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七魁》 正文 第一章 亘古久远,天地间始终是一派昌平祥和之景,苍生安泰,万物有序,直至那个微凉的蒙晨,大地震颤,撕裂,崩塌,一道浓重的黑色煞气,自九幽深处,破碎虚空,戾啸而出,顷刻间怨气冲天,更是遮云蔽日,致星月蒙尘,八方厉鬼哀嚎,至此,人界大乱! 凡世寥寥数日,已然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残垣断壁之象犹如炼狱一般,就在人界死寂之时,暗红的煞戾之间,惊起一泓清气,但见一身着素衣道袍之人,迎风傲立于绝巅之上,仙风道骨,尽显出尘之态,俯瞰芸芸众生,不禁心中悲痛万分,可那须发白眉间,已是威势凝重! 心念即动,便已夺尽天地神威,唤来风卷残云之势,但见道人纵跃而起,秉持天道之法,只身纵御七大仙器天痕剑、千水琴、释念珠、焚荒鼎、一断图、朱黎扇还有寄灵渊玉璧,傲然凌于半空! 破指引血为印,顿时神纹符章盛亮而起,斩破荒世混沌! 吼! 咆哮声起,煞戾不弃!道人峻色相对,催动七大仙器,只见七道精光冲破怨咒,以不可阻挡之势,屹立天际! 乍起道咒梵唱,回荡宇内而不止,煞戾凶气虽不甘挣扎,却是难抵这浩然正气,被打回冥界幽渊之中! 浩劫散去,人界终是恢复清明祥和。 救世道人被余生尊为笈胤仙人,得众生叩拜,可笈胤仙人仅是淡然一笑,即驾雾而去,隐入落界山,就在众生以为笈胤仙人将以无量功德羽化封仙于落界山,发扬天道之法时,不想笈胤仙人却是令座下七子各自命连一件仙器后,逐出落界山,散落天涯!而之后,落界山更是隐迹人间,再寻无道! 笈胤仙人座下七子,命连仙器,散出落界山后,便各自创立仙门,既是护守仙器,亦是发扬天道之法,为天地正气之擎柱!被世人尊为七大仙门! 那命连天痕剑的七子之一孙风扬,自离开落界山之后,仍是一心求道,最后落入中州太虚峰,凭借一身精妙术法和手中的仙器天痕剑,几进几出,扫清了太虚峰周遭的山匪恶霸,顿时声名远播,遂在太虚五绝之最处,中龙峰、望北峰、南灵峰、苍东峰、莽西峰种下禁制--五行天机印,由此开山立派,建起太虚门,广收弟子,顿时,向往天道之法的贤智少年纷至沓来,拜入孙风扬座下,而太虚门自此亦是一举奠定了天下第一仙门的地位,不可撼动! 太虚五百年,孙风扬驾鹤西去,但是巨为天下正道之擎柱,太虚门传承至今,已是两千七百余年,而当今坐视峰峦,执牛耳者,便是太虚门第五任掌教,玄青真人,在他的励精图治之下,太虚门昌盛之势更是犹胜往昔。 ---分割--- 是夜,寂静无声,星月隐匿,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忽然,一个身影在树林间迅疾穿过,隐隐看去,他身后好像还背着一个人,看身形大小,背着的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孩童,但其身法飘逸稳健,气息吐纳拿捏又极其精准,行进时,不仅未受背上孩童所累,更是避过了太虚门一路上所设的暗哨,就连周遭的草叶轻虫也不曾惊扰,此人声形俱隐,直奔那太虚首峰中龙峰而去! 来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时辰尚早,可他却是心急如焚,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无奈百密一疏,忙中出错,加上越靠近中龙峰,太虚门的守卫就是愈发的森严,他一不小心,还是触动了护山禁制,顿时,漫山铜铃大作! “不好!”来人暗道一句,他虽心中焦急,却没有慌乱阵脚,既已形迹败露,则不必再躲躲藏藏,有所顾忌了,毕竟,尽快赶到太虚门,将背上孩童交给玄青真人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此时,中龙峰上人影窜动,众多值守弟子举着火把朝他围拢了过来。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太虚门,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来人不做应答,一眼望去,虹桥那边,便是恢弘的太虚大殿,当下心意一横,厉声道:“得罪了!”说话间,竟是祭起灵息,脚下一顿,已然纵身跃出,半空中,又是朝着拦在前边的太虚弟子击出几道横贯之气,却是避过了他们的要害之处,待他落在虹桥的另一端,暂得安全地势后,又回身对已躺倒在地的一众太虚弟子施礼道:“无心之过,还请诸位道长见谅!”说完,便又赶紧转身朝着太虚大殿奔去! 越过太虚广场,便是看见了横匾上书四个大字,太虚大殿,他站定石阶前,心中悬石终是放下,抬手解开胸前捆带,反手将背上孩童抱下,轻轻放在了石阶之上,又从怀里取出两物,一物是绣工精美的布囊,另一物却是一封书信。 他看着孩童清秀面容,眼中多有不舍,却也是无可奈何,他不能让任何人甚是包括太虚门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会对孩童多有不利,于是狠一咬牙,转身就走! “站住!” 随着一声轻叱,一个清丽的身影从大殿飞出,竟是一女子? 神秘人顿步转身,看见阻他的竟是一名年轻女子,心中颇为意外,因为天下人皆知,太虚门从不收女弟子。 他不知女子身份也不奇怪,这女子正是太虚门当今掌教玄青真人两年前所收的义女--慕雪吟,只是因为某件不可外传之事,是以鲜有人知道玄青真人还收了个义女,即便是望北南灵,苍东莽西四峰首座,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师兄玄青真人为何突然会收了个义女。 而慕雪吟秀绝的面容上此刻尽是冷峻之色,厉声道:“太虚门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还不快除去面巾,报明身份!” 虽不知其身份,可神秘人还是倾身施礼,缓声道:“在下并无意冒犯太虚门,今次之举,实属无奈而为之,多有得罪,还请仙长见谅。”随后他又指着石阶上的孩童,继续道:“这名孩童,在下亦是受人所托,还请仙长将他交给玄青真人。” 说完,也不等慕雪吟反应,神秘人便是一纵而起,极快的隐匿在夜色之中! “追!” “不必了。”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御空而来,落在殿前,但见其面容青颧,道骨仙风,一身超然物外之态,赫然正是那名动天下的太虚门掌教玄青真人。 “义父····” 慕雪吟没想到此事已然惊动了闭关中的玄青真人,正意欲禀明情况,却是看见了玄青真人脸上对她一贯的冷漠之色,登时心中一紧,低下头去,忍住满腹的纠葛委屈改口道:“掌教真人···” 玄青真人不语,而是径直走向了石阶之上的那名孩童,只见那孩童双眼紧闭,眉间微皱,显出痛苦之色,似是有伤在身,玄青真人落手探脉,凝神一会,竟是露出满脸的不解和惊诧之色! 那神秘人也并未远去,而是隐匿暗中,他得看到玄青真人亲自收下那孩子,才可安心离去,望神州之上,七大仙门并立于世,唯玄青真人仁德备至,以天道无私,兼爱天下众生,是以天下第一仙门之称,虽未得其他仙门认同,却也未有否认过,便是默认了,这也是他将那孩子托付给玄青真人的理由。 大殿前,玄青真人站起身,皱眉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孩童,心中却是一番汹涌不及,这孩童不仅毫无修为灵息可言,便是命格,也是晦暗如墨,按理说,当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孩子了,却是为何,他所受内伤,竟会是幽冥外道歧术! 玄青真人之所以如此惊诧,是因为自两千七百年前那场人界浩劫之后,传承外道歧术的苍冥合一脉便随着幽冥界的那股腥戾煞气被笈胤仙人一同覆散,尔后至今,天道浩荡,几无再见幽冥歧术,除开两年前的那位黑袍人··· 满腹疑惑中,玄青真人拿起孩童身上的那个布囊与书信,布囊内是孩童的姓名与生辰。 “苏璟飞?年十二···”玄青真人看了看躺在石阶上的苏璟飞,又是拆开了那封书信,只见上面竟是以血为书:中州太虚,领袖正道,落难遗孤,望请照拂,遥顶叩拜! 玄青真人将血书收起,又看了一眼苏璟飞,不禁联想道两年前的那位只身挑上太虚门的黑袍人,所使的正是幽冥歧术,难道苍冥合··· 玄青真人略为沉思,便是将两物一收,背手而立,望向不知名处,朗声而出,只闻得幽深的夜色中,一道浑厚气蕴化音荡开:“此子,玄青收下了!” 说完,玄青真人并起双指,便见有微微青芒萦绕其上,尔后极快的点指在苏璟飞的几处穴位之上,随即袖袍一挥扯,随着昏迷中的苏璟飞一声闷哼,便看见一抹暗红的煞气顿时被牵扯而出,然后消散在夜色之中,这般,玄青真人才负手,对慕雪吟道:“不过是被波及,并无大碍,叫人送去厢房,好生休息即可。” 慕雪吟则有些不甘愿道:“那人擅闯太虚门,又是来历不明,还害的掌教真人半道出关,就这样放他走了?” 玄青真人不以为意,淡然道:“我本以为是黑袍人复返,这才出关,原来不过是落难之人,并非我太虚之敌,无妨。” 玄青真人既已这般说了,慕雪吟也无二话,遂应了句:“是。”转身带人将苏璟飞抬了进去。 黑暗中,神秘人在亲眼看到玄青真人将苏璟飞收留后,才长出一口气,不想紧绷的心神方一落下,却是忽的气血逆行,顿显残灯之象,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遂对着太虚大殿的方向,勉力作揖道:“多谢玄青真人!”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清晨,天色微亮,山涧中,神秘人靠坐在石壁之上,见四下荒野无人,便是除去了面巾,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惨白,嘴角的血迹早已凝固发黑,整个人亦是颓败不已,气若游丝,已然油尽灯枯,他虚弱的望着天边,呢喃道:“苏轻野幸不辱命,已将少主交予太虚门掌教玄青真人,望苍天庇佑!” 言尽,只见苏轻野盘膝而坐,双臂一震,灵元骤起,周身上下顿时泛起赤色炎焰,仅是须臾,苏轻野便如一具灰色的石刻一般,等得一阵山风拂来,就这般无声无息的,化为灰烬,随风而逝,就此身死道消! 正文 第二章 太虚门 “这是何处?”苏璟飞嘴里呢喃着,跌跌撞撞,满面惊恐之色,入眼尽是一片晦暗之色,毫无方向可循。 哗!忽然有东西溅到了脸上,苏璟飞一怔,只感到黏糊不舒服,且尚有一些温热之意,随之而来的便是腥臭之气直冲鼻息,抚手一看,竟然是血! 谁的血! 苏璟飞心中顿时惶恐不安!胡乱的四下张望起来,只见周遭晦暗里渐渐淌出的竟是暗红色的血液,缓缓的朝他流了过来。 就在苏璟飞站立不安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大声喊道:“快跑!” 话音还未落,便是一股滔天的杀伐之意紧紧的逼迫而来,几欲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璟飞本能的后退着,蜷缩着。 咔咔!苏璟飞好似踩到了什么,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转身一看,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一惊吓,苏璟飞顿时是一屁股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快速的后退着以求远离那具可怖的尸身,却是看到前方不远处许多人影缠斗在一起,可随即,那模糊的身影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直到再无动静!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周遭原本暗红的血液竟突然变得鲜红起来,哗啦呼啦,一大片一大片的渗了出来,粘稠恶心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交出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对苏璟飞说道,语调平缓无奇,却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中,显得格外的有压迫力,不可违抗。 “交出来,你会死的舒服一些。”那声音再次逼近。 忽然,一只枯槁的手从晦暗之中疾速的朝苏璟飞抓来! 啊!! 呼··呼···· 厢房内,苏璟飞立时惊醒而起,一身冷汗不住,正急促的喘着粗气。 却是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阳光照了进来,颇有些刺眼的味道,而背光之中,一个人影冰冷道:“你既然已经醒了,那便随我来吧。”说着,又是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苏璟飞才发现方才与他说话的是一个女子,此时正在前面领路,不见其面容,可她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势,却犹如千年霜雪一般,叫人不敢靠近,是以苏璟飞喉头几动,可终究还是没敢与她说话,只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而这名女子,便是清冷如冰的慕雪吟了。 一路走去,苏璟飞见得周遭殿宇琉璃,云雾汨汨,再望远处,但见长空通透如洗,叠叠白茫间,竟有青峦峰角隐现,这宛若仙境一般的地方,令苏璟飞一时惊诧莫名,难不成此刻自己正在云天之上? 又是穿廊过阁,云雾散处,一座恢弘的殿宇出现在苏璟飞眼前,定睛看去,只见横匾四字--太虚大殿! 大殿之中,掌教玄青真人稳坐殿首之上,而望北、南灵、苍东、莽西四峰首座真人则分坐在殿下两侧。 入得大殿中去,气氛肃穆庄重之下,苏璟飞心中顿时满是敬畏,又是见得四峰首座面色各异,正襟危坐,更是不禁有些惧怕了。 “你醒了啊,可还有哪处不适?” 听得问话,苏璟飞一个激灵,循声望去,但见殿上老者玄青真人此刻面色温和,脸有笑意的正看着他,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态,谅是清风难及! 苏璟飞定了定心神,对玄青真人虚了一礼,问道:“敢问道长,我这是在哪里啊?” 玄青真人捋着白须,道:“太虚门,中龙峰上。” “我为何会在这里?” 玄青真人随即脸色微变,眉间皱道:“你不知道?” 玄青真人本还想通过苏璟飞了解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苏璟飞一脸茫然,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家人?”玄青真人继续问道。 苏璟飞沉默好一阵,竟是答不上来。 “那你的名字你总该知晓吧?” “唔···也记不清了。” 殿中顿时一阵唏嘘,玄青真人不禁神情黯然,苏璟飞对过往一概不知,看来是得了失魂症无疑,可看着苏璟飞眉头微皱,迷茫不已的样子,玄青真人又是心中不忍,开解道:“无妨,你既要入我太虚道门,本就当斩去尘缘,了断俗世纷扰,清心修炼才是,你记住了,你叫苏璟飞,今年十之有二。” “道长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年纪?”苏璟飞疑惑道。 玄青真人从怀中取出苏轻野留下来的布囊,交给苏璟飞,道:“你的家人将你送来之时,留下了这个,你一看便知。” 苏璟飞赶紧打开布囊,见里面藏着一方丝巾,尚留有着淡淡清香,而上面绣刺着的正是自己的姓名与生辰,只见手帕针工疏密有致,精巧细腻,除姓名生辰外,还有一行祝语:平安康泰,苏璟飞看得丝巾,登时泪落神伤,想必此物定是出自至亲之手。 忽的,苏璟飞哭吼道:“道长!我是谁!我的家人现在又在何处!” 偌大的太虚大殿中,只回荡着苏璟飞凄厉的哭声,令人动容,便是那冷若冰霜的慕雪吟亦是触动,这般遭遇,与自己竟是如此相似! 人心最悲时,莫过于生死两茫,仅仅一夜醒转,竟恍若隔世! 此刻的苏璟飞便似那无根浮萍,飘零于偌大的天地之间,四下苍茫,不得归处。 而他,才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稚童而已。 见得少年撕心裂肺,玄青真人亦是心下触动,不忍眉间紧皱,却不知如何慰藉,良久,才凝声叹息道:“玄青虽回答不了你,却可收你为徒,修习天道之法,你可愿意?” 苏璟飞一愣,抬眼看向玄青真人,忆起方才昏睡中那个混沌不清却又可怖不已的噩梦,想来那声“快跑”的疾呼,也必是至亲的呼声!苏璟飞又是低首看着手中那方丝巾,其上至亲之息犹在,顿时心如刀绞,不禁将丝巾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心神深处,一个声嘶力竭的愿念,竟是那么的决绝! 纵是万劫不复,我苏璟飞也定要破散了这浑噩的迷雾不清,寻得真相!寻得至亲过往! 苏璟飞一把抹去满脸泪水,决然道:“既然我的家人将璟飞送来这太虚门,便是将弟子托付给了道长,弟子当然愿意拜您为师!”说完,苏璟飞就噗通跪了下去,叩首行礼。 玄青真人闻言,倒是忽的心中一惊,这苏璟飞失魂醒来,便遭了这么一番不明不白的大变故,只怕换了平常的小孩,早就慌乱的不知所以了吧,不想他还能有此一番寻思而应答,这等坚韧的心性,实非寻常人可比。 可玄青真人却是摆手道:“不忙,这拜师礼稍后再拜不迟。” 玄青真人话音将落,苍东峰首座玄玉真人便是起身笑道:“掌教师兄,师弟不日将下山一遭,这收徒之事,玄玉亦是爱莫能助啊。” 这般说话的正是苍东峰首座玄玉真人,只见这位道人面色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儒雅之气,而平日里,最明玄青之意的亦是这位玄玉真人。 兀自想玄青真人早不收徒,是以当他说出拜师稍后不迟之时,玄玉便是明了,掌教师兄这是希望四峰首座中谁能收下这苏璟飞为徒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而去。 其他三峰首座顿时心下暗骂:“真是狡诈!” 可玄玉真人端坐位上,面有笑意,全不在意。 玄青真人又是问道:“玄明师弟,你可愿意?” 这时,望北峰首座玄明真人站了起来,这位道人浓眉大眼,不苟言笑,面显严厉之色,若不是有那身素衣道袍遮掩英势,初见之下,定会被认为是凶神恶煞之辈,而玄明真人又素来行事严苛,尤其是玄青真人闭关日久,由他暂为代掌教中事务之后,更是威严愈甚,门中弟子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是触怒了他,惹来惩戒。 “掌教师兄,先前,我们已去看过那苏璟飞,他虽有伤在身,倒也没什么大碍,可他命格晦暗,灵息全无,依照太虚门收徒的规矩,若无三分命格,则修道无途,是不能收做太虚门弟子的,不如就将他安排在山门之外,做一个杂役弟子好了。” “不妥。”玄青真人摆手道:“我既已应人之托,又岂能如此草率敷衍,此举既于道不合,亦于心不安。” 而向来以玄明真人马首是瞻的莽西峰首座玄松真人也是站了起来,这位真人面相平庸,初入太虚门为弟子之时,便与玄明真人相交极好,此刻也是出声反对道:“掌教师兄,先且不说那苏璟飞有无资格拜入太虚门下,单就他来历不明,过往不清,收他为徒一事,我们也是应该慎重三思才是啊。” 听到两位真人言辞激烈,毫无遮掩之意,苏璟飞不禁神情一紧,却也无可反驳,只是两手已然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不过这也怪不得几位真人拒绝,修道一途,首重天资,奈何苏璟飞命格晦暗,注定道途无光,几位真人之所以百般反对,无非也是不想在苏璟飞身上浪费精力罢了。 就在苏璟飞对拜入太虚门心灰意冷之时,一直未有出声的南灵峰首座不知道人却是忽然朗声道:“掌教师兄不日行将闭关,自然不能收徒,而其余三位师兄座下又弟子众多,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苏璟飞拜入我南灵峰门下罢。” 这位不知道人素来与其他三位首座道解有异,且行事偏执古怪,再加上南灵峰积弱甚久,已实难与其他三峰齐名于世,虽不知道人仍号一峰首座,却还是难免被其余三峰首座有所轻视与偏见,他倒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方才听得苏璟飞身世可凄,却还能倔强的立于这太虚大殿之上,于是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再听下去。 虽然玄明几人是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道理无错,此番不知道人突然应下,倒是出乎玄青真人意料之外,于是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不知师弟当真愿意收苏璟飞为徒?” 只见不知道人随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竟自若无事的在这大殿之上喝起酒来,只是他向来如此,掌教真人又由着他,所以尽管三位首座此刻面有不满,却也懒得说些什么。 待不知道人过得酒瘾,才道:“自然是愿意,老道看这苏璟飞眉清目秀,颇显聪慧之气,再者,昨夜那人以命死托孤,尽忠义之性,想必也定是我正道之后,反正我南灵峰人丁不盛,只有两个弟子,且与苏璟飞年纪相仿,这孩子突遭此番变故,心中定是慌乱无措,若与同龄之人相处一起,想必多少也可淡化伤心之事吧。” 玄青真人听着也是不住的点头,语重心长道:“不知师弟能这般设身处地的考量,着实可贵,那苏璟飞,玄青便是交予你了。” 苏璟飞神情一凛,眼中复杂的看向不知道人,却是不知所语! “苏璟飞,你可愿意?”见苏璟飞看着自己,不知道人亦是笑问道。 噗通一声,苏璟飞当即跪在了不知道人跟前,重声道:“弟子愿意!” “好好好,你起来罢。” 见收徒事了,玄玉真人亦是好奇一问:“不知掌教师兄为何一定要收苏璟飞为太虚弟子?” 玄青真人神情微变,多有不忍,对苏璟飞道:“苏璟飞,你尚有伤在身,先行下去歇息,待会便与不知师弟回南灵峰去罢。” 说着,值守殿门的年轻弟子便将苏璟飞带了出去。 见苏璟飞出得大殿,玄青真人才是叹息道:“那苏璟飞身上的伤症,乃是幽冥歧术所创!” 此话一出,殿下四位首座登时惊诧无语,两年前,太虚峰顶与黑袍人的一番恶斗,至今仍是历历在目,那黑袍人一身歧术卓绝,纵横不匹,几位首座自问难以望其项背,而掌教玄青真人之所以闭关至今,更是因为被歧术所伤不可化解! 玄青真人则继续道:“看那血书,该是苏璟飞的家人在绝境之下所写,只怕已然遭遇不幸,而昨晚将他送来之人,虽修为高深,却早已重伤内元根本,谅是仙人难救,送人之举亦不过是强撑而为之罢了,若本座估算的不错,好活不过三日,如此一来,苏璟飞便是他们家仅存的血脉了。正邪自古不两立,若是我太虚门不收留苏璟飞,只怕他唯是死路一条!” 不想,玄青真人这番话却是被殿外尚未走远的苏璟飞全部听去,顿时心神一震!几欲站立不稳。 却是这时,又一句叱咤之声喝出:“那当如何!既然苏璟飞已拜入我南灵峰,那我不知道人定会护他个周全!” 殿外,苏璟飞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良久才咬出两字:“师尊!” 正文 第三章 南灵峰 云雾间,不知道人带着苏璟飞,御剑腾空,往南灵峰而去。 清风拂面,此刻登天之上,苏璟飞身与云齐,俯览青峰连绵,颇觉奇妙,心神也是一时间开朗了不少,羡慕道:“师尊,何时我才能如您一般,习成这神仙一般的技法啊?” 不知道人哑然一笑,只觉这苏璟飞天真可爱,不过御剑一术,怎的又会是神仙了,遂笑言道:“修道有成之时,自然可以。” 苏璟飞挠了挠脑勺,又问道:“师尊,什么是道啊,竟这般厉害?” “乾坤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自成道,道本无为无畏,顺其领悟可有得,若得,然是成道也···”不知道人如是解道。 苏璟飞乍听之下,只觉艰涩难懂,不明其意,不过既然是如神仙一般的师尊所讲,那定是不会错的,于是大声道:“师尊,弟子记在心里了!” “嗯···”不知道人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行得半晌,不知道人看了一眼前方,道了句:“南灵峰这便是到了。”随即袖袍一挥,就此落了下去。 待稳住身形,不知道人遂隐去了仙剑,随手又是酌了口老酒,心满意足道:“走,先去认识下你的两位师兄,他们比你虚长个二三年岁。” “是,师尊。”苏璟飞应着声便跟着往里走去,却是忽然看见前边一处山壁,好似被人从几丈高处一剑劈下,露出青岩,竟是平整如镜,其上刻着南灵峰三个大字,三字犹如一笔而成,铁画银钩,力透石身,矗立在这云雾缭绕的绝巅处,风雨不蚀,尽显古朴苍久之意! 苏璟飞站立在石壁前,仰望惊叹道:“好厉害!好有气势啊!” 见苏璟飞被山门引住,不知道人也是不无得意起来,道:“诶,这就是我们南灵峰的独到之处了,不似其他三脉,又是什么拓印先辈墨宝,又是什么筑门横匾啦,俗!俗不可耐也···”说话间,又是豪饮一口,意犹未尽道:“哪像我们南灵峰,啊!尽兴洒脱,超然物外!他们可没这个境界···” “这石刻,可是出自师尊只手?”苏璟飞两眼散发着崇敬之意问道。 不知道手拿着酒葫芦,看着石刻点了点头,颇有些醉意道:“嗯···你可瞧见了那笔脉间的新漆?” “嗯,是的。” “我刷的。”说完,不知道人摇晃着迈开步子,抬脚便朝里走去。 “·············” “诶,师尊等等我!”苏璟飞喊着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山门,沿着绝壁石阶又是走了约莫一刻时辰,石阶顶处,竟是一方高崖,但见崖缘处,有石栏围护,苏璟飞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修竹成海,绿映之下,是一座低矮的道观,几间普通的竹庐,便是南灵峰的全部了,这让刚从中龙峰太虚大殿下来,又见识了气势不凡的山门的苏璟飞有些意外不已,眼前的质朴屋舍实难让他将南灵峰与太虚门这等天下望门联系在一起,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苏璟飞安静的跟在不知道人身后,没有说话。 入得屋内,不知道人寻了一圈后,疑惑道:“嗯?人呢···那两只皮猴又野哪去了····” 可在灶厨内,不知道人的大弟子方诚与二弟子周益此刻还浑然不知,突然,周益唰的一下窜了起来,一只脚踏在木凳之上,眯着双眼瞪着还蹲在地上的方诚咬牙切齿道:“它!曾是我的全部,而你却抢走了它,和它一起被抢走的还有我们的同门之情,你已铸成大错,你这个卑鄙的可憎之物,让整个南灵峰都枯萎了,但是,你终究会被我亲手毁灭的,嗷~~~” 看着面容狰狞的周益,方诚无语道:“不就是吃了你一个烤番薯么,瞎闹个什么劲。” “额···” “方诚!周益!” 直到不知道人又喊了两遍,二人才惊乍而起,赶紧将剩下的烤番薯收好,急匆匆的往外边跑去。 只见两人夺门而出,行急之下,竟一起卡在门框之内,互相骂咧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是跑反了方向,周益忽觉不对,一回头,顿时无语,压低着声音急道:“你是猪嘛!这边啊····!” “额····”方诚只好赶紧回身追上周益。 周益边跑边笑着调侃方诚道:“大师兄,你如此愚钝,不如让我来做大师兄好了。” 方诚不屑的白了一眼周益,道:“快些走吧,若是被师尊发现我两偷懒不练功,免不了又是一番责骂!” 后院内,方诚、周益瞄了眼前厅,然后故作架势,嘴里嚯哈着,有模有样的对练了起来,看二人“卖力”的样子,该是惯用此道了。 然后,周益扯着嗓子喊道:“师尊,您回来了啊?我和大师兄正在后院练功呢!” 听得喊声,不知道人便带着苏璟飞朝后边走去,见不知道人进来,方诚、周益也是赶紧停了下来,齐齐躬身行礼。 