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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制高点
苏家兄弟接到了一个令他们意外又震惊的消息，迫使他们立刻改变了他们预定的行程，匆匆交代完公司的事务，苏凌决定连夜坐飞机回家。
因为，苏凌的母亲，在医院的医疗纠纷中，被前来医院闹事的患者家属意外错袭，从医院阶梯上滚下，腰部重伤，脑震荡，全身多处外伤。
苏杭和苏凌心急如焚，傍晚接到电话，晚上就奔赴机场，所幸飞机没有误点，在午夜时分到达了家乡机场。
前来接机的是苏杭的妻子，也就是苏凌的嫂子方琳，苏凌和大嫂简单寒暄后，把时间给了他们两夫妻，他提出他来开车，直奔医院。
“具体情况是怎么样？”苏杭问妻子方琳。
方琳说：“当时院方就请骨科医生为妈妈安排了手术，不过医生说妈妈的腰部关节损伤严重，当时摔得部位不好，虽然手术是做了……可能以后会造成下半身的一些问题……”
苏凌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这年纪，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吗？”
苏杭说：“小凌，你先别着急，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具体情况，现在阿姨的身体最重要。其他事情我想爸爸会处理好的。”
苏凌沉着脸，没说话。
苏父看到家里两兄弟，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别进去，苏母还在昏睡中。
苏凌在病房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身上多处包扎着纱布的母亲，抓着门棱的手青筋都冒了出来。
苏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将不舍的眼光从母亲身上调回，跟他们一起走到走廊上。
“爸，妈妈的情况怎么样？我看不只是腰部受伤吧？”苏凌问父亲。
苏父说：“除了脑震荡需要静养，其他都是皮外伤，最严重就是腰伤，她的腰本来就不太好，这次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拜托院方尽力救治了，肇事的人也被警方控制了，这事咱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凌看着面露疲态的父亲，他说：“爸，你先和大哥他们回家休息吧。今天我在这边守着妈妈。”
苏父沉吟了一会，说：“也好，不过这边我已经请了护工，你在这边关注一下你妈妈的情况就行，随时联系我们。”
虽然苏杭坚持了好多次让苏凌回去休息，他来顶班，苏凌以大嫂怀孕了而且两个人这么久没有见面为由将他们送上了车。
苏杭说：“阿姨的事情，并非你我所愿，你一定要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苏母对苏凌的意义，苏杭一直是明白的，恐怕还要超过苏父。而且苏凌这个人容易陷入自责，虽然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但毕竟他在母亲面前还是那个易感的孩子。
苏凌点点头，送走家人，他返回医院，向值班医生打听了母亲的情况，大嫂方琳和父亲说的都有些含糊，他需要自己了解一下。
医生指着片子对苏凌说：“苏凌，你妈妈腰部l2和l3关节损伤情况比较严重，手术虽然还算成功，不过还需要看后续恢复情况。”
苏凌问：“最差的结果是什么？”
医生知道这事瞒不过他，也就说了实话：“最差的情况是下肢没有感觉，但我想通过持续治疗和复健，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比较小。”
苏凌问：“那么脑震荡呢？”苏凌自己得过脑震荡，他知道即使是最轻度的，也都会造成身体很大的不适，何况母亲这个年纪了……让她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他真是该死！
医生说：“帮你妈妈做过了颅内ct，所幸没有出血，脑震荡的情况慢慢可以恢复，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比较难受，我会帮她开些抑制反应的药物。”
苏凌向医生道了谢，走回病房，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苏凌握住母亲的手，放在额头上。
他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他无法原谅自己，在母亲最需要的时候他却远在千里之外，他这个儿子有什么用吗？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苏母醒过来了一次，苏凌欣喜的叫她：“妈妈，是我，凌，我回来了。你哪里不舒服吗，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苏母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她温柔而缓慢地说：“凌，你回来了，不要担心，妈妈很好，只是一点外伤……”
苏凌听到这话，喉咙当即哽住，鼻子酸得不行，他低头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想让生病的母亲再为他的情绪操心。
苏母的手，轻柔的落在他的头发上：“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苏凌看到苏母的嘴唇很干燥，问：“妈妈，你喝点水好吗？”他用棉签，沾了温水放在苏母的嘴唇上，然后喂着她喝了一点水。
苏凌告诉母亲：“妈，大哥跟我一起过来的，不过我让他陪爸和大嫂先回去了，免得您担心，我在这边陪你就好，等一下他们会过来看您的。”
苏母点点头，表示了赞许，强烈的晕眩感迫使她闭上了眼睛，苏凌知道母亲还需要休息，他告诉她：“妈妈，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就在旁边。”
接下来几天，苏凌几乎都泡在医院里陪着母亲，谁也劝不动他，苏杭只能让医院给苏母的病房加了一个临时的床。这样至少能让苏凌晚上休息一会，陪床是件辛苦活，苏凌的病刚好没多久，苏杭实在是有些担心，但是他又不便告诉父亲和妻子，这样只会让大家更担心。
