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剑长歌》 正文 第一章 要你命三千 “春雨微凉,后生无伞一步一仓惶,乌云挂空蔽斜阳,天人相看他盲我心茫。” 时值大平王朝福康三年乡试放榜日子。这一届的鹿林郡学子似乎欠了几分灵气,成绩如意者不过十之一二。多的是在这迷蒙的春雨中如行尸般漫步在街头巷尾的失意书生──其中就有这么一位魂不守舍地一步一停,自如归酒馆门前经过。 恰巧酒馆里一个同样书生装束却神色平静的少年目睹了这一幕,随口便摇头晃脑地吟了这么一句。 然而此刻酒馆虽说座无虚席,这个诗兴偶发的少年郎却并没能收获多少赞誉,反倒是惹得一片哄堂大笑。 门外书生听见笑声如梦初醒,看着厅中那一群的粗豪汉子,不明就里的他一张白净面皮涨得通红。嘴唇嗡动几下,却也说不出什么,低下头快步自门牌前走过。 一众汉子笑声更响了,其中一个胸口有道刀疤的光头男子高声笑道:“林小哥,都怪你吟的这句屁诗,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听不明白不说,还把那失意后生给臊走了,无端端坏了老板娘的生意。说不得这一堂弟兄的饭钱,就得由你担着了。” 那少年看面相大概不过十八岁出头的样子,相貌平平,但眼眸炯然有神。长发披肩,刘海半遮着左眼。身着一件简单朴素洗得异常干净的灰布长袍,举止间自有书卷气流转,虽然没有怒马鲜衣却仍有十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风采。这样一个人,与一众颇具草莽气的江湖汉子们同坐一厅,却全无不自在之感。听得那莽汉哂笑,也不动气,轻轻将右侧刘海拢起一点,正欲开口,却见一约莫三十出头的青衫丽人笑骂着自柜台后转出: “宋老三!你们这群肚子里没一两墨水的草包货成天只晓得欺负吓唬这些读书后生,再有就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地想从老娘这里赊拖个一两二钱。我把话说明,这小哥昨天才帮我把账本全理了一遍,他就算天天赖在这儿吃霸王餐我冯二娘眉头也都不会皱一下。可你们要是敢少我一分酒水钱,嘿嘿,看老娘明天还能让你们进得了这个门!” 面貌相当凶悍的宋老三讪笑着挠挠后脑勺,低声顺气道:“老板娘说笑了,我宋老三哪敢少你一分酒钱?这传出去,我哪还有脸继续在这鹿林郡做人?我不过就是跟林小哥开个玩笑罢了。要是把他得罪狠了,谁跟我们说那些江湖趣事儿?” 林姓少年笑道:“宋三哥这话可把小弟抬举过了。” “我瞧不为过!”一旁另一个汉子笑了起来:“我岳鹏有一说一,林小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是游方在外多年。跟咱们比起来年份还是短了点,但是人家一个脑袋顶咱十个八个。一边行路一边读书,不沾那功名世俗气。真真是……那话咋说来着?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众人哄堂道:“岳老哥真他娘的有学问!” 少年一抱拳道:“各位大哥,方才我一个失神吧话题岔开了,小子在这里说声对不住了!我继续刚才说的事儿?” “快点快点!” “哥哥我还指着你说这些事儿下酒呢!可比毛豆花生有味儿多了!” “呸!李鬼儿你口味儿那么刁,明儿不用来我店里了!” 坊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少年静静地等众人平息下来,才悠然开口道:“说起来,阳山郡守那个案子暂且不谈。唐愁本身就是盘踞冥榜头名多年的天下第一刺客,从来不屑掩盖自己的犯案事实。不过还有一个近两年新入冥榜的新人。这个人真实实力深浅没人知晓,但凡是他本人所犯下的案子,都是人尽皆知的。” 岳鹏眼睛一亮:“林老弟你说的是……” 少年点点头道:“岳老哥与我所想应该不差,就是那‘要你命三千’!” “噗嗤……”一旁听故事的冯二娘失笑道:“‘要你命三千’?哪有杀手叫这种古怪名字的。” “姐姐可别小瞧这人。”少年略一正色道:“这个人出道以来共计接下十份大单,从无失手记录,称得上是一流的杀手。” 冯二娘轻掩樱唇笑道:“虽然听起来挺厉害的,可我一妇道人家,你与我说这些我也不是很能明白。你还是跟我说说他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吧。” “是我欠考虑了。”少年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续道:“这人作为一流杀手,为什么偏偏却得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号呢?” 少年看了看周围人期待的眼神,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因为这个人,从出道第一单开始。每杀一人,都要在其尸体上丢三千文的银票!” 场间气氛一窒,继而哄笑开来。 “哪有这样当杀手的?” “林小哥你不是故意编故事诓我们把?” “别说,这事我也听说过,还真就是这样。” “三千文虽说对于他们这种接大单的杀手来说不值一提,可哪有杀了人还给人送钱的道理?” 少年微笑道:“是这么个说法。不过就我私心揣测,可能这三千文算是那人付的买命钱。毕竟这些人都给他带来了不少收入。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感恩吧。又或许是给自己略积一分阴德?呵呵,谁晓得呢。” 众人啧啧称奇:“倒也是个趣人。” “算不算趣人不好说,这个人作为杀手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百分百的完成率,而且接的全是高赏金的大单子。前些日子庆丰郡的雷天霸,就是栽在了他手里。” “雷天霸?”诸汉惊诧道。 有见多识广者立马出声:“那可是呼雷山庄的庄主,一方豪强。山庄势力颇强,戒备森严。雷天霸本人也是已然醒脉的高手,怎地能说死便死了?” “这话可不对。那‘要你命三千’我也有所了解,这两年栽在他手上的诸般亡魂里,并非没有醒脉高手的一席之地。” “雷天霸平日行事霸道,接着近两年不太太平的世道,没少行那欺男霸女,鱼肉乡邻之事。这次也算是应了天裁。” 众人议论纷纷,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久未发话的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而心神不宁的这个人,也没注意到那个少年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宋老三皱眉道:“我昨个才找道上朋友了解下冥榜新近变化。那‘要你命三千’的单子完成数还是十单,并未增长啊?” 少年略一思索,沉吟道:“就我所知,关于雷天霸被杀这件事,是确实发生无误。如果那个杀手的大单完成数还未变动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是……” “他所接这一单,所要杀的,并非一人!” 岳鹏一拍大腿道:“林小哥说得在理!上个月我听说神刀门的刘锐,也是死在‘要你命三千’手中。本以为算上雷天霸这条人命,此人已完成十二单大买卖。可是听得宋三哥刚才所言,再结合林小哥的说法,这人恐怕真是接了个连环大单。嘿嘿,不知道他刀头上又要添多少条人命。” “也不知下一个要遭殃的,是哪一个高手……” 小小酒馆之内汉子们谈兴正浓,这时角落里边少上一人,也不会有人留意。 只有少年人望着其远去的背影,笑容意味深长。 ——————————————- 鹿林山间道上,春雨方歇,斜阳夕照,新木郁郁。独居于近处的猎户纪雄自郡城中归来,脚步匆忙,神色仓惶。 自从三年前助拳雷霸天、刘锐等人,灭了江南道陈家,瓜分其族产及家藏秘籍之后,纪雄便孤身隐居在此间山林中,独自修行,颇有所成。 现今他的修为,已是稳稳压过当年同伙诸人。 然而此刻,他却只有一个念头: 跑! 那个煞星既然能杀掉各有势力庇护的其余人,抹去毫无背/景靠山的自己,恐怕也并非不可能。 怪不得当年那几个家伙事后查账目,总是少了不少东西。当时还以为这几条饕餮中有人暗中使了手脚。不过自己也不志于那些黄白之物,所以也不曾过问。 天知道那时怎么会走了漏网之鱼! 然而纪雄却也无暇多想,惊恐之余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今日有幸听到雷老鬼和刘锐的死讯,提前做好准备。近年来靠着陈家掠夺而出的秘籍,修为一道已经颇有进境。只要再觅得一处隐秘地,闭关至大成,他自信即便是近年声名鹊起的那个人也奈何他不得。 除非…… 一片落叶自空中飘落至纪雄面门左侧。 时值春季,万物初长,此刻又无风无雨,为何会有落叶? 纪雄猛然抬头,却不见任何特意动静。恰在此时,纪雄身前土地倏然间破裂,一道绿影自飞扬的沙尘间闪出。感应之下纪雄下意识后退,胸口徒然一痛。生死关头纪雄身体急转,同时张口咆哮,元脉中所积的天地元气猛然爆发,一股雄浑至极的土属性元气自其体表前一寸向外炸裂开来,逼开对手同时抽身疾退。 不待纪雄停下来查看自己的伤口,那道绿影便又再度和身扑上。纪雄眼中寒光一闪,单手掣出腰间单刀,先是刀锋朝下略一点地,继而刀刃冲上,双手持刀向上急掠。一道凝实的深黄色刀气绽放而出,挟沛然难当之威势,直冲对手奔去。 这便是纪雄自陈家所得的一本无名刀谱中所载最强一式,他将之命名为:地罡绝煞斩! 借无穷地势,所发刀意,神魔辟易! 经验老辣的纪雄,在不明伤口是否染毒的情况下,果断使出苦练三年的绝技,意图一击毙敌。 绿影前冲之势快极,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这道刀气迎面轰中! 这样顺利地命中目标,纪雄却殊无得色,而是直勾勾地瞧着自其胸口破出的一只纤纤素手。 纪雄睁大双眼,用尽最后力气将刀子向前一丢。强悍的劲气吹开扬起的尘土,却见一根造型古朴的木钗完好无损地静静躺在地上。 “原来如此,纪某输的不冤……” 在这一刹那间,纪雄想通了所有关键: 这个人,是个境界不弱于自己的木属性修者。借助地势,一开始便借助遁术潜伏在自己身后的树木旁。在自己察觉被她操控的那片落叶之时,便催动土里埋伏的那件木钗法器,逼得自己退到其隐匿的树前,继而偷袭得手…… 可是,她如何能确定预伏得到自己呢? 无端端地,他突然想起了酒馆里那个一直笑容满面的少年…… 一张银票自其头顶飘落,身体逐渐被对方的木属性元气麻痹,意识也开始模糊的纪雄微微苦笑。 连看一眼杀自己何人都做不到了吗…… ——————————————- 至死,纪雄没能看到背后那名带着面纱的绿衣女子。 女子确认纪雄再无生气之后,缓缓抽出自己纤长白皙却不沾一丝血迹的右手,看也不看对方的尸身和那张银票,径直走向前去把木钗捡起。略略回了口气,用钗子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束起。 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女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向着鹿林郡而去的山路上。 穿林打叶,盘旋回转,一个少年人出现在女子面前。 正是酒馆里出现的那个年轻后生。 女子顿住身形,缓缓除下面纱,略显苍白却不失娇艳的面容绽放出一个让山水为之失色的羞涩笑容。樱唇轻启,语气中含了数不尽的温柔,与先前的果决冷厉判若两人: “公子。” 少年人点点头:“看来还算顺利……” 言语间,一张面皮自其脸上被他亲手揭下,显露出一个略带稚气,看上去竟似比那女子还要好看三分的俊秀脸孔。 “……走吧,是时候回去找那老头子领赏了。” 正文 第二章 丫鬟与少爷,杀手与代言人 冥榜,是一个囊括大平王朝内所有杀手的私人榜单,其认知度和权威性,几十年来无人敢于质疑。 而此刻,它的制定者,看着面前笑眯眯地掂量着手中银钞的少年人,眼神复杂。 “要你命三千”这个人,五年前第一次从自己这里接单,两年前被自己排上冥榜,然后名次就不断攀升。 身为冥榜制定者,大平王朝绝大多数暗杀任务的中介人,最大黑势力地区“辉殒城”的主宰之一,从来只有柴老头在别人面前显得迷雾重重,神秘莫测。像这对怪异到能令他也不禁心生好奇的杀手和代言人组合,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无论是从未露面的刺客本人,还是这个每来一次都是不同面容的少年人。 “很好。”清点过数目之后,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以后还有这样的单子,找我们就对了。” 形如枯槁的柴老头同样笑眯眯地道:“肯定会的。像你们这样有能力的内行人,真是不可多得呢。” “哈哈,多谢夸奖了。”少年转过身挥挥手:“那个陈家的遗孤就不用安排我们见面了,以后有空再联络哦!” 目送着少年走远,柴老头原本就甚是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隙,绽放出莫名精芒。 ——————————————- 灵泉郡,是毗邻辉殒城的一处郡县。虽说近旁便是最大的黑势力中心,不过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那些其中盘踞的各方势力,并没有占据或干扰这方小县。 小叶子和叶长歌,婢女和公子,杀手与代言人,就隐居于此。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杀手从不露面,代言人成天顶着一张假脸。行踪诡谲难测,没有人会猜到这两人居然就定居在辉殒城旁侧。 方才领过赏金的两人,由叶长歌易容出面在当地黑市买下一些早就预备好要采购的东西之后,便回到郡县城南郊区的一栋粗坯土房中。 春时未尽,天气还尚未过分炎热。但是午后日头正烈,体质孱弱还提了一大堆东西的叶长歌整个后背都被汗液浸湿。一旁于冥榜上有名的高手婢女小叶子,神情看上去颇为心疼的样子,却完全不敢开口提议帮其拎提哪怕一段。 古籍,生活用品,面具制作材料,药材…… 尽管疲惫已极,然而叶长歌的神色仍旧平淡如常。 “叶子姐,这次辛苦你了。” 小叶子闻言,俏脸微红,低声怯怯道:“没有啦……” 叶长歌仍旧淡然道:“不。这一次的作战方案是我提出的。我很了解以你现在的实力,御使柳木长生簪对敌,还是勉强了些。或许正常与之一对一正面搏杀,虽然会比较耗时耗力,但能更加稳妥些。” 小叶子闻言大急,连忙摆手道:“没有,是叶子太笨……突破运命之障这么久,都没能凝元为丹……公子此举只是想更快住叶子体会丹境之玄妙……” 叶长歌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子姐,你现在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便已达凝脉巅峰。这样还说自己笨的话,不是成心刺激我吗……” 话没说完,却见小叶子明珠般的眸子上已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语气也是略微颤抖:“对不起公子!我……我又把事情引到那方面去了……” 叶长歌摇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轻轻揩掉女子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柔声道:“说了多少次,我不能修炼这件事我已经接受了。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无所谓了,你倒是次次因为这个哭红鼻子,也不知羞……” 小叶子抽泣道:“……我只是为公子不值……若不是那个东西,以公子你的天赋,定然能胜过我许多……” 叶长歌一时也是默然。 是啊,原本所谓的堪称一方高手的醒脉境界,早在五年前,他方满九岁之时,就已经达到了…… 驱散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叶长歌再度提起东西,朗声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宠辱不惊方为我辈风采。快点回去吧,家里还需要打扫一下呢。” 况且…… 叶长歌嘴角噙起一丝自信的笑意,却未再多言。 “啊?公子你等我一下……” ——————————————- 若论价值,单叶长歌手中的面具材料和药材,便要超出他们栖身的那个居所许多。 好在叶长歌对于衣食住行并无什么讲究,向来对前者百依百顺的小叶子更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因而两人也就这么在这个小屋子里将就了三年之多。 推开破旧的屋门,叶长歌放下东西,略一调整呼吸,突然大叫一声便踉跄着朝着床铺扑了过去。 早知如此的小叶子不慌不忙地提前便远远发出劲气震开了床上的积灰,继而开始仔细地打扫起房间来。 叶长歌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床铺上,睁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叶子不多时便扫净了房间及屋子前后空地,又细细点了一下叶长歌买回来的东西,微微嘟起嘴,难得地以颇为不满的语气道: “公子又没有买食材……” 趴在床铺上装死多时的叶长歌懒洋洋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辉殒城那个地方以你的代言人身份去买些米肉果蔬,不是无端端地给那顶尖杀手的招牌掉价吗?” 小叶子撇撇嘴不屑道:“我可从未吧所谓的冥榜高手的名号放在心上。倒是公子你不亲自买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啊。” “没什么啦,就按平常的那些买就好了。”叶长歌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 小叶子鼓起嘴跺跺脚,还是柔声道:“我很快就就回来……公子你便好生歇息吧。还有晚上我替你煎过药材,你要再偷奸耍滑不喝……我……我三天不理你!” 说完,小叶子头也不回地匆匆出了屋。 “这妮子……”叶长歌苦笑着翻了下身子,神情颇为无奈,好像这个女子并非大他五岁而是比他年幼一般。 叶长歌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从下午盯到黄昏。 从黄昏盯到夜幕降临。 叶长歌缓缓坐起身。 久候佳人未归,反有不速客五六人静立庭中。 屋内屋外,两路人静默良久。 “屋内主人,有客相访,为何不出屋相迎?” “憋人微染小疾,不便出门见客,望各位海涵。” 屋外数人面面相觑,都是面露犹豫之色。 还是最先发话的男子比了个手势,当先向土房走去。其余诸人拱卫其后,神色戒备。 房门半掩,领头人缓缓挪着步子,一点点接近,右手轻轻地在房门上一推,继而猛地后跳半步。余下诸人见状也立马紧跟着退开。 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生。 领头男子再次逼近土屋,半个身子谨慎地跨过门口,却只见一个相貌俊俏的少年郎,正憋着笑望向门口一脸警惕的自己。 ——————————————- 这是一个以天地元气为基础修行的世界。 常人通过身体及心神锻炼等方法,使得体内能容纳元气,得以筑成修行之基。继而感应天地之息,直到得以与天地同息,唤醒体内一些关键元穴点,贯通成脉,至醒脉境界。醒脉之后,有志于更高境界的修者,需破三大障壁。行知之障既破,可令得躯体强健,耳聪目明;神意之障既破,元气运转通畅,神通更胜从前;而得破运命之障,便对自己的命运之线能略有一分把握,第六感增强,偶尔甚至可以心血来潮,趋利避祸。三障全破,便有资本领悟凝聚入微之道,结元成丹。 而元丹境强者,在整个大平王朝境内,恐怕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所以,以二十岁之龄得破三障的小叶子,已经不是所谓的潜力天才,堪称是整个王朝的顶尖高手之一。 然而,此刻的她,却只能凭借着异常幸运地一次心血来潮,仓惶地逃窜着。 背后的追兵,完全不是她所能抵抗的。 所幸她怀有木属性至宝柳木长生簪,借助森林地势,还能保证较快的行进速度。 而先前这些人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感应到他们,怀着不打草惊蛇的念头,远远地缀在身后。 跑!叶子!快跑! 是那些人!毁了越家一切的人!他们还是发现了! 跑!往相反方向跑! 越远越好!为了公子…… 快跑! ——————————————- 土坯房中,领头男子松口气的同时,一股羞恼之气也冲上头顶。微微冷笑,招呼道:“都进来吧,白白叫人家看了笑话。” 叶长歌摆手笑道:“没有,毕竟‘要你命三千’这个名头近来太响。你们谨慎些……噗……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哈哈哈哈……” 相继进屋的几人看见里面情形,都是脸色铁青。其中一人便欲上前,却见领头人摆摆手,似笑非笑地道:“‘要你命三千’确实凶名赫赫,令人畏惧。不过你这代言人似乎也跟传闻中一样,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而已!” 叶长歌点点头道:“没错啊我就是废物。如果我不是废物,那么呼雷山庄的雷老鬼,一品堂的韩铁掌,神刀门的刘大侠,就全由我自己收拾,而不用我搭档出手了。” 领头人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这少年郎眼力毒辣至此,不过片刻功夫便从衣饰兵刃瞧出自己一伙人的来路。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时情绪,领头男子冷声道:“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聪明,应该也不用我过多说明。说出‘要你命三千’的行踪下落,饶你条活路。” 叶长歌的瞳孔猛一收缩。 她,并非因为这伙人耽搁的话…… 略一稳定情绪,叶长歌抬起头,心中已有决断。 一抹邪异的笑意自嘴角扬起: “想知道,那便上前来。” 领头男子一步步缓缓走近。 身后个人步步跟进。 一群人逐渐逼至墙角。 叶长歌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伸出一只手。 撩起了左侧的刘海。 完整地露出了,之前一直半遮着的 看起来除了明亮,殊无特异之处的左眼。 正文 第三章 瞳与剑 叶长歌的动作很慢。 一直都有留心提防的领头人,在他的有意误导下,做出了这一生最错误的选择: 骤然加速。 无论这个少年郎想做什么,这个速度,对于他这个醒脉境界的强者来说,都实在是太慢了。 他有信心赶在对方前面将其打断。 其余诸人也迅速跟进。 一道血色剑芒,如流星划破夜空,在这方寸斗室间悄然绽放。 其中并无多强的元力波动,却蕴含着屋内诸人完全无法触及的无上剑意境界。 领头人身子一僵。 剑气?剑芒? 自己同行一路人中,似乎并没有习剑者啊…… 不对……还有个人。 看着眼前一只手捂在左眼上,满头冷汗的少年人,他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痛感如潮水般涌出。 低下头,一道细长的切口出现在左胸心房处。 这道他根本未能看清的诡异攻击,直接命中了要害,同时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生气。 “咚!” 屋内六人倒地,却只发出一个声响。 他们的死亡时间,以及伤口位置,如出一辙。 甚至连土屋另一侧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同样形状的破口。 而这些,都是出自于榻上那个全无修为的少年的手笔。 ——————————————- “哈……哈……” 叶长歌一手支撑在床铺上,一只手紧紧按在左眼上,面容略微扭曲,整个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即使这样,他的头脑还在疯狂运转着: 这边有人上门寻仇,很明显是有人指点。 这个人,据叶长歌估计,十有八/九便是那个神秘古怪的柴老头! 除了他,没有人有那种能耐对自己二人的行踪做到了如指掌,也没有人敢冒着与冥榜顶尖杀手结仇的危险去出卖情报。 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叶长歌却无暇再细细考虑了。 相比自己这边,小叶子那里的情况恐怕更加危急 以小叶子三障皆通的境界,外加至宝在手,还能遇见的麻烦…… 恐怕真的跟那些人有关呢……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啊…… 尽管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也是相当危险,可是叶长歌还是不由得想到了处境难测的小叶子,一颗心逐渐往下沉: 冲天的大火,无数攻入庄园的高手,就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父亲…… 整个越家,只有他们二人最后逃出生天…… “日后在外生存,我也不能再姓越了呢……” “那么公子有何打算?” “……你姓叶,我便也姓叶好了……” …… 小叶子,每次你都会留三千文银票在处决目标身上。虽然我不曾问,你也不曾说。但我只知道,你是在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公子积累阴德…… 真是傻丫头……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恐怕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吧…… 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回忆与苦痛交织,叶长歌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想寻仇吗?想报复他们吗?把身体交给老夫就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叶长歌的内心深处响起,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劝诱之意,反倒是蕴含了无穷的霸道之意。 叶长歌微微冷笑,收敛情绪,精神沉浸到无尽的精神之海中…… ——————————————-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一片漆黑的心灵世界中,叶长歌径直往期间唯一的光源处行去。 那光源乃是一颗浅灰色的珠子所发。此珠约莫龙眼大小,表面全无刻纹,也没有丝毫气势散出,看上去古朴已极。 然而,这便是令得叶长歌五年来都无法修炼的罪魁祸首。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于其下,一身黑袍,面容有若刀劈斧凿。无须任何动作姿态,天地莫与之争锋的无匹霸气自然散出。 得见少年的精神体,那人傲然道:“如何?想通了?” 却见叶长歌左瞧瞧,右看看,围着这人绕了好几圈,令得后者霸道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还好……”叶长歌拍拍胸口:“我还以为这鬼东西不管用了呢。真不知道你这老鬼何来勇气又开始与我叫嚣。” 男子脸色一变:“无知小辈……” “老魔,莫非你认为我今日心神动摇,便有机可乘?不过可惜,你那上古大魔的破架子到现在都丢不掉,连诱骗的语气都学不来。真不知你除了生前的修为和见识,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叶长歌慢条斯理道,脸上冷笑连连。 那人声音一窒,继而猛然咆哮道:“臭小子!凭你这不入流的蝼蚁之能,老夫当年就是看你一眼,你便能死上不计千百次了!还能如同现在这般猖狂!就算老夫如今只剩灵体,若非你身怀‘万象玄瞳’之异体,以及‘无忌天珠’这等与天地同寿的无上至宝,你又怎能囚禁得了我!” “聒噪。”叶长歌不再理会这个声音,身影在精神海里逐渐变淡。 那人怒极之下,浑身绽放出一股异样的黑光。一直沉寂在上方的珠子仿佛有所感应,突然间光芒大放,男子的黑芒如冰遇火,消融之余极尽狼狈地退回主人的体内。 眼见得叶长歌的元神完全消失,男子突然张狂地大笑道:“你以为你靠着我的秘法来开辟第二元脉,便能东山再起了吗?” “你以为有了‘无忌天珠’你便可以脱离属性相克的桎梏阴阳双脉同修吗?便能从那帮人手中得报灭族大仇吗?” “你真相信这个破珠子能镇住老夫一辈子吗?待得老夫破禁而出,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或许都轮不到那个时候。‘男生玄脉,天翻地覆’,我便要看着你这个应劫之人,最后会落得怎么个凄惨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 无视老魔的诅咒,叶长歌抓紧时间调息起来。 毕竟是生生被剑气贯穿眼球的痛感,即便是曾私下练习适应多次,也不是他所能完全承受的。 略微能适应后,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纳元于体。 为什么天赋惊人,九岁便得以醒脉的叶长歌,近几年却不能修行呢? 因为他的本体元脉‘太阴玄脉’,一直被“无忌天珠”所镇封。 因此,近几年,叶长歌一直在依靠从老魔处诓来的某种秘法,强行开辟属性至阳的第二套元穴点! 忍受着于体内强行开辟穴点的痛苦,忍受着无忌天珠对于身体的侵蚀,拖着一直以来只能靠各种药材来支撑延续的体质…… 除去复仇,他最想的就是能让几年来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甚至为了自己主动提议,违着本性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个最亲密的人…… 可以看到自己再度风光的可能性。 如今,一套迥异于常人的元穴点,已然完成。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又会高兴地哭出来吧…… 傻瓜…… 初步恢复了一点被玄瞳挥霍一空的元气的叶长歌叹了口气,强撑着站起身。 从床底摸出一把连鞘长剑,佩于腰上。 左眼黑光闪动,堆放在墙角的药材等杂物便凭空消失。 想了想,叶长歌走到餐桌旁,用厨房刀具在桌上刻下两个记号。 那是只有他和她才能看懂的记号,分别代表着转移和安全。 叶长歌最后带着几分留恋,环视一圈这个自己被灭族后,与小叶子建起的第一个家,便毅然决然地转身出屋。 夜幕苍穹之下,一道渺小的身影投身于山林之中,片刻功夫便行踪全无。 一族的最后一人…… 上古箴言的背负者…… 一个还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人…… 只身单剑,投身江湖路! 正文 第四章 筑基 旅程的开篇,很难做到像小说演义里那般波澜壮阔。 叶长歌自离开居所开始,便是分毫不敢停歇地向着南方奔去。直到体内无忌天珠的反噬发作,四肢百骸无一不痛,方才在一处小镇略一驻脚。自己煎了一副汤药捏着鼻子喝下之后,便就近寻了一处隐蔽山洞,开始尝试筑基。 所谓筑基,就是筑就修行之基。得以筑基,便是有了驾驭元气的资本──实际上,自从原本的元脉被封闭后,因为作为节点的几个元穴点也被封镇,因此即便叶长歌的身体可以储存元气,却完全无法驱使。 当然,“万象玄瞳”是特殊情况,并不属于常规修者对元气运用的范畴。 筑基的方式,无非便是通过心智抑或.锻炼。心修有三基,入神坐照及自窥;肉身锻炼有三重境界,炼皮炼骨炼髓。单纯的修行哪一条路线,其实都不能保证让人得以筑基完成。但即使修心炼体皆达三重,也未必就能得以筑基。 说到底,修行之路,天赋缘法,都是必不可少的。 洞中盘膝而坐,叶长歌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之意。 当年的筑基是如何达成的呢? 事实上,自叶长歌心智初成,便不事修行之务,终日只晓得看书以自娱。九岁生日之前,却是忽然观朝霞有悟,一日之间连破心之三基继而同天地之息,与醒脉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不走术法之途,纯以心境成道。 如今的自己,还能如此顺利吗? 摒弃杂念,叶长歌缓缓闭上双眼,被他一一激活的新的元穴点,开始逐渐运转,不断吸引天地间的元气灌注其中,在体内流转运行,意图寻出一条最为有效的运行路线,将置唤醒。 然而…… 无论叶长歌如何将其运转,元气在体内的运行效率都极其低下。除去在各大元穴点流转之外,其余各处皆是晦涩不通。 “呼……” 自闭关开始已经一个月了,结果却是又一次的摸索失败。叶长歌长出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多少懊丧之情。 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在筑基方面的难度,远超常人。 元气属性共分为十一种,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时空。叶长歌早年觉醒的元脉,便是暗属性亲和元脉中最为纯粹极致的一种,名为“太阴玄脉”。而之后叶长歌通过辟脉秘法所构筑的,乃是光属性中最极致的“太阳圣脉”,与原本的体质属性正相克。加上叶长歌本身体质受无忌天珠影响孱弱异常,亦不曾修习过任何炼体之法,不敢一次性吸纳太多元进体内。 所以筑基的进程之缓慢,是在叶长歌的预料之内的。 不过叶长歌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棘手的难题屡攻不下,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却也难免有些烦躁。 起身出洞,望着外面柔和的晨光与一片连绵不绝的绿海,叶长歌顿时觉得整个人心胸比之前都更为开阔了一些。 一阵风吹过,那片山林如海生潮,一片连绵不绝的翠绿色波浪映入叶长歌眼帘,看上去煞是好看。 叶长歌静下心来,再度闭上双眼,呼吸之间逐步与天地之息协同。天地元气以一种玄之又玄的节奏有条不紊地涌入叶长歌体内。然而这一次,进入的渠道却并非是未被封印的那些穴点…… 而是他的那只左眼! 此刻的叶长歌的左眼,以瞳孔为中心,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占据了整个虹膜区。在万象玄瞳的引导下,大股的天地元气,直接穿梭空间,透入其识海,狠狠地冲击在那颗无忌天珠上! 叶长歌的眉宇间也是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无忌天珠!我就不信我的修行之路,就会因为你这么一件死物而终止!” “父亲……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抱歉,我身为越家男儿,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所以决不能就此庸碌地度过一生!” “若我日后真的不慎败亡,不孝子再去那个世界向你请罪!” ——————————————- 识海之内,黑袍男子抬起头,望着被元气冲击得不断旋转的无忌天珠,不禁摇摇头: “白费力气……咦?” 男子惊疑地发现,剧烈旋转之下的无忌天珠,居然令得叶长歌的太阴玄脉有了一丝生气。 紧接着,被镇封多年的太阴玄脉,其中积蓄的至阴至暗之元气,不要命似得想着无忌天珠冲击而来! 因为太阴玄脉一口气被抽干,叶长歌后天开辟的诸个元穴点也变得活络起来,大量的元气自其涌入,而后转化为至阳至圣之元气,一并向识海杀来! “疯了……疯了……”黑袍男子面带不屑嘿然道:“不过一个连筑基实力都不到的蝼蚁,也敢这么对待这种上古至宝。果然天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吗……” 眼见得这两股属性截然相反,有若死仇般的元气即将冲撞在一起,叶长歌猛地睁开双眼: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极无忌,百无禁忌!” 却见两道元气在即将抵达珠体表面时,走向徒然一变。围绕着疯狂旋转的无忌天珠,两者不断缠绕其上,诡异地相融在一起,在无忌天珠表面形成一个厚厚的黑色球形气罩。在目瞪口呆的黑袍男子的注视下,由万象玄瞳纳入的元气开始逐步减少。无忌天珠表面的灰色气罩也开始逐渐变薄,重新转化为阴阳二气导回。最终却还是省了薄薄的一层笼罩其上,一道有若丝线的白气和同的粗细的黑线从两端连接其上,一直延伸到识海外面。 “这个小子……”黑袍男子回过神来讷讷道:“这般年纪,居然能对阴阳相生有着这般体悟……” “不过说到底,还是仗了无忌天珠之利……日后你实力越发强横,到时候即便是无上至宝也难以抑制……倒要看你如何化解……嘿嘿,怕是还是逃不脱一个暴体而亡的下场……” ——————————————- 睁开眼,却只见繁星点点。 叶长歌这一次尝试筑基,竟是试了一天之久。 尽管刚刚修行完毕,叶长歌却全无疲敝之感,精神之饱满焕发,前所未有。 转化为至阳属性的元气,终于能够稳定储存在各大元穴点上,并且自由地相互交流呼应。 这次筑基,可算得上是成功。然而叶长歌的收获不止于此。 今次行险利用无忌天珠,构建起光属性元气和暗属性元气的沟通桥梁,不但令得叶长歌日后施展元气再不受体内被镇封那条经脉的克制,更可借助无忌天珠,阴阳互转,日后与人交手,相当于生生多出一条元脉的元气储备与恢复能力! 也不枉叶长歌当年行险,未选择一些能与太阴玄脉相生相长的风水类属性元脉构筑,而是走了一条最为凶险的路途。 尽管太阴玄脉依然无法直接动用,尽管修行隐患依旧颇多。但叶长歌自信自己的天分与机缘,终有一日能够解决这一切。 “我逃离灵泉郡到现在,已有两月有余……大致算来,也快到半山书院新一年的招生纳徒之日了……” “叶子姐,等我。待到你的公子有所成就,便是将这天掀翻了去,也要找到你!” 心中有所定计的叶长歌,径自想着东方直行而去…… 正文 第五章 初见 三年前,宣德帝壮年暴毙,年仅十一岁的皇长子登基继位,改元福康。 然而这位年幼的文和帝,并没能如其年号般真正带给百姓们幸福与安康。权臣执政,重将划地,敌国窥伺,贼寇四起。冥榜杀手的单子数目也是与日俱增。 尽管对于这种局势已然有所了解,当叶长歌看到远处龙兴郡郊一处庄园冲天火起之时,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此地距半山书院,已是颇近。 半山书院,大平王朝多年统治之依仗。真正的王朝支柱。每一代书院行走,都有平定天下乱局之能。 书院重视文育,更重视修行。真正敢于离开书院闯荡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书院院长,更是号称大平王朝修行第一人,凡俗之极致。 更有传说,这半山书院,跟整个东洲的修道第一大派“栖霞剑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其多添了一分崇高与神秘感。 “天子之师,半山之隐。”叶长歌喃喃道:“怎地连这帝师势力所在,都乱成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便行此强人之事……” “嘿嘿……这又算得了什么。”老魔的声音自识海中传来:“像这些不入流的凡俗平民,能自由地进行天下更替的历史演义,已是万幸了。上古时期像这样的人,都不过是修士统御下的蝼蚁,动辄便被用于某种秘法血祭。也不知自我陨落后发生了什么,东洲的修士居然定下‘修行界不得干预世俗人事’这种法规。啧啧……” 叶长歌抬了抬眼皮道:“动辄血祭?这种事情你也没少做过吧?” “笑话!放屁!一派胡言!”那人仿佛受到了极大侮辱,识海中满是其咆哮之声:“老夫是上古大魔,不是妖邪!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入不了我宗傲的法眼……” 叶长歌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自称大魔的老东西,怎么就展现不出一丝一毫的高手风范呢? 眼见得那处烟雾渐浓,叶长歌眉头皱起:原本沿途遇上此事他都是避而远之。今日不知为何,他忽然对敢于在半山书院眼皮子底下猖獗至此的匪寇有了几分兴趣。 “唉,且去看看吧……” “实在不行,还有那个呢……” ——————————————- 长空如洗,了无云迹,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却是杀人放火时。 云府,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方望族,经商世家。 此刻却只能是一块在烈火中飘摇的残破匾额。 自门而入,随处可见惨死尸骸,充耳尽是匪盗狂笑,连偶有悲泣之声,都只能为其所掩盖。 童山一声欢畅的大笑,将刀子从云府大公子的尸身上抽出来,心情愉悦已极。 对于云府的万贯家财他已是觊觎多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买通了云府的几个吓人。趁得今日云府主人家午睡之时,出其不意地在白天发动突袭,将云府上下近乎屠杀干净,只留了一些丫鬟给手下的色中饿鬼享用。 正准备动身去点验云府的金库家产,却见听得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重节奏都比较熟悉,所以童山没有回头出手,而是懒洋洋地道: “猴四儿,那堆丫头片子都没法让你闲下来吗?” 身为他心腹之一的猴四儿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寻常货色二爷您看不上眼。不过今天没想到这山鸡窝里也能出凤凰。有个丫鬟的姿色……嘿嘿,我猴四儿阅花无数,还不曾见过这般极品。虽然年纪还嫌小,可那脸蛋儿长得真跟画上的仙女儿似得……我制了她的穴道后,已经让那群不长眼的东西们收了心思。二爷您要不……” 童山饶有兴致地道:“哦?你都觉得堪称极品的货色?我还真有三分兴趣了。” 猴四儿淫笑道:“我的眼光,爷您就放心吧!” 穿堂走巷,在猴四儿的引导下,童山来到一处偏辟院落,却只见几个手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却不见任何女人的踪迹。 童山的表情渐渐阴冷了下来。 猴四儿见势不妙,冲上前一耳光甩到最近旁的一个汉子脸上,尖声道: “人呢?干你娘的人呢?一群大老爷们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都看不住!二爷要你们何用?” 童山皱着眉摆摆手道:“猴四儿,发威逞凶这种事先放在一旁,先把事情问明白了。” 猴四儿忙不迭点头道:“二爷说的是。”继而转头抓起那被他扇了一耳光的汉子的领子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地跟二爷说明白了!” 那人本来就处于呆愣的状态,似乎后来又被猴四儿一巴掌有点扇傻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消……消失了!” “什么?”猴四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扬起胳膊:“你奶奶的……” 却见童山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说仔细些,怎么消失的。” 猴四儿从未见过前者如此严肃的表情,讪讪地收回手。 