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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9章大结局下 情归何处(17日修改求订阅

作者:夜意欢        书名:血嫁之绝色妖妃        类型:科幻小说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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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声走开,南意欢挪着步伐,也忘了要去取那披风,只回到里屋,抱膝坐在木榻上,盯着桌上油灯投映在墙上忽明忽灭的烛光!

    又过了许久,秦陌送走了秦容,掩上门入了屋。

    莆一转身,就见南意欢正痴傻的看着自己,眼眸轻弯“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等困了!”

    沐浴后的南意欢面容绯红姣好,一身玉骨冰肌,照的一地明亮。

    秦陌唇角浮起了淡淡笑意,起身拦腰抱起她,放到榻上,卷开锦被,替她温柔盖上。

    “困了就先睡吧,以后不用等我了!”说完就要起身。

    南意欢扯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去“你要去哪里?”

    “我去洗漱!赶了一日的路,身上都是灰尘!”秦陌柔声道。

    “不要!我不嫌脏!再说今日这里我环境不熟,睡不着,你陪我一起吧!”

    秦陌微震,随后手指落在她唇角,深深一凝,道“好!先陪你睡着,我再起来。”

    说着,祛了靴子,又祛了外衣,躺了上来。

    南意欢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些位置来后,又笑得像是只可爱的小狐狸似地偎过来了些。

    牵过他宽厚微凉的手,枕在脸侧,闭目欲眠。

    秦陌侧身,另一手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不一会,南意欢就已香甜入梦,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

    秦陌修长的手指掀起遮挡她面容的几缕青丝,露出那辗转着丝丝柔光玲珑剔透的脸。

    长睫如羽淡敛,一勾一勒,倾国倾城,华丽明艳!

    她并非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但却是他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和温暖!

    又过了许久!

    待南意欢完全睡熟后,秦陌想要抽回手,起身,却发现那手掌被她正好完全压在了侧脸下面。

    他又试了几次,却见南意欢不安地皱眉哼了两声,当下不敢再动。

    只好弹指熄了桌上烛火,也就此沉睡了去。

    ……

    此后几日,乌雅每日都会早早地来小屋里报到。

    然后带着秦陌和南意欢一起,在这不大不小的山谷里转悠。

    这山谷中气候极佳,纵然外面如今是流火如荼的七月末,但这谷中却依旧凉意宜人,鸟鸣悦耳。

    有时候外出的累了,南意欢就会在屋里歇上一整天,哪也不去。

    就那样在款款晨光中醒来,搬个木椅垫上软垫,斜靠在院子里,看那红日跋山涉水而升,看那华美云霞摇曳坠下,直至月光流连满院,虫鸣蛙叫声起时才入屋安睡。

    这一日,秦陌早起时说自己有事要办,就让乌雅早早地过来,带南意欢外出走走。

    于是墨离便赶了辆马车,信马由缰随意行着。

    走到最后,南意欢干脆下了马车,与乌雅说着笑着随意散步。

    突然,她抬步往林间一条幽僻的小路上走去。

    墨离看见的一刹,脸色忽变,追了上去“公主,这里是谷中禁地,我们要不还是去别处吧?”

    “这里是禁地吗?什么禁地?”南意欢边说边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墨离和乌雅互看一眼,急急又跟了上来,可是他又不敢伸手去拉扯,只得继续道“公主,这里常有些蛇虫出没,要是伤着你,属下可如何向皇上交代呢?”

    “这里就是你们说的暗谷吗?”南意欢突然停住脚步,回首问。

    “啊……”墨离冷不防她这样问的直接,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

    南意欢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咬着唇问“我能进去看看吗?看一眼,就一眼?”

    “我那日听陌说他小时候就住在这暗谷里,我就一直很好奇,想要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好不好,大不了我们回去不告诉他?”

    墨离为难地站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最后,还是乌雅突然一把拉过南意欢,道“嫂嫂,走吧,我带你去!”

    “哎,乌雅小姐……”墨离沉声喊道。

    乌雅头也不回,摆摆手道“你不说,我不说,哥哥怎么会知道!”

    说着牵着南意欢,径直就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路越窄,乌雅搀扶着南意欢往前又走了半刻钟后,止了脚步,停下来。

    敛了笑意,指着远处一道深深的裂谷,黯声道“就在那!”

    南意欢松开她的手,静静站着,远远望着,那十丈开外,一处像是平坦的地面上横裂开几丈的洞口。

    那洞口绵延极长,纵然只是站在这里,仍能觉得幽寒之气阵阵,叫人浑身瑟然!

    她试着想要走近去看那谷底,却在刚迈出一步后就被乌雅拉住。

    “嫂嫂,就在这看吧!再往前,路就难走了”

    南意欢浅浅一笑,依旧迈着稳稳的步子,稳稳的声音传来道“我就是想看一眼,看一眼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乌雅收起临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不再拦着,顺便他还拦住了想要去拉的墨离.

    一步一步,南意欢走到那裂谷边缘。

    站定,低首下望!

    时值正午,温暖的阳光从天端倾泻而下,可那一眼黑深不见底的暗谷里,唯有隐隐半空中一个小小的白点,映着微薄的光亮!

    短暂地瞥过一眼后,南意欢缓缓收回视线。

    返身快步走到乌雅身边,微叹着气道“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带我来看这里了!”

    “走吧!确实不能让陌知道我来过这里。”

    语毕,挽着乌雅的手臂,往山下快步走去。

    身后,墨离无声,复杂着神情,抬步跟上!.

    从暗谷出来后,几人又在附近转了转,就回了屋子。

    秦陌还没有回来,南意欢在屋里歇了歇后,觉得无聊,就又带着初白在附近转了起来。

    她去了那一排排屋舍密集的地方,看见不少人都搬了板凳在屋外坐着,其中有不少人双眼上还蒙着灰巾。

    “她们戴的都是什么啊?”

    初白看了看,低声道“是遮光之物,谷里常年不见日光,如今族里许多人都见不得这强光!”

    “那他们为什么不进屋?”

    初白迟疑了会后,慢慢吐道“舍不得!”

    南意欢终于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她突然看见秦陌的身影从一间宅子里出来,连忙笑着奔了过去。

    秦陌看见她展颜一笑,随后蹙着眉快走几步迎上她道“小心些,你现在是两个人,小心别弄疼了他。”

    南意欢炽然一笑道“哪就这么娇贵了!”

    随后探身一看,秦陌方才出来的那间大屋,额匾上写着“祠堂”两个字。

    南意欢走近,透过那微掩的大门,看见里面阔大的屋子,里面密密麻麻摆放了无数的小木牌!

    她有些看怔了!

    秦陌发现她的异样,走近她身旁,稍一侧身遮掩“走吧,累了一天了吧,我们回屋吧!”

    “陌,这里都是你的先祖吗?”南意欢抬眼看他,软着声道。

    秦陌喉头微动“有些是同宗族人!”

    “我如今算是你的妻子,我可以进去拜祭他们吗?”说话间,南意欢眼中带着些清润的水汽。

    歇了歇,秦陌语调不明地开口“你当着想要去拜吗?”

    “若是陌你觉得女子不能进祠堂,那就算了!”

    南意欢堆上笑容,语调轻快地道“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来了,腹中又有了孩子,总该让孩子跟他们打个招呼不是吗?”

    秦陌也笑了。

    他收回望着南意欢的视线,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她,推开那大门,走了进去。

    语声定定“好!我们就去告诉他们!”.

    屋舍果然极大,南意欢方才站在门外所见得不过是冰山一隅。

    真正踏入那屋中的一刹,她恍若置身于一座荒山孤坟中。

    四周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台阶,阶上紧紧相邻地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木牌灵位,每个木牌上用炭笔写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屋内檀香浓浓,看起来像是刚才做过一场祭拜之礼!

    南意欢沿着四周,慢慢走过,一眼一眼慢慢从那些木牌上扫过。

    “陌的爹爹和娘亲在哪?”她开口问。

    秦陌抬手指向了那正中一个案桌上摆放着几十个灵位上“那最左牌的两个。”

    “那你带我去拜一拜吧?”

    “好!”秦陌接过旁边秦容递来的两注燃香,分了一株给南意欢。

    牵着她走到灵案前站好,微抖的双手捧香,高举过头,极力稳着声音道“爹,娘!儿子带意欢来看你们了!”

    南意欢有样学样,照着他的动作,双膝跪在那案前的蒲团上,低声道“爹,娘!意欢来看你们了!”

    话一出,秦陌手中的捧香差点没拿稳,抖落晃了两下。

    还是秦容眼疾手快,抬了他的手臂一把,才不止落在地上。

    说完以后,南意欢又叩了三个头,把香稳稳地插在了香坛里,起身,又拜了一拜。

    秦陌呆了呆,也把手中的香放了进去。

    揽过她,轻声道“走吧,这屋里烟气重,别熏了孩子。”

    “嗯!”南意欢顺从地随着他出了屋子。

    “意欢,明日我们便回琅城吧?”

    “哦,好吧!琅城现在是什么样了,我有些印象,但又记不太清了!”

    秦陌温柔笑道“没事,等回了琅城,我带你去城里走两趟,你就记得了!”

    “好吧!不过你不用忙吗?当皇帝的不都应该很忙吗?”南意欢问。

    “不忙!”秦陌轻笑“如今,你的事最重!”

    身后,秦容动容地看着,夕阳余光下,俩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

    第二日清晨,日光拨开轻纱般隐约羞涩的薄雾,冉冉升起。

    一切准备就绪后,依依不舍地与秦容和乌雅告了别,秦陌和南意欢上了马车,悠悠往谷外驰去。

    乌雅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秦容,在吵闹了两次后,终于还是认命地留在了谷里。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后,南意欢胳膊推了推秦陌,道“怎么好像这不是出谷的路啊?”

    “出谷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秦陌一掀车帘,看了眼后道“到了,就是这里,我们下来吧!”

    说着率先撩袍下了马车,站在草地上,转身伸手拉扶着南意欢也下了马车。

    “这里是哪里?”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子风一般地扑了过来,跪在地上抱着她放声大哭“公主……公主,真的是你,公主……”

    南意欢僵着身体,僵着嘴角的笑意,看着地上那个垂首看不太清的素衣女子。

    “你……你是?”

    跪地的女子动作也顿住了,随后她想起了之前有人和她说过的话,连忙抬起脸,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泣道“公主,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风兰……从小伺候你的风兰,你还记得吗?”

    “风兰……”南意欢脸上意外大于惊喜。

    她怔忡地看了看秦陌,又费力地皱眉想了想。

    秦陌冲她点点头“她是以前的侍女,叫风兰,你们因为一些事失散了,后来我让墨离救了她,但又不便让她在外面露面,所以就送她来了这里。”

    “其实……”南意欢艰难地启齿道“其实风兰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我印象里好像是个圆脸胖乎乎的小姑娘,嘴角间好像还有颗痣的……”

    “公主说的是玉阶……奴婢和玉阶都是从小一同伺候公主的……”

    “玉阶?”南意欢又看向秦陌,问“那玉阶现在哪里?”

    “她在东祁,一个很远很远,需要坐船去的地方。”秦陌回道“等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去看她,或者是给她去信让她来看你可好?”

    “嗯,好!”南意欢明媚一笑。

    她弯腰拉起风兰,偏首看了她两眼后,嗔笑着对秦陌道“你今日带我来,就是让我见风兰吗?”

