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水浒》 正文 第1章 潘氏金莲 肤如凝脂,欺霜赛雪,绣花红锦被中一段风韵,若隐若现。 眼前这一床脂粉阵仗,惊得此刻床上壮实男子一脸苍白,环顾四周,只见一间逼仄木阁楼,一张白杨木床隐在阁楼一角。南面一扇小窗,窗帘紧闭,窗下一几一椅,几上摆着两件女子贴身之物。除却这些,楼中唯有一件靠墙木柜,侧对着下楼的扶梯。 如此清贫摆设,落在这会儿男人的眼中,脸上却是带出几分没来由的慌乱。 这是哪?我怎么会来这里? 二十一世纪一个冬夜藏在被窝中拿着手机看小说的大二学生,一觉醒来,却已身处异地,更准确的说,是灵魂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的成年男子的身子。 “大官人,怎么了?怎么起的这么早,可是铺子中有事?” 慵懒的娇嫩嗓音在背后响起,两条柔滑玉臂从男人的腋下探出,紧紧环绕其腰间,身后两团软玉抵在背上,压得波涛四溢。 “铺子里有点急事,我一时忘了,才记起。” 男人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会让浑浑噩噩的,依着身后赤身女子的话头,竟也咬文嚼字的应对了一番,瞧着境况,倒是没出甚差错。 “大官人少歇,让奴家伺候大官人梳洗。” 这妖娆女子竟也不闪不避,就那般精着身子从床上下来,踢踏着一双木屐下了床,不一会儿从楼下端上来一盆净水,就在床前将男人周身擦拭干净,期间还不时媚眼频抛,可谓艳色无边。 男人这时候心中虽然存有他事,不过眼前女子风韵撩人,不自觉下,一双眼睛不由随着女子的身子上下游移。 约莫一刻钟左右,在这女子的服侍下,男人穿戴齐整,足有一米七八的身高,身形高挑,眉目俊朗,真真一个潘安在世,宋玉复生,直瞧得一旁的女人目不转睛,眼中春波荡漾,都快滴下水来。 下一刻,在男子惊诧的目光中,这妖媚女子竟穿上了一身素白裙服,更是随手从枕下取出一条尺余长的白布系在额头。 俗语说,想要俏,一身孝。 眼前女子的一身重孝装扮,前一刻还媚眼如丝,这会儿脸上却是哀怜酸楚,却又别有一番韵味。 “看什么看!瞧了一夜,还没瞧够啊?” 见男人眼光落在自己的一身孝服上,女子忍不住娇笑连连,伸出春葱玉指,一指点在男人的额头,“算算日程,再过十余日,那三寸丁的兄弟就要从京城回返,大官人千万想个妥帖的法子,那可是连老虎都能几拳打死的凶人!” 三寸丁,老虎都能打死…… 女人嘴中透露的只言片语,差点没把正下楼的男人唬得径直撞下楼梯去。 下楼后,绕经前堂之际,正对门首的正位几案上,一块三寸长短的牌位静立其上,上面武植两个墨字落在男人眼中,竟恍如被鲜血浸染了一般,刺目异常。 别人穿越纵然不是王侯将相,至少也是身名清白,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却成了遗臭万年的西门大官人。 思及先前楼上潘金莲之言语,想来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用不了多久,就要取去自己的项上人头,这让现今的西门庆激灵灵一个寒战。 要是在这西门庆没勾搭上潘金莲之前穿越过来,自己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老老实实当自己的花花大少,那倒也是潇洒。可现如今,那三寸丁武大郎已死,这会儿连尸首都给烧了,自己同那武松已是生死对头,绝对是有你无我,要想逃脱血溅狮子楼的下场,那自己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这些天我有急事待办,稍候些日子再来你这里。” 一想到要同打虎英雄武松放对,西门庆这会儿心里也是十五个竹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管怎么样,自己初来乍到,兼且时间紧迫,当下最紧要的肯定是花费心思摸清周围情况,筹划应对之策,自然不可能再抽出时间来应付眼前这位俏媚小娘子。 “大官人,你可不能不管奴家!” 还以为西门庆想要抽身推脱,这潘金莲顿时吓得没了方寸,噗通一下跪到西门庆的脚下,双手攀住对方的一条大腿,殷殷哀求。 其实这潘金莲本是良家女子,只因家境贫穷,被卖入商贾之家,最终被那家大妇指给武大郎那三寸丁,真就是暴殄天物。若是放在后世,不满丈夫自然可以离婚,可在这北宋末年,纵然潘金莲心中万分不愿,可也没得选择,最终在西门庆和王婆的撺掇下,下药害死了武大郎。 这会儿见着心中的如意郎君竟想抽身事外,哪还不吓得肝胆俱裂,泫然而泣道:“奴家一心只在大官人身上,纵使为奴为婢,也甘之如饴,只求大官人怜惜一二,万勿薄情抛弃。” 现在这西门庆,前世不过是个大二的穷学生,其貌不扬,一辈子除了电脑上的岛国爱情动作片,什么时候亲近过年轻女子,更何况是眼前这么一个娇艳如花的绝色人物。 “你想哪去了?我这不是想办法对付那武二吗!等捱过这一关,到时候我俩再双宿双飞,岂不快哉!” 幸好前世这家伙《水浒传》看的分明,此等半文不白的对话倒也没有被难住,不曾露了马脚。 “大官人家中自有大娘子,奴家哪有那等福分,但求同大官人做个长久恩爱,就不枉此生了。” “小娘子放心,官人自有妙法!” 这样一位绝色当面剖白心迹,西门庆一时激动,忍不住胡吹了一句,拥着脸上还存着几许泪痕的潘氏缠绵了一会儿,方才在其引领下,从后院去了隔壁王婆的茶铺子。 这会儿已是傍晚时分,王婆茶铺子早下了门板,可铺子一角的茶桌旁,还坐着三个男人,就着两三碟小菜,正自划拳行令,好不热闹。 “大官人!您可起了,翠云楼那边都催了三回了,您要再不起,我们可要吃挂落了。” 见着西门庆从茶铺子后面掀帘踱出,角落中那三个男子立马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相貌精干,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小厮,走到西门庆旁边嘀咕了一句。 正文 第2章 阳谷一霸 “大官人,您走好!” 一脸橘皮,身短肥丑的王婆一边将一贯铜钱揣进怀里,一边恭送西门庆离了自家的茶铺子。 前后不过半个月,这老婆子在中间牵线搭桥,先后进了足有二三十贯,这会儿自是心满意足,眼瞅着西门庆领着一个小厮和两名膀大腰圆的庄客过了街角,方才笑意盈盈将茶铺门板再度落下,径自往城西自家住所而去。 话说这阳谷县不过是京东西路东平府下的一处小县,四面城郭不过十余里,实在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去处。 不过,对于刚刚从现代穿越而来的西门大官人来说,却是处处透着新鲜,一路上,在三名手下的前呼后拥下,东张西望,直吓得路过的媳妇姑娘纷纷走避。 我这也算是小衙内了吧! 《水浒传》中,对于西门庆在阳谷县的事迹论述不多,倒是另一个纨绔子弟,东京的那位高衙内,其蛮横霸道,却是描述的栩栩如生。而眼下,在这阳谷县,西门庆赫然发现自己也是那般人物,心中苦笑之余,竟也有几分小得意。 “大官人,好些日子没去翠云楼了,娇儿姐定是要想您的!”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厮来旺,腆脸赔笑道。 这翠云楼是阳谷县二楼之一,乃是一处风月销金窟,另一处则是狮子楼,是阳谷最豪华的酒楼客栈,同时也是武松手刃西门庆的地界。这两楼都在城南繁盛所在,隔着一条溪流相望,本就是西门庆往日最爱去的两个场所。 “饶舌!” 西门庆轻斥一声来旺,之后眉头微皱道,“刚刚你说那扈成要搭上县衙,请我帮着牵线,不知所谓何来?” “大官人,那扈成不过是一外地人,想要在县上开米粮铺子,定是要找大官人打点县衙上下。” 来旺自小就随着西门庆身边,办事说话无有不明,是个伶俐人,一句话就点出了其中关窍。 扈成,扈三娘…… 快到行至翠云楼时,西门庆突然忆起这扈成的来历,正是独龙岗上扈家庄的少东家,一丈青扈三娘的亲哥。 东平府原名郓州,南近梁山八百里水泊,依据《水浒传》中所叙,那独龙岗就在梁山北路三十余里处,可不就是在东平府境内吗! 独龙岗上三庄联保,庄丁加在一处足有四五千人,势力极大,这扈成亲来这阳谷县,就为开个米粮铺子? 西门庆心中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不过既然马上要见到这位一丈青的亲哥,这疑惑在心头转了一圈后,就了无踪影。反正在这阳谷县,只要牵扯到官商二字,就难有事能瞒过这位西门大官人。 其实,这会儿西门大官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到底是穿到了《水浒》世界中,还是《金/瓶/梅》的那个世界,抑或是历史上那个属于文艺天子宋徽宗的真实年代。 等一会儿定要问问那扈成,家里是否有个武艺高强,绰号一丈青的妹子! 翠云楼依水而建,楼高三层,里面卖笑的女子还真是不少。只因这年头官匪横行,搅得平头百姓的日子益发艰难,稍遇些挫折,就是卖儿卖女的破家景象,因此这勾栏瓦舍、娼寮妓馆之中,自是莺莺燕燕,热闹非常。 西门家是本地第一等的豪商,本性贪花恋色的西门庆,自是这翠云楼的熟客,甚至年初还包下一名唤李娇儿的红牌姑娘。若不是近半个月全副心思都在那潘氏身上,西门庆定是三天两头要往这翠云楼跑。 “扈成兄有礼了。” “西门大官人有礼!” 翠云楼三楼的一处雅间中,扈成同西门庆相对而坐,每人边上还依偎着两个二八年华的清倌人,添酒布菜。 若是在以前,西门庆那也是风月阵仗里杀个几进几出的英雄,扈成如此安排,自然是投其所好。奈何现在的西门庆,外表依旧是那一副**倜傥的纨绔模样,内里却是换了一个千年之后的宅男灵魂,场面上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都下去吧!” 还以为西门庆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扈成挥退了四名清倌人,亲自提着白锡酒壶在西门庆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添酒一边道,“小兄在独龙岗,也曾听闻大官人的风/流人品,今日一见,果然是好人物。” “过奖,过奖!” 这扈成比西门庆矮了半个头,肤色黝黑,不像是大庄子的少东家,反倒更似地里刨食的农户,这会儿同西门庆坐在一处,品貌身材,两人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顿酒直喝了有一个时辰,西门庆总算搞明白了对方的来意,感情是想搭上自己的老丈人,厢军营指挥使吴远,所谓米粮铺子,不过就是个幌子。 原来,几年前自从梁山被一伙强人占据后,这独龙岗上的三个庄子就签了联保契约,仗着几千庄丁,倒也不惧那水泊中的强人。可谁知前两个月大名府梁中书解往京都的十万贯生辰纲在黄泥岗遭劫,相邻济州的缉捕使臣何涛剿匪失利,使得这三个庄子起了戒心,才有了此等打算。 现如今,除了弓弩火器外,朝廷倒是不禁民间兵器,三个庄子上也有铁匠,可要打制上等的甲胄兵器,却不是那些乡间铁匠铺子可以接的。 从扈成口中探得如此多的消息,西门庆心下大定。 连黄泥岗智取生辰纲都出来的,想来那晁盖七人已经上了梁山,自己确实是穿越到了《水浒》世界中。 满口应下扈成的请托,嘱咐其回独龙岗等消息,之后西门庆却没有歇在红牌李娇儿处,甚至都没去瞅过一眼,径直带着几人回返自己府邸。 大官人这是怎么了?今日早上才离府,依着往日,不在外面厮闹个三四天,哪会想着回家! 不提小厮来旺一肚子的疑窦,西门庆心里却是挂念着那位打虎英雄。 “来旺,你说那打虎的武二回来,会不会摘了你家大官人这颗项上人头去?” 临近府门,西门庆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把前头提着灯笼带路的来旺吓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3章 家中大妇 西门府位于城南,前后三进,后院左侧还有一处花园,占地二十多亩,是整个阳谷县城中最大的一处私邸。 来旺三人将西门庆送至第二进中门时,早有一大两小三名丫鬟候在这里。 “大官人。” 这西门府,最外边是厅堂,用于日常待客,迎来送往,至于后面两进,则是西门庆同其家眷的日常居所,平日里除了西门庆,府邸中其余小厮、门子连同管事男子等,都不得出入。 对于这些规矩,现在得西门庆根本是一无所知,幸好有几名丫鬟带着,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估计他自己都找不着今晚睡觉的地方。 两名小丫鬟各提着一个灯笼头前引路,剩余的那名大丫鬟却是亦步亦趋跟在西门庆后面,瞧着很是规矩。 对于这几位丫鬟,西门庆这会儿是两眼一抹黑,自然分不清谁是谁。况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仅有两个灯笼照着,西门庆也看不清这几个丫头的面貌姿容。 “薛家嫂子在内厅等了一下午了,既然大官人回来,是否去见见?” 穿过一条抄手游廊,西门庆走到内厅帘外,那名跟在身后的大丫鬟适时开口询问。 薛家嫂子? 西门庆根本不记得《水浒传》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而这具身体先前的记忆又全部丢失,现在突然跳出这么一位,他还真怕言语之间露怯。 刚准备摇头,不想那大丫鬟又补了一句道,“薛家嫂子说今天一早得了准信,今天估摸着是来讨赏的。” 也就在西门庆一头雾水之际,许是听见外面的动静,内厅的帘子从里面给掀了起来,一位姿容端庄,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官人。” 听到这称呼,西门庆立马醒悟过来,这位就是西门庆的续弦正妻吴月娘。 “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官人!那孟小娘子应了!” 从吴月娘身后探出一个四十许的妇人,头上簪花,一脸浓妆艳抹,倒是把西门庆给吓了一跳。 这一瞬间,西门庆很是敏感的察觉到吴月娘眼中一闪即逝的落寞。不过,仅仅瞬间,吴月娘脸上又带出几分笑意:“这府中止我一人,以后多了一位姐妹,也热闹些。” 话说到这里,西门庆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还真要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拉倒啦。 感情是自己要纳妾啊! 西门庆这会儿心里也是苦笑不止,对于这具身体前任勾搭女子的能耐,只能说佩服的五体投地。 家中的吴月娘虽算不得绝色,却也雍容端庄,身子丰腴,放在后世,那至少也是班花一个层次。另一边,潘金莲还攀扯不清,尚没个结果,加上翠云楼的那位李娇儿,这就是三个女人啦。眼下又出来一个“孟小娘子”,还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现在西门庆满心满脑都是关于武松的事,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哪还有心思去享那“齐人之福”。 “这事先放放。” 西门庆挥了挥手,让原本一脸喜庆的薛嫂愣在当场。 “官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中人丁单薄……” 身为大妇的吴月娘倒是劝了一句,却不想被西门庆接下来的话打断。 “过些天有桩祸事临头,且看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再说吧!” 说这话时,思及《水浒传》中的情景,西门庆脸上不由带出几分狠戾狰狞之色,把个吴月娘吓得再不敢有半句言语。 让小丫鬟送走了薛嫂,在内厅上坐了半晌,期间吴月娘同七八名大小丫鬟都候在一旁,整个内厅静的落针可闻,所有的丫鬟,包括大妇吴月娘,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惹恼了这位大官人。 “你们都杵在这干吗?都散了!” 呆愣了许久,只觉得一脑子浆糊,还是没想到对付武松的办法,西门庆这会儿醒过神来,才发现内厅里还杵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此刻内厅红烛高燃,照的周围纤毫毕现,吴月娘下首站着的六个大小丫鬟,还真就是各个姿容艳美,春兰秋菊,各有各的特点,想来都是这具身体的前任收罗来的。 被这样一群**美婢众星拱月一般奉承,西门庆原本烦闷的心情竟一下子清爽了许多,倒是定下心思,眼光从这几个丫鬟脸上一一掠过,好似欣赏一件件艺术品一般。 “官人,今夜就让春梅侍寝可好!” 以为自己这位夫君起了兴致,吴月娘强忍心中悲苦,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将为首一个脸庞消瘦,面貌精致的大丫鬟指了出来。 说起来,这吴月娘是三年前嫁到西门家,刚结婚那会儿,夫妻两个也是恩爱异常,兼之西门庆本就是个油嘴滑舌,嘴里能吐出花来的浪子,自然让吴月娘一颗心都系在了自家夫君身上。可不过三月,西门庆一向贪新厌旧的秉性就暴露无遗,终日流连于城中的勾栏瓦舍,把个新妇扔在家中,几如弃妇一般。 俗话说,爱越深,伤越重。 这话放在吴月娘身上可谓入骨三分,只不过本身又是恪守妇德的性子,纵然心中苦似黄连,可平日里行事说话,还是要做出一副贤惠模样。 现在的西门庆虽说比不过前任那般甜言蜜语,可却多了几分真心相待的赤诚。 “不用了,今夜我就宿在夫人房中。” 吴月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认为自己了无情趣,新婚三月后从未再进自己房间的夫君,竟然会破天荒的要宿在自己房中,一时心情激动,原本端庄秀丽的她,一时间竟多了几分女儿态,倒是让一旁的西门庆心头砰砰直跳。 这一夜,夫妻两人恩爱缠绵,痴缠至后半夜方才止歇,倒是把之后进来收拾床第的丫鬟庞春梅闹的脸泛桃花。 “若是官人喜欢春梅,奴家明日安排她侍寝可好?” 觉得重拾夫妻恩爱的吴月娘,眯着眼,这会儿已在雕花大床上摊成一堆,嘴角还竟带着几分笑意。 “你就这么想把自家男人分给其他女人?” “家中人丁单薄,公公也仅有夫君这一支独苗,想要开枝散叶,夫君广蓄美色也是应该,只是千万注意身子。” 这吴月娘只要西门庆心中有自己,就满怀喜悦,至于丈夫纳妾与否,倒真不放在心上。 还是古代的生活好啊! 半梦半醒之间,西门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章 时迁盗墓 温柔乡乃是英雄冢,更别提现如今的西门庆不过是后世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一下子陷入这脂粉阵仗中,哪能立时抽身。 第二日一整个早晨,西门庆都窝在吴月娘的房中,同这个被冷落了三年的大妇卿卿我我。而重获丈夫欢心的吴月娘,也是放下平日里的矜持,一心奉承。夫妻两人自然是琴瑟和鸣,好不快活。 “大官人,二门外来旺传过话来,前些天南岗子的贼抓着了,这会儿正往衙门送呢!” 时近中午,通房丫鬟庞春梅在外间嚷了一句。 “那杀千刀的贼抓着啦,真是佛祖保佑!” 卧房内,吴月娘双手合十,不住摇动。 原来,这南岗子位于阳谷县城西外一处小丘陵,依山面水,端得是一处风水宝地,城中历代乡绅显贵,莫不在那处岗子安置坟茔,而西门庆的老子西门达,其坟地也位于那一块。 也就在半个月前,有个盗墓贼一晚上竟掘开了其中四处大墓,墓中的金银器皿和贵重物品被收刮一空,可算是在阳谷县掀起了轩然大波。身为现如今阳谷县乡绅的代表人物,西门庆也曾会同其他乡绅前往县衙施压,这件案子自然也成了知县相公的心头病,每日都催着三班衙役破案,为此,这些日子,又不少衙役挨了知县相公的板子。 说起来,那时恰逢武松替知县相公押解财货上京,倒也是躲过了一劫。 前世在网络上看了不少的盗墓小说,可真正的盗墓贼,却是从未瞧见过,西门庆不免心中好奇,将窗外的庞春梅唤了进来,帮着夫妻两人穿戴齐整。 说起来,这北宋时的男子服饰,平民百姓倒不会像古时那般宽袍大袖,只不过身上的配饰挂件颇为繁复,若是让西门庆自己倒腾,估计没半个小时不算完。而最令其感觉麻烦的是,古人不论男女尽皆蓄留长发,对于西门庆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豪绅来说,不能同穷人百姓那般随手一缚,更需要有婢女在一旁伺候打理,不然出门徒惹人笑。 至于女子的服饰,却是让西门庆叹为观止,外套裙装,内里竟然会是一条开裆裤。昨日上街的时候,西门庆也曾瞧见路上有其他妇人穿着裤装,都是合裆裤。 难道内宅女人穿成这样是为了方便自己这男主人?那这丫鬟裙下是否也是春/色无边? 心里想着,西门庆忍不住往庞春梅的的胯下瞅去,引得此刻房内两个女人表情颇为古怪。 若是以往的西门庆,说不得这时候已经伸出手去,可现在这位,却是连问都不好意思多问一下,仅是偷摸着撇上几眼。 待到夫妻两人收拾利索,庞春梅去了外间,吴月娘忍不住嗤笑道:“难怪书上有窃玉偷香这个词,不过是个丫鬟,官人若真喜欢,收用了即可,哪需要这般,我又不是善妒的性子。” 不得不说,北宋这个时代,服饰虽然没有如同唐代那般豪放开明,可对于以皇族和士大夫为代表的社会上层阶级来说,在男女情事上却是更为荒诞不经。不提现如今那位喜好风月,专宠李师师的道君皇帝,即便是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这等千古绝句的东坡先生,一辈子也是风/流韵事不断,当朝“隐相”梁师成据说就是当年东坡先生送人姬妾所生的血脉亲子。 正因整个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对于丈夫的行径,身为主妇的吴月娘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在她眼里,西门庆只要心中有她这个正妻的位子,哪怕是“广蓄美色”也没什么。 对于自家夫人的“开明”,西门庆只能苦笑连连,借着要去衙门瞧瞧贼人的由头,三步并作两步就离了后院,一直到了前院中门处,才见着来旺一个人杵在门边。 “大官人好!” 西门庆同来旺一对主仆穿过前院中庭,刚出府邸正门,就有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从街对面涌了上来,将两人拥在当中,嘴里一个个问着好。 西门庆只认识昨夜陪他去过翠云楼的其中两个,一个叫草里蛇鲁华,还有一个叫过街鼠张胜,都是城里有名的泼皮混混,因能使些枪棒,因此被西门庆网罗到手下,至于其余人等,也是差不多在市面上厮混的人物,平日里充做西门家的打手。 见到如此情景,西门庆哪能不清楚,眼前这些家伙,都是自己前任的狗腿子,说不得做了多少恶事。不过“初来乍到”,他也不能立时更弦易辙,让人瞧出破绽,因此吩咐守在门栏上的管家去取了一贯钱分给众人,让其找地吃酒耍乐去,自己则带着来旺一个往县衙方向行去。 这一贯钱,依着西门庆昨日在翠云楼时心中的估算,差不多等于后世的三百块,对于厮混在下层的这些破落户而言,足够找地方好好折腾一天,倒不用担心他们再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这般想来,那已经上了梁山的晁盖一伙,倒真是发了大财,十万贯的财富,大抵等于三千万,后世抢银行也没这般大数额,的确了得。 等西门庆一路晃悠到衙门时,知县相公早已下堂,衙门口聚着看热闹的百姓也已散去,倒是一个四十余岁,皮肤白皙的落第秀才拦住了西门庆。 “大官人也是过来瞧那盗墓贼的?” “王押司,那贼胚知县相公可审问明白了?” “那贼胚的口供都在此,大官人请看!” 这落第秀才姓王,是县衙中的一名押司,倒是同那宋江是一个行当,不过是衙门中一个无品无级的勾当,等于后世没有任何编制的政府临时工而已。这等人物,对于西门庆这位能够同知县甚至知府说上话的“贵人”,那自然是极其逢迎。 西门庆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一纸供状,却不想抬头标注罪犯姓名的一栏上,赫然是个自己熟知的姓名。 “时迁!” “那贼胚还有个诨号叫‘鼓上蚤’,是个夜走千家的惯偷飞贼。” 王押司在一旁凑趣,却不想西门庆这会儿脑海里已是翻江倒海。 正文 第5章 生死一念 “走,去牢狱里瞧瞧去!” 王押司没想到西门庆会有如此兴致,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 古语有言,狱不通风。一方面是指牢狱内外隔绝,不通消息,防止有人串供欺瞒,可另一方面,也如实反映了牢狱的恶劣环境。 为了防止犯人逃脱,从古至今,这牢狱中都是门窗狭小,走廊幽深,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兼之刑房也设在其中,时日久了,牢狱中不免有股子浓烈馊味。寻常人进去,都难免要掩鼻而走,更不用说西门庆这样一位豪商富绅。 “大官人,那牢狱之中环境阴暗,莫污了大官人才好!” “那就把那贼提到衙役班房让我见见吧!” 在古代,这偷坟掘墓的罪名,可是比杀人放火更加恶劣,不但是杀头的罪名,严重者甚至可能被判腰斩,即便是在刑法相对宽宥的北宋,也是个“斩立决”的重罪。 这样一位重犯,依照一般的情况,恐怕除了知县外,没有人有权将其提出牢狱,可那王押司听得西门庆这话,根本就没半分疑虑,赶紧点头应是:“大官人请去班房稍候。”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正坐在班房中百无聊赖的西门庆见着县衙三名衙役连同刚才那名王押司,解着一个身被重枷,脚缚铁链的矮小犯人走了进来。 “跪下!” 三名衙役中领头的那位一脚揣在那犯人的小腿肚子上,由于身上戴了刑具,那犯人脚步不稳,当即扑跪于地。 “这是西门大官人,好好回话。” “刘节级和王押司先坐一边吧,这时辰都没用过饭吧,等会儿归林居一起坐坐可好?” 刚刚一瞬,西门庆就瞧见这人犯容貌,一对滴溜溜的老鼠眼,嘴上两撇八字胡,配合上五短身材,还真同他想象中的“鼓上蚤”颇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这时迁在那一百单八天罡地煞中排名倒数第二,倒不是因为其人本事差抑或是功劳小,而仅仅是因为其出身,估计不受那黑三郎的待见。纵然其人上山后屡立奇功,可最终排座次时,却只落得末流,连宋清那等身无尺寸之能,只可安排宴席的人物也远远排在他的前面。 如果说,梁山座次排名中有被低估的人物,时迁毫无疑问是其中翘楚。 “大官人客气了!” 县衙牢头刘节级同王押司对视了一眼,随即坐到了西门庆的对面,而那两个尾随而来的衙役则退到门外。 能够县衙里混上一碗公家饭,这刘节级同王押司自然都是精细人,听话听音,这西门庆既邀上两人去归林居用中饭,必然有其深意,而且十之**都着落在眼前这名飞贼身上。因此,两人都未多言,只安静落座,别无他话。 “偷坟掘墓是什么罪名,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水浒传》中,时迁是同杨雄、石秀两人一起上的梁山,途径祝家庄时,时迁偷鸡才引来了后来宋江三打祝家庄。其实这事的起因,若是细细分析,倒不是这时迁贼性难改,而是想在另外两人面前显露下身手,免得因为出身被人小觑。 显然,这人不是如同武松鲁智深那般善恶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江湖人物,更像是在市井间厮混的泼皮无赖,要降服这等人物,倒用不着宋江那般手段。只要有足够的筹码和好处,这“鼓上蚤”自然会俯首投效。 “大官人救命!”这时迁是一等一的机灵性子,梁山众头领中,论机巧灵便,只怕也就燕青在其之上,此时听得这话,立时开口讨饶道,“只求大官人救得性命,小人愿做牛马报答!” “时迁,‘鼓上蚤’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若你不嫌弃,我身边倒是缺个伶俐的帮手,不知你是否愿意?” “愿意,愿意!” 跪在地上的时迁这会儿也是满肚子疑惑,自己除了些贼名,哪里来的大名?这“鼓上蚤”的诨号也不过是自己私底下混叫的,怎么就传到了眼前这位锦衣豪强的耳中。不过眼见有机会逃出生天,这时迁也顾不得这许多,一个劲的点头应了下来。 西门庆现在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的开口闭口决定一名死囚的生死,不外乎是因为其在官场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当初西门庆之所以没将武松瞧在眼中,就是因为有此倚仗,可万不曾想,那武二是个火气上头就动刀子的愣头青,这才有了后来西门庆血溅狮子楼的结局。 现在的他,自然明白武松是何等人物,因此根本就没有倚靠权势让对方屈服的打算,而只能另寻他法。 关于这衙门中的事情,刚刚在班房守候的时候,西门庆就从来旺口中旁敲侧击出许多内幕。没想到自己的前任在这阳谷县还真称得上手眼通天,竟然到了包揽县内诉讼诸事的地步。那等指黑为白,颠倒是非,偷换人犯的勾当,竟都是由其居中牵线作引。 没等西门庆有所表示,那边刘节级就已经上前解了时迁身上的枷子铁链,笑着拍其肩膀道:“刚刚手下人多有得罪,以后时迁兄弟跟着大官人,前程远大,可别记仇哦!” “不打不相识吗?等会儿酒席上,节级多敬几杯酒不就行了!” 王押司难得有机会搭上西门庆这样的“贵人”,也是在一旁帮衬凑趣,眼前这时迁既然入了西门庆的眼,那以后在阳谷县肯定也算是一号人物,趁着这个机会,那还不赶紧拉拉关系。 “刘押司的兄弟那也是承奉知县相公的号令,要怪也只怪小可做事孟浪了些!” 见着前一刻还是阶下囚的时迁,这会儿已经神色如常的同刘节级和王押司两人把臂言欢,一旁的西门庆也是暗自点头。 今日这一场意料之外的会面,倒是让西门庆瞧出时迁这人不但眼光敏锐,而且既有决断,又有机变,加上他那一身“手艺”,怎么说也称得上是一个偏才。 西门庆也知道自己前任没干什么积德的好事,以自己以往的风评,对于林冲鲁智深这等江湖豪侠而言,那简直就是欲除之而后快的败类,能够机缘巧合下笼络到一个时迁,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啦。 正文 第6章 蛇鼠一窝 中午,归林居一顿酒,四人吃的是宾主尽欢,推杯换盏之间,“鼓上蚤”时迁也就正式成了西门庆的随从帮闲。 席间,那时迁为在西门庆面前显露手段,免不得多言了几句,而在西门庆的有意撺掇下,习过几套军中刀法的刘节级也甚是卖力的吹嘘了一番自己的能耐。 “两位都是好身手,我自小也是甚喜枪棒,不若等会儿去我府上耍上一番,也让我见识下真正的好汉手段!” 这西门庆十七八岁时也曾请的几位武师在府上教习,只不过都是些乡野路子,没有几分真材实料,最后只是在前院留了一处小教练场,他也没学得什么真手段,不过打熬了一份好身板而已。这回想见识下时迁的能耐,见这刘节级也凑趣,就借机道,“我愿出个五十贯的彩头,就看你俩的能耐啦!” 五十贯可不是小数,寻常在死牢里捞个人出来,差不多也就百贯上下。这钱还得分润县衙上下人等,真能落到这刘节级的手中,至多也就一二十贯罢了。因此乍听得五十贯的彩头,哪还能坐得住。 一行人借着酒兴就回了西门府,等到两人放开架势过手时,刘节级才发现对方这身材短小的汉子实在是个极难缠的人物,纵横腾挪之间,还真就和个跳蚤一般,极为灵动油滑,凭他往日军中习得的几路刀法,竟连个衣角都碰不着对方。 当然,时迁这机灵鬼也知道,这五十贯彩头根本就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自己脱死的惯例钱送到对方手中而已,自己只要在大官人面前显出自己的能耐即可,若是真将这刘节级当场拿下,只怕众人脸上都不好看。 因此,这时迁同刘节级走了二三十合就主动抽身退下,装着气力不继的模样拱手认输,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刘节级也知道对方是给自己留了面子,当即也将时迁的武艺好好夸赞了一番。 经过这番现场观摩,对于时迁的武艺路数,西门庆也算是心中有数,以贴身短打为主,讲究的是一个灵动如猫,迅捷如鼠。当然,由于力量方面的限制,身量不足一米六,又是精廋身材的时迁,自然无法同武松那等武艺精熟且力量惊人的强悍人物相较。不过,若是碰见其他弱上一筹的其他人物,比如解珍解宝那般的,配上件趁手的兵器,却是足够与之周旋。 不过,时迁的真正长处不在与此。况且他一个飞贼,之前也是尽量避免这种面对面的厮杀,江湖眼光虽然老辣,可胆气不免弱了一些,足以影响其临场发挥。 西门庆让一旁侍候的来旺去家里账房取了一锭三十两的足银元宝,权且当做彩头交到了刘节级手中,倒是让这刘节级喜出望外。 这时节银贵铜贱,这三十两纹银足抵百余贯铜钱,比之先前的五十贯彩头翻了一番,怎能不令人眼热心动。这回时迁这勾当,原本就算是自家人的事,能得个二三十贯意思下经手的一应人等那就算不错了,不想这西门大官人如此会做人,竟然依着老规矩办事。这三十两纹银,除去那王押司和两个经手的属下,自己怎么也能分润一半,这可是好大一笔进项。 送走了两位衙门中人,西门庆亲自在自家府邸前院选了处向阳的房间给时迁,让这“鼓上蚤”感激不已,也让宅邸中其他人知道这时迁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免得如同那柴进一般,当初虽然收留了武松,最后却被宋江那黑厮三言两语收了这武二的忠心,徒为他人做了衣裳。 “时迁兄弟,我看你这身手,若是配上一副铁爪,定能如虎添翼啊!” 这灵魂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刚才见到时迁腾挪自如的身法时,就想起了那款经典街机“街头霸王”中使用双爪的角色。 “铁爪?” 身为职业飞贼,夜走千家时,自然少不了要用到飞爪这一类的小巧物件,可讲其拿来做兵器,却是从未有人想过,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疑惑。 西门庆见时迁不明白,就吩咐来旺取来纸笔,画了一个草图,加上自己的讲解,顿时让时迁眼中为之一亮。 十八般兵器中倒是有抓一说,不过那是长兵器的一种,至于贴身短打中的抓功,却是徒手搏击之术,至于此等武器,时迁是闻所未闻。 西门庆这会儿手下就只有时迁这么一个江湖人物,恨不得一下子给其全副武装,好抵挡那杀神一般的武松。因此也没耽误时间,扯着时迁就上了街,径直去了县城的一家铁匠铺子。 这铁匠铺的老板一见西门大官人领着人上门,心下惴惴,面上却是巴结讨好,直待西门庆说明来意,方才把心放回肚子。 西门大官人那好人妻的名声,整个阳谷县无人不晓,偏这铁匠家的那位也有少许姿色,见着西门庆上门,那还不心里直犯嘀咕。 把西门庆一行人送走后,那铁匠干脆弃了其他生意,关门上板,径直在自己后院捣腾起来,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不吃不睡,也得先把那两只铁爪打出来,且送了那瘟神再说其他。不然的话,以后得日子,还真就是吃不好,睡不着啦。 不过一日光景,也就在第二日中午时分,那铁匠就主动送货上门。那时候,西门庆正在前院时迁屋子里聊天,了解些江湖秘闻,才知道这武松自从景阳冈上打虎之后,名声鹊起,在江湖上闹出好大动静。 时迁得了称手兵器,自是满心欢喜,不过西门庆这会儿却是一肚子苦水,自己的生死对头在江湖上名望越高,自己与之放对,不论胜负如何,恐怕在那些绿林豪杰眼中,肯定都是腌臜不堪的人物。 什么叫做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只看眼前自己同这时迁的组合,那还真就是实至名归的一对。 其实做些坏事又有何干系,像周通王英那等货色尚能在梁山有一席之地,以西门庆的家底,只要学学宋江柴进那等做派,哪还不能在绿林中留下个好名声。可恨自己这前任一心走官府的关系,却不知在这乱世将起的北宋末年,手上掌握的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正文 第7章 一斧了账 时迁自投了西门庆,满心欢喜,不但有了住所,大官人还找那县城中一等伶牙利嘴的媒婆薛嫂,也就是前两日来过西门府的那位,前后花了两百余贯的财货,给这时迁介绍了一门姻缘。 对于大官人这般看顾自己,时迁是真真感恩戴德,恨不得将其当成再生父母一般,那真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不过,随着时日迁延,时迁进府也有三日光景,西门庆虽说心下烦闷,可忆及当日扈成所托,想想闲来无事,就干脆带着吴月娘一众家眷以及时迁去了城西二十余里外的丈人家,权当散心解闷。 这西门庆的前任头脑灵活,手中但又银钱都用来打理黑白两道的生意,除了城中的一座宅邸和各色营生店铺外,竟没有购置丁点土地恒产。不得不说,对于金钱和资本的认知,这西门庆倒是远超那些只知购置田产的地主。也难怪他能够在短短十数年间,将西门家就从县内普通富户经营成为阳谷县的第一豪绅。 吴月娘的父亲吴远是东平府厢军驻守阳谷县的营指挥使,这一营厢军在册足有五百之数,不过实际人数估计都不及三成。实际到了这北宋末年,别说是厢军,即便是驻守京师及各地要冲的禁军,那也是败坏殆尽,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整个大宋,也就童贯这阉宦手下的十多万西军还能上得战阵,其余不过都是些充数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史上南方摩尼教的方腊起事后,横扫十余州,朝廷最后还是调来了西军方才最终剿灭了这位“教主”。由此可见,北宋禁军厢军战力之孱弱,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吴家地有千倾,算得上阳谷一等一的大地主,在这人烟稠密,耕地稀少的京东西路,此等人家却是比比皆是。如此土地兼并,使得贫民无尺锥之地,也难怪闹得现在满地盗匪,四处强梁。 最近几日,西门庆夜夜宿在吴月娘的房中,倒是把自己媳妇滋润的面如桃花,肤若脂滑。恰好又是初夏时节,道路两旁阡陌纵横,满眼翠绿,生机勃勃的景象让这难得出门一趟的吴月娘心情大好,在车中同时迁那位新娶的浑家相互说笑解闷。 吴月娘也知道,对这时迁,自己家那位可是相当上心,引为心腹臂膀,自己同这时夫人多多交流,也算是帮着官人笼络手下人心。 时迁这浑家是小门小户出身,自比不得吴月娘这类大家闺秀,同坐一车,刚开始时颇有些手足无措,倒是一旁服侍的庞春梅口舌伶俐,让其慢慢释了紧张,三个女人之间的话语方才渐渐多了起来。 一行人马迤逦而行,上午从县城出发,路上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这才远远望见吴家的庄子,吴远的二子,也就是吴月娘的二兄吴达,也领着四五名庄丁迎出庄外,候在道旁。 “妹婿一向可好,难得来庄子上,可得多呆几天,老父前两日还念叨着三妹呢!” 之前西门庆就有所了解,自己那大舅哥平日里都在营中代父当值,难得回家,因此眼前这人自然是二舅哥吴达,因此也上前颇为亲热的同其招呼。 吴达见妹夫如此热情,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只因吴家两兄弟,长兄随父学武,这二弟却是习文,只不过屡试不中,同那吴用一般,也是个落第秀才。他老父亲在军中虽说有一定关系,可同文官一系却是毫无瓜葛,反不如西门庆这个女婿关系广博。因此往日里,这西门庆倒更像是吴达的舅哥一般。 “听闻妹婿不日就将纳妾,那孟玉楼可是个财色兼具的妙人,妹婿端是好福气啊!” 西门庆可没想到,自己这正牌二舅哥,一见面竟然聊的会是自己的风/流韵事,却不知道对方是投其所好,心中只是感慨这时代的风俗,同那后世相比,还真是不一般。 不过,对那孟玉楼,现任的这位西门大官人却是毫无印象,并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因此随口将跟随在自己身旁的时迁介绍给吴达,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谈话内容。 对于时迁这等草莽人物,吴达哪有半分兴趣,不过碍着西门庆的脸面,随意敷衍了两句。 时迁对吴达也没丁点好感,只是随在西门庆马旁,待行至庄口时,却突然止住脚步,顺带着一把拽停了西门庆的坐骑。 “大官人看那人!” 顺着时迁所指的方向,只见一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的精壮大汉,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柄柴斧,正在庄口外的晒谷场上劈柴。 如此身形高大的人物,在这北宋可绝不多见,那一身在阳光照射下不停鼓动曲张的结实肌肉,足以让人感受到内蕴的惊人力量。 “这人是谁?” 时迁在江湖上也是厮混许久的人物,眼光老辣非常,西门庆不由问了一句。 “那厮是个吃货,好像是姓卞,刚来庄子没几天,应该是家乡闹饥荒,从河北那边逃难来的。虽说一膀子气力,能顶半头牛,可吃的也多,一餐能有四五人的食量!” 吴达话中提到一个“卞”字,西门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想起了《水浒传》中的一个人物,同样是河北人氏。 西门庆心下也不能确定两者是否是同一人,因此同身边吴达道:“劳烦二舅哥先接了家眷去庄上安置,我同时迁过去看看。” 见西门庆语气坚决,吴达也没甚说的,只是心里好奇一个穷庄户有什么好瞧的。 且说西门庆同时迁来到晒谷场上,那卞姓汉子也不搭理二人,只顾做自己的活计,倒是时迁上前在那劈好的柴火中翻腾了几下,最终提溜了两块交到西门庆手上。 “大官人您瞧,这汉子手起斧落,木柴的剖面干净利落,更为难得是,普通人劈柴,都是顺着木纹顺势而为,至少省了七八分力,可这汉子,却是囫囵做事,不管不顾都是一斧了账。” 怕西门庆看不明白其中的道道,时迁在一旁细细讲解道,“若无差错,此人不但力量惊人,在这斧上的造诣怕也是极为精深。”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8章 贼中上将 “卞祥!” 听了时迁这一番解说和推测,西门庆基本上确定眼前这汉子就是《水浒传》中的那位被施耐庵评价为“贼中上将”的卞祥。 乍听得西门庆这一声嚷,直若平地起惊雷,先前只是自顾砍柴的男子,却是惊得手中柴斧一晃,一条尺余盘曲木柴顿时崩起,径直朝着西门庆门面撞来。 幸好时迁眼明手快,抽身挡在西门庆身前,一挥手将那根木柴打飞。 卞祥是河北人氏,庄户出身,同那鲁智深一般,也是天生异禀的力量型人物。《水浒传》中的他,一柄开山大斧,愣是抵住史进和花荣两员梁山大将的联手合攻,单论武艺的话,在四大寇的河北田虎手下,恐怕连“屠龙手”孙安都要稍逊半筹。 “你是哪来的,怎么知道我的名姓?” 这人明显是个憨直性子,况且在家乡也没犯什么祸事,倒是不惧被人认出自己,只是奇怪自己来这阳谷县也没几天,这人自己也没见过,怎么就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姓名。 “这是西门大官人!” 时迁仰着头,直视眼前比自己高了足有两个脑袋的卞祥,那神情倒似他才是正主一般,倒是让其身后的西门庆想起了“狐假虎威”那典故。 卞祥将西门庆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随即又俯下身子继续自己的劈柴“大业”,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搭理那时迁半句,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过。 “你这厮好无礼!” 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这几天时来运转,过得很是春风得意的时迁不由勃然而怒,就准备取下背后缚着的那一双铁爪,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对方,却不想被西门庆拉住,随即轻轻摆手,让其暂且不要动手。 “俺粗人一个,不认识什么大官人,这一天活不干完,你给我饭吃?” 卞祥没好气的喝了一声,倒是让西门庆一时间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感情刚才自己那满身酸气的二舅哥说的还是真事,这吴家还真将这卞祥当做了家里的苦力。想来那抵得上四五人的食量,这汉子想要填饱肚子,每天也至少需要干上四五个庄汉的活吧! 难怪这汉子不怎么愿意理人,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让你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顿都有肉,天天吃饱饭!” 刚刚西门庆心里还直犯嘀咕,不知道该怎么笼络这样一位猛张飞似的人物,听得这汉子心里头只惦记个吃的,倒是简单。 “天天吃饱饭?每顿都有肉?” 听得这话,莽汉子卞祥猛的抬起头来,一对铜铃般的牛眼直盯着西门庆,那脸上神情,就仿佛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一般。 “是的,想吃肉就跟我走,不过别这么盯着我,你总不会想吃人肉吧!” 在《水浒传》中,这吃人肉的“英雄”还真不少,连那满嘴忠义的黑三郎也喝过人心做的“醒酒汤”,因此卞祥这等眼神还真把西门庆吓了一跳。 “你这黑厮,这半个阳谷县城都是大官人家的,还会少你这蠢牛的饭食,还不过来谢过大官人!” 时迁可是不客气,却不想那卞祥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一脸憨笑的扔了手中柴斧,走到西门庆跟前,扯着雷震一般的嗓门道:“俺是个直肠人,你可不能蒙我!” “不蒙你,等会儿就让你吃上肉,不拘量,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西门庆感觉自己是捡到宝了,这等梁山五虎将一般武力的人物,竟然能让自己撞上,别说是顿顿吃肉,哪怕天天满汉全席,自己也得供着啊! “成!只要能天天吃饱饭,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其实这卞祥倒真不是没脑子的,只不过没在绿林中厮混过,虽有一身惊人的武艺,却只懂得靠着两膀子力气给人干活挣饭。这也只能怪现今官府黑暗,绝了豪杰的上进之路,兼且大宋自开国伊始,就立下以文抑武的国策,武人地位低下,连卞祥这等人物,都宁愿做个庄户人,也不愿从军当兵。现今大宋最具战力的西军,也仅仅是因为守护的是自家的土地亲眷,方才能够豁出命同西夏蛮子干仗,若是将其调离西北,只怕战力至少削弱三成。 骑着马,卞祥同时迁两人则分别跟在两旁,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分列左右而行,还真是一道特别的景致,进庄后,一路上引得不少的庄民驻足观看,直到有庄户认出骑在马上的是庄主的女婿,整个阳谷县十里八乡都名声远播的人妻爱好者,众人方才关门闭户,整条路上不由为之一净。 时迁这些天在城里也听多了关于自家大官人的传言,对于他而言,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至于卞祥,这一路上都被西门庆询问过往经历,本身又是个心大,也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原来这卞祥十岁时就已有成年人的块头,能抗起两百斤分量的粮包,结果被一经过其家乡的奇人撞见,将其带在身边五年时间,才有了卞祥这一身强横武艺。可惜,学成下山回到家乡的卞祥,才知道前两年河北河东都遭了大旱,一家子人都出外逃荒了。 卞祥辗转打听,断断续续听说有家人逃到了京东,他也一路跟了过来,结果茫茫人海,前后寻了五六年,跑遍了京东诸州,可再也没家人的任何消息。这一晃十余年过去,现如今卞祥也有二十五六,也绝了寻找家人的念头,只是在各地庄子里给主人家打工挣饭,可因为食量宽大,总是做不了几日,不是主人家嫌弃,就是他自己不得饱食,最终流落到了西门庆丈人的庄子上。 在庄子上用了一餐午饭,卞祥吃了这辈子最痛快的一顿,几乎整半只羊进了他的肚子,即便有西门庆事先叮嘱,吴家厨房那边也差点闹了个鸡飞狗跳。这一人就吃了一席的菜,实在是吓煞人。 用罢午饭,西门庆同自家丈人在书房中密议了一个时辰,敲定了扈成那笔生意后,婉拒了丈人的再三挽留,仅带着时迁和卞祥两人就回了县城。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9章 一合制胜 距离扈成上次去阳谷县已有六七天,这一日天气晴好,阳谷县城大约五十余里外的独龙岗下,一人二骑正沿着林荫官道边聊边行。 那二骑,一人锦衣缎服,皮肤白皙,手中还摇着一把侍女扇面的折扇,俨然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那俊俏面容和嘴角挂着的一丝不羁笑意,如此气质样貌,足以引得无数异性怦然心动。