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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作者:淮上        书名:大神养成计划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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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锋

    吃完饭开车回家,卫父的脸几乎是青的。

    段寒之把那司机打发回去了,自己坐在驾驶席上,一手随意搭着方向盘,一手弹出一支大中华:“老人家,来一根?”

    卫父重重的哼了一声:“拿远点,脏!”

    段寒之淡淡一笑,别过头去,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段寒之把黑色宾利停在车库外边,然后一边打电话叫关家的司机来拿车,一边替卫父打开车门。谁知道卫父这边下车那边顺手就推了他一把,段寒之踉跄半步,卫鸿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扶住了。

    卫父冷冷一哼:“作孽!”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

    卫鸿僵了一下,却不说话。

    电话那边关烽敏感的顿了顿,问:“没事吧?你跟谁在一起?”

    “没,”段寒之挑起一边唇角,半笑不笑的样子,“没事。”

    段寒之家房子落座在一家黄金地段的别墅小区里,朝向、大小、设计都没得话说,在内部装修上绝对体现了段寒之的个人风格,可以说当初在搞装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有朝一日他会和别人一起住在这里。

    “这房子是谁买的?”卫父绕这别墅花园的门转了一圈,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段寒之一边拿钥匙开门,头也不回,淡淡的道:“我。”

    “……这,这多少钱!”

    卫老爷子虽然很看不起“戏子”的工作,但是却知道他大儿子已经很能赚钱了。只是他绝对没想到著名导演的钱一般比演员要多,段寒之的身家是卫鸿的十几倍。区别只在于卫鸿会计划投资,而段寒之从不关心钱花在了哪里——他只关心他身体保养得够不够好,生活的够不够舒服。

    老爷子认为,现在儿子已经被同性恋给勾引了,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夺回儿子的心,另外还要保住儿子的财产不会居心叵测的同性恋给骗走。

    段寒之知道老人家在想什么,这是非常世俗也非常正常的想法。哪怕是在男女之间,父母也会暗地里打听这些问题。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在眼底闪过一丝类似于嘲讽的意味。

    “我出道第八部影片的三分之一票房,是当时这座房子的市价。”段寒之打开门,大步走进客厅,“那个时候卫鸿可能还在上中学。”

    最后一句话他可以不说的,但是他仍然忍不住说了。

    客厅是段寒之的自留地——一个小型篮球场,他压根没打算在客厅里接待任何人。这明显超出了卫父卫母对于家庭布置的理解,卫母绕着篮球场走了一圈,忍不住责怪:“卫鸿,你怎么能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呢,球场怎么能建在家里呢?太乱来了!”

    卫鸿这会儿机灵了,立刻说:“妈,是我喜欢在家里打球来着。”

    “看看这个,还有这个,电视机怎么能放在篮球场边上呢,万一打坏了电视怎么办?”卫母心疼的抚摸那座落地小型家庭影院放映机,“还有这么多碟子,你们搞这么多碟子在家里干什么?为什么都不放好?还有这张跟这张,都是一样的,哎呀这一套都是一样的!你们相同的东西买这么多干什么?不浪费钱吗?钱不是好赚的,怎么能乱花钱呢,真是的!……”

    “一套看一套收一套珍藏,其他的以后送朋友。”段寒之不紧不慢的道,“我楼上还有一间专业放映室,两座墙的碟,三千张。”他一把推开起居室的门去换衣服。

    卫母张口结舌了半晌,忍不住回头数落卫鸿:“你们怎么能这样瞎搞!瞎搞!”

    卫鸿对父母来视察工作这一点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无奈那是自己妈,只得皱了皱眉强自按捺:“妈,我是演员他是导演,这个是工作,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同样的东西买那么多张,怎么叫没办法?哎呀你从小就是,一点都不知道家里生活辛苦,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这么大人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卫母一边唠叨着,一边在偌大的房子里乱转,结果一不小心进了一扇半开着的门,段寒之正好脱下贴身衬衣,光 裸着上半身准备换上长袖t恤,结果卫母正好撞见:“哎呀呀呀!”

    段寒之更吓一跳:“谁?”

    卫母惊慌失措,夺门而出,卫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怎么了怎么了?”

    卫鸿也跑过来一看,段寒之惊魂未定的抓起上衣囫囵一套,胸口还大起大伏着,“这,这……”

    “误会误会!他换衣服!”卫鸿赶紧把父母往外边带,“平时我们都不关门来着,平时没有外人来……”

    卫父却在这时爆发了:“什么叫外人,爹妈算外人吗?你亲生的爹妈倒是成外人了?卫鸿你小子,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给我胳膊肘往外拐!恶心!下流!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要丢尽我们卫家的脸?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卫鸿张口结舌:“我,我一时口误……爸,您这也太强词夺理了吧……”

    段寒之懒得介入他们家里人吵架,就不疾不徐的披上外套,坐在床边,抽出一根烟来点。谁料这场争吵他注定逃不掉,他四季衣物多,光出席正式场合的正装就装满了一柜子,皮货全都挂着,羊毛东西全塞在衣橱拐角,稍微好伺候点的棉质外套、上衣、牛仔裤就随便扔在地毯上,袜子围巾皮手套之类小东西更是东一只西一只。卫母一辈子收拾家务收拾惯了,忍不住又唠叨:“家里怎么能这么乱呢,你们都不收拾家里吗,总要有一个女人来做家务事才好!衣服也买的太多了吧,好端端的大小伙子两套换洗不就够了吗,要那么多衣服裤子干什么?真是太浪费了……遭雷劈呀你们……”

    段寒之把烟一弹,慢条斯理的道:“伯母,这是我家。”

    卫母一哽。

    “这是——”段寒之顿了顿,眼角冷淡的环视四周地上,“我的东西。”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您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对我的家横加指责?——我的家人,我情人的母亲,还是一个敌对者?”

    卫母双手直抖,段寒之看着她的目光冷静到几乎冷漠的地步。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高高在上,那种刻意的蔑视让人遍体生寒。他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寸微笑都在不动声色的告诉你,他就是比你骄矜,就是比你生而高贵。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就是为了让你自惭形秽,让你无地自容。

    段寒之平时不是这样。

    这是他刻意的。

    “不过,抱歉了,我从小就没学过怎么收拾衣服和整理家务,我的母亲终其一生也没有学会那些事情,因为都有别人来替她做。我看到的,听到的,受到的教育就是那样,所以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学会亲自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段寒之把烟头在烟灰缸边上随意磕了磕,动作漫不经心,“如果您打算让我学会整理家务,那么请以一个家人的身份来教我。如果您不打算这么做,那么,您也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横加指责。”

    他站起身,做了一个看上去很无奈的彬彬有礼的手势。

    “抱歉,”他说,“不过我想提醒您,这是我家。我出的钱,我买的房子,产权证上是我段寒之三个字。这里是我的地盘。”

    卫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片刻之后,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老卫,我们走!”她歇斯底里的捶打着卫父,然后连着过去拉架的卫鸿一起打,“我们走!走!带儿子一起走!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王法了呀!”

