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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5

作者: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书名:我怀念的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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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骁爷神情不对劲的这么明显,当然是故意给人看的。可谢嘉树这会儿才看不到别人呢,他只顾着缠缠绵绵的和那根涂他嘴唇的棉签较劲,嘟着嘴巴一个劲的吸那蘸了水的棉签,冯一一却记得医生说只能湿湿嘴唇、不给喝水,就一个劲的不给他吸。

    两个人专注的玩着“讨厌给我嘛”和“你要我不给”的游戏,旁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在**。

    徐承骁这边和盛承光说着大胡子他们录口供的详情,其实还不是在说给谢嘉树听的?因为就算骁爷他自己欠顾明珠的人情要还,可谢嘉树因为这事儿动了这么大的一场手术,骁爷怎么好意思打包票说就这么算了?

    大胡子他们当然是一口咬定他们是临时起意,可他们背后的是谁,徐承骁还能不清楚么?梁家又没打算抵赖,这不顾明珠都明晃晃找上门来替梁越兜这事儿了。

    可谢嘉树根本不听他说话的样子,跟鱼上钩似的一个劲咬那棉签……这是开刀动到脑子了吧?

    徐承骁的为难盛承光心里一清二楚,因为顾明珠也已经致电托付他帮忙向谢嘉树说情了,“嘉树,”盛承光和谢嘉树之间到底比徐承骁要亲近许多,这时便直接开口说:“你给个话吧。”

    谢嘉树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抿着嘴巴含住了棉签,斜眼看床边站着的那两个大个子,含含糊糊的嘟囔:“我给什么话?什么事儿啊?”

    盛承光知道这小子这是又欠了,挑挑眉丢给徐承骁一个眼色,骁爷明白了示弱不管用,立刻和蔼的说:“情况是这样:那拨人确实是c市一家影视公司的,现在他们说他们带走冯一一是想做一个什么真人秀节目……所以我现在想请冯小姐跟我回去,录一个口供。”

    梁越之前凑齐了大胡子那帮人确实是打算开一个影视公司的——既然他家小堂妹想进演艺圈,何必求别人呢?他那么能干!

    所以这事儿还真不是大胡子他们胡扯,他们那伙人从导演到编剧是齐全人马——至少头衔分配上是齐全的。

    谢嘉树心里大骂你这个臭兵头,吓唬人、不要脸!

    他一口回绝说:“不行,她哪儿都不去!”

    “这样……那我们就没法往下查了。”徐承骁摊摊手,说。

    谢嘉树特别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你压根就不敢往下查,跟这儿蒙谁呢!”

    这事儿当然是不能动真格往下查了,可是这事儿怪骁爷也有点不近人情。谢嘉云呵斥弟弟:“嘉树!徐队长这次为了你的事尽心尽力,你怎么这样?!”

    不过徐承骁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垂着眼睛冲谢嘉树坏笑。

    谢嘉树气的刀口都疼了!

    “行啦,你也就冲我撒火,明珠姐回头亲自给你打电话,你能不给她面子?”徐承骁安慰病人说,“梁家那小子其实连翩翩和冯小姐都没弄清楚,到现在还以为就是一个人。小孩子不懂事、在小表妹面前逞能扮英雄。梁家已经把梁以清送出国去了,梁越被他爸亲自动手打的半死,这不连明珠姐都看不过去了。”

    谢嘉树不说话,转头看向冯一一,目光沉郁。

    徐承骁也知道这事儿关键还在冯一一身上,他转而对冯一一说:“带走你的那帮人确实没收到任何人的钱,就算再往下查,梁家其实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的,但是人家从一开始就没躲,主动站出来出来赔礼道歉了……咱们再抓着不放,就成结仇了。”

    骁爷的眼神令冯一一倍感压力,她转而劝谢嘉树:“其实他们也没为难我,那个长得有个小酒窝的的男孩子,还给我拿了很多书打发时间,书都挺好看的。”

    谢嘉树从找到梁越头上起就知道这事儿后续是追不下去,他抻着其实就是想给冯一一一个公道,谁知道临了却是她倒戈敌方!

    气的谢嘉树要从床上跳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劝他。

    谢嘉树看着床四周这些人:承光哥曾把子时和小熊托付给顾明珠;徐承骁估计也欠着顾明珠的情,早年听说过他老婆和c市那边那群人关系匪浅;他的姐姐更是不想和梁氏结仇——最好是还能让梁氏欠他们一份情。

    他无力的歪了歪头,郁闷的闭上了眼睛。

    徐承骁看向比较了解这位少爷脾气的盛承光,盛承光向他点点头示意没事了,他松了一口气。

    “嘉树,这回委屈你了,我记在心上。”徐承骁爽快的说。

    谢嘉树闭着眼睛有气没力的回他说:“得了吧,你帮我的我心里都记着呢,我说,咱俩别恶心巴拉的行不?”

    徐承骁哈哈哈笑起来,又说了几句,他赶时间就先回家了。

    谢嘉树脸臭的跟什么似的,摆明了窝着不算小的一把火,盛承光和谢嘉云对看了一眼也都走了。

    只剩下冯一一,谢嘉树当然理都不理她。

    冯一一看他那点滴还有好一会儿呢,她没事做,想去给他换点热水来蘸棉签擦嘴唇。可刚站起来就被他吼了:“去哪儿?!”

    “你小点声,当心伤口裂开!”冯一一无奈的坐下来,解释说:“我去换点热水。你就不疼吗?喊这么大声。”

    怎么不疼,***疼死老子了……谢嘉树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气呼呼的:“反正你都不听我的!我干嘛要听你的?!”

    冯一一看着他那个样子,很忧愁的叹了口气。

    谢嘉树听到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幼稚,可是……忍不住啊!

    在她面前不自觉就会做这样的谢嘉树呢。

    烦死了!谢嘉树郁闷的又降了一个声调:“给我擦把脸!”他没事找事,还生掰硬造的编借口:“我觉得我脸上有一股口水味儿……”是不是麻醉的时候张大嘴流口水了?

    然后谢嘉树忽然看到他家破折号非常乖觉、而且神情中似乎带着那么一丝的心虚?

    她立刻过来给他擦脸,用力之大把他脸都擦疼了。

    “轻点!扯到我伤口了!疼死了!”谢大少傲娇的大尾巴呼啦啦的甩起来了……

    **

    谢嘉树的手术不是沈轩主刀的,但是作为院长他还是得跟着主刀医生前来查房,以表示医院对vvip客户的重视。

    不过vvip客户和沈院长显然是相看两生厌。

    谢嘉树的主治医生赞美了谢嘉树的身体素质和手术情况之良好,然后叮嘱说:“手术之后的六个小时最好是平躺静卧……”

    沈院长在一边通俗易懂的解释:“你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谢嘉树暗自翻了个白眼。

    主治医生继续说:“六个小时以后可以尝试侧卧姿势,以促进肠蠕动……”

    沈院长继续简单粗暴的旁白解释:“刀口疼也忍着,一定得动。”

    谢嘉树忍耐的去看冯一一,用目光告状。冯一一为了安抚他伸手轻轻抚摸他手背,谢嘉树爽了,用眼神蹭蹭她,然后又用眼神去挑衅沈轩。

    主治医生在说:“……肠蠕动之后,可以开始进一点流质食物。”

    沈院长笑眯眯:“就是说你放屁以后才能吃东西。”

    完美的谢大少怎么会做放屁这么不雅的事情?!谢嘉树捂着刀口就要扑下床和愚蠢的人类打架,冯一一眼疾手快按着他,嘴里连忙的答应着说:“知道了,医生,我都知道了!”

