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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再        书名:对对糊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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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到深处无怨尤

    回到亭子间里,方竹打开电脑,把采访的资料整理了一遍,开始奋手指疾书。

    这个机会难得,她代了两回工,主编面子上颇觉为难,当她提出想在周三出刊的《新娱乐》和周四出刊的《营销人》专刊写稿,主编也就同意了。

    报社的上面,影影绰绰是知晓些她的家庭背景的,不然这些年有些事不会过得这样顺遂。但强中自有强中人,这个圈子内,身家背景根本不算稀奇。主编的斡旋工夫一流,谁都可以不得罪。

    但方竹工夫做到细致,回家完稿以后,拨一个电话给主编,把稿件的重点叙述了一遍。

    意外的是主编竟然没有提否定意见,他说:“最近给这群外企的营销优势歌功颂德得真是够了,你的角度够好,请赶快寄来我看。”

    方竹欢呼:“老编,你是大侠。”

    这个马屁不正不歪,主编受落下来,嘿嘿笑:“别肚子里叫我‘大虾’就好。”

    方竹想,她还真是对他某些审稿态度腹诽过,譬如接广告软文从不手软,又譬如结交某些有炒作意识的政客企业家。不过此刻他赞同她的稿件,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竹那句话说得还算是真心。

    她坐在书桌上整理资料,周三出刊的《新娱乐》,她主要写的是潘以伦——“这个男孩,一片赤诚,绝好的相貌和淡然的气质,真少见。我们希望有这样的心智的选手出现在秀场添加光彩。”

    根本就是不啬笔墨了。

    再看今天的新稿,通篇如实报导,末尾写一笔——“我们的企业并未因此气馁,他们正用百折不挠的进取态度应对市场强敌。他们可以令我们相信,中国企业经过三十年的洗礼,正慢慢与国际市场接轨,也正开始在改革开放第四个十年,划下时代的意义。这是另一场革命。”

    虽然隐晦,可又光明。接下去还有第二棒,直到民族企业的最后大手笔。

    方竹握紧了鼠标,看一遍稿子,会有异样的情绪在奔腾。

    她永远都记得何之轩拿了进报社第一个月工资之后说的一番话。

    他说:“非常时期做新闻,要有非凡胆识和非凡正义,还要随时搏命。抗战时期的战地记者即是如此,拿搏命态度做新闻,也是振邦之举。如今没有那时代的艰苦,但我们仍需记着中国人的脊梁。”

    方竹当时狠狠点头。她想她那一刻明白他为什么选择做抗日战地记者的选题了。

    何之轩每天跑新闻回来,方竹就替他整理稿子。她的文笔比他好,所以就会做一些润色工作。

    虽然是有大抱负,但是做小记者不容易,只能跑小新闻,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街坊琐事,方竹写着写着也会感到无聊。何之轩则在她背单词的六级词汇表里检查进度,写心得。

    这样互相帮助。

    方竹听了他那句话,不由就笑,不由就说:“我明白我明白,所以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何之轩也笑起来,说:“选了这个专业,爱这个职业,不干这行,总不甘心。”

    方竹点头,他们都是好强的人。

    可是谁都不可能一步登天进了新华社去阿富汗做战地记者,本城小报社,又是外地户口,何之轩只能跑社会线,拿两千出头的最低的薪水。再到情人节,两人不过开一下洋荤去老牌子的德大西餐馆浪漫一回。

    方竹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但不会在父亲在家时回家。她回家只干两件事,一件是拿自己换季的衣服,一件是整理父亲的衣橱。

    这份工作原本是母亲的专职,但母亲不在了,方竹想要做得如同母亲在世一般。但父亲给她回家时,打过一个电话,口气依旧是严厉的,他说:“每个人任性都要有个限度,方竹,你别挑战你父容忍的限度。”

    还是命令的口吻,丝毫不容转圜。方竹赌气将它遗忘。

    保姆周阿姨摇头,在旁也劝:“没有见谁家的女儿避开自己的爸爸。”

    父亲的勤务兵小张更是曾候在方竹的宿舍楼门口等着她出现。

    方竹对小张说:“小张,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儿。”

    小张说:“你是孩子,要体谅父亲的特殊身份。那时候正和俄罗斯谈一项重要的军事技术合作,这是国家大事。”

    小张就比她大了三岁,说起话老气横秋又爱学父亲不容辩驳的口吻,方竹只觉得讨厌,说:“我只知道我的妈妈在病床上弥留了九天,没有见到她丈夫最后一面。”

    何之轩迎面走过来,她拉着何之轩的手就走了。但是何之轩已经看到了小张,他猜到是怎么回事,就说:“做女儿的的确不该任性。难道你想一辈子避而不见?”

    方竹咬唇不语。

    何之轩说:“我陪你回去。”

    方竹考虑了一个星期才答应何之轩。

    她也累了,和父亲的冷战不可能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再过一年,她也将毕业,总得回家的。父亲虽然是母亲不能满意的丈夫,却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何之轩陪着她走进军区大院,警卫朝她立正敬礼,她认得当班的警卫,就问:“我爸爸在不在家?”

    警卫说:“师长这个星期休假,今天没见他出去。”

    她知道父亲休假了,这个提前问过小张。她望望何之轩,何之轩握紧她的手。

    那时他多自信?人长的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有前途的记者,没有一样比人差。他说陪她来,不但是她的靠山,也是他自己的争取。他这样有担当,而且果断。

    方竹是这样认为的,心里还半分赌气地想,何之轩这样的男朋友,从来都是弹眼落睛。

    但是她想错了,父亲竟在知道她要回来的这天没有出现,周阿姨成了传声筒。

    “师长说,孩子大了,要懂分寸,不好和乱七八糟的人不明不白混在一起,那样多坍台啊!”

    这样的话,一直冠冕堂皇的父亲不会说出口,但是他的意思态度明确,周阿姨了解上意,用这么直白的俚语精确表达。且还语重心长:“小竹,你别糊涂!就是我这样看着你长大的,也觉着这样不大好。”

    是什么不大好?方竹要辩驳,可是对着周阿姨,有气都不好撒。

    何之轩没有干听着,他是买了极品的茅台和黄山毛峰一起来,花了不小的一笔钱。看到方竹家里,诺大的厅堂只留一个周阿姨,就找了个借口在外面等着她。

    方竹垂头丧气走出来时,何之轩刚刚好抽完一支烟。

    她说:“对不起。”

    何之轩说:“下次吧!”

    但要找一个“下一次”多少难?父亲在方竹恋爱问题上没有如以往甩开皮带体罚,而是直接冷处理了。方竹寻了好几次时间,父亲都没有空,她也终于火气上来了,在大三的暑假发誓不回家。

    何之轩自然是不愿意她这样做的,但看着方竹一个人住在寝室里也不放心,不得已只好说:“住我那儿吧!”方竹就收拾了行李搬到何之轩临时租的小亭子间。

    那段岁月真是美。

    亭子间很小,何之轩买了塑料窗帘,带翠竹的,边上还有一只大熊猫,憨态可掬。他们把窗帘挂在屋子的中央,倒不是避嫌男女有别,纯粹为了给她一个洗澡的空间。房子小,要洗澡只能在室内,何之轩买了一个大木桶回来。这样的细致周到。

    她洗澡时,不是忘记拿内裤就是忘记拿毛巾,那就要何之轩拿给她。

    何之轩说:“都不害臊!”

