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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lsaluo        书名:制高点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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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制高点

    中途又想起之前和师兄杨景琛要约好一起吃饭,考虑到下周不一定有时间,他主动打了电话过去,师兄爽快答应了,中午两人就在苏凌公司附近找了家菜馆吃午饭。

    这么多年没见,两人确实有很多话说。

    杨景琛告诉苏凌:“当年我爷爷身体不好,我起初是去过去看他,后来没想到一拖就是很久,父亲匆忙调任,我也办了转学手续,没来得及跟你正式告别,说起这个,确实是我不好。后来在这边忙着适应学业,也就没有再联系你,其实有时候也会想起你们这些以前的朋友,特别是你这个小师弟。”

    苏凌问:“我也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师兄了。师兄,那你后来还学画吗?”学画期间,师兄挺照顾他的,也不介意苏凌有时候脾气不怎么样;有时候帮他指导画技,还会在师父面前主动夸他,现在苏凌想起来,觉得杨景琛确实从小就极会做人,他就是属于那种对自己人很好,对外人挺狠的人,那天开会他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风林的下属都看他眼色,这个新上任的副总确实很有威严。杨景琛也就是在苏凌这个从小认识的师弟面前才会有些熟人的样子罢了。

    杨景琛说:“学啊,学了好几年,一直到初中毕业才渐渐减少了次数,加上我们家里本来觉得画画就是一种副业,我爸虽然也从政,可没有你爸这么开明,他一心想我走所谓的‘正道’,加上我觉得我也不是特别有天赋的人,也就算了。倒是你,小时候不是天天嚷着要开画行的人,竟然也从商了。”

    苏凌无奈摇摇头,“陈年往事,师兄你还真记得住。你那还叫没天赋啊,那我完全就是业余了,我后来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我不像我大哥那样,静不下心。”

    杨景琛说:“你大哥的画这几年卖的不错,我知道,可见他混得不错,确实是适合走这一条路的。有时候想想我们满身铜臭,有些羡慕那些艺术家。”

    苏凌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杨景琛说:“苏凌,你今天打电话过来,真是巧了,下午有一个私人聚会,跟我一起去?”

    苏凌说:“今天我在公司加班呢,我就不凑热闹了吧。”

    杨景琛笑他:“小师弟,没想到你比我还忙啊。”

    “没办法,为自己打工总要勤勉些才能赚得到钱。下周我不在公司,有些事得先办好。”

    “小师弟下周要出差?”

    “算是吧,出去考察一下市场。”苏凌说:“哎,师兄,我告诉你,在外人面前可不要这么叫我,听着好奇怪,还得解释来解释去。我倒是想,不过你不是有伴侣了?”若是私人聚会,两个男人一起出席有些怪怪的吧。

    杨景琛说:“我家那位在厦门出差呢,不瞒你说,今天这聚会是我们董事长和夫人举办的私人摄影沙龙,去的人可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平时一般的场合你可是见不到那些人的,正好你今天请我吃饭嘛,我顺便带你认识几个人,要花多少时间呢。”

    苏凌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心动,说:“那我这么穿会不会很失礼?”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和西裤,没有领带,也没有礼服。

    杨景琛说:“这个简单,待会到商场买一套就好。”

    苏凌说:“那好。”

    风林的董事长李风林,苏凌未曾谋面,只是听过,是个资本运作高手,风林是他本家,他手上投资无数,早年并购风潮加上借壳上市香港都是经典案例,现在基本已经退居幕后,但估计是宝刀未老,是个不平凡的人。

    以苏凌公司的规模,这样级别的聚会确实还轮不大到他,苏凌也不屑于凭借“官二代”的身份进去,某种程度上他是极其骄傲的人。不过在中国,人脉比什么都重要,公司的事情能缓缓,在这种场合,刻意结交没什么必要,当见见世面或者碰见个把投缘的,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到了那边,才知是私人会所,一个楼层稍经改造,全部都用作摄影作品展示,看来早在筹备;长长宽敞廊道,配合不同灯光效果,排场不小。

    在众多大佬和名媛云集的场合,杨景琛和苏凌的出现倒并不显得多么显眼。

    杨景琛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介绍给苏凌,随后带着苏凌闲庭信逛。

    倒是慢慢接近了那明显就是人群焦点的两位。

    反正两人都不是急性子,看看这些作品,慢慢等主人招呼倒也是个好选择。

    这些摄影作品,以苏凌的眼光来看,其实也就一般,大概是因为包装或者出自大佬之手,所以能得到许多溢美之词。

    正谈论这几幅摄影画面架构时,杨景琛忽然笑容满面,向旁边走过去,顺便向苏凌使了个眼色——噢,主人来招待了。

    “李叔,林姐。”苏凌回头,只见左边的一位男人穿着考究西装,半黑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到脑后,瘦长脸,虽然有些发福,但看得出年轻时英俊的痕迹,听到杨景琛也只是笑了笑,倒有几分慈爱的神色:“景琛,今天带朋友来了。”却不是个问句。右边被称为林姐的女子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月白色苏绣旗袍,身段极佳,笑容恬雅,微微颔首向两人致意。

    从杨景琛叫他们两的称呼来看,肯定关系非比寻常。

    也是,杨景琛父亲当年在南方官职就比父亲还大,进京了肯定前途只会更好,更何况杨景琛还有个厉害的爷爷。

    官商一向不分家。

    还不论杨景琛勤奋敬业,颇有其父之风,肯定是得长辈喜欢的。

    杨景琛说:“这是苏凌,我的师弟,小时候一起学画,他现在经营一家软件公司。”

    这不是商业酒会,苏凌倒没有唐突地把名片递上去,这样毕竟不好,只说:“李总,李夫人,你们好,我叫苏凌。”