    唯恐刀口不裂的沈院长总算离开了病房。冯一一给谢嘉树盖好被子,心疼的念叨他:“扯到伤口了吧?你都疼出汗来了。”

    谢嘉树忍耐的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冯一一摸摸他额头,想了想,说:“我去问问护士长,看能不能拿温水给你身上擦一擦。”他那么爱干净,身上潮叽叽的肯定会觉得不舒服极了。

    可谢嘉树睁开眼睛说:“我不擦。你哪儿也不能去。”

    刚才徐承骁说要带她回去录笔录,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并且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态度才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他不想她离开他身边,半步都不想。

    冯一一心里软的直冒泡泡,覆着他额头的手往下遮在他眼睛上,然后她俯身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谢嘉树满脸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她手一直没有拿开,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松开了,还往上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当你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就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情,还是谢嘉树那样的人,恐怕你也会像冯一一此刻吧?既感动、又心痛。

    “嘉树,”安宁如梦的时光里,冯一一轻声的问他:“你在美国的时候曾经过得很不好是吗?沈轩说你的胃以前就大出血过。”

    被她遮着眼睛的人好像困了,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点迟钝:“好像是吧……都已经过去啦~”

    幸好没让他看到,冯一一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悄悄擦掉掉下来的眼泪。

    “抱歉。”她哑声说。

    谢嘉树静静的。

    过了好久,她平复下来,移开手却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神情很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冯一一轻轻给他整理被子,手指在他下巴上轻轻蹭蹭。

    如果谢嘉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此刻她眼里的目光有多么的缠绵不舍。

    可惜他非常享受的闭着眼睛,歪歪头用脸颊蹭她的手指,还发出模模糊糊的叽咕声。

    **

    冯一一没有回家,一来是谢嘉树这里走不开,二来是怕回去了冯妈不给她再出来。谢嘉云叫人给她送了齐全的日用品过来,还交待了护士长帮忙照顾她。

    护士长热情度满满,冯一一去请教,护士长详细的给她讲解了术后护理的擦身这一块,包括怎么清理……小魔王。

    冯一一虽然确实是干这活的不二人选,但还是觉得非常的尴尬。

    红着脸低着头从护士长那里出来,她疾步回谢嘉树的病房,路过长廊某一处,忽然听到口哨声。

    英俊的白大褂靠在墙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挑着眉对她微微笑,姿势和口哨声一样的漂亮。

    冯一一停下脚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老大都告诉我啦,”她看了眼沈轩的手,插在口袋里也能隐约看到手上缠着的纱布,“多谢你救我。”

    盛承光特意告诉她:沈轩为了查看她离开时的录像,去向曹家公子要行车记录仪,曹家公子起床气严重,稍微拖延了一刻钟,一向温文尔雅的沈医生竟然操起一块砖头就砸了人家车,然后徒手伸进去掰走了记录仪。

    那可是外科医生的手。沈轩这一阵都没法上手术台了。

    冯一一从回来起就只绕着谢嘉树转,到现在才想起来感谢他,一时心里歉疚不已。沈轩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心意,而且他故意举着手、遗憾的叹道:“现在你知道了吧?谢嘉树救你那会儿徒手砸玻璃那招可是抄袭了我的。”

    他是故意开玩笑,冯一一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沈轩也笑得勉强,一时两人之间冷场,他的表情也沉下来,忽然垂下了眼睛、目光看着地下。

    “好了,回去吧,一会儿不见你他又要作……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你。”

    冯一一没有否认,只是又诚恳的向他道谢了一次。

    她这样的客气,令沈轩嘴巴里更加的发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要等在这里,明明知道她此刻满心都是谢嘉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对着他。

    而且明明承认了自己没有他们爱得疯狂,甚至像谢嘉树说的,他对冯一一的感情也许根本并不配称之为爱……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听小护士说特级病房的女朋友去了护士长那里,就拔了输液针赶过来等她。

    难道就为向她吹一记口哨?像很多年前情窦刚刚初开时做过的那样。

    难道为了让她感谢自己?那为什么不把针眼尚发青的手背从口袋里拿出来?

    沈轩,沈轩在心里轻轻的问自己:你是不是、就为了赶来看她一眼?

    他心里惊涛骇浪,冯一一却一无所知。

    她向他笑了笑,便擦肩而过。

    沈轩没有动,没有看着她离开,而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将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用力捂住。

    **

    作者有话要说:骁爷,说实话,您这么急赶着回家,不是急着去和嘘嘘玩“讨厌给我嘛”和“你要我不给”的游戏吗?

    ——————————————————骁爷撕旗袍再来一个好不好

    第42章

    把沈轩抛在身后,冯一一脚步匆匆回到病房里,谢嘉树已经真的睡着了。

    动了那么大的一场手术,再年轻底子再好也是元气受损的,况且麻药过了以后刀口会疼,他其实是忍着的。这时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冯一一心疼的伸手轻轻的为他抚平那褶皱,手指触上去,他似乎有所察觉,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

    不用睁开眼睛,他也知道是她回来了。

    静谧的时间里,冯一一的手指轻轻抚着他额头,满怀爱意的一下一下。谢嘉树随着那轻柔抚摸睡得越来越沉,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变得安宁。

    而冯一一笑着笑着,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

    谢嘉树,她在心里对他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仅次于爱我自己。

    喜欢到连自己的内心都骗,混沌又坚定的等了你这些年。

    喜欢到把自己关机睡眠,直到你回来才“滴”一声重启。

    喜欢到即便知道你已经变了、不是当初,依然愿意为你奋不顾身一次。

    喜欢到就算被你欺瞒、发生了这么多事,仍觉这一场感情多么值得、不负我这一生活着。

    喜欢到……勇敢的面对未来、艰难的做出选择。

    她陪在身边,谢嘉树没过多久就完全的沉睡过去了,他的眉眼嘴角都放松开,神情安然的像个孩子。

    冯一一轻轻收回手,他也不再察觉。

    **

    第二天,冯家。

    冯一一被救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医院里,身上没有了钥匙,回家要进门只能敲门了。

    没想到来给她开门的人居然是——郑翩翩。

    郑翩翩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但是和前几次冯一一见到的时候又有点不一样了: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碎花连衣裙,及腰的长卷发梳成一把清爽简单的马尾,连脸上的妆都是淡淡的,非常的邻家女孩。

    “姐姐回来啦!”她居然主动给冯一一拿拖鞋,熟门熟路的样子,“伯父伯母!一帆!一一姐姐回来啦!”

    冯一一第一次在自己家里享受到有人给自己拿拖鞋的待遇,当真受宠若惊,郑翩翩多么精乖啊,看冯一一表情动容,她就更加殷勤了,又是给冯一一拿包又是扶着她手进屋,更兼嘴甜无比。

    冯一帆也立刻跑出来迎接他姐,不过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嘉树哥怎么样了?醒了吗?好点了吧?伤口疼不疼啊?”