那人嗫嚅道:“方才我们兄弟几个正在那里聊天打屁,门口突然出现了个小白脸儿……我们弟兄几个刚想/操起家伙做了他,结果那人自称跟咱们狼牙山的龙大当家相识,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眼。又说我们弟兄守着这么漂亮的妞儿还这样矜持,不像性情中人啊。我说:‘你懂个屁,我们这是留着给我们二爷享用的。’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道:‘你们也是胆子大,这么个破鞋也敢留着给老大用,脑袋不想要了吗?’” “放屁!”猴四儿破口大骂,要不是老大就在身旁,就又是一耳刮子要轮将上去:“二爷!那妞儿我敢肯定,百分百是个雏儿!我的眼光您还……” “少废话!再插嘴老子卸了你五肢卖进宫!” 童山眼见得猴四儿不再敢多言,继续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也像四哥那样骂了一句:‘放屁!’。那人笑了笑说:‘是不是破鞋,我眨个眼的功夫就能证明给你们看!’我说:‘你就吹吧。’他说:‘敢不敢让我试试看?’我看那小白脸儿体格也不咋地,就让他过来试试。结果……他一碰到那丫头,就……两个人就一块儿消失了……” 童山转过头:“他说的,是真的?” 其余一干山匪齐齐点头。 “嘶……”童山倒吸一口冷气:“凝虚如一,穿梭空间……起码是元丹境的空间系修者才能办到啊!” 元丹境?猴四儿猛一哆嗦道:“不会是书院的……” 童山猛地一巴掌扇在猴四儿的脸上道:“蠢货!若真是书院院长出手,咱们哪里还有命在!估计是跟修行界势力相关的强者。不过修行界不得过多干预咱们俗世之事,而且本身空间系的修者就不擅于单独战斗……猴四儿!招呼弟兄拣了最好的东西,赶紧撤回山里!玩妞的告诉他们赶紧杀了了事,免得迟则生变!” “是!”猴四儿捂着脸赶紧跑开。 “元丹境吗……”童山眯起眼,羡慕与惊惧之情久久不能散去……。 ——————————————- 那个挨耳光的山匪没说谎。 山坡之上,潺溪之畔,两个人凭空地出现在了离云府不远处某地。 猴四儿也没说谎。 眉眼如黛,琼鼻皓齿,加上一股少女独有的纯情感,即使只穿一件丫鬟衣服,这个女孩也是个上乘的美人坯子。 然而此刻的叶长歌却并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 随手在女孩背上一拍,除掉其禁制后。叶长歌半跪在地上,紧紧捂住左眼,烦闷欲呕的晕眩感充斥着他的感官,体内元气近乎被掏空。即便对于这一招已经有所记录,但之前并没有就此针对练习过多少,所以对于这招的后遗症还不如上一次出手的剑气。 “感觉好奇就问吧。”叶长歌单手支树,半转过身子,右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被他一时心血来潮救出的那个女孩。 星眸微闪,女孩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竟令山水都为之夺色。 不知为什么,跟容颜堪称绝色的小叶子相处也有十年之久,对于女子美貌理当有所抵抗能力的叶长歌,看见这个女孩的笑容之后,连强行施展秘法的不适感都好像弱了几分。 “那个……不好意思,毕竟万象玄瞳这个体质确实少见……” 叶长歌瞳孔猛一收缩。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文 第六章 报仇? 这个女孩,在其过分美丽的外表下,是数不清的谜团。 作为一个非修行相关家族府邸中的侍女,为何却知道万象玄瞳的存在呢?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叶长歌迷惑的事情。 刚刚在云府之中,面对着贞洁甚至性命随时都可能失去的威胁,她的眼眸中却不见丝毫的负面情绪。 通过刚刚的接触,叶长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元气波动。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方才并没有足以左右自己命运的力量。 那么,为何她能如此淡然视之? 这才是真正触动叶长歌心灵,然后将其救出的原因。 不过叶长歌却也不会将之表露出来,而且事有轻重缓急,眼下的他,需要做的便是了解这个女孩的真实背/景。 “呵呵……要说是什么人的话,我的名字叫徐冬晴,身份嘛就是云府老太君的一个使唤丫头。我知道你想听的不是这些,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些,别的东西,你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用。” 女孩很聪明,知道无谓地敷衍和欺瞒,并不能骗过面前这个眼神明亮的男子,干脆就默认了自己确实身份不同于常人,却也很光棍地就是不说明自己的确实身份。 不过叶长歌也比较认同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关于万象玄瞳这个东西,你又了解多少呢?” 徐冬晴想了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体质的名字,那么我的了解恐怕也不会比你更多多少。毕竟也都是来自于古籍记录……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体质,从来也只有特征定义描述,却没有任何存在于历史上的载体实例……能真实地见到,真的很让人惊奇呢……” “是啊。”叶长歌放下左手,眼神复杂道:“‘所持者其瞳衍生一界,可将所见术法神意映入其中并可以元气催动以一定比例的威力将其投影而出,但无论是记录还是投影都要承受相当于眼球被那道术法神意直接攻击的痛苦’……甚至‘可耗费大量元气和生命力,记录和投影一些所见人事’……” “像这样的东西,在我体质觉醒之前,我也以为只是书本中前人的杜撰罢了……” 徐冬晴观其神色有异,循其目光望去。 却见远处云府的烟气火光愈发升腾,吆喝呼喊之声隐隐传来,而后便是马蹄声疾。。 徐冬晴黯然低下头。 叶长歌微微叹了口气。 两人皆知,这是那伙盗匪搜刮完毕、将云府付之一炬后,便扬长而去。 看着情绪低沉的女孩,叶长歌轻声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说法,是要抛弃我,独自上路吗?” “……”看着徐冬晴无辜的眼神,以及其中升腾的雾气。叶长歌知道,麻烦,是甩不掉了。 “我不会伺候人。” “我会。” “我现在修为不够高。” “看出来了。” “……我想把你送回去。” “你看着办。” 叶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向龙兴郡的方向走去。 徐冬晴一言不发地跟在其身后。 绕开从云府到狼牙山的道路,两个人一路前行。叶长歌体质虽弱,但筑基成功之后的他,可以抽取天地元气来补充自身体能。不过体内全无元气的徐冬晴,体能方面似乎超出常人的好,一路上紧跟着叶长歌也不见疲色。 不过从步伐上来看,这个女孩也并没有修习过体术,跟自己的情况很相似。 纯粹通过家族血脉、自身天赋和资源堆积而成就筑基醒脉,根本不考虑筑基前的战斗能力的那种大家族式培养吗……那为何此人体内全无元气存在呢……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路来到了龙泉郡。 入城前,徐冬晴看到了令她瞪大眼睛的一幕: 叶长歌从其左眼前的一片空间中,拉出了一个钱袋。又拉出一大块青布,以及几包药材,将药材和钱袋匆匆包裹在一起后,便欲进城。 “……万象玄瞳,居然还能储物?” “是啊。毕竟是连具体载体案例都没有过的东西,所以你所不能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少呢。”叶长歌略带一点小得意地道。 “这样啊……”徐冬晴一指叶长歌的腰间道:“那么你为什么还挂着这么一把长剑呢?像一些情爱小说志异上说得一样吸引女孩子眼光?” “咳咳……”叶长歌无奈地道:“你都读了些什么书……话说我为什么什么都要告诉你?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我已经很有负担了啊……” “哼!大男人这么小气……” “我还没行成年礼,算不得什么大男人。” “哎呀,我还以为你得二十五岁往上了呢……” “多谢你夸我成熟……” 吵吵闹闹间,两人进了城,关系比之之前的各怀心思,似乎也更近了一点…… ——————————————- 龙兴郡本身算不上多大的郡城,但是客店不少。一方面龙兴郡附近景致颇佳:隐龙山,天鉴湖,幽影峡,月涧……都是常年人气不衰的知名景点。 不过最主要的一方面还是,龙兴郡,就在显圣山下。 也就是,半山书院的脚下。 每年这个时间,都是半山书院的入门考核时间。只有年龄不满二十一,修行境界在醒脉之下的人才具备考核武试资格……文试组则没有任何要求,但文试的报考人数却远远低于武试。因为文试组的考题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甚至离经叛道。即便具备应对试题的硬实力,但还尚且有志于仕途的人,都不会太期望跟书院牵扯上过多关系。其实在先皇时期,因为朝政过于安定,兼之宣德帝的性格手腕都相当强势,书院和皇庭间的关系就已变得相当微妙。到如今李党、阎党把持朝政,与书院的关系反而变得更为恶化。但是这一任的书院先生无论文武,王朝之中都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书院在招生抑或其余行动方面,反而逐年变得高调起来。所有人都在猜测书院和朝廷的真正碰撞,到底何时才会到来。 即便书院朝廷的里子关系已经恶劣至此,但是表面上书院的地位还是日益尊隆。新帝上位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亲至显圣山成为先生的记名弟子。好事的百姓有时甚至开玩笑地说:真不知这显圣山,何时会更名为先生山。 所以现今,热衷于拜入书院,成为天子同门的青年才俊,还是不在少数。因此这段时间龙兴郡各大客栈都人满为患。叶长歌也是费尽气力才寻得一处较为偏僻的、名为”昌欣”的客店,靠着之前剩余的赏金作为底气,要下一间二人客房。 在众多预备考试羡慕嫉妒的目光,以及徐冬晴幽怨眼神的注视下。,叶长歌神色自若地跟着小二上了楼。 房间桌椅床铺都相当干净,器物摆设之类的都算得上雅致,光线也还算不错,没白瞎叶长歌拍下的白花花的银票。 把药材交给店小二拿去煎汤后,徐冬晴神情严肃地顺着店小二推开地门缝溜了进来。门甫一关上,便像只小耗子一样一溜烟窜到墙角,像防贼一样地盯着叶长歌道: “你……那老板明明说了这儿还有两间房,你怎地就要了一间?” 叶长歌奇怪道:“不行吗?我以前和我婢女外出,都是睡的一间房啊!” 徐冬晴瞪大眼睛道:“我又不是你婢女……” “喂喂。”叶长歌一对眼睛瞪得比女孩更大:“我让你自寻去处,你跟屁虫一样缀在我后头,我还得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再给你要一间房?你如今身无分文,吃我的住我的,还不伺候我,这世间可还有公理?” “那……”徐冬晴为之气结,道理上又实在争不过这人,一扁小嘴儿,低声道:“可是同住一间店什么的……人家毕竟还是没出阁的闺女……” 叶长歌失笑道:“瞧着之前在云府时那般情势下你都能淡定如常,我还以为你不看重这些东西。想不到和寻常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徐冬晴不满道:“当时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浑身经脉都都被禁制住了,想死都难,就算再害怕再怨天尤人,也没什么意义啊……你,就凭这个就觉得我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 “没有没有。”叶长歌越发地感觉到有趣:“那么刚刚我就订了一间客房,既然你觉得我……我对你有所企图,那么为什么不赶紧跑掉,却还是跟着我上来进了这间屋?” 徐冬晴一撇小嘴儿道:“我倒是想走。可这地方除去客栈多如牛毛,那供失意学子发泄的烟柳地也是随处可见。我现在身无分文,有没什么体术和修为,估计走不出一条街就得叫人掳了去。你虽然行为有问题,但是就冲先前你肯那般救我,心肠应该还是比较软。就算对我有什么不轨想法,我应该也能来得及咬舌自尽。可我要落在那些**子龟奴手里,哼哼,想死想活恐怕就由不得我了。” 实在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哈……”叶长歌忍不住纵情大笑,这时小二恰好推门进来,眼神古怪地把煎好的汤药放在桌上,然后赶紧便退了出去。叶长歌也不管汤药烫口,为了保证药效一口便将其饮尽,咳嗽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片布帕擦了擦嘴,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想让我助你报仇吗?” 正文 第七章 山门前 “报仇……”徐冬晴闻言默然:打从她入云府至今,其实也不过半年时间。对于云家,她还没有产生多么强烈的归属感。反而是平日里因为自身相貌过于出众,因此没少受到身边其余丫鬟的猜忌排挤。大少爷不着痕迹的时时觊觎更令她如芒刺在背。但是老太君却是实打实地发自心眼儿里对她好。 而现如今云府被破,也让她再度对未来感到茫然…… 抛开这些情绪,徐冬晴反问道:“你……有给我报仇的本事吗?” 叶长歌很光棍地一摊手道:“你应该也能瞧得出来,我本身虽说是筑基修为,但是体质体能方面一塌糊涂,基本不会任何体术武技。一对一还凑合,像狼牙山那种土匪窝子我一百条命都不够填的。更何况那个童山本身就有凝脉境的实力了,在他之上,还有龙征天那个狼牙山大当家的存在……” “呵呵。”徐冬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叶长歌的长篇分析,简单的两个字尽展其不屑之情。 叶长歌闻言不羞也不恼,多年跑江湖的经历让他得以锻炼出了一张颇厚的面皮:“不过我说帮你报仇,也并非是空口妄言。” “说实话,我此行前来龙兴郡,唯一目的,就是报考半山书院。这件事我在年初便已有所准备,当时托关系要到了半山书院现今所有师生的名单和相关重点情报……” 徐冬晴皱眉道:“莫非你还要行那舞弊之事?” 叶长歌蔑笑道:“不过小小的一个入院考核,嘿,我叶某人还不至于为此无能作到那般地步。只是书院中人,多有脾性古怪之辈。我早些了解这些人的性子,免得将来犯了某些人某些忌讳,无端生起不必要的冲突。” 徐冬晴点点头:这人心思缜密,确实远胜同龄人。 “今日路过云府,我才想起在名单上看过一个名字……” “云骄,云府二少爷,大前年入半山书院修行……我说的没错吧?” 徐冬晴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叶长歌悠然道:“狼牙山那帮蠢蛋必然不知道此事。云骄既为书院学子,书院对于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此事怎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估计三天后的考核之后,等到人手都闲下来,就会讨伐狼牙山。我入书院后,会请命随从出征,把你也带上……” “到那时,我有把握让你能手刃童山猴四儿!不怕没机会,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徐冬晴神情微变,心思转了数转,还是强自一扭小脑袋道:“哼!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能不能通过书院考核还是两说呢!” “说得倒也是。”叶长歌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说这话之前,先帮本少端盆洗脚水过来吧……哎你去哪儿?” 看着掩上的房门,叶长歌抻了个懒腰,难以抑制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不知道三天后的测试考核,能不能看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呢……” ——————————————- 三日后,显圣山门,广场之内,人山人海。 打眼望去,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不一而足。叶长歌带着徐冬晴,静静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当然这个所谓的不起眼,只是先前叶长歌的一厢情愿。前来参与考核的人以年轻男子居多,徐冬晴就那么很随意地一站,顿时便有无数道做作至极的假装偷瞧的目光投射过来。 叶长歌很是惆怅地揉了揉太阳穴:红颜祸水啊……以前跟小叶子在外面行动的时候两人都不露真容,所以还没太感受到类似的的麻烦。这次乍一领会,心下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心血来潮把她救出来,是不是在自己坑自己…… “你的婢女?” 转过身,一个身披描金绸袍,相貌堂堂,下巴看上去近乎要扬到了天上去了的少年人出现在叶长歌身侧,动作身态活似一只毛发光鲜的骄傲雄鸡。 眼见得叶长歌不答,少年略显不耐地皱起眉头,一打带着白玉小坠、上绘沧海横流的折扇,再度开口道: “你的婢女?” 叶长歌这两天给了徐冬晴一些银两让她自己采购衣物换穿,她却还是买了两套与先前云府丫鬟装风格相近的衣服。那少年人看起来应该也是大富之家出身,是以一眼便瞧了出来。 叶长歌嘴角微微上扬:“没错,是我的贴身丫鬟。” 徐冬晴听得他在“贴身”二字上重重地咬字,俏脸微红,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这番风情直接让少年人有些看呆了,不过他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重又扬起下巴道:“开个价吧。” 叶长歌微微一愣,继而失笑道:“你说甚么?” 少年人一挑眉头道:“我说,开个价,把你这婢女转让于我。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叶长歌理了理鬓边的长发,摇头笑道:“确实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不明白的是,你确认过自己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了吗?就莫名其妙地向我提出这般要求?” 少年人傲然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本少出不到!” “很好。”叶长歌点点头:“一本《大禅圣弃刀谱》,一尊岑夫子真神像,一枚返虚圣果。你要给得出来,我便让她跟你走。” 少年人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看上你的婢女,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来的狗胆胡乱编出一堆名字来消遣本少?” 叶长歌大笑道:“无上刀谱,可参衍相之境的圣贤之相,还有“天材榜”排行前十的异果,原本你不知道也算不得无知,但是不懂还强行否认其存在,就是无可救药之愚行了。” 少年人心头火起,将折扇往手上重重一摔,向前踏出一步。 筑基巅峰的气势瞬间展开,如潮般向着叶长歌身上涌去。 叶长歌淡淡一笑,神色如常,毫不为其所动。 少年人方欲开口,却听得前方人群一阵骚动。 “快看,这些是不是书院里的先生……” “貌似不是,好像是本次负责考核的一些长老……” 少年收敛气势,依旧昂然道:“我便要瞧瞧,你这徒逞口舌之利的三流货色,能不能靠着嘴皮子通过书院考核。” 叶长歌略一拱手笑道:“那就不劳阁下你操心了。” “哼!” 看着这人转身走开,一旁一个小子鬼头鬼脑地凑过来,偷偷一翘大拇指道:“哥们,硬啊。这人来龙兴郡多日,仗着家世天资威风霸道惯了,想不到在你这儿吃了个瘪。厉害!不过……话说你刚才说那些都是啥啊?什么圣像异果,真有那些东西吗?” 叶长歌侧过头,粗一打量新的交谈者:这人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若,虽说衣装普通,但纯以面貌来看,也是个不输方才之人的俊俏少年。不过气质上却是迥然不同,眉宇间尽是飞扬跳脱之意。眼珠子一转,仿若心中过了一千道心思,是个瞧上去颇为机巧伶俐的少年郎。 虽然第一面看上去还算有点好感,但一瞧这人表面上跟自己说着话,眼睛却没一刻停歇地直往徐冬晴那里乱飞,当下便没好气地道: “我瞎编来蒙那傻孩子的。怎么,你也信?” 伶俐少年嘿然笑道:“嘿嘿……说来也别怪我蠢,哥们你这编起来也真是像,也由不得我不信,想来平日神怪志异也没少看。只是那何晋鹏人虽蠢,却是实打实的东南七郡第一家族何家的独苗。何家人行事向来霸道,这小子耳濡目染下眼睛长到了脑门顶上也实属正常。这人本身修行天赋也是颇为了得,你与他交恶,日后可得多存着几分小心。” 对行走江湖多年的叶长歌来说,这等二世祖的威胁,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既然这少年好心提醒,叶长歌还是颇为和善地笑道: “多谢提点了。” “嗨,这算啥提点。”伶俐少年很大方地挥挥手:“我就是觉得看你比较投缘,以后万一都入院了相互也能有个照应,稍稍提示你一下罢了……咦,前面的测试好像开始了。” 叶长歌闻言,带着徐冬晴绕至人墙边缘,以一个近乎跟山门平行的角度,看到了五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以及五面古朴无华的石镜。 叶长歌早年便踏入过醒脉境,虽然后来元脉被封禁,但神识心境在多年与识海内老魔的较劲下,反而更胜从前。借助无忌天珠对气息的掩盖,扫视之下,发现这五名老者清一色皆是醒脉境的强者。 单单这门面上的实力展现,便足以压制大平王朝诸般一流势力。 往着面前涌动的人潮,当中一位老者清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山门前广场每一处角落: “所有参加书院考核的考生!在我们五人面前排成五列队伍!” 在饱含元气的音压下,所有的考生都静默下来,自觉地加入编队。 不到百息的功夫,数千考生在无人组织的情况下,排成五条长龙。 毕竟考核在即,谁也不想再考官长老面前落了恶感。 眼见得考生们都排好了队伍,那名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扬声道: “福康三年,半山书院武生入门考核,资质测验,现在开始!” 正文 第八章 天赋 “资质测验,现在开始!” 缀在队伍末尾处的叶长歌嘴角微翘,兴致盎然。 位置居中的长老,扫视一圈下方诸位考生,对着面前伸指一点道: “你,上前来!” 中间队伍排头的少年眼见得自己被长老点中,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把手放在镜子上,即便自身境界达到筑基期,也不要主动调动任何元气。” 少年依言照做,一只手轻轻按在石镜表面,一道金色光华自石镜表面上亮起,而后沉积在整个石镜下半部。 “金属性中品,还不错……”长老略一嘀咕,而后扬声道:“其余考试,依序轮流上前测验!经过测验的上山门后/台阶上的大平台等待,无法让石镜发光者自行退场!” 随着长老将具体流程说明,众考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测验。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哈哈哈过了过了!” “四分之三的镜面覆盖啊!我这也算是上品了吧!” “不可能!我早入筑基,为什么石镜一点反应没有!” “再给我一次机会!长老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短短一个多时辰内,有人欢笑有人哭,绝大多数人都没能获得下一场的资格。 凭借情报和观察了解,这验灵石镜之上呈现的光华,代表未醒脉者本身潜藏的属性倾向。 金属性为金色,木属性为绿色,水属性为蓝色,火属性为红色,土属性为黄色,雷属性为银色。 还有几人测试时,石镜变亮,却并无异样色彩,是代表风的五色。 其实还有代表时间的紫色,代表空间的青色…… 以及分别代表光和暗的黑与白。 不过,最为玄奇神秘的时空属性,以及最为强横的光暗属性,即便测验已过大半,却未能见任何一人呈现。不过也在常理之中。这四大属性的亲和体质本身就稀罕至极,即使放在修行界都不多见,更遑论一个凡俗势力的招生测试了。 而光芒在石镜表面的覆盖程度,也代表了亲和强度,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其潜力深度。 能令光芒盈/满石镜底部,为下品天资。 能覆盖石镜表面达半,可称中品。 能盖过石镜大半,堪为上品。 目前为止,在场诸生测验结果达上品的,也不过三人。 而最新测得上品资质的,便是先前因徐冬晴与叶长歌交恶的那个骄傲公子哥何晋鹏。 “石镜光芒覆盖过四分之三,水属性上品!” 长老略带满意的声音传遍全场,顿时一道道满是艳羡之情的目光投注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着同龄人的羡慕崇敬之情,何晋鹏得意地一笑,把张开的折扇往掌心一拍而合,负手于背,意态昂然地想着上方平台走去。行至中途,何晋鹏突然回过头来,一眼便自人群最后方寻到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露出一个蔑视中带着三分挑衅的笑容。 “唉……”被这样一个妄自尊大的毛孩子盯上,叶长歌没有丝毫的惧怕或者兴奋的情绪,只感到万分的无奈。 “嗯?你是在跟一群人做某种资质测试?真是无趣至极” “哦?你这老魔居然醒了?”叶长歌略感惊奇:这宗傲自从住在自己的识海内,一天当中十有八/九的时间都在沉睡以恢复灵魂能量。这次在自己没有任何体内元气催动的情况下醒来,倒是颇为少见。 “醒了便是醒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宗傲不屑的声音自心中响起,下一局语气中却又透着几分好奇:“不过我倒是蛮想看看,等会儿轮到你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叶长歌一翻白眼道:“这个就不劳您老费心挂怀了……” “喔……” 突然,场间一片骚动。 叶长歌放眼向前望去,却见左数第一列排头的一名少年,其面前石镜银光大放,整个镜面都被其填满。 “雷属性圣品资质啊……”长老们面面相觑,唏嘘道:“自先生和那家伙之后,多久没见这等天赋极佳的逸才了……” 此刻还未完全登上平台的何晋鹏神色尴尬,刚刚取得的风头完全成为了别人登场前的铺垫,心下暗生嫉妒恼恨之情,却也只能重重地哼一声,然后站到平台上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中间的长老一脸和善地笑答。 那少年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小子姓林,单名一个寂。” “林寂……中原林家的子弟吗。不错。”长老赞许地点点头:“去上面等待吧!” “是。”林寂应过,便向台阶上走去。 半途中,貌似不经意地朝着徐冬晴所在位置瞟了一眼。 “得,又一个……”叶长歌叹了口气,拍拍前面那个伶俐少年的肩膀,说道:“你怎么回事,抖成这个样子,不过一个入门资质评测而已,放轻松点。” “嘿嘿……没办法,有点紧张,克制不住。”那个伶俐少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比哭还要难看。 随着时间推移,即使准在队伍末尾的叶长歌三人,也逐步排到了前面。 “呼……”伶俐少年长出一口气: “终于轮到我了……”伶俐少年回头一摊手道:“祝我好运吧。” “不用。”叶长歌笑道:“我觉得你绝对是根骨不凡,一定没问题,不需要我祝福。” “好吧,借你吉言。” 前方倒数第四名的少年没能让石镜焕发出任何光华,黯然离场。 伶俐少年振作精神,走到石镜前。 慎之又慎地将手贴合在石镜表面。 一息之后。 一道土黄色光华迅速地蔓延遍整个石镜表面,自其上暴冲而起。 “又一个?”长老们瞪大眼睛。 “不会吧?”刚才纯粹顺嘴瞎说的叶长歌也是愕然。 “好,好啊……”居中的长老兴奋地点点头:“这一届新生资质真是不凡。孩子,你的名字?” 伶俐少年呆滞之下,待到长老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道: “禀长老,我……我叫张繁。” “呵呵,张繁是吗……你先去平台上等待吧。”长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真是有趣啊……”叶长歌目送着张繁拖着略显僵硬的步子上了台阶,一脸平静地走到石镜前。 “这个小子……”此时其余的队伍测试都已经完毕,几个长老的目光聚集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余前来测试的少年人有些不同。 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们却说不上来。 叶长歌此刻却无暇顾及他们的想法。 缓缓伸出手掌,与此同时,识海之中无忌天珠疯狂旋转,积蓄在体内各大元穴点的元气也在无忌天珠的影响下,性质在悄然间发生着些变化…… 手掌与石镜完全贴合,耀眼的红芒华丽地绽放,占据了镜面约四分之三的区域。 “火属性上品天资吗……倒也是个少见的天才。”离他最近的一个长老皱起眉头:“但是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奇怪呢……” “呼……我凭借无忌天珠将体质属性由光转为有相通之处的火。书院这验灵石镜虽然神奇,但又怎么及得上无忌天珠这等上古至宝?” 不知叶长歌心中暗自窃笑的几个长老对望一眼,居中位的长老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那么,资质测验,到此结束,通过的考生们……” “等等!” 长老回过头,却见叶长歌高高举起手。居中位的长老眉头微皱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长歌无视其略微不好看的脸色,指指其身后道: “这不是还有一个等待测试的考生吗?” 顺着他的手指,长老和考生们一脸愕然地看着脸上同样愕然的徐冬晴。 “她?” “我?” 面对两方质疑,叶长歌点点头道:“没错,我今天带她过来也是要让她测试一下。” 居中长老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别浪费时间了。女娃儿快些上前来。” 徐冬晴幽怨地看了一眼又一次替她擅作主张的叶长歌,鼓起小脸随意至极地将手往镜面上一放。 却见徐冬晴的手掌甫一放在镜面上,难以言状的青紫两色光华便自从石镜表面上猛然爆发开来。光芒之炽烈,连石镜本身都被遮掩得看不见,自然光线甚至都被其扭曲,没有人能从中分辨出光源本身是否填满了石镜表面。 “咔……” 非常细微的响声,略在居中那位长老二中却宛若雷鸣。他一步跨出,袖袍一挥,一掌轻轻推在徐冬晴肩头,将其和石镜的联系隔断。 一瞬间光芒尽散,却见那块古朴光洁的石镜,表面出现了一片如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恐怕这位长老再晚一刻出手,这面石镜就会整个碎掉。 “这……”饶是几位书院长老见多识广,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这算是什么级别的天赋……” 正文 第九章 演武 林繁茂,路崎岖,水清冽,移步换景间美不胜收。显圣山即便不算坐落其上的半山书院,本身也称得上一处风景名胜。 然而大部分考生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这山间美景。 初步的资质测验完成了,通过测验的一百余名考生们下一步测试,是在书院进行。 然而那些长老不过相送几步,便在一拐角处停下脚步。 “接下来的,就拜托给你了,樊昊。” 长老们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不待人来,转身便离去了。 众考生正自茫然间,却听得上方树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真是麻烦……偏生要我做这个活……先生这个……” 这人声音听上去颇为沙哑,语调中有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一段抱怨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一句“院长这个……”为止,后面说了什么没有人能听清。 随着声音由小归无,发声者反而出现在了众考生面前: 叶长歌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倚靠在树下,上身只着一件黑色背心,脖子上却不伦不类地围上了一条褚黄色围巾。头发胡乱地由一根筷子束在头顶,观其胡髯之乱,应该平常并没有勤于修剪,但却出奇的不是特别浓密。配上其颇具棱角的面容和如鹰般凌厉的双目,这个不修边幅的伟岸男子看上去竟还是别具几分魅力。 如果硬要说叶长歌能从其身上感受出的一点的话,那就是…… 危险! 这个除了眼睛之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慵懒之意的男子,带给他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危险感。 其实叶长歌能感知到,这个男人,还尚未突破至元丹境。 然而直觉告诉他,即使同为凝脉的刚刚的五位长老联起手来,恐怕也敌不过这个睡狮一般的男子! 即便是凝脉巅峰的小叶子,借助柳木长生簪,也不是此人对手! “想不到书院竟能培养出如此同阶无敌手,未来成就恐怕无可限量……我拜入半山书院,本来只是为了其背后的栖霞剑宗,却是小觑了这个凡间圣地。” 男子的眼神从众考生表情不一的面孔上缓缓滑过,从口中吐出一截草叶子。 “还不错。” 无论是先前达到上品的天才,还是达到天品的超级天才,所有人都屏住气息,以抵抗这个男人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 “行了,樊师兄,别吓唬小孩子了。快些带他们上山吧,仔细误了时辰。” 自更上方,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场间闻者如沐春风,一瞬间竟令他们所受的无形压力减轻了不少。 樊昊头也不回地道:“怎么,那一边的考试结束了?有这个闲工夫来这边?” 却见一袭白衣从山道石阶的拐角处飘然转出,一个气质与樊昊迥异的青年男子笑眯眯地冲着众考生一点头,随后道:“是啊,谁让他们遇见了我这么个通情达理菩萨心肠的好考官呢?我就给他们出了一道考题哦!” 樊昊懒洋洋地道:“那帮读书种子也不知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能摊上你这么个堪称变态的命题人加主考。现在恐怕全军覆没了吧?” “哈哈!这你可踩错了。这次的新人真的蛮有趣哦!有两个小子的答案还是比较让我满意的呢。” 看着这个年轻男子和气的笑脸,众多考生心中都是寒意徒生:听两人对话,这个人年纪轻轻,却似乎身兼了书院文考的主考官和命题人两大身份。这一次参与文考的考生,足有千人,在这个人一道考题之下最后居然只有两人适格…… 感知力远超在场同届考生的叶长歌却是再度倒抽一口冷气:这个男子,恐怕不弱于樊昊…… 书院果然不凡啊…… “袁青,话说在前面。我虽然不耐烦带孩子这类事,可既然没耐住那些老家伙唠叨接下来了,还是要负点责任的。之后的考核你最好克制住自己的恶趣味……” “好好好……”白衫青年袁青摊开手笑笑:“怎么说樊师兄也是头一次主持考试,师弟我怎么好意思再节外生枝抢你风头呢?” 樊昊心知自己这头脑聪明性格恶劣的师弟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却也懒得多搭理,略一点头便转身径直往山上行去、 众考生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瞧瞧依旧在一旁笑眯眯的袁青,赶紧快步跟上不紧不慢的樊昊。 ——————————————- 半山书院,顾名思义,是建立在显圣山半山腰的一处书院。 书院选址在山腰一平坦处,占地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何广,建筑风格也不算特别精致,然而当其院墙第一次出现在诸生面前的时候,一股极强的肃穆与威严感便扑面而来。 这便是书院,即便看上去简单不起眼,然而王朝圣地的威严却早早地沉淀其中。 造型古朴的院门,“半山书院”四个大字印刻其上。 虽然已经能看到书院,但其实众人离那里还有不短的脚程。 不过看到了院门与院墙,感受到了那种威严肃穆,诸生的心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 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的樊昊,毫无预兆地突然开口歌唱起来: “烽火狼烟卷西凉,奸佞相结民仓惶。 赤地千里三百郡,将军埋骨州牧降。 自有圣贤半山出,救民水火神威扬。 月涧除魔彰大义,扶君荡寇天下平……” 词句不算精妙,曲调也不婉转,却自有一股情绪可以将人感染。 袁青微笑着开口解释道:“这是‘半山显圣’歌,后人创之以纪念当年书院创始人‘昌和先生’自乱世出山,代天行罚,除魔荡寇,匡君辅国,平定天下的丰功伟绩。” 诸生作为大平王朝子民,多数对这段历史都了然于胸:大夏王朝末年,朝中奸佞勾结,朋党相争,皇帝不理朝政,只与妖妃寻欢作乐。熟料那妖妃本就为外族间谍。眼见腐蚀朝政的计划得以实现,外族趁机自西凉入侵,王朝腐朽军备力量不堪一击,异族铁蹄所至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只有各大修行势力及地方守将自行组织抗争。直到后来于显圣山隐居修行的“昌和先生”出世,辅佐当年尚是一方守将的本朝太祖,连战连捷。与异族国师斗法三场皆胜。与修至衍相境的妖妃与月涧激斗三天三夜,将其斩于剑下。最终又推翻腐朽的大夏朝廷,建国立业,令得天下太平。 众人此刻听得樊昊引吭高歌,再结合自己所知,无不对这位先贤圣哲自心中生出无上崇敬之情。 不谈破阵杀敌,扶国安民之工业,单就其衍相境的修为,便是现今凡间修者无可企及的崇高境界! 就连叶长歌,也对这个创立书院后便隐世不见的先辈高人,有了些许好奇之意。 樊昊一曲唱完,也不停步,继续向着书院方向走去。 在他的引领下,山道,院门,广场,回廊,莲池,先生像……一处都没停过。 他就这么懒懒散散不紧不慢地走着,可是很多人发现只要稍有懈怠,就很容易跟不上他的步子。 有些考生很想让樊昊慢一点,停一下,让他们有时间观赏一下书院景致。然而摄于其气势,竟无人敢出言建议。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行至一处搭有三个比武台的空旷场地前,樊昊才停下脚步。 “这里,是演武场。”樊昊装过身,一字一顿地道:“所有人,除去先前资质测试达到圣品的,结成五列队伍……唔,还有那个据说把镜子弄坏的,也不用列队。” 顿时,林寂、张繁、徐冬晴三人走出队伍,余下诸人自觉排成五列队伍。 一个身穿白色书院院生服的小童匆匆从门外跑来,递给樊昊两张名单。 樊昊大大咧咧地扫了一眼测试完成后统计出的名单: “我叫到名字的人,上来对战。三个场地一个场地一组……” 叶长歌心下了然:原本书院根本没有武试一说,只有先前的资质测试,不过门槛会比现在相对更高些。但是现在增添了这一项目,说明书院对于修者门生的实力也有了一定要求。 结合目前朝野时局,以及书院跟官家的微妙关系,用意不言而喻。 尽管会落人话柄,但还是这样做,只能说书院果然是书院。 樊昊大致说了一些诸如“点到为止”的注意事项,还没等点名,环胸旁观的袁青却突然笑着开口道: “等一下樊师兄。” 樊昊转过头,双眼微眯: “我先前说的话,你似乎没太放在心上啊……” 袁青赶忙道:“樊师兄,你不妨先听听我的建议,再否定不迟。” 樊昊抬了抬眼皮,吐出一个字: “说!” 袁青点点头,又看了一圈下方考生,摸了摸下巴道:“依师弟愚见……这个对战规则不如改上一改。” “我们可以每次随机抽取三人出来,然后对手……由他们从场下尚未出场的人中,自行挑选!” “被挑战者不可拒绝!” “哦?”樊昊闻言,眼睛似乎也是一亮。 袁青阴笑道:“这帮新生只了解彼此天赋,可囿于自身境界的关系,灵觉都并不如何敏锐,很难查探出其他竞争者的具体实力……既考验气运又考验眼力,天赋较弱的人能否以下克上……怎么样怎么样?!樊师兄不用再多想了吧?” 看着神情逐渐兴奋起来的袁青,神情一直懒散无谓的樊昊也不由得叹口气道:“就依你的吧……” 看来,樊昊对于袁青的提议,也是颇为动心。 “唐枫,蒋天杰……何晋鹏!”樊昊随意点出三个人名:“上台挑选对手!” 不待其他两人有所反应,一道金影便掠至台上。 何晋鹏猖狂的声音响彻全场: “叶长歌!速速向本少求饶!” 正文 第十章 伤人何须出鞘 叶长歌觉得很滑稽。 红颜祸水这个词,他原本也不过是在书本上看过而已,没想到今天一天之内就数度对其有了深刻的体验。 然而真的只是单纯因为红颜祸水吗? 何晋鹏本身是东南最大世家子弟,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存在。最开始与叶长歌接触的时候,语气神态狂傲,纯粹是出于上位者的优越感。 此刻的主动上台挑衅,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吗? 立威! 这一批的考生中,天赋在其上者有三人,同等资质者三人。其余两人家世照之何晋鹏也相差不多──这也意味着在修行至今的资源获取上,何晋鹏比之那二人并无太大优势。然而叶长歌衣着朴素,声名不显,恐怕并无了得师承家世。即便天赋相近,没有高人指点、灵药相辅,很难将天赋转化为即战力。而且何晋鹏观其肌体步法,应该是没有练习过像样的炼体术或是武技,再加上彼此属性克制这让他的把握更大了些。 “你既然是天才,那便更好了……那三个天赋惊人的家伙不能出手,另外两人恐怕相互也比较忌惮,不会贸然交手…… “那么这个威,本少立定了!” 自以为得计的何晋鹏一甩折扇,朗声笑道:“如何?叶长歌,你不会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吧?如此的话,啧啧,本少也真是羞于与你这无胆鼠辈持有同级天赋呢!” 叶长歌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擂台走去。 “哦?”何晋鹏眼神一凝:“还有那么几分血勇之气啊……怎么样,先前本少的提议要不要再考虑下?识时务的话本少兴许还能稍微给你留几分面子,不把你打得太惨……” “聒噪。”叶长歌平静地道。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诸人偏偏听得清清楚楚。 走上台,看着脸色略显难看的何晋鹏,叶长歌嘴角微翘: “你,不会真把我当成架子好看,堪可立威的软柿子了吧?” 何晋鹏额头青筋一闪而逝:这人完全清楚自己的主要目的……虽说挑战无法被拒绝,但就这样坦然地走上来,似乎也并非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不过自小修炼的何晋鹏还是对于自身实力充满信心,当下冷笑道:“你的嘴皮功夫还是那般犀利。