    卫父手忙脚乱,颤抖着手指指着段寒之,气得脸色通红:“你给我等着!我去找你们单位!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单位在哪?我去找你们领导!你给我等着!”

    “你还说什么呀!这种丑事怎么能说呀!”卫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卫鸿去拉她,她就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说了我们的脸面往哪搁呀,我们家世代清清白白的……我们家可是好人家呀……”

    卫鸿深感头痛:“妈你可以了好不好?爸你先坐下,先坐下!”

    卫父把他一推,也去拉卫母:“我们走!我们这就走,再也不管你了!孽种!混账的东西!”

    卫母反而一边抹眼泪一边拍起大腿来了:“不行,把儿子也带走!一定要把儿子带走!带他去医院检查有什么病!不然我们可不能回去!”

    段寒之这座终年安静的房子终于被吵闹声、哭叫声、捶打声塞得满满当当,也许方圆一百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段寒之耳朵里嗡嗡响,他听不懂的北方方言就像炸弹一样轰炸着他的耳膜,让他心脏一阵一阵的早搏。

    “行了都省省吧,大冬天的人生地不熟,老头老太太能上哪儿去。”段寒之站起身,顺手把烟头在玻璃桌面上摁熄了随手一扔,“卫鸿,你给你父母整理一间客房出来。”

    “你上哪儿去?”卫鸿在吵闹中挣扎着问段寒之。

    “我的地方多了,”段寒之头也不回的推开大门,“你少管我。”

    楼下花园门前,还隐约可以听见尖利的哭叫声顺着北风传来。段寒之走出花园,马路边上那辆黑色宾利还静静的停着,关家的司机站在后车门边,见他过来立刻欠了欠身,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

    “就穿这么点儿?”关烽裹着大衣,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段寒之把自己深深埋进宽大的真皮后车座里,“出来得急,没顾上。”

    “你脸色可真够难看的。怎么,短兵相接,谁赢了?”

    段寒之冰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眉梢眼角都沉沉的,就仿佛这冬天的阴霾的云一样,“——谁也没赢。”

    汽车无声无息的发动,迅速沿着马路开出了小区。

    “你上哪儿,到我家住两天?”

    “……少来了……去找家酒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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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霏霏夜雨

    段寒之是个宁愿亏负一世界,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他优哉游哉跑去相熟的五星级酒店开了间包房,然后招来一帮朋友打牌唱k吃烧烤,闹腾到晚上十二点多,那帮俊男美女们才陆陆续续被一帮大制作、投资人们领走。

    石哥搂着美艳的新晋女明星,指着段寒之哈哈大笑:“你们也太没用了,一个都没被我们段哥看上!段哥今晚上没人伺候了,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吧?”

    他怀里的美女娇声嗲气:“人家段哥才不心疼我们,人家才不好我们这一口呢。谁不想伺候他呀,他不要,能怪我们吗?”

    “当然怪你们,你们呀盘儿不够靓,条儿不够顺,段哥能看上你们吗?”石哥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也粗声大气了很多,“老段啊,老段!难得你今晚有雅兴,我手下的孩子们你看中了谁,尽管说!包在哥哥我身上!”

    段寒之被一群人围着灌,红酒白酒轮着喝,后劲特别的大,这时候几乎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衬衣扣子松开了三颗,连点烟的手都在抖,根本点不起来。石哥又凑过去,几乎贴着他的脸,哈哈大笑道:“你,你说!你说!看中哪个了,跟哥哥我说一声!保管送到你床上!”

    边上一个英俊小生赶紧啪的一声点上打火机,给段寒之点起烟。

    段寒之深深抽了一口,含混不清的挥挥手:“滚滚滚,都滚,老子我都看不上。都滚都滚。”

    石哥碰了个硬钉子,但是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搂着新欢亲了两口:“那我就不打扰你一个人孤枕难眠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要去享受人生啦……哎哟,扶你哥哥一把!……”

    灯红酒绿之下人们纷纷散去,渐渐的带走热闹的空气,只留下一地杯盘狼藉。

    段寒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静静的等那支烟燃完,然后踉跄着起身,慢慢走出包间。

    他回到酒店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猛地一下拉开落地窗帘。都市夜晚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纷纷细雨,咸湿土腥的水蒸气带着彻骨的寒意,猛地一下子浸入到了他的骨髓里。

    那烟酒气和脂粉气所构成的虚无的热切,好像一团轻浮而空虚的气体一样,在如水的夜风中猛地消散开来了。段寒之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就好像独自一人站在了这座城市的虚空,彻骨的空虚和孤寂就好像涨潮时的海水,迅速而彻底的淹没了他。

    也许这孤寂从来就没有远离过他。一开始那感觉就仿佛附骨之疽,后来渐渐的就缠绵于心血骨髓,自始至终折磨着他的心肺,让他孤立无援,让他茫然无措。然而,那缠绵不去的孤寂也是他所有欲 望和幻想的来源,那渴望而不得的欲望点燃了他的灵感,爆发了他无与伦比的表现天份,让他在声光、色彩、旋律和韵味的混合交杂中倾其所有,描绘出一个个无与伦比的情节和一帧帧难以描述的画面。

    他就像是盛开在午夜里的某种植物,在酒色和空虚中燃烧生命,从生命的灰烬中汲取养分,以自己的心肝和血气为代价竭力的燃烧,换取那刹那间即能凝固为永恒的灵感。

    段寒之是个已经把导演当成艺术的人,大凡这种人天生在感知上比别人要求得更多,也更容易饥渴焦灼,但是他们都被迫于、或有意识的保持这种饥渴的状态。无法得到满足的表现欲 望促使了他们更加淋漓尽致的创作,那是他们艺术生命力的来源。

    段寒之低下头。

    霏霏细雨中,街道边的霓虹灯焕发出迷离的光。一个人站在酒店楼下,抬起头,穿过雨幕来仰望他。

    那是卫鸿。

    刹那间他们仿佛站在一个世界的两端,在他们之间的雨幕和烟尘都渐渐淡开,人流散去不见,车水马龙,恍然成为静止的背景。

    段寒之默默的注视了卫鸿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了窗帘。

    落地窗后,半点灯光不见。

    卫老爷子坐在房间里,听着卫母呜呜的抽噎声,终于忍不住发怒道:“别吵了!”