    她硬着头皮腆着脸,说:“不害臊。”

    房租、水电煤,那样小的房子,加上方竹这口要吃饭的人,日子开始捉襟见肘。他们像一对小夫妻一样斤斤计较过日子,日日吃方便面,或者街口三元一碗的炸酱面。

    方竹从没这样苦过,也从没这样甜过。

    只是一日比一日更亲密,他们如果一般情侣那样热吻抚摸,但何之轩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他说:“你这样搬出来,已经招人口实,我也不能让人看扁了。”

    他的声音轻淡,态度冷冽。方竹有些难过有些彷徨,茫茫黑夜里,何之轩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他们依偎在一起,她又会想,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忍住他的欲望,这样呵护如珍宝般的爱,世间难求,她不该多想。

    但现实里依然得算计着钱过日子,

    夜里,他们最常的娱乐是拿着椅子到天井里乘凉,室内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视机。何之轩没有多余的积蓄可以买这些大件。方竹也不以为忤,高高兴兴同他一起躺在躺椅上看满天的繁星,那样的天空里,星星都充满了情意,颗颗都是牛郎织女。

    方竹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

    毕业的那年,何之轩难得接了一些广告软文,有了些额外收入。

    方竹知道他顶不喜欢为了几张老人头写肉麻广告词,可是他做了下来,还颇得一些广告公司赏识。但报社的繁忙和晋升的艰难,还是让他倍感生活的压力。

    他没有同她说,在跑完新闻回来还帮着她修改简历。

    方竹四处面试报社,有了何之轩的辅导,事半功倍,很快在时尚周报觅到工作。她有了薪水,两个人之间的生活就更有了一些富余。

    他们买了一台海尔二十寸的电视机,回来发现亭子间线路老化,没有闭路电线。晚上看着满是雪花的《新闻坊》,听里头正采访老式城区老房子漏雨问题。两人相视而笑,笑得都有点心有戚戚焉。

    这间小亭子间也会漏雨,何之轩只好拿洗澡的木桶放在房间的中央接水。这样他就不能睡地板了,方竹让出一半床,睡着睡着,两人就靠在一起。

    雨点入水的声音缠绵悱恻,小亭子间里就是一处爱的天堂。

    方竹的新工作也算不得太累,领导都还体恤。她每天就学校、报社、何之轩的亭子间三个地方跑。只有心口堵着的一口气,郁郁结在正中,不上不下,越来越难受。

    拿好毕业证书,她说:“他那样不尊重妈妈,现在更不尊重我。我也不需要事事都靠他!凭什么我做的选择要通过他?他甚至都没有见妈妈最后一面。我绝不回家。”

    那天何之轩下定决心去4a广告公司碰碰运气,寻一个薪水更高的工作。正是面试回来,显得格外的劳累,可是认真地听完了她的牢骚。

    他突然说:“你和我住一块儿,那是我应该担的责任。”

    他说:“我能租一间稍微宽敞点儿的房子,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带儿童房的房子。”

    她屏息听着。

    “就这两年吧,以后一切会好起来。

    “接着就会有积蓄去首付,咱们可以买得靠近市区点儿,你早上也不用那么早起床。

    “以后还能买车,送孩子上学,念你念过的小学,中学,还有我们的大学。”

    方竹听着听着,忍不住有泪往上涌,但还是用平静的口吻说:“何之轩,我们结婚吧!”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人生似乎才正式开始。同龄人们都开始忙忙碌碌开始自己的社会人生活,她却对何之轩说:“何之轩,我们结婚吧!”

    她想何之轩也许会理智地加以委婉拒绝,可是没有想到,何之轩说:“方竹,你想好了吗?”

    当时的何之轩二十六岁,他们都年轻,向往美好生活,拥有无尽幻想,认为只要有一个支点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谁能知道现实的转盘那么快。

    方竹那时说:“这样一个家,正是我所期待的。”

    她的念想很简单,她的家不完整了,可是凭借双手,还能再造一个。

    如今细细回想,当初多么单纯。

    春天到了花会开

    天气暖了,春天来了,杨筱光走入了彷徨的恋爱季节。

    莫北言出必行,真的开始光明正大等在她公司楼下候着她下班,同事们笑她的桃花终于开了,她心思惶惶,依旧未定。

    甚至,她会较真地问莫北:“如果咱们谈了一阵,发觉彼此并不合适,是不是浪费时间?”

    莫北擦擦镜片,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没谈男朋友了,你什么都爽快,唯独对感情黏糊,想得太多,行动太少,十分不对。”

    杨筱光也觉得不对,可说不上不对的感觉。莫北已经笑着说:“今晚外滩三号有新店开张做法式牛排,五分熟带血,适合开洋荤。”

    她的脑袋瓜又乱了,屈服于美食,同莫北赴一场场饭局约。酒足饭饱之后,也无心思再想哪里不对。

    莫北送她回家时又会说:“包吃包送,交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实际?”

    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近乎于调情。杨筱光想,这却是有些谈恋爱的调调。但心里一忖,口里出来的话却也是玩笑一个。

    “要不下次我请你吃饭?小南国?俏江南?苏浙汇?”

    莫北忍不住揉揉她的长发,说:“你呀——”无可奈何又好笑的表情。

    杨筱光摊手装相。

    回头同方竹电话聊天时,方竹听了她的叙述,问她:“你是不是不情愿?”

    杨筱光思考片刻,说:“有一点这个意思。”

    方竹说:“你真是磕得紧,再交往试试吧!有时候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的。”

    杨筱光接受方竹的鼓励,也接受方竹的意见。

    公司里不少同事都知道莫北的身份,但同事之间常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有意外。

    菲利普的晚宴项目进展还算顺利,二部的头头尽了全力,通了烹饪协会的关系,从全国星级宾馆内调用厨师和服务生,竟一下啃下这个刺头。一部的老陈等人按照国际级慈善晚会级别对现场做了无数设计图,但菲利普总是不能满意主题音乐和主色调。

    他对前来汇报的老陈和杨筱光说:“政府机关一向谨慎,此事虽然是小,可也不能出错。”说着望望杨筱光。

    杨筱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欲说什么,偏又说不清道不明,无端端心里多了障碍。

    出得会议室,老陈忽而很严肃,说:“老菲的顾虑很有道理。”他用与菲利普同样的目光看杨筱光。

    杨筱光自然明白:“我们要靠自己的努力!”