    秦陌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还有两个人,也想让你见见!”

    “是吗?在哪呢?”

    “你跟我来。”

    说着拉着她的手,接过初白递来的一个竹筐,俩人往空地上唯一一栋屋舍的右侧走去。

    其余人都留在了原地,没有再跟来.

    越过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间,林后一道飞悬的涧溪蜿蜒而下。

    四周草长莺飞,一株开的雪白灿烂的梨花树之下,并排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墓地。

    缓缓走近,那墓碑上硕大的几个字赫然在目。

    左边书的是,南楚昭帝南青轩之墓;而右边则是,南楚昭后元玉宸之墓。

    看到那几个字的一刹,两行清泪从南意欢面上滚落,她不觉地抬手抹上自己的脸颊,怔怔地望着手指上沾染的晶莹。转首看向秦陌“陌,这是我的亲人吗?为什么我只是看见这几个字,就觉得心里好悲伤!”

    秦陌拖住她的手,温声道“是的,意欢!他们是你的皇叔和皇婶!也是我这一生最亏欠于你的地方!”

    南意欢松开他的手,奔到坟前,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下落。

    秦陌无言地走去,打开手中竹篮,从里面拿出六碟祭品,又燃了一些烧祭之物。

    举着染香,双膝跪在青草地上,低低道“秦陌自知此生永无可能得到二老原谅,也不敢奢求原谅!惟有一尽此心,带意欢来此拜祭,他日若有合适机缘,秦陌定会再引易炎公子来此,还望二老宽心!”

    说完,三下叩拜后,默默跪在一旁,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南意欢。

    声声恸哭,如击在心!

    ……

    几人直在这里待到午后才离开,临走时,风兰也收拾了衣物,随着南意欢一起上了路。

    一路上,南意欢都半靠在秦陌身上,心情低落,郁郁难欢。

    秦陌也只沉默不言,只揽着她。

    夜色沉暗,压抑的天地都一片静默。

    忽地,南意欢抬起头来,揽过他的脖颈,斜斜靠着低语道“陌,谢谢你!”

    秦陌身躯一震,意外于这从未有过的主动。

    只听南意欢又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句话,但这个时候的我,就是莫名想说这句……”

    “陌,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看到他们,我突然觉得自己久缺的心里,好圆满!”

    一语既出,阴霾四散!

    眼中热泪满溢,秦陌揽紧了她,低低道“意欢,有你在怀,我也才知道什么是圆满!”

    心中默默呢喃了一句“只望,这一日,可以久点,再久一点!”

    ……

    马车在路上又行了十来日后,终于在一个深夜悄声入了城,也回了宫。

    一直把南意欢送回了日光殿,看着她安然睡下,秦陌才起身在门口,又跟墨离叮嘱了许久后,留下墨离守在门口,自己才和杭天泽一起出了殿。

    杭天泽默默立在一旁,默默看着南意欢入殿,看着秦陌和墨离说完话后,又再次默默地随了上去。

    秦陌一边快步向前走着,一边问道“如今战事如何,朕听说又连失了平卢和白山两城吗?”

    “是!”杭天泽应道“今日午时收到魏坚来函,他们虽然全力抢回了宛城和广陵,但却被冷天凌带着两万人奇袭了平卢,如今,北越君行又亲自带着十万人攻到了鄞州!”

    “鄞州?秦陌滞住脚步回身望去,面色发青道”鄞州那只是个小城,四周又无险可守?他怎么会带那么多人去攻打那样一个无用的小城?

    更加快步地走到房中堪舆图上观了观,悚然一凛,他道“难道他是想要打通河道,取道雍奴再攻过来?”

    杭天泽嘴角微颤,低声道“皇上所言极是!依着这图看,若是北越按照正常的攻过平卢、白山,下一城应是兴城、临淮和宁陵等六城,才能到雍奴,且临淮城外有栾水山峡为凭,北越大军要想越过这几城,此一路下来非二月所不得,可若是他们花费大半月时间去通渠,再行上几日,便可省去一月之时!”

    秦陌的眸光在方才杭天泽所指的几个城池上掠过,沉沉道“他这是不惜一切兵力财力,也要尽快攻进琅城了!”

    “皇上……”杭天泽走到秦陌身前,双膝跪下。

    “皇上,微臣今日跪在这里,仅以南秦臣子的身份恳求您,若是您还想保住这得来不易的江山,就请不要再犹豫了,御驾亲征吧。如今北越有越君行亲自在军中坐镇,所有战事之时都亲自披甲上阵督战,他们又打出迎皇后回朝的口号,所有将士如今是士气高昂,个个勇利无比。”

    “而反观我朝,虽然魏将军带着一众千乘将士拼死相抗,但无您在场,终归在心气上还是怯势了些,前些时日甚至军中才起了些不好的传言,微臣无法只得行到阵前两天,才给压制了下去,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最后,恕臣在多言一句本不该言之话,如今意欢公主已经回朝,皇上若是想能将她一直留在宫里,唯有拼死一战,只有保住了南秦,才是留住了公主,不是吗?”

    屋内约莫静了片刻,许久后,秦陌走下来,扶着杭天泽起了身。

    “你说的朕都知道,朕也都心中有数,你给魏坚去信,就说让他务必全力守住鄞州,朕过几日随后就到!”

    “是!”杭天泽眼眸一亮,面带着喜色行礼退了下去。

    他走后,秦陌独自回到龙椅上,对着那墙面上巨大的“南秦万里江山堪舆图”,静静地看了许久!

    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又闪了进来!

    ……

    第二日早朝,秦陌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这一意外,惊喜了满朝文武大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

    前些时日以为他人在泽州城里,后来才隐约听说他回了京,可等到他们想进宫来寻时,才发现宫里又没了人。

    只是刚刚惊喜后没多久,秦陌就从朝堂上甩下了一纸诏书。

    让所有人惊吓了许久!

    只因,那是一纸废除后宫和封后的诏书。

    诏书上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言简意赅地写明了要封一名女子为后,此女名为易娆,同时要空废六宫,送淑妃刘梦凝和昭容叶绯出宫。从此后六宫无妃,只此一后!

    诏书宣出的当时,满堂皆惊。

    越君行索要自己皇后南意欢的事早已闹得人人皆知,众人虽然不知这封后诏书上所言的名叫易娆的女子是谁,但都隐约觉得就是同一人。

    殿内群臣中有那三两胆大之人,想要开口询问,却都在探触到金座上秦陌远远递来的利刃般锋利的眸光时,退回了脚。

    虽然只是短短三年,但所有人无不畏惧于上座少年的凛威之下。

    最后,随着安定王杭天泽的率先下跪恭贺,这一纸诏书。

    尘埃落定!

    ……

    消息传回后宫时,虽鼎沸却无声!

    因为除了刘梦凝和叶绯外,其余剩下的几个上次被陆婉儿选进宫的几个女子都已在昨夜就被悄悄地收拾包袱送出了宫。

    而刘梦凝和叶绯俩人,除了牢牢守在门口的羽林军,以及传旨公公口中的待会皇上会亲临送行的旨意外。

    破天荒的,刘梦凝也没有吵闹,只是一直跪在地上,迟迟不愿起身。

    下了朝后,秦陌先回了日光殿。

    昨天赶了一夜路,又闹腾的晚,所以秦陌下了早朝回来时,南意欢也不过是刚刚起来,用过早膳。

    她刚放下碗,就看见秦陌满面疲惫地回来,那一身天青色常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好似一夜间瘦了一圈一样。

    “怎么当皇帝都是这么辛苦的吗?我天明时醒了一会就发现你都不在屋里了?”  秦陌涩然一笑,没有跟她解释其实自己因为突发的事情所以忙了一夜,根本就无暇回殿。

    就着桌上剩下的清粥也用了几口“也不是时常这样,只是许久不在宫里,堆了好些事情而已。”

    “原来你早膳还没用啊?”南意欢见了,拾起银筷又拣了两块蓉糕放在他碗里。

    秦陌含笑着咬了一口,又三两下把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

    接过帕子和温水漱口后,他从身后墨离手中取过一卷黄帛,递给南意欢道“意欢,我今日早朝上颁了这个?”

    “什么?”南意欢笑着接过,打开一看,忽然楞住了。

    秦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见她愣住的表情,胸口有些酸痛。

    他忐忑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为什么这上面写的是易娆?你不是都喊我意欢的吗?那这个易娆是谁?”南意欢皱眉道。

    秦陌一听她问的是这个,心气微松,他眼中流转着一丝笑意,道“也是你!其实你有两个名字的!”

    南意欢美目微微睁大“两个名字,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每次偷偷出宫玩的时候都会用这个名字,而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用的也是这个名字。”秦陌柔声道“所以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就是你,无论是意欢,还是易娆,都是你!”

    “陌……”南意欢突然开口。

    “嗯?”秦陌轻应道。

    “如果哪天有空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睡着的那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轻柔的音调好似冰冽的泉水,滴落在秦陌心上。

    微微一顿过后!

    “好”!

    秦陌低头轻轻拉过南意欢的手,覆在掌间,艰涩地开口“意欢,你放心,无论何事,好的,坏的,我都绝不瞒你!”

    “嗯!”

    南意欢突然轻快一笑,抽回手,又拿起那张圣旨左右看了看道“陌,我看你这圣旨上还写了淑妃和昭仪,她们也是你的妻子吗?你是要把她们送走吗?”

    “不!“秦陌低低道”她们只曾经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只是暂时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她们如今都还是清白姑娘,我会先送她们出宫,再给她们择一门好的亲事安顿的。“

    “哦,这样啊!”

    南意欢双手一合,把圣旨搁在一旁,起身在殿里悠了两圈“陌,这是叫日光殿吗?我听风兰说这是我从小到大住的地方,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诶,我一走进这里,就觉得很熟悉,我甚至都能记得说我哪个柜子里放了什么,然后再跑去打开,发现那个东西果然都还躺在那里!”

    说着说着,她还兴奋地在屋里转了起来,直看得秦陌胆战心惊。

    起身止住她的动作“都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要小心孩子!”

    南意欢赶紧双手环住自己的肚子,冲他一笑。

    “反正你闲来无事,不如给你找些事做吧?”秦陌拉着她往外走去。

    “什么事啊?”

    “你前几日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

    又走了几步,秦陌指着站在门口的一个五十余岁的宫衣男人,笑道“答应学下厨的啊!”  那宫衣男子看见南意欢,激动的老泪纵横,颤颤跪下“奴才陈胜见过公主!”

    “陈胜,朕今日已经下旨,意欢是朕的皇后了!”秦陌笑着提醒道。

    男子又抖着声音,激动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南意欢一脸为难地指指陈胜,摊着手,看着秦陌道“今天才是人家回宫第二天诶,也是人家做皇后第一天诶,你确定就要我学做这个吗?”

    秦陌作势轻轻拍掉了她的手,调笑道“现在不学,等过两日你肚子更大了些,想学也动不了了!”

    “可是也不一定要急在今天啊,我这肚子才四个月诶,想要到不能动的时候,还要很久的啊?”

    “你别想着赖皮糊弄我!”秦陌拉过她,往屋里推了推道“拣日不如撞日,你就在这学吧,正好我白日有事要忙,等我回来陪你用晚膳!”

    “真的要学啊?”

    “当然!要学!”