而相随在一旁的另一匹黑色马匹上的男子,却是身形魁梧结实,肤色如碳,脸庞不怒也威,除了少一副尖刺虬须,简直是止小儿夜啼张飞再世。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悬在马匹一侧的那柄开山大斧,连斧柄都是精铁锻造,若是砍在人身上,怕是能将对手从头顶开成两半,端的是件凶器。 这骑马的两人一黑一白,一文一武,瞧着甚是怪异,可同地上步行的那位比,无疑后者更令人瞩目。 那两匹马明眼人一瞧就是上等货色,不是普通拉车的驽马,即便没有驱驰开来,可缓步小跑,却也比普通行人速度至少块上两三倍。可瞧地上走路的那位,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一路上竟还能同那摇折扇的有说有笑,实在是怪异的紧, “大官人远道而来,小可有失远迎啊!” “天气不错,就当踏春啦!” 扈家庄外,西门庆环顾了四周的初夏景色,对着迎上来的扈成笑意盈盈道,“上次你去阳谷县,这回我来扈家庄,这才是有来有往吗!” “大官人客气啦!” 扈成正准备将西门庆一行三人迎进庄中,却不想庄口冲出一匹颇为神骏的青骢马,马上一名二八年华的青春女子,身材颇为高挑,一身翠绿色的贴身短打装扮,鞍下悬着弓矢双刀,堪称英姿飒爽。 “妹子,快过来见过西门大官人!” 扈成喊了一句,却不想那扈三娘根本就没理会西门庆,反而饶有兴趣的瞧了瞧卞祥那柄开山大斧,嗤笑一句道:“兀那大汉,你这斧有多少分量,不会是拿着撑门脸的吧?” 听这话,扈三娘显然不相信卞祥能够舞动如此分量的兵刃。一般而言,这类的长柄武器,大都是木杆金属头,似卞祥这柄,分量比之寻常的开山斧足足重了两三倍,总重是五十六斤,比之鲁智深那条六十四斤的水磨禅杖,不过少了八斤,也难怪扈三娘如此言语。 “妹子!” 扈成刚喝斥了一声,却不想一旁的西门庆轻声笑道:“你就是扈三娘吧?听说你使得一手好双刀,若是不信,倒是可以同我这位卞兄弟比划一下,是不是撑门脸,到时自见分晓。” “哼!” 扈三娘一脸不屑的撇了西门庆一眼,随即在马上居高临下对着卞祥道,“黑大个,校场等你,可别怯场不敢来!”随即手中缰绳轻轻一抖,那青骢马一阵嘶鸣,原地踢踏了两下,竟立马转了方向,又朝庄内飞驰而去。这份控马之术,倒是瞧得西门庆为之一愣,别说是刚学骑马没两天的卞祥,哪怕是经年老手,怕也未必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原本在西门庆心中毫无悬念的一场争斗,这会儿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大官人,我这妹子自小不习女红,就好个刀枪棍棒,也曾得名师传授,说起来,这武艺却是远在我之上……” 在扈成眼里,这西门庆是个手眼通天的显贵人物,连京东西路的转运使都同其有所来往,对于扈家这样的土财主而言,自然是需要好好巴结奉承。怕就怕小妹不知轻重,若是等会儿赢了这黑厮,岂不过落了西门庆的面皮。要知道,依着以往的风评,这位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放心,我这位卞兄弟手上有准,绝不会伤了令妹。” 西门庆没等扈成说完,就截了他的话。在他想来,纵然一丈青的骑术再精湛,以卞祥这等武艺,应付一个扈三娘总没多大问题。 这扈三娘是庄主的独生女,兼且庄子里没一个男子能赢他,不免有几分骄纵之气。自从上次兄长从阳谷县回来,无意间提及这西门庆,一打听之下,才知是个丧德无才的花花公子,心里哪瞧得上这等腌臜人品。今日听闻这家伙竟然自动找上门来,若不教训一番,岂不便宜了这厮。 正是有了这等心思,扈三娘在庄口时才有那般举止,这比试的目标原本在西门庆身上,却不想临机生变,一拐两拐的,对手竟然成了那黑厮。 既然是一路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校场上,骑着自己的爱驹来回驰骋了一番,扈三娘愣是把一个老实庄户子弟划到了助纣为虐的打手范畴中,若是被卞祥知道这丫头心中所想,还不知该怎么喊冤呢。 一刻钟后,扈成陪着西门庆一行人来到了校场,一路上有不少庄丁闻讯而来,显然都想见见,是哪位英雄敢摸母老虎的“屁股”。 “随便玩玩,别伤了那丫头。” 西门庆随意嘱咐了一声,性子憨直的卞祥点了点头,随即驱马一路小跑到了校场正中站定,随即双手持定那柄五十六斤的开山斧,朝着对面的扈三娘点了点,意思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扈三娘也不客气,撤出鞍下雪花双刀,双腿一夹,那匹颇有灵性的青骢马就望卞祥立定之处奔来。不过百余步距离,速度就已加到了极致,由此可见人马配合之默契。 不过,此刻校场周围的观众却没人在意扈三娘的骑术,而是在奇怪对阵的另一方。 “大官人,不会出事吧?” “没事!” …… “铛!铛!” 没等场下心存疑虑的扈成反应过来,场上却是胜负已见分晓。 仅仅一合,那扈三娘的雪花双刀就被卞祥的开山斧崩飞,而后者,仅仅是身下坐骑一阵嘶鸣,整匹马后退了四五步,卞祥的身子却是纹丝未动。 “这,这……” 扈成本身也是骑术上佳,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刚自家妹子借助马力,其攻击速度和力量比之寻常步战不可同日而语,而对方在没有借助马力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击飞对手的武器,同时还得兼顾腿上控马的力量。不然的话,纵然是同样的结果,那卞祥的身子也必然会有一定幅度的晃动,而不是身下坐骑退了四五步,他自己却还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 这黑脸汉子的武艺同那祝家庄的铁棒栾廷玉估计也在伯仲之间,真不知道这西门大官人哪找来这样的高手。 “好!” 校场周围,叫好声轰然一片,直闹得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扈三娘红着脸落荒而逃,至于卞祥,却是没什么感觉,拿着开山斧又随手耍了两招,瞧着还有些不过瘾。 正文 第10章 三祝斗卞 为卞祥的勇武所惊,半晌后,扈成方才回过神来,思及刚才自家妹妹落跑时的模样,似乎倒没什么异常,想来眼前这黑汉子武艺高绝,手上分寸自然拿捏的极稳,之前得了西门庆的叮嘱,应该没可能伤人。 安下心来,扈成方才朝一旁的西门庆拱手致谢道:“多谢大官人回护,不然小妹今日怕免不得要落马受伤!” “令妹英姿煞爽,女中豪杰,如此奇女子,有哪个男人能下得手去,哈哈!” 这西门庆来自后世,见到扈三娘这洒脱性子,自然想起后世的独立自主的女性,因此忍不住赞叹了几句,却不想听在扈成耳中,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止不住漏了几拍。 都说这西门大官人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生性喜好人妻,这回不会瞧上自家妹子吧。当然,若是对方家中无有妻室,倒也算得良配,可若是为妾,别说父亲和自己这个兄长,就三妹那性子,定然也是抵死不从。 扈成口中诺诺,心里却了下了决定,等会儿让下人去告诉三妹一声,让她去祝家庄玩几天,免得再给两人更多的见面机会。 西门庆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戏言,却被对方防狼一般的立时有了应对,也只能说其前任的“名头”在这阳谷县乃至东平府实在是太盛啦。 扈太公年已六旬,不过尚且耳聪目明,在这古代,也算得上是高寿之人,只不过从五年前就将家中一应事务交给了长子扈成打理,西门庆在扈成的引领下彼此见了一面,除了一番客套外,倒没什么更多的交流。 在庄上用了午饭,卞祥的食量无疑又成了庄户上众人闲谈的话题,至于扈成同西门庆,两人则是在书房中密谈了约一个时辰。 最终,双方敲定了交易金额为七千贯,分别是刀枪若干以及纸甲三十套。这纸甲起始于唐代,至北宋时,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能防矢铳,对于刀剑劈砍的防护亦不弱于铁制铠甲,只不过在耐用性方面差了许多,多为装备普通精锐士卒。 不过,这纸甲的工序虽然比之铁制盔甲要简易许多,可也不是普通匠人所能完成,这些纸甲都是京师和各道军器作坊所产,能够搞到三十套,已经是相当不易。这七千贯所费,其中倒有一半是花费在这纸甲之上,其价百贯一套。 其实,这等制式兵甲原本就不是扈家这等土财主玩得起的,想来这些兵甲,最后肯定是这独龙岗上三个庄子私下里再行分配,至于所费银钱,自然也是三家一起承担。当然,作为促成这笔交易的中人,西门庆倒是已经收下了一千贯的好处。 这一千贯已经相当于后世的二三十万,虽说这个时代铜贱粮贵,可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这等数目的买卖,即便对于西门庆这样的大掮客来说,也是难得碰见。 不过,西门庆此行来独龙岗,却不单单为了这一千贯的“中介费”,而是知道这独龙岗上有位武艺出众的高手,人称铁棒的栾廷玉。能够以兵器为绰号的人物,在整本《水浒传》中并不多,而其中大都是绝顶高手,除了这栾廷玉外,还有“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这等梁山五虎将,其中最为著名的,则是“金剑先生”李助,堪称水浒中武力第一人,连卢俊义都被杀的招架不住。当然,其中也有“铁扇子”宋清那等滥竽充数之辈。 也就在两人谈妥停当,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际,一个扈家庄丁急急忙忙赶至书房门外。 “老爷,老爷,祝家庄的三位少爷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堵着西门大官人的那位黑脸护卫撕扯呢!” “什么!” 扈成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却把这一层给漏算了,这祝家三兄弟中的老幺同扈三娘年纪相近,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早就认定这扈三娘是自己未来夫人,原就打算今年年底上门提亲,这会儿定然是从三妹口中听得早上的那场比试,于是纠结了两位兄长,一起来为三妹出头。 论起来,这三兄弟的武艺也是不凡,又得名师指点,比之扈成自己要强上许多,特别是老幺祝彪最得那栾廷玉的喜欢,倒是将一身武艺传了大半于他,甚是了得,平日里除了自家师傅,浑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这边扈成领着西门庆并四五名随从急匆匆往自己前院赶,却没想还没走到跟前,就已听见外面传来兵器碰撞之声,另有一仆从一路疾跑而来,见着扈成一行,立时大喊道:“老爷,外面已经打起来啦!” “这都什么事啊!” 扈成恨恨的跺了跺脚,朝着那仆从大声呼喝道,“那门上的都是死人不成,就不知道拦一拦?” “是,是三娘不让……” 那仆从期期艾艾的回了半句,差点没把扈成当场气晕过去。 “扈成兄弟暂且宽心,我亦闻祝家三杰之名,今日恰逢其会,倒是可以见识见识。” 扈成见西门庆脸上没有半分不虞之色,一时间倒是放下心来。那卞祥的武艺他心中有数,比之祝彪定然要高出不少,这小子平日里性情狂悖,倒是该受受教训。 不过,等到扈成到了前院门口之时,眼前景象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大门外的空地上,四条身影纵横往来,两杆铁枪合一根铁棒正同卞祥那柄开山斧杀作一起,赫然是祝家庄的三兄弟合斗卞祥一人。 这会儿不比早上的骑战,四人皆是脚踏实地,使的又都是长兵刃,一时间场中枪棒斧影重重叠叠,即便是西门庆这学过一些时日枪棒的,这会儿也瞧得眼花缭乱。而此刻身处场中,受到三祝联手进攻的卞祥,又该是如何一番境地。 也就在西门庆都为其暗捏了一把汗之际,道路尽头突然驰来一匹快马,不过转瞬间就到了眼前。那马上汉子年约三十许,身高足有一米八,体型高健,正是祝家庄的枪棒教头栾廷玉,此刻见到场中三个弟子竟拿不住一人,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讶异。 正文 第11章 放线钓鱼 “栾教头,天幸您赶到,且快叫祝家三兄弟住手,万一伤了人可怎生收场!” 扈成一见着栾廷玉现身,急忙撇了西门庆,疾步走到其马前,扯着缰绳将西门庆的来历背景交待了一番,特别提及其岳丈吴远正是驻阳谷县厢军营的指挥使。 这栾廷玉是个功名心甚重的人物,仗着一身武艺,也曾去考过武举,奈何无钱逢迎,最终名落孙山。之所以愿意呆在祝家庄担任教授庄丁的枪棒教师,一者是贪图祝太公的银钱,二者则是知道这祝家在官面上有些关系,自然有所冀望。 扈成深知这栾廷玉的软肋,因此一说西门庆是吴远的女婿,而且本人更是在转运使面前都能说上话的人物,这人立时起了攀附之心,当即大喝一声: “三个孽徒,还不住手!” 祝家三兄弟都是性如烈火,无法无天之辈,却单单惧怕这武艺上的授业恩师。况且这三人打到现在,心里已经有些发毛,对手一柄开山斧,不但势大力沉,而且杀伐精妙,三兄弟这会儿各个都是双臂酸麻,若不是仗着人多,相互支应,恐怕早就败下阵来。此时听得师傅喝止,三人心头暗呼侥幸,借坡下驴,纵身掠出卞祥的攻击范围。 那卞祥天生神力,这会儿正自杀的酣畅淋漓,突然间没了对手,不由有些失望,对着三兄弟嬉笑道:“还不过瘾,再来再来!” 这祝家三兄弟听见这话,心里直骂娘,敢情对方刚才把自己仨当成练武的靶子,听起来根本未尽全力。 马上的栾廷玉瞅着眼前比自己还高了半个脑袋的卞祥,心底也是颇为忌惮。自己三个徒弟的武艺,当师傅的自然最为了解,即便是自己亲自上阵,仗着彼此路数熟悉,应对起来倒也能够做到游刃有余,而眼前的这个黑脸汉子,以一敌三,不但未曾左支右拙,反而还嫌打的不够过瘾。武艺如何兼且不论,这股子凶悍,却是让栾廷玉也有些怵头。当然,瞧在那位西门大官人的面子上,栾廷玉倒也不愿再纠缠下去。 “这位壮士,三位劣徒之前有所冒犯,实在抱歉,看在我铁棒栾廷玉的面子上,就此和解如何?” 卞祥之前从未在江湖上厮混过,那认这栾廷玉是谁,只听得眼前这汉子是刚才三人的师傅,想来武艺肯定要比徒弟强,刚才打的不够尽兴,这会儿来个更厉害的,顿时见猎心喜,紧了紧手中的开山斧就想上前较量,却被身后追过来的西门庆喝止当场。 “你这憨货,既已打过一场,还嫌不过瘾!” 卞祥这几日跟在西门庆身边,天天酒足肉饱,骑得大马,舞得巨斧,对这憨厚汉子而言,这日子简直同神仙一般。而且大官人还说了,有机会也帮着自己说一门亲事,更是让这汉子对其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心剖给了对方。 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被西门庆喝阻,不但不恼,反而憨实一笑,就老老实实缩着脑袋退到一旁,没有丁点犹豫,倒是让栾廷玉有些愣怔。 这般虎痴一般的人物,在这俊朗年轻人面前竟然如同小猫般温驯,这西门大官人果然手段了得,原本心中对自己武艺还有几分自傲的栾廷玉,见着西门庆快到了自己马前,立马从坐骑上一跃而下,拱手见礼。 “在下栾廷玉,见过西门大官人。” “栾教师太客气了!铁棒栾廷玉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我是早有耳闻了!今日有幸能亲眼见上一面,实在是快慰于心!” 栾廷玉见着西门庆如此抬举自己,也自心喜,原本略有些紧张的现场氛围,一下子变得春风和煦,让一旁的扈成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走到自家三妹身边,低声喝斥道:“再敢胡闹,我定禀告父亲,让你在庄子里禁足一个月!” “哥,这汉子真是好武艺,不知道他和栾教师哪一个更厉害些,要是他们俩能打上一场就爽快了!” 扈三娘是看出殡的不怕殡大,直气得扈成脑仁子疼。幸好那卞祥似乎很听西门庆的话,而栾教师又是个稳重性子,自家妹子这想法要变为现实,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大官人手下这汉子的武艺委实了得,栾某行走江湖十多年,如此高手,实不满一掌之数,不知是何人高徒?” 在扈家正厅上坐定,栾廷玉又将卞祥夸奖了一番,之后又询问其来历。 “我那兄弟是河北人氏,少时得异人传授武艺,具体是谁,我也不甚清楚。既然栾教师都赞他武艺了得,定然无差。现今地方厢军正缺少悍勇之士,有机会倒是可以向我那岳丈推荐一下,以免日后剿灭盗匪时重蹈了那何涛的覆辙。” 东平府相邻的济州,前些日子何涛率领两都人马去剿石碣村晁盖一伙人,不想全军覆没,仅他一人活命逃回,一时间附近州府震动,各县和地方厢军纷纷加强戒备。 “能为国效力,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栾廷玉说这话时,嘴里不免带出些许酸意,西门庆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嘴上却不曾露出半分,只是拿其他话题岔开,不禁让坐在对面的栾廷玉心下有些懊恼。 西门庆倒是想要将栾廷玉这员勇将收入自己口袋,奈何他自己现在也是一介白身,不如先略略放下香饵引住这条“大鱼”,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收线不迟。 其实关于北宋末年的历史,这来自后世的西门庆也仅仅知道一个“靖康之耻”。崛起于白山黑水的金国最终将东京汴梁洗劫一空,包括徽钦二帝在内的一应北宋皇室,尽皆被虏去北方,堪称汉家文明史上最为耻辱的一幕。 西门庆倒也没想过要螳臂当车,从而扭转历史。后世的他不过就是个大二的普通学生,在他想来,能够在这种乱世中保得身家性命,最安稳的办法就是在浩劫来临前举家迁往南方。 想要将西门家的无数家财迁往南方,重新落户,在这北宋末年,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会儿他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南方做官,进而在那里落地生根。 到那时有了官身,似栾廷玉这等功名心重的人物,何愁不能收入囊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今的南方可也不怎么安生,方腊的摩尼教在私底下闹得厉害,那可是个比宋江还狠的主。 这样的一个世道,身边没点厉害的“保镖”,别说方腊宋江这些“打土豪、分田地”的各路强人,即便是个武二,也足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正文 第12章 连夜过冈 景阳冈,三碗不过冈。 还是那一间山野茅铺,还是那一挂酒幌子。自从离开阳谷县前往东京公干,一去已有一月光景,乍见得眼前熟悉情形,武松对着身旁随行的四五差人笑道:“又到了景阳冈!” 那四五差人也是随同武松一起前往东京押送知县相公财货的,这一来一去,都靠着双脚赶路,此刻见到家乡风貌,心情自是爽快不少,一时间呼喝热闹不提。 时近黄昏,差人中一年长者上前询问道:“都头,时候不早,我们且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早起,趁着暑气未起前过冈,倒也便利。” “是啊是啊,走了这一路,总算是快到家了,且去前面喝碗酒,消乏去暑!” “三碗不过冈,哈哈哈,都头上回喝了一十五碗,如此英雄海量,今天正好让我等见识见识!” …… 武松景阳冈打虎的事迹,别说在这阳谷县,即便是在整个山东地界,也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这些差人日常同这武松都在一起,这武松的武艺,多多少少都算是见识过,至于这酒量,却是称量不出,只因那县城的各家酒楼中,哪一家也没这景阳冈下的“透瓶香”醇厚。今日遇见,且众人此时又已卸去肩头职责,哪还肯放过机会。说不定今日要使车轮战,借着“透瓶香”的猛劲在酒桌上和武都头好好论论高低。 四五名差人拥着武松进了店,随意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刚刚坐定,就有跑堂小二过来招呼。 “各位官爷,是喝酒还是住店?” “先喝酒,再住店!你赶快让人收拾干净房间,老爷们等会吃喝完了就去!” 众差人相互嬉闹着,唯有武松环视了一下这处自己曾经来过的酒铺,发现除了自己这一伙人外,店中也仅有角落里趴着的一个瘦小醉汉,这会儿鼾声正畅,想来是被这里的“透瓶香”给醉倒了。 也就在武松打量那醉汉的时候,店小二同酒家端着酒肉饭食过来,顿时引得已经饥肠辘辘的差人食指大动,相互招呼着准备大快朵颐。 “小二,那人怎么了?” 武松总觉得那瘦小醉汉行迹有些可疑,却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随口就同店小二问了一句。 “那位客官在小店住了有三四日了,据说在这里等个朋友,酒量不好,可偏又爱喝,结果天天就这么醉在那里,幸好也不曾拖欠我等酒钱店钱。” “都头,走了半天路,赶快吃几口热乎的!” 一旁的差人对那醉鬼却没甚兴趣,招呼武松上桌,不然的话,其他人也没法开伙。 或许心里存了一份疑惑,这接下来的酒,武松也没放开痛饮,众人见自家都头兴致不高,稍稍厮闹了一回,也就算了。众差人比不得武松的海量,各自灌了两三碗酒水后,相互搀扶着回了客房歇息。 将几位随行的差人安置好后,武松再回到堂前,却发现除了酒家和小二外,那位角落中酣睡的醉汉却失了踪迹。询问小二,却道醒来回后面客房歇下了。 亥时左右,原本安静异常的乡野草店中,靠东首的一间客房突然亮起一道烛光。那烛光忽明忽暗,在窗内来回摆动了三四回,最终又“噗”的一下被吹熄了。与此同时,相距这家草店不远处的景阳冈上,悉悉索索下来不少十几条黑影,人人脸上围着黑巾,人手一柄朴刀。 也就在这些人将整座草店隐隐围住之时,店中摸出一个行动灵敏的瘦小黑影。 “大官人,武二不在店中!” 这嗓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情况出乎他的预料。 “该死,倒是我大意了!” 对面那名蒙面人一把扯掉脸上黑巾,露出一张白皙俊朗面庞,正是阳谷县第一大财主,西门庆。 事情出了差错,西门庆又将这几日留在店中当“眼睛”的时迁细细盘问了一番,联系那武二的性子,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武松定然是归家心切,在安置好一众随从后,自己单身连夜过冈啦。 当初明知山上有虎,这家伙尚且乘着酒意过冈,这次就更别提了。 一思及此,西门庆顿时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原本他计划在这野店中,借助时迁的能耐给睡梦中的武松下迷香,之后一把火烧了这店。至于自己带来的这些人,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之用。 “走,快回城!” 西门庆这会儿哪敢耽误,那阳谷县的城门虽说酉时就已关闸落锁,可要是武松或者西门庆这等人物叫门,哪怕三更半夜,也自有城门巡哨放人入内。那武松若是过冈,定然直奔县城,若是回家瞧见武大的牌位灵堂,那真是祸事啦。 不提其他,那潘金莲能否应付得了武松,西门庆心底是没有丝毫把握。自己身边倒是有卞祥这等猛人护卫,可那同自己共渡**的娇娘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两辈子以来碰过的第一个女人。纵然没有爱情,也多少有些感情,至少以前世宅男怜香惜玉的性子,现在这西门庆也不能眼睁睁的让潘氏香消玉殒。 前后差了两个半时辰,当西门庆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阳谷县南门时,从守门的巡哨口中获知,那武松入城已有一个时辰。 “他娘的,今日有我没他!” 暗算不成,西门庆这会儿已没了退路,径直带着一众亡命手下直奔武宅,刚赶到门外,就听见里面武松的嘶吼和潘氏的哭泣之声。 “嘭!” 西门庆心里先入为主,还以为事情已经败露,上前一脚踢开武宅大门,领着人就冲进院子。 那武松正伏在武大的灵前压低嗓音暗泣,至于潘金莲则在一旁劝慰,两人都没料到西门庆会在这个当口不请自来。 那武松也是心性明白之人,一见西门庆这架势,联想到对方往日里的风评,不由扭头瞪了自家嫂嫂一眼,却见潘氏那面色比身上的孝服还要苍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狗男女!” 正文 第13章 武松断臂 “嗤!” 当武松撤出腰下朴刀,一双怒眼紧盯着西门庆时,西门庆方才发觉这武松的可怕,原本还盛气凌人,一脚踢开武宅大门闯进来的他,只感觉浑身上下十万个毛孔都往外渗着寒气,就如同面对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连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身旁的一众地痞无赖,这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入,这会儿见着打虎武松双目圆睁,怒气勃发的凶横模样,一个个都是心下惴惴,若不是先前西门庆答应一人十贯的赏钱,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众人之中,也唯有一个卞祥还算是镇定,双手握着开山斧,面罩寒霜,将西门庆护在自家身后。 “大官人,快走!” 也就在双方僵持当场的瞬间,谁也不曾料到,刚刚还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潘金莲,竟然猛得扑住武松的一条腿,双臂死死箍着,一张俏脸煞白如雪,却扯着嗓子让西门庆赶快离开。 “无耻贱人!” 原本武松不过心下存了七八分怀疑,这会儿听见这话,自然有了十成把握,自己这嫂子同那西门庆之间必然有所苟且,自己大哥的死,不用说,定然是中了这对狗男女的暗算。 刚刚被武松一身煞气震慑当场的西门庆,这会儿听见这一声喊,倒也恢复了六七分。毕竟灵魂穿越来自后世,真同武松此等搏杀猛虎的猛人面对面对峙,怯场再所难免。可见到潘氏身为一个女子,竟然不顾性命的妄图阻拦武松,作为男人的那一股子傲气也被激起。 “武二,武大的事是我做的,与这潘氏无碍,是男人就冲我来!” “大官人快走,你不是他的……!” 武松乍听得自己大哥身死的确是西门庆捣的鬼,哪还有半分犹豫,见潘氏犹自抱着自己的一条腿呼喝仇人快走,心中怒火更炽,抬脚“嘭”的一声,结结实实踢在那潘金莲的胸口。 潘氏不过是一普通娇弱女子,那禁得起武松这等猛人,西门庆亦知道武松腿法传自宋末武术奇人周侗,鸳鸯脚、连环步那都是不传之秘。这会儿见到潘氏被踢的凌空而起,半空中一腔鲜血由口鼻处喷出,飞溅得到处都是,最终落在地上人事不知,一时间也是红了眼睛。 “卞祥,给我砍死他!” “西门狗贼,还我大哥命来!” 彼此都恨不得活撕了对方,哪还有半分顾忌,武松脚下没了钳制,从房中一跃而出,手中朴刀舞出一片刀影,朝着西门庆站立之处当头罩下。 卞祥这会儿也是面色凝重,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武松的步战武艺,在《水浒传》中可算是绝顶之流,此刻落在卞祥眼中,也立马察觉对方是个劲敌,不容小觑。当下提起十分精神,将一柄开山斧也是舞得水泼不进,硬生生将这武松拦下。 不过,卞祥这斧法本是用于战阵厮杀,现今步战,有些厉害招数自然难以施展,这武松又不是祝家三杰那等人物,不过十余合,卞祥就渐渐落于下风。 西门庆也没想到这武松会如此了得,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压住卞祥,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至于周围那一众泼皮,却是根本插不进去,不提武松那把上下翻飞的朴刀,就卞祥手中那柄开山斧,那分量,还真就是擦着就伤,挨着即亡。 十贯赏钱虽好,若是没命拿,有钱也没用啊! 这时武松同卞祥两人已经渐渐杀至院中,西门庆却是越过两人的战场,绕进了屋子,一把从地上扶起了潘氏,只见原本一张俏丽面庞上殷红点点,口鼻处血渍斑斑,这会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娇躯绵软。 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幕,以及刚刚潘氏不顾性命的决绝,西门庆不由一股抑郁之气由胸腔中喷薄而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对着场中犹自酣战的武松喝道:“武大那憨货,我出百两银钱给金莲赎身,他却不顾,死了也是活该。” 说完,举步冲到厅上,将武大的灵位扫到地上,一脚下去,“咔嚓”一声,灵位断成三截。 那武松见此情景,目眦欲裂,奋起神力,一刀磕开卞祥的斧刃,竟转身往西门庆这边冲来,浑然不顾身后卞祥追袭而来的招数。 也就在这一瞬间,厅堂门檐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一双铁爪死死扣住武松持刀的右臂,将武松整个人朝旁边带了一下。 这房檐上落下的正是时迁,当西门庆冲进武宅时,他就窜上了房顶,一直隐匿一旁,就为了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此刻,后面追上来的卞祥一道斧影落下,武松那条右臂连着手中的朴刀一起跌落在地,断臂处的鲜血喷溅而出,倒是将时迁脸上头上喷了正着。 “啊!” 失了右臂的武松一声嘶吼,宛如狮虎一般,脚下不见半分迟疑,双腿竟如穿花蝴蝶一般,不但将近在眼前的时迁踢倒,还一脚蹬在卞祥迎上来的斧柄上,借着对方的力道纵身一跃上来房顶,不过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用追了。” 西门庆瞅见从地上起身的时迁捂着胸口连连咳血,犹自想要上房追人,赶紧挥手阻止。 《水浒传》中,武松一直到征方腊时才被那灵应天师包道乙砍去一条臂膀,没想到现在由于西门庆的缘故,却是将此事足足提早了好几年。 武松现如今断去一臂,生死还在未知之数,就算侥幸活下来,武力也是大打折扣。西门庆这会儿更在意的是潘氏的伤势。况且,时迁的武艺本就远不及武松,现在也同样受了伤,若真孤身一人追上武松,两人之间谁生谁死,也未有定论,西门庆显然不想冒险行事。 “卞祥,你守在这,其余人速去找县里最好的大夫,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拖也要把人给我拖到这里来!” 这时候,西门庆也不敢随意移动陷入昏迷的潘金莲,只能支使一众泼皮赶快去请大夫,至于卞祥,却是要留在这里照应,以防武松去而复返。 正文 第14章 取道江宁 “大官人,这病患胸腹内遭受重创,调理个一年半载,或许尚有转机,只是额头上这伤……” 侯大夫,整个阳谷县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县内各家豪绅府上亲眷有个头疼脑热的,几乎都是找的这位侯大夫。因此那些被西门庆支使的泼皮们也没去找其他大夫,就那般人手一柄朴刀,三更半夜的闯进了这位大夫家中,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一位。 这侯大夫以为家中来了强人,直到被众人接到武家宅院,见着西门庆,方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西门庆虽说名声不佳,可好歹还算不得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对他这么一个看病的大夫,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 只不过,当候大夫将潘氏检查完后,却是感到着实为难。这腹腔中的伤势,只要用些珍贵补气补血的药材慢慢调理,平日多注意休息,花费些时日,倒也能够痊愈。可这女子额头上的伤,却是让他束手无措。 “这伤怎么了?你治不了?” 西门庆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了,扯着侯大夫的脖领子,一脸的凶横,就差在对方脖子上架把刀了。 “病人额头应该有过一次严重的撞击,造成颅内淤血凝滞,这等病症,需要极高明的金针渡穴之法,方能根治。在下现在至多只能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是否见效,疏无把握。” 一口气说完了病症病理,小心翼翼的从西门庆手中拽回领口,侯大夫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金针渡穴,金针渡穴……” 西门庆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潘氏应该是颅内出血,就算在后世,那也是有可能危及性命的重症,危急时需要动开颅手术。至于这位侯大夫所说的金针渡穴,恐怕就是古代中医的针灸,而且应该是那种极为罕有的高明针灸之术。 其实,在北宋仁宗时期,宫中就曾制作等人身高的针灸铜人,用于研究针灸之术。可以说,中医的针灸术在宋金时期,曾经有过一段极其快速的发展。不过,这等中医秘术,对于侯大夫来说,不啻于神医华佗的失传的《青囊书》,只有听过没见过。 西门庆这会儿也是急得团团转,幸好时迁是个伶俐人,拖着伤体上前道:“大官人,小的不知道这金针渡穴是何等神技,不过小的倒是知道江宁府有位神医……” “安道全!” 一语惊醒梦中人,西门庆立马想起这位《水浒传》中的第一神医,原本书中提及应该是建康府人士,可这会儿哪有什么建康府,只有江南东路的江宁府,想来是某位姓施的作者考据不严。 “大官人也晓得这位神医?” 时迁没想到西门庆竟然也知道这安道全的名号,忍着伤痛主动请缨道:“小人愿意跑一趟江宁府,定将那安神医请来!” 安道全上梁山的故事,西门庆自然清楚其中关窍,要想请来这位神医,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比较靠谱,因此道:“先把人送到西门府,你也暂且将歇两日调理下伤势。等过两日,我同你一起上路去江宁!” 西门庆也清楚,请安道全之事颇耗时日,仅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至少也得一个月,这还是走水路的缘故。若是走得陆路,不但一路上盗匪横生,安全可虑,这时间只怕更得增加一倍不止。因此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需要仔细筹划一番方能出门。 潘氏被安置在西门府的后宅中,自然瞒不过吴月娘这位女主人,虽说心里有些不耻潘氏红杏出墙,可毕竟在关键时刻以性命维护自家夫君,心里也存了几分感激。 那侯大夫的汤药方子自有家中婢女前去抓药煎煮,西门家本就有生料铺子,这药材倒也齐全,即便其中有不少珍罕之物,倒也尽数配齐。只不过现在潘氏昏迷不醒,汤药暂时难以灌入,只能以上等老参片续命,这玩意可不是谁家都有备的。 后宅库中的物件,西门庆也不清楚,倒是吴月娘第一时间省起,当初曾在库房见过一支上好老参,急令庞春梅取来,方才解了燃眉之急。 是夜,吴月娘的房中,夫妻两人在床榻之间闲聊。 “夫人,家中之事就拜托于你了,卞祥留在府中看顾家院,倒是不虑那武二来寻仇。为夫需亲自去一趟江宁,请那神医安道全来医治潘小娘子。” “东平府离那江宁足有千里之遥,官人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吴月娘心里自是舍不得西门庆,可听闻潘氏这伤不是普通大夫所能医治,需要极高明的针灸之术,也只能应允点头。 “有时迁在我身边帮衬,他是惯走江湖的,夫人尽可放心。” …… 在家中迁延了两日,备好行囊,西门庆连同时迁以及四名从丈人厢军中调来的精锐步卒,都换作寻常装扮,一路往东京而去。至于武松的事,按了个伤人夺财的罪名,已经行文于各地州府。虽说这等无中生有,栽赃嫁祸的事实在有些对不起武松这位打虎英雄,可谁让彼此已经是有死无生的仇人,为了自保,西门庆也只能如此。只能说造化弄人,这后世的西门庆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赶在武大中毒后方才穿越,这才使得彼此之间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自离了阳谷县,西门庆一行人走陆路赶至东京开封府,甚至都未进城,直接在城外的码头雇了一艘船,沿着水路,穿江过河,路上足足一月有余,方才进入长江水道,随后踏入江宁府地界。 由北至南,这一个月的漫长路程,倒也让西门庆真正见识了一番千年前的风土人情。只不过这一路漕河上的见闻,却也让其对那位道君皇帝的穷奢极欲有了深刻认识。几乎每一天,都能见到运送奇花异石的船队北上东京。这会儿已是政和七年,花石纲之役苦江南日久,各处百姓怨声盈野,汹汹民怨已呈干柴之势,谁也不知道哪里的丁点火星,就会蔓延千里。 这天下,已经是乱象初现啦! 正文 第15章 阁楼赎身 江宁,又名建康、金陵,是百多年前的南唐故都。 此时的江宁府,是江南东路的首府,虽不在北宋四京之列,可城池广阔,气象万千,堪称东南第一大府。 这江宁自古以来不同于北方都城,多了几分江南的脂粉气息,唐时杜牧《泊秦淮》一诗中就曾提及商女不思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由此可知,在唐时,这江宁城的秦淮河上,就有了名士歌妓相互唱和的事。 一行人入江宁城后,西门庆并没有支使时迁去打听安道全的住所,而是领着众人直驱秦淮河,寻了一处客栈安置。 北宋是个商贸发达的朝代,而此时南方的泉州、明州又是大宋最为繁盛的海港城市,间接也带动了整个江南地区的商业发展。作为东南第一府的江宁,自然也是商旅云集,秦淮两岸的瓦舍酒楼,连绵不绝,虽比不得东京汴梁,可对于第一次见识北宋大城风物的西门庆而言,却也是目不暇接。 安置好住所,已是黄昏,将那四名厢军士卒留在客栈吃饭,西门庆同时迁两人却是出了客栈,随着人流沿着秦淮河岸一路赏玩。两人一路行到乌衣巷附近,此处正是秦淮河最为繁盛之处,四周人流如织,酒肆勾栏林立,西门庆径直选了一处装饰最为奢华的酒楼昂然而入。 西门庆本就一副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模样,进了酒楼后,立时被店小二引往二楼一处雅间,不一会儿,水陆珍馐便如流水般上了席面,直瞧得跟在一旁的时迁暗自咋舌。 这次出远门,一路紧赶慢追,走的大都是水路,吃住上面自是马虎应付。这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虽说出身普通,可毕竟那个时代调料众多,单就一样味精,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可比这宋时的普通菜肴美味许多。 路上自然不能计较太多,现今这会儿已经进了江宁城,况且又不是囊中羞涩,西门庆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吃上一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顶尖酒楼的烹饪水准。 其实这个时代,食物大都以烹煮为主,至于各式调料,却因海贸发达,并不缺乏,只不过价格高昂,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在士大夫阶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已经成了大宋上下官员的追求。从仁宗时期的寇准,到其后的欧阳修,苏东坡,一直到现如今的蔡京,不论这些权相秉政如何,对于这吃的方面,却都是精益求精。 相比于后世的花样繁多的烹饪手法,宋代的酒楼还是欠缺了许多,可是在食材和用心上面,却又远比后世的酒楼要强的多。十多道各色菜肴,几乎各有各的特色,让西门庆和时迁两人吃得好不畅快。 当然,这一顿所费不菲,足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不过对于西门庆这样家资万贯的土豪而言,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小二,你们这秦淮河上可有个唤李巧奴的?” 那店小二上来结账之时,得了西门庆嘱咐的时迁拉住了对方。 “李巧奴,客官您可问的巧,她家就在距此不远的乌衣巷后,我倒是识得路径。” “那麻烦小二哥等会儿跑一趟。” 时迁随手将一枚碎银打赏了这店小二,引得对方连连点头应下。 在这等酒楼中的小二跑堂,本就对秦淮河上的勾栏瓦舍了如指掌,平日里给客人介绍风月去处收些好处,也是一笔营生,酒楼的掌柜对此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其实,这李巧奴在这江宁城算不得名妓,年岁也稍大了些,只是在乌衣巷后的一处小弄中租了间小院子,同一个老/鸨做些迎来送往的生意,平日里倒也不会抛头露面,往来皆是熟客。 那店小二也不知道这外地来的客人怎么就知道李巧奴的名声,不过将两人引到门前,敲门引来老/鸨后,就转身去了。 “大官人好俊俏的相貌啊!” 俗话说,老/鸨爱钞,婊/子爱俏。 像西门庆这等既有财又有貌的,自然是风月场中最受人喜爱的,那老/鸨虽不认识西门庆,可一见这等人物,立时堆起满脸笑,招呼着两人进了院子,边走边往阁楼上喊道,“巧奴快出来,今儿来了位贵公子,真真的好人物!” 跟着老/鸨进了阁楼,留了时迁在下面,西门庆则拾阶而上,见一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候在楼梯口,见着他这一身倜傥风韵,也是眼波荡漾,嘴角展出几分笑意。 在楼上客厅安坐,老/鸨自下楼去招呼那时迁,李巧奴则娉娉袅袅坐在对首,巧笑嫣然道:“不知官人是听曲还是喝酒?” “我要给你赎身!” 西门庆却是没有半分遮掩,径直将来意道明,倒是让走下一半楼梯的老/鸨又一路蹬蹬蹬的跑了上来。 “小女子与官人从未见过,这赎身一事……” 李巧奴的身契自然在那老/鸨手中,可眼前这俊朗男子自己素昧平生,一见面就要给自己赎身,李巧奴心中自然存了几分顾虑。身在这风月场所,自己这上半辈子已经是一杯苦酿,若是再所托非人,下半辈子岂不是也毁了。 “三百两!” 西门庆很是干脆的给出赎身价,惊得李巧奴颓然而坐,一旁的老/鸨却是喜笑颜开,不等西门庆反悔,径直收了桌上的那锭足抵三百两银子的金锭,回身就从怀中取出李巧奴的身契交到了西门庆的手中,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巧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瞧着,毫无办法。 “这位大官人如此慷慨,巧奴,以后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滚!” 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李巧奴,这会儿却是柳眉倒竖,将那老/鸨喝斥下楼,之后回转身子朝着西门庆盈盈拜倒道,“自今日起,奴家就是官人的了,为奴为婢,任凭处置,只求官人怜惜一二。” “李姑娘误会了!” 西门庆将李巧奴从地上扶回座位,将桌面上的身契轻轻推到其面前道,“在下家中有亲眷身染重病,听闻江宁安神医妙手回春,不远千里赶来延请,还请李姑娘在神医面前转圜一二。成与不成,这身契都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16章 神医北上 江宁城,安家医馆。 第二日一大早,西门庆一行人雇了一辆马车,载着脱籍从良的李巧奴来到位于江宁城西的安家医馆。 这安家医馆从安道全曾祖时开业,时至今日,也有近百余年的历史,特别在最近十余年,安道全从父亲手中接过医馆后,更是将其发扬光大,一跃成为江宁城最为声名卓著的医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每日来此求医问药的病患络绎不绝,将医馆前的一条小弄都挤得满满当当。 不过,这种兴盛的场面在三年前戛然而止。那一年,安道全中年丧妻,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的安神医,从此以后闭馆歇业,并将临街店面租赁给他人,以些许租金渡日,整日里浑浑噩噩。时日久了,倒是同这李巧奴有了来往,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是暗生情愫,奈何**要的赎身银两实在太高,才使得两人时至今日还未能得偿所愿。 其实,若是安道全愿意重操旧业,自有达官显贵来延医问诊,倒是不虞无钱为李巧奴赎身。奈何这安道全亡妻早逝一事,就是因为当年的某位外地官吏隐瞒家人讯息,待其医治好家眷后方才告知消息,等到安道全赶回家中,妻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正因如此,这些年安道全虽偶有出手医治病患,也大都是普通百姓人家,至于那等高门大宅,却是再也不愿踏足。 同往日一般,这个时辰,安道全犹自在家中高卧,想来昨晚又是宿醉未醒,不到午时恐怕不会起床。 李巧奴也知道安道全的习惯,将西门庆一行人安置在前厅后,自己去了卧房。 “这安神医人在卧室,门也不曾锁,就不怕遭了贼?” 时迁坐在一边椅子上,就像个猴似的,屁股扭来扭去,瞧得西门庆连连苦笑摇头。 “安神医在这江宁城的百姓中广有善名,家中又没余财,哪个没眼力的贼会跑到安府来偷!” ……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身形干瘦,双眼深陷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客厅,身边随着方才双十年华的李巧奴,倒是让西门庆想起了那句“一枝梨花压海棠”。敲上去,这位安神医一年倒有半年多沉溺酒国,平日里身边又没个贴心人照顾,三餐紊乱,更添鬓角华发早生,使得整个人瞧上去更加憔悴,同那姿容艳丽的李巧奴站在一起,不像是**,倒更似一对父女。 “安神医!” 西门庆有求于人,见着安道全现身,立即领着时迁从椅上站起,拱手为礼。 “这位大官人,安某不过一介乡野庸医,劳烦大官人不远千里来江宁,实在是过了。” 安道全这话说得客气,可面上表情却是平静如波,显然并不因为西门庆为李巧奴赎身而另眼相看。 “安郎,西门大官人千里奔波,其意甚诚,不论成事与否就先替奴家赎了身,亦可见其品性,不是那等以势压人之辈。” 李巧奴听得安道全话中意思似要拒绝对方,心中不由暗自焦急,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 “医者父母心,希望安神医本着医者仁心出手一次,在下不胜感激!” 或许因为亡妻的缘故,这安道全的性子最近几年变得有些执拗,任凭西门庆如何好言相劝,却始终不肯定点头。 “大官人家资颇丰,想来那大府名城,乃至东京汴梁,必有医术高杰之人,何必舍近求远,来江宁找在下!还是尽快返程,若是因此耽误了贵眷的病情,反而不美!” 没来这江宁城前,西门庆也曾料到这安道全等闲不远千里北上,在那《水浒传》中,前来请人的张顺直接杀了这李巧奴和**两人,将其嫁祸到其头上,方才将这安神医逼上梁山。正是因为明白此节,西门庆方才先走通了李巧奴的关隘。 千算万算,这安道全还真就是油盐不进的性子,也难怪当初那“浪里白条”张顺会用出那等狠辣手段。 “安郎,你果真不愿北上?” 西门庆这会儿已是黔驴技穷,正想着晚上让时迁将人绑了去,一旁的李巧奴却是一脸肃容的开口质问。 “余不过一点小道,哪能入得这位大官人的眼,比之汴梁名医,更是不可道以计里,还是请大官人回程路上去东京请得真正的名医,方为上策。” “行,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去!” 出乎所有的预料,李巧奴袖口一甩,从椅上起身,朝着对首的西门庆敛身为礼道,“奴家虽是**女子,也知恩仇须报。只怪奴家先前瞎了眼,将一脸面冷心的人当做后半辈子的倚靠。既然安神医不愿北上,小女子愿意服侍大官人北上东京求医。” 西门庆也不曾想到,这个在《水浒传》中仅露过一面就成了张顺手中亡魂的女子,竟会如此的烈性。 “你,你……” 这安道全之所以同这李巧奴两情相悦,也是因为彼此都是重情之人,想她李巧奴一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要托付终身,又哪少得了那等多金的少年郎君,可她却偏偏钟情于安道全这个颓丧的中年人,不外乎从其对亡妻的态度瞧出,此人是个情重的男子。 “你安神医不愿踏足高门大户,可知这病患是大官人心爱之人。大官人替奴家赎身,愿成人之美,难道你就愿见着有**阴阳两隔?