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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三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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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低年级的学生已经全部离校，高三学生开始了晚自习，高中的夜间操场没有夜灯，但有教学楼的灯光照应，坐在操场草坪的三人，不至于摸黑。
萧莹低着头，侧身坐在草坪上，一脸惆怅，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怜人。
坐在一旁的辛吾景，脸红耳赤，心跳加速。只敢用余光偷偷看萧莹。
12年了，12年了！在月光下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彻夜长谈！梦想终于实现了！我，辛吾景。死而无憾！
“嗯哼……”
见两人一直不说话，华冉假借咳嗽，准备引两人打开话题。
而此时的辛吾景想必恨透了刚才拉华冉出来的自己。一脸绝望地死盯着华冉，视线极度扎人。就差“要是这个家伙不在就好了”的想法从他脑里钻出来形成具体的文字飘在空中了。
当然，华冉不想当电灯泡，可突然离开，只会让气氛变的更尴尬，毕竟萧莹来找两人，肯定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萧莹，直奔主题吧。你会出来找我们肯定不是为了闲聊吧。”
“对……可，我并不知道该跟你们说些什么好。我只想说……不对，我是想问。”
萧莹话说的有些扭捏，异样的口吻把辛吾景从花痴症里解救了出来。
萧莹话说到一半停顿了，看向两人。可两人并没有回答她什么。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
辛吾景开口说：“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此之前，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两人把目光投向辛吾景。
“离开不了这里的心情大家都一样，可你为何……如此着急？”
“怎么可能一样！”刚才还支支吾吾的萧莹突然身体前倾，双手往地上一拍。
两人被这突然的反转吓得有点措手不及。
而此时的萧莹脑内则是播放起了走马灯。
“就你这样，你有什么资格做我郑家的媳妇儿？”
“贼女人，要不是看你给我生了个孙子，我早让你滚蛋了！”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才回来！？”
“听说公司这个月又亏钱了？哼，你有什么用？”
“……”
“……”
萧莹习惯性地开始翻口袋，摸上衣。口里念叨着：“对了，得跟婆婆汇报情况了，到时间了……手机……手机。”
看着眼前的萧莹，辛吾景心疼不已。他很想把她狠狠搂在怀里说上句偶像剧男主角该说的——“没事的，有我在。”
可他很清楚，她的喜怒哀乐皆不属于自己。他不是她的男主角。
萧莹缓过神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听说你现在孩子都有4个了。”
萧莹渐渐抬起头，她知道辛吾景想说什么。
六年前，是萧莹与辛吾景在此之前的最后一面。
回海外迎接新学期的辛吾景正准备登机，临行前，拨通了与萧莹的最后一通电话。
说：“等我回来后，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电话另一头的萧莹犹豫了半天，最终答应了。
可身在国外的辛吾景，通过朋友圈看到自己女神在这段时间与其他人结婚，生子，还是4个。试问这该让人作何感想？
萧莹认为辛吾景在责备自己，略带愧疚地向辛吾景说了声：“对不起……”
“干嘛向我道歉？回答你该回答的问题先吧。”
辛吾景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但说这话的语气却又有几分强硬。
萧莹深呼一口气。
“毕竟我们太久没联系了，你们不懂我为何如此着急也正常。”
“景，我等过你。可现实……哪有童话中那么浪漫。”
“后来我嫁入豪门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大家都很羡慕我。爱情地位财富三收，曾经，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一时兴起娶了我，我被现实冲昏了头嫁给了他，可时间一长各种问题便浮出水面。”
“大概在5年前，我去美国远方亲戚家玩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对我特别好，家庭也很富有。父母算得上是国内商圈的佼佼者。自己也算是小有成就，虽说跟家庭也有关系，毕竟年纪轻轻有自己好几家公司，并且规模都还不小。”
萧莹确认了眼辛吾景的表情，继续说：
“经过6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我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回到中国后，没多久，举办了婚礼。”
“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刷新我的世界观。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小，原来分分钟几百万上下不是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面。这种感觉就好比……你中了一次300万的彩票后，当钱快要用完了，你随手的第二张彩票又中了1000万。没有付出任何努力，但却得到了你想象中能得到的全部。不用觉得我的比喻夸张，现实就是如此。”