    “那好吧!”南意欢眨眨眼,顺道也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拖着风兰一起进了屋。

    陈胜也急急忙忙地起身,跟了进去。

    秦陌见那房门掩上,里面传出阵阵说话声后,才离开了这里。

    ……

    秦陌去了漪兰殿。

    漪兰殿内殿中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只有念夏守在房外,看见秦陌来了后,红肿着眼无声地行了个礼,打开门,待秦陌入内后又轻轻掩上,自己悄声出了殿。

    把这一室空寂留给了俩人。

    内殿里刘梦凝听见背后声响,缓缓转过身来,缓缓伏地道”梦凝叩见皇上!“

    “起来吧,别跪了!“秦陌叹声道”他们告诉朕说你自从接了旨就一直跪在这里。“

    刘梦凝没有拒绝,以手撑着身边的矮榻,慢慢地站了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她不得不扶着一旁的花架,才能努力稳住身形。

    “坐吧,梦凝!”

    说着,秦陌也走到她对面,随意寻了一把木凳,递给她一张,然后自己坐在了另一张上。

    刘梦凝又依言,顺从地坐到了那张木凳上。

    这样的顺从,让秦陌都有些不惯!

    一时,俩人都不说话,殿内气氛也有些凝滞!

    “梦凝,朕今日来,是想要和你说,当年……”

    “没有孩子,是吗?”刘梦凝像是失了心魄,垂首幽幽道。

    秦陌猛然一惊,瞬即轻轻叹息“你都知道了?”

    “我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刘梦凝抬眸看他,声音很是沙哑。

    “曾经,我以为我期盼的那些我得到过,所以,只要我一直忍下去,等下去,就算等不到皇上你的心,也终有一日会等到你的人,亦或是一个孩子。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宠爱是假的,孩子也是假的。”

    “那些我以为我曾经得到的,原来……都是假的!”

    “梦凝……对不起!“秦陌低低道”朕……无意伤你!正因为朕无意伤你,所以才想着为你今后打算,没有碰你。”

    “可皇上你知道,这样的对待更加不是臣妾想要的结果?”刘梦凝微泣道。

    “可是朕说服不了自己……朕给不了……”秦陌摇头道。

    “当年的皇后也跟臣妾一样吗?”

    秦陌一声轻喟,终是出口一字--“是!”

    刘梦凝似不敢相信又似了然,定了半响后,忽然“嗬嗬……”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竟然对她,情深至厮……”

    “你如此对我也就罢了,那个时候陆述天把着朝政,陆婉儿又是那个性子,你……你竟然也能瞒过她?”

    “秦陌,一个女人爱上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笑到最后,那笑中带泪,笑声也越来越苦。

    倏地抬头,又是一声轻笑“不!不是幸!那是命!”

    “是命让你爱上她,让我们爱上你!”

    “是命,让我们所有人都爱而不得,却又爱的这么痛苦!”

    一声声笑声在空寂的殿内游荡。

    秦陌合着双目,似在极力隐忍着胸中莫名翻涌的情绪。

    “对不起,梦凝!是朕负了你,当年若不是朕同意让你入宫,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你有权怨怪朕!”

    “不!臣妾不怪!”刘梦凝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一步步,走到秦陌面前,半蹲下,与他视线齐平。

    直视着他,久久不愿挪开眼光,那眸中有无比的不舍,还有留恋道“皇上,臣妾不怨!”

    “臣妾与哥哥自幼出谷,从小立誓随着皇上你,皇上许是不知,可哥哥却一直知道臣妾的心意。哥哥疼我,他知道臣妾心中一直有你,所以才会在皇上登基之时,力劝皇上纳我为妃,入宫牵制陆婉儿。”

    “皇上知道当哥哥回府告诉我,你同意我入宫时,我有多高兴吗?我兴奋的整晚没睡?不仅是那一晚,是在我入宫前的那几十个夜晚,我都夜夜兴奋地没有睡着过!”

    “后来我进宫那日,皇上你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带我入殿,我那一日过的如在梦中;再后来,你第一次宣我侍寝,太医第一次从我手上诊出喜脉……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这一刻让我死掉,我也愿意!”

    “虽然……”刘梦凝淡淡清笑道“虽然后来,事实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侍寝,没有宠爱,也没有孩子……”

    “可是,那些兴奋,那些喜悦,那些悸动的心……梦凝曾真真切切地感受过……”

    “此生,虽然未曾像意欢公主那样被皇上爱过,但至少,我也曾爱上过像皇上你这样一个,痴心又痴情的男人,至少,我也曾与这个男人,有过一段哪怕是虚假,也曾幸福过的时光,不是吗?”

    “梦凝你……”

    秦陌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浓烈的悸动,似是从没想到,竟会在向来执拗的她口中听到这些话。

    可这些话,却又让他觉得是那么的悲伤和无力!

    “所以,皇上不必为难,臣妾愿意出宫!”刘梦凝深深呼吸,清清冷冷的说道。

    “早在仁安寺被烧毁前三日,臣妾出寺从轿中跌落,入了临近一家药房后,被人探脉时诊出未曾有孕过后,臣妾就知道……该出宫了!”

    “朕在宫外寻了一处宅子,又置了些产业,你先在那住着,随后朕会为你再择一门亲事,也会向其说明你的清白的,必不会让他们看轻于你?”秦陌道。

    “择亲吗?”刘梦凝勉力笑了笑道“不必劳皇上费心了!”

    “可是你总不能孤身一人这样?……梦凝,你这样,朕心难安?”

    “皇上放心,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五年,十年,梦凝相信,总有一日,自己会从这场梦里醒来,倘若真有那一日,就让梦凝自己去寻吧?”

    “寻到了是福,寻不到……便依旧还是命吧!”

    这一声,如羽毛般轻软,却似垂首而立。

    秦陌长叹一声,再也无语。

    许久许久,刘梦凝开口道“梦凝听说皇后娘娘回宫了,想在离宫前拜见一次,不知皇上可否允许?”

    “你想要见她?”秦陌怅问。

    “皇上不放心吗?”

    “当然不是!”

    他又道“明日朕让墨离来带你去吧!”

    “谢皇上!”

    语毕,她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朝着秦陌跪行了一礼。

    “梦凝明日见过皇后以后就会自行离宫了,就在此处,拜别皇上吧!”

    秦陌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却终是在举到一半时,收了回来。

    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了淡淡地悲伤,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梦凝!照顾好自己!”

    ……

    午后炙热的阳光,透过枝桠射下。“

    秦陌刚从刘梦凝宫里出来,墨离就迎了上来。

    他低低禀道”早上宣旨的公公去华音殿,发现叶昭仪前几日患了寒疾,先前一直拖着没让请太医,结果昨日午后高热的厉害,太医去看了说是拖的久了,如今下不得榻,所以想来示请您,看是要催着明日离宫,还是再延上几日。“

    “再延上几日吧,从太医院派个人去就在那待看着,等病好了再送出去吧!”秦陌略一思忖,回道。

    “可是皇上,叶昭仪她……“墨离急道”皇后娘娘已经回宫,昭仪她还留在宫里,她们俩人会不会……?”

    秦陌虚抬起手,止住他将要出口的话语“你要说的朕都明白。”

    “那您还……?好不容易娘娘才回宫,您这又是何苦?”墨离黯声道。

    “照朕说的办吧!”秦陌冷声道。

    墨离紧了紧拳头,终是低头“属下遵旨!”

    在御书房处理了一下午早已堆积如山的政务后,秦陌又唤来杭天泽俩人谈了许久,直到月上柳梢时才回了日光殿。

    一进屋,他就看见南意欢双手支颌,无聊地半靠在桌上,而桌子上满满一桌尚未动筷的饭食。

    眉皱了皱眉,快步进屋”墨离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他回来跟你说,我有事耽搁,让你先吃不要等我的吗?“

    南意欢看见他走来,嘟着嘴道”你骗人,说好回来陪人吃晚膳的,害的人家特意为你做了几道菜,想要等你回来,结果你却说话不算话,都不回来!“”不理你了!“说着她就起身,快速端起桌边两盘菜,顺手倒到了身侧一个口径极大的景观圆瓶里。

    秦陌张大着嘴,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南意欢手上的两个菜碟已经全空了。

    他楞了半响,才一副万分心疼地样子,扒过那圆瓶往里看了又看,回首懊悔道”你怎么说倒就倒啊?这我都还没尝到呢,你就都倒了,这多可惜啊……“

    “你凶我……”南意欢把手上盘子一扔,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秦陌心下一软,哪里还顾得上心疼那花瓶里的菜食,只得赶紧过来,拥住她,指腹揉去她眼角的滴滴晶莹,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好不好!”

    轻拍着她依旧纤瘦的背脊“我哪里舍得凶你,又怎会舍得不来陪你用膳,当真是被琐事给困了脱不开身,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不饶,也不学了,不做了!”南意欢不依道。

    “不学可以,但就再做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秦陌轻轻推开她,目光祈求道。

    “那你下次再也不许骗我,答应我回来就要回来?”

    “一定不骗,一定回来!”

    南意欢双眸晶亮,伸出如玉小指“拉钩?”

    “好!”

    秦陌眼底有雾漾动流离“拉钩!”

    慢慢伸出右手,两指勾缠,拇指相交,心灵相互!

    “呵呵……”

    南意欢这才破涕为笑,双手缠在他的腰间环上,笑道“陌,我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可我都不知道你的,要不你把你爱吃的东西写在纸上给我,我让陈师傅教我,然后我坐一桌给你吃好不好?就跟那日你给我做的那样,好不好?”

    秦陌背脊僵了僵,温声道“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会累到你的。”

    “我不怕累!“她晃了晃身体,用鼓起的肚子蹭了蹭他,苦着脸道”趁着现在他还小小的,我也能活动,我就学了做给你吃吧,不然我怕再过几个月,我就真的要日日躺在榻上,下不了地了。”

    秦陌摸了摸她微圆的小腹“没关系!等你真的走不动了,想去哪我可以抱你去。去不了膳房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日日做给你吃好了。”

    “又糊弄我?”南意欢冷哼一声“说不定到时候你又跟今天这样放我鸽子?”

    “不会!再也不会!”

    “我保证!”

    秦陌竖起手掌,做发誓状“我秦陌在此对天立誓,今日今时起,答应意欢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再也不欺她,瞒她……终身只疼她,爱她一人,若违此誓……让我孤身终老,永失我爱!”

    “唔唔!”

    南意欢急急忙忙地用手捂住他的口,流光魅影的眼眸闪烁“做什么要发这样的誓!不过是做个饭嘛,我学,我做不就行了!”

    秦陌覆着她的手,就着在唇边一吻“那你想什么时候做!”

    “你想要吃多少道啊?”南意欢小心试探地问“我的意思是你总要给我时间去学啊,你要是想吃的多,那就要多给我时间去学啊?今天陈师傅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肯定都在骂我--说我笨了!”

    “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打鸡蛋而已,我一连打碎了好几十个,里面都还有蛋壳诶!”

    秦陌闻声“噗嗤”一笑。

    “呵呵……呵呵……你啊你!”

    温暖的指腹带着几分笑弄的意味,点了点她的鼻子,长叹一声“我本来还想着说写个三五十道的,但照你这么个学法,估计等孩子生出来这顿饭我也吃不了!”