不知异地相处,你可愿意为了我千里奔波,想来是不愿的吧?” “别说了,我去!” 请将不如激将,这李巧奴还真就是安道全命中克星,不过三言两语,就激得安道全点了头,把一旁的西门庆乐得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不住拱手称谢。 “西门大官人,在下北上东平府,这一路上,须行不得水路,只能走陆路,大官人能否应允在下?” 听得此言,西门庆不由得一愣,不明白安道全为何有这般怪异条件。 “在下虽是江宁府人氏,可有一条,天生不惯舟船,实在是抱歉。” 西门庆也没想到安道全一个南方人竟会有晕船的毛病,这走陆路回东平府,且不提一路上所耗时间的增加,单就现如今这世道,盗匪如毛,这一路上的安全…… “行,只要安神医愿意北上,我们就走陆路!” 到了这会儿,将这安道全请回东平府才是正事,其他的,也只能见招拆招,幸好旁边还跟了一位江湖阅历丰富的时迁,想来一路上多加小心,倒也未必会出什么危险。 正文 第17章 马氏兄弟 救人如救火,那安道全既已同意北上,自然不曾耽误片刻时间,李巧奴一介女子,长途北上,且又是走得陆路,自然是多有不便,心中虽说恨不得日日同那安神医厮守一处,最终还是留在这江宁府的安家栖身以待。至于安道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便同西门庆一行人沿路北上。 西门庆家资丰厚,为方便行止,便在这江宁城买了一架马车,自己同那安道全倒是省却许多气力,至于时迁,倒也会些驾车之能,便充做马夫,剩余的四名精壮健卒,一路上也是好吃好喝,兼且西门庆许下的金银好处,便是步行,也要比之寻常人快上许多,每日或五六十里,或七八十里,虽比不得水路,却也着实不慢。 这一路穿州过府,眨眼间便已走了十余日的光景,一路上打尖住店,倒也不曾遇见半个毛贼,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西门庆渐渐安下心来。只因前世那部《水浒传》,不论何人,只要走长路,那黑店山贼,总是不胜枚举,避无可避。因此在西门庆心中,这陆路实在等同于那唐僧的取经路,纵然没个八十一难,也定是道路艰危,殊不知现如今还不是宣和年间,虽有那胆量上山为匪为盗的百姓,却无有敢真正扯旗造反的,大都是几十人上下的团伙,只敢在那偏僻处暗算些行商旅人,却无有在通衢官道上真正摆开架势的。 这一日正午,一行人行至一座高冈之下。正是夏暑,炎日当空,竟无一丝凉风。这半日行程,那四名健卒早已汗湿衣背,就连安坐车上的西门庆同安道全两人,在车中也是感觉憋闷异常。遥遥见得冈下路边有一凉茶铺子,众人只觉舌底生津,紧走几步,往那铺中涌去。 进得铺子,不过三两架木桌,七八张条凳,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厮照应生意,见得西门庆一伙人进来,赶紧打叠起精神招呼。 众人各自安坐,不过片刻,七八碗凉茶端了上来,这样的处暑热天,一碗凉茶下肚,众人自是大呼痛快,更有后院井水中浸润过的绿豆汤,清凉爽口,将众人这一身暑热之气消去大半。 “小二,你这里可有饭食供应?” 西门庆一行人身上虽备有干粮,可若能用些热食,自然比干咽麦饼要好的多。 “禀过这位客官,小店这里止有凉茶豆汤,若想吃些酒菜,客官须去前面岭上,自有好酒好肉招待。” 时迁同小厮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西门庆不由心中纳罕。这往来的道路,眼前这处凉茶铺子,位置极佳,若能兼营些饭食生意,其获比之凉茶豆汤可要丰厚许多,怎么瞧着小厮会这般将生意往外赶,忍不住道: “前面这道岭瞧着山势不低,若要上岭,说不得耗费不少时辰,小二哥只管对付些寻常饭食,我等必不亏你便是!” “客官不知,我们这地唤作揭阳岭,过了岭有处集镇,名唤揭阳镇。这岭上的酒家是本地出名的霸王所开,岭上岭下,前后十余里,哪一家敢抢他的生意!” 小二哥这一句话,差点没唬的西门庆滑到桌低下去,一张俊脸当即变了颜色,正待细问,不想店门外又进来两个身高体壮,形容凶恶的汉子,其中一独眼汉子扯着粗豪嗓子嚷道:“小厮,快快上茶,爷吃了还得赶路。” 西门庆听得那“揭阳”两字,本就心中发颤,这会儿突然又见得这么两员大汉,心中又添几分惊惧,心里暗自想到,还真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眼前这两位,显然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好鸟。 示意那小二去招呼旁人,西门庆却是同身旁的时迁使了个眼色,之后自顾自的同一旁的安道全闲聊上了,不过眼神却不时扫过那后进来的两名大汉。 这两名大汉,身高竟都在一米八上下,比之西门庆还要稍高一些。至于两人的形貌,颇为相似,应该是嫡亲兄弟,早先开口的那位,左目上罩着一块黑布,另一位,则是额角一缕白发垂下。 这般奇异相貌,倒是让西门庆想起了《水浒传》中的一对兄弟,若真是那两位,其凶横霸烈,只怕要比所谓的“揭阳三霸”厉害许多,说不准今日这揭阳岭上会有怎样的热闹。 时迁刚才得了西门庆的暗示,借着同小二攀谈的当口,在那两名汉子身边绕了一圈,再度回到西门庆这边时,手上却是多了一件物事。 西门庆小心避过众人目光,将那物事从时迁手中接过,赫然是一个钱袋,袋口处绣了一个“马”字。 有了这件物事,对于那对兄弟的身份,西门庆已有七八分的把握,原本打算绕路的他,倒也有了几分胆量闯一闯这揭阳岭。 被时迁摸去钱袋的两兄弟,等着灌了一肚子凉茶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囊中空空如也,一时间不免尴尬。 “两位壮士的茶钱,在下请了!” 西门庆肚子里憋着笑,脸上却是装出一副赛孟尝的模样,大大咧咧的替两兄弟担了茶钱。 “两位壮士若不嫌弃,烦请过来一同坐会儿如何?” 这对兄弟失了盘缠,正自苦恼,见着西门庆相邀,兄弟两人一拱手便坐到西门庆这边的桌上。 “多承这位官人,小可兄弟俩感激不尽!” 区区茶钱倒也不在兄弟俩眼中,只是他们这等江湖汉子最重名声,今日事若是传将出去,须不好听。 “贤兄弟可是遭了贼?” 西门庆也不藏着掖着,问的直爽,倒也颇投这等江湖汉子的脾气,两人一听这话,脸上不禁微微一红,有些羞怒道:“也不知哪个混账贼胚,若是让我哥俩知道,定砍他个十七八段!” 独眼的那位汉子显然脾气要暴躁些,张嘴便要砍人,倒是另一位心思细腻,觑了西门庆一眼,没有其他言语。 “我这里倒是有笔天降的财富,若是贤兄弟有意,倒是可以取了去!” 西门庆话音才落,对面的兄弟俩对视一眼,其中额角垂下一缕白发的汉子压低嗓音问道:“敢问这位官人名姓?” 正文 第18章 大开杀戒 马氏兄弟不是卞祥那等庄户人家出身,兄弟俩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在这江湖上厮混也不是一日两日,听得西门庆这话,哪还不知道这所谓“天降的财富”,定然需做些刀头舔血的勾当。好在这兄弟俩艺高人胆大,不仅不惧,那弟弟马劲的独眼中还泛出一丝兴奋,显然不是初哥。 命时迁支开了店小二,之后将这揭阳岭上的人肉铺子的来历一五一十说给了马氏兄弟,一旁的安道全听得是面色发青,双股战战,而这马氏兄弟却是两人三目散出灼人光芒。 即便是在这绿林之中,经营这等人肉铺子也是遭人唾骂的下作败类,那孟州十字坡的张青夫妇,尚且有棵大树为标识,还有那所谓的“三不杀”惑人耳目,一般江湖中人,大都知道其名,寻常间也不会起了冲突。 可这岭上的“催命判官”李立,却是不管不顾,但凡从此间路过的人,只要身边资财丰厚,能勾起其贪欲的,莫不放倒,剔骨削肉,做了那等人肉大馅包子。 这样的人物盘踞在这揭阳岭上,经年历久,不知得了多少黑财,对于马氏兄弟这等人物,那还不是天降一笔大财,岂能放过。至于西门庆,自家的一条小命比什么泼天巨富都紧要,过这揭阳岭,前行还有揭阳镇和那浔阳江,若能有马氏兄弟在一旁相帮,加上自己的先知先觉,这等寻常旅人命中的鬼门关,却是犹如通衢大道一般,只管平淌而过。 且说这西门庆同马氏兄弟在这岭下茶铺中计议停当,其中“白毛虎”马勥同西门庆一路先行上岭,而弟弟“独眼虎”马劲则同时迁一路,隐在暗中相随。如此明暗两路,彼此配合,在西门庆想来,自然能抱得十分周全。 沿着岭上官道走了约莫三四里路程,一家酒馆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挑酒幌高高挑起在路旁树梢,正是那揭阳岭上的阎王殿,行商旅人命中的黄泉路。 西门庆一众人行至酒馆门前,就有三两个身壮体健的小厮上前招呼,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殷勤,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还以为这处酒馆的小厮都是些勤快人,却不知各个都是判官手下拿刀的小鬼,凶狠的紧。 西门庆同马勥早有默契,见着架势也无任何惊慌,只扮作不知情的商旅,两人一左一右护持在安道全身旁,领着四名健卒就进了酒馆。 “客官,本店有上好的大馅肉包,香嫩爽滑,客官可要尝尝?” 这边刚落座,其中一名小厮就随至西门庆身边,想来也是一眼就瞧出,这锦衣绣服的青年公子是这一行人的头面人物。 一旁的安道全之前就从西门庆口中听说了人肉包子的典故,这会儿又身在店中,本就觉得心惊胆颤,突然听见这“包子”两字,慌得当即摆手道:“我们不要包子!” “小二,我这账房先生不喜面食,勿怪勿怪!” 西门庆笑着敷衍了一句道,“你们这有甚饭食尽管端上来,我这一众伙计赶了大半日的路程,这肚皮早空了!” “好嘞!客官尽可放心,本店的酒肉足盘足量,定教众位客官满意!” 那小二正欲退下去后厨招呼酒菜,却不想同西门庆坐在一桌的马勥突然嘶着嗓子嚷了一句:“我等还得赶路,酒却不需上了,但上些饭食即可!” 听得这话,西门庆觑见那小二转头时眉间微微一皱,心下明白,这店中的酒水定然是掺了蒙汗药的,这会儿知道自己一伙人不喝酒,只怕得另寻手段,说不得李立的一众手下,得隐于暗中伺机下手。 西门庆正是要如此效果,引蛇出洞,那时迁和马劲两人隐在暗中,自可讲店铺中的虚实窥探明白,到时候里应外合,自可将这黑店贼窝给一锅起了。 那伙计自然不清楚自己等人已经落入他人的算计,去了后面厨房,下了暗道,从那人肉作坊中呼喝出四五名手执剔骨尖刀的壮汉,连同店中原先那四五名伙计,拢共收拾了十多个人手,打算强吃了西门庆这一行人。 说起来,若是平常旅人,这伙黑心贼倒也就放过了,可西门庆这一行鲜衣怒马,落在这等贼人眼中,那自是一等一的肥羊,纵然冒些风险,也断然不能放过。 也就在这十余手持利刃的贼人准备暴起发难,一举钳制店中西门庆一行人时,从酒馆后面的密林掩映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现身,趁着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厅的时候,两人悄悄尾随而上,直到前后两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声划破午后林间的宁静,那些贼人方才发现自己身后还伏了两个凶神恶煞。 至于前厅,在同一时刻,早有准备的四名的健卒将西门庆同安道全护持在身后,而那马勥则抽出随身携带的朴刀,纵身跃入在场的那三四名小厮之间,刀影翻飞,瞬间就结果了两人,惊得其他小厮纷纷往后厨奔去,想来去寻趁手兵器。 “去后院!” 西门庆这会儿乍见死人,心下惴惴,可这会儿情势紧急,片刻间立分生死,咬着牙指挥几名健卒,随同那马勥杀入后厨。至于那安神医,亦紧趋其后,不敢擅离其左右。 马勥马劲两兄弟不愧是比肩梁山五虎将的人物,待得西门庆同几名健卒赶至后院时,大局已定,场中十余人已被放倒一半,剩余的贼人心胆俱丧,纷纷夺路而逃。 这会儿,也幸得西门庆这边人多,加上时迁身法高明,不过片刻,就将四散而逃的几名贼人尽数截杀,最终仅余下两名活口。 “李立在哪?” 西门庆单刀直入,径直盘问那“催命判官”的下落。 被生擒的两贼见着这一众杀神,哪敢有半分隐瞒,尽皆吐露实情。 原来这李立今日不在冈上,带来几名兄弟去了揭阳镇寻那李俊以及童威、童猛两兄弟,要到下午方才回转。 听得首恶未除,西门庆心中咯噔一下,旁边等着缴赃的马氏兄弟却是一刀一个结果了两人。 “西门兄弟,既然那李立在揭阳镇上,我们兄弟俩这就去迎一迎,定不教这笔横财给飞了!” 正文 第19章 闲子暗棋 这“催命判官”说起来也是命中该有一劫,今早下山之时,身边还跟了四五名伙计,下山同那私盐贩子李俊一伙喝了一顿,下午上山来时,尚未醒酒,脚步虚浮,一路走来,晃晃悠悠的直打颤。至于那几名伙计,也是半斤八两,若不是这条山路走得熟稔,说不得这群醉鬼都得钻了林子,迷了路径。 马氏兄弟原本想下山截人,西门庆却知道,那揭阳镇上强人不少,李俊一伙连同那穆氏两兄弟,虽说武艺及不上马勥马劲,可毕竟是地头蛇,兼之这“揭阳三霸”彼此都有些交情,若是一时闹将起来,彼众我寡,马氏兄弟就算是两头猛虎,那也架不住群狼联手。 因此,将安道全这位神医藏好后,西门庆领着一众手下同那马勥马劲隐伏在山道险要之处,单等李立一伙人自投罗网。 且说李立同那四五名酒醉的伙计一头撞进了西门庆等人的埋伏之中,因先前拷问那俩活口时就知这“催命判官”的相貌,倒也不会错认。原本这几人就不是马氏兄弟的对手,现今又是醉酒未醒,战力又去了十之六七,兼且有心算无心之下,不过眨眼间,除了李立一人外,其余手下尽皆同赴阴曹,去寻那真正的阴司判官作伴。 被当场擒拿的李立,这酒自然醒了大半,见着马氏兄弟这对强人,心里暗自叫苦,不过嘴上却还犹自诡辩。 西门庆对这厮的底细一清二楚,见其抵赖,毫不犹豫的喊出“催命判官”的诨号,方才让这李立绝了避重就轻的念头,一五一十将往日的恶事并藏匿金银之处尽数道出,只求放其一条生路。 马氏兄弟同西门庆一道起了这“催命判官”十余年积攒的财货,足有两万余贯,之后在西门庆的示意下,马劲一刀结果了这位杀人无算的李立,也算是为这揭阳岭上的过往商旅除了一害。 两万余贯财货,纵然对于西门庆这位阳谷县的大财主,那也是一场大富贵,不过他心下倒也灵醒,知道马氏兄弟这趟出力甚多,若是分得不公,惹得这两位杀神翻脸,自己这边除了时迁有把握逃出生天,其余人肯定不是这对兄弟的敌手。 “这次除去揭阳岭上这一害,贤兄弟居功至伟,些许浮财,只当酬谢二位高义!” 马氏兄弟多年行走江湖,见多了过河拆桥、背后阴人的手段,但如同西门庆这般“洒脱”的人物,却是从未听闻,即便是那名著江湖的山东“及时雨”,其胸襟气度,怕也难及此人。 “我等兄弟不过仗着一腔血气,若无西门官人提醒,只怕也要成了那黑店的包子馅。说起来,西门官人对我等兄弟有活命之恩,若是今日我俩昧下这等钱财,传扬出去,岂不让绿林好汉耻笑!” 西门庆见这两位怎么也不肯收下这笔钱财,心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越想越是合意,不由笑道:“贤兄弟这一身武艺,绿林中定然有一番作为,之前见你俩行色匆匆,不知欲投何处?” “实不瞒西门官人,我俩徒有一身武艺却投报无门,前些日子在家乡又犯了事,听说那淮西王庆处人马兴旺,因此想去投靠于他。” 马勥马劲两兄弟同这西门庆也算是一起沾过血的,也不隐瞒,据实相告。 “那淮西王庆我也曾有听闻,不过他那里人马众多,你二人白身相投,只怕不得重用,反不如以这担财货相助,彼时自然看重!只不过……” 西门庆欲言又止,马氏兄弟不免追问,其沉吟良久后方才解释道,“兄弟所在东平府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同那官府中人亦有往来,那王庆在淮西闹出好大动静,据说已经引得朝廷中枢注意,只怕不日即有大军征剿。” “那等官府惫懒军士,有甚可惧!他若来,只管教他有去无回!” 马劲性子较直,一旁的兄长马勥却是眉头轻皱道:“京师禁军中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那落草的‘豹子头’林冲,就是个人物。” “禁军中的军将教头倒是其次,就怕朝廷从那秦凤、永兴两路调西军南下,届时怕是不好应对!” 西门庆提及西军,纵然马勥马劲两兄弟自负武勇过人,也不禁感觉自己刚才话语之间太过桀骜,不免喃喃无语。 “西门官人见事极明,烦请为我兄弟俩指点一条明路!” 马勥毕竟是个见识颇明的,将西门庆的前言后语联在一处,就知道对方必然有应对之法,赶紧虚心请教。 “贤兄弟先前在官府存了底,想要洗白怕是不易,若是想要落草逍遥,在下倒是有句话,不得不说!” 之后,西门庆将那等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细细掰碎了灌输给马氏两兄弟,听得两位草莽汉子连连点头应是。 “实则现今远不是汉末黄巾之际,纵有淮西王庆之流,也远未到翻天覆地之时,在草莽中厮混,还需在官府中有一两内应,方才是上策。想那各地官府,辖区内但又草寇盗匪,只要不是冲州闹府,大都视若不见。因此这落草之谋,不待天时地利人和,只可存身,不可谋事,万万不能学那王庆之流。” 马勥两兄弟听得西门庆这番剖析,只觉原先想不通的道理尽皆明了,特别是最后那“只可存身,不可谋事”八字,真真堪称绿林草莽中的金玉良言。 “大官人,依你这般说法,我等兄弟该如何行事!” 到了现在,马勥马劲两人早就将这西门庆看做诸葛武侯一流的人物,心中佩服之至。 “青州地界山岭众多,强人不少,其中二龙山易守难攻,彼处虽有一伙强人,然头领鲁智深、杨志尽皆鲁直之人,更且武艺出众,倒是个好去处。而且此处距东平府甚近,官府若有动作,我亦可获知,甚是方便!” “我兄弟久闻那关西鲁达之名,既如此,我等北上投那二龙山!” “有这大宗财货,正好解二龙山之困,只要用心经营,以后未必不能成事!” 西门庆见这马氏兄弟愿意北上投二龙山,心中也自欢喜,想来刚才自己一番分析,日后若真是青州三山聚义,有这两颗钉子在,只怕难有全伙上梁山的事。只要免却这一遭,想那黑三郎上梁山定然少了许多臂助,那晁盖也未必那般容易被架空。 毕竟这水泊梁山离阳谷县甚近,西门庆用这马氏兄弟,也算事一招闲子暗棋,狡兔三窟罢了。 正文 第20章 揭阳三霸 在揭阳岭上,将一众贼人尸首尽皆弃在隐于地下的人肉作坊中,并那价值两万余贯的金银之物收拾停当,天色已近黄昏。 若是下山,倒也能去那揭阳镇上安顿一宿,可西门庆明知那揭阳镇上有穆氏兄弟作恶,而且李俊一伙私商现时亦在彼处,此际不亚于龙潭虎穴,纵然马勥马劲兄弟俩武艺出众,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有了这番计较,西门庆打定主意在这岭上黑店暂且对付一晚,明日清早再下岭。 此刻一行人中,自然以这位西门大官人为首脑,对于这样安排,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唯有那位安神医,却是说什么也不愿住在店中,最后没奈何,只能去店铺后面的贼窝中取了一床铺盖,让其一人在马车上安置。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预有打算的西门庆等人早早起身,一番梳洗后,一行车马离了揭阳岭,沿着岭上官道一路下来。 原本依着马劲的主意,这岭上的黑店定要将其一把火烧个干净,西门庆却怕引得那岭下一众本地恶霸的注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出言劝止。 说起来,这“揭阳三霸”中,唯有“催命判官”李立和那浔阳江上的“船火儿”张横两人是伤人性命的买卖,其余人等也不过是地方一霸,比之他西门庆在东平府,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足道也。只不过这等地头蛇,最是难缠,纵然西门庆是条过江龙,可毕竟不是那名满江湖的黑厮,这会儿也只能忍伏爪牙。 下了揭阳岭,前行不过四五里路程,一处热闹繁华集镇出现眼前,原因此处设有过那浔阳江的官码头,方才有这般热闹。 入了镇子,西门庆一伙人却未作任何停留,径直穿镇而过,去了位于镇北的官码头,却不想那“揭阳三霸”中的穆氏兄弟正带着一帮青皮混混亦从官码头那边过来,两边打了个照面,交错而过。 说起来,这揭阳镇上穆氏兄弟中的兄长穆弘是本地大姓穆氏家主,只因此处距离县郭甚远,位于附近三县交汇之地,人口驳杂,实乃一三不管的去处。那穆弘一身武艺,称雄十里八乡,又有财势人众,便成了“揭阳三霸”的头面人物。 那穆弘为人精明,待到西门庆一伙人走得远了,方才与身边的兄弟穆春道:“李立那厮却是个睁眼瞎,这么一幢上好买卖,却怎得放过岭来,看起来,倒要便宜张横这水鬼!” “什么上好买卖?” 穆春比不得兄长,不过会两套花拳绣腿,心思又粗,平日里在这揭阳镇上行为浪荡,若不是自家嫡亲兄长在上面照看,在这强人扎堆的揭阳镇,哪有他逞威风的份。 “你看这地上车辙,如此深实,兼且护持在左右的那五六名汉子,尽皆精干之人,我料定那车上必然载有贵重财货!” 穆弘言语肯定,倒是让穆春不由跳脚道:“既如此,哪能光便宜了那水鬼,且吩咐个孩儿去报信,到时那张横完事后,必要与我两兄弟分润一半方才干休!” “这事有些蹊跷,尚需遣个精细人往岭上走一遭,瞧瞧李立的动静。” “兄长,俗话说见面分一半,那李立没眼光,走了这趟肥货,干吗还去招惹于他,难不成还分他一笔不成?” 穆春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泼皮,若不是这事需仰仗张横那伙水鬼,恨不得将这注外财全部吞了方才趁心,哪里愿意再生枝节。 “蠢货!” 穆弘将自家兄弟教训了一句,随即解释道,“李立这厮心黑手狠,底下尽皆亡命之徒,可比你日常身边的那伙混混强。想那揭阳岭又是一条官道通上下,这伙人哪里就逃得过那群卖包子的眼线。” “大哥是说,那岭上或许有甚变故?” “你也知道,昨日李立下山,同那李俊等人在镇上厮混,这岭上没了首脑,就算有甚变故,也是正常。” “好,一切需依得大哥!” 穆春对兄长甚是敬服,立时分遣人手往那揭阳岭和浔阳江码头赶去。 实则,穆弘这番解释,尚有关键一点未曾提及。若非刚才两批人马交错而过时,穆弘暗暗感觉马勥马劲两人不是好想与的,只怕当时就想仗着人多动手。 不比自家弟弟穆春,穆弘前些年也曾在江湖上行走四方,颇见过一些江湖人物,有些自知之明。想那《水浒传》中,这穆弘虽说是八骠骑之一,却同那朱仝一般,武艺并不出众,只因被宋江倚为心腹,方才有如此高位。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穆弘虽然在揭阳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威风八面,却不敢小觑天下绿林英雄。在他想来,那两名汉子若真是厉害人物,自家出手怕讨不得便宜,不如那浔阳江面上讨生活的张横一伙,纵然遇见通天彻地之辈,落于江上,也只能做那水底亡魂。 有穆弘这般谋划,西门庆一行人抵达官码头时,先一步得了消息的张横一伙人立时围上来兜售生意,但言搭乘他们的船,只得费一半船资。 西门庆虽不认得张横,却知道这是“船火儿”的一惯手法,只要有旅人贪图省钱,上了尔等船只,到时候船放江心,是“板刀面”还是“下馄饨”,那就由不得人啦。 马勥马劲两兄弟先前得了西门庆的叮嘱,自不理会这等人,只寻了两只最大的官船,一并包了,将一行人连车马,尽皆渡过江去,直惹得身后张横一伙人恨得牙根痒痒。 也就在这火**懊恼走了一注外财之际,有那揭阳岭下来的客商却带来了一个消息,言道岭上一家酒铺乃是黑店,在那后院地下的人肉作坊中躺了十多具尸身,还有一众骸骨堆砌一旁,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甚是骇人听闻。 此刻已经回了镇上的穆氏兄弟,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岭上事情败露,定然会引来衙门差役甚至地方厢军,到时候免不了要鸡飞狗跳一阵。这穆弘虽说隐隐猜到是何人所为,可这会儿哪还顾得了这些,倒是让将西门庆一行人有惊无险的过了这处险恶之地。 正文 第21章 媚骨天生 当初西门庆一行人离开阳谷县时,不过是初夏时节,当其终于再度望见那道熟悉之至的景阳冈时,却已是夏末。这一来一回,竟然耗费了整整一季。 说起来,也是因为过揭阳岭那会儿着实吓怕了,见识了那等人肉作坊,西门庆面上不显,可心底却是寒气直冒。想那揭阳岭上的情形,因那后世的《水浒传》中记载详细,西门庆可谓知根知底。可这等黑店,在这江湖绿林中,又有多少,谁能知晓。 正因如此,这一行返程陆路,西门庆一路上可谓小心谨慎,走的都是通衢官道,等闲不敢在野外小店留宿,可谓步步小心,时时注意。如此这般,虽说他一路上基本都是坐在马车上,体力消耗不大,可精神上,却很受折磨。 这景阳冈原本有猛虎阻路,幸得那武松在年初将此一害除去,才省却了许多的麻烦。说起来,这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对那《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新有好感者寥寥,偏偏这武松却是其中之一。只可惜造化弄人,彼此成了生死仇人,更是因为自己,那武松还断去了右臂,想来很是无味。 最后的这一程倒也没甚意外,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总算是进了阳谷县城,等到众人赶至西门府外时,见着从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的西门庆,守在角门内的门子各个脸泛喜色,一路叫嚷着朝内宅冲去,想来是去报知内院的一众家眷。 说起来,这西门庆一去三月整,着实让在家的吴月娘提心吊胆。这时节音讯难通,如此千里奔波本就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况且为防那武二上门报复,将身边最有勇力的卞祥留下看家,更是让这位西门家的大娘满心不安。 依着行程,西门庆这一来一回,若是路上赶的紧,也就一个多月光景,即便稍稍慢些,至多两月也当回转,却不想那神医安道全一个南方人不惯舟楫,这才耽误了许多时间。最近这一个月,吴月娘一面要照料卧床不醒的潘金莲,一面又忧心外出的相公,兼且西门家在外有不少的经营也需她来看顾,可谓是内外交煎,也实在是不易。 马勥马劲兄弟自有下面人安排照料,同那时迁一般,也在前院找了处客房住下,那两万余贯金银也一同搬进了两兄弟的房内。西门庆自己则领着安道全,一路穿过重重院门,径直进了后院,远远见着吴月娘领着两个小丫鬟候在潘氏病房外面。 想这吴月娘嫁入西门家虽有三年,可夫妻交心的日子不过是新婚那一两月而已,一直到最近,方才重获夫君的欢心,正是满心满意都是爱意之际,却因为潘氏一事又分离三月。这回一见到西门庆,眼中哪还有旁人,一双妙目只管落在夫君的脸上。 “春梅,你领安神医进去替金莲诊治!” 西门庆见着吴月娘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阵火热。想他一个后世来的大二学生,正经初哥一枚,也就穿越后那几日同这吴月娘鱼水交融,尝了这男女情事的滋味。这夫妻俩这会儿可谓是**,在这府邸后院哪里顾及其余,西门庆径直上前打横将吴月娘抱起,几步就进了不远处的卧房。 西门家的后院除了吴月娘这当家主母外,不过是十余名年岁在十多岁左右俏丽丫鬟,早就知道自家官人是风/流种,这等白日宣淫的事,又哪有人会在意。更有那年岁稍长的,只恨那西门庆怀中之人不是自己。 夫妻俩在卧室中颠鸾倒凤,足足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方歇,也相拥着说些体己话,外面有丫鬟来报,说昏迷了三月有余的潘金莲在安道全的回春妙手下竟醒了。 两人匆匆收拾一番回到潘氏的房间,只见安道全这会儿正在外厅的桌上开方,而里间的床上,一脸憔悴病容的潘金莲已然睁开双眼,乍见的西门庆进了房门,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突然间泛出几许神采。 原本潘金莲就是天生媚骨的绝世人物,那《**梅》上曾有言形容: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现如今更是有如病里西施,添了三分女儿家的可怜,即便是来自后世,见惯了电视网络中的美女,这会儿西门庆也瞧得两眼发直,只感觉下腹刚刚才褪去的欲火,竟一下子高炽起来,一时间倒有些尴尬。 当初昏迷时,吴月娘也只觉得这潘氏容貌精致,却不想清醒过来的她,竟会有如此媚态,心头不禁一紧。如此尤物,简直就是古书中妲己褒姒一流,别说是男人,即便是身为女人的她见了,都有那么瞬间的失神。 情知自家夫君风/流多情,吴月娘虽说心中焦急,可也拿他没有办法,只盼这潘氏进门后,西门庆心里尚记得夫妻情分。有了这般心思,这位西门府的大娘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幸好现如今这西门庆不是先前的色中恶鬼,对于潘金莲此等尤物,比起现今的寻常男人,这“抵抗力”自是强上许多,不过片刻就回过神来,只是这下半身的生理变化,却是由不得他做主,幸好外面厅堂上坐着的安道全注意力都在方子上,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至于在场的两位女人,都是同他有过“交集”的,打眼一瞄,哪还不清楚这位大官人心里的想法,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大官人,内眷的病,在下再施针两次应该就能痊愈,至于原先的汤药就先停了,以后照着这个方子用药即可!” 安道全说起来也是大府人氏,以前开馆行医时,也曾出入各类权贵人家,见多了后宅美貌妇人,可如同潘金莲这般妩媚入骨的女子,却也是平生仅见,心底不免羡慕这西门大官人艳福不浅。 也难怪这位大官人放着万贯家业不顾,千里奔波去江宁府将自己请来,原来是这般万中无一的闺房尤物。 正文 第22章 吴用来访 出了一趟远门,在外提心吊胆过了三月有余,西门庆可谓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回了家,后院又有吴月娘同一众丫鬟细心服侍,还真就是乐不思蜀。更有那体态妖娆的潘金莲,在安道全的调理下,身子渐趋康健,西门庆每每见着,只觉着这女子媚态愈发的撩人。 随同北上的安道全,经过那揭阳岭上一趟经历,对于长途跋涉返回江宁已然视作畏途,听闻西门庆家中有生料铺子,更见识了西门家在阳谷县的权势,倒是起了定居的心思。 西门庆获知安道全有意在阳谷县行医,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个时代,庸医杀人只是寻常,有安道全这样的神医在近处,家中若有个大病小灾的,也是多了一份保障。为此,西门庆不但在县内最热闹的地段租赁了店铺宅邸,其中一应家私俱都安排妥帖,连那医馆中的生料药材,也尽皆配得齐整,额外还命人买了一个伶俐的丫鬟,伺候安神医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可谓尽心竭力。 至于当日在江宁府痴等安道全的那位李巧奴,西门庆亦派专人走水路前去迎接,想来不过一两月时间,必当回返。 安道全这边对于西门庆的安排自是满心感激,而同样随同北上的马勥马劲两兄弟,却是遇见了“对头”。 马氏兄弟自恃武勇,虽说心中敬佩西门庆远见卓识,不过在武艺上却是颇为自信,这些年在江湖上厮混,两兄弟可谓难逢敌手,论起单打独斗,能够同其相持的人物,还真是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能压其一头。 不过,这西门府中倒还真有这么一位高手,就是那天生神力的莽汉子卞祥。 西门庆府邸前院本就有一处练武场,虽说场地不大,却也布置的很是齐整,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那卞祥自从住进这西门府后,天天都要在此练武,而那马氏兄弟同样事好武之人,遇见如此人物,性格较为爽直的马劲立时见猎心喜,免不了想要称量一番。结果两人一交手,大大出乎马氏兄弟的意料,这卞祥的武艺竟比兄弟俩还强上一筹,那马劲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也不过坚持了一百余个回合,终因体力不济,最终撤手认输。 对于这些江湖汉子私底下的勾当,西门庆自是清楚,对于马氏兄弟,他也是倾心接纳,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更有那勾栏瓦舍的**潋滟,只把这两绿林汉子将其当做孟尝君一般的人物。 如此酒色豪纵的日子,别说是马氏兄弟这等江湖莽汉,即便是来自后世的西门庆,亦是分不清现实梦境,只觉得人生快意若此,也不枉自己穿越一回。唯一遗憾的,或许就是潘氏病体尚未痊愈,安道全切切嘱咐,旬月之内不得行房。不过,近日家中的那位贤惠大妇,已经遣人准备一应事宜,只待潘氏恢复,就将择吉日为其举行纳妾之礼,这唯一的遗憾,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也没了。 也就在西门庆念着自己“大喜”日子的时候,一封从沧州来的私信却是打乱了西门大官人的“幸福”生活。 在这个文盲率九成五以上,仅有官方驿站,并且不提供民间服务的时代,私信绝对是一件“奢侈品”。更何况,这封私信的落款人,实在是大大出乎了西门庆的预料。 柴进,后周皇室后裔,家里供着太祖皇帝“丹书铁劵”的牛人,现今绿林中真正的“小孟尝”。 说起来,一部《水浒传》,其中最令人不解的,或许就是这位出身显赫的“小旋风”。虽说家中有那所谓的“丹书铁劵”,可毕竟是前朝皇室苗裔,放在其他朝代,估计也就斩草除根的下场。比起后蜀南唐那等亡国君主,柴家的结局已经算是极好的啦。 这等敏感的身份,能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已是侥天之幸,偏偏这位柴大官人,却是个搅事的,四处结交绿林人物,且同那梁山一众反贼眉来眼去,称兄道弟。若说他想要恢复祖宗社稷,可上梁山前也没见他有什么建树,眼光似乎也不行,连个武二都笼络不住,反不如那宋江三言两语就收买了武二的心。至于上梁山后更是无谓,仅得了一个闲散职位,几乎就是隐形人一枚。如此反复折腾下来,最后依旧回了沧州做他的土财主,真真的不知所谓。 万万不曾想到,这位柴大官人同西门庆竟也认识,看信中所述,两人之间还颇有些交情,倒是让西门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这封私信言语不多,除了寻常问候外,倒是要他在下月初五前赶至沧州柴家庄,说是有要事相商,具体如何,信中却是未曾提及分毫。 西门庆可是清楚,那武松在回阳谷县之前,就是在那柴进庄子上落脚,两人也算是有一定的关系。 那武二不会又投到柴进门下,这回借着这位“赛孟尝”的名头诓我入套吧? 一念及此,西门庆立时记起当日在武宅中,武松那双神光奕奕,夺人心魄的眼睛。 也就在西门庆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位柴大官人,准备将这件事弃之脑后,却不想又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登门拜访。 这一日中午,西门庆正同马氏兄弟以及卞祥、时迁两人在狮子楼宴饮,店内小二却是进了包间,说道楼下有两个男子想要同他一晤。 西门庆以为是哪里托他在衙门中办事的人,也不曾多想,就叫小二唤人上来。 不一会儿,小二引了两人进入包间。 西门庆抬首随意一瞧,只见一个儒生打扮,年约三十余岁,额下留了三寸长须的男子走在前面,后面则跟了一个相貌老实却身形彪悍的壮年汉子,腰间别了一柄短刃,护持在一旁。 “梁山吴用,阮小二见过西门大官人!” “当啷!” 正端着一只酒杯准备往嘴边送的西门庆,这会儿一脸的惊诧,手中酒杯亦跌落于地,瞬间裂成无数的碎片。 正文 第23章 对半分赃 “大官人同小寨多有往来,王伦一事,其中曲折,实不是晁大哥有意火并于他,乃当日情势所逼尔,死中求生,不得不为!” 那吴用同阮小二两人落座后,听闻座中都是江湖人物,脸上立时带出几分欢喜之色,却不想开口之言却着实让西门庆暗地里大吃一惊。 感情自己那位前任同这梁山王伦一伙还有联系往来,这等行径倒似同那书中所述的柴进一般无二,都是当地豪绅大户,暗地里却是交接盗匪。 “王伦那厮气量狭小,本就不是寨主之选,这事原怪不得晁天王!” 西门庆不知其中具体,只能依着书中情节,搪塞一二,免得露了破绽。 “大官人见识明白,小寨上下深感敬佩。” 吴用听得西门庆以“天王”相称晁盖,心中一喜,明了那王伦一节已然无碍,去了心中一块垒,神色间自是又畅快了几分,笑意殷勤道,“小生此次前来,受晁大哥所托,实望同大官人继续前约。” 看来,这前任同梁山可不仅仅是有交情的关系,其中定然还牵扯到其他关碍! 西门庆心中暗自苦恼,现在的他可不记得前任同那梁山有何“前约”。幸好今日事本是梁山众人有求于西门庆,倒也不必他主动提及,经过一番东拉西扯的商谈,西门庆总算是大致明白了那“前约”是何事。 原来这八百里梁山水泊乃是黄河改道北上后留下的一片泽国,其间水网纵横,虽说主体仅仅是地跨东平府和济州两处军州,可各处支流却是横跨南北,可由水路直通京东两路的十数军州。 由于水泽广阔,大宋在北方又无甚水军,使得这梁山自古便是盗贼蜂聚之所,官府亦无力深入水泊征剿。在此处落草的贼寇,对于官府自是占了地利之便,可这水泊毕竟不同陆地,过往客商别说走水路,即便是走的陆路,也往往都绕远路,使得水泊周围过往商旅极少,山上纵然偶尔抢得些财货,数目往往不多,更苦于无法出手,使得山上粮草着实紧张。 想那王伦在时,山上不过两三百喽啰兵,在绿林中算不得什么大寨。可饶是如此,还多亏那柴进时不时周济一二,方能维持。 前任的西门庆因其交游广阔,出手又凭得阔绰,虽在绿林中不显,在这东平府官面上却是好大威风,上至知府相公,下至县衙胥吏,莫不认识他西门大官人。盖因如此,这西门家的生意自然是遍及州府各县,更同各路官员合股办那当铺钱庄的营生,寻常人莫敢寻衅滋事。有了这样便利的条件,原先那梁山上但又走不了的财货珍宝,往往都经由西门家的各处店铺出手,所获利润钱粮,彼此四六分账。 如此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自然让这西门庆成就敌国之富,也使得各处获利官员莫不与其交好往来,在这东平府,赫然成了沟通黑白两道交通的桥梁途径。 “大官人,现今这批财货,数目巨大,山上晁大哥曾有言语,若是大官人愿意相助,情愿彼此对半分账!” 那边西门庆暗暗心惊自己前任的胆大包天,这边厢吴用又抛出了一记香饵。不用说,所谓财货定然是晁盖一伙在黄泥岗上劫的大名府梁世杰的十万生辰纲。 的确,若是几千贯的生意,想那晁盖本就是私商,凭借他原先的关系亦可处理干净,换成梁山上急需的粮米武器。可这十万贯的财货,况且又是如此扎眼的物件,不是西门庆这等人物,寻遍整个东平府,又有谁有那个胆量和手段能吃得下? 更为重要的是,这西门庆原先就与梁山有过这等来往,彼此知根知底,倒是没有那等黑吃黑的风险。 “不知此番财货,其中金银占了几成?” 现今西门庆只是怕这批财货之中,珍玩玉器过多,这等物件太过惹眼,在这风口浪尖之际,即便以西门庆的手腕和关系,等闲也很难出手。 “十万贯,俱是黄白之物!” 吴用这话音刚落,西门庆心下不由一愣,那大名府的梁世杰果然厉害,竟然解了价值十万贯的金银给自己老丈人祝寿。要知道大宋以铜为本,实行的是铜本位制,那金银都不是官府厘定的货币。况且中华自古不是盛产金银的国家,寻常富贵人家,积攒一辈子的财富,往往都换作大锭金银埋藏地下,以备家族不时之需,不到兵荒马乱、山穷水尽的时候,是绝不会让其进入流通领域。因此市面上几乎很少见到大宗的金银。 以现如今的大宋为例,全国一年产银不过十二万两,且悉数收进皇室内库,根本就不会流通到民间。这梁世杰能够积攒到如此金银财货,实在不易。 也难怪梁山泊晁盖一众人等坐拥金山却还找上西门庆,情愿分润一半以求梁山所需的钱粮,只因这等数目的金银,不是西门庆这等豪商巨贾,也赎买兑换不了数目更加惊人的铜钱米粮。 对于梁山这等聚啸山林的豪强盗匪而言,想要招募贼众扩张势力,最重要的不是金银钱财,而是足量的粮草。无粮不稳,这句话不但适用于寻常百姓社会,也同样适用于山寨贼众。 时近夏末,用不了多久就是秋收之季,对于西门家这等巨商而言,趁此粮丰价贱之际大肆收购民间粮食,等待第二年青黄不接时高价出售,原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因此那价值五成的钱粮,倒也不是凑不出来。 也就在西门庆准备应下这宗获利丰厚的无本买卖时,吴用却是提了一个条件。 “山上缺少甲胄精兵,不知大官人是否能够设法筹措一二?” 西门庆这会儿直感觉自己成了后世的那个超级大国,竟然有这等两边售卖武器的生意。想那独龙岗上三庄因要提防梁山众人,前不久才经自己介绍进了一批兵器甲胄,这会儿梁山又是同样的事情。 有生意上门,料想自己那丈人也是求之不得,因此点头应下。 见西门庆答应的如此爽快,吴用两人俱都大喜。一时间,席上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正文 第24章 浪子燕青 在狮子楼的包厢中,西门庆同吴用两人将一应事情尽数商定,约好了交接的日期后,吴用与阮小二当即告辞离去,径直回转梁山。 经此一事,对于这晁盖一伙,西门庆不由有了一番新的认知。想那《水浒传》中,王伦在时,梁山不过是一处小寨,兵不过数百,将不过二三,想那杜迁宋万之流,更算不得绿林中的上等人物,至于那朱贵,为人倒是精明干练,可惜颇受王伦的压制,一直到林冲上山后,方才坐得一把交椅。 及至晁盖一伙上了梁山,短短日子,便将山寨经营的好生兴旺,即便是那黑三郎未曾上山之时,寨中喽啰兵众已有万余之数。想来那晁盖也的确算得是一方豪雄,知道那山寨之中,兵粮为要,竟舍得偌大的财富与西门庆分润,只为充实山寨积蓄,显然是要将这梁山事业发扬光大。 那马勥马劲两兄弟,这些日子在阳谷县也算见识了西门庆的威风,可如此十万贯的买卖,眨眼间便敲定,如此豪奢气势,实在让这两位绿林汉子暗自咋舌。 原想着自己那从揭阳岭上截来的两万贯已是一注泼天巨财,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这西门大官人果有通天彻地之能,无论官府绿林,往来折冲,俱是游刃有余。 这兄弟俩原本落草之意甚切,这回长了见识,不由起了攀附之意。当日晚间,兄长马勥将此中情势剖白于西门庆面前,让后者喜出望外。 马氏兄弟虽有案底在身,可比不得那失了生辰纲的杨志,抑或是晁盖这等人,算不得什么大案,以西门庆的手腕和在官府中的关系,只要舍得花钱疏通关节,自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西门庆情知这大宋江山再撑不得几年,北方之地迟早沦陷在金人的铁蹄之下,他一门心思想要携全家避祸南方。想来那等人命如贱草的乱世之中,马氏兄弟这等豪勇之人,必是多多益善,自是欣然收纳。 将马勥马劲两员日后王庆手下的悍将收入麾下,近段时间只顾快活的西门庆倒是清醒了些许,忆及日后金人南下,遍地烽烟,倒是真真切切开始思量退身保命的方法。 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西门庆脑中除了所谓的“六贼”以及徽宗和李师师的风月情事,实在是知之甚少,能够称得上记忆深刻的,也不过是从《水浒传》中得来。幸好此间情状同那书中描述分毫不差,西门庆倒也算得有些“先见之明”。 这一晚的西门庆,既没有睡在大娘的房中,也没有招美婢侍寝,而是独自一人卧在书房之中,将脑海中关于《水浒传》的记忆细细捋了一遍,择其紧要处用笔一一记录在纸上,之后联系这些时日的南北见闻,反复考量之下,倒是有了一番计较。 第二日一早,心下有了主意的西门庆告知家中管事,言及过几日纳妾之后,自己将要往东京汴梁走一趟,需要一大笔钱财,让家中账房预作准备。 纳妾不比娶妻,兼之潘氏同西门庆的事情,在阳谷县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消息早就传的十里八乡尽皆知晓,因此这纳妾之礼一切从简。幸得这潘金莲本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身世坎坷,只得西门庆心中有她,对这一应礼节倒也不曾太过放在心上。 新妇进门,西门大官人总算是过上了有妻有妾的幸福日子,虽不能大被**,可对于来自后世的他而言,这等时日却也是新鲜异常,只感觉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更何况潘氏这等妖娆媚人的模样,更是爱怜非常,原定前往东京的行程,竟然一拖再拖。 这一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了温柔乡,正待打包行李上路,却不想府上又来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物。 说起来,这西门庆也算是容貌俊俏的年轻郎君,可这日来的这位,论外貌更胜其三分,兼且一身风/流灵巧,竟将这西门庆也生生压了下去。 来的这位不是别人,乃是《水浒传》中第一等灵巧人物,大名府财主卢俊义手下的“浪子”燕青。 说起这位燕青,堪称忠义无双,而且心思灵巧,堪称八面玲珑,连李师师这等风月场中的行首,相处下来,对其也是寸心相托,竟特意为其在徽宗那里求得赦书。 不过现下这燕青论起名分仅是卢家的一名奴仆,虽说颇得卢俊义的赏识,却依旧未除奴籍。 要是有这等人物在一旁帮衬,那真不知能省了自己多少心思! 西门庆心下对燕青甚有好感,言谈之间根本未将其当做一介奴仆,倒是让这燕青颇为纳罕。 对于西门大官人的往日风评,燕青来阳谷县之前也是有所耳闻,原本心下很是鄙夷其人品,不过这会儿厮见之后,却又是另一番感触。而更让其惊讶的,则是西门府上卞祥和马氏兄弟。 燕青本身武技非凡,近身小厮扑更是独步天下,本身又是眼明心亮的,乍见这三人,就知道这三位都不是简单人物。待听得卞祥能同“铁棒”栾廷玉对阵不弱下风,心中更是惊诧莫名。 栾廷玉在山东绿林中甚有威名,手中一杆铁棒着实厉害,想那卢俊义号称“枪棒天下无双”,对山东河北绿林道上的厉害人物亦是所知甚广,这燕青从自家主人口中也曾听得栾廷玉的名号,知道是名顶尖人物。能够同这样的人物平手争执,由此可见卞祥的厉害。至于马氏兄弟,也是能同卞祥争斗百合的强人。 这西门庆笼络人才的手段,当真了得! 经过这一番的介绍寒暄,西门庆在燕青心中的认知又陡然拔高了一层,即便对方真是人品低劣,可有如此手段,也算得上是个厉害人物,一方豪强。 “沧州,柴大官人!” 西门庆万没想到,这燕青从大名府赶来阳谷县,竟然也是为了柴进一事! “燕地白盐,价不及中原三成,若能以三家之力行销河北山东,必获敌国之富!” 燕青一句话道明其中缘由,立时让西门庆明白柴进前次来信相约所谓何事! 正文 第25章 三大巨贾 沧州,东临渤海,北接燕地,乃是河北东路宋辽边境上的第一大郡。 对于沧州的印象,西门庆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豹子头”林冲的发配地,由于地接北辽,在现如今的大宋而言,也算是一处偏远军州。 由于后晋儿皇帝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后,中原顿失北面藩篱,亦使得北宋一朝在对抗北方游牧民族时难以依仗历史上的长城防线,毫无地利可言。为了弥补这种先天不足,终北宋一朝,在靠近辽国边境的地区,政府广播植被,设立军寨,阻塞大道,彼此往来路径,至多双马并行,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射之利。 这沧州亦属前线,沿途路径同样也是曲折往复,道路两边密布植被,其中不乏百年巨木,此等景致同后世相较,大为殊异。 西门庆这一次北上沧州,不但带了马氏兄弟和时迁,连卞祥也随行在旁,更携了新婚燕尔的潘氏上路。 对于武松,西门庆自然深知其为人,不是梁山上那等嗜杀之人,若要寻仇,唯西门庆和潘氏两人,绝不会牵连无辜。因此这次离家,既带了潘氏随行上路,自然也就无需留卞祥在家看护眷属。 这一趟不比当初从江宁府返程,西门庆为同行的三人都配备了良马,时迁依旧充作马夫,西门庆自己则是有时骑马,有时乘车。 卞祥三人本就是马上猛将,现下有良马代步,战力更增了几分。想来以他三人的能耐,纵然遇见百十名盗匪,也足以冲杀出一条生路,因此西门庆这回方才敢携女眷上路。 在路上行了十数日,一路穿州过府,由于众人皆有代步,因此这一路行来倒也轻省,西门庆这家伙,甚至尤有余暇在夜宿后同那潘氏颠鸾倒凤,这一路可谓顺畅舒心。 这一日,抵达沧州柴家庄,西门庆一路问讯而来,对这柴家庄也多有了解。 想那独龙岗上的三个庄子,以及自家岳丈家的庄院,庄院外面俱是耕地水渠,而庄内都是同族亲眷和佃户农人。而这柴家庄却是另一番景象,方圆十余里都是幽深丛林,其间古木掩映,遮天蔽日,一道宽约三四米的路径穿林而过,直通庄院正门。 这庄院既不是寻常农家的土墙,亦不是独龙岗三庄那等小型城防,而是一水的丈五青砖高墙,道路尽头的正面一处中门,左右分列两个角门,中门以铜钉为饰,开阔非常,足以并行五六人,左右两处角门亦可通车马。 