听萧莹将钱如此做比喻，华冉有些心酸，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上天始终是公平的，不属于我的好运，上天终究会取回。事情突变在我为他们家生下一对双胞胎——两个女儿。婆婆原本就不喜欢我，认为我不配做他们家的儿媳妇。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从此之后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他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好话。其实……”
“我早就感觉到了，从我怀孕没多久起，他对我……似乎就不太感兴……没有从前那么关心了。一天天的早出晚归，我知道他其实没那么忙，他的公司都有能人在打理……”
“……”
“我认为自己还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的，没有家世，没有学识。我配不上这一家。我贪图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我学了很多东西——金融，管理，礼仪，学习品酒，甚至恶补英语。我想证明我在他们家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他给我了我一家不温不热的公司让我打理，公司20人不到，进去公司后我发现管理层很努力，一天天围着公司转，可却不见有什么成绩，让我打理这样的公司。其实只是想把我从身边支开。我不想屈服，发誓一定要把这公司给打理好！”
“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我舍弃娱乐，舍弃以往的圈子，估计不少朋友都在说吧。‘萧莹有钱后就变了，不和我们接触了。开始看不起我们了。’呵……能挤出的所有时间全部投入进了公司。但让一个底层突然去管理公司什么的！怎么可能说有起色就有起色！？”
说到此处，萧莹情绪有些高涨，开始一个劲地拔草。
“婆婆每个月都会过来质问我公司情况，冷嘲热讽。即使这样我都忍下来了，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10个月，我发现，我又怀孕了。对于我怀孕这件事情，家族没有任何想法。公公忙于事业，本来眼里就没有我。婆婆认为我只要能配得上他们家并且给他们家留个种，‘我’是谁都无所谓。怀孕期间，我依旧日常往返公司。从来没有任何一句像是对孕妇的关心话语。当然一切也是我自找的。”
“后来公司刚开始有了起色。可我也怀孕8个月，婆婆不准我去公司了。不是关心我，而是担心我肚子里的。投入心血打理了18个月的公司，终于有了起色，尽管我再怎样放不下。但我没法违背婆婆的意思，也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吧。”
”可更绝望的事在2个月后发生了，我又生下1个女儿。看着这个刚出生的生命——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却怎么都没办法产生爱意。我觉得我失去了婆婆对我最后的一点耐心。我想逃回那个我奋斗过的公司，回到那个充满自己奋斗痕迹，属于自己的地方！“
“可仔细想想那个地方什么时候属于我了？4个月的时间公司扩张，变革。我18个月的努力，被4个月完美覆盖，公司瞬间扩张成了200人规模，管理层安排进了几名家族的亲信，我回到了公司的管理层，但公司已经不存在我的任何身影。婆婆也开始她进一步的刁难。开始控制我的时间——每周一大总结，每天一小总结，12点汇报一次自己的定位，6点汇报一次定位。回到家不许出门。各种条条框框，碍于流言蜚语！她可谓是想方设法逼着我主动离开这个家！”
情到深处，萧莹眼神变得有些瘆人。
操场变得安静下来，这个世界已是4月，暖暖的微风掠过，辛吾景和华冉却感到阵阵寒意。
华冉侧过身低下头搓了搓身子。想不到这种偶像剧般的情节，竟然真的会在身边发生……
听到自己女神的如此过往，辛吾景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可见气氛如此尴尬，辛吾景假装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说有4个孩子吗？”
“他们这么想要的男的，第四胎我去找人做试管代孕给了他们一个男的。”
很明显，辛吾景的发言没有把气氛抄起来，而是使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原本这话题就让辛吾景感觉很难受，此时的他更是想找个洞直接钻进去。
可下一秒他却又不知好歹地说了句：“竟然如此，离开那边不就好了吗？”
萧莹暴怒，站起来大吼道：“开什么玩笑！我一定要赶紧回去！我绝对不能输给他们！！
”
原以为辛吾景会被吓到，谁知辛吾景仅是眼神呆滞地望着这无尽的黑夜。对萧莹态度之冷漠的让两人感到十分奇怪，不过也成功将萧莹从愤怒的情绪中带了出来。
萧莹开始平复自己的情绪，说：
“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但是是你们两个的话，应该能理解我吧？毕竟大家都一样，不服输。”
之后萧莹转过身，向宿舍方向走了几步，回头问：“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这件事希望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现在我可以提问了吗？”