    “要不,这样吧……”

    秦陌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直视她,幽幽道“八月十九,是我生辰,要不就那一日吧,菜也不多,**个如何,就当做是帮我庆生了,好不好?”

    “那一日,我还让人备了焰火,等吃完饭,我还可以带你去城楼上看烟花。”

    “八月十九?”南意欢掰了掰手指数了数,随后用手轻捶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呀,只有十多天了,我怕我学不完啊?”

    “学不完,就少做两道,反正就你我俩人用,多了也吃不下!”秦陌任她捶着,低笑道。

    “那怎么行?”南意欢急道“生辰啊,皇上的生辰一般都应该有**十道的吗?你才只要八、九道,这已经很少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一定能学会的。”

    “你确定?”他问。

    “呃……”南意欢喉头微动,心虚道“我确定!”

    “真的,没关系,若是实在做不出来,下一份寿面也可以的!”秦陌吃吃笑道。

    “你不要小看我!”南意欢一把推开她,拎着拖曳在地的袍角,飞速往外奔去。

    边奔她还边大喊道“初白,初白,快把那个陈老头给我找来,快,快……”

    “是了,娘娘!”

    “哎,娘娘你不要跑啊……你小心裙摆啊……”

    日光殿内,柔和的宫灯柔光泼洒而下,浮动游离,在秦陌脸上覆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

    第二日早朝归来后,秦陌让人把刘梦凝接了过来。

    其实从他内心来说,并不希望让刘梦凝等别的女人与南意欢见面,毕竟名义上,那些人都曾是他的女人。

    他不希望这个认知给南意欢带来困扰,但在昨日那样的情形下,在刘梦凝说过那样的话以后,他也觉得无法拒绝。

    但去前,他有和她说好,如今南意欢对于所有前程往事的记忆已模糊,所以只望刘梦凝做礼节上的拜见,不要过多地谈及旧事。

    而刘梦凝也欣然答应。

    因着,事先早上用膳时,秦陌也三言两语和南意欢说了此事,因此当刘梦凝出现在日光殿的时候,南意欢也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民女梦凝见过皇后娘娘!”刘梦凝跪地行叩拜大礼。

    “民女吗?”南意欢疑惑地看了一眼秦陌后,随后想起昨日秦陌拿给她看的那一道圣旨,恍了过来。

    “哦,请起吧!”她道。

    “谢皇后娘娘!”刘梦凝依言起身而立。

    “咳咳……”秦陌握着南意欢的手,清了清嗓子道“梦凝她今日出宫,所以和我说想要和你辞行。”

    刘梦凝垂手立在一侧,淡然含笑道“是,梦凝听皇上说娘娘病了一场,对于往事有些淡忘,所以想必娘娘已经不记得了,但梦凝曾在许多年前,在这宫里随侍后,也有幸得蒙娘娘一药之恩。”

    “事后,因缘际会,梦凝再次入宫时,娘娘已出宫,多年不曾相见,也无机会可以向娘娘道一声谢意。如今,梦凝就要出宫,因此,特求了皇上,来向娘娘辞行,顺便叩谢当年相援之恩。”

    说着,她又跪地恭敬行了一礼。

    “你,你还是先起来吧?”南意欢面色迷蒙地开口道“以前的事我确实记不太清了,所以确实不记得当年是不是认识你,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想必是真的。”

    “你也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且也不过是随手一药之恩,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娘娘仁厚,也多些皇上,允梦凝前来,一了多年心愿!”刘梦凝淡笑道。

    “你在宫里多少年了?”南意欢问。

    刘梦凝闻声,忽而平静答道“三年有余!”

    “三年?”南意欢转首问秦陌“陌,那我也离开了三年吗?”

    秦陌凝眸,回道“嗯,三年!”

    “好久哦!”南意欢微怅地一笑。

    继而看向刘梦凝道“梦凝姑娘,我也是昨日才听陌说要送你们出宫,我本来觉得那样不太好,毕竟你们也都是他的妻子,可陌又说你们清白都在,送出宫去后也可再寻个好人家婚配,担心留你们在宫里,反而是更加耽误了你们……所以,我才没有去拦。”

    “我本来也还有些担心,觉得我一回宫,陌就送你们走,觉得这样不好,也怕你们会伤心……”

    “娘娘何出此言?”刘梦凝隐下眉宇间像晨雾般稀薄的忧伤,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仰首看向对面携手而坐的两人。

    “昨日皇上已将一切缘由与梦凝说的清楚明白,其实不用皇上说,娘娘不在宫里的这三年来,梦凝也一直深知皇上心中自始至终唯有娘娘一人,纵然梦凝再多做努力,也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梦凝也早已看透,既如此,与其奢想一个永生不可得到的梦,倒不如,换个地方,清醒过活吧!”

    “我……”南意欢倾身,欲言又止,却又缓缓慢慢地退了回去。

    长长幽幽地一叹!

    秦陌也是沉着脸,漆黑的眸里闪着未名的光芒。

    顿了顿,刘梦凝垂首,从手边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布兜,稍稍展开,笑道“梦凝听皇上说娘娘如今已有四月身孕,这几件小衣是前些年,太医误诊梦凝有孕时,梦凝闲来无事时亲手缝的。”

    “既是误诊,那自然也就没有用上,这些年梦凝一直精心收着,今日就当做是一番心意,送给娘娘,当时祝贺小太子诞辰之喜吧。”

    南意欢松开秦陌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看见她摊开的手掌上,几件白色素锦织成的小衣服和小袍子。

    “好,那我就收下了!”

    刘梦凝见她点头同意,于是轻抬脚步,走到她的身侧,把手上的袍角递了过去。

    在南意欢接过的瞬间,她突然俯下身体,在南意欢耳边低低语了两声。

    然后快速地抬起头来。

    “你们在说什么?”秦陌皱眉问。

    刘梦凝收回自己轻抚在南意欢微动秀肩上的手,后退了几步,温声笑道“不过是些女人间的私房话罢了。”

    秦陌不信,又去看南意欢,却见她好像有些没听懂。

    心中更是不安。

    想要再问,只听南意欢拉住他的手,轻笑道“都说了是女人间的私房话了,你还问,臊不臊啊?”

    秦陌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口,只得罢了。

    而刘梦凝,则趁着这个时候,早已退站到了原先的位置。

    弯腰,行礼,叩别!

    “梦凝告退!”

    话落,转身。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爱了那么久,却从未有一日靠近过的男人!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刘梦凝走后,南意欢忽然转身,一把抱住秦陌,埋首在他怀里,黯然不语起来。

    秦陌惊了一跳,瞬间又想起方才刘梦凝和她说的话,急忙沉声问“怎么了?意欢,她刚才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南意欢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不说话。

    秦陌心下更慌了,忙忙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脸问“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出去找她去问?”

    “别,别!”南意欢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那你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好不好,怎么突然这么伤心?”秦陌懊恼道“哎,早知道我就不答应让她见你了,平白惹的你伤心成这样?”

    仰起迷蒙含泪的脸,南意欢哽咽道“陌,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也不知怎么了!刚刚梦凝和我说,她就只是说让我要对你好一点!她就只说了这句话,可我却突然觉得心好疼!”

    “陌,你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你很伤心是不是?所以我睡着的那些天,总觉得听到有人在我耳旁边说话边哭,那个人是你是不是?还有后来,我又看到初白偷偷在哭,就连墨离,有时候也躲在角落里偷偷伤心!”

    秦陌脸色猛的变的白了些,心中说不出是暖亦是伤!

    拉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是你对我不好!是我对你不好,是我惹的你伤心,让你难过!”

    “意欢,对不起!”

    “陌,方才看着梦凝的样子,虽然她一直在笑,她不哭,可我觉得她好可怜!”南意欢环拥在他背后的双手微微用力,让两人的身体稍稍分开一些。

    凝视着他,指腹缓缓揉过他的眉间“可我更心疼你!这些年,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吧!虽有她们在身边,却依旧过的辛苦,可如今,就连她们你都要送走了……”

    “我还有你,我还有你吗?意欢?”秦陌痛声道。

    “可世事无常,她们都说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若是有一日我也不在了,那你可该怎么办啊……”南意欢喃喃道。

    “阎王若是敢收你,我便带着兵打到地府去,抢也要把你抢回来!”秦陌道。

    南意欢被他认真说出的这句话,忽然逗乐了!

    她噙着泪嗔了他一眼,佯恼道“你以为你有几十万人就了不起啦,还想着去跟阎王斗!”

    这边厢,秦陌见她终于情绪缓和了些,大大地松了口气,重新揽过她,埋首吻过她清香四溢的发,让她身上的幽幽香气胀满他的脑海。

    低低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无论远古洪荒,还是天涯海角,永不殆,永不绝!”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呢?”南意欢在他怀里哼哼道。

    轻抚过她的发,将她搂的更紧“因为,这是我曾为你写过的话!是我,不是别人!”

    “意欢,写过这话的人,是我!”

    ……

    战事依旧如火如荼。

    西延如是,北越南秦亦如是!

    只不过是燕惊鸿和越君行连战连捷,步步紧逼,而南秦则是节节败退而已!

    短短五日,越君行除了夺下鄞州,在那大兴土木通衢河道外,梁茂德也已带兵攻下了兴城。

    魏坚一日三报地给朝中的秦陌上书,想要求秦陌再派兵相援,并请帝驾亲征!

    可是秦陌统统置之不理,不仅如此,他还给魏坚去了密信,要求他们收拢战线,甚至主动弃掉了临淮和宁陵,全力退守在雍奴,且定要死守至待他八月十九,生辰礼后,亲赴雍奴,与北越一战!

    随着密信而去的,还有守城七计!

    每一计,都精妙绝伦,足以让魏坚凭空增添出数十万兵马。

    随后,又让安定王杭天泽亲自押送了五万担粮草赶赴雍奴,并驻在营中督战,直至帝驾亲临。

    一时间,南秦虽然失了几城,但军中兵将颓丧之气一扫而空,个个精神抖擞,只等那重济一战!。

    秦陌一纸密函倒是解了魏坚之困,但北越和西延却也接连迎来了麻烦。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在西延浑源一战中,扶夷部与乌孙部因为抢夺战功起了争执,扶夷世子侯羽阳醉酒后一怒之下竟然误杀了乌孙的大王子拓横。

    紧接着又有人爆出说侯羽阳乃是原南楚公主,现北越皇后南意欢的亲信,这一层关系被捅了出来以后。

    整个五部联军里立即炸开了花。

    所有人都怒目指向侯羽阳。

    只因是人都知道,如今北越皇后南意欢在南秦,是南秦秦帝心中最为钟爱的女子。

    由此,便又引出了秦陌与燕惊鸿的关系。

    兜兜转转,于是,所有人都在心中下了定论----侯羽阳乃是燕惊鸿潜在五部联军里的内贼!

    特别是乌孙王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只因他的二子拓修是被燕惊鸿假越君行之手所杀,如今自己仅剩的大儿子又死在了与这两人都关系密切的内贼侯羽阳手里!

    此仇,此恨!

    焉有一刻能忍!

    于是,便是月落王月司徒觉得心中有异,却再也组织不了以乌孙大部为首的疯狂绞杀报复。

    趁夜,侯羽阳酒醒后,也是疯狂逃窜!

    但他并没有逃回那拉城归于燕惊鸿,而是直接去了越君行在鄞州的大营。

    事后第三日,侯羽阳对外宣称,燕惊鸿当年在南楚覆灭时知情不报,他一直记恨至今,所以愿率亲兵五万,追随旧主,归顺于北越麾下,共助北越讨伐南秦,迎回旧主!