    老陈说:“外脑不可或缺。”

    “但是——”

    “做完这个项目,我们还得全力以赴力拼小何的项目。我看过你的计划,再润色一下即可递交。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可以轻易获得资源的事情上。”

    杨筱光愕然,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私人关系终至还须用到公事上头,且上级领导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但确实切准了她的要害。

    她想,她确实想要好好做何之轩的项目。那日看见史密夫大放厥词之后,她已经连续加了十四天的班,好像当年在前台被邓凯丝打压时奋起直追的激情又回来了。对于产品和品牌她做好深入的调研功课之后,大胆提出了一条渠道策划方案。

    此刻方案正在老陈案头。

    老陈作为领导有一点顶好,就是下属绝好的提案,他一定大力支持并加以实施,还并不向上邀功。故而杨筱光的“士为知己者用”理论中,也包括了他。也故而,她会在“君远”服务至今。

    但她没有想到老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令她小小侧目。

    整个一下午,杨筱光就在考虑怎么向莫北开这样一个口。她想的是,现如今她同莫北关系暧昧不明,不近不远,她没有一锤定音,莫北何来义务协助到她的公事上?

    这真是顶荒谬的一件事情。

    杨筱光在办公桌前发好一阵的愁,直到何之轩送走香港几位审计公司的高层回来。

    最近他又谈妥了一些小型的项目,又要启动那桩大型项目,还须配合审计公司整理公司的业务流程,各部门同事忙个人仰马翻,连邓凯丝都为脸上忙出青春痘而烦恼。

    这回接待审计公司,由何之轩亲自配合审计。每位流程上操作的员工都被调去做问卷,杨筱光也不例外。她发现许多流程经过何之轩看似不经意的点拨,通过审计这样的手段,过了几天就变成了正式的流程,上报董事会后就下放各部门培训。根本不劳菲利普操心。

    杨筱光时常揣测,他这样的心机这样累,到底还有没有空想当年?故此打一阵小算盘,最后决定趁老陈下午出去见客户,直接找何之轩。

    何之轩这才注意到杨筱光额头上有伤,便先关心下属,问:“要不要请两天假?”

    杨筱光忙摇手,她说:“最近项目多,赶工赶得着急,哪里有空请假?”

    何之轩笑一笑:“你们都辛苦了。”

    杨筱光说:“不算辛苦,公司照常付薪,我们应当劳作。不过最近有个提案有些问题需要请教领导。”

    她把手里的写了一半的方案书递给何之轩:“我们一直无法确定这个晚宴项目的主题音乐,听说政府的行政要员很谨慎,故而我们也不敢造次,破坏这个项目整体效果。领导您看怎么做会比较好?”

    何之轩抬头,看她的眼神很奇异,杨筱光便傻笑,装纯真无辜。何之轩就笑起来:“我知道了。”

    领导火眼金晶,观察入微,笑得杨筱光颇不好意思,想他是看穿了自己的用心,且并不打算回避。杨筱光是宁愿打老友的旧爱“爱屋及乌”牌也不愿意占追求者的便宜。

    何之轩说:“你的提案老陈同我提了,改天我们一起讨论。”

    杨筱光乐滋滋地出了何之轩的办公室,觉得浑身的负担顿时减轻了。被人“爱屋及乌”还是很讨便宜的。

    她开始专心跟进同天明的合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执行。潘以伦成功晋级地区赛三甲,需要为不日开始的全国总决赛做准备。

    他虽然有时会来楼上的训练师做培训,可不着意也遇不到。

    城市那么小,随便即可反复遇见一个人;城市又那么大,突然那个人就好像从你身边消失。

    杨筱光再见到潘以伦也只能在电视上,看他参加一轮又一轮的比赛,有时候唱歌有时候跳舞。他整个人在高明的造型师的打造下,愈发精致了,是镁光灯下闪耀的人儿。

    看屏幕的那两三刻,杨筱光也恍惚了,原是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却又那么陌生。

    何之轩也看潘以伦的比赛表现,说:“他很聪明,知道观众和评委喜欢什么。”

    的确,他的态度清清冷冷,对评委对观众有适当的礼貌和含蓄的恭敬,尺度把的很好。但又总是有心事重重的模样,似笑非笑,似忧郁非忧郁,正是这副捉摸不透的模样才令粉丝们疯狂。

    杨筱光也捉摸不透他。这个年纪比她小的男孩,就像一本故事书,看了开头,还有意向不到的过程,更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

    再遇见潘以伦,是在办公楼的电梯里,他同梅丽一起,是来做培训的。这时的潘以伦出门必备品里已经有墨镜了,可见名人已初具形态。

    杨筱光当时正接电话,是杨妈在报修电脑,原来她老人家打网络麻将时不知错摁了什么键,一下就黑屏,急忙呼杨筱光救驾。

    这边的杨筱光心急火燎连续说了几个解决方案都未能解决问题,不禁在电梯里直哀嚎。

    挂了电话,梅丽就问:“小杨,家里电脑坏了?”

    杨筱光苦恼点头。没有男朋友另一个坏处就是电脑一坏,她一得打电话给电脑公司的客服,二得扛着机器去宏图三胞的维修点,都是费时费力的事。因此就格外发愁。

    没想到梅丽格外善解人意,说:“小潘电脑是不错的,要不帮你修修?”

    杨筱光立刻就望向潘以伦,他站在她跟前至今都未开口,就听她一个人对着手机长吁短叹。

    潘以伦摘下墨镜,眼睛还是那样漂亮,他说:“乐意效劳。”

    杨筱光欢呼:“欧拉拉,正太你真能干。”

    潘以伦笑,又多看她两眼,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杨筱光也察觉了,捂住伤口苦笑:“意外受伤。”

    “怎么了?”

    “撞到门板上。”

    沉默,连梅丽都沉默了。杨筱光觉得自己真诚实,把丑事都坦然抖落。

    潘以伦轻轻笑了声:“你往后走路得看着前面啊!”

    她走路从来都匆匆,又爱四顾风景或低头思考,确实是坏习惯。

    “我认罪,自作自受。”她以惨痛的经验检讨。

    “杨筱光,你老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

    梅丽斥道:“不好没礼貌。”

    杨筱光并不在意,反倒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说,我人品是不是真有问题?”

    不用说潘以伦,连梅丽都没扛住。

    杨筱光选了一个杨爸杨妈都走亲戚的礼拜天,把潘以伦招上门来修电脑的。

    潘以伦这天穿蓝色绒衫和牛仔裤,又是最初见到他的那种装束。头发没有打理过,顶自然的。

    “还是这样好啊!”杨筱光这样嘘叹。

    潘以伦很有礼貌,不会在她家里四处张望,只是直接进了她的房间,触目就是一个大大的书架子,上面摆满了cd碟,连黑胶唱片都有,全部都是张国荣一个人的。

    他抽出一张,笑:“你这样的粉丝做的可真专业。”

    杨筱光却说:“粉丝可都是一片真心,所以以后你红了要好好对待你的粉丝。”

    潘以伦耸耸肩,不置可否,又问:“还有没有其他人的?”