    卫母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更大更嘹亮的响起:“呜呜呜呜,我的儿子……呜呜呜……我造了什么孽哇……”

    突然外边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卫父赶紧冲出去,果然只见卫鸿站在门口。

    “你,你到哪里去了!”卫父话一出口就发现儿子的情况不对,卫鸿基本不抽烟,很少喝酒,是个生活非常自律、习惯非常健康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看上去悲伤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卫父忍不住心惊胆战的数落。

    “爸,妈,”卫鸿说,“我想跟你们谈谈。”

    卫母冲出来:“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快快快进来,不要站在那里,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卫鸿一下子挥开卫母的手,虽然他喝上头了,但是这个动作却非常果断,非常坚定。

    “爸,妈,对不起。”卫鸿声音极其的冷静,一点也不像喝多了的人,“我对不起您二老,但是我不跟你们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卫母忍不住直跺脚:“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卫鸿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小时候到现在,你们就一直说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其实我小时候也疑惑过,我是真想做个好孩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的跟你们想的始终就是有不同。我尝试着听你们的话,但是我无法忽视我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我是个人,我有我的喜怒哀乐,我不想按照你们五十年代的人那样生活。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卫父忍不住动了怒,“什么五十年代八十年代,我教的学生不也是八十年代的吗?人家不也好好的,好好的上学毕业,结婚生娃去了吗!人家都正常的很!那才是咱们老百姓该过的日子!”

    “是,人家正常得很。”卫鸿苦笑了一下,“爸,你们学校老师每次逢年过节总有学生来,热热闹闹的能坐一大桌,我们家有已经毕业的学生来过吗?您以前特别喜欢的那些什么三好生,优等生,人家毕业以后来过吗?路上看到您还会叫一声老师好吗?”

    卫父脸色忽青忽紫:“你!你!——你这是我气死我呀!”

    “爸,您太喜欢把自己的方向强加到别人头上去了。爸,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已经找到了我应该走的路,我不会再按照您的方向去走了。”

    卫鸿松开一直扶着门框的手,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卫母慌忙扑上去,但是再一次被他挥开了。

    “爸,妈,”卫鸿说,“我喜欢什么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改。如果您二位觉得丢了家里的脸,您尽管跟我断绝关系。钱我按时寄回家,逢年过节我上门去在门口给您二老磕三个头,您愿意让我进门就让我进门,不愿意让我进门我磕完了头就走。您二老生我养我,我这条命是归你们的,你们想拿走都没关系。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放弃段寒之。我真的爱他。”

    卫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在那里抖。

    卫母突然一跺脚,长长的哭嚎起来。

    卫鸿磕了个头,也不要人扶,自己踉跄了一下站起来,低声道:“我明天去给您二位订回去的机票。”

    他转身往外走去。在浓厚的夜幕中他的身影有些摇晃,但是步伐迈得很大,很快他就被那无边无际的夜雨所吞没了。

    第二天,航空公司的人送来了从这座都市飞回a市的机票。

    卫父和卫母气得没有办法,卫鸿在楼下等着送他们,他们却坚持打车去了机场。卫鸿宿醉之后一夜没睡,脸色憔悴而悲哀,一路远远的开车跟到机场,目送他们进了检票口。

    他呆呆的靠在车门前,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边走。他的生活已经全部被段寒之占据得满满的,他每天所想的都是和段寒之有关的,如果失去了那个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向哪里,还能去到什么地方。

    卫鸿滑开手机,按在段寒之那个号码上,却迟迟不知道应该如何打下去。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又突然停下脚步:“——卫鸿?”

    卫鸿抬头一看,呆了一呆。

    关靖卓和他几个助手站在那里,好像刚刚送完朋友回来,他们两人就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下毫无准备的碰面了。

    卫鸿正烦着,两个让人又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下子他心头火气全冒出来,把手机往裤子口袋里一塞,车门嘭的一关,咔咔几声指关节激响:“怎么,还想打一架?”

    情敌

    关靖卓楞了一下,他身后几个助手倒是立刻紧张起来了,纷纷向前把他围在中间。为首的助理十分堤防的看着卫鸿:“卫先生,您要干什么?这里大庭广众的,小心我们报警!”

    卫鸿哼了一声,“果然没种。”说完转身开车门,眼看着就要扬长而去。

    谁知道车门还没打开,关靖卓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一拳揍过去。卫鸿闪身避过,狠狠一拳砸到车前盖上,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他就势就这么一拳往关靖卓脸上轰下去了。

    一个当红艺人一个娱乐少东,刹那间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上扭作一团。路人纷纷赶紧躲开,好事的围在边上纷纷伸着脖子看:“打架啦!打架啦!”

    助理急得慌忙去拉:“三少,快起来!三少快住手!快住手啊!”

    手忙脚乱之中,几个机场警察飞快的推开人群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掏制暴器。关靖卓一眼瞥见,猛地一勾卫鸿的脖子,强行装出哥俩好的架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哥俩好长时间不见,开个玩笑不给啊?”

    警察一看他们俩,先认出了卫鸿:“哟,这不是卫副队吗!”

    卫副队是卫鸿在《丛林逃生》里的角色,人气非常高的男二。

    “开……开玩笑的。”卫鸿嘴角僵硬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在神经抽搐,“我,我们刚刚见面,开玩笑打两下的,不当真,哈哈,不当真。”

    关靖卓用手肘勾着卫鸿的脖子,手臂用力到青筋直暴:“对啊对啊,我们,我们开玩笑来着,我们心情都太,哈哈,太激动了!哈哈!”

    “真的是闹着玩?”警察半信半疑的来回扫视着他们,“喂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哈,要闹别在机场里闹,出了机场随便找个地方多好。这年头演员都不怕曝光了吗,大庭广众之下的,啧啧……”

    卫鸿颈骨被卡的咯咯直响,脸色一半红一半紫,看起来笑容格外狰狞:“是是,您说的对,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这年头啊真是的,前两天那个谁谁从国外拍片回来,刚下飞机就有狗仔队围追堵截,机场整个都乱套了,好多人拍照呀……哎呀后来车都开进来了,现场维持秩序都够呛!我说你们演员呢也稍微注意一点,我们警察也是很难做的呀……”

    “是是,您说的对!”卫鸿一把抓住关靖卓的肩膀,手指咔的嘎嘣嘎嘣响。

    “没错没错,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关靖卓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勒住卫鸿的脖子,于是头颈骨发出了危险的咔吱声。

    “行啦行啦,都散了都散了,你们也小心点!赶紧走人了走人了……”

    于是围观群众纷纷散去,警察也意兴阑珊的往回走了,一个当红艺人和一个娱乐公司少东互相亲热的勾肩搭背着,摇摇晃晃的向机场外走去。

    你看他们是多么亲密,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好,他们互相紧贴着对方,几乎连一片纸都插不进去= =

    到了机场外,卫鸿和关靖卓同时狠狠把对方一摔。

    “虚伪的家伙!”卫鸿批判关靖卓。

    关靖卓嗤之以鼻:“口蜜腹剑!两面派!”