    李风林说:“哦,原来你还有个师弟,是哪家公司?”后半句明显是问苏凌的。

    苏凌回答了,不过他的公司估计李总应该没有听过。

    李风林说:“嗯,以后可与景琛多来玩。”

    苏凌点点头:“好的,李总,李夫人。”

    李夫人忽然低声对李风林说了几句话,李风林笑着看向那边。

    看来是有重要人士过来了。

    几个人眼睛也齐齐向那边望去。

    苏凌当然也不例外,只是看到那个正走来这边的男人,不免暗暗有些吃惊。

    竟然是霍斯维。

    身边还有一位风华美女,不过似乎不是上次那位女明星。

    霍斯维眼风一扫,大约是也没有料到苏凌会在这里,眉毛微微一挑,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等两位在眼前站定,几位人心里齐齐想:好一对璧人,男英俊沉稳,女美艳动人。

    李风林似乎挺高兴的,笑容似乎比刚才更深:“斯维,水云,你们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霍斯维还是稳重得体的样子:“李世伯,您客气了。”

    那位美女五官极美,气质更是上乘,一身宝蓝色紧身小洋裙,一对大耳环,脚踩四寸高跟鞋,十分挺拔高挑;她和李夫人完全是不同风格,若李夫人是朵清雅卓尔的梅花,她则是艳冠群芳的美艳牡丹。她轻笑:“就是,李世伯,我和维来这里是很开心的。”

    原来她称呼霍斯维为“维”。

    看来关系匪浅。

    苏凌这才打招呼:“霍总。”

    霍斯维微带笑容看着他:“苏凌。”

    李风林说:“原来两位认识,正要为你们互相介绍,这个是我世侄霍斯维,这位是我们风林常务副总杨景琛。”

    杨景琛上前和霍斯维握手:“霍总你好,我是杨景琛。”

    霍斯维说:“你好。”

    霍斯维身边的那位美女这才讲话:“你们好,我是水云。”

    苏凌注意到李总虽然和她关系熟稔,但竟然也未主动介绍,但她能主动讲话,说明地位不低,也不仅仅是霍斯维的女伴而产生的优越感,这样的气质应该是后天培养的,不是大富即为大贵。

    苏凌和杨景琛都向她做了介绍,苏凌注意到她明媚丹凤眼里看过来的眼光意味深长。

    苏凌并未深究,只是平和应对。

    随后,杨景琛借口带苏凌认识朋友也走开了。

    杨景琛帮苏凌拿了一杯**尾酒,他却是不知苏凌酒量不怎样的。苏凌倒也并未推辞,直接接过来喝了。

    “原来霍斯维是这个样子的,看来我妈倒是没有夸大其词。”杨景琛突然说,口气微带赞赏。

    苏凌看过去,那两位似乎在这里颇受礼遇,身边朋友围绕。

    他收回眼光,暗啜酒饮,心里无端有些闷然,但始终难究源头。“嗯,他确实极为优秀。”

    杨景琛说:“苏凌,你也不要介意,他毕竟是太过优秀,我倒是觉得我们这样的正常一些。你不知道,刚才李总对你投以满意的眼神,你刚才表现很稳重。他应该是喜欢你,才会叫你去他家玩。”

    苏凌有些心不在焉:“我很荣幸。”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处处和人比,只会让自己觉得累,更何况霍斯维的确应该得到那样的称赞。

    只是,原来情绪外露至此,师兄也看出来了。

    有些气闷,苏凌觉得是单纯生理上的。

    苏凌对他笑笑:“师兄,我去一下洗手间,待会过来找你。”

    杨景琛点点头:“我就在这附近。”

    苏凌在洗手间精致水龙头下掬起柔和清水,拂到脸上,直觉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沁入皮肤。早上高强度工作,下午还要笑脸迎人,攀交贵友,说不累是假的。

    抬头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阵模糊,隐约看见镜子里有另外一个黑色人影,使劲眨了眨眼,感觉到那人正定定看着他。

    第三十七章

    制高点

    “霍总?”虽然因为睫毛上的水雾还是不能看得十分仔细,但是已经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苏凌愣了愣。

    也不知道最近是低血糖还是怎么回事(以前苏凌他大学老不吃早饭,有点低血糖症状),视力有时候莫名地出现一些模糊。前段时间苏凌一直为公司的事情所累,自觉体质也还不错,其实距离上次去看医生,已经过了好久了。

    两人对视几秒,霍斯维才答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盒子里的毛巾,帮苏凌擦去脸上的水滴,动作轻柔又缓慢。

    苏凌静静站在那里,心突然开始打擂。

    刚才的气闷症状,似乎更加强烈了。

    明知道这个动作多么不合适,但是他身体僵立着,根本躲不开。

    到底怎么了?好像整个人变成机器人了。

    只是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米灰色格子西装,带着领结,额前一簇因为湿而显得有些凌乱但却无意中增加了几分与平日不一样感觉的头发,眼神微微迷惘;另一个站在他身后,穿着经典的黑白色礼服,因身高上的一点差距,正垂眼看着那个男人,神色难辨,只是那个擦脸的……亲昵动作却做得如此自然而……贴心。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静很静。

    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以及水池里的滴水声,滴-嗒,滴-嗒。

    这一刻,苏凌突然觉得沉醉了。

    说不上为什么,有一种类似于酥麻的感觉袭击了他。

    浑身,从头到脚,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在不知是血管还是神经的地方迅速流窜,迅雷不及掩耳。