白天趁着母亲睡觉的时候，苏凌还要在电话里为公司的事情做决策，他确实有点心力憔悴，但是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做的，母亲的恢复情况并不算好，这让他更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回来半个多月了，只回家过一次，为的是拿换洗的衣物，他只想一刻不离地呆在母亲身边，不想再让她一个人无助地承受那些。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公司肯定不能在北京那边再办下去了，他必须回来。这次母亲的意外事故，真的让他彻底明白，他有多不孝，自从大学出去以后，他没有在父母面前尽过什么孝，只是忙于自己的事业，忽略了最需要他的父母，特别是母亲，他一直明白自己对于母亲的意义，大学那次事故已经让她伤透了心，现在他又远在千里之外，他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完全有条件回来的，但是他一直在自私地逃避。
苏凌和王副总沟通了这件事情，大概有了初步的方案，北京那边的人员会有一些变动，那边的事务苏凌会暂交给副总管理，家里这边，他会等母亲好了以后，再成立新的公司，如果做得顺利，北京那边以后作为分公司的形式存在。
一天早上，在病房喂母亲吃稀饭的苏凌见到了一个意外的访客——霍斯维。
护士敲门，说有访客，霍斯维随即走进病房，苏凌看到他，完全没有准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霍斯维倒是依然镇定，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礼物，礼节性地握住苏凌的手，看着他说：“苏凌，不好意思，我才知道伯母的事情，我来晚了。”
然后霍斯维对病床上的苏母说：“伯母您好，我叫霍斯维，多年前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我吗？那年我十八岁，跟随我母亲霍凝来这边调研，那次有幸见到您和您的家人。”他走近苏母，身体微微前倾，礼貌而得体。
苏母仔细端详着他，然后恍然笑了：“我记得，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你妈妈还好吗？”
霍斯维说：“她很好，这次她嘱咐我给您带了一点药材，希望您能尽快恢复，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安排北京的治疗。”
苏母温柔地说：“很感谢你，这边暂时还可以，我想慢慢会好起来的，你和苏凌，是在北京遇上的吧？真的是很巧。”苏母微微疑惑地看向苏凌，有些奇怪儿子并未跟她提过这件事情，当时苏凌还小，而且霍家背后权势惊人，当时苏父就曾表示有机缘接待他们母子真的是很荣幸的事情。
苏凌把热腾腾的茶杯递给霍斯维，然后对母亲解释道：“一开始和霍……先生，有生意上的往来，之后慢慢熟悉起来的。霍先生他帮了我很多。”
苏母说：“这次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真的很不好意思，霍先生，你请坐吧。苏凌你中午不用过来了，打电话给你爸爸，你们陪霍先生一起吃顿饭。”
苏凌答应了，示意霍斯维出去讲话。
“霍，你怎么来了？”这半个月实在是有点焦头烂额，自从那次谈话以后，苏凌和霍斯维也没有什么联系。
霍斯维定定看着他：“听你公司副总说起你的事情，我忍不住过来了，虽然很冒昧，但是我真的……很想你。你瘦了很多，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待在医院？”
听到这话，苏凌的心里像被针刺了一般，有点意外，有点痛楚。“最近因为我妈的事情，实在很多事情都顾不上，很感谢你你专程过来……”
霍斯维打断了他：“小凌，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之所以拖到今天才过来，要说抱歉的是我，我不想让你再有后顾之忧。”
苏凌现在有点心乱如麻，他转移了话题：“公司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咨询方案的调整还有诸多细节性事务，你们这边可以直接和王副总联系了。”
霍斯维点头说：“我支持你的决定，具体的想法我稍后再跟你沟通，这次过来，我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希望你给我几天时间陪着你。你受苦了，小凌……”霍斯维握住了苏凌的手，“我欠你很多解释，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说明白，到时候你再决定是否给我机会——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都有选择权。现在，我会跟你共同度过眼前的困难。”
苏凌看着他，霍斯维的语气还是这么温和，他的话语还是这么坚定，就像第一次见面，霍斯维就告诉他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没有怀疑过他，但是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苏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凌看着他，然后说：“我现在没法给你回答。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住的地方定了吗？”
霍斯维说：“定了，你不用为我的事情操心，吃饭的事情我来安排吧。”在电梯里，霍斯维把手轻轻放在苏凌的脖子后面，轻柔地帮他按摩着。以苏凌的性格，霍斯维可以想见他这段时间绷得有多紧。
苏凌没有拒绝霍斯维的动作，他点了点头。霍斯维的到来提醒了苏凌，虽然他一个人能把这些做好，但是他真的太累了。feifan
霍斯维的到来，或多或少，还是在苏家惊起了一些波澜。
苏父没有想到，苏凌和霍斯维的关系，能好到这样的程度，多年前虽然有过渊源，但毕竟只是蜻蜓点水，并未有深交，苏父知道其中利害和敏感之处，也很少刻意去想这些。
心情复杂的除了苏父，还有苏杭。霍斯维和苏凌的关系，他多少也猜出了一些，苏凌后来的行为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虽然明白关系的摊牌应该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和霍家有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让他开始担心起苏凌这份感情的前途。
第八十七章
制高点
霍斯维以来这边有公事为由，表示了此行的目的，多少还是消除了苏父的疑虑。
说实话，苏父并不愿意和霍斯维这个人有太多的接触，当然他明白霍斯维本人是极为优秀的，也没有那个阶层的弟子那些缺点，但总归是关系敏感，对于这些人，客客气气就是最好的，如果想通过他们得到什么那是非常不现实的。