    杨筱光拉开书桌的抽屉,又是一抽屉的cd,说:“还有这对,你歌词里提到的达明一派。他们就要开演唱会了。”

    潘以伦没有动手翻,只是看到了书桌上的相架,上头是再年轻些的杨筱光,约莫未到二十,穿米老鼠的棉布裙,在绿地上笑得没心没肺。他看两眼,忍不住又看两样,近乎怀念了。

    杨筱光可没注意到,只顾着打开电脑,催潘以伦检查症状。

    潘以伦确实是熟手,在dos系统下很快找到毛病,然后就是系统重装。他说:“现在系统重装很普遍,要打理电脑太简单了。”

    杨筱光对手指:“我不会重装?这种活儿还是交给男人来办,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电脑在行的。”

    潘以伦抬一抬眼,不动声色望望她:“男朋友?”

    杨筱光没有听到,只顾自己说:“男人不会修电脑,不如回家卖红薯。女人,则情有可原。”

    潘以伦弯了一弯唇角。

    很快,电脑重新启动,杨筱光换上了自己的桌面壁纸。一个死仰八叉的卡通小妞对着天空呐喊:“烦烦烦!”

    潘以伦问她:“你烦什么呢?”

    杨筱光给潘以伦倒了橙汁过来,说:“工作呗,工作越来越烦,人事也越来越烦。”

    潘以伦接过她手里的橙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想状态。”

    杨筱光赞同:“是,我只好当顺利时候是锻炼,困难时候是磨练。”

    潘以伦微笑点头,喝了一口橙汁,发觉太甜,又皱一皱眉,想,她真是喜爱甜食。

    杨筱光就坐在他的身边,身上的气息都像充满了橙子的甜蜜。她一放松,就好像有了倾诉的欲望,说:“刚进公司时,这个看不惯那个受不住,见行政部克扣实习生工资就一跳三丈高,被人家狠狠修理了。但我倒也不觉着什么,不过就是在前台混了三五个月光景,单凭脑子好使,始终能够修成正果。可如今不一样,发觉人人远没克扣工资做得那么简单,我反而变笨了。”

    潘以伦说:“不是你变笨了,坚持己见,当然会辛苦。”

    杨筱光望牢他,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却能一下说进她的心里去。

    潘以伦又说:“杨筱光,你太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了。”

    杨筱光喝光橙汁,站起来,深深呼吸,笑着说道:“那样说,我是活该?”

    潘以伦也笑:“的确活该。”

    “好吧,性格决定命运,我决定追随命运的脚步。”

    潘以伦又扭头看一看照片里那个少女时期的她,同如今的她,差别真不算大。一张热情洋溢的苹果脸,总这样精神,看得人都能提神醒脑。

    他拿着自己剩下半杯橙汁的杯子去碰她的空杯子:“为你的命运干杯!”

    这个帅哥将要红

    杨筱光最近看到很多关于潘以伦的消息,一半从报纸上,一半从网络上。

    她拨一个电话给方竹,啧啧称奇:“你写潘以伦简直写得肉麻。”

    那头方竹也许在做面膜,口齿不甚清楚,她说:“自古嫦娥爱少年。”

    杨筱光心里想,没有错,花样男孩谁不爱看?可嘴里说:“不寻常,真不寻常。”

    方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也只准你肚子里想想,别给我打歪主意。”

    杨筱光苦恼,她很是想为老友排忧解难的。

    这厢方竹的电话通完,那厢她又在网络上看到了潘以伦的名字。

    有个论坛上有人开帖,还上了论坛的首页,叫做《那些将要红的花样男孩》,里头第一个就写了他,小标题是“阳光背后的忧郁”。那位帖主写得好:“选秀的选手有很多,但是他干净、清澈、聪明,以及,有思想。我可以从他自己写的歌里读到快餐时代的悲哀,所以我喜欢看到带着这种悲哀的他。”

    杨筱光读到牙酸,查阅帖主的id,是三年前的旧id,发帖广泛,找不到任何枪手痕迹,又写了这么多的人,可是就是选了他的照片作为帖子的广告照。

    她点一点头,网络时代需要有网络式的宣传方式。梅丽的手脚真干净,不落什么痕迹,照片也选的好。阳光底下的潘以伦从来都是吸引女孩的,半侧的面孔,藏住另一半的俊秀,似笑非笑,慵懒。连ps都不必做,就能完美无缺。

    她们叫他“都市小王子”。

    杨筱光冲他的照片做怪脸,这小子真帅,可是她还是喜欢叫他“小正太。”

    这帖子到后来开始有了争辩,无外乎一些选手的支持者打了擂台,把楼砌得半天高,最后还是由帖主打了圆场,说本土新人要大家都支持,不要总是去捧棒子和鬼子,也不要老是做台奴和港奴。于是大家都服气,暂时偃旗息鼓。

    十分圆满。

    如果没有论辩,这帖子不会在首页挂着一路飘红。策略正确。

    杨筱光喃喃:“你也许将要红了。”

    这个节目就像城市调色板上的一块颜色,是明快的红,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关注的焦点。电视台用了许多资源来宣传,老弱妇孺,人尽皆知。

    在项目例会上,梅丽又拍何之轩马屁。杨筱光则想,不过是城市人口空虚,缺乏信仰,生活乏味,所以需要凭空造偶像。

    潘以伦抽到的决赛号码是13号,杨筱光给他取了一个新绰号叫做“潘十三郎。”

    他望望她,她的外形还是惨兮兮,额头正中的伤没褪干净,活像三眼二郎神。于是笑起来,说:“你直接叫十三郎好了,省的正太正太,我听了心烦。”

    原来他倒是介意“正太”。

    十三郎十三郎,像古代女人叫老公似的,杨筱光顿悟,“切”了一声,可面上在发烧。

    潘以伦却是转过来,同她面对面,说:“杨筱光,随你便吧!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杨筱光反别转头:“能欺负一下则欺负一下。等你红了,想欺负都难了。”

    可不,在连番的海选之后,连杨妈这样的中年妇女都能火速关注晋级赛了。可见草根民众,如此迫切需要娱乐刺激,新人倍出的年代,又这样轰烈。

    杨妈还猛问杨筱光:“这些孩子都是哪里的啊?怎么都能长得这么好?妈妈是怎么带出来的?”

    杨筱光鲜格格,说:“就像我老妈这样带我出来的。”

    杨妈嗤笑:“你跟人家比差远了!人家是凤凰,你是草**。”

    “草**”杨筱光幼小的心灵受创。

    经过初赛海选,上得电视的一定是外形出众的选手,一字排开个顶个的英俊帅气。潘以伦站在末梢位置,落落大方,好像是不抢镜头的,可杨筱光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他总是挺直腰板,背着手,笑得收敛,懂得分寸,也不怯场。

    杨妈一旁冒一句:“吆,这个孩子不合群。”

    杨筱光问:“哪个哪个?”

    杨妈指了指电视机,指的是潘以伦。

    杨筱光奇问:“老妈你咋晓得他不合群?”