不知道人看了一眼两人,竟这般老实规矩,颇为反常,必定有隐瞒之事,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遂道:“你们二人下次再要装做练功,记得先把嘴角的食物渣滓给弄干净了。” “啊!”两人惊呼一声赶紧用手去抹,果然不假,只好尴尬的笑道:“嘿嘿···” 不知道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摇头叹气道:“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时,方诚看见不知道人身旁的苏璟飞,赶紧岔开话问道:“师尊,这位是···?” 不知道人拍了拍苏璟飞的肩膀,介绍道:“他是新拜入南灵峰的弟子,叫苏璟飞。” “两位师兄好。”苏璟飞施礼道。 听见苏璟飞见礼,周益却是忽然雀跃而起,兴奋道:“他叫我师兄诶,这下不用你把大师兄的位置让给我,我也有小师弟了,哈哈哈···” 方诚满脸一副“瞧你这点出息”的表情,也是懒得搭理周益,可站在一旁的苏璟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事物,奇奇怪怪的师尊,奇奇怪怪的师兄,奇奇怪怪的南灵峰,不过他们好似都不是难以相处之人,反而颇觉亲近,心中的拘谨之感顿时又是放松了不少。 “师尊,今日小师弟拜入南灵峰,晚上是不是加个荤菜打打牙祭啊?”周益满是期待的建议道。 可不知道人却是沉声道:“你是猪嘛,就知道吃,为师告诫过很多遍了,五谷好养气,荤腥易生戾!” “哦···”吃了憋的周益颇为的郁气的退了下去,却是惹得方诚偷笑不止,就连苏璟飞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时,不知道人吩咐道:“方诚,你先带苏璟飞下去梳洗一番,然后带去祖师祠堂行拜师礼。” “是,师尊” “周益,你先去祖师祠堂准备下拜师礼所需的物品。” “哦,知道了。” “不许偷吃!” “..................” 吩咐完,不知道人便是先行离去。 方诚走到苏璟飞身边,道:“小师弟,你且随我来。” 苏璟飞点点头,道:“多谢大师兄。” 方诚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南灵峰不似其他三峰那般严苛,没这些诸多讲究的。”山中修炼本就清苦孤寂,此刻来了个小师弟,且比起周益,又乖巧礼貌许多,方诚心中也是对这个小师弟欢喜有余。 说着,方诚便是领着苏璟飞出了后院,边走边介绍道:“小师弟,南灵峰不大,除了前边的道观,就是这几间竹庐了,不过算上你,拢共也就四个人,所以住的地方还是有的,最大的那间是师尊的,依次下来便是我的、二师弟的,然后这间就是你的,再过去,就是厨房,祖师祠堂在后山,待会我再领你过去。” 竹庐朴素简单,一门一窗,一桌一床,也就再无其他布置了,两人入得屋内,方诚将手中一套新的道袍交给苏璟飞,让他换上,然后趁隙又稍微帮着苏璟飞收拾了下房间。 方诚边收拾边说道:“修道艰辛不易,山居清苦寂寞,小师弟你初入道门,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不过过得一段时间自然也就会适应了。” “我不怕的,大师兄。” 说话间,苏璟飞已经换好了衣服,方诚走过来,抬手帮他稍微整理了下,笑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和你二师兄,虽然周益那个人平日里油腔滑调的,没个正形,不过为人还是挺热心肠的,你呢,也千万别见外才是。” “嗯,多谢大师兄,璟飞知道了。” “那便随我去祖师祠堂行拜师礼吧。” 说着,两人朝后山祖师祠堂而去。 祖师祠堂内,苏璟飞手持青香,抬眼望去,只见神龛之上,张贴着两幅画像,在前的自然是仙祖笈胤仙人,而其后便是太虚门始祖孙风扬了,再往下,依次是南灵峰列位首座的牌位了。 虽然只是两张画像,不过年岁久远,以至于那画纸都有些轻微的泛黄曲卷,可画像中人却是依旧栩栩如生,浩然绝尘之态让苏璟飞心中敬畏,印象深刻。 叩拜之后,奉香入鼎,不知道人这才坐上高堂之位,接受苏璟飞的拜师礼。 不知道人并不过于拘礼,叩头奉茶行过,这拜师礼就算成了。 却见不知道人忽然神色一凛,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随性之态,肃然道:“璟飞,你可要听好了,我太虚门自道祖孙风扬始,至今已是两千七百余年的传承,道法精妙,登峰造极,皆出自《太虚道经》,而太虚一脉,修为由低至高可分为道本境、道善境、道玄境,最后至道玄无上境!” 不知道人肃声之下,再加上太虚门那分量极重且悠久的过往,苏璟飞顿时心潮澎湃,向往不已,而不知道人此刻散发出来的庄重威势,也让苏璟飞双眼之中,尽显崇敬之色。 只是此时站在一旁的方诚和周益看着苏璟飞那副痴痴的模样,心有不忍,暗自道:“哎,想当年,我们就是这样被唬住的。” ············ 正文 第四章 取水 翌日晨初,天边已是渐有微光,此时南灵峰顶,山雾如纱,缭绕未散,四下一片朦胧静谧,时辰尚早,可对于方诚、周益、苏璟飞来说,一天的修行已然开始了。 竹庐外,方诚见苏璟飞穿的有些单薄,便关切道:“小师弟,山中早晚寒气重,你伤病初愈,且尚未开始修炼,内无灵元真气护体,很是容易着凉的,不如回去加点衣物再来,我和周益在这里等你便是。” 苏璟飞微笑道:“多些大师兄关心,璟飞身子好,不怕冷的。” 方诚见苏璟飞确是未有发抖哆嗦,也就不再坚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走吧,这段时间里,我会教你一些入门的粗浅修炼之法,待你有所小成,才能得师尊亲自传授。” “是。”苏璟飞朗声应道,想着今日正式开始修行,心中也是着实有些兴奋不已。 几人说话间,却是来到了厨房外边,只见厨房窗沿下摆了三只大水缸,里面空空如也,正当苏璟飞有些困惑不解之时,方诚开口对苏璟飞道:“每日伊始,我们需下山取水,并将水缸填满,以解日常用度。” 说着,便是将两只沉重的水桶交给苏璟飞,苏璟飞这才恍然大悟,于是赶紧道:“大师兄,这等杂役之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待我将三缸水取回,你再授我道法。” 这时候,一直游离在两人身后的周益,听到苏璟飞这么一说,惺忪的双眼却是忽的一亮,整个人都弹了起来,道:“那就有劳小师弟了,等二师兄回去睡饱,起来后定当好好授你入门道法!”说完,便是急不可耐转身朝自己的竹庐走去。 可周益步子还未踏出,就被方诚厉声呵斥住:“周益,你给我站住!” “你怎么如此不长进,耽误你自己不要紧,莫要还耽误了小师弟!” 对于方诚突来的骂将之语,苏璟飞不明就里,不过看情形,可能是大师兄误会二师兄欺负自己新来,将琐碎重活交给自己,才有此责骂吧,于是苏璟飞赶紧替周益说话道:“没关系的,大师兄,不过是去山下取水,我是可以做好的,你就让二师兄回去再睡会吧。” 方诚一怔,随即又是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师弟,你误会了,这下山取水之事,亦是我们修炼的一部分,此乃炼体。” “啊?炼体····我不明白,修道不应该就是打坐静心,摒弃杂念,感悟天地之道的奥义么?” 方诚又道:“炼体,顾名思义,便是强筋健骨,而修道,本是夺三界六道之造化,逆命改运之举,神技真正,天雷地火,呼风聚势,凝水化冰霜,皆以血肉为引为承,又岂是一般的.凡胎所能消受的了的?” “所以,这炼体便是为修道门真法打好基础的功课!” 苏璟飞似懂非懂的点头哦了一声。 原来这每日取水不是单纯的杂役之活,亦是修道的一部分,经方诚这般一番解释后,苏璟飞顿时兴致更盛,跃跃欲试道:“大师兄,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说着便俯身去提那两只木桶,初一发力,只觉木桶入手极沉,两只木桶少说也得有二十斤的样子! 苏璟飞吃力的挑起两只木桶,仅是走了一段山路,已是气喘如牛,衣物湿尽,再回头看两位师兄,顿时呆若木鸡,只见方诚、周益两人,每人肩上,居然同时挑了十只木桶,这还没打上水,就已是百斤在身,可他们走在这崎岖的山间小径之上,竟是如履平地一般,毫不费力! 走了又有一会,苏璟飞是愈发的觉得双腿沉重,犹如灌铅了一般,而肩上的两只木桶,亦是如山一样的压着自己,当真是举步维艰,而方诚、周益两人早已越过了苏璟飞,走在了前边,肩上明明十只木桶,却好似轻如鸿羽,走的这般轻松自如。 方诚和周益走在前边,发现苏璟飞落后的越来越远,于是停了下来,方诚对苏璟飞道:“小师弟,累了就不如歇息会吧。”说完,便放下了肩上的木桶,等着苏璟飞。 而苏璟飞早已是气力尽透,心力不从了,听得方诚得话,刚一放下木桶,就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待缓上一口气,苏璟飞颇为郁气道:“我真是没用,仅是两个木桶,就累成了这样,先前还满口说要取满三缸水,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些天方夜谭呢。” 方诚笑了笑,安慰道:“道途惟艰,实非朝夕之事,小师弟大可不必这般沮丧气馁。” 方诚说的在理,苏璟飞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却是忽然问道:“大师兄,像你和二师兄这么厉害,肩挑十只木桶,不费吹灰之力,想必修为也是很高的了吧?” “呃····”方诚一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干笑着道:“说来当真是惭愧不已,我与周益上山十数载,也才是将将进入道本境的中阶而已,于修道一途来说,这身能负数百斤之重着实是些微末道行,不足挂齿,想那修道有成者,寿数几百,容颜不衰自是不用多说,更甚者,还可游神御气,呼风唤雨,移星换斗之能人所不能。” 方诚所言,对于苏璟飞来说,妙异非常,未曾敢想,却又是无限向往,不禁呢喃道:“这般妙用,我到何时才能练成?” 苏璟飞有些不甘心的狠力拍打了下身边的木桶,无奈尽显,他连挑两只木桶都如此吃力,与方诚所说的那些奇门之术相比起来,差距之大,简直就是犹如天地之隔! 看着稍显落寞的苏璟飞,方诚自是一目了然,明白他此刻心中的懊恼,随即温声道:“修道一途,贵在心意坚定,顽如磐石,想我太虚门弟子万千之众,得道善境者,亦不过寥寥双手之数而已,道玄境者,也只有望北峰首座玄明师伯,苍东峰首座玄玉师伯,莽西峰首座玄松师伯三人,而道玄无上境者,更只有命连天痕剑的掌教真人玄青师伯一人!” “小师弟你初入道门,千万里之行,不过刚刚迈步,个人机缘定数,纵然是仙祖笈胤仙人,亦是难窥奥妙,你又何必这般自怨自怜,妄自菲薄?” 大能者,知天知地,知古知今,偏不知未有的定数,不想方诚一席话,竟是字字珠玑,言凿于心,就连向来都觉得方诚寡言愚钝的周益此时也是为之一震,侧目咂舌! 而苏璟飞亦是从中有所得悟,大师兄说的不错,与其唉声叹气,倒不如踏实刻苦,古言勤能补拙,天必不负有心之人。 想通之后,便可释然处之,苏璟飞笑着站起身,挑起木桶,道:“大师兄,我休息好了,这就取水去吧。” 苏璟飞颓势不见,方诚也很是高兴,应道:“好。” 三人并肩而行,朝山下泉井走去,苏璟飞想起先前方诚说到的修道境界,于是问道:“大师兄,我们师尊不知道人也是南灵峰首座,刚才没听你提及,他的修为又在什么境界了?” 周益却是抢先插嘴揶揄道:“师尊那首座之位不过是充数的。” “·······” 方诚笑言:“别听周益胡诌,师尊只是顽心不去,沉于醉酒逍遥,鹤野洒脱之道,不曾显山露水,是以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什么境界,不过,我觉得应该也是很厉害的吧。” “啊且!” 竹庐内,不知道人打了个喷嚏,惊坐而起,发现是在自己屋内,遂是没好气道:“是哪个一大早就念叨老道!”说完,咂了咂嘴,又是抱着酒葫芦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吐息间,竟已鼾声骤起··· 正文 第五章 太虚经诀 苏璟飞以挑水而炼体,下山,上山,下山,上山,从清晨直至日暮西沉,又从盛夏到了深秋,白驹过隙,这一转眼,竟已是半年有余,而这半年里,在南灵峰那条曲折蜿蜒的山间小径上,苏璟飞的脚步孤独却始终坚定,日复一日,风雨无阻,而所做的,不过是在重复一件单调到乏味的事情,将自己的那口水缸打满泉水。 “小师弟当真是执着坚韧,明明头一天还累的疲惫不堪,动弹不得,可第二天一大早还是能准时起床,跟着我们下山取水,没成想,这半年他竟然坚持了下来,未曾间断过。”山崖上,方诚隔空看着对面山径上正在挑水的苏璟飞,对身边的不知道人感叹道。 而不知道人只是凝望着远处的苏璟飞,默然不语。 周益却是戏谑道:“要我说啊,小师弟就是一根筋,像极了大师兄那木头一般的愚钝性情,连我说帮他挑水他都不要,真是笨的可以,虽说我们初入南灵峰之时,也是这么一桶一桶的来回取水,可好歹我和大师兄是两个人,一路上也能有个伴,还可闲扯上几句,打发下这单调乏味的炼体,不至于太过无聊,嘿,小师弟还真是忍的,耐的啊。” 方诚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我们现在每日一个来回即可,剩下的便是小师弟独自完成,单就这份忍耐孤独的心性,也是着实难得的。” 不知道人深吸一气,意味深长道:“是一根筋也好,是忍得无聊也好,于修道一途来说,也不失为是一种天资,修身问道本就是一个艰涩且乏味的过程,若无一心执拗,又何以得天地至道。” 一旁的方诚则有些惋惜道:“纵然小师弟心性上佳,奈何命格晦暗,此生只怕是与道途无缘,为何师尊仍是执意授他《太虚经诀》,让他吃这份苦?” 对于方诚的劝说,不知道人不以为意,却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在世,不该浑浑噩噩,须有所为,璟飞既有心向道,拜入太虚,那为师不授道法又如何说的过去?再者,璟飞命途坎坷,遭逢大变,定然心细敏感,他与老道既有师徒之缘,老道自然不会有所偏颇,与你们一般无二才是。” 周益不以为然,特别强调道:“可好歹我和大师兄还有一分命格呢,小师弟可是一分都没有哦!” 不知道人却是一改严肃神色,满脸顽童之色却极力故作认真的说道:“一分命格怎么了,没有命格怎么了,谁说你们不能修炼了,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修的比别人慢那么一点,嗯,对,慢那么一点!” 听着不知道人的慰藉,方诚是欲哭无泪,修道一途,首重天资,不然他与周益又怎么会十数年来,仍是在道本境徘徊不前,这也太慢了一点吧! 看着走远的不知道人,周益闹道:“什么慢一点嘛,根本就是南灵峰收不到弟子,你唬我们三个来充数的,让您老在这深山老林中不至于太过寂寥的嘛!” 周益话音刚落,不知道人瞬的停下了脚步,周身顿时泛起一阵青芒! 周益吓到,赶紧赔罪道:“弟子错了,师尊待弟子犹如再生父母,恩情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在周益还在说个不停的时候,站在身旁的方诚拍了拍周益,冷声道:“诶,师尊都走不见了。” “呼···你不早说!” 是夜,皓月皎洁,大小星盘散满长空,站在这云天之上的南灵峰顶,只需稍稍抬头,便可一览那犹如长卷般的星河光景,月明星亮,仿若咫尺之距,触手可及。 银辉洒落间,苏璟飞缓缓走来,眉间微皱,似是心有所想,全然没有注意到周遭惬意的良辰美景。 “虚无所虚,寂无所寂,虚极静笃,则神气浑融,心性定然,如如之中有了了,冥冥之中有昭昭,诚能运吾心中之意,乃真意也,此道气意可知不可识,可···可···”苏璟飞边摇头晃脑的背着《太虚经诀》边往自己的竹庐走去,却是一时记不起后半部分,故才结舌,急的不住挠勺,几经思索后,仍是不记,遂是失落叹气,自责道:“早知道就多问大师兄几遍了,眼下他们都回房打坐练功去了,不好叨扰,看来也只能明日再行问过了,哎····” 却是在这时,徐徐清风之中,一个低沉又略微沧桑的声音,将苏璟飞忘记经诀的后半部分,朗声念出: “可悟不可着,可无心会,不可用心求,然神气和合,久聚天灵于不散,自然凝然大定,虚灵朗耀,可得五芽之气,七曜之光,于心内运天经,行气周天,周而复始,必然真气充盈,自然气随念走,念到则气到,念止则气止也。” 苏璟飞听得,只觉那唇齿字句之间,自有一股凝重肃然的威势,顿是一惊,随即定睛望去,待看清仔细后,赶紧躬身:“师尊,您怎么会在这?” “嗯?我不在这该在哪?”不知道人有些玩味的反问道,先前念出经诀时的那股威势顷刻间已是荡然无存,随着一口豪饮下肚,便是摇摇晃晃,些许微醺迷离了。 苏璟飞见状,劝解道:“师尊,晚膳时不曾见到您,如此空腹饮酒,恐对身子不妥。” 哪知不知道人袖袍一挥,毫不在意道:“诶!吾可无食,却不可无酒,小子岁浅,自不懂酒中乐趣所在也···哈哈···” 之于不知道人所言,苏璟飞虽不苟同,却又担心不知道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事之时,露宿舍外,感染了风寒之疾,便是走了过去,看见不知道人正仰面望天,于是好奇的问道:“深秋夜寒,师尊倒是在这处看些什么?” “观星卦象。” “观星卦象?”对于拜入道门仅是半年而已的苏璟飞,自然不懂得这道中玄机所在。 不知道人点点头,继续道:“嗯,紫气东来,星蕴藏势,一切世间之事,早已星盘既定,此乃天机也。” 苏璟飞只觉惊奇,将信将疑道:“师尊,你是说世间的大小事务,那天星早有知晓?” “不错,不过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能从中窥得大势一二,已然是莫大的机缘,星定之数,非大圣大贤者,纵然勘破,亦是无力逆改,若是强行为之,轻则折寿,重则当场命陨,是以世间多有悲伤憾事,亦是无能为力啊。”不知道人也是不忍叹息道。 想这半年来,苏璟飞仍时常被那个混沌的噩梦惊醒,可惊醒起来,除了一身冷汗淋漓,再无其他,难免倍觉煎熬,是以苏璟飞听到最后,忽的感怀身世,不禁少年心性,一时血气翻涌,愤愤难平道:“若是天定我命,轻贱不公,那么,逆天而行,又有何妨!” 不知道人闻言,一时惊诧,低头看向苏璟飞,又是那股初见时的坚毅之色,仿若是骨血中与生俱来一般,这种隐隐欲出的桀骜心性在太虚门其他弟子的身上他从未有见过,不知道人不禁好奇,苏璟飞失忆前到底是何种经历? “师尊?”苏璟飞轻声喊了句。 错愕间,不知道人这才回过神来,再看苏璟飞时,面庞上又有着些许稚气未脱,随即淡然,想来不过是孩童的斗气之言罢了,念及此处,遂是哈哈一笑,巴掌顺手轻拍在苏璟飞脑勺上,笑骂道:“臭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还逆天而行呢!” “疼呢!师尊!”苏璟飞摸着脑袋说道。 这一夜,不知为何,苏璟飞的那句话,看似是无稽之言,可他那一脸不甘屈服之色,如此认真,认真的让不知道人都禁不住愿意去相信几分。 而苏璟飞也并非是逞嘴舌之快,他想到自己迷惘不清的身世,又想到还没见过可又不知生死的亲人,黯然感伤之下,才出此感触之言,说完之后,虽稍微平复了一些,却仍是撅着嘴道:“我才不信师尊说的,那些高悬空中的天星会与我们的命数相关!” 不知道人并未注意到苏璟飞的心绪变化,抿酒笑道:“上古天帝破开混沌之厄,创三界六道之时,便是落下漫天繁星以化万物万灵,天地两界,以星蕴之力为联系,所以才有观星卦象一道的啊。” 不知道人说完,却是久久不得苏璟飞回应,一时间,此处只闻清风轻响,老道觉异,低头看去,只见苏璟飞无动于衷,脸上仿若写着两个字:不信! 不知道人顿时尴尬不已,酒劲之下,竟是顽心骤起,这个寿数几百的老道人此刻竟如孩童斗气一般的拉着苏璟飞席地而坐,连声道:“老道偏不信了,还说不服你?来来来,为师给你讲一个你能信的!” “.........................” 正文 第六章 七星二隐 不知道人遥指着北天之上道:“你可看见了那七颗又大又亮的天星?” 苏璟飞顺着望去,心中一一默数后,点头道:“嗯,看见了。” “那便是天斗七魁星阵,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聚成,数千年前,七门始祖笈胤仙人便是请下七星星蕴之力,于落界山锻出七大不世仙器,化去人界一场灭顶浩劫,尔后更是请下封仙印,羽化登仙而去。” 不知道人顿了顿,然后继续眉飞色舞道:“而七星星蕴之力又蕴含天道之法,与后世七大仙门修炼之法有着莫大的关联,七大天星分别对应人身体内的七大命格:神庭、承光、承灵、天冲、天鼎、璇玑、神封,是以就有星盘既命盘之说,只不过笈胤仙人之后,再无一人能够明()慧七分命格,得以同时命连七大仙器。” 这段远古往事,不知道人仅是寥寥几语,便让苏璟飞心中掀起壮阔波澜,不禁想起祖师祠堂之中高悬的那张笈胤仙人的画像,画像之中,笈胤仙人眉宇清朗,风采卓绝,每每想起,都令苏璟飞神往不已,于是傻傻的问道:“师尊,那是不是只要谁有七分命格,或者能够同时命连七大仙器,便可登天化仙?” 见苏璟飞兴致盎然的样子,不知道人竟是不无得意之色,却是道:“哪有这么容易,先且不说当年笈胤仙人敕令不允仙器再聚,也不论后世七门,经过这千载岁月,已有嫌隙之隔,即便你真做到了这些,还须渡过九九天劫,才可以羽化成仙。” “若是渡不过那九九天劫又会如何?” 不知道人冷笑一声,凝声道:“渡不过便是灰飞烟灭,或被困在三界之间,堕入魔道,不得轮回。” 苏璟飞悚然而惊,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般下场着实骇人,不敢也不愿多想。 “师尊,那笈胤仙祖为何要将仙器散于七门,且不允再次重聚呢?” 不知道人望着熠熠星河,思索着:“虽无可考,不过,为师认为,世间一切恶果皆由人欲所起,而笈胤仙祖虽入仙界,可仍心系众生,是以才留下七大仙器,镇摄冥邪,为天下正气之源,却又不愿后人为之争夺杀戮,枉害了苍生,故才有此一禁制的吧。” 这般洪量胸襟,也是陡然令苏璟飞对笈胤仙人肃然起敬,佩服不已。 说完,不知道人看了看满脸疲惫的苏璟飞,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去吧,不然明日哪还有气力做炼体功课?” “那师尊你呢?不如也早些去歇息吧。” 不知道人回过头,拿起酒葫芦,悠然道:“诶!难得月色怡人,不若斗酒千盅,卧榻云海间,岂不逍遥快意?” 苏璟飞听后,哑然一笑,只觉大师兄说得一点不错,师尊确是喜好这山野自在,虽仍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人会酒醉露宿而眠,可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妥协,遂是起身告退,转身离去。 回到竹庐后,苏璟飞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师尊方才与他讲的那些典故,竟是越想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是兴奋,全然没有了睡意,几经辗转反侧后,干脆翻身而起,盘坐在床榻之上,修炼起《太虚经诀》来。 “虚无所虚,寂无所寂,虚极静笃,则神气浑融,心性定然···” 苏璟飞依经诀疏引,摒弃杂念,清澈灵台,舒窍纳气,不多会,忽觉身子一暖,便有缕缕气意游走于脉络之中,苏璟飞顿是暗喜,再一会,竟可以心目视之,只见缕缕灵气泛着微微青芒,念意之下,正兀自缓动,苏璟飞大呼奇妙,这便是所谓的五芽之气,七曜之光了? 自然是没这么简单,不过苏璟飞兴奋之下,也不去多想,赶紧继续依经诀而作,内运天经,行气周天,周而复始。 果不然,气随念动,念到则气到,念止则气止。 屡试不爽之后,苏璟飞忽想起大师兄传授经诀之时所说:“得道成愿,固然是好,可此途艰深困苦,多少人究其一生,耗尽心力,饶是如此,亦是停滞不进,甚至是进不得道门,是以成与不成,俱是命中定数,不必强求。” 方诚心知苏璟飞命格晦暗,一番说辞本意是担心苏璟飞修炼不成,就此消糜不振,故才劝解开释,希望他能有所准备,可苏璟飞见得《太虚经诀》,心下激动难耐,哪里还有心思去领会方诚的话中深意。 而此刻,苏璟飞感受到个中奥妙,更是喜不自胜,暗自嗔道:“大师兄也真是的,这也没有多难嘛,偏偏说的上天入地一般。” 正当苏璟飞些许自得之时,又是想起方诚的另外一句告诫:“修道之律,当勿心乱意乱,须循序渐进,切忌越境冒进,不然,一旦心念入魔,便是无可救也。” 这句嘱咐正犹如当头棒喝,苏璟飞尽骂自己真是小人得志,这才将将开始,皮毛不着,竟是得意忘形,若不是此时正在功中,真得抽自己两嘴巴才是! 念及于此,苏璟飞便是赶紧沉下心来,理意顺气,徐徐渐进,不觉间,已是安神入定,意气相伴游走,渐得佳境,恍然,但见苏璟飞周身之上,竟泛起蒙蒙灵光萦绕,是肉眼可见! 不过这时候苏璟飞五识已闭,自然是不晓得身外之事,仅留心目感知,顺着脉络中的意气游走,一番行气,却是忽然,苏璟飞穴位乍起七枚金色纹耀,苏璟飞愈是行气,那金色纹耀便是愈发束缚的厉害,重威之下,苏璟飞只觉钻心之痛,骨血更是要爆裂而出一般,苏璟飞大气一出,瞬间散去了功法,大汗淋漓,已然湿透衣背,苏璟飞震惊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而苏璟飞更不知道的是,这几处穴位,正是不知道人先前与他所说的七大命格! 而此时屋外,不知道人正把酒问天,乐得自在逍遥,却见北天之上,天斗七魁星阵边,忽是明暗几闪,铮耀之后,终是星定! 不知道人唰的一下便是站起身来,微醺之意陡然尽散,痴痴的盯着天斗七魁星阵边新出现的两颗天星,不可思议道:“开阳?弼星?七星二隐?!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几千年来,修界有传: 九星同出,现印封仙,命连七器,入界问仙! 只是自笈胤仙祖之后,就再无人见过七星二隐,可这句古传却仍然被当做神话金句流颂至今,是以不知道人见得此景星象,几欲站立不稳,呢喃而语道:“先是东来紫气,后是九星同出,莫非···”不知道人顿时满是惊骇之色,不在多想,便是腾空而起,直奔中龙峰而去,匆忙至急,竟是连从不离手的酒葫芦掉落,也没顾得上! 之后,夜幕中,又见有三道剑光闪耀纵起,竟是太虚门其余三位首座,也是直上中龙峰而去! 这一晚,天现九星之象,岂止是惊动了天下第一仙门太虚,放眼九州之上,几大仙门惊骇之下,亦是望势而动! 而与各大仙门的惊乱相比,有一“人”则是处变不惊,但见此人一身修长黑袍附着,因袍帽硕大,不可得见其整个面容,略微消瘦的脸颊两边,各有一缕白发,而身前两链,锁绕过肩,却在右臂肩头处,有一不知名的狰狞兽像,将锁链紧紧咬扣住,而整件袍服的边缘处,染禁着暗红色的古怪纹印,是格外显眼,不过这纹印精致,却不似针功而成,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 此“人”仰面望天,凝视九星许久后,才自语道:“命数冥冥,千古恨,轮回不止!不枉我讣天苦等了千数之载!”声音极其空洞阴冷,不似人灵,尽是嘲弄与不甘之意。 “来人。” “尊上,有何吩咐?” 讣天身形不动,仍是凝望着北天九星,吩咐道:“是时候将命连寄灵渊玉璧的云隐仙门被灭一事告知天下了。” 侍者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尊上,迄今为止,我们还未有六大妖兽之祖的下落,这样定会惊动其余六大仙门,恐怕会对我们的找寻增加不必要的阻碍。” 讣天摇摇头,丝毫没有担忧之意,诡笑道:“这天下太平静了,平静的有点太久了,本座等那星定之人,亦是十余载了,终得星定之象,今朝是天改世势,又何须再理会诸般细枝末节,散出去!” “遵命!”侍者领命而去。 暗影中,怪石嶙峋,藤蔓缠绕,阴森之气弥漫飘荡,甚是诡异无比,讣天冷笑几语,转身离去,却见其身后崖壁之上,藤蔓覆处,刻镂三字,望去,竟是已然隐迹人世两千七百余年的落!界!山! 竹庐内,灯星如豆,少年汗如雨下,承受诛心之痛,却全然不知,自己不过初窥道途,便已惹得星辰几变,牵动一潭星蕴! 