在酒店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以后，霍斯维婉拒了一行人送他回酒店的提议，苏父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总是有很多人等着巴结的，确实也不应该表现得太过了，就提出让苏凌陪着回去就好，主要是考虑到霍斯维对苏凌的不一样——在酒席上，霍斯维对自家小儿子的那一份熟稔，似乎并不是装出来的。
坐上车子，苏凌向后看了一眼，看到父亲大哥他们还站在酒店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
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层不是滋味的感觉，苏凌尽量忽略了这些，现在就已经这样子了，如果真让他们知道他和霍斯维的关系，那怎么办？
今天苏凌他们都喝了不少，基本都是苏家敬的霍斯维，至于霍斯维喝了多少是没人会管的。现在感觉酒精在胃里震荡着，有种热辣的感觉在身体里升起。
两人都坐在后座，霍斯维轻轻握住他放在座垫上的手，轻声说：“今天还是喝得有点多了吧。”苏凌的酒量确实比较一般，今天在饭桌上霍斯维也不好多说。
苏凌没怎么动，他感觉确实有点醉了，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的程度，他对于酒精实在没有太多的爱好，想起上次……还差点误了事，他突然想起前天听到的一个消息，他睁开眼睛问霍斯维：“张启田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那个消息事关一位副部长的落马，罪名不少，多家媒体都把这个反腐实例放在了显要的位置。张启田，就是……张东洋的父亲。
霍斯维挑了挑眉，看了苏凌一会，他才说：“如果没有问题，谁会拿一个副部级的人物开刀？张家早就太醒目了。”
苏凌明白政治斗争的残酷，其实不用霍斯维的能量，他身边自然有各种帮他做事的人，大家都是各有所需，光鲜之下的错综复杂，非常人所能想象，这事确实也没有那么简单。跟霍斯维有没有关系，早已经不重要了。
苏凌知道自己问得太鲁莽了，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霍斯维始终都握着苏凌的手，厚实的掌心包住苏凌的，手指轻柔地在他的手腕上抚摸，完全都是抚慰的意思，只是苏凌有点觉得车厢里越来越热，他有些懊恼，干脆闭上了眼睛假寐。
不知道是车子开得太平稳还是酒精的催眠作用，没想到这一假寐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苏凌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
短暂的不知身在何处的怔愣过后，苏凌立刻拿出裤袋里的手机，发现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因为车窗装了特殊的车膜，外面明亮的灯光并未影响到苏凌的眼睛，只是从前座可以依稀看到这似乎是一个挺大的停车场。
而车里，空无一人。刚才匆忙找手机，这才发现身上覆盖着一件外套，上面还有淡淡的麝香味道。
人呢？苏凌立刻打开车门，看到不远处传来低低的讲电话声，他循着声音看到了霍斯维高大的背影。
听到身后从杂乱到平缓的脚步声，霍斯维随意讲了几句就收了电话，他转身对苏凌笑说：“看你睡得这么熟，没有叫醒你，感觉还好吗？”看苏凌还提着他的外套，他走近他，拿起衣服盖在苏凌身上：“这边地下停车场还是有点冷，多穿一点免得感冒。”
面对这样的关心，苏凌觉得有点恍惚，这都过了多久了？依稀的印象里，有一次吃晚饭前，苏凌也是这样在车上睡着了，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吧，但是两个人都明白，这段时间真的经历了很多，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接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身上温暖的感觉让苏凌收回了思绪，他淡淡说：“走吧，我送你回酒店。”虽然母亲表示他今天不用再去医院了，苏杭刚才也说他晚上会去医院守夜的，苏凌还是不放心，想送霍斯维回酒店以后再过去看看。
走过霍斯维身边的时候，手臂却被拉住。紧接着苏凌整个人被拥进怀里，有一只手探在他的后颈上，迫使他抬起头，动作并不粗暴，但……让人难以拒绝。
没有接下来很快的动作，苏凌和霍斯维对视着，清晰地看到霍斯维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五官，霍斯维看人总是这样深，似乎要深入一个人的灵魂，苏凌总有一种无所逃遁的感觉。
此刻苏凌在霍斯维的眼里不仅能看到自己，还能看到霍斯维眼里隐忍的□，如深海中的灯塔，在远处若隐若现，但也因为这份神秘，而更显得撩人。
这让他觉得有些心惊，他……苏凌感觉那种燥热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苏凌似乎听到霍斯维的低叹，然后唇上有一种温热的触感，他清晰地问到了属于霍斯维的味道，而随即这样的感觉就淡了——因为霍斯维并没有继续深入这个吻，他的手从后颈滑到苏凌的脸颊上，然后这种触感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残留的温度。
虽然仅仅只有这么一瞬，但一种类似触电般感觉从苏凌的脑子滑到脚底，又从脚底升到心底，身体的细胞似乎完全被这个浅浅的吻激活，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霍斯维拍了拍苏凌的肩膀：“走吧，小凌。”
苏凌愣了一会，然后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脑子有些乱，身体有些热，不，是很热，霍斯维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如果他是无意，又何必搅乱这一池春水？而他又似乎明白着自己的不豫和那一丝隐藏的陌生。
苏凌这才发现，霍斯维定的这家高级酒店，离母亲所在的医院非常近，服务员指引着走到套房，苏凌看到门口贴着霍斯维名字和房间号的行李，才知道霍斯维今天应该是从机场直奔医院。
霍斯维招待苏凌坐下，问他喝点什么，因为晚上实在喝了挺多酒的，又在车上睡了一觉，苏凌实在是有点口干舌燥，他也没有客气，说：“给我一杯白开水吧，谢谢。”
拿着玻璃茶杯，喝下一大杯水后，额头感觉有一点晕，苏凌这才确定自己今晚确实是喝多了，套房的沙发很软，也很舒服，霍斯维正坐在他身边，套房的灯光不算很亮，但是异常柔和，苏凌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他揉了揉鼻根。
“怎么样？好点了吗？”霍斯维解开了衬衫的袖扣，轻声问苏凌。
