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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章 苦胆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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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三四中文 www.444zw.com” 叶无道猛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提着酒坛，面对着漫漫云海，放声高歌。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西门洪荒坐在叶无道身后，酒坛放在双腿上，一只手拍着酒坛打着节拍附和高声笑。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叶无道仰头灌了一口酒，肆意狂放。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西门洪荒眼中满是数年不见的炙热，姿态几近癫狂。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叶无道转身来，遥遥对着西门洪荒一举手中酒坛，仰头痛饮。
西门洪荒抓起了酒坛，往嘴里灌了三大口，放下酒坛来，一擦嘴边酒水，高声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叶无道放声大笑道。
“钟鼓馔，与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消万古愁。”
这本该是敌人，现在也还是敌人的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这终年不见一点人烟的山峰上你来我往，彼此高歌，一首将进酒，雄浑无比，潇洒无比，好像天底下的烦心事，肩膀上的累累重担，都在这一口好酒一首将进酒中被消磨殆尽，与尔同消万古愁，好一句与尔同消万古愁。
将进酒之后，西门洪荒似乎来了兴致，并不作罢，站了起来，朗声道，“知章骑马似乘船。”
叶无道哈哈一笑，这西门洪荒，到也是个大大的妙人。
“眼花落井水底眠。”叶无道醉眼朦胧道。
“汝阳三斗始朝天。”西门洪荒打着拍子，神采飞扬，虽是涌上了三分醉意，兴致却盎然。
“道逢麹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
“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
“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
“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
“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
“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
“高谈雄辨惊四筵！”
在这山峰的隐蔽处，一颗枯树树梢，明明细如手指的干枯树梢，却站立着一个身穿麻袍光着小脚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出现，毫无征兆，且距离极远，正在痛饮高歌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她的眸子，静静地投在前方两人的身上，脸上有些许困惑和迷茫。
她不明白，明明有着滔天大恨的两人，为什么能够坐下来喝酒高歌，好像之前的一切凶险斗争都是假的， 都不存在的一样。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叶无道明知这一趟来会死，为什么还会来。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西门洪荒要对她说那样的话。
她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很多，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复杂了。
皱起眉头，澹台经藏，轻轻闭上双目，风吹来，她的身体如同一片羽毛一样在树枝上随风起伏摆动，竟然如同无物。
十三句将进酒，二十二句饮酒八仙歌，来往三十五句，一声比一声高，一次比一次放浪形骸，一坛酒，在这你来我往中直接见了底。
这一坛酒，少说也有七八斤，两人竟然一口气不停地喝光了。
山峰上，酒香四溢。
叶无道喝光了最后一口酒，猛然转过身去，手中酒坛恰好碰上了飞来的另一只酒坛。
碰地一声清脆声响，这酒坛化作了无数碎片，片片落地。
“狡猾！”西门洪荒大笑道。
“彼此。”叶无道回敬道，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若没有家仇，若没有夺妻之恨，我跟你可以做朋友的。”西门洪荒笑声过后，缓缓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你们西门家族的门，是我灭的，只是你姐姐，我却没有碰过她半根毛，我没有兴趣。”叶无道淡淡道。
“我相信。”西门洪荒点点头。
“你这么好骗？”叶无道玩味道。