    越君行事后也同样发出国书,张榜公告各国,欢迎世子归朝!

    唯有燕惊鸿,一直对此事,默不作声,恍若未发生一样。

    只是,却到底也还是从这场纠葛中偷偷占了个好,那就是他让万俟洛趁着侯羽阳狂跑,乌孙四部狂追的时候,他跟着后面不费吹灰之力地白拣了几个小城,又顺手灭掉了跑的最慢,被悄悄分割出,最后一举围歼的景天部……

    原本,一场大戏,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一场后,便也该各自并入正轨,怎知,却无端地又泛起了一桩祸端。

    那就是二年前的景天部曾泛起过一场疫症,此次不知怎地,许是适逢战乱在夏日,所以另一场传性极强的疫症又在燕惊鸿吞掉的景天部和与之共用兵帐的侯羽阳的兵士中绵延开来。

    虽然这两边口风都瞒的十分紧,但随着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到底还是让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一时间,两边也都改变了对战策略,随后纷纷派人回国,抓过大批医士来,诊治疫病,研制解药。

    只可惜,解药试制了一批又一批,情况只见恶化,不见好转!

    因着南秦依旧按兵不动,所以越君行倒没有什么损失,但燕惊鸿的日子就难过了些,他前两日捡便宜捡到的那两城,又都被月司徒等人给趁机抢了回去。

    ……

    当然,这些外间的战事,都不会传到南意欢的耳里。

    这十多日来,她一直都只埋头在日光殿的小膳房里,日日拉着初白、风兰跟着在陈公公身后,依样对照秦陌写下的那九个菜式。虽说是学的慢了些,但因着用心,盛出来以后看着倒也有模有样!

    而秦陌,基本每日只上午半日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下午和晚上也都呆着日光殿里,陪着她。

    有时实在看不下眼,觉得她在膳房里闷的时间太长,就会把她拎出来,唤来马车,带着她出宫到繁闹的琅城大街上去转悠。

    没曾想,逛了一次后,南意欢竟是上了瘾,随后隔两日就拉他出去一趟。

    有一日,俩人顺着马儿信马由缰,出了城,不知不觉间竟然行到了正在修葺的原仁安寺旧址处。

    恰逢朝中主管工建司的侍郎在此,一探头看到秦陌和南意欢,吓得赶紧提了袍角,匆匆跑了过来,作势就要下跪“微臣见过……”

    话未说完,秦陌手一摆,淡淡道“这里没有皇上!”

    那侍郎立即反应过来秦陌的意思,赶忙直起了身体,后退几步站到秦陌身后,压低声音道“臣明白!”

    “陌,以前这里是不是一座寺?”南意欢走近了近,又忘四周打量着看了看。

    秦陌眸光幽然“是!这里原来是皇家圣寺仁安寺,前两日意外失了一场火,将整座寺庙都烧平了。”

    “那这里如今是要重建吗?可我怎么觉得好像这些木料不是寺庙常用的那些啊?”南意欢指着前方不远正扛着物料走来走去的工人道。

    “不建寺了!我让他们把这里改成了一座书院!以后这里会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孤儿,在此习书,温食!”秦陌道。

    “真的吗?”南意欢神采奕奕,兴奋地奔了回来,挽着他的手臂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就一直想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就像你看前两日我们出宫,我还在几个巷子里看到有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以后等这盖好了,就可以让他们来这里了?”

    “你这是在侧面批评我这个皇帝不称职,所以城里还有人无家可回吗?”秦陌笑道。

    “呃……”南意欢咬了咬唇,哂笑道“怎么会?皇上也是人啊,又怎么能顾到每一个人呢?”

    秦陌低笑,顺着牵住她的手,捏了捏道“你刚说的也想建这样一个院子的话,其实不是想想,你以前建过的,就在城里,叫扶风院。如今,我把这里也取名叫了扶风院,直接用的你以前的名字!”

    “拿来?”南意欢忽然笑着摊开掌心,那白皙的掌心在日光下映着,显得格外晶莹如玉。

    “拿来什么?”秦陌愣了愣。

    南意欢娇笑“当然是谢礼啊!你不告而直接借用了我起的名字,不给银子就算了,谢礼总要给一份吧?”

    片刻后,秦陌恍然地笑了起来,嘴角高高悠起。

    “可是如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要不等回了宫里带你去挑,又或者等会我们去琅城街上,你看中什么我买给你?”

    “这样啊……”南意欢眨眨眼,撤回掌心“那好吧,不过你要记得,你欠我的礼物啊!”

    “好!一定记得!”秦陌定定道。

    说着,他转身问向一直微躬着身站在身后的某侍郎问道“这院子还需多久才能建完?”

    “约莫还需一月功夫!”那人答道。

    “一月吗?”秦陌微叹道“那估计建成日那天我是看不到了?”

    “怎么?为什么啊?”南意欢不解问。

    秦陌随意道“没什么,就是陪你过完生辰,我可能要去鄞州一趟,可能需要有些时日才能回来,所以恐是赶不上这院子落成了?”

    “那就晚几日等你回来再落呗,反正你是皇上你说了算呀!”南意欢轻笑道。

    秦陌也跟着笑道“你这样说,倒也有理!”

    “那是自然!”说着,南意欢携过他的手,嚷嚷道“那请问我们这位说了算的皇上大人,我肚子饿了,想吃云蔚楼的蒸鱼,可以不?”

    “只是蒸鱼吗?”秦陌又低低笑道“要不把花盏龙眼、金糕卷和溜鲜虾也一起点了上来,免得到时候你又跟前日一样,吃了蒸鱼不觉饱想要吃鲜虾,吃了鲜虾还觉得腹中饿的慌,直把人家小二都看呆了!”

    “人家现在是两个人啊……”南意欢说的理直气壮!

    “哎,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三个啊……”秦陌小声笑道。

    “嗯,说不定四个也有可能的!”南意欢语气极为认真地附和道“不过,看我肚子这么小,不像是能塞下四个的样子……”

    “我看着也说不准诶……”

    “人家不是猪啦……”

    “嗬嗬……嗬嗬……”人已走远,却笑声依旧!

    ……

    做菜的手艺学着差不多了,这日一早,南意欢趁着秦陌上朝的功夫,带着初白去了上林苑中,想去采一些银桂拿来插瓶放在屋里,路过一处殿宇时,忽见里面出来一个素衣女子。

    那女子被人搀扶着,浑身大半的重量都是倚在她身侧的侍女身上。

    看到南意欢过来,她起先滞了下脚步,随后往前迎了两步,屈膝行礼,声音虚弱道“叶绯参见皇后娘娘!”

    南意欢冷不防被她这一声,微惊了惊。

    初白急急凑上来,低声禀道“娘娘,这是原先的叶昭仪。”

    南意欢又想了想,才忆起在那日的省直上也有她的名字,且就排在刘梦凝的后面,于是她唇角扯了抹笑意,轻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她又回首对着夜白压低嗓音问“本宫记得陌不是说送她们出宫了吗?”

    “是因为叶绯身子不争气,在皇上和娘娘前病倒了,连榻都不了,所以皇上才特地宽了几天。”叶绯抢应道。

    “娘娘放心,这几日民女已觉得好多了,等再过两日,自会依照旨意出宫的!”

    南意欢神情尴尬“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叶绯柔柔一笑“自然不会,皇上早已向民女明言过,他之所以晋我为昭仪,仅只是因娘娘不在,他为堵外臣之口,免去诸多不必要的烦忧之用。如今娘娘回宫,皇上也已寻回心之所属,无需再以我等为箭牌做挡,那么自然,便也到了我等该离去之时了。”

    “这个道理,叶绯心里清楚明白,又岂会曲解娘娘之意呢。”

    她这一说,南意欢觉得愈加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容色和缓地笑笑“既然叶绯姑娘身体不适,那就留在在宫里多留两日,等彻底歇好了再出宫吧。”

    “多谢娘娘体恤。”说着她侧身往旁边让了些,把路空阔出来,请南意欢先行。

    南意欢微一点头,带着初白从她身边走过。

    “恭送皇后娘娘!”。

    又往前走了不远,就是上林苑,苑中大片大片红梅枝桠,还有那攀附在墙角,开的遍地的茑萝和白苹。

    入了林子,初白自去了一角,取了剪子挑了几枝好看的银桂细心剪下,又放在篮中收好。

    一转首,发现南意欢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娘娘……”

    “娘娘……”

    她一连唤了四五声,南意欢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怎么了?”初白怯声问。

    南意欢应了一声,开口道“初白,我在想,要不还是不要跟陌说我们见过叶绯吧,上次刘姑娘来日光殿见我,事后他已经有些后悔了,我怕要是他知道叶绯姑娘见了我,也会多想,会不高兴!”

    “娘娘方才就是一直在想这个吗?”初白松了口气。

    “嗯……”南意欢又应了一声,若有似无地一叹。

    “我知道陌是为我好,他不希望我见了她们,反而徒增伤感,可就这样碰上了,我也无法!”

    “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去跟皇上说的!”

    “好!”南意欢看了看初白手上挎篮里摆的整整齐齐的金黄澄灿的几株桂枝,从中捻了一枚小骨朵,放在鼻间轻嗅。

    “真香!走吧,我们回宫吧!陌也应该要下朝了!”

    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从上林苑中走了出去。

    ……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九!

    秦陌依旧是清早去上朝,只是却较往日迟了些时辰,直到午间时分才回来。

    这一日,南意欢直从天明就埋首进了殿中的膳房,一直忙到晚霞西下时才出来。

    从膳房出来后,她又一头扎进了内室温暖的浴池中,阵阵飞珠溅玉的落水声后,洗去满身疲惫和油腻,南意欢换上干净的长袍从门后出来。

    虽然风兰也随她一起进了宫,但这些日子,南意欢还是习惯了让初白随在身边。

    在铜镜前坐下,由着初白替她拭干了头发,又细细在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后,换上红色薄衫,待得头发干透了以后又重新盘了个松松的柔髻,别上三两对碧玉簪。

    不一会,一个身姿玲珑,羽裙透雪,面容明丽耀眼的绝色女子出现在铜镜前。

    全部收拾妥当后,她举步出了内室。

    外室里,秦陌正临窗作画,听到脚步轻响,他抬起眸来,看向那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的人。

    缓缓搁下手中笔,眼中眸中漾起秋水涟漪般的温柔,定定地无法移开。

    “做什么要给人家挑这样的红色,我记得以前日光殿好像没有这样艳色的衣服诶?”南意欢拎了拎长长拖地的袍角,嫣笑道。

    “你穿红色,好看!”秦陌唇间笑意洇染。

    南意欢微垂下头,露出白皙颈间浮出的一丝晕红“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家开心!”

    “不哄你,哄谁?”秦陌笑着伸出手。

    “好了吗?好了我们走吧?”他说。

    “好了!”南意欢松开裙摆,把手交给他,两相蜷握,往四周看了看,奇怪道“哎,怎么没看到我做的那些菜呢,不是说了让他们端过来的嘛?”

    秦陌拦住她“我让人送去了宫门城楼上,那里有个平台,楼高顶阔,可以远瞰全琅城的夜景,我还让人备了些烟火,等会我们可以边看焰火边用膳!”