    卫鸿骂骂咧咧两句,起身掉头就走。

    “等等!”关靖卓叫住了他,“你先别慌着走,我有话跟你说。”

    卫鸿头也不回的冷哼:“但是我没什么话跟你说,一边去,去去去。”

    “哟,挺横的嘛。赶着回去找段寒之?”

    关靖卓一句话,成功的让卫鸿停住了脚步:“——老子找段寒之天经地义!老子就应该找他!关你什么事?你他妈跟段导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是,的确没关系。”关靖卓冷笑一声,“事情我都听大哥说了,你爹你妈还有你弟弟,我都听说了。怎么,寒之把自己家房子让出来,然后他自己去住酒店了?”

    卫鸿一下子脸红脖子粗了。

    我们卫鸿同学嘴比较笨,一激动就说不出来话,说出来也词不达意,经常被段寒之一根毒舌气得眼泪汪汪,只能用无敌狗爪扑把段寒之压倒解决了事。

    关靖卓很得意,他知道自己踩中情敌痛点了,而且还是致命点,一招通杀。

    “你知道他准备搬到关家去住两天吗?”关靖卓慢条斯理的拍拍袖子,“酒店什么的毕竟住着不舒服,何况他身体也不太好,我们家还算是个干净清静的地方,能让他住一段时间养养身体。马上就要开拍《兽王传说》第二部了,据说资金还有豁口?我正打算从美国输送一笔投资过来,好像这部影片非常值得我投资的样子啊……”

    卫鸿摞袖子:“你想怎么样?”

    关靖卓面孔冷了下来:“我想怎么样?”他盯着卫鸿,目光生冷厌恶,就仿佛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这时候他手里有一把刀,可能他会直接把卫鸿给捅了,“——我当然想把你除掉,把段寒之哄回来,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你说我想怎么样?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样?”

    卫鸿拳头握得非常紧,他指甲深深没入了掌心的肌肉里,许久之后才慢慢洇出一丝血红。

    关靖卓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卫鸿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不会这样做的。你明明知道,段寒之现在已经不爱你了。”

    关靖卓猛地回过头来,卫鸿直视着他。

    “……行啊,你行啊。”半晌,关靖卓微微的冷笑开来,对卫鸿一挥手,“竟敢对我说这种话,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有两个问题想单独问你。跟我来。”

    关靖卓选的地方是机场附近一家咖啡店。落座的时候卫鸿故意把椅子一拉,腿一跷,一边掏手机看时间一边挖着鼻子说:“有话快点说,我赶时间,马上给段导打电话。”

    关靖卓哼笑一声,对侍应生点点头:“white tea,不加糖。”

    侍应生点点头,迅速离去。

    “这里曾经是段寒之经常来的地方。”关靖卓把玩着银勺,淡淡的道,“我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他都会来机场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在这里喝杯茶才离开。我们每次就坐在那个位置上,那边那个靠窗的位置,他喜欢面对着门的方向,听我说话的时候他眼神总是很专注,说到关键的地方他总是会笑。”

    “现在他不会看着你笑了。”卫鸿面无表情的说。

    “你错了,时间能改变一切。时间能让我们原本那样相爱的人反目成仇,也能让我们现在彼此仇视的人重新爱上。只要有时间,有条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卫鸿脸色黑了。

    “更何况,你才跟段寒之相处多久?你在他心里地位有多高?他能忘记我,也当然能忘记你。人生长着呢,发生什么事都是说不定的。”

    “哪怕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没你高,我也比你爱他!”卫鸿反唇相讥,“至少我没找个未婚妻来拍女主角气他,我也没有一个未婚生子!”

    关靖卓沉默了一下,“……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卫鸿愣了愣。然而紧接着关靖卓摇了摇头,像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真觉得我一点也不爱段寒之?你觉得我们之间没感情?”

    “……有也早淡了吧。”

    “没有。卫鸿,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它只会在时光的沉淀下渐渐发酵,就像跗骨之蛆一样让你挥之不去。人的肉体可以腐烂,人留下的痕迹会渐渐灰飞烟灭,但是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你都还记得你曾经爱过。”

    关靖卓微微抬起头,仿佛带着微许嘲讽的意味注视着卫鸿的眼睛,“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的存在就是你和段寒之之间最大的隐患。我随时等在局外,只要你一出局,我立刻代替你的位置,让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入局的机会。”

    “……”卫鸿沉默着摇摇头,“可是他已经不再爱你了。”

    关靖卓古怪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当年段寒之为什么离开我吗?”

    “你脚踏两条船……跟郁珍相好来着?”

    “不,我当年其实根本没碰过她。”

    卫鸿一惊:“那那些照片……”

    “假的。关锐做了假。”

    卫鸿其实对关锐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她是段寒之和关靖卓之间最大的阻碍者,情敌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哇= =

    “她出了钱,叫段寒之离开,但是之后段寒之用十倍的钱换给了她。为了让我死心,她告诉我说段寒之为了钱而离开我。”关靖卓苦笑了一下,“我就真的这么以为了十年。十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我以为能白头到老的感情竟然输给了金钱?为什么我那样深爱的人,可以为了钱而离开我?我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因为我还不够有钱,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关靖卓伸手捂住眼睛,停顿了几秒钟。

    “我以为只要我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我身边。但是很不幸,我错了。”

    卫鸿喃喃地道:“你的确没正确过。”

    “明明是非常容易就可以解开的误会,却困扰了我整整十年,把他从我的生命里带走,把我从一个热情冲动、对未来充满美好幻想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回不去了,对于彼此的不信任毁灭了我们的一切。”

    咖啡店里香气袅袅蒸腾而上,萨克斯管的音乐回荡在原木壁炉的角落里,火焰燃烧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响。

    “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卫鸿忍不住问,“这样的误会让段导也很痛苦的吧。”

    “我上次是想跟他解释的,我想告诉他我没有背叛他,郁珍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有死精症。”

    卫鸿有点惊讶的呆在了那里。

    关靖卓却突然转变了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当年关锐非要逼着我娶郁珍吗?”