苏凌放下了手，释然道：“没什么事……”佯装轻松的嘴角却无法显示出合适的弧度，苏凌觉得有些勉强和力不从心。僵笑了一会，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就停止了表情扮演的游戏。
霍斯维说：“帮你添点水。”就要拿起茶杯。
苏凌阻止了他：“不用了，我这就要走了，你早点休息。”还得去医院看妈妈，他作势要站起身。
霍斯维却压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苏凌一下子没站起来。
过了半晌，苏凌低声问：“这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看霍斯维，话语听上去也有点低落的味道。
但随后——苏凌猛地站起来，反扣住霍斯维的肩膀，直到把他逼到墙上：“这是为了什么？”他盯着霍斯维，恶狠狠地说。“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还敢期待我也像你这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喜欢的时候就可以天天献殷勤，一下子又可以冷漠地像路人？！”
苏凌的眼里闪过清晰的痛楚和苦恼：“原本这些你都是没必要知道的，因为我以为大家都放弃就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你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逼我正视我自己的感情，恭喜你，你达到目的了！”
“……我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做不到你这么洒脱。我确实很在乎你，甚至爱你，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你变脸变得太快了，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只是一个在你编制的网里无法逃脱的猎物？你很明白我逃不了，所以你可以随便看着我挣扎……”苏凌看着霍斯维，眼睛泛红，那一段时间的痛苦一点点浮现，几乎要摧垮他佯装坚强的意志……
第八十八章
制高点
霍斯维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尽管苏凌的力道并不小，他讲话入神时几乎把霍斯维的领子攥得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说话？嗯？这样耍来耍去很好玩吗？？”苏凌实在气不过霍斯维这时候还能保持这样冷静的模样，在看到他这么痛苦的样子他竟然还这个样子，这个男人的心是千年寒冰做的吗？？
霍斯维凝视着他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我的错。”这个时候，任何辩解和安慰都是没有意义的，有时候感情并非能替代一切，所谓的感同身受其实追根究底总归是苍白无力的。
这句话却如同彻底点燃那个炸弹的导火线，苏凌将霍斯维按在墙上，揍了他下巴一拳，打得霍斯维头歪到一边。
苏凌这一拳算是化愤怒为力量，力道很重，霍斯维感到下半个脸都麻了，不一会就有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牙齿磕破了嘴唇，有血从唇角流出来，滴到白衬衫上，格外显眼。
苏凌瞪着他：“为什么不躲？”霍斯维只要偏一下头，也不至于打得这么严重，但凡有一点近身打斗经验的男人都知道。
霍斯维伸手抹了抹嘴角，淡淡说：“这是我欠你的，小凌。”
“fuck！”苏凌放开了他，一脚踢在旁边的柜子上，柜子倾斜在墙角上，上面的花瓶落在地上“乒”地一声，碎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在这装大度装无辜，博取同情吗？”
霍斯维强势地将苏凌拉到一边，以免地上的碎片误伤到他自己：“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小凌，我是欠你一个解释，这一拳我不躲，是因为我知道你打出来应该能好受一点。”任何愤怒和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不然会越来越严重，这未必是坏事。更何况，皮肉之伤哪里比得上苏凌心里的刻骨之痛。
霍斯维将苏凌摁在墙上，但没有用力，他抚摸着苏凌的手：“痛吗？”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都是一样的，那一拳确实打得不轻。
苏凌偏过头，咬牙说：“不要……这样。”想要竭力挣脱的手动了一动，却还是被牢牢固定在墙上。霍斯维这个变态……早知道他的力气就不是一般地大，如果刚才不是他存心让着他，那一拳根本动都动不到他身上。
霍斯维观察着他俊雅的侧脸，忍住想亲吻的欲望，慢慢说：“冷静下来了吗？能听我说话吗，小凌？”
苏凌沉默了一会，贴在墙上的脸感觉到墙纸的凹凸，有点冰冷，但是心里却莫名的烦躁着，不知道在无心抗拒着什么，但又觉得无力。过了好半晌，苏凌也没出声，倒是霍斯维笑了笑，放开了他，然后独自坐在沙发上，说：“你先听我说，然后再做决定，好吗？”
“那天早上我确实见到高意涵在你的房间里，不过来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事肯定是没有这么简单的，高意涵的历史远比你想得复杂，我承认当初你插手她和张东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做什么，我相信你觉得你不说自然是觉得可以处理好的。——只是我还是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在看到你们躺在一块的时候，我承认我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如果可以，我宁愿把她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抹去。”
“如果小凌你认为我是因为看到你和高意涵的事情对你产生了隔阂，那你就错了，我确实想毁了她，但是我不会那么做，因为这事太醒目了，如果让对我们家不友好的人知道我对她这样的一个人动手，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怕牵出你。”
“我姐姐，水云，你见过的，我们是同母异父，但是感情如斯。她很明白你对我的意义，包括我妈妈也是知道你的，这个家族里，我想我找不到第二个像她那么支持我的人。很早以前我就决定，只要是她想要的，我绝对不会跟她争。”