    “真的吗?”南意欢嘴角勾着笑,拖过他的手臂,道“那我们快去吧,我好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烟火了诶!”

    秦陌被她带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松开她的手,独自返身回到临窗的桌前,取过一个纸镇压在方才作画的纸上,又掩上木窗,走回南意欢身边。

    “怕我们回来的晚,夜里风大,可别吹跑了!”

    南意欢偏头往那方向也扫了一眼,笑道“偏你就那么操心,屋里有人守着,你还用担心这个。”

    重新又挽上他“快些走吧,人家今天辛辛苦苦做了一天的,不过等会就算不好吃,你也不许说啊!”

    “绝对不说!但可以不吃吗?”

    “你休想啦!”

    “哦,对了!”南意欢又随意道“你今日生辰这么大的事,怎么白日里没见礼司他们帮你安排些仪式啊?”

    “有你帮我贺生,就够了!”

    ……

    一路绚烂的宫灯指引,从日光殿到城楼上。

    秦陌细心牵着大着肚腹的南意欢,一级级,一层层地慢步走上宫门城楼向外延展出的一处平台。

    那平台果然极阔极大,且精心布置了些明珠覆地。

    加之时近八月中秋,当夜圆月清尘柔和,虽然一墙之隔就是宫外,但却依然显得安宁静谧。

    正中一张长桌,上面整齐地摆着九碟南意欢白日间辛苦劳作烹制出的菜肴点心,有的下面还垫着小暖炉温着。

    秦陌牵着南意欢在桌边坐下,自己微微俯身凑到那些菜式面前,佯作嗅了嗅,啧啧赞道“还未尝,只凭着这香气,就觉得味道定然甚好!”

    南意欢噗地一笑,嗔道“你小心现在就夸我,等我尝到嘴里发现难吃的咽不下时,又没脸说出来!”

    秦陌低低一笑,也随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拿起银筷,往搁在自己最面前的一盘里拣起了一块豆腐送入口中,咬了两口。

    “怎么样?”南意欢身体前倾,目光烁烁地盯着他,五指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一双银筷。

    秦陌又慢慢地咬了一口,忽而动作停了下来,眉头紧蹙,一副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样子。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南意欢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好像有细沙!”秦陌含糊不清地道。

    “细沙?”南意欢愣住了“豆腐里怎么可能会有细沙呢?”

    说着,她重新从盘中也拣了一块放入嘴里,认真地咬了又咬,疑道“没有啊?……不过就是好像咸了点?”

    “哎呀,好咸!”她连连往外吐着,接过初白递来的温水急急喝着。

    “嗬嗬……嗬嗬……!”

    秦陌忽然大笑了起来,就着旁边一盏温水把口中的的豆腐吞了下去,挑了挑眉,斜目细细看她,笑道“逗你的啊,亏你自己也还说,这是豆腐,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细沙……”

    “不过,虽然沙是没有,但可真够咸的!”说着又端起南意欢刚放下的那杯水,想要喝起来。

    却被南意欢劈手过来夺下,一张俏脸气呼呼道“不给喝!谁让你刚才戏弄我!我要罚你今晚把这所有菜都吃完,而且不许喝水!一口都不可以!”

    “真的不给喝吗?”秦陌凑脸过来。

    “不给!”

    “真不给?”

    南意欢磨牙霍霍“就是……不给!”

    “嗬嗬……”

    秦陌再次低低笑起,重新坐回椅上,拿起筷子悠悠地把剩下的八个菜,每个都拣了一些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更为幽幽地叹道“那看来,我只能一个个地尝过去,看看我的好娘子会不会在哪个菜里忘了撒盐,调和调和,好让我祛祛腹中的咸味了!”

    “你……?”

    南意欢气的一扔手中筷子,扭过身去,委屈道“你说过不笑话人家的,果然说话不算话,才一上桌就嫌弃我,你再这样,休想以后我还会费心给你做这个!”

    “不做就不做了!”

    不知何时,秦陌坐了过来,温柔的手指,抚过她细碎的额发,柔声道“我怎会,又怎敢嫌弃你做的东西,我多少年才能求来的这一次,又怎会舍得浪费!方才不过是与你笑闹而已,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只是……今日做这一次,便也够了,我可舍不得你日日在那膳房里,为我素手做这些!”

    “你不舍得我做这些,可是你却还不是为我做了那许多次吗?”南意欢瞬势偎向他怀里,扯出一记淡淡惆怅的笑意道。“那不一样!”秦陌道。

    停了一会后!

    “陌……”南意欢闷闷道。

    “嗯……怎么了?”秦陌低低应了声。

    又闷了半响后,南意欢蹭了蹭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刚也尝了一口,好像真的好难吃!要不让人送点别的来吧?”

    秦陌蓦然僵了僵,听完她说的话以后,忽地又再次吃吃低笑了起来。

    推开他,轻刮她鼻尖,笑的快意道“看来果然不是所有的好师傅,都能教出好徒弟啊!怎么我跟着那陈师傅学了两日就会了,你都学了十来日了,居然还是一道菜都不会!”

    看着南意欢渐渐泛红的脸,他又赶紧哄道“不过没关系,一家有一个好徒弟就行!以后你就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吃就好了!脏活累活就由我来吧!”

    “你是皇上,我可不敢差遣你!”南意欢薄嗔道。

    “在你面前,我只是你夫君而已!”秦陌定定地望着她,那眸中流转的满满都是无限情意。

    南意欢被他看的脸又红了红,忙推开他,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塞到他手里“快些坐回去吃吧!不然菜都要凉了!”

    “好!”秦陌笑着慢慢起身,往自己旁边座位上走去。

    目光不经意地往宫墙下一瞥,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松。

    “叮铛!”银筷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惊的他快速恍过神来,冲着南意欢随意无奈一笑。

    南意欢也顺着往城下一看,除了零散的几个远观的普通百姓外,并无他人!。

    旁边自然有随侍的宫人眼疾手快地送上来一副新的,秦陌接过,继续安然在自己位上坐下。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的极其安祥,南意欢只吃了两口就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可是秦陌却一直吃个不停,他吃的很慢,动作也很优雅,但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很快,桌上的九盘菜就已被消灭了个大半!

    而且,他真的再也没喝一口水!

    眼见秦陌是真的要全部扫荡干净才罢休的样子,南意欢也看不下眼了,拦了两下没拦住后,直接干脆地瞪着眼,逼着初白上手把剩余的碟子给抢收了下去,才迫的秦陌搁下了手中的筷子。

    最后,南意欢又顺手把他的银筷也摸了去,递给初白,才总算是停了这一场!

    桌面撤了干净后,她又递了一杯温水给秦陌。

    秦陌笑着接了过去,扬手唤了墨离过来,低低吩咐了几句,就见墨离点了头下去了。

    “走吧,墨离已经去准备了,我带你去城门上去看焰火?”说着,他从位上起身,走到南意欢面前,伸出手。

    “陌,我有礼物想送你。”南意欢一边站起来,一边笑道。

    “礼物?”秦陌意外地怔住了,嘴角微僵道“方才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那些都被吃下肚看不见了,怎么能算?”南意欢轻笑道。

    说着,她弯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色锦帕,帕子的一角安安静静地立着一朵红梅。

    红梅立于白帕之,随风曳动,俨然如傲雪挺立,高洁无双!

    秦陌看见的一刹那,倏地一抹痛色染墨了他的双瞳。

    声音有些压抑“你……你怎么会绣这个?”

    南意欢垂着手,红着脸低语道“我,我看你身上带的都是这种样式的帕子,每件内裳上绣的也是这个,所以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很喜欢红梅,才让风兰偷偷教了我绣了这个……”

    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颤颤地接过,又拉过她的双手,不顾她的退缩,强行拉着,掌心向上平摊了开来。

    迎着微光,看见那柔嫩白玉般的指尖上,尽是些被针戳破留下的痕迹。

    “意欢,谢谢你!”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还可以再次收到你亲手为我绣制的红梅!……我以为,此生,我早已没了这资格……!”

    话语间,忽地,天地间一声砰响!

    伴随着一声呼啸声,一道亮眼的光芒升腾到半空中,爆开,变成无数颗闪烁光芒的星辰。

    层层涟漪,波澜潋滟!

    再缓缓落下!

    一声起后,瞬时,又有无数颗焰火飞上半空,刹时,无数颗绮丽灿烂的星芒在闪烁。

    秦陌痴痴地,深深地看着南意欢!

    看皎洁的月光混着地上明珠的光辉,温柔地打在她绝美的精致面容之上,宛如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

    看她含笑的嘴角边,那清晰可见的上扬弧度,还有那灵动双眸中洋溢着的幸福的甜蜜光芒。

    此刻,因着闪烁的焰火连绵成片,一些居在宫墙附近的百姓都齐齐拢了过来,远远站在一队禁卫之外,一个个脸上新奇地看着天空点点繁星。

    还有城墙上那一青衣,一红袍的两个绝代风华的璧人!。

    “哇,这焰火真美!”

    南意欢被他瞧得脸微红了红,只好也往宫墙边靠了靠,仰首望着天空那些绵延不绝,忽明忽暗的绚烂。

    “意欢……”秦陌哑声唤了声。

    “嗯?”南意欢头也没回地随口应了下。

    过了好半天,秦陌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南意欢才转过头,却发现秦陌还站在原地,离自己大约三、四步之遥地凝着自己。

    那眸光,太复杂,太难懂!

    “怎么了?”她走回他身侧,迷离的眼中清光流盼。

    秦陌依旧不动。

    片刻后,他忽然往前大步,紧紧地,死死地把南意欢搂在了怀里,埋首在她颈间。

    从未有过的力道,直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南意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给碰的生疼,不由低低唤了两声,可秦陌恍然不觉,整个人宛如紧绷的弦琴,不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渐渐地,南意欢便也不再挣扎,只这样任他静静抱着,静静地感受着--脖间流淌下的热意!

    “意欢……你走吧!”他缓缓出声!

    南意欢身体轻颤,原本搁在他腰间的手指也陡然蜷了蜷!

    “你……说什么?”

    “意欢……”

    “意欢……”

    炙热的吐息间,伴随的是秦陌极力控制却依旧颤的发抖的声音。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场这样的梦!”

    “可如今,这梦够久了!也该醒了……若是再做下去,我怕我会永生沉沦在这梦里,至死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四下暗香涌动,寂静无声!

    “秦陌!”

    喃喃一声,花落肩头,不知不觉间,南意欢也已泪流满面!

    清冷月光下,两个人,就那样,以着相拥的姿态,各自无声地啜泣着……

    许久,许久!

    秦陌缓缓从她肩上微微抬起头,万分不舍地轻抚着她眼角的泪痕,那旧痕刚去,不断地就有新的泪珠涌出!

    似冰川之源,泪绵不绝!

    双眼模糊着“走吧,意欢!他来接你了!回到他身边去吧!”

    “我已经自私的留了你这么久,虽然送你走,于我就像是生不如死的剜心之痛,但……我已不能再这样自欺下去!也不能再这样自私地留着你,不让你走!”

    南意欢缓缓偏首,顺着秦陌的眸光,往宫墙之下望去。

    或明或暗的平地上,茫茫人群中。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一袭黑色倾天长袍,墨发如瀑,眸深似海的男人!

    眸中喜色突现,可忽而又一暗,她扭头哽咽着道“是你让他来的?”