    “瞧瞧他孤傲的卖相,目不斜视,也不和别人交头接耳。可能和周围的人处不好,没人跟他说话。”

    杨筱光一看,可不是,他身边的选手都有伴说笑,唯他独立一边,真要遗世独立了。

    比赛是分了组的,用歌舞剧的形式作为比赛项目,反正今后进了演艺圈,不过是歌舞演,倒是显得海选所谓的“才艺说”多余了。选手既然都是业余的,其实不存在才艺上的差异,看的就是谁稳的住,谁有观众缘。

    潘以伦在一幕武侠短剧里和另一选手演比武的侠客,衣袂飘飘,煞是飘逸。他明显是会一些入门功夫的,手脚耍得极流畅,且还很专注。可他的对手不在行,在他面前完全舞得不成章法。可偏偏还关注镜头,眼神跟着镜头走,分明把对手当成摄像机,完全在戏外,

    一个简陋的片段,把这些男孩低浅的道行一五一十摆到桌面上。镜头再一摇,是台下几个评委,均为圈内知名演艺人士,有经验,也有道行,看到台上不专业的表演,表情是忍俊不禁中带着强自的克制。

    真正的平民巨星,势必要诞生在一连串的献丑之下。

    杨筱光咬着抱枕,觉得有那么些些不忍猝睹。

    潘以伦的晋级理所当然,他的对手便需要同另一组的落后选手进行pk。一排人站好,让这pk等同示众。

    被刷下来的,也是因为才艺比其他人不足,所以他们需要拿出吃奶的劲,来赢得这场硬仗。

    其中一个有一把好声音,占了优势,他唱起了《真心英雄》,诉大家他不想输,他很努力。潘以伦的那个对手就糟糕了,他不擅唱歌,更不擅跳舞。大牌男主持问:“你决定用什么才艺来赢他?”

    这个问题无疑是残酷的,他们明知道他的能量。

    年轻的男孩面色很惨白,他说:“我会掂球。”

    现场准备了道具,好像明知道他会输,只看他最后一场表演。

    男孩开始拼命,但太紧张,才掂了十下,球就落下。他赶快拣起来,第二次掂了三十多下,又落下。主持人开始煽情,带领台上选手为他数数,乐队很配合地奏起励志的音乐,场面很感人。

    球最终还是落下了,男孩勇气全泄,一个趔趄,滑倒在地板上。也就那一刻,杨筱光眼快,觑见潘以伦的腿立刻就动了一下。但也有人反应过来,比潘以伦更快去扶起对手,接着“呼啦啦”一波人冲过去,当众表演了一场兄弟情深。

    潘以伦反倒不动了,定定看了他们一会,然后调开了目光。

    杨筱光捶胸:“傻了傻了,没有赚到友情分。”

    杨爸闻讯过来瞅瞅电视机,转一个头戴上了眼镜凑近又看,低低“哎”了一声。

    杨筱光叫:“老爸,挡住了。”

    杨爸指了指电视机,半晌说了一句:“怎么回事?”又摇摇头,“现在的孩子——选什么美,不走正道。”

    杨妈即刻表示反对意见:“你那是老思想,老脑筋,我们要与时俱进。”

    杨筱光觉得同父母讨论比赛没多大意思,便回房间打开电脑。论坛毫无例外有比赛直播帖,许多感情丰富的网友被刚才的一幕感动。

    终于有人说:“十三号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人回帖:“他是最早动的,我看得很仔细,后来大家都去扶了,他就没过去,我就喜欢这种真性情的人。”

    附议的人大堆,杨筱光吁气。起码还有人的眼睛很明亮。

    杨筱光调到网络直播台继续看比赛,已经开始播这次晋级的选手名单。一位音乐制作人点评潘以伦:“来比赛,就会有压力,不过要开心。你都觉得不开心,压力就会更大。我希望下次你唱歌的时候,多一点笑容。”

    一口港腔,却是直接真诚的话。潘以伦侧耳认真听,听完,眉一展,对着镜头很听话地微笑。好像同她面对面一样,她能看清他的额头还有亮晶晶的汗水,他都来不及擦拭,背着手站在那里。

    她对着他说:“正太,放轻松。”

    比赛结束以后,杨筱光又上了一会网,收集了一些“达明一派”演唱会的资料,准备届时与黄牛大侃一通票价。忙忙碌碌到深夜,她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潘以伦祝贺一下?

    但手指比思想快,号码已经拨出去了,那头响了很久,不通。

    杨筱光挂机,又想,也许他在应酬,比赛以后总要应酬的。就顺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抹把脸,上床睡觉。

    近半夜时分,幽怨的《倩女幽魂》在黑夜里响起,吓的杨筱光一个鲤鱼挺,呼呼喘气,醒一刻,才察觉是手机在震。

    她接通,先吼一句:“半夜还打老娘电话不想活了啊你!”

    那边被她夜半狮子吼给震了,顿一顿才说:“杨筱光你精神真好。”

    杨筱光清醒了些:“正太?十三郎!正太十三郎?”

    那边传来挫败的笑:“你真是绰号大王。”

    杨筱光“嘿嘿。”笑两下,问,“有事?”

    “看到你的号,拨过来问候一声。” 他停了片刻,才说,“达明的演唱会你看不看?”

    “看,当然看。”杨筱光来了精神。

    “我正好有票。”

    杨筱光问:“你哪儿来的票?”

    “今天比赛时认得的文化公司的人送的,你似乎是粉丝,所以我找同伴。”

    “我热情加入。”杨筱光一听如此,精神头更好。

    那边似乎松口气,口气变得轻松:“一言为定。”

    “还有,我看到你赢了,恭喜。”杨筱光终于送出自己的祝贺。

    “谢谢。”他又顿上一顿。两只手机间的空间,是一段未知的距离,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出口的是,“杨筱光——”

    “嗯,什么?”杨筱光的眼皮又蔫了,口齿含糊。她听见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她想正太怎么还在外面,就说:“晚了,早点回家睡觉。”

    “好的,马上就回去了。”

    杨筱光又想要睡了,可她仍想起来说:“你应该先扶那个男生的,你是下意识就想要扶他的对吧?”

    潘以伦没有挂电话,他问:“什么?”但又没说什么。

    杨筱光只是在想,春天的夜风怎么也这样大?

    似乎很久很久,她听他道了声:“晚安。”

    风声终于听不到了,杨筱光握着手机,发出细微的鼾声。

    七窍玲珑是为谁

    杨筱光在看达明一派演唱会之前,过了一段清淡期。莫北同潘以伦都没有与她有再多的联系,她全力工作,完成渠道建设报告。

    何之轩看报告时连连点头,说:“网络渠道确实有大潜力,阿里巴巴如今的发展势不可当。”

    杨筱光汇报:“国外亦有先例,网络直销需要做的是物流体系,如果他们敢做,我们就敢拼。”她报告的重点是干脆摈弃旧渠道,在网络上建立直销模式,以广告带动销售。

    何之轩对她笑:“希望他们敢做。”他签了自己的大名在她的报告上。

    杨筱光想,这可是新任务,且无先例,真的要拼。在网络上是不是卖得动休闲衫,可要看谁在公众前穿这件休闲衫。

    她提议:“是否应当让模特先试衣?”