希望你等会儿求饶的时候也能这般口舌伶俐……” “但愿吧。”叶长歌叹口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相当不可思议之事: 他解下腰间佩剑,单手持剑端平剑身,直指何晋鹏,摆了一个相对偏重于防守的剑式。 姿势很标准,由叶长歌使来也颇有飘逸出尘之感。 然而,他没有出鞘。 场间声音一窒,继而众人哄然。 “哈哈哈哈我没看错吧!” “兄弟你别紧张啊哈哈哈哈!” “老哥你以后不能嘲笑我剑术不精了啊,台上这个用剑连出鞘都能忘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台上的何晋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叶长歌啊叶长歌,即使面对本少这等强敌,可你也不能紧张到这地步吧?还是专门练了什么御鞘杀人的神术?哈哈哈哈?” 樊昊略显不耐地问道:“其他两组已经开始交手了。你们两个,到底打是不打?”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何晋鹏好不容易止住笑:“我随时都可以。” 叶长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道:“我也没问题。” 樊昊点头道:“好,那便开始!” 这人懒散得要命,居然连倒数都是懒得数了。 何晋鹏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真的开始比斗了。此刻再一看叶长歌那个略显滑稽的姿势,却是觉得有几分诡异。 以他的能力,居然寻不到对方身上一处明显的破绽…… 不过何晋鹏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不但天赋惊人修行刻苦,本身在家族的有意培养下,实战经验也相当丰富。眼见叶长歌以不变应万变,左手捏一印决,右手折扇在空中轻挥,猛地甩至身后,足尖一点便向前急速冲出。 “哦?极品凡器流翠扇?有点意思……” 看另外两场看得有点昏昏欲睡的袁青总算有了几分兴致。 叶长歌眼见得对方冲刺而来,欲要有所动作,却觉无数水汽压在身上,行动变得相当困难。 这何晋鹏所用兵刃,乃是极品凡器“流翠扇”,在大平王朝已属一流元器。何晋鹏动身前借之施展“雾露相凝法”,运转水属性元气将空气中的水分压制到叶长歌身周以限制其行动。 尽管何晋鹏不过筑基修为,单只这一招就耗费了其大量元气,但何晋鹏相信在对方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凭借肉身体术就能将之解决。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元阳之气流转,将身周的雾露尽数蒸为水蒸气;在它们汽化的一瞬间,剑尖略一下压,这股水蒸气竟然也顺势被向下引去,集中在叶长歌身前方寸间。 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是叶长歌一压剑尖的功夫,方要冲至叶长歌身前的何晋鹏只觉热风扑面,大惊之下只能尽力向上跃去。 这一跃却是空门大露,叶长歌眯起双眼,眸子里一道精芒闪过,手腕翻转,双手持剑全力上扬! 这时叶长歌也是空门毕露,无奈何晋鹏一是身处空中无从借力,二是剑长扇短,兵刃方面却是吃了个亏。当下只得横扇胁下,勉力格挡这一击自下而上的斜劈。 然而扇子本身虽然牢固,却并没有什么卸力的功能,好在叶长歌力道也不甚强。何晋鹏虽说脏腑受震,却并未受到太过严重的创伤,平衡也还算稳定。 可是整个过程中,何晋鹏都是处于前冲之势,虽说被叶长歌的连鞘剑阻了一下,然而此刻也快与叶长歌贴身。却见这叶长歌手中剑甫一与对方接触,便急急偏转过大半个身子,右肩送上,直接顶在了何晋鹏的胸腹处。 这一下乃是叶长歌真正的重手。即便身体力量稍有欠缺,然而元气灌注下,击在要害处,何晋鹏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身子自半空摔在地上,何晋鹏当下一大口血喷出,便是倒地不起。 叶长歌收招未老,又是向前踏出半步。 “停!”樊昊出声阻拦道:“不必再打,你已经赢了。” 叶长歌止住动作,略一躬身道:“承让了。” 说完便径自下台。 看都没看何晋鹏一眼。 那把剑到最后也都没有出鞘。 袁青的眸子里却是燃起了兴奋的光芒: “好强的元感知能力!除去运用火属性元气蒸干水汽之外,,没动用过任何术法。本身体术与体质也都不算强……然而,对于情势的感知与分析,对于敌我动作结果的推演能力,还有自身推演动作的执行力…… “以最简单最具效率的方法打败对手,这家伙……” “是个专为战斗而生的天才啊!” “太有意思了……” 尽管其他的比赛也陆续分出了胜负,亲口改动规则的袁青却全然没放在心上…… 一切落在眼中的樊昊摇了摇头:被这个变态看上,对这新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同具上品天赋的另外两人露出了惊奇和警惕的神色。 徐冬晴小嘴微张,一股抑不住的欣喜神色溢满眼角眉梢。 林寂瞧在眼里,悄悄捏紧了拳头,片刻后却又松开。 对这一切恍然未觉的叶长歌却是心下长出一口气: 好歹是以相对正常的方式赢了…… 且不论其光暗两种稀有属性元气,单单运用万象玄瞳的话,就是十个何晋鹏也不够他杀的。 然而叶长歌目前还是有必要把自己伪装为一个具有出色火属性天赋的弟子。 所以他不得已才用就他个人觉得已经比较繁琐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自大狂魔。 本来何晋鹏如果凭借体质与武技强打自己的话,叶长歌还会觉得难办。偏偏这家伙不知死地想用术法来从自己身上取得优势,对于早就体验过凝脉境、拥有强悍元感知力的自己而言,简直就是作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何晋鹏原本想要的目的,似乎被自己达到了呢…… “好厉害的角色,有下一轮的话绝对要避开他……” “出手果决狠辣……轻易不能招惹啊……” “居然把何晋鹏打成那个样子……是因为那小子太弱了吗……” “你就酸吧……好好看看,人家剑还没出鞘呢……” “高手风范啊……真是伤人何须出鞘。“ 听着周围考生的忌惮与崇敬,叶长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高手风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没办法把那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材质不明,品阶不明…… 这也是他目前为止唯一不能收进玄瞳空间的器物…… 正文 第十一章 旧相识 叶长歌是第一轮第一个结束战斗的,也是之后两轮最后一个结束战斗的。 在看过他与何晋鹏的对决之后,没人再敢选择他来做对手。 而相当恶趣味地,从第二轮开始袁青干脆越俎代庖,拿过名单自己点起出场考试的名字,偏偏不点叶长歌。每个未被点到的考生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剩在最后不得不跟这个一照面便解决掉东南何家继承人的怪物对决。 等到第三轮末尾,不幸跟叶长歌一块儿剩下的倒霉蛋主动弃权后,场间未曾败北的考生,也不过剩下了十数人。 然而正在准备等待下一场的他们,却见袁青摆摆手道: “不用再比了。” 幸存的考生们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心下纳罕:从开始说要武考到现在,都没有说胜负有何关系,会有如何后果。 现在看来,这个谜底终究是要公布了。 袁青看着下方一张张满是疑惑与期待的脸,咧嘴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下很疑惑。” “这三轮比试,意味着什么?关系着什么?又决定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 “因为我想看。”袁青指指自己的眼睛,停顿一下,又补上了一句: “因为我们想看。” “想看看你们的实力,想看看你们在不成熟的情况下战斗时表现出的倾向与潜力。” “决定了我们日后会对你们选择的教育方式……以及任务方面的分配。” 说到这里,袁青忽然又是一笑。 “当然,也确确实实地决定了部分人的去留。” 樊昊面无表情地点了大概数十个名字,对于下方随之变得煞白的一张张脸孔全无反应。 袁青摇头笑道:“天赋不强,在实战能力与潜力方面也没有体现出过人之处,虽然不能就这样认定你们是废柴,但是书院不可能再为你们浪费时间。” 有的人不甘,却没有人质疑。 因为这就是书院,没有道理,只有学长、老师、长老、乃至先生的理。 “那么……”一个幸存下来的不过下品天赋的考生略显疑惑地指了指从一开始就在旁观战的三名考生:“为何他们便不用测试?我知道他们即便现在实力全无你们也一样会将他们收入门墙。可是连战斗方面的考核都不需要了吗?” “这个嘛……”袁青挠挠头,看向樊昊。 “不想看。” 樊昊的回答异常简洁。 “没错,就是不想看。”袁青点头道:“圣品资质……因为太过完美,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便太少了些。无论是什么实力境界,同样是圣品的我们二人,根据其属性闭着眼睛大概也能猜到大概的战斗形式。反倒是略欠一线的上品,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这类孩子在稍有不足的情况下的战斗形式……” “而且,这个小女孩,是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啊……” 徐冬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是乱来啊……这两个人行事,背后到底有多少书院师长的意思?总觉得全然就是他们两个随性而为啊……不愧是书院黄金一代中最为古怪却又强大的逸才……” 叶长歌这么想着,对于那神秘的先生,更多了一分期待。 整个入门测试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结束了。过程不复杂,内容很有趣。 自有稍高一届的白衣门生带着失败的考生下山。 几个面带笑容的黑衣门生则带着三十余名获得入学资格的新生向着食堂行去。 如今夜色已深,新生的肚子也都比较饿了。 袁、樊二人却不与他们一道。 “晚上自有人给你们安排寝宿。若是不在书院住宿,也可跟管理寝宿的师长报告。但是明日辰时之前,必须于山门广场前集结……”说到这里,袁青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二人虽非老师,这入院的第一课,明天便由这位樊师兄来给你上罢……唉,你们最好还是有些心理准备吧……” ——————————————- 食堂的饭菜很简单,也很可口──至少对于还没远未达到吃腻这个地步的新生而言,掌勺师傅们的几样菜式还是不错的。 外加第一天通过测试成功入学的兴奋感和新鲜感,再将之与同届学子们分享…… “这种美妙的感觉,就是青春啊……” 听得张繁长吁短叹,叶长歌忍不住调侃道: “瞧你跟我一般年纪,在这批人里也是年幼者,偏偏强自要伤春悲秋。” 张繁叹气道:“唉,你不知我其实本来都准备走文考入书院来着……” 叶长歌肃然道:“你的运气也是了不得,据那袁青学长所说今次他出题兼主考,最后只有两个通过的……” 张繁点头道:“这么看我运气确实不错……” 徐冬晴点头道:“嗯,不错不错。” 张繁看着像只土拨鼠一样不断往嘴里扒拉着饭的徐冬晴,半晌才舔舔发干的嘴唇道:“你……以前没叫你这侍女修行过?” 叶长歌漫不经心地道:“这丫头,伺候人都嫌手脚不利落,谁会想着教她修行?” 徐冬晴眼神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小鼻子一皱,继续一本正经地扒饭。 张繁又是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天赋居然强悍到连验灵石镜都无法完全测出。” “怎么,你瞧不起女生?” 张繁闻声转身,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神情冷漠的女生,正环胸紧盯着自己。 张繁赶忙摆手道:“别误会……我没有特意强调的意思,只是觉得长得漂亮和天赋极佳这件事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挺让人赞叹的……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高挑女生冷笑道:“哦?你这圣品资质的天才角色,居然也会觉得我这不过上品的天赋,也算得上极佳?” “不是……我只是……”张繁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高挑女生却不再理会张繁,向着刚刚吃完东西的叶长歌伸出一只手: “蒋小萍。” 叶长歌愣了一下,取出一方布帕擦了擦手。 “叶长歌。” 轻轻一握,便缓缓松开。 张弛有礼。 “我很佩服你。”蒋小萍看着叶长歌的脸,态度很认真。 “谢谢。”叶长歌语气也相当诚恳。 这个女生他先前也留意过,是先前测试出的四位怀有上品天资的新生之一。 她很强,筑基巅峰的境界,实战能力不亚于何晋鹏,也是少数过了三轮武考的新生。 而最令叶长歌在意的是……她是个军人。 如枪的站姿,怪异的靴子,硬朗的表情与语言风格,以及虎口处的老茧…… 女生握过手,简单恭维一句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身走出了食堂。 自始至终,圣品天赋的张繁,以及资质更佳的徐冬晴,她都没正眼理会过。 叶长歌又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却又有点患得患失的张繁,一脸促狭地凑过头去: “怎么,一见钟情?” 张繁猛地抬头道:”瞎说……” 话说到一半,看着叶长歌了然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的张繁,颓然道: “有点……说实话,不是跟你吹,漂亮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能让我有刚才那种感觉的……怎么说呢……哎呀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得对吧?” 叶长歌没好气道:“我懂什么,我又没跟女孩子交往过。” 回过些神的张繁也是本性复原,一脸猥琐地笑道:“这样啊……那冬晴妹妹我是不是……” 叶长歌冷笑道:“我就算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不是留给你们这些混小子糟蹋的。上一个有这意思的什么下场看见没有?” 张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东侧,最后没有被剔除出录取名单的何晋鹏,正以一种怨恨中夹杂着忌惮恐惧的眼神,紧盯着叶长歌。 张繁感觉,他这样不走心地吃着饭,一会儿就得把饭吃到鼻子里去。 虽然对于叶长歌的实战震慑确实是心有余悸,不过看着叶长歌嘚瑟的表情,心下还是莫名不爽。当下一转眼珠子道: “别看你赢了何晋鹏。可是那个林寂可还没出过手呢!就我所知这个林寂家世不次于何晋鹏,现在看来天赋更胜后者。恐怕实力照你也不会差太远。” 叶长歌闻言转头,正好跟另一桌的林寂对上视线。 两者同时点头微笑,叶长歌转回头道: “第一天就拉了个小团伙呢……本事还不错吧。不过不论天赋如何,只要没到醒脉,都不可能是我对手。” 张繁一翻白眼道:“我已经感觉有牛天上飞了。” 叶长歌不以为意道:“比起他,我反而对你更感兴趣些……” “你……你不是吧?”张繁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忽然睁大眼睛了然道:“怪不得有这么一朵娇花就在身旁你也能装得坐怀不乱,原来……” “……” 就在叶长歌深吸一口气,打算亲自动手让张繁感受一下他的“爱”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云师兄好……” “云师兄下课了啊……” 叶长歌眯起眼,徐冬晴放下了饭碗。 却见一个身穿色院服,神情冷傲的英俊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食堂。 男子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人群,忽然定在徐冬晴身上,原本冷傲的表情也产生了变化。 “是你?!” 正文 第十二章 师兄带你们去杀人 大/麻烦! 叶长歌先前曾问过徐冬晴,得知她只在云家做过半年丫鬟。 不曾想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和云二少爷见过面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的话,叶长歌就不会让徐冬晴入院,而是等到自己跟着书院剿灭了狼牙山再说。 然而现在,云骄便与徐冬晴这个幸存者会面了! 乍见之下的讶异褪去后,云骄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为何在这儿?”云骄开口,同时踏前一步: “为何还活着?” 徐冬晴小脸微微发白,仍自淡然道:“因为我逃出来了。” 云骄再踏前一步:“那么为何独独你逃出来了?为何其余所有人都死了,独独没有任何修为的你还活着?” “因为是我把她救出来的……”叶长歌站起身,横移一步,站在云骄与徐冬晴之间: “……因为她是我在那府里所见的第一个活人,我便救了她。” 云骄语气一窒,因为叶长歌后一句话把他想问的问题直接回答了。 但他毕竟是书院学生中的佼佼者,当下便冷笑道: “凭你?” 叶长歌点头道:“我有我的方法。” 云骄摇头道:“我不相信。狼牙山既然能……能将我云家上下屠杀干净……”说到这里,云骄的表情有一刹那狰狞至极,但是他还是很好地平稳住了情绪,续道:“……那么这伙匪寇,必然有高手领队。狼牙山几大统领,龙征天、童山、王延豪……便是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凭你不过筑基的实力,能完好无损地将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孩从他们手中救出?” 叶长歌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云骄轻笑道:“看来你并不打算说……” 叶长歌略略低下头:“抱歉,我有自己的苦衷。” 云骄摆摆手:“我不与你理论……”一点指越过叶长歌:“她要和我走一趟。” 叶长歌抬起头:“要看她愿不愿意。” 云骄负手笑道:“笑话!她是我云府婢女,我要她做什么,她又怎么可以有自己的意愿?” 叶长歌摇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想问的,我陪她一道过去。” 云骄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我家私事,与你何干?” 叶长歌笑了笑:“她的命,是我救出来的,自然不能任由她跟我不熟悉的人乱走。” 徐冬晴惊讶地扬起小脸,望着眼前比她高出一头的背影,心底盈/满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受。 云骄的眉宇间,终于多出几分煞气: “你便是硬要与我作对?” 叶长歌摇头道:“我无意与你作对,你的心情我也了解……” “笑话!”云骄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的一件事情:“全家上下一夕被灭,这种心情你又如何能了解?少在那里说些不深不浅的漂亮话!徐冬晴,我只问你,跟不跟本少走?” 徐冬晴迟疑片刻,不待开口,叶长歌抢先道:“姓云的,我知道你心中千般怀疑,怀疑我俩本身便与山寨有勾结。不过第一个不信的便是你自己,因为你清楚她与你曾见过,如果真是山寨奸细,便不可能自投罗网前来书院。你现在不过是因为一时事故打击,突然见到与自己原本的家有关的人事,便自在心中将其划为己有,不肯抛却,丝毫没想过她本身也是个活生生有自己思想的人!你也是行过冠礼的人,更身为书院门生之翘楚,不曾想竟是这般狭隘幼稚之人!” 静。 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没有人想到,一个新生,居然敢这样与书院精英之一这样针锋相对。 “……”云骄的脸色变得煞白,又恢复了两分红润,一口气吸了又吐,化成几个字从口中一个个蹦出: “你,很好……” 一个“好”字方落,众多考生便觉一股强烈强烈的风压自空气中炸裂开来。 醒脉!碾压在场所有新生的境界。 相比筑基,醒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更大的元容纳量,更加通畅的元气流转运转…… 以及更加明显的属性附加! 醒脉之前,修者最多能驱动或影响自然中亲和属性的元气,却无法为体内吸纳储存的元气赋予属性! 此刻,身为书院精英学子的云骄,便展示出了自己醒脉后的力量。 快! 蕴含大量风属性元气的一掌,快得惊人。 叶长歌眯起眼,远超同境界的强悍元感知力全力发散。 他感应到了这一招的轨迹。 云骄很快,比他快很多。 但是云骄需要从门口以内三步远处到自己身前。 自己只需要把手掌伸到胸前。 所以他便这样做了。 “砰!” 两掌相交,劲气飞扬,最近的几张桌椅都被吹飞开来。好在附近新生早早站起退开,然后举手将其拦下。 云骄向后退一步,袍袖一挥,神色讶然。 叶长歌原地不动,身后徐冬晴安然无恙。 云骄冷笑道:“尽管你能看出我这一掌的轨迹很是令我惊讶,不过你竟这般要面子吗?一步不退,莫非真觉得自己从我掌底下讨得了便宜?” 叶长歌摇摇头:“我不能退,与面子无关。” 云骄先是一愣,再一看从其身后转出的徐冬晴,忍不住大笑道:“想不到,从别人家里拾来的东西,能让你这般拼命!好,我便要看看……” “够了吧?”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食堂内部响起。 众人望去,一个皮肤黝黑,身穿围裙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观其面相,反而比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上一些。 这人先是瞧了瞧被打翻的碗筷饭菜,摇头嘀咕道:“浪费啊……” “陈师傅。”云骄领着一帮同伴拱手屈身恭声道。 “陈师傅。”新生们有样学样,一起向其请安。 那被唤作陈师傅的男子抬头看了看云骄,叹息道:“你最近的事情我知道一点,这次坏了规矩,下不为例。” “……多谢陈师傅,是学生鲁莽了。”云骄似有不甘,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应声告退。 寻衅公开私斗,本身便是重罪。 陈师傅不追究,已算得上是天大的仁慈。 云骄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瞥了叶长歌一眼,其中意味明显: 教习学长什么的,不可能护你一世。 直到其离开,叶长歌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坐在板凳上便自调息起来。 方才为了保护徐冬晴,叶长歌在境界不利的情况下,硬接了对方一掌,吃了不小的暗亏。 陈师傅看了他几眼,也不多说什么,慢慢地一步步踱回厨房。 “没事吧?”张繁见其摇摇头,忍不住道:“这次你情形真的不太妙啊。这个云骄在院生里是有名的天才强人。纯以天赋论你自然不弱于他,然而你毕竟比他少了些时间,实力上便有些差距。论起友朋势力更是不如。与他结下怨隙,日后在书院会很不好混啊。” 叶长歌稍微令得体内乱窜的元气平稳了些,听得张繁的话语,不以为意地笑道:“没办法,有些东西就是避之不得,也只能面对。” “可这并不是避之不得。”徐冬晴皱起眉:“我是云府的丫鬟,跟二少爷走,也是理所应当,你又参合些什么?” 叶长歌讥笑道:“哦?你是云府丫鬟?有何凭证?” 不待徐冬晴说话,叶长歌抢道:“契约?那个东西,恐怕早就跟着云府一道化为灰烬了;衣服?那身服装在郡里我便看过有同样的款式……” “这些都不知道,我知道最重要的是,你对于一时的落脚之所云府可能还有些感情。但对于这个最多不过一面之缘的二少爷,你是半点感情都没有的……” “你心里根本不想跟他走,那便谁都不能勉强你自己。”叶长歌眼神炯炯地盯着低头无言的徐冬晴:“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勉强你!” “嘶……真是受不了……”张繁故作夸张地抱着肩膀抖了两下,识趣地走开了。 眼见徐冬晴无言,叶长歌起身出门。 走了大概几十步,却听得一阵略显急促的小碎步自身后传来。 叶长歌微微一笑,却是头也不回地道: “去寝宿管理老师那里,把外宿的情况登记下。” “……这边有了寝室,你怎地还要住在昌欣?” “我有钱。” “而且?” “我不习惯与别人住……我也觉得你不习惯与我之外的人住。” “不要脸。” “你在无端辱骂一个与你分床而睡三天的正人君子。” “禽兽不如。” “……” ——————————————- 迎着晨光,伴着蝉鸣,穿着昨晚领到的崭新灰色院服,昨日入学的书院新生们,全部聚集在了显圣山门前。 有微风自山中来,有人自山中现。 依旧神情懒散的樊昊,领着三名黑衣院生、两名白衣院生,手提一壶酒,踏着卯时的尾巴,出现在山门口。 看着门前一片灰,樊昊酝酿了半天,也没能酝酿出一句稍带气势的话语。 无法,他喝口酒,清清嗓子,说出早上临行前袁青教他的一句话: “师兄带你们去杀人。” 正文 第十三章 浊酒三两三,敢上狼牙山 绝大多数新生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在书院所上的第一堂课,便是要跟着这个学长去杀人? 太荒谬了吧? 樊昊偏偏头,细想一下,更正道: “不是跟我去杀人,而是去看我杀人……你们袁青师兄,总是喜欢研究些漂亮话说,从不管精确不精确……” 尽管如此,这个事听起来都有些骇人听闻。有个学生当即叫道: “为什么第一堂课的内容是这个?我从没听说过书院有这种教课内容……” 樊昊挥挥手,啜口酒,很耐心地解释道:“我把你们可能会问的问题解释一下吧:首先,这堂课的内容是前些天临时决定的,得到了先生的认同与支持;第二,在这堂课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们具体内容,但百分之一百地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第三,你们有拒绝这堂课的权力与自由,但仅限出发之前。只要我们出发,任何人不得中途退出,否则,逐出书院……” 樊昊直直地盯着那个发问的学生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师兄解惑。”身怀上品资修行质的岭南杨家杨易拱手退回队伍中。 樊昊点点头:“那么……” “有谁要退出吗?” 谁要退出? 退出什么? 能通过测试的学生,都有着各自的背/景和见识,他们大概了解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这里,退出什么,拒绝什么,很可能就会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后果。 即便这堂课的内容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既然是被先生认同了的第一堂课,终归会有其道理在。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不好意思。”脸色略显苍白的叶长歌扬起一只手,恭谨地微笑道:“昨日先后跟何师弟和云师兄交手,经络受了些震荡。原以为昨夜调息过后身体情况能恢复过来,不料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我怕影响日后修行,所以今天还是准备继续调养。来这里就是想向师兄说明一下罢了……” 不远处的何晋鹏一脸阴狠地盯着他,有心出言质疑,终究还是想到当下樊昊行带队之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他一步开口,惹得这几个书院精英生厌。 又瞟了一眼与身旁黑袍院生谈笑自如,似乎丝毫未将叶长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塞来的一把软刀子放在眼里的云骄,何晋鹏心下又是暗笑:你叶长歌纵然天赋实力强大,却还是过早地遭惹上了这么个心智实力都非你所能敌的可怕人物。 而且说到底你实力再强也不过一个乡下土包子而已,又如何能与我的背/景与手腕相提并论?我只需静静修行,网罗势力,坐山观虎斗…… 要不了多久,我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你踩在脚下! 何晋鹏在笑。 云骄在笑。 叶长歌也在笑。 樊昊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认可。 很符合他个人风格。 不发一言,带上那五名学生,向着郊外进发。 灰蒙蒙的一片的三十多名院生,默默地跟在后面。 叶长歌和徐冬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对视一眼,向着相反方向离去…… ——————————————- 狼牙山,山如其名。没有五位壮士,却有四名大宼。 这样一处地方,自然算不上是什么风景胜地,称得上是龙兴郡附近最为凶险之所在。 然而在这个晨光明媚的上午,樊昊就一边唱着《半山显圣歌》,一边如同郊游般领着一批菜鸟新生,大摇大摆地走在山道间。 歌响亮,人精神,由不得这处山头的主人们不注意。 借此机会,不少人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 如何杀人。 同样面对大摇大摆的不速之客,主人家有很多种的应对方式。不幸的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主人家的反应显得并不友好。 一根羽箭向着一名新生破空而来。 境界与实力都是最强的樊昊早早发现了这支箭。 但他却不是最早发现的。 几乎在那裂空而至的尖鸣响起的同一刻,云骄与另一名院生便抬起头。那名黑衫院生迅速聚气,瞧准时机,待得这箭将至身前,提掌将其自半空劈落。 云骄反应更快,白色的身影兔起鹊落,转瞬间便扑至羽箭飞来那侧山坡的一出树丛前。随着一声炸响,以及一声惊天的惨嚎,整个树丛伴着数道血箭炸裂开来。 云骄去势快极,退势亦是快极。三个起落间便又回到道间。 手上却是多了一个物件。 新生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承受力较弱的几人当场便呕吐出来。 那是一个人头。 云骄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回到方才守护的六名新生身旁,几名新生看上去形色都不大自然,却没有一人敢说话或动弹。 “一个喽啰。” 杀人提头归的云骄神色平静,语调中也没有任何感.彩。 樊昊却是摇摇头:“用力太多。” 云骄点点头:“控制不住。” “继续。” 樊昊也不再纠结,领着神色各异的新生们,想着深山更深处行去…… 而在高山更高处,两个头戴斗笠的人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追随者他们的行踪移动着。 “看出门道了?” “……有两个疑点。” “说来听听?” “第一,他们的感知能力不太正常,居然比起那个樊姓师兄来得还要厉害。” “呵呵,其实这个很简单。他们这五名精英弟子除去一人看护五六名新生之外,彼此的站位也构成一个阵法,使他们的感知能力得到增幅……” “……我也知道他们是阵法增幅,要不然不会是不止一人的感知产生异变,关键是具体通过什么手段获得的增幅呢?” “……谈谈你的第二个疑惑吧。” “……那就是我们的位置不比那个倒霉的山贼远多少,刚刚你明显放出神识查探,为何他们毫无反应呢?” “哈哈就知道你会对这点有所疑惑,也不细想想现在罩着你的是什么人……” 即便知道此刻强行犯贱耍的叶长歌是想自己心态稍微平和些,然而看着提头漠然离去的云骄,再一想到等一会儿准备要做的事情,徐冬晴 心中还是五味陈杂。 眼见对方突然沉默,叶长歌也没了继续卖关子的心思,却还是没有告诉她关于自己隐匿气息的手法。 毕竟,太阴玄脉这个东西,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一。自前些日子自己借助无忌天珠筑基成功之后,太阴玄脉的封印便出现了松动。这个事实除了意味着自己能够运用更多的非同寻常的手段之外,也代表以后的生活需要更加谨慎。 如何自如地岔开话题呢?叶长歌在这方面的天赋还算可圈可点,却听他且行且低声道:“这一次你我也算各取所需,你或许对于旧主遗孤的心情大变有那么几分怜悯,我的心肠却是半分也不会软下来。救你也只是看你长得漂亮,帮你也是因为有利可图……狼牙山的那几颗脑袋,可金贵着呢……” 沉默的徐冬晴突然双手捧起小脸,长睫呼扇着看向叶长歌: “你真觉得我很漂亮?” …… 也许因为戴着斗笠的关系; 也许今天的日头就是有点烈; 总之,十五岁的叶长歌莫名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热了一些。 ——————————————- 觉得今天很热的,肯定不止叶长歌一人。 不然为何身为狼牙山二当家的童山,会满身是汗地跪在山寨大堂内? 连同他在内,堂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分坐两侧,一人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 这人体型不算如何高大,相貌算得上英俊,眉眼间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阴戾之色。 在场四人同为凝脉境界的实力,其余三人却明显摄于主座男子的威压,连大气都不敢喘。 除去狼牙山大当家龙征天,谁还能有如此威势? 然而此刻的他,也无法驱散笼罩在这个山寨的死亡阴霾…… 这份阴霾,只来源于一人一浊酒…… 却堪可倾覆整座狼牙山! 正文 第十四章 山寨门前 “老二……” 杀人的好时辰,从来与月黑风高,并不是完全相关。 就在这个夏日的上午,龙征天感受到了此生所能感受到的最强的杀意。 “你跪在那里又是为何呢?” 童山咬咬牙,头埋得更低了些: “我……为您惹了大事端,辜负大哥您对我多年的照料之恩。” “起来吧……”眼见童山仍自不动,龙征天笑着摇摇头道:“我本就不认为只要在这边老实做事他们就能放过我,只是想不到他们的耐心居然这般差……就算要弄死我,也要这般榨干我的价值……” 说到这,龙征天的眼神徒然凌厉起来: “猴四儿那家伙找到了吗?” 童山咬牙道:“昨日便不见了踪影……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如此坑害我们兄弟,我定要他骨肉成泥!” “不过一把刀罢了,并不重要……”龙征天摆了摆他那只保养得比女人还好看些的手,略一思索,将大拇指上的扳指褪了下来。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摊开手掌的龙征天,童山瞪圆眼睛道: “大哥你这是……” 龙征天点头道:“除了打发被我遣散的普通弟兄之外,山寨这些年的积蓄便都在这里了,包括咱们收集的资料和秘辛……” “……戴上它,活下去。” 童山闻言大急,知道自己的大哥已是心存死志,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道:“大哥,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书院虽强,可据斥候回报,今天也不过只有三个凝脉境的毛头小子带了一堆废柴进山而已,咱们弟兄四个联手,加上多年调教的精锐,未必便不能言胜啊!” “是啊大哥。”两侧的两位当家也站起身来:“我们俩和二哥,定能保得大哥您周全!” 龙征天摇头苦笑道:“我的傻弟弟们啊……这次的事,你们还看不清吗?” “只有我倒在书院的刀下,那些人才会满意啊!” “要知道我的母亲,还在他们手中呢!” “所以……”龙征天一巴掌拍在童山肩头,表情狰狞:“老二,哥哥一辈子没求过你。今天我求你带着咱们兄弟最大的秘密,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活着,他们就会投鼠忌器,我的母亲才能平安……虽然这样你会很长一段时间过不上安稳日子……但原谅大哥我自私一回……” “大哥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老童!”童山虎目含泪,哽声道:“若没有大哥你,我早就是玉京贫民区阴沟里的一具尸体了……” 龙征天点点头,看向身旁的两位兄弟,两人齐齐摇头道: “我们与大哥共存亡!为二哥争取时间!” 龙征天嘴皮嗡动,最终还是重重地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膀,而后看向童山: “带着我们兄弟三个的份,活下去。” ——————————————- 既然已经生在世间,谁又不想好好地活下去呢? 生命本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但是有时,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便要夺走别人的生命。 樊昊本身是非常抵触这种事情的。 但是既然是书院交给他的任务,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将其完成。 而且,今天要杀的人,确实有着杀之的理由…… 一路走来,除了被一个人以弓箭伏击过后,只有几个人很谨慎地在远处遥遥窥探,却无人再出手。 空荡荡的山道,也让樊昊心底的警觉提升至最大。 “师兄,前方便是山寨了。” 一旁背着一杆长枪的黑衣少年恭谨道。 “警觉些。” 樊昊这么说着,脚下步伐丝毫不缓,带着新生们继续前行。 转过一个山坳,狼牙寨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没有岗哨,没有前锋。 寨主龙征天,带着两名当家,立于门前。 樊昊一抱拳,慢条斯理地道:“见过三位当家的。” 龙征天微笑还礼道:“樊杀神有礼了。” 杀神! 书院最可怕的一把刀。 大平武者只知其号,人人畏之胜虎;身负任务潜伏左近的龙征天知其底细,心中忌惮远超常人。 这,反而让龙征天莫名兴奋起来。 既然已经心怀死志,那么领教一下丹境之下第一人的本领,足可快慰平生! 压下心中激动,龙征天微笑道: “不知樊杀神前来敝处,所为何事?” 樊昊缓缓道:“杀人……偿命……” 一旁云骄早已按捺不住道:“童山呢?还有当日参与屠灭我云府一家老小的杀人狂魔们呢?我这漏网之鱼找上门来,你们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狼牙山老四韩厉大骂道:“龟儿子的,我们大哥与你们领头的讲话,你个毛头小子插什么嘴?死了爹娘便连礼数都欠缺了吗?” 云骄看向他,浑身的杀意止不住地逸散而出。 “你们几个,算是结义兄弟?” 韩厉高声笑道:“是又怎样?你又能奈老子何?” 云骄一字一顿道:“很好,我便先从你身上受一点利息……” “息”字尾音未绝,两阵之间便架起一道白虹。 “龟儿子来得好快!” 虽说云骄的速度之快超出预期,韩厉的反应还是相当灵敏,及时掣出两柄短斧。只听得韩厉身前一片“叮当”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灰影白光令人目不暇接。一声巨吼传出,却见云骄长剑指地昂让而立,韩厉则是铁青着脸,胸前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成名多年的狼牙山四当家,被人抢占先机的情况下,竟然在一个无名后生手下结结实实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韩厉双目尽赤,骨子里的凶悍之气也被彻底激发出来: “好小子,再与你爷爷斗过!” 云骄轻抚滴血未沾的宝剑,如同抚摸自己最亲密的恋人: “下一个照面,我便削掉你的舌头。” “大言不惭。”韩厉双斧一撞,浑厚的金属性元气爆发开来,抢先攻上,与云骄战在一处。 两人同为凝脉境修者,一时间也难分高下。 龙征天转过头,从背上解下一杆长枪,肃容道: “龙某不才,想领教下樊杀神的高招。” 樊昊摇摇头: “你自己,不行。” 龙征天微微一愣,继而冷笑道:“我龙某人好歹也是三障尽破的修为,虽然未必及得上樊杀神你本领强横,可也容不得你如此托大。” 樊昊向侧面一伸手。 背枪少年会意,解下长枪交于樊昊手中。 龙征天心中怒意更胜:樊昊惯使单刀,此刻却用枪与己对战,分明便是瞧不起自己。 眼见樊昊持枪而立,龙征天冷声道: “樊杀神看来是准备好了,那不才便先献丑了……” 一瞬间,龙征天脚下土地便炸裂开来。 全身金属性元气运转至最盛,聚于枪尖一点。 龙征天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意欲开场便将托大的樊昊在气势上便牢牢压制! 不过一转眼,龙征天的长枪,便已刺至樊昊身前三步处。 这一刻,樊昊的枪,动了。 正文 第十五章 杀神 龙征天所持乃是一杆混金霸王枪,锋锐杆长身重。配合所持者迅猛的步伐与悍勇的前冲之势,真可谓点之即死,扫到便亡。 如何挡? 抬臂,劈砍。 樊昊所持之枪品相平平,实际上用材也相当考究。椆木杆子弹性硬度都是奇佳,寒铁枪尖也是相当锋利。不过其主持枪的姿势就相当不标准了,挥击动作也不大规范,可以看出很少摸枪,应对方式都是出于战斗本能。 但他的这一枪,直接神枪一尺而发,直接破解了龙征天看似凶猛无俦的攻势。 简单地用枪杆压住了枪头,却让龙征天心里直发凉: 因为他的前冲只是虚招,近身后的上挑才是真正的杀手。 然而面前这个男人却莫名其妙地掐死了他变招的时机出手,后发先至,瞬间破招。 樊昊眸子里精光一闪,枪身横扫,一道银白的电芒自左向右在空气中划出一轮优美的新月。 “雷芒初闪!” 龙征天忙竖起枪身立在右侧,厚重的土属性元气灌注其中,连通大地,构成坚不可摧的防御态势。 “啪!”地一声脆响,樊昊手中的枪杆子弯成一个不算小的弧度,龙征天一人一枪却还稳如泰山。后者暗喜,正准备扬起枪尾反击,却觉双臂肌肉一阵酸麻,动作也是一顿。 麻痹! 方才樊昊在第一次运枪封架龙征天挑击时,便将雷属性元气缠绕于枪杆之上,导入后者双臂内,却并不引动。等到转守为攻时,又叠加一道雷属性元气于龙征天臂上,成功造成短时间的麻痹。 武者相争,片刻迟缓,足以决定生死。 樊昊直接丢开长枪,双掌顺势按在右侧地上,身子倒起,一脚点向龙征天的咽喉。 好在龙征天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实战经验都不弱对手许多,非常敏锐地判断出了樊昊的下一步攻击意图,在身体恢复机能的一瞬间便提起手臂堪堪挡下了对方的足尖。 樊昊似是对此早有预料,龙征天甚至觉得前者那一脚没有用太大力气,反而接力在他手臂上一点便迅速起身。樊昊一口气向龙征天胸口连击三掌,掌掌打得空气爆响。 龙征天别无选择,只能双手齐出招架连连。每接一掌,便不得不后退半步。