如此气势,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这西门庆虽说也是东平府的一方巨富,家中府邸也装饰的富丽堂皇,可单论这前门的气象,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不愧是后周世宗的子孙,家中供奉着本朝太祖所赐的“丹书铁劵”,正门处这等景象就不同凡俗,非是公侯王爵的府邸,万不能如此做派。西门庆纵然家财巨万,因着朝廷法度,也不能将自家宅院修成这般门脸。 门上有小厮看护,见着西门庆一行人在门前下马,立即迎上前来,知道是自家柴大官人的延请的客人,立即满面堆笑的将一行人从角门迎了进去。 “有那大门不走,干吗走这边逼仄小门!” 那马劲本就是个愣头青,又不似卞祥那般庄户人家出身,见着那小厮将一行人往侧门引,顿时有些不满。 “这位好汉,非是我等不开中门,盖因祖制,除非有宣旨中丞或当朝官家亲临,这柴门府邸方才开得中门,其余人等,即便是那当朝太师太尉,亦要走这角门进府!” 说这话时,那小厮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得色。 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西门庆没想到这柴进府邸的一个看门小厮竟也有那么一股傲气,也难怪当日武松留居此处时受了许多腌臜气。 见微知著,这柴进恐怕也不是什么灵醒之人,身为前朝皇室子孙,不知韬光用晦,在那《水浒传》中逢人便言自己是后周世宗子孙,这等言语要是被当朝官家获知,哪有你的好处! 想那书中陷害柴进的殷天赐是高廉妻弟,高廉又是当朝太尉高俅的本家兄弟。要知那高俅可是当今官家的幸臣,在潜邸时就随在赵佶身边,终徽宗朝,此人一直执掌三衙,可见恩宠之隆。说不得那书中柴进入狱之事,或许就出自官家的授意,即便不是主动寻他麻烦,也是高俅这等幸臣为邀宠而做的手脚。 说到底,一个区区知州的妻弟,纵然纨绔,亦那有这等胆量敢随意攀扯欺辱柴家这等前朝皇室。要知道,根据后世史料记载,在北宋太庙中供奉的太祖三条遗训,头一条就是保全柴氏子孙。想来赵佶纵然不忿柴进的言行,至多是教训警告一二,断然不可能真取了他的性命。毕竟在以仁孝治天下的北宋,徽宗又哪敢真的违背祖训。 谁曾想这事惹恼了梁山一伙强人,最后竟然打破高唐州,使得这位柴氏子孙落草为寇。前因后果,纵然是亲历其事,恐怕也难以明了整件事的脉络来历。 由于之前耽误了一些时日,出发不免迟了些许,因此赶到柴家庄时,那大名府的卢俊义已经先一步抵达。 对于西门庆的“迟到”,柴进同卢俊义两人倒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当日夜就在柴进书房中,三人将那燕地白盐行销山东河北两地的事定下章程。 不论是卢俊义还是西门庆,都堪称一地之豪商巨贾,同官府俱有往来,在这私盐一事上,可以说等同于后世的区域代理,相比于揭阳镇李俊那等行商盐贩子,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层次。 通过这次接触,对于柴进和卢俊义两人,西门庆也有了一番较为直观的认知。敢情这两人都是往来宋辽两地的走私巨商,其中柴进以盐茶为主,卢俊义则是马匹、布料丝绸。至于西门庆本人,原本就是两人在山东地区的下家。 明了此节,西门庆方才知晓,这卢俊义不过一介平民,担着大名府第一财主的名头竟没有惹人眼红,原来这厮竟有能耐从北地搞到马匹。 相较于这两位,西门庆却是低调许多,既无柴进那等显赫家世,也没卢俊义在官府和绿林中的偌大名头,颇有些闷声发大财的意思。 正文 第26章 姊妹舞姬 中华封建历来已久,由西周始,之前基本处于部落联盟制,一直到西周建立,方才有“封土地,建诸侯”之政。 数以千年的文明史,也算是一部土地史,甚至到后世的土地改革和土地国有,也始终围绕着土地政策的实施方才有一国之基。《礼记》中有一句“有土斯有财”,可谓精辟之论。 正因如此,历代封建王朝莫不将抑制土地兼并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可偏偏有宋一朝,却是不禁兼并,使得北宋中后期,自耕农日益稀少,大量的土地集中到了少数私人手中,论土地兼并之烈,冠绝古今。 随着自耕农的减少,朝廷于田赋一项上收入渐微,因此实行了各类盐榷商引之法,以补国家财政之不足。幸好有宋一朝,对外贸易极为发达,在商税盐茶等方面,每年都有巨额收入。特别至蔡京任职宰辅之际,各类政法层出不穷,莫不以搜刮民间财赋为要。那盐茶两物,尽皆以熙丰之法,官购官售,使得中原盐茶价格腾高不下,生民莫不以为苦。 想那江南产茶之地,茶农劳碌终年,自己却未能闻得茶香半缕,真所谓“手种腹长饥,手织身无衣”! 相比于中原,北方辽国却无这等苛刻盐政,兼且燕地同辽东俱有盐池,加之海盐之利,使得燕云之地的盐价仅是中原十分二三。如此差价,哪能不引得逐利商人注目,只不过宋辽两国商业往来,依照官方而言,只能在国境各榷场进行,不是在官府中有关系的巨贾豪商,等闲商人哪能有此等能耐。 柴进倚靠其家族之势,寻常官府哪敢找他的麻烦,兼且其人出手豪绰,舍得大把的银钱,自然有那能耐打通两地往来盐道。只不过对于分销河北山东两地,这位柴大官人却是不愿插足,一方面是其中需要沟通的关节太多,另一方面则是想要通过卢俊义、西门庆这俩地头蛇,以这燕地白盐联通两地的官府,结成一个横跨北方数路的私盐利益同盟。唯有如此,方为长久之计,其中窍门,不论柴进、卢俊义抑或是来自后世的西门庆,都是心中有数。 大略已定,至于具体勾当,三人皆有这方面的管事,那等繁琐之事自然交由下人操办,倒无需这三位劳心。 卢俊义其人常年往来河北两地,行踪不定,不像西门庆,几乎都窝在那阳谷县,无事甚少离开。像这回三人齐聚,亦是难得,因此议事完毕后,柴进延请两人在府邸正厅饮宴,其间自有柴府的歌舞仕女助兴。 柴家不愧是前朝皇裔,家中所蓄养歌姬舞女,无一不是姿容艳丽,其舞曲亦是汴京最为新颖之作。那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在此情状下,就如同那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目不暇接。 “素闻西门官人乃欢场浪子,不知我府中这等人物可能入眼?” 那柴进本就自重出身,性浮气高之人,见着西门庆席间这般模样,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柴府不愧是世宗后裔,气象广大,非我这等人可比!”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性格乃是外圆内方,见这柴荣一脸得色,奉承几句,彼此拉近些关系,纵然这般姿态在那卢俊义看来有些伏低做小,西门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西门官人,请往下瞧!” 柴进这边话音刚落,厅下莲步轻移,只见十名年纪不过在十一二岁左右的舞姬,身着雪色锦缎宫装,在厅中环绕成圈,翩然而舞,等得一曲终了,被众舞姬围拢中间的两女方才现出容貌,竟是一般模样,显然是一对姊妹花。 “怎么?如此如花年华的丽色,西门官人……” 这十名舞姬乃是柴府管事今春在东京购得,都是姿容绝丽,特别是其中一对孪生姊妹,更是殊为难得。 论起来,这柴进在女色上面倒没那般看重,只不过自忖是皇室后裔,家中若无这等歌姬,哪能显出其身份。原本以为西门庆乃是渔色之辈,见到如此难得的姊妹花,必定心摇神驰,却不想对方一反之前的情状,眉目间竟还存了那么一丝不喜。 之所以有如此反差,只因这西门庆乃是后世之人,心理年龄方才二十左右,颇有几分御姐控的嗜好,喜好的是吴月娘和潘金莲这等成熟/女子。而眼前这十名舞姬,在其眼中都是未成年少女,放之后世仅是小学五六年纪的小丫头,纵然有几分姿色,瞧那身材,根本就未长成,自然是兴趣缺缺。 “如此女子,身量未长,缺了几分韵味,若等上几年,定有花开灿烂之时!” 西门庆本想随意敷衍两句,一笔带过此节,却不想那柴进听得其言,却是大摇其头,抚掌大笑道:“本朝东坡居士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名句,目下东京城中,上至诸位相公,下至豪商富贾,莫不以此为兴,这等娇蕊女子,正是攀折之时,西门官人实是谬也!” 敢情这个时代流行这个,难怪自家府邸中的丫鬟,大都十二三岁,其中年岁最长的庞春梅亦不过十五,看起来自己的审美观在这个时代的人瞧来,恐怕很有些怪异。 “柴大官人见识自是远胜在下!” 西门庆捧了对方一句,不自禁的瞧了厅中那对姊妹花一眼,心中暗自叹息。身在这个时代,对于这些女子而言,实在是一种悲哀。 “青藤绿萝,以后你们俩就跟着这位西门官人吧,记得要小心伺候!” 饮宴之前,柴进从下人管事口中获知,这西门庆来沧州路上还带着一名侍妾,联系对方往日的风评,柴进自然将其当做喜好女色之徒,对于这位柴大官人来说,能够投其所好,拉拢西门庆,区区两名歌姬,纵使价值千贯,又哪会放在心上。 “青藤绿萝拜见西门大官人!” 听得柴进之言,那对姊妹花行至西门庆面前盈盈下拜,倒是让后者愣怔当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一刻值千金,夜已三更,卢员外,我们就散了吧!” 没等西门庆反应过来,那柴进就大笑一声,径自散了酒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27章 女儿天性 整个柴家庄院房邸数以百计,仅仅收容那等闲散江湖人物的院落就有数十个之多,加上家眷仆从以及护院,居住其间的怕有近千人。 给西门庆和卢俊义安排的客房自然不是那等江湖人物栖身的简陋处所,而是各有一处小院落,正房偏房亦有七八间,装饰华美,直唬得随行的卞祥几人坐卧不宁。 此刻小院的正厅上,卞祥等人已经被打发回各自住处,潘氏亦是一脸困倦之色,若不是要等自己官人回转,这个时候恐怕早已睡下。 正厅下方,则是一对锦衣姊妹花,束手立在一处,厅中高烛掩映下,一双小巧精致的脸庞上有几分难掩的忐忑,伴着睫毛轻轻扇动,俏目不自觉的往西门庆那边瞥去,却又怕被责,眼光只及腿脚处,万不敢直视其身。 “官人,妾身权且告退!” 潘氏之所以等得这般晚,不过是怕西门庆回来无人伺候,这会儿见着这么一对娇俏可人的姊妹花跟随而来,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缘由。潘氏自然明白,西门庆可不比自己原先那“三寸丁”的武大,家资巨万,没来由房中仅有自己一个。况且自己上面还有正妻吴氏,这等事也用不着她这小妾多嘴。 在潘氏想来,今晚自家官人免不得要一龙双凤,自己掺和其间,没得惹眼,若是惹得官人不喜倒更是麻烦,因此主动告辞,想要回房歇息。 “金莲且慢回房,这对姊妹是柴大官人相赠,不好推拒,金莲且想个法子,怎生安置才好?” 西门庆自问不是**,刚刚回来的路上曾探询一二,获知这对姊妹花不过才十一岁,瞧着身高也不过才一米五上下。这么一对小萝莉,后世得管自己叫叔叔的丫头,自己可实在没那个心理承受能力,能同这般青涩女孩在床第间行那夫妻之事。 “呵呵!” 潘氏回首瞧了西门庆一眼,见其脸上尴尬神色不似作伪,不由抿嘴轻笑出声道,“家中大娘颇为贤惠,况且西门家人丁不旺,官人若是喜欢她们姊妹,只管收用即可,金莲只当多了两个妹妹。” 对于西门庆,潘氏也知其性情,说得不好听,自家官人偏好人妻,在那阳谷县中,有关流言蜚语,潘氏未进西门府前亦多有所闻。只不过今日这对姊妹花实在难得,如此我见犹怜,料想自家官人纵使有所偏好,这会儿只怕也该动了心思。却不想自己这遭竟料错了,想来也着实好笑。 想这县内赫赫有名的**大少,竟会有如此窘迫之态,若是被外人瞧见,只怕整个阳谷县无人能信。 “我自问你如何安置,你倒来取笑于我,看为夫今晚怎生教训于你!”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虽说没经历过风月阵仗,可好歹见多了东瀛小国的爱情动作大片,床第间花样繁多,偏生那吴月娘性情娴静,虽说竭诚逢迎,可比不过潘氏天生风韵,不论哪般侍奉手段,一点即明,使将出来更是青出于蓝,因此私下里西门庆同其言语亦调笑无忌。 “官人好不明事,这后宅中事,但有大娘和官人做主,我一侍妾如何插嘴行那越俎代庖之事,把大娘置于何地!” 潘氏进府前原本也有争宠之心,只不过见西门庆将一应后宅事务尽付大娘之手,且甚为敬重。更何况那时昏迷数月,多承吴月娘照应,对己实有救命之恩,因此真正进府后,亦息了原先的心思。 潘氏提及吴月娘,倒是让西门庆有了计较。 自家大娘身边除了通房丫鬟春梅外,尚有四名小丫鬟服侍起居,而潘氏自进府后,身边仅有一名丫鬟,当初吴月娘想要再指派几人却被其婉拒。 “是我的错!”西门庆笑笑,之后对那双姊妹花道,“你们姐妹俩以后就跟在金莲身边伺候。” “是!” 到底是柴家**出来的舞姬,举止间颇懂规矩,听得西门庆吩咐立即应下,很是乖巧。 “这是她俩的身契,怜她们年幼,以后你就多多照应一二,不要过于拘束,免得失了少女天性!” 西门庆对于这对姊妹花小心谨慎的做派很是不喜,同后世那些天真烂漫的少女相比,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总觉得缺了几分生气。 “妾身记下了,必不负官人这番怜香惜玉的心思!” “咱家后院那些丫鬟,在我面前,一个个泥塑木胎一般,终日都是一般模样,纵使有那么一两分笑意,也都没半点女儿家的神采。” 对于这一点,西门庆颇有些怨念,心里倒很是羡慕那《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大观园中的姐姐妹妹,各有性情,一颦一笑尽皆天性使然,没有半分斧凿痕迹。 对于西门庆这番话,潘氏倒觉得很是怪异,脸上不由带出几分疑惑道:“府中上下几十口,若真没了拘束,岂不乱了上下分寸,那还不被人笑了去!” 这时节,如同西门庆这等大户人家,哪一家的下人婢女都是各安本分,稍有逾越,总有规矩来约束于他,若是如西门庆这般言语,任由那些丫鬟嬉笑无忌,家中大妇又如何管理? “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前院不去理会,咱家后院中都是些小女儿,整日拘在那四方天里,若是再没些自由,那人都关傻了!” 西门庆倒是越说越高兴,“这趟回去后,我自去大娘那里说说,平日但有闲暇,多领着那些丫头出去走走,别整日价躲在房中。我知你擅长琵琶,眼前正好有她俩配舞,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好多找些自己喜欢的事做,千万别因为拘着规矩就委屈了自己。” “官人如此爱惜,真是我等女儿家的福分。” 潘氏本就是性情中人,这会儿只感觉爱意盈胸,一时间竟迷了双眼,言语间也略有些哽咽。一旁的青藤绿萝,脸上也带出几分喜色。有这样的主人,对于以后的日子少了几分忐忑,多了些期盼。 正文 第28章 河朔大枪 西门庆一行人在柴家庄住了两日,除了见识了一番前朝皇裔的大排场外,更令西门庆叹为观止的则是卢俊义的武艺。 在后世的那部《水浒传》中,这位河北“玉麒麟”号称枪棒天下无双。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文章风格因喜好不同,每一人的评价自是不同,想要选出个第一,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而在武艺方面,却是胜负之争,总能分出个高低上下来,所谓第二亦是输家,自然是毫无意义。因此凡是武技高绝之人,莫不有些傲气,若是对上,不分个输赢只怕不会收手。 这时节,北方习武之风远胜南方,特别是甘陕、河北以及山东三地,更是武风盛行。甘陕之地,西夏北宋百年之争,不但锻炼了一支善战的西军,也同样诞生了一批武艺高超的军中高手,鲁智深、韩世忠莫不是西军中走出来的。 至于河北,因与北辽接壤,辽**中本有打草谷之风,虽然近百年来两国维持了大致的和平状态,可边境上却始终是小冲突不断。为了抵御辽人的打草谷军,位于边境上的农人自组民兵,以同其相抗衡。想那后来朝廷招募的所谓“敢战士”,大都是如此,后世大名鼎鼎,杀得金人狼奔豕突的岳飞,最早即是应募的“敢战士”。论战力,这些边境民兵可比现今糜烂不堪的各地驻泊禁军强悍许多,更不用说那些厢军。 如果说甘陕同河北两地武风盛行是因为边境之故,那么山东一地,古来及是四战之地。北接河朔,西连中原,南下则是江浙膏腴之地,历代多有定鼎天下之战发生在此地。因此山东自古民风彪悍,人皆好武,《水浒传》中的一百单八将,山东一地几乎占了大半。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自从见识了卞祥同马氏兄弟的武艺后,总以为这位卢员外纵然名声响亮,想来武艺上至多比卞祥稍强一些,绝没某位小说家言的那般恐怖。却不想住进柴家庄的第二日清晨,在那柴府演武校场上,卞祥同那卢俊义还真就在马上战了一场。 整整两百个回合,其间两人的坐骑都换了一匹,明面上虽是平手之局,可卞祥下马之时,浑身汗如雨浆,双臂因为使力太过而微微发颤,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反观卢俊义,却仅是鬓角微微有些汗渍,一派气定神闲,根本就不像刚同人大战两百回合的模样。 若说卢俊义胜过卞祥,西门庆倒也不觉奇怪,可两人这般模样,却是让其颇感奇怪。这卞祥可是天生神力,同这般人物交手,绝不轻省,难道这卢员外的力量还要强过那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 西门庆的这个疑问一直到了晚间,才从马勥口中获知答案。原来这卢俊义同那林冲乃是师兄弟,都是武学大家周侗的弟子。那周侗总结前人经验,自创了一套河朔大枪,用的乃是丈二长的白腊子枪杆,惯于借力打力,其枪法刁钻怪异,常于不可能之处现杀机,攻防一体,可以说是一套内家枪术。 这等枪术,若是万军之中,更能发挥其所长,处处借力,顺势而为,枪速愈发快捷,令人防不胜防。只不过此枪术对于天赋要求甚高,那周侗也曾担任过禁军教头,将此枪法传下,可能登堂入室者,却仅有卢俊义一人,即便是那豹子头林冲,现如今也仅是初窥门径。 在那《水浒传》中,林冲同人交手,除了那等武艺不达一流之人,其余呼延灼、关胜等,大抵都是平局,其原因就在于此。没有真正融会贯通此术,使得林教头的枪术杀法不够凌厉,防有余而攻不足。 毫无疑问,这等枪术,对付卞祥这般势大力沉的猛将,可谓克星,即便是一力降十会,却也架不住对手四两拨千斤,更何况那卢俊义手中可不止“四两”之力。 这一场比斗,对于卞祥武艺的磨练大有益处,他自出师以来,几乎从未真正与人出手过,缺乏经验是其一大弱点。近些日子也幸好有马氏兄弟经常切磋,方才习得一些窍门。这次同卢俊义的交手,更使其看到了另一番天地,假以时日,将这场比试的要义吃透,相信卞祥在武艺上将会更加精进。 至于马勥马劲兄弟俩,先有卞祥,后有卢俊义,也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加上两人本身资质不俗,真能沉下心来磨练自家武技,对于日后对阵沙场,自然也有一番好处。 可以说,这次柴家庄之行,除了时迁外,其余几人都有收获,即便是我们的西门大官人,也收了一对娇俏可人的姊妹花,亦是不虚此行。 自沧州返程,一路无事,不过十余日,一行人就再度回返阳谷县。在家中不过呆了三两日,这西门庆竟又再度出门,这回却是未带女眷,仅有时迁和马氏兄弟随行,一路南下,径往水泊梁山道上而去。 西门庆不在阳谷的这大半个月,因晁盖等人催的急,已有两趟粮草运上了山,前后相加足有两三万石之数。 这次西门庆亲自上山,倒不是为了对账,那等事也用不着他本人出马,而是因那白盐走私,西门庆倒是醒过一件事来。 想来这梁山水泊足有八百里,更有支脉四通八达,沿水路能够沟通周围七八处州郡。这等便利条件若能利用起来,不论是燕地来的私盐,还是其他商品,都能通过这些大小水道,以最快的速度行销各郡。 更为难得的是,这水泊中一面是水道曲折难寻,不是惯常在此的,难能清楚其中水文;另一面则是因为此处本就是积年贼窝,有梁山一伙的“威名”在外,可以避免许多官府纠缠,其间省却的钱财就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想想后世极为发达的物流快递行业,眼前可不就是一个好机会! 梁山快递! 当一行人见着水泊边朱贵的那间野店时,西门庆脑海里却是冒出这么一个名词。 正文 第29章 水泊梁山 西门庆四人策马立于一处缓坡之上,遥望右手边,一片无边无际的水泊在正午阳光下泛着点点粼光,靠近岸边的一大片密布芦苇,随着轻风微微摆动,水泊中不时跃起一两尾大鱼,落回水面时飞溅起无数莹白水珠,夺目耀眼。 如此景象,哪有半分北地风貌,简直犹如江南水乡一般。在后世,由于河道改流,围湖造田等一系列原因,此地仅余下一处浅水洼地,哪有现在这般壮阔水域。 果然是一处占山为王的绝好去处,若无强劲水师,纵然有十万大军,也难以荡平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八百里水泊梁山。 “大官人,有人来了!” 时迁身法了得,身下马匹刚刚驻足而立,他就如同一只猴子般在马背上单腿直立,撑着一只手遮在眉上,四处瞭望,配上他那一副尖嘴猴腮的神态模样,活脱脱一个孙行者。 此处缓坡距离朱贵开的野店不过两三里路程,以西门庆的眼力,只能模模糊糊瞧见店门外站了几个人,却瞧不清楚到底谁。 “是谁?” “除了上次狮子楼来的那两位,还有一个黄须白脸汉子。” 时迁的这双贼眼可是尖的很,以西门庆的猜测,这家伙的视力简直比后世招飞的标准都要强上许多,更为特异的是,在夜晚之际,寻常人的视力不免有所下降,这家伙却是如同狸猫一般,但凡有丁点亮光,都能看清周围的景物,纤毫毕现。此等夜眼,万中无一,对于时迁这贼祖宗,那还真算是如虎添翼。 西门庆熟读《水浒传》,稍一思量,就知道那黄须白脸汉子正是“旱地忽律”朱贵。 忽律一词,实际上就是后世的鳄鱼,此等凶物在这会儿的北方已经没了踪迹,也只有一些南方水域能够偶尔瞧见,至于后世,则又迁移去了更加靠近赤道的中南半岛和东南亚丛林地区。忽律在地面时,行动迟缓,可在水中,却极为隐蔽凶狠,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往往在瞬间就能致敌死命。 其实朱贵此人同时迁也有些类似,不论在王伦时期,还是现在晁盖当家,都是被人忽略的一位,坐的尽是排名末位的交椅。乃至以后天罡地煞聚首,朱贵的座次也在百名左右。论起来,那林冲上山,若无朱贵前后照应,关键时刻出言相助,林教头恐怕未必能留在山上,其后晁盖等人上山,甚或李逵、戴宗等人,都有受其恩惠。可以说,朱贵其人是一位真正为梁山大业考量却不计较自身名位的好人,在梁山众多杀人如草芥,不分善恶的头领中,朱贵的人品堪称楷模。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乃是梁山情报系统的元老级人物,能够充任这等职务的,莫不是心细如发、眼神老辣之辈,绝对算是一个特殊人才。 “大官人远来是客,里面请!” 四人扬鞭策马赶至朱贵店外,吴用领着阮小二同朱贵两位山寨头领迎上前来,甚为热情。 “劳烦朱头领几位手下啦!” 朱贵店中尚有几位伙计,见着西门庆一行人下马后,纷纷上前接过缰绳,将马匹牵往后院马厩。 吴用等人见西门庆如此谦逊,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传言中的阳谷县一霸,似乎不该如此。 “大官人,时近中午,晁大哥已经领着众兄弟在山寨等候,我们这就进水泊如何?” “客随主便,我等也好趁机见识一番梁山水泊的景致!” 对于吴用的提议,西门庆笑意满面的应下,随即在朱贵的引领下,一行七八人穿过店铺后堂,只见一处长约四五米的木道径直延展到水泊之中。随着朱贵一声嘹亮口哨,不远处芦苇荡中惊起几只水鸟,不过三五分钟,两条小舟一前一后,从那芦苇掩映的水泊中划出,靠在了这处小码头上。 吴用、阮小二同西门庆上了其中一条小船,时迁和马氏兄弟则上了另一条。 这阮小二上船后随手接过船桨,将原先摇桨的喽啰赶了下去。 “大官人坐好了,这兄弟俩打小在这水泊里厮混,这船速可不慢!” 原来另一条小船上划桨的汉子也是山寨头领,乃是“短命二郎”阮小五。 这石碣村的软氏三雄,在水浒中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家中老娘一共生了七个,结果也就他们兄弟三个成人,其余四个尽皆夭折。这等事对于现如今的穷苦人家也算寻常,即便是西门庆这等富户豪绅,因着医疗和卫生水平低下,幼儿的夭折率也是相当高的。 “五弟,跟紧啦!” 阮小二这边船上仅有三个,比阮小五那边少了一人,因此阮小二招呼了一声自家兄弟后,双臂猛一较劲,在船尾摇动船桨,不过片刻,小船就犹如离弦之箭般窜入芦苇荡中。 “好能耐!” 两条小舟在芦苇丛中劈波斩浪,穿梭纵横,极为敏捷,就仿佛鱼儿在水中游弋一般,没有半分凝滞阻碍,惹得西门庆情不自禁高声叫好。 穿过十数里的芦苇丛,眼前景致突然为之一阔,一片宽广无边的水域呈现在面前,极目远眺,只见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横更在水天相交的地方。 “那可是梁山?” “正是!” 吴用捋着额下一道寸须,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西门庆瞧着吴用这般模样,心里却很是鄙夷。说起来这位落第秀才,也就多了那么点机变之才。那智取生辰纲一事,瞧着计划颇为周密,实则破绽多多。 黄泥岗地处济州和东平府交界处,对于晁盖、吴用等人那就是窝边草,这地点选择实在是个败笔。想晁盖这人乃是地方上的保正,兼且本人就是个坐地分赃的私商大佬,在这郓城县黑白两道都是大有名声的人,在周边县出了这等大事,即便白胜那家伙硬挺着没有招供,哪里就逃得过嫌弃。 更为不智的是,晁盖这人还亲自带队,事后也仅是将金银一分了事,没有半分后手,若不是宋江、朱仝两人,只怕这伙人早进了大牢。最终被逼无奈,方才舍家弃业的上了梁山。至于上梁山后,若无林冲同那王伦有矛盾在先,这伙人下场定然更加凄惨。 由始至终,这件事上,吴用等人都是见招拆招,没有半点预见和合理计划,最终能够在梁山上站住脚跟,只能说是三分实力,七分运气。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30章 水陆头领 舟在水上行,细浪翻两旁。 “咚!” 也就在梁山前面金沙滩遥遥在望之际,一条半人长的大鱼突然从西门庆等人所坐的船边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又重重砸回水中,闹出好大动静。 这梁山泊有宋一代,都是绿林众人聚啸之所,周围的渔民甚少来这水泊深处打渔,之前软氏三雄在石碣村,就因为王伦一伙下了禁令,结果只能在水泊周边的水域打渔。正因如此,日久年长后,这水泊深处颇有些体型巨大的鱼类,其中甚至不乏百斤上下的水中霸王。 “大官人,且瞧我等手段!” 在船尾摇桨的阮小二一见这等大鱼,不禁有些手痒,同西门庆招呼一声后,就“噗通”一下滑入水中,整个人仿佛游鱼一般,也就溅起几点小浪花,同刚才那条巨鱼落水时的动静相比,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好俊的身手!” 后世的西门庆可瞧过那等跳水运动员的入水动作,十米高台上一跃而下,水花也就像阮小二这般。可那后世的跳水运动员在进入水中的一瞬间,身体同水面几乎保持一个直角,加上压水花的技巧,方才能做到这一点。而阮小二入水时却是斜斜的窜入水中,其难度可想而知。 “阮氏兄弟三人,自小就在这水泊边厮混,水性甚是了得,现为山寨的水军头领!” 吴用在一旁颇有些得意的介绍道,“前些日子那济州观察何涛带了一营人马来寻我等麻烦,就是他们三兄弟带了石碣村的二三十名渔家汉子给收拾的一干二净,想来大官人在阳谷县也应有所耳闻吧!” 西门庆听得吴用这话,眉头不自觉的轻皱了一下,虽说对方这话说的客气,可背后的意思却流露出那么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的确,上次吴用带着阮小二去了一趟阳谷县,原本依着他的算计,想要在西门庆的手中赚些便宜,将原先王伦手中的惯例给改一改,却不想对方很是精明,最终反而是他自己露了底,一进一出,白白丢了近一成半的利。 这吴用自命智计非凡,那“智多星”的绰号也不过是他平日间的自我吹捧。想他一个东溪村教授稚童的落第穷秀才,武艺又不出众,之前也没什么拿得出的玩意,哪里会有人给他起个“智多星”的绰号。 如此秉性,却在西门庆手上不大不小吃了个哑巴亏,虽说因为两家之间的关系,吴用没法明着针对西门庆,可暗地里搞点小动作,却是有的。 对于晁盖这一伙人,特别是其中的吴用,西门庆来水泊梁山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这些人物可不是后世对等的商业谈判对象,那是习惯了拿刀子说话的凶人,当初在阳谷县,自己占了地主的优势,事情本身又是对方有求于自己,方才使得自己占据了上风。 至于这一回的事情,虽说在西门庆的构想中,大家合则两利,可毕竟是自己主动登门,对方手里占据了水泊梁山这一垄断性资源,事情只怕就不是那么好谈的啦。 “嘭!” 也就在西门庆同吴用在船上虚与委蛇之际,一道暗青色影子从水中跃出,狠狠砸到船板上。 “大官人,等会儿上山且拿这尾青鲤下酒!” 声音从船尾处传了上来,西门庆循着声音回头一瞧,只见一身湿漉漉的阮小二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船。 这回西门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只是朝那阮小二微微点头笑了笑,之后转过头往远处的金沙滩上眺望,对于那条还在船舱中扑棱的大青鲤,却是连眼都不曾张一下。让一旁正得意洋洋,想要炫耀一番的吴用一时间有些愣怔,嘴巴张了张,硬生生将下面的话给压了回去。 金沙滩上,以晁盖为首的一众山寨头领自然不知道,船上西门庆同吴用之间已经有了一番小争斗,见着西门庆一行人下了船,纷纷迎上前来。 “素闻大官人是一等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晁盖满脸虬须,一张紫棠色的脸庞犹如刀削斧凿一般,线条很是硬朗,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那身板,堪称虎背熊腰,身材算是较为匀称的西门庆站在他的身边,旁人瞧来却是如同瘦麻杆一般。 这般模样,加上声如雷震的大嗓门,这晁盖还真是不负那“托塔天王”的绰号,想象这等人物举着那数百斤重的石塔,绝对堪称气势豪雄。 在那《水浒传》中,这晁盖最终被宋江架空,临终之际留下的遗言虽说给那位黑三郎找了些麻烦,可最终还是被其成功上位。 原本西门庆对这位只闻其名的“天王”心里存了几分轻视,可现在看来,对方这等气势,在绿林中也算得上大哥级的人物,若无那宋江上山后自成派系,只怕晁盖此人所成就的事业未必弱于王庆、田虎之流。 “晁寨主及众兄弟亲自出迎,实在是太过客气啦!” 西门庆同晁盖打着哈哈,眼光在其身后扫了一遍,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相比于一众绿林人物,位列其中的林教头就仿佛鹤立鸡群一般,衣着整肃,仪容不俗,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苦闷之态,使得整个人的气质略显木讷。 的确,这林冲原本生活也算小康,家中又有**美眷,性格上又不是一心往上,功名心甚重的人物。只因那高衙内瞧见其妻张贞娘,动了淫心,结果被流放沧州。即便到了那等地步,这林冲亦是强自忍耐,不曾起过落草的心思。奈何陆谦等人犹自不肯放过,一路追杀到了沧州,最终在那山神庙的风雪夜,林冲怒而杀人,方才绝了退路,最终逼上梁山。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林教头吧!” 同晁盖打过招呼后,未等其介绍一众头领,西门庆就走到林冲面前,脸上带出几分笑意道,“前些日在柴大官人庄上,在下有幸遇见林教头的师兄卢员外,那河朔大枪着实厉害!今日再遇周老前辈的传人,实在是荣幸之至!” 正文 第31章 京东盐利 梁山,聚义厅。 似乎每一处贼窝,甭管规模大小如何,总有一处头领聚集议事或宴饮的屋子被统称为聚义厅。例如那鲁智深落草的二龙山,山上宝珠寺的正殿就成了此处山寨的聚义厅。 此时的梁山聚义厅,规模不大,其实不过是打横的三间青瓦房,其中的隔墙被全部打通,正对大门的地方依着山寨头领的数目和座次摆了几张罗圈椅,最上首正中的则是山寨之主晁盖的位置。至于四周边角的地方,堆了一些鼓锣旗仗等杂物,显然此处还作为山寨的杂物仓库。 这般景象同西门庆印象中的梁山聚义厅可谓差之千里,没有半分群雄毕至,豪气凌云的气势。 为了给西门大官人接风洗尘,此刻的厅中已经摆下了足够的条案,一应酒水菜肴被置于案几之上,瞧着甚为丰富。只不过这些菜肴落在西门庆眼中,却颇显粗糙,比之柴家庄那等精细膳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不说,现今梁山上的这伙人,出身稍好一些的就只有晁盖和林冲两人,一个是乡下土豪,另一个也仅是东京汴梁小康之家的人物,实在是说不得有多少底蕴,这等大鱼大肉,足食饭饱恐怕已经算是他们眼中的好日子啦。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虽说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可架不住后世那等五花八门的烹饪方法和各类繁杂的工业化调味品,那舌头自然要比晁盖这些人挑剔许多。现如今的西门府中,原本的厨娘早就成了打下手的,西门庆特意请人从东平府最好的酒楼挖了一名大厨回来。饶是如此,这家伙还时不时搞些新式菜肴,让后院一众妻妾丫鬟大饱口福,连带着时迁等宿在西门府前院的手下们也时不时能尝尝鲜。 也就是西门庆家大业大,而且在家中又是他的一言堂,他这般折腾也没有人敢于反对。那吴月娘心底虽说觉得如此注重吃食太过奢侈,可西门庆在这位大娘心中积威甚重,先前西门庆在外面眠花宿柳,一个月倒有二十天不着家,她都不敢言语,现在仅仅是在吃上面多讲究一些,自然更不会多话,徒惹他不高兴。 由于西门庆算不得江湖人物,双方是合作关系,因此今天晁盖也没坐到他的寨主位置上,双方左右分列,分宾主落座。 “这次多亏大官人帮忙筹集粮草,实在是解了山寨的燃眉之急,晁盖感激不尽!” 不比吴用那般拐弯抹角的心思,晁盖却是爽快许多,开席后就猛灌了三大碗,算是表达了谢意。 “晁寨主真是痛快人!” 西门庆当下也不犹豫,端起自己面前的海碗也一口气下去三碗,倒是让对面一众山寨头领颇感诧异。没想到这瞧上去没有半点江湖习气的西门庆,竟也有这等海量。 其实这时代的酒,那度数都不及后世的啤酒,在后世之时,这家伙就是同学中出名的酒桶,来到这个时代后,这几个月里也将酒量练出来了。那时迁以及马氏兄弟平日里都曾同其吃酒厮混,自然知道内情,脸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西门庆这般做派可是对了一众绿林人物的胃口,原本略显拘束的气氛,随着双方老大的三碗酒下肚马上热烈起来,不一会儿厅上就是吆五喝六的划拳劝酒之声,更有那好赌的阮小五,竟扯着时迁径直在酒桌上论起了赌经。 西门庆自然知道此等绿林人物的性情做派,早就见怪不怪,由着手下几人同山寨上的一众头领厮闹,自己却同晁盖吴用两人闲谈些江湖轶闻。 众人这般笑闹了半个时辰左右,彼此渐渐熟络起来的西门庆方才同晁盖吴用两人提及私盐的勾当。 现今大宋一年在盐茶两项的收入就有八百万余贯,由此可见其中的利润是如何惊人,晁盖原本是郓城县坐地分赃的大佬,自然知道贩卖私盐的利润。更何况这次是柴进牵头,由燕地直接拿到的第一手货源,到了西门庆手中,方才算是第二手,这利自然比之寻常盐贩子要厚了许多。 “大官人,这盐利甚厚,奈何我这水泊周边俱是渔上人家,纵使人人用我等的燕地白盐,这数量却也没有多少!” 刚刚听闻这桩买卖,晁盖不由双眼一亮,若是山寨有这么一个日常进项,对于山寨的发展自然大有好处。可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所能控制的市场实在是小了一些,而且还都是比较低端的,纵使敞开了卖,一年下来,估计也走不了多少量。 “晁寨主占着偌大的水泊,若仅仅是做那寻常的私盐贩子,岂不浪费!” “大官人,可是有甚好主意?” 一旁的吴用脑子自然要比晁盖好使些,听了西门庆这话,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抓到点什么,可具体如何,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说起来,这宋代已经算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中商业氛围最浓厚的一个朝代,可同后世那等全民皆商的情形比起来,却还远远不如。对于那等生意上的事,吴用这落第秀才更是缺乏见识,纵然脑子好使,若无人提点,也绝然难以明白其中关窍。 西门庆见晁盖吴用两人已然动了心思,不由站起身,将两人引至聚义厅外,对着山下烟波浩渺的水泊挥手画了一个圈道:“这八百里水泊,水网密布纵横,以那舟船之利,交通京东两路十余州郡。有这等地利,加上梁山一众好汉的威名,少了各地关隘的盘剥,那燕地白盐行销京东两路,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可那销盐之法?” 晁盖还没转过弯来,一旁的吴用却是大笑数声,对着自家寨主解释道:“以西门大官人的能耐,既然能办成十万贯金银的买卖,对于这白盐的销路,自然不在话下!” “我们两家,一行一销,相辅相成,只需一两年时间,京东两路盐利,将尽为我等所有!” “大官人好气魄!” 这等大利放在眼前,吴用原本的那点小心思顿时泯灭无踪,应对之间不由放低了几分。 正文 第32章 称兄道弟 在西门庆的谋划中,这次的私盐买卖不过是冰山一角。想那后世物流业的发达,不仅创造了无数的就业岗位,也带动了商业的飞速发展,“想要富,先修路”可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在现今这个时代,纵然西门庆家财巨万,可修路这事也不是他能做的,况且如今的陆上交通主要依靠畜力,很是落后,再加上各地多如牛毛的关卡和贼寇,使得陆上运输效率极为低下。 相比于陆路运输,水运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物流通道,不提每年由全国各地输往东京的巨量物资都要走运河水路,想那江南地区之所以赋税甲于天下,就因为靠着便利的水路交通而商贸繁盛。 只不过想要将西门庆设想中的商业物流计划完全实现,现在还欠缺一些条件,而这次的私盐买卖就是一块铺路石,通过这次的运作,将一应关节打通,也让西门家的商业架构同水泊梁山这个未来的物流团队锻炼一些经验,减少以后扩大规模时可能出现的差错。 论起揣摩他人心思,陷人以罪这等勾当,对于吴用而言那是一步三计,轻松至极。可眼下西门庆所构想的商业模式,却不是吴用这等人单凭一点机灵劲就能明白的,纵然西门庆将整个运作方式一一详细介绍,到最后,这位“智多星”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不用说晁盖这等斗大字不过识得七八箩筐的半文盲啦。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阻挡双方的合作,即便西门庆所描绘的前景只能够实现十分之一,那也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远比梁山上众人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强。毕竟水泊周边基本上都是贫苦人家,而那等乡间大户,家中也是豢养护院打手,加上本乡本土的乡民助阵,梁山一众人等即便能打下来,其损失必然也是相当惨重。更不用说还有独龙岗三庄这等实力强悍的土豪,以现在梁山不过三四百名衣甲不全、兵刃不整的喽啰兵,若真打上门去,恐怕还是给人添菜的可能性比较大。 有了这么一桩大利是,双方无疑结成了利益同盟,假以时日,梁山必将成为京东两路最大的一股绿林势力,而有了这么一股势力护持,在山东这块地盘上,相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贼人敢打他西门庆的主意,若是有人要跳出来,不用他说话,晁盖一伙人就得上赶着灭了对方。 谈妥合作之事,三人再度回返聚义厅上落座,彼此间推杯换盏,比之先前又亲近了许多。 “西门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招呼,我晁盖这一帮都是义气兄弟,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下眉头!” 不过三两句,这晁盖就已经拍着西门庆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 “晁大哥说这话,兄弟我倒是真有件小事拜托!” 没曾想西门庆还真有所求,那晁盖满是酒意的脸上不由微一愣怔,随即大笑道:“没说的,兄弟的事就是我晁盖的事!” “晁大哥在这山东绿林道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方豪强,想来消息灵通,兄弟我想打听一个人的行踪。” “找人啊,这事简单,我家朱贵头领管着山寨探哨一应事情,这山东绿林道中的事,只怕他能知道一半。只是不知道兄弟打听这人是不是道上的人物?” 这晁盖自打上了梁山坐了这寨主之位后,这手底下也算是人才济济。训练喽啰兵有林冲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水军有阮氏三雄,至于打听消息则是“旱地忽律”朱贵,至于出谋划策则有吴用和公孙胜两位。可以说,他这位寨主的日常任务就是同众位兄弟打好关系,维持山寨新旧势力之间的平衡。这一点,由于林冲在一开始就站到了晁盖这边,那杜迁宋万以及朱贵三人倒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整个山寨也算是渡过了火并王伦后的危险期。 “大官人要打听的那人可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 一旁的吴用倒是立即反应过来,这武松自从在景阳冈上精拳伏虎后,在绿林道中也算是名声鹊起,特别山东一地的绿林人物,莫不知打虎武松的名号。至于其后西门庆同那潘金莲的事,在整个阳谷县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虽说那晚深夜武宅中的一番厮杀甚少人知,可其后武松被官府通缉亡命江湖的事,只要是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自然能够猜出几分背后的实情。 当日吴用同那阮小二前往阳谷县之前,曾经专门找了朱贵打听西门庆的事,这等轰动十里八乡,兼且带些男女私情的传闻哪里能瞒过那心细如发的朱贵,自然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不离十。因此这会儿吴用刚听了开头就猜着了,可谓心中雪亮。 “打虎武松,那可是好大的名头,这等好汉……” 对于武松,晁盖这样爽直性格的绿林大豪自是喜欢,可嘴里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吴用截过了话头。 “那武松虽说也算条汉子,不过既然得罪了大官人,那就等于得罪了我们梁山!” 吴用说完这话,立即转过头对着下面还有几分神智的阮小二道,“立即派你手下的兄弟下山一趟,就说西门大官人有要事相商,请朱贵头领速速上山!” 这朱贵掌管梁山的消息探视,同时又要接待那等前来投奔梁山的江湖汉子,因此平日里都驻守在李家道口的那间野店中,等闲难得回山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亲自走一趟,准保误不了大官人的事!” 这会儿阮氏兄弟已经醉了两个,只有老大阮小二因为性情较为稳重,还不曾醉的稀里糊涂,朝着西门庆遥遥一拱手,当即转身,大步流星出了聚义厅。 “晁大哥,小二兄弟醉成这般模样,还能划得船吗?” “西门兄弟尽管放心,我这位水军头领酒量甚豪,到那水泊中洗把脸,铁定精神百倍,这次空舟出水泊,相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载那朱贵兄弟上山来,兄弟尽可放心,稍安勿躁!” 晁盖这时候也醒过味来,敢情这西门庆同那武松有仇怨,幸好刚刚自家军师拦的快,不然自己这嘴巴还不定秃噜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起来,晁盖这般信重手下,兼之其豪爽大度的性格,也的确当得这梁山之主。只可惜后来的那位深悉厚黑学的宋江,拉拢人心的手段更加高超,其间更是将吴用此人拉入他的阵营,最终造就了晁盖的悲剧。 正文 第33章 弱肉强食 一部《水浒传》,满篇都是忠义无双,可若是扒开了细细剖析,梁山上那一百单八将,又有几人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磊落英雄。 若是依着后世那本书中所述,这武松应该算是绿林中的一条好汉,像晁盖吴用这等绿林中人,遇见其生死仇敌西门庆,那定然要同仇敌忾,将其千刀万剐,剖腹挖心做了那“醒酒汤”不可。 现实却是南辕北辙,绿林中所谓的义气为先也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就如同这些强人口中常言的劫富济贫,又是劫得谁家的富,济得哪家的贫,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做那等杀人放火、抢劫勒索的勾当。 后世的小说家言,若是有心人真能瞧仔细了,就能发现有多少春秋笔法,湮灭了多少隐藏在背后的真实故事。 晁盖吴用等人现下的反应,瞧着似乎有些站错了边,其实却是最为合情合理的应对方式。 试想这等落草为寇的强人,纵然有些是受不得官府逼迫而走上了这条路,可在这等绿林人物的行事准则,扒去一众光鲜的外衣,剩余的内里却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小股贼寇劫夺商旅,实力强悍的贼寇火并同道,一旦成势,朝廷则派遣官军予以剿灭,若是剿灭不得,又行那招安之事,由匪变官。 如此一个由白转黑,又从黑转为白的过程,能有几人还保持那份赤子之心,纵使有那么一两个异类,在这等实力为尊,强弱定生死的险恶环境中,只怕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单就这一处水泊梁山,就前有王伦,后有晁盖,前者是因为实力孱弱,后者则是因为阻了同伙的进身之阶。不论是实力抑或性格,但有分毫软弱之处,在这绿林之中就活不久。 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对自己的生死尚且置之度外,就更不用说是他人的性命。 想那《水浒传》中的四大寇,宋江受了招安另当别论,单就剩余的三人,真正能成事,有些新朝气象的,唯有江南方腊,剩余田虎、王庆两人,纵然同样竖起了反旗,面南称君,也脱不了山野草寇的习气。 宋江在征讨这两人时,其手下大将多有投降,哪有半分气节,只因在他们眼中,田虎、王庆的势力依旧是绿林豪雄,若是抵不住官府征剿,投降自然是顺理成章。而那江南方腊则不同,以底层百姓为起事基础,因此将士皆用命,纵然力不能抗,也要与敌同归于尽。究其原因,就在于方腊一众人将自己同大宋并立两国,即便事有不济,也当以身殉国,绝不奴颜卑膝以事敌国君主。 晁盖等人究其根本,现在还仅是一伙贼寇罢了,同西门庆有了利益瓜葛,双方自然是站在同一边,那武松纵然是位真豪杰,在晁盖等人看来也不过是阻了自己财路的绊脚石,定然要想办法将其搬开。 西门庆在聚义厅中等了都不到一个时辰,那阮小二果真就领着朱贵上了山,一路行色匆匆的进了聚义厅。 听闻西门庆打听武松的下落,那朱贵稍稍思忖了片刻,随即回道:“这武松自打惹了官司后,山东道上就再没听说过他的行踪,依在下的猜测,只怕此人已经离开山东投往他处啦!” 虽然先前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过现在得了这么个结果,心里还是存了些许的失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武松始终是西门庆的一块心病,一日没有将其除去,总觉得不安心,实在是那一晚武松的充血双瞳太过骇人,直到现在,西门庆还时常在梦里看到那双眼睛。 以这朱贵的能耐,既然他说武松有可能离开山东地面,那这种可能性就不会小,毕竟武松当日离开阳谷县时断了右臂,伤势甚重,若无人援手,肯定曝尸荒野的结局。 西门庆先前也曾利用官网的关系,将那段时间整个东平府的无名尸体做了一番调查,却没有发现一具与武松体貌相符的,显然此人并没有伤重不治。 