    “醒了——哦后来又睡了,我刚才趁他睡着回来的。”冯一一有点看不懂眼前这状况,看看郑翩翩又看看她家弟弟,回答的颠三倒四。

    冯一帆见状不满的冲郑翩翩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郑翩翩被他目光一扫就脸红了,小女生的羞涩感满满,可听了他的话,脸色又是一黯。

    幸好冯妈这时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翩翩可怜巴巴的对她叫了声:“伯母……”

    冯妈刚才都听见了。

    齐大非偶,冯妈对郑家、谢家这种大户人家都有点敬谢不敏,冯一一这个女儿她都不想她嫁入豪门,更别说她的宝贝儿子是个男孩子——想叫她的宝贝儿子去倒插门?想得美!

    可是郑翩翩这个小姑娘人美嘴甜,又把对冯一帆的喜欢表现的那么明显,冯妈心里自豪又得意,实在不好给她太多的脸色看。

    “那个,郑小姐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冯妈随口客气了一下。

    谁知道郑翩翩立刻笑眯眯的说:“好呀~谢谢伯母~”

    娇滴滴的女孩子声如黄莺,冯妈却暗自打了个寒颤:这么一比较还是她家女儿好,起码说话声音正常。

    “你要不要先洗把澡?”受了声如黄莺刺激的冯妈难得关心起自家女儿来:“再过半个小时的样子开饭,你爸做着呢。”

    冯一一感动的看着她妈妈。

    **

    这顿饭是冯爸和冯妈一起下厨的,因为冯一一提前打过电话说要回家一趟,冯爸冯妈就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

    全部都是冯一帆爱吃的。

    刚开饭,冯一帆先拿了个保鲜盒挑选了他认为最好吃的菜,留着一会儿叫冯一一带去医院给他的嘉树哥。

    然后他自己开始闷头大吃。

    冯一一已经听盛承光说了这几天两个重度中二病并肩作战的故事,遗憾之余也颇觉欣慰。

    冯爸看儿子吃得香,又看女儿呆呆的,破天荒的,给女儿夹了一个**腿。

    热气腾腾的大**腿横在碗里,活色生香,冯一一更呆了,低头看看**腿,抬头看看爸爸。

    郑翩翩坐在冯一帆身边,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很开心的想:冯家这么疼女儿啊,那她以后嫁进来了一定会过得很好哒~

    冯一一用简直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爸,冯爸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被女儿吃惊的眼神一看反而不自然起来,喝了一口酒,筷子指指那**腿,严肃的对女儿说:“吃饭!”

    冯一一听话的咬了一口**腿肉,又香又好吃,她低着头觉得眼眶热热胀胀的,心里头更是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了。

    这几天她流的眼泪比过去三年的加起来都要多。

    冯妈没注意,冯爸是眼睁睁看着女儿哭的,情感粗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想起来赶紧把纸巾盒递给女儿。

    于是饭桌上的人就都注意到冯一一哭鼻子了。

    冯家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郑翩翩开口打破了沉默:“姐姐很感动吧?还是自己家里的饭菜好吃吧~”

    冯一一觉得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擦着眼泪、破涕为笑:“其实……那几天伙食挺好的。”

    郑翩翩碰了碰冯一帆,俏皮的说:“一一姐姐真幽默啊,哈哈~”

    冯一帆心疼着他姐,心不在焉的对她扯了扯嘴角,郑翩翩一呆,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

    冯妈这边也捅了捅冯爸,示意他别太关注女儿、给女儿压力,让她好好吃饭。

    冯爸哪能体会这个啊,被老伴捅了一下,以为老伴是不高兴了,他也不快的说:“不还有一只腿吗?一帆他也不怎么爱吃**腿!你把两只**翅膀都给他。”

    哪是这个意思!冯妈气了个倒。

    冯一一此刻却忽然发觉这个家其实并不是她一贯想象中的样子。

    这二十几年,是她自己满含怨恨的筑了一个笼子,她的心就住在这个笼子里面,只肯放委屈和不公平进来,而家庭的温馨关怀都被她刻意的关在了门外。

    要不是遇到了谢嘉树,要不是从他那里得到了她自以为想要的唯一的爱,她大概会任由自己与这个家越来越疏离,心结难解,不知道会变成多么不幸的一个人。

    **

    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冯爸冯妈其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冯妈甚至没再问她谢嘉树的事情。冯一一得以顺利的出门,带着一罐**汤和两个保温桶的饭菜回到医院。

    谢嘉树已经睡醒了有一会儿了,正焦躁的皱着眉躺在那里,头动来动去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一推门进来他就闷闷不乐的问:“怎么这么久……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冯一帆非要我带吃的给你。”冯一一无奈的说。

    谢嘉树还没到能够进食的时候,连流质食物都不能喝。但他听了以后还是很高兴,躺那儿眉开眼笑的说:“你弟弟比你可有良心多了!”

    冯一一放下东西洗了手出来,端着一盆兑好了的温水,准备给他擦身的,既然他这么说,她把水放下,故意说:“那我叫一帆过来照顾你吧!”

    谢嘉树十分傲娇的昂着下巴:“你叫啊!你舍得你就叫啊!”

    你舍得由别人来照顾我吗~~~

    冯一一想了想说:“也是,我可舍不得我弟弟。”

    谢嘉树干脆利落的爆了个粗口。

    冯一一就把他那天昏迷时爆粗问候了冯妈的事情告诉他,添油加醋的给他描述了冯妈当时的精彩神情。

    谢嘉树听了以后几乎魂飞魄散!过了好久才回过神,苦着脸大声叹气:“这下完蛋!我死了!”

    冯一一拧好了毛巾过来,拿毛巾戳戳他头,不悦的说:“你别说不吉利的话好不好?快呸呸呸!”

    “什么呸呸呸,你真不文明,乱吐口水。”爱干净的谢大少斜眼瞥她。

    冯一一拿他没办法,默默的掀开被子,给他擦身。温毛巾擦在身体上感觉十分舒服,谢嘉树享受的眯着眼睛,很舒坦的长长叹了口气:“喔……”

    冯一一脑子里正在想着待会儿擦拭小魔王时的尴尬,听他这会儿就叫成这样,很无奈的抬头说他:“你……别叫!”

    谢嘉树眯着眼睛向下看,拿话挑逗她:“你想歪了吧?你想不正经的事情了吧?哈哈!”

    “你才不正经!”

    “喔……”谢嘉树继续放浪形骸的叫着,心情很好的秀下限:“喔……我一定会乖乖打针吃药、配合治疗,把身体养得棒棒!我很快就会恢复了……喔……然后……嘻嘻嘻……”

    冯一一动作很轻很小心的擦完了他上半身,她的手都在抖了,额头已经冒了薄汗,给他拢好衣服、盖上被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谢嘉树,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擦了!”

    谢嘉树舒服的脑子都钝了:“啊……不是已经擦完了吗?”

    慢了半拍,他突然意识到他差点错过了什么!

    啊……真的可以吗?!

    可是……可是……

    可是他这么多天没洗过澡,色香味一定都很糟糕的……

    谢嘉树非常纠结!

    本来根本没想让她给他擦那里,不过现在想起来……怎么有点小激动了呢?!