    卫鸿摇了摇头。

    郁珍在圈内的口碑其实不错,很多后来进圈子的人都仰慕她,算起来真是个天后级的人物。一开始卫鸿也觉得奇怪,关家这样的豪门要娶怎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是郁珍?以卫鸿的思维她是绝对得不出答案来的,最后他只能认定是关靖卓自己喜欢郁珍,因为喜欢郁珍所以他背叛了段寒之。

    “你不知道,其实关家的血缘关系非常复杂。关锐是关老爷子和我母亲的女儿,关烽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我跟关锐,同母异父。我身上其实并没有关家的血缘。”

    “……”卫鸿额角抽搐了。

    原来家家都有笔说不清的烂事吗?

    “关老太太能勉强允许关锐进门,不管怎么说关锐都是关家的种,但是她不能允许有我的存在。最后她和关烽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必须让我娶她年轻时在外边跟别人偷生的女儿,这个女儿很不幸的,就是郁珍。”

    卫鸿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所以郁珍其实是关烽同母异父的妹妹。”

    “是的。”

    “……我现在很同情关烽……”

    “你好像应该更同情我才对。”关靖卓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为关家打下的江山不计其数,到头来我仍然什么也不是。关老太太最看重的还是郁珍生下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姓了关,她跟郁珍都圆满了。”

    关靖卓苦笑着,伸手擦了擦眼睛,“所谓的亲人,家庭,朋友,孩子……对我来说又算得上什么?什么都是假的。在我的生命里就压根没出现过什么真实的东西。最后连唯一属于我的段寒之,都跟你走了。”

    卫鸿想说什么来安慰他,但是又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你想开一点吧。”

    关靖卓突然道:“那天我见了段寒之一面。”

    “什么?”

    “我想告诉他当年的事情,还有郁珍的事情。我想问他还愿不愿意回来。”

    卫鸿不自觉的坐正了,按着桌沿的手指非常用力,以至于指甲盖都泛了白。

    “我问他,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关靖卓低下头去喝了口茶,他似乎沉默了很长时间,又好像仅仅是短短一瞬。

    “他说,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生活……跟你在一起的生活。”

    卫鸿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来话。心里就像是被阵扎了一下,蜷缩起来的那种酸痛,然后又有一个气球在心脏里膨胀起来,让人感觉轻飘飘的,脚踏不到实地,马上就要飞起来了一样。

    “当年的误会,郁珍的事情,孩子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他。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开始发现,其实我还这么爱他,我只想听到他说,他现在生活得很好。”

    关靖卓仰头闷掉最后一口茶,叮的一声杯子撞击到盘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以选择告诉他,也可以选择对他隐瞒一辈子。但是不论怎样我都想让你知道,他并不是非你不可没你不行的,还有我在这里等着他。”

    关靖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卫鸿,“对段寒之好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离去,推开咖啡店的门,再也没有回头。

    卫鸿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静静的坐了很久很久。

    带我回家

    关靖卓走出咖啡店,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风里带着冰凉的水汽,路上行人都纷纷低着头快步走过,缩着脖子、捂着手,抵挡倒春寒的侵袭。

    关靖卓没有打伞,也没有叫车。他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大街上的车流在红绿灯下缓缓移动,每个人每辆车都有自己的方向,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路在何方。

    半晌他低下头,点了支烟,然后慢慢的徒步往家走。

    口袋里手机一直在不停的响,那是助手在开着车疯狂的找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关靖卓一点也不想跟别人说话,好像这满世界的雨就是一层帘幕,无形中把他和他周围的世界分开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他就在路边稍微休息一会儿,感觉全身都冻得麻木了,他再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机场走回市区,他走了整整一天。

    华灯初上,细密的雨渐渐更微渺了。关家雕花铁栅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关靖卓顺着车道慢慢的走过去,突然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披着一件黑色风衣,撑着一把黑伞,静静的等待着他。

    关靖卓有点受震动:“哥!”

    关烽对他点点头:“你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站起来了?不是前两天还坐在轮椅上吗?医生让你下地活动了?”

    “总不能一辈子老坐着吧。”出乎意料,关烽竟然微笑了一下,“你姐和婕婕都在家里等你回来吃饭,到现在你都不回来,她们就叫我出来等你一会儿。”

    关靖卓愣在那里,一阵酸楚侵袭上来,他喉咙里仿佛哽住了什么,连话都说不出来。

    “来,进来吃饭吧。”关烽招招手示意他走到伞下,然后率先向大门里走去。他的步伐还有些不稳,气息也不够足,看起来非常的虚弱,但是已经有几分受伤前的坚定踏实感了。

    关三点点头,“嗯”了一声,也加快两步跟上前去。

    关家的餐厅里真的灯火通明,穿着羊毛小外套和灰色长裙的关锐抱着女儿婕婕坐在餐桌前,管家揭开不锈钢餐盘盖,露出里边热气腾腾的海鲜瑶柱汤和爆炒大虾。

    关锐放下女儿,夹了一只大虾放到关靖卓面前的餐盘里,“回来了?肚子饿了没,来吃饭吧。”

    关烽也做下去,示意管家帮自己盛一碗汤:“厨房才买的新鲜竹笋,这汤真是不错。快吃饭吧。”

    关靖卓看看他们,半晌抹了抹眼睛,低声笑道:“……好。”

    餐厅里刀叉轻轻碰响瓷盘,一家人的轻声笑语从落地窗里飘出去,外边一世界的冰冷细雨还漂浮在夜空中,然而那早春深夜的严寒被完全摒除在了窗外,一点风也吹不进温暖的家里去。

    段寒之一早来到剧组,摄影城里工人们都在忙碌的搭建道具,演员们坐在后台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看到段寒之进来,很多人纷纷起身:“段导!”“段导早啊!”

    《兽王传说》第一部上映票房破亿,全体人员都大受鼓舞,干劲十足。

    段寒之点点头,走进休息室。十五分钟后他出来,已经脱下了外套,手里捧了杯茶,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血丝弥漫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尊玉石雕刻的人像一样精致而没有表情。

    卫鸿低着头,等在导演的休息室外。

    段寒之走过他身边,但是没有停留,基本上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今天拍主角的打戏,叫相关人员准备好,钢索和保险全部都再检查一遍,关键时刻别给我出漏子。”

    卫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他说一句话,卫鸿就点头嗯一声。

    “你跟着我干什么?”段寒之转过身,“化妆准备去啊。”

    卫鸿呜咽一声,跑去找化妆师。他的化妆师早就满头大汗等在边上了,这个男主角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明明平时都谦逊配合拍戏敬业,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从来不要人指点。今天早上却像是吃错了药一样,来得比平时都晚,并且一进门就跑去导演休息室门前等着,怎么拉都拉不走,活像只蜷着尾巴缩在主人房门前的卷毛大狗。

    段寒之站在场地边上跟动作指导说戏,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卫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椅子移到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边任由化妆师用大刷子在脸上刷着,一边眼巴巴的看向这里。

    “……”段寒之郁卒了一下,但是也不管他,几乎回过头跟动作指导商量事情。

    过了一会儿卫鸿化完妆了,造型师又去拿戏服给他穿。段寒之跟动作指导说完戏,转过身跟道具师检查钢索等安全设施,说着说着又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卫鸿又站在他身后,一边任由别人给他穿戏服一边眼巴巴的盯着段寒之。

    “卫哥还真黏着您啊段导。”道具师干笑着说。

    段寒之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意思?我没、没什么意思啊!”道具师心里大叫冤枉,您老跟卫鸿之间关系拎不清楚是圈内公认的了,做都做完了您还怕人说?您老的神经到底有多少女有多脆弱啊!