    脸上的末梢神经似乎全都起立了,随着那柔软的触感,以及透过毛巾传达出来劲柔力道,都让苏凌几乎是在立刻就产生了一种类似震撼的情绪。

    是的,希望更多,渴望更久。

    甚至想借着背后两人身体微微相接的姿势,涌动进一步接触的欲望。

    苏凌突然明白,这并不是突然,也不是偶然。

    是必然。

    苏凌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混合着一点羞愧还有无措的情绪。

    这让他觉得自己突然不像自己了。

    所以苏凌没有拒绝这个动作。

    因为他无法拒绝。

    更因为他明白自己无法拒绝的原因。

    但是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出来。

    某种时候,苏凌只能被动地接受。

    尽管他的欣喜,他的矛盾,现在根本都无法说出口。

    大概是过了好久好久吧。

    苏凌才感觉到霍斯维放下了毛巾,在镜子里看着他。

    镜子里,两人的姿势,有一种奇怪的契合,还有……亲昵感。

    苏凌觉得喉头发紧。

    他有些紧张,感觉靠的太近,有些呼吸不过来。

    闷,还是闷。

    但闷中又有几分忐忑和甜蜜。

    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氤氲而出,冒出头来了。

    苏凌实在是不想自己变得如此情绪化。

    他有些害怕。

    大概又过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几秒还是几分钟。

    苏凌听到霍斯维说:“今天怎么来了?”

    苏凌这才感觉到刚才一直紧绷的肌肉有所放松,好像心里又某块东西突然落了地。

    至少霍斯维没说什么让他无法回答的话。

    不过他也不会。

    苏凌回答,感觉声音有些发涩:“嗯,杨景琛是我小时候一起学画的师兄。”

    在他面前,就是无法撒谎的,从第一次见他就是这样。

    这样的回答,就够了,足够明显了。

    霍斯维本来沉稳大气,给人很好的感觉,对于苏凌,渐渐地,又多了好几种解读。

    但苏凌也在一开始就抗拒这样的感觉,但是人往往是,越发抗拒却越发被吸引。

    油然而生的无力感。

    在感情面前,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只能俯首称臣。

    因为人本质上都是寂寞的,如此渴望,有一个人能在你内心深处,适时带给你世间最美的感觉,而且,世间渺渺,何时你能遇上这个人?我们都曾经扪心自问。

    但,往往你认为的是的,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契合,也许最后都被证明是错觉。

    因为,最终还是错过了。

    而一旦出现的时候,却因为已经过了那最激烈的情感阶段。

    那最纯真的东西,渐渐地,已经被遗忘了。

    可是并没有泯灭。

    苏凌一直明白的。

    苏凌一直在慢慢成长,对于一些事情,他会有更大的感知力。

    但也能学会压抑和隐藏。

    霍斯维能明白吗?

    第一次,苏凌也想透过那双一贯阗黑平和的眼,了解一下他的心绪。

    如此深沉的心府,是否在某些时候也能掀起滔天骇浪?

    如此莫测的表达,是否又能因为某个人产生多少波动?

    霍斯维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苏凌这才想起问他,为何他会在这里,但他最终还是觉得这个问题觉得有些累赘,他放弃了。

    此刻还是更享受不要讲话的这种平静。

    只因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内敛兼有,得体兼有。

    尚处于一种平衡中,而此刻这样的平衡,并未让两人都有打破的意思。

    只是,自从明白了霍斯维的心思(即使多数只有证据,而没有印证),苏凌倒不像之前那么忌惮他了。

    真的,有一个这么好的人爱着你,而你是被爱着的。

    对于苏凌,那种外放的感情已经过去了,或者以前也未曾有过。

    多少年来的磨练,让他学会认识并尊重强者。

    苏凌知道,他做不了最强的,但是他在学习,他在这条路上。

    可以说,他并不是能轻易被打动的。

    但一旦打动,则他会开始思考,思虑。

    霍斯维城府确实很深,人也有野心,就如之前所说,他这种人是注定不可能吃素的。

    他要是对人好,自然有他自己的方式。

    不需要虚与委蛇,不需要故作姿态。

    该怎么做,需要怎么做,他一一清楚。

    所以才会那么自然和熨帖,所以更让苏凌无法拒绝和抗拒。

    苏凌一开始还能用礼貌和客气随意对等地打发一下,后来他也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是因为他也需要吗?

    苏凌难以解释。

    在苏凌陷入他的自我思维的时候,霍斯维也在静静看着他。

    苏凌这个孩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永远都不可能那么明白的。

    这是必须的,也是注定的。

    霍斯维一向沉稳老练,他不会轻易做什么尝试,那些对他已经没有意义。

    这辈子对他来说,做的最多的是:谋划和思虑。

    过程在于,如何想要得到,如何最终得到。

    诸多事情都存在许多不定数,霍斯维已经学会以静制动。

    更何况是人,更何况是他霍斯维心心念念的人。

    霍斯维很早就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而苏凌是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人,虽然他现在变了很多,但是优劣兼有。

    他能明白世事并非都如自己所料是正确的价值观,但是同时他也丧失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本质上,苏凌还是一个容易陷入矛盾和自我怀疑的孩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放在苏凌身上,其实这是一句中性的话。

    霍斯维必须控制他们的节奏,因为毕竟他和苏凌之间,他要虚长几岁,更重要是,苏凌在他心中的形象,始终从那个有些脆弱又有些偏执的形象堆积起来的。

    霍斯维也会担心,但这种担心暂时是没必要让苏凌知道的。

    只需要让他明白自己是值得依靠的,同时,他也开始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孩子,还是有些敏感。