    何之轩讲:“对方最近试制新款式,故此一直未同我们开会。”

    原来如此,对方也是背水一战了。

    杨筱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

    她回到家里,也挑灯夜战,将广告计划配合设计部的vi设计进行调整,力求能助这一古老品牌腾飞。这个牌子叫“云腾”,蛰伏已久,应当腾云而起的。

    杨妈忽然拿了她放在客厅的手机进来说:“有电话。”眨眨眼睛,喜不自胜,“是男人。”

    暧昧的目光让杨筱光平白起了一身**皮疙瘩,拿过手机,推开杨妈才敢说话。

    那边说:“伤口没事吧?”是最近不大露面的莫北先生。

    “杨筱光成了杨二郎,威风八面。”听见他的声音,杨筱光就觉着开一些玩笑也是无伤大雅的。

    莫北笑:“你总有把悲惨事件搞成滑稽事件的本事。”

    “我就是那东方朔,滑稽奇人。”杨筱光吐舌头,律师见闻广博,在人面前不好乱掉书袋的。

    “人家本来就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得重用,只能屈就。”

    “哦,那是我高攀了。”

    他又问:“周末有没有空?”

    杨筱光一抬眼就看到台历上“演唱会”三个大字,就说:“我要看演唱会。”

    “谁要来?”

    “全城的gay和文艺男女青年都要去看的那对。”

    莫北不是一路人,猜不出。

    杨筱光可就得意了:“达明一派呗!”

    莫北就说:“真没想到你这么文艺,那么,好好看,要我做柴可夫的话知会一声。”

    这点可真好,他不会提无理要求一同去看。杨筱光有那么点不情愿他陪同,故对莫北适度的距离非常满意。做律师的人,的确善解人意。

    她无来由就会多些感激。这也是平白生出的。

    挂了电话,她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苹果脸对着她发呆。

    脑袋里有两把声音。

    一个说:“条件那么好,又这样给你面子,不要再拒绝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一个说:“心理建设没做好,总觉得感觉不对,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她晃脑袋,谈恋爱真是一道分析说明题。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到周末,她提早见到了莫北。

    这是颇巧合的,“云腾”的老总希望何之轩带同模特前去青浦的厂房试穿秋冬新款。“君远”项目组的骨干分子同梅丽和、潘以伦都去,另外还有两位大热的选秀选手同他们的经纪人。

    这是杨筱光意料不到的,他们还坐到了何之轩的车上。反倒老陈老神在在,想是早就了解此事,抑或他根本就是操作者之一。

    他说:“把所有**蛋放一个篮子里,未必不成功。”

    梅丽也没有异议。

    他们何时达成协议?杨筱光感觉憋气,坐在面包车里一路长吁短叹。

    因何之轩的座驾满座而谦虚让位的潘以伦正坐在她身边,听她不住吁气,就问:“谁又惹你了?”

    杨筱光瞪他,他是她肚里蛔虫吗?只是领导都在座,这话不好说,她瞅瞅潘以伦修长的腿脚,胡乱冒了一句:“正太,你身高是不是又长了?”

    潘以伦微笑:“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也毕竟过了发育的年龄了。”

    这话说得杨筱光愈加觉着自己像个大傻帽。

    潘以伦说:“人多力量大,而且我也未必红。”

    杨筱光的小心肝又“咯噔”一下,她掩饰,并嘟囔:“如果你不想红,最好不要进这个圈子。”

    潘以伦转过头来认真看着她说:“对,做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会比较痛苦。”

    原来他这样想的。

    他这样一说,她又那样一想,倒也不怎样憋气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青浦,在那间装修一新的简约工作室里,她看到了莫北,以及方竹。

    “云腾”那位闻名已久百折不挠的老总介绍:“这边是我的顾问团队,这边是我的顾问律师,这边还有支持民族产业的记者同志,你们的到来令我充满了信心。”

    还轮不到杨筱光惊讶,这厢一波人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情都很精彩。

    莫北似笑非笑,何之轩若有所思,方竹镇定自若,潘以伦等一干模特置身事外,只有梅丽和老陈充分发挥公关人的优势,暖场玩笑。

    这太太太巧合了,杨筱光忍不住拉着莫北避开他人嘀咕:“你别同我说是巧合。”

    莫北先胡扯:“好久不见,是不是有如隔三秋的感觉?”

    杨筱光拍他的肩:“是啊是啊,想念得紧啊!快说快说,别讲废话。”

    莫北说:“今日实属巧合,其他则不是。”

    杨筱光一想,方竹真乃七窍玲珑心。

    那厢的方竹正在说:“今天在李总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时间也晚了,我回家赶了稿子再发给您确认。”

    李总是个豪爽人,客气得毫不掩饰,说:“方小姐哪里话?若不是你介绍,我怎么能请到莫先生做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才好同史密夫再坐到谈判桌上把我们的运动品牌要回来。”

    杨筱光想,人生的精彩在于巧合。

    那头的何之轩虽然在与“云腾”的设计师们一起讨论模特合适的款式,可未必听不到这头的对话。他们一见面,是方竹先伸手来客套握手,杨筱光在一旁看着差点认为领导根本不肯放手。

    方竹果真有点儿狼狈,连说:“李总客气了,举手之劳。”

    李总是真客气,要留方竹吃饭,说是今日贵客多,晚上订了镇上的农家菜,鱼虾都是现捞的,一般在城里尝不到。方竹还要推辞,何之轩转过头,说了一句:“李总一片热忱,方小姐就不用客气了。”

    方竹脸色青红不接,莫北在旁添一句:“是不是有鲈鱼?”

    李总大力点头,莫北又说:“很久没吃野生鲈鱼了。”

    方竹这下是恨不能狠狠剜莫北一刀。杨筱光则差些笑到打跌。

    这几个小时让杨筱光觉得她还是顶专业的。

    “云腾”设计的新款真的不赖,有一款是仿民国流行的套头毛衣,织工细腻,色调蓝郁郁的,干净清爽得不得了。杨筱光看着潘以伦着在身上走了几个台步,就在记事本上速写下来。

    她问莫北:“有没有烟?”

    莫北拿出香烟,她接来递给潘以伦。潘以伦问:“你要我摆什么姿势?”

    杨筱光说:“靠在墙壁上。”

    潘以伦就懂了,他斜斜往一边的遮蔽物上一靠,神态一瞬寂寥,把烟夹在手里,扣在遮蔽物上做暗自熄灭状。

    何之轩也看出门道,他说:“再找一个女模特,穿短袖短旗袍,从远处走过来。”

    杨筱光点头:“时光荏苒,还能加上涤绒衫版的今日,女模特穿‘云腾’女装中的主打白色棉布裙。”

    方竹也点点头:“老上海就流行绒线衫,大学生尤其爱,因为简单保暖,还时髦。”

    老陈鼓掌:“这样的广告片可以拍好几集,放在网络上让观众猜剧情,一定火爆。所谓时光倒流七十年,突出‘云腾’和上海滩共荣共辱的历史。”

    李总莫名感伤:“经典的东西历久不衰,我们不能丢了自己最宝贵的牌子。”

    大家一道鼓掌了。

    几套衣衫试下来,“君远”的团队都生了新思路,挺雀跃又兴奋。

    工作结束之后,何之轩决定:“每周都须来一次,试验产品我们才能理解产品。”大伙都道“是”。

    到了饭店里,众人才感觉腹似雷鸣。李总将东道主尽得相当体贴,菜式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等客人一来,就有满席的酒菜。