    “段,段导。”卫鸿扭扭捏捏的走上来。

    段寒之冷淡的看他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鸿耷拉下脑袋,“我父母回去了,我……我想问你晚上愿不愿意一起出去,咱们可以看看电影,逛、逛逛公园。”

    “……你父母回去了关我什么事?你父母回去了我就必须要出门跟你约会?”

    道具师低着头蹲在一边,拼命的伸手挠墙,挠得刺啦刺啦电光直闪。

    “段导……”卫鸿抬起眼睛,眼眶里湿漉漉的,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毛茸茸的尾巴伸了出来,在空中拼命摇。

    段寒之冷酷无情:“你不是还有老家邻居老王家的女儿等你呢么,回去跟人家小姑娘约会吧啊。”

    “段导……”

    “去去去边儿去!”

    “段导……>_<”

    道具师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好像强忍着某种内伤一样痛苦抽搐着嘴角:“段导,我可不可以稍微打断一下,请问您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对吗?”

    “……”段寒之原地凝固了五秒钟,然后突然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魏霖!小魏子!来人!”

    嗖的一声白光闪过,魏霖和三个美国副导演齐刷刷出现在眼前,清宫小太监一般谄媚的翘起兰花指:“奴才在!”

    段寒之一指道具师:“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三个美国小太监顿时化作面无表情的肌肉男,争先恐后如狼似虎的把道具师按倒在地,然后冷酷无情的把人给拖走了= =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段寒之走出剧组大门,卫鸿被狠狠操练了一整天,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跟在他身后。

    “你还想干什么?”段寒之打开车门,不咸不淡的看着卫鸿,“我回酒店去住,你就不用跟来了。”

    卫鸿伸出一只爪子,勾住段寒之一片昂贵的衣角:“寒之……”

    段寒之额角抽搐起来。

    卫鸿适时改口:“段导……”

    段寒之转身就走。

    卫鸿从善如流的扑通一下单膝跪地,用泰山压顶式的狗趴袭击按住段寒之,湿漉漉的目光眼巴巴盯着段寒之的脸,鼻腔里热乎乎的气都要喷到他脸上,“导演,我没感觉了拍不好戏了,你帮我说说戏吧~”

    “……”段寒之内伤了,“停!stop!不要随便卖萌啊喂!”

    “什么叫卖萌?”卫鸿头上显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即又更加紧的拼命扒住段寒之:“带我回家吧段导~带我回家吧~~我帮你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顺带暖床~所以带上我一起回家吧~~”

    段寒之拼命推开他:“这里是停车场!人!人!会有人!”

    “有人怕什么!”卫鸿于是更起劲儿了,“来一个我咬一个!来两个我咬一双!”

    话音未落道具师从车库大门走进来,一愣,然后黑线满地:“段导,卫哥,你们交流感情呢啊?”

    “……”段寒之愤怒了。

    愤怒的段寒之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卫鸿的尾巴已经刷的一声竖了起来,然后欢快的扭头承认:“是啊是啊!”

    段寒之一把推开卫鸿,把这个正值壮年的身高一米八五的北方男人狠狠按倒在地,然后愤怒的踩踩踩踩得卫鸿灰头土脸:“什么叫是啊!是啊你个头!交流感情你个头!你们俩明天都不用来剧组了!小心老子找人做了你们全家!”

    晚上的b市露出它华贵妩媚的一面,商业街上流光溢彩、车水马龙,酒店夜总会门口飘出一阵阵香风,欢声笑语满溢出来,霓虹灯映得天际都微微发红。

    段寒之面孔僵硬的从电影院里出来,坐进车里,卫鸿殷勤无比的帮他系上安全带,还没话找话的问:“你喜欢刚才那个电影吗?我觉得女主角爱男主角爱得很莫名其妙哎,但是最后她到底跟了那男的没有啊?这电影都说不清楚,我觉得跟了是不是?”

    “……”段寒之认真的看着他,“卫鸿。”

    “虾米?”

    “电影片头的演员表你看了吗?‘导演:段寒之’五个字你看到了吗?”

    “……”卫鸿捂住眼睛,然后默默的扭过脸去。

    段寒之白了他一眼,“开车!”

    “……去,去哪里?”

    “回家吃饭去!那天是谁要死要活的跑去买牛尾骨,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时候把它红烧了啊?”

    卫鸿一下子精神抖擞,连尾巴上的毛都翘了起来:“回家就去烧!冰箱里还有两条小排,回去糖醋一条煲汤一条,我再弄个蒜泥酱油加醋,咱们拿小排肉蘸着吃,嘿!可香了我跟你说!……”

    汽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发动,很快融入进了滚滚的车流中。

    “……段导。”

    “嗯?”

    “我以后天天这样接你回家,回家咱们就买菜做饭,吃不了的拿天台上去喂狗,晚上咱们一起看碟子。先看你以前导的片子,以后就看我演的,咱们一部一部看,看一辈子。”

    “切。”

    “我都被你潜规则了,你得对我负责。”

    “……呸!”

    “都潜规则过了,你不能再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就带着狗蹲你家门口,天天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嘿嘿……看你再不喂食,不喂食我就闹你,闹你一辈子。”

    “……卫鸿!好好开车!……操,你他妈给老子认真点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ps,咩~今天俺生日~^_^

    happy ending

    段寒之最近的小日子有滋有味,非常甜蜜非常顺利。

    除了美国投资方还在继续纠结之外,影片的事情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的波折了。第一部《兽王传说》获得了一亿五千万的票房,在近年来一片惨淡的贺岁片市场上成果斐然;第二部的期待值也许会更大,基本上已经预定在今年年中抢占暑期档市场了。

    “有钱没钱,总要过年。跟美国投资方的事情我已经注定搞不掂了,干脆就吃点亏吧,百分之四十就百分之四十。”段寒之再一次酒宴过后跟剧组的人这么说,脸上还带着无可奈何的微笑,“所以投资额度有限,大家请省着点花销。我的话就这么多,完俺了。”

    人堂堂导演都这么说了,剧组的人连忙起立鼓掌,纷纷表态一定努力拍出好片子,一定不辜负制作组和导演的殷切希望。

    卫鸿这时做了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他站起来,给段寒之敬了杯酒,神态非常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说:“为了给剧组节省拍摄资金,也为了给大家共同努力合作的这部电影留下更多的东西,我决定放弃男一号的所有片酬……《兽王传说ⅱ:走出沼泽》的所有报酬我分文不取,希望可以把这笔钱节省下来作为拍摄资金!谢谢!”