    谢嘉树的小内心被薄薄的羞耻感和浓浓的激动感交错而上、缠的汹涌澎湃,躺在那里春|情|荡|漾的咬着嘴唇看着她。

    冯一一被他那欲说还休的目光看的浑身发热,手里毛巾绞了一遍又一遍。

    护士长交待术后护理时尤其强调了这一块……为了他的健康……冯一一硬着头皮拿着毛巾过去,走到半道,她想起来又折回去锁门。

    门锁“咔哒”一声,她再转身走向病床,床上的人忽然把脸扭了过去,嘴里荡漾不已的低低叫着:“为什么锁门?你要干什么?要对我做什么了吗?嗯嗯嗯不要过来……”

    **

    谢嘉树嘴上叫得风|骚|浪|荡,但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的……羞涩。

    要是平时玩情趣的话,他肯定会特别乐在其中,甩动着小魔王给她跳个舞都不在话下,可现在是他动弹不得的躺在病床上,由她认真的为他清洗几天的污垢……谢魔王和小魔王俱都表示这实在是太羞耻了!我们承受不来!

    他稍微一动就会扯到伤口,可拼着疼的嘶嘶吸气他也要伸手推她,不肯让她扒他裤子。

    冯一一觉得他这会儿真的好可爱喔!

    “好啦,你别动了,伤口裂了怎么办……其实这有什么啊?你不让我帮你擦,难道要叫护工来帮你擦?”她硬着头皮装作镇定,开解羞涩的谢魔王,“你要男护工还是女护工?”

    谢嘉树心想:女护工肯定不行,因为小魔王不见她以外的女客;

    男护工的话……谢嘉树一阵恶寒差点要吐,松开了紧紧揪着裤腰的手指。

    等在那里的冯一一趁机轻轻扒下了他的病号裤。

    谢嘉树扭着脸不看身下的她,眼睛盯着墙上一幅神经病一样色彩的油画,羞涩又满足的心想:嗯……数来数去,全世界能为他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她呢~

    **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自己都觉得……作者的节操是不是又被三少关进存稿箱了……

    ——————————————————————三少来追我呀嘻嘻嘻嘻

    第43章

    谢嘉树姐弟俩的妈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良好的出身和背景下她被养成了一个标准的淑女,大半辈子过去了,无论何时她都是安静秀气、处变不惊的。她嫁进谢家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谢嘉树爸爸病重去世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的嫁妆够她安逸的过完一生。

    所以谢家姐弟俩从小就知道: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可惜谢嘉云真的就像她说得那样:实在太忙了。谢嘉树一个小男孩孤孤单单的总是一个人,懵懵懂懂只知道闯祸才能引来关注,他就挖空心思的闯祸,可是谢嘉云那么忙,对他的“关注”不过是攒够了几件事就把他打一顿。

    像这样轻轻的用温毛巾耐心温柔的为他擦拭身体,全世界只有冯一一。

    幸好他还有个冯一一。

    “一一,”谢嘉树很少这么叫她,少到他自己叫了一遍以后都觉得稀罕,静默了片刻,回味够了才继续说下去:“美国特别不好,我特别不喜欢那里。”

    冯一一已经擦到小魔王了,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镇定的:“……嗯。”

    “那儿人身上的味道都太重了,味道越重吧香水喷的还越多,我不习惯,到现在都还觉得不习惯……那里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不习惯吃油炸的和冷的,可是吧,在美国吃薯条炸**都比那里的中餐要好吃,可能是因为一个地方就应该吃一个地方的东西……移了根的东西,怎么都不对味道,食物是这个道理,其他事情也是吧……mike陈他们家里有个专门做中餐的厨师,说是高价从中国带过去的,可我去吃了也就一般啊,真的不好吃,我觉得他吹牛呢……”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当然,也没有别的人问他。那段经历,现在说起来,想想简直恍如梦中,谢嘉树的声音越来越低,语句也颠三倒四的没头绪,“……我真不是故意饿的自己胃出血,第一次吐血的时候我也吓死了啊……可东西真的不好吃嘛……事情也好多的,一天到晚没个歇歇的时候……那些人我知道他们,其实一个两个的心里都瞧不起我呢,偶尔有认真看我两眼的都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嘶!你轻点!”他正沉醉往事,忽然抱怨的叫起来。

    冯一一把他大腿放下,忍着心酸笑着对他说:“你疼就少说点话吧,别人开了刀都是静养的,你怎么变话唠了?”

    “x!”谢魔王又不学好、又爆粗口了,“不是你总问我在美国的事儿嘛!”

    冯一一当然知道是她问的,她也的确很想知道。

    可是当真听着他说起来,她又受不了。

    一想到他曾经在异国他乡寂寞清凄,一个人饿着肚子……她受不了。

    那可是二十五岁的谢嘉树啊,闪闪发光的谢嘉树……是她的谢嘉树。

    因为她当初的拒绝,他远走他乡,把自己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她依然爱他,从过去到现在。可是她受不了了。

    难怪有人会说:情深不寿。

    这样温馨的气氛里,小魔王它很乖,伏在那里软趴趴的一大坨,任由温毛巾擦拭着它的身躯。冯一一擦着擦着,手背上忽然被碰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他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两下,然后整只手覆了上来。

    他很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小魔王上面。

    冯一一真是哭笑不得,抽出手,轻轻的打了他一下。

    谢嘉树假意叫了一声疼,可是很执着的硬是拉着她手去摸。

    “我在美国的时候,想你,很想很想的时候……就这样。”他做给她看,手一动、刀口那里疼的他倒抽凉气。

    但是……只有这样哦,羞涩的谢魔王心里有个小清新的声音在表白: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这世上所有别的女人都是途经站,我一个都不会停的,我“哐驰哐驰”的一直向前开,你是我的终点。

    他内心小清新,可手上做的事儿实在是没节操,冯一一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肢体动作体会出“你是我的终点”?

    就体会出他忍痛还要耍流氓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无奈的按住他手,把他身体轻轻翻过去,给他拉好裤子。

    顶层的豪华病房窗外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窗户开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屋里的仪器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音。一切显得安静又温馨。

    太安静了,所以谢嘉树那儿发出的那声“卜——”显得非常之响亮。

    响亮到谢嘉树本人都愣住了,愣在那里,他慢慢的、涨红了整张脸。

    冯一一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儿,她倒是很高兴:“哎!太好了!这样你能吃东西了!”

    谢嘉树矢口否认:“……我、我不是!我不能!不是我放的!”

    能放屁了就说明肠蠕动了,冯一一盼着他肠蠕动已经很久了,因为能吃东西了才能给他补身体呀!

    “还好一帆坚持叫我带**汤过来!我去问问护士长,看你现在能不能喝**汤!”她很开心的说。

    “不要去!你不要去!”谢嘉树崩溃了,忍着刀口崩裂的危险在床上大喊大叫:“我没放屁!我没有!”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才会做放屁那种事情!我谢魔王是玉洁冰清的!玉洁冰清!我没有放屁!没有!