“小凌，我不太清楚你是否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其中的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明白的，总之即使我妈妈出于对我的爱护，默许了我们的关系，我们要真正在一起的阻挠还是非常大，我当初的目标是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得到家族的谅解和支持——你知道，如果和你一起，我绝对是不允许出现我和另外的女人假结婚，掩人耳目的情况的。任何时候，我希望我们都是彼此全心属于彼此的。”
“水云，我姐姐她确实顾虑比较多，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来找过你，这件事情我和她沟通过，她在这方面非常固执，出于不想给你增加太多思想负担，我没有跟你沟通过这个，现在回想起来，这样未必是对的。”
“那天在水云家里的宴会上……我是没有想到会遇见你的，这是我头一次觉得水云做的太过分了，我怕我自己会失控，所以我没有跟你打招呼，有些事情我知道你肯定会误会，而在那样的场合下，我没法给你更多的解释和安慰，你不知道，那天难受的不是你一个人。水云执意要给你的所谓考验实在是触怒了我，我第一次觉得我的身份给我带来的仅仅是束缚，第一次我有一种无力感。”
“那次谈过以后，水云也意识到她做得有点过了，我们至少达成了谅解，而且我明白她一开始就是没有要拆散我们的意思，她只是不放心，如果没有她的支持，我们的关系仅仅有我妈的默许是绝对不够的，我不希望在以后还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希望能一次性解决好这些事情。所以那段时间，我想给你时间想想我对你的意义，也利用这段时间处理我们以后可能的阻碍，这是我最大的动力。”
霍斯维慢慢转头盯着苏凌，苏凌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清晰的……愤怒：“你知道吗？小凌，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就这么一辈子把你禁锢在身边，你也不要出去了，也不要有任何其他逃离的想法了，但是这样我知道会毁了你，也毁了你对我的信任，你可能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有时候你的犹豫和保留真的让我觉得……生气。我一直在等你，当可惜你一直把我当成圣人，觉得我可以无限制容忍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不付出，包括你抽身而过的想法。你错了，我对你在乎和宠爱，完全建立在我相信你以后也能如此爱我的前提下，可惜如果不经历一些事情，你永远不会明白，所以我并不后悔那么做，即使后果是会失去你，我也不后悔让你明白，你也是同样需要我的！”
苏凌有点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霍斯维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看着他，苏凌不是第一次觉得霍斯维城府深了，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霍斯维……跟他了解的那个霍斯维……是有差距的。眼前的霍斯维，或许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他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复杂难解了，有些事情在心里慢慢瓦解，慢慢出现了裂痕。ff
霍斯维的付出……确实苏凌一直有些把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在这段时间里苏凌也意识到了这个很严重的错误，正是这个错误，让曾经的他和苏杭走到了那样的地步，虽然他现在也明白，不管如何，命中注定他和大哥仅仅只能是兄弟。而霍斯维……当他开始那么意外的出现在苏凌的生命中的时候，苏凌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尽管他一直压抑自己，但是无法否认，霍斯维是非常适合他的，彼此的欣赏和理解，加上心灵的契合，精神上的依赖感开始逐日加深，他的爱让苏凌觉得是一种无言的至高享受。而苏凌，确实没有想过，有一天彻底失去……霍斯维，那将代表着，他们之间以后将毫无关系，在各自的世界里有各自的生活……苏凌觉得那简直是一种醒不过来的噩梦，所以他去找霍斯维了。
过了好一会，苏凌说：“我真的有了一种恐惧感，你知道在你面前我现在根本是毫无隐瞒的余地，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平等，只要你想怎么样，是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中？如果还有下一次呢？你确定一切还能如你所想般发展？”
制高点
作者：elsaluo
第八十九章
制高点
霍斯维摇头，苦笑道：“如果我有那么神通，我就不需要现在跟你说这些话了，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在我掌控中的，小凌，你要明白，特别是对你，我尤其没有底。”
苏凌怔怔地听着，过了一会，他从墙上站直身子，这种话题谈不出结果的，两个人显然都需要时间，他说：“给我一点时间吧，说实话这些事情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心态对待我们的事情，我不想在状态不好的时候做出任何决定。这几天你不用专程在这陪我了，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说完，他走向门口，借着他听到霍斯维冷静中隐含关怀的话语：“小凌，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苏凌握着雕花门把的手紧了紧，然后他看着手上冒出的青筋一点点平复，心里面一直焦躁不安的一些东西也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这段时间所有的东西，现在看来，并非是全部来自于霍斯维的所作所为，而更在于他自己。苏凌终于明白，如果一直都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一直都没有摆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说：“我想是的，大家都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
霍斯维说：“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我爱你，小凌。”