    段寒之一下子愣了愣,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笑起来:“这样怎么行?”

    剧组的人也愣了。圈子里的事情弯弯绕绕是很复杂的,有几个小角色一看连男一号的卫哥都站出来说话了,他们也急忙站起身:“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我们也……”

    女一号沙泉连忙一手一个,把他们都拉坐下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凑什么热闹!卫哥跟段导是啥关系呀,他在这里放弃片酬,那边段导一定有别的东西补偿他。你们算什么人,也跟着人大牌艺人一起做这个没必要的高姿态?”

    几个配角懵懵懂懂的点头,再一看那边,卫鸿果然正凑过去跟段寒之咬耳朵,一脸无赖而灿烂的笑容。段寒之点头“嗯嗯”着,不知道答应了些什么,最后轻轻一拍卫鸿手背,表示自己知道了。

    沙泉点点头,语重心长:“这件事情教育我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看清楚形势。人家老公让利老婆拍片,小夫妻俩耍花枪,关咱啥事呀?”

    几个配角立刻醍醐灌顶:“还是泉姐明白人。”

    “是呀是呀!”

    “原来是家务事呀!”

    “喔~喔~明白啦!”

    ……

    沙泉,你其实是个总是真相的小姑娘呀。

    所以说能成为段导手下唯一被捧红的女演员,并不是没理由的啊= =

    当然了,卫鸿满面笑容给段寒之咬耳朵的话,我们真知灼见的沙泉小姑娘是听不到的。

    “片酬要求以喂食形式支付,每晚一次,每星期至少三……四次!每次不得短于两……三个小时!”卫鸿板着手指头认真盘算,“老子从今天开始起要树立一个正确的人生观,那就是吃食是老子人生中第一件大事!任何事情不能跟吃食相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一律以喂食为先,任何事都必须为吃食让道!”

    “……”段寒之微笑着拍拍卫鸿的手背,眼波温柔,古井不惊,声音亲切慈爱可亲:“——晚上回去再整治你。”

    《兽王传说ⅱ:走出沼泽》的最终十分钟超长预告在公映前一个月出来了。刹那间网络下载量惊人,预告版截取了一组女主角遇险、疑似被炮灰的镜头,一组男二号被邪恶势力蛊惑并且貌似要叛变的镜头,一些零碎场景片段,都是恢弘壮观的宫殿、群山、辽阔的平原大制作。

    然而引发最多争论的,还是长达二十秒的男一号对阵反派boss。男一号满脸是血的被绑在石柱上,反派boss延续了一贯优雅闷骚、牛逼闪闪的风格,极度拉轰的黑披风+皮饰装扮,长身玉立,迎风远眺,那堪比羽毛扇一般扑楞扑楞的眼睫毛再次闪晕了无数人。

    反派boss站在悬崖边上,无比忧郁无比伤感的眺望夕阳:“我曾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我希望最爱的人可以陪我一起等待夕阳。我没有找到最爱的人,不过今天总算有个平生最大的夙敌来陪我一起做这件事。”

    男主角呸的吐出一口血:“开什么玩笑,谁愿意陪你一起看夕阳啊,王八蛋!”

    反派boss忧伤的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电影公映完之后这个悲伤隐忍的微笑以高票数当选了本年度电影最感人一瞬间top 10。

    “你不愿意不要紧……只要我心里默认你是在陪我,那就行了。”

    严格的来说,这段台词其实很白烂很小言,无数青春并明媚着(她们一点也不忧伤= =)的小女写手们纷纷表示,她们随便出个人都能写出比这精彩一百倍的台词。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

    说出这段台词的人,有着千万伏特的闪亮眼神!

    富有磁性深沉动人的男性嗓音!

    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边的悲伤目光!

    简直活脱脱就是个隐忍的、闷骚的、貌似强悍实则脆弱的……人 妻受啊!

    英勇的姑娘们沸腾了。

    某天早上段寒之起床cheack邮箱,有一封邮件来自沙泉:

    “段导谨启:

    55555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这是我刚上初二的十四岁的表妹的周末作文!段导卫哥,你们要对她负责!

    沙泉 拜上。”

    段寒之带着惊悚的心情点开了附件,于是一篇文笔稚嫩但是感情真挚的作文跃然纸上。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小姑娘用她幼嫩的双手,为我们描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一切都结束了。故事落下了它的帷幕。经过重重艰难困苦,男主角终于成功杀掉了反派boss,世界人民予以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段寒之:世界人民?欢呼和掌声?!)

    男主角终于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英雄。数不清的姑娘想要嫁给他,数不清的人们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段寒之:这两句话说的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口胡?!)

    但是我们的英雄却郁郁寡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在大雨中倒下的反派boss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的心情从恐慌、震惊、手足无措慢慢发展为愧疚、无奈、继而是深深的怀念。他开始回忆起反派boss超长的眼睫毛,华丽的声音,还有那秀丽的嫣红的小嘴。(“……”段寒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还沾着早餐面包屑的嘴。)

    他意识到,自己一直把打败反派boss作为目标,以至于他的人生只为了反派boss而活,他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反派boss一个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反派boss。(段寒之用颤抖的手抽出一根烟,但是怎么都点不着打火机。)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所深爱的那个人,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杀死了。

    英雄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回忆和反派boss有关的一切。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相处,点点滴滴,反派boss微笑起来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个角度。

    原来他是那样美丽,英雄心想。那样强大,那样骄傲,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

    英雄坐在山崖上,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他想起那一天,自己被绑在石柱上,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站在身边,对他说他曾经梦想过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看夕阳。

    那个时候英雄却愤怒的回答:谁要跟你一起看夕阳啊,王八蛋!

    那个人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动怒,也并不反驳。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看渐渐落下的太阳,满世界金红的余晖,都仿佛英雄哭泣的眼泪。他宁愿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回到那一天的机会,只要能再亲眼见到反派boss一眼,哪怕只是再一次看到他轻淡的笑容。哪怕只是一秒钟。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静静的看夕阳。”英雄坐在萧瑟的晚风中,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但是,这个梦想再也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二十分钟后卫鸿一边伸懒腰一边从楼上卧室走下来,正准备活力十足的向段寒之要个早安吻,突然吓了一大跳:“段导你没事吧?!”