    **

    谢嘉树因为小魔王被清洗和肠蠕动事件别扭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肚子上的刀口都已经愈合、长出新鲜嫩肉了,他还坚持继续卧床静养,扮忧郁、不肯下床走路。

    谢嘉云对此感到非常困惑且愤怒,在咨询了沈院长之后,她甚至打算采取她一贯的解决方式——把她弟拎起来暴打一顿、打得他抱头鼠窜。

    冯一一在谢嘉云又一次扔下威胁扬长而去之后,对萎靡不振的谢嘉树好言相劝:“你别这么幼稚闹脾气啦,你看你姐真的被你惹生气了。”

    “她哪次生气也不是假的啊。”谢嘉树依旧懒洋洋的歪在床头,摊着双手、动都不动一下。

    冯一一试图拉他起来,哪怕稍微坐直一点,“你好重……”她拉了两下拉不动,叹气说:“你这一阵光吃不动,脸都圆了,我看你胖了起码有五斤肉。”

    无心栽柳柳成荫,谢嘉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冯一一意识到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连忙继续说下去:“你摸摸看你肚子,腹肌都没有了哦。”

    以前他的腹部虽然不是清清楚楚六格巧克力,好歹也是隐约有个大体格子在的。

    谢嘉树摸着自己软绵绵的肚子,悲从中来,更加泄气的摊在床上,索性一歪头闭上了眼睛。

    爷自暴自弃了!好了吧!

    他耍无赖的样子可爱极了,简直令人要忍俊不禁。冯一一忍着笑看着他。

    其实他自从开了刀,忽然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候。这时光好得冯一一几乎又要沉溺、又要骗自己。

    这个病房、这段时光,大概就是这场感情赠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吧。

    冯一一走到他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他闹别扭的可爱样子,俯身亲亲他。

    这段时间里,她特别喜欢这样浅浅的亲吻他。

    被亲了的人睁开眼睛,恰好她还没起身,两人离得极近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都不说话,心里其实都在想:还好我这一辈子,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长长的、缠绵悱恻的一个深吻,养了一身虚肉的人分开时气喘吁吁的,心满意足的倒在枕头里、微张着唇喘气。

    冯一一也吻的心跳加速、浑身发软了,分开后还不舍的在他嘴角边点点的亲。

    这么亲着哄着,终于哄了他肯出去走走。

    **

    外面已经是g市的春末了。

    春之将尽,树木的轻绿渐转浓荫,花像是遇到了生命里最后的爱情,每一个绽放的姿势都竭尽全力。

    谢嘉树不肯去楼下见人,只肯去十楼的空中花园,因为那里人少。

    他还是赖在轮椅上,冯一一推着他的轮椅乘电梯下去,到了十楼的空中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她劝他起来走两步,可他摊在轮椅里执拗的说:“我就不!”

    春末的风里夹杂着花朵最后绽放的绝望浓香,冯一一蹲在他轮椅前,将脸轻轻埋在他腿上的毯子里。

    她怀念的说:“谢嘉树,你现在这样子……可真像以前。”

    清风拂面,膝上佳人,谢嘉树很惬意的眯着眼睛,手指捏着她的耳垂玩儿,问:“什么以前?像多久以前啊?”

    “像以前:我劝你好好念完硕士学位你不肯,我问你为什么不去长乐集团实习、你生我气大半个月,还有你说喜欢我、我拒绝了你……”冯一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摩挲着她耳垂的手指捏了捏她脸,微微有点重,似乎是不高兴的力道。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冯一一困惑的问他。

    谢嘉树像抚摸小宠物一样摸着她下巴那块儿,说:“现在不是挺好的?”

    你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好?

    膝上的人摇头了,脸轻轻蹭着毯子,谢嘉树看到了她眼角隐隐的水光,以及闭着眼睛也掩饰不住的疲倦之意。

    熟悉的恐惧感令谢嘉树忽然很恼火,他再说话时声音都变了:“你直说呗:我又像以前那样犯浑不争气、你又要不喜欢我了!是吧?”

    冯一一过了会儿才回答他,却没有坚定的否认,而是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温柔抚着她脸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她下巴被他捏的微疼,被迫抬起了脸。

    冯一一看到了谢嘉树眼中的怒意与泛起的冷意。

    跳出了这么多天的与世隔绝,现实的真实感终于慢慢的回来了。

    “你、别、惹、我。”谢嘉树用尽自制力,警告她。

    他忍耐着脾气松开手指,冯一一低了下头,声音也低低的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从来就不能好好的,以前的时候你几乎每天都对我大吼大叫,你总是不高兴,我哄着你,其实我心里也难过。这次你回来,我就像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可最后呢……嘉树,你报复我其实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我放弃了你,你在美国过得那么艰难,你有权利怪我。”

    “我冷了,推我回去。”谢嘉树冷冷的打断她说。

    冯一一掖了掖他膝上的摊子,柔声继续说下去,这些话她在被关着的几天里想得很清楚了:“你报复过了,我也得到报应了,我们分手吧,不要再继续伤害对方。你想想;我们在一起不吵架的时候有多少?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脾气,不知道下一刻会出怎么样的意外……嘉树,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吐血,我真的会活不成。”

    她的话像刀一样扎在谢嘉树心上,他几乎立刻就要吐出血来给她看!

    谢嘉树并不傻,他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对他格外的包容,可他以为……他以为那是因为她的愧疚。

    “你不用说得这么深情!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我!其实不过是你瞧不上我,我不能给你安全感,你不要我!”他压抑不住胸腔里满满往外溢的冷意,愤怒的低吼:“你以为我真的忘了?我去那里接你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你说你以为我不会出现了。冯一一,你对我连那么一点点的信心都没有!还是说,你以为我和你这种人一样,能那么轻易的抛弃爱人?”

    “你说的都对。”冯一一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谢嘉树气的胸口疼,仰着脸吸了口气,他忍耐的冷声说:“你他妈不要再说狗屁的废话!推我回病房!我累了要休息。”

    她一时没动,谢嘉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推开她,推得她往后坐在地上,他扶着轮椅站起来。

    踉跄走了两步,他咬牙捂住肚子上的刀口,没有回头看她,径直的往屋子里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不再适合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再勇敢?

    还是因为你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有生之年,你我爱之深、缘之浅。

    ————————————————————抱抱

    第44章

    冯一一被推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埋着头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沈轩站在天台栏杆边,一直静静的看着她: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披了她满身,美得惊心动魄,可她的样子可怜的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沈轩手里那支烟刚点上他们两个就上来了,这会儿,一支烟都已经燃完了。沈轩如梦初醒的丢了没来得及抽上一口的烟,抬脚向冯一一走去。

    脚步声惊着了她,她仓皇的抬起头来,甚至没来得及擦一擦满脸的泪。

    但是沈轩却来得及看清楚她眼中的失落。

    她以为是谢嘉树去而复返。

    如果谢嘉树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去而复返,她是不是就能再一次奋不顾身?