三掌一过,樊昊早早用脚尖把地上的长枪抄起落在手中,不由分说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刺击。 “王八蛋!休伤我大哥!” 眼见得往日令自己高山仰止的老大,被一个面瘫汉子一把长枪两个照面便杀得险象环生,连兵刃都来不及拾回。三当家李腾云来不及讶异惊叹,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武者之德,忙不迭抄起一口大刀,上前助拳。 虽然李腾云实力尚比不得龙征天,但所差也是不多。兼之方才养精蓄锐多时,此刻一刀劈出,正冲樊昊胁下空门而来。后者也不得不分出精神以应对。 龙征天觅得空隙,就地一滚,抄枪在手。运转元气,掌心一搓,枪身卷起无数沙尘,如同一个钻头般直取樊昊腰盘而去。 “地龙钻山破!” 李腾云见大哥直接使出独门杀招,也不再保留。暴喝一声,大刀携上一击的余威高高扬起。刀身隐隐发红,周围的空气在李腾云的催动下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赤旋斩!” 面对一上一下两道攻击压来,樊昊脸上终于多了一分郑重的味道。 “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却见空气中电芒连连闪动,继而龙、李二人各自闷哼一声,原本凶猛前扑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倒在地。 三人同为醒脉境修者,然而两人联手对抗另一人,竟然显得这般不堪一击! 新生们瞪大眼晴,昨日初见时那种无可匹敌的窒息威压再度浮现心头…… 几名老生却是见怪不怪,那名背枪少年更是欣然高呼:“谢樊师兄授技!” 樊昊头也不回道:“这一招‘破妄七星’,是我根据你的特色和习惯设计的,我只展示神意,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背枪少年兴奋地点了点头,崇拜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这……便是书院的杀神吗……也太没道理了……” 看着情况更加不堪的三弟,以及略占上风却被书院那个打起来状若疯魔的白衣少年缠得脱不开身的四第,身上被戳开两个血洞的龙征天叹了口气,仰视天穹: “老二……一定要活下去啊……” ——————————————- 一定要活下去! 童山纵马疾行于山道间,戴扳指的那只手,几乎将掌心攥破。 正如他所说,当年的他不过是玉京城里的一个混混,一次跟随大帮派势力火拼,结果双方两败俱伤,自己躺在尸体堆旁奄奄一息…… 是龙征天救了他一命,并指引他开始修行。 再后来,他认识了老三和老四。 十多年来,他们四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相互之间以血脉至亲视之。 他真想调转马头,回到山寨,与三位兄弟同生共死。 然而扳指冰凉的触感提醒了他,此刻他的性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活下来,否则大哥,死不瞑目! 此刻童山心中,满是恨意。 恨书院。 恨在他们背后捅了一刀的那个势力。 更恨那个不知所踪的猴四儿…… 不是他一意撺掇,自己兄弟也不会陷入如此危局…… “最起码,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杀掉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却不知谁为执笔者。 风起,云不动。 童山眼神微凝,一只手摸在腰间的铜锤上。 一箭西来。 童山爆喝一声,扬手一锤砸出。 “咚!” 巨大的力量冲击下,铜锤直直飞出。惊愕之下童山顺势翻滚下马,偌大个身子拖着一条经脉断裂的手臂滚到了道边。 童山强忍剧痛,站起身,后腰又是一凉。 又是一场杀局。 “裂空弩……你果然没那么简单啊……猴四儿……” “是呢……七层楼的谍子,确实不简单呢……” 童山一怔,回过头,却见一刀捅在自己腰间的猴四儿面容扭曲,一只略显苍白瘦削的手紧扣在其咽喉处,手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声感叹: “今日之局果然不简单,想不到连朝廷都参与其中……我倒是稍微有些后悔参合进来了……” “不过既然夸下海口,怎么也得有所担当啊……”少年转过头,呼喊道:“喂!都帮你穿上糖葫芦了!能下得了手吧?!” 童山循着少年人的目光看去,一个背负斗笠的俏丽少女,款款走来。 少女眉眼如画,风姿若仙,然而在童山眼中,这都不及她那一身丫鬟打扮更触目惊心。 那是云府丫鬟的款式。 童山心下了然: 难怪,这个少年人能在自己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行黄雀之举。 他便是当日那个空间方面造诣了得的修者吧…… 看着掏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越行越近的少女,以及剧烈挣扎,眼神中满是惊恐的猴四儿,童山怪异地一笑,吐出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你还真没骗我……这丫头……” “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啊……” 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自眼前飘落。 胸前又插上一把匕首的童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端端想起了冥榜上近年崛起的杀神…… 正文 第十六章 魔 微雨夜,乱葬岗,茅草棚,失意人。 确认小叶子已然睡熟后,叶长歌爬出临时搭好的茅草棚,看着眼前或有名或无名的一座座石碑,心下惨然。 “纵然无名无姓,终归有一处安魂地……我所失去的骨肉至亲,就连亲手安葬都不能啊……” 一座座抚摸过去,指尖的冰凉触感,完全无法掩盖心中的悲与怒。 是……因为我吧? 如果不是,那么父亲您有为何在强敌当前的时刻,还不惜损伤真元用无忌天珠封印我的元脉? “长歌……以后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吧,不要再修行了……” 我又怎么可能做的到呢? 叶长歌单手支撑在一座石碑上,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种事对他而言,还是过于残酷了些。 就此做一个平凡人? 绝不可能。 他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骨肉至亲们就这样无辜惨死。 血债血偿! 凶手屠夫,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然而,现在的自己,元脉被封禁,不可能再走元修一途…… 身体也因为无忌天珠的侵蚀,变得相当孱弱,意味着体修的大门也对他紧闭。 他还活着,却如死了一般无力。 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报亲仇,解心恨? “哈哈哈……多少年,多少年过去了!终于,终于自由了!……还恰巧遇见一个还算合适的身体……” 叶长歌倏然一惊,抬起头,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想呼喊,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转身逃跑,却无法挪动哪怕一根脚趾。 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无边的黑暗将自己的身心重重包裹。 “交给我……” “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本座!” “你就是为本座的重生而存在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本座的!” 无数霸道到极点的声音充斥着叶长歌的耳膜,毫无蛊惑之意却让人除去服从外几乎生不出任何念头。 若非叶长歌读书悟道多年,心志坚韧,恐怕一早便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攻破心防,身心据为其所占据。 然而那个声音的心修境界,无疑超出自己不少。继续这般继续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休要再反抗,以我之魂栖居你身,是你无上的荣耀……” 灵魂吗? 那样的话……或许真有翻盘的可能呢…… 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出现在叶长歌的左眼处。 一道通向其识海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时间,无数的画面与记忆…… 尸山血海,地裂天崩…… 尽数涌入其心中…… ——————————————- 昏暗的房间,整洁的天花板。 叶长歌猛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是梦啊……” 呆呆地望了天花板片刻,叶长歌才确定自己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心下舒了一口气。 “哼!” 一道冷哼自识海处响起。 叶长歌微微一笑。 刚刚这个老魔应该也是醒过来了,并且看到了自己的这个回忆之梦。 有关他们二人初遇的回忆。 不知因何被以灵魂体封印在了某个乱葬岗的老魔,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得以破印而出。 恰巧便叫叶长歌撞见,老魔当场便欲夺舍。 危急关头,叶长歌福至心灵,下意识地开启万象玄瞳,构建出通往识海的通道,依靠其对灵魂体天生的克制性,将那名为宗傲的大魔吸入识海。继而以无忌天珠将其禁锢。 叶长歌也借此相挟,从宗傲那里获取到一门怪异的可以开辟第二元脉的秘术,再度拥有了修行的资格。 梆子声响起,此刻正是寅时。 叶长歌起身洗了下脸,正准备睡去,转过头,却见另一个床铺上,徐冬晴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叶长歌皱起眉,坐到她的床边,伸出右手简单探查了一下她的经脉,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奇怪……这也是做噩梦了吗……”想到这儿,叶长歌忽然觉得她的这副表情,似曾相识。 “不要……我帮你们报了仇了……” 叶长歌微愣,随即了然: 这个丫头,今天上午才杀过人,应该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 而且,前两日才刚刚经历过屠庄惨案。只是当时被自己救出后,突然转换了环境,猜疑提防之下,心智有所系,恐怕睡梦中都在分析和判断处境情况,无暇他想。 但是其内心深处,应该还是结下了相当之深的心结。 今日自己助她手刃仇敌,百感交集下,潜伏在心中的,当日的悲伤,独活的负罪感,一并爆发出来,成为了纠缠她的梦魇。 这,是她的魔。 “唉,还以为你真是什么都能无挂于心的那种自在人呢……” 叶长歌轻叹口气,略一犹豫,再度伸出那只右手。 他的右手很白。 因为它在发光。 柔和的白光轻轻落在徐冬晴的手腕上。 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这一刻,叶长歌毫无保留地将体内最为纯净的光属性元气,灌入到徐冬晴体内。 光,化虚破妄,照亮一切,代表希望与新生。 随着叶长歌不断催动体内元气,女孩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平和起来。 叶长歌自己的意识却变得逐渐模糊。 似曾相识呢? 这样的场景…… 哦,对了,是那个时候…… 是小叶子第一次为了帮我赚药费,接单子杀人的那晚上。 那丫头,先前也是蛮不在乎的样子,入梦后却是怕得要死的样子呢…… 唔……那时我还不能运用元气,只能握着那丫头的手,陪她失眠了一宿…… 现在,总算比那个时候有用了一点吧…… 丫头,你家公子,会变得越来越有用哦…… ——————————————- “起来。” “好累的……” 片刻的沉默,略显粗重的喘气声。 “起来。”那个声音的语气更重了些。 “做甚么……今天书院又没有早课……” 脸颊上突如其来地传来一阵痛感。 “你,给,我,起,来!” 叶长歌顺着拉扯的方向,茫然地抬头睁眼,发现了一只包子…… 啊不对,是一个鼓得溜圆的包子脸。 徐冬晴瞪大着双眼,眼角含泪,气鼓鼓地盯着叶长歌。 “干什么……本公子今早不想吃包子……” 徐冬晴也不说话,松开手默默地指了指自己的床边,满脸幽怨。 叶长歌低头看去,却见徐冬晴的小手被一只大上一圈的咸猪手紧紧抓着。 “我去这谁在吃你豆腐?我的剑呢?” 徐冬晴一言不发,眼神愈发幽怨。 罪恶感。 被这样的女孩以这种眼神紧盯着,任凭是谁,都会打从心底产生浓浓的罪恶感。 叶长歌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尴尬地停止了尚未开始的扯皮,讪笑道: “那个……公子我的人品,你还是相信的吧?” 徐冬晴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前天你还自夸正人君子,这才隔了一天,你就趁晚上我睡着偷偷趴在我这儿睡。还……还抓着我的手睡了一夜……” “我去打点酱油。” 看着狼狈逃开的叶长歌,徐冬晴抱起双膝,嘟起嘴,眉梢眼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看到了呢……” “那道光……” 正文 第十七章 早餐风波 大早上叶长歌自然不会去打什么酱油,这对暂时的主仆组合虽然都有烹饪的能力,但是在这方面一个比一个惫懒,所以这些天两人都是从各处馆子买饭回去吃。 尽管早上说不想吃包子,不过回忆一下昨天吃的是豆浆油条,前天吃的是锅烙豆腐脑,生性讨厌重复的叶长歌还是掂着两个陶罐和一个食盒乖乖地去买包子米粥。 “哎呦,张大哥,这铺子是您开的啊!前两日我看这里一直生意挺旺,却没见你的影子呢?” 看着翩然而至的叶长歌,张罗生意的包子店老板张岳朗声笑道:“哈哈!是叶小哥啊!这家店是我和我家婆娘开的。平日我得做工到很晚,早上都在睡觉,基本就不理店面上的事。只不过今天我婆娘身子骨不大好,我就早上过来帮她看着铺子。” 叶长歌惊讶道:“这样啊?嫂子贵体没什么大恙吧?” 张岳摆手道:“嗨,就是中点暑,给她熬上点绿豆汤喝过休息休息也就没什么事了。小哥你要吃点什么?” 叶长歌笑道:“六个猪肉大包,两份米粥就好。” “好嘞!”张岳转头一扯嗓子:“小玉!给这位小哥装饭!” “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跟叶长歌差不多,相貌颇为清秀的女孩应声转身,正跟叶长歌的目光撞在一起,马上又微红着俏丽低下头,从叶长歌手中接过食盒和陶罐,细细帮他装好早餐。 叶长歌接回餐具,道过谢,又强行把钱塞给百般推脱的汉子张岳,便欲离去。 “哎呦,这个早餐摊子,看上去还不错啊。” 循声望去,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领着一队仆役从街角转了过来。 那人身材瘦高,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嘴角挂着略显变态的笑意。 一看就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张岳变了脸色,赶紧一脸讨好地笑着迎上去招呼道: “这是什么风把彭公子吹过来了,是要在小店用膳吗?” 彭公子鼻子里出了下气,作为回应。 大摇大摆地走到包子笼旁,小玉赶紧拣了一个不太烫的包子,装在小碟里递给彭公子。 彭公子一双死鱼眼一下子牢牢地定在小玉的脸上,接碟子时一双瘦干的爪子也好死不死地抓在小玉的手上。 小玉俏脸一红,慌不迭松开手。 彭公子干笑一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嗯?” 彭公子回头对着他的仆役们怪里怪气地一皱眉头: “臭的!” 仆役们齐声喝道: “臭的!” “封了?” “封了!” 看着撸袖子准备动手的仆役,张岳一下子慌了神,奔出来赶忙劝阻道: “彭公子……这、这是不是有误会啊?我家进肉,选的都是上好的精肉,它,它怎么会臭呢?” “嗯?”彭公子转过眼珠子,一脸阴森地笑道:“难不成是本少,在栽赃陷害你?” “不不不……怎么可能?”张岳一个中年汉子险些要哭出来了:“我想一定是误会了……可能这个包子用料不太对?我再给公子您拿几个……” “去你/妈/的!” 彭公子指着张岳鼻子大骂道:“那你是说本公子倒霉,才恰好吃到用料不对的包子吗?分明就是你利欲熏心,以次充好,坑害龙兴一方百姓!我彭安虽然一无官身二无功名在身,但既然身为郡守之子,就要替父亲分忧!小子们,还等什么呢?封了店铺,再把这黑心老板带回去审问……” “然后等着他家闺女连人带钱一并奉上把这汉子赎出来……” “对对对……”彭安大感奇怪,平日里都是应声虫的属下,什么时候出来一个这么能体悟自己用意的机灵人,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尖声道: “对你/妈!哪个王八蛋诬赖本公子?站出来!” 对于彭安的性子,龙兴郡本地百姓都有所了解,不学无术,却又偏生好鱼肉乡邻。每次都假仁假义,还扯上老爹的虎皮来震慑不明/真相的群众。一直来百姓们对其行径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次有人敢出头对抗,他们也是暗自叫好。就算不能明面上支持,也不会落井下石。 只有几个仆役默默指了指彭安的身侧。 彭安顺势转头,却见一个灰衫少年,捧着一个食盒站在旁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不就是这个流程吗?演义小说里恶少公子欺男霸女的路子不都这样吗?” 说话间,两点肉星还喷到彭安的额头上,显得颇为滑稽。 彭安愣了。 彭安怒了。 “妈/的!小的们!你们在吃屎吗?没看这儿有人诬蔑少爷我吗?还不快给我拿下?” “拿下!” 几个仆役一时愣神后才反应过来,齐齐大喝一声,然后扑了上来。 叶长歌继续往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动手。” “原来又是个软柿子啊。”围观百姓如是想。 然后就见这少年一人一脚,把恶仆们纷纷踹飞出去。 “……” 彭安指着少年的脸,手指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无端伤人,等下我就抓你回府……” “凭你?”叶长歌好奇地睁大眼睛。 “……” “那不就得了?你现在一个帮手都没有,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这般跟我说话,不是在找打?” “你……你等着……”彭安气得像发了羊癫疯一般:“这个事儿……没、没完!” “去吧去吧。”叶长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回去跟你老爹诉苦要人的话,别忘了告诉他抓我要去书院,不然找不到人到时候多憋心……” “好……好……等投你下狱,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神气!” 看着彭安仓惶离去的背影,张岳担忧道: “叶小哥,虽然很感谢你为我们父女出头。但是咱俩也不过萍水相逢,前两日喝了几次酒,侃了几座山而已。你犯不上为我们摊上这么大的麻烦……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趁现在收拾行装快走吧。我家里还有些资产,大不了破财免灾……” “哈哈!”叶长歌拍拍张岳的肩头:“张大哥别太担心,我既然敢出头,就有自己的把握,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等改日咱们再一块儿把酒言欢!” “这……好吧。”既然叶长歌表现得这般自信,张岳也不再多说什么。 ——————————————- 客栈房间。 简单洗漱过的徐冬晴,一边对着铜镜细细地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回忆着昨晚的情形: “我本身就是罕见的‘大圣灵光脉’,为什么昨天他输入我体内的光属性元气,比我修为尚在时还要纯粹一些呢……“ “还有昨日那种奇特的隐匿气息的能力,似乎也不是他那种火属性体质所能施展的……” “加上他那罕见的玄瞳体质,这个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小晴儿~~还在生本少爷的气吗?” 房门缓缓推开,徐冬晴又一次板起小脸。 叶长歌把早餐放在桌上,一脸讨好地笑道:“路上不小心没克制住,锄强扶弱了一次,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没等急吧?” 徐冬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好吧,我错了。”叶长歌讪笑着,忽然又正过神色:“我买早餐前,打探了些东西,还是挺有用的,想听吗?” 徐冬晴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却也悄悄竖起小耳朵,静待下文。 正文 第十八章 背后的影子 “骗你的咯……哈哈哈你看看你的表情,哈哈哈哈!” 叶长歌一边伸出一根手指狂戳着徐冬晴因惊讶和愤怒而疯狂鼓起的小脸,一边止不住地拍桌大笑,连眼泪花子都笑出来了。 “好……好了,咳咳……不跟你开玩笑了。”叶长歌清清嗓子,然后红着一张老脸低声下气地哄了徐冬晴半天──这事其实叶长歌不是头一次做了,以前性子单纯又爱哭鼻子的小叶子他也没少哄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讨好面前这个女孩总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心跳血流都情不自禁地加速。 叶长歌不禁有点疑惑:自己从九岁开始出外闯荡这么多年,每到一地第一件事就是寻一处人最多的酒馆找人攀谈,打探情报之余练习交际──张岳便是他前两日在酒馆聊得比较投机的一个熟人。 然而这般锻炼这么久,自己的脸皮练得还是不够硬吗? 稍微整理下情绪,眼见徐冬晴脸色缓和了些,摊摊手道:“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消息,都是预料中的事情。樊昊带着一群书院先生全灭了狼牙山匪窝,二当家童山与一小头目葬身山道,疑是要你命三千所为……” 徐冬晴疑惑道:“为什么凭着这三千文的银票,他们就深信不疑此事是要你命三千所为?” 叶长歌笑道:“这个说起来复杂点,道理就很简单。冥榜发布的任务有两种,一种是个人接单,一种是公开悬赏。个人接单是雇主从冥榜制定人给出的空闲状态下的杀手名单里选择中意的高手来执行特定暗杀任务,任务目标会被暗标,只要不是任务执行者杀掉目标,其他人不可能得到赏金。这种方式获取的赏金数额会相对偏低一点,不过胜在稳定,不会受到来自同行的压力。” “而公开悬赏的目标,一般就是毕竟棘手的人物了。赏金数额一般都比较高,只要是冥榜上有登记的杀手,无论谁解决目标,都能获得报酬。” “像狼牙山四位当家都是在公开悬赏之列的人物。但个个本身实力强劲,而且占山为王,手下小弟无数。背后据说又跟某个跟书院同级的凡间圣地级势力有所牵扯,因此一直没人能拿下这笔不菲的赏钱。” “这次我虽然连尸体的人头都没有拿走作为凭证,但留下那三千文的银票,足以作为要你命三千的个人痕迹凭证。那么,其他人就没这个胆子冒领赏金。因为一笔钱就跟冥榜前列的杀手交恶,是相当之不智的行为。杀手不是死士,是最为惜命不过的一群人……” “他们未必会信,却不会冒不信的那个风险,就这么简单。” 徐冬晴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没太听懂不过感觉挺厉害的样子。” “……” 紧接着徐冬晴皱起眉头:“那你挂羊头卖狗肉,就不怕正主找麻烦?” “……”叶长歌面无表情道:“昨天回来时我就说过我就是‘要你命三千’吧?” 徐冬晴点点头。 叶长歌指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不像?” 徐冬晴眉头高高挑起:“按照你昨天的说法,要你命三千是接了十一个个人大单子的顶尖杀手,所杀的人就没有低于醒脉境界的……你昨天杀那两个人都是靠的偷袭拣漏,难不成这个套路你还能用上十一次不失手?” “……不与外行人争辩。” “……” 叶长歌忽地叹口气: “……如果正主真能来找我,我倒真是求之不得。” 徐冬晴莫名地感觉叶长歌的语气中无尽萧索,也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走到桌旁,开始对付起尚温未冷的早餐。 ——————————————- “爹!这件事你要替我做主啊!光天化日无故伤人,这明面上是折我的面子,底子里却是在打爹您的脸啊!这龙兴郡,这么多年来谁敢跟您有二话?这个人不处理,您在龙兴郡的颜面与威望何存?” 彭府之内,早上被叶长歌折了颜面的彭安,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父亲哭诉着。 从早上开始就一脸阴霾的龙兴郡守彭大器,忍耐力在他宝贝儿儿子不断地撒泼打滚儿之下,逐渐降低。 狼牙山匪患,近两年一直都是龙兴郡附近的治安大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连续两年的郡县绩考龙兴郡在大东区都是叨陪末座。 然而彭大器却是有苦不能诉。 他一开始曾有心求书院出手相助剿匪,却被朝中密谍遣人提醒:不要干预狼牙山行事! 因此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两年不作为。 谁曾想,一直无所作为的书院,突然便出手将狼牙山一日之间铲平! 彭大器不知道上头会如何反应,自己会受何牵连。 而且据线报,冥榜前列的杀手“要你命三千”也在附近一带出现,并击杀了潜逃而出的狼牙山二当家。 这无疑令龙兴郡这一带的情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自己家这个平日不学无术,只知借着自己的虎皮作威作福的小祖宗,居然还招惹上了书院弟子? 谁不知书院平日行事,讲究一个帮亲不帮理,护短到了极致,有时无理甚至还要咬三分,更何况这次还占着大道理? 眼见得彭安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喋喋不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化,烦躁已极的彭大器,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悲凉感,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废物!你平日作威作福我也不说你什么。出了事情只知道抱你老子的腿,一点自己解决事情的本事能耐都没有,老子将来能指望你有什么出息?” 不待被骂懵了的彭安有所反应,彭大器大叫道: “来人,给我把这不成器的家伙带下去!三天不许出房间,三天不许吃饭!要是被我知道谁敢私自给他投食甚至放他出屋,就给我滚出彭家这个大门!” 直到被人架起来,彭安才反应过来,杀猪般地惨嚎道: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可是您亲儿子啊!娘!快来救我!你儿子叫人欺负了,他老子不帮他还要禁他足绝他食啊!娘……” 耳听得惨嚎声渐去渐远,彭大器重重地叹了口气,以手抚额,半晌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我要静一静,谁也不许打扰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尤其是夫人,告诉她敢替那小兔崽子说一句软话,我就再多关他三天!真是慈母多败儿……” 下人领命掩门退去。 彭大器抿口茶水,闭上眼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老爷……” 彭大器皱起眉: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吗?有什么事自己处理不好?” 门外管家恭声道: “是杨师爷求见!” 彭大器睁开眼: “他是自己来的?” “是的。” “叫他过来这里见我吧?” 管家领命而去。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杨老弟。” 一个读书人装扮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正是彭安信任至极的心腹,师爷杨经纶。 却见杨经纶满脸急色,悄声道: “大人……七层楼总部的大人到了,现在就在郡衙那里,兄弟们伺候着呢!” “什么?”彭大器猛地站起身:“怎地会这般巧?” 杨经纶沉声道:“属下一路赶来时,也是心觉蹊跷……为何狼牙山刚刚出事,七层楼总部便有谍子来此?” 彭大器道:“哦?老弟你有何高见?” 杨经纶迟疑片刻,咬牙道:“依属下愚见……狼牙山灭于书院之手,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上面的影子……” 彭大器闻言沉默片刻,还是肃容道: “总之,还是先见过那位大人,再做打算吧。” 正文 第十九章 关于修行 “心修成基……体修成基……还有常见的五行属性,罕见的风雷属性……” “这原本是第一阶段我要讲的内容。” 书院教习放下手中书册,满面愁容地看着堂下神色不一的各位新生:“然而这次书院对新生的实际境界和战力有所要求,留在这里的你们总共三十多人,居然二十九个到了筑基巅峰……计划里的课程要说的东西,你们可能大概了解得八/九不离……” “你说,让我教你们些什么呢?” 杨易举起手。 教习:“你有什么问题吗?” 杨易道:“教习,就我所知,修者元气属性除去五行风雷,还有极其罕见的时空属性,乃至光暗这两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属性……” 教习翻了翻白眼:“你都说只存在于传说中了,那就是连我都没见过的东西,难不成你也有兴……” 说到这儿,教习突然止住话头,课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斜着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叶长歌的徐冬晴身上。 教习叹息一声:“传说这个东西,还真是存在啊……徐冬晴,我听说你没有修行经历?” 徐冬晴略一犹豫,还是点点头道:“是的。” 教习皱眉道:“我不太可能因为你个人来按照本来的课程进行……我来私人指导你的话,可能又比较浪费你的天赋……这届新人招收不是袁青和樊昊负责的吗?他们对你没什么安排?” 这时叶长歌好像刚刚才睡醒一般,见此情景,赶忙恭声道:“教习,这个问题我与袁、樊二位师兄说过了,在徐……徐师妹到醒脉境界之前,由我指导她修行,待到她醒脉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也好。”教习知道此人天赋测试结果并非最佳,却以小小年纪位居本届新生实战第一人,修行方面肯定有督导的经验,由他带着徐冬晴修行,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下点头道:“既然他们二位都这般信任你的能力,你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每过一定时间我们会对徐冬晴的修行进境作考核。如果低于一定标准,你可是要领罚的。” “弟子谨遵教习教诲。”叶长歌恭谨接受,心下却是把袁青和樊昊狠狠腹诽了一番:“入学那天晚饭前便找我说过这事并敲定下来,居然到现在都没告诉新生指导教习。还能再不靠谱些?” “这两个人,行事似乎比传闻中还随性……” 确认了新生中唯一一个未达筑基的绝世天才的修行安排之后,教习还是决定向新生们讲解下关于几个稀有的元气属性。 “时空两种属性,顾名思义便是天生对于以元气影响时空间运转有着独特的天赋。不过时空天赋,本身没有纯粹程度这一说……只要身具其一,就会完全排斥其他属性,也就没有所谓的下品上品之分了。” “时空属性的能力非常神奇,但是进攻性不是很强。所以在修行界,时空属性的修者,多数起一个辅佐的作用。也有少部分的时空属性修者作为独行侠,走体修一道,是无人愿意招惹的麻烦存在。” 叶长歌的家族本身便算得上是修行界势力,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恐怕比教习还要了解得更多。 看看表面上一脸认真实际上早就魂飞天外遨游星海的徐冬晴,叶长歌怀疑这丫头知道的不比自己少。 当然也不排除她真的对修行毫无兴趣的可能性…… 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任务担子,貌似还真就不太轻松呢。 “说完了时空属性的相关。这个光暗嘛……我想听听叶长歌你对它们的了解。”教习汤延平早早注意到心不在焉的叶长歌,直接笑着问道:“可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徐冬晴本身就是光属性圣阶以上的天赋,你既然夸下海口担下指导她修行的任务,这方面就不可能一无所知。” “……”看着周围同窗幸灾乐祸的表情,叶长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用异常呆板的语气叙述道:“是!光暗是最罕见的修者元气属性。光属性衍生和强化一切,并且可以化虚破妄,同等元气量情况下造成的破坏力也极强;暗背负一切,承担一切,中和一切,能克制其余诸般属性,也利于修行和施展精神系和灵魂系元术法……” 一大篇的资料相关叶长歌不假思索便接连甩出,不一会儿从特性就要讲到各种纯粹程度不一的元脉,汤教习赶紧叫停道:“行了,说这些就够了……” 示意叶长歌坐下,等下方的新生们认真地做完了笔记,汤延平清清嗓子说道:“其实说这么多,光暗时空这些修者元气属性的相关了解,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讲,与屠龙之术也没什么大区别了。实际起作用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大平王朝大吗?大,很大,州郡无数,版图辽阔。” “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如大平王朝这般大小的凡人势力,不知凡几。” “真正主宰这片大陆生灵命运的,是修行界。” “大平最强高手是什么境界!最高也不会超出元丹境,因为更强的人,修行界不会容许他们再无故逗留在凡俗势力,左右朝政。” “但是即便更高一层的衍相境,在修行界也不过是中流砥柱,算不得真正高手。” 讲到这里,一直神情很严肃的汤延平,忽然展开笑颜: “其实呢,书院本身成立的目的,是培养对王朝,对天下有用的栋梁之士。” “但书院也不会束缚你们的羽翼。” “若真的天赋机缘与努力都足够的话,试着往修行界飞翔吧!” “那里,才是最辽阔的舞台!” 呵呵,修行界吗…… 看着周围眼睛里发出亮光的同窗们,叶长歌暗自摇头: 求道者,才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一批存在啊…… ——————————————- 午餐时间,掌勺师傅们的手艺暂时还没能让新生们生厌。 书院的食堂在午间一般还都是比较热闹的,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课上的发言,不少新生对于叶长歌这个同届入学实战第一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衍相之上,真的还有更高境界吗?事实上衍相境这个说法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呢,它包含几个小境界呢?” “我听说有三十/六大特殊体质这一说,具体都有哪些呢?” “我在想要破境的时候,总是无法将气息稳定在天地同频的节奏上,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一顿饭的功夫,便有不下十人端着小饭盘来到叶长歌这一桌来问询一些修行相关的理论性问题。 叶长歌一向是个不太会拒绝的人,也只能有问必答。 徐冬晴依旧聚精会神地扒拉着米饭。 张繁则一脸贼笑地抽空跟前来咨询问题的新生扯皮。 当美女新生蒋小萍也带着叹服的表情从那个餐桌旁离开,无数嫉妒的眼光都集中在叶长歌身上。 叶长歌略显茫然地看向同样一脸嫉妒的张繁道:“你们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张繁用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道:“你他娘的实力强,模样好,理论知识丰富,这一届最漂亮的两朵花又都爱粘着你,你说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你?” “哦!”叶长歌了然道:“英才招嫉,也很正常,理解了。” “……” 正当张繁被叶长歌恶趣味的故作自恋搞得牙根痒痒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看错的话,这是前日托病借故临阵退缩的那个胆小鬼吧?怎地如此妄自尊大?现在的后辈,心境浮躁,令人担忧啊!” 正文 第二十章 圣启术 叶长歌转过头,一个白衣院生正在用鼻孔看着自己。 是的,是鼻孔。 从叶长歌的角度来看,这位师兄的鼻孔真的很大,大到自己几乎看不到他的脸…… 不对啊,这个人貌似就是前天早上见过的除云骄之外另一名跟随樊昊前往狼牙山的白袍院生……他的鼻孔,貌似没这么大吧? 那么只可能是角度问题了。 虽然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摆出这么个其实丝毫没有那种高傲之感的造型,抱着不让师兄继续保持这么个丑陋且看上去就累得要命的姿势,叶长歌好心低声提醒道: “师兄,鼻毛露出来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结果与人的出发点相悖,最后好心办成坏事的案例,实在太多了。 当这个白衣院生带着两三个居于身侧的白衣院生出现时,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现在的书院食堂,黑袍院生几乎不会在这里用餐,白袍院生的下课时间又比较晚,所以当下在食堂里的,全都是灰袍新生。 他们一下便认出为首一人,是前天带领队伍的两位白衣院生之一,白衣一届里唯三达到醒脉境界的精英,甄修谨。 眼见其出言夹枪带棒,不明就里的他们第一时间静了下来,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结果就是,叶长歌悲剧了。 原本为了一定程度上照拂师兄的颜面,他的这句话声音很低。 如今,却是整个食堂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 “……你,很好……”甄修谨终于把下巴放下,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叶长歌。这位师兄尖嘴猴腮,眉眼细长,本来就显得相当刻薄的脸,此刻配合着铁青的脸色,更让人望而生畏。 “想不到跟云骄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对路的后辈,竟然是你这么个目无尊长,却又没几分胆色的家伙,也是无趣至极。” 叶长歌转头看向张繁:“这位师兄和云骄不对头?” 张繁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貌似……有点不大对路。” “哦,这样啊……”叶长歌点点头,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甄修谨:“师兄,云骄师兄我也打不过,他不过是不屑于跟我多做计较而已、你想借着踩我来显得高出云骄师兄一头,似乎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啊。” “……” 甄修谨眯起眼,抬起头。 上次敢这么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院生,是谁呢? 反正过去的算在一起,除去云骄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家伙,敢这样做的人,基本都自动退出书院了吧? 突然又想起先前叶长歌说的话,甄修谨赶紧把头放平,看着面前这张愈发讨厌的脸,寒声道: “现在的后辈果然欠些礼数管教……虽说书院本身的管理风格便是比较自由,不过有些原则性的东西,身为师兄我还是得代师指正一下……这个月末,我们白衣院生会跟你们这些新生来一次指导战……” “到时候,希望叶师弟不要让师兄我失望呢……” 叶长歌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师兄你真是太客气了……” “哼!” 甄修谨一甩袍袖,带着几名随从转身离开。 叶长歌奇道:“咦,这些师兄怎么都一个脾性,跟我说过话之后,饭都不吃了……” “……”除去实力和知识,新生们对于这个同届生第一人的恶劣性格,也是有了初步了解。 ——————————————- “情况很严峻啊……” 书院后山林中一片空旷地,环境幽静,人迹罕至。 叶长歌抱臂倚树,神情严肃。 “是啊……我一直觉得你跟人说话的语气风格,从来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徐冬晴坐在地上无聊地摆动着小脚,吐槽道:“现在惹上一个醒脉境的师兄,看你月末该怎么解决。” “头发长见识短……”叶长歌鄙夷地一笑,然后指了指徐冬晴愤怒的包子脸,一字一顿道: “真正会有麻烦的,是你啊!” “你没听那个大鼻孔学长指明要我小心吗?这说明月末指导战,对战安排,恐怕是这些精英生可以操纵的……” “既然这个醒脉境的大鼻孔,能确定跟我对上……” “那么,同为精英的云骄,你猜会选谁做对手?” 徐冬晴闻言一怔,低下头,半晌后才道:“大不了……我认输好了……” “蠢。”叶长歌毫不留情地驳斥道:“那大鼻孔既然选择在那个时候教训我,说明那个比试,肯定不是随便认输就能了事那么简单……” “更何况,你凭什么要认输?还觉得心中有愧?奶奶的你欠他云家什么了吗?” 徐冬晴冷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修行?” 叶长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呢?你当这么久丫鬟手脚都不利落,也不会伺候个人。