    不想让他受伤,霍斯维会慢慢来。

    尽管有的时候,那一种刻骨的渴望也在折磨着他。

    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想接近他,得到他的一切,想将他揉入骨血。

    他想疼爱他,想将他纳入自己羽翼,好好保护和珍惜。

    岩石下的滚烫岩浆,很少有人能看明白。

    唯有亲自接触的那一刻,有灼热的感觉,才能刺透几分。

    但岩浆毕竟致命,他只能小心翼翼。

    只是那层岩石,也不知道有多厚实,终有一天,霍斯维也觉得可能会难以承载。

    身体中的嗜血本能,霍斯维无法忽略,他只能暂时隐藏和压抑。

    霍斯维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也是很可怕的,处心积虑都是要得到的。

    而且,本质上,他也不属于什么善男信女,他有野心,有谋略,血雨腥风中过来,枪林弹雨中也扛过,他失去的很少,得到的太多。

    霍斯维真正这辈子自己想要的人和事物并不多。

    不过一旦认定,他会孜孜以求,永不言弃。

    霍斯维十分了解自己,也同样了解苏凌。

    所以他才愿意给苏凌一点时间,只因为苏凌值得他等待。

    但尽管深沉如霍斯维,有时候情感来的太迅猛,他也有些意动。

    苏凌实在太过甜美,太过诱惑。

    所以说他不会明白的。

    苏凌是不会明白他有时候一点点小动作都能让这个平日阅历无数的男人心里产生难以抑制的波动。

    苏凌总是不会明白他对霍斯维有多大的影响力。

    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变成一个怀疑论者了。

    戒心很重。

    但突破这些,必须有时间,尽管霍斯维觉得他能做到很多东西,他也必须屈服于现实。

    没人能和现实抗衡。

    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也是如此,只有水到渠成,只有船到桥头,才是最好的。

    霍斯维对镜子里的人说:“待会我们直接从这边过去吃饭,好吗?”

    苏凌看向他,微有些疑惑和惊讶:“这……”

    虽然晚上有约,但两个人都并没有想到会提前在这里见面。

    再者,霍斯维身边不是还有个……女伴吗?若是这样,可能不太礼貌吧。

    苏凌心中一凛,那根针……还是出现了吗?

    第三十八章

    制高点

    他之前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苏凌不是个愿意管别人事情的人,虽然他还算善良,也会帮助弱者,但他并不是个热心人,对别人的私生活根本没什么兴趣。

    但是今天……自从明白了霍斯维的心思以后,自从开始注意起他对自己的一点一滴以后,好像很多东西都开始慢慢起变化了。

    苏凌并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人都是这样的,不喜欢改变,一旦和自己预想的有什么不一样,内心就直觉地开始回避,还有抗拒、排斥。

    因为改变是需要代价的,当人不确定能否承受这个代价的时候,就贸然开始,不是个让人觉得安心的事情。

    苏凌却不知道,他眼里瞬间的犹豫和矛盾已被霍斯维尽数捕获。

    因此而在黑色瞳孔中散发的点点笑意苏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霍斯维却没有解释什么,他微笑着问:“怎么了?晚上主要和你讲讲出行的事宜,顺便和你品尝美食。”

    苏凌心知他做事不会这样毫无章法,心想他大概都已经安排好,也无须自己做这样的担心,他回答:“好的。”

    出去的时候,又在那边耗了个把小时。

    听说晚上为所有宾客准备了法式大餐,苏凌对杨景琛表示无法前往,杨景琛说:“那也没什么关系,下次有机会,今天人这么多,确实有些无趣。”

    苏凌忙说:“师兄,千万别这么说,今天过来认识这么多人物,我心里是高兴的,只是晚上是早就约好的……”

    杨景琛拍拍他肩膀:“小师弟,你性子还真没怎么变,又见外又爱当真。你要是忙,就尽管忙去,我今天可能要陪到比较晚了,毕竟李总对我一直很照顾,下次我们有空再聚。”

    苏凌笑笑,心里却想:我没怎么变吗?变化大了去了吧。

    大概过了一会,接到一条短信,果然是霍斯维的。

    “苏凌,我在外面车上等你。”

    和杨景琛还有主人告辞了,苏凌突然走出会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轻松。

    本质上,苏凌并非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其实学画的人都相对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

    但是苏凌还是从商了,当然他一直都还算适应,毕竟生活是现实的。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挂着那种不知所谓的笑容,在人前谦逊得体也是件累人的事情。

    苏凌毕竟觉得自己不是铁人,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因为境遇而不得不去改变;而不像霍斯维那样做什么都是天成,这样强自压抑也有疲惫的时候。

    难怪自己会喜欢和霍斯维待在一起,一开始即使是客气也得到很好的反馈和回应,后来更是觉得自然而然,再没有什么隔阂。

    甚至开始……享受起他的照顾和体贴。

    这次倒不是霍斯维自己开车,也不是上次的玛莎拉蒂总统,而是一辆奔驰s500。

    坐上车子以后,霍斯维问他:“苏凌,想去哪里吃?”

    苏凌松了松领口,坐在车子里还真是放松了不少,他说:“随便吧——就近找一家好了。”晚上还要回去公司加班,不希望这顿饭花太多时间。

    霍斯维对司机说:“去林州馆吧。”他接着对苏凌说:“听说这家最近来了个江南大厨,做的菜可能合你口味,我们去试试。”

    苏凌不想多说话,靠在座位上,只是点点头。

    霍斯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轻声说:“休息一会。”

    苏凌嗯了一声。这家菜馆他去过,是老字号的餐馆了,这几年对菜式做了改良,很多南方商会都喜欢来这里聚餐,渐渐也成为京城较为高级的南方菜馆,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原本是准备靠在座位上稍微休憩一会,毕竟车子开过去大概也要半个小时。

    可渐渐地,闭上眼睛后,就觉得有一阵困意袭来。

    慢慢地,苏凌也有些睡着了,或者说,是梦境中的慵倦状态。

    好像身体陷入一个温暖厚实的地方,脸上似清风拂过,轻轻地感觉,淡淡的舒适……

    梦境里似乎回到一个春天,有漫天的柳絮……飞扬……

    很舒服……很酣畅……

    ——

    苏凌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体的感官也在慢慢启动——他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了——而他刚才……睡着了……而且——鼻间闻到熟悉的麝香味,嗅觉刺激到脑部,苏凌转动眼珠,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竟靠在霍斯维的肩膀上。

    苏凌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然后他发现他的手和对方的手是交握的!