    沈轩心里骂她傻透了,蹲下来摸摸她头顶,像是安抚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狗。

    “小姑娘,”他笑着柔声说,“你还是跟我走吧。”

    冯一一很累的垂下了眼睛,埋下头去,摇了摇。

    沈轩继续抚着她的脑袋,很轻柔的安慰力道,漂亮的落日余晖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明亮的简直动人心魄。

    他对埋着头伤心的女孩子说:“你有勇气离开他、没有勇气跟我走吗?相信我:跟我离开,不会比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更糟糕。”

    冯一一还是轻轻摇头,并不说话。

    沈轩很有耐心,声音温柔的近乎于蛊惑的意味:“你撞也撞过了,疼成这样,还不回头吗?一一,你想要安稳的生活,你甚至为了安稳的生活拒绝了谢嘉树,那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冯一一终于说话了,闷闷的:“因为不关你的事……沈轩,别再说了。”

    沈轩一窒。

    冯一一用力的想要站起来,却挣扎几次都没做到,还好沈轩绅士风度尚佳,被这样拒绝还是友好的搭了一把手、扶她站了起来。

    换做谢嘉树,这时候可能会给她补上一脚吧。

    g市的夏天已经迫在眉睫了,一场酷暑盛夏即将来临这个城市,落日的光和热都预兆着这一点。

    十楼的空中花园,冯一一离开的脚步跌跌撞撞、与谢嘉树方才惊人的像。

    沈轩站在原地,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到最后也只剩他一个人。春末的晚风吹起他身上白大褂的衣角,飘啊飘,他的眉眼轮廓因为夕阳的光线在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沈轩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是要完蛋了。

    **

    冯一一没有回谢嘉树的病房,她径直回家了。

    这个点,冯爸冯妈已经在厨房里烧晚饭了,冯一帆今天休息在家,冯一一进屋时他正在客厅沙发里看工作上的文件资料,见他姐失魂落魄的开门进来,他心里一紧,紧张的跑过去问她:“你怎么了?嘉树哥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冯一一脱口而出。

    冯一帆其实只是想问他家嘉树哥身体好点没?听了这话,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了:“你干嘛?你作死啊!冯一一你是不是没脑子啊!”

    冯一一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目光呆呆的样子倒真像是没有了脑子。

    冯一帆长吸一口气,忍了忍,费解的问她:“你是不是看我很不爽?你是存心和我唱反调吗?你看我不爽你打我一顿好了!我不还手。你别拿你自己终身大事开玩笑行不?你都二十八了姐姐!”

    “是啊,二十八了。”冯一一也喃喃。

    冯一帆觉得不对劲,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他正经严肃的对她说:“姐,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冯一一涣散的目光总算有了个焦点。视线里,弟弟的脸渐渐清晰,清晰的看见他眼里的关切和在意,冯一一那混乱不堪的心好像“咔哒”一声开了个缺口……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声撕心裂肺的,冯爸冯妈都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门口姐弟俩那一幕,两个老人都莫名其妙,连声的问这是怎么了?

    冯一帆被他姐丑疯了的哭态吓住了,连忙告诉爹妈说:姐姐和谢嘉树分手了。

    “嗨……”冯妈似乎是有些惋惜,但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拍拍丈夫,叫他进去继续烧菜,她走过去对女儿说:“行了行了,看你哭得跟死了亲妈似的……这也算一件好事。你跟他早点断了也好,你年纪可不小了。”

    冯妈的话无情的很,也世俗的很,可每一句都正正好嵌在冯一一的心上。

    想想看:子时比她还小三岁呢,可是子时如今怀着第二胎、大女儿都已经上小学了。她二十八岁了,却刚从一场绑架里被救回来,在这之前,她刚刚得知所谓的久别重逢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谢嘉树到底会不会娶她了,她甚至不愿深究他的爱。

    谢嘉树,这个名字固然是她生命里最美好最激烈的感情,但也是她生命里所有一切混乱与不安全的来源。

    谢嘉树,他来自一个庞大的世家大族,他有着他的沉重责任,他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路要走,而冯一一不敢想象那些路上的艰难险阻,她也不敢陪伴他走下去。

    冯一一受不了了,她太害怕了。

    请允许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向往安稳平静的日子。

    请允许一个燃尽了勇气的人放弃爱情。

    冯妈在一旁继续说着:“你现在想明白了也还不晚,说实话,像我们这种人家,你非要和那种大门大户的较劲干嘛?好的时候当然花团锦簇,可以后万一真要有个什么,我们扛得住人家一下还是两下呀?趁早离远点吧……好了,你别再哭了,”冯妈顺手用手里的厨房擦布给女儿擦了擦脸,“这次分手这事儿你做得对。”

    冯妈语气十分坚定,令冯一一动荡的心安稳了不少。

    “妈……”她颤着声,激烈的情绪、压抑的哭泣,她嗓子已经全哑了:“我好难过……”

    “你难过啥?!”

    冯一一手里抓着妈妈的袖子,崩溃的哭着:“我……抛弃了谢嘉树。”

    是又一次,她又一次抛弃了谢嘉树。

    本以为从前那次是她懵懂而满怀牺牲精神的放弃,可到了现在她又一次离开他,她才明白自己潜意识里的贪生怕死和懦弱无情。

    哪是什么牺牲?根本是她无情无义的逃避和抛弃。

    冯一一说完这句更哭的喘不上来气了,冯妈轻轻的叹了口气,嘴里慢慢的说:“得了吧……一个男的,让你遭罪,让你为他哭成这样,还是一回又一回,我就不信他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只怪你?”

    冯妈居高临下、酷拽狂霸:“别说你这些年为了他干得那些蠢事儿了,就算你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就算是你故意吊着他把他当凯子——那又怎么了?谈恋爱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到底他一个男的,能有你损失大?”

    一旁冯一帆这时候也回过神了,虽然他心里为他的嘉树哥特别惋惜特别不甘,但是……“分就分了吧,你们俩在一起确实也是多灾多难,姐你又那么胆小,就别再折磨自己了吧。”

    我嘉树哥也值得更好的!

    冯一一没想到会从家人那里得到这么多的关注与支持,顿时又感动又悲痛,更加哭成了泪人。

    冯妈看她那样儿也吃不成饭,索性赶她回屋睡觉去。

    **

    吃饭的时候冯爸忍不住问了句到底怎么了,冯妈挺镇定的告诉他说:“和男朋友分手了。没大事,哭一哭过几天就会好了。”

    “那个医生啊?”冯爸挺惋惜的问。

    冯妈一愣,然后想起沈轩来也是很惋惜,叹了口气说:“不是那个医生了,是谢嘉树——一脸血的那个。”

    说一脸血冯爸立刻就想起来了,还是挺惋惜的:“那小子人不错,为了救一一能拼命,挺不错的啊。”

    冯一帆趁机说:“嘉树哥可不止不错!我姐被绑架那几天他就没合过眼,胃出血也是生生不吃东西熬出来的!你们没看见他急的那样儿,他心里绝对是喜欢我姐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懂什么!”冯妈罕见的对丈夫和儿子高声说话:“喜欢能当饭吃啊?她是喜欢,我不也让她喜欢了吗?结果现在怎么样?姻缘这东西那是命中注定的,再喜欢你能强过命去啊?再喜欢、不合适过日子怎么办?”

    冯爸闷了一口酒,没说话。冯一帆却不服气的说:“你这是偏见,你觉得嘉树哥有钱就没真心,你自己思想保守,就不想我姐高嫁。”

    冯妈轻轻瞪了儿子一眼,“你姐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了,怎么你倒是糊涂了!谢嘉树、郑翩翩,他们那种人生来就和咱们家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要干的事儿跟你们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你们非要挤着跟他们一路走,当心摔跟头!你看看你姐!”