小小年纪身材要啥没啥,也没法色偿我的救命之恩,难道不该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涉世不深,少与人交流的徐冬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极之下,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长歌指指出书院的方向,面无表情地道:“路,我从一开始便给了你选择的自由。既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便听我安排。不然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拦你。” “……我就听听你的安排。”徐冬晴紧咬下唇,一副倔强地模样。 看着她的神情,叶长歌心底不知为何竟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想到那场大火,想到那个不知所踪的女孩,想到这个女孩的天赋和其摸不透的身份背/景……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其实你不是从没修行过。虽然体内全无元气,但我几次试探,都能感应到你的元穴点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 “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近乎沉睡的状态吧?” 徐冬晴知道这个事情对面前这个男生隐瞒不过,虽然心中诧异,还是干脆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你叶大天才有何高见吗?” 不理会女孩低级的嘲讽,叶长歌摸摸下巴道:“这个事情我早有应对。只不过这个方法需要耗尽我所有的元气,到今天我才把自狼牙山回来后消耗的元气都补充完毕……” “现在,我便帮你将体内的元穴点唤醒。” 按照叶长歌指挥,徐冬晴盘膝坐地。 叶长歌盘坐于其身后: “不要说话不要动,我要开始施法了。” 徐冬晴点点头,闭上眼。 叶长歌捏了两记印诀,右手缓缓伸出,抵在徐冬晴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润柔腻的触感令叶长歌心中一荡,少年赶紧凝神静气,收敛心神,光属性元气悄然流转。 “圣启术!” 如果有修行界的人在此,一定会吃惊地睁大眼: 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光属性破封法决,即便是修行界大派,也只有核心弟子以上的身份才有资格修习。 这少年又是何身份? 却见随着少年元气的传导,女孩体表几个白色光斑浮现,且愈发明亮起来。 正是徐冬晴几个陷入沉睡的元穴点。 只是越高深的术法,所耗元气量便越是惊人。 女孩身上光斑甫一亮起,叶长歌一身光属性元气便近乎被消耗一空。 叶长歌猛地睁开双眼。 识海中无忌天珠徒然旋转起来。 潜藏在体内的太阴玄脉中的醒脉境巅峰的庞大暗属性元气,经过无忌天珠转化,化为精纯至极的光属性元气,如潮如虹般涌入徐冬晴体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选择 “无妄无暗……无虚无芒……慧根心启……万法皆明……” 圣启术,是最独特的破封术法之一。 它其实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因为这门术法真正的强大之处,是沟通被封禁目标,引动其力量破除封印。 如果施法目标不能足够配合的话,术法本身有相当的可能性失败。 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便是沟通。 幸好,在所有元穴点被唤醒的第一个刹那,徐冬晴便调动自身体内刚刚产生的一丝光属性元气来与之响应。 感应到这一切的叶长歌念动法咒,开始第二个步骤: 赋予。 赋予什么?这根据目标不同,有很大差别。 如果是破解物体封印,变会赋予其灵,在将力量传递给它的同时,短暂地赋予其最简单的灵智──便是挣脱的.。 当然,现在的叶长歌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所幸他也不需要这样的能力,他只需要将释放出的元气,以一种极为柔和的方式,与徐冬晴的元气融为一体。 徐冬晴猛地睁开双眼,两道花纹繁复至极的光轮在她的瞳孔中旋转绽放,身上的光芒也愈发盛了起来。 叶长歌眼神一凝,识海中的无忌天珠疯狂颤抖,这一方天地间的元气流通悄然间凝滞…… 女孩绽放出的无量光明,也被收束在方寸间。 “好强,想不到我的元气和她的元气相结合后,居然会衍生出如此纯粹的光属元气……也不知她先前是否唤醒过元脉,会是怎样的元脉呢?很期待啊……” 在圣启术的刺激之下,徐冬晴的元穴点都逐渐活络起来,整个人的气息也开始不断攀升。 筑基既成,天地同息…… 元气贯通,醒脉之境,而后三障连破…… 光属性的元气沉积入丹田,压缩再压缩,凝聚再凝聚…… 元丹,结成! ”竟然……”叶长歌讶异至极:“‘大圣灵光脉’,元丹境界,怎么可能……好可怕的天赋,而且现在不过是刚刚被我破除封印而后苏醒,她的原本境界也许还要更高一点……不过……” 心念疾转,无忌天珠剧烈颤抖起来。 一道至阴之气自叶长歌体内流转而出,在无忌天珠的平衡下,包裹在光属性元气中,散入徐冬晴的各大元穴点中。 徐冬晴瞳孔中的光轮微微一颤,却是无暇他顾,全力投入将所有元穴点完全唤醒的程序中,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果然是这样现实的一个人吗……虽然这样也有情可原吧……” 这些分散的暗属性元气,如同炸弹一般潜伏在徐冬晴的体内。 只要叶长歌愿意,它们随时都会爆发出来,跟徐冬晴的光属性元气对冲,产生的元气爆炸,会直接破坏掉徐冬晴的元穴点。 “对不起,我也不想……” 叶长歌心下歉然,但是整个过程却没有片刻犹豫。 他不能有任何差错。 表面笑容和善的他,当触及到生存底线时,会变得比谁都要冷血。 现在的他,恐怕是这世间最怕死的存在之一。 这样一个元丹境的人物呆在自己身边,他一定要将其完全掌控在手中才行。 “哈哈,行事果决,心狠手辣,本座倒有几分欣赏你了。” 无忌天珠接连发出如此大的动作,宗傲一早便从叶长歌的识海中醒来。 此刻见叶长歌果断下手留下禁制,忍不住大笑出声。 叶长歌心中冷笑:“老魔,莫非以为我跟你达成协议,便不会杀你?只要我神识运转,无忌天珠镇压之下,管教你魂飞魄散。” 宗傲一反常态地没有怒极而骂,或是沉默着浸入识海,而是摇头辩驳道:“你不会的,你虽然年纪不大,却变得太过现实。我身上对你有用的东西还远远没被你掏空,关于‘太阳圣脉’的修行方案,你对我又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现在的你,是不可能将我一杀了之的。” 叶长歌微微冷哼,不置可否。 “你这小子,真是世间第一等的自欺者。” 识海中片刻沉默,无忌天珠徒然光芒大绽。 立于其下的宗傲却是毫不在乎地大笑道:“哈哈!真的对我动杀念了啊!看来本座所说确实不错。你自觉是亡族之后,背负血海深仇,不能感情用事。偏偏这些年跟你那个婢女产生了一些比亲情可能更深几分的感情。她帮你杀人,你便麻痹自己将她当作是获取利益的工具。然而等真正地失去她,你却一反往日机智冷静的行事风格。筑基成功才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宣告‘要你命三千’世间尚存这一消息。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也是暗示你那侍女速来找你,却是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受人关注的险境中,这是一个暗中潜伏的复仇者所会做的事情?” “闭嘴……” “这件事对错与否本座也不评价,只是眼看现在你对这个明明就是当时因为心动才救下的小姑娘也是故技重施,欺骗自己不过是为了利用其天赋与身世背/景……呵呵,你怎么想本座其实兴趣不大,只是这般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将来遇到心魔大劫……本座可不愿同你一道陨落。” “……” 是,这样吗? 面对宗傲一番诛心之言,即便心智早熟的叶长歌,也不禁一阵茫然。 自己,是否在一直欺骗自己? 是否有一直欺骗下去的必要? 其实,心中真的很害怕啊…… 自己,其实真的是喜欢徐冬晴的吧…… 但是,是不是太过快了一些?相识其实才不过几日而已吧…… 然而叶长歌却没有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而已。 这般年纪的男孩,可以喜欢得毫无道理。 更何况,徐冬晴真的是如此美丽可爱的一个女孩…… 这份感情,甚至比起与小叶子那份在亲情和爱情间含糊的情感,来得更加真实和明确几分。 刚刚那般果断地种下禁制,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对其实力的提防,更多还是害怕失去吧…… 现在的叶长歌还是太弱小了…… 弱小,便意味着危险与挑战,时刻都有可能降临。 即便是在书院这样看似安全的地方。 比方说,此时此刻,叶长歌斜后方东北角处,便有一发箭矢飞来。 叶长歌因为收束精神助徐冬晴破封,原本极强的感知力也并未发散出去。当箭矢发出的一刹那,他才警觉危机来临。 千钧一发的时刻,无数念头涌上心间: 这是一根直对自己心脏要害而来的箭矢。 用元气抵挡? 如今自己几乎所有的元气全在徐冬晴的体内,剩余的一点残存元气,完全不可能影响得了这根箭矢哪怕一分的弹道。 撒手退开? 现下因为自己的控制,因为圣启术渡过去的光属性元气才能安然无恙地被徐冬晴操纵。一旦自己终止施法,异种元气相冲,徐冬晴须臾之间便会命丧当场,都不需那根羽箭来补上致命一击。 该如何选择? 叶长歌暗一咬牙,猛地提起身子。 徐冬晴突然回过头,瞪大眼睛,看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谈谈 “咳……”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叶长歌的一只手紧紧攥住透体而出的箭矢,一道道暗黑色的元气缠绕其上,止住了其去势。 “不要出手!”无忌天珠华光悄绽,禁止之力随着叶长歌的经络流至徐冬晴体内,压制了一下后者的元气运转。 徐冬晴略一愣神的功夫,叶长歌便转过头,左眼深沉的黑色漩涡中,点点星芒显现,一股摄魂夺魄的邪异力量自其中逸散而出而出。 紧接着,一道红色光影破空而过,整片空气都因其变得灼热起来。 “轰!” 火矢在一片树丛前炸裂开来。 烟尘飞扬,火星四溅,一道灰影自期间飞掠而出,数个起落之后便不见踪影。 恰在此刻,圣启术也完成了。 徐冬晴的境界,稳定在了元丹境初阶。 叶长歌的手掌却仍未离开徐冬晴的背部。 “有人来了……看来这个家伙的感知力也很强啊,提前便感应到了来人……”叶长歌神情萎靡,低声道:“我来帮你掩盖气息……” 徐冬晴只觉得先前流入体内的那股奇异的禁制之力悄然流转,在自己的接纳引导下,散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徐冬晴惊讶地发现,体内元丹境的元气运转,竟然在这股禁制之力的影响下,逐渐凝滞。 整个人的气势强度,也逐渐归于虚无,直至与一个普通人无异。 “这……是什么力量……”徐冬晴喃喃自语:“喂,你说说……喂!怎么样!要不要紧!教习!师兄!有人在这里吗?快来救人啊!!!!” 叶长歌却早已不省人事。 ——————————————- 熟悉的天花板。 叶长歌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 “水……”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嘶哑的声音把叶长歌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片响动声自耳边传来,转过头,满面倦容却强打精神的徐冬晴,端着一碗茶水送到叶长歌唇边。 “不至于……”叶长歌挥挥手,一手捂住胸腹处,强撑起身体,自己接过茶水,啜了一小口。 水的温度刚刚好,喝起来很舒服,也让叶长歌的身体舒服了些。 “醒了?” 问候声响起,却是一个沙哑的男声。 樊昊带着胡茬的懒散脸孔出现在叶长歌的视线中。 数个念头转过,叶长歌略一屈身道: “多谢樊师兄相守之恩。” 樊昊摇摇头:“我没做什么。” 叶长歌微笑道:“师兄过谦了……不过现在我要跟徐师妹说些事情,樊师兄能……” “可以。”樊昊点点头,转对徐冬晴道: “既然叶师弟醒来了,我就先一步回书院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 徐冬晴盈盈施礼:“劳烦樊师兄了。” 若是换了别人,被这样直接了当地下逐客令,恐怕都会从心底生出不小的怨气。但叶长歌对樊昊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和把握了,心知他不会对此计较,说得太拐弯抹角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索性便直言请其退避了。 樊昊转身离开,房中只剩叶、徐二人。 “我昏迷到现在,大概有多久了?” 叶长歌又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部的痛感。 徐冬晴坐在桌旁,竖起了三根手指。 叶长歌叹口气道:“三天吗……也正常……贯穿伤,元气透支……甚至生命力都被我透支了一点……” 徐冬晴眼眶一红,忍不住道:“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过去,怀有怎样的目的和背负,可是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叶长歌摇摇头,也不回答,环视一圈房间,低声笑道:“怎么回家了?” 徐冬晴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叶长歌指的是这个房间,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受。 不过现下似乎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当时书院的教习给你治疗过伤势之后,我以不信任书院的安全为理由,提出接你回来修养。樊师兄主动提出过来帮忙看护你直到醒来……” 说到这里,看着叶长歌明亮的眼神,徐冬晴有些嗫嚅,却还是补充道:“我想,如果你还想着,应该也会这么要求。因为你的秘密不少,恐怕不会想让书院的那些教习和长老有过多机会仔细地研究你……” 叶长歌展颜微笑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本公子混了这么一段时间,智慧总算也有些许增长啊……” “……”面对如此自恋的男生,徐冬晴也只能恨恨地道:“我只奇怪那一箭怎么没射烂你的嘴?” “喂,说话要讲良心啊……”叶长歌一脸无辜地道:“要不是为了考虑你,我当时一走了之都没有问题啊?你不说知恩图报,还这般诅咒于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尽管知道叶长歌说的是事实,心中确实也非常感动,可眼见此人这副欠揍的模样,徐冬晴还是冷笑道:“没准就是你这臭屁个性得罪了什么人,反倒殃及于我了呢?” 叶长歌思考一下,竟然相当认真地点点头:“还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唉真是不造人嫉是庸才啊……” 徐冬晴:“……” “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是天才啊……”叶长歌一首捂脸,嘴角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要不是当时我见机得当,分析缜密,千钧一发之刻用自己脏腑间的空隙处来接这一箭,又用自身所剩不多的元气来抑制这一箭的穿透力和爆发力,到最后肯定也是落得一个两尸两命的下场啊……” 徐冬晴忍不住道:“说起这个,真不知道你的感知力和推衍力到底强到什么份上。当时验伤的长老都直说这真是你气运旺盛,我却知道你肯定是刻意而为。没有一定把握你根本不可能以身犯险……不过,说到长老,你觉得我那么说,会不会适得其反,欲盖弥彰,反倒引起他们的怀疑?” 叶长歌笑着摇摇头:“你想的还是少了一些。你以为你不这么说长老教习便不会有所怀疑?他们早就怀疑了。我和你在那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遇袭,本身就是个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们没问这个事情吗?” 徐冬晴点点头:“问过,我说你当时是带我寻一处幽静地来传授一些修行基础,还说你自己怀有一些独特的传承,不能被旁人瞧见……” “嗯,中规中矩的解释,完全不可能打消他们的疑虑,不过他们也只能接受……” 叶长歌活动了一下肢体,低头看向层层包裹自己.上半身的白色纱布,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这……这个伤口清洗换药什么的……不会是樊师兄做的吧……” 徐冬晴一张俏脸“刷”地一下便涨得通红,食指来回交缠绕圈,还是用蚊吟般地声音答道: “是……是我做的……” 听到这话,叶长歌也是不自禁地愣住,脸上罕见地爬上一丝红晕,然后异常做作地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是他就好……樊师兄一张糙老爷们的脸,我真担心被他治死……不错不错,总算不是白吃白喝地供着你了,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徐冬晴脸红得更厉害了,低声道: “我……我去给你煎点药,你……你再休息会儿吧……” 女孩说完便向离开,却听叶长歌似笑非笑地道: “怎么,知道了我那么多的秘密,现在还连看带摸过我那么多次身体,不好好谈一谈吗?”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摊牌 徐冬晴转过头,然后瞪大了眼睛: 黑白两色光影缠绕在叶长歌的指尖,也许是出力不多,也许是因为元气初复,这两道光影的色彩看上去相当暗淡。 落在徐冬晴的眼中,却比世间任何一种色彩都更摄人心魄。 “这……不会是……” 叶长歌一晃手指,散掉那两股相互缠绕的元气,一脸得意地环胸闭目点头道: “没错,正如你所想,本少……便是身兼光暗双属的绝世天才!” “怎么可能!”徐冬晴这时才回过头来,急匆匆问道:“一脉双属性不是不可能,甚至一脉三属性,都不是没有!” “但是,这些都是立足于属性相合的基础上!木火,金雷,光木……这些都是有例在典的双生属性,可是光、暗,是相克程度最高的两大元脉属性啊!甚至比水火的冲突程度还要高很多……” 叶长歌奇道:“你果然跟修行界有所关系……一脉双属甚至一脉三属都知道……可惜,本少是有两套穴点激发!等到我表境界提升至醒脉,我便是双脉同体!” 听到更加惊人消息的徐冬晴反而冷静下来:“难怪……在狼牙山时我便对你的隐匿气息的法门感到有些古怪。只是当时我修行未复,身无分元,无法查探出你究竟用的是何手段……现在想来,怕是“影息”,或是“蔽天大/法”之类的法门。先前你打入我体内的异种元气,我本以为是你所持某种邪物所发。这么看那其实就是你的部分本命元气……好大的手笔……” 叶长歌掩口轻笑:“想不到你还挺会夸人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叶长歌做出的比自己平日还要妩媚得多的神态,徐冬晴一时间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半晌后才气急道:“你这个人,说这般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地胡闹姿态……要不是真正见过你不顾一切搏命的姿态,我真就觉得你是一切世事不挂于心的自在浪子了……” 叶长歌失笑道:“我也不过是性子飞扬一些……我才这般年纪而已,做事情不过是表面态度有些浮夸,骨子里还是很脚踏实地的……” “你叫住我,不单是为说这些废话吧?”后山的事情过后,徐冬晴对叶长歌的态度似乎明显比以往更放开了一些,这个时候也是单刀直入地强行打断了叶长歌无意义地东拉西扯。 “……好吧,之所以扯这么多,是因为刚刚我没有想到怎么说我想说的东西……但是又非说不可……”叶长歌叹了口气,略一思索道:“我……想让你意识到一些东西。这么说吧,你也看到,我身份神秘,体质特殊。” “我有史无前例的万象玄瞳。” “我有两种元脉构筑,而且是最强还相互排斥的光暗双属性,纯度如何你也大概有所了解。” “我有远超同境界人的元感知能力。” “我还敢以‘要你命三千’的名义宣布猎杀结果归属。” “我能让元丹境的你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毫无差别,即便是高你一个大境界的人,也不可能看得穿我的手段。” 叶长歌越说越多,深吸一口气总结道:“像这些特征,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你不会觉得危险吗?不会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吗?” “你可能觉得我的情况跟你相似……虽然你是因何孤身在外修为被封,我也不了解。但你也看得出咱们两人的差别。从相遇到现在,我是在向着某个方向做着这些事情。我是怀有着某种目的存活在世间,然后不断向上攀爬……” “我很危险,不是说我自身很危险,是我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就像前日后山那次,极大可能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就是针对我而来的暗杀,与你毫无关系。”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几会。”叶长歌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语气也越来越庄重:“我在给你一次机会……离开我的机会。” 徐冬晴只觉身上一轻,潜藏在各大元穴点的暗属性元气统统消散。 “现在你完全自由。”叶长歌一摊手:“元丹境的修为没有施行障碍,在这大平王朝起码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区别,书院那边我来解释,你去做自己的事就好,别再纠缠本少爷了。” 面对叶长歌不难烦地驱赶,徐冬晴反而一挑秀眉:“哦?这是过了生死关,变了心态?不再像那天在我体内种禁制的时候了?” 叶长歌故作伤感地感叹道:“也许是吧,只能说还是我的本性过分善良吧!像你这样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的人,我都能大发慈悲地放你一马甚至还主动帮你挡箭……” “所以说,趁我没改变注意之前,走吧,不要再增加我人生的难度了,我已经够累够头疼的了。” 徐冬晴看着叶长歌挖空心思地发出这么一大篇的送客之言后,只是懒懒地抻了下腰,超出寻常小女孩范畴的慵懒风情看得叶长歌又是一愣。女孩似是很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睁不睁地自顾自说道: “那么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身份,要做怎样的事呢?” 叶长歌清清嗓子,整理下神态,翻了翻白眼道:“我又没和你细说,你会那么大方告诉我?” 徐冬晴一撇小嘴道:“大男人这点心胸,真是……” 叶长歌很是严肃地纠正道:“我才不过十五,还很年轻,请一定要明确这一点。” “好吧。小男生。”徐冬晴就那么趴在桌子上,很好地掩饰住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禁不住泛起的红晕,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果我说,我对你的潜力和心智很看好,想让你帮助我呢……” “不是吧。”叶长歌很无奈地伸伸手:“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这么个小女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这样的天才……” “正如你这个自大狂一样,你不能坦诚地对我说明一切,我也不会像你说明我的具体情况。不过……”徐冬晴语气一转,重重地强调道:“我呢,有一件事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我,不是这个大陆的人哦……” “我拒绝。”叶长歌干脆地躺下。 开什么玩笑?旁人啊不清楚,叶长歌却知道,自己脚下所踏的,不过是这世间所知的五片大陆之一。 能够跨越无尽之海,来到不同的大陆。这个女孩所牵扯的事情和势力,恐怕也远非修行界寻常存在所能干预的。 自己参合一脚?算了吧,叶长歌觉得自己活得日子还不常,不必这么早给自己找这么大的刺激。 徐冬晴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这样的绝世天才,也有怕的事情?也有退缩的时候?” 叶长歌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白道:“本少最天才的一点,就是比谁都会活,将来肯定是这世上活得最长久的一个人。求你放过我这么个一心只想活得顺心的人。” “活得顺心?你的野心也不小啊。”徐冬晴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低沉:“踏足修行,还能有几人活得真正顺己心意?” “……谁让我是天才呢?既然有这份才能,活着的目标也要定得高上那么一些才对。” “那么大天才,现在我对你的底子也算知道了能有一半多了吧?既然我身后牵扯不少,你还放心让我自由?” “去吧去吧。”叶长歌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您大人有大情怀,很快就能忘了我,也不屑于跟我计较。” 徐冬晴突然用一种近似于撒娇的语气道:“别这样嘛,带上人家嘛!人家天赋好,背/景也强大,肯定能帮上你不少忙的!而且……” 徐冬晴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直勾勾地盯着叶长歌:“我这么漂亮可爱,又善解人意,这么赶我走,你舍得吗?” 叶长歌终于还是结结实实地被徐冬晴噎住,半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哼……”徐冬晴带着一分小得意,示威般地轻哼一声,便自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道:“我困了……我要睡觉,没什么事别吵我起来了。” 女孩脸上的倦色确实不作伪,不多时她便沉入梦乡。 叶长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脑海中回响着她半真半假的一番话,一向果决聪慧的他,也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应做何为。 只有月华如霜,流得满地银光。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晨间课上,笔墨留香 晨光初现,鸟鸣山涧。 叶长歌一脸微笑地向着遇到的每一个书院人打招呼,在徐冬晴的搀扶下,一步步向着书院学堂走去。 汤延平一早便知道叶长歌后山遇袭,伤势颇重。前天才苏醒过来,不想今天居然就过来上课了。 以至于他在上课前就不自禁问道:“叶长歌,你的伤情没问题了吗?如果还比较严重的话,不用太勉强自己。” “放心吧教习。”叶长歌微笑道:“学生的伤势已然不太碍事了。课程内容毕竟还是重要的,我不想因为伤病耽误自己的学习进度。所谓万事开头难嘛!起步的课程是最重要的,刚开始就落下的话,对以后的修行会有很大弊端的……” 鬼才信啊!汤延平心下疯狂吐槽:这话从这一届哪位学生口中说出我都相信,从你叶长歌口中说出我真是一万个不信。 要知道,第一堂课的时候,叶长歌那昏昏欲睡,百无聊赖的表情,以及自己提问他后那应答如流的从容,都深深地刻在了汤延平的心中。 无论从积极性和必要性来说,叶长歌都不可能对书院的新人理论课有多少兴趣。 不过看着叶长歌发白的脸色和几乎挂在徐冬晴身上的病躯,汤延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授课。 因为这一届新生在招收时对于境界的要求,汤延平对于原本的规定课程有了改动,讲了更深一些的东西。才不过第二堂课,已经开始讲解一些有关天地同息的知识相关。 “书院修行甲大平。”这句话是很实际的。据可靠说法,书院的创始人“昌和先生”本人就是出身于修行界第一大宗门──栖霞剑宗。而之后书院在大平的立足发展,也一直受到栖霞剑宗的支持,隐隐有让书院代其监察大平的味道。 所以书院的修行基础知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栖霞剑宗。尽管这些新生几乎各自都有来源于家族或其他渠道的筑基转凝脉的修行方式。但这些王朝内所谓的家族宗门,又如何能与修行界真正的巨头相提并论? 因此,新生们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汤延平的理论传授,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也只有叶长歌和徐东晴这两个完全不需要这阶段修行经验的怪胎,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阵。 然后,叶长歌悄悄拿出一张纸,抄起桌上备好的笔墨,刷刷刷写上一行小字,然后把纸张推到徐冬晴手边。 徐冬晴似乎还是没太休息好的样子,刚刚跟叶长歌瞪了两眼便有些困顿。手边碰到叶长歌推来的纸张,侧过头,先是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狠狠地一把将软趴趴靠着自己的叶长歌推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笔走龙蛇,在叶长歌的字迹下写下一行小字。 “还问我无不无聊?照顾你这么多天都要累死了,你也知道理论课对我没用,就不能给我请个病假?让我能多睡会儿?” 叶长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拿回纸张,在上面写道: “嘿嘿,没办法,主要是需要抛砖引玉嘛。我倒想看看我以这种弱不禁风的姿态回来,那个暗处的家伙会作何反应。” 徐冬晴翻了翻白眼: “扮猪吃虎,早晚吃死你!” 叶长歌却是不以为意,继续写道:“然而本少活得还是这般自在逍遥。说起吃虎,哼哼,那天偷袭我得那个王八蛋,充其量也就是醒脉境界,真逼得我底牌尽出,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徐冬晴好奇地写道:“说起这个,你那天是怎么在元气全空的情况下做出反击的?当时检查伤势的长老说你生命力可能出现透支,不会是……” “没错,正是动用了万象玄瞳。”叶长歌埋头写道:“我先是使用了玄瞳对灵魂的冲击力量,让其无法连贯出手;然后又模拟了一个记录过的火属性元术法,才逼退了他。算上先前对于那一箭的应对把控,紧接着便结合场面状况迅速构想出反击流程并完美地将之实施……小丫头,你家少爷不只是修行天赋异于常人,在战斗方面,也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呢!” 即便是通过文字行事传达,叶长歌这股私下时才会暴露无遗的自恋劲还是让徐冬晴感到一阵阵头疼:“行了,与其对自己所谓的天赋才华自吹自擂,你还是把精神头放在一个月后的指导战上吧!就算我信你确实能打得赢醒脉境的修者,可你有很多手段是不能用的吧?你还伪装得是火属性元气,到时候如果要动用元术法,你不会表演眼睛喷火吧?” 看到徐冬晴的回复,叶长歌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捂着嘴好半晌才好容易缓过来,提笔疾书道:“小丫头,跟随本少这么久,不但智力有所提升,幽默感也强了不少啊。” 徐冬晴一阵无语,不过看叶长歌这不正经的样子,却也知道他心中多半也是有所把握,也不再理会这个问题,开始问起叶长歌关于其光属性元气的问题。 徐冬晴自身在光属性的亲和程度上便是极强,自身元脉更是光属性中最极致纯粹之一的“大圣灵光脉”。但对她来说,连光属性元脉都没觉醒的叶长歌,单就二次构筑元脉这一点上就令她惊奇了。更了不得的是,其属性纯粹度,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一线。别看现在叶长歌还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衣服下面还裹着绷带。实际上他早早便通过某种手段将体内的暗属性元气也转化为光属性元气,全力施为下一日之间竟然便将伤口修复了十之八/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具体的一些深层次的秘密,比如“太阳圣脉”及其构筑方式。但是关于光属性元气的运用和修炼技巧,叶长歌却是在分享的同时,又提出了几个问题──毕竟在这一方面,徐冬晴本身境界是元丹境往上,所理解和体悟的东西,在某些方面应该还是超出叶长歌不少的。 于是乎,当讲台上的汤延平细心地在向新生们传递知识的时候,叶、徐二人也在下面火热地交流讨论着。 “原来圣启术是这般原理……真的达到衍相境,拥有‘启灵’的能力,不是连死物的封印都能破解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当然还是要看具体情况。话说回来,你那门‘涅转灵轮’的功法倒也有几分意思,居然还能让元脉随着境界提升进化……对你这种天资不足的平庸之辈倒也算是不错的弥补之法。” “哼哼,现在你口中这个平庸之辈,可也是元丹境的修为,以后再损我信不信我揍你?” “……” ——————————————- 除去元气修行之外,对于非修行界中人来说,体术修行也是相当之重要的。 在上午的理论课结束后,便是体术课。 这也是叶长歌和徐东晴第一次接触这门课程。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书院的剑 上课地点,是当天新生入院演武的场地。场边架子上挂满了样式普通的场间,一根日晷孤零零地立在场地中央。 一个外貌看起来很儒雅,文质彬彬,看上去书卷气似乎比起理论课教习汤延平还要浓厚上几分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日晷,仿佛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一般。 这个人,是体术教习吗?叶长歌也有些疑惑。 体术教习韩韬说话的声音也和他外表一样,语气温和,慢条斯理。 尽管是书院安排的教习,但在开课之初还是由不得这些各地而来的天之骄子心存疑虑,对其指令的执行也就没那么干脆果断。 然而几堂课过后,再无人胆敢质疑这么个动不动就会说出类似“起风了,张繁你便绕场地跑上二十圈吧”之类令新人们脊背生寒话语的腹黑教习了。 而且他们已经亲身验证了一个道理:这人除去理论讲解时说话慢条斯理,当你质疑甚至反对他的指令和教学时,他连话都不会说── 他都是直接动手的。 他的动作极快,最开始不明/真相的几个刺头,都是刚把话说完,身体就直接起飞──说反抗的余力什么的,他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自由飞翔屁股落地,然后就要开始玩命跑圈。 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课上张杨个性了。 而此刻,看着脸色带着一些好奇,在徐冬晴搀扶下走入场地的叶长歌,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开来了: 这个刺头性子的家伙,会不会也在“笑面虎”手底下吃瘪呢? 叶长歌虽然不知道诸如何晋鹏林寂之辈为何笑容诡异地看着自己,不过他还是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新生在这个场地噤若寒蝉的表现,对于体术教习的可能的风格心中大概也有了个底。 当下便带着徐冬晴站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上课时间的到来。 韩韬就这么微笑着在一片寂静中,负手缓步来到众生面前。 “孩子们,来得都很早啊。”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呼,场间众人闻言还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韩韬微笑着扫视一圈场间新生,点点头道:“不错,不但一个不缺一个不晚,似乎还多了两位新朋友。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叶徐二人只得乖乖出列道: “叶长歌。” “徐冬晴。” 韩韬笑眯眯地点点头:“很好很好,简单介绍过了的话,那么跟我说明下前两日缺课的原因吧!你们应该不是后插班进来的吧?” 叶长歌恭声道:“教习,我前两日遇袭受伤,徐师妹这两天一直照顾我,到今天我觉得身体可以了才来书院继续上课。” “哦……”韩韬恍然道:“你便是前两日那个在后山被人偷袭重伤的倒霉蛋啊!原来是这样,我差点忘记这件事了呢!” “……” 如果不是能感觉得出这人确实不是有意针对自己说这种话,只是单纯口快爱吐槽,叶长歌真想二话不说当场撕了绷带干了他。 徐冬晴不由得掩口轻笑,叶长歌狠狠瞪了她一眼,意思相当明显: 不是帮你圣启,本少会着了那个混蛋的道? “呦,也是够热闹的,韩娘娘上课呢?” 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自场边响起。 却见一袭青衫的袁青,带着两名灰衫少年,笑吟吟地出现在了场边。 “韩娘娘”这个称呼一出,众新生的第一反应,便是紧紧用手掩上自己的嘴。 太贴切了! 韩韬气质儒雅,不动手时说起话来语速缓慢语调轻柔,肤质保养得也让人看不出年龄。新生们想了半天关于他的绰号,最后也只想出个“笑面虎”的称呼,却总感觉差了那么一分味道。 直到这一刻听到“韩娘娘”这个称呼,他们才反应过来: 真是太他娘的贴切了! 然而就算这时,他们也没敢忘却韩韬那恐怖的手段,所以一个个玩命地憋着笑不敢出声。 叶长歌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机行事的机灵劲远超常人,刚刚想笑出声的他猛然察觉周围院生竟然一个笑出声的都没有,忙不迭憋住笑意,还一只手盖在险些笑出声的徐冬晴的嘴上。 于是乎,场间形成了一副极其滑稽的画面:三十多号人仿佛同时便秘了一般,表情精彩纷呈,身子抖如筛糠,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而游离画面之外的韩韬,即便被人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削了面子,还是一脸微笑地道: “小青,带着学生去读书啊。” “小青!” 三十多号人的便秘犯得似乎更厉害了──要知道眼前这人,可是当日演武的两大监考之一,文考一次性将考生淘汰至最后两人的超级变态,书院最耀眼的天才人物。甚至据说很可能就是书院下一任先生…… 小青? “憋住……一定要憋住……” 这是在场三十多名新生心.同的想法。 袁青也没多大反应,一脸云淡风轻地笑道:“是啊。这孩子还不算太笨,已经用自己视角解读完了一本经典,勉强达到了我的要求。我现在就准备带他们去藏经阁再选一本书……唉,虽说学生笨,不过好在只有两个,带起来还是蛮轻松的,娘娘你可别太羡慕哦!” 韩韬失笑道:“怎么会,小青你这样跳脱的性子,学生多了恐怕你也教不过来。虽有先贤曾云:将兵者,多多益善。不过放到你身上来说的话,恐怕就得反过来了呢!” 袁青哈哈大笑道:“娘娘你口才还是那么好!我真觉得你不来我们文系是屈了大才了。” 韩韬摆手道:“小青你过誉了,经纶学问虽好,我还是愿意在这儿传剑授道。毕竟我半山书院,虽然有‘书院’之名,却还是以剑立本。韩韬资质低微,对于这一点可片刻不敢忘记。” 袁青眯眼看了眼场地中央日晷显示的时辰,摇摇头道:“行了,再与你辩上的话,不一定要说到什么时候了。据说这批新生的资质还是挺不错的,娘娘你可得用心些指导哦!” “这,就不劳小青你挂心了。” 袁青也不再多说什么,领着那两名从头到尾都没有吱过声,看上去似乎相当腼腆的两名少年,走出了场地。 叶长歌看着那两个一直沉默的身影,眼神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三人走远,韩韬平静地从场地旁抽出一把剑,看着诸位新生道:“虽然先前已经讲过,但今天既然有新人来我的课上,我便要再重复一次。” “剑,乃是我书院立足行道之本。” “不单因为当初‘昌和先生’自身持剑修行,我书院后来之英烈,也无不以剑为心,持身如剑,方能行大道于天下。” “身为书院中人,即便将来主修之道与剑无关,自身却不可不会剑术。” “不擅剑者,算不得书院人。” 叶长歌暗自点头。 虽然他知道书院之所以这般重视剑道修为,跟栖霞剑宗是有一定关联的。 但是后来人以此为本,建立了属于书院的精神,并坚定不移地将其执行了下去,创造了一代又一代属于书院的传奇。 这份精神,超越了书院与栖霞剑宗间的关系,成为真正助书院凌驾于大平诸般势力之上还依旧能屹立不倒的根本。 眼见新生们在自己的演说下神情也变得逐渐激昂起啦,韩韬眼神一沉,一字一顿道: “前两日,我传授了你们用剑的一些基本动作。” “今天,我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是书院的剑!”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郊外 钟声响起归家的信号,历史教习淡定地突出“下课”二字,叶长歌则悄悄地说出“郊外”二字。 在徐冬晴的“搀扶”下,两人慢慢地出了书院,下了显圣山。在郡城里简单用过一顿饭之后,两人便悄悄地出了郡城,来到了郊外。 刚出城两三里,叶长歌感知了一下周围动静后,便站直身体,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领着徐冬晴向更远处行去。 至一处僻静地方才停下。 暮色方尽,月已升空,徐冬晴环视一圈四周环境,狐疑道:“怎么回事?说事情回客栈说就好啊,来这里做什么?” 叶长歌背对着她,声音飘忽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你说我带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徐冬晴一个激灵,不确定地问道:“叶长歌,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你好好说话,好好说事……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可要回去了……” “嘿嘿嘿嘿……”叶长歌缓缓转过身:“回去做什么啊?