现今结合这两处消息,以西门庆的判断,这武松即便还留在山东地面,显然也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藏着,等闲不会再回阳谷县找自己的麻烦。 暂时算是安心了,兼且众人也厮混了许久,酒足饭饱后,连那晚饭也一并省了,各人都准备散场。 聚义厅上的众位头领喝得都不少,这时候除了后来的朱贵同阮小二,以及一直在等消息的西门庆和吴用这四人外,其余人尽皆醉眼朦胧,脚步虚浮,更有那阮氏兄弟剩余的二人以及刘唐,林冲,很是干脆的都喝趴了。 身为地主的晁盖这会儿也有了**分醉意,大着舌头同西门庆打了声招呼,之后在两名喽啰的左右搀扶下回了自家住所。 梁山占地甚广,现今山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百人,各头领在寨子里都有自己的独门小院,尚算清醒的吴用则领着西门庆几位客人绕过聚义厅,沿着一条石板山路往后山走去。 后山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势上建了几间小院,吴用指挥几名喽啰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时迁和马氏兄弟安排在其中一处院落后,却是领着西门庆往一处相距不远的崖壁走去。 绕过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个岩洞突然出现在眼前,洞口处有两名手执利刃的喽啰看守,见到吴用过来,赶紧躬身行礼。 “大官人,里面请!” 站在洞口往里面瞅,距离洞口不过四五米处有个转折,再里面的情形自然瞧不见,不过侧耳倾听,隐约间却有女子的声音从岩洞深处传来。 随在吴用身后亦步亦趋进了岩洞,转过那道弯,一个长宽都在二十余米的岩洞大厅被一道木制栅栏隔成里外两处,俨然是一处私牢。 粗如儿臂的木制栏杆直达岩洞顶部,栏杆之间不过一掌宽度,洞内还有一名小头目守在牢门外面。 牢内铺有干草,十几名年轻女子或坐或卧,其间还有两名女子正相互扶肩抽泣。 “去把那两名女子带出来!” 吴用一指那两名正自哭泣的女子,那名小头目赶紧拿出钥匙开了门,挥着手中一柄朴刀将两名女子押了出来。 “这对主仆据说是官宦人家出身,前两日刚被手下人劫上山的,俱是处子,权且当做山寨众头领对大官人的一点心意。” 正文 第34章 我为刀俎 勿论山寨聚义厅这名字是何等的堂皇,只这后山这一处岩洞,就可知这绿林好汉,同那山下欺压良善的官府也是相差仿佛,只不过官府借由朝廷的大义名分,没有绿林中表现的这般直白。 西门庆上山之前也没想到,这山上还能遇见这等事情,可细想来,却也是正常。 在这山寨中,各色人口足有七八百人,其中的男子青壮至少占据了八成左右,剩余的两成人口,大都是山寨头领和一些小头目的亲眷。 如此数目的青壮男子聚在这山上,干的有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杀头买卖,时日久了,那性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没有一定的驾驭手段,真正下山劫掠的时候,这些喽啰兵哪还会有半分约束,恐怕早就成放了缰绳的野马,各顾各人的混抢一气。毕竟,当山贼也得分工明确,有放风瞭望的,有外围堵截的,还有亲自上阵的。 回来的路上,见着西门庆面上有些不解,那吴用倒是帮着细细解说了一遍。 现在这梁山大寨,大都是单身男子,即便是晁盖这些头领,成家的也不足一半。为了约束部下和鼓舞众人的士气,山寨将下山虏来的年轻女子集中在一起看守,凡是立有较大功劳的山寨中人,都可在这里挑选一名女子作为自家眷属。而那等被挑走的女子也顺理成章作为山寨的一份子,一般都在伙房和浣衣房帮忙,平日里都会有一份口粮。当然,至于这些被分配女子的个人意愿,却没人会去关注。 若是依着西门庆刚刚穿越那会儿的想法,这山寨一众头领也算是山上的特权阶级,有这等“福利”,应该没那么多打光棍的。不过随着他同卞祥、马氏兄弟这等江湖人物的接触,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在这个时代,习武之人大都不愿过于频繁的行房,只因为武人都认为精血乃是身体根本,若是房事频繁,会过多的消耗体内阳气,进而损伤五脏六腑,在那武学上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的进益。 正是因为这个缘由,现今西门庆收拢到手下的卞祥等人,也只有一个出身盗门的时迁有了妻眷,其余几个情愿去那等勾栏瓦舍厮混,也不愿意娶妻成家。 说起来,这对主仆原是吴用自己瞧上的,想他一个乡村的落第秀才,这等官宦人家出身,能够诗词唱和的女子,正是其心目中的良配。 只不过这次西门庆上山送来那么一条富贵财路,算是解了山寨未来发展的桎梏,那晁盖刚刚离开聚义厅前特意嘱咐了一句,吴用思来想去,以西门庆这等豪富出身,也只有这对主仆还能送的出手。 吴用毕竟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只从他能同晁盖在那黄泥岗上一道劫了梁世杰送给蔡京的生辰纲,就知道这厮胆大包天。在吴用眼中,这对主仆虽说难得,可只要山寨以后兵强马壮了,随便打破个府县城池,还愁没有好女子。 西门庆可不清楚那吴用这回也算是“忍痛割爱”,只是领着两个女子回了吴用特意给他安排的一处独立小院落。 这对主仆被劫上山来的时候也已被人告知,这处山寨是八百里水泊中的一座孤岛,她们两个弱女子既然进了这贼窝,那是断然逃不出去的。若是还想着活命,那就得老实听话,前天主仆俩在那岩洞中,可是亲眼瞧见一名不愿屈从的年轻女子被山贼细刀割肉的慢慢炮制,直折磨了整整一天,最后还剖了肚子,取了那新鲜心肝做了一道醒酒汤。 其实,那《水浒传》中颇有几分人性的朱贵,对待普通过往行商也是如此手段,只不过比起揭阳岭上的李立,稍稍还存些天良,求财为主,害人也不过就是顺手而为。 院落不大,一处正厅,后面则是一处布置简单的卧房,正厅前院有个小院子,左右则是厨房和浴室。这等规格,同西门庆自家相比自然差了许多,不过在这梁山上,能有这般条件已经算是不错了,时迁和马氏兄弟那边睡得可是大通铺。 “你们俩去烧些水,我要洗澡!”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习惯洗热水,兼之这梁山四面环水,即便此刻正是盛夏时节,可傍晚时分,气温还是有些低,真要让他在室外洗凉水,说不准还得感冒。 这主仆两人身上衣裳还算齐整,只不过在那岩洞里被关了几天,显得有些精神萎靡。这会儿被西门庆领进了这处院落,想着这几日最为害怕的事情即便变成现实,心中羞怒难明,只觉得眼前这个容貌很是俊俏的男子简直比恶魔还要恐怖。 “烧,烧水?” 其中一个稍高,衣饰明显好许多的女子一张嘴就有些磕巴,显然被西门庆这话吓着啦。 “奴婢愿意服侍大王,求求大王,饶了我家小姐吧!” 旁边一个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拦在了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了西门庆面前,不断磕头哀求。 西门庆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洗个澡,就闹出这等事情,不过转念一想才明白,在那等富贵人家,主人洗澡时一旁侍候的婢女都是仅着贴身小衣,甚至有些干脆就是赤着身子,主人若是来了兴致,在那高高的浴桶旁边提枪上马也是正常。 当然,这等香艳故事,西门庆也不是没经历过,只不过服侍他的都是潘氏和春梅两人。上次西门庆从柴进庄上回来,原本小别胜新婚,却不想吴月娘正巧来了例事,或许是不想西门庆又宿到潘氏的房中,因此让自己的通房丫鬟做了替补。 穿越过来已有了一段时间的西门庆,这会儿也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后院生活,既然是吴月娘这个大妇主动安排的,西门庆也就欣然接受。即便到了后世,若是有西门庆这等家财的,哪一个外面又干净的了。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一个藏在地下罢了。 现在瞅着这么一个小丫头玩命一般的拿脑袋往地上磕,西门庆倒真有些手足无措,劝解了两句竟没反应,忍不住道:“再不起来,我就拿你做了那醒酒汤!” 正文 第35章 事到临头 西门庆不过是随口秃噜出来的一句玩笑话,却是吓得两个娇柔女子当场噤声,身子犹如雨中的鹌鹑一般,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两张小脸更是一片煞白,没有半分颜色。 那等剖腹挖心的惨烈场景想来对于这对主仆而言,那是先前做梦也未曾见过的,简直如同佛家所说的阿鼻地狱一般,印象深刻这般形容都算是轻的,只怕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西门庆也被这等阵仗搞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论是后世还是在这大宋朝,在哄女孩子方面的经验,他还真就是一个白板。 “你,你们俩……” 想上前将两只“小鹌鹑”从地上扶起来,可又怕再吓着这俩丫头,这等重不得、轻不得,实是叫人左右为难。 见两女始终跪坐在地上,埋着头,消瘦双肩轻轻抖动着,压抑的哭泣声时断时续,若是不知道的人从外面经过,只怕还以为里面办丧事呢。 今日在马背上奔波了一个上午,之后又在这梁山聚义厅前后灌了三两斤村酿,纵然这等村酿度数极低,可架不住量足,这会儿西门庆开始感觉自己脚底有些虚浮,两个太阳穴亦隐隐胀痛。 “别哭了!” 西门庆被这两个丫头哭得有些头疼,加上酒劲上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凶蛮,加上本就略显阴鸷的气质,这一声喝倒是真止住了两个丫头的哭声。 “这里是梁山,是贼窝!你以为是自己家啊?”西门庆这时候被酒劲冲的有了七八分醉意,连连干呕了几声却吐不出来,肚腹难受得厉害,这语气哪里还好的了,带着七分酒意,三分怒气道,“大官人家里有得是娇/妻美妾,还耐烦你们两个!现在我要洗澡,如果你们俩不想再回到那处山洞的话,就赶快去烧水!” “是!是!” 个子稍高一些的那名官宦女子倒是从西门庆刚才这话里听出点其他的意思。 想这梁山上都是一众打家劫舍的贼人,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头领,也大都是目不识丁,只知恃凶逞强,满嘴的村野粗话,哪一个会自称“大官人”。况且西门庆明言自己家中有“娇/妻美妾”,更不似落草为寇的强人。 其实刚刚在那处山洞中时,吴用也曾以“大官人”称呼西门庆,只不过那会儿主仆两人刚刚离了被囚了三四天的监牢,满心忐忑,根本就没注意到吴用和西门庆之间的谈话内容。 答应两声后,那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拉起犹自坐在地上的那名小婢女,一前一后出了厅门,往院子左侧的那间厨房碎步跑去。 厨房外间院子的一角中有一只半人高度的水缸,其中盛满清水,两个丫头进了厨房后,较小的那个在里面生火,大一些的则提着一个木桶从那口缸中取水。 那木桶犹如成年人环臂一般口径,四周以铁箍绑缚扎实,分量着实不轻,瞧着这么一个空桶也至少有四五斤的分量,若是装满水,只怕能有二三十斤。 这女子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论女红刺绣乃至于琴棋书画,定难不倒她。可现如今这等粗使仆妇干的活计,显然是有些为难。 这会儿西门庆也出来正厅,只觉得眼前景物有些重影,走不了两步就靠在门边的墙上,等见着那女子双手提着一桶水,走一步晃三步的模样,这头就更晕了。还没等那女子走进厨房,西门庆这边突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股子酸臭味道涌上喉咙,“哇”的一声,将那中午乃至下午吃过的东西混着酒水都吐了出来。 “大官人。” 也就在西门庆一手扶墙,一只手伸进嘴里抠着喉咙干呕之际,一个柔糯如水的女声在身旁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纤细的女人胳膊,将西门庆那只扶墙的手搭上了肩。 原本承托重心的手臂搭在了一个娇柔女子身上,正值盛夏,这女子身上又是穿着丝绸衣物,这般接触,即便隔了一层,西门庆也能清楚感觉到这女人身躯的娇柔。最为怪异的是,这女子在监牢里关了三四天,身上不但没有异味,倒有一类若隐若现的暗香萦绕周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处子体香? 肠胃一清,西门庆的神智也随之恢复了几分,忍不住拱着一张臭嘴,撑着脖子在那女子的脖颈后面深嗅了一下,顿时让这女子脸蕴红霞,一对小巧剔透的耳珠更是嫣红如血,煞是动人。 也是前些日子在自家后宅厮混惯了,虽说没真个放浪形骸,可也不再是后世的那个纯情大二男生。此刻两人贴在一块,西门庆这才瞧清楚眼前女子的身段容貌,虽比不得家中潘氏那等媚骨天成,可一张小脸颇为精致,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一双眼睛,明眸善睐,就仿佛能够说话一般。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 没来由的,西门庆此刻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原本西门庆未必将这对主仆放在心上,纵然是因为初解人事,进而有些沉溺其中,可也不是那般随便之人,至于真正随便起来是不是人的问题,西门庆自己也不甚清楚。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西门庆现在尚有两三分醉意,这会儿醉眼瞧美人,又是那般特别的一双如水秋泓,含羞带怒,七分委屈中又带着三分忐忑,其中情况,不一而足,瞧得西门庆竟有些痴了。 情知身边的男人对自己起了兴致,原本心底尚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等到将西门庆扶进浴房时,一转身,随着身上衣衫滑落肩头,精致脸颊上两行泪水亦随之坠下。 这会儿西门庆整个人已经滑进浴桶,只留了一个肩头和脑袋在水面上,那女子脸颊上的泪水滑落,倒有那么一两滴就落在他的肩上。 “你出去吧!” 一双正准备搭上男人肩头为其按摩的纤纤素手,在一瞬间僵在半空。之后,女子从衣架上取了自己的衣衫,慢慢退到门口,一直将浴室的门关在身后,女子仿佛犹在梦中。 房间里,西门庆摇头苦笑,那等霸王硬上弓的事,只要是个男人,想来着实刺激,可事到临身,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行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36章 知府千金 水泊梁山毕竟不是游玩之地,论起生活条件,比之家中多有不如,既然那山寨晁盖等人议定了日后的一应规程,西门庆自然也不愿意多加逗留,第二日一早便要回返。 晁盖吴用等人苦留不住,便一路送下山来,直到金沙滩上方才拱手作别,至于昨晚那对躲过一劫的主仆二人,自从今日西门庆起床后就随在一旁服侍,其中拥有一双翦水秋瞳的女子,出乎西门庆的预料,其体贴入微之处,更甚于家中妻妾,同西门庆心目中的官宦小姐迥然不同。 其实,这倒是西门庆想差了,官宦人家的小姐未必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毕竟服侍丈夫也是一名大妇的必修课,而衣食两项更是其中关键。 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 早晨宿醉之后的头疼欲裂,在饮了一碗醒酒汤后立时感觉舒服许多,连同之后略显素淡的清粥小菜,也使得西门庆空了一晚上的肚子舒服许多。 后来从那小婢女口中获知,这些吃食竟然都是他家小姐一手烹制的。为了那碗醒酒汤,她竟然一个人跑去位于山寨前面的伙房特意要来了一尾鳙鱼,更是让西门庆大感意外。 不用说,之所以这般,想来是那女子感激自己昨晚没有让其侍寝,保住了她的名节。 这次离开梁山,众人坐的乃是一条大船,据说是上次济州观察何涛进剿石碣村时的座舰,足有十余米长短。 如此大船,操舟的汉子就有六个,虽说比不得昨天进水泊时的速度,可胜在一个“稳”字。由于船上有西门庆的“家眷”,因此时迁同马氏兄弟就在船头置了一席,围拢在一处厮闹,船舱则留给了西门庆同那两个小丫头。 “等再过一个时辰,这船就得靠岸,现在总该让我知道你们主仆二人是何身份了吧!” 离了梁山,对于两女而言也算是暂脱牢笼,可下一步如何安排这两女子,西门庆这会儿也没什么主意。 若是这俩女子只是普通村妇,到岸后放了两人,或者直接使人送回家去,都不成问题。可那吴用曾有提及,这对主仆乃是官宦人家出身,现如今又瞧见了自己同梁山众位头领在一处称兄道弟,其中不免存了隐患。 因此,在做出决定前,西门庆必须了解两女先前的身份。 “小女程素卿,家父程万里乃是东平府新任知府。” 这丫头一句话,差点没让西门庆把手里一盏茶盅当场扔出去。 敢情这位就是惹得“双枪将”董平反上梁山的知府千金,现今细细瞧来,其婉约清爽的气质,配上一双动人眼眸,的确算得是一难得的美人。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西门庆方才斟字酌句道:“既然是知府家的千金,那上岸后,我就着人将你二人送往府城。” 一旁的小婢女一听西门庆这话,一张笑脸顿时笑开了花,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多谢大官人美意,不过素卿既然被这梁山掳掠上山,就没想着再回去玷辱家门,只愿大官人能收留我主仆二人,以后为奴为婢,回报大官人的恩德。” 程素卿神色间有那么一丝挣扎,不过最终却还是同身边的婢女一般跪在了船舱之中,说完这话后,只低着头,再无其他言语。 “小姐,你,你怎么……” 在这小婢女想来,自家小姐贞洁未失,只要回去依然是知府千金,而自己也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却想不到小姐竟然不愿回府,这丫头的小脑瓜子一下子糊涂了,嘴里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好个聪慧的女子! 若是先前程素卿面对自己的盘问砌词扯谎,即便做的再自然,但凡瞧出丝毫,自己就极有可能起疑。现今程素卿不但对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甚至连带着也表明了态度,将西门庆可能的杀心降至最低的程度。 这还真是个麻烦! 东平府的知府,那可是五品的大官,即便西门庆交游广阔,这等人物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都说破门县令,灭门知府。以那程万里的身份,如果得知西门庆同梁山贼寇有所勾结的话,只怕就得惦记上他的巨万家财,到了那等时候,西门庆纵然垂死反击,料想也不是其对手。到了那等时候,自己少不得去那流放重囚的沙门岛走上一遭,至于月娘金莲以及一众婢女家人,也将是没入官妓的悲惨结局。 一念至此,刚刚隐伏下去的杀心猛然迸起。可毕竟不是梁山这等拿人命当草菅的草莽人物,西门庆这会儿脸上神情不断变幻,显得颇为狰狞,若不是这俩女子都俯首跪在地上,见到这等修罗样貌,只怕吓的不轻。 “知府大人的千金,给我这等腌臜人物为奴为婢,岂不折煞了我!” 内心挣扎了许久,西门庆思及家中贤妻美姬,还是暗自咬牙下了决心。 为了挣出这条命,自己连武松那等真正厮杀汉子都敢一搏,眼前两个弱女子,着实抓住了自己的生死把柄,若是一时妇人之仁,只怕日后难有结局。 脸上勉强带出几分笑意,西门庆上前想要扶起犹自跪在船舱底板上的程素卿,却不想后者却犹如见着吐信毒蛇一般,身子猛的朝后一缩,跌坐于地,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绝望,没有一丝血色,秋水双瞳更是泪光盈盈,凄惶无措。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竟然从自己的几句话里就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见对方料中自己的心思,西门庆这会让也装不下去,颇为尴尬的抽回双手,长叹一声道:“若是异地相处,相信小姐也应明白在下的处境!” “素卿不为自己求生,只愿小茹大官人能够放小茹一条生路,她不过是一介女婢,求大官人收录!” “小姐,你,你说什么呢?” 小茹这会儿也听出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劲,脸上现出几分惶急。 “好吧,我答应你!” 西门庆点了点头,之后让外面停船,低声道,“就到这吧!” “谢大官人成全!” 从地上起身,程素卿整了整身上衣衫,对着一旁的婢女小茹道,“以后跟着大官人,他是个好人,千万别记恨他。” 说完,转身出了船舱,在船首时迁以及一众男子眼前,这女子纵身一跃,径自投入这片浩渺水泊中。 正文 第37章 你是好人 (感谢书友“凶猛的大狗”打赏!) “小姐!” 泪水涟涟的小茹跑到船首,眼见着自小一起长大,名虽主仆,却情同姐妹的程素卿跃入水中,转瞬间就没了踪迹,不由跨前几步也想跳下去。 “拉住她!” 从后面跟出来的西门庆及时喝止了一声,身形敏捷的时迁一个纵跃跳到小茹身后,一记掌刀切在其颈后,这丫头随即软倒在船首甲板上。 “大官人,这是……” 这次在船上送西门庆一伙人出泊的还是老熟人阮小二,这会儿众人围上前来,有好几个汉子想要下水都被阮小二眼神制止。 “阮兄弟,麻烦你下去把那姑娘捞上来!” 阮氏三雄的水性那是没得说,其他两兄弟西门庆没见过,这阮小二昨日在这水泊中捞鱼那是轻而易举,想来这么大一个人落水,目标更大,在水里自然更好找。 “没问题,大官人,您瞧好了呗!” 阮小二脱了汗衫,光着膀子“噗通”一声就下了水,不过半分钟左右,水面就冒起水花,随之程素卿的身子从水里被阮小二托了上来,船舷不高,众人搭把手,很是轻松的就将其拉到船上。 从落水到被救上船,前后不到两分钟,不过对于不习水性的人而言,两分钟时间足以让其在水中窒息昏迷。 西门庆这时候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上前一把抱起昏迷的程素卿进了船舱,在场包括阮小二在内的梁山水军都清楚,这等落水没了呼吸的,十之**都难以幸免。虽说众人对于西门庆这番举动都难免存了几分好奇,可也清楚这会儿不是瞧热闹的时候,只有时迁生性跳脱,欲一探究竟,却不想还没付诸行动就被西门庆瞪了一眼,只是讪讪的止住身形,不敢再跟半步。 其实,论起对溺水之人的施救,阮小二这等水上汉子最是内行,却不想等他上船时,却只能瞅见西门庆一个背影。 “这,这算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刚刚被西门庆瞪了一眼时迁倒是接了一句,不过说了等于没说。 “咳咳……咳咳……” 也就在船舱外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西门庆到底闹得哪样之时,舱中突然传来一连串女子咳嗽的声响,饶是阮小二这等在水边自小长大的,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事情来的突兀,转折变化之间,众人可谓是目不暇接,完全不明白其中内情,只觉得这西门庆颇有些神秘。实在是因为这事从始至终,唯有西门庆一人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其算计之中。 实则,由始至终,西门庆虽有杀心,可潜意识里毕竟还是受后世思想的影响,毕竟不是杀伐果断的冷血之人,总是留人一线生机。 如果刚才程素卿只是苦苦哀求,却没有这等舍命的勇气,西门庆纵然心中万分不忍,可也只能送这一对主仆共赴黄泉。 “你是个好人!” 西门庆虽然一手导演了整个过程,可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程素卿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竟然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这实在是有些啼笑皆非,将原本很是凝重的氛围破坏无疑。 “扑哧!” 被发了“好人卡”的西门庆一下子没忍住,不由笑出声来,这种毫无心机负担的笑容倒是将其身上略显阴鸷的气质冲淡不少,似乎从外面透进船舱中的阳光也明媚了一些。 西门庆的笑容让原本心底还存了一丝恐惧的程素卿完全放开警惕,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这个女子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就在刚才,在明知逃不过一死的情况下,还存了一丝幻想,希望能以自己的死来换取小茹的生。其实她这等聪慧的女子又哪里会想不到,若是对方真要灭口,又如何会留下一个活口。 只不过,敏感聪慧的她始终觉得眼前男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从昨晚对方的表现来看,实是比现今大多数的男子还要“多情”。 西门庆这副皮囊本就不错,得脱大难的程素卿本就心神激荡,面对眼前如此干净的笑容,竟瞧得有些愣神。 发现程素卿有些木讷的表情,西门庆方才觉察到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 想来后世的时候,在那影视作品中,这等女主角落水,男主角人工呼吸的情节,实在是不少,没成想今日竟然让自己占了这便宜。 “啊!” 西门庆这边刚收起笑容,躺在舱板上的程素卿就醒悟过来,一声惊呼由于顾忌外面一众人等,竟硬生生的压低了许多,反应倒是相当敏捷,只不过一张俏脸却艳若晚霞,原本就动人夺魄的双眸,这一刻仿佛存了某种魔力一般,引得西门庆不由自主的俯低了身子,径自在其眼帘上亲了一下。 “大官人,且等上了岸,妾身无有不允!” 程素卿之所以如此顺从,倒不是真的就对西门庆动了情,只是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了刚才那一番试探,现下唯一能彼此妥协的方法就只剩下这一条路。 若是在这番试探之前,西门庆强自要了她的身子,恐怕她自己也会心有不甘,甚至会有玉石俱焚的念头。可现下有了这等转折,这事就自然了许多,既然自己连死都不惧,委身于他也就算不得什么啦。况且,这个男子论相貌已是上上之选,人品姑且不论,至少对于女儿家,倒是颇有几分怜惜。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所选的夫婿不怕他是杀人放火的强梁,就怕是个负心薄幸的白眼狼。 “小姐!小姐!” 也就两人正自有些尴尬之际,船舱外传来丫鬟小茹的声音。 “你家小姐没事!” 听出小茹语气很是焦急,其间还有撕扯之声,西门庆借势起身,转身走出了船舱,只见马氏兄弟两个大块头正拦在舱口处,堵的那叫一个严实,透过两人腿脚间的缝隙,西门庆能够瞧见一脸焦虑的小茹,这会儿正扯着马劲的衣摆使劲往旁边拽。 这般情景倒是应了一句话,蚍蜉撼大树。 分开马氏兄弟,西门庆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本张牙舞爪的小茹立即束手站到一旁,不过眼睛还一个劲的往船舱里撇去。 “你去照顾下你家小姐!” 西门庆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盘膝坐到船首的酒桌旁,一碗水酒下肚,眺望着远处的水泊风光,嘴角不自觉的带出几分恬淡笑意。 轻松的感觉真好! 正文 第38章 大宅规矩 近乡情怯! 阳谷县距离李家道口的朱贵野店也不过就是七八十里的路程,途中歇息了一晚,差不多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西门庆一行人过了景阳冈,遥遥瞧见前方一角土黄色的城郭。 这回出门不比前两次,前后也不过三四天时间,眼见着马上就能到家,骑在马上的西门庆却是频频走神,若不是胯下这匹马性情温顺,又是识途老马,换一匹脾气稍稍暴躁一些,只怕早就把他给颠下马来。 似乎自己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多那么一两个。江宁府去了一趟,带回了神医安道全,这且不去论他。上一次去的柴家庄,带回来一对孪生姊妹,不过好歹没真个给吃了,只是给家中二娘添了两个贴身丫鬟。可这一次,自己带回来的,可真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妾,真不知道家中的吴月娘以及潘金莲会如何想。 这程素卿是知府家的千金,论起门第,那是士大夫家族出身。偏这大宋从太祖始,就是天子同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在历朝历代中,唯有北宋一朝的皇帝恪守太祖遗训,没有杀过一名士大夫,由此可知士大夫社会地位之高。 西门家不过是一介商户,虽说西门庆颇能经营,家中鼎食鸣钟,比之寻常士大夫家还要豪奢许多,可毕竟算不得上等人家。想那《水浒传》中,董平已是一府都监,也算得中级武官,兼且相貌俊朗,条件算得不错。可那程万里却还嫌弃其武人身份,几次三番推拒他的提亲。 同那董平比起来,论社会地位的话,西门庆自是远远不如,别说纳这知府家的小姐为妾,就算是三媒六聘娶为妻室,在旁人眼中,那都是大大的高攀。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让程素卿这位官宦小姐成了西门府的三娘。如果说之前的日子还算是妻妾和睦,可现在这位三娘,不论心机还是见识都远胜于家中那两位,真不知道以后家里的日子会怎么样。 现如今的西门庆毕竟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虽说也曾向往妻妾成群的幸福日子,可真正面对时,却不免心虚,不清楚该如何平衡三位妻妾之间的关系,更不用说还有庞春梅这等通房丫鬟搅在其中,现在的他只觉的一个乱字了得。 后院之中,论地位自然是身为正妻的吴月娘最有优势,论美貌则是首推潘氏,可要论起手腕心机,只怕前面两位拍马也赶不上程素卿。三者各有优势,真要脑将起来,只怕最头疼的就是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官人啦。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反正避不开,想他西门庆怎么也算是顶着阳谷一霸的名号,走在路上,大姑娘小媳妇的,莫不退避三舍,若真是连自己家里三个女人都摆不平,怎么还好意思出去混! 一行人快到府门前时,西门庆暗自给自己鼓劲,将那一份忐忑心情压了下去,在马上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老爷的模样。 进城前时迁已经先一步回府报了消息,身为西门府的男主人,若是出远门后回府,府邸中的家眷依着规矩都要在门前迎候,之前去柴家庄那趟,西门庆因不知这等规矩,事后方才得了吴月娘的提醒。 说起来,这西门府的规矩自然是他这个男主人来订,可这等人前的排场,却是哪一家大户最为注重的,若是西门府这边特立独行,不免让人背地里取笑。他这个花花大少自是不会在意别人的议论,可家中妻妾不免落人口实,一份持家不谨,轻佻无状的罪名就得落到大妇吴月娘的头上。 府邸门前,吴月娘、潘金莲两女站在门檐下,周围簇拥着一众丫鬟,其中一对姊妹花颇为惹眼,至于街道上,则是前院的管事、小厮等十几个,不住的往来路上眺望,来回传递消息。那些途经这边街道的一众平民,见着西门府这般阵仗,都知道那位花花大少回来了,纷纷绕道,即便真要往这边来,也溜着对面的墙根匆匆而行,不敢耽搁半分。 终于,西门庆一行人骑马到了府门前,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车中自然是程素卿主仆两人,那吴月娘先前得了时迁的信,自是知道这对主仆,只不过还以为自家官人又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回来,却不曾想到其中会有那般的曲折和险恶。 “恭迎大官人回府!” 以吴月娘为首的西门府众人对着下马的西门庆行礼如仪,那架势,比之后世的大企业老总都要威风,倒是让西门庆心里小小得意了一番。 这大官人的日子不论其他,单就这份人上人的滋味,就让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心情很是舒坦,原先的那一丝忐忑也随之消逝无踪。 怎么说我也算是一家之主,纳几房妾室原也正常,现今一妻两妾的后院,比起阳谷县其他大户人家的家主,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前些日子在家还曾听吴月娘提及她的一位堂伯,今年都五十了,竟然还纳了一房十六岁的小妾,据说这已经是家中的七夫人啦。 这是一个崇尚多子多福的时代,婴儿夭折率高,因此凡是有条件的大户人家莫不多纳妻妾,也算是广种薄收,以数量来弥补婴儿成人率的低下。甚至有那等普通的富户,为了子嗣延续,也兴纳妾之风。 “辛苦娘子在家操持!” 西门庆走上台阶,笑着问候一声,之后又朝一旁的潘氏露了一个笑脸,既照顾了正妻的面子,也不会显得太过厚此薄彼。 “官人,三妹初来乍到,想来还有些怕羞,奴家和二妹且去迎一下。” 原本依着规矩,程素卿不过是妾室身份,第一次进府应该主动下车拜见当家主妇。这可不是平常那等敛手下腰的礼节,而是真正跪拜于地,以显示妻妾之间的上下尊卑。 也就是吴月娘是个性子平和的,若是换作寻常的当家大妇,此次一条便已得罪了后院女主人。 “不用了,其中原委颇为曲折,待我晚上再告知于你,且让人将车赶至后院角门,吩咐人去那边迎一下吧。” 府邸门前人多眼杂的,西门庆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早有吩咐,那程素卿主仆两人才没有下车。 正文 第39章 豪奢府邸 程素卿同小茹两人坐着马车绕到西门府靠右侧的进了一条小弄,径直到了弄堂底,此处一道角门半掩着,一个小丫鬟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见着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赶紧迎上前来。 未免落入不相干人眼中,这会儿赶车的是时迁,见着那丫头跑到车前,赶紧纵身跃到另一侧,至于那个小丫头则是取过挂在车沿的一张矮几放在地上,脆着小嗓子道:“三夫人,请下车!” 挡在车门前的帘子被一边的时迁掀开,小茹扶着程素卿压低身子出了马车,下面那名丫鬟赶紧扶着她的另一只手,踏着那张矮几下了车。 “砰!” 随着那名小丫鬟进了那处角门,背后突然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 “三夫人,这是咱家的后院,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会儿就从前面回来,奴婢先带您去正厅稍等一会儿。” 由角门到正厅需要横穿过大半个后院,其中还有一处布置精巧的小花园,虽说占地不广,园中却有活水,小桥曲径、飞亭游廊错落其间,很是别致。最为引人瞩目的乃是位于湖中心的一处太湖石,高约三丈,通体青黑,“皱、漏、瘦、透”四绝竟无一不具,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程家本族世居苏州,其后程万里一支迁居到了东京汴梁,前几年程素卿随父回乡祭祖,也曾见过本家的苏州园林,也未见得这般好品相的太湖石。 当今官家酷好奇石,为此不惜在苏杭两地特置应奉局,专一为其搜罗奇花异石,名木佳果,那搅得江南民怨沸腾的“花石纲”即由此而来。今年初,官家更是下旨在东京汴梁兴建规模宏大的艮岳寿山,对于这等物事的搜罗自然更甚。 只这一座太湖石,只怕价值数千贯,若是算上从南方运抵此地的人工、车船费用,更是不知要费糜多少钱财。仅此一处小庭院,就可知这西门府邸的豪奢。 原本在程素卿想来,西门庆纵然算得一介富商,可阳谷县这等芥子般小县城,纵然首富又能如何。想她本是东京汴梁那等地方的人物,见识自是不凡,却不曾料到,这西门庆的财势会这等豪雄。这等的阔绰格局,比之汴梁家中的局促,简直是云泥之判。 也就在这名丫鬟领着程素卿主仆二人穿过花园进了正厅所在的院落时,右手边直通中院的路上一片莺莺燕燕,西门庆同一众妻妾丫鬟涌了进来,正好同这边三人打了个照面。 “这位就是三妹吧,今日一见,妾身才知道那书上的明眸善睐一词,竟是为三妹量身定制的!” 说起来,程素卿面容精致俏丽,单论颜色,还稍胜吴月娘一筹,可在那双弱水秋瞳的映衬下,他人往往忽略了她的身段面貌。 吴月娘领着潘氏迎上前去,西门庆则是自顾自进了正厅,好在潘氏眼尖,赶紧让随在自己身边的那双姊妹花过去伺候,才不至于冷落了自家大官人。 说起来,自从西门庆从江宁府回来后,后院的一众丫鬟都感觉以往阴鸷善变,颇有些喜怒无常的老爷性子似乎柔和了许多,虽然还是免不了要占些小便宜,却大都在嬉闹调笑的时候,不似以前那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 大官人的性子是转好了,却不曾想以前菩萨一般的大夫人,却是渐渐有了当家主妇的气势,因此刚才西门庆往正厅自顾自走去时,那些丫鬟未得吩咐,竟然没有一人敢擅自跟随。 不提西门庆回了自家后院的畅快,却说正厅外的游廊上,西门庆的三位妻妾互相寒暄,程素卿原本想要正式拜见,却是被吴月娘给拦了下来,只说些自家姐妹的体己话,让她万勿见外。 见吴月娘这大妇态度平和,对自己还颇有几分亲近之意,程素卿原本略微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不少,以她的聪慧,自然可以瞧出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至于随在一边的潘氏,由于有正妻在场,她这个妾室也不便多言,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作伪。 对于这位二姐,程素卿刚刚见着第一面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如此妖娆女子,只是静静站在那边,就已媚意撩人,即便身为女子,也不由愣怔片刻。此等尤物,简直就是妲己、褒姒一流,幸好是在这等乡野小县,若是身在那东京汴梁,只怕要引得无数膏粱纨绔竞相争逐,不知要闹出何等样的风波来。 三女略略谈了几句,吴月娘见着时辰已有些迟了,就让丫鬟去传饭,然后一手拉着一个,领着潘程两位妾室进了正厅。 西门庆见着三女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至于妻妾之间是否真能和睦相处,还得看以后。 四人在厅中聊了没几句,就有七八名丫鬟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绕过正厅的堂首,将七碗八碟安置在后面的饭厅里。 “大家都吃饭吧,我可是快饿死啦!” 西门庆很没形象的揉了揉肚子,带头转去后面的饭厅。 “二妹,你招呼下三妹!” 吴月娘吩咐一声,随即也起身跟在自家官人后面进了饭厅。 程素卿随着潘金莲一起也跟了上去,只见饭厅正中摆着一张紫檀圆桌,厅堂四角烛光明耀,竟一气燃了数十支高烛,将整个饭厅映的纤毫毕现。 西门庆同吴月娘自是坐在上首,旁边竟没半分丫鬟服侍。身为侍妾,家中男女主人用餐时,自然需要在一旁侍奉,程素卿出身书香门第,自是明白。可也就在她准备站到吴月娘身旁时,却见潘金莲径直坐到了西门庆的下手,而吴月娘那边也招呼她赶紧坐下。 “外面那等阵仗不过是做给别人瞧的,在家里,大家伙都别拘着规矩,素卿你也坐下吧!” 见程素卿脸上还有几分犹豫,西门庆不由笑着说了一句。 “上次二娘回来就同我说过了,官人就不要总把这挂在嘴边,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大妇有多厉害呢!” “我可不敢吩咐大姐,那是官人嘱咐的!” 刚刚在人前显得颇为守规矩的潘金莲,这会儿旁边没了众丫鬟,人竟也显得俏皮起来,倒是让程素卿很是奇怪。这西门府的后宅瞧着同其他大户人家,似乎很不一样。 正文 第40章 女儿隐秘 如果说,西门府的妻妾同席让程素卿只是觉得有些怪异,那么面对这一桌子七八道闻所未闻,却又异常美味的菜肴时,程素卿只能以震惊来形容。 这个时代因为商贸盛行,此时的大宋真可谓万舶来朝,那东京汴梁更是汇聚了万邦各国的各色物产,无论是高丽的人参,辽国的良马,还是南洋诸国的香料,乃至于万里之遥大食国的刀剑亦有售卖。 东京汴梁,在这个时代是世界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正因如此,上至官家臣僚,下至平民富户,无一不以享乐为重,这也才有蔡京那等“丰亨豫大”之说。对于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而言,如此景象,只能说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自从生长在汴梁的程素卿,又是士大夫家族出身,自然明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道理,可即便如此,西门府的这几道菜肴之别致鲜美,还是出乎其意料。在这个以蒸煮为主要料理方式的时代,西门庆参照后世中餐为样所制的各色菜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然是别出枢机,单就对于糖、酒、盐这等调料的应用和理解,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名楼大厨,恐怕也比不过后世一个普通的三流厨师。 晚餐后,西门庆自去了前院,好像是这两天他不在家的时候,沧州柴进府上来人,说是第一批的燕地白盐已经过了边境,西门庆这边需要安排人手去沧州接手。 原本这事自有负责这一块的管事处理,不过因是第一次,还没个成例,那名管事自是需要向其详细汇报一下。更何况以后这白盐行销山东两路各处州郡,需要走那梁山泊的水路,其中免不了有些事项,西门庆亦要同那名管事交待仔细。 去了前院的西门庆不提,后院的三房妻妾却是在正厅右手边的一处偏房内摆开了牌局。一个做工精致的紫檀木盒,里面盛放着一副白玉为料的麻将牌。 唐宋时期,不论是民间宫廷,都已有叶子牌流行,这算是后世麻将的最早雏形,而眼前这副由136张牌组成的麻将,乃是西门庆命人去东平府的玉石铺子里特别订制的。虽说这个时代的妇女不是明清那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毕竟不比后世那般逍遥自由。为了让后院一众妻妾丫鬟消磨时间,免得太过无聊,因此西门庆就将后世成熟的麻将给鼓捣出来。 不用说,此等牌戏一经出炉,就受到后院所有女子的喜爱,西门庆不在家的日子,吴月娘等人早就养成了晚饭后打牌的习惯,现在多了一个程素卿,也只当多了个凑局的牌友。 程素卿本就聪慧,这麻将的规则虽说有些繁复,可那等多番数的大牌,等闲也做不出来,因此在旁边其他丫鬟的指点下,不过打了几局就已明白这种新游戏的玩法。 麻将这东西,同那围棋一般,易学难精,程素卿初次上手,自然比不得他人,不过两圈下来,自家面前的筹子却是输的一干二净。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歇了吧,等会儿官人也该过来了!” 吴月娘瞧了一眼旁边的更漏,估摸着时间有些迟了,就劝着众人散了,不过临走之前却是对自己的大丫鬟庞春梅道,“你留着算下筹子,亲姐妹可也得明算账!” 程素卿的卧房自有丫鬟领着小茹去收拾,这会儿恐怕早就布置妥当,程素卿正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想被收拾牌桌的春梅叫住。 “三夫人,大夫人有吩咐,今夜该着牌局上的输家侍寝,您这一路风尘的,奴婢带您去浴房吧!” 当日程素卿在船上虽说过那等话,可实际上,先前一晚宿在郊外野店中,西门庆并没有碰过她的身子,原以为今日那人肯定要宿在吴月娘的房中,却没想到还有这等转折,一时间脸上带出几分羞意。 “劳烦春梅姑娘啦!” 瞧这庞春梅是吴月娘身边的大丫鬟,刚刚玩牌时,这春梅也是上了牌桌的,想来在府中亦有一定的地位,程素卿初来乍到,言语间自是带着几分客气。 其实这事完全是吴月娘私底下的安排,念着两人“新婚”,她和潘氏就不来掺和了。 “三夫人今日可输惨了,奴婢一个就赢了一贯钱!” 去浴房的路上,庞春梅笑着同程素卿闲谈,不想这输赢的数目着实吓到了对方。想其父亲一任知府,朝廷的五品官员,每月俸禄折算成银钱也不过百余贯,这后院妇人间的游戏,出入竟有四五贯之数,实在有些骇人。 “二夫人每月的例钱就有百贯,想来三夫人亦是此数。” 见程素卿脸上有些变色,庞春梅赶紧解释了一句。说起来,上次从沧州回来后,自家老爷就给后院的一众家眷丫鬟提了月钱,如同庞春梅这等通房大丫鬟,每月都有五贯的例银,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是走的公中的账。也难怪现在那些丫鬟见着西门庆,各个笑靥如花,比之先前的拘束小心完全不同。 一个妾室的月钱竟然抵得过一个朝廷的五品官,不知该说西门府太过豪绰,还是该说他于钱财一道上手段了得。 这个阳谷县的首富,只怕很不简单! 程素卿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进了浴房,那庞春梅在身后关上门后,她才惊觉这房中浴桶里竟然还靠着一个男人。 幸好反应快,及时掩住嘴,没真的叫出声来。 这高门大宅的后院中唯一能进来的男人,也就只有西门庆一人,现在自己已是他的妾室,这侍候官人洗漱本就是分内之事。 在男人背后期期艾艾的去身上襦裙,仅着肚兜直裤,却不想原本闭目假寐的西门庆听见身后动静,正好转过头,结果一眼瞧见程素卿这般秀色可餐的模样。 此时的女人裤子本就开裆,加上西门庆侧躺的角度,竟然一下子瞧见了女子的羞人去处,竟是白嫩嫩一个小馒头,柔滑细腻的没有半分杂色。 如此活色生香,纵是圣人亦是难忍,结果就在这浴房中好一番的折腾,直整得初经人事的程素卿骨软筋麻,最后只是摊倒在西门庆的怀中。 “官人就不惧那白虎之说?” 这女儿家的秘事本就难以启齿,纵是父母亦不可知。 “如此恩物,万中无一,那等混账说法,理他做甚!” 西门庆这会儿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一时间浴室中又是春/意无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1章 璀璨文明 自打从水泊梁山回来后,西门庆就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宅在后院,今日同妻妾打牌,明日同那等丫鬟嬉闹,这两天甚至搞了一套所谓的画板,拿着自己手工制的炭笔给家里几位妻妾画起了素描。 说起来,前世的西门庆在大学里学的是广告专业,从高中开始就接触素描,虽算不得什么大家,画工却还扎实。 之所以会给几位妻妾画像,乃是西门庆偶尔忆起明代唐寅的《十美图》,想这家中几位妻妾,各有特点,都算得是绝色人物,以素描手法将其绘出,想来也是一桩闺房乐事。 刚开始的时候,后院可没人相信自家老爷能懂得绘画。想那徽宗皇帝书画双绝,而自太祖朝始,东京便有官办画院,时至今日,更是达到鼎盛。在历朝历代中,唯有宋代画院有完备的考试录用以及升迁制度,以至于在徽宗的政宣年间形成华夏书画史中的一个高峰。更有画院中的出色者甚至被名为“士流”,社会地位极高。 在此时的世人眼中,绘画之技算得是“阳春白雪”,若说西门庆这等花花大少精研此道,只怕说出去定要成为笑柄。 妻妾们不答应,怕给画丑了,幸好还有那对姊妹花,被西门庆以一大桶爆米花贿赂成功。说起来,宋人已经掌握了爆米花的制法,只不过还仅仅局限于江南地区,多以稻米为原料,北方由于稻米的种植面积小,因此北人很少见到这等休闲零食。 当一副栩栩如生,神态样貌无一不真的双姊素描呈现在众妻妾面前时,所有人都被这种迥异于当下国画的写实画风所震惊。有其是程素卿,本身亦有一定的画技,似这等新颖别致的画法,之前根本就未曾听闻,可说是另辟蹊径,若是能整理出一套成熟的理论笔法,足以在当今画坛开宗立派。 不用说,接下来的几日,西门庆整日给家中三位妻妾作画,甚至连那庞春梅也得了一副。当日,这些时日,西门庆也不曾真就完全在后宅厮混,由沧州那边运来的首批燕地白盐,根本就没抵阳谷,在京东西路的济南府境内就搭上了梁山的船只,径直发往袭庆府和济、徐三处州郡,在这三处军州都有西门家的产业,同当地官府都有一定的来往,自有办法处理了这批燕地来的私盐。 