    因为天色已暗,车内又没有灯光,司机已经不在,霍斯维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只是,苏凌的手动了动,对方却没有放开。

    过了大概几秒钟,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纠缠了一会。

    霍斯维轻声说:“醒了?”

    这才放开了他的手。

    那厚实温暖的手抽开的一瞬间,苏凌感觉手指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也才明白刚才两人几乎是……十指交缠。

    苏凌微低下头,说:“不好意思,霍总。”第一次在车里睡得这么舒服,竟然是在别人的肩上。想想都有些尴尬。

    霍斯维微笑:“你最近太累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苏凌点头。

    大概刚才睡得有些沉,到饭店的时候,苏凌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还是有些懒懒的感觉。

    这时候是晚饭高峰,竟然两人也能坐到靠窗的位置,不得不感叹霍斯维的人脉。

    点菜的事情也直接托给霍斯维了。

    霍斯维点完菜,看着对面的苏凌,微低着头,手里托着个圆茶杯,好像在出神(说实话这孩子出神的次数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又好像在思考,这个样子倒也难得见到,少了几分平日的端庄,多了几分随性和……可爱。

    霍斯维也没有叫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过了一会,苏凌才反应过来霍斯维正在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端坐了身体,说:“霍总,对了,和我说说出行的事情吧。”

    霍斯维说:“倒也不急。计划可能在路上会有调整,大概是后天下午出发,这次初定两个地方:杭州,无锡,一个一线城市,一个二线城市,前者发展潜力很大,后者预备项目很多。”他笑了笑,继续说:“顺便我们可以一起欣赏一下西湖和太湖风光。”

    苏凌说:“嗯,两个好地方。不怕霍总你笑,我去杭州大概两次,上次路过六和塔进去看了看,其他景点都未曾浏览。”因没有无锡的公务,对这个城市只闻其名,没有去过。

    霍斯维说:“那就正好了,具体的我们路上再说。机票什么的我这边都会定好。”

    苏凌知道推辞也没用:“好的。”

    这是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两人暂时停止了交谈,开始专心吃饭。

    反正都不想喝酒,也就直接叫了米饭,难得吃饭可以从酒宴中避免,真是一种幸运。

    霍斯维还是一如既往了解苏凌的喜好,点的菜无一不是他平日喜欢的。

    和霍斯维吃饭,总是能从紧张和倦意中摆脱,第一次就是如此,总带有轻松和惬意。

    霍斯维还是一样地照顾苏凌,苏凌刚想喝汤,碗里已经盛好了;每道菜刚上来,第一份总是先夹给自己;而且更为难得的是,霍斯维频率不高,不会把碗里的菜堆得跟小山似的,但总是恰到好处,这么一下来,苏凌基本都不需要自己夹菜了,只管埋头吃就好。

    这么多次下来,苏凌已经……近乎习惯了,反而不再惴惴。

    若是拒绝来拒绝去,反而显得不够礼貌、小家子气了。

    偶尔苏凌也会观察霍斯维会吃哪几样菜,帮他夹一下。

    虽然苏凌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和女朋友吃饭的时候苏凌一般都不会这么做。

    可虽然如此,苏凌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霍斯维看着碗里的一片酱肉,挑了挑眉,什么都说没,就放进嘴里。

    吃完才说:“不用管我,顾你自己吃。”

    苏凌淡淡一笑。

    十分融洽的一顿晚餐。

    吃完后,霍斯维很自然地结了账。

    反正不是很贵,苏凌想着下次再回请好了,接下来应该有的是机会。

    回去的路上,霍斯维自己开的车。

    “苏凌,你这两天有空整理一下你们之前做的政府项目,还有系统建设经验。到时候可能用得上。”

    苏凌说:“好的,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霍斯维说:“暂时没有了,我相信你的这里。”他指了指头。

    苏凌说:“霍总你过奖了。对了,麻烦你送我回公司吧。”

    霍斯维说:“好的,不要太累了。”

    苏凌说:“我也想,只是公司事情实在不少,更何况接下来还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必须先交代好。”

    霍斯维说:“苏凌,有件事我应该和你讲一讲的。其实一个好公司,除了有好的领导,还应该有好的团队,我知道你是技术出身,很多事情会管的比较细,这次咨询方案里,我让他们适当加入对你们团队的评估和公司结构改善因素,到时候你自己看一下,我觉得长久来看,你对你的公司的管理要慢慢转为集中抓财务和人事,一线项目适当介入即可。慢慢的,你会发现其实这是一种更轻松的管理方式,要学会适当放权。”

    “当然,你的能力确实很好,但是不要忘记,你当初招聘来的员工他们有些也具备你没有的,其实一个老板,除了要会看人,能要会用人;一方面来看,你很年轻,公司在还处于初级成长期,很多方面确实少不了你,但是在这个阶段更需要建立一个更为科学和完善的管理体系,过了几年,你就可以从繁冗的日常事务中抽身,转为抓概念和资本运作,然后开始考虑适当的行业多元化,那时候才是公司真正的收获时节。”

    第三十九章

    制高点

    苏凌点点头:“霍总你说的很对,前段时间对公司的治理机构还有工作思路我也有相关的想法,但现在公司也处于控制成本和政策紧缩期间,我之所以参与和介入一线项目,也是想看看公司项目运作效率以及成本流程上是否有改进空间。”