我知道你害羞……不过你不会觉得荒郊野外更有情调吗……” 徐冬晴瞳孔猛地睁大:却见叶长歌双眼眯成一条直线,缝隙中透出猥琐的精光;淫笑挂在嘴角,甚至有一两滴口水顺着嘴角淌下;身躯微躬,两只手不断作出抓捏的动作,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嘿嘿,小晴晴,别紧张别害怕,本公子很有经验的……”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月光之下,一个太阳出现在了地上。 ——————————————- “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研究一下这个局势。” “……” “咳,现在我已经知道,你还会‘天曜元寂轮’这种术法,很好,很强大……但是你也知道,像大平王朝这种凡人势力区域,一个元丹境强者比熊猫还少见。你也不想暴露底细吧?你也不能见人就丢这种轮子吧?乖,放我下来,我给你好好规划下日后你的对敌作战方式。” “……” “喂,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快放我下来!你月末恐怕就要和云骄那家伙比试了,自己输了可不要紧,丢得是我的人啊!赶紧把我放下来,我教你正确的对敌姿势。” “……” “……好吧,我……我错……错……” “噗……”看着平时嘴硬得要死的叶长歌异常生硬地要摆出讨饶的嘴脸,原本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徐冬晴也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颜。 此刻的叶长歌,被一个巨大的光轮生生地固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成了一个人形的“大”字。 “大”字的脸色多少也不是特别好看,尽管知道徐冬晴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但他也没想到对方能在一瞬间就令自己毫无反抗能力。 不过相比心中不爽,徐冬晴能展示出这般强横的实力,以及这门强劲的光属性封印术法,也让叶长歌心中另有一番定计。 徐冬晴散去法术,叶长歌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仔细地打量着前者,直到徐冬晴心里发毛又准备驱动术法吧叶长歌禁锢的时候,叶长歌开口问道: “如果你把境界限制在醒脉境的话,你还能用这一招么?” 徐冬晴摇摇头:“不行,即便是我现在的实力,这门术法我最多也只能施展两次──而且还都是不完全版本的,以我的境界,其实根本无法真正展示其原本的威力。” 叶长歌点点头,这样的答案他也早有所料,却也谈不上多失望。 瞳孔中波纹旋转,一把无鞘精钢长剑凭空出现。 叶长歌伸手握住,斜指地面: “将你的境界压缩到醒脉,然后向我出手。” 徐冬晴皱起眉。 不知为何,即便现在没有可以压制境界,眼前持剑的叶长歌,还是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一时之间也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细想。 纤指轻点,一道淡淡的光矢浮现而出,然后如流星般破空急掠,直冲叶长歌面门。 叶长歌不闪不避,剑身一横,正卡在光矢的轨迹上。 “当”地一声轻响,剑身轻颤,却毫发无伤。一方面叶长歌注元其中,令其更为坚固;另一方面,这把剑本身也是叶长歌用特殊材质寻名匠打造而成,虽然无法增幅元气,不入元器品阶,但坚韧程度丝毫不差。 叶长歌挥动手臂,去除掉手臂的麻痹感,淡然道:“力道还可以,再来。” 徐冬晴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爽叶长歌的态度。十指连点,不下数十道光矢结阵向叶长歌压来。 “光之雨的雏形吗……” 叶长歌身体略微前倾,疾闪而出。一道毫无规则感的诡异淡灰色轨迹烙在空气中,伴随着连续的“叮当”脆响,转眼间便延伸直徐冬晴面前。 剑锋搭在少女的粉颈之侧。 “你输了……咳咳……”叶长歌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掩口,不住请咳。 徐冬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过须臾间便已落败。心底觉得不是很服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再一思索,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 “这……不是上午韩教习演练过的剑术吗?” 叶长歌也不说话,点点头,脸色数度变化,赶紧盘膝于地,运气调息。 他的体质本就孱弱,刚刚强行调集元气强化身体的速度与力量,施展那门剑术,在耗费精力辨别光矢轨迹进行规避的同时,还要运力招架一些无法躲避的光矢。不过片刻的功夫,元气便大量消耗,身体更是因为内外双重负荷受到一定损伤。 好在叶长歌本身的光属性元气便纯粹异常,令其自愈能力变得无比强横。也是因此,叶长歌才能在苏醒后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内便将胸腹间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 看着运气调息的叶长歌,徐冬晴不自禁想起上午时韩韬所演练过的,书院的剑: 他持剑而立,一动不动。 微风乍起。 他动了。 一道令人看不懂规则的身形于方寸间穿梭,剑影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剑势快极,出剑收剑都稳健异常,步法翩若游龙,煞是好看。当场也引得院生一片喝彩。 只有叶长歌悄声对她说:这人刚刚整个人从风中的缝隙穿过去了…… 不,他顺着风原有的缝隙开出了一个更大的缝隙然后穿过去了。 这就是剑技。 徐冬晴知道这是不同于术法的体术技巧,而且属于相当高深的剑术技巧。 她曾见过不少比韩韬强得多的修行者,就连她自己的真实境界也胜出韩韬许多。 却没见过比他更擅剑术之人。 这还只是栖霞剑宗在凡俗势力间的一个衍生宗派,在她的故乡,这种势力完全称得上不入流。 只能说,“栖霞剑修甲天下”,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何做到的呢? 就徐冬晴所知,这样非术法的剑技,万象玄瞳是无法复刻的。 他究竟是有怎样程度的惊世才华,才能做到朝观夕悟? 这个少年的身影在徐冬晴的眼中,变得更加神秘了一分。 也似乎更加闪亮了一分。 叶长歌缓缓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眼光灼灼地注视着徐冬晴: “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 “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 面对叶长歌的问题,徐冬晴很干脆地回答道: “我的体质不强。如果不依靠元丹境的‘凝聚’能力的话,术法施展会很慢,实战经验也不足……“ 叶长歌点点头:“没错。很不凑巧的是,你很可能要面对的对手云骄,本身便是书院弟子中最快的一个人。他自身是风属性圣品资质,虽然不过只是醒脉境修为,但非常善于用风属性元气增幅自身。同时,他也是主修剑术的。我刚刚所施展的这个什么所谓的‘空明破妄剑’……我估计他也不会,不过书院毕竟是‘栖霞剑宗’的一脉延伸,他应该还是会一些其余难缠的剑技的。总体来说,对你而言,算是最麻烦的一类对手。” 徐冬晴轻哼一声道:“要不是你非要我限制在醒脉的境界跟人打,他也配称我的对手?” 叶长歌无奈道:“算我求你,低调点,克制下,好吧?” 徐冬晴略感讶异:这人怎地无端端还说起了软话?是因为自己刚刚一招就将其封印震慑了他?也不应该啊…… 不过既然叶长歌放了软话,徐冬晴也就不多说什么,略显惆怅地道:“我本来修行的方向就没考虑过体术修行,更没考虑过在醒脉境界的战斗……” 叶长歌点点头:“确实,如果是大家族培养的话,确实不会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要不是‘光之矢’是‘光之雨’的修炼基础的话,你可能连这门光属性基本战斗术法都不会修习……” 徐冬晴扁着小嘴道:“是啊……我现在总共也就修习过七门术法……除去‘天曜元寂轮’之外,还有三门我无法使用……” 叶长歌皱眉道:“三门可用术法倒是不算太少……可是你不会体术的话,确实是不够用……喂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徐冬晴的大眼睛闪着亮澄澄的光芒,落在叶长歌的眼里竟似比此刻的天上星辰还要明亮上几分,让少年的心没来由地平添了几分慌乱。 “你不也是光属性的元气吗……”徐冬晴眼睛里的光芒越发旺盛:“连圣启术都会用……你所知道的光属性术法应该不少吧?你教我就好啊!” “额……理论上来说确实……” “教我吧!”徐冬晴抓住叶长歌的一条手臂不断摇晃:“教我教我教我……” “好好好……”叶长歌感觉脑子有些不清醒,是因为刚刚元气使用过度吗? 用手揉揉有点发烫的面皮,回过来点神的叶长歌看着一脸窃笑的徐冬晴,板了板面孔道:“这个事情明天开始施行。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先回去再说吧。” 徐冬晴也没什么异议,点点头跟着叶长歌向郡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回,两人间都没什么言语。徐冬晴始终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叶长歌则一直左顾右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叶长歌先扯了个话头,打破僵局: “现在,我大概对那天冲咱俩下手的人有个猜测。” 徐冬晴抬起头,疑惑道:“你有什么猜测?” 叶长歌低声道:“应该是书院敌对势力派出的人……当天看到你展示元丹境界,但一时半会儿不能动弹,对你起了杀心。那家伙的箭术身法都很可怕,我用万象玄瞳模拟的‘火之矢’在即将命中时也被他用元气偏转了一下,在我感觉应该也是醒脉往上的修为。应该不是独行侠……很可能就是‘七层楼’派来潜伏进书院的人。” 徐冬晴皱起眉头:“‘七层楼’?那天杀那两个人的时候,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到底七层楼是怎样的势力?” 叶长歌道:“这么说吧,大平王朝,除去朝廷本身之外,有三个凌驾于寻常宗门势力之上的超级存在,被称为‘三大圣地’。分别是‘清虚观’,‘七层楼’,以及‘半山书院’。” “清虚观一直比较神秘,传人也比较稀少,但凡其中出身的,都是凡俗势力中的绝顶高手,应该也是与修行界宗门有关联的地方。” “书院的情况你大致也了解了。这也是世人了解最多的势力之一。偏偏却又是最强大的势力,高手无数,地位崇高,难以撼动。” “至于七层楼……这个势力先前也比较神秘,与‘辉殒城’被称为天下情报最丰富的两处所在。不过要知道这个说法本来就比较奇怪。因为正常来说,全天下情报最强悍的,应该是皇家才对。结合我帮辉殒城柴老头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的见知所得……这七层楼,八成就是皇族的势力机构。” 徐冬晴大奇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那人是七层楼间谍,也就算得上是皇家密探……他不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去冒险吧?这是不合格的表现吧?” 叶长歌神情古怪地道:“你恐怕还是不太了解元丹境强者对于大平王朝这种凡俗势力的影响力吧?有一个元丹境强者坐镇一方势力,这个地方就有资格被称为圣地了。即便君王见了元丹境强者,也要平身相待。” “真有机会做掉对己方势力有威胁的元丹境强者,几乎可以说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徐冬晴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叶长歌懒得理会她这点故意而为的小得意,继续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那就是他们,没有太多隐藏的必要了。” “如若不然的话,狼牙山的事情我实在无法理解。双方的处理手段都太过激进了,相互之间留有的余地也越来越小……”叶长歌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三年,凭我掌握的情报和现今局势判断,三年之内,书院和朝廷,必有大冲突!” “到时,便是我乘隙抓住有关栖霞剑宗线索的最佳时机!” 看着叶长歌自信的神情,徐冬晴笑得很平和:“虽然不是很了解你所有的底牌,但还是觉得你是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可以完成一切。” 叶长歌笑道:“是啊,人如果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还有谁会相信自己呢……” “还有……” 叶长歌沉默片刻,似乎在酝酿什么,然后重鼓气势道:“还有……对不起……” “什么?”叶长歌声音奇小,大异平时,一时间徐冬晴都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叶长歌用力重复了一边,很认真地道:“我……刚刚也只是顺着时机,想开个玩笑。之后觉得你有些反应过激,心里还对你有些怨气……再后来我才想起来,不太该对你开这种玩笑……” “我这么多年闯荡,见的人很多,说得话很多……只按合理来思考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自己唯一一个亲人伙伴面前,反而很少考虑那么多……有时反倒可能真正地在不经意间将其伤害……这方面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天赋和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从小有家人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读书,而不肯分神旁顾……等家人近乎消失殆尽,我的心思又主要放在修行与复仇上……所以,我真的不太清楚如何跟我在乎的人相处。” 叶长歌顿了顿,很严肃地道:“我……说不清现在的你在我心里算是什么位置。我只觉得,能有像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不会孤独,真的很好……” “所以,不害羞地说一句,我是确实很在乎你的……所以我像你道歉,并且保证,我以后说话做事,会尽量多地考虑你的感受……你,怎么哭了?” 徐冬晴狠狠地用手背一抹眼眶,红着眼珠子道: “叶长歌,你就是个笨蛋加混蛋!” 一道白光闪过,徐冬晴头也不回地一路向郡城方向疾行而去。 “这丫头……”叶长歌一时有些怔然,不明就里,却也不多细想。 元气运转,足底发力,叶长歌直追那个身影而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心有灵犀 半山书院,虽说被世人称为修行圣地,但既然以“书院”为名,典籍收藏也堪可为天下第一。 许多读书人和修行者毕生所愿,便是得入书院藏书楼一观。 而如今有幸得以入楼观书的叶长歌,却没有多少兴奋之情,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是投机取巧入的藏书楼。 书院的历史课,对他而言几乎毫无吸引力。他多年来游历民间,搜集各种情报秘辛,同时了解一些历史传说。他对于大平王朝以及更早朝代的了解,虽说及不上须发皆白的老教习那般丰富,但有些地方却算得上各有所得。有时课上无聊,出言就老教习的一些含糊之处发表己见,反而讨得老教习欢喜。 今日课上与教习就前朝某代皇帝被刺问题产生相左意见,叶长歌就自己所知侃侃而谈,气得教习吹胡子瞪眼睛,竟索性给他一个时辰的权限时间持自己的证明去藏书楼自行翻阅相关典籍。 叶长歌便借机大摇大摆地入了藏书楼。 他自然不会单单老老实实地去找历史典籍。 他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 “九转金身决……一派胡言,前三转还有些独到之处,到后来只会让肌体越发僵硬,纯粹为了肉身强度而存在的炼体功法而已……” “炼髓锻骨篇……倒是不错,但需要修习者的血气旺盛程度本就超出常人,锦上添花的法门罢了……” “培元养生篇……也太中正平和了……平平无奇,唉,暂时也挑剔不了那么多,先抄录了再说吧……” “玄雷度厄法……太苛刻了,引雷锻体的条件要求,对于天雷大小难以把握不说……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一本不完全的功法啊!……” 叶长歌咬牙切齿地把手中典籍向书架上重重一落,扬起一堆灰尘,反倒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叶长歌元气流转,振开身上的落灰,心中也很是无奈。 其实相比徐冬晴,他现在的问题才是比较严峻。 他目前不想暴露自己的光属性元气,即便那天使用圣启术,他也自信那个旁观者不可能瞧出端倪,只会认定是自己引动徐冬晴自身的光属性元气来破解某种封印。 虽说用无忌天珠模拟了火之属性,但实际上如果不使用万象玄瞳的话,自己是完全不可能施展火属性术法的。 那么,月末考核时,想要取胜的话,唯一可能的途径,便是以剑术胜之。 实际上,叶长歌先前,是没有修习过任何具体剑技的。 即便手中有一把家族传承的古怪长剑,但是越家的修者没有一个人是修剑的。 之前对战何晋鹏的时候,叶长歌只是凭借元感知能力强行破解掉其元术法,取得先机,然后以强悍的战斗直觉以及曾跟一些江湖侠客请教过的一些基本的剑技取得了胜利。 换成更高一境的醒脉境对手的话,他不可能这么取胜。 叶长歌先前也一直在惆怅,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要动用自己的光属性元气来进行指导战。 但是他还是想有所保留,方便自己日后在书院外以其他身份活动。 而这一战他也不想失败,他需要保证自己有被书院关注的价值。 直到昨天看了韩韬展示的“空明破妄剑”,并且很快就将其领悟后,叶长歌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剑术一途有着如此恐怖的天赋。 这也让他对于月末的战斗有了新的想法。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以他的体质,是不适合进行体术作战的。 跟徐冬晴这样毫无体术能力的人战斗,他还能凭借元气暂时强化身体,从而一招制敌。 但是对战甄修谨这样的书院精英的话,他不可能一招之间就能取得胜利。 而他的身体强度,强行增幅进行体术接触战的话,最多也就能坚持两个照面。 所以,强化身体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很不幸的是,他在家族遭劫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家族的宝物与藏书,却偏偏没能带走一些锻体强身的典籍。 一些有益于体的天材地宝,他倒也有一些,但都不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所能承受的。 所以,他把注意打到了书院藏书楼身上。 他也是故意用话激老教习,让他给自己权限进入藏书楼。 在老教习看来,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除去查找翻阅历史典籍,也不太可能记住太多其他东西。 而藏经楼出入盘查极其严格,他也不可能夹带走任何东西。 只可惜,叶长歌身怀万象玄瞳这种特异体质,可以在眨眼间抄录任何一本完整典籍。 不过锻体之法本就珍贵,看过了半个时辰的叶长歌,也不过只抄录了两本非常基础且确认无副作用的炼体典籍,实际效果却都不能让叶长歌满意。 怎么办呢? 叶长歌又放下一本书,循着夹道继续前行。 转过角,他看到了一个楼梯。 这也是他在一层晃荡了半个时辰后第一次发现楼梯…… 也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 这个人指的是坐在楼梯下的一个少女。 少女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所穿的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灰布连身裙,五官却是异常精致,竟不在小叶子之下。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条柔顺地垂在胸口处的单麻花辫,给她更添一分别样的气质。 此刻的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楼梯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 被窗格切得零碎的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莫名的好看。 叶长歌初为其容光所慑后,也是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少女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即便以叶长歌的元识强度,也无法感知到其身上有任何元气波动,反而令少年警惕起来。 偌大个藏书楼,书院重地。除了门口昏昏欲睡的一个老头之外,就只有这么一个少女独坐其中,怎么看怎么诡异。 直觉告诉叶长歌,这个少女,可能就是藏书楼的看守者。 看上去很荒谬无稽的结论,却让叶长歌越想越心惊: 之所以自己完全感知不到其元气波动,可能是因为对方的修为,远胜自己…… 即便是醒脉巅峰的樊昊袁青,甚至是元丹境的徐冬晴,自己都能明确地感知到他们的元气波动,来确定其境界…… 那么这个少女,是什么修为? 少女依旧静静地坐在楼梯上,仿佛身前的少年不存在一般。 叶长歌则抱起胳膊,从倒转的视角陪着少女看起书来。 少女皱起了眉头,书页久久未动。 叶长歌却是睁大了眼,他终于确定少女看得是一本诗歌注解,也发现了少女卡在了哪个地方上。 但是正因为确定了,他才更为惊讶: “这是开玩笑的吧……只不过是凡俗势力,怎么可能这般年纪触碰到这般境界……” 少女抬起头,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叶长歌。 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后者的背部,叶长歌退后半步,略一定心神,微笑道: “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 “姑娘对于灵犀境界,有怎样的疑问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交谈与交易 少女的眼神中,终于多出一分好奇的情绪。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人无疑是异常弱小的。 他为何一眼就能看透自己正在疑惑于何处? 单单只是因为字面上意思的联系揣测吗? 他这样问自己,又有何意图? 疑问很多,她只问一句: “为什么?” 这种以问代答的回话方式也让叶长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 “直觉。” “不完全。”少女摇摇头,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筐,拈出一枚果脯放入檀口,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莺,异常好听,说出的话却又是听得叶长歌一头雾水。 亏得叶长歌平日里以机智过人自诩,灵光一闪便想到少女可能问的不止是一个问题,既而答道: “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疑惑。” “凭什么?” 叶长歌大概已经适应了一些这个少女说话的方式,自信微笑道: “你,应该是平常一直沉浸修炼,少与外界交流吧?关于灵犀的问题看来也是困扰你很久了,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眼神中透出几分讶异,又嚼了一片果脯,略一点头道:“没错。” 就冲你这怪异的对话方式,还有急到看相关诗词来求道的程度,有错就有鬼了! 叶长歌心下窃笑,脸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灵犀境不是闭门造车就能达成的境界,你必须出外去感受,去体悟与万物交流的感觉。” 少女听完,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平静地道:“这种话那些家伙也说过,我试了,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叶长歌摸了摸下巴,指指她膝盖上的那本书道:“你所谓的尝试,不会就是在图书馆里跟这些书本打交道吧?” 少女点点头:“不对吗?” “……怎么说呢?其实也算不上对或不对,这种体悟方式也无不可,不过……” 叶长歌蹲下身子,手指点了点书上的那行诗句:“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能感觉出,这句诗很美吗?” 少女闻言低下头,用力地瞪大双眼,极其认真地看着这句诗。 “……”从神态上,叶长歌能感受出少女的认真,可是用这种仿佛密谍解读情报的表情去读诗,真的好吗? “美吗……”少女喃喃自语,神情茫然。 “……这样,让我们再换一个说法。”叶长歌感觉有点头疼了,略一思索,拍手道:“对了!”然后指了指少女茫然的面孔:“你觉得自己美吗?” 这是一个你问任何人几乎都能得出肯定答复的问题,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即便不施粉黛,这个少女的面容也是极美的。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少女显得更茫然了,怔怔地看着叶长歌,用手揉了两下自己的面颊,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我的天……”叶长歌一捂脑袋:“你这样子,如果能通灵犀,我才会觉得天道不公啊!” 少女再送一枚果脯入口,皱眉道:“如果我学会体悟美,我就能通灵犀了吗?” 叶长歌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通过灵犀……不过我能肯定,这是基础,对你而言,绝对是必经的一条道路。” “我自己学不来。”少女摇摇头,然后双眼紧盯叶长歌:“你帮我。” 叶长歌嘴角微微扯动道:“不行啊……我很忙的……自己事情就很多,还有关于别人的……” 话还没说完,叶长歌便觉周围温度骤降。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跟处起,开始缓缓地向上蔓延。 叶长歌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过片刻的功夫,自己的双脚便被厚达数寸的冰层重重包裹。 而且,这片冰层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断地向着上面蔓延,转眼间便已至膝。 “等……等一下!”叶长歌惊恐地看到,少女的双眸不知何时变为冰蓝之色,散发出摄魂夺魄的光芒。自己有心反抗,却觉周身寒意直透骨髓,自己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最可怕的是,即便这个时候,少女都不忘塞一枚果脯嚼了吃──她到底是有多爱吃? “你杀了我……我也没法助你感悟灵犀了啊!” “不会的。”少女神色淡漠:“你会在生命真正遭到威胁之前,就答应我的请求,人都是这个样子。” 哪有这样的请求啊!叶长歌骤遭危机时却也不忘吐槽,赶忙叫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这么无端端要求我帮你,不合情理啊!” 少女道:“这么说来,你可以帮我是吗?” 叶长歌无奈道:“不是不能谈啊!” 少女奇道:“那你方才为何欺骗于我?于你也无益处啊!” “……” 我的天啊,我这不是谈条件敲竹杠的标准开始形式吗?你有求于我我就不能摆一摆架子谈谈利润吗! 就这么三两句的功夫,冰层已经蔓延到叶长歌的大腿上部,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能隐约感觉到寒气的侵袭。 这一可怕的事实令叶长歌汗毛倒竖,慌不迭道:“你先把术法解开,咱们好好谈谈。” 少女眼中光芒散去,失去元气支撑的冰层也开始逐渐融化。 叶长歌运转元气,驱散体内残留的寒气,狠狠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讶异已极: 他没想到,在这么个地方居然还能遇见变异属性的存在。 冰之元气属性!由水属性变异而来,在修行界的罕见程度,都不在光暗时空四大稀有属性之下。 而且,这个少女分明最多不会比自己大出超过两三岁的样子,刚刚发难时的元气澎湃程度,居然还在先前发动“天曜元寂轮”时的徐冬晴之上! 再结合她默认自己受困于通境灵犀这一步的事实──原本叶长歌对此还抱有七分怀疑,此刻却一分也不剩下了。 这个神情冷漠的少女,恐怕真的是只差一步便达灵犀的元丹巅峰高手! 说她不是大平王朝的第一高手,怕也是相差不远了! 放下心中的千头万绪,对少女性格有了初步把握叶长歌直言道: “要我帮你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个条件。我需要一门强身锻体的典籍,但一层的书籍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楼上东南角最靠里的四排书架。”少女起身让开路:“那里的书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叶长歌不禁瞠目。 这么干脆? 这么简单? 那我刚才还作死敲什么竹杠啊!早知道这姑奶奶是这种交流方式,直接开口提要求也就不用受这个刺激了啊! 叶长歌一边感慨着又学到了新东西,一边缓缓地上了楼梯。 “别忘了我的事情,明天这个时辰,来这里找我。” 少女头也不回地说出这句话,直到背后脚步声远去,才重又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袋撕开,又掏出一枚果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一点通……”少女纤长的手指抚过那行诗句,茫然低语道: “诗句……很美吗?” 又一次抚上自己的脸颊: “我……很美吗?” 自问无人答,唯有果脯的淡淡甜气,与书墨香气彼此缠绕,萦绕在这一方楼阁间,久久不散。 正文 第三十章 圣字七决,双法锻体 下午,郊外,孤男寡女,四目紧闭。 “如是我怜,心神同授,感其苦,明其伤,以无量光明为其除之……” 指尖拈动,徐冬晴低声咏诵着古老的咒言,两道乳白色的光芒分别从她自身和叶长歌的身上亮起。 “唔……”闷哼一声,徐冬晴玉容上略显一分痛苦之色,却是转瞬即逝。 紧接着,那两道乳白色的光华徒然大盛,萦绕在叶长歌眉宇间一股莫名的倦色也消散干净。 “呼……可以了。” 徐冬晴闻言,收束元气,两人身上的光华也随之褪去,化为虚无。 叶长歌睁开眼,看着笑呵呵地带着一脸小得意的徐冬晴,心下感慨: 又掌握了一门啊…… 这个女孩,在光属性元术法的修炼天赋上,比起自己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知道,自己教授的,可不是简单的大路货…… 圣字七决,代表七种术法,是叶长歌从宗傲那里敲到的一套术法。 据那老魔所说,这是上古时期的光属性元修几乎都会修习的七种术法,虽然基础,但仍不失强大。 这七门术法对于境界近乎于零要求,只要是筑基阶往上的光属性元修,都可以修行。而且实用性极强,无论修者到了什么境界,圣字七决都是异常实用且强大的术法,不会在同阶乃至越阶对抗中失去作用。 甚至这七门术法组合,会衍生成相当强悍的新术法,在高境界大修的手中,足有焚山煮海,毁天灭地之能。 低门槛,高成长,实用性强……看起来无限美好的圣字七决,却对修者的悟性有着极端苛刻的要求。悟性强者,数天之间就能参透一门术法,令人匪夷所思;而悟性弱者,纵使穷数十年之功,恐也难以领悟到一门术法神意。 即便是以叶长歌的天赋灵性,自筑基成就开始逐门参悟,直到三天前他才领悟最后一门术法,期间总计用时四十天,也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徐冬晴又是怎样的参悟速度呢? 三门,六天。 她只用了六天时间,就领悟了三门“圣”字头术法。 速度之快,令叶长歌瞠目结舌,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宗傲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这‘圣字七决’的创始者,本就是女子,与这丫头的元脉构成甚至都一模一样,也是‘大圣灵光脉’。自古在这套术法的修行上,便是女子修行速度远胜男子。说实话还是你的参悟速度,更令我吃惊些。” “虽然听起来你似乎是在夸我……但我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啊。”叶长歌掏了掏耳朵,一脸的恶趣味笑容:“你连夸奖人的语气都把控不好吗?作为租客,讨好房东这门功课,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 不理会识海中宗傲的怒骂咆哮,叶长歌看向徐冬晴,点点头道:“不错,我刚刚锻身炼体的酸痛疲劳全部消除了,你的‘圣疗术’的施展……唔……勉强算是成功吧,姑且这么算好了。也不枉我这两日多费的唇舌。” 徐冬晴笑眯眯地点点头,丝毫不以为意,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的她已经了解了叶长歌的部分性格和私下说话方式,知道他这么说,就代表自己的圣疗术算是掌握成功了。 叶长歌又清了清嗓子,续道:“这样的话,你也算有了修行下一门术法的资格了。今天我就教你‘圣持术’好了。” 说着,叶长歌左瞳漩涡闪现,那柄精钢长剑再度落在叶长歌掌中。叶长歌握紧剑柄,眼神微凝,左手掐动指决,缓缓按压在剑身上,口中喃喃低诵: “心生大光明,气衍无量法……神意护持,邪魔辟易……” 随着叶长歌的咏唱,似有形似无形的金色光辉缠绕在剑身之上,若有若无的术法波动自其上传出。 叶长歌头也不回地向后随意一挥剑,一道深达数寸的淡金色的裂痕便凭空出现在距剑尖一尺远处的树干上。 徐冬晴瞳孔放大,小嘴微张。 她看得出来,刚刚叶长歌挥剑时,根本没有动用分毫元气啊! “这便是圣持术。”叶长歌倒捏法决,手指又在剑身上一点,淡金色光辉重又化为元气,流回到叶长歌体内:“可以为目标加持光属性的力量。刚刚我为这把剑施展了圣持术,提升了它的伤害范围、锋利程度,还赋予了它‘净化’的属性。我如今境界有限,如果以后实力有所提升的话,还可以为人加持力量……” 叶长歌手腕一甩,长剑向着徐冬晴抛飞过去。徐冬晴赶忙释放出元气,迟滞了长剑的速度,然后用手接住,同时撅起小嘴狠狠地瞪了叶长歌一眼。 “今天下午你就跟这玩意较劲吧。”叶长歌恍若未见,懒洋洋地转身摆摆手:“咒言不用我再说第二次了吧?有什么问题,起码自己研究过一个时辰之后再来问我吧!修习嘛,既要有求知精神,也要有钻研精神。” “所以……好好努力吧!少女!这就是青春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徐冬晴足以杀人的目光的注视下,叶长歌转身下了一个斜坡,盘膝坐下。 闭上眼,前些日以万象玄瞳抄录下的数部典籍影像浮现在脑海中。 心念微动,其中一部典籍的影像开始不断放大。 《潮息法》。 叶长歌自二层楼抄录来的一部炼体法决。 修行要求:天地同息境界以上。心境要求自窥境往上,越高越好。 “以心调息,调息如潮,冲刷皮膜血肉,日夜反复,肉身成圣亦非不可期。” 这是《潮息法》开卷之言,也就是这句话吸引了叶长歌的注意,让他选择了这本典籍。 因为这部典籍,赫然是一部古怪之极的,以心修的方式来炼体的特殊功法! 对于观书悟道,多年来还时时忍受老魔在识海中肆虐,因而心修境界远超同境修者的叶长歌来说,这部功法无疑再合适不过了。 将呼吸调整为天地同息的最佳频率之后,叶长歌口目紧闭,元气积聚在胸腔处,呼吸吐纳的强度逐渐剧烈起来。 气息流转间,叶长歌隐隐能听到胸腔之间因有潮汐之声响起。当即屏息凝气,将这股潮汐扰动,自肺叶向着四肢百骸传导,冲刷着皮膜血肉。 体内残存的氧气越来越少,血肉被强行冲击的酸楚感甚至都变得逐渐模糊起来,直到忍耐至了极限,叶长歌才睁开眼,放开口鼻关卡,痛快地喘息起来。 又运作了一个周天,虽然每一次的肌体细微强化难以察觉,但从开始修行至今,叶长歌每一次屏息所能坚持的时间,确实是在明显地增加着。 这意味着他的体质,切实地在增强,而且速度喜人。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令叶长歌满意的。短暂休息一下,他却又乘隙在脑海中翻开了另一本典籍。 《剑骨九炼》 这本典籍在藏书楼时一开始叶长歌是略过的,但是当时宗傲自识海中醒来,极力要求叶长歌一定要拷下这本书。 叶长歌虽然奇怪,但对于这位上古大魔的眼光却从来不会质疑,所以依言拷下了这本典籍。 据后来宗傲所说,叶长歌本身骨骼构架精奇,乃是天生剑骨,修炼此法再适合不过。 然而当叶长歌第一次在识海中翻开这部典籍的时候,才不过看了数页,脸色便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谁来证明? “午时三刻雷……死海七月潮……荼阳地心火……”叶长歌初阅这部典籍时,额头青筋抑制不住地跳动着:“这他娘的哪里叫《剑骨九炼》,分明叫《贱骨九死》才对,不是贱骨头谁会去碰这些东西……不,哪里会有九死,碰一样就要死了才对吧?” 这本《剑骨九炼》,要求苛刻至极,不但要求修习者天生剑骨,还需要寻找九种天地间的自然之劫,来炼体锻骨,成就不灭之身。 然而就叶长歌如今的实力,这九种灾劫中的任何一种,都远非其能接触的。 也是因此,再一次阅读典籍确认这门功法毫无可取巧之处后,叶长歌再一次无奈地将其束之高阁。 继续运转潮息法,一次又一次地在窒息的极限边缘徘徊,隐约间叶长歌甚至觉得自己的浑身血肉也有具备了呼吸一般。 睁开眼,甩动了一下手臂。叶长歌起身翻过坡,走到正一脸纠结地对着那柄精钢长剑的徐冬晴,一手撑在树干上,吊儿郎当地道: “怎么样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多问题。”徐冬晴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 “有问题?有问题好啊,有问题才能有进步嘛……先在我身上再复习一遍‘圣疗术’,然后咱们再谈谈问题。” “……” 确实被诸多问题困扰折磨的徐冬晴,只能屈从地再度释放了一次圣疗术。 锻体的酸楚感与疲劳感尽去的叶长歌,略微调整一下呼吸,双足立稳,两腿微屈。力从地起,以肩带臂,猛地当空挥出一拳。 “啪!” 空爆! “不是吧?”徐冬晴瞪大眼睛,凑到近前打量了一下叶长歌看上去并不如何粗壮的手臂,惊讶道:“你那门炼体功法居然这般有成效?这才几天的功夫,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叶长歌也是惊喜异常,这一拳虽说是他全力施为,但没有调动任何元气。要知道原本他的体质,比之常人更有不如。如今全力一拳能打出空爆,起码在用元气强化身体力量时,不会再有当日跟徐冬晴试招时那般大的负担了。 这固然是因为叶长歌远超同龄的心境修为与这门功法完美契合,但也证明了书院二层藏书的珍稀与实用程度。 起码就叶长歌自己来看,即便是越家当年的藏书,恐怕也找不出一门比这更适合自己的炼体功法。 这么看来,当日那门交易,还是挺划算的。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叶长歌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这几日跟楼梯口那位少女相处的画面…… “额……可能不是那么太划算……” ——————————————- “这句诗……是描述的恋人间的相思与默契。你看,‘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意思是……” “是指,即便身上没有彩凤的羽翼,可以一起飞翔,内心也像灵犀一般,可以心灵相通。” “……唔,确实是这个意思,很清晰嘛。那么你对这句诗有什么感悟呢?” “可以看出这两人是南州强者,在为自己封印兽神时,本来想寻上古异兽‘彩羽灵凤’,却因不知名原因没能得手,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灵犀’作为兽灵兽身。不过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两人应该是搭档关系,以‘灵犀’作为兽灵强化,应该是看上其沟通能力,那么一开始想以‘彩羽灵凤’作为兽灵所求为何呢?” “……” 书墨香气四散的楼阁里,叶长歌真的很想用那本诗集把自己生生拍死。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拍不死面前这个胡说八道之后还在一本正经地嚼着果脯的少女的基础上。 这几日,自己每天没有课的时候都选个时间来这里教这个少女关于美的体悟,而她肯定也在这里的楼梯口看着书。 说来也是奇怪,除了第一天来藏书楼被门口的看守老头盘问过之外,在那之后自己来藏书楼他都不会再理会自己。 实力强劲,属性罕见,身份神秘,在藏书楼似乎还有很高的权限这个少女是什么来头呢? 起初叶长歌对这一点是很好奇的。 但之后他就没法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抓狂。 自从他在外流落开始,这几年的交流对象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却有过这般抓狂的体验。 最初几次交流过后,他对少女的智商有了深深的怀疑。 她怎么对事物有这般奇葩的理解? 哪个正常人会这般解释诗句? 谁会一次又一次地以阴谋论角度来解读各种才子佳人的情爱小说? 叶长歌几日来,在藏经阁中翻出好几部经典的民间爱情戏说读本,交给少女让她去阅读。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是没有丝毫的恋爱经历,所以他想要用这些经典来启蒙,让少女产生对于恋爱的憧憬。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少女的智商,实际上高得可怕。 她从阴谋论的角度把所有的诸如《西厢记》这样的典籍误解了个遍…… 从沟通中,叶长歌了解了,当日她那般直接出手,其实并不是不适应人与人间的沟通方式。 