辛吾景和华冉也站了起来。
“其实昨晚我就想问了，你们确定我们继续逃课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萧莹问题一出，辛吾景再次神情紧张了起来。他慌张地看了眼华冉，华冉也用余光看回辛吾景。
两人放射着只有他们才懂的电波。
最终，辛吾景率先开了口：“你放心好了！一定可以出去……”
“可能性不大。”
“华冉你……！！”辛吾景紧张地看着将自己话打断的华冉。
而得到答案的萧莹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后，便默不作声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黑夜中已经看不清萧莹的表情，只听到远方的她大喊道：
“景！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出去的！”
辛吾景瞥了眼华冉，看着渐行渐远萧莹的背影，大声回应道：“我一定会带你！……你们出去的！
萧莹身影消失在了两人视线中，辛吾景继续一脸不满地问道华冉：
“为什么要这么说？”
华冉直勾勾地看着辛吾景，随后抬头看着夜空说道：“有件事我昨天晚上就想问了。”
华冉低下头看回辛吾景。
只见辛吾景脸上未露一丝疑惑，想必是猜出自己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华冉问：
“你该不是真的认为逃课可以逃出去吧？”
辛吾景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感觉华冉有些明知故问的他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我还需要回答吗？”
见辛吾景情绪似乎不太好，华冉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并且解释道：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习惯一个人背负一切，担心其他人知道的越多只会让他们不安，这种做法我并不是不理解。”
辛吾景惊讶地看着华冉。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从10年前你不就一直是这样吗？原以为这几年社会的洗礼会让你改变。谁知……该惊讶的是我好吗？而且你可能是觉得自己是在说着善意的谎言，哄小孩一样着哄着他们。可你有没有想过，过阵子谎言暴露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辛吾景表情复杂，苦笑着反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幼稚是吗？”
华冉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想说我们做事风格不一样而已。我认为你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我同样有能力解决。我希望你知道，这是我对你能力认可的同时，也意味着，一旦我看到你的失态便会将主导权全盘接手过来。眼下这个事件竟然你先接手了，现阶段我自然不会过度干涉。”
“那你刚才为什么干涉我给萧莹的答案？”
辛吾景的问题让华冉愣了数秒，途中眼神摇摆不定了好几次，最终又停留在了与辛吾景的对视上。
“我不怕告诉你，我很讨厌萧莹，我可以算计别人，但绝不允许别人算计我。这人虽然当年读书很差，但绝不是个傻子。和她交流的这么顺畅你以为是你场面控得好吗？”
“呼。”华冉冷笑一声。
“萧莹对自己的情绪的控制能力远在你我之上，在我看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她深情并茂的表演，她会跑来跟你我说这些，不是因为她内心难受也不是单纯来确认这个方法是否可行，而是来暗示你‘要是这方法逃不出去，你辛吾景得赶紧为了我萧莹想别的办法！’”
“她不是这样的人！”
见辛吾景反驳，华冉一脸不可思议，继续不遮不掩地说：
“这么多年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对你的态度，你自己是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这话另一个意思就是——辛吾景，你就是萧莹的舔狗。
试问听到这话，谁还能有什么好脸色？辛吾景同样，黑着脸，没有回应。
寂静的空气终于使少根筋的华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使辛吾景感到难堪，但他没有选择道歉。而是果断转过身，打算朝宿舍走去。
“华冉！”辛吾景喊停华冉。
“你想表达的意思我懂了，但我有两件事必须告诉你。”
华冉回过头，认真地等待着辛吾景的继续讲述。
“第一，在我看来你和萧莹本质上是一样的，但你们俩我都不认为是坏人。”
华冉似懂非懂地皱着眉。
“第二，在公司你若是上级领导，某些人不能用，你可以说炒就炒，之后再让hr给你请些能够协助你的人即可。但这里是学校！”
辛吾景的两件事，当下的华冉愣是一件都没听懂，不过他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回了句——“好的，我记住了。”之后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辛吾景疲惫地躺在草坪上，与华冉的交流使他心凉了一半。不是因为华冉打乱了他的步伐又或是对萧莹的诋毁，而是因为自己这位十几年的“好哥们”，竟是如此地对自己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