    “是!”秦陌声音嘶哑“他来了!孤身一人入城!所以我输了!”

    “你们以我为赌?然后决定着我的未来?”她颤声道。

    “不!意欢!”秦陌沉痛道“是我和你根本就不会有未来……”

    “纵然我一再骗我自己,可是没有人比我清楚,这只是一场梦,是你送给我的最美的一场梦……”

    南意欢闭目,再睁开,两行清泪滚滚滑下!

    唇角微颤“为什么不早早拆穿我?……又或者早早去鄞州备战,强拉着不放我走……”

    “为什么要故作这么大方送我走?为什么当年要做那么多?又为什么要这样地爱着我?”

    “我恨你!秦陌,我恨你!”

    “为什么不彻彻底底坏到让我恨你入骨,这样我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一刀杀了你,杀你的族人,灭你的国!为什么非要带我去那里,做出这样一副情深的样子,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秦陌……没了我,你要怎么办?”

    仰首,她已泣不成声。

    秦陌定定听着,面色惨白地,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道“意欢!别伤心,也别难过!”

    “有错的因,才会有现在的果!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自你离开后,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会堕在无涯地狱里不可活,可上苍终是怜我,他把你又还给了我,虽然只有短短四月,但却让我圆了以往就算是梦里也不敢奢望的念想!”

    “虽然,这只是你赐予我的一场梦,虽然让我亲自斩断这一场梦会疼,会痛!虽然明知梦醒成空会更伤,但至少在我心中,梦境犹存,你所有的一颦一笑,都是心间至美……足够我温然过完这一生了!”

    “可你把梦凝和叶绯都送走了,为什么,你就不留下一个?”南意欢痛苦道“她们都是好姑娘!她们也都是那么爱着你……”

    “她们吗?”

    秦陌略停了停,黯声道“我已心无她人,既然无法给予,又何必糟蹋了她们的一番心意……

    “再说……”他看着南意欢道“若不是早知道叶绯是你送入宫的,知道她会告诉你有关我的消息,我又怎会留她在身边?”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早已不需向朝臣们交待什么了,又怎会需要她来挡住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这个”秦陌缓缓摊开手掌,露出一小张白色纸片在风中摇曳。

    一同摇曳的还有他略显微痛的笑意“这是那日你给叶绯的信,你让她转给越君行的信”

    “原来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南意欢深邃绝美的容貌有几分惨白,搂着他腰间的手都在发抖。

    秦陌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自是都知道,只是,我从来没有猜到过……你还会愿意那样地喊着我的名字,那样温柔地对着我笑,对我撒娇,为我洗手做羹汤……绣那样一朵红梅!”

    “还有……”强忍的泪水一终是点点从他脸上滴落。

    “在暗谷祠堂里,你还愿意承认我是你夫君……”

    “意欢,我永远记得那年在西延,我说我也是你夫君那句话时,你那愤恨不齿和冰冷的样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我从未想过,你还愿意认我,要我?”

    “意欢,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还能那样自私地强留着你,让你和你爱的人不能相守,让你的孩子没有真正的爹……”

    “虽然,我好希望,好希望……我们也有一个那样的孩子?

    “秦陌,我也曾爱过你!”南意欢睫毛湿着,泪眼含笑道。

    虽然那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忧伤和悲绝!

    “我也曾爱过你!就像你说的……很爱,很爱,很爱的那种!”

    “如今我依旧珍视着这份爱,就算在我最恨你的时候,它也一直藏在我的心底从未离开过……包括在我受伤不醒的时候,在我日日假寐看你彻夜难眠的时候,我也一次次地,在心里哭着问我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为什么在这世上的这么多人里,我们遇见了彼此,眉目相映,却又不得不要走这样一条不归路,受这一番心痛和折磨!”

    “我找不到答案!”南意欢笑的更悲伤。

    “如果不是碰上越君行,也许我们还会有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偏偏让我遇上了他……”

    “是他把我从那仇恨无边的苦海里拉了出来,是他让我重新知道了爱上一人,为他牵肠挂肚的滋味……”

    “所以,秦陌,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不顺从我自己的心意……我的心告诉我,它想要奔向他!”

    秦陌默默听了,微微闭目,再睁开时,他看见宫墙下的那一人已经迈步缓缓走来!

    那一步步,极稳,却又极乱!。

    仰首向天,逼退眼中泪意,忽地轻轻一笑“意欢……跟他走吧!就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情到深处,无由,爱到浓时,不语!”

    “心在哪,就去哪!”

    “如果当年的我也早日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也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我亲手毁了我的幸福……但若是你愿意,下辈子,惟愿我们的遇见,再无那样惊艳的开场……惟愿我还能有机会,以真心换取你……一生不移!”

    说完,他俯下身,朝着南意欢那沾满了泪水的柔滑轻软的唇上深深吻下。

    再重重一咬!

    “别了!意欢!”

    话落,秦陌左手把她向前用力一推,右手再一挥,一托!

    伴随着一声大喝“越君行,接好了!”

    就见南意欢整个身体忽然腾起,跃过十尺高的宫墙,直直地往下面落去。

    宫墙之下,一个黑色身影,迅疾如电地奔到墙边,在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蹬着城墙,跃到了半空中,一把揽住一个红衣女子!

    双手紧紧搂住,横抱在胸前,再几个跃身,直接跳上旁边的一匹黑马。

    “嘚嘚!”两骑如风,转眼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徒留,高高城墙上,清冷月光下,一个无比孤寂的背影,怔怔地望着远方!

    漫空绚丽的烟火,凄艳如铺开了满地的红锦,慢慢地往黑暗中消沉。

    夜风中,仿佛有少女轻柔的笑音响起“那你下次再也不许骗我,答应我回来,就一定要回来?”

    “一定不骗,一定回来!”

    “意欢!下辈子,我一定要早些遇上你!”

    “下辈子,我再也不要惹你伤心,惹你难过!”

    ……

    南意欢只觉自己唇上一痛,随后身体被一股大力推着,平托着,慢慢往城下送去。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幽幽蔷薇冷香袭来。

    再接着,骏马放蹄肆奔,狂风呼啸着从耳边而过!

    还有那响声震天的心跳声!

    秦陌最后那一声饱含着浓浓痛楚和不舍的大喊,久久回荡在她耳旁,一路以来,南意欢只得双手紧紧地缠着越君行的腰,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哭声悲绝,压抑了几月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感受到怀中女子深深颤抖不已的悸动,越君行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将她搂的更紧……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松开缰绳,小心翼翼地身体后倾,让出一点点空隙,颤抖着手拨开覆在她面上,被泪水浸湿了的青丝,看着她早已哭的梨花带雨的脸。

    “主子,先下马进屋吧?”风倾低低道。

    越君行轻轻调整姿势把她抱起,却在乍然一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腹时,惊呆了!

    那一刹,呼吸停滞!手脚停滞!

    就那样僵在马背上,久久!

    直到风倾走来再度出声时,越君行才找回失去的心神,动作轻柔地把南意欢抱起,翻身下了马,进了一座庭院。

    院子里早已等着风痕、风妩、夜竹还有一众当日被驱逐的风凛卫门,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眶,神情激动地看着三人进屋,尤是风妩更是直接哭倒在了风痕怀里,抽噎不止。

    只是,想要出口的千言万语却在看见南意欢依旧痛哭着进门时,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送盆热水来!”说完这话,越君行进了屋,又掩上屋门!

    只是入了屋,越君行却依旧没有想要撒手的意思,就那样直接把南意欢抱着,在榻上坐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过了一会,夜竹端了一盆温水进来,默默地放在俩人身边,再又眼含热泪地轻轻退了出去。

    “意欢……想哭就哭吧!他……值得你为他哭这一场!”越君行低低黯声道。

    “夫君……”

    又哭了一会后,南意欢泣声渐止。

    她缓缓从越君行怀中抬起头来,顺着他黯然的眸光看向自己微隆的腹部。

    心中沉了沉,她哑声道“你怎么不问我,这孩子是谁的?”

    越君行默了默,用手轻轻抚了上去,看着她道“不管是谁,我知道,是你的,就已足够!”

    “你……”

    南意欢刚止的泪水再度如雨而下,空泛的心中阵阵抽痛,低低泣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话,你们都要说的一样?为什么……我究竟有什么好!”

    越君行轻抚的手微僵了僵,片刻后,他怅然一叹,把她再拥入怀!

    “意欢,谢谢你!谢谢你说我是你心的方向!”

    “谢谢你,在知道了,看到了那一切后,还依旧愿意回到我身边!”

    南意欢泪眼朦胧,摸着隔了数月不见,形端消瘦的越君行的脸,涟涟道“你是我夫君……是我虽身在梦中却依旧日夜思念的人……我又怎会不愿回来!”

    “只是,对不起……夫君,对不起!”

    “那些日子,当我昏睡在床上,却夜夜清醒地听到他在我耳边哭着说那些旧事,听他说小时候跪在风雪地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爹的人头挂在琅城墙上的那些残忍不堪,说他宁愿知道我醒来会恨他,也依然要杀了孩子来保我的命的时候,我又慌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是该醒过来还是继续睡着”

    “一直到风痕和风妩来杀他,他宁死也要护着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我是想着反正逃无可逃,让他带我去暗谷,可以帮你拖延着时间,让你战事更顺。”

    “可是后来”南意欢越说越悲伤“我又听他和秦容说话,听他那么悲伤地说不知道和你开战,究竟是该败还是该胜,我去看了他们族人被逼住的地方,看了那满屋满屋的灵位,看到他当年宫变时在陆述天手下偷偷为我做的那些努力我就再也恨不起他!”

    “我们一家人的手上,有着洗不净的秦家人的血,即使我再悲惨,我也曾有过那十五年的安然幸福,我还有你。而他这一生,却从未能享过一点温暖。”

    “我想要为我们欠他的这笔血债有所补偿但我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给他一个梦……我希望这个梦可以抚平各自心底的伤,让我们之间的恩怨彻底弥散,哪怕有一日梦醒也能让他忆起来觉得不那么孤单……”

    说着,她擦了擦眼泪,又道“我怕你担心,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好不容易把信给了叶绯,告诉你我的消息,让你来接我,可是叶绯早已心念于他,不忍我走,把信私藏了下来所以”

    “夫君……对不起,对不起”

    “意欢……”越君行微哑地唤着,颤抖着的温热双唇堵住了她字字痛心的话语。

    两颗分离许久的心,在这一刻乍然相遇,幻化成难以遏制的,翻天覆地的交缠起舞。

    极尽怜宠,极尽纠缠!

    “意欢……别说对不起!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此生,我之于他,余者皆可让!江山亦可抛”

    “惟你!我宁死不舍!”

    ……

    屋里的温水已凉,俩人谁也没有再去碰,就那样一直坐拥着到天明!

    因着南意欢有了身孕,风妩等人在欢喜之余,弃了原先备好的快马,而是去寻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来,又放了好些松软的软垫进去,只务求让南意欢靠坐的舒适。

    马车缓缓挪动,一路向北而去。

    五日后,几人才算是驶出了南秦的过境,南意欢也慢慢从那伤痛中渐渐回缓过来,只是时常静静坐在马车上,扶着自己的偶尔会略微悸动的肚子,怔忡地望着窗外。

    这几日,越君行也略略和她说起了他会出现在琅城的缘由!