正文 第七章 季长轩 中龙峰,回廊下 季长轩翩翩落步,往后殿走去,一路几遇门中师弟问礼,皆是微笑颔首回应,丝毫没有因为是太虚门大弟子同时又是玄青真人的近身侍剑弟子,便摆出那种高临于人的傲势,举止之间,谦谦得体,倜傥轩昂,却是将一身锐气尽掩于朗目疏眉之下,是以门中大多数弟子都极为愿意与这位大师兄亲近,少有拘疏之感。 “大师兄?”廊尽转处,慕雪吟与季长轩正迎面遇上,她对季长轩此刻出现在这后殿之中颇感意外。 “大师兄,你不是应该在后山灵墟洞府为义父护法的么,怎么来这后殿了?”要说在这偌大的太虚门中,能让慕雪吟主动与之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个大师兄季长轩了。 季长轩微笑道:“师尊已于几日之前就回来了,现下召我过去见他。”可季长轩话音刚落,便知自己失言,只见慕雪吟的神情顿时便是黯然了下去,季长轩没想到慕雪吟还不知道玄青真人已经回来。 对于慕雪吟与玄青真人之间的隔阂季长轩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却又不知晓其中缘由,他也试图问过几次玄青真人,可每次玄青真人俱是沉默不语,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慕雪吟颇为委屈的样子,季长轩也挺是心疼,只好笑着道:“好了,小师妹,几日之前,四峰首座深夜急上中龙峰要见师尊,想必定是要紧之事,不然师尊也不会轻易出关的,匆忙之下,这才没有见你吧,你勿要多想了,待我见过师尊,再去找你。” 转身之际,季长轩也是面露为难之色,却也是无可奈何。 书房内,季长轩推门进去,看见师尊玄青真人正凝望着窗外云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面容之上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季长轩反手将门扇合上,走了过去,施礼道:“弟子长轩,拜见师尊。” 玄青真人此时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道:“你来了啊,长轩。”说着也是转身走回了屋内。 “是,不知道师尊召见弟子是为何事?” 玄青真人背手而立,凝声道:“此次召你,是要你下山,暗中寻找寄灵渊玉璧的下落,并查探云隐仙门被灭一事。”玄青真人言简意赅,未有丝毫婉转隐瞒之意。 可在季长轩听来,却犹如炸天之雷,大惊道:“师尊你是说云隐仙门被灭,仙器寄灵遗落?!” 玄青真人面色惆怅,点头道:“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几日之前,四位师叔深夜急上中龙峰便是为了此事?” 七大仙门并立于世已是千数之载,而今却惊闻,云隐一门湮灭朝夕之间,这于季长轩来说,实在是难以相信之事。 玄青真人摇摇头,叹道:“你四位师叔上中龙峰寻我是为几日前出现的七星二隐之象。” 季长轩再次惊诧,修界传闻,从来只是听说过,却未有人真正亲眼见到过,更传说笈胤仙人之后,这大圣之像是再未有出现。 季长轩小心翼翼的揣测道:“七星二隐星象兆示可命连七大仙器的星定之人显世,师尊,您的意思是命连七大仙器的星定之人已然出现,而那云隐仙门便是被他所灭,并夺去了寄灵渊玉璧?” 玄青真人的面色也是阴晴难定,叹息道:“传说之事,实难考究,其实十二年前,七星二隐星象便已出现过,却是转瞬即逝,想必得缘所见之人不过寥寥之数,只是可惜,云隐仙门远在西海秘辛之地,散出落界山之后,又与其余仙门几无往来,我们对其知之甚少,是以追查仙器遗落一事,当真是困难重重,迷雾重重啊。” 季长轩听着玄青真人的语意不置可否,遂是问道:“那师尊认为云隐一门被灭一事是何人所为?” “你可知道苍冥合一脉?”玄青真人突然说道。 季长轩点点头,回道:“曾在太虚始祖孙风扬晚年编写的《太虚长卷》中有看到过,苍冥合正如现今的七大仙门一般,只不过,他们尊崇的是冥界的司冥恶神,修的也是冥界的怨念之道,但是,这苍冥合不是当年被笈胤仙祖一并给散灭了么?往后至今,也未有发现过他们的任何踪迹,师尊怎么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玄青真人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世事维艰,人心难测,阴阳相衡,善恶难分,正邪难共,俱不过一念之间,有人修仙道,便是有人去修魔道。” 季长轩不明其意,默然不语。 玄青真人则继续道:“大概两年前,曾有一黑袍之人,单枪匹马挑上太虚门,意欲抢夺天痕剑,那人好生厉害,为师联手你几位师叔,借以先辈种下的五行天机印,竟也只能与其勉强战个平手,最后被逼至圣清台,为师唤出天痕剑,才得将此人击退!” 听到这里,季长轩已然目瞪口呆,要知道,玄青真人加上他四位师叔便足以支撑起太虚门这天下第一仙门的地位不可撼动,九州之上,鲜有敌手,而这个黑袍人,以一敌五且在五行天机印阵法中竟是不落下风,更是要师尊祭出天痕剑,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玄青真人并未管顾季长轩此刻诧异不已的神情,只是继续道:“而为师当年仗着天痕剑之威,气血大盛,不愿让人轻看了太虚门,便是追了出去···” 说到此处,玄青真人竟是忽的顿住不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过往,神色顷刻间黯淡了下去,而这后来的事竟成了玄青真人至今挥抹不去的一块心殇之痛。 见玄青真人忽然沉默不语,等了好一会,季长轩才小心问道:“师尊,那后来呢?” 玄青真人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整理了下思绪,极尽平常的语气道:“后来还是让那黑袍人逃了,而交手中,为师被那黑袍人种了一枚绝骨寒毒附于骨髓之上,穷尽毕生修为也只能压制这道寒毒,减少复发次数,却是不能连根去除,犹如跗骨之蛆,而那绝骨寒毒,正是《落界长卷》上所记载的幽冥外道的歧术之法!” 季长轩一时惊默,今日听闻的每件事情都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范畴,心中早已是汹涌反复,仅在这片刻的光景里,不觉间,竟已是冷汗淋漓,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玄青真人。 玄青真人稍作缓歇后,继续道:“七大仙门各有千秋,难分高低,且云隐仙门地处隐秘外海之地,试问哪一仙门能独自覆灭又不被其他仙门知晓?而云隐仙门覆灭一事正是这几天才传出,联系前后种种,为师估测,云隐难事,想必极有可能是那一直隐匿暗处的苍冥合所为。” 季长轩强压住心头的震惊,道:“既然如此,师尊又为何让弟子仅是暗中查探,不如告知其余仙门,合众之力,查明真相,共抵苍冥合,岂不是更好?” 玄青真人摆摆手,面有忧色道:“迟早是要告知其余仙门的,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自十二年前七星二隐陡然一现后,世势暗涌云动,且不说几大仙门着力栽培年轻翘楚,便是各路小门散修亦是望势而动,祈得星定之子,好一改三界位序,想那苍冥合,隐匿暗处,千数之载,于未见过的人来说,便是未定之数,再者,这些年间,暗中较比之下,几大仙门早已各自为尊,嫌隙繁生,实难同心同德,在这个人心大乱之时与他们说此事是苍冥合所为,难免授人以柄,若是弄巧成拙,我太虚门说不定反而成了真正黑手的替罪之人了。” 玄青真人如此一说,季长轩忽觉眼前形势比他想象的更为严峻的多,遂凛然道:“师尊,那弟子这就马上去一趟西海!” 玄青真人点点头,却是道:“眼前之事,还不是为师最为担心的,时天下将乱未乱才令为师最为心忧,若云隐难事真是那黑袍人所为,那所有仙门,包括我太虚门,都要重新审时度势了,两年前,尚可合力制衡,今次,竟是不声息间覆灭一个仙门,这等巨力,实难想象。” 季长轩心间一紧,如临大敌,道:“难不成司冥之主要死灰复燃了!” 玄青真人亦是怅然,长叹道:“今次七星二隐之兆,说不准是祥是恶,若然真如数千年前那般,浩劫重临,唯命格天罡可破!” 季长轩顿时黯然,数千年来,得天罡命格者,唯有笈胤仙人,即便天显七星二隐之象,可于这茫茫尘世间,一时又该上哪去寻那天罡命格之人啊! “师尊····”季长轩一时也是不知所语。 玄青真人隐不住一脸无奈之色,语重心长道:“为师命连天痕剑已有两百余年,奈何绝骨寒毒发作愈甚,纵御天痕剑早已是力有不逮,而各大仙门的年轻一辈,已然展露锋芒,于星定之子一称,俱是榜上有名,临水洛家的洛胥仁青,浔阳晏家的晏宁,水镜陆家的陆心玄,荒域铜川的卿童,还有雁荡古刹大梵寺的第四祖凡心,这朝夕变数,实难堪握得准,想来,明年的太虚剑试,我太虚门也是该要选出下一任命连天痕剑之人了。” 正文 第八章 初见 从师尊玄青真人那里出来后,季长轩便是回房简单的收拾了行囊准备下山,只是下山之前,他还是得去看看小师妹慕雪吟,因为,慕雪吟先前的失落神情,让季长轩对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每每想起师尊与小师妹之间那层难以言喻的隔阂,都会令季长轩神伤无力,亦是颇多无奈之感,不过慕雪吟于修道一途,倒是天资惊人,十三年纪入山,仅在短短两年时间里,竟以十五年纪便破境至道善境中阶的修为,这一点还是让季长轩很是欣慰,想必假以时日,慕雪吟的成就必定远在自己之上。 只是此刻季长轩虽心忧慕雪吟,却是这一会,怎么也找不见慕雪吟,无奈之下,只好书信一封,慰言几句,托人转交后,便是急匆匆下山而去了。 再言南灵峰苏璟飞,连日来,他依旧按照《太虚经诀》的指引修炼,可只要气入命格,便又是同样的结果,不仅修为毫无进展,那股刺入骨髓之痛更是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不甘之中亦是有些沮丧之意了。 看着稍显落寞的苏璟飞,方诚、周益虽心中难过,却也是意料之中,只是不忍再行打击之言了,命格晦暗,道途无光,或许小师弟再过些日子,便会自行放弃了吧。 而苏璟飞那股子倔强的心性,也不愿与两位师兄道说,入门皆无异,即便是有问题,也是自己的问题。 是以,在关于苏璟飞修炼一事上,三人之间竟是如此默契的选择了避而不谈,相顾却言他,然后如往常一样,三人一去一回之后,取水之功,便只剩下了苏璟飞一人。 羊肠山径之上,苏璟飞挑着水正往南灵峰走去,相比半年前,现在的苏璟飞已经可以同时挑着四桶水了,这时,忽然有一物掷落在水桶中,噗通一声,溅起水花,可苏璟飞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无奈道:“你怎么又来了。” 说着便是回过头去,果不然,只见一只小毛猴正蹲坐在道旁树枝上,笑嘻嘻的准备再扔苏璟飞。 这只小毛猴说来也有趣,月余之前,无故出现,看见苏璟飞独自挑水,便是将吃剩的野果果仁扔入苏璟飞的水桶,甚至一路跟着一路扔,以此为乐,起初,苏璟飞几番驱赶,小毛猴竟是不惊不怕,仗着手脚灵活,腾跃树林之间,往复几遭后,苏璟飞不仅连猴毛都没摸到一根,反倒还把自己累得个半死,既是狼狈又是无可奈何,反是小毛猴见得苏璟飞这般模样,更是捧腹嬉笑不止,甚是通晓人性。 既然拿它没辙,苏璟飞也就只好由着小毛猴朝水桶里扔果仁了,而小毛猴也不客气,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戏弄”一番苏璟飞。 久而久之,苏璟飞已然习以为常,之后再遇小毛猴捣乱,干脆懒得理睬,小毛猴几番挑衅,可苏璟飞只顾埋头挑水,连看都不看它一眼,如此一来,小毛猴反而觉得索然无趣了,龇牙咧嘴,显得有些生气,甩手便将爪中的果仁朝苏璟飞扔了过去,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竟正中苏璟飞脑门,连日来的郁结之气顿时发作,吃疼之下,苏璟飞怒目圆睁,反身对那小毛猴叫骂道:“老天已然待我不公,现在就连你这只小猴子也来欺负我,你等着,今日我非抓到你不可!” 说完,苏璟飞撂下水桶,就朝小毛猴奔了过去,不想,小毛猴见得苏璟飞反应,顿生喜乐之心,又是朝苏璟飞扔了一枚果仁,才朝林中窜去! 但见这密林之中,倒影如飞,人猴相逐,惊散飞鸟走兽,一时间反倒显得颇为热闹。 也不知追逐了多远,苏璟飞唰的窜出一丛枝叶,忽的豁然开朗,顿时惊诧呆立! 目及之处,姹紫嫣红,一幕巨大瀑布飞流直下,腾起的水雾氤氲在山谷之中,却是惊起了几只不名白鸟,飞往山谷的另外一端,留下几声清脆鸣啼回响空谷中,落在了对面崖石间的苍松之下,山风过处,花絮飘零,此境之景,生机盎然,宛如阆苑仙葩! 苏璟飞登时陶醉其间,心猿意马,眺眼望去,却见那边山峰高处,几座恢弘殿宇,在这云水雾间,更显仙家非凡气势,琼楼玉宇旁的巨峰之上,三个大字----太虚门!依次刻下,虽饱经霜雪,可依然苍劲有力,犹如脱缰骏马腾空而来又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在这几近癫狂之中又包孕了天地乾坤之灵气,藏露笔画粗细间的,更是包罗万象,变数无穷,三字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灵动飘逸,来去无踪。 急流瀑布之下,苏璟飞仰望着那石壁上的刻字良久,忽的一股万丈豪气,自肺腑深处油然而生,一扫心头连日来的阴霾氤氲,顿觉睥睨天下,傲凌苍穹之上亦不过如此,此一间,只晓天地浩大,心中万千激荡起伏,竟不可止! 道途渺渺,劫历难参,又当如何?我苏璟飞命数坎坷,拜入仙门,那路,便只有一条! 再崎岖,也要走下去! 就在这时,苏璟飞忽然觉得脑门处一阵火烧之感,哎呀怪叫着才从那三个字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只觉石刻上字这般引人入胜,异常玄妙,有些不可思议,却是不敢再看! “叽叽叽!” 苏璟飞捂着痛处循声望去,只见小毛猴就在不远处正捧腹捶地,似在嘲笑自己刚才的呆傻模样! 苏璟飞这才发现,方才自己入神惘惑之际,已身在高崖边缘,若再往前一步,必定跌落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虽然余痛未消,可苏璟飞心中那股子恼怒的心气却已是消散而尽,只是对面的小毛猴这里抓抓,那里挠挠,仍在嬉笑着苏璟飞,也不知道刚才将其敲醒是有心还是无意之举,不过这倒也不重要了。 “小宝,快些过来。” 这时,一个极为温婉的女声对小毛猴唤道,前一刻还调皮捣蛋的小毛猴听得叫唤竟然立时乖巧的朝女子那边跃去。 而这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慕雪吟。 每当慕雪吟心情不佳,又无人可说之时,便会来这幽兰空谷,只是慕雪吟显然没有想到,今日这山谷之中,还会有其他人在,不过依慕雪吟孤冷的性子,自是视若无睹,淡然转身,就这般带着小宝意欲离去。 “姑娘···”可这时,苏璟飞却是出声拦下了慕雪吟。 “登徒浪子!”慕雪吟本能的出声啐道,面显厌恶之色,因为在这太虚门中,倾心于慕雪吟的男弟子多如过江之鲫,每每见到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意欲搭讪几言,确是烦不胜数! 但苏璟飞听到慕雪吟的讥讽,却是恼羞不已,回应道:“姑娘,你我并不曾认识,凭什么这般讽我!” 见慕雪吟不理会,苏璟飞继续说道:“此处乃是太虚门地界,未经师门允准,外人不得擅自出入,若是姑娘迷途至此,我倒是可以送姑娘出去!不过,你须收回刚才那番话!” 慕雪吟登时一怔,原来她是误会苏璟飞了,只是这太虚门上下,又有谁不知晓她慕雪吟?倒是觉得既新奇又有些惹人发笑,遂转身望去。 但见那幽兰簇中,一袭翠水薄纱,旋摆轻落,仅此,已是漾开了四野的百花缤纷,温婉如碧。 慕雪吟面若霜雪,不带一丝颜色,周身散发出的凌厉英气却是与她那秀丽的面容极不相称。 苏璟飞有些惊诧于对面女子这股自然而然的凌厉气势,忽觉似乎在哪见过,却是回想不起,于是再次出声问道:“姑娘,可是迷路至此!” 慕雪吟未有回应,只是自顾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人,此前所遇太虚弟子,皆是恭维称赞言辞于己,无事殷勤,几无其他,而更令慕雪吟意外的是,那少年人眼神之中并不似其他太虚弟子那般,尽是轻浮与杂念之意,此刻那张神情倔强的脸上,竟还有着些许郁气不忿的意味,慕雪吟顿时对苏璟飞少了一些抵触之意,遂道:“方才错怪你了。” 虽这冰冷的语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表达歉意,可苏璟飞也不计较,只是道:“那便随我先出去吧。”说着便转身在前领路。 对于慕雪吟的歉意,苏璟飞接受的竟如此理所应当,便是慕雪吟,也是大感意外不已,这样的男弟子,在太虚门中,当属第一次见到,不禁又多看了苏璟飞两眼,突然问道:“你是···苏璟飞?” 这一问,倒是让苏璟飞忽然停了下来,不禁回身细细打量起慕雪吟来,良久,才回想起半年在中龙峰上的那个身影,于是惊讶道:“是你!” 慕雪吟见苏璟飞也想起了自己,遂点头道:“我并非门外之人,我是中龙峰玄青真人的···”说到这里,慕雪吟语结了,到底还只是十五年纪,想起义父玄青真人对自己刻意的避开,慕雪吟心中仍是颇为郁气,这才跑来幽兰空谷,于是赌气道:“座下弟子。”却是不说义女身份。 这时,忽然一鸣轻啸破空而来,来人落定身形,竟是瞧都不瞧苏璟飞一眼,权当不存在一般,径直走到慕雪吟身边,柔声道:“小师妹,你怎的在这里,害的我好找。” 只见慕雪吟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后,冰冷道:“不知南宫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不想南宫恒并不介意慕雪吟对自己的态度,依旧翩翩而立,面带微笑道:“在过些日子,便是太虚门守防调整,家师玄明真人已然安排妥当,特让我送上中龙峰登记造册。” 慕雪吟看着别处,不经意回道:“不过是送碟文的琐碎之事,又何须劳烦你望北峰首席弟子亲自走这一遭。” 南宫恒不作言语,只是满眼柔情的看着慕雪吟,其意明显,自是为她而来。 不远处,苏璟飞看着慕雪吟与南宫恒两人,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看见南宫恒身上的太虚道服,于是出声道:“这位师兄···” “闭嘴!” 可苏璟飞话未说完,便是被南宫恒斩钉截铁的打断,斥道:“南灵峰的废物也配叫我一声师兄?还不快些滚开!”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南宫恒这无端的怒火却好似压抑已久一般,着实令苏璟飞莫名不已,想来今天是有多倒霉,先是被小猴子欺负,差点还掉落山崖,后是无端受了慕雪吟一番讥讽,现在更是直接被南宫恒一顿辱骂! 想到这一连串的遭遇,苏璟飞哪里还忍得,当即满不在意道:“若你不是太虚门下弟子,那声师兄,便权当我是叫野猴子的好了。” 苏璟飞指桑骂槐这般妙用,还说的轻描淡写一般,却反倒是更加气煞人也! 想他南宫恒相貌堂堂,天资又好,未来定可接掌望北峰,门中弟子无不巴结左右,即便是当众折骂于人,几时又有谁敢反口的?哪像苏璟飞,竟还将他比作了野猴子! 这一下,莫说是南宫恒了,就是慕雪吟,也是惊讶连连,先是不晓得她慕雪吟是谁,现在更是直顶南宫恒,一直以来,慕雪吟都很是不喜南宫恒在众人面前那种目中无人的跋扈之态,知其禀性难移,故不齿道说。 却从未想过有人会如苏璟飞刚才那般不愿屈于南宫恒之威,虽然小宝并不是苏璟飞所说的什么野猴子,但是这一刻,慕雪吟还是有些担心起苏璟飞来,因为南宫恒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故意道:“既然南宫师兄是为送碟文而来,那我们这就回中龙峰吧。” 眼见慕雪吟已然离去,南宫恒虽气极不已,也只好暂时罢手,以待日后再算,瞪了一眼苏璟飞之后,也是跟着御剑而去了。 正文 第九章 上旗之争 几日后,南灵峰,清晨。 苏璟飞起的要比往日里还早上那么一些,因为前一夜大师兄方诚已经嘱咐过了,今天是太虚门守防重置的重大日子,名为点守式,是以四峰皆要派出弟子上中龙峰去领命。 故苏璟飞不敢有所耽搁,早早的便来了观前等候,只是他在道观前等候多时,才等得姗姗来迟的两位师兄。 只见周益碎步跟在方诚身后,满脸谄媚的讨好着,若于往常,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一幕,不斗嘴就已经是要谢天谢地谢祖师了。 苏璟飞也是满腹疑问,不禁嘀咕道:“难道二师兄昨夜睡觉时滚下床,摔坏脑袋了?” 等得两人走近了些,苏璟飞才听清楚周益在说些什么,顿是下巴大跌。 “大师兄,你忠义仁厚,平常又这么关心我们,所以,今天就让我做一回南灵峰的首席弟子,登上高台可好?求求你啦!” 看着周益毫无面皮的撒泼苦求,苏璟飞也是苦笑摇头,不禁腹诽,看来二师兄昨夜是真摔坏脑子了,首席弟子可以如此相让的么? 而方诚任由周益纠缠,只是轻喝了句:“简直胡闹!”便不再理会,不紧不慢的朝观中神龛走去。 见两位师兄已到跟前,苏璟飞也是倾身行礼。 “大师兄早。” “早。”方诚笑着点头回应道。 “二师兄早。” “早早早···诶,大师兄,你听我说啊···”周益敷衍的应付了苏璟飞几句,又缠着方诚去了。 这时,不知道人也是来到了道观之中,且神情肃然不已,见得师尊出来,苏璟飞又是不免一阵腹诽,师尊何时这么早起过?而且还如此严肃。 “师尊早。”弟子三人齐声行礼道。 不知道人点点头,道:“可都准备好了?” “是。”方诚回道。 “好,请旗!”不知道人一声庄重,接过三柱清香,对着神龛郑重侍礼,三叩之后,奉入香炉之内。 周益则恭敬上前,取下旗幡,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下来。 待一切事物完成,不知道人打着哈欠道:“旗幡务必看好了,额···那为师再去睡会···”说完便走了。 周益取来旗杆,支起旗幡后,交给苏璟飞,道:“小师弟,可要举好了哦。” 晨光映照下,幡上刺有二字南灵,气势不凡! 方诚带步而出,朗声道:“上中龙峰!” 途中,周益还在为首席弟子的事而喋喋不休,方诚不予理会,苏璟飞突然问道:“大师兄,这旗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师尊怎的这般郑重?” 方诚轻笑着道:“这旗幡,有四面,分别是望北南灵,苍东莽西,乃师祖孙风扬开山建派之时所制,代表四峰,正所谓,旗幡扬,四峰至!太虚门能得天下第一仙门的威名,自然是靠四峰齐心啦,所以四面旗幡象征的意义之重,不可轻言,不可亵渎!故师尊才如此慎重,亲自请旗了。” “哦,原来如此。”听完方诚的道说,苏璟飞不禁又将手中的旗幡举的是更稳了。 中龙峰。 此时,时辰尚早,点守式还未开始,苏璟飞三人刚踏入太虚广场,正碰巧,慕雪吟也领着中龙峰的弟子从大殿之中走出。 看见慕雪吟,周益忽然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双眼之中也尽是痴怨哀愁之色。 “小师妹···好美···”周益幽怨的看着慕雪吟走下大殿,直到在中龙峰的高台前站定,才醒过神来,竟是一改先前对方诚一味讨好的语气,怒道:“方诚!我一路好话说尽了,你凭什么不能让我做一次首席弟子!你我同时拜入山门,修为无差,凭什么你一直占着首席弟子位!” 看着周益脸红脖子粗的急切模样,方诚饶有意味的问道:“臭小子,我看你争首席弟子,恐怕就是为了能与小师妹一同站上高台吧?” “额···”被方诚这么直接说穿,周益顿时显出尴尬之色,可嘴上仍是强争道:“是又如何!” 方诚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后,贼笑道:“不如何,就是不让,嘿嘿···” 其实周益对慕雪吟的爱慕之意方诚一直都知道,只是有缘无分之事再多想也是空想,终究太过渺茫,他可不愿看到周益一片痴心,最后全是伤心罢了,只希望他自己能早些醒悟才好。 这般想着,方诚转身准备继续朝前走去,却是在这时,其他三峰弟子忽然围了上来,拦阻了他们的去路,个个面色不善。 而不远处,南宫恒负手而立,看着苏璟飞,双眼之中,尽是不屑之意,昨日你竟敢当着小师妹的面顶撞于我,今日我便百倍还你,在这太虚广场之上,要你南灵峰好看! 让你苏璟飞清楚的知道,这便是你我之距,犹如天壤地别,我南宫恒,岂是你这等废物也能随便惹的! 另一边,慕雪吟见得这一切的发生,显然是预谋已好的,顿生厌恶道:“卑鄙!” 此时方诚强作镇定的对周益、苏璟飞道:“不必理会他们,以免节外生枝,点守式一结束,我们就离开。” 可他们几欲绕开,仍是被拦了下来。 “你们连南灵峰都守不住,还有脸来点守式!快些滚开!” “南灵峰早已不配与我们三峰齐名于世了,又怎的好意思继续与我们一同站在这里!” “南灵峰早已名存实亡,所以,你们不配来这里!” 往日里,方诚、周益被其他三峰弟子这般欺负是常有之事,奈何南灵峰积弱甚久,不得不低头,只求得过且过,不敢多言! 虽望北峰的行径固然令人不齿,但四峰之间的这等无谓纠葛颇多,慕雪吟早就习以为常,素来只当视而不见,亦无心过问,况且南灵峰的弟子被其他三峰的弟子欺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们向来忍气吞声,倒是又让慕雪吟哀其不幸,亦怒其不争,就算她插手管得了一次两次,再多一次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唯一能改变南灵峰在太虚门里地位的只有他们自己,只是他们实在过于怯弱,怯弱的让旁人无从助力! 就在三峰弟子极尽冷嘲热讽之言,而方诚、周益又是束手无策之时,苏璟飞忽的擎旗跃出,激愤的反驳道:“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南灵峰!” 此话一出,慕雪吟只觉震惊,这苏璟飞还真是令她意外连连,在南宫恒一贯如此的强势不公面前,苏璟飞竟是如此倔强,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惧怕南宫恒么? 便是一直饶有兴趣在旁冷眼相看的苍东峰首席李沐阳听到这句话也是一阵咂舌,打趣的笑道:“呵呵···看来南宫师兄你说的不假,南灵峰的这臭小子还真是有些倔脾气。” 可李沐阳才说完,就发现南宫恒已不在身旁,而是已经朝着苏璟飞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至于看惯了南灵峰逆来顺受的望北峰弟子,面对苏璟飞这一突来的质问,亦是一时惊诧不已,竟不知道如何回应苏璟飞的质问。 却是在这时,陡然一个声音传来,颇为有震慑力,沉声道:“就凭···望北峰三个字!” 此话一出,望北峰的弟子赶紧让开了一条道路,面有敬畏之色,南宫恒负手走来,神情傲然,尽显凌人之势! 南宫恒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鄙夷轻视之意道:“哼!凭你们三人的资质,就连拜入太虚门的资格都没有,此刻,又有何资格打着南灵峰的旗幡来参加点守式!” 苏璟飞可不管南宫恒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在他拜入南灵峰之后,师兄和师尊都待他如亲人一般,南灵峰既是他拜师学艺的地方,也是家一般的地方,是他失忆之后的家! 所以,不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维护! 四峰高台就在望北峰弟子身后,看上去虽是平凡无奇,却是承载厚重,意义不凡,当年太虚立派之时,四峰首任首座便是在这四座高台之上接任四峰首座之位的,尔后,凡是太虚门的重大仪式,这四座高台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而且,这四座高台还是奉旗之重地,正如方诚所说,旗幡扬,四峰至! 苏璟飞当即心下一横,同样沉声道:“今日我便要为南灵峰争这一口气,让你看看我们有没有资格!” 说着,手中旗幡横着一挥,向着前面众人扫去,悴不及防下,望北峰的弟子纷纷躲避开去! 苏璟飞这一出,就连方诚、周益亦是始料未及,不禁目瞪口呆,而苏璟飞则是趁乱之际,扬旗而出,直奔着道台而去! “站住!” 