    霍斯维说:“苏凌,当然我明白你这样的想法,但是千万不要着急,也不要弄得自己太辛苦了,你既然明白问题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当然要转变也并不着急于一时。虽然这些话有些老生常谈,但是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苏凌说:“霍总,这哪里是老生常谈,你这些经验对我来说真是非常宝贵。其实说真的,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学到很多,和你比起来,我有时觉得自己很不够。”

    霍斯维笑了笑,在心里轻声叫了他一声傻瓜。“苏凌,你还年轻,我二十八岁的时候未必有你这么优秀。”

    苏凌淡淡笑说:“霍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难得地很轻松愉快。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说客气话或者假话,在霍斯维看来,苏凌这几年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而对于苏凌来说,和霍斯维在一起,不仅学习为人处世的达观和大方,更学习商业和工作上的手段和技巧。

    第二天苏凌正和王副总还有公司几个中层开了个例会,交代了相关事宜。

    事情不少,几个人也讨论了挺长时间,王副总做事细心稳重,苏凌倒是很放心他,今天的会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交代助理泡了咖啡过来,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淡棕色的液体随着声波和移动荡漾出圈圈波纹,苏凌眨了眨眼,似乎眼前白色的瓷体上出现了斑点,他闭了闭眼,伸手按了按鼻根,等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通体的白色咖啡杯,上面没有任何斑纹。

    王副总这时转头对苏凌说话:“苏总您看……”

    苏凌又专心投入于工作了,他将刚才内心的一点疑惑抛之脑后了。

    回到办公室,秘书小姐告诉苏凌刚才有个电话是一位叫田野的先生打过来的。

    苏凌道了谢,心想着田野应该是从厦门回来了,这人,神出鬼没的。

    苏凌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田野一出口就是调侃:“帅哥,真忙啊你。”

    苏凌说:“过几天要出个差,今天忙一些,晚上有空一起吃饭不?”田野打电话的意思苏凌当然知道,他们两人也不需要太过客气了,再说其实早就说明白的事,苏凌巴不得赶紧把这人情还了,省得老那么吊着。

    田野说:“就是这事,我那个表妹也会来啊。”

    苏凌微微苦笑:“我知道,地方你定吧。”田野会吃会玩,好吃的地方自然他都知道,这些富人少爷口味本来也刁,让他做主显然最妥当。

    田野自然不客气:“行,到时候短信告儿你。”

    晚上苏凌有些疲惫地开车到了田野说的地址,这是一家私家菜馆,苏凌来过一次,但是那次是赶场,也没吃出个所以然,倒是签账单的时候发现价格确实不是普通的贵。

    后院一个停车的地方,触眼尽是好车,这地方确实也不是普通人来的起的。

    到了田野定的包厢,一打开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和微微的冷气一起扑面而来,苏凌脸上挂起了平日的笑容。

    穿着暗花色涂鸦t、头发微染成栗色的田野正在和他旁边一位女子低声说话,看到苏凌过来,田野说:“好歹来了,上菜吧。”后一句话是对服务员说的。

    苏凌脱了外套交给服务员,田野说:“我表妹,徐娅。”

    苏凌对她笑了笑:“你好,我是苏凌。”说实话,苏凌对这位所谓田野的表妹几乎毫无印象,但是他还是得装出是第二次见面的样子,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平心而论,这位徐娅小姐长得还算不错,不过在苏凌眼里,这些富家小姐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气质不错,样貌中上,举止得体。

    而且晚饭几乎都是田野和苏凌在说话,这位徐娅小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真有点难以将眼前这个淑女和田野口中那位“聒噪”的表妹形象联系在一起。

    苏凌今天忙了一天,却没有多少胃口,吃得并不多,照顾到女性在场,他和田野也没有喝酒,吃得东西入口也就忘记是什么味道了,席间听田野说起一些事情,苏凌也跟他聊了最近公司的事情。田野这个人别看讲话直率,其实讲话也是极有分寸的,不该说的他是一句都不会说的。但总体上,他确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至少苏凌明白,这种人不屑于耍什么心眼。

    结账的时候,田野接了一个电话,脸色有些异常。随后他靠过来对苏凌耳语,表示他待会还有事,他身上带着一股清爽的男士香水味,苏凌眼睛一低,看到他脖子荡着的别致的挂饰,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当下倒没想太多,只是答应了,田野这厮晚间节目异常丰富,他的意思就是让苏凌送这个表妹回去嘛,这个倒没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一种礼貌。

    田野也没让两人送,自己匆匆走了。苏凌对徐娅说:“徐小姐,走吧,我送你回去。”做了个手势,让她走在前面。

    在等泊车小弟把车开过来的空挡,徐娅突然问苏凌:“苏凌,田野说你有女朋友了?”

    苏凌有些惊讶,这位徐娅之前一直都没说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直接,他看向外面,说:“嗯,我现在不是单身。”不管怎么说,他对高意涵始终有一份责任,即使她做错了事情,现在也不是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时候。

    徐娅说:“苏凌,我很欣赏你,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非常有感觉。我这个人讲话比较直接,希望你不会介意。如果你没有女朋友,我一定会追你。”

    苏凌正要讲话,眼睛一瞟,却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微微探头一看,两个人影却忽然不见了,他视力还算不错,距离不远,他应该并没有看错,他们两……在这里干什么?……

    “苏凌?”

    苏凌回神,发现车子已经开过来了,他帮徐娅开了门:“上车吧。”

    上车以后,苏凌才说:“不好意思,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想我们做朋友更合适。”

    徐娅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不会这么看不开,在田野面前有些话我不好说,不过其实我更看重有责任心的男人,像我们这种跟什么人结婚都几乎不能自主的人,实在是很希望能找到条件好而且自己也中意的。”

    苏凌听到这番话,看了她一眼,他没有想到他们才第二次见面,这位徐娅就对他说这样的话。当然这些话确实应该是发自肺腑,像她们这样的出身,虽然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富贵和荣华,但是也代表了不自由和压力。

    苏凌说:“徐小姐……”

    徐娅说:“不要老是徐小姐徐小姐了,叫我徐娅。”

    “好的,徐娅,我不是恭维你,你的条件真的不错,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徐娅淡淡说:“连你也要说这些空话吗?”