“你不屑于骗我，我也不屑于不信你。”西门洪荒在立马石边坐了下来，望着云海，喃喃道，“命运弄人，造化弄人，为什么最爱的人是自己的亲姐姐，打破世俗伦常？这句话说来简单，叶无道你告诉我，你是我，你怎么做？”
“为她一句话，挑战大威天龙僧人十数次，单从这一点来说，你是个爷们。”叶无道也坐了下来，回答道。
“西门家就我们两个孩子，她比我大三岁，我从小，父亲对我不苟言笑，母亲生下我就撒手西去，我根本就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父爱母爱，全都是姐姐照顾我，她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却什么事情都带着我，照顾着我，在偌大的西门家族里，我们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用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这种感觉，叶无道，你懂不懂？”西门洪荒手掌抓着一块石头，咬牙道。
“我从懵懂到懂事，我的世界里只有姐姐，父亲逼我练剑，逼我走向武道，他告诉我，西门雄魁的儿子如果是孬种他宁愿亲手杀了这个儿子，于是我就天天练剑，不是什么狗屁的为了一个武道为了一个名分，也不是为了狗屁的他西门雄魁，我是为了我姐姐，为了我自己，我知道，我做不到，他真的会杀了我，杀了姐姐，我练，我疯狂地练，从早上到晚上，我每天每夜都在那种非人的折磨里生存过来，有时候真的很想去死，但姐姐每次在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她会默默地为我包扎伤口，会抱着我睡觉给我唱童谣。”西门洪荒双眼赤红，一手捏碎了手中的石头。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是我的亲姐姐！为什么啊！？”西门洪荒悲声大笑。
仰头问天，苍天却无语。
叶无道冷眼旁观，静默不语。
“我西门洪荒，三岁练剑，八岁入门，十岁登堂，十二岁入室，十五岁炉火纯青，十八岁进入虎榜，二十二岁挑战大威天龙僧人，十战九负，最后一胜，我带回了摩罗转筒，只因她说想要，我便舍了性命去为她取来，而她给我的回答，竟然只是一句弟弟，好一个弟弟，我懂事开始就不叫她姐姐叫她名字，为了她，我无视一切伦理纲常，她一点头，我与这个世界为敌又有何妨？”西门洪荒浑身气势鼓荡，披散着的头发如同狂魔乱舞，在这山峰上，像是一尊出世的大魔头，无比恐怖。
“不仅是世俗而已，她对你从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在她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弟弟而已，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痴心妄想。”叶无道冷淡道。
“痴心妄想，哈哈哈，痴心妄想！！！！！！！！！！！”西门洪荒仰天大笑，笑声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极Ju穿透力，一阵一阵传递出去，这山峰边的云海，竟然都被震荡得退散了开去，翻滚汹涌，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样。
良久，笑声缓缓歇落，叶无道侧目往去，西门洪荒脸上，竟然是满是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情苦，这苦，有多浓？旁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不说这份爱情的好坏，立场，单单是西门洪荒做到了这个份上，没有对错，有的只有一句造化弄人，四个字，却包含了多少的泪水和心酸？多少的肝肠寸断。
爱情，是没有对错的。
“活着，好苦啊。”西门洪荒大悲道。
叶无道一时无语，冷眼望着状若癫狂的西门洪荒，并无怜悯，更无同情，有的，只是一片清净。
活着，苦，很苦，是很苦。
若不到了情浓处，又怎么会说出这句让人心惊R`ou 跳侧目而望的话？
“叶无道，我们来厮杀一场， 厮杀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你我之间，再无恩怨，世界之上，再无西门洪荒， 再无西门家族。”西门洪荒怒吼道。
“你要战，我便战！”叶无道长身而起。
西门洪荒哈哈大笑，“若非如此，你我本可以做朋友，我西门洪荒纵横一生，从没有过一个朋友，你叶无道，算一个，今天，到也可以浮一大白，以血代酒，我西门洪荒，先来了！”西门洪荒豪放道，一话说完，身体如同雷电一般射向了那云海，顺着铁链，眨眼便消失不见。
这西门洪荒，果真是在找死。叶无道眼神冰冷， 没有半点犹豫，顺着铁链飞奔而去。
等到这山峰上眨眼之间安静下来，一只都闭目倾听的澹台经藏缓缓睁开眼，嘴里呢喃，“活着，好苦。洪荒哥哥，这便是你的苦么？”
那铁链，悬于万丈高空，两人并排而立，西门洪荒等叶无道来，大笑一声，身体如大鹏，高高蹿起，飞扬跋扈，战意沛然。
西门洪荒这一生，唯独这一次，有当世大豪杰之风采。
叶无道站立在铁索之上，屹然不惧，西门洪荒压顶而来，一拳直打向叶无道门面，叶无道伸出双手，架住了西门洪荒的拳头，砰然一声作响，叶无道的身体陡然下沉，而那万斤之重的铁索，也被这股力量压得紧绷起来，叶无道站立之处，凹成了一个角。
叶无道反手抓住西门洪荒的手腕，狠狠翻转，那西门洪荒的身体如同脱落一般旋转起来，身体翩飞后退，像是有一只眼睛看着一般稳稳地落在了铁索上。
铁索晃动，大风凛冽，两人的身体随之摆动着。
那装着孔雀救命药引苦胆草的小盒子，挂在叶无道的手腕不断地晃动。
“哈哈哈，畅快！”西门洪荒肆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