待望北峰弟子醒悟过来后,转身便朝苏璟飞追去! “还愣着干嘛,赶紧帮小师弟一把啊!”见得眼下局面,就连向来沉稳的方诚也是对周益急道。 周益当然也是着急了,只是这望北峰人多势众,怎么才能帮到小师弟呢?心急如焚之下,周益竟是一跃而出,扑向了最近的一个望北峰弟子,然后双双倒地,扭打在了一起! “···········”方诚一时无语,跺足之余,也是追着苏璟飞而去。 忽然,一个切冰断雪的声音破空而至:“站住!” 众人定睛看去,竟是慕雪吟!此时,她拦在了望北峰弟子与苏璟飞之间,面色凛冽道:“上旗之时,为表敬意,不得纷扰,否则便是不尊师门,轻则面壁思过,幽禁一生,重则,逐出师门,永不召回!” 规矩礼法一出,一道无形之威竟犹如实质一般,令众人不敢再造次逾越半步! 此时,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苏璟飞,南宫恒已是面色铁青,纵然是慕雪吟当前,他也再顾不得许多,直接问道:“小师妹,我望北峰都还没上旗,他南灵峰又凭什么上旗!” 原来,这上旗礼传至后人,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四峰中,谁的弟子最多,修为最好,便是谁最势盛,那么不论大小仪式,就由谁最先上旗! 是以,即便方才苍东峰和莽西先望北峰而到,也未有先行上旗,便是这个道理。 可慕雪吟却冷冷的回应道:“四峰无尊卑,从未有谁先上旗之说。” 听到慕雪吟这么一说,苏璟飞哪里还有犹豫,转身一扬,便是当着南宫恒及所有人的面,将南灵峰的旗幡立在了高台之上,劲风中,自有一股肃穆久远之重! 正文 第十章 深藏不露 山中清幽,风雨不蚀,不晓岁月,却是一夜寒风过,白了众山头,这四季更替,也是在悄然之间,望太虚峰连绵无垠,此刻一眼皑皑,于未见过这般盛景的苏璟飞来说,煞是无比的震撼心神! 碎石小径上,周益紧了紧肩上的担子,回头对苏璟飞埋怨道:“小师弟,你倒是看够了没有,不过是落雪嘛,白茫一片,有什么好看的,看久了还刺眼,再说了,小道爷我身上不仅有伤,还挑着几百斤的水呐,虽说是有道法在身,但这天寒路滑的,也是沉的很好嘛!” “来了,来了!”在周益的催促下,苏璟飞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了上去。 前头方诚听到,顿时一脸戏谑的对周益道:“你还晓得自己是修道之人啊,那为何前几日在中龙峰上,你对付望北峰的弟子,就只会猛扑熊抱,一如山野孩童打架那般的胡闹呢!?” 周益闻言,将头一扬,满是不在意道:“哼,那还不是因为门规有定,严禁在内门重地御术弄法!这都不知道,还大师兄咧!再者说了,我这出手虽然是糙了点,但好歹也还是帮小师弟解决了五六个人好的吧!” 看着周益说的眉飞色舞,却是不小心扯到痛处而倒吸凉气,方诚不禁笑着戏谑道:“是啊,你确实是解决了五六个人,五六个人打你嘛,不然你现在怎的鼻青脸肿呢?” “·············” 三人间虽打闹无忌,可苏璟飞却清楚,当日中龙峰上,望北峰的弟子几欲对自己不利,二师兄心急之下,才会乱了分寸,用撒野泼皮这般的手段来保护自己,虽不怎么出彩,却足见对自己的关切之情! 说起几日前事,苏璟飞就想起了慕雪吟,虽然她所做的不过是恪守祖制礼法,可确实也是帮了南灵峰一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苏璟飞都记在心里了。 经历了这一次上旗之争后,三人间的感情也是更加的深厚了。 “别闹了,这雪越下越大了,还是先赶紧回去吧。”方诚说着,又是紧了紧了肩上的担子,三人一齐朝观中走去。 三人刚回到观前,便正遇上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尚余一脸惺忪的师尊不知道人,三人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睛,才确认没有看错,因为印象中,师尊从未这么早起来过,一般都是时至晌午才得起身。 周益小声的问方诚道:“大师兄,今日又不用请旗,师尊这般早起,甚是诡异,我怎觉着哪里不对啊!” 方诚嗤道:“你少些胡诌,许是瑞雪祥兆,师尊赶早赏这初雪来了。” 周益表情怪异道:“我只知师尊嗜酒如命,酒糟一个,还能有这般风雅性情?”说完,周益竟然就这么自己认同了自己的看法,还点了点头,嘀咕道:“嗯,我说的不错。” “咳咳··为师怎么就没有这般性情,只是为师···是被冻醒的。”不想,两人低声细语竟被不知道人听了去。 “··············” “师尊,便是我们三个人的修为,也不至于被冻醒的啊!”周益快人快语道。 苏璟飞见不知道人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笑着道:“二师兄,想是师尊昨夜贪杯,醉意之下,睡时忘了裹被,今晨酒劲褪去,这才被寒意冻醒的。” 不知道人哈哈一笑,道:“雪夜小酌,是何等的···”可话至一半,不知道人却是戛然而止,冷不丁一哆嗦,颤道:“这天怎么这般冷,往年也没有如此啊,为师还是回屋去罢了。” 这意境转变的太快,也是令弟子三人忍俊不禁,看着转身的不知道人,周益小声啐道:“哎···师尊这首座之位果然是凑数的。” 这时,不知道人忽然停下脚步,一扫先前颓废之势,周益本能的悚然一惊,暗道不好,居然又被师尊听去了! 可不知道人转身却是望向山外,皱了皱眉头,懒声道:“这大清早的,是何人前来我南灵峰啊?”原来不知道人回身的刹那惊觉山外有御剑破空之声,由远及近,正朝南灵峰而来! 正思量间,却见长空天际处,隐约出现几个黑色身影,眨眼功夫,已然近至身前,定睛一看,原来是望北峰首席弟子南宫恒、苍东峰首席弟子李沐阳、莽西峰首席弟子霍达! 见此三人到来,方诚、苏璟飞顿是神色一肃,周益更是满脸的没好气色! 但见三人踏剑而立,负手悬于半空,此刻虽是漫天飘雪,可三人周身上下,竟是不染片雪飞霜,足见锐气之势! 面对南灵峰首座不知道人,三人竟未去剑落地见礼,在南宫恒看来,不知道人领南灵峰首座一职,便如同方义占首席弟子位一般,纯是充数,而南灵峰也不配与三峰齐名于世,故这般轻视之南宫恒也未觉有不妥之处,自是心安理得的立于长剑之上。 “不知师叔,掌教师伯召你大殿首座议事,命我等前来传召。”南宫恒虽还是尊不知道人一声师叔,也仅是碍于长幼身份,免得落下口实,而那冰冷傲慢的语气之中,更是完全没有晚辈该有的恭敬之意。 太虚门道正统,长幼有序,南宫恒这般不尊不敬之态,着实令人生厌! 南宫恒的不礼之处,苏璟飞三人看在眼中,自是激愤,可师尊没有说话,他们也只好任由这股情绪在胸中乱窜! 不想不知道人看都懒看的南宫恒一眼,竟是面无异色的背手而去。 遭了不知道人的冷面,南宫恒也不恼怒,反而出言讥讽道:“此次大殿议事全是为击杀突然出现在青桃镇的千世狐妖,既然不知师叔无意参与,南宫恒也必代为转禀掌教师伯,不过不知师叔大可放心,少了南灵峰的拖累,想必击杀狐妖之事定会更加的易如反掌吧!”说完,三人竟是肆意的哈哈大笑出来! 不知道人一走,苏璟飞再是隐忍不住,大声斥道:“一派胡言!” 中龙峰上让苏璟飞投机得逞就在几日前,为此南宫恒恼怒不已,而更令他郁气不解的是,慕雪吟三番两次相助于他,且针对自己,每每想起,南宫恒都恨不得撕了苏璟飞,只是眼下场合,他还是有分寸的,不过手上保持克制,不代表嘴上也要克制。 于是奚落道:“你以为前几日,南灵峰第一位上旗,就能与三峰平起平坐了?不过让你讨了个巧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呵呵···废物终究不过是废物!” 听得南宫恒这么说,苏璟飞面色一峻,不再多言,伸手唤来长剑,竟是纵灵而起! 苏璟飞本心性谦和,却不甘命途多舛,是以生出倔强骨血,敢问苍天要不公,又怎会惧他南宫恒,好胜心虽正,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对上南宫恒,实在毫无胜算可言,念及于此,道观内的不知道人也是不禁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见苏璟飞不言就打,南宫恒也未有慌张,翻手便是祭出一轮符印悬于身前,正是太虚门不传秘法--天断印! 铿!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赫然荡开,苏璟飞的剑势就被南宫恒轻易的化解了去,当即倒退落地! 南宫恒早就想亲手教训苏璟飞了,正苦于没有由头,不想苏璟飞竟主动出手,倒是给了他动手的机会,不禁暗笑,道:“哦?不曾想你这七格皆墨的废物也可炼化出道气,看来你小子还算是有点本事,不过,太虚门的道法可不是只有这种程度而已!”说完,南宫恒顿显冷峻之色,扬起的强大威压之中,只见他并指凌空结作符印,忽的蓝光一盛,符印具象,祭现虚空,南宫恒将手伸入其中,缓缓抽出一柄仙剑! “鹤鸣!” 方诚周益顿时大惊失色,这鹤鸣虽不是什么上古仙器,却是望北峰首座玄明真人的成名兵器,当年名扬天下,自是不弱,这等仙剑方义几人只在《太虚名剑谱》上看过,而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南宫恒手持鹤鸣,并未作势,却是瞬间气势大盛,肉眼可见的蓝色灵力激荡而起,南宫恒低眼冷冷的看着苏璟飞,想到那日幽兰空谷中他与慕雪吟在一起的一幕,还有前几日在中龙峰上的纠葛,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竟隐隐生出杀戮之意,暗道:“新账旧怨,今日,便一并与你算了去!” “既然你虚心求教,做师兄的也不好意思藏技,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见识下太虚门的厉害!”说话间,众人只觉鹤鸣剑气如虹,铮铮剑意达彻天际,大有势不可挡之意! 这般威势,哪里还是切磋的架势?分明就是不死也残啊! 原本凌乱飞舞的雪花忽然犹如有了灵性一般,随着南宫恒剑气一挥,便齐刷刷的朝苏璟飞激射过去!当即,狂风骤起,卷雪而去,当是避无可避! 只见百茫横贯,遍及苍野,凛冽之势,逼迫的苏璟飞三人睁眼不得,虽强撑不倒!但也是被这等巨力压制的生生的倒退跌去! 无往之下,南宫恒面显得意之色,轻蔑道:“自找罪受!与人无尤!”说罢,鹤鸣一挑,欺身而上! 恰是此等关头,忽然一道身影掠来,落入凛冽苍茫之中,幻步旋身,随着双臂一震,一故浩荡之气四散而开,竟在顷刻间,将南宫恒的肃杀无边的剑意尽数散去,再复清明! 苏璟飞觉出异样,睁眼看去,登时惊讶的一脸呆若木鸡之相! 只见悠扬飘洒的落雪之中,不知道人挺身立于其前,衣摆将落,一副道骨仙风之貌,尽显出尘之气,仅用两指便是制住了南宫恒那不可一世的鹤鸣仙剑!没错,仅仅两指,而另外一只手此刻正背在身后,且面色从容,显得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莫说苏璟飞了,此时场中所有人,包括南宫恒俱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可一直万分轻视南灵峰的南宫恒又如何会甘心就此受制于不知道人呢! 念及此处,南宫恒牙根一咬,犹如背负重山一般的怒吼出声,意欲强行祭起手中鹤鸣! 只见剑身震颤不止,发出嘤咛之声! 鹤鸣之上,碧芒盛亮! 可即便如此,鹤鸣剑却还是在不知道人两指面前进不得分寸丝毫!似被钳住一般,任南宫恒如何努力,也止不住灵力的溃散! 而与南宫恒艰难相比,不知道人却是闲庭若步,游刃有余!只见不知道人摇了摇头,道:“小子,你天资不错,算得上是可造之材,但是如此居高临下,目中无人,却也算不得修道之人该有的心性,天道之法奥妙非常,你若执迷不悟,那于修道一途,只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指间微一发力,向后拨去,南宫恒手中的鹤鸣竟是脱手而出,疾飞而去,没入梁柱之中,轻颤不止! 不知道人则道:“等你明白修道是为何再来取回鹤鸣。” 此刻,任谁也看得出,在不知道人这般深藏不露的修为面前,南宫恒早现败迹之象,高下立判,自不用多说了! 可南宫恒受此大辱,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脱力后退即快速的稳住身形,狠道:“那今日便请师叔赐教一二!”说完已然欺身而上! “好,既然你还唤本座一声师叔,那师叔就教教你!”说完,只见不知道人身形舒展,踏步而上,游走其间,步履起落间竟是写意至极,但见一股傲天之气,由不知道人始,澎湃四散,霎那间,已是鼓荡充盈!而不知道人依旧面色泰然,好似古井无波! “修道重修心性,淡然世外,与万物无争,你却功利于心,行事偏执,不明善恶,不知包容,实在有悖天道伦常,这乃其一!”不知道人话音刚落,便是风轻云淡抬手挥出,就看见地上积雪化雪成龙,旋啸而出!直奔南宫恒! 啪! 南宫恒只觉一股沛不可挡之力袭来,顿时心神震荡,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地上大片的白雪。 不知道人只当视而不见,继续道:“其二,太虚门传承至今,两千七百余年,首重尊师重道!你见本座竟是不恭不敬不行师门之礼,此戒虽罚于你身,却是代你师尊玄明真人所受!” “什么!你还敢施罚于我师尊····”可南宫恒话未说完,不知道人又是一掌拍出! 这次,南宫恒是再也经受不住,倒地不起,晕厥了过去! 不知道人随即收势,转身朝南灵观内走去,上了石阶,却在观门处停了下来,道:“大殿议事老夫自会前去,南宫恒,你们带回去便是,至于要怎么说,随便你们。”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是让不知道人说的调重而生威,宛若神邸,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老酒糟的样子,当是判若两人啊! 只见李沐阳、霍达二人赶紧上前扶起南宫恒,哪里还有得半点先前放肆的模样,敬畏道:“谨遵不知师叔之命,弟子先且告退!” 待几人远去,苏璟飞三人已然是目瞪口呆,将平日里那不起眼的师尊惊为天人,周益更是急道:“师尊,你这般修为,若是早授予我们,南灵峰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步境地啊!” 不知道人并未长吁短叹,只道:“天地之气,万物生灵,皆由天道初始,虽修道之法有别,亦只是对道的理解领悟不同罢了,最终仍是归于天道之法,前辈先人留下的,只是传道、授业、解惑,而为师所做的,亦不过如此,至于你们是否能够达至本源,得道成果,自是在于你们自身的悟解,而非为师所为或所不为。” 不知道人停顿了片刻,身子忽的一抖,继续道:“咳咳···今日果然很冷,还是改日再续说好了。” “················” 正文 第十一章 妖兽 隔日,中龙峰。 临近太虚大殿,方诚的心中是愈发的惴惴不安,正如双脚踏在积雪中所发出的沉闷声响那般,时上时下,昨日师尊出手伤了南宫恒,更是没去了鹤鸣,虽说无错,可今日大殿议事,到时正面南宫恒的师尊玄明真人,恐他不会就此善了,是以不安之感愈烈,方诚也是不由得担忧道:“师尊···” 话未出口,不知道人已然知其心事,因为一路上,方诚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可不知道人仅是轻拍着腰间的酒葫芦,浑不在意道:“不必担心,玄明老小子从小就打不过为师,哈哈哈···” “··············”方诚一愣,他没想到师尊几百年岁的人此刻还如稚童一般,好胜的竟会去提小孩时候的过往,不过心中却是一时安定了许多,遂开口道:“师尊,您想说的是不是玄明师伯从小就喝不过你?” 没想到不知道人听到这个,反而愈发的来劲道:“可不是为师吹牛,就是玄明加上你玄青、玄松、玄玉三位师伯,也喝不过为师一人!” 看着师尊此刻脸上莫名的骄傲神情,方诚也是无语至极,跟着莫名就意兴阑珊的不知道人朝太虚大殿走去。 太虚大殿内 玄明真人正和其他两峰首座闲聊着什么,气氛显得颇为轻松怡然,可当看到不知道人进来后,玄明真人顿是换了一副神色,竟是直接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了起来。 不知道人也不在意,点头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自然而然的转身落座,不显丝毫异样之处。 偌大的太虚殿一时冷寂无声,气氛压抑的些许诡异,令玄松、玄玉两位真人混不自在,想找些话头,也不知从何说起,玄明真人闭目入定,不知道人则更甚,干脆敞开着喝起酒来了,无法,两位真人亦是苦笑无言,唯有静坐以候掌教玄青真人的到来了。 少时,玄青真人便从后殿阔步而出,身后还跟着慕雪吟,待玄青真人转身落座后,众人这才看清,玄青真人眉宇间少见的满是凝重神色。 玄青真人没有平日里与几位师弟见面时的闲话长短,而是直奔主题,开口便道:“青桃镇与我太虚门素有渊源,此次那千世狐妖横出人世,毫无征兆,涂炭青桃镇百姓,我太虚门断无不管不顾之理!” 玄青真人话音将落,玄明真人已然起身,道:“青桃镇与我太虚门相距不过百里,世代受我太虚门荫庇,那大胆妖狐竟敢在我太虚门眼皮底下作祟,分明就是不将我道门正统放在眼里,待玄明只身前去,定将其斩杀于剑锋之下,护一方平安!”玄明真人显得很是恼怒,刚烈的性子,话将出口,便作势要下山而去! 与玄明真人相交甚好的莽西峰首座玄松真人赶忙劝止道:“玄明师兄且慢!” “如何!” 玄松真人面有忧色,道:“自落界山隐迹人世,山底开裂,上古异兽纷纷逃出后,多是隐匿于蛮荒大泽,鲜有出世,我等对其知之甚少,玄明师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啊!” 玄明真人闻言,大是浑不在意,道:“那孽畜虽有千世道行,却也不是传闻中的六大妖兽之祖,不过区区一只狐妖罢了,又何须如此过虑!” 玄玉真人则道:“自天道降法普世,恩泽万物,便是飞禽走兽,繁花百草亦不例外,其久养于天地灵气之中,生精气于内在,蕴养而凝结内丹,开化心智,更得翻江倒海,千般幻化之异术,自成兽妖一族,自得一脉传承,然则师祖孙风扬传下的《太虚长卷》中,亦有关乎兽妖一族星言片语的记载,此等异类似乎还与那幽冥界有着某种关联,虽不知其如此强横之族类为何一直隐秘不出,可今次千世狐妖突现人世,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可即便如此,玄明真人还是嗤道:“说得如此玄乎又当如何,此等异类暗窃天机,妄想长生不死,却早已被抛诸于三界六道之外,过往如无根浮萍,未来又不可轮回继续,才不得不暗合冥界,残害苍生,以求残喘苟活于世,若不是这些孽畜晓得躲藏,本座定要见一杀一,见百杀百,好以正天道之法!” 三位首座争论了许久,玄青真人坐于大殿之上,却是一言不发,似乎另有担忧,而一直没有开口的除去玄青真人,还有南灵峰首座不知道人。 不知道人看了看殿上面色凝重的玄青真人,忽然轻笑而言道:“掌教师兄犹豫不决,可否是在担忧,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障眼迷雾,恐有伏笔在后,一如三年前,那位只身挑上太虚峰,意欲强夺天痕剑的黑袍人一样?” 不知道人说完,在场之人无不面色一怔,此事虽已过去两年有余,可那黑袍人的强横之势,却是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仍是禁不住一身冷汗。 而当不知道人提到两年前,玄青真人身旁的慕雪吟一时神色微变,不易察觉,却是心生感触,两年前,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玄青真人,往后的日子,玄青真人与她以父女相称,为她调理身体,并传授太虚道法,那一年,她十三岁,只是,任凭她多么努力的回想,再往前的记忆,就如极昼一般的令她迷茫,无法捕捉到丝毫。 思绪有些悸动的慕雪吟不觉间轻轻的看向了此刻端坐位上的玄青真人,可玄青真人只是点点头,对四位首座道:“那黑袍人虽最终未有夺去天痕剑,但面对我等几位合力,从容不迫,更是全身而退,至今他的身份都还是个谜团,而今次千世妖狐一事,又蹊跷颇多,故玄青不得不有所顾虑,以期万全之策。” 可玄明真人却不喜这种任他人左右的境地,出声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凡事都后他们一步,何来万全之策,掌教师兄勿要优柔寡断而失了先机,以玄明之见,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斩杀了那千世狐妖!” 不知道人淡然笑道:“玄明师兄不必着急,掌教师兄之所以不愿轻易让你下山,是怕中了歹人调虎离山的奸计,镇守太虚峰,拱卫天痕剑才是重中之重,才是掌教师兄忧虑所在。” 不知道人如此一番见解,不过三言两语,却是恰到好处的点出关键所在,顿时令几位首座恍然大悟,而一直气势盛凌的玄明真人此刻也是沉静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论及此处,玄青真人才微微舒展容颜,虽然南灵峰一脉在不知道人治下并未有所起色,但一直以来,不知道人处事见地,玄青真人虽不轻易苟同,却也未曾轻视过,因为他清楚这个行事乖张古怪的师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道罢了,故这么多年来,才未有束缚于他,任由着他去了。 玄青真人见不知道人不急不躁,字字珠玑且言他所想,好似已是胸有成竹,于是轻笑问道:“那以不知师弟之见,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不知道人捻弄着白须,仍是悠然态势,道:“令五峰首席弟子领各峰精干弟子先去青桃镇,我等坐守太虚峰以防有变,若事态没有我们想的那般复杂,自然是好,若当中有诈,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应变之法。” 玄玉玄松两位真人当即质疑道:“那狐妖可有千世道行,不知师弟此法虽好,但是否有些草率了?” 不知道人则不以为然道:“能做到我太虚门首席弟子的,必有过人之处,几位师兄大可不必过于宠溺忧虑了。” 玄青真人沉坐位上,思虑良久,当前形势,也唯有如此了,于是道:“各峰首席弟子尽快选出随行弟子,即刻赶赴青桃镇!” 玄青真人既已作出决断,四峰首座也不再多言,领命便退出了太虚大殿。 待众人退去,玄青真人也是起身朝殿后走去,慕雪吟却是身形未动,似有心事,突然道:“义父,这是女儿第一次下山···” 可是慕雪吟话未说完,却被玄青真人打断道:“本座说过,在大殿上,不要叫我义父。”说完,更是径直离去。 玄青真人虽然语气平和,却让此刻一个人独自站立在偌大的太虚大殿内的慕雪吟有一种刺痛的孤寂之感,犹如殿外边纷落的晶雪一般,冰冷通透。 慕雪吟想要的不过是初次下山时,能得到义父玄青真人一语关切的叮咛,正如平常人家父女间的那般,只是这些年来,她好似从未有过,而这种冷漠的隔阂她不知从何说起,却也是无法撕破。 许久的默然后,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太虚殿,才自言道:“知道了,掌教真人。”也不知说与谁听,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大殿之外走去。 只是慕雪吟不知道,玄青真人在离去的那一瞬间,面色凝重,掺杂些许痛苦神色,心中更是思绪翻涌,百般抵触过往,愧疚之感隐隐而出,背对冷言,亦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掩饰,这般离去,倒不如说是不知如何面对的落荒而逃罢了。 正文 第十二章 屠灵血阵 青桃镇,虽只是一隅之地,却因山明水秀,清爽怡人而闻名遥遥之外,即便眼下大雪飘零,若照往常,也应美不胜收,自有一番景趣才是,可眼前,在那皑皑之下,整个小镇却显得诡异非常,阴云重重笼罩,镇内更是妖邪之气肆意,竟毫无生机可觉,令人倍感压抑与绝望! 此刻在镇缘崖落之上,太虚门五峰弟子俯瞰望去,眼见凋零惨景,无不眉间紧皱,心有微凉悲戚之感! 话说此次南灵峰也须下山参与击杀千年妖狐一事,全因为这一建议是由不知道人提出来的,是以方诚三人不无不来之道理,至于甄选精英弟子,就更不用说了,南灵峰拢共就他们三名弟子,选无可选,干脆也就一起来了。 而苏璟飞默立众人身后,见得满眼破败不堪之象,自不觉双唇紧抿,这等惨像与那个一直挥之不去的噩梦是何其相似!自己的亲人是否也是在这样的痛苦中死去?!想到这些,苏璟飞便是痛心不已!眼眸中亦是流露出愤懑意色! 南宫恒看着一片死寂的青桃镇道:“这千世妖狐着实厉害,若不是我等有道门正统护得周全,只怕这么片刻功夫,已然和那镇中百姓一般,被这漫天的妖气噬精夺魄,萎靡不振了!” 李沐阳远眺一番后,面色诸多不善,沉声道:“那千世狐妖看来必不简单,只怕比我来时路上所想的还要棘手许多,这青桃镇说大不大,却也说小不小,眼下镇中妖气盈盈,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外道歧门中最为煞戾的,屠灵血阵!” 霍达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路过来,竟然连一个逃生的百姓都没见着,看来是被妖狐给困锁在这屠灵血阵之中了啊!” 而诡异之处还不只这硕大的屠灵血阵一处,李沐阳思虑许久,仍未想通,遂疑惑道:“当今世间,正道昌盛,便是六大妖兽王也是隐匿不出,寻迹不着,而兽妖害人,虽偶有从山野传闻中听过几回,却也是不常得见,即便是见着,多半也是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偷摸着害,像今次这般,如此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布下邪魅阵法,妄害数百之众,当属首次听闻,更别说不过百里之外,就是我们太虚门,这般反常,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李沐阳一番话,在情在理,惹得众人一时间,俱是疑虑重重,不得门道! 霍达则坦然许多,干脆道:“李师兄也未免过于看重那狐妖了,兽妖一脉便是开化了心智,畜孽就是畜孽,仍旧当不得我人灵一脉十分之一,那妖狐企图噬取人灵精元以求提升修为,还敢布下什么屠什么血阵,几与自寻死路无异,想必那份心智也没开化到哪里去,简直就是枉修了千世嘛,赶紧下去收了它好回师门复命才是。” 此行南宫恒被师门委以重任,在眼见了青桃镇的凶险后,便是惯来心高气傲的他,此刻也是更加的谨慎起来,面色凝重的望着前方的一片灰茫,思忖良久才道:“李师弟说的不错,妖狐在此布下屠灵血阵,这般的有恃无恐,着实过于反常,我等须小心应对才是!” “你们方才商量了这么久,却是对付那千世狐妖,准备如何应对?”沉寂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问道,语气里看似不经意,却是又害中根本! 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慕雪吟,来时路上,慕雪吟显得极为寡淡,鲜有开口讲话,较之往常,似乎更加的冰霜难近,以至于慕雪吟的突然开口问话,众人竟是皆以恍然相对。 好一小会后,还是南宫恒最先回过神来,勉力轻笑着解释道:“小师妹,我们几个不是正在商量着应对之法么。” 可解释完,却更显尴尬。 “站在这里,是永远不会有可行之法的。”慕雪吟仍是冷冷一语。 “那以小师妹之见···”南宫恒试探着问道。 慕雪吟眺了一眼那屠灵血阵后,果决道:“既是阵法,便定有阵眼,那千世狐妖必在阵眼处,所以,入阵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先且不说这般反常背后是否还有旁的阴谋陷阱,便单是那屠灵血阵的妖气冲天,如此贸然潜入,就着实不是可取之上策! 南宫恒亦是被慕雪吟这一决定给震撼到,再次问道:“小师妹,你是说我们需下到屠灵血阵中去么?” 