而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敲竹杠的心思,所以用实力来取回谈判的主权。 之后的谈话,其实也只是显示了她难得的恶趣味。 答应的那般干脆,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要求对她来讲,算不上什么而已。 “我不明白……”叶长歌双手凭空比划两下,他已经凌乱到不太清楚该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稍微整理一下情绪才续道:“我不明白……很明显写思念之情的东西,为什么你……你会这么解读呢?” 少女一边咀嚼着果脯,一边淡然道:“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我根据我的知识解读出表象下的真实。” “表象?真实?”叶长歌讶然道:“这样来说的话,分明是你的解读更倾向于抠字眼吧?” 少女停下咀嚼的动作,很入神地想了想,才确认道:“仔细解释一下的话……这么说吧。为什么我会这么解读呢?因为你所说的思念或是情感这些东西,我是不相信的。既然不是出于情爱这方面,那么那些故事是因何发生如何进行的呢?抛开他们空想的因素,我就只能以我的知识能力来解读这些故事了。” 叶长歌闻言,下意识道:“你为什么不相信这些情感的因素呢?虽说多数都是虚构和戏说,但肯定也是因为有真实的范本在,才会有这些故事的产生啊!因为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在,才会有人写这些诗句来表达和歌颂啊!” “是吗?”少女问道:“谁来证明?” “……” “也许单纯出于好恶的感情确实有,虽然我不能感受,但理论上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我不认为这些东西会凌驾在利益上。生存和繁衍才是人的本能,所谓的感情也只是后者的衍生物罢了。” “怎么会有所谓的能凌驾于这些本能的感情存在?” 少女紧盯着叶长歌的眼睛道:“你能向我证明,有这样感情的存在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问题少女,问题少年 证明这样的感情真的存在?叶长歌很想毫不犹豫地交给少女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在绝对理性的她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缜密地思考过之前就给出答案。 是啊,有多少人能真正证明这种感情的存在呢? 因为很多时候这种情绪,确实都没法凌驾本能。 风雨之中的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例子,实在是多不胜数。 他很想说自己前些日子就证明了这种情感真正存在。 但细细想来,无论是在云府救出徐冬晴,还是在遇刺时以身挡箭,情况实际上都在自己的掌控中。看似凶险至极,实际上都不会有多大危险。 毕竟背负了那么多的自己,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怕死的人之一了。 那么,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强悍的特殊体质,如果那几次发生的事端超出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如果事态对于自己的生命有着真正无可估量的威胁…… 自己,还能做出相同的决断吗? 作为一个少年人,叶长歌真的很愿意证明这样凌驾于生命本能的感情真的存在;但另一方面,叶长歌作为一个迫不得已性格中理性成分远超同龄人的怪异存在,对于感情的了解又还太浅,在没有真正面对生死之局,只凭空想设定的情况下,他无法交给自己一份真正有信服力的答卷。反而随着想法深入,可能的种种答案让少年的心里逐渐泛起几分冰凉与恐惧。 所谓的细思极恐,不外如是。 叶长歌突然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完成面前这个少女的委托。 那么,已经将交易筹码交给自己的、绝对的利益主义至上的她,如果收获不到一分回报的话,她会做什么? 联想到自己通过近日与其的对话所大概能判断出的其大概的性格,叶长歌顿时就觉得现在不是自己伤春悲秋的时机。 先把眼前的大佬稳住啊!元丹巅峰的交易对象啊!自己违约的话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啊! 叶长歌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开口道:“具体有没有这种感情存在,我也很难向你证明。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件事。重要的是帮你找到能助你通灵犀的那份感动,对吧?也许能触动你的感动不在于男女之情呢?” 少女侧头想了一下,认同道:“有道理。” 叶长歌忽然想起什么东西,询问道:“你……是从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个地方的?” 少女不假思索道:“两年前。” 叶长歌瞠目道:“两年前?你两年前就到了元丹境巅峰吗?” 少女皱眉道:“你很喜欢凭借不完全的信息来下结论。” 叶长歌微笑道:“这个加上直觉,是行走江湖的立足根本啊。” 少女略显诧异道:“你不是世家子弟?” 叶长歌懒洋洋地道:“怎么,比起一江湖闲散人,我这一介布衣反而更像世家公子哥?” 少女点点头:“你有那种大世家出身的那种傲气,虽然因为实力不如我所以隐藏的很淡,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出……很让人奇怪,似乎书院对你来讲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一样。” “……” 惭愧啊!自己刚刚还跟人夸耀自己的直觉,这个少女的直觉分明比自己可怕得多啊。 叶长歌忽然反应过来道:“不对啊,你方才才说我太喜欢凭借不完整的信息来做判断……你这不也一样吗?” 少女也是少见地愣了一下,塞一片果脯入口,边咀嚼边思考,然后语气中又是少有地带了一分无奈道:“书上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能在思考模式上受到了你的一些影响……解决我的问题之后你就不要再来藏书楼了。” “……好吧我可能有些跑题了。”虽然最先把话题带偏的似乎是对面这个姑奶奶,但叶长歌也实在不敢再跟她多做其他方面的交流了:“ 咱们回到我刚开始的问题……你,是因为受困于境界无法提升,所以进的藏书楼,没错吧?” “是这样。”少女点点头。 叶长歌闻言无奈道:“然而灵犀这个境界,是完全无法通过书本的东西来通过的啊……” 又揉了揉太阳穴,基本确定这个女孩少与外界打交道的叶长歌提议道:“这样吧,你跟我出去一下。” 少女微微皱眉道:“做什么?” 叶长歌苦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这点本事还能害到你?放心,是对你有益的事情。” 想着毕竟是自己拜托了面前这个人帮自己解决困难,近几日也算的上尽心尽力,所以少女也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叶长歌的行为。 ——————————————- 夏日午后的阳光既热且烈,令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但走在路上况持国和凌慎这两位书院文科新生却丝毫不敢有丝毫懈怠,先前的传闻加上近日的相处,让他们实在地明白了走在他们前面始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的袁青师兄,确是书院中最可怕的人之一。 对于两人的经解注释,他总是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挑出一些看似不起眼实际上相当重要的谬误。对于这些失误,他从来没有什么惩罚措施,只会相当轻描淡写地点评一两句: “怀着对于帝国的守护之情奋不顾身……王将军当时估计没想那么多啊!他要是守不住了还不得九族被灭啊!” “凌慎的‘三郡流犯十年奇案注解’……啧啧,真是有趣。要换成自己是这个流犯的话,估计下能活能在当地捕快手里活几个时辰?” “小况,师兄不是质疑你的智商,可是为什么我看了你的‘朱雀门’之变注解后,就越发觉得‘书生误国’这句话真他/妈的是所言非虚呢?” 大概三次之后,两个新生每次将注解上交给袁青过目时便是胆战心惊,略抱一丝侥幸却总不能幸免于狗血淋头的灾劫。所幸今日不知袁师兄心情不错还是根本对他们失去耐性了,对于注解只是不咸不淡地简单说了几处谬误,便带着他们两人前去藏书楼挑选经集了。 看着眼前无风自摆的那袭青衫,眉眼机灵的凌慎悄声向着身侧热得意识都有点迷糊却还强打精神的况持国道:“蝈蝈,今儿中午食堂做的是虾仁炒笋吧?” 平日里凌慎这么叫他,况持国一早抡开膀子教训他了,可是今日实在热得厉害,索性眼睛半睁不闭地答道:“是啊,确实是虾仁炒笋……小慎你不是热得脑子快坏掉了吧?” “什么啊……是虾仁炒笋就对了,我观察上一次袁师兄心情最好的一天,食堂做的貌似就是虾仁炒笋……” “真的?小慎你这观察能力不简单啊!” 凌慎得意一笑:“嘿嘿,一般一般,大平第三……哎,要我说,咱们以后交注解时,最好选在食堂做虾仁炒笋的日子吧?” 况持国一瞪眼:“哪儿能这么儿戏啊……” 凌慎一翻眼睛道:“……咱们平日的时候,袁师兄批注解时的样子你又不是少见识了……简直跟女人的天癸相反,咱们袁师兄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天心情不错,咱们不尽量抓紧注意点给自己精神减些负担,往后那么长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两人同声叫了出来,却是前面袁青不知何时停下身子,结果窃语中的两人一头便撞在袁青背上。 这一醒觉可惊得两人魂飞天外,多半便是袁青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故意停住等他们。 这背后说他坏话还被他听到,会有什么下场? 简直不敢想象啊! 凌况二人赶忙准备认错,却见袁师兄根本没有理睬自己二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藏经楼的门口,神情讶异,活像见鬼了一般。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后山 书院文科的这三人,此刻的内心,并没有崩溃,却是相当讶异的。 在况、凌二人的眼中,袁青师兄不论心情好坏,面对何人何事,永远脸上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其真正的心思。 而现在的袁青呢? 惊讶。 难以置信。 甚至……还有一分隐隐的愤怒? 此刻袁青的表情,显得精彩至极。 “居然是她……怎么会……这小子做了什么……” 袁青愣住片刻,却也没搭理身后两人,继续向着藏书楼的方向前行而去。 凌慎与况持国对视一眼,也只能默默跟上。 袁青本身就是醒脉巅峰的修者,在书院的醒脉修者中实力仅次于樊昊,远远地便瞧清了那楼门前两人的面容。凌、况二人没有这个本事,走近了才看清这一男一女的脸庞: 男的一袭新生的灰衫,面容俊秀,意态悠然,应该也是这一届的新生,却不知为何身为修行科的新生为何这般自如地出现在藏书楼门口。而那名一直在楼门口看守的老大爷,依旧是眯眼晒太阳的懒散神态,丝毫没将身边的人当回事儿。 而女的就让这两个文科新生有些惊艳了:本身文科本届就只有他们两人,更高届也没有师姐存在,而这一期的修行科新生,就有徐冬晴和蒋小萍这两个人气相当高的美女。尽管徐冬晴每天都有叶长歌这个刺头跟在身边,而蒋小萍本身性子又极冷,都让人难以接近,但还是令凌、况二人羡慕不已。 却见那少女也是一袭灰布长裙加身,一条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胸前。肤白胜雪,素手抬过柳眉之上,明眸微眯,似是不太习惯这般剧烈的日头。 袁青及近楼前时,神色已然如常,浅笑着向少女略一躬身。 叶长歌瞳孔微凝: 对于这个人,他的了解可能比文科的两名弟子,还要多一些。 这个人,比起号称同境无敌的杀神樊昊,更有资格称为书院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文武皆能,智勇双全,在书院的主权也是逐年递增。 相应的,他为人也就相对比较随性。除去曾经在院生时代曾经将他活活揍出阴影的樊昊,即便是同为书院醒脉境顶尖高手,辈分还要更高一届的韩韬,他也殊无几分尊敬。 但是现在却对这名少女执礼以待,即便心知少女的实力惊世骇俗,但从这点上来看其身份的判定可能还要往高做一些…… 少女幅度极小地微微点了下头,神情略显不愉,貌似对于外界的情况还是不怎么适应。 她可以这般冷淡回应,叶长歌却是不行,当下拱手躬身恭声道:“见过师兄。” 虽说袁青与樊昊在书院无明职,还是以弟子身份在书院就读,但地位早就不在长老之下,甚至连教习都难以与之相比。所以叶长歌也不敢怠慢于他。 不知为何,袁青似乎带着几分情绪地,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执礼问候,而是略显恭敬地向少女问道:“今日怎地出了藏书楼?” 少女略微习惯点阳光后,放下手,不太确定地答道:“……似乎有必要。” 这个回答听得凌、况二人一愣:这叫什么话? 好在袁青似乎也没少跟这名少女交流过,加之智力远超常人,第一时间便判断出少女的语意。心下一惊,不由得多看了叶长歌一眼。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撇下一句:“祝您一切顺利“,便带着两名沉浸在疑惑中的文科新生入了藏书楼。 目送三人入楼,叶长歌心中也是疑问重重,对于少女本身的身份变得更加好奇。 但他心知对于目前在协议方面毫无进展的自己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向少女展现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确实有完成交易的资本。 因此,在沉默中,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藏书楼前的广场,走出院墙。 迎着午后的阳光,穿过不算繁密的山林。 自上次遇袭后,叶长歌再次来到书院的后山。 显圣山正对着龙兴郡,背后则是连绵起伏的一片山脉,和无边无际的郁郁林海。 这里也是大平王朝的东边边际。说来奇怪,大平王朝北临莽原蛮族,西接大寿王朝,南部临海,有水军防范岛国夷族。而东部的无尽林海,却只有书院静静地驻守在这里,谁也不知林海的另一边有着什么。 世人只知,先生自东方来,匡君显圣,定鼎天下。 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不过上一次主要是为了破解徐冬晴的封印,所以没能用心感受这番风景。 看着绵延不绝的林海,看着青蓝相接的天际线,叶长歌知道,栖霞剑宗,就在那东方的更东方。 一定要去那里啊……因此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啊…… 转头看向神情略显茫然的少女,叶长歌轻笑道:“常理上来说,你应该是在书院长大的,却从未来过后山?” 少女沉默片刻,道:“来过……但没这样看过。” 叶长歌嘴角微微抽搐:“那么你每次经过,不会就当赶路一样吧?” 少女转脸抬头:“不然呢?” “……” 叶长歌无奈地拍了拍额头:“那么你好好看一看吧,不会影响你的日常修行效率的。” “已经影响了。” “……” 少女却是不再理会叶长歌,自顾自地凝神向下望去。 人寿有其极,天地无穷尽。 尽管通过书本对天地之大有所了解,但那些冷硬的知识,远不如这一方林海给她带来的震撼大。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少女回过神,点点头道: “很大。” “然后呢?” 少女偏过头:“还有什么然后吗?” “……”叶长歌再度凌乱了。又一次短暂思考之后,他试探道:“这么说吧……看完之后,有没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感觉?” 少女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感官上确实是多了几分愉悦感……而且跟平常吃果脯时的感觉不太一样……眼睛也比之前明亮了些……” 叶长歌舒了口气,微笑道:“美这种东西,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按我自己的解释来说的话我觉得:观之心愉,即为美。” “观之心愉,即为美吗……” 少女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听起来没什么道理,不过感觉上可能是对的。” “……” “似乎我长久以来的壁障确实有了一分松动……感觉元气运转跟以往都多了一分差别……”少女径自转身离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先回藏书楼感悟一下吧。” 少女就这么走了。 虽然不确定,但叶长歌感觉今天出来在后山观景,确实对她有一分帮助。 可她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果然是交易关系吗?”叶长歌苦笑着摇摇头:“就算是这样的关系吧,能把她的问题顺利解决掉就好了……” 然后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月末临近,自己和徐东晴的战斗,能有几成把握? 想到这里,一抹笑意悄然攀上叶长歌的嘴角……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晨光下的少年们 太阳斜空照,姑娘对我笑。 张繁本身天赋极佳,悟性也是颇强。加之口齿伶俐,性子飞扬跳脱,一个月的时间便跟同届的女生们处的关系极佳,成为本届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 今天是月末指导战的日子,张繁早早来到场地,却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演武场边等候了,当下展颜微笑示意。女生们也都笑颜以对来回应。 男生们什么反应?他才不理会呢。 虽然女生们的回应令他心情大好,但蒋小萍依旧冷着一张脸的表现还是令他心中多了一分落寞。 “张繁,你来得这么晚,还有这个空闲一副狂蜂浪蝶的姿态,想必是自信十足吧?” 听得这道令人讨厌的声音,张繁不用回头便知是谁过来了。微微冷笑,侧身看着轻摇折扇、下巴朝天的何晋鹏,张繁促狭道:“把握什么的,不交手之前我肯定不会轻下结论。不过韩教习说过:但凡交手之前,心境情况比之身体情况,还要重要。像我这样比试前笑脸迎人,一定对之后的较技有所帮助。像你这种还没交手就开始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心里对自己根本没多少底的。” 何晋鹏脸色一僵,继而冷笑道:“难怪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平日酷好与叶长歌一起厮混,果然将口舌功夫练得剔透至极。不过凭你入门时连筑基都不到的底子,就算坐拥所谓的圣品资质,我倒要看看你能得个什么名次。” “看来我是不幸言中了啊。”张繁耸耸肩,无奈道:“像你这样对别人的名次情况看得比自己还重的人,分明就是对自己信心不足的那种存在……也可以理解,毕竟,入门演武第一轮就败下阵来的,咱们这届也只有你一个了吧?” “咔!”折扇打在掌心,何晋鹏五指收缩,用力之大甚至将那极品凡器扇骨捏出了声。眼底杀气大盛。 踏前一步,筑基境巅峰的气势散发开来。 其实入学前与叶长歌交手时,何晋鹏便已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一个月之后,他的境界看似毫无变化,但自身气势却比先前凝实了足足一倍有余,一时间周围空气中都隐有无数水气,属性加持的明显程度已近醒脉。再加上一个月间在书院内学习到的一些元技体术,何晋鹏的实力,远比入学前强了不少。 而中间,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 即便是因为初入学时在名师教导下,这些天才人物接触到新的一些知识理论,较之先前能更迅速地弥补自身不足,之后的提升速度也不会这般恐怖。 但也说明了书院的底蕴,确非所谓的王朝世家大派可比。 眼见何晋鹏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张繁却是怡然不惧,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姿态。背在腰后的一只掌心,却早有谈黄色的元气凝聚其中,蓄势待发。 “都住手!” 眼看两人之间的矛盾即将爆发,一道沉稳的低喝传来,却是林寂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林寂不悦道: “教习早就说过,书院中不允许私斗。今天更是指导战第一天,这种日子你们闹事,是想被逐出院墙吗?” 张繁散掉掌心元气,嬉皮笑脸道:“班长大人您言重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又怎么敢惹事呢?只是看何师兄比较紧张,似乎信心不太足的样子,所以跟他开开玩笑,缓解下他的情绪罢了。只是没想到他性格这么敏感纤细,倒是我说话唐突了。我在这儿跟何师兄赔个不是了。” “哼!”何晋鹏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尽管张繁依旧是话里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不过既然汤教习指定的班长林寂出面了,这个事情确实也只能点到为止了。毕竟私斗的惩罚确实很严厉,何晋鹏也不是傻子,并不想被人杀鸡儆猴。 只是…… “张繁……林寂……还有叶长歌,现在便先由得你们快活……若是你们中有人遭遇到我……嘿嘿……” 林寂见何晋鹏离开,四视场间,皱眉道:“叶长歌还未过来?” 张繁一翻白眼:“我怎地知道?再说了,现在距离考核开始,还有挺长时间吧?” 林寂摇头道:“终究早些来,早作准备,才能保证在考核中有好的表现。叶长歌天赋本来还不错,底子也好,自入院来一个月却一直惫懒懈怠。到了指导战的日子居然也是这般态度,真教人看不过眼。” 眼见张繁皱起眉头,林寂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修行一途,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叶长歌有伤在身,体术课与元技课不同大家一道演练,也是情有可原。然而一直以来与侍女厮混,晚课从来不至。平日课上也仗着自己的一点理论底子,从不认真聆听教习的知识传授。无端端浪费自己的天赋与教习们的期盼。” 张繁阴阳怪气地笑道:“说起不去晚课这事……你还得感谢这家伙吧?要是他连晚课都不缺席的话,这个班长怕是就没你什么事了吧?” 林寂淡然一笑:“修行路漫漫,我又怎会志在一个小小的班长之位?不过人之一生,行路做事,总要多些尊敬。有所倚仗便自矜自傲,终究行不长远。” “说得好!不愧是班长,修行感悟远非我们所能及啊!” 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众生转头看去,只见叶长歌带着徐冬晴一路小跑赶来。 “今天城西王老三豆腐脑得生意怎地这般火爆……排队吃就花了好长时间……” “所以你多少试着做一天早餐吧我的大小姐?” “来的有点迟还不是因为你宁愿排队也不愿意来书院食堂吃早饭?你这挑口的性子早些年还说闯荡江湖,怎地没饿死你?” 徐冬晴表面微笑着,低声恶狠狠地吐槽着身边的少年,直到临近场地才停止。 挑口什么的……也没有办法啊,谁让小叶子那么会做饭…… 无意间被引发对于某个人的思念,叶长歌的心情顿时就不是那么美丽了。徐冬晴是无心之言,他也不好说什么,这份火,也只能撒在刚刚无意间发现在说自己坏话的林寂身上了。 听得叶长歌远远地嘲讽,林寂眉头皱起:内容没什么营养,但是他离那么远便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元气积蓄应当相当深厚。控制力恐怕也是颇强。 再看其与徐冬晴亲密的神情,林寂心头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是的,林寂也像寻常少年一样,爱慕着容颜俏丽的徐冬晴。 对于一直与其在一起的叶长歌,就不免心存嫉妒了。 所以从入学到现在,他一直用心经营着自己与同学和教习间的关系,争取到了班长的位置。同时也在命地修行着,意图在月末压住叶长歌一头。 然而,叶长歌这一个月来的表现,却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空处一般难受。平日里叶长歌总是相当散漫的样子,好像心思根本不在修行上,让他觉得这个人作为自己的对手好像在羞辱自己一般。偏偏每当自己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叶长歌偶尔回答教习的问题,总能展现出他对于修行似乎远超自己这批人的了解和理解,让他又是惊奇又是嫉妒。加上之前新生实战第一人的名头,这一切让自己这个班长身份看起来像笑话一样。 不过,到此为止了。 只要今天自己拿出压倒性的实战表现,所有人都会了解到自己和他到底不同在哪里。 更好的天赋,更强的实力,才是最本质的东西! 晨阳之下,自信的笑意抑制不住地溢出少年的唇角腮边。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晨光下的少年们 续 “叶长歌,今日是指导战预赛日,你来得未免也太迟了一些,你看看现在还有哪位同学没有到场?” 听着林寂严厉的话语,叶长歌还真的似模似样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点点头道:“还真是全员到齐了呢!” 林寂皱眉道:“叶长歌,你平日惫懒些也就罢了,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你都不拿出一个积极的态度对待的话,未免将修行一途,看得太过儿戏了吧?” 叶长歌却是不理会林寂,径直带着徐冬晴走到张繁身边,似笑非笑地道:“今天总算可以看你一展身手了,从入学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几分实力。” 张繁干笑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虽说我有自信班里的人多数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我总有种预感今天估计会拿下下签……” “临考才开始掂量自己的气运一类的东西,未免太迟了些吧?” 张繁也是无奈:一大早上苍蝇怎么这么多呢? 可是转过身看见发言之人,他却也不大敢吭声了。 有时叶长歌真的会怀疑,灰衫院生何晋鹏和白衫院生甄修谨,两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 一个喜欢用下巴看人,一个喜欢用鼻孔看人,说他们没亲戚关系,还真难教人相信。 此刻甄修谨就是领着两名白衫院生,以一副莫名高傲地姿态,走到了三人身旁。 叶长歌微笑道:“甄师兄此言差矣。修行一道,本就首重机缘气运,次重资源条件,再其次才是天赋努力之流。张师兄临考心忧自身运气,也是人之常情。” 甄修谨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下气,方欲说些什么,看着叶长歌那张似笑非笑地脸,忽地想起上次与其见面时对方开口说过的第一句话,不由得将头仰起的幅度放低了些。气势上也就不由自主地弱了两分: “又是你。平日院中不许私斗,你们这些自诩天之骄子、不世奇才的小家伙们,也就对前辈们少了几分原本该有的尊敬。这一次,需要拿出真才实学的时候,希望你在我手中不会落得太惨,以至于道心不稳,误了日后修行……” 说到这里,甄修谨又是微微一笑,看了看一旁神态恭谨的林寂,和 远处冷眼旁窥的何晋鹏,阴测测地道:“不过嘛,我的话说得倒是稍微早了一些。想要感受我这个师兄对你的照顾,还要先祈祷今天抽个好签才行呢……新生实战第一人,最后要是连参见正式指导战的资格都没有的话……啧啧……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甄修谨带着那两名白衫院生离开。 叶长歌抬起头,看了看柔和的日光,心想明明是个天气蛮美好的日子,怎地就有这么多讨厌的人呢? 林寂也没管叶长歌对于他的不理会,今天早上他说的话也是过多了,接下来只需等待事实证明一切── 即使实际上,他本来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证明。 徐冬晴看着走向一旁打坐调息的林寂,低声狐疑道:“喂,你也没招惹到他吧?这一个月相处也是相安无事,今天怎地就这般针对你?” 叶长歌憨厚一笑:“小孩子嘛,总会有很多奇怪的情绪。” “……” “恋慕和嫉妒,最容易侵蚀人的理智。放在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身上,更是明显。因你这样的姿色还算过得去的少女而心生恋慕,因我这样天赋实力相貌都世所罕见的少年天才而心生嫉妒,对于像他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原本也是正常。不过咱们的大班长毕竟是中原林家的继承人,这般意气行事,到底还是显得格局不够啊。” “……” “话说回来,那个何晋鹏,也是东南第一家族何家长孙,甄修谨的家族也有西北土皇帝的地下称号……唉,大平的世家子弟,是不是都这般无趣啊……” “简直受不了了……”张繁终于忍不住了:“你丫也就十六岁不到吧……林寂这将近二十岁的货到你嘴里左一个小孩子又一个格局不够……给我感觉你简直就是大平第一世家子一样。”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叶长歌摆摆手:“话说回来,你觉得今天你在抽签环节脸会黑,那你感觉感觉我们俩的运气呢?” 张繁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叶长歌和徐东晴的面庞,摇摇头道: “我感觉你俩的运气可能不会比我好……” “……” 像这样战前先将全队士气削弱个遍的队友,即便活活打死也会沾染晦气,也是难得地让叶长歌感到有点头疼。 甄修谨走到场边搭起的一个三米高台上,环视一圈场间或窃窃私语或闭目眼神的灰衫院生,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些什么来整理一下场面秩序,场间却是徒然一静。 甄修谨转头向场外望去,只见一脸冷峻的云骄,带着平日就常混在一起的几个白衣院生施施然走来。一路上除去略微撇了一眼叶长歌与徐冬晴,脚步毫不停留地直直走到高台下。甄修谨嘴角微扬,欲要开口,瞳孔却是一凝,讶然之色难以抑制地爬上眼角眉梢: 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男子,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入场地。 即便没有任何人跟从,气势上他似乎比起甄修谨和云骄两人加起来还要强上一分。 云骄的神情略微恭谨了一分,甄修谨也讪讪地跃下了高台。 “终于出现了啊……”叶长歌笑容微绽:“白衣一届里唯一一个爆发起来能与袁青一战的变态天才……当届三名醒脉境中的最后一人,也是白衣实力第一人……‘长生剑’沐鸿……” 沐鸿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冲着每一个所见的院生点点头,半晌功夫才走到高台下,却并不登上,只是面朝场地地站在其下。 云骄在其左侧站定,甄修谨则立于其右侧。 这便是白衣一届三大精英弟子。 即便孤傲自矜如云骄,自高自大如甄修谨,面对这名男子都心甘情愿地立于旁侧,便是出于对强者的尊敬。 沐鸿平日沉溺于修行,虽然身为班长,却从不过问院生中的诸般琐事。因此才有平日里云骄与甄修谨的明争暗斗。 不料今日的指导战资格赛,被云、甄两人私下一致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他,居然会现身演武场。可见书院对于这届指导战的重视程度。 沐鸿轻吸一口气,缓缓道:“今日,福康三年半山书院新生指导战资格赛,正式开始!” 没错,今日便是指导战前的资格赛。 三十余名新生,会在今天随机一对一战斗,淘汰掉一半人,剩余人则获得明天与高届院生进行指导战的资格。 旁边一名白衣院生呈上一个硬纸盒,沐鸿微笑接过,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眯眼念道: “张繁!” “在!”张繁原本坐在场地边缘,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站起。 沐鸿招手道:“来,自己抽出对战的对手。” 张繁一脸忐忑之色地走到高台前,闭眼伸手入箱,一顿摸索之后拈出一张纸条。 张繁睁开眼,细细地看了一遍,继而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细细看过一遍。 然后,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叶长歌嘴角抽动。 看来,这小子的不祥预感,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煌炽八斩 当张繁一脸无奈地将纸条递给沐鸿,当后者一脸微笑地念出上面的名字的时候── 同情,是绝大多数人对张繁的第一心态。 这对于他来讲,几乎可以说是最差的对局了。 林寂似笑非笑,何晋鹏幸灾乐祸,叶长歌和徐东晴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蒋小萍应声起身,面容平静。 是的,她便是张繁的本轮对手。 看着一脸冷峻的蒋小萍缓缓走到兵器架旁,张繁苦着脸对沐鸿道: “沐师兄,这局我认输好吧?” 沐鸿笑眯眯地道:“认输嘛……这种事情书院总体上是不提倡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强制的要求啦。不过这届比赛认输的学员,会被书院认定为缺乏勇气与上进心,从而取消继续就读的资格哦!” “……不是吧?”张繁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看场边的蒋小萍,短暂地浏览后便在一把宽刃大刀前站定。足尖猛地在柄尾处一踢,那柄足有她一人高的长刀便从兵器架中笔直飞出。蒋小萍举重若轻地凌空一抓,正抓在刀柄中间处。 转身,扛刀于肩,这个将裙摆剪掉,穿长裤、踏长靴的冷艳少女,就这么沉默着一步步地踏上比武台。 场间诸生无不相顾骇然:虽说书院中没有擅刀的教习,但这柄大刀却并非摆设,而是几位体术教习平日练力所用。虽然并未使用特殊的铸造技法,不入元器品阶。但本身也是用稀有寒铁熔铸而成,重逾百斤。 平日也没见蒋小萍练刀,谁能想到她居然会选择这东西作为自己的兵刃! 张繁吓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赶忙转向沐鸿道:“沐师兄!你看看这……这不是开玩笑的啊!真的会出人命啊!我还没到醒脉境,怎么打这种体术型的对手嘛!法理之外不外人情,您给通融一下也没什么吧……” 沐鸿看着蒋小萍扛刀而来,表情明显也略微有些扭曲,但还是强自肃然道:“张繁,修行总会有许多的挑战,一味逃避的话是不会有所成就的……你确定不再挑选兵器了?我可要宣布开始了?!” “等……等一下!”哪有这么儿戏的!都不让选手准备吗?但是张繁也看出来了跟面前这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当下也不敢多做争辩,慌忙从腰间抽出书院制式的佩剑,摆好架势。 沐鸿点点头:“很好……那么我宣布:开始!” 什么开始啊!为什么书院主持比武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啊!张繁却是无暇吐槽,提剑前指,身子微侧,凝神戒备。 他的动作很让人眼熟。 灰衫院生们无不眼前一亮:这不是入学演武时,叶长歌对战何晋鹏时,摆出的起手架势吗? 徐冬晴凑近叶长歌,讶然道:“他的悟性确实很强啊……感觉这一记剑式,跟你有九分神似了,看来这一个月对于你传授的这招他也没少练习。这个程度的比试的话,他算是开局就占到七成胜算了吧?” 叶长歌却是摇摇头:“这一剑式的动作固然非常重要,完美做到便是几乎无隙可乘……” “但是,维持这一式所需要的心境,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啊!” 这记剑式貌似朴实,却足够强大。 因为这是叶长歌自越家领悟到的一记剑式。 尽管越家从祖上到叶长歌的上一代,都没有人长于修剑。 但以越家的底蕴,能收藏其中的一式剑式,必然不凡。 以静制动,大道至简,同阶对战起始时自然能让自己先行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相应的,便是颇高的使用要求。 张繁不动,蒋小萍便也静立不动。 叶长歌所猜不错,蒋小萍本身便是出身行伍,而且不是普通军队编制中的成员,而是大平边卫第一军“镇北军”中的精英斥候。 这次被送到书院进修,也可见上级对其的重视。 作为斥候,耐心与观察力是最重要的素质。 这方面,蒋小萍堪称精英中的精英。 她最擅长两种兵器:用于刺杀的匕首,以及用于正面对敌的大刀。 为什么面对虽然天赋圣品,但平日看起来修行方面并不如何用心的张繁,她会破例在书院中动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之一? 因为她那在边塞与野兽共生而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这届最危险的人之一。 既然现在看起来没有破绽,那她便等他出破绽。 看着表情专注至极的蒋小萍,张繁的心弦莫名地被狠狠触动了一下,神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破绽! 蒋小萍凤眸中冷光闪过,刀尖前指,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前冲而去! 张繁回过神来,悚然一惊。身子略微侧移,长剑微抬,单手掐动法决。一片淡黄色的元气凝于其面前,使蒋小萍的冲击之势都迟缓了三分。 凝滞术,土属性基本术法之一。利用土属性元气特性来迟缓对手动作,是相当实用的一门术法。 其实这道术法本身的用法是集中土属性元气来增加一个对手的行动负担,来延缓其行动。但蒋小萍的反应与速度相对刚刚回过神来得张繁来说,委实太快了一些,快到他来不及将其锁定。 张繁便索性将成倍的元气以凝滞术的运转手法从身前发散而出,虽说消耗颇大,且术法效果打了折扣,但在这一刻确实产生了奇效。 眼见蒋小萍动作迟滞,张繁却是不闪不避,微微抬起的长剑又是一沉,向着蒋小萍心窝处攒去。 蒋小萍微抬刀杆,震偏长剑前刺轨迹。脚下却是不停,左手松开刀柄,单手持刀侧过身几乎贴着张繁从其左侧掠过。 两人甫一错开身位,一抹杀意自蒋小萍眼中浮现。却见她左足前踏重重一顿,稳住身形;持刀右臂的衣袖猛地炸裂开来,众人只见演舞台上一道淡红色的半月轨迹划过。继而“砰”地一声巨响,台上灰尘大作,碎石飞扬。 一时间,就连两人的身影都不能瞧清。 “我的天……” “蒋小萍平常不爱说不爱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想不到骨子里居然这么暴力……” “嘘……你小子不想活了?仔细被她听见!” “这也太凶残了……张繁那家伙没事吧?虽说平时老跟女生打成一片挺惹人厌的……不过这下已经是攸关性命的重击了吧……” 在灰衫院生们窃窃私语的期间,场上尘雾也逐渐散开。 蒋小萍宛若女武神一般,纤细白皙的右臂,与她单手倒提的寒铁大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侧的张繁出人意料地毫发未损,只是衣衫脏乱,显得颇为狼狈。苍白的面庞上,终于罕有地泛起一丝怒容。 叶长歌一脸微笑地看着台上: “……刚刚那一剑,虽说本来直接取胜的概率也不大……不过你确实地手下留情了啊……这对她那样的军人来说,本就是最大的侮辱,也不怪她接下来就直接痛下杀手……不过这样一来,你也总算要认真了些呢……” “总算要认真了些呢……”场地不远处,一道青色身影与一道黑色身影并肩而立,遥望比武台。 袁青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得的兴奋之情: “没法不兴奋啊……‘煌炽八斩’啊……钟岳那老家伙,居然会选一个女孩作为自己的接班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厚德戊土持心法 即便是沉稳如樊昊这般人,听了袁青的话,也是略显诧异道: “确定吗?” 袁青一脸和煦的微笑,只有樊昊知道他这副表情代表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当年咱俩中途分开行动一段时间,我不是去的北部十八郡吗?当时我就在边塞走过一圈,也到过镇北军。亲自跟钟岳那老家伙过了过招……” 樊昊抬了抬眉毛:“你居然和‘镇北将军’交过手?结果如何?” 袁青笑容不变,只是把头偏开不看樊昊,自信道:“现在我跟他应该能平分秋色……或许略占上风也说不定!” “哦。”樊昊点点头。 这么看来,当年应该被收拾得比较惨吧。 简单的一个字的答复就让袁青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整个书院基本也就樊昊有这个本事了。 “所以,关于他这路刀法,我是不会看错的。”袁青将话题拉回正轨,略显正经地道:“这套‘煌炽八斩’,本身是依靠火属性元气辅助提升威力的武技,而且还有配套的功法心法辅助。整个镇北军当时也只有钟岳一个人会,是他自创的独门绝学。” “如今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中重见这路刀法……其中的意味,很值得人琢磨啊……” 樊昊摇摇头:“也许只是因为天资适合呢?” 袁青微笑道:“师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女孩这几年一直都是斥候的职务……一个斥候,为什么要学这种大开大合的战场杀法?为什么要送到书院来进修呢?钟岳这个老家伙,还是不愿意京城的那些人将手伸到镇北军啊,想要自己将接班人定下来……唔,也不知他留有多少后手,所以姑且先不妄称他幼稚了吧……说到底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樊昊“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两人对于今天的资格战,都更多了一分期待。 ——————————————- “你疯了吗?” 即便是怀有着好感和朦胧的爱意,张繁还是少有地愤怒了。 狭长甚至还带有略微烧融部分的巨大切口在比武台地面上显得触目惊心。几位白衣院生都想不到才第一场比试居然就抽出了能对场地造成如此之大破坏的怪物选手。 蒋小萍却是神情中也少有地带上了一分好奇的神采:“你……是怎么避开这一招的?” 张繁怒道:“怎么,避开还很奇怪吗?真是抱着杀掉我的心来进行这场比试的吗?” 蒋小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反而比较奇怪……方才你为何出手会有所保留?是觉得我不能让你使出全力吗?” 张繁微微一愣,自然地说道:“……虽然刚刚那一剑就算我再快上三分狠上三分恐怕都伤不到你,但是终归是同学间的较量,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吧?”蒋小萍皱起眉头,单臂平举寒铁大刀于身后,冷声道:“我不太擅长言辞……还是打过才会让你理解一些罢……” 张繁还不待开口,便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却见蒋小萍双臂持刀前冲,同时拧转刀身,刀刃冲上扬起,大量的火属性元气凝聚在这一方空间中。张繁只觉一股炎热之气自脚底直往上涌,心下大惊: “怎么可能……她居然将火属性元气隔空逼入了我的体内。现在她也不过筑基境的修为而已啊……” 场边的三大白衣醒脉院生也是睁大了眼睛,就连场外的樊昊眼睛都是一亮: “有些门道啊……” 袁青微笑道:“是啊,钟岳确实是天纵之才,悟性惊人。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就算入修行界也是前途无限。这门‘煌炽八斩’结合元气控制与体术攻击,实在是大平近百年最了不得的一套功法创造……这个蒋小萍的天赋也真是了得,‘逆弦月’和‘炙魂斩’都掌握到这般程度……不知还有什么惊喜未曾展现……” 场边人看得热闹,张繁自身的境况确实有些糟糕。 炎气入体,张繁只觉五内俱焚,焦灼难忍。蒋小萍施法成功,刀锋又是一转,斜向下劈来。张繁赶忙将元气在体内沉浸下来,压制住那股火属性元气的躁动;然后踉跄着玄之又玄地避开了这一刀。 这一刀蒋小萍却并未动用全力。一刀被避过,她立刻调转身姿,顺势刀杆柄尾向张繁心口一戳,又被躲开,却也不急躁。一套连绵不绝的攻势施展而出,劈砍点戳、扫刺挑斩,百余斤的寒铁大刀到她手中如臂使指,轻灵却又不失威力。杀得张繁手忙脚乱,一时间毫无还手之能。 每一次攻击,蒋小萍都留有余力,却都是为下一次的攻击做准备,反而比起全力劈砍更具威慑力。 “刷!”张繁只觉脸上一痛,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右颊上。 他刚刚才架住蒋小萍的一记侧砍,却被拉回的刀锋劲气划破了脸颊。 “差太多了……”张繁只觉得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真的是抱着杀掉我的那种气势跟我打啊……不,根本是单方面的虐打……” 境界相同,张繁现在也是筑基境的巅峰。 但是体术能力、还有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指 先前的煌炽八斩,樊昊还是听说过的。 镇北大将军的绝学,在王朝武人间还是有着比就高的知名度的。 但是这所谓的“厚德戊土持心法”,对樊昊来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什么秘法?”樊昊低声问道:“我能感觉出这个小子还没有破境,怎么就能散发出醒脉境的气势?” “‘怒威严身’……能修成这门秘法,这个小子的天赋和潜能,委实太过恐怖了些……” 听得袁青之言,樊昊眸中光芒一闪,沉声道:“那‘厚德戊土持心法’,本身是一套元技、秘术、功法合一的修行典籍?” 袁青点头道:“樊师兄果然智慧过人……” 樊昊疑惑道:“像这种全方位成套的典籍……即便是咱们的藏书楼,也没有多少吧……而且光从这一门秘术增幅的力量来看,就算是在‘那个地方’,也能称得上是最顶级的修行法门吧……” “是啊……”袁青眯起眼睛:“这其实根本就不是大平该有的东西……千年之前,除去那名异族妖妃之外,我朝先生之下第一高手,是何人?” “这个我知道,是……”说到这,樊昊突然瞪大眼睛:“该不会……这个小子……” “是这样……”袁青肯定了他的猜想:“这本身就是先生从‘那个地方’带来的东西……这一千年间,除去最初受益的那位,也不过寥寥数人习成。也难怪刚刚能避开那一斩,应该是‘土转遁身法’……想不到在这个时代,居然又出现了一位有资格修行这门秘典的修者……乱世将启啊……” 樊昊也是一脸凝重道:“原本的计划要不要改变?这件事情上我们书院的态度也比较重要吧?而且这一场之后,他的身份是不是会……” “并不会。”袁青摇摇头:“即便是咱们书院,我相信算上我也只有两人能看穿他的功法。其余势力的更不用提。我也是结合他之前能躲过那记‘逆弦月’,才猜测出来……” “而且,关于计划什么的……你就放心地看戏吧!” “他啊……不可能参加得了明天的指导战的……” ——————————————- 即便情势突变,蒋小萍的神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双臂向后运力,刀身却是纹丝不动。 张繁睁开双眼,踏前一步,弃剑于地,负于身后的那只手是中二指相并而出,缓缓点向蒋小萍的眉心。 少女意欲闪躲,却觉一道道雄浑至极的元气顺着自己释放自寒铁大刀而出的火属性元气,源源不绝地流窜入了自己体内。 土属性元气,本就以厚重见长,此刻在张繁不知以何种秘法激发的情况下,论质论量都并非此刻的蒋小萍所能比拟的。 蒋小萍只觉这些元气迅速突破了体内所剩不多的火属性元气的封锁,如泥沙般沉积在自身的各大元穴点及关节处。 一时间,蒋小萍有如千斤重负加身。 不要说撒刀闪躲,就连空出一只手抵挡都不能办到。 张繁这一指,比起先前蒋小萍那记刀势,速度气势不知差了多少,现下却是令后者避无可避。 一只手扶在张繁的手指上。 一袭白衣的沐鸿微笑点头: “叹为观止的比试啊……张师弟,你赢了。” 张繁闻言,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颜。 蒋小萍一呆,心脏不知为何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个少年就这样,带着胜利的笑容,缓缓倒下. 上台中止比赛的沐鸿赶忙扶住他的身躯,两名白衣院生迅速走上台来,搀扶着意识几近模糊的张繁走出比武场。 蒋小萍保持着双手持刀的姿势,怔愣在原地。 那些土属性元气,随着张繁的倒下,立时便消散开来,无影无踪。 难怪,刚刚张繁连佩剑都弃于地上。 因为,他连执剑的气力都没有了啊…… 但蒋小萍心知,自己确实输了。 她能感应到,刚刚张繁是用一小团的元气,带动的他的手指,点向自己眉心。 如果是实战的情况下,被那一指点中,元气立刻就会破脑而入,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 蒋小萍默默地将刀插回兵器架,然后走出了场外。 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会留在场地,观摩新生中几个强者的对战。 但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 “哦呵呵……”叶长歌看了看以不同方式同时离场的两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徐冬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徐冬晴!” 徐冬晴浑身一激灵,心神自叶长歌猥琐笑容的惊吓中走出,却见沐鸿笑眯眯地冲着自己挥了挥手中的小纸条。 “……” 目送徐冬晴苦着小脸上台抽签,叶长歌也是有些无奈和讶然:想不到抽签的前两人,就是张繁和徐冬晴。 虽然张繁已经获得了一场……唔,惨胜,像这样自己脱力下场,对方毫发无伤的胜利也是挺罕见的…… 而对于徐冬晴,在正式指导战无论她抽到什么对手,自己都不会有丝毫的担心。 不过像这样班里自己关系最熟的两个人第一第二个接连上台抽签的情况,也委实太过诡异了些。 如果下一个抽签的就是自己的话,他估计都会有些怀疑这个资格战抽签完全是人为操控的了…… ——————————————- “这就是人为操控的啊……”樊昊无奈地摇摇头:“沐师弟完全受到你的影响,做事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了……信口开河地编造‘认输就逐出书院’这种子虚乌有的可笑规则,抓签时应该也将自己想看的几个人的姓名条用元做了标记……” “没什么不好啊!”袁青一脸欣赏的微笑:“这种行事不拘于常理的孩子,才是真正有前途的人才啊……而且这也不是特别影响公平嘛,他也只是想比较快地看一下新生中几个比较有趣的家伙的表演而已……” “况且,这些孩子的对手,不也都是由他们自己亲手抽选吗?所以不过是个上场顺序的差别罢了。” ——————————————- 沐鸿抬头望天。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难得的好天气。 “天气好……所以运气也不错吗?太有趣了……” 是啊,完全不能从表情里看出内心想法的徐冬晴,已经把狠厉写满一脸的直向台上走来的何晋鹏…… 这组对决,简直太有趣了啊! 真是运气爆棚呢! 叶长歌看着这场对局人选,也是失笑地摇摇头: 这也算是半个冤家路窄啊…… 毕竟当初就是因为徐冬晴,何晋鹏才开始注意到自己,才会在起初时便有了矛盾,然后在演武时选择自己作为立威对象,从而导致他成为入院新生中唯一一个第一轮比试就失败的存在…… 不知这次面对这个丫头,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态来对阵呢? 貌似,确实也很有意思啊…… 同样佩长剑的两人,在比武台上相对而立。 书院指导战资格赛的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差距 心态,对战前最重要的东西,关于这一点张繁所说的是不错的。 此刻面对徐冬晴,何晋鹏的心态就很复杂了。 当日也只是因为看她好看,少年心性加上公子哥的臭脾气,导致自己与叶长歌冲突,结果自取其辱。本想立威扬名,却稀里糊涂地叫人连剑都没有出鞘就于一个照面内拿下。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这个女孩。 “徐师妹……也是不巧啊。”何晋鹏抖开折扇,轻轻扇动,故作哀叹道:“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无奈天意弄人,也不能弃权。等下我出手时轻一些,你顺势下台便好,如何?” 徐冬晴微笑道:“何师兄这般自信啊……也好,我也不想做过多无用挣扎,等下便依你之言照办好了。” “……”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场下的白衣院生和灰衫院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简直是在台上公开作弊啊! 然而沐鸿却仍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作言语,其他人暂时也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静静地看之后的发展以及沐鸿的相应处理。 “开始!” 依旧是相当不负责任地随意开启了比赛。 “当!” 沐鸿话音方落,场边诸生只听得耳边一声脆响,只见台上徐冬晴手持一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书院佩剑,与何晋鹏的流翠扇招架在一起。 二人气势都相当汹涌,互不相让。 “……” 不是说好一个说下留情一个顺水人情吗?这两个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啊…… “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一届的小家伙,比白衣和黑衣这两届的闷葫芦有趣多了。”袁青笑得开心不已,樊昊却是皱眉道: “这个女孩的剑……是怎么回事?” 袁青耸耸肩:“谁知道呢?光明属性,本身在修行界都是相当之罕见。即便是藏书楼中都没有太多相关记载的典籍。所以她这一手我也看不太懂。应该是元气对于武器的附加吧。” 樊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连你都不知道的术法……她又是如何修习而得的呢?” “这个嘛……恐怕只有指导她的人才知道了。”袁青说着,目光略略瞥向一脸淡淡笑意的叶长歌那里。 ——————————————- 何晋鹏的惊奇感,比起远处观望的两大醒脉巅峰高手,一点也不差。 须知他如今的心态与实力,跟入学初的那场比试相比,绝不能同日而语。 开始的那些貌似骄狂自大之言,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看过先前一场张繁翻手间便逆转局势的表现之后,他真正地对圣品级别的资质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之情。 更遑论这恐怕资质更在圣阶之上的貌似不起眼的女生呢? 所谓的原本从未接触修行的话,他是不能全盘相信的。 所以他才会装作轻敌地说那些话,以期让对方放松警惕。这样一来,开始便全力进攻的话,即便不能一击制胜,至少也能多占几分胜机。 孰料这女孩也是有所提防,自己甫一动手,她便提剑招架住自己这一击。 何晋鹏只觉自己缠绕在扇骨上的元气,在与那柄发光长剑的对抗中,竟不断地如雪般消融。 “这是怎么回事……光属性的元气到底是什么性质……” 不可能让这个现状保持下去,何晋鹏微微侧身,迅速收回兵刃,然后撤开一段距离。 徐冬晴见其退开,紧跟着又是一剑反撩而上。 动作不快,力道不强,何晋鹏一眼便看出其在体质方面,还是相对比较弱势。轻轻一抬扇子,便接下这一击。 默念心法,家传的《玄意五气决》悄然运转,精纯的水属性元气弥漫开来,片刻间便填满了空气中的每一处缝隙。 一时间,比武台这一方天地,便成为了何晋鹏的主战场。 何晋鹏这一手相当狠厉。须知他如今修为已有小成,因为家传功法所致,此刻其所散发而出的元气中,甚至带有一种效果微弱的水毒──说是以毒为名,其实效用并不如何强烈。伴随着空气被吸入人体内的话,会使其脏器运作效率、血液循环速度及元气运转的流畅度都出现微弱的下滑。 即便如此,这种毒性还是相当难缠。一则其必须通过元气慢慢化解,并非丹药所能解决;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累积效果会逐渐明显,作用幅度也会逐步加深,是实战效果相当优秀的一种属性。 在入学对战时,何晋鹏还没能修炼出这种特性。进入书院的这一个月时间,补足了先前修行过程中的种种不足之后,才将家族心法修炼得小有所成。 如今在资格战上,面对徐冬晴古怪的元气特性,他也不敢再有太多保留,开局不久便将力量展现出来。 观战的诸名白衣院生,脸色也都比较严肃:今天上来的两场比试,都是灰衣一届最强几名院生的较量。台上之人每每出招,他们都会在心下暗自模拟换作自己该如何应对,模拟结果通常都不怎么乐观。 他们的知识量,比起灰衣院生来说,是相对占优的。 结合何晋鹏的家世背/景,他们很快地就判断出了其此刻所用功法极其特性。 现在徐冬晴的状况,相当危机。 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女孩在体术方面相当之不擅长。 虽说现在何晋鹏将绝大多数元气释放而出,体内储备不多。但只要凭借身体优势周旋,徐冬晴在地利不便的情况下,只能被慢慢拖垮,然后落败。 看起来,何晋鹏似乎胜局已定。 叶长歌却是表情略显怪异地笑了笑:“居然是这种战斗方式……倒也挺罕见,也不失强大,可惜……” 即便是这般情势,徐冬晴的大眼睛中,神采依旧明亮。 “断。” 一个字音轻轻被她吐出,离其最近的何晋鹏甚至都有点没太听清其声音的内容。 然而片刻之后,他脸色却是徒然一边。 他感应不到,自己和自己散发出的元气的联系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要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维持,周围这些元气,不过就是水属性浓郁了一些,却不再具有那种水毒的特性! 何晋鹏抬头看向徐冬晴,却只见一只掌心透着光亮的素白纤手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何晋鹏低吼一声,调动起体内残留不多的元气,右掌带着淡蓝色的光芒匆匆迎上。 何家绝学,烟涛碎玉掌! “砰!” 元气压缩在狭小的空间内猛烈碰撞,爆发出如雷的巨响。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便自台上倒飞而出。 离得较近的甄修谨飞身而起,将其接住。 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原本看上去稳占上风的何晋鹏,顷刻间居然被人破去术法,面对面震下台来,昏死过去! 众人再向台上看去,徐冬晴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嘴角甚至都出现一道血迹,看起来也是受伤不轻。 这下也不用沐鸿宣布,本场的胜者,已经很明确了。 徐冬晴还是比较有礼貌地向几位白衣院生行了个礼,便慢慢地从台上走下。 差距! 无论徐冬晴看上去状态如何凄惨,但是无论从用时,还是其对手的下场来看,这局所能反应出的,都是两者间.裸的差距。 连实力大进的何晋鹏,在徐冬晴的手中都败得如此之快。 这短短一个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感,萦绕在每个观战者的心间…… 正文 第四十章 更大的差距 面对得胜归来、一脸苍白却隐藏着一分骄傲笑容的徐冬晴,叶长歌自然也是含笑迎上,然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装得不错啊……我若不明就里,恐怕也得一并被蒙混过去……” “演技还可以吧?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坑我哥……” “……应变能力不错,废除咏唱施展的‘圣持术’和‘圣言术’,都是当时针对战局的最佳选择。” “嘻嘻,得你夸奖,还真不容易呢……” 以徐冬晴现如今元丹境的境界,对付至多半步醒脉境的何晋鹏,自然不可能像表面这样的狼狈。 血迹只是因为徐冬晴自己运内劲震伤了部分内脏而流出的,实际上也并无大碍,晚上运转圣疗术就可以恢复。 但是她在对战时的手眼反应与术法选择,确实让叶长歌刮目相看,令他发现了这个女孩在战斗方面的天赋潜能。 至于其他人看到的东西,就不太一样了。 “……她入学时,应该没有一分修行气息吧?” “……樊师兄,我又不是瞎子,而且我的感知能力更在你之上。她当时如果体内有一分元气,我便自废修为身填沧澜江。” “……师弟别激动……” “……我他娘的能不激动吗?”袁青咬牙切齿道:“这……这他妈的是怪物啊!才多长时间?一个月,就一个月而已啊!这起码是醒脉初的修为了啊!相比之下,咱俩这三十多年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樊昊侧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是很难相信。要么就是她原本就有根基,要么就是这一个月内她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只凭天赋,不可能这么可怕。” “自然是不可能啊……”袁青以手抚额:“我现在切实地受到打击了……不过话说回来,徒弟厉害到这种程度,我还是蛮期待师父到了什么境地。” “那就看吧。”樊昊指了指场地:“现在他就要上场了。” ——————————————- 黑幕。 这绝对是黑幕啊! 虽说已经预知明天正赛时就会被黑幕了……但用不着在资格赛就玩这套吧? 叶长歌用最不情愿的表情走到了沐鸿的身边,看也不看地就从箱子里随便摸了张纸条就递给了沐鸿。 沐鸿打开纸条一看,险些笑出声。 “唔……要严肃,我是这场的主考……” 就这么想着,沐鸿好不容易才扳过面孔,然后用标准的笑容念道: “林寂……请上台。” “……” 真不是这么巧吧? 白衣院生们齐齐看向沐鸿,他们都知道这个表面阳光稳重的大师兄,实际上是个喜欢刺激喜欢由着性子乱来的家伙。 当年白衣一届进行资格战的时候,他便言语挑逗云骄和甄修谨同时与他对战,并且以一敌二一战胜之,从而扬名。 因此之后的日子里,同届这些人都不太敢跟沐鸿动手切磋了。而沐鸿近年多数时间也是闭关自悟,连日常课业都很少修习。只是每次出关时,都会将原本自信满满的云、甄二人修理个半死。 所以即便沐鸿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同届其他人对其的敬意与惧意都不敢稍弱一分。 眼见在其主持下,连续三轮出现如此诡异的签位对阵,他们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到这位一脸微笑的白衣大师兄身上。 灰衣院生们反而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届院生收取,虽说一定程度上有对于实战能力和境界方面的考核要求,但真正最厉害的,还是那几个天才人物──尤其是在书院最初一个月的补全提升后,差距更为明显。 这次的资格战,本来很多人对于自己可能对阵的对手都心怀几分忐忑,不料最棘手的几个强者,居然诡异地上来就相互对上了。 现在除去还剩一个杨易是谁抽谁倒霉的扎手点子之外,其余的对手,他们相互都有堪与之一战的信心。 这如果真有黑幕,这种黑幕,也太过福利了啊! ——————————————- “虽然这个抽签看起来不太靠谱,不过还是比较合我意的……” 林寂长剑指地,衣衫飘扬,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 今天的叶长歌倒是没有带他那柄出不了鞘的长剑上台,而是选了一柄普通的书院制式佩剑。 要说装逼装出神仙范儿,还是这些世家子弟是行家里手啊! 本来叶长歌是先上的比武台。结果后上台的林寂先是亮了一手轻功,飘飘然落在台上。继而长剑出鞘,轻甩衣袖。配上其俊秀的容姿,满满的江湖中少年剑侠的俊逸风采。 这下子叶长歌心里就不爽了:你出场搞得噱头十足,让我怎么做啊?总不能再学你吧?怎么说跟你也有一分同窗之谊,这么踩着我上位,不太好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从早上开始这个小子就阴阳怪气个不停,叶长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凭什么就这般忍受? 更何况……还没开始打就说这么多,这不是一副他赢定了的样子吗? 叶长歌平日在书院表面上一副事事不挂心的懒散样,实际上心气极高,又怎么忍得了被人这般瞧不起? 欺人太甚啊? “开始!” 林寂眼中光芒一闪,长剑提起,淡灰色的雷芒闪烁其上,看上去气势颇为摄人。 叶长歌却是一脸奇怪地道:“咦?你这是做什么?” 林寂一怔,紧接着脸色一沉,反应过来了什么。 刚刚的“开始”,似乎是面前这人喊得。 “别紧张。”沐鸿施施然自台下跃上,拍拍林寂的肩膀:“这次不算你违规,你好好调整下心态,调整好了告诉我就行了。” “……多谢沐师兄关心。”林寂咬牙切齿道:“我状态没问题,沐师兄你赶快宣布比赛开始就好了。” “我没问题,我不紧张。”叶长歌抬抬手,示意自己随时都准备着开始对决。 “好,那就……开始!” 话音未落,空气中电芒闪烁。林寂含怒之下率先全力出手,一记“弧雷乍闪”掠向叶长歌颈间,动作既狠且快,难以抵挡。 就在林寂脚下发力的同一瞬间,叶长歌也动了。 他的身体向左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又迅速地向右摆去,同时大步跨出。手腕翻转,精钢长剑寒光闪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 “刷!”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竟然没有发出一丝金铁碰撞之声,也就是说两人这一个照面,两把剑根本没有交在一起。 那两人这气势汹涌的剑招,各自都造成了什么效果呢? “好东西啊……”叶长歌单手把玩着一枚玉佩,头也不回地笑道:“林师兄果然是雅趣之人,与人比试还不忘佩这些风雅之物。” 林寂向腰间看去,那断裂的穗子便映入眼帘,鲜红的色彩毫无喜庆之意,刺眼生疼。 “怎么可能……他的体术能力怎么这般强?” 林寂愣在原地,要知道半步筑基的境界修为,并不是他的自豪的地方。 他最大的倚仗,是自己由家传剑法和书院的剑术结合而生的体悟。 有这份剑技体悟,他自信同境对战不会弱于任何人。 然而,刚刚叶长歌居然那般轻而易举地便使出当日韩教习所演示的“逍遥式”,视自己的剑招若无物般便从自己身边经过,顺便斩下自己的玉佩? “不,巧合而已……”林寂猛地回过身,运劲提剑斩落。 “大霹雳!” 叶长歌笑着摇摇头,背身一剑反撩,“当”地一声正劈在林寂的剑身上。 这招“大霹雳”,乃是林寂自悟的绝学。出剑时不尽全力,剑至半途,可多运一重劲于其上,威力倍增。 叶长歌却光听声音,便精确地一剑卡在其加劲的那个关键时刻,直接斩在剑身上。 不待林寂如何惊奇,叶长歌腕子一翻,长剑压住林寂的剑身。 紧接着,后撤一步,贴住林寂身子,反手一肘向上打去。 林寂原本再运第二重劲,猝不及防下被叶长歌一剑破招,不及再运力变招,只觉下巴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只有点点金星乱舞。 “唔……”林寂被叶长歌一靠一肘生生打翻在地,还来不及多做反应,明晃晃的剑刃已然递至颈间。 “沐师兄,这一场,是我胜了吧?” 阳光下,台子上,叶长歌负手垂剑,仪态翩翩,如是笑问。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眼力见 “逍遥式!” “止水剑意!” 战毕良久,樊昊和袁青才各喊出一个名次。 他们眼中的不可思议,更非场上的林寂所能比拟。 “这怎么可能?”即便以樊昊的定力,都忍不住讶然道:“这两门剑术技巧,怎么可能是入院才一个月的新生所能学得到的?” 袁青也是一脸阴沉之色:“逍遥式……如今书院也就韩韬练到了大成境界,但他不可能平白无故教给一个新生。‘止水剑意’整个书院先前更是只有我才修炼有成……等一下……” 袁青蓦地想起,上次在藏书楼口,见叶长歌施施然而出。 “这小子……在藏书楼里……该不会……” “藏书楼?”樊昊诧异道:“袁青,我这些日子不在书院,怎地有新生能进藏书楼学武了?” “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按照规矩来的……现在坐镇藏书楼的那位也不是按照规矩办事的主……”袁青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知具体是何原因。但我曾发过誓,只要是她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反对……所以顺其自然吧……” 樊昊知道袁青说得“她”是谁,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也不多说什么,看向场地的眼神却还是难免地染上三分忧虑。 袁青低下头,双拳紧攥,指甲戳破掌心都不自知: “……但愿你并无他意。倘若你真的心怀不轨利用她做出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 “沐师兄,这一场,是我胜了吧?” 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林寂被打得兵器脱手,剑刃加颈,显然已是落败。 沐鸿眼神复杂地看了叶长歌一眼,才宣布了比赛结果。 作为书院门生中的顶尖人物,他又如何不知“逍遥式”和“止水剑意”是怎样的剑术技法呢? 诚然在他看来,叶长歌对于这两种剑技的掌握还相当稚嫩。 换作自己与之对战,自然不可能被那两招拦住。 但是能够在入院才一个月的时间内掌握这两种剑技,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林寂脸色苍白地坐起身,拾起佩剑。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请求沐鸿再重新开始一次比赛。 太快了,太匪夷所思了。这样的落败看上去简直过分地不真实了。 但作为林家这一代嫡长子的他,在这一刻还是寻回了冷静,持剑执礼道: “叶师弟好剑术。” 叶长歌也拱手恭声道:“林师兄承让了。能自创剑技,也是很了不起。” 林寂惨然一笑,嘴唇翕动。他很想问叶长歌到底是怎么看穿自己的剑路,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的应变的。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失魂落魄地走下了比武台。 年轻人嘛,经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 叶长歌美滋滋地在心里给自己扣了一顶失足少年人生挽救导师的帽子,挽袖收剑轻飘飘地走下台来,带着徐冬晴离山而去。 资格战只有一轮,胜者就能获得第二日指导战的资格。进行过资格赛的院生也可以提前离场。 如今灰衣一届的顶尖高手几乎全部在台上过了招,所以后面的比赛对这几个比完赛的人而言即便也就是可看可不看的了。 叶长歌带着胜利的喜悦感,与徐冬晴走下山,过郊区,入了郡城。 胜的干净利落,走得潇洒至极。一路上天好景美人心悦,叶长歌却不知为何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左顾右盼,正对上徐冬晴无辜的大眼睛,这才想明白,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小晴晴……是不是忘了有什么事没做?” 徐冬晴略微向后缩了一些,眨巴眨巴眼睛道:“什么事?是忘了去看望下张繁吗?” 叶长歌笑眯眯地摇摇头:“不是哦!张繁那小子把自己元气用尽,又受到秘法反噬,每个三两天不可能醒来呢!” 徐冬晴的神色更加警惕了,怯怯地道:“你平日吃的药材在客栈里还有存货。就算不够的话,现在不才刚进城吗?再买就好了啊!” 叶长歌斜向上仰起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微微叹了口气,语带忧伤地道:“唉,咱们相处也有月余,却还是没能培养出多少默契了啊。” 徐冬晴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就这么微侧着脑袋盯着叶长歌看。 叶长歌负手冷然道:“我方才两招击败林寂,剑招是否潇洒?” “潇洒。” “我将他击倒在地,剑锋指颈,笑问师兄得胜与否,是否显得气质出尘?” “出尘。” “我得胜后带你飘然远走,是否风采独彰?” “独彰。” 叶长歌瞪大了眼睛,用最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没听见你主动夸赞我只言片语呢?” “……”徐冬晴疑惑道:“一场筑基境之间的战斗,又有什么值得特别点明夸赞的呢?” “……” ——————————————- 客栈里,徐冬晴捧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汤药,一边跟来往的小二伙计打着招呼,一边向居住房间走去。 推开门,还没喝药的叶长歌脸色比药色还难看。 “药煎好了。”徐冬晴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桌上,然后讨好地笑了下。 “嗯……”叶长歌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端起药碗,猛地瞪大眼睛,一口将药灌进了嘴里。 “唔……”叶长歌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脸颊鼓得像个球一样; 仰起脖子,狠狠地拍了两下大腿,带着极端狰狞扭曲的表情,将那口汤药咽了下去。 “噗……”徐冬晴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每次她看叶长歌喝他后改进的比原先难喝了无数倍的新方汤药,都情不自禁地想笑出声。 但是今天不同往日,她刚刚才把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给得罪狠了,所以她需要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叶长歌放下汤碗,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 徐冬晴蹑手蹑脚地绕到叶长歌背后,轻轻地把手放在叶长歌的肩上揉捏起来。 一双小手软若无骨,偏偏力道和节奏都颇佳,让人十分受用。 叶长歌轻轻地哼了一声,半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道: “你这门手艺倒还不错啊!” 徐冬晴吐吐舌头笑道:“嘿嘿……以前伺候老太君的时候练的,还可以吧?” “嗯……”叶长歌耷拉一下眼皮道:“那就勉强原谅今天你没有眼力的行为吧……” “……谢谢公子宽恕……” 叶长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太服气吧?你说筑基境的战斗没什么可看的?” “你呀,还是没摆清自己的位置啊……” “这里毕竟不是修行界,无论什么境界的战斗,你所要看得都不是所谓的术法技巧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里是书院,是大平最高水平的修行地。在这里能崭露头角的人,没有一个身后是纯白如纸的。” “就譬如跟咱们关系最为密切的张繁同学……”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街边,巧遇 “张繁?”徐冬晴皱起眉头:“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那可大了去了……”叶长歌倒了杯茶水,清清嘴里味道,慢条斯理地道:“‘凝滞术’,‘地转尘遁’‘怒威严身’……他在整个比赛过程中总共施展了三门术法。而后两门术法又都必须建立在同一门功法的基础上施展……” “说到这里,我都有些好奇第一代的那位“昌和先生”当年是怎么想的,将这种即便是在修行界都算是顶尖功法的典籍带入大平……好在这门叫什么《厚德戊土持心法》的典籍似乎相当难以修习。这么多年总共也没有几个修成者的记录……” 叶长歌从怀中摸出先前在狼牙山缴获的那枚玉扳指,把玩着,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张繁……身份方面我有大概把握,但是立场什么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现在我也不于你说明,对现在的咱俩来说,其实知道更多暂时也没什么用。” “筹码这种东西就一点点累积吧……” 徐冬晴托着腮帮子,好奇道:“你的目的……到现在我也不是很了解,想来你也不会跟我说。不过总该有一个短期的目标吧?现在作为你的搭档,这种程度的底细总可以跟我透露下吧?” 叶长歌愣了一下,然后略一思索,回答道:“这么说吧……我要入栖霞剑宗,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现在在这么个地方,想要入栖霞剑宗,还是需要通过半山书院。” “现在大平王朝格局混乱,最多五年,就会产生大变。” “我要做的是……以此契机,登上这个王朝的顶点!” 野心的光芒,在叶长歌的眼神中闪烁。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这跟入栖霞剑宗又有何干呢?” “……这就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按照我的流程来走,这个目标只会是水到渠成。” “好吧。”其实徐冬晴还有许多的疑问,但不知怎么地,她隐约感觉到叶长歌的情绪似乎莫名其妙地不怎么高,也就没再出声问询。 “……我出去转一会儿。”叶长歌沉默一会儿,晃了晃头,起身外出。 “我也跟你一起吧!我自己在屋里也没什么意思。”徐冬晴跟着起身。 叶长歌“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表示,便出了客栈。 ——————————————-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因为很重要,所以要再强调一次。 龙兴郡的往来人流依然相当之大,作为一个以周边景致风光而闻名的郡城,一年到头几乎都处在比较繁盛的景况中。 叶长歌走在街上,看着人流往来,神情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柔和之意,却又更隐着几分难以言表的忧伤之感。 徐冬晴就那么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即便不看他的脸庞,不知为何也能比较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 不知他因何忧伤,不知自己为何能这般明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过十四岁的徐冬晴想不通的东西自然有很多,今天却不知为何格外地想弄个清楚。 但她还是那样静默地跟随着,眼睛只盯着那个依然充满谜团的背影,一言不发,咬着下唇,不知在思索何事。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那个背影在她的视线中越放越大。 徐冬晴心头一惊,立刻停住脚步。却见叶长歌诧异地问道: “蒋小萍?你下山来了?” 依旧是院生打扮的蒋小萍也是一脸诧异地站在街角处,自然就是下山来了。但叶长歌问得也并不是什么废话,因为这个军人作风的冷傲少女下山入郡城,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令人诧异的事情。 因为日常起居用品之类的东西,在书院中其实都是备全的。单以同种功能性上来讲,郡城里有的,书院基本都有。 那么在这外界,有什么是书院没有的呢? 叶长歌虽然心情有异,但在需要的时候,还是很快地转回心思,不过眨眼间便在心底盘算出数个答案。却也不提及,而是抛出了这么个寻常熟人间偶然见面时,经常会用上的一句近似废话的招呼。 蒋小萍似也想不到这般容易就和叶长歌碰见,怔然之下,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么一来,叶长歌自己反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观其神色有异,颇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灵光闪现,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去看望过张师弟的伤势了吧?应该不打紧吧?” 蒋小萍神色中又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之情,虽说细微而短暂,却又被心思敏锐的叶长歌捕捉到了。 少女又是点了点头,这次却不是下意识的举动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比起平常更深了几分。 叶长歌浑若未觉,微笑着点头道:“那就好,省去我一番担心了。今日比试完成,也是难得空闲,多走动走动,也是不错。” 蒋小萍第三次点点头,不再理会叶长歌,踩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步距,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尾。 叶长歌开始思考之后,情绪似乎也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了一些,低声笑问徐冬晴道: “丫头……你有没有看出些什么端倪?” 徐冬晴略显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迟疑道: “小萍好像从入院以来,就没有下过山……咱们这一批院生中的所有女孩子几乎都会下山采购点胭脂水粉,也只有她从来没这么做过。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反常。” 叶长歌翻了翻白眼:“这又有什么反常的?她本身就是镇北军安排到书院来的人,总要跟那边的人做一下情报交流。要么刚刚为什么会对我流露出一分若有若无的敌意,就是因为我话太多了,很像在试探他们军方相关情报的样子……”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鬼啊!”叶长歌又是鄙视地一笑道:“我说过要你从表现看本质,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表象情报所能体现的一些内容而已,结合其他东西分析下呢?” 徐冬晴嘟起嘴道:“我又不了解她。你对她这么了解,那你就好好分析呗?” “我也知道你对她不甚了解,只是告诉你要养成这么个思考习惯而已,毕竟日后跟我行事,有些东西还需要自己判断……”叶长歌顿了下,低声续道:“虽说这蒋小萍出身行伍,但她与寻常的军人又有些不同。” “她本身是镇北军最精锐的斥候之一,心志比其余的军士更加冷静坚韧。像在郡城里遭遇熟人,这是她本来应该考虑到的东西,事先应该就所有的情况构设出相应的对答方案。像刚刚那样以冷硬的神情应对,看似避免‘言多必失’的过失。但其实是最为愚蠢的应对表现,反而欲盖弥彰。” “这,绝对不是一个精锐斥候的合格表现。” “那么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目前的心神状态有些问题。” 说到这里,叶长歌略显促狭地一笑:“对于一个精锐军人,如果是公事相关的重大事情,即便惊人,其实多数对他们而言,只需服从就可以了。这方面根本上能影响他们心神的事件很少,概率很低。所以八成是个人私事……这样的事情就在今天发生,是不是有点凑巧了些呢……” 徐冬晴想起上午张繁瞬间扭转局势时的凌然气势,想起他那稳若泰山的一指,心觉此事似乎确有蹊跷。 然而此刻的叶长歌却无暇再为她细说其中的猫腻了。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一个方向。面色中有疑惑,有惊喜,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无关术法,似有一股火焰自其眼中升腾而起,那样地热切,那样地灼人。 只因那道自街口飘过的淡绿色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