    苏凌说:“在某些时候,真话听上去并不那么像真话。”

    徐娅定定看着苏凌,说:“你爱过人吗?有时候你给人感觉太冷静了。”

    苏凌说:“……抱歉。”他爱过吗?这个问题看似轻飘飘,但是他竟然无法立刻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

    他爱过吗?

    什么是爱?

    在苏凌心里,爱是一个神圣的词,至少应该是两情相悦,相濡以沫的。

    但是他没有过。

    若是以往,只是……单恋罢了,更何况,苏凌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明白,这不能称之为爱,也许只是一种独占欲,也许只是一种太过自然的习惯。

    但苏凌现在还不能肯定,他是否曾经爱过。

    他思念过,他幻想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

    爱与不爱,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最大的原因,是苏凌尚不知道真正的“相爱”是怎么样的。

    相爱,相互爱恋,这多么难得……可惜苏凌活了二十八年,竟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徐娅说:“苏凌,别看我这么问你,其实我也没有爱过……我们这个圈子,都是在攀比,看谁嫁给高官嫁给世家,用你所嫁的男人来衡量你的地位和能力,真的很悲哀……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田野,他至少活得轻松自在……”

    苏凌说:“田野他未必活得比你轻松,他以后的路可能也已经定了,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徐娅说:“是,我知道,但至少他能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回忆,而我,什么都没有。”

    苏凌说:“徐娅,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看看你自己所拥有的,你已经比很多女孩子幸运了,你拥有良好的家世,不需要为生活操心,有些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承担起生活的重任了,别说什么爱了,连生存都是问题。若是平时,我是断不会对人说这些话的,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好好利用你现有的资源和条件,真正地去寻找你的幸福。”

    徐娅愣了愣,半晌,她低头笑了笑:“苏凌,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惜每次都是这样,我喜欢的人都不会喜欢我……”

    苏凌听到她这句话,觉得陡然有些心酸。

    这句话是那么简单,但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不如意有八九。

    可是那如意的一两分我们却始终不明白珍惜。

    苏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女孩子,接下来的车程两人都沉默着。

    其实有时候人的喜爱,不仅仅因为眼缘或者其他,大概只是曾经有相同故事罢了。

    很多年后,苏凌对徐娅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却惟独记得他们之间的这次短暂的谈话。

    第四十章

    制高点

    收拾了东西,第二天直接把行李带到公司,上午忙了一些事情以后,就接到霍斯维的电话了。

    “苏凌,午饭后我过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苏凌说:“好的。”

    于是苏凌中午找了项目组几个员工到楼下吃了商务简餐,顺便了解了一下他们的进度以及最近到风林调研的情况。整体看来,组长之前的报告还是准确的,进度还是超乎日程了,客户那边也很满意。

    苏凌对相关技术细节让他们做进一步推敲,给了项目组很大的鼓励,中饭自然也是他这个老板出钱,表示项目成功结束后会宴请所有项目组的人出去吃饭。

    总得来说,老板该如何对待下属,不仅仅是个恩威并施的问题。

    苏凌这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大概有几点:第一,自己需要非常勤奋,这是最重要的表率问题,如果员工天天看到老板花天酒地自己却忙的要死,他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也肯定觉得在这样的公司学不到什么;第二,要敢于分钱,员工福利一定要照顾到,不管大事小事,尽量都体现人文关怀,这样员工才会忠诚于公司;第三,良好的公司文化和纪律,赏罚分明,才能一碗水端平;第四,老板不要天天坐在办公室里,要经常和员工一起吃饭、交流,一能明白员工之间到底在想什么,二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至少这个时候员工会觉得老板是重视他们的。

    苏凌这个老板做得还算是很合格的,至少他本来就是技术出身,对于公司的重头部门项目组也是抓得比较紧,和员工也有很多话可以交流,因为说起那些术语和流程他都懂;然后呢,苏凌公司的福利是业内公认排名靠前的公司之一,当初就是凭这个吸引了一大批高校高材生;再有,苏凌有个很好的习惯,所有员工招聘,不论职位大小、重要,他全部要自己亲自面试,因此他对公司的人才结构也了然于心。还有一点,苏凌并不妨碍公司的员工提出的学习、培训或者进修要求,并表示若是学后能将知识应用于公司项目改进就可以向公司申请报销所有学费。

    其实霍斯维昨天说得一点没有错,一个老板不需要在任何事情上都亲力亲为,那样反而失去了宏观大局观,看问题不够高瞻远瞩。公司架构越复杂,规模越庞大,就更加需要一个能高屋建瓴的领导者,好的领导者能带领团队势如破竹,能人尽其用;领导的手下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君子,在领导的过程中,既要亲君子,也要收小人,用人最讲究一个平衡,人性复杂,但得得失失、升升降降中,自有一种平衡,若能把握住,则事半功倍。

    带着笔记本电脑和简单的行李,苏凌坐上了霍斯维的车子。

    还是那辆奔驰,霍斯维也没有自己开,苏凌把另外准备的一份纸质资料拿给他,他接过去翻了翻,说:“很好,到飞机上我再仔细看一下。”霍斯维含笑看着他,“怎么样,这两天很忙吧?”