慕雪吟并未直接回应,只是仍旧冷冷的望向笼罩着青桃镇的屠灵血阵,显然是意味明确,不屑多言! 李沐阳则劝止道:“南宫师兄,你重伤初愈,而那屠灵血阵煞戾甚凶,且里面情况不明,我等就这么闯进去,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啊!” 李沐阳的意思,南宫恒又岂能不明白,可一时却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对策来说服慕雪吟,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所语! 可在这时,忽然有人应声道:“我同你一起下去!” 众人又是一惊,循声望去,竟然是苏璟飞,看他神情坚定,隐隐间竟有怒火喷出! “我··我也愿意下去!”这次应声的是周益,难得能有在慕雪吟面前表现的机会,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你们南灵峰的两个累赘,就算下去了又能做什么!”被憋急了的南宫恒此刻好似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对苏璟飞和周益是丝毫不客气的吼骂道! 可苏璟飞却是神情固执,一言不发,一副非下去不可的模样! 而周益却是双手一叉腰,挑眼望向南宫恒,一副你管得着嘛的模样,让人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发笑。 看着两人几近无赖般的模样,南宫恒直气道:“懒的跟你们多废口舌!” “既然来了青桃镇,总归还是要做些有用之事才好,临行前,师尊不知道人赐予我等几瓶清心丸,说不定镇中还是有幸存之人可救的。”这时,方诚也是及时出声替两位师弟解围道。 慕雪吟虽言己所想,却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南宫恒的首肯,亦或是得到其他几峰的从旁协助,才可潜入屠灵血阵,但见南宫恒久拖不决,慕雪吟顿时心气一起,遂对中龙峰的弟子令道:“我们走!”说完,便是直奔青桃镇而去! 而苏璟飞三人当然也不仅是说说而已,见慕雪吟已然下去,也是越众而出,跟了上去! 见得场面已然有些失控,南宫恒也不得不有所决定了,于是对剩下的弟子令道:“我们到此,想必那狐妖已经有所察觉,李师弟、霍师弟,我们三峰据扼而守,严加防范,准备随时接应小师妹!” “是!”众人散去后,南宫恒望着离去的苏璟飞,咬牙切齿道:“苏璟飞!你给我等着!” 正文 第十三章 师姐 随着南宫恒一声令出,望北峰、苍东峰、莽西峰三峰弟子尽数而起,骤然间,道道剑光盛亮,剑意凛冽,冲向青桃镇,转眼间,只见整个青桃镇外,三峰百数弟子各守一位,或凌于半空,或立于青岩,横剑身前,并指执念,霍然乍起周身灵力,竟是肉眼可见,一时间,流光百转,将青桃镇全然覆于其中! 百数太虚弟子组成的阵法着实蔚为壮观,而那股震慑之势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在这般厉害下,就连那肆意不止的妖邪之气也似乎收敛了一些! 而另外一边,苏璟飞等人也是已经进入了青桃镇,完全置身于屠灵血阵之中,甫一入内,顿觉腥臭难当,近乎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瞬间扑面而来,引的体内气血翻涌,心神无定,几欲呕吐! 苏璟飞一行人赶紧掐指做印,御起真法相抗,本以为修为在身,异于凡人,却未有料到这屠灵血阵竟如此妖祟至极,不禁大感意外,自行真法少时,不适之感才得以缓解,待心神清明之后,众人才看清周遭境况,顿时一阵唏嘘不已。 只见所到之处,皆是屋门大开,日常器物更是凌乱散落一地,而镇中百姓,或瘫坐地上,或横躺他处,人人面容枯槁,显紫黑气色,眼神空洞,生机凋零,偌大的青桃镇,此刻竟连一丝动静都未有,重重妖气笼罩之下,诡异的令人心中唯剩慌乱! 这般惨像入眼,苏璟飞等人无不心生怜悯,却又是热血烧心,对那千世妖狐顿时满是生杀之意! “他们真的还有救?”眼前景象,令慕雪吟对方诚之前回应南宫恒的说辞有些怀疑,虽然语气平静,好似并不在意,可隐隐的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之情。 方诚亦是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此间情况比较特殊,或许还可一试。” “怎么个特殊法?”周益不解的急切问道。 方诚解释道:“这些百姓是被千世狐妖以屠灵血阵魅去了心智,围困于此,才可不断蚕食他们的精元,并不是一刀一剑了结了他们的生命,从此烟消云散,是以,只要阻止的及时,恢复他们的心神,逃出屠灵血阵,便可还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什么?”慕雪吟几乎以一种质问的语气再次问道。 方诚面露难色道:“这屠灵血阵着实凶煞,我等不仅要以自身真法与之相抗,还需借以真法点醒百姓心神,只怕损耗颇巨,力有不继,是以最多···最多只能在这阵法之中待一个时辰!” “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尽力而为!”苏璟飞忽然神色坚定的说道! 困境中,苏璟飞的这突然一语好似稍微扫清了些众人心头的那片阴霾,慕雪吟看了看苏璟飞,然后才看向方诚,平静道:“你们只管救人便是,我会尽快找出阵眼所在,散了这屠灵血阵。” 忽然,四下的角落里,缓缓走出十数只兽狐,喉间不断发出可怕的沉闷低吼声,只见它们猩红的双眼之中迸发出无尽的戾气,龇出的锋利獠牙上,还淌着腥臭的涎液,这般模样,甚是狰狞骇人! 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愤怒的苏璟飞见得突然出现的兽狐,义愤填膺道:“来的正好!”说着便要拔剑相向,好一泄心中不快之意! 不想却是被慕雪吟伸手拦下,冰冷道:“我说过,你们南灵峰只管救人便是。” 说完,慕雪吟剑诀一掐,蓝芒中,苍磬古剑这等不世神兵升腾而出,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强横气息,也不见慕雪吟如何作势,只看到重重妖气中,数道剑光如冰霜一般,凛冽而铮亮,伴随着一片哀嚎骤起,顷刻间,十数只兽狐已然命陨当场! 解决了十数只兽狐之后,古剑回鞘,慕雪吟望向前方,冷峻道:“看来千世狐妖已经发现我们了,不可在耽搁了。” “可这青桃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如何才能找到屠灵血阵的阵眼所在呢?”方诚不无担忧的问道。 慕雪吟指着半空中那飘起的微弱精元道:“顺着它们飘去的方向,便可找到阵眼所在。” 经慕雪吟这么一说,众人好不容易才发觉飘散在空中的那些精元,正从青桃镇百姓的天灵处被丝丝抽离! 至此,慕雪吟亦不再多言,领着中龙峰的弟子提剑而去! “慕雪吟!你一定要小心!”此间情况已然十分恶劣,想到慕雪吟待会更要直面那千世狐妖,此中艰险,实难想象,苏璟飞也是陡然心惊不已,不忍之情,溢于言表,才突然开口嘱咐道。 慕雪吟不以为然,未有转身,只是回道:“以入门先后而论,今后,你得唤我一声师姐。”说完,就此离去,慕雪吟虽未正面回应苏璟飞,不过,这份真诚的关切,她当是默默承领下了。 待慕雪吟与中龙峰的弟子走远后,方诚也不敢多有耽搁,对周益、苏璟飞道:你们可要仔细看好了。”方诚说着,便快速走近一名倚墙瘫坐的妇人身边,只见他并指而起,自有一道清气萦绕指上,尔后从妇人眉心处注入,少时,妇人面上的紫黑之气渐渐消散,神情舒缓,好似痛苦得以减轻许多,方诚不停,再施一枚清心丸于妇人唇舌之间,这才起身,转身对苏璟飞几人道:“先以太虚真法散解其郁结心中之魅气,再辅以清心丸助其抵御屠灵血阵之侵扰,一二步骤,可能清楚明了?” “是!”周益、苏璟飞应过之后,也不耽搁,两人便是赶紧散落镇中,救治其余被魅惑的百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璟飞疲于奔波,已然大汗淋漓,可所救之数,却着实少的可怜,自查体内灵力已是所剩无多,而慕雪吟那边好似也还没找到阵眼所在,看着眼前神智不醒的众多百姓,苏璟飞顿觉力不从心,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吸干精元而死吗! 此刻,心急如焚的苏璟飞心中更是升腾起一种不甘心的愤懑!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苏璟飞惊起望去,只见不远处,碧芒盈盈,复而盛亮如昼!赫然正是太虚门久负盛名的九角大阵! 正文 第十四章 殷洛 青桃镇外,只见九角阵光华万千,铮耀不灭,承载惶惶威势而不可近,落下令人不禁肃然的道统神韵! 若此时站在远处观望,便可看见一正一邪两大不世阵法泾渭分明,却又流光异彩,互不染分毫,这番磅礴景像甚是壮阔奇妙不已! 苏璟飞见得九角大阵祭出,心中是又喜又惊,欢喜的是慕雪吟已经找到屠灵血阵阵眼所在,只要阵眼一破,屠灵血阵自然也就消散无迹,那青桃镇的百姓也就得救了,可令苏璟飞心惊的是,九角阵乃是困扼之阵,行临阵御敌之用,眼下九角阵起,想必慕雪吟定是遇上那千世狐妖了,而他此刻身在屠灵血阵之中,对慕雪吟那边的情况不甚了了,一时间,不禁又暗自替慕雪吟捏上一把冷汗! 苏璟飞面色严峻的注视着九角阵那边的变化,心神也是紧绷到了极致,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原本那股浩荡充盈的正道之气竟然只在瞬息间已有些四散飘摇,而情势亦是急转直下,九角大阵陡然间明暗闪烁不定,居然尽显摇摇欲坠之势! 而此时另外一边,南宫恒等人也发现了九角大阵那边的异样情况,暗道一声不妙,便欲赶去相助,却被突然横出的李沐阳给拦下。 南宫恒眉间一皱,疑惑道:“李沐阳,你拦我做什么?” 李沐阳却是负手胸前,肃声道:“南宫师兄切莫一时冲动,而误了大事。” 南宫恒顿时一脸不解,不明其意,急问道:“什么大事!待我先解了小师妹之危再说不迟!” “小师妹定然无虞,南宫师兄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南宫恒面色一怔,却不知李沐阳这番肯定的把握是从何而来! 李沐阳见此,于是继续道:“南宫师兄可有看见那半空之中的九角阵法,已然是摇摇欲坠之势了,想必那只千世妖狐定是修为不浅,绝非等闲之辈,若我们尽数前往,南宫师兄可有十成的把握将其制服?” 原本有些焦躁的南宫恒经李沐阳如此一问,竟是半天不语,答不上来,当即呆立当场! 李沐阳则有些诡异的笑道:“既无十足把握,我们又何必前去,更何况,临行之前,师尊就已告知,再过些时日,就是太虚剑试,而下一任命连天痕剑之人便要在此次剑试中选出,若是我们因此而受了伤,折损去修为,耽误了命连天痕剑一事,岂不是因小失大?” 此话一出,南宫恒心中更是激荡万千,望着愈来愈颓势的九角大阵,是倍觉煎熬,犹豫不决,迟疑了片刻后,复问道“那小师妹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吗?” 看着南宫恒焦虑的神情,李沐阳竟是哑然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沐阳不曾想,一如南宫师兄你这般天纵之才,竟也是难过如玉红颜啊。” 南宫恒略显不悦之色,沉声道:“眼下这般境地,你倒是在胡诌些什么!” 见得南宫恒有些动怒之意,李沐阳才正经道:“南宫师兄勿要心急,小师妹虽修行时日尚浅,可修为却是不在你我之下,她若是能降服了那只千世妖狐自然再好不过,即便是降服不了,也可全身而退,可一旦我们前往,依照着小师妹那一根筋的执拗脾性,只怕是不生杀了那千世妖狐,便不会罢手,殊死之下,未定难说,反而会令小师妹陷入险境。” 话至于此,南宫恒也觉有理,便没有反驳,可李沐阳却是忽然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南宫恒再次紧张的问道。 “哈哈··南宫师兄不用太担心,只是可怜这青桃镇的一众性命罢了。” 说着,李沐阳再次看向了九角大阵那边,唏嘘道:“大不了回去被师门责骂一番,再请师尊出手收了那千世妖狐便是,可眼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再看苏璟飞那边,早已是心急如焚,眼见九角大阵呈现崩塌之势,却是不再多有思虑,面色忽的一横,竟是纵身跃起,直奔九角大阵方向而去! 方诚见状,赶紧急喝道:“小师弟,你要做什么!快些回来!”可为时已晚,苏璟飞的身影已然消失妖雾之中! 不一会,苏璟飞便至九角大阵近处,这才发觉此间妖邪之气愈发狠戾激烈!苏璟飞赶紧翻身一沉,避过锋芒,落入绝崖之上,待稳住身形,定睛望去,才发觉不远处慕雪吟正立于风啸之中,一身翠水薄纱虽是翻飞不止,可面上神情却是沉静冷峻,手中那柄苍磬古剑更是盛亮长鸣! 再看九角阵中,哪里有什么千世狐妖,被困其间的分明是一名美艳不及的妙龄女子,只见她仅穿的丝缕紫色皮毛覆下,竟是肤若凝脂,几乎吹弹可破,身姿更是曼妙绝伦,简直妖娆的过分! 阵法中,女子极为从容的漂浮半空之中,丝毫看不出九角阵施加的压迫之感,反而极尽魅惑之能,笑得花枝乱颤道:“终于有幸见识一番太虚门九角大阵的神威,只是···哎···看来也不过如此,反倒叫殷洛我失望了。” 仅此一言入耳,苏璟飞便觉心神一颤,极尽定力才得以稳住,不禁暗暗叫苦,这柔声细语,妖媚不已,犹如抽丝剥茧,潜移默化中,竟可散筋软骨! 苏璟飞惊诧不已,问慕雪吟道:“这便是那千世妖狐?” “是。” “她到底是何来路,怎么古怪的如此厉害!” 慕雪吟没有丝毫神情闪烁,只是注视着狐妖幻成的那名女子的一举一动,冷言道:“自封仙台消失于人间之后,落界山底开裂,此族妖兽便趁机逃了出来,隐迹各处荒芜之地。” 这等来历,苏璟飞听后自是大感意外,可又觉不对,疑惑道:“落界山乃笈胤仙祖得道成仙所在,大圣之境,又怎会出此等异类!” “极善之地既是极恶之地,世事本也如此,善恶,对错,生死,往往俱在一念之间,又岂是三言两语这么容易道清说明的。”慕雪吟不紧不慢的说道。 苏璟飞听完,心神一震,为之愕然,却是在这片刻间,阵中妖祟之气陡然增势,那千世妖狐眼看就要破阵而出,此间形势,已到万分凶险的境地了。 苏璟飞着急道:“南宫恒他们为何还没来援手!” “他们不会来,而你,也不该来。”慕雪吟如是道,依旧不将悲喜放在脸上。 “难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道侣不成?嗬嗬嗬,我殷洛倒是挺喜欢有情之人的呢,只不过,我殷洛看尽千世繁华,便是吐息间,也可尽动世人凡心,就凭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祭出的九角阵也想困住我?未免太小看我了!”殷洛厉声道,竟是气势急变,但见身后有物凌厉散出,直击向布阵的中龙峰弟子而去! 尔后,只听得几声惨叫,便看见布阵弟子被震得倒飞跌去,重重的摔落在地,口吐鲜血,眼看是性命堪忧! 而九角阵失去灵力支撑,一番明暗闪烁之后,自是荡然无存! 正文 第十五章 万千杀机 布阵弟子四散跌落,生死不晓,转眼殷洛已然破阵而出,顷刻间,只觉妖煞之气浓烈沸腾,一时盛极无匹! 形势急变,出乎意料,慕雪吟霎时面色一沉,对苏璟飞冷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离去,莫要凭白送了性命!”说完,只闻苍磬一啸长鸣,慕雪吟提剑便刺,直奔殷洛而去! 可苏璟飞却是一脸倔色,愤急道:“我苏璟飞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点守式上你曾相助于我,眼下为了那青桃镇中的数百条性命更是落入险境,让我弃你苟且逃去,是断断不可能之事!” 慕雪吟当下心中一震,却仍是头也不回,直道了句:“随便你!”便与殷洛缠斗在了一起! 交手中,殷洛对慕雪吟娇笑道:“那位小哥哥对你好生痴情哟,看不出还是个小情种,今日你便是死在这里,也大可含笑而去了。” 而慕雪吟却是眸中清冷,置之不理,直言道:“你枉害苍生性命,天道不容,才是该伏法当诛!”说着,慕雪吟手中的苍磬古剑顿时激荡而起,俱是杀伐之意,以切霜断雪之势朝殷洛挥斩过去,此一剑,自是凛冽难挡! 锋芒毕露之下,殷洛暗晓劲势激烈,不得硬接,唯有急退避去! 数丈之外,殷洛稳住身形,本准备嘲弄一番:“天道不容···”可话至一半,却是忽然眉间一皱,面露疑惑之色的看着慕雪吟,不解道:“你当真是太虚门弟子不假?” 慕雪吟只觉殷洛问的荒谬可笑,虽不知其意欲为何,却是当即断声喝道:“废话!” 可慕雪吟的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反而惹来殷洛的仰天大笑! “当真是天下奇闻啊,堂堂正道领袖太虚门的弟子竟身怀外道歧门之气蕴而不知?!哈哈哈···” 此话一出,慕雪吟顿时惊愕不已,只道殷洛意欲乱她方寸,鲜有的愤怒至极,道:“你这孽畜满口胡诌乱语,我自得道门正统传承,修天道之术法,岂容你这般污蔑!” 便是慕雪吟这般义正言辞,殷洛亦是显得不屑一顾,反而言之凿凿道:“我妖灵一族虽沐天道以开心智,却不得三界六道认可,是以暗承外道歧门一脉,方才你奋力一剑中,炼气骤出,虽只是若隐若现,可我修行千世,又怎么会认错!” 慕雪吟顿时唯剩震惊之色,而殷洛更是一改先前魅惑众生之态,眼露精光,警觉的看着慕雪吟,不禁暗自猜度起她的身份来:难道这女子是苍冥合的门人,假借潜入仙门之便,追寻六大兽祖下落的吗?再复一寻思,太虚门向来不收授女弟子,如此,慕雪吟的身份便更是可疑!难道真被自己给料中了? 殷洛只觉事态复杂,难理头绪,缓清心神后,也不在多想,即便是来寻六大兽祖,也与自己无关,她之所以在青桃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的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因此,她无谓是否逆天而行,无谓正道外道之分,只不过,眼前之人,必须尽快解决,因为,来人好似并不只是太虚门这么简单,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既已决计,殷洛也不再有迟疑,只见其周身妖戾之气瞬时浓重肆意,更有千般刺耳哀鸣四起,尖啸不止,乱人心魂! 见得殷洛已然发难,一旁的苏璟飞顿时急火攻心,不禁大声喊道:“慕雪吟,你不要听那狐妖的胡言乱语!” 此一时,殷洛杀伐果决,根本无意管顾苏璟飞,直奔慕雪吟而去,而慕雪吟只是紧握着手中苍磬,也不知是受了殷洛的妖术制衡,还是被殷洛先前的那番话给乱了心境,竟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灵力四泄不见! 苏璟飞见状,只道不妙,可以他的修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慕雪吟接不下殷洛这一必杀之击,危急之际,苏璟飞憋见之前殷洛一直护守不让的屠灵血阵的阵眼此时竟被让了出来,顿时面色一横,纵身而起,大吼着举起长剑朝阵眼劈了过去! 殷洛全然没有料想到苏璟飞的这番举动,当下心中惊诈!怒不可遏道:“住手!”随即似发了疯一般的回身朝苏璟飞掠去! 其势之快,避无可避,苏璟飞受得重击,当即被震得倒飞跌去,伏在地上哇的一口吐出许多血水! 这一幕,令慕雪吟惊觉,醒转过来,立时灵力再起,沉声道:“妖孽,这回你可看清楚了,我使的正是纯正的太虚道法!” 只见慕雪吟步下生风,游走其间,朗声道:“坤!巽!离!兑!纯阴,凝冰!”手中剑气恣意竟犹如虬根百曲,陡然间,灵力暴涨而起,聚现一轮光蓝符印,随着慕雪吟口中道咒止落,符印中的灵诀霍然四散漫去,灵力所覆之处,竟然凝出一层厚厚的肉眼可见的冰霜! 此间一时寒气四溢,极寒刺骨! 可这还未完,又见慕雪吟继续踏步而出,“乾!震!坎!艮!纯阳!淬火!”道咒再次止落,先前清冷的光蓝符印瞬时转为赤焰之色,慕雪吟身势不停,回身一剑挑起,但见层层冰霜之下,竟是烈焰灼灼! 趁隙,慕雪吟古剑淬火,直斩向那屠灵血阵的阵眼! “不要!!!!”殷洛已然挽救不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跌落一旁的苏璟飞看见慕雪吟使出的无上道法之精妙,亦是忘却了身子的痛楚,凝气成冰,后从冰中取焰,这般奇妙,更是令苏璟飞目瞪口呆,一时将慕雪吟惊为天人! 古剑不止,携无上神威,生生的斩在了阵眼之上,只听得嘶得一声,登时灵力四散而出,少时,屠灵血阵便随着阵眼,消散不见! 殷洛身子一软,眼中满是悲戚,竟未杀向慕雪吟,而是急忙奔向阵眼处! 阵眼散处,显出一物,待慕雪吟与苏璟飞看清,亦是心惊不已,只见那方青岩之上,横躺一人,看身形,约莫与凡人孩童七八岁般大小,只是身上俱是银色毛发,不见光泽,黯淡且无生气,想来是一只受了重创的小狐妖。 殷洛轻轻将其抱起,泪落涟涟,柔声道:“少泽,你怎么样。” “娘亲,少泽好痛,好难受···”小狐妖虚弱不已的呻吟着,显得痛苦不堪。 殷洛神情痛苦的安抚道:“少泽,再忍忍,娘亲定会救你!” 可少泽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少泽根骨俱碎,道行散尽,即便再起屠灵血阵,亦是无力回天的。”说到这里,少泽勉力的抬起头,满眼忧虑的看着殷洛道:“娘亲为了少泽,布下屠灵血阵,惹来强敌环饲,还是快些离去吧,养育之恩,少泽只等来生再报了。” 殷洛闻言,已是泣不成声,只是不住的摇头,不知所语! 虽是妖兽,且害命无数,可眼前这一幕生离死别,却是令慕雪吟与苏璟飞皆动了恻隐之心,慕雪吟慢慢的垂下了手中长剑,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道:“虽然你救子心切,纵然是情之所以,却到底还是祸杀苍生,违天之罪难逃惩戒,你自决吧!” 不想慕雪吟一席话,推心置腹,殷洛竟是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违天之罪?当日在青桃镇布下屠灵血阵之时,我便料想到会惊动你们太虚门,可少泽的伤势已是刻不容缓,对于你们人灵一脉而言,我等不过是兽妖异类,不足为惜,为救同族,大可对我兽灵一脉无情诛杀,但对于我族来说,你们人灵一脉亦不过是异类之种,是以,我殷洛又何罪之有啊!” 苏璟飞听后,顿时震惊,只觉无言以对,可于慕雪吟来说,倒是淡然了,这个世间,本就如此,道生万物,万物相生相杀,又岂是简单的对错之说能一言而定的,遂冷道:“既然如此,那么多说无益了。”说完,先前垂下的苍磬古剑上再度燃起了一抹肃杀之意! 少泽见状,心中一惊,自知劫数难逃,却是不愿再连累殷洛,面色决绝道:“娘亲,保重!”语落,竟是自断生机而散! “少泽,不要!!”殷洛痛彻心扉的哀鸣道,只是仍然留不住渐渐消散无形的少泽! 待少泽完全湮灭后,殷洛突然止住了哭泣,突来的沉寂中,却是有那么一股令人惶惶不安的气氛陡然氤氲此间,只见殷洛周身忽然泛起一阵浓烈的暗红色戾气,沉声道:“我妖灵早已被摒弃在三界六道之外,飘零游荡而不得轮回,少泽已逝,你们便下去陪他吧!” 忽闻一声震天撼地之巨吼,尘烟散尽,哪里还见殷洛,赫然矗立眼前的,竟是一只如山峦般大小的银白色妖狐! 悲愤间,殷洛现出兽本真身,誓杀慕雪吟、苏璟飞两人性命,以祭少泽! 吼! 殷洛仰天一啸,千羽如针,势如雨下,凌烈如风! 量是慕雪吟百般周旋,亦是难顾周全,更别说还要顾及身后受伤不起的苏璟飞! 转眼,慕雪吟那一裳翠水薄纱上,已满是血痕迹迹,惨烈不堪入目! “慕雪吟,你快走啊!”苏璟飞急的几欲哭出声来! 而慕雪吟却是道:“我说过,你得唤我做师姐。” 话虽应得无关紧要,只是慕雪吟心中却知道,今日只怕难逃一死了,念及于此,慕雪吟竟是忽然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暗道:反正生无可恋,死又何妨? 心意决然,便无回头,只见慕雪吟灵力骤起,大喝道:“起!”那苍磬古剑便直冲天际,顿时化作参天之物轰然落下! 竟是封住了山谷入口! 在苍磬古剑落下的瞬间,慕雪吟的身影也消失在苏璟飞的眼中! 山谷外,慕雪吟倚在苍磬古剑上,无力滑落在地,看着那化为巨兽的殷洛,狰狞而来,她的脸上并未有一丝怨恨,心念道:修道之人当断去七情六欲,斩去俗世纷扰,不被羁绊,方能得道,可惜,自己终究是做不到,这般死去,倒也算是解脱了,只是义父,不,是掌教真人,又可会为我而难过片刻? 另一边,苏璟飞的眼前只有那柄参天巨剑,寒铮如霜,殷洛那可怖的兽吼却是不住的传入耳中,慕雪吟的下场,便是看不到,也可清楚的想象到,但是自己又能做什么?! 从未有过的无力无助之感顿时涌上心间,嘶吼声再度传来,苏璟飞用尽全身气力靠在了苍磬剑上,急愤不已! 他慌乱的想要更靠近一点,却始终穿透不了苍磬的阻隔! 渐渐的,他沮丧了,渐渐的,他的眼神空洞了。 恍惚中,忽有光芒盛亮,一个、两个、三个、····七个! 是命格!而在光亮尽处,一片晦暗如墨的黑暗间,隐隐的有裂口撕开!透出一抹碧芒! 挣扎,还差一点就够到了! 却是在这时,盛亮的命格之上,那奇怪的金色纹耀再次将其狠狠的束缚住!一如苏璟飞初窥道途时的那般,苏璟飞越是想要运动灵力,金色纹耀就愈发的紧固,而在与金色纹耀愈演愈烈的对抗中,苏璟飞承受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如全身的筋骨皮肉将要被生生的撕裂一般,而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直至每一寸肌肤,甚至是心魂深处,犹如万蚁蚀心一般! 啊!!!!!! 苏璟飞好似要将牙根也咬碎一般,犹如负山而起,不顾一切的抓向那抹碧芒! 仅一际间,只觉苍穹失色,天云浪翻! 青桃镇外,南宫恒等人已被那番波澜壮阔的神威惊措的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而语:“方才那是什么?” 而山谷内,正当殷洛高举的兽爪拍向慕雪吟之时,惊觉苍磬剑后,一股沛不可挡之力汹涌而至,便是她赌上千世修为,依然是毫无招架之力,那万千杀机犹如洪流一般将她席卷而去! 不远处,止不住灵力消散的殷洛重新现为人形,面色极为震惊道:“难道这是···怎么可能!”带着一丝不甘,殷洛就此气绝命陨。 待一切尘埃落定,苍磬古剑亦是变回如初大小,慕雪吟支起憔悴的身子,朝谷内望去,只见苏璟飞颤颤巍巍,几欲站立不稳,看见慕雪吟后,勉力笑道:“你没事就好···”说着,竟是一头栽了下去! 慕雪吟心中一急,眼前一黑也跟着昏了过去。 正文 第十六章 庙会 “小师弟,你终于醒了!”方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高兴的几乎要喊了出来。 苏璟飞慢慢的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模模糊糊,一小会后,才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有些嘶哑的喊了句:“大师兄···” 这时,方诚已经小心翼翼的将苏璟飞扶坐了起来,倚靠在床榻上,忙不及的关切问道:“怎么样,小师弟,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的?” 苏璟飞缓了缓气,道:“没有哪不舒服的,就是感觉全身无力,筋骨酸软酸软的好似要散了架一般。” “你这一躺就是七天,身子自然酸软无力了,待会吃点东西,下床走动走动,舒展舒展就好了。”说话间,方诚从桌上取来了茶水,递给了苏璟飞。 苏璟飞看着房间里陌生的布置,问道:“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青桃镇啊。” 方诚随口答道,却是让苏璟飞不免一阵紧张,道:“大师兄,难道千世狐妖还未抓住吗?!” 看见苏璟飞着急的模样,方诚顿时一愣,随即微笑道:“你大可安心休养,那狐妖早已灰飞烟灭了,只是你一直昏迷不醒,不便路途颠簸,这才没有及时返回太虚峰,然后因为你得留在青桃镇休养,雪吟小师妹也是执意不肯先回师门,然后南宫恒他们就都跟着留了下来。”