    服务生送茶水上来,正站在何之轩身边,他就接手过来,转个身给自己身边的方竹倒了半杯。这个位置是杨筱光蓄意之下的成全,方竹躲都躲不掉,如今何之轩的茶也得受下来。

    方竹这个习惯,杨筱光可是清楚。她自小家教严,吃饭时绝不准喝茶,方竹又不喜欢喝汤,只好在吃饭前先饮半杯茶润口。

    可见没忘记方竹这个习惯的不止是她,她挺高兴。

    方竹只是心内深深地悸动了一下,装作不在意,也只能不在意。她是惴惴的,坐立不安的。身边的那个人,这样沉稳,这样内敛,她是真怕自己稍逊半筹。

    李总是真心高兴的那一个,好像委屈了很久,身边的朋友终于伸出援助之手。他在席间不住劝酒,还不住敬方竹,说:“有自己人站在自己这头说话,我气都顺畅。”缠得方竹没有法子。

    方竹是不大会喝酒的,这杨筱光知道,不过她没做声,莫北也只管自己吃鱼,猫儿似的,半点声色都不露。

    果真,何之轩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方竹,对李总说:“以茶代酒,天长地久。李总先干为敬。”

    李总真的先干为敬,方竹无奈,跟着喝了茶,随后坐下来,之后所有的酒都被何之轩给挡了。最后挡不住的是李总,醉得七荤八素,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上了他的车,叫了他工厂里的司机来开了去。

    杨筱光这一顿可吃得着实高兴,被自己的创意给满足了,先前的不愉快都忘记,食欲便大开。后来上了一道酒酿园子,就她一个人埋头吃,还有人体贴地给她一碗碗盛好。

    她以为是服务生,但却是正太潘以伦。

    他说:“吃甜食这样不节制,小心夏天见不了人。”

    杨筱光把小胸脯一挺:“本姑娘不稀罕。”

    这时又上来一道餐后点心,可见李总是卯足了劲儿来招待的。杨筱光一瞧,乐了,她叫:“竹子,你最喜欢的饺子哎!还是芹菜馅的。”

    这话一出口,方竹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真得走了。”

    何之轩说:“我送你。”

    方竹望望莫北,莫北应当也是开了车来的,可莫北没动,吃完鲈鱼吃甲鱼,和身边的老陈谈品牌专利权问题,正辩得投入。

    杨筱光继续低头,她可还有三大碗酒酿圆子没消灭。

    方竹没有选择,她想,栽在朋友手里也只得一叹。

    何之轩站起来,替她拉开了椅子。

    怀念着你的味道

    方竹明白,总是回避不会是办法。再一次坐到何之轩的车里,她没有再让何之轩的副驾座的门白开,而是深深吸一口气,坐了进去。

    在倒追何之轩的日子里,她最心神不定的就是坐在何之轩的身边,因为他的神态心情一定是老僧入定,从不起波澜的模样。

    在白月光洒向大地的悲伤夜晚,何之轩的吻把的她的悲伤扫在月光之下,可她仍不能确定,她坐在何之轩的身边,他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郊区通向市区的高架在夜晚十分通畅,车子走得顺,人的心思不大顺。方竹一直不做声,她是一直不晓得要怎么同何之轩说话的。

    分开这么多年,好像交流都有了障碍,不在一起的时候,她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他们的过往,倒是比电影更流畅,可人到了眼前,又卡了带子。

    方竹想,要么睡过去吧!把今晚全部忘记。

    但是她不是何之轩,她不会知道何之轩怎么说。何之轩说:“谢谢你,方竹。”

    这么一击即中,他从来不去回避任何人和事,除了她最初的追求。

    方竹感觉相当糟糕,好像明星曝光恋情,非得找一些理由来解释来掩饰。她说:“怎么这样说呢?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何之轩的表情,并排的距离只有一个好处,她不用从对方的眉头眼额多加揣测。

    何之轩笑了,他笑的很轻声,还是那样好听。他的声音原本就是可以当男主播的,他不知道她当年多么喜欢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声调。

    他讲:“方竹,你总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从不会失误。”

    这叫什么话?他在抱怨?还是讽刺?他的声音这样平缓,她听不出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继续添油加醋:“很多人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那样真不好。你瞧,我们还能是朋友,多好?我正好接了这样的一个采访,我赞同你们公司的计划,你真的不用谢我,我是公事公办,又能帮朋友一个小忙,何乐而不为呢?我是个有责任心的记者,你以前可是教会我很多的,我觉得你说得都对。我们要客观,要真实,还要有民族情操。何之轩,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何之轩在微笑,方竹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在微笑。他说:“你说的都对,没有错。”

    这样短的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说话。方竹轻轻吁一口气。他惜言如金的好处在于,她不用绞尽脑汁去应对。她觉得她同他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各自对对方的心意如何,她都不愿意在明面上输得太惨。

    车子轻轻一转,已经进了市区,道路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人行道边的商店霓虹灿烂如天上星辉,看得都是热闹的。

    何之轩问她:“感冒都好了?”

    这话还是能让方竹心底轻轻一触的。她点点头。

    前面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车停了。

    何之轩转过头,他望住正偷偷望着他的方竹。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直视对方,经年的分离,从未如此接近,眼神相交,似过千年。太炽热了,会出事。

    方竹想的没有错,确实如此。

    何之轩松开了握住方向盘的手,伸过来,在她尚未回过神的那片刻,按在了她的下巴上。

    那相触的是久违的体温,温柔地通过肌肤传递到心底。方竹的心,跳得匆促而慌乱,就怕一瞬之后,溃退千里。

    这些年她午夜梦回,怀念他身上淡淡烟草的味道,正如辛晓琪那一首幸福又感伤的歌。

    他是在大学毕业那一年学会抽烟,因为寻工作压力大,后来同她在一起,也抽得凶,因为压力更大。

    她说“我们结婚吧”,何之轩当时没有反对,只是抽了一支烟,一支烟以后,他问:“什么时候去领证?”

    方竹趁着父亲去北京开会,周阿姨又出去买菜的档口偷偷回家拿了户口本,同何之轩手拉手去了民政局。那天大约是宜婚嫁的黄道吉日,领证的人相当多。排队等候的时候,何之轩又摸出了香烟,被方竹一把抢过去。

    “有害健康,不利民生。”

    他就笑一笑,说:“好的,老婆。”

    这话说得真是甜蜜,那个时刻,方竹直觉得他们的爱情可以直到山无棱天地绝。

    在等着民政局阿姨敲章时,何之轩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全部都是汗,他的表情拘谨严肃又认真。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心慢慢就平静了。

    阿姨认得她户口所在地代表的意义,望望穿着朴素的何之轩,拍马屁似地打趣:“傻小子娶媳妇了,运气真不错!”

    何之轩的瞬间就变了变色,方竹发现了,捏了捏他的手臂,含羞带嗔:“傻小子,以后怎样对媳妇,你可要掂量着啊!”