因走了梁山水路,这一路各处关隘税卡的支应钱财至少省了**成,一来一去,这利润直翻了一倍有余。原本这私盐买卖就是重利,这翻了一番,其间利润自是更加惊人。 见着首批私盐顺利出手,没出甚意外,西门庆对这一路买卖也算放下心来。余下的事不过就是各处掌柜管事拿着西门府的名刺去拜谒各处官府中人,将这一摊铺展开去。以现下的官场风气,拿那银钱开道,自然是无往不利,相信用不了多久,仗着这巨大盐利就能将西门家的名下产业扩展至整个山东两路十数州郡。 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妥当,西门庆这会儿倒是想在自家的温柔乡里多痴缠些日子,不过一想到几年后那场倾天兵祸,为前途计,只能同家中一众妻妾依依惜别,领着丈人家借调来的十数名精悍军汉以及马氏兄弟,担着价值十万贯的金砖上路,目标直指东京汴梁。 这年月真不如后世那般便捷,亿万家财一张卡足以,如此巨额富贵,这一路上自是需要小心谨慎,为此西门庆特意将时迁放出去做了那等“斥候”,沿路探听消息,就怕遇着那处胆大的贼人或者不小心入了江湖汉子开的黑店。 那十余名精壮军汉都是在籍的驻泊禁军,家人性命都在丈人手中握着,倒也不怕走漏了风声,至于马氏兄弟,这一趟东京之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消了两人身上的官司,自也不会反水。 也算是西门庆前后思虑周到,这一路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而且途中经淮水,入蔡河,逆流而上直达东京,其间在陆上也不过走了五六日路程,还都在山东地界。 最近由于梁山晁盖一伙大肆扩充人马,京东西路上原本的一些贼寇,稍稍有些规模的,俱都前往投靠,余下的一些小伙贼人,却是没那等胆量敢上官道劫财。因此这一路行来,西门庆等人倒也没有遇见任何意外。 东京汴梁,不但是大宋的都城,也是全国漕运的中心,环城有汴、广济、惠民、金水四河,合称汴京四渠,都是朝廷花了大气力,耗费无数钱粮开的。这四渠,北接济水、黄河、卫河,南联淮扬、长江、钱塘水系。正是有了这么一个沟通南北,联接东西的运河系统,方才有了北宋一朝远迈历代的繁盛商贸,造就了汴梁当世第一大城的鼎盛奢华。 后世的人们只能从张择端的一副《清明上河图》来一窥当时东京汴梁万邦商旅共聚,勾栏灯火不眠的盛世气象,而对于真正身处这座城市的西门庆而言,却能感觉到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建筑风格和衣饰的差异,这座城市几乎同后世那些古城风景区没什么大的差别,行色匆匆的商旅,悠然往来的市民,街头总角童子的嬉闹,临街摊贩顾客的交谈侃价,甚至几名从西门庆眼前跑过,追着前面偷儿的衙役,都让西门庆感受到市民生活的勃勃生气。 的确,这个时代有江南沉重的赋税,有西北鏖战百年的负担,更有北面那个压着中原王朝一百五十余载,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的大辽,可只要亲眼瞧一瞧这座城市,感受一下汉家文明发展到了顶峰的时代风貌,就不得不为之心驰神摇。 可惜,若是依着历史的旧有轨迹,不过十年,这座城市连同缔造这个奇迹的民族都将迎来一场毁灭,从而奏响一曲野蛮征服文明的悲歌,也使得这个民族和文明日渐走向消沉,直到崖山一战,数千年中原文明断绝存续,有了那等“崖山之后无中国”的历史悲叹。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难道真是为了保一家一姓之富贵? 身处这座伟大的城市,西门庆第一次对于自己的谋划感到一丝不确定。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2章 东京行首 面对如此恢弘壮阔的汴梁气象,西门庆心中自是激荡不已。想那蔡京、朱缅一流佞臣,集天下精华于一城,前后花费近二十载,方才造就了眼下这般“丰亨豫大”的局面,以供当今官家游宴赏玩。 这等以天下万姓奉养一人之事,纵览古今,莫不是那等末世之君的行径。只不过在当下,恐怕这东京城中,上至徽宗,下至百姓,无不沉浸在这等繁盛奢华的盛世景象中,又有几人能够清醒,明白这等盛世外衣下那已是腐朽到了极致的国朝根基。 此刻,在那遥远国境外,白山黑水之间,一个茹毛饮血的民族正在迅速崛起,以他那等丛林中弱肉强食的凶蛮性子,正压着北方那个曾经强极一时的大辽有些喘不过气来。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不过十年时间,这个刚刚新兴的国度会如同飓风一般,由北而南,横扫了当世两个大国。 千年文明,百年生聚,十年盛世,最终仅余下一城瓦砾半城骨。无数汉家女子、王孙贵胄,扶挟北上,道路以填,那性命只如牛马一般,任由宰割。纵使是帝姬王女,亦行那等歌舞营伎、倚门卖笑的勾当,只余下碾落成泥的凄惶结局。 在人来人往的御街上,这一刻的西门庆仿若望穿了时空,见着那一幕最为耻辱的汉家历史。 进城前,时迁已在马行街租了一幢两进的临街小院落,一行人抵达时,里面早已着人收拾停当。 这马行街也算是东京汴梁一个热闹去处,那位名传千古的李师师所在的行院就在这条街上。此街纵横南北,横穿了半个东京内城,沿街两边多有勾栏酒肆,官伎私娼连同那等青皮龟奴,不知凡几。到了晚间,四下里更是灯火通明,宴饮游玩,轻歌曼舞,直闹到第二日清晨方才罢休。 将那十万贯的财货安置妥当,西门庆当即给那十多位随行而来的精壮汉子发了一笔不菲的脚钱,打发了这起子人回转阳谷县,自己身边仅留了时迁同马勥马劲两兄弟听用。 当日晚,马勥马劲两兄弟留在这处庭院看护,西门庆则带着时迁出了门,沿着马行街一路赏玩。 其时东京汴梁,官置三十六楼,多有艳丽绝色充斥其中,是为官伎。此等女子,以歌舞诗词娱人,不得做那等皮肉生意,官员多有出入其中者。平日里,各家王府官僚家中饮宴,亦召此等官伎助兴,所得之利,多收于国用。若是得遇衷心男子,亦可赎身脱籍,复为良家女。想那前朝的东坡居士,家中多姬妾,其中有好几位都曾是此等女子。 当然,除了这等卖艺不卖身的官伎外,汴梁城中还有其余三等。其一是家伎,乃是公卿贵胄府邸中自小豢养的歌舞伎女,专一伺候主家或一应客人的,其二谓之市伎,乃是人数最众的一类,其中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子女,自小卖给瓦子妓寮,卖身契约握在那老/鸨手中,当初在江宁府西门庆替其赎身的李巧奴就是如此。最后一类则是最为下等的私伎,不入妓馆瓦舍,亦不入教坊司名录,只在自家中操持些皮肉买卖,纯粹是以色娱人,平日里只向官府缴些税钱罢了。 这里面的门道西门庆自是不清楚,不过是时迁这个老江湖早了两日赶至汴梁,寻了那等地理鬼打听明白的。 一路观些风景,一路听这时迁聊这等娼门暗道,倒也将西门庆心中的郁结散去了几分。 “大官人,前头打横的那一条就是胡同街,乃是这东京汴梁第一等的风月聚集地!” “那东京行首崔念奴可在此处?” 刚刚未出门时,西门庆就从这时迁处打听明白,现如今这东京风月场中,唯有两女堪称行首,其一自是那入了当今官家私人的李师师,虽说平日里还招待应酬一些文人士子,却是清谈而已,不涉风月。另一个就是崔念奴,人云贞丽巧致,玉色玲珑,尤其擅长舞艺,同那李师师可谓歌舞双绝。 “大官人,那崔念奴倒是在此处,只是听闻此女每月止有三舞,却只招待那等士子,等闲人怕是难入她眼。” 时迁说这话时,不免存了几分小心,实在是因为这西门庆在众人眼中可算不得之士,只不过比那等草莽人物好些,识得些字罢了。想要同那崔念奴一会,只怕是难如登天。 “凭多废话,头前引路!” 西门庆为了今日可算是早有准备,哪会怯场,挥手拍了拍时迁肩膀,意态昂扬的往前而去,倒是把个“鼓上蚤”闹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不清自家大官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闲云居,位于胡同街一角的一处前后三进的小院落,门前悬着一盏红灯笼,上书“闲云”二字。瞧着一副低门小户模样,若是寻常外地人从那门外经过,怕是根本不会回顾一二。但就是这处所在,每逢初五、十五、二五三日,必是高客盈门,文士毕集,往来者尽是当下名士。 今日却不是那等热闹日子,门前一派清冷景象,同周围那等喧嚣热闹的瓦舍酒肆相较,倒是几分“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的高远意味。 得了西门庆的指使,那时迁上前轻叩门扉,不一时,一名不过十余岁的清秀小女子开了门。这时候,那形貌颇有几分猥琐的时迁早就退往一边,外形俊俏的西门庆却是候在门外。 “这位公子有何事?” 这汴梁城,任谁都知道崔念奴的规矩,平日间自然无人上门造次,若不是西门庆这副好相貌,只怕这小丫鬟能当场闭门谢客,哪还会多问这一句。 “闻听崔行首近日求一新词而不可得,在下倒有几句歪诗,且劳烦这位小娘传递一二。” 从袖中取出一柬,西门庆笑着递了过去道,“在下也知崔行首的规矩,这就告辞,旬五之期再上门拜访,叨扰之处,还请这位小娘勿怪。” 这就完了? 时迁眼见着西门庆不过送了一张纸,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要告辞,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也就在西门庆同时迁两人不过走出百余丈之际,后面却是气喘吁吁追了一个小娘,正是刚才闲云居中的那位。 “公子且留步,我家小姐有请!”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3章 洞明世情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这是一首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玉堂春》,本就为悼念亡妻而作,可谓情真意切。 虽说宋代乃是词道发展到了顶峰的时代,尤其是北宋一朝,词人大家群星闪耀,词风豪放婉约,不一而足,其成就堪称造极。可后世还有那么一位婉约派极大成者,其才情辞藻,却是不输于前人,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是纳兰性德,其诗词至情至性,特别在那男女之情的描述上,用词虽素,意境却是悠远隽永,乃至于闻其词者动心夺魄。 此时的闲云居,最里面的一处雅致小楼上,一女子着一身素白对襟齐腰襦裙,一手捻着一纸便柬,一手扶着小楼栏杆,嘴中只是反复吟诵这首《玉堂春》的首句。 一生一代一双人! 此际已是初秋时分,如此美人俏立风中,只是痴痴呆呆的念叨着这一句,不一刻,眼中竟蓄满了泪水。 崔念奴这等风尘女子,身世本就堪怜,偏偏又是生就的七窍玲珑心,平日里往来应对,自有游刃有余,可私底下,却又有谁能解其心中凄苦。 想这东京汴梁,操持此等营生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仿若过江之鲫一般,自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崔念奴纵然是绝色,可也费尽心力方才成就现如今这等行首地位,也才换得眼前稍微自在一点的日子,其间的磨难苦痛,实不足为外人道。 欢场中,讲究的是欢乐易予,寸心难抛。可偏偏这等营生,往来都是名士,应对乃是这一时代最为杰出的一个群体,崔念奴笑脸人前,背后却是冷眼而观,那等负心薄幸之人,何其多也! 这一厥词却是着实点中了崔念奴这些年的所思所想,多少夜的辗转反侧,凄苦自怜,原来竟被这一厥词道尽,填了这等词句的人物,真不知该是如何男儿? 因着这个缘故,崔念奴硬是破了自己这些年的规矩,命那小丫鬟追出居所,延请那人入内一会。 “小姐,那位公子到了!” 犹自沉浸在词中氛围难以自拔,直到身旁侍女轻声提醒,崔念奴方才醒过神来,站在栏杆内朝下望去,却见一个身形修长,面貌俊朗的年少公子随在自家丫鬟身后踱步而来。 “哼!” 见着西门庆这般周正模样,这崔念奴脸上不见半分喜悦,倒是颇有些不耐,轻斥了一声,拂袖往楼内走去,“这等纨绔子弟,不知使了何等手段逼迫他人代笔,只可惜了代笔之人的这番才情性格!” 崔念奴在这风月场中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仅只一眼就瞧出这厥《玉堂春》不会出自此人之手,心中自是存了十分鄙夷。只不过想着暂时敷衍一番,以自己的手段,定能打听得这词出自何人之手,到那时再将此人遣出不迟。 西门庆在后世之时,极喜纳兰词,对于今日之事,自觉有这等敲门砖,定能谋划成功,却实是小瞧了这崔念奴,不知对方仅一眼就瞧出其中虚实。 论识人之明,除了那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只其他普通人物,西门庆一个后世大二学生的水准,哪能比得过崔念奴。 两人在这楼下小厅中想见,对于时下东京人评论崔念奴贞丽巧致,玉色玲珑,西门庆在见着真人的这一刻,还真就吓了一跳。 依着外间的议论,这崔念奴现今也是双十年华,可眼前这女子,容貌几若幼女,个子不过在一米五上下,若是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瞧,怕是会将其十一二岁的小娘。兼且此女肤色如玉,犹如婴儿肌肤一般剔透玲珑,倘若在后世,只怕要萌倒万千宅男。 对于西门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惊奇有之,喜爱有之,却唯独没有那等寻常男子见着自己时勉强压抑的贪婪。原本心中的十分恶感倒是因此稍稍去了一些。 不过,接下来的一番交谈却是让崔念奴大感意外,对方这般上门求见,既不是因为自己的行首艳名,更不是为了一亲芳泽,竟然是想同自己携手,共同操持出一间汴梁第一的勾栏瓦舍出来。 “公子莫不是没睡醒?” 对于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即便是崔念奴这等惯常应对无碍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句。 试想她挣扎了如许之久,方才有现在这等还算清净的日子,又怎么会再度跳回那喧嚣嘈杂的名利场中。 “某愿以一首新词换姑娘一场舞,如何?” “公子说笑了!”崔念奴这会儿心中不由鄙夷,眼前这人纵然不是纨绔,那也是个逐利之辈而已,所谓新词,可不单单是谁都能作的,纵使是周彦邦这等名家,也不能时时说自己就有新词佳作。毕竟诗词之道,妙手偶得,心境若无所感,哪能作得。 听此人之言,想来是当这新词如那商货所得的阿堵物一般,只要肯花费气力精神,总能得来的一般。 见崔念奴只是不信,西门庆倒也没说什么,只低声轻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西门庆心里拿捏的很是清楚,似崔念奴这等女子,在后世就是典型的文青,要得就是这等文艺范的东西,若只是提钱,肯定是没结果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崔念奴就忍不住从椅中站起身来,一双眼眸径直盯着西门庆,痴立半晌后方才问道:“敢问公子,这等绝妙佳句出自何人之手,若得引见,公子所提之事,念奴答应便是!” 这倒不是崔念奴沉不住气,实在是纳兰性德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给其震撼太甚,方才使得这位东京行首失了些分寸。 的确,在这东京汴梁,崔念奴虽同那李师师合称歌舞双绝,同为行首,可后者有禁中那位人物照应,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这行首的位置自是稳当,日子也松快许多。可她却不同,想要维持现今地位和生活,这行首名声自是极重要的,而想要长期占据行首位置,最缺不得的就是这等新词,更不用说是如此高水准的千古之作。 见这崔念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然一口咬死自己是个“文抄公”,西门庆也不由呆愣当场,差点没咬下自己舌头来。 正文 第44章 措手布置 (感谢书友“傲霸殇”的打赏!) 崔念奴身为东京行首,对于当代知名的词人,纵然不曾见面,亦深知其词风品性,上下高低。 今日得了那一厥《玉堂春》,加上刚刚那一残句,见微知著,自可想象作出此等绝品的人物会是如何的风采倾世,断然不会是眼前这般锱铢必较的商贾之流。 以崔念奴的见识,当世词人中能有如此造诣的不过一二。听这位说话间带些山东口音,倒确是有一位词坛大家蛰居山东,可对方乃是闺阁中人,这等论及男女情事的词作又怎会流落到眼前男子手中,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崔行首心下总是存了疑虑,在下还是另寻她人吧!” 西门庆倒是真不在意这“文抄公”的名声,即便抄成了此时大宋词坛的又一位柳三变又如何?期以经年,金军南下,这片繁华亦做了风卷云散,到那等时节,仅靠词名,于国于家怕是没有半分助益。 “且慢!” 崔念奴一听这话,还真就是急了。似想以这等绝妙新词,只要公之于众,只怕用不了三两日,必将街知巷闻,即便是那等贩夫走卒,只怕也能朗朗上口。到了那等时节,这唱词的女伶歌伎定然一跃而成为东京风月场中的翘楚人物,若是再有这等水准的佳词三两首,崔念奴如今这等超然行首地位,恐也要受到影响,这却是她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应了你便是,只是恳请公子将刚才那厥残词留下全篇,一偿小女子的心愿。” 西门庆瞧了崔念奴一眼,不由心下暗叹,今日留下这厥《木兰词》,怕是要让眼前这女子黯然神伤许久罢。 说起来,西门庆此次东京汴梁之行的一番谋划,若是能够借重眼前女子打开局面,纵然抄些纳兰词对自己而言也仅是一件惠而不费的小事,能够稍稍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利于以后的合作,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从见着这崔念奴伊始,对方眼中的不屑实在是毫不掩饰,倒是有些伤了自己的自尊,兼且见着如此出众而别致的女子,心性原本就有些跳脱的西门庆不由起了戏弄的心思。 “再过数日就是旬五之日,在下虽是远来之人,也曾听闻崔行首的规矩,到时自然将全篇奉上。” 说完这话,不等崔念奴再有其他言语,径自起身告辞而去,倒把个东京崔行首愣怔在了原处,等到醒悟过来时,西门庆却已经出了闲云居,一路长笑的沿着胡同街徐徐行去,其间竟未回首一顾,配合他那等俊朗相貌,倒是很有几分翩然气度。 离了闲云居,已过戌时,此际天色已然尽墨,沿街店铺门前的灯笼,座上的高烛四下里尽皆亮起,虽比不得后世城市那等霓虹彩光,却也照得街路通明,颇有几分别致风韵。 此时的街上人流渐次增多,想来这东京汴梁的夜间高乐亦随着夜色的降临而至,不论是离了衙门的官宦,亦或是家资巨万的豪绅,即便是那等升斗小民,也在这个时候出外寻找各自的乐子。 西门庆时迁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过了胡同街,之后过了高阳正店折到汴河大街,沿河向东又上了御街,最后径自穿过朱雀门去了东京外城。 朱雀门外的东西后街也是汴梁一处极繁盛所在,而相距不远的崇明门外亦是瓦舍酒肆聚集之处,彼此之间以汴河水道相连,比起内城的胡同街和马行街上,这地方少了几分崖岸自高的氛围,只是满满的市井气息,往来之间,多有外地客商聚集在此地。 两人来到一座寻常瓦舍瓦舍外面,这会儿里面已是高朋满座,几处勾栏远远的隔开,其间以帷幔相阻。这会儿各处勾栏都已经是锣鼓喧嚣,那等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唱些词牌曲目,下面众多观众呼喝叫好,不少客人身旁亦伴着或多或少的市伎,殷勤服侍,更有那等不愿挤在楼下大厅中的,自在二楼包房中嬉闹。 这般热闹景象,同那崔念奴清幽冷僻的闲云居,总无半点相似之处。 西门庆两人刚进了门,就有一个帮闲腆着脸,满面带笑的走上前,冲着西门庆唱了个肥诺。 “大官人这边请!” 随着一名帮闲上了二楼,最终进了其中一间靠角落的包房,房内已布了一桌海陆鲜味,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已候在里面,见着西门庆两人进来,赶紧笑脸迎了上来。 这人叫刘旺,乃是东京城的一个地理鬼,同时又做着掮客生意,是时迁得了西门庆得吩咐事先联系的,今日也是因着前事而约在这里。 “时兄弟前日托付之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宅院位置不错,就在内城东南边曲院街附近,论面积也颇为广大,足够大官人操持事业,只是有一桩为难处,我亦不便隐瞒。那院子以前原是外地一富商所有,可后来一桩生意蚀了本,因欠着蔡府一门姻亲的印子钱,结果一家子进了开封府衙的大牢,愣是一个都没活着出来的。后来这宅邸倒是转了几手,可偏偏主人家都住的不安生……” 汴梁居,大不易! 别瞧西门庆带了十万贯财货上京,可在这东京城中,百万巨户不知凡几,那辽东女真人手中不过几十两银钱收来的上好走盘珠,在这东京城愣是能售出十几万贯的价钱,由此可知这东京巨室高门的财富是何等惊人。 不论其余,单就禁军中那等与国同休的将门后裔,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后,许了他们世代富贵,这一朝百五十年经营下来,其家族所聚财货恐怕早就是个天文数字啦。 这所宅院占地甚阔,又是地处内城,卖家却仅只开价五万贯,若无这等闹鬼的传闻,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西门庆来自后世,对这闹鬼之说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况且自己买下来是经营之用,到时候人气聚集,就算有鬼,怕也要退避三舍,有甚可惧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5章 风起青萍 诸事谈妥,原本五万贯的价钱最后又给硬生生的折去一成,一下子省却了五千贯实财,想来那卖家也是急于脱手,为了达成这笔买卖,方才在这等价位上又退了一步。 那刘旺身为居中的掮客,虽说这成交的价格低了,他居中的抽头自然也是低,不过实在是这笔买卖不好做,硬生生压在手里已经一年多了,始终无人问津,即便偶有人打听的,一听说是这等不干净的宅院,哪还敢接手。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说便宜,那也是好几万贯的钱财。 正因如此,原本的卖家将这其中抽头一提再提,就巴望着东京这些掮客们能鼓动巧簧之舌,将这宅子给处理了。 原本的卖家的底价是五万贯,结果这刘旺对于西门庆的还价硬是拍了胸脯保证,也是心里有数,这宅子的上家早就撑不住了,一年多时间,这会儿只求出手,反正都已是亏了,大江大河都淌出去了,自然没必要在这小溪流里再折腾什么。 西门庆自然也知道这些掮客的秉性,见对方答应的这般爽快,当下也是洒了百贯今年的新钞,怎么也能折个六七成,使得这刘旺脸上的笑意更添了几分,应答之间更为殷勤小意。 想要在这东京汴梁谋划自己的事情,少不得刘旺这等地理鬼,以后用他的地方必定不少,这会儿西门庆也是曲意结交,加上老江湖时迁亦在一旁凑趣,席间更是热闹。 这般厮闹了一个时辰,刘旺方才告辞离去,他这等伶俐人,见着西门庆这般风/流倜傥的模样,席间于那男女情事上又是妙语连珠,就知道对方是个得趣的人物,因此临走之时还不忘介绍了几处东京汴梁城里的销金窟。 在那阳谷县时,西门庆也算是妓寨勾栏里厮混惯的人物,虽说自那武宅小楼同潘氏幽会后,未在府外留宿过夜,可寻常日子同手下几位江湖汉子喝喝花酒,其间左拥右抱,偶尔厮摸两把总是免不了的。想来若是他这当大官人的束着手脚,手底下这几位又哪能高乐。 “走,今夜就随官人我一览东京花国的风采!” 这一趟东京之行,若说最是操劳的,就是眼前这位形貌略有些猥琐的“鼓上蚤”,安排行止,查探路径,乃至于结交这汴梁城中的市井人物,为自己打前哨,其间事情既繁且杂。谁知这时迁一路行来竟是没有半点错漏,自然让西门庆很是满意,今晚也算是犒劳一下这位“有功之臣”。 这一晚,西门庆可算是真正的走马观花,从亥初一直寅时,两人就这般一家接着一家的恣意嬉闹,怀中带的新钞更是洒的漫天漫地。 时迁虽说老于江湖,可今夜去的这等妓寨勾栏,其间之富丽堂皇,哪是时迁这等毛贼见识过的,几杯酒下肚,加上西门庆在一旁怂恿鼓噪,顿时就忘了东西南北,在那脂粉堆中胡天胡地了整整一晚,等着回程时,只觉的两腿打颤,原本机巧灵敏的“鼓上蚤”,竟成了“软脚虾”。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西门庆虽说始终未曾入巷,可也感觉很是疲乏,回到马行街的小院就一头睡死过去,径自睡到午后方才起身,至于那时迁,却还是床上躺着,估计不到傍晚时分是起不了。 洗漱干净,马劲去了街对面的一家路边吃食摊子买了一些面食,西门庆这边也是胡乱对付了一下。却不想自己这边刚刚用完,小院外面就来了三四个人,除了昨天认识的掮客刘旺外,还有卖家的管事以及官府的税吏书办。 似这等宅邸的售卖,官府那边自有产权契证,期间官府也得征收一定额度的税收,这些对于操弄阳谷县内一应讼事的西门庆而言,自然是再为熟悉不过啦。 一应事务办理下来,论起手续倒是比后世简便许多,官府这边还是服务到家,想来亦只有商贾盛行的宋朝才有这等事,即便在后世,也没有这般便利。 完事后,其余人自然离开,刘旺却被西门庆留了下来,一番应对之后,才知道这位外地来的俊俏官人竟要打听太尉府那位衙内的消息。 论起这位太尉府的衙内,在现下的东京城中可谓妇孺皆知。今年正月,这位高衙内的老爹,也就是大宋第一国脚,任殿前指挥使的高俅,官拜三衙太尉,成为大宋武臣中的第一人。这位高太尉,起于当今官家潜邸,深得宠信,终徽宗一朝,始终掌着京中禁军。 正是有这等权势熏天的老爹护佑,这高衙内在东京城中自是横行无忌,欺男霸女,当街斗殴,其中调/戏林冲家的娘子,将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逼上梁山,更是在这汴梁城中喧嚣一时。如此行径,同西门庆在阳谷县倒是差相仿佛,若是换做以前那位西门大官人,只怕这两人若聚在一起,肯定是臭味相投。 情知这位高衙内不是什么好鸟,可西门庆前后也曾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将其当做结纳的首选。 那高衙内平日里飞鹰走狗,门下自有一帮子帮闲青皮,这刘旺在东京城也算得上消息灵通,同那等帮闲自有往来联系,要想打听其中消息,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东京城内,谁都知道这位衙内是个只好嬉闹,不办正事的主,若有那钱财请托到他眼前,还不如直接使人将帖子递进太尉府。 西门庆出手阔绰,这刘旺自是好意结交,故此也未隐瞒,将其中情状细细分析了一遍,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一门心思尽都在那高强身上。 既然对方不听劝,自己若是再罗唣下去,不免恶了这位财神爷。反正自己就是一个帮闲掮客,拿钱办事就是。 收了西门庆的好处,刘旺应承三天之内必有消息,之后急匆匆就离了这处马行街的小院,只留下身后一脸诡异笑容的西门庆。 虽不知前路如何,可在这流金淌银的汴梁城,总要因我而搅起一番风云变化!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6章 再会闲云 从拿了曲院街那处大宅子始,西门庆就仿佛上了发条的一般,竟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几人租赁的这处小院中,从早到晚,三教九流的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其间若不是有时迁照应一二,还有那刘旺居中牵线,只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谁都不清楚,这西门庆要在东京城闹得哪样,只不过瞧见存在后院,交由马氏兄弟看管的财货如流水价的给将出去,短短不过数日时间,竟去了两万贯有余,可瞧自家大官人那劲头,似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至于曲院街那边的大宅,俨然已经成了一处大工地,什么泥工瓦工木工,没日没夜的在里面倒腾,每天晚上光蜡油烛火也是好大一笔开销。幸好这汴梁城没有宵禁一说,不过这般大动静,那开封府的衙役免不得上门查看,不过塞了些交钞铜钱也就应付过去了。 这几日,时迁刘旺两人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饶是刘旺这等在汴梁城见惯了世面的人,听得西门庆这话,也是暗自咋舌,真不知这位外地来的豪商人物到底有多少的家私,竟能这般眼都不眨一下的散漫出去。 就这般晕头转向的过了三四日,这日晚间,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个回事的人,西门庆直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一般,摊在身后的那张胡椅上不想起来,就想睡他个三天三夜才罢休。 “大官人,今天可是旬五日了。” 时迁将院落周围仔细探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异常情况后返回正厅,却发现西门庆已经半靠在胡椅上打起瞌睡。 “真是该死,若不是你提醒,我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西门庆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窜起,跑进后面自己的卧房中翻出一件物事拢到袖中,当即拉着时迁就出了门。 马行街距离胡同街本就不远,两人赶至闲云居时不过是戌时初。 此时的闲云居大门洞开,门前已是围了许多士人才子,对着门楣上悬着的一张宣纸指指点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众文士中一个三十余岁,相貌正肃的文士高声朗诵了一句,随即摇头道,“这等绝妙字句,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若是随意续之,怕有狗尾续貂之嫌,今日这闲云居中的一盏茶,却是难,难,难!” 往日闲云居每月三日开门延客,凡是想要进门的客人,都需过得崔念奴设下的考题,诗词歌赋不一而足,其中居冠者,即可入佳人小楼观舞一曲,其余人等,只能在外间大厅见上一面,遥听一曲罢了。 文人之间本就相轻,又有这样的彩头,哪能不引得汴梁的文士们趋之若鹜,若是有幸在闲云居中一举夺冠,也算是在汴梁城扬了才名。更有自命不凡的,冀图以文字引动那崔行首,或许就能在美人帷帐中成其好事,春风一度。 差不多戌时三刻,这闲云居外聚集的人群已有近百之数,西门庆同时迁两人也夹杂其间,只不过同周围的其他士子比起来,却是显得格格不入。 “各位汴梁大才,但有腹稿者,尽可在前院抄录下来,内间自有香茗招待,限时一刻,过期不候!” 闲云居门中当日开门的那个小丫鬟立在门边,说完这话就敛手退往一边,不复再言。 有那来此地较早的,不免占了些便宜,当即有四五位昂然而入,瞧那气势,似乎也不下于金明池唱名。西门庆叮嘱了时迁一声,让其先找地方厮磨时间,自己也挤过人群,抬脚就往里面行去。 “这人是谁?以前似乎从未见过?” 汴梁城虽大,可能够入闲云居的,莫不是才情高傲之辈,前面那几位当先而入的,莫不是在东京颇有名望的词人,唯西门庆里外。 不过众人也只是私下里议论了几声,随后还是将精神放在应题上面。 西门庆也未料到崔念奴竟以自己所留《木兰词》的起首两句为试,不用想,今日之魁首定然是要落到自己头上。想那崔念奴舞技冠绝东京,今日倒是有机会能一窥真相,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舞蹈会有怎样的风姿? 闲云居的前院大厅纵横也不过四五丈,错落着几张方桌,进门之人随意选位置安坐,最终今夜能够成为堂上客的,连同西门庆在内也仅有九人。 少顷,崔念奴在一位贴身侍女的陪同下现身,同众人见礼过后径自去了一旁的琴台。 一曲琴音毕,在座诸人无不听得目弛神摇,也唯有西门庆一人,脸上颇有几分不耐,实在是这种柔美的音乐风格对于心性较为浮躁现代人而言,缺了几分吸引。不过见得周围人这般欣赏,西门庆也只能耐着性子,佯装一二。 在一片善颂声中,崔念奴巧笑嫣然在众人间往来应对,虽仅一盏清茶,却让这些自谓风/流才子如品仙茗一般,悠乐其中。 崔念奴这般崖岸自高的做派,加上其出众别致的姿容,对于这个时代的文人士大夫,的确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只不过对于西门庆来说,见多了后世所谓的“包装”和眼球经济,哪能不清楚其中门道,这会儿也只当做看戏一般。 厅内其他人或许不会注意到西门庆,可今日崔念奴的注意力却大都集中在他身上,对于如此表现,倒很是好奇。在这样的场合,这个逐臭之辈不但没有半分不自然,瞧那眼神,更像是站在高处俯视一般,嘴角轻吟的笑意中竟还带着几分不屑。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应酬了一番后,崔念奴就公布了今日的夺魁之作。当那首《木兰词》全篇真正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刚刚还颇有几分热闹的客厅中寂静一片。 能够进得闲云居的文士哪个没有几分傲气,可面对如此千古绝唱,哪一个还有争胜之心。这一瞬间,这篇《木兰词》似乎已经夺了此间主人的风采,引得众人纷纷四顾,想要一窥词人的真面目。 “不用三日,公子的才名就将名动汴梁乃至整个大宋!” 闲云居的后院小楼中,面对尤有怨念的崔行首,西门庆一脸苦笑,最终只能从衣袖中递上一本薄薄的簿子,封面上署着“桃花扇”三字。 小丫头,就不信砸不晕你!对付你这样的文青女,爷的手段多着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47章 西门瓦子 痴男怨女,国仇家恨! 当崔念奴从西门庆手中接过这本薄薄的簿子,从翻开第一页始,全副心神都被其中所描绘的一代奇女子李香君所吸引,相似的才情以及身世,都让她将书中角色看做了另一个自己,随着其中曲折起伏的情节而不能自己。 这几日晚间,西门庆寻了一个识字先生,口录下了这本《桃花扇》,除了时代背景从明末改至西晋五胡乱华初,其余人物姓名都未作删减改变,抄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当然,那识字先生也没孔尚任那等文采,只是将这个故事平铺实叙下来而已,可其中情节之曲折,人物之丰满,却依旧让崔念奴不忍释卷。 足足一个时辰,阅完全篇的崔念奴方才掩卷长叹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故事之中。 香扇坠儿!这不就是自己吗? 崔念奴忆及书中所述李香君的容貌身形,可不就是活脱脱另一个自己,难道此书竟是眼前这男子特意为我所著? 这会儿崔念奴瞧着西门庆的目光自是与前不同,饶是长袖善舞的她,这会儿也是红了双颊,眼波流转间,似乎要溢出水来一般。 西门庆哪里料到其中还有这层因果,只当对方为这本《桃花扇》所折,因此笑眯眯道:“崔行首,若以此故事为基础排出一场大戏,相信崔行首在这汴梁城中的声名必将更进一步,不知你意下如何?” “排戏?” 这时候那等勾栏中已有一些杂剧,也算是华夏戏曲的起源,不过故事性不强,强调的还是舞曲,似这等以情节台词取胜的,却是从未出现过。 前世的西门庆,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过年,在村口晒谷场院上也瞧过一些地方戏曲,这会儿自然还有些印象。见崔念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西门庆也就依着记忆中的模样仔细描述了一番,其间崔念奴也问了些关键之处,西门庆也是一一作答。 这一晚,时迁在胡同街的一家瓦子里直等到子时末,方才见着西门庆出了闲云居,而这个消息也随着那首《木兰词》,在第二天就传至了汴梁的街角巷尾。 不用说,西门庆这个名字在汴梁城和大宋文坛也有了一定的影响。 当然,这汴梁城每天不知有多少新闻,不论官家禁中的消息,还是市井之间的逸闻,又有哪一日少了,不过半月,关于西门庆的这点子消息自然也就湮没无踪了。 这半个月时间,崔念奴自找了教坊司的一位王掌仪,西门庆在其间使了些银钱,寻摸了十多位教坊司的伶人、乐师,一众人等就在教坊司里排着那出大戏。 术业有专攻,西门庆自然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只是将自己全副精力都集中到了曲院街那处宅院的营建上。 一方面催的急,一方面西门庆给的工钱又比市面上高了五成,那伙子工匠日以继夜,前后赶了二十多天,总算将原先的宅院改成了一处别致瓦子。 自从来了汴梁,西门庆前后操持了一月有余,当初带来的十万贯财货也花出去了八成有余,总算将一家新的瓦子撑持起来,余下的也不过就是等着安排一应人员充斥其中。 这一日,汴梁城如同往常一般,各色店铺开张迎客,大街小巷亦是人流如织,一辆马车由内城中驶来,眼瞅着到了横跨御街的朱雀门处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五六位貌美女子,各个身着蜀锦织就的白色开叉收腰长衫,内里则是一条肥瘦合适的白色长裤,足下蹬着一双两寸由余,前低后高的奇怪鞋子,就那般摇曳生姿的在御街散起了单子。 这些女子原本就是容貌上佳,身段诱人,更兼一身飘飘欲仙的装扮,莲步轻摇间,挺胸摆臀,直惹得过往的人流纷纷驻足观瞧。 几个女子身上所着衣饰,不过就是后世中南半岛小国的民族服饰奥黛,配上西门庆特意订制的后世女子**和高跟鞋,自然将这几个女子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挺拔。 如果迥异于时下大宋服饰的装扮自然引得众人的围观,这几个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将手中的单子发送到路人手中。 不过三五日,东京行首崔念奴将登台演绎新剧《桃花扇》的消息就广播于整个汴梁城,而曲院街西门瓦子的名号也随之口口相传。 七天后,曲院街上整个汴梁城瞩目的西门瓦子终于开张了。门外,两排十余名蜂腰翘臀,身着白色蜀锦奥黛的高挑女子无疑已是汴梁一景,而至少也是十贯的一张入场券亦是令人咋舌。不过,这汴梁城中豪富之家无数,不说这等普通票,即便是一百贯一张,最靠近舞台的票子,亦是在两天前销售一空。 不用说,崔行首的声名在这汴梁城实在是太过响亮,加上西门庆策划的前期宣传,更是锦上添花。不过百贯而已,能亲眼见着名动汴梁的崔念奴,对于那等家资巨万却无才情,进不得闲云居的豪绅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一部《桃花扇》共分五幕,每隔五天会上演一幕,其间还有相声、《西游记》评书等各式新鲜玩意,使得每一个进场的观众都觉得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不过对于西门瓦子在汴梁城掀起的风潮,这还仅仅是个开端,原先曲院街那处大宅子的后院部分却还是被一道帷幕遮着,每一个进了瓦子的客人不免都有所好奇,结果却被告知这里面正在整修装饰,一个月后才能开放。 这等方式倒是同后世的所谓“饥饿营销”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不过西门庆却不是这个考量。他很清楚,在汴梁城中自己搅动这般大的风潮,每日里至少也是过千贯的收成,这等大的财货,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引得权势人物的瞩目。 也就在西门瓦子开张的第四天,马行街的那处小院中,一直替西门庆在外奔走的刘旺总算带了一个好消息,那太尉府的高衙内受了手下一众泼皮的拨弄,今晚要来西门瓦子嬉闹一番。 正文 第48章 铁枪少年 “大官人,瓦子外面打起来啦!” 知道今晚那高衙内要来西门瓦子嬉游,西门庆早早就等在这边,却不想刚听得一众青皮拥着高衙内到了曲院街的街口,还没等他迎出门去,刘旺那家伙就一脸惶急,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什么打起来?” 这没头没脑的,西门庆一时间也闹不清外面出了什么事。 “快,快救场,大官人,高衙内被人打了!” 刘旺这会儿也是慌了神,只扯着西门庆的衣袖往外拖,倒似他一到场就能救了那高衙内一般。 这倒是稀奇了,在这汴梁城里,除了鲁智深那等性情耿直的草莽汉子,又有哪个不张眼的敢当街殴打高强这厮。虽说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可在自己这瓦子门口出了这等事,说不准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下场,还是得赶紧出去瞧瞧。 “马劲,跟我走!” 最近一段日子时迁都在外奔走,结交东京的一众城狐社鼠,马勥相对性情稳重,就留在马行街那边照看,日常跟在身边的就马劲一人。 这些日子西门庆也算是将这高衙内的周遭情况调查清楚,不提那帮子日日跟在其身后狐假虎威的青皮无赖,只要是出行在外,这位衙内身边还跟着四位禁军中的好手,以防不测。除非是遇见林冲鲁智深这等杀神,等闲人物哪能压得住他。 当西门庆赶到瓦子外面时,整条曲院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本高衙内这等“净街虎”出门,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况这位衙内在此间大打出手,一众行人又哪能不逃之夭夭,甚至有那已经买了票了客人,见着这般景象,也只有夹着尾巴赶紧开溜。 原本瓦子外面十余名身着奥黛迎宾的姐儿,这会儿亦是花容失色,早不知缩在哪个角落里边,唯有一个站在门前,双拳紧握,一脸的忧惧之色,眼光直落在场中一名青涩少年身上。 而那少年瞧着不过十二三岁,身形亦有一米六左右,肩阔腰挺,手中一杆大枪竟舞的流银逝彩,压着三名健壮军汉落在下风苦苦支撑。 “好枪法!” 马劲自身武艺不俗,近段时间又见识过卢俊义那等枪术,自然有些眼力,见着眼前少年的枪法,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闭嘴!” 西门庆瞪了马劲一眼,让后者一时间讪讪的退了开去,却不想引得那个站在门前的女娘注意,一回首见着西门庆,立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大官人,求你救我弟弟一命,奴婢今生只做牛马服侍!” 这十余名每日站在瓦子外面的迎客的女娘,都是西门庆从各家行院中精挑细选,特意寻那等身量高挑,花了大笔银钱,典了身契得来的,当时就约定在瓦子中做满两年后允其自赎。 当然,西门庆也用不着她们操持那等皮肉生意,不过就是在瓦子外面招揽客人,或者在里面伺候客人茶饮吃食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会儿瓦子门口已经躺了一地二三十个青皮混混,各个弓腰抱肚,在地上哀号不已,只余下三名健壮军汉一人一把朴刀,勉力挡住那使大枪的少年,至于那位西门庆早闻大名的高衙内,却是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剩余的那位军汉拉去搬救兵了。 “高衙内瞧上奴婢,刚好撞见奴婢弟弟从城外回来……” 西门庆瞧了眼前这女娘一眼,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一众十多名迎宾的女子中,也就这位年纪最大,今年已是二十有三,在这女子大都十三、四岁便结婚宋朝,也只有这等市妓才会有这般大年纪的未婚女。 当初在那些行院选人的时候,西门庆就着重这些女娘的身材,眼前这位更是身材丰满,一袭蜀锦奥黛,胸口撑得满满的,直欲要跳脱出来一般。 难怪高衙内这人妻控会瞧上她,在这个普遍以纤细小巧为美的时代中,这等女子在行院本就不甚得客人的喜爱,加上现今女子**仅为一块锦兜,纵然有好身材也很难显出。高衙内今日突然见着身着奥黛,又是如许身材的标致女娘,一时间起了兴致也是正常。只不过瞧眼前情形,怕是一脚踢到铁板上啦。 “当啷!” 也就在两人对话之际,场中情势再变,其中一名健军手中朴刀稍稍慢了半拍,持刀右手的手腕就被少年的枪尾抽中,一柄精制朴刀立时跌落尘埃,那军汉也只能捂着手急退,至于其余两位,眼见三个人都不是对手,这会儿去了一个,自然更无胜算,发一声喊,裹挟着那位伤者就退出了战圈。 眼瞅着三名军汉急急逃走,剩下一众青皮也是忍着疼痛一哄而散,平日里应该热闹非常的曲院街,这会儿瞧着竟有几分萧瑟。 “拿着这钱赶紧和你弟弟离了汴梁,晚了那高衙内寻上门来,我也护不得你们姐弟两人!” 这少年十二三岁就有如此身手,若是再锤炼几年,定然是一员沙场上将,若是就这般折在这东京城里,甚是可惜。 “大官人,这……” 手里捧着西门庆塞过来的一叠新钞,这女娘一时间也有些愣怔,倒是那持枪少年抢上几步走到西门庆面前,一双豹眼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你就是西门大官人吧!我杨再兴异日必报此恩!” 这少年说完拉起地上自家姐姐就欲离去,却不想刚刚催着姐弟俩快走的西门庆却是一下子拦到了两人面前,脸上竟带着几分讶异道:“你叫杨再兴?” “恩,我就叫杨再兴!你识得某?” 此刻两人相对,彼此不过数尺距离,西门庆扫了一眼杨再兴手中的那杆大枪,确认枪杆是精铁所制,心中自是雀跃。 果然是铁枪杨再兴! 这位可不是演义小说那等吹嘘出来的人物,而是历史上真正的牛人,万军中单人独骑就敢杀得几进几出的绝世猛将。自唐后期,枪术开始在军中盛行,历数各朝各代,这人也是排的上号的枪中强手。在两宋交接之际,唯一能在枪术上压此人一头的,或许也只有后来死在风波亭的那位岳爷爷了。 如此牛人,那定是有杀错,没放过! “杨小哥,若你们姐弟无亲可投,倒是可以去东平府阳谷县我府上暂居!” 正文 第49章 交好高强 杨再兴姐弟两人本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因家乡遭灾,一村子人外出逃荒,结果仅余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至于杨再兴的枪术,乃是同乡的一位王姓伯父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他资质不俗,只因其膝下没有子嗣,便传授于他。当日一众人逃难在外,这位长辈身患重症,最终病倒,杨再兴的这位姐姐为筹药费,方才自卖其身,入了行院。 只可惜,这位对于杨再兴而言亦父亦师的长辈最终还是没能痊愈,只是在临死前方才告知,自己本是后梁大将王彦章的后人。 残唐五代之时,天下藩镇割据,战阵不休,猛将迭出,其中佼佼者,却唯有李存孝、王彦章二人,由此可以想见其人之沙场风姿。 现下姐弟两人得罪了汴梁城的花花太岁,天下虽大,一时间却不知往哪处去,听得西门庆愿意庇护两人,当下也不犹豫,领着自家姐姐直奔东平府。 西门庆却不清楚杨再兴的枪法传承,只是知道假以时日,这少年必是沙场上破阵冲杀,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先锋大将。 现在的西门庆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目标到底为何,只不过在那场席卷了整个北地的倾天之变中,多掌握一分武力就多了一分自保之力,将杨再兴这等牛人收拢在手下,却是不会错的。 姐弟两人刚离开不过一刻钟,一众二三十名健硕军汉连同差不多数目的泼皮混混就从街头汹涌而来,其中簇拥着一位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锦衣绣袍的消瘦年轻人。 “那位就是高衙内!” 一旁的刘旺赶紧给西门庆指出正主。 “人呢?人呢?” 到了瓦子门口,那些外围的青皮见着场中并没少年杨再兴的身影,一时间胡乱嚷嚷开来。 “高衙内!” 见得这般阵势,西门庆也怕这些人找不着杨再兴,那高衙内又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说不准一时间没地方出气,就冲进瓦子搅闹一番,因此隔着一众军汉无赖遥遥招呼。 