说着说着,方诚也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然后抬起头,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苏璟飞,好似在询问什么。 说到慕雪吟,苏璟飞顿时想起那日山谷间,慕雪吟独自面对殷洛的那惊险的一幕,急忙问道:“大师兄,慕雪吟现在怎么样了?” 方诚却是忽然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好似得到了答案一般,尔后更是以一种别有意味的语气回道:“哦···小师妹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躺在这里七天,不醒人事的,小师妹好像很是着急的呀,天天都会来探望你,是天天都来哦···” 苏璟飞这般才察觉方诚的调侃意味,一时间颇觉尴尬,赶紧低下头避开了方诚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我,耽误了折回师门复命,璟飞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方诚不似周益那般油嘴滑舌,见自己这个平日里老实懂礼的小师弟有些羞涩,也就没有继续调侃下去,宽慰道:“也不全然是因为你才没有尽快返回师门的,其他几峰的弟子也在捕杀狐妖的时候受了伤,尤其以中龙峰的几位最为严重,而且,青桃镇的百姓被妖祟之气所累,也是需要救治的,不过,已无大碍,现在你既已醒转,想必这两日也就可以启程返回太虚峰了吧。”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方诚也是赶紧起身去开门。 “方师兄···” “啊···是慕师妹,快些进来吧,璟飞已经醒了。”说话间,方诚也是侧身将慕雪吟让进了屋内。 方诚顺手将慕雪吟端来的米粥给接了过去,笑着对苏璟飞道:“小师弟啊,你可有口福了,慕师妹熬的米粥可好喝了,不仅色泽芳香,而且甘甜不腻,喝过之后啊,保证你唇齿留香,是念念不忘啊!”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苏璟飞疑惑的接过了粥碗。 这一问,方诚才自觉说漏嘴了,原来这些日子,慕雪吟每日来探望苏璟飞之时,都会亲自熬制小米粥,为的就是苏璟飞醒来,能及时吃上点东西,温养温养身子,只是可惜苏璟飞一直昏迷不醒,是以那些小米粥就被方诚和周益两人给代劳了,还美其名曰,小师妹的心意不可浪费,作为师兄就替苏璟飞领受了。 此刻当着慕雪吟的面露馅,方诚顿时冷汗不止,不禁结舌道:“呃···这个这个这个···是周益!对!正是你二师兄偷吃了,偷吃就算了,还要告诉我如何如何的美味!大师兄这就找他算账去!”方诚心下一急,便将周益出卖了,且出卖的如此笃定。 “慕师妹,你们先聊着,嘿嘿···”方诚尴尬的应付完,竟似飞一般的逃窜了出去。 待方诚离去,屋子里竟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人相顾无言,在这恍然隔世间,都不知如何开口,或者,开口又说些什么呢? 晨光透过窗棂,沐浴在房间里,暖暖的,苏璟飞坐在床沿,目光无处安放,而慕雪吟,背手而立,两人间,静静的。 良久,“你好些了吗?”此一刻,慕雪吟仿若温柔了几许。 而此时另一间屋内。 “大师兄,我借钱!”周益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方诚身形不动,轻敲着茶盏,煞有介事道:“跟你说过许多遍了,进屋前,要先敲门。” “哦···”周益又折回门口,敷衍的敲了两下,道:“这下可以了吧,我要借钱!” 方诚无语,额间青筋顿时暴起,颇有些抓狂道:“我说的是进屋前要敲门,你这都已经进来了,还敲什么敲!哄小孩呢!!” “呃···要不我先出去,把门给合上,再敲一次?” “算了算了,又什么事借钱啊?”方诚摆了摆手道。 周益顿时一脸兴奋的神情道:“今晚,青桃镇的百姓为了庆祝狐妖被消灭,劫后重生,特意举办了隆重的庙会,听说好吃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们难得下山一趟,自然是要去凑凑热闹啦!” “不算上你欠我的地瓜、烤饼还有山果丹药什么的,你已经欠了我一百文了诶,打算什么时候还?”方诚掐指算道。 可周益一脸不屑道:“你是南灵峰的首席弟子,让着我们做师弟的是应该的,要是我做了首席弟子,是绝对不会与你计较这些东西的,这就是首席弟子的气量,哼···” 方诚面色一肃,道:“胡闹!早说过了,首席弟子是可以随便相让的吗?!” “那我借钱!” “···················” 方诚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师弟已经醒了,正好他躺在床上闷得慌,今晚我们带他一起去逛逛庙会,散散心也好。” “老三醒了啊?太好了!哈哈哈···”可周益随即又是眉间一皱,摩挲着下巴道:“要说小师弟,也真是弱的可以,不过是受了点妖气,竟然可以昏迷了整整七天!看来等回到南灵峰,我得亲自好好的调教调教他了。” “你还是先调教好自己再说吧。”方诚道:“你少胡诌,慕师妹可都说过了,璟飞受伤,是因为与狐妖的对峙中耗费了过多的灵力,才因此昏迷不醒的。” 周益酸溜一笑,满是不信道:“老三连炼体挑水都进境缓慢,还有过多的灵力与狐妖对峙?也就你这木头脑袋会相信,想必是我那貌若天仙的雪吟小师妹心性谦善,玉洁松贞,明德惟馨,不愿妄取斩妖之功,才会有此一说的。”说到最后,周益竟是满面陶醉的神情,不可自拔。 若以往常,方诚见得周益这番模样,定是要说教两句的,不想今次,方诚面显凝重,似在思量,良久才摇头晃脑道:“嗯···有···道···理···” 正文 第十七章 情动 夜幕徐落,成片的彩灯却是应时的缓缓点起,街道间,结伴的孩童欢笑着嬉闹而过,而街道两旁,则是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或吃的,或玩的,更有那些游方杂耍艺人表演的奇技戏法,惹得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叫好不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脸。 这番热闹喜庆的气氛着实给这个往日宁静安详的小镇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就连那青石板间的小青草都好似多了些许清新的味道。 苏璟飞跟着两位师兄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复想到几日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死寂,生机聊赖,被千世妖狐的妖祟之气所笼罩着,与眼前的情景相较,简直就是犹隔两世,感受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欢闹气氛,顿时也是十分的欣慰不已,而周益则更甚,跟着人群是又唱又跳,还拖着方诚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来回的穿梭在人群间,无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去试上一试。 而苏璟飞体力原本就还没有完全恢复,尚有些虚弱,勉力的跟在两人后面也早已是满头大汗,直累得苏璟飞不得不扶膝喘气的叫苦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倒是等我一等啊!”只是这句喊等声很快就被周遭噪杂的喧闹声给遮掩了下去。 待得苏璟飞抬头再寻两位师兄的时候,却早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是的,在这个不大的青桃镇里,苏璟飞把两位师兄给···跟丢了。 苏璟飞无奈的笑了笑,想着便是跟上了,以他们二人现在的脚程,只怕迟早也还是会跟丢的,反而还得多受些累,自己倒不如就此返回客栈,早些歇息更好,毕竟明日就要返回太虚门了。 这般想着,苏璟飞遂转身准备朝客栈走去,却是在回身的那一刹那,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清丽脱俗且熟悉的身影---慕雪吟。 周遭人们的欢声笑语,竟未感染慕雪吟分毫,好似她的身边自有四面无形的壁垒,将其与世隔绝,她的脸上虽然不是往日里那般寒若冰雪,却也是十分的淡漠不已,偶有斜看几眼,也未见她驻足停步过,就这么随着人潮涌动,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苏璟飞眉间微皱,只道奇怪,看着慕雪吟渐渐远去,苏璟飞也终是迈动了脚步,只是,不是往客栈方向,而是莫名的跟向了那抹翠水薄纱。 要说慕雪吟出现在这庙会上,也着实是奇怪,以她那份淡然世外的心性,想必也是不喜这般场合的,只是白日里,她在去探望苏璟飞的时候,在小院回廊下,遇见了南宫恒。 “雪吟小师妹,你等等我啊!”南宫恒焦急的追上了慕雪吟,满是讨好的语气道:“哎哟,我的好师妹,为兄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为兄的气呢?” 慕雪吟目不斜视,清冷的回应道:“我为何要生气与南宫师兄?” 南宫恒却是作出一脸苦情的模样道:“为兄知道,你定是还在责怪为兄的不救援之罪!”南宫恒面色为难的继续道:“当你与那千世狐妖激斗之时,为兄自然是心系于你,意欲前往助力,可是青桃镇忽然出现许多兽狐,意欲加害被迷了心智的苍生百姓啊,如此这般,师兄我才是一时分身乏术,望请小师妹谅解啊。” “南宫师兄有心了。”说完,慕雪吟又是继续朝前走去。 只是南宫恒并不愿意就此作罢,跟在慕雪吟身后继续道:“不如这样吧,小师妹,青桃镇的百姓为了庆贺千世妖狐被诛杀,特地举办了盛大的庙会,今晚,师兄我陪你去看看逛逛,你若是喜欢什么,为兄便买下送予你,绝不二话,权当赔罪,你看可好?” “不劳南宫师兄破费。” “小师妹既然百般不愿,那便是决计不肯原谅师兄了!” 南宫恒一番死缠烂打,看这架势,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慕雪吟顿时也是烦乱不已,只求好尽快打发了他去,遂随口道:“今夜庙会,我已约好他人了!” 南宫恒登时一惊,急忙问道:“是谁!” 可慕雪吟是理都不理,只顾拂袖远去。 未免再遭纠缠,是以,慕雪吟便出现在了庙会之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而此时一家酒楼内,李沐阳和霍达正宽解着心中郁气的南宫恒。 “南宫师兄,你连小师妹约的是谁都不知晓,倒是在这生着谁的气哟。”李沐阳笑言道。 南宫恒面色铁青道:“小师妹端着那碗米粥,是去探望受伤的苏璟飞,那定是约的苏璟飞不错!”这般推断着,南宫恒更是愤恨难当,手下一用力,那小小的白瓷酒杯登时碎裂无形! 李沐阳看了一眼碎去的酒杯,翩翩笑道:“南宫师兄莫要生气,就当暂且让着那个南灵峰的臭小子好了,不久便有机会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了,到那时,高下立判,小师妹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喔?说来听听!”南宫恒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道。 “再过些日子,便是太虚剑试了,以南宫师兄道善境上阶的修为,要耍耍那个连命格都没有苏璟飞,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的容易?到那时,当着小师妹的面,好好将其羞辱一番,岂不是更加快意?”李沐阳诡笑道。 霍达也是出声附和道:“李师兄说的不错,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而且,高台之上,各凭本事,即便南宫师兄将那野小子打个半死,他师尊不知道人也说不得什么,如此一来,真是新仇旧恨一笔算清,报应不爽啊!” 南宫恒双拳紧握放在桌上,并未出声,只是双眼之中却是怒气升腾,好似巴不得明日便是太虚剑试一般,尽可让他一泻胸中愤懑之气! 见南宫恒克制了些许,李沐阳遂笑着唤道:“店家,再换只酒杯上来。” 而这般算计,苏璟飞自然是不会知晓的,此刻,他静静的跟在慕雪吟身后,不知觉中,竟已然走过大半条街了。 他之所以跟着慕雪吟,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来青桃镇的路上之时,慕雪吟便已有些异样之处,在对上妖狐殷洛之时,更是忘却生死,方才见她独自一人,也是有些奇怪的神情,一时担心之下,便一直跟着。 这时,慕雪吟忽然在一摊位前停了下来,左右打量一番下,拿起了一只精致的发钗,又是放在手中看了看,才对着摊架上的铜镜比着戴在了发挽上,人群中的苏璟飞见到这一幕,顿时哑然,可又随即淡然轻笑,便是一如慕雪吟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人,也还是会有她少女心性使然的一瞬啊。 只见在那彩灯柔和的光晕下,慕雪吟婉若秋水,令人心驰不已,虽不是倾国倾城那般绝艳了世人,却也是在片刻光景里温柔了几缕红尘。 此一刻,苏璟飞木然而立,只觉这普天之下,任谁丹青妙手,怕也是决然勾勒不出慕雪吟那一刹那间的不可方物。 可即便货郎极尽赞美之词,慕雪吟还是将发钗取下奉还了回去,摇了摇头,默然转身而去,周遭欢笑声依旧,只是慕雪吟仍是怅然,此间热闹不已,却不适合她,因为心境微凉,即便刻意迎合,欲将心事先且轻藏,依然还是走不出自己的孤寂。 慕雪吟走出了人群,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石桥上,一步,一止,慕雪吟望向太虚峰的方向,难道义父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自己正如殷洛所说的那般,身怀外道歧门气蕴?那他又为何还要收认自己为义女?自己两年前又到底是何身份,是何模样?! 一连串的疑问倾泻而出,砸在慕雪吟的心间,却无人可诉答!当真是诛心不已! 月隐云间,轻轻的,一场细雨如墨洒般,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淅淅沥沥的落在石板桥上,庙会上的人们纷纷慌乱散去避雨,热闹的庙会顿时只剩杂乱清冷之意。 而慕雪吟却是任雨淋落,种种的无力让她一动也不想动,至少这样,或许会让她感觉快意一些。 忽然,一只手将慕雪吟从大雨中拉了过去,悴不及防下,慕雪吟一个身形不稳,竟直接跌撞在那个人的怀中,胸膛上,有股淡淡的暖意传来,这般境况,便是那拉慕雪吟的人也是始料未及,赶忙将手抽去,慕雪吟抬头望去,那人举着一把油纸伞,有些窘迫的将带着面具的脸别向一边,手中的油纸伞却是又往慕雪吟这边靠近了些。 月夜寒雨中,油纸伞下,慕雪吟看着举伞之人颇为局促的模样,忽觉此一刻的几分微妙,苍茫温柔间,瞬的惊开心事千朵,一如顺着伞穗缓落在脚边的落雨成花。 慕雪吟轻声问道:“你是谁?” 见他不答,慕雪吟遂缓缓伸手去摘那人脸上面具,只见桥下船篷回摆,楼上曲落弦止,数盏灯烬处,光里遗落出的脸,是苏璟飞。 慕雪吟一时心猿意马,几欲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这般静立相盼,任由思绪万千。 而苏璟飞也是碍于白日里两人间的尴尬,才有这番遮掩,此时被摘去了面具,且共在小小的油纸伞下,两人几近贴面而立,近得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顿觉更加尴尬,于是赶紧道:“刚才取了老伯的伞和面具,还没给钱的!” 苏璟飞极尽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意,将油纸伞塞到慕雪吟手中,便抽身而出,却是走了几步后,又想起了什么,在雨中大声喊道:“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伤病初愈就莫要淋雨了。”说完,便快步下桥而去。 却是匆忙间,腰间掉落一物,也不知晓,慕雪吟俯身拾起,竟是方才她试戴的那只发钗! 看着苏璟飞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慕雪吟不禁将发钗紧紧的握在了手里,耳畔突然回荡起那句:你没事就好! 登时心头一紧,尔后渐渐平静。 正文 第十八章 滴血认亲 从青桃镇回来,转眼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太虚门的一大盛事--太虚剑试,牵动着太虚门所有弟子的心绪,参加太虚剑试的弟子大多已经闭关修炼了,意欲到时好一展身手,而不参加剑试的弟子,也是为了自己所在峰脉的参试弟子彼此间唇枪舌战,暗中较着劲,不肯落了下风,更有甚者,将参试弟子的境阶及平时试炼中显露出来的实力汇本成册,私下里立了一份赌榜! 总之,太虚门所有的弟子都在议论着太虚剑试,并翘首以盼,唯有南灵峰,却是有着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与气氛。 这一日,南灵峰上,道观前,日落尚早,可周益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米饭的清香味道,遂站起了身,望向厨房那边,竟有炊烟袅袅,不禁疑惑道:“大师兄,怎么老三今日这么早就开始做晚膳了?” 苏璟飞无语,拍了拍周益的肩膀道:“二师兄,我不是一直都在你旁边呢么,你是不是太阳晒的太舒服睡着了啊。” “额····”周益尴尬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忽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对二人道:“你们不要告诉我是师尊在做晚膳!” 方诚随即打趣道:“你可别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师尊除开用膳,又何时会进去厨房···” 方诚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忽然凝噎住了,三人互望了一眼后,竟异口同声道:“师尊在做饭?!”话音未落,便俱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朝厨房奔去。 弟子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厨房,登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灶膛内炉火正旺,大锅里好像还在煮着什么,不断的冒着白气,而另一边,不知道人竟然微倾着身子在案板上切肉! “师尊,你这是在做什么!?”方诚三人不可置信的惊问道。 不知道人也被突然出现的三个徒弟给惊吓到了,陡然抬起满是黑色灶灰的脸,颇为不满的回问道:“你们三个这又是在做什么?!” “您这是在做···晚膳?”方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听得这么一问,不知道人登时脸色更黑了些,没好气道:“那不然呢···” 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周益直接就是捧腹大笑了起来,更是指着不知道人那一脸的黑色炭灰戏谑道:“师尊,若今天您是打算传授我们厨艺一技,我可不要学,哈哈哈···” 本就不善下厨的不知道人自然晓得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故想着提早来做,不想还是给三个徒弟发现了,遂一时间更加局促,加之三人从旁叨扰,心神一分下,切肉的刀便正好切在了手指上,当即渗出了汨汨鲜血。 “师尊!”见状,三人登时紧张喊道。 可周益却是话锋一转,幽幽道:“师尊,您可是在跟这块山猪肉滴血认亲?”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不知道人忽然挥舞着菜刀暴走而起,哇哇的叫骂道:“周益你这个小兔崽子,老道忍你很久了!!” 顿时,不大的厨房乱作了一团,不知道人在后面追着,周益则慌乱的上串下跳,方诚立于其间,焦急的手忙脚乱道:“诶诶诶,师尊小心那口大锅···诶诶诶,小心那盆啊!诶诶诶,别撞翻了碗柜哟···”方诚叫的胆战心惊的,居然是怕折腾乱了厨房,却是完全不在状况之内。 苏璟飞还是担心不知道人,急道:“师尊,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弟子这就去给你取药来。”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苏璟飞取药回来,正碰上走出厨房的方诚,遂小声问道:“大师兄,师尊还在追打二师兄吗?” 方诚浑不在意的笑道:“早没事了,师尊让我先去收拾下,准备晚膳。” 苏璟飞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厨房走去,“师尊,创伤药取···来···了···” 厨房内,只见周益正鼻青脸肿的在切着山猪肉,而不知道人则站在其身后,一边饮着酒,另一手却拿执着一截竹棍,时不时的狠抽上几下,惹得周益哇哇叫痛。 .......................... 傍晚,师徒四人围坐桌前正用晚膳,不知道人忽然不小心掉了块肉在桌子上,然后很自然的就夹了起来放到了方诚的碗里,看着方诚骤然诧异的眼神,不知道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忘记你已经长大了。” 方诚只觉不知道人有点奇怪,遂问道:“师尊,您今日很是古怪,可是有什么事?” 不知道人放下竹筷,语重心长道:“这是南灵峰自古就传下来的规矩,弟子参加太虚剑试,做师尊的就为其做上一顿膳食。” 方诚一惊,急切道:“师尊,我们也有资格参加太虚剑试?” 不知道人不急不慢的点点头,道:“你们三人都有资格参加。” “我们南灵峰就我们三个人,我们没资格,还谁有资格啊?大师兄,你怎么还是那么蠢!”周益塞着满嘴的山猪肉嘟囔道。 “咳···咳···” 见不知道人故作咳嗽,周益又对不知道人埋怨道:“师尊,您也真是的,其他几峰的参试弟子,都是又闭关,又修炼的,您就给我们做了顿山猪肉顶什么用啊!” “二师兄,师尊早有教诲,修行在于己的。”苏璟飞道。 “呃··这个···嘿嘿···”周益尴尬的笑对着。 “你受璟飞一声师兄,我都替你臊的慌!”方诚也是出言讥讽道。 周益全然不在意,对方诚道:“要是小师妹参加剑试,我就参加剑试,要不然,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方诚嗤道:“你不废话么,小师妹贵为中龙峰首席弟子,乃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此次命连天痕剑呼声甚高,她定然是会要参加的啊!” 苏璟飞并不似周益这般随性而为,一直困扰他修为进境的那些金色纹耀,到底是何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在青桃镇对付千世妖狐时的际遇,在那生死选择的关头,他好似一举突破了,可后来再试,仍是被金色纹耀给禁锢,难道只有在不断的试炼中才可寻出破解之法么? 于是,苏璟飞问不知道人:“师尊,弟子是否也可以参加太虚剑试?” 不知道人看着苏璟飞,思虑了一会后,轻笑道:“若你想参加剑试,便去见识见识也好,反正各峰有四个名额,就算你们都去,我们南灵峰还余一个名额呢。” 说完,不知道人又看着三人继续道:“为师让你们参加剑试,倒不是想你们为南灵峰争什么光添什么彩,只是你们修炼也有些时日了,上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对你们的修行也是极好的,不过,高台之上便有高台之上的规矩,切莫似平常这般,毛毛躁躁,失了礼数,不然···” 周益一口大揽道:“师尊放心,我们知晓的,自然不会失了礼数,让其他峰脉的弟子轻看了我们南灵峰的!” 不知道人竟摇了摇头,肃声道:“为师是担心你们失了礼数,被人家打死啊!” “················” 正文 第十九章 太虚剑试 一 太虚峰顶,万古绝巅。 十万青山,流云飞纵,金顶之上,更是光华万千,青峰峦石间,云雾缭绕,水暖晴岚,太虚大殿坐落其间,宏伟壮观,四周景致飞阁流丹,乃神工天巧方能成就,放眼望去,既不失天下第一仙门的凌绝之气势,又有堪称妙极的精致,置身其前,顿觉气魄非凡,心潮澎湃,令人不禁流露出崇拜敬畏之情! 悠然钟鼎礼鸣,其声浑厚,回荡山谷之间,悠远不绝,自有一股庄重肃穆! 此时偌大的广场之上,旌旗飘扬,盛无虚席,太虚弟子个个身负仙剑,精神抖擞,列阵而立,阵势大气恢弘,旷古烁今! 又一鼎声响礼,只见太虚大殿中,玄青真人领着四峰首座阔步而出,立于万千弟子面前,骤然间,只听得唰的一声!便看见广场上的万千弟子齐齐躬身行礼。 万人景仰中,玄青真人转身落座,那一刻,唯能听见峰巅绝处呼啸的风声,却再无其他一丝动静,恍若所有已于刹那间凝住,而这般完全不可触犯的威严,仅是一个神色,一个动作间,便是犹如神佛当前的威势,令人心悦臣服! 苏璟飞悄悄抬眼望去,只见玄青真人一身月白色道袍,此刻端坐位上,尽显超然世外之态,这便是当今天下第一仙门的掌教,命连仙器天痕剑的玄青真人了啊,陡然间,亦是敬畏顿起! “太虚之精髓,博大且深,即道之本体,充盈於天地之间,正吾辈所求也,你们既能拜入太虚门,便是得天道机缘垂青,需惜需重,亦须以身作则,修道一途,艰辛坎坷,身为太虚年轻一辈,且记住,业,精于勤,荒于怠!万莫负天道传承,更莫负自心!” 玄青真人朗声而言,虽不见其如何发力,却是声若洪钟,偌大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犹音在耳。 日出云端,冲散山间雾气,但见劲风之中,四峰旌旗迎风而展,猎猎作响,万千弟子神情肃然,以浩荡之声应道:“弟子谨记教诲!” 玄青真人止住山呼,背手而立,继续道:“我太虚门自师祖孙风扬起,传承至今,已是两千七百余年,以卫天下正道之气为己任,而今世间百姓安泰,清气祥和,实为大幸事,奈何邪魔余孽不断,蛊惑人心,以图再起,故我道中人万不可懈怠,是以门中先辈传下太虚剑试这一盛事,一来警醒门中弟子除魔卫道任重而道远,二来亦是让你们切磋教艺,以便发现才能出众之人,以堪大用!” “弟子谨记教诲!”山呼再起。 玄青真人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天地悠悠,天道传承,亘古不变,将来,望北南灵,苍东莽西,四峰首座之位,甚至我这掌教之位,都将由你们之中的佼佼者承担,故今次太虚剑试,玄青也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便是此次剑试的最先两名弟子,将进入圣清台,以博命连天痕剑之契机!” 虽然此次剑试关系到命连天痕剑资格的消息,众人早有耳闻,但当面听到玄青真人宣布出来的那一刻,仍旧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再看众人,俱是神情激动,一显跃跃欲试之态了! “各手对阵情况早已张贴在殿前锦榜之上,那么现在,太虚剑试开始!”玄青真人宣布道,随即催动起念力,袖指引去,便见众人后方广场的空地之上,赫然出现八座厚重斑驳的玄武道台! “起!”玄青真人接着又是一声力喝,但见术法催动之下,八座玄武道台上便是迅速的生出禁制结界,其上碧波流转,好不厉害! 