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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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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七的语速放慢了一点，语调变得有点儿冰冷，“三日之后，崔氏一族八十七口人，崖城县令全家二十一口都被杀死在家中，鲜血将地板染红，让屋墙变色，老弱妇孺无有活口。”
方梨……
“此案震惊朝阳，无从隐瞒，从此官府四处张贴告示缉拿此人，悬赏二百两纹银，四海有旨，死活不论，活人尸骨一样有赏。”
方梨很是同情一个心思单纯的青年落得如此田地，但那鲜血淋漓的罪行又不知道该如何同情，只能庆幸自己的运气更好一点。
同样的事情她也经历过，做噩梦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一两次想起，方有田拿着棍棒榔头，带着一群姓方的汉子与不少的婆子，冲进她家将她抓住，逼她把庄子交出来。
梦里她娘被吓得难产，最后雪崩而亡，那血淋淋的场面里，方有田拿着他们家的房契与田契笑得丧心病狂，与他一起欢呼的还有方家其他的族人，还好，最后她能从梦中解脱出来。
如今回想，当时若不是文宾和夜七在场，只怕她娘真的会死于当场，而她弟弟也不可能出生，哪怕赵宽回来能够救她，救下的只怕也就是一双孤苦伶仃的姐妹。
想到过去，方梨对夜七又多了几分感激，“说起来我与那位吹灰公子的境遇相差无几，若非是大哥和文宾当时在场，只怕我家的遭遇也会与这位吹灰公子差不多，大哥乃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
夜七微微一愣，方梨很多事情都让他想不透，甚至觉得自己属下调查啊的真相并未大白，背后被人误导，但当初方有田逼迫方家的事情他可是亲身经历的，其中种种不可能是预先作假的。
一群孤儿寡母面对凶神恶煞的强盗能有什么下场，只怕她比崔尘还能感同身受，而他却从来只觉得是崔尘的一件过往。
过不去的往事，就是这般，至于太子妃和江湖通缉犯有什么可比的，他从未联系过一起，联系在一起了，这件事情上竟然有着高度的相似与截然不同的结局。
虽然一个是事后知晓，一个就身在局中，过程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也难怪她最先想到的是崔尘是有恨含冤的，明明就没有招谁惹谁却偏偏就落得这般下场。
就因为家产丰厚，而家中一时无主心骨就该被掠夺吗？细细回想起来，那位崔尘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怜。
方梨比崔尘幸运，不但有夜七与文宾的顺手相助，遇到的文县令显然也比崖县的县令要公正清明。
方梨接着道：“只是坏人作恶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想当年方有田带人强抢我家的庄子，若是成了，我娘与弟弟一尸两命，我与妹妹只怕也会被发卖他处，冤屈一生，没成也不过是被教训了一下就带着一群人回家继续自己的安生日子，还能继续以氏族的名义来盘剥我们家。”
“若非他之后自己找死，甚至连县衙被打板子的事情都没有，还好好的做着他的族长，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宗族本是为了抱团取暖的，为何就变成了催命的符箓？
虽然她得命运的照拂并未遇到最坏的结局，但在方有田作死之前，她能有的报复也不过是暗中将人家家里的缸和锅给砸了，这还是她身边有高手，那些寻常百姓，那些老实八交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连砸缸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说法不责众在这世间实在是太普遍了，甚至人们很少会同情被害者，只会觉得活该，有些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恶行是对的，还会有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我们怎么不去抢别人家的，就抢你家的？可不就是你们家不识相吗？可不是你们家没积德吗？
让受害者有了受害的理由就不用指责施害者，甚至还能理直气壮的与施害者站在一边心安理得的欺压受害者。
哪怕事后没有成功，那自己还能成为受害者，至于被惩罚？呵呵，那也只是被人煽动了，不是自己真的坏。
干着让人家破人亡的坏事却不是坏人，是世道。
被逼反抗的人若是不是足够的强大，或者有人作为靠山，那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就是罪大恶极的凶徒。
方梨是斤斤计较的小人。
崔尘是罪大恶极的凶徒。
夜七默然不语，他在不过动动手的事情，但是寻常人家那里能有自己这般的高手坐镇？
突然他有那么点理解崔尘当初心里的悲愤了，游历归家，家破人亡，申冤无门不说，最后的亲人都被杀害。
为什么要忍呢？就因为作恶的人是群体作恶吗？
方梨接着道：“我当初还好，遇到的是文宾的爹，若是没有文宾为我证明，没有文大人的清廉，若是被方有田联合当官的萧家如那崖城县令一般将我全家灭门似乎并没有难事，崖城县令贪赃枉法祸害人命，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处罚？”
夜七提醒她自己刚才说的，“那位县令全家都已经被崔尘所杀了。”
方梨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私仇。”
说着转脸看着赵宽，“我问的是官府的态度，是包庇掩盖，还是给死者一个公道。”
赵宽愣住了，他就想着把方梨送去安全的地方，三十年前的事情就算是有所耳闻，也并不关心，毕竟除了一个崔尘，其余的人都已经地下作古了，“不管怎么说那位崖县的县令死了，还能如何追究？就算是追究家中无有幸免，如何追究？”
方梨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觉得这不是不追究的理由，“县令一家是死了，崔氏满门是死了，他们死了吹灰公子被悬赏通缉是官府给他们的公道，那吹灰公子的全家呢？他的父母弟妹皆死，官家有没有告知当地百姓为其雪冤？同族相残灭绝人性，为官却不作为造成血案之后才再有更大的血案难道朝廷不该有一个交代吗？”
“死了又如何？死了曾经的罪孽可以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