外围的这些东京城里的泼皮都是攀高压低,眼明心亮的主,见着西门庆这般做派,也知道不是寻常百姓,倒也没真的往瓦子里面冲,更何况他身后还护着一个身形高大,容貌凶恶,手中持着一柄长刀的马劲。 刚才有那几位军汉死命护持,高强倒没真挨着打。只不过想他汴梁城中横行的花花太岁,哪里就受得这般落了面皮,这会儿纠集了一帮子三衙军汉,自是要找回场子。 “刚才那小娘皮跑哪去了?” 高衙内根本没将西门庆放在眼中,只是直着嗓子喝问,身边的一位心腹赶忙扶着耳朵介绍了一下。 这位心腹先前可是拿了刘旺不少的好处,今天高衙内来西门瓦子也是他一意撺掇的,这会儿见着正主露面,哪能不帮着说些好话,闹不定转头又能得一笔财注。 “那小娘皮既是你瓦子里的人,那就赶紧把人交出来,衙内我就不与你一般计较啦!” 不愧是色胆包天,敢于调/戏林冲娘子的人物,这高衙内从现身伊始,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女人,至于将其一众手下痛殴在地的杨再兴,却是被其暂时丢到了一旁。 “区区小娘,值得衙内这般阵仗,我这瓦子里面别的不论,这等丰腴妖娆女子尽是有的!” “真的?你要是诓我,小心我让人拆了你这瓦子!” 听得“丰腴”两字,高衙内一双老鼠眼顿时精光闪闪,直将刚才丢脸的事置之脑后。 桑拿房,按摩室,钢管舞……,更有脚蹬高跟,身着三点式的高挑风韵小娘往来。 在这西门瓦子还未营业的后半部分,在西门庆的亲自引领下,进了里面的高衙内直觉得眼花缭乱。更有后世那等流程式的服务,既新鲜别致,又舒爽入骨,只恨不得在里面呆上三天三夜才好。 论起来,现如今汴梁的勾栏瓦舍,行院妓寨,玩得都是些诗词歌赋这等文雅玩意,似高衙内这等纨绔膏粱,若是去了,别人纵然碍着他的身份也会曲意逢迎,可心下不免鄙夷。更有那些家中豪富,却又腹中无文的商贾一流,亦是一般。 如此大的市场,来了东京的西门庆自是瞧在眼中,这些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比起那些只能舞文弄墨的士子抑或小官僚,这些人的消费力无疑要惊人许多。 高衙内在其中流连忘返,西门庆亦在一旁凑趣,兼且其来自后世的那等“见识”,虽没多少实践经验,可硬盘中那些各式岛国动作片,娓娓道来,当即使得这位自喻此道高手的高衙内瞠目结舌,直将其引为知己心腹。至于杨再兴姐弟两人,自然早就被其抛至九霄云外,哪里还记得那许多。 在这般温柔阵仗里整整厮混了三日,这位高衙内直整的骨软筋麻,若不是府里那位高太尉遣人来找,这位乐的已是找不着北的高衙内真不知还得耍上多久。 高衙内领着一帮子帮闲走后,西门庆立时着人将两万贯金银也随之送往太尉府,虽说高强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可两万贯财货,此等数目也着实让这位衙内欢喜了一番,更听说只要瓦子开着,以后每月都有这般孝敬,心里自是将西门庆看做一等贴心人物。 且说那高俅高太尉府中也有妻妾数十,可却没一个下蛋的,最后只从同宗里面认了高强这个义子,平日里是宠溺异常,其身旁自然着人看顾,听得这等消息,也着实吃惊,当即命人调查了一番。 高俅以前本就兼着皇城司的差事,只是今年高升太尉方才卸了,这东京城中的消息自是灵通,不消几日就将西门庆的跟脚来历探听清楚,私下里也着实惊叹其生财的本事。 一个月两万贯,一年就是二十四万,即便对于高俅这等掌着三衙禁军的朝中显贵,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货。 若有机会,倒是要瞧一瞧此子,真要是个理财的行家里手,荐给当今官家亦算是给高家添一羽翼。 正文 第50章 太尉府邸 汴梁城,这个时代最为伟大的城市,人口愈百万,又值“丰亨豫大”之世,实在是将这座城市装点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 时近冬日,虽说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未落下,可寻常走在街上,还是觉得丝丝寒意。由唐末五代始,华夏气候渐渐走入一个小冰河期,比之后世同期的气温明显要冷上一些。 不过,这个冬日对于东京城的豪绅富户而言,却多了一个避寒的好去处,曲院街上的西门瓦子自从开放了后院一众新颖服务后,蒸桑拿无疑成为时下汴梁最流行的一个休闲活动。 同三五好友或者生意上的伙伴,一块儿敞着膀子斜躺在桑拿房中,嘴里喝着酸梅饮子,身边来往伺候的又都是只着片缕的娇俏小娘,摇荡轻摆间春意无限。待出了一身臭汗,再到那足够三四十人置身其间的大浴池中泡上一会儿,若是有了兴致,挑上一二小娘,隔壁桑拿房中一躺,舒爽痛快,其中滋味真真是妙不可言。 论起来,同寻常瓦子相较,这西门瓦子所费着实不低,可这等新鲜玩意正对了那等家资巨万的商贾的喜好,更兼有高强起头,一众禁军将门世家的膏粱子弟,也是趋之若鹜。前后不过半月,这西门瓦子就成了汴梁城中一等热闹去处。 期间也曾有不开眼的找上门来,不过有太尉府以及高强为首一众纨绔的旗号,在这汴梁城中,等闲人也拿捏不得。 河淌海漫一般的银钱进了囊中,西门庆也不是那等抠唆刻薄之人,瓦子中一应人等,上至掌柜账房,下至一众小娘、各色艺人,俱有进益。那崔念奴前后也不过演了五幕《桃花扇》,打响瓦子名声后,女主角也就另换他人,可西门庆还是往闲云居送了万贯钱财以及一本汉朝版《梁祝》。 之前亦见识了西门庆的才情辞藻,却想不到在经营一道上对方也有那等能耐,当初要制东京第一瓦舍的豪言尚未散去,现今不过短短两月,西门瓦子的确在这东京城中脱颖而出,挣出了自己的名声。 西门庆这会儿可没那般空闲去忖度崔行首的心中想法,此刻的他正在东京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樊楼上同高强一众衙内厮混。 这些日子,瓦子里的生意自有手下人经营处理,西门庆整日里就同这帮子东京膏粱混在一处。论起吃喝玩乐,这伙子衙内无非也就是飞鹰走狗,**楚馆,哪有西门庆这般绝妙点子一个接着一个。短短不过十余日,在这伙以高强为首的衙内团体中,西门庆赫然成了其中的狗头军师。 这般嬉闹为乐,直至晌午后一众人方才散去,西门庆却是被高衙内扯住,言及今晚家中高太尉欲见其一面。 对于这等事,西门庆心中早有预估,每月两万贯的财货,这位高太尉怎么得也该动心才是。 想当初刚进京时,若是西门庆仅为求官,那十万贯财货投帖送进太尉府,总能捞到一官半职,不过这却不合西门庆先前谋划。 来到汴梁已经两月有余,自己所谋之事时至今日方才有了那么一丝机会,现下太尉府一行对自己的谋划影响甚大,西门庆的面色不由稍稍凝重了一些。 “这般模样作甚,我家老头子找你自有好处,且宽心!” 一旁的高衙内见着西门庆眉头微微皱起,还以为自己这知己心腹听得太尉召见,心下存了几分胆怯,不由在一旁宽慰。 “太尉相召,某自当上门敬拜!” 西门庆同高衙内匆匆告别,却是回去准备今晚上门的礼物,不用说,这一回又免不得要大大破费一番。 这一晚戌时初,西门庆只身一人到了太尉府上投帖求见,虽无整担的财货金银,不过袖中却是拢了一个小盒,盒中有两颗近日购得,足有枣核大小的北地走盘珠,一颗就价值万贯有余。 往日这个时辰,高太尉自是早就回府,可今日门上一名管事却是告知西门庆,府中太尉未归,着实让其有些懊恼,正准备离去,却不想府邸中高衙内领着三四名小厮奴仆迎了出来。 “家父随圣人今日去了马行街,只怕不到子时是回不来啦!” 高强远远喊住西门庆,一脸猥亵的凑上前来,贴着西门庆的耳根嘀咕了一句。 敢情是陪着那位荒唐的道君皇帝出宫私会李师师了,那这时间还真就是说不准。 “既然如此,那等太尉大人何时有暇,某再上门拜访!” “都走到门口了,还回什么!今晚就宿在我这边,明日定让你见着我家父亲大人。” 高衙内却是一把抓着西门庆不让其离去,后面三四名小厮也是上前笑脸奉承。 却不过对方盛情,况且西门庆也想瞧瞧这太尉府是何等富丽奢华。他在东京也呆了两月有余,也听说过现今蔡府的豪奢气象,这太尉府虽比不过蔡京的府邸,其主人也是当今官家信重的宠臣之一,想来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这太尉府比不得你那瓦子,无趣的很!” 高强引着西门庆进了府,一路上见着西门庆左顾右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对于高衙内的这等抱怨,西门庆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这家伙绝对就是个大俗人。不过也幸好如此,自己才能将其引上钩来。 一行人穿庭过院,一直行到一处拱形院门前,随行的那一众小厮尽皆停住脚步,院内却有十余名侍妾丫鬟恭立在花径两旁。 西门庆也算是富贵人家,一瞧着阵势,立时知道院内定然是高强家眷的居所,不由急急刹住脚步。 “衙内留步,前面庭院……” “你我义气兄弟,哪那么多虚礼!” 这高衙内现今已是十八,因为那花花太岁的名声,高家又是幸进武臣,高门士大夫家自然不愿意结这门亲,而小门小户高俅又瞧不上眼,这才耽搁至今。眼前院子是高强的内院,除了正室空悬,一众侍妾丫鬟却有近百之数。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何这般小家子气!你自己瞧,这里有瞧得上眼的,随意哪个,今晚就侍奉于你,若是喜欢,明日也只管领回去,个把女子,值当什么!” 时下风气也的确如此,高门大宅的侍妾丫鬟形同玩物一般,若是主人家爱重还好,若是碰着高强这般,随手送人也算正常。 正文 第51章 苦命贞女 (感谢书友“夜人类夜人类”的打赏,另通报一个消息,家中小子得了肺炎需住院,大约一至二周,最近一段日子只能保证不断更,请各位书友见谅!) 太尉府中高强的内院虽说还不是正院,可建筑面积着实不小,比之阳谷县的西门家府邸,不论规模、装饰还是器物,明显高了几个档次。 论起来,西门府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当日程素卿初入府时,还被其奢华所震惊,可同眼前的太尉府相比,却是差得太多,由此可见汴梁的权门贵戚是何等的骄奢靡华。 身在高强的内院,其间花径曲折,飞亭拱桥,各处居所错落其间,大大小小足有十余处,更为难得的是,风格各异,同院内各处景物交相辉映,融为一体。想来当初设计这处内院的定然是一位建筑大家,如此景致,已然堪比后世闻名遐迩的苏州园林。 身为太尉府的衙内,寻常这个时辰少有在府里呆着的,不过今日知道西门庆上门,方才耐着性子候在自家府邸。 两人在一众侍妾丫鬟的簇拥下进了一处花厅,厅上早有海陆珍馐安置妥帖,酒水亦是供奉皇室,在前朝北周时即名闻天下的蒲中酒,即便是寻常的亲王府邸也未必能寻着这等佳酿,也就高俅这般帝皇心腹的家中才常备此酒。 彼此对席而坐,身边自有美貌姬妾斟酒布菜。西门庆自是知道这高衙内的性情,现下也没其他人,也就放开怀抱,就着身边美人的伺候应付一二,倒也颇有几分浪子行迹。 见着西门庆并无半分拘谨,同身边的美姬调笑嬉闹,浑如在外面行院瓦子一般,高强也是喜笑颜开,深觉自家寻着的这心腹知己果然颇对自己的脾气。从身旁侍妾樱唇小嘴中哧溜了一口蒲中佳酿,一阵畅笑后,干脆大张着双腿从席下摊开,另一旁一位媚眼如丝的姬妾只是抿嘴一笑,之后附身钻进席下高衙内的宽袍下。 西门庆坐在高强对面,自然瞧见对方宽袍下一个上下耸动的隆起,心下不由感叹一声:自己这阳谷县的花花大少,同眼前这位比起来,还真就是个“新嫩”! “往日都是在你那瓦子中厮混,今日既到了我府,自然也得让你高乐一回!” 这一晚,西门庆也才真正见识了这位高衙内酒池肉林般的生活,其间的脂粉阵仗,放浪不羁,即便是来自后世,见识了众多岛国动作片的他,真正身临其境时,也是为之瞠目结舌。 席间的蒲中酒入口绵软,西门庆不由多贪了几杯,却不想这酒比之市面上那等村酿寡酒,后劲却是强了许多,一时不察,酒至半途,西门庆倒是难得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如此美色当前,酒意上头,兼之那高衙内根本就是胡天胡地的性子,这西门庆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诸多因素下,亦是不管不顾,顿时将这花厅搅闹的满室春/色。 如此闹腾到子夜时分,西门庆也不清楚自己宿在何处,只记得最后被两个衣衫不整,露肩坦胸的太尉府侍妾扶进了一间临水的精致住所,其后室那张绵软大床的锦缎厚被中更是横陈了一位美妙绝伦的丰腴女子。 至于后来,西门庆唯一还有点印象就是那床上女子柔滑无骨的丰腴和如癫似狂的神情,之后也就仅余下一片黑暗。 什么人? 第二天清晨,临水小楼中,西门庆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胯下那物事被一处温润紧紧包裹着,正上下套弄。 意识恢复的瞬间,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上一缩,举手掀起身上的厚实锦被,只见下面跪伏着一个赤身女子,这会儿正一脸惊惧之色的愣在原地,之后仿佛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从床上窜到地上,“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床前。 “贱妾伺候的不好,但请责罚,只求您千万别告诉衙内!” 西门庆这会儿方才真正清醒过来,昨夜的荒唐景象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幕幕翻过,心里不由自嘲了一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一旦没有约束,那几乎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不过,当西门庆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床下女子身上时,还是被眼前女子吓了一条。只见这女子纤细有度的身体上,除了一张凄惶惨白的精致脸庞外,其余周身上下竟是布满了殷红鞭痕,纵然是女子最为娇柔的几处,亦是如此。 难道自己昨晚狂性大发,竟如此欺辱眼前女子?想想自己也没这等变/态嗜好,环顾房内也没趁手工具,心中自是起了几分好奇。 “地上凉,你,你还是先上来吧!” 这房中虽说装了地龙,可毕竟已是初冬时节,这么一个娇弱女子不着片缕跪在地上,又是一身的惨烈伤痕,哪里抵受的住。也不知是惊还是冷,这么一小会儿,女子的一双樱唇就已现了稍许青紫。 听了西门庆的吩咐,那女子抬头瞧了一眼,又很是胆怯的将头埋了下去,之后哆哆嗦嗦的上了床,跪爬几步到了西门庆的胯下,瞧那阵势,竟还准备继续刚才的“工作”。 男人年轻时,每日清晨免不了有那一柱擎天的窘态,那前任的西门庆虽说生性风/流,可也打熬过一段时日的身体,纵然没有卞祥、马勥兄弟那等好筋骨,可身体素质还是相当可以。 往日遇着这事,没有半个时辰那消的下去,今日见这女子如此乖巧,西门庆也乐得先解决了这问题再说其他。 香舌柔滑,樱唇轻含,一番战栗后,总算是了结这事,那女子再度抬头时,嘴角犹自挂着一丝腥膻,至于其余,却是径自咽了下去。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府中有人欺辱于你?” 听得西门庆柔声询问,那女子愣怔了片刻,随即两行清泪垂落,竟伏在锦被中嘤嘤而泣。如此半晌,这女子方才哽咽着开了口。 一番断断续续的哭诉,西门庆倒也明白了这女子的苦楚。原来她是高衙内强虏进府的良家女子,由于性子贞烈,因此被鞭打凌虐,甚至以秘制私药折辱于她,终才使其屈服。 那等秘制私药,十有**是从那位道君皇帝的宫中流出,纵是三贞九烈的女子也难以抵受,乃是宫中教训不听话的妃嫔宫女所用,其效用堪称酷烈。 “若果真如此,我尚有几分薄面,且去求了衙内,或许能有些机会让你离了这太尉府!” 同高强也相交过一段时日,对于这位衙内的性子也了解不少,西门庆自觉若是自己开口要人,怕是有七八分的把握。 “若能得脱苦海,贞娘愿一生侍奉大官人左右!”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52章 林家娘子 (感谢书友“小紫谖”、“做多跌停”的打赏!) 整部《水浒传》,其中笔墨较多的女性寥寥无几,其中凡是容貌俏丽的,如那潘金莲、阎婆惜以及潘巧云等,几乎都是施耐庵笔下的**荡妇。 至于上梁山落草的那三位,细细论来,似乎也唯有顾大嫂一人性格爽利,颇有豪侠义气,兼且看顾兄弟,算得上品人物。余下的两位,其中孙二娘是祖传卖人肉包子的手艺,扈三娘更是个没心没肝的,全家被李逵杀得干净,最终却同那品格恶劣的王英成就了夫妻姻缘。 除了上面三位,在那一众品性样貌各有千秋的普通女子中,仅止一位林娘子是品行端方,得了作者的褒扬的。只不过在那书中,论及这位林娘子的结局,却是受不得太尉府的威逼,最终自缢身亡。 其实张家世代都在禁军中操持事业,家中勾连甚广,有这么一大家子姻亲故旧,那高俅以太尉之尊竟亲自出手陷害林冲这般禁军中的小人物,对于张贞娘,哪里会如此轻轻放过。想来那《水浒传》中,街坊口中的传闻不过是张教头一家的无奈托词罢了。这位林娘子最终还是进了高衙内的内院,且因性情高洁受了诸般折辱。 “你就是张贞娘?” 西门庆乍听这女子的名字,心里止不住一哆嗦,暗道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高强这内院里那么多的女人,怎么偏偏就安排了“豹子头”林冲的娘子给自己暖被窝,这不是要人命吗! “大官人怎知贱婢名姓?” 古人出嫁女子,不论是夫家的族谱还是外面,也就留了一个姓而已,至于名字,除了亲近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西门庆却是脱口而出其全名,不由让这历经坎坷的女子有些纳罕。 林教头,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会儿西门庆真是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自己就遇见了潘金莲那一堆糟心事,结果同打虎武松做了对头。而眼下又同这张贞娘搅到一块儿,若是什么时候被梁山上林冲那厮知道,还不得下山找自己拼命。 有心将这张贞娘扔在太尉府上不管不问,可见着眼前女子这一身的累累鞭痕,又闻听其间的惨烈遭遇,自己明明有能力助其脱离苦海,若真是袖手不管,心里又着实过不去。况且这林娘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花开年华,面容端正秀丽,床上却是癫狂痴缠,西门庆享受了一晚,心中亦有些不舍。 若不是如此尤物,以高衙内在女人上头的见识,又那会儿几次三番纠缠,甚至最后不惜央求自家父亲大人出手。只不过这等花花大少,本就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将这张贞娘虏到府中亦有近一年光景,在情事上头早就腻了,余下的也不过就是拿这可怜女子凌辱取乐而已。昨晚使其服侍西门庆,未尝不是为了满足这位衙内的恶趣味。 或许等人接出太尉府后,自己就使心腹人将其送上梁山,同那林冲团聚,想来这张贞娘为了夫妻和乐,自然不会在林冲面前露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说如此有些可惜,可毕竟不过一夕之欢,谈不上恩义情重,既能结好林冲,又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这事也委实做的。 心下有了计较,当日再同高强见着时,西门庆也不藏着掖着,径自向其讨要。现今的高衙内早就不把张贞娘瞧在眼中,不过就是一腻了的玩物,既然西门庆喜欢,随手送了也不值当什么。当即点头,命府中仆从将人送到了西门庆位于马行街上的那处小院落中。 原本以为第二日能见着高俅,却不曾想,一大早童贯就使人到府上投了帖子,因此等着西门庆、高强这两人起来时,高太尉却已去了童贯府上,至于西门庆的事,估计一时也顾不上。 见着高俅这边一时间怕是难见着,西门庆念着回了马行街的张贞娘,如此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炸了的危险领回去,还得尽早遣人送去山东的好,不然真真睡觉也没滋味,深怕夜长梦多。 同高强告辞后,西门庆急匆匆去了马行街。自从那西门瓦子开张,时迁同马氏兄弟陆续搬去了曲院街安身,这处小院子就成了西门庆一个人的府邸。至于原本存在这处的财货,也尽皆寻一处钱庄存了,此间自是不需人看护,平日里也就是雇了个街坊老妈子照料罢了。 回到马行街,正走到门口,里面却是迎出自家雇的那老妈子,一见着西门庆的面就满脸堆笑的恭维道:“大官人家的小娘子真是好生标致,人又伶俐能干,莫不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 “你先回吧,今日就不需过来了!” 西门庆出手豪阔,给的工钱足抵市面上两倍有余,这老妈子也是个精细人,如何瞧不出房内女人不是西门庆的正经家眷,这般说不过是见个好。 “老身识得,大官人只管进去,里间娘子已经备了一桌子好菜,单等大官人呢!” 这老婆子一语双关,说完扭身就回了自家,西门庆却是在门外长吁了一口气,方才进了这处小院。 一桌子五六个菜,一个汤,不过都是些家常菜肴,可经了张贞娘的手,却着实滋味不凡,饶是西门庆在吃食上很是挑剔,也道不出个不好来。 这张贞娘颜色既好,厨艺又精,特别是经了太尉府中一番**,床第之间亦很是知情识趣,真可惜了如此妙物,却不是自家的。 “林教头与我也算旧识,如今他在梁山落草,明日我就遣人送你去山东。” 西门庆心里暗道可惜,嘴上却是说的斩钉截铁。 “林,林冲!” 乍闻“林教头”三字,前一刻还脸带笑意的张贞娘,小脸蛋瞬间煞白,手中原本给西门庆布菜的筷子也落在桌上。 “若是大官人如此安置,奴婢但求一三尺白绫,一了百了!” 跪在地上的张贞娘朱唇紧咬,竟在嘴角渗出一缕血迹,眼中更是一片决绝。 正文 第53章 休妻隐情 在西门庆的印象中,林冲夫妻二人可谓恩深情重。这张贞娘离了太尉府那等虎穴,自己又遣人送其去山东同林冲团聚,想来应该是个大团圆的结局。实在没料到,这张贞娘会如此决绝,竟会求死,其中缘由,却是让人难以明白。 现今这个时代,还不是后世程朱理学盛行的时候,女子寡居后再行嫁娶也算不得伤风败俗之事,即便连那千古第一的女才子李清照后来也曾有过再婚之事。若是没有“靖康之耻”中数十万汉家女子的惨烈,也断然不会有后来南宋时期理学那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荒悖观点。 想来以林冲夫妻两人的恩义,这张贞娘当初又是被强虏进府,林冲也不能将失节的过失归咎到这可怜女子的身上。 “林教头是个恩仇分明的男子,若是你担心太尉府中的遭际为其所知,我可另寻他法为你遮掩,无需担忧。” 如果说,现今梁山一伙人中,西门庆最欲结交的一人,无疑就是武艺绝伦的林冲。眼下这般好的一个机会,纵然他心里有些不舍眼前这柔美女子,却还是希望借此市恩卖好。 “当日那人去沧州时,却已将休书给了奴婢,奴婢同那人再不曾有半点干系!” 张贞娘话里一意撇清同林冲的关系,跪在地上哀哀恳求,只是不肯去山东。 “当日林教头也是迫不得已!况且发配远恶军州,生死无期,休书一事,不过是不想误了你的青春韶华。” “大官人,想那人发配时,这东京城内外又有谁不知奴婢的事,纵有不明的,自也有人一旁提醒,谁又敢恶了太尉府,求娶奴婢这等弃妇!” 原本低声哀告的张贞娘一时声音骤然而起,脸上尽皆悲愤之色,窈窕身形亦颤抖不休,想是心头情绪到了极处,就仿佛要将自己这一生苦楚都嘶喊出来一般。 “想他林冲何等英雄人物,人人都道他因恶了高太尉,才遭了那等委屈官司,他却只道是‘撞了高衙内’,此中所谓,除了奴婢又有何人撞了高衙内?” 张贞娘这话却是让西门庆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休妻这事上,反倒是林冲做的不地道,这可是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林教头那话或许是你自己解的差啦,实情未必真就如你所想一般!” 西门庆还是不相信,林冲这等人物会这般是非不分,竟将丢官受屈的缘由怪罪到自家妻子身上。 “自那人走后,奴婢家父缠绵病榻,临终之前方才将那人的一句话告知奴婢,怨怪自己瞧错了人,将奴婢误嫁进了林家。” 难道这张贞娘的老父年初时死于病榻,不是因为太尉府的逼迫,倒是因为林冲,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什么话?” “那人当日立下休书,却是与家父言道:如此林冲去的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 西门庆后世瞧那《水浒传》时,都是囫囵吞枣,哪里瞧得这般仔细,只是觉得林冲休妻一节,更显其磊落性情,这会儿听见当事人如此论述,方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细思量一番,若那林冲当日不休妻,这张贞娘还是有夫之妇的身份,或许那高衙内还有些顾忌,而被休之后的她,倒是更方便高强施为。 从始至终,林冲休妻一事,想要保全的都是他林冲的性命,至于三年夫妻恩情,却实实在在成了他从高家父子手中脱命的筹码,弃之如敝履。只可惜高衙内却没有遂了他的愿,从东京使人直杀到了沧州,径自将其逼上了梁山。 如此想来,也难怪张贞娘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再同林冲破镜重圆,实在是因为这两人之间没有了半点夫妻情义,仅余下这伤心女子一身的累累鞭痕。 或许在她的心中,曾经同床共枕的林冲比之高衙内更加不堪吧! “既是如此,我自不能迫你,若是还有亲眷可投,告知于我,我可与你安置妥当。” “奴婢残破之身,只求片瓦遮首,纵使草庐茅舍,亦无怨尤。大官人既救奴婢出得苦海,情愿终身侍奉,绝不反悔!” 张贞娘出身禁军世家,本是贞烈之人,奈何命运屡屡作弄于她,现今只怕已是心若槁灰。 “你也不必过于心灰,这世上可怜之人也不止你一个!等会让我出外请了大夫与你治伤,如此花样年华,切莫辜负啦!” 说到这里,西门庆倒是想起了家中的潘氏,若论凄苦,这张贞娘尚且还曾有过宠溺的双亲以及三年和美的婚姻,而那潘氏,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这一辈子哪有半点愉悦时光,更不用说最后还得落个千古骂名。 “奴婢这伤……” 张贞娘听得西门庆不再赶自己去山东,心中忧惧自是去了大半,待听得西门庆这话,思及自己身上粼粼鞭痕,不由红了双颊。那般模样,可怎能让外间那些大夫瞧了? 西门庆也是随口一言,当即醒悟过来,脑中自然而然忆起今早那令人血脉贲张的香艳画面,身下不由起了反应。 张贞娘这会儿却还是跪在地上,稍稍抬头便瞧见了这般窘态,忍不住抿嘴轻笑了一声,随即手足并用趴到桌下,很是熟练的褪下西门庆内里的衣裤…… 看起来,在那太尉府中,经年累月受那秘制私药的调理,这张贞娘虽说性情未变,不过这身子却是异常的敏感。突遭“攻击”的西门庆忍不住探下身子在其饱满的胸口摸了一把,这张贞娘就止不住身躯轻颤,一副媚眼如丝的模样,显然已是动情。 就在这正厅上胡闹了一番,西门庆这顿午餐却是吃的香艳无比,心中暗叹古人造词的精妙,那“秀色可餐”四字很是道尽了其中玄妙。 如此这般,这张贞娘眼见着是送不走了,说不得自家那内院里又得增加一位,虽说自己财大气粗,哪怕再多个十个八个,也尽养得起,可自己这身板却该注意些。 想到此节,西门庆倒是有些佩服起现今禁中的那位荒唐天子,下面子女足有三四十,在女色上也算是个没什么节制的,可身子骨在历代皇帝中却是难得,纵然其后落拓五国城,竟还挣扎了八年之久。 难不成这道君皇帝真有那等养生秘术? 正文 第54章 心病难治 (恭贺书友“小紫谖”就任本书第一位执事!) 张贞娘既同梁山上那位林教头已经是恩断义绝,而这可怜女子又别无去处,兼且西门庆几次三番同其欢好,如此成熟妖娆的女子,让他颇为食髓知味,于是就这般半推半就的留在了自家身边。 有这样的一个女人侍候左右,西门庆平日里的饮食起居立时上了几个台阶,晚上也不至于孤枕独眠,在这东京城的日子倒也过得甚为逍遥自在。 不过,时日稍久了些,西门庆就瞧出些许端倪,这张贞娘虽说镇日里忙忙碌碌的,将马行街那处小院落归置的很是整洁利落,可却从不出门,有事只吩咐那雇来的老妈子出外办理,很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模样。 西门庆虽说没学过什么心理学,可也明白,张贞娘如今这种状态并不正常,显是心理还存了相当大的问题,将自己关在那处小天地中不愿再接触外人。而在两人独处时,特别是在床第之间,却又极尽能事的侍奉,如同丝萝得依乔木,痴缠非常。 这心理问题一时间也急不得,总得需些时候,都说时间是最好得良药,西门庆相信假以时日,张贞娘自会走出之前的阴影。 也就在西门庆以为事情在向好的一面转变时,某一日在外应酬了一伙衙内后,难得早些回去马行街的小院,原是想给张贞娘一个惊喜,却不想蹑手蹑脚到卧室外间,竟然听得里面一声紧似一声的娇喘,其间还有压抑着的痛哼。 日日同床共枕的西门庆自是听出这声音是谁的,心头不由火起,以为这张贞娘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勾搭了哪家男人在里面厮混,当即气往上冲,狠狠一脚踹进房里。 房中,张贞娘正披头散发趴在地上,浑身上下不着片缕,一条粉嫩**正高高抬着,地上一片腥黄水渍,更有一根粗麻绳紧紧箍在脖颈上,一头被拴在床脚,整个景象淫/靡而诡异。 如此场面,西门庆在后世的岛国动作片中着实见了不少,而在这个时代,也就是在刚结识高衙内那会儿提了一嘴,过后却是忘之脑后。现在瞧来,那高强回府后却是付诸实践,加上那等秘制私药的强烈药性,竟真得让这张贞娘陷入这般心理病态的状况中。 被撞破内情后的张贞娘一时也愣怔在原处,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后,径自奔向房中一角的那处梳妆台,一柄剪子被持在手中,死死顶在自家咽喉上,双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贱婢这般脏身子,污了大官人的眼……” 一句话未曾说完,眼中的泪水犹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胸口那一对高耸之上,而那尖锐的剪子也因颤抖的双手稍稍刺破了脖颈雪肤,一缕殷红血迹蜿蜒而下,配合那一身尚且未曾愈合的鞭痕印记,实在是动人心魄。 “别,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怪你!” 西门庆这始作俑者这会儿也是吓得六神无主,若是让这张贞娘就这般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只怕自己这一辈子也要内疚于心。 “放下!” 见着张贞娘在自己软语安慰下不见丝毫动摇,双手反倒将那剪子抓的更紧些。情急之下西门庆忍不住大喝一声。 犹如惊雷一般的喝斥在房中突然炸起,那张贞娘不知什么缘由,竟稍稍愣怔了一下,原本凌乱甚至疯狂的眼神在瞬间陷入一片空洞。西门庆这身子好歹也打熬过一段时日,紧要关头身手倒是颇为利落,一步抢上前去,当即将那剪子从张贞娘的手中夺了下来。 “哇……” 一声凄厉之极的哭声响起,张贞娘赤条条的身子软倒在西门庆怀中,双手死死箍着男人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最终竟这般哭晕在西门庆的臂弯中。 将张贞娘安置在床上,顺便将房中收拾了下,望了一眼床上女子睡梦中眉目之间犹自带着愁苦之色,不由懊恼。 看起来得想个法子,至少得让这张贞娘紧绷的情绪缓和少许,不然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只怕最终的结局不是自尽就是成了疯子。 就这般守在床前,西门庆细细思量一番,倒还真想到了一个主意。 现如今曲院街的西门瓦子,那各式玩乐项目自是成了东京城一绝,不过在吃喝方面却是短了一块。之前是由于钱财不凑手,之前那等便宜的宅院在寸土寸金的汴梁城又不是随便就能寻着的,因此就耽误了下去。不过现在瓦子那边经营了两月有余,除去一应开销和奉承给太尉府的,西门庆手上还存了将近十余万贯。 以这笔财货,在瓦子附近租下一处店面,支应一间酒楼倒也足够了。论规模肯定是比不了东京城中的那七十二家正店,不过论菜式,西门庆自信能够独占魁首。张贞娘在烹饪一道上颇有手段,又是军门虎女,性子也还算爽利,到时候将这一摊子交给她,转移其注意力,或许那等绝望慢慢也就淡了也未可知。 现在的西门庆在东京城也算是一人物,同一众禁军将门的子弟都是一块儿厮混的,这些都是祖祖辈辈在汴梁横着走的主,那些市井人物如何得罪的起。 前后不过六七天时间,位于西门瓦子斜对面大约五六十步距离的西门酒楼就开张迎客,借着瓦子里那一众老主顾,不过半个月,凭借西门酒楼独具特色的菜肴,在这东京城中赫然占据了一席之地,比那七十二家正店丝毫不差,若不是规模上稍稍小了些,只怕能把其中一二给挤下去。 张贞娘这边,西门庆也是费了不少唇舌,总算将其说动,答应隐在幕后操持这间酒楼,有了这般牵绊,这命运多舛的女子总算是笑容渐多,整个人也显得生动许多,不再那般暮气沉沉。 去了一块心病的西门庆也终于等来了高太尉的再一次传见,在汴梁城苦心谋划了三月有余,铺展了一大摊的事业,总算是迎来了一丝曙光。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55章 太尉高俅 (感谢书友“筱筱骑士姬”的腊八粥!) 高俅,即便现今已是官居太尉,在这汴梁城中的名声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破落户子弟高二。概因常人对于这等同自己出身类似,却因缘巧合一步登天的人物,都会打心底里瞧不起,总觉得自家不过差了那等际遇,而不是因为能力见识的不足。 不过西门庆却是不作此想,仅从其曾在东坡居士身边任书童一事,就能察出此人的不凡,更不用说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可是清楚,同样在徽宗一朝中权柄赫赫的外朝近臣中,曾是“东南王”的朱勔曾丢官去职,王黼亦曾恶了当朝人物遭到打压,甚至连老谋深算的蔡京都有三下三上的经历,唯有高俅一人,终徽宗一朝而宠幸不衰。 有人言,这高俅有如此际遇,不过因其是官家潜邸出身,却不知当年的端王潜邸有几多高俅这般人物,最终脱颖而出的却唯此一人。 凡此种种,西门庆自是不会将这位高太尉当做是东京城里偶然发迹的“暴发户”,而是真真切切在事前做了许多水磨工夫,至于所得确实与否,却需要当面一会才有结果。 总之,为了这次同高太尉的会面,西门庆是下了大气力,动了大心思的。 当然,在那位高太尉的眼中,西门庆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所以动了见上一面的心思,不过是对其理财手段存了几分好奇。身为今上的潜邸旧人,对于现如今这位官家的性子,高俅自是心知肚明。似西门庆这等人物,对于自家奉迎官家以固宠,或许能派些用处。 高俅最近一些时日着实忙了一阵,只因淮西王庆那厮攻州略府,闹出甚大动静,荆湖南北两路各有行文到了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长子蔡攸欲取这一趟功绩,枢密院那边童贯同高俅商讨了一番,点了殿前司的神勇、宣武上下两军共两万步卒,还有都门禁军中的武骑军五千,连同荆湖南北两路的驻泊禁军,共约五万兵勇。 当然,这五万的数目不过是兵册上的数字罢了,真正能够名实相符的,最多也就三四成,这还是都门禁军,似那等荆湖南北两路的驻泊禁军,只怕这比例会更低。天下兵制荒废至此,也就难怪几年后江南方腊起兵反宋时,仅凭十万齿木为耙、削竹为枪的民壮就在短短几个月内横扫江南十余州府。 为了这事,高俅可是费了不少脑筋。都门禁军中的情况他如何不知,纵使有那三四成名实相符的,也大都在各自军将下面操持各色营生。高俅当初在东京城内建造自家府邸时,使的就是三衙禁军的兵卒,什么瓦匠、泥匠、木工等等,一应俱全,只是上阵厮杀的能耐,却是百中无一。 论起来,蔡京首度为相时,面对此等情况,也曾从都门禁军中遴选了八万兵卒编练新军,只不过其罢相后,新上台的赵挺之将这八万新军尽数裁退,虽说每年省了一大笔支出,却将都门禁军最后的希望给彻底葬送。 现今蔡攸得了今上的宠幸,反倒是老恩相有些风光不再的意思,这次征讨淮西王庆,在高俅看来,不过是官家给蔡攸进西府铺路罢了,反正京城里面,谁也没把淮西那些山林草寇瞧在眼中。 高俅这些时日也是同那些传承了百年的禁军将门打擂台,应下了一大笔的开拔费用,至于那等赏功酬劳,也是定的甚高,这才使得这众老爷兵们愿意离开汴梁,去淮西走上一趟。 如此一番辛苦下来,高俅稍稍歇息了两日,方才想起西门庆这档子事来,因此让高强使人传他进府。 西门庆现今只是白身,两人见面自是不能依着官场规矩,况且这两个月中,西门庆前后已将五万余贯财货递进了太尉府,从钱财上看,彼此关系更是相当紧密。正因如此,高俅最终在府中一处偏厅召见了西门庆,许他以后进晚辈的身份。 的确,现在西门庆也算是东京城市井中厮混的“名人”,只不过比起高俅这位“老前辈”,资历上自是差了许多,两人以这等关系相见,倒也颇合情理。 “晚辈西门庆,叩见高伯父!” 第一眼见到高俅,西门庆都有些糊涂,眼前这个《水浒传》中小丑一般的人物,形貌俊毅,气质更是沉肃方正,同后世那等师奶杀手绝对有得一拼,哪有半分戏剧中的佞臣相貌。不过想到当今那位轻佻天子的秉性,高俅若无这等相貌,只怕也未必能够在潜邸众人中脱颖而出。 “西门闲侄同小儿乃是心腹之交,无需拘束。” 高俅这会儿也在心里暗自嘀咕,眼前这人的相貌极为出色,堪称**年少,此等人物若到了官家面前,只怕就这等样貌都可得几分圣心。只是不知道这人费尽心思走了自己这条门路,求的又是什么! 对方毕竟是当朝高官,纵然在学识上面不及那些金明池唱出来的士大夫,不过论及眼光和头脑,肯定不是自己这个后世大二学生所能应对的。 西门庆心下自明,那等虚应故事,往来折冲乃至于话外听音的本事,自己是万万不行的,况且彼此所处的地位也决定了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依仗,当即也没任何兜兜转转,稍稍闲谈了一会儿后,西门庆很是干脆的道明来意。 “一年两百万贯!” 饶是高俅这些年高官做的,这气度也是锻炼的相当沉稳,可乍闻西门庆口中言语,还是吓了一跳,那嗓门不自觉的高了少许。 高俅这些年执掌三衙,也是得了下面许多好处,高家也从一破落户成为家资数百万的高门豪富,寻常几万贯的财货也不会入了他的眼,之所以见西门庆也不过是因为先前自家收了钱而已。 “若是伯父能鼎力支持,相信山东一地的每年所入,绝不会少于东南应奉局。” 说到此间,西门庆嘴上说的豪阔,可脸上却是越发小意谨慎。 “怎么?你想同那朱勔一样,做个‘山东王’?” “小人不过是想依傍太尉这颗大树罢了,纵使得些钱财,也当敬奉于太尉面前,若是能在官家面前得一赞许,已是侥天之幸,哪敢有那般想法!” 高俅将眼前恭谨异常的年轻人瞧了又瞧,忖度半晌后,方才一捋额下长须,笑道:“难得贤侄有这般奉上的心思,想必官家那里也是极欢喜的。” 不用说,这一老一少心思虽各异,可现下的心情却是一般。 正文 第56章 误入书房 (感谢书友“影小”的打赏!) 淮西王庆进京了! 西门庆刚离开太尉府,正打算去西门酒楼瞧瞧张贞娘,却不想在半路上遇见了时迁,从对方口中获知了这个消息。 这王庆原本就是东京人氏,家中豪富,本人为禁军中的一副牌军,论职位倒还在林冲之上。只不过这厮生性浮浪,性好女色,整日里同一众泼皮帮闲在那三瓦两舍中厮混,将一副身家尽皆挥霍殆尽。细论起来,这性子同那高衙内却是差相仿佛,只不过背景没有高强那般硬实。 不过,这王庆生得一副好皮囊,在这东京城中不知勾搭了多少良家女子。也是走多夜路终遇鬼,这王庆也是个胆子长毛的,最后竟同童贯养女,蔡京的孙媳童娇秀有了私情。似这等高门大户的女子,又是童蔡两家的政治联姻,哪有不惹眼的,这事情终是败露。为了这京城两大权臣的脸面,王庆就算是有十条命,只怕也不够死的。 也是这厮警觉,又得平日里那一众地理鬼消息灵通,那边刚有风声传出,王庆这里就潜逃出了东京,一路流落到了淮西地界,结果倒是得了房山段氏的臂助,不过几年就在淮西绿林中闯出好大名声,成了淮西一十八路绿林的贼首。 眼瞅着朝廷已经支应兵马准备前往淮西讨贼,没想到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候悄悄潜回京城,真不知道这王庆甘冒奇险来东京有何目的。 不会是旧情不舍,又回转头来寻那童娇秀吧? 虽说对于这“四大寇”之一的人物存了几分好奇,可若无必要,西门庆还是不愿同其有所瓜葛。眼下重中之重,乃是预作准备,高俅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在官家面前提及西门瓦子,到时候能否哄得这位行事轻易的天子心怀舒畅,就要看西门庆的能耐啦。 想要应奉好这位官家,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吃喝玩乐这些方面,这位天子堪称大家,西门庆若没出新出奇的招数,可入不得他眼。 好在西门庆心中早有谋算,现下紧要处则是安排人手精心布置,因此对于王庆这个消息西门庆也没太在意,只是吩咐时迁随时注意其行踪即可。 论起这位贼祖宗,近两个月内,在这汴梁城的一众城隍社鼠中也博得好大名声,其接触的三教九流,人脉之广,消息之灵通,即便是西门庆也是望尘莫及,当然,其间也少不得大把的银钱洒出去。 在这东京城中布置下这么一个虽松散,却又颇有效率的消息网,亦是西门庆来汴梁的目的之一。在其心目中,此处甚至要比明面上日进斗金的西门瓦子更为重要。 这一日,西门庆在马行街的那处小院落中整理了几篇后世侯宝林大师的经典之作,说不得这些日子得让瓦子里那两位已经改行的说书匠人背诵流利,自己也得在一旁盯着,总要惟妙惟肖才好。还有全本的《桃花扇》,自然需要再去闲云居一趟,定要请那崔行首亲自出马,才能将这李香君演的身形具备。有这两样特殊新颖的曲艺打底,再有瓦子后面那别有风情的桑拿按摩,相信足以让那官家乐上一回。 哎!这事业型的女人虽说别有一番气质,可免不了苦了家里的男人! 一时不觉,等着西门庆忙完手头的事,却发现已是傍晚时分,房内却是清冷异常。已到月末,这几日张贞娘都呆在酒楼中核算账目,难免一时顾不得他。 且去瞧瞧自家女人去! 西门庆将手头的一沓纸张收拾利索,随手置于袖中,之后便出了院子,安步当车往曲院街行去。 一路到了酒楼,里面的伙计自是认识自家老爷,只不过寻常这人都窝在同一条街的那处西门瓦子里,这酒楼却是交给了大娘子打理,他自己倒是很少上门。 “我自去书房!让后厨准备几个精致的菜,等会儿一并送过去!” 前面负责招待的一位中年管事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西门庆这会儿却是有些饿了,也不啰嗦,径直吩咐了一声。 “这,这……” 这管事一时间脸上倒有几分犹豫,话语间亦有些吞吞吐吐,不由让西门庆心中起疑。 “怎么!有事?” 来到宋代做了几个月的大官人,西门庆身上也将养出几分人上人的气势,此刻面色微微一沉,倒是让眼前这位中年管事立时额头见汗,赶紧回道:“书房内,大娘子正招呼客人呢!” 不论是在瓦子抑或是酒楼的一应人员,甚至是那些熟客,也都认为张贞娘是这位西门大官人的正牌娘子,不然这么大一间酒楼,又哪里会放心交到她手中打理,平日里众人自是以“大娘子”相称。 “招呼客人?男的女的?” 西门庆这话问的唐突,顿时让那中年管事脸色发青,张口结舌道:“是,是闲云居的崔行首!” 对于张贞娘,西门庆也着实有些阴影,实在是被先前那等病态的心理吓到了,不免存了几分担心。 “崔念奴?” 西门庆倒是没料到,身为东京行首的崔念奴会同自家后院的张贞娘存了瓜葛。 “崔行首近段时间时常光顾酒楼,每次大娘子都会在内里书房亲自招待,瞧着似乎很有些交情!” 见着西门庆脸上现出几分疑惑,这中年管家立即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应付了这中年管事,西门庆自顾自去了后面的书房,未到书房门前,就已远远听见里面传来的脆亮笑声,正是崔念奴的嗓音。 “那位大官人现今竟还没给你个名份?依着我说啊,你就得把这酒楼紧紧抓着,到时候……” “你这死妮子!一张嘴这么坏,真不知道往后哪个受得了,我只求神拜佛,以后让你寻个厉害的,且把你管的死死!” “好姐姐,妹子也找不着那厉害的,不如将你家的那位大官人……” …… 房内两名女子嬉笑不断,房外的西门庆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人前总是一副冷美人的崔念奴,背后却是这般调皮性子。随手推门而入,正准备嗤笑几句,却不想房中映入自家眼帘的竟是一幅乌云散淡、眼睑微张的美人懒睡图。 正文 第57章 行首地位 那崔念奴穿戴齐整后,红着一张小萝莉的精致脸蛋匆匆而去,却是引得西门庆摇头苦笑。 此处书房平日里既是张贞娘盘账的地方,亦是其小憩之所,因此里面备了一张雕花紫檀木榻。 今日崔念奴却是早早来这西门酒楼寻张贞娘,过了晌午后,一时有些犯困,就在这榻上稍事休息了一会儿。没曾想却是被西门庆给撞个正着,那般衣衫凌乱、睡意朦胧的娇憨女儿态亦是落在其眼中。更且之前女儿家的闺中私语,真不知有多少被人窥听了去,心下既羞且恼,若不是两人先前因着两首妙词和一本《桃花扇》关系非浅,换作其他男子,只怕定要被这崔行首认做浮浪子弟,以后拒之千里之外。 “怎么,大官人舍不得?” 见着西门庆一脸悻悻然的模样,一旁刚刚清了一本账册的张贞娘佯作醋意的嗤笑了一句。 “都是你惹的祸事!啪!” 对于眼前这风韵撩人的张贞娘,西门庆却是毫不客气,一挥手在那丰腴挺翘的臀肉上狠拍了一下,结果却惹的后者媚眼如丝,柔滑双臂攀上西门庆的脖颈,呵气如兰道:“妾身知错了,但请大官人责罚。” “小妖精!” 西门庆轻斥一声,顺势将其推倒在面前的书桌上,一掀襦裙下摆,挥掌直下,一阵噼啪乱响,却是打的扎扎实实,就仿佛教训不听话的孩童一般。 “大官人可是瞧上奴家的姐妹了,要不哪天奴家寻个由头将她诓来,且让大官人取了她的身子!” 书房中一番折腾后,两人相拥侧躺在紫檀木榻上,张贞娘嘴角轻吟着几分笑意,很是顺服的伏在西门庆怀中,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完全没了刚才那般疯劲。 “人家当你是闺中密友,你倒是想着算计于她,若被她知晓,岂不寒心!” 对于崔念奴,西门庆更多的是欣赏其独立自主的行事原则,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这般特立独行的女子诚为罕见。 见西门庆不接这话,张贞娘心里暗自叹息。倒不是她真的想算计崔念奴,只因先后经了林冲和太尉府那些不堪往事,近段时日又操持西门酒楼,不提在男女情事上的那等病态心理,仅就对这世道人心的了解,实在是深刻许多,也现实了许多。 崔念奴同张贞娘相交也不过半个月罢了,可两人的关系却甚是亲密,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对于崔念奴眼下的处境,张贞娘心如明镜一般。 别看现在崔念奴顶着东京行首的名声,崖岸自高。可这汴梁城中,这一行的女子数以万计,其间又哪里少的了出色人物。以她如今双十年华,再如何经营,怕也不过再有一两年风光。一旦褪去行首光环,没了众多文人士子的追捧,到时候定有权势人物会出手将其收为禁脔玩物,至于她本人的意愿,自然是顾不得的。 想那齐名的李师师,瞧着地位尊崇,即便是相近的内相梁师成,对她也是巴结逢迎,可一旦禁中那位官家恩宠衰了,只怕下场更为不堪。设想以她前任官家禁脔的身份,想来会有更多的权贵想要一尝其中**滋味。 不论是朝堂抑或是市井,这个社会都是以男人,特别是有权势的男人为中心的,如崔念奴这等绝色,若不能依傍一位强悍的男人,结局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张贞娘于此可谓有切身之痛。 西门庆自是不清楚张贞娘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只当是自家小妾的玩笑之语,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倒是忆起之前迎奉赵佶的安排,将其中要害细细说于张贞娘,央她出面说服崔念奴。 对于西门庆的行事,张贞娘这些时日也是瞧在眼中,将其同自家先前的那位林教头相较,两者之间简直是天地之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也唯有这样的男子,方才是得托终身的良人。现今听得西门庆又可能攀上当今天子,更是令其心摇神驰,说不得一定要寻个机会将那崔念奴拉下水,以后在这西门家的内宅中也多了位可以帮扶的知己。 “后日初八日,正是大相国寺的庙市日,先前奴家约了那崔行首去游玩,到时候倒是可以帮着说服一二,只是劳烦大官人遣人护持。” 西门庆后世时就从那《水浒传》中知道这大相国寺的庙会是百艺荟萃,万商云集,只是一直未得闲暇,现下听说有这等热闹,倒是想着一块儿去瞧瞧。论起来,当初正是在这庙会上,张贞娘被那高衙内撞见,方才有了后来那一番变故。 