    提起郑翩翩,冯一帆顿时像是被堵住了嘴,再也不说话了。

    老房子的门都是薄薄的不隔音,饭厅里说话的声音,在房间里的人听得很清楚。吃完饭冯妈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冯一一进来了。

    “哎?你睡醒了啊?饿不饿?我给你下个面条吧。”冯妈一边洗碗一边说。

    冯一一说不饿。她倒了杯水,站那儿慢慢的喝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妈,我想去别的地方工作两年,你能答应吗?”

    冯妈洗碗的手都没停,声音很平静的说:“你得答应我:三十岁之前找个稳妥的人结婚。”

    冯一一笑了笑,虽然只是微微的,但已经是她这几天难得的由心而发的笑容了:“好的。”

    “嗯。那你去吧,散散心也好,换份工作也好……把日子过得好,我和你爸闭眼前别让我们放心不下,就行。”

    “知道啦,妈妈!”

    “你不在家吃住,以后一个月不用交四千块了,一半吧,每个月交两千。”

    “……”

    **

    心里想了很久的事情,浑身积攒了很久的勇气,这下终于尘埃落定了,冯一一埋头大吃了一碗面,筋疲力尽又身心轻松的回房间继续睡觉。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在黑暗里径直走到床前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是有未读的短信。

    冯一一盯着那黑暗里唯一的光,过了很久才伸手拿起手机。

    果然是谢嘉树。

    只有一句话:“你到底要怎么样?”

    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不离开我?

    冯一一侧躺在床上,刚吃饱的胃里沉甸甸的,有力的支撑着上方的心脏。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复他,认真又坚定:“我想要平平安安的日子。我不能陪你风雨兼程,我没有那个能力。你就当放过我吧。”

    我的勇气天生比别人的要少,而我已经把它用完了。

    我绝对不要再被人抓走关起来或者看你在我面前吐血。

    我想与你天各一方、平安顺遂。

    谢嘉树回复的非常快:“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把你抓走!”

    冯一一毫不犹豫的反问:“怎么保证?给我派很多保镖吗?像盛承光对子时那样?我不愿意那样。”

    他沉默了很久。

    很久以后他才发来一个很简单的问句:“你不愿意和我同甘共苦,是吗?”

    更别提生死与共了,是吗?

    冯一一反复的按亮手机,手心里全是汗,手指都僵了。忽然她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拉开了一点点的窗帘——楼下街边,路灯旁梧桐树下面,熟悉的黑色车辆静静的停在那里。驾驶室里的人……只看得到一只手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冯一一那个“是。”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好像看到了驾驶室里的人将头埋进了双臂中……良久良久,黑色的车缓缓开出梧桐树的阴影,滑进了更深的黑夜里。

    冯一一浑身虚脱的放下窗帘,人沿着墙慢慢的蹲下来、蹲下来……满室都是黑夜,黎明大概再也不来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我第一次让一个女主放弃爱情

    而这依然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是冯一一

    ————————————————勇气天生比别人少有什么关系?我只为你使用它。

    第45章

    冯一一被绑走的时候谢嘉树为她请了长假,但是没有说明原因,公司上下都猜她大概是结婚度蜜月或者……怀孕了。所以她去公司办辞职手续,众人一片恭喜之声:“是结婚了吧?以后在家当全职太太啦?真羡慕你啊!”

    深爱着姐夫的熊孩子们俱都情深意切的对她说:“组长请转告姐夫:他可要常来看我们啊!”

    冯一一哑口无言,索性不辩解,一径微笑着办完了辞职手续。

    工作是盛承光给她安排的,辞职的事儿盛承光当然也知道,而且盛总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冯一一开玩笑说:“老大,我终于要走出你的庇护、自己去闯荡江湖了。”

    盛承光没笑,他说:“有点可惜了……这段时间因为子时怀孕、我们都太紧张,对你的关心不够。”

    冯一一正好走出公司大门,阳光兜头照下来,她微眯了眯眼睛,笑说:“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并不是你们的责任。”

    盛承光没再多说,只说:“你这会儿办完了吧?到家里来吃饭吧,小熊在家呢。”

    冯一一想离开以后就很少再有机会,现在能多去蹭饭就多去一次吧~

    **

    盛家还是一样那么的温馨,外头的风风雨雨都有这个家的男主人挡着,子时和小熊生活在童话城堡里。

    子时迎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冯一一看到了连忙说:“喂你别哭啊,不然老大该把我扔出去了。”

    盛承光听到女儿大叫“干妈来了”就出来了,这时候反而笑着说:“没事儿的,她孕期雌激素高,爱哭鼻子,不全是因为你的关系。”

    冯一一松了口气。子时拉着好友的手进屋,小熊也跟着跑过来,甜蜜的问:“干妈!你要去哪里呀?”

    冯一一摸摸小姑娘的头。

    “我爸说你要离开——你是不是和嘉树干爹一起去环游世界?”小熊萌萌的眨巴着眼睛,问。

    “不是,”冯一一把干女儿搂过来,温声向她解释:“干妈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一个人走。干妈和嘉树干爹……没有关系了,以后小熊不要再把干妈和他放在一起说了好吗?”

    小熊点点头,但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懂事的安慰冯一一说:“没事的干妈,不要难过。我妈妈也是和我爸爸分开了很多年才能在一起。”

    正好端水果出来的盛总忍无可忍:“盛嘉星,你安慰别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是揭我的伤疤?”

    小熊立刻跑到他身边,一伸手就掀了他的衣服,好奇的念着:“伤疤在哪里?我揭了吗?”

    **

    冯一一在盛家待了一下午。中午盛承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吃过饭冯一一和子时、小熊一起睡了一个安静的午觉,起来后喝着下午茶聊天……小熊姑娘没彻底睡醒,歪歪斜斜的走过来坐下,吃了两口蛋糕就软软的趴在妈妈膝盖上,妈妈肚子里有她家小弟弟,小熊很小心的歪着头不要撞到。

    小姑娘歪着头盯着妈妈的肚子,一会儿就流着口水又闭上了眼睛。

    窗边安静的微风和阳光里,子时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轻轻摸着小熊的脸。

    冯一一看着这一幕,从未像此时这样羡慕着好友。

    两人轻声细语的聊着未来,子时听着听着放心了很多,只是她反复的叮嘱冯一一说:“你一个人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知道啦,”冯一一笑眯眯的吃着曲奇饼干,满口喷香,“唔……我不会客气的!”

    子时看她笑得好像和从前一样,欲言又止。

    冯一一咽下嘴里的饼干,拉过她的手,轻声的对她说:“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来找你、跟你说,是因为你怀孕了、我不想你为**心,而且那些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胡思乱想哦。”

    子时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但是孕妇忘性大,她听着听着就掉眼泪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的。

    不好意思的擦着眼泪,子时说:“我知道啊……所以你以后有事一定要给我电话!不许不打!”

    冯一一摇摇她手,对她笑,说:“不要难过啦,离得也不算远,你想我了随时过来看我呗!顺便叫你家盛总在h市买几套房子投资投资什么的……哈~”

    ……

    **

    从盛家回去,冯一一很累,可能是今天强颜欢笑太多,她累的都不想说话了。

    一进门,撞到冯妈正好要出门。见女儿回来冯妈很高兴,拉着女儿兴奋的低声说:“沈轩来了!在屋里!你们好好说会儿话,妈出门买菜去,留他在家吃饭啊!”