苏凌回头看了他一眼，明亮的灯光下，坐在沙发上的霍斯维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暖，少了一些冷峻。听到他的表白，苏凌低头笑了笑，然后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在霍斯维的注视下，苏凌合上了门。
走出酒店大门的苏凌，忽然觉得海阔天空，心境的豁然开朗，更多来自于内心的宁静。当自己能作为一个够优秀够卓越的成熟男人时，他跟霍斯维好好谈这些再不迟，而之前的弱势，完全来自于自身在霍斯维面前的不自信。一直以来，虽然未曾有依附的想法，但不论是工作还是情感还是过得太顺了一些，苏凌嘲笑自己怎么连基本的挫折都受不了了，他跟霍斯维的关系本来就特殊，更何况两个人都是成熟的男人了，又何必在这些地方计较，谁对谁错，早已经都不重要了。
人经常回头看以前的自己，觉得自己当时很幼稚，很傻，是因为人总是在当时很难逃脱当局者迷的局限，而那些内心强大的人总能避免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和抉择，在很多时候，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不是天天在一个小情场里进行无谓的角力，这并非苏凌想要的。如果他和霍斯维真的可以在一起，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苏凌母亲的病情在大夫和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终于慢慢有了起色，期间有北京过来的专家给苏母会诊过，还带来先进的复建器材。苏凌自然明白这是霍斯维的安排，不过他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他知道这只是处于霍斯维对自己母亲的晚辈关怀，他不需要拒绝。
在照顾母亲的这段时间，苏凌一边积极考虑着这边成立新公司的初步构想，另一方面北京公司的人事权上也慢慢放开给副总，只在重要大事上给予一定参考，和母亲以及家人一起的日子比他想的要轻松，而且也要愉快，他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在恢复，一天陪母亲去复建称了□重，发现自己重了几斤。
一天，陪母亲吃完午饭，苏凌正读报纸给她听，头版新闻还没读完，听母亲问：“凌，最近老是陪着妈妈，自己的事情都耽误了吧？”
苏凌放下报纸，握住她的手：“当然没有，陪您之余还有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有件事情我没跟你说，我已经决定在这边成立一家新公司了，北京那边的公司可能缩小规模或者以后作为这边的分公司存在。不过暂时没这么快，资金上人力上都需要慢慢考虑和打算。”
苏母有些惊讶：“凌，这事情你想好了吗？”ff
苏凌点头：“嗯。实话说，在北京那边，各方面压力都不小，以前觉得什么都靠爸爸真的很不好，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太不成熟，在这边不仅能和你们在一起，我自己心里也觉得轻松一些。”
苏母说：“如果你真的做好决定，我和你爸爸当然是会全力支持你的，但是你要明白，千万不要苦了自己，别委屈了自己。”
苏凌摇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会自己家做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给我一点时间，妈妈，我能做好的。”
苏母摸了摸他的头，说：“傻孩子，你在事业上我从来不担心，你有能力有抱负又聪明，没理由做不好的。凌，你现在也不小了，应该考虑安定下来了。”
苏凌想着，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但是他的心态此刻是平和的，他想对于他最爱以及最爱他的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苏母性格恬淡温柔，苏凌知道她未必会反对，但是他必须坦诚。他对苏母说：“妈妈，我不能瞒你，我和之前那个女孩子已经分开很久了。”
苏母毫不吃惊，只是笑着：“妈妈知道，分开未必是坏事，你会有适合你的人的。”
苏凌问她：“如果我以后在一起的人，并不是女的，妈妈会反对吗？”
苏母愣了愣，她轻声自言自语道：“是吗？”她看着膝盖上的毯子，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然后她问苏凌：“是谁？”
苏凌说：“妈妈见过的，——霍斯维。”
过了一会，苏母低叹一声，她说：“我早该猜到的，只是我不愿去往那方面想罢了，霍斯维他看你……实在不像普通关系，只是他实在太优秀，加上他特殊的家庭，妈妈担心你会吃亏。”
苏凌说：“我考虑过这个，我相信他是能处理好的吧。他确实出类拔萃，我也并没有任何依附于他的想法，我们会是很平等的关系，妈妈你放心。”对于母亲的顾虑，苏凌自然是明白的，绝对不仅仅是出于对于霍斯维背景的担忧，更多的是对他这个儿子。
苏母对苏凌说：“凌，希望你明白，妈妈以前做错过事情，妈妈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当年劝让苏杭从他们过于亲密的抽身而出，却造成自己差点失去苏凌，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霍斯维虽然未必是苏凌最安全的选择，但确实是最好的。那年十八岁的霍斯维，就已经让苏父私下赞不绝口了，其能力和品行绝对都是顶尖的。
苏凌知道母亲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将母亲搂进怀里：“妈妈不用担心了，这段事情经历了不少事情，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很任性的苏凌了，您知道的……我需要您的支持和信任。”
苏母点头，眼圈有点泛红，如果有选择，她不愿意让苏凌经历这么多痛苦和挣扎，然后再慢慢成熟，但这毕竟是必经的过程，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慢慢承担起他应该做好的事情，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她的儿子，苏凌，他是可以做好的吧，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妈妈在这么想着，内心悲欣交集。
苏母的身体恢复以后，她再没有接受医院的返聘要求，这对于一个主任医师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但比起当好一个医生，她现在更愿意做好一个母亲，做好一个奶奶。