    段寒之伏在桌面上,用力擦拭着自己通红的眼眶:“唔,没,没事……我只、只是被虐了而已……”

    新片预定于六月底在大学生电影节上首映。为了给新片造势,导演段寒之携男女一号二号、剧组全体人员出席了当天晚上的首映庆典。

    电影首映获得了巨大轰动——出乎意料的是,已经在网上放映无数遍的“绝顶夕阳”那一段被群众不断重复台词的声音打断数次,很多女生一边捏着湿透的粉红小手绢一边跟着反派boss的嘴一起念台词:“我曾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我希望最爱的人可以陪我一起等待夕阳……”

    更多女生抽噎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一生最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再也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呜呜呜……”

    卫鸿被强行藏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被迫裹进一身黑色正装里,中规中矩的坐在贵宾席上。看到这一幕他莫名其妙的戳戳段寒之:“段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怎么了,哭什么?”

    段寒之没有回答。

    “段导?”卫鸿转过头,“段导?……诶?!段导你没事吧?”

    段寒之一只手撑着额头,满面泪痕,虚弱不堪的伏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沙泉手忙脚乱的给他拍背顺气:“段导你冷静一点,那都不是真的!我表妹她乱写的啊!你稍微冷静一点,会有人陪你看一辈子夕阳的!……”

    首映当晚取得了巨大成功,很多学生纷纷上台献花并要求演员签名,造成场面极度拥挤,人声鼎沸、镁光灯闪烁仿佛海洋,大学礼堂几乎被鼓掌和起立的声音掀翻了。

    卫鸿从来对签名合影等要求是来者不拒的,不过诡异的是这次很多人要求他跟段寒之单独合影,合完了影还要求一起签名——签在预先被画好的心形框框里= =

    段寒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情绪过于激动,站起身来的时候差点跌一跤——天知道他为什么情绪过于激动,要知道这只老妖怪二十年来已经修炼得油盐不进炉火纯青,天塌下来都无法撼动他那无与伦比的脸皮。

    卫鸿看他实在太劳累,就劝他回休息室去坐坐,但是段寒之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偏要坚持跟那些哭泣着的姑娘们合影完。于是卫鸿只能把他半扶半抱着,在此起彼伏的镁光灯中坚持了半个多小时。其间我们可怜的卫鸿同学还不时听到如下诡异的对话:“其实你们相杀就是因为你们相爱啊!”“段导你还是复活吧,天人永隔什么的实在太虐了啊!”“段导我已经预定了那个同人本子,发本的时候能签个名吗?”“段导,记得要he啊!”

    “……”卫鸿终于忍不住回头问段寒之,“您老到底干了啥?!”

    段寒之一边紧紧跟姑娘们握手一边面不改色的回答卫鸿:“一边儿去,不关你事。”

    卫鸿抱着尾巴,默默泪奔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遥远的台下,关靖卓一身黑色西装,默不作声的站在礼堂门口。

    满眼都是欢腾的人山人海,大银幕上的cast表和片尾曲还反射出变换的光,小号吹响的乐曲恢弘悠长。

    那光芒映照在他轮廓深刻的侧脸上,反射出明昧不清的阴影。

    “关总不上去打个招呼?”华强站在他身后,欠了欠身。

    关靖卓摇摇头,“不了。”

    “可是……”

    “十多年了……这竟然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关靖卓仰起头,似乎像卸下了一块巨石一样徐徐吐出一口气,“竟然是我最轻松的一天。”

    “当年的事情,您都不打算跟段导说清楚了?”

    “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关靖卓转过身,在背光的黑暗里,他眼底竟然闪烁着微许温暖的光,“我希望他一生一世百年静好,快乐安稳一如此时。”

    华强叹了口气。这时他口袋里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助手的号码,“后台有事情叫我,我得过去了。”

    “去吧,这么多年替我站在他身边,辛苦你了。”

    华强重重一点头,“拿人钱财替人解忧,我该做的。再说段导对我也很厚道。”

    他刚要走,突然关靖卓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华强颇为不解的顿住脚步。

    “支票我放在后台了。”关靖卓咳了一声,举步向大门外走去,“我在美国那边公司抽出的资金,你告诉寒之说是我大哥的追加投资就行了。”

    他似乎几不可见的微笑了一下,声音很快飘散在了夜风中,“……这样的话,他们那个第三部电影应该能拍得稍微宽裕一点吧……”

    首映仪式到晚上才散场。

    出来的时候满天星辉,晚风如水。

    段寒之还是喝多了,带着一身酒气,头脑也昏昏沉沉的。卫鸿把他架到车上安顿好,再转身跨进驾驶席。他就知道段寒之会喝多,总要有个人开车回家,所以他在晚宴上一滴酒都不敢沾。

    卫鸿刚扣上安全带,突然只听段寒之语调十分清醒、毫无醉意的说了一句:“第三部票房的投资商分红要给关家加一份,钱汇进关靖卓的账户里去。”

    卫鸿愣了愣:“啊?”

    段寒之说:“你记得提醒我。”

    卫鸿不明所以,但是仍然认真的点点头:“哦,成!”

    段寒之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过头去。

    卫鸿发动了汽车,却没有立刻踩下油门。他在座位上欲言又止了半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一脸大无畏的神情转向段寒之:“……寒之!”

    “嗯?”

    “明、明天黄昏的时候,一起去爬香山吧!”

    “……啊?”

    “等我们拍不动戏的时候,天天黄昏都去爬香山吧!”卫鸿面红耳赤,“香山的夕阳很漂亮的,看一辈子吧!”

    段寒之盯着他半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卫鸿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赶紧一脚踩下油门,悍马呼啸着飞驰出去,结结巴巴说话的声音都一下子飘散在了风里。

    “寒之,其实我老早就那什么,那什么什么,特别特别喜欢你了。”

    “嗯嗯。”

    “那天你潜规则我的时候,我特别激动。”

    “嗯嗯。”

    “你得潜规则我一辈子。”

    “嗯……啊哈?”

    “老、老子心甘情愿!老子就愿意被你潜规则!……你你你,你知道不!老子他娘的爱你!”

    熙熙攘攘的车流交织出迷离的灯光,远远望去仿佛汇成一股灯海的洪流,向家的方向驶去。

    “嗯,……我知道。”

    天空被都市的霓彩映出虹光,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夜色已深。

    万家灯火,一片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大家五个月以来的陪伴。

    网络版完结,三个独家番外收录在实体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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