    何之轩反应过来,说:“工资一定上交,一定上交。”

    民政局阿姨都笑出声来。

    领完证的那天下午,她对何之轩说:“你同我都是独生子女,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怕冷清,这样最好。”

    何之轩说:“你说好就好。”

    那晚他们叫来了在这个城市里最亲近的朋友们,唱着“少年人,洒脱做人”直到天明。回到何之轩的亭子间,两个人都已经累的不行。

    何之轩在新婚的早晨,挽了袖子淘米,准备为方竹做早餐。他知道唱了一夜的歌,她饿了。但方竹从他的身后轻轻抱住他,整个人腻在他的背上。

    他说:“方竹,别淘气。”

    方竹对着他的背脊呵气:“我没——”

    没有说完,何之轩已经转过身,手还是湿嗒嗒的,只能用手臂环抱住她。

    方竹小声说:“我们结婚了呀!”

    两枚红章,两本证书。他们已经转换身份,什么都要学习去做,有一个新开始等着他们。

    何之轩转个身吻她,话语在唇齿之间:“谢谢你提醒了我啊!”

    那个早晨似乎应该很热,方竹汗流浃背。

    何之轩的表情很紧张,她也很紧张。他们调整、尝试、配合又挫败。她吃疼,不知道该怎么做,身体承受的冲击,那么陌生,但血液渐渐沸腾,要冲破那一点。

    这是大胆的莽撞的,成就这样一个全新的人生。

    他们的脸都红得要滴血。

    但其实那个早晨是带着一点儿春夏交界的奇异寒凉的。

    当他们将被子盖在身上时,才发觉热血之后有点儿冷。方竹枕在何之轩温暖的胸膛上,望着天窗外蒙蒙的天空。她只觉得全身侵染了他的气息,就像婴儿脱胎换骨,站在这个起点,重新成长。

    那时候并不知道凡是成长,都会有代价。

    何之轩就这样看着方竹,她的眼神又恍惚,面色润红,惊疑不定。她往后退了一退,避开了他的手指。

    这样的她,是惶惑的,是迷茫的。在白月光的夜晚,她就像流浪的小孩,不知道该去向何方。那晚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她。他曾经以为她住在黄金城堡,但却发现她同样一无所有。

    她对陌生的世界跃跃欲试,那神情那姿态,像极了最初的他。

    他一直没有同她说过,当年高考结束,背着行囊来到这座繁华之城,他与她有过同样的憧憬和迷惘。

    这样真不好。两个憧憬得不到实现的人在现实面前毫无准备地一起奔跑,最终会跌得很惨。

    他想,如果其中一个人有了更好的准备,也许一切也将不一样。这需要时间,而激情往往令人忽视时间。

    何之轩收回了手,他冷静下来。

    他知道,方竹又退了,跌过以后知道痛。这么多年,谁都没有白过。她的面色那样怪,充满期待,又极力想要回避,还有一丝难堪。

    正如这个城市的性格,扭捏的,矛盾的,不坦诚又从不认输,自以为是地非要维持表面光辉灿烂。

    他们的步调还不一致,这些年各顾各的跑,也许彼此的跑道已成为乱麻线。他得理一理,便专心开车。

    后来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话,一路到了方竹的家门口,何之轩突然就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要求,方竹白了白脸。

    何之轩话不多,人稳重,不代表他就是亦步亦趋的人。他的要求提出来,人也跟着下了车,还锁好了车门。

    方竹只得领着他进了石库门。

    这样在二楼的亭子间,拥有狭窄而不够稳固的木质楼梯,一路上还没有灯,方竹提醒:“十六级楼梯,小心一点。”

    到了二楼,方竹打开一扇窄窄的木门,扭亮了电灯。

    这是一间九平米都不到的小房间,藏青色的窗帘,藏青色的床单,藏青色的被褥,桌椅书架和木床都是宜家最简易色调最单一的小型款。所有的家具都一尘不染,可见住的人常常打扫,只有书架上的书报杂志散乱放着。

    方竹的习惯,何之轩一直知道。

    她喜欢把最近常看的书报杂志都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书架临着写字台的那一端总是乱着的。

    方竹看见他盯着书架看,有些发窘,走过去略略收拾了一下。再指了一指书桌旁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说:“你坐。”又说,“开水没有烧呢!你想喝什么?我这儿只有乌龙茶,要喝得等等。”

    何之轩轻轻皱眉,望望她:“你已经不需要用乌龙茶减肥了。”

    他们当年结婚结得匆忙,连婚纱照都没来得及拍,也没有钱拍。商量了决定结婚周年补拍,方竹以此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减肥计划,不但节食,还狂喝乌龙茶。

    但后来婚纱照没有拍成他们就离了婚。

    而如今的她清减了不少,再拍婚纱照也许不用减肥了。

    方竹眼神闪烁,颇觉尴尬。她说:“我这儿还有啤酒,这倒不用等,可你还能不能喝?”

    何之轩点头。

    方竹的小亭子间一角放着小冰箱,冰箱上头搁着微波炉,微波炉上头堆了一堆陈年旧报纸,还没有处理的。不论她在家事上如何努力,总是会有马大哈地缺一处没有打理好。她因此生出许多烦恼,可还是改不了习惯。

    何之轩悄悄站了起来,看她蹲下来打开冰箱门。里头塞满了各种速冻食品,最多的是水饺,“湾仔码头”的,“思念”的,“龙凤”的,各样品牌都有。她是不挑牌子的,但所有牌子都这几样口味:芹菜馅和白菜馅。

    何之轩第一次为方竹包饺子,是他们结婚一个礼拜以后。天天方便面、炸酱面吃得厌弃了,方竹终于挑食,但绝不会无理要求去下馆子。

    两人琢磨会打理些什么菜。

    方竹苦恼地说:“我会番茄炒蛋,芹菜炒肉丝和冬瓜汤。我妈妈没把好手艺传给我,不然我们可以吃火朣菜。”她没想过那时没有多余闲钱买特级火腿。

    何之轩会包饺子,这是方竹从小到大鲜少尝试的,她对他的手艺比自己的手艺更感兴趣。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好饺子皮,何之轩亲自剁馅,方竹选了自己最爱的芹菜,放了虾米,还放了很多调味黄酒。

    后来烧好的饺子又咸又涩,但他们两个人一个不落全部吃掉。

    何之轩动手做家务的次数多了,包饺子的技术也越来越娴熟,方竹这个南方姑娘慢慢就把饺子当成了主食。

    也许方竹觉着冰箱太乱,也许她觉着暴露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气馁,就匆匆又关上冰箱门,站起来说:“找不到,我还是去烧水吧!”

    才转身,手就被何之轩抓住了。很紧,她要挣脱,两人角力。

    方竹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点,从分开那一年起,到此时此刻。鼓点乱了,她不想乱,最后转头无奈笑一笑:“何之轩,你喝茶不喝茶?要不我下楼买饮料吧?你来我家都没什么好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何之轩只是在想,她在喝乌龙茶的那些日子里,身上染了些茶叶香,靠近一些,这气息更浓。这么些年,她还是那个她,站在原地,他靠近一些,就能闻到当年朝夕相处的气息。

    他原来一直在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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