    冯一一换了鞋走进去,沈轩果然坐在沙发里,面前茶几上摆了一堆水果和零嘴,他见冯一一进来,抬头冲她笑。

    冯一一叹口气,坐在他对面。

    “别叹气了,我知道你烦我。”沈轩摊摊手,笑得很潇洒,“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不跟你走。”冯一一没等他说完就果断的说。

    沈轩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感到多么吃惊,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边甚至还带着笑。

    冯一一歇了口气,继续说:“我不想再和谢嘉树有任何关系瓜葛,因为一旦再有联系,我怕我又会发疯……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不会跟任何与他有关系的人走。”

    “其实你是怕他知道了难受吧?”沈轩笑笑的说。

    冯一一沉默了好久,有些艰难的说:“某种程度上,你和谢嘉树是一类的男人,优秀、迷人……你们是一个圈子的人。”

    而我从此以后爱的人,不能有任何一点像他。

    “行啦!”沈轩笑着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趟是白跑,不过不来这趟……我怕我始终不甘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给自己留遗憾。”

    他笑得很漂亮,像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那样,那时候他就是笑容漂亮、医术高明的沈医生。

    “一一,”沈轩看着她从容的说,“我把医院交出去了。本来也不是我的医院,我也厌倦给盛家打工了。我要出国了,先去英国进修几年,然后可能会去北美或者北欧定居。”

    这下冯一一倒真有点吃惊了,她以为沈轩所谓的“跟我走”只是一种说法,没想到他真的要离开这里。

    她意外的样子取悦了沈轩,“怎么样?很酷吧~”他有些得意的说。

    “我也要离开了……h市。”冯一一低声说。

    沈轩愣了片刻,笑起来:“这可真是……我曾经觉得你和谢嘉树是一类人,现在看来你和我是一类人。”

    冯一一低着头不说话,听着他语气慢慢的说:“我们不能容许一个人那么严重的影响我们,所以我们宁愿眼不见为净——哈哈!”

    他这么着急的离开,甚至是仓皇的逃离,因为他发觉自己竟然动了真心。

    且真心错付。

    沈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陷,所以他要趁沦陷之前赶紧逃走,这样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冯一一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笑得苦涩又飞扬。

    她看过来,沈轩渐渐收了笑意。冯家老旧整洁的客厅里,沙发上,沈轩坐得笔直。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让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吧:真的不跟我走吗?我们一起去英国、北美、北欧……或者你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可以,我们定居以后一年才回来几次而已,你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谢嘉树。而且,我只是想带你离开,如果以后我们处的不好,你愿意回来就回来,愿意留在国外也很好……”

    说到最后,沈轩说不下去了。

    明明承诺自己不再卑微,怎么又开始乞求她了呢?

    冯一一看他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对他笑笑。

    两人相视而笑,沈轩一边笑一边摇头。

    **

    沈轩离开时要求冯一一去送机,别的人包括他的家人和盛承光都被拒绝了。

    他在机场登机前拥冯一一入怀。

    那是一个长长的拥抱,沈轩甚至忘情的闭上了眼睛,任性的将脸埋进她脖子里。

    “如果你以后后悔了,一定要联络我、告诉我——好让我嘲笑你。”他最后哑着嗓子说。

    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冯一一说半句关于真心与爱情的话。

    冯一一笑着说好。

    沈轩松开她,手却抓着她肩膀不放,低着头看着她的脸,半晌,他喃喃的说:“都这时候了,最后亲一下也不算很过分吧?”

    冯一一扶着他的手臂,踮脚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沈轩——三十五岁的沈轩,经历过多少男女□□的沈轩,有过很纯真的初恋与几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的沈轩,一直觉得自己无法再真心爱人的沈轩,竟然红了眼睛。

    他笑着仰起头,止住了那股酸意,才哈哈一笑说:“早知道就要求舌吻了……”

    冯一一也笑,又抱了他一下。

    “好好的。”她带着自己对新生活的期盼,同样的祝福他。

    “好。”沈轩洒脱的放手转身。

    **

    冯一一送走了沈轩回到家里,冯妈正在给她打包行李,见她回来了,冯妈顺口问:“沈轩真走啦?”

    “恩,如果飞机不调头的话。”冯一一现在跟父母说话的时候轻松俏皮多了。

    冯妈白了她一眼,狠狠的。

    冯一一喝着水坐在床边,看着冯妈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收进行李箱,她心也像是被归纳了,整齐轻松。

    “我认识沈轩比认识谢嘉树还早呢,他知道我和谢嘉树之间的几乎一切事情。怎么在一起啊?我和他之间有三个人呢。”冯一一心情整齐轻松,也变得愿意跟妈妈细细解释了。

    其实是四个人呢,还有一个子时呢。

    这样复杂的关系,不会比和谢嘉树在一起轻松多少的。

    谢嘉树……

    冯妈听着女儿的话,心里想说其实也有道理,可一转脸看她坐那儿发呆,又没好气的说:“说来说去,你就是作!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你最后哪嫁的出去!”

    冯一一笑笑,并没有反驳。

    仰头喝水,她眼睛看向窗外。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窗外梧桐树飘絮如雨。

    她将在这个春末离开居住了二十八年的城市。

    希望未来崭新而美好。

    **

    沈轩走后一周,冯一一也离开了g市。

    临行前几天,谢嘉树来找过她一次。

    这次他没有默默的等在楼下车里,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我们再见一面?”

    冯一一写了数个不同的回复,又删掉,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回,他那边又说:“还是算了吧。你不用下来了。我不想见你。”

    冯一一默默的低头看着手机。

    “我已经理解你要离开的意思了”

    “你要分手,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他连续的发来两条,间隔时间非常短,几乎能想象出他飞快的按着手机的样子,屏幕的光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他一定是面无表情的。

    冯一一被揪着的心彻底碎成了粉末。

    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伤心。

    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后,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没有立刻说话,连“喂?”都没有一句,电话里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

    “到你房间的窗户边来一下。”过了会儿,谢嘉树声音很平静的说。

    冯一一其实一直都站在窗户旁呢,她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然后慢慢的挪到窗口。

    楼下梧桐树旁,谢嘉树披着一身落日站在车边,手里持着电话,远远的正看着她。

    他说:“我不会再像三年前去美国时那样,不会再把自己饿的胃出血,你不要担心。”

    冯一一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很远很远,可又很近很近。

    “你想过没有我的生活,那就忘记我吧,祝你说到做到。”距离那么远,可风从他发间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冯一一听到他声音比吹过的风还无情:“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会恨你。”

    你抛弃我、忘记我,请便。

    反正我会好好的活着,一直恨你。

    **

    作者有话要说:我挺明白心疼谢嘉树的姑娘不待见冯一一的,反而有点不明白昨晚那章还能护着冯一一说话的,来跟我说说看,你们为了什么到现在还能理解她?是因为经历还是年纪?

    ————————绝对不会be好么,想想不见其他女客的小魔王就知道了,be了它可怎么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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