    苏凌轻轻一笑,靠在座位上:“还好,反正也习惯了。”

    有时候竟然也觉得单身挺好的,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前多忙的时候总要照顾到女朋友,多少有些顾忌。

    不过苏凌很快就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不负责任,自己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怎么能有这样轻率的想法呢,不管怎么说,高意涵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即使分手,也必须给两人都有个交代。

    霍斯维定的是头等舱,可以在专属贵宾区休息。

    苏凌把行李托运后,表示要到书店去一趟,霍斯维正在翻看pda日程,点点头。

    苏凌一向在飞机上睡不着(可能是飞机上座位还是不够舒服的关系),喜欢在飞机上看些东西,想起好久未去书店了,他也想买几本书或杂志看看。

    也有一段时间没跑书店了,到了书店,看到显眼的位置上摆着的畅销书,基本都是某些文学网站的快餐文学或者所谓的成功学讲义,标题取得很怂人,越来越少看到有深度的书本了。

    走到里面一些,也没有找到特别合意的书本,忽然旁边递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外卖杯,苏凌抬头,看到霍斯维就站在旁边,“谢谢。”苏凌放下书,接过杯子。

    霍斯维看着他:“这边买不到特别好的咖啡,将就一下。怎么,找不到想看的?”

    苏凌点头:“最近好书确实不多,现在的书商越来越浮躁了,上次不是有人公然说要像卖牙膏一样卖书么?”

    霍斯维说:“那是网络文学的阵地,网络确实催生了不少现象,好处是百花齐放,坏处是良莠不齐。”

    苏凌点点头:“现在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到处都能看电子书,我却独爱纸书的踏实和质感。”

    霍斯维说:“慢慢都会有相应改变,不过传统的东西也有优势。改良这种东西我们在当时是很难评判利弊哪个更多的,但是时代总是在前进,无数的人也付出了心血,成为了历史的记录者。”

    苏凌问:“霍总,最近有看什么书么,或者平时都得看些什么?”突然有些想知道如此渊博的人平时都看些什么。

    霍斯维说:“我这个人,偏爱历史老书;不过你也知道,做咨询的基本什么都需要涉猎一些,有时候再忙也要让书店定期把各类新书送过来,但也实在忙得看不完,很多都是浅略翻翻就作罢了。倒真有些书值得静下心好好读读的。”

    苏凌说:“霍总你是太忙了,我老是想应该抽时间读书的,有时候却浮躁的很。”

    霍斯维说:“读书要看心境的,以前我年轻时遇到对眼的书基本几个小时就看完了,过了很久印象还是很深;但毕竟很难遇到特别需要的,我们这个阶段,应该从需要出发,好书太多,挑自己能看的、想看的就好,不用太纠结于这个。”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是要找好书,机场书店这样的地方可能是找不到的,应该到那种小书店去找,有时候会有惊喜;这次去杭州,我知道一家书店不错,到时候我们去逛逛。”

    苏凌说:“可以啊。我看我还是买几本杂志先翻翻,解解闷。”

    到了杂志区,挑了几本平时看的杂志,《三联生活周刊》、《新世纪周刊》,又问霍斯维要什么,霍斯维拿了一本《南风窗》,付完钱,两人走出书店。

    头等舱的好处在于,飞机上升下落几乎没有感觉,空间宽敞,以及空姐的优先服务。

    苏凌要是出差,倒也没那么奢侈,和同事们都是一起坐经济舱。

    其实苏凌的钱赚来基本自己都不怎么花,他并不是个特别喜欢显摆的人,按他的收入他完全可以过得更光鲜一些,但他也还是觉得简单最好。

    苏凌和苏杭两兄弟作为所谓的官二代,活得都还算低调,毕竟从政的人还是要低调为先,私下有什么资本也不能都放在台面上惹人嫉妒,苏凌的父亲还是挺正直的,会做事业不会乱用职权;苏凌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女医生大都生活纯朴,平时化妆都很少。

    不过苏杭毕竟是艺术家,还是很会从细节上享受生活的,他的东西可能都很低调,但价格未必便宜,他的奢侈在于把生活过得精致而妥帖。

    而苏凌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挺简单的人,对什么要求都不高,很多东西他随着年龄增加也慢慢学会不再强求;在生活上,他更是觉得轻松就好,不需要太多东西,因此他虽然是商人,为人很大方,加上良好的教养,所以总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

    虽然在苏凌自己看来,这是不够追求生活品质的表现,但在某些人眼里,苏凌这样平实的特质却是求之不得的,比如霍斯维。

    大概看过太多华而不实的人,也见过太过口蜜腹剑的人,霍斯维觉得苏凌这样的性格着实难得,低调又踏实,很合他的口味;至于那点小城府嘛,反正迟早都不是问题,想到这里,霍斯维含笑看了苏凌一眼。

    飞机此时还在跑道上等待起飞。

    苏凌倒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轻问:“怎么了?”

    霍斯维问:“要不要休息一会?”

    苏凌想了想,点点头,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关于他在飞机上睡不着的事他一句都没有提。

    因为苏凌以为霍斯维这么问应该是他想休息了,而自己在旁边饭杂志肯定或多或少影响到他,所以还是就这么躺着吧,反正闭着眼睛也是休息。

    飞机正在加速、起飞。

    感觉到飞机正在上升,一阵从未有过的晕眩袭击了苏凌。

    他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明显的心慌、气短。

    好像有一圈圈的东西在眼前划开,绵绵不断,动荡不安。

    这是什么情况?……晕机?

    苏凌忍受着越发严重的不适感,心里在想到底是怎么了。

    更可恶的是,随着飞机的升高,苏凌觉得这种奇怪的晕眩有越来越加强的趋势,连刚才一直非常平静的胃也开始有些泛酸。

    正在忍受着煎熬的时候,苏凌一直紧扣在扶手上的手忽然被人拿起来握住,有柔和厚实的嗓音在耳边想起:“苏凌,你怎么了?”

    苏凌喘了口气,睁开了眼,忽然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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