一直觉得略嫌空旷的房子重新热闹起来了，祖孙三代都住在一起，苏杭定期飞往北京处理学院事务，其余时间都在这边筹备工作室的事情，当然还有照顾怀孕的妻子。
苏凌则开始为成立新公司的事情忙碌，借助于父亲在这边的影响力和人脉，加上部分北京自愿过来的精兵强将，一切都在稳步进行中，项目自然是不缺的，之前霍斯维在杭州帮他牵线搭桥的，就够他做的了。
这差不多半年了，苏凌又重新恢复了忙碌的生活，在重新建立苏凌团队的同时，他也在有意识地在这一批人中物色和培养接班人，公司要做大做强，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如果都让他来做决策，还不如引入职业经理人，而条件已经慢慢在成熟了。
这半年来，苏凌和霍斯维没有见过面，但是定期苏凌会接到霍斯维的电话，在电话里更多的是苏凌在工作上咨询霍斯维的意见和看法，而霍斯维也是知无不言，苏凌得到了他很多提点，在这个过程中，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又重新建立起来，更加使两个事业型男人贴近不少。苏凌知道短期内自己肯定是赶不上霍斯维的，也许这个学习和追逐的过程会是一辈子也说不定。
第九十章
制高点
又是一个觥筹交错的夜晚。
苏凌看着会场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站在角落里啜着香槟。
今天他其实可以算是半个主角，本地商业地产的佼佼者和他们公司的合作进入了尾声，今晚借着机会，以企业联谊的名义在本地的高级酒店包了一个场，邀请了项目主要参与者来此晚宴。
在北方几个项目收获了良好的名声，作为暂时的外来者的苏凌很快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关键是凭借父亲在这边的人脉——虽然很多人在各种场合总是用较为崇敬的口气谈起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总“素有决断”，“做生意讲义气又诚信”，“产品过硬”，但苏凌明白，大约不是这么回事吧。
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在这边的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早起的资金困境得到了一位风投朋友的有效斡旋，没有陷于股权分割的困扰，暂时也摆脱了天天跟别人交代年报的苦恼。
作为今天的半主角的好处是可以自己单独待在自己想待的地方，偶尔微笑送迎即可，那些属下一向识趣，不愿过多打扰他。这个项目战线很长，这完全是作为对辛苦工作者的犒赏晚宴，他们这些老人自然可以退居其次。
苏凌觉得最近这半年来自己的心态越发平稳了。他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然后彻底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某种程度上，这种类似老僧一般的心态是会被年轻人嘲笑的，他还是很少对别人公布他的真实年龄，尽管身在本地，多少有人还会从苏凌以往同学的口中得知，然后大加赞赏一番，但苏凌一般只是微微一笑，自然就过去了。久而久之，大家知道他不愿意提这些，也就把兴趣转向了另一个方面——他的个人问题。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苏凌在本地的顺利落脚，得益于诸多人脉和往日情谊，但同时也意味着部分隐私权的丧失——比如在任何场合几乎都要被追问是否成婚——如果知道他的年纪更是锲而不舍的要为自家人谋一位难得良婿——对于这些苏凌虽然不至于反感，但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苏凌不禁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光溜溜的，这才是惹人注目的根源——他思忖着，是不是最近随便弄个圈戴上去比较好——但他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馊主意——这肯定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他几乎可以预见被熟人追问是哪家姑娘却从来没见过，若是父母的旧友，更难交代，老朋友儿子结婚竟然连一场像样的宴会都没有，成何体统……诸如此类，已经够了。
尽管脑袋里想到的东西似乎并不怎么能令人开心，苏凌还是觉得没什么波动，难道自己真有入定禅心？苏凌微微自嘲地想。
“小苏。”苏凌正想放下杯子，跟那位一直等待他致辞的司仪说他今晚可能要早点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苏凌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浅浅的笑意——他在几秒钟之内就在脑袋里迅速搜寻出了这把声音的主人。
中阳地产的老总——孟中阳，这次最大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苏凌的恩人，苏凌没想到他今天亲自过来了，本来这边之前是说交给苏凌和他们公司常务副总全权负责的，因为孟老总最近心脏有点问题，苏凌想着他应该在家里休息的。
转过身的苏凌也在这时候看到了孟总身边的贵客——他立刻就明白了今晚孟总为何出现在这里——苏凌立刻首先表达了适当的惊讶和无奈：“孟叔叔，您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孟中阳其貌不扬，但是眼神精光四射，即使是看着他很喜欢的苏凌的时候——他仍然是带着严肃的，他说：“今天过来，自然是有要紧事，我对你们是绝对放心的，有位贵客想引荐你们认识一下。——霍先生，这位是小侄苏凌，小凌——这位是霍先生。”当孟总的眼睛看在他身边的这位客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带着恭敬的——能让这位部队出身、一生自律、通过自己创业霸占一方的铁汉子表达出一点敬意都是非常不容易的。
苏凌再次发挥了他如火纯情的演技，他的脸上立刻从刚才的微微惊讶全然转化为带着荣幸和恰到好处的谦恭的笑容，他伸手过去，说：“您好，霍先生，我是苏凌。”
这位……霍先生——他看上去似乎更加……有魅力了，岁月从不会苛待他的，苏凌觉得这明亮的灯光微微让自己有点晕——当霍斯维干燥厚实的手掌握住他的手的时候。
时光飞逝。
那是很久以前吧。也是在一个很明亮很华丽的场合。也是在迷茫之中突然被人唤起。也是在这样突兀而又自然的场景中，遇到了这个男人。
“苏凌，这是霍先生。”霍先生……
从此就重新认识了这个比他大了几岁的成功男人——不，用成功来形容他可能有点俗气吧。当时看到锋芒不露却光华蕴藉的霍斯维，苏凌微有些惊喜，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在霍斯维温和平静的眼睛里看到那么点希望。