    原来,自越君行以雷厉风行之势突然出现在越君邪登基的朝堂之前,他就已暗中令夜竹带着人,去追捕陆述天和他的三万叛军,只可惜,那陆述天为人精明,早已微微嗅出那么一丝异样!

    所以夜竹虽然追到了他的藏身之处,也带回了闯营给越君行送信的南秦赵柏,但却还是让陆述天带着少量的余部给逃了去。

    随后,越君行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对他的追捕,可惜随后几次得了消息后,又数次都落了空!

    直到,有一日,突然燕惊鸿遣了他身边的杞英,带着一小队人马,亲自把五花大绑的陆述天送上了门。

    原来,陆述天在北越和南秦无处可躲,只得趁着西延战乱时想要去投靠月司徒的五部联军,只可惜,他苍蝇乱投,竟然直接误撞到了燕惊鸿的眼里!

    于是,三两下,燕惊鸿便拣了这么个大便宜!

    随后,他把这个便宜,作为和解的礼物,送给了越君行!

    只是,还另行附加了一个小小的条件!。

    越君行得了陆述天后,先是痛打了一顿出气后,就把他绑在了营中空地的木柱上,受那炎日曝晒之苦。

    那大营,便是陆婉儿被精心伺候的大营!

    后来,有一日,从玉倾偷偷溜到了军营--且是美名其曰贯彻某位爷的嬉言中,军中只有一处可供女子出入之地--红帐的说辞的风锦瑟,打晕了管理红帐的嬷嬷,装成了她的样子,亲自操刀“伺候”陆婉儿的风锦瑟!

    她好好地让陆述天看了一场有关陆婉儿的好戏!

    于是,事败受辱在前,爱女惨况在后,陆述天竟然疯了!

    不仅疯了,他随后更是在沈星语东祁独有的诱心之术下,说出了许许多多有关当年的事!

    那些事里,有当年南意欢的爹,东祁沈寒被害的真相!

    原来,那一年,沈寒带着南意欢的娘亲青月在外隐住时,意外发现了陆述天暗中南秦遗臣的身份以及一些事情。所以,趁着一日他的不防,陆述天带着雇来的江湖顶尖杀手,在那处密林中刺杀了他!

    那些事中,还包括了另一些,令人震惊的事!

    那就是,有关秦陌的爹和娘,还有那许许多多曾经悬在南楚城墙上的头颅,害死他们的人……也是陆述天!

    确实,南意欢的先祖甚至是皇爷爷的手上,毕生都在大肆捕杀先秦后人,但到了昭帝那一辈时早已敛收了许多!且,由着陆述天自身的野心作祟,所以是他一手炮制了秦陌的爹的死,还有……亲自带着杀手追杀秦陌和他的娘亲!“”最后,在秦陌性命攸关之际,再冲出来救了他……再迎他入府!“”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那陆姓一人的局而已……!“

    当越君行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正是秦陌带着南意欢入暗谷之时!

    一番思量后,越君行让从东祁返回的风倾,押着陆述天,去了南秦。

    就在秦陌带着南意欢回宫的那一日,就在杭天泽出了宫后,秦陌见到了……陆述天!

    也就是那一日,那一夜!

    一切翻天覆地!

    随后,第二日,秦陌早朝时,宣下了封后旨意!

    就在那一日,秦陌带着南意欢去了膳房,和她定下了那所谓的八月十九,生辰之约!

    一并被订下的,还有秦陌与越君行的约定!

    秦陌遣人给越君行回话说”八月十九,琅城宫墙下,吾将于吾后一同庆生观焰,尔敢孤身赴会否?“

    孤身赴会!

    接到信的那一刹,越君行便没了人影!。

    听完这些话时,马车正缓缓驶出南秦与北越交界的最后一座城池--鄞州的城门!

    这一路来,几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着,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秦陌信守着他心中的诺言!

    你若敢来!我就放手!”秦陌……“

    南意欢咬唇低喃,血丝缓缓染红了苍白的唇。

    ……

    在鄞州的大帐中,南意欢见到了沈星语,风锦瑟,侯羽阳,专程闻讯从玉倾赶来的沈星辰以及挺着八个月巨肚的洛青嫣。

    还有两个意外之客!

    所有人都知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看见南意欢那郁郁寡欢的样子,也都一个个安静地体恤着她的心思,想着法子宽她的心。

    回到大帐的第一日,南意欢就去红帐,去见了陆婉儿!

    仅在红帐里待了四个多月的陆婉儿,在受尽了那样”精心的照顾“后,容色早已灰败的不成人形!

    可看着她的嬷嬷们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便是她吃不下,也硬着往里灌着,以免让军中的兵士们倒贴钱也不愿来光顾!在看见南意欢的第一眼,陆婉儿就瞪大了双眼目露凶光,不顾自己**的身体,狂烈地无声嚣叫着,挣扎着想要从榻上爬起来。  旁边看守的人看不过去,啪的一鞭挥在她的腿上,立即浮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陆婉儿犹自不觉疼痛,只还想要挣扎着起来,狰狞着脸想要扑来。

    南意欢轻抬了抬手指,止住旁边那人还想要挥下的皮鞭!

    不走近,也不说话!

    就那样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看着这个造成自己深深痛苦的女人!

    许久,许久!

    她缓缓转身,丢下一句”让她去了吧!此人,我永不想再见了!“”是!娘娘,奴婢遵旨!“身后人,惶恐地应着!

    越君行站在帐外,看见她走出来,迎上去,牵住他的手,俩人就那样无言地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缓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语道”夫君,我想家了!我们回家吧!“”好!“越君行温声道”我们回家!“

    ……

    一夜之间,驻在鄞州城外的北越四十万大军也撤的一干二净!

    随后几日,相邻的临淮、宁陵等地的十多万大军也撤了个干净,完完整整地把原先夺来的城池,全都归还给了南秦。

    临行前的那一夜,南意欢去见了楚苏!

    原来,燕惊鸿当日让杞英把陆述天送来给越君行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他配合着演了之前那一场疫病的戏。

    自从那日从山野中带走了谢泉后,他日日派人去贴告示说自己接回了皇后的救命恩人,准备好好表达下对其的感谢之恩!

    可是,那些告示如泥入大海,丝毫没有任何关于楚苏的回音!

    燕惊鸿又气又恼,又爱又念之下,只好想出了那么一招。

    他撺掇着侯羽阳演了那么一出戏,杀了乌孙世子,假意投奔越君行!

    还带来了所谓的--景天部的瘟疫!

    旁人不知,唯有燕惊鸿心里明白,楚苏除了怀有超凡的探脉之术外,还师承了极好的医术!

    三年前的景天部的瘟疫,哀鸿遍野,最后想出了对症之法,救活了数千数万人的,正是楚苏。

    因此无奈之下,他只好故技重施!

    但他怕说是自己的人染了病,楚苏会怀疑他使诈不相信,所以才拉扯上了越君行的北越军,指着楚苏能念着跟南意欢的情份,施以援手!

    果然,楚苏悄悄来了,就隐在那一群应征来的大夫里!

    于是,燕惊鸿守株待兔,终于逮到了他思之念之许久的……皇后!

    那一夜,南意欢问楚苏”你果真要让他为你再等上三千六百五十日吗?“

    楚苏红着眼,嘴角轻扬”意欢,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在最美丽的年华,遇见朝阳的那一抹晨露。如今我遇上了,只愿我可以,和你如今一样幸福!“

    ……

    回到琅城后不久,有人把风兰也送回了玉倾皇宫,她还带着一封信。

    信是叶绯写给南意欢的。

    其实她本名夜绯,与夜竹一般也是南意欢从东祁带来的人,只不过早早地在化了身份潜入了南秦,后又在南意欢的授意下,假意安排了那一夜的刺杀,以着与南意欢假死前的那相似的一幕,相似的白衣似血,引得了秦陌的注意!

    她信上说“此心独钟,虽强求而不得眷顾,但沧海万顷,我唯系一江湖,望主子成全?”

    南意欢知道,秦陌,即是她的江湖!

    放下信,她告诉夜竹说!

    从今日后,叶绯,就只是叶绯!

    她,放她自由!

    ……

    此后,南意欢一直躲在永宁殿中安心养胎,很少外出,直到五个月后,诞下一子。

    越君行大喜,当即拟名为慕白,封为太子!

    此后一月,北越宫中又连办两场喜事,分是风痕风妩以及风寂和夜竹,两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婚后,越君行给他们放了长假,允他们外出长游,只余了至今孤身的风倾留在身边,美名曰其反正单身无事!

    于是,艳羡的跳脚的风倾只得天天跑到南意欢面前哭诉,求赐一个可以助其脱离苦海的女人!

    但每每,他话还未说完,就会被爱妻心切的越君行,给一脚踹跑!

    由着南意欢生了太子不便远行,南易炎就在杨荣的陪伴护送下,来了琅城。

    一同前来的还有他们的爹--沈寒!

    有了依米花的药引,沉睡了十多年的沈寒终于清醒过来!几人一番见面,又是感伤又是欢喜!

    在南易炎抵达琅城的第二日,有人辗转从远方托人送来一个木匣,指明说要当面交给南意欢!

    南意欢打开后,当即惊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越君行接过一看,那里面,赫然静静躺着的……是一方玉石雕刻精美的,南秦玉玺!

    随后,南秦安定王杭天泽亲自前来,递上国书,言明吾皇心中久久自责当日所为,今百年过去,这一场恩怨已消,如今物归原主于易炎,望其可善待秦氏族人,善待军中将士,上下臣民!”

    南意欢听到这消息的那一日,久久立于窗侧,默然不语!

    ……

    第二年新年伊始!

    正月刚过,越君行陪着南意欢,南意欢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慕白,还有南易炎一起回到琅城,她站在落成的扶风院前,久久凝望着!

    南易炎婉拒了登基为帝的好意,南意欢也正有此意,俩人商议之下,最后只以名义上让南秦划归北越,但所有军政大事皆由安定王杭天泽和千乘军统领魏坚所摄。

    事后多年所证,越君行确实从来丝毫干涉过问过南秦任何一事。

    在琅城时,几人故地重游!

    后在日光殿中,在那临案书桌上,南意欢见到了那一夜,被秦陌用镇纸压住的那一副画。

    那画上,寥寥数笔,是一个挺着肚腹,却在烟火缭绕的小屋内忙碌的身影。

    女子眸子晶亮,嘴角含笑!

    轻轻挪开,纸镇压痕明显,竟像是自那一夜起再也未曾被人动过。

    只那毛躁的边角,以及画页上的斑斑泪痕,提醒着……

    许是曾有人,在无数个夜晚,对画念人,怆然泪下!

    画的最下脚,细细一行小字

    上书“远古洪荒不殆,天涯海角不绝!赠吾妻意欢!秦陌字!”

    ……

    五年后

    南意欢在玉倾又诞下一女!

    时逢上元灯节之际,越君行张榜天下,宣告这一喜讯!

    这一日,江南某小城,漫街的璀璨星芒中,一个身形修长俊朗的青衣男子,静静站在那榜告前,恍若不闻周边的喧闹嬉笑,只专心地,一字字看着那榜上的名字。

    南意欢!

    随后,他温婉一笑,转身。

    看见,迎面狂奔而来一匹高大的白马,一个红衣女子惊傻,呆立在马前……

    ------题外话------

    及此,正文完结!惆怅远大于完结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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