如此,即便比试双方在道台上斗的天昏地暗,也不会波及到禁制之外。 众人惊呼着围到了道台周遭,等待着应试弟子的上台,而玄青真人亦是再次转身落座,面色淡然。 这时,次座上的玄明真人道:“掌教师兄,眼下正值当年,却是为何要急于让出天痕剑,是否有些为时过早啊?” “是啊,玄明师兄言之有理,为了太虚门,为了天下苍生,掌教师兄是否在斟酌一二呢?”玄松真人亦是出声附和道。 玄玉真人也是点头看着玄青真人,只有不知道人不忍笑道:“掌教师兄几百岁的人了,做此决计前定是在三思虑过的了,再者,这是让传天痕剑,乃至让传我太虚门的掌教之位,三位师兄只当是我们小时候让吃的那般随意么?依我看呐,三位师兄就不用再劝解掌教师兄了,他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在的。” 玄青真人看着不知道人会心一笑,遂对众人道:“此事干系重大,牵扯甚多,玄青确是万般思虑之下,才做此一决定,唐突之处,还望几位师弟见谅,不过,也确实是时候了。” 既然连玄青真人都这么说,几位首座自当不再多言,只是玄明真人却是对不知道人十分不满,遂道:“依着不知道师弟的见解,本座亦是几百年岁了,是不是也该退位让贤才是?” 玄明真人的突然发难,话中更是带刺,令在座几位首座登时愕然,却是不知为何。 不知道人轻笑一笑,便知玄明真人此番是为几月前自己教训了南宫恒一事而来,却还是充愣道:“恕师弟愚钝,实不知玄明师兄为何有此一说?” 玄明真人冷哼道:“自掌教师兄闭关修养以来,玄明不才,亦赖诸位信任,才代掌太虚门,职责在身,与几位师弟有些疏远,亦是难免之事,虽玄明自觉问心无愧,但定有不周之处,在座各位现在虽贵为一峰首座,私底下我们却仍是师兄弟一场,不满之处大可对玄明说出来,却不晓得不知师弟是因何缘由责我首席弟子南宫恒代师受过!”说到最后,玄明真人更是横眉怒目,调重而生威! 见气氛骤然有些紧张,平日里与不知道人关系尚可的玄玉真人赶紧对不知道人道:“不知师弟,此事我等也听说了一二,想必定是误会一场,趁此说清,莫伤了师兄弟间的和气才是。” 玄玉真人此举无非是想给不知道人一个台阶下,免得吃了大亏。 可不知道人却是正襟危坐道:“于太虚门,玄明师兄确是功不可没,我等只可望其项背,只是你座下弟子南宫恒,恃才傲物,目无尊长,却是你玄明之过!不知再不济,大小还是南灵一峰之首座,受他南宫恒一个晚辈的礼敬,自问···还是受得起的!” “你···!”玄明真人全然没有料到不知道人竟会不屈不避,只好又道:“好好好,就算你有道理,那你又为何要没去南宫恒的鹤鸣,身为修道之人,你难道不知道一柄好剑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是何等的重要吗!更别说鹤鸣乃是本座的成名兵刃,是本座亲自赐予南宫恒的,眼下太虚剑试都已经开始了,你仍未归还,你又是何用意?!” 不想不知道人却是忽然笑言道:“在年轻一辈里,南宫恒天资还是不错的,所以太虚剑试嘛,玄明师兄就不用太过担心了,至于鹤鸣,不知从未稀罕过,想你我拜入师门算起,比试过无数回,哪次你的兵刃不比我的厉害,可是负多胜少的那个人好像是玄明师兄你吧?” 众人又是一惊,他们虽然早已习惯不知道人行事乖张,但如此直接的往伤口上撒盐之举确是出乎意料之外,眼见的玄明真人已是愈发盛怒,错愕间他们也是不晓得该如何圆场了。 可还未等玄明真人再次开口,不知道人却自行说道:“哎···闲话说了这么多,口舌都有些发干了,想来在这大殿之上,当真弟子们的面饮酒着实不妥,师弟我还是换另一处地方,慢慢欣赏这太虚剑试好了。”说着,也不示意任何人,就起身飘然而去。 玄青真人暗自轻笑,只骂那不知道人还如小时候那般,喜无拘束,心性自然,不守陈规,不然,也不会被师尊罚去南灵峰,若不是如此,说不定这掌教之位就是他了。 往事久矣,多想无善,玄青真人和颜悦色的慰藉玄明真人道:“都做了几百年的师兄弟了,不知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做师兄的,就不要多与他计较便是了。” 玄青发话,玄明自然还是要给面子的,只是满心的怒意也不是说收就收得了的,遂愤懑道:“哼!本座才不屑与他那三百岁的小屁孩计较甚多呢!”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也是哭笑不得。 正文 第二十章 太虚剑试 二 此时太虚广场上人声鼎沸,各手对阵弟子还未上台,可围绕在玄武道台周遭的各峰弟子已然开始针锋相对,为自己峰脉的参试弟子呐喊助威了。 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声势的苏璟飞一时间也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遂问方诚道:“大师兄,待会上台我该如何应对啊?” 原本面色平静且一言未发的方诚有些愁苦的看着苏璟飞道:“我···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太虚剑试,小师弟,我···也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呢!”言语间,方诚的声音还显得有些颤抖,看样子,先前的模样是故作镇定的啊。 这时,周益忽然从两人身后窜了出来,一手搭在一人的肩膀上,颇为轻松的语气道:“你们啊,就是不要想太多啦,胜负其实真的不重要!” 方诚和苏璟飞顿时想起临行前,师尊不知道人也曾这般说过,不禁侧目,难得在这个当口,周益居然说了句人话! “反正也赢不了···” “嗯?····” 看着两人同时投来异样的眼光,周益也是赶紧赔笑道:“嘿嘿···我来参加剑试本来就不是为了胜负而来的嘛···” “那你为了什么而来?”方诚没好气的问道。 “为了她!”周益顿时气势一凛的指向了不远处。 “小师妹?”方诚顺着周益所指的方向望去后疑惑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是有的,想这太虚门中,天才翘楚胜若繁星,却无一人可得小师妹倾心,想必执迷悟道,沉闷寡言之流必不为小师妹所喜!” “所以呢?” “所以今日我周益要借这登上高台之机,让小师妹于这万千沉闷的呆瓜中看到,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我!”周益自信满满的说道:“待会你们就可以看到,我是如何意气风发,以我独有的桀骜气质来赢得佳人芳心的!” “你是认真的?” “这个自然!”周益煞有介事的回应道。 “呆瓜···”方诚冷冷的奚落了一句后也懒得再搭理周益。 “哼!你们就等着跌破下巴吧!”说完,周益将头一扬,朝玄武道台走去。 “轮到周益上台了?” 方诚和苏璟飞循声看去,竟是师尊不知道人,遂行礼道:“是的,师尊,只是师尊你为何不在大殿之上观看,来到场中了?” “那里不让喝酒,太闷!” “···············” 三人也未多有闲话,齐齐望向了周益那边,只见周益鲜有的端正着身形,稳步迈上玄武道台,相较对阵之人,气势上亦是不落下风。 却是在这时,道台下忽然一阵哄笑四起,原来上台之时,周益本想着耍弄一番手中的仙剑以示潇洒之态,可没料到的是一个手上执拿不稳,仙剑竟然直接掉落在地,匆忙捡起,却又是手忙脚乱间,倒拖着仙剑就这么上了道台,惹得台下的笑声是愈发的肆意! 就连方诚也是不禁扶额叹息道:“果然是与众不同,耍宝都耍到剑试上来了,不看也罢!”随即转身对不知道人行礼道:“师尊,弟子也该上台了,先行告退。” 待方诚离去,周益那边的剑试已然开始,只见周益拔剑出鞘就直奔对方而去,连灵力都不记得运起,那架势简直就如市井流氓打架一般,丝毫不讲究。 对面之人也是无奈的摇摇头,暗啐道:“真是破绽百出。”于是仅是两指飞快窜出,便将周益击飞得倒跌出去,狠狠得摔在道台上哇哇叫痛! 这一摔,犹如狗跌吃屎,不仅吃痛,也着实是狼狈不堪,道台下围观的弟子登时也是跟着发出一阵嘲笑的唏嘘声,就连不知道人也是做出一副倒吸凉气的模样,不住的摇头,连连叹气道:“啧啧啧···看来只是光吃一顿肉确实顶不了什么用啊···” 只有苏璟飞着急道:“师尊,您是不是担心错地方了啊?二师兄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知道人却不急不慢的解下酒葫芦,悠哉道:“人家都没尽力打,能有什么事,不过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 这场剑试,周益自然是败了无疑,而这时,方诚也是结束了剑试走了过来。 神情很是落寞道:“师尊,弟子无能,仅是祭起灵力,便被对方完全的慑压制住,败下阵来。” 对于此番结果,不知道人并不觉得意外,开解道:“无妨,你们没有受重伤,已是万幸,足见对手还是念了几分同门之情的。” 眼见两位师兄皆是铩羽而归,苏璟飞心中着实不甘,不忍道:“师尊,璟飞定不会让您和师兄失望的!” 不知道人哑然一笑,便是方诚、周益,在那玄武道台之上亦是羸弱的不堪一击,更何况是苏璟飞,虽然自青桃镇回来,慕雪吟坚称千年妖狐是被苏璟飞一剑斩杀,却是无人相信,甚至这一说法流传开来后,人们亦是只当笑话一般,不过对于这分志气,不知道人还是很觉欣慰的,他从未有轻视过自己的任何一名弟子,只是境界修为上存在的差距,却是不能视若无睹。 “尽力就好,为师和方诚、周益在此处等你,你剑试完后,再一起回南灵峰。” “是。”行礼后,苏璟飞转身朝玄武道台走去, 人山人海间,没有人可以体会到苏璟飞此一刻的倔强心境,唯有他自己清楚,或许他也会和两位师兄一样,胜不过对手,可即便是败,也要败的有尊严!绝不能让人轻看了南灵峰! “看你这鼻青脸肿的样子,想必也是输了吧?”方诚灿灿的对周益问道。 周益点点头,道:“是输了,不过也不是白输的!” 不知道人看着周益神情激愤的模样,甚觉欣慰的点点了头,心想着输了剑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他们来说,亦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方诚自然不会如不知道人一般想的这么深远,又问道:“怎么,小师妹注意到你了?” “没有···” “嗯?那是怎么个没白输法?” 只见周益忽然坏笑道:“嘿嘿···有人立了个赌榜,我买了南灵峰全输,虽然没赢剑试,但却赢了不少银钱!” “噗!!!”不知道人还未咽下去的老酒顿时一口喷了出来,怒道:“你说什么!” “啊!你这都是干的什么糊涂事!师尊,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才是啊!”方诚也是怒道。 周益赶紧求饶道:“师尊,赢来的银钱可以给你买好多好酒啊···” 方诚不依不饶道:“那又如何!你怎么可以如此轻看了自己!” 可不知道人本是怒极的神情却是陡然消散,捋着长须道:“嗯,世间之事,变!则通嘛···” “师尊····你这也变的太快了吧。”方诚无语道。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太虚剑试 三 此时广场中的几座道台上,正是难解难分,激烈不止,而周遭亦是爆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在这番声势映衬下,一年轻道人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眼,就这么闲庭信步的从众人中负手走过,眉宇间那抹隐隐欲发的心高气傲之色反倒是与他那张略微消瘦白净的面庞显得有些不匹。 只见他径直走上了正中央的那座玄武道台,环顾了一圈后,轻笑自语道:“喔?我来早了吗?”说完,也是不禁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竟在这玄武道台上养起神来。 太虚大殿上,玄玉真人无意间望见了那年轻道人,忽起兴致道:“玄明师兄,你望北峰的弟子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哈哈···” 玄松真人也是跟着望去,笑道:“那不是段元么,听闻他入门不久,可是资质上佳,已然是道善境中阶的修为,在望北峰上,仅次于南宫恒啊,看来,这一场剑试必然要有趣了。” “喔?竟然已经是道善境的修为了?果然是有大家之风啊,看来还是玄明师兄教诲有方,这才座下高徒甚多,玄玉当真是自愧不如哟。”玄玉真人看着道台上从容有余的段元忍不住叹道。 一番赞誉,玄明真人自然是十分受用,满脸笑意的谦逊道:“哈哈··玄明不才,蒙两位师弟谬赞了。”只是玄明真人语面上虽是客套谦让,可那双眼之中,精光闪烁,却尽是志得意满之色,颇觉舒畅不已。 “嗯?那不是不知师弟的座下弟子苏璟飞?”玄玉真人忽然疑惑的说道,众人遂齐齐望去,只见苏璟飞稳步走上了段元所在的那座玄武道台,然后在段元的对面站定了下来。 见得此番对阵,玄松真人不禁满面失望之色道:“哎··看来这场剑试是会要索然无味了啊,不知师弟不会是把苏璟飞斩杀千年狐妖一事的传闻当真了吧。” 玄玉真人也是颇有微词,道:“不知师弟这简直就是在胡闹,苏璟飞命格晦暗无灵,此生与我道门无缘,怎的还会送来太虚剑试?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 玄明真人冷道:“先前他的两位弟子均败在一招之下,居然还有胆量上第三个弟子,这般糊涂事,数尽我太虚门,恐怕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了,哼!” 玄武道台上,段元闻得动静,缓缓睁开眼来,看见对面站立之人,轻笑问道:“你就是苏璟飞?” 苏璟飞行了一礼,道:“是的,还请段师兄指教。” 段元笑了笑,道:“你命格全无,修不得道法,有勇气站上这玄武道台,已是难能可贵,段元本不该如此待你,奈何受师兄所托,也只好忠人之事了。” 原来段元在上台之前,南宫恒早有交代,务必让苏璟飞在这玄武道台上敗负的涂地不堪,颜面尽失! 而这般要求对于稳操胜券的段元来说,虽然可能会浪费些时间和精力,但也不过是给望北峰未来的首座南宫恒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段师兄你说什么?”苏璟飞不解的皱了皱眉。 “呵···没什么,若是我长剑出鞘分毫,这场剑试,便算得是我段元输了。”说着,段元手中一反,将剑藏于身后。 这一举动,登时令得台下望北峰弟子兴奋不已,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而不远处的南宫恒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冷笑道:“苏璟飞,待会等你狼狈不堪的趴在台上时,那种无地自容的屈辱,会让你这辈子都后悔拜入了太虚门!” 段元没有故作恶狠狠的挑衅语气,甚至面上神情,都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视、难堪,却是愈发的令人诛心不已! 苏璟飞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他感觉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回应段元,可一时心中憋闷难忍,也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看来只有道台上见真章了,于是缓缓的拔出长剑,已然凝聚起一道灵气。 可段元等了片刻,苏璟飞仍是身形未动,不禁暗自道:“哼,我便是这般站着不动,他也不敢出手么?” 道台下,方诚盯着道台上几近凝固的气氛,不敢侧目,着急道:“师尊,此次剑试你传授了小师弟什么招法啊?为何还不出手?” 可不知道人却道:“嗯?老三的道法传授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顾的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为师来了?” “不是吧!!!”方诚大呼道,顿觉这个乌龙可闹大发了,又是急道:“小师弟什么术法也不会您让他参加什么太虚剑试啊!” “······呃” “没关系,没关系,小师弟那份赌榜我买的特别多那么一些,赢的自然也就多那么一些啦,哈哈哈···”周益这时不识时务的插嘴道。 “一边去!”方诚和不知道人同时呵斥道。 道台上,苏璟飞屏息凝神,但见长剑一挥,那银白的长刃上便霍然生出一道灵力! 铮!伴随着剑意轻鸣,乍现寒芒! 却是忽然听到铿的一声清脆,苏璟飞手中的长剑登时应声折裂,竟然生生断碎成两截掉落在道台之上! 顿时一阵唏嘘声起。 大殿上,玄松真人等也是不禁摇头,玄明真人则更是冷嘲道:“哼!便是依照太虚经诀修养成气又是如何,气念不合,然念意不可御气,不得己用,或反噬损己,身无命格,终究入不了道门,又岂是可强求的?” 而在座中人,玄青真人却并不太认同玄明真人这般说法,神技真正,天雷地火之威,以身为印,以器为承,是以修为境界愈高深者,所施术法威势则愈厉,自然而然,对所承之器物的品阶要求便愈高,不然,七大仙器又怎么会傲立世间,受苍生景仰,经年不衰呢! 同样是这般想法的另一人便是苏璟飞的师尊不知道人,其实自苏璟飞拜入南灵峰以来,他就一直有一个疑惑萦绕心头不得解,那便是苏璟飞根骨奇佳却为何会命格俱墨,百般不解之后也只好叹是造化弄人。 只是眼下境况也容不得不知道人多有思虑,但见其单手扣印,随即袖袍一挥,便有一柄古铜色的长剑飞落在了苏璟飞手中。 “哇!师尊,你也有剑?怎么从未见过?”周益诧异的大呼小叫道。 “珑琊?!竟是《太虚名剑谱》上排名第三的珑琊!?怎么在师尊您手里?”认出此剑来历后,方诚更是惊诧的面无人色! 太虚大殿上,玄青几人见得珑琊,亦是面有惊色,玄明真人则更是不忍的站起身来,骂将道:“不知小儿没去我首席弟子南宫恒的鹤鸣,还满是一副悠哉无谓的架势,怎么到了他徒弟这,就直接给出了珑琊仙剑啊!” “·············”玄松、玄玉。 玄青真人却是轻笑慰藉道:“玄明师弟亦是御剑圣手,当知非剑御人,而是人御剑,而剑,因御其之人不同而有异,珑琊亦不外乎,再者,段元已是道善境中阶的修为,对上命格俱墨的苏璟飞,便是胜了,于剑试本意来言,也没什么可说道的,玄明师弟大可放心,即便苏璟飞有珑琊相佐,段元也不一定就是落了下风的。” “师尊,以小师弟的修为,他能驾驭得了珑琊么?你为何不给他其他得仙剑啊。”方诚不无担心道。 可不知道人却是浑不在意道:“为师只有一柄珑琊,将就着用吧。” “将就?!····师尊,珑琊好歹是我太虚门排名第三的仙剑,怎么被您说得好像一文不值一样啊。” “剑无锋芒,则如废铁,珑琊久未出世,怕是早已生锈了哦,不管璟飞是驾驭有度,还是纵御无力,此刻珑琊已入他手,便是机缘定数,不过区区一场剑试罢了,就将就着用吧。”不知道人说完就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了。 “大师兄,《太虚名剑谱》上排名第一的自然是七大仙器之一的天痕剑,你方才说珑琊是排名第三,那排名第二的又是哪柄仙剑啊?”始终不着重点的周益问道。 “叫你平时多看道经,你就去喂猪!排名第二的是小师妹手中的苍磬古剑啦!”一直被不知道人哽的无语的方诚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而苏璟飞自然不晓得这珑琊仙剑的来历,甚至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可初一入手却觉极为相称,不仅如此,这珑琊更是剑意澎湃,似与自己的心神相通,念意微动,便可见一抹光华耀过剑身,且低鸣铮铮不止! 只不过执拿了几息时间,却好似彼此已经相伴许久一般,苏璟飞大喜望外,只觉此刻,心中激荡难掩,剑厉性起,锋芒毕露! 苏璟飞大喝一声,骤然势起!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太虚剑试 四 珑琊剑气肆意欲发,令得苏璟飞亦是按捺不住,可正当苏璟飞意欲携仙剑之威,一番纵横之时,却是命格之上,那七枚金色纹耀再次发作,登时,一股刺痛犹如万蚁噬骨般,直入骨血深处! “呜······”一道低沉浑厚的咒唱立时回荡在苏璟飞的心神之间,顿觉天旋地转,痛苦难当! 仅此一息,苏璟飞那煞白的脸上已是冷汗淋漓,几欲站立不稳,这般感觉,在青桃镇收降妖狐殷洛之时也曾出现过,阵阵煎熬中,苏璟飞想了起来。 平日里,自己坐道炼气之时,一旦灵力充满七处命格,便会刺痛难忍,心神焦躁难定,不得不止息收气,大师兄说过,修道之律,切忌冒进,难道这般不适之感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够,强行聚气才造成的吗? 念及于此,苏璟飞当即息去三分命格,果不然,金色纹耀渐渐暗淡了下去,刺痛之感也是跟着消散,得此反转,苏璟飞心中甚是惊喜! 只见珑琊凛冽,呼啸而出,一时间,道台之上,苏璟飞身影翻飞,无尽的重影中,唯见珑琊,清秋盛亮! 而段元,身处重影之中,仍是纹丝不动,神色从容有余,更是笑言道:“苏璟飞,你是打算转晕我么?呵呵···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若我是你,还不如留着这故弄玄虚的气力直接认输的好!” 却是在段元话音刚落之时,苏璟飞收住了身形,只见他目光如炬,扣指结印,而珑琊悬于其身前,震颤不止,此一刻,人剑之上,俱是灵息流转! 见得苏璟飞的身势,不远处的慕雪吟顿时惊诧,满是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八卦冰炎?”慕雪吟口中的八卦冰炎正是在青桃镇斩碎屠灵血阵阵眼时她所使过的招法! 只听得苏璟飞突然断声喝道:“纯阴,凝气成冰!” 便看见珑琊剑意铮鸣,好似压抑许久一般的挣脱了念力的束缚,顷刻间迸发出疾烈的灵息,以汹涌席卷之势,倾覆所有! 段元忽觉一阵极寒凛冽袭来,便看见整个玄武道台之上,俱是那倾覆而出的滔滔灵息,刹那间,已是凝住了每一寸地方,晶霜之中,寒气似刃,几欲令人窒息,此刻,便是一如年少轻狂的段元也不禁有些心慌不已! “纯阳,裂冰淬火!”苏璟飞又是一道剑气射出,顿时,层层冰晶瞬间碎裂开去,烈焰灼灼,犹如凶兽一般,沛不可挡!呼啸着直扑段元而去,场面一时甚是壮观! 段元这才幡然醒悟,苏璟飞方才并非是什么故弄玄虚,而是在点踏纯阴纯阳的八方卦位! 冰炎齐出之下,苏璟飞顺势抽起珑琊仙剑,腾挪而起,刺向段元! “啊!” 电光火石之间,珑琊已至眼前,避无可避的段元不由得一声惊呼,绝境之下却是容不得再有多想,一个旋身,手中长剑霍然出鞘,带起一道决绝的灵力! 铿的一声!两剑相咬,嘤嘤作响,登时剑气四溢,怪力作祟,将两人又很快的分隔开去! 待稳住身形之后,苏璟飞收去灵息,掷地有声的礼道:“段师兄,承让了!” 段元满面震惊的看着对面的苏璟飞,这才惊觉原本藏于身后的长剑已然出鞘在手,不由得神情一黯无光,他至此也未反应过来,他竟然败给了苏璟飞,败给了这个命格俱墨的南灵峰弟子! 可事实偏就如此,他若执意在比下去,那么先前的大放厥词,往后,他又以何颜面再在太虚门立足呢? 此一刻,段元万念俱灰,心若死水,未多言一语,便神情的落寞的转身走下玄武道台离去。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周益哭丧着脸叫喊道:“小师弟这一胜,先前赢的钱又都输回去啦!” 方诚也是不敢相信的看着道台上的苏璟飞,好一会才呆道:“小师弟···真的胜了···” 不知道人满面笑意,只道快哉,着实替苏璟飞高兴,这时,一小道士快步走来,对不知道人恭敬道:“不知师叔,掌教有请。” “嗯?”不知道人皱了皱眉,却是不知师兄为何召唤自己,于是对方诚周益道:“你们留在这里等璟飞,为师去去便来。”说完,便随那小道士往太虚大殿走去。 太虚大殿之上,玄松几人对这一场剑试的结果也是意外不已,即便此刻用震惊来形容也算不得过分,要知道,南灵峰在太虚剑试上最近的胜出恐怕还得追溯到不知道人那会,往后,则再无胜果! 而玄明真人更是面色铁青,若是换个场合,只怕早已大发雷霆,望北峰出师即不利,哪怕是败给苍东莽西亦不可忍,更何况是不值一提的南灵峰! 这时,玄青真人缓缓道:“那苏璟飞有些悟性,这八卦冰炎乃中龙峰乘镜道人所创,这位前辈心性古怪,却是造诣高深,喜能人所不能,冰火两物,天生相克,本不能互存,不想这位前辈竟以八卦八位,四四为一,纵得阴阳反转,使得相克之物居然能交错契合,激烈之下,却是术性刚猛,制人于剑下。” 八卦冰炎的过往,身为太虚门的首座,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乘境道人那般造化,却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再听过玄青真人倾授,再来看这扭转乾坤之术,不由得敬畏而起! 玄青真人望向苏璟飞,哑然一笑道:“只是我们在这里说的轻松自然,那位少年在玄武道台上,却可谓是九死一生啊,将相斥的冰火灵气融于经脉之中,一并而发,稍有不慎,自败于己不说,有不有得性命走下台来还得两说。” 玄松真人则有些不以为意道:“掌教师兄是否说的过于玄乎,那苏璟飞不是将八卦冰炎很好的使出来了么?” “哦?”玄青真人继续道:“苏璟飞在点踏八位之时,便已显捉襟见肘之势,若然不是有珑琊助他一臂之力,即便八卦冰炎顺利的施展出来,也决然不会有此等威势,只不过苏璟飞这般勉力而为,铤而走险,实不可取,想必亦是耗损极大,再者,段元心高气傲,过于自负也是他败负的原因所在,这点,玄明师弟还需好生教导才是。” 玄明真人赶紧起身道:“掌教师兄说教的是,玄明谨记于心。” 太虚广场上,方诚见苏璟飞面色有些难看,便知苏璟飞刚才已是极尽全力,此刻才有些虚弱,于是道:“我们不等师尊了,先送小师弟回去休息吧。” 三人正欲往南灵峰而去,却在这时,南宫恒迎面走了过来,拦下了几人的去路。 周益率先跳出,叉腰道:“刚才老三可是赢的光明正大,你拦下我们作甚!” 南宫恒看都不看周益一眼,径直对苏璟飞冷道:“既然今日是你胜了,我便希望你一直胜下去。” 南宫恒此话一出,倒是叫南灵峰几人意外不已,可南宫恒又紧接一句狠道:“我会在道台上一直等着你。” 说完,便是直接走了过去。 “嘁!我还以为那南宫恒转性了呢!”待南宫恒走远了后,周益不屑道。 方诚则白了周益一眼,道:“好了,别在那多嘴多舌了,先送小师弟回去歇息要紧。” “我只不过在青桃镇施展了一次而已,这八卦冰炎,你便学了去?” 三人一时错愕,遂循声望去,却看见不远处那人,原来是慕雪吟。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太虚剑试 五 看见是慕雪吟,周益顿时慌手慌脚的整了整衣袍,略为内敛的道了句:“小师妹,你怎么来了啊···”说完,脸颊竟是绯红不已,却令方诚一时只觉恶寒。 可许是周益声音太小,慕雪吟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仍旧看着苏璟飞。 而看着面无表情的慕雪吟,又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方诚有些慌乱,偷学他人术法历来被视为修炼之人的禁忌,看慕雪吟这般架势,莫不是因为苏璟飞方才施展的八卦冰炎前来兴师问罪的吧? 方诚赶紧道:“慕师妹,璟飞虽是南灵峰弟子,可也是太虚门的弟子啊!” 慕雪吟微微颔首施礼,道:“方师兄,你误会了。”然后转身对苏璟飞继续道:“学艺不精,丢脸事小,若是有朝一日,因此而误了性命,便是得不偿失了。” 转身后,慕雪吟便是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为何要与苏璟飞这般生硬突兀的说话,从青桃镇回到太虚门也有几个月时间了,这些日子里,她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那雨夜纸伞下的片刻温存,继而想起幽兰空谷中,初见时,他傻傻的竟然“不知道”慕雪吟,想到屠灵血阵中对自己的关切之语,还有面对千世妖狐殷洛时,他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慕雪吟本以为,自己会薄情寡缘终此一生,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心有悸动,却是忽然间,似乎又有些眷恋,镌刻在那晚灯烬里的一丝温柔苍茫··· 望着慕雪吟离去的身影,方诚顿时尴尬不已,慕师妹心性本就如此,清冷难近,想起自己刚才言辞微重,不禁懊恼,直怪自己太过耿直,反倒是误会她的一片好意了,不过好在慕师妹看上去并未因此怪罪自己,这才是心安了几分。 “小师弟,我们还是先回南灵峰去吧。”方诚说道。 可苏璟飞却摇了摇头,道:“大师兄,我并无大碍,你可否领我去看慕雪吟的剑试?”方才那场剑试,若不是段元从始至终都未主动出手,若不是有师尊的珑琊助一臂之力,想必会是另外一番结果的吧,经慕雪吟一语点醒,苏璟飞不禁有此思索。 “哈哈···小师妹剑试的道台在那边,我带二位去啊。”听苏璟飞说想去看慕雪吟剑试,周益顿时来了兴致。 ········· 太虚大殿上 “掌教师兄,不知传唤是为何事?”不知道人行礼道。 玄青真人从袖中取出一瓷瓶,道:“这瓶复元丹你拿去予苏璟飞服下,对他自有益处。” 不知道人一愣神,随即赶忙接过,道:“多谢掌教师兄赐丹!” 玄青真人摆了摆手,眼神却是再次望向了场中的苏璟飞,他不知道以苏璟飞残缺的资质是如何御动珑琊仙剑,更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祭出八卦冰炎的,尚且不论此子天资几等,单就这份果敢倔强的性子,也足以令人为之动容。 不知道人接过复元丹,起身时正遇上玄明真人不忿的眼神,随即满脸堆笑道:“嘿嘿···玄明师兄,承让,承让了啊。” 不知道人笑言的不痛不痒,犹如赖皮一般,使得玄明真人积怒却难作,脸色顿时更是阴晴难定,可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没得二话好说,心里诸多不甘的玄明真人不禁冷哼一声,懒得再看不知道人。 眼见玄明真人和不知道人间气氛尴尬,玄松真人赶忙令话一题道:“玄玉师兄,若是我没有记错,待会该是你苍东峰弟子陆行的剑试了吧?” 玄玉真人立时会意,应道:“是啊,没想到,我这苍东峰的小小弟子,玄松师弟竟还能记住他的名字,当是他之幸了,哈哈···” 玄松真人也是笑道:“你忘了,他曾替你给我送传过一册道经的嘛,当时见他文静内敛,不想今次太虚剑试,他亦有争雄之心,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的啊。” 玄玉真人摇摇头,道:“倒是让玄松师弟见笑了。” “那待会道台之上,与陆行对阵之人是谁?”玄松真人问道。 这一问,不想玄玉真人的头摇晃的竟是愈发厉害了,叹道:“哎···待会与陆行对试的正是掌教师兄的义女,慕雪吟。”语气之中,大有替陆行哀其不幸的意味。 玄松真人听后,也是笑意盈盈的道:“那还真是时运不济哟,小雪吟的修为你我都很是清楚,此次夺魁的呼声也是最高的之一,看来陆行是要铩羽而归了呀···” 两人说着慕雪吟,玄青真人的脸色即时明暗几变,其中意味杂陈,好在旁人并未察觉。 “修道之人当戒骄戒躁,你们若是宠溺于她,反是对她的不利之举。”玄青真人仅是这般淡然道。 玄松真人则道:“掌教师兄,雪吟一心向道,更有天赋之才,若得善诲,想必日后定是有一番成就的。” 这般见地,亦是得到在座几人的点头认同。 只是玄玉真人却是突发一声叹息道:“不过依玄玉看来,最为可惜的还应该是掌教师兄的侍剑大弟子季长轩,此次太虚剑试关乎天痕剑命连一事,年轻一辈中,季长轩当是不二之人选。” 玄松真人当即也是不忍叹道:“不错,论论人品,天资,相貌,气度,季长轩确是不二人选,只是祖上有制,命连天痕剑者当继太虚门掌教一位,为避私嫌,既为掌教身侧侍剑弟子,便不再有命连天痕剑的资格,着实可惜。” 玄青真人却是意味深长道:“长轩心系宗门,匡顾苍生,从未被虚名所累,虽不可再命连天痕剑,但宗门之重,迟早还是需要他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惊愕! “掌教师兄言下之意是,即便季长轩不可命连天痕剑,也可继任太虚门掌教之位?”玄玉真人问道。 玄青真人一时眼中深邃,只道:“又有何不可。” 季长轩德才兼备,在太虚门中深得人心,更为玄青真人所倚重,玄松几人复想之下,随即淡然,太虚门传承至今两千七百多年,虽祖上有制,但大破大立,倒也无妨。 忽然,太虚广场上,人影窜动,纷纷朝另一座玄武道台围拢了过去,毕竟,待会台上剑试的可是众多太虚门弟子的梦中之人,慕雪吟啊! 而其他正在比试的道台前,早已是鬼影都没了一只。 “呜···我也好想去看雪吟小师妹。” “···········那还比不比了!” “比啊!” 这边厢,慕雪吟方一上台,围在道台周遭的人群便好似炸开了锅一般,喧闹无比,声势之盛,令人悴不及防,而前来观看剑试的人可不仅是太虚峰和苍东峰的弟子,就连其他几峰的弟子也都围拢了过来,与其说是观看剑试,倒不如说是来一睹芳泽的,毕竟大多数人也仅是听过关于慕雪吟容貌的传言,却是未有得见过真容,不过今次这一见倒是不要紧,却是艳惊了四座,令得众人一时间纷纷羡慕起那个能与慕雪吟同在道台上剑试的小子---陆行!反而忘记了,这是一场太虚门久负盛名的太虚剑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太虚剑试 六 而对于周遭的喧闹纷扰,慕雪吟自是视若无睹,不过静立高台,孑然一身,安之若素,恰此时,巧有山风徐来,拂得伊人翠水轻舞。 多年之后,当有人忆起这一幕不可方物时,仍是禁不住的深深沉醉,只道:艳清霜颜,卿似初雪剔透玲珑,命格琳琅,当得是千秋无绝色! “即便是败在她的剑下,我亦是心甘情愿···” “我只求与她在那道台上独处片刻,可近方泽少许,便得意足···” “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拜入中龙峰!!” “······” “·······” 高台之上,佳人悦目,惹得台下众人一时惊赞四起,却俱是一副已然痴怨成忧的神情。 看着众人陶醉不已的模样,周益满是一脸不屑,啐道:“哼!不过是一群肤浅之辈!”可待他站定后望向高台之上的慕雪吟之时,却同样也是双眼放光,不可自拔了! 不过倒也怪不得众人犯了痴心,只怨那袭绿水薄衫,玉立楚楚,不染片盏纤尘,太过牵心。 “在下····在下苍东峰陆尘,见过···见过雪吟师姐!”不知是因为台下弟子哄闹的厉害,还是因为对面站着的慕雪吟,总之,此时陆尘很是紧张,就连抱剑行礼也与自己的见礼跟不上步调,显得极是不自然,甚至颇有些些别扭之觉。 慕雪吟并不见怪,仅是微微倾身还礼道:“中龙峰慕雪吟,还请陆尘师兄赐教。”说到陆尘师兄时,慕雪吟有意无意的稍微加重了些语气。 陆尘这才发觉自己竟说错了他与慕雪吟之间的辈分,顿时心中又是一紧,不觉间,竟有些脸颊泛红,不知所以了。 只是陆尘此刻的窘迫并未换来台下围观弟子的声援,他们本就羡慕得不行,不想两人还迟迟不肯出手,反倒还在高台上边一来二去说个没完,更是令下边那些个男弟子的嫉妒之意愈发浓烈,粗鄙一点的竟已骂将起来! “看你长的斯斯文文的,还真当自己是小白脸了啊!” “就是啊,打不打了,不打赶紧认输下来!” “还脸红,又不是相亲,脸红个什么劲!” “苍东峰到底还行不行了····” 一时间,陆尘成了众矢之的,各种不堪言语犹如暴雨一般,一句接一语,若这七嘴八舌是利刃,只怕陆尘此刻早已死上不止千百回了! 看着周遭群情激奋的阵势,苏璟飞刹那间有种错愕之感,不禁咂舌,想着剑试往后,自己也有可能对上慕雪吟,这般场面,实不是刚才自己剑试时望北峰的叫嚣所能比的,说不定到那时,就连自己的二师兄周益倒戈他处也是极有可能的,光是想象一番,苏璟飞也不觉打了冷颤! 而此时道台之上,陆尘显然有些心神慌乱,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孤立在道台之上,进也是退也不是,只得低着头看着台面,一动不动。 慕雪吟也是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在众人之中,忽然看到了苏璟飞,顿时想到方才他在剑试上那招八卦冰炎,气行紊乱,剑招连贯的也是极为勉强,以至于险象迭生,虽不知为何,倒也是暗暗替苏璟飞捏了一把冷汗,此刻见的苏璟飞也正在道台下观看自己的剑试,是以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连自己都惊诧莫名的决计。 “陆尘师兄大可不必理会于他们,我们的剑试是否可以开始了?” 陆尘顿时一愕,随即才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陆尘愚钝不堪,叫雪吟师妹见笑了。”说着,便是拔出了鞘中长剑,正色道:“龙渊,雪吟师妹可要小心了!” 陆尘此话一出,又是惹来台下一阵哄笑而起:“哈哈···说的好像你真的能胜过一般,真是无知至极!” 慕雪吟并不以为然,只是回应陆尘道:“苍磬古剑,还请陆尘师兄赐教!” 但见苍磬古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已是众生哗然,只见光华耀眼,参破天际,漫溢而出的那股久远气息,犹如亘古神威穿越而来一般! “这便是太虚第二名剑,苍磬古剑了么?”陆尘惊诧间,已然泯灭在刺骨的无尽冰蓝灵气之中! 仅是古剑出鞘,台上形势就已高下立判,陆尘根本毫无胜算可言,只是慕雪吟此等凌厉的修为,仅是出手间的压迫气势,便着实令众人吃惊不小,一时间纷纷呆若木鸡! “即便是结果是输,也还是该做点什么!”看着慕雪吟认真的神情,并未如同周遭的众人那般轻视自己,陆尘顿时醒转而起,竟是未有放弃。 狂龙吟啸,破起深渊! 苍茫之中,唯见一点光亮,片刻后,峥嵘盛放,随即升腾而起! 吼! 呼啸声中,只见陆尘手中的龙渊剑上,散发起的浓烈剑意汇聚成一条巨大的苍龙,傲立于慕雪吟的冰蓝灵气之中,将陆尘完全的覆裹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之中! 激荡不止的灵气中,陆尘衣袍翻飞,此刻,他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上,全然一副执拗偏执之意!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倒有些令人为之动了恻隐之心,只是··· 慕雪吟看着陆尘,点了点头,这便是将陆尘与台下那些轻浮之辈给区分了开来,只不过,即便如此,这玄武道台上,虽不决生死,却是要分出高下,慕雪吟并未打算余留情面。 但见慕雪吟挥起苍磬古剑,疾走而出! 众人顿时惊呼!竟是八卦冰炎! 没错!慕雪吟使出的,正是方才苏璟飞对阵段元时使出的八卦冰炎,如假包换的八卦冰炎! 满脸诧异的苏璟飞直到这一刻才惊觉,方才高台上,慕雪吟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那片刻间意味。 而对比自己的八卦冰炎,慕雪吟所施展的,自然是更胜一筹!不论是卦位的精准,还是出手时机的掌握,俱是一气纵横,堪称极致,以致到最后术法所形成威效,均高出自己几个境界以上,这是专门为自己再示范一次还是另有它意?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不仅苏璟飞不理解,就连大殿上的首座们也不理解,以慕雪吟的修为,自然是胜过陆尘的,只是为何偏偏施展的是与苏璟飞同样的八卦冰炎? “雪吟的八卦冰炎相较苏璟飞的,完全是另外一种境界了,看来掌教之女的心高气傲又来了啊,哈哈哈···”玄松真人笑道。 “玄松师弟的意思是雪吟这是再向苏璟飞示威么?”玄玉真人疑惑道。 玄松真人一副看破的样子笑道:“不然呢,玄玉师兄可还记得,青桃镇回来,雪吟说那千世狐妖最后是被苏璟飞一剑斩杀,而方才苏璟飞在剑试上施展出的又正是中龙峰乘境道人所创的八卦冰炎,这太虚剑试历来为门中弟子重视,想必雪吟早已是暗自将苏璟飞视为对手了,才有此一举吧,这小雪吟还真是愈发任性了啊,哈哈···” 玄松真人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凭空揣测,即便是示威,亦是年轻人心气高盛,不愿让人轻看了去,倒也无伤大雅。 而道台上,两人斗法愈是不遑多让,只见陆尘以浓烈的剑气聚化而成的苍龙傲然横亘在玄武道台之上,俯瞰众人,气势凛凛,咆哮声中,以破出深渊之劲势,直冲向慕雪吟,几不可挡! 这般威势,令人叹为观止,顿时一片惊叹四起! 龙咆虎啸声中,慕雪吟面色决绝不改,眼神里凌厉依旧,万千激荡,唯见慕雪吟长发衣襟起舞,风姿卓绝,明明是一身杀伐,却是令人魂牵梦绕! 台下众人忽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再看台上,苍磬古剑骤然光华万丈,气势无两,一道气韵霍然荡开,慕雪吟纵身而起,手中苍磬古剑更是披荆斩棘,迎着那巨大的苍龙,双双疾射而出! 这番果决,又是惹来台下众人咂舌惊诧! 至此时,苍磬古剑已是锋芒毕露,其上那冰蓝色的灵力,刚正不斜,汹涌澎湃! 陆尘顿时大惊,重重威压之下,冷汗淋漓,颓势尽显,难以招架苍磬古剑这般莫大的神威! 再一吐息间,原本还气势腾腾的苍龙之气在苍磬古剑剑气之下,竟犹如泥沙一般,骤然声止,神威当前,视若无物,顷刻间,凝成冰晶,被浩荡之气一击冲碎,碎落的了无痕迹! 陆尘受得反挫,不忍一大口鲜血喷出! 几欲再起,却又是一股炽烈接踵而至,冰炎齐出,再无反转之机,气浪席卷,陆尘再是站立不住,顿时跌落摔去,撞上道台边缘才得止住,却是再难起身! 至此,胜负已决,慕雪吟散去神威,仍是玉面寒霜,礼道:“陆师兄,承让。”说完,便在众人惊望的神色中款款下台而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太虚剑试 七 慕雪吟自玄武道台上下来,围观的人群便很是自觉的让到两边,好似慕雪吟身上天生就有一股冷厉的气势,令人不敢抵近。 却是忽然有一人拦在了慕雪吟身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望北峰首席弟子南宫恒,出奇的是,今日南宫恒见到慕雪吟,脸上竟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欢喜的笑容。 “你为何要与苏璟飞一样,施展八卦冰炎?”南宫恒直接问道,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好似在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情绪。 见得南宫恒气势不对,原本围在道台周遭的其余弟子也是赶紧散了开去。 慕雪吟皱了皱眉,却很是淡然道:“为何我不能施展八卦冰炎?” “你!····”南宫恒顿时语塞,神情显得愈发的难看,不禁双拳紧握。 “若南宫师兄没有别的指教,慕雪吟便先行告退了。” 终是未能隐忍住的南宫恒转身咆哮道:“你是在为苏璟飞演示八卦冰炎!你为何要对他这般的好!” 可慕雪吟只当没有听见,并未留步停身,径直离去。 此时南宫恒的心中好似被炙烤一般,是愈发的憋闷难忍,可是在这偌大的太虚门中,却偏偏又只有慕雪吟可以不买他的账,愤恨夹杂着百般无奈,令南宫恒煎熬的心境中喷涌出三个字:苏!璟!飞! 这时,霍达正好走了过来,“南宫师兄···”可话尚还在口中,便看到南宫恒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森森的杀伐之气,不禁背脊一凉,余下的话也给生生的咽了回去,甚至错身而过之时,撞到了霍达,南宫恒都未有所反应,这种境况在平时交好的三人中几乎没有出现过,看着好似魔怔了一般的南宫恒,霍达也是错愕不已。 “你方才剑试,结果如何?” 霍达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沐阳,应道:“我们这一辈中,除了南宫师兄和李师兄你,还有慕雪吟,以我霍达的修为,对上谁都是十拿九稳之事,只是,看南宫师兄刚才那般模样,想必这次事情是要严重了。” “刚才慕雪吟使出八卦冰炎你也看到了?” “嗯。”霍达点了点头。 看着南宫恒渐行渐远的身影,李沐阳也是叹气道:“哎···他对慕雪吟的喜爱以及他素来的傲气和自尊,让他不得释怀,或者,是不知如何释怀。” 霍达也是愤愤不平道:“雪吟小师妹也真是的,太虚道法万千之数,却偏偏要用与那废人苏璟飞一样的八卦冰炎作甚,凭白惹的南宫师兄误会!” 李沐阳却是冷哼一声道:“要是不是误会呢?” 霍达顿时大惊,道:“李师兄你是说雪吟师妹和苏璟飞···!”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慕雪吟先是将斩杀妖狐之功让给苏璟飞,现在更是在太虚剑试上为苏璟飞亲身示范八卦冰炎,以补其不足,她慕雪吟是什么人,堂堂太虚门掌教的义女,集万千荣宠于一身,此次太虚剑试她可命连天痕剑的呼声更是盖过了南宫师兄,可令人万般想不到的是,就是这般翘楚的人物,竟然在一场太虚门正式的剑试之上,当着诸峰弟子的面,给南灵峰那个连命格都没有的废人苏璟飞传授起八卦冰炎来,哎···也真是可怜了我那小师弟段元啊··”越是说下去,李沐阳也越是颇多无奈,不禁摇了摇头。 霍达亦是不甘的愤道:“哼,我看小师妹啊,怕是哪跟筋脉搭错了,放着南宫师兄不要,反倒是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臭小子另眼相看!” 李沐阳跟着笑了笑,继续道:“听闻青桃镇庙会那晚,也有弟子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么看来就算他们二人现在没什么,只怕也是暗生情愫无疑了,不过以南宫师兄的脾性,此事绝不会到此为止就罢了。” 听得这件蹊跷之事,霍达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那依李师兄之见,南宫师兄又会怎么做?” “呵,你不是都说了,这次是真的很严重了吗。” 李沐阳说着也是转身朝南宫恒的方向走去,顺口道:“走吧,待会是南宫师兄的剑试,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 看到李沐阳和霍达同时过来,围在道台周遭的弟子立即主动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李霍二人也很是自然的便走了进去,抬眼一看,随即眉间一凝,道:“怎么这就上去了?” 原来南宫恒的这场剑试离开始还有些时候,可南宫恒已然独自一人站在了道台之上。 只见南宫恒面向道台入处,负手而立,双眼之中好似空无一物,可是周身上下却是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气息,虽然这种感觉出现在一个正道名门的弟子身上十分怪异,可确实是诡邪非常,叫人心惊胆寒! 李沐阳看着台上的南宫恒,忽然有着些许诡异的笑着对霍达道:“你说的没错,看来这次确实挺严重,呵呵···” 这时,中龙峰的参试弟子与监试长老一同走上了道台,在监试长老查验过名册后,这场剑试便是开始。 霍达看着台上两人道:“哼!那中龙峰的弟子若是还有些眼力劲,乖乖认输才是上策,免得替苏璟飞受了皮肉之苦,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沐阳则轻笑着摇了摇头,道:“自玄明师伯代掌教之位以来,中龙峰的弟子私下对望北峰的成见可是很大的,又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呢?” 果不然,鼎声一响,中龙峰的参试弟子便是祭剑而出,直逼南宫恒,疾走而去,台下助威的中龙峰弟子顿时沸腾,叫好一片! 只见南宫恒霍然睁眼,眉宇间,竟是杀气横生,心念即动,便没有了停下来的道理,但见其幻出数道身形,虚实难辨,游移而出! 终在两人交汇的一刹那,南宫恒带出的万道残影瞬间拢定,气势陡然间更是翻飞而极盛! 南宫恒那一张冰冷却又肃杀万千的面庞顿时定在了咫尺之前,那中龙峰弟子忽见之下,不禁满是骇然惊色,已然六神无主! 便在这个空隙之间,南宫恒仅是微微偏侧寸毫,便是避过了迎面刺来的长剑,拿捏精准至极,竟是连南宫恒那乱舞的长发都没有触碰到分毫。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南宫恒的左手已是并指扣住了长剑,但见灵光一耀,山力骤起,那中龙峰弟子竟是整个人悬空飞了起来,又听得南宫恒一声力竭喝啸,胸中那股郁浊之气顿时全然宣泄而出,双拳迅如丝线,仅在两人错身而过的须臾间,竟是在那中龙峰弟子身上砸下数百拳之多! 这般残暴之势,简直毫无还手之机,令得看台下的众人神采顿失,瞠目结舌! 待南宫恒再次站定身形之时,他已然站在了道台的入处,而身后的中龙峰弟子早已躺倒在地,口吐鲜血,昏厥了过去。 胜负既分,南宫恒仍是冷眼相对,丝毫没有得胜后的愉悦,只字未言便是顺道走下了玄武道台,李沐阳和霍达二人也是赶紧跟了上去,笑道:“南宫师兄连兵刃都没祭出,便胜了这场,想必中龙峰的弟子以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吧,呵呵···” 李沐阳轻笑着看了一眼周遭已是木然的中龙峰弟子后道:“呵呵···不是已经鸦雀无声了么?” 太虚大殿上,玄明真人看到南宫恒轻松胜出之后,一直紧绷的面色才得好转了些许,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太虚剑试 八 是夜,朗月高悬,通透明净,放眼望去,太虚峰峰峦连绵,而那蜿蜒起伏的山脊之上,也已印染了一层淡淡的素冷银华,此时,若择一处高崖,沉心凝望,山水之间,静谧无息,恍如身处异境,不禁觉光怪陆离,心生飘然微妙之感。 南灵峰上,除开偶有的几声虫鸣悉嗦,亦是万籁俱寂。 此时,道观崖落前,苏璟飞孤身一人坐在那处,那柄古铜色的珑琊仙剑倒刺着没入了青岩隙间,相伴于左,剑锋之上,泛掠过清冷的月光,拉扯出两条长影,这一幕,多少有些寂寥之感。 望月色正好,清风爽人,可苏璟飞却是无心受享,反是颇多挣扎纠结,念及缘由,便是片刻之前,他去寻师尊不知道人,本意欲归还珑琊仙剑,不想不知道人除开转赐予他玄青真人的复元丹之外,还劝解他就此退出太虚剑试,令苏璟飞大感意外之余,也不禁是甚是烦乱,是以从师尊不知道人那退出来后,才没有直接回自己的竹庐,而是来了道观前的开阔之地,以求心静。 “道途漫漫,上下数百年,乃至千年,于任何一个修道之人来说,所为的并非追名逐利,而是借以天道法则,清澈自心,看破世间恶邪混沌,护守世间正道之气,今日剑试,不论慕雪吟,亦或南宫恒,甚至是那李沐阳、霍达,他们几人的修为都远在你之上,而你今日强行祭出八卦冰炎,已是强弩之末,这剑试之举你又当如何进行得下去?” 不知道人的话言犹在耳,字字珠玑,苏璟飞深知师尊这是爱护于他,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接下来玄武道台上境界更高的对手,而断送了本就渺茫的道途,可苏璟飞一想到自己命格上的那七枚金色纹耀,又是不忍放弃,这才有了此时的一番挣扎与纠结不定! 关于那七枚金色纹耀,其实苏璟飞也有问过师尊不知道人可有破解之法,只是不知道人却长叹着道:“命格晦暗,生来如此,并非异物,如何得破?”对于这般结果,不知道人也甚是惋惜无奈,摇头晃脑而去。 可苏璟飞心下却是颇多不甘,若这命格晦暗是天数使然,是道途桎梏,又为何要让自己与这天下第一仙门结下道缘? 不甘则怒,苏璟飞突然站了起来,不屈的望向了那无边苍穹,若是七枚金色纹耀不解,那与断了道途又有何异?既然先前在对付妖狐狐殷洛时得以侥幸,在对阵段元时可得回响,那我苏璟飞便要在这无尽试炼中一探命数几何,纵然万劫不复,也当不悔! 苏璟飞一把抽起珑琊,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既下定决计,顿时胸中激荡,傲然立于这绝巅之上,面色亦是未有的坚毅··· 翌日清晨,苏璟飞执拿珑琊,准备上中龙峰参加第二日的太虚剑试,却是在经过厅堂时,看见师尊不知道人已是端坐在此酌酒独饮,好似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一般。 “师尊早安···”苏璟飞躬身行礼道。 不知道人点点头,有些意外苏璟飞今日气势与昨夜离去时的截然不同,可还是平静的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已有决断了?” “是的,师尊,弟子不会放弃太虚剑试。”说这话的时候,苏璟飞却是将头埋的更低了,不知道人对他的关切之意,便是重如太虚剑试,亦可弃之不要,可他的决断却是辜负了不知道人的一片心意,自觉愧对师尊,这才不敢正视不知道人来应话。 不知道人叹道:“并非为师轻看于你,相反,你拜入我南灵峰这一年多以来,那份坚韧无邪的心性,为师却是极为看重的,想我老道虽是在这青山之中修了数百年,却是顽心难去,此生已是难成大器,你却不同,以你的心性,假以时日,想必成就也在为师之上,道成与否,不一定在于修为境界几何,为师阻你剑试,不为其他,只是不想这区区太虚剑试,毁了你的道途机缘罢了。” “师尊···”不知道人一番盛意,全在自己,苏璟飞心中当即是愈发的酸涩不已,不知所语! 见苏璟飞这般模样,不知道人亦是不忍,大气一声道:“哎···罢了!也怪为师当日虑事不周,一时酒兴而起,竟允了你参加剑试,倒是轻看了门中的年轻一辈,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些自作自受。” 说着,不知道人又是大饮一口,看着苏璟飞道:“你既执意参加太虚剑试,为师也不拦阻了,只是你为何硬要如此?” 苏璟飞顿缓了片刻后,正色道:“璟飞还记得师尊说过,为人师者,不外乎传道、授业、解惑也,机缘一场,终是境界几何,却是在于修道者本身对于道途的悟解,璟飞本是浪儿一名,身世成谜,孤苦无依,幸得师尊不弃收留,才得此安定之所,然则道途艰辛,劫数环扣,实为不易,不过,璟飞既是知晓亦是早下决断,不论前方是何阻截,我必竭尽全力,希冀依靠天道之法破除自身过往之迷惘不清,此次太虚剑试亦不过是阻截其一,我若就此避过,又如何面对今后?便是真是折戟于此,哪怕是被毁去了道途,那也不过是师尊一时贪杯错看璟飞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徒儿望请师尊体谅!”说着,苏璟飞已是跪倒在地。 不知道人顿时默然不语,他此时心中有震撼,震撼他这个最小的徒弟一旦笃定,竟是一往无前,同时又是满心无奈,无奈这种抉择的残酷,残酷到没有退路可言,苏璟飞说的不错,太虚剑试不过是漫漫道途上的艰辛之一,自己能助他一时,又能助他一世么? 他始终是要独自面对,独自承受的,这便是命数使然,星盘既定,无人可改! 也罢,不知道人也终是释然,只可叹世间谁人不盼求际遇仙缘,却又有几人知晓道途迷惘,彼岸难寻,或许,苏璟飞这种一往无前的果决才正是破除桎梏该有的心性也说不定! 不知道人扶起苏璟飞,怅然而语道:“道法在天,道途则在己,你既已有此等觉悟,为师自然不在拦你,只是不管将来你终了如何,只要心中没有悔恨便是最好。” 苏璟飞赶紧起身,恭声道:“多谢师尊成全,弟子定谨记在心!” 不知道人看了一眼苏璟飞手中的珑琊仙剑,突然问道:“你这一大早拿着珑琊,可是要来还给为师的?” 苏璟飞知道这是不知道人故意斗气一说,遂笑道:“既然师尊允了弟子继续剑试,那这珑琊就先且不还了。” “嗯?昨夜你来找为师还剑之前,为师可没不让你继续剑试,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苏璟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师尊,弟子求道心切,却不是求死心切呀。” “嗯,有···道···理···小子可教也,哈哈哈···”笑说着,不知道人转身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