孟中阳含蓄地说，对于苏凌稳重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小苏，霍先生对于咱们这边的市场十分感兴趣，有意在这边投资，你作为咱们本市的优秀青年人才，可要为霍先生多介绍一下。”
对于这次引见，苏凌其实觉得有点受之有愧——孟中阳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两年前车祸去世，他一直是非常坚强、非常慷慨的男人，在当地颇有名望，苏凌在他身上看到一个男人应该具备的一些素质，也得到了他很多的真心无私的帮助——尽管苏凌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不值得他如此看重——正因为如此，苏凌觉得自己更没办法辜负他。
苏凌感激的看着他：“孟总，我会的，您放心，好好保重身体，您交代的任务我一定会认真尽心的完成的。这边空气不好，我们先送您回去好吗？”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未曾出声的霍斯维这时也说：“孟总，承蒙热情招待，霍某感激不尽，如果因为我影响了您的休息，我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孟中阳瞪了苏凌一眼，然后满脸笑容说：“没事，我都这个岁数了，生死早已经看淡了。”
苏凌有些黯然。今年早些时候，孟总就已经宣布他去世以后将把大部分财产捐给慈善机构，只留一些财产以基金的形式定期资助给家族里60岁以上的老人和20岁以下的孩子。
苏凌交代司机开稳一点，给了孟总一个【请放心】的眼神，然后目送着车子尾灯一闪，缓缓离开。
两人站在外面，此刻凉风习习，吹得人微醺，南方海滨城市的风，和北京毕竟不一样。
苏凌开口打破了沉默，看着霍斯维说：“霍先生，我送您回去？”
霍斯维说：“不用了，刚才过来自己开车的。”
苏凌掂了掂手里的钥匙，然后说：“那走吧。”
霍斯维没有多问，开着车子跟上了苏凌的宝马。
苏凌的车子开得还不慢，加上这时候完全不是什么堵车的时候，路上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比。
然后霍斯维发现，苏凌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就这一身在车道里穿来穿去的技术——似乎有点危险，霍斯维眯了眯眼。如果他今晚喝了酒，这可不是好事情，霍斯维踩下油门，决心超前截住他。
只是苏凌从小在这个城市生活，对路况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霍斯维虽然一直紧追不舍，但是好几次即将追上的时候又被他换方向溜了。
到达宽阔笔直的海滨公路时，霍斯维瞅准时机，通过旁边一辆车子的掩护抄在了苏凌的前面，按了几下喇叭对那辆车的司机表示歉意，打开双跳灯，车速渐渐缓下来了——如果苏凌还没糊涂到想追尾的话。
打开车门，霍斯维看到苏凌已经率先跳下车，顺着旁边的缓坡走下去——不远处就是一片沙滩，这里已经闻到了海风微咸的味道。
霍斯维知道他是存心想玩，虽然是顺着他，但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既然他见好就收，霍斯维也没想多说——从几位朋友对苏凌的评价来看，他这半年应该是长进了不少的。
霍斯维跟在苏凌后面，夜幕下，海滩上出奇的安静，只听到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就着月光能看到前面一道道的脚印。
“霍先生，这边风景不错吧？以前我一个人烦恼的时候，常一个人来这里坐一个晚上，然后看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什么烦恼也没了。”苏凌停下了脚步，捡起脚边一个贝壳，扔到远处。
“小凌，别再跑了。”霍斯维对他慢慢地说。“回我身边来吧。”
苏凌看着无尽的夜空，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他伤痕累累，拒绝了所有亲人待在自己身边，他拒绝了所有人，脾气暴躁，天天摔东西。
最后病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边收了一位脾气大的不行的病人，连母亲都因为他的事故病倒，苏父公务缠身，□乏术，只能暂时带苏母回去治疗，让苏杭过来照看苏凌。
苏凌表示，再也不想见到苏杭，如果他来，他就拒绝进行任何治疗。
没有办法，只能雇了人，拜托了朋友，在这边多照看着点苏凌。
有个人来到自己身边，没有告诉他的名字，只是每天都会有个人来到他的病房，给苏凌带来鲜花，太阳好的时候陪苏凌去医院附近医院逛一圈。他们没有讲话，仅有的一些交流都是在彼此手心上完成的。他记得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有一天，苏凌眼睛能看见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是谁？”苏凌无数次问过他。“是……苏杭让你来照顾我的吗？”
等待他的永远都是沉默，只是会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似乎想要把他身上无尽的能量传递给他，苏凌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热度。
苏凌低声笑了笑，然后对男人说：“异地恋有兴趣吗？”
霍斯维看着他轻松的笑靥，轻松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类似于亲昵的贴近，……哦？这倒有趣了。看来所谓成熟和自制不过是骗人的表面玩意儿，他还是他。
“怎么样，霍先生？”苏凌有点热，干脆脱下身上的外套，扔给霍斯维。
霍斯维没接他的衣服，只是径直走过去，摁住他的肩膀，就给了一个热吻。
不仅是热烈，而且近乎粗暴。牙齿啃咬在嘴唇上，带来火辣辣的感觉，舌头霸道的探进牙关，彰显着一点不耐烦和焦急。
苏凌在他口里低低【cao】了一声，然后抓住他的衣领，激烈地回应了他。
终于明白那个词了：电光火石。
好像什么东西醐醍灌顶，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吻开窍了。
压抑的，彷徨的，犹豫的，释然的，想念的……似乎所有的所有，都被揉进这个吻里面了。
苏凌恍惚地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下可真是疯了……不过，疯了就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