那林冲护不住自家女人是他太过懦弱,也说明这庙会上人山人海的,少不了那等登徒子,自家小妾同崔念奴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说不得自己要去做一回护花使者。 “一直听闻这庙会的热闹,来了东京近三月光景,竟没瞧见过,后日为夫亲自陪着走一遭!” 西门庆这话中“为夫”二字立时让张贞娘心中说不出的欢喜雀跃,原本还存的一丝忧惧顷刻间不翼而飞。 在这之前,虽说将西门酒楼交给她打理,可对于其安排,却是始终未曾提及,思及自己在太尉府中的不堪经历,张贞娘真怕哪一日西门庆腻烦了自己后,弃之如敝履,随手将自己打发了。现下得了这般“准信”,哪还把持的住,就在这木榻上又曲意侍奉了一番,直把西门庆闹得丢盔弃甲方才罢休。 旦日光阴转瞬即逝,到了初八日,西门庆连同一起来汴梁的时迁和马氏兄弟,四人护着张贞娘和崔念奴,欲往庙会一行,却不想刚出得门,高强连同一伙禁军将门的衙门小子就堵在外边,不由分说,拉着西门庆就走。 时迁和马氏兄弟自是知道这众傲啸东京城的衙内平日里同西门庆一处厮混,见这模样,自是不会上前阻拦,倒是一旁的张贞娘,突然瞧见高强,心中犹存几分胆怯,后退半步隐在了马氏兄弟后面。 “今日庙会,且同众兄弟瞧一桩热闹去,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一众十多位衙内,连同四五十名东京城里的泼皮无赖,将高强和西门庆簇拥在中间,横行而过,两旁路人纷纷走避,做鸟兽散。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58章 刺杀朱勔 (感谢书友“emptyspring、独孤求书有进无退、夜人类夜人类”的打赏!) 城南大相国寺,万姓聚会,人潮汹涌,其热闹繁盛处,摩肩接踵,人人进退之间皆不由自主,唯随人流而动。 来的路上,高强倒是没再隐瞒,将那处“热闹”说的眉飞色舞。 大相国寺外的庙会是属于寻常百姓的节目,而类似高强这等具有一定地位的衙内,却是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活动。 女子相扑。 大宋的相扑,可不是后世东边那处岛国两座肉山的冲撞,讲究的是身法技巧和力量的结合,不但受到民间百姓的喜爱,同样也受到皇室和官员的追捧。从本朝太祖那会儿,相扑原是军中健卒闲暇娱乐之戏,之后慢慢发展到了民间,成为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搏技,不论是大相国寺这等全国知名的大庙会,抑或是乡间集镇的集市,总是少不了这份热闹。 至于高强嘴里的女子相扑,在宋仁宗时就已存在,不过那都是一些以此为生,技艺娴熟,壮实健硕的女艺人。而现下让高强这伙子衙内趋之若鹜的,却是汴梁城私底下各家王府将门私底下的赌赛,那些参赛的女子也不是寻常艺人,而是各个府邸的美貌姬妾。 试想一下,那等国色天香的娇弱女子,在众人面前脱衣裸身,当众厮打扭扑,自是能够让一众皇亲贵戚乃至将门衙内为之疯狂。 论起这等娱乐精神,这大宋的权贵阶层只怕比之曾经辉煌的罗马帝国也是不遑多让,只不过由于千年儒家思想的浸润,方才少了些野蛮热血,而多了几分精细雅致。 “今日可是童枢密对上江南王,家中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若是错过,真真可惜!” 跟在西门庆身边的一位衙内说的唾沫四溅,其余一众衙内也是各个亢奋无比,那等汴梁城的市井荤话更是闹得沸反盈天。 “江南王,可是那朱勔?” “可不是那厮,这次解了一块上好的太湖石进京,一路上不知拆了几座城门,阔了多少桥洞,前日方才抵京,听说圣人大为满意,御笔提名,亲赐玉带。” 对于衙内口中的这等荒唐事,这些年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那位干的可着实不少,可谓穷奢极欲。如此上行下效,现今的官场风气之败坏亦是可想而知。 “那不是蔡呆子的媳妇!” “还真就是,呵呵,可惜了这花骨朵一般的人儿,却落到那蔡呆子的手中,实在是暴敛天物。” 一众人闹闹哄哄绕过了大相国寺前的庙会,远远的,一辆精致车架上下来一位容貌娇媚的青衣女子,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进了一处偏窄小门。 这女人就是童娇秀! 西门庆只远远的瞧见一个背影,纤细有度,盈盈小腰如弱柳扶风一般,行走间尽显风/流体态。 “大官人!” 也就在那童娇秀消失在那处小门的同时,距离其不过十数丈的另一处大相国寺院墙内,却是翻起一个小巧身影,轻盈便捷如同猿猴一般,在那仅有二指宽度的墙上疾走如飞。 西门庆听得这一声,立时认出这院墙上的人正是贼祖宗时迁。 那时迁目光敏锐,隔着老远就从一众人中认出了西门庆,从墙头一个筋斗翻了下来,不过片刻就倒了他面前。 “大官人,不好了,崔行首同张氏都困在金刚殿中了!” 时迁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不过西门庆也瞧出事情有些不对,一番询问后总算是明了事情经过。 原来那崔念奴今日不仅约了张贞娘,也同那李师师有约,双方在相国寺内聚首,约定一同游览这座皇家寺庙。谁曾想,那朱勔瞧着时间还早,也领着一众内眷在庙内游玩。这一凑巧,倒是招来了几名身手了得的刺客。 想那朱勔人称“江南王”,由此可以想象其嚣张跋扈。仅此苏州一地,被那“花石纲”弄到破家灭门的就不知凡几,更不用说江南数路的普通百姓,受其苦者甚众。 不过,这朱勔也知道自己仇人众多,平日里也网罗了一众绿林亡命护持左右,人人配备制式弩箭。今日也是得了这一众护卫的拼死搏杀,朱勔逃过一劫,击退了那伙刺客,最终将其围在金刚殿中。 不用说,几名刺客无法可想之下,只能拿金刚殿中游览的一众人等做人质。也幸亏有那李师师挡着,不然的话,若只是普通人家的眷属,只怕那朱勔根本就不会投鼠忌器,仅仅是命令一众手下围死金刚殿。 当时时马氏兄弟同时迁都护在两女左右,见一众刺客冲进殿中欲劫持众人,马氏兄弟立马上前交手,实不想这五名刺客竟是个顶个的高手,虽有两人受了箭伤,可剩余三人也是极难对付,更有一胖大贼秃,使一杆铁禅杖,极为勇猛,竟然一人缠住了马氏兄弟两个。时迁却是个机灵的,情知添上自己一个也是于事无补,因此趁着殿内乱作一团之际,悄悄一人上了房梁,掀开顶上的琉璃瓦逃出生天。 是方腊的摩尼教! 纵观《水浒传》,既是光头,又能够以一己之力缠住马氏兄弟的,也唯有鲁智深和邓元觉两人。那鲁智深这会儿正在二龙山逍遥,同朱勔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哪会来东京汴梁干这等事。也唯有邓元觉这等江南绿林的人物,对朱勔是恨之入骨。 这方腊虽说名列“四大寇”之一,可论一众手下的实力,却是远远超出其他三家,手下可谓人才济济。若真是这一众摩尼教徒行事,此事只怕麻烦的紧。 虽说暂时没个主意,可事到临头,西门庆也唯有同高强一伙人告辞离去,自己领着时迁赶去大相国寺前院的金刚殿。 等着西门庆赶到时,金刚殿连同周围方圆百丈范围都已被牢牢控制,除了朱勔一众亡命手下,还有殿前司的禁军,各处殿宇屋顶都伏了弓手,最外围则是开封府衙的衙役维持秩序。 李师师今日出行,明面上只有身边一位心腹婢女,可暗地里却有皇城司的人跟随护卫,只不过百多年下来,这皇城司亦不复太祖太宗时的精锐,未能阻止其事态的恶化。 这会儿,在众殿前司健卒的护卫中,梁师成、高俅连同朱勔三位内外宠臣都是束手无措,坐困愁城。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59章 江南菜魔 (感谢书友“魅影刺心、一夜怙荣、无锁畏惧”的打赏!) 西门庆领着时迁回到大相国寺的正门处,人还没进去,就被外面的一众开封府衙役给挡在外面,其中倒也有认识西门大官人的,得了好处后,将西门庆的名号报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一位三衙统制官,正是党世雄。 党氏两兄弟都是高俅当年随西军刘仲武平吐蕃时,亲自从行伍中简拔出来,之后其入主殿前司三衙,又将两兄弟的军籍调入都门禁军,实乃心腹之人。 “党统制,在下有要情奏报太尉,烦请通禀一二!” 西门庆平日同高衙内厮混在一处,对这党氏兄弟也是倾心结纳。两兄弟下了衙门后,也三不五时的去西门瓦子逍遥,彼此都是兄弟称呼。 “现下里面正闹得不可开交,若事情不是太过紧要,还是往后延一延为好!” 党世雄不知道西门庆寻高俅是何事,不过眼下局面,里面为首的三位都是焦头烂额,西门庆这会儿再拿其他事来寻太尉,只怕时机不对,反倒误事。瞧在平日里彼此的情面,这党世雄也算好意提醒。 “党统制,在下正是为那几名刺客的事情来寻太尉,实实有重要下情禀告!” 西门庆这会儿也是心焦如焚,那方腊一众手下虽说没有寻常绿林人物那般心黑手狠,可若是逼到了绝境,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如此,那就请随我来,切记,现下内里真正拿主意的不是太尉,而是那位禁中的‘隐相’梁大人,等会儿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情知西门庆深得高俅父子的信重,党世雄亦是有意交纳,一路上将里面的情形提点一番,省的西门庆等会儿进去后冒冒失失的得罪了贵人。 距离金刚殿不过五六十丈距离的一间禅房中,梁师成、高俅以及朱勔三人俱是愁眉不展,一脸苦意,特别是梁师成,刚刚将朱勔这“江南王”训了个狗血喷头,倒是高俅在一边劝说一番,方才解了朱勔的困厄。 倒不是朱勔没骨气,实在是这“隐相”梁师成的权威太甚,特别是最近一两年,即便是现今权倾外朝的太师蔡京,面对梁师成时,也是平手执礼,更不用说他朱勔不过是蔡京的一条狗。 至于高俅,因和梁师成同出苏门,彼此倒是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两人彼此又勾连禁军将门和内廷的妃嫔内使,其对当今官家的影响力,着实恐怖,赫然是官家手中平衡朝局的两大势力之一,避免了蔡京新党在朝中的一家独大。 不过,这高俅身为武臣,梁师成又是内官出身,同蔡京这等士大夫倒没有太大的利害冲突,因此彼此间倒没有太多的龌蹉,也使得目下朝局相对平稳。 “哦,他知道那几名刺客的身份!” 高俅得了党世雄的禀告,心中不由一喜,如果能搞清楚这群刺客的出身来历,至少能做到有的放矢,而不会像现在盲人摸象一般,心里七上八落没个准谱。 那梁师成一听这个消息,原本的哭丧脸也稍稍缓和一些,不过瞧见一旁的朱勔,心里又是一阵腻歪,尖着嗓子嚷道:“若真是没法子,且拿你进去换了李贵人出来,免得官家怪罪,连累的大家都吃挂落!” 朱勔这会儿也只能唯唯称是,不敢有丝毫放肆。 西门庆被传进这处禅房,在见过三位大人物后,也不藏着掖着,径自将“宝光如来”邓元觉的身份抖露出来,之后又将时迁如何逃出金刚殿的情形细细论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伙胆大包天的贼子都是江南摩尼教的人?” 梁师成高踞首位,西门庆说得虽清楚,可他还是听的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这摩尼教是何等事物。不过既然是江南来人,此事又因朱勔而起,梁师成不由将目光转到了后者身上。 “启禀梁相公,这摩尼教徒就是世人口中的菜魔!” 由于现下的江南摩尼教基本上以贫民为信众,上层士大夫对其了解较少。这些摩尼教徒茹素以及侍奉士大夫所认为的邪神“大明尊”,因此被称为“食菜事魔”,“菜魔”一说反倒比摩尼教这个真正的称谓更广为人知。 “都是你闹得好事!” 梁师成恨恨斥了朱勔一句,后者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是早将眼前这阴人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朱勔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除了应奉官家,如梁师成辈,每年的孝敬又哪里少得,眼见着这死太监如此做派,心中不免郁郁,可面上却着实不敢露出分毫。 “小人倒是能够居中谋划一二,只是……” 这会儿,西门庆只恐自家女人遭罪,心中虽有谋算,却不免要得罪人,只现下却是顾不得啦。 一旁的高俅见西门庆眼睛直往一旁的朱勔身上撇去,当即现下明了,凑到梁师成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里有我和太尉照应,你暂且去外面瞧瞧有甚遗漏之处,万不可走了那帮子贼子!” 明知梁师成是将自己调开,朱勔心头冒火,却也无可奈何,只不过转身之际,一双三角眼却是在西门庆身上狠狠剜了一眼,显然将这笔账算到了他的头上。 对于得罪朱勔,西门庆早有所觉,只是想着自己日后在山东行走,倒不用太过顾忌此人,眼下还是以救人为第一关键。 西门庆的谋划其实也简单,不过是双方各退一步,摩尼教的那伙人放了一众人质,而官府这边则是网开一面,放其逃出生天。只不过先前彼此间既不知根底,也没信用,眼下却是多了西门庆这个“中人”,愿意居中调和。 关于西门庆,梁师成昨日就得了高俅的消息,知道这人生财手段了得,而且还是主动投效,甚是满意。想他帮着官家提点宫观,手下养着近万道官,兼且自家亦是极为奢侈,开销甚大。若是有这般心腹人物在外支应,那不就等于自家也有了一个“朱勔”。 “你能想着应奉官家,想是忠恳之辈,某家在圣人面前自要保举于你,今日之事,但求李娘子平安,其余事,自有某家和太尉看顾,且放心行事!” 梁师成倒也干脆,他可不管邓元觉那帮子人是什么来历,只要保得李师师无恙就是,至于是否能够将这些“菜魔”拘拿,那是开封府衙的事,可不是他的干系。 “贤侄,此去千万小心,这等绿林人物,可由之,不可信之!” 得了梁师成的首肯,高俅领着西门庆进了金刚殿最内里的一众包围圈,临去之时,倒是好意嘱咐了一句,着实让其有些意外。 正文 第60章 点破关窍 大相国寺,金刚殿内。 受了箭伤的方貌同厉天佑两人坐在一处,旁边立着一庞大和尚,正是“宝光如来”邓元觉,一边护持着两员伤号,一边监视押在一处的人质,特别其中绑着的马勥马劲两兄弟。 论起这两人的武勇,刚刚交手时,着实让邓元觉大吃一惊。想他“宝光如来”,在高手甚众的摩尼教内也是罕逢敌手,一根精铁禅杖使将出来,直如捣山振岳一般,等闲人物连近身都不能,更不用说对阵厮杀啦。 可刚才这两兄弟,各使一柄朴刀,同邓元觉斗到一处,竟能往来折冲,不但未曾落于下风,还杀的他这胖大和尚一头的冷汗。若不是事态紧急,邓元觉接连使了几招两败俱伤的招法,马氏兄弟又顾着张贞娘和崔念奴两名女子,心有旁鹜,只怕他一人根本没办法缠着这两大汉。 最后还是殿后的杜微眼疾手快,使了飞刀绝技,伤了其中一人的胳膊,之后又擒下了张贞娘等一众人质,以此相挟,方才使得剩余的那位汉子束手就擒。 他们这一行人共有五人,除了上面提及的四位,还有厉氏兄弟中的哥哥厉天闰。此刻同杜微两人一左一右伏在殿门后面,以为警戒。 五人之中,以方貌为首,武艺则首推邓元觉、厉天闰两人,杜微则是擅长飞刀绝技,乃是此次刺杀的关键人物,至于厉天佑,却是同自家兄弟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一同北上。 对于那朱勔,摩尼教一众人等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可在江南时节,朱勔平日深居朱家大宅,其占地之广,犹如宫室一般,出行之时,则是前呼后拥,随从护卫数以百计,等闲极为近身。这次朱勔进京,一路上都是走的水路,一直到了汴梁,这“江南王”收敛了那等嚣张气焰,出行自没有江南那等喧嚣排场,摩尼教一众豪杰方才逮着机会。 可谁曾料想,这朱勔身边侍卫虽寡,可人人拼死效命,而且各个身怀弓弩,纵然邓元觉这等绿林好汉,在近距离面对弩箭时,稍有差池亦要丧命。刺杀朱勔一事最终功败垂成,一众人等反而被重重围困在这大相国寺的金刚殿中,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了绝境。 “扣!扣!” 这时候殿门紧闭,殿内气氛极为沉闷,虽有二三十人,却是落针可闻。这乍然响起的叩门声竟有如惊雷一般,殿内众人心中都忍不住为之一紧。 “在下是官府派来谈判之人,请开殿门!” 对于官府中人,摩尼教众豪杰根本没有丁点好感,自然也不会信任,守在殿门一侧的杜微已是将一柄飞刀持在手中,须臾之间即可取人性命,而其余几位,包括之前受了箭伤的方貌和厉天佑,也是将各自武器握在手里,准备做最后一搏。 在这金刚殿中,佛像林立,路径盘绕,光线亦是不足,极为限制弓弩的使用,方貌一行人选择此间作为退身之处,自有一番考量。 “大官人!大官人!” 原本同众人质呆在一处的张贞娘,听得这个声音却是变了颜色,不顾危险,从地上站起,朝着殿门外紧呼道,“速速离去,万勿进殿!” “天闰,且看住那女子!我来开门!” 方貌之前一箭伤在下腰处,伤势甚重,这会儿已是无法开口,而邓元觉在教中地位虽说尊崇,可毕竟不是摩尼信徒,人望上稍稍有些欠缺。现下众人自然以武艺不弱于“宝光如来”的厉天闰为首。 “小心官府阴谋!” 杜微也是个心思灵醒的,提醒厉天闰千万小心。 厉天闰对着杜微苦笑一声,他心里明白,若无转机,自己一行人怕是难逃性命,眼下虽说可能是官府的圈套,心里却还是存着万一之念。 将殿门用刀尖挑开一道缝隙,推门而入的正是一袭锦衣,手无寸铁的西门庆。 见着真是自家男人,张贞娘心中既欢喜又自责,喜的是这西门庆虽说远没有林冲那等武艺,可为了自己却是甘冒奇险,觉得自家所托得人。自责的则是因为自己而让这男人陷入此等险恶境地。 纵然面对厉天闰的刀锋,西门庆还是一脸轻松的回身将殿门关了回去,将殿中几位严阵以待的摩尼教众一一扫视后,目光停留在邓元觉身上,扯着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道:“邓大师,能否先让这位好汉收了兵刃,如此凌迫一个女子,传扬出去,岂不弱了摩尼教方教主的名头!” “你是什么人?如何识得洒家?” 这“宝光如来”也是个直肠子,应了这句话,无疑承认了在场众人的身份,让一旁的厉天闰顿时变了颜色。自己五人死不足惜,若是因此使得朝廷在江南大肆搜捕摩尼教徒,那对本教大业却是损伤甚大。 “众位勿忧,在下山东西门庆,和绿林同道也多有交结,那边马勥马劲两兄弟亦是在下的手足弟兄!” 马氏兄弟这些年行走江湖,在淮西一带的绿林也略有威名。那方腊图谋大业,这些年暗中招兵买马,也曾听闻这对兄弟的名声。而眼前这几人中,受了重伤的方貌和素性直爽的邓元觉不论,一旁的厉天闰却是方腊心腹,倒也知晓。 “西门兄弟既是绿林同道,那如何能过得官方的包围?” 厉天闰却是一语直指要害,显然不可能为西门庆的三言两语就说动。 “在下在汴梁有些薄产,自免不了同官府有些往来,现下内子和手足被众位好汉拘在此间,所以冒险做个‘中人’,只求彼此各退一步!” “此事关乎我等性命,如何信你?” “你们不用信我,只要信她即可!” 西门庆进殿时,一眼就瞧见张贞娘同崔念奴,而在两人身边,还有一罗裳女子,半张脸隐在大殿的阴影中,此刻他一指那女子道,“官府之所以不敢逞强,只因这汴梁李行首就在此间!” 李师师的大名,别说是汴梁,就是满天下也没几人不识的。厉天闰刚才还在奇怪,外面配备了劲弓强弩的禁军健卒怎么只围不攻,这下子却是全明白了,感情自家误打误撞,却是拿了官家的相好。 正文 第61章 逃出生天 听得“李行首”三字,殿内所有人一时间都愣怔当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西门庆的那一指转向了隐在黑暗中的那名女子,唯有张贞娘和崔念奴两人却是满面狐疑的盯住了西门庆。 西门庆心里也是暗自苦笑,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实在是因为自己空口无凭,同摩尼教这一帮子江南绿林人物又不熟悉,无论他要如何行事,首要之处便是取信于人。 有了李师师这张牌,无疑使得摩尼教一众人等在绝望之中窥见了那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既然已被人喊破身份,那李师师对西门庆也不曾斥责辱骂,只是静静的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一副无喜无悲的清静模样,眼神仅仅在西门庆身上停留片刻,没有怨尤,倒似有些赞赏。 在这位官家禁脔眼中,对于西门庆,一开始却是认为对方冒此奇险,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在局中,他这白身想搏一番前程。此等人物,她李师师见得太多,以她在当今官家面前的地位,求到她面前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可现在,西门庆却是主动点出自己的身份,自己先前的猜测显然已不作数,对方的目的还真就是为了张贞娘。能够为一无依无靠,且尚未有任何名分的侍妾舍身进殿,这等男子,纵然将自己“卖”了,李师师对其也不会有半分厌恶,心底反倒有些羡慕张贞娘。 清雅如兰,幽谷余香。 论容貌,李师师的确堪称国色天香,不过对于西门庆而言,后世网络上见多了美女,自是不会太过在意。可那气质,却是后世那等明星难以相提并论的。 静静的站在殿中,虽不曾吐露半字,可眉目轻皱的她却让殿中一众人等忍不住怜意顿生。那种遗世而独立,斯人独憔悴的气质配上其精致容颜,足以令任何一个男子愿意为其展颜一笑而不惜生死。 古人云,倾国倾城,想来就是指的眼前这般女子! “李行首,得罪了!” 纵是厉天闰这等刀头舔血的绿林粗莽汉子,在这李师师面前竟也斯文了许多。 “将其余人都放了!” 从见到李师师第一面始,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眼前女子就是禁中那位官家在宫外的专宠。厉天闰也是心思灵敏之人,现今自己这边已经伤了两人,其中方貌伤势严重,行动甚为不便,以余下的人手,要看护这一众人质实在是力有未逮,反不如就此将这些人都放出去,向外面官府中人表明自家愿意退步的诚意。当然,前提是得保证自己这边五人能够顺利返回江南。 也就在殿中那些人质从稍稍开启的殿门缝隙鱼贯而出后,头顶大殿上突然落下了一个瘦小身影,正是又悄然潜返的“鼓上蚤”时迁。似这等隐匿身形,暗中潜入的勾当,只怕举世之人也无有一个能比的了这位贼祖宗。外面那般重重包围,这时迁竟也能瞒天过海,在这青天白日从金刚殿的屋顶偷入殿内,实在堪称奇迹。 “列位好汉,又见面了!” 时迁落地后却没同西门庆打招呼,反而同摩尼教一班人拱手为礼,对方竟也纷纷还礼,厉天闰更是满面讶异,颇为感慨道:“时兄弟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时迁这些时日在东京城大把银钱洒将出去,本身又是手段了得,即便有那不睁眼的,也有马勥马劲兄弟俩撑腰,不过短短时日,就在东京城的各处酒肆码头,勾栏行院中布下不少眼线。方貌一行五人来东京行刺朱勔,怕事后被困于城中,也曾暗地里寻当地的地理鬼打听消息,结果都言时迁手段了得,颇有门路。 方貌先前曾在时迁处花了千贯买了一条退路,哪怕全城大索亦能护得周全,原以为这次是用不着了,实在想不到时迁竟会在这个时候现身眼前。 当初时迁只当这几位是寻常绿林人物,也未曾放在心上,实不想对方竟然做下这等大事。事起仓促,时迁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报西门庆,至于张贞娘一行人,料想有马氏兄弟在,自保总有有余,却不想这摩尼教一行人实在是硬茬子,竟连马氏兄弟都陷了进去。 此刻殿中唯有一位李师师乃是“外人”,这会儿已被远远支开,由厉天佑看守,其余人等都围在殿门附近,倒也不惧有人泄了时迁同这些摩尼教之间的关联。 有时迁当中为证,厉天闰等人自然将西门庆当做“自己人”,如此一番讨论后,倒也拿出了一个办法。而西门庆其间也几次返回同梁师成、高俅两人协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保得李师师的安全,其他条件都可以暂且应下。 时近晌午,金刚殿的殿门终于开启,摩尼教一众人等压着李师师同西门庆两人出得殿门,而原本围在四周的三衙禁军同开封府衙役都已退往庙外,只留了皇城司的聊聊几人在高处盯着这一行人的行止踪迹。 这一行人出了金刚殿,并没径自往庙外山门而去,反而折向侧边的罗汉堂。这大相国寺规模甚大,今日又是庙会之日,高俅调来的三衙禁军同开封府衙役这会儿也只能勉强将这座寺庙包围起来,再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却需经枢密院,这是大宋以文制武的铁律,纵然是高俅,亦是无能为力。倒是梁师成提点的皇城司,着实动用了不少的人手。 不过,下一刻的变故却是出乎了外面所有人的预料,那罗汉堂侧边的一排精舍禅房却是无缘无故的烧了起来,不过片刻就是烟火冲天,而旁边的罗汉堂亦受了牵连,火势熊熊而起,即便隔着数十里,也能望见这边天空上浓烟蒸腾。 这一场火灾,却是先前西门庆让那时迁暗中布置。 最终,昏迷的李师师由西门庆从火场中背负而出。至于摩尼教一行人,却是趁着火起后的混乱,由时迁引领寻机逃出了大相国寺,混入外间因为火起而完全惊惶失措的庙会百姓中,潜匿无踪。 对于这等结果,梁师成同高俅两人自无异议,唯有那朱勔,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准备立即回返江南,对那摩尼教下手。 正文 第62章 不可久留 初八庙会日,大相国寺被一把火烧了数十间禅房精舍,甚至连供奉了十八罗汉的罗汉堂也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只不过这寺本就是皇家寺庙,些许损失自有内廷拨付款项重修,自然不会放在梁师成和高俅两位宠臣的心上。只要李师师没出意外,那就是万事大吉,哪怕将整座大相国寺都烧个一干二净也没甚要紧。 当今圣人笃信道教,连那等僧侣姑子的名号都给改成了德士和女德。对于梁师成这些逢君之恶的宠臣而言,这不过是区区小节尔。 不过,这件事却使得梁师成和高俅看到了西门庆的手腕和胆略,加上他在理财一道上的能耐,自然被视作“朱勔第二”。 当今官家秉政已有十七载,任用幸臣,行事荒唐,历代前朝积蓄,甚至连那为收复燕云而设立的封桩库,除了一应堆积如山的军械外,无论钱粮布匹尽皆一空。国用维艰,去年朝廷岁入更是不足亿贯,而仅是禁军、西军以及官员俸禄三项,一年所费就需八千万贯以上,那二度复相的蔡太师,也只能靠着不断印发交钞,严苛盐茶榷法来应付一二。 最近几年,官家先是建延福宫,后又大造艮岳,所费钱财,堆千积万,不可胜数,内库所费实是惊人,若无朱勔在东南每年递解进京的一应浮财,只怕那艮岳工程早就停了。蔡京现今在朝堂上党羽遍布,一呼百诺,未尝没有朱勔应奉之功,使得其在官家面前固宠不少。 梁师成能够简在帝心,在外朝有“隐相”之称,亦是因为那数万道官的供养具是其一人所为,同官家有通财之谊。 由此可知,若想在赵佶这位荒唐天子面前荣宠不衰,关键还在一个“铜”字。而西门庆这等人物,自是成了梁师成眼中的“红人”,恨不能西门庆今日就去了山东,明日便立了山东应奉局,等到后日,便有百万贯的财货解往京师。 这等身处庙堂之高的幸臣自然料想不到,西门庆会与摩尼教那等泥腿子合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方教主欲谋大事,必先北观燕云!赵宋虽弱,却还有西北一支强军!” 将摩尼教一行人送往江南时,西门庆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交给了方貌,委托其亲手交到方腊手中,至于能否推迟历史上的方腊起义,他也是没有分毫把握。 对于西门庆,方貌等人自是心存感激,临走之际亦是殷殷话别。 且说大相国寺一事过去不过六七日,禁中便传来消息,梁师成近几日会寻机引官家出宫一游,嘱咐西门庆这边做好一应准备,到时候万万不可误事。 入京三月有余,筹谋良久,总算是有机会在那荒唐天子面前露面,西门庆立时拿出十万分精神,整日价都窝在瓦子里面,一一措手布置,只恨一天不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也就在西门庆忙的昏天暗地之际,闲云居那边却是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马行街的那位李师师想要见他一面。 对于李师师,西门庆当日在大相国寺自是见过,也算是偿了见历史名人的心愿,若说西门庆对这女子有什么妄念,却是无稽之谈。眼下情形,西门庆实不愿意另生枝节。 不过,对方毕竟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若是自己真回绝了她,让她自觉落了面皮,只怕恼恨之下吹吹枕头风,自家的苦心谋划就得功亏一篑。 也幸好崔念奴同李师师的关系不错,好歹露了些口风,言道对方是感激西门庆的救命之恩,方才有此邀请。 心底有谱,西门庆也就没再拖延,在约定的日子独自一人前往。 李师师原本是樊楼出身,后来因缘际会,得了禁中那位的青眼,之后便赎了身,在马行街的一处小院中栖身,实则不过是被赵佶金窝藏娇罢了。 西门庆现今的住处也在马行街,同李师师那处小院离的并不远,走路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事。 抵达李师师的住所时,差不多刚过晌午,之所以挑了这么一个时辰,显然是避讳禁中的那位官家。高强那厮在闲谈时曾有言道,那李师师的处所可是有皇城司的人照应,想当初那位周大才子,不过是一阙闲词,最终却是落得黯然离京的下场。显然在此事上,那位素来宽宥的官家,亦有逆鳞。 不过,今日是李师师主动相邀,因此西门庆在以小婢的引领下登堂入室,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原以为那赵佶性好奢华,既然这地方是其金窝藏娇之所,必然是精心布置,应该如同天上宫阙一般。可实际上,这处小院比之东京另一位行首崔念奴的闲云居,却还要清雅三分。 “师师这里简陋,大官人勿怪!” 李师师今日却是一袭素白襦裙,头上亦无珠钗步摇,一头乌云轻轻绾在胸前,更添几分出尘之意。一时间,西门庆还只当见着活死人墓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皎洁似月,微渺如仙。 “能进得师师姑娘的绣楼,只怕已经羡煞旁人,在下哪里还敢提‘怪罪’二字!” 微微愣怔后,回过神来的西门庆倒也应对如常,嘴里虽然说得客气,可脸上既没有阿谀逢迎之态,又无清高自傲之做作,只是微露出几分笑意,目光清澈,唯有欣赏,而无贪欲。 “听闻大官人欲要自效于官家面前,可需小女子帮衬一二?” “不敢劳动师师姑娘,那等俗事,还是交给我们俗不可耐的男人自己来解决吧!” 在西门庆眼中,李师师不过是笼中鸟雀,一介可怜女子,若是将她也算计在内,却是太过了。 李师师刚才也不过就是试探一句,若是西门庆真的点头应下,她固然会在赵佶面前提上一句,不过两人之间只怕再无交集。 …… “汴梁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大官人好自为之!” 一番交谈下来,李师师心下却是诧异莫名,这个寻常人眼中了不得的西门大官人,内里却尚显稚嫩。 显然,后世不过是大二学生的西门庆在这位心静如水的女子面前露了底。正因如此,最终离去之际,她才好意提醒了一句。至于对方能否听得进去,却不是她所能把握的。 正文 第63章 游幸瓦子 (感谢书友“挽风不太醉”的打赏!) 禁中,延福宫。 一处静室中,道君皇帝赵佶闭目修道已有个把时辰,原本门外伺候的两位内侍却是躲在避风处的廊下,只是远远瞧着这处静室门口。 这位荒唐天子,可算是北宋一朝皇权最重的一位皇帝,对于一众身边人,说得好听是宽仁和煦,实则就是亲近小人,轻浮无状,只以喜恶待人行事。这些平日伺候一旁的内侍自是最为明白赵佶的性子,若真是过分的拘谨小心,只怕还惹得这位官家不喜。 “隐相这几日传了消息过来,欲使官家出宫一游,若能做成这事,我俩在隐相面前也是大有面子,说不得有些好处。” “官家这几日喜忧无状,我等进言还需慎重!” 旁边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内侍显得稳重一些,思虑也更为周详些。 也就在这两位内侍压着嗓子低声商议之际,静室内传来一声轻咳,两人赶紧离了廊下,趋至静室门前,掀帘而入。 静室中,行功完毕的道君皇帝从蒲团上起身,一身锦缎黑底道袍,衬得原就容貌不凡的赵佶丰神如玉,隐然间还真有几分仙家气度。 不得不说,能够以诗书画三绝称颂于世,乃至流传后世的赵佶,周身上下的那等艺术气质极为惹眼,只可惜作为君王,这等气质使其身上少了些君临天下的厚重沉稳,仅余下轻佻无度。人言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位君王,还真就是将这泱泱大宋,兆亿人口当做其笔下的宣纸一般,挥毫泼墨,率性而为。 接过内侍手中一盏极品团龙茶,轻啄几口后,赵佶眉头不由轻皱,倒不是这茶汤不好,而是思及年初时开建的艮岳。 那艮岳规模宏大,乃历朝未有之园林,纳山川河流之盛景,去人工雕琢痕迹,存天然之意趣,实在耗费了赵佶无数心思。只是这耗费日重,虽说年初从三司使调了六百万贯用于此项开支,谁曾想不过七八个月,就耗的河涸海净,之后不得不从自家内库中调用,长此日往,只怕这艮岳还未建成,自家倒要先过那穷措大的日子啦。 那朱勔主持的江南应奉局虽好,每年足有千万贯的收成,可递解进京来的活钱也不过是占了两三成罢了,其余七八成大都是奇花异石,珍奇玩物。 为了一个“铜”字,这赵佶只觉得心情烦闷,当初蔡京说的“天子不计”,到了今时今日,却连修个园子都不能畅快,想想他这大宋君王,做的也是实在无趣的紧。 “官家修行唯谨,前几日妙元先生就曾言及,官家大成之境指日可待!” 这内侍口中的妙元先生乃是赵佶最为宠信的一名道士,名为林灵素,少时曾为东坡居士的书童,倒是同高俅一般出身,寻常同梁师成、高俅两人互为奥援,关系最是亲密。 “倒有些日子未曾见过林仙师,正好修行有些阻碍,且去走走!” 因这“铜”字,赵佶这些时日静坐修行时也总不能入定,感觉进益不大,经了内侍提醒,倒是动了念头。 大约半个时辰后,在林灵素主持的上清宝箓宫中,赵佶得了一卦,那林灵素早得了梁师成的消息,当即解了一个“逢金即解,遇木得祥”的卦辞。 对于这封卦辞,赵佶一时也是没有头绪,不知这“金”是指钱财,抑或是指一金姓之人。至于后面半句,却更是一头雾水。 也就在赵佶闷头瞎猜之际,提点宫观的梁师成却是来了此处。赵佶见着这位宠臣,心情稍解,一番闲谈下来,却是提及东京行首崔念奴的事,言及近些日子在京城的勾栏瓦舍中,有一出《桃花扇》广为传唱。 赵佶本就是艺术皇帝,听闻这等事立时来了兴致,细细询问之下,自然知道了曲院街的西门瓦子,只是想要再询问一二,那梁师成只推说自家不甚了了。 这位官家起了兴致,又是极轻易的性子,当即命梁师成预作准备,明日经马行街那处地道出宫,前往西门瓦子一游。 不用说,这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从宫禁中传出,直入了西门庆的耳中。 这日晚间,天刚擦黑,赵佶同梁师成以及几位随行护卫就沿着地道去了马行街李师师处,之后携了这位天仙般的女子,乘了一架梁府的马车直趋曲院街的西门瓦子。 同历代深居**的帝皇不同,赵家的皇帝似乎都很喜爱与民同乐,甚至仁宗还曾言及羡慕东京市民生活的繁盛热闹。 因此,赵佶驾临西门瓦子,可谓轻车简行,只是以梁师成的名义定了一处位置极好的楼上包厢,周围隐伏拱卫了若干侍卫和皇城司的人物,对于寻常市民的游玩耍乐,竟是丝毫不曾影响。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糊弄赵佶这位天子的,今日瓦子内的剧目、相声一应内容都是新近排练的,而那《桃花扇》最为经典的“逼婚撞柱”一幕,亦是由崔念奴亲身上场,词曲唱腔俱皆上佳,引得包厢中的赵佶陶然而醉,赞赏连连。 “如此佳作,真不知是何人所作,着实引人!待日后得空,倒是要请这班子去宫内演一处,也让朕的嫔妃们也瞧上一瞧!” “官家可还记得几个月前风靡东京的两厥新词?” 李师师适时在旁凑了一句,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了西门庆身上。 “师师说的可是《玉堂春》和《木兰辞》?”赵佶词才亦是了得,自然能够瞧出这两厥词的不凡之处,不由洒然一笑道,“这就难怪了,唯有作出‘人生若此如初见’的词才,方才能有如此佳作!” “官家,据说这处瓦子就是那人经营的,短短几月,在一众勾栏瓦子中,隐隐已成汴梁魁首!” 梁师成见着这机会,哪能放过,亦在一旁卖力凑趣。 “哦,此人竟如此博才,倒是甚为难的,沦落市井不免可惜!” 也就在此际,外间传来消息,众人刚刚口中的西门庆这会儿竟已候在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赵佶脸上的笑意一时间尽皆收敛,面沉如水,盯着眼前的梁师成道,“可是你做的局?” “官家实实冤枉老奴,老奴同那西门庆可没半分干系,也不知他怎么就窥出圣人鱼龙白服!” “等会儿莫要多言,但有一字,回宫朕就封了你的嘴!” 赵佶虽说行事荒唐,可毕竟是执掌一国的君王,不容他人算计。 正文 第64章 御前献策 西门庆步入包厢,赵佶脸上原本沉肃的神色立时舒缓了许多,对于这位官家的性子,旁边人又如何不知。 之前梁师成同高俅都曾有嘱咐,在天子面前万万不可拘谨小意,当然也不可肆意无状,其中分寸需要把握精准。实在是这位艺术气息浓厚的天子是个典型以貌取人之辈,现如今这满朝大臣,且不论品行官德如何,单止相貌,尽皆是舒朗俊逸,绝无一个歪瓜裂枣。 西门庆在这方面确有优势,原就不俗的相貌中又带着些许的邪气,颇有些风/流不羁之态,举止之间又融合了后世人的一些小动作,整个人的气质更显生动别致,对于赵佶这位艺术观感极为敏锐的天子而言,无疑极具吸引力。 梁师成自是清楚赵佶的性子,因此刚才出言才稍稍过了些,就是吃准了西门庆这般形貌定能得其青眼。 “果然是能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才子,这般举止形貌,只怕前朝的柳三变亦不及也!” 赵佶性格轻易,由此可见一般,仅只一面,就将刚刚的事情的抛之脑后,只怕心里还觉得梁师成深体朕心,将这般雅致之人荐于君前。 “老奴也是见人才难得,便舍了这张老脸冒死引荐,现在能得官家赞赏,老奴于愿足矣,纵得责罚,心里也自欢喜!” 不愧是能得赵佶宠信的“隐相”,对于其心思的把握,真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是朕错怪于你了,等得闲到你府上高乐一回,就当于你赔罪啦!” “老奴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身为天子的赵佶这会儿哪有半点人君威仪,梁师成嘴里说着“不敢”,却也是自顾自从地上起身,满面笑意。 如此君臣相得的画面落在一旁西门庆的眼中,心里不由暗叹这位天子的轻佻无状。也难怪历史上这徽宗朝聚集了如此多的幸进之臣,其有因也。 包厢中的氛围一片和乐,赵佶脸上漾出几分笑意,对着西门庆道:“听闻你这瓦子开张不过数月,就成了东京城的一绝,想必用心甚多!只是如此才情,流连市井,未免屈了,若你有意,倒是可以入太学就读,异日未尝不能搏个进士出身!” 在赵佶想来,似西门庆这等才学的人物,自是将求功名、得官身、耀门楣当作终身追求,这般安排必是妥帖。 “官家容禀,小子出身商贾,自小便好些理财小道,对于那等儒经治学,实无研究。现今官家圣明,百业兴盛,正是丰亨豫大之世,小子也算的得逢其时,方才有眼下这点子实绩。” “谁说理财小道,本朝蔡太师,就是以理财之道著名于世!” 对于这点,当了十七年天子的赵佶可谓深有体会,梁师成这话实实说到他的心里,只不过这等话,若是出得他这官家的嘴,不免流于市侩。 想那蔡京在政和二年再度复相,正是因为赵佶离不开他的理财之能。似其他人物,纵然广有名声,却于实务上无能至极,搅得自己这个官家也是不安身,时时忧心朝局,哪有半分盛世天子的悠游之乐。 “太师平衡阴阳,调理国政,哪是常人所能比拟。小子不过就是锱铢之较,以十换百,眼前这瓦子一年也不过四五十万贯左右的利钱,比不得,比不得!” 西门庆这边谦虚连连,赵佶那边却是上了心。都说大宋一朝,民间富户巨室积财有过千万者,在这汴梁城中,百万之家,数不胜数。眼前这人不过就是经营一间瓦舍,一年竟也有五十万贯的收入,直抵得上朱勔在江南年入银钱的六分之一。 “你这厮只顾弄嘴,当日求到我的门上,是如何说的?官家当面,还不剖心以待!” 梁师成见时机差不多,当下截住西门庆的话头。 “怎么?其中还有隐情?” “禀告官家,自年初艮岳兴建至今,禁中内库日减,若是长此以往,岂不令天子窘迫,那这国朝体面何存!臣下于此是日日忧心,恰好这西门庆求到门下,言及有生财之道,且愿应奉盛世,老奴这才舍了这张老脸,在官家面前为其婉转荐言。” 梁师成这番话说得极为恳切,引得赵佶连连叹息。 “原来如此,卿家这番苦心,朕只记在心里!你我君臣相得,是要流传后世的,以后万勿做此态!” 赵佶这话明面上是说给梁师成,暗地里未尝没有收西门庆之心的用意。只要是实心用事,我这官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官家仁和宽宥,实在是大宋臣民万千之幸,小子愿附骥尾,敢不尽心竭力以奉上!” 这些话,西门庆先前早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现今说出来,很是自然,十足十一副邀宠佞臣的嘴脸,倒是把一边的李师师瞧得心里直犯嘀咕。 论起赵佶身边之人,或许唯有这位李行首是最无欲无求的,若是可能,甚至都不愿做这官家的笼中鸟。同崔念奴不同,李师师乃是本性恬淡之人,奈何生就一副无暇容貌,又不幸沦落风尘。对于人心品性,崔念奴是以其阅历经验来判断,而李师师则是凭她超越常人的直觉。 以两人前后两次接触来看,李师师绝对不认为西门庆是攀附权贵,一心求上之人。现今做出这般幸臣嘴脸,只怕是别有所图。不过这等事,却不需她一个天子娇客来费心猜测。 不提在场几人各自心中的盘算和思量,西门庆却是将先前谋划一一陈述,最后总结道:“大宋商贸繁盛远迈前朝,各地商旅货品往来不绝,虽有水利沟通南北西东,却止于大路州府,尚有许多州县府城需经陆路。若能依各地禁军、厢军之便利,建物流之联系,纵十中取一,便是泼天大利,一年千万之巨,亦是易如反掌!” 简而言之,西门庆之法取之后世物流,将现今大宋各地多如牛毛的关卡、隘所之收益,通过此法聚千累万,总括以入内库,实则就是以私人物流业替代一部分国家税收的功能。 除了西门庆,在场诸人哪能明了其中关窍,只觉得此法既不扰民,又聚民间财货以奉上,实在是良法。 这西门庆,倒是比在江南只知一味搜刮的朱勔更高了数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65章 自荐枕席 在西门瓦子一番游幸,赵佶心中烦扰尽去,虽还未言明西门庆有何任用,不过有梁师成同高俅等辈在天子身边使劲,想来应无意外。况且西门庆这番谋划,实在是解了这位官家的燃眉之急。 回返马行街李师师寓所的路上,赵佶突然忆起今日在上清宝箓宫中林灵素占的那一卦,卦辞乃是“逢金即解,遇木得祥”。赵佶崇奉道教,这些年命人编著收集道藏,虽说所谓道行都是那群道士糊弄这位天子的,不过对于阴阳八卦一些道家术语也算了解。 这会儿念及那西门瓦子,可不正应了西方属金,逢金即解的前半阙卦辞,至于后面半阙,既有了线索,反推之自是容易,那西门庆三字中的“庆”字,五行属木。 赵佶一生迷信道教,即便是后来被金国俘虏,北上去了五国城,依旧初衷不改。现今自家心里推出了这个结果,自然更是笃信不已。仅此一事,即可奠定西门庆在这位道君皇帝心中的地位。 殊不知,此等结果早就在梁师成一伙人的算计之中,那所谓卦辞也是早就串通好的。如此潜移默化在这赵佶心中留了印记,只能说这帮子佞臣将赵佶的心思早已揣摩通透,所用手段应势利导,真真无往不利。 那权倾朝野的太师蔡京对梁师成等辈之所以如此忌惮,原因就在于此。 不提赵佶心满意足的回了禁中,西门庆这边也总算是定了心思,此事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成算,至于其余,就不是自己所能影响的了。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大二学生,这会儿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这个大宋还能有几分气数,唯有听凭天意了。 这心力一旦松懈下来,这些时日挤压的疲累感立即如潮般袭来,甚至都不愿意再耗费时间回马行街,西门庆径自在后院寻了一处僻静卧房高卧,更是吩咐瓦子中的管事,除非宫里或者太尉府那边有消息传来,其余事都无需打搅。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更,醒来时感觉怀里拥着一个凹凸有致的柔滑身子。 在男女情事上已是颇有经验的西门庆随手抚上怀中女子的高耸,只觉入手浑圆如球,弹滑硬实。这明显不是早就熟透了的张贞娘,西门庆心下一惊,赶忙睁眼一瞧,却是见到一张宛若稚女的精致脸蛋,正是东京行首崔念奴。 这丫头现下整个身子蜷在西门庆怀中,犹如一只小猫般,睡梦中甚至还颇为俏皮的伸出小舌尖在那粉嫩的樱唇上轻轻划过。明知道自家怀里的女子已是双十年华,可这般萝莉容貌,却令人感觉怀中仿佛拥着下一代一般,不由得想起东坡居士那“一株梨花压海棠”的名句。 不清楚这崔行首是如何摸到自家床上,这会儿美色当前,纵是圣人亦难以忍耐,西门庆可不想做那“**不如”之人,身下硬挺如铁,浑身上下亦是燥热异常。 将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崔念奴覆在身下,随手褪去这小女娘的亵裤,狠狠往下一压,却是差点没让西门庆当场惨叫出声。 别瞧着崔行首身材凹凸有致,比之张贞娘亦不遑多让,可腹下花径却是窄仄异常,西门庆这一下没能入巷,反倒差点折断了自家的子孙根。 这一番厮弄,那崔念奴纵然睡得再沉只怕也得醒了,媚眼开阖间,定定的瞧着咫尺之遥的西门庆。只见这崔念奴银牙微微一咬,竟顺势将其推到,自己反倒坐起身子,胸前一片香酥雪腻中两点殷红,晃得平躺在下的西门庆一阵阵犯晕,鼻尖一股湿热,伸手一摸,竟是流了鼻血。 芊芊素手轻扶,峨眉青峰微皱,纤细柔腰婉转沉,泣泣娇吟惹人怜。 西门庆昨日忙碌一天,晚上又要应对官家,精神不免紧张,食量比之寻常亦少了许多,现今又是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这会儿只觉的浑身酸软无力,又哪里是崔念奴的对手,径自闭目躺在床上,任由这娇俏小妖精在身上使出诸般手段。 云收雨歇后,一方素白锦帕却是被崔念奴执在手中,上面点点桃花,西门庆抬手掀开身上锦被,下面亦是一片狼藉。 万不曾想到,自己竟莫名其妙的取了这崔行首的处子之身,这下子,纵然再疲累,也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满目不解的盯着眼前娇小美人。 想当初两人初相见之时,这小女娘对自己是冷淡如冰,其后虽有来往,却也只是寻常交往,远没到托付终身的地步。 “念奴丝萝得依乔木,后事如何,但凭大官人处置,念奴绝无怨尤!” 崔念奴就这般赤着身子俯首跪在床榻锦被之上,一副任君采撷的可怜模样。 还没等西门庆脑子转过弯来,卧室小门处却是转出一女子,一袭薄如蝉翼轻纱覆身,曼妙身躯若隐若现,妖媚非常。 “贞娘,你们这是搞的什么鬼?” 一见自己的房中人,西门庆如何不知道自己是中了眼前两个女子的算计,只不过这等桃花阵、风/流仗,只怕是个男人都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轻纱落地,缓步上榻的张贞娘同崔念奴跪在一处,一时间满室春/色,竟惹得西门庆雄风再起。 见着西门庆这般窘态,两女相视一眼,却都是抿嘴一笑。当下俯下身子,趴到西门庆身下,两根丁香小舌往来游走卷动…… 自己不会真如那位西门大官人一般,年纪轻轻却最终死在女人肚皮上吧? 张贞娘且不论,这崔念奴自小在行院中长大,除了诗词书画,这伺候男人的功夫亦是由那些妈妈亲授。如此连番厮杀下来,西门庆这会儿只怕连扶墙的力气也无。 “念奴妹妹身世堪怜,那日大相国寺一事,知道大官人知情重意,经妾身一番劝解,情愿同妾身做一姐妹,一起伺候大官人左右。” “还请大官人收留!” 一熟/女,一萝莉,西门庆这会儿一边一个拥着两位风情迥异的美人,还真就是痛并快乐着。 是不是去一趟上清宝箓宫,寻那林灵素问问,可有能够采阴补阳的道家房中术,不然这般下去,自己迟早得做了美女的裙下之鬼。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正文 第66章 事毕离京 (感谢书友“横店老三、戏子灬无情”的打赏!) 自从那日一龙二凤后,西门庆着实是有些怕了,纵然年轻,可这身子骨还真不一定 ..西门庆可不想同那高强一般,年纪轻轻就双目无神,面色发青,完全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颓废之态。 不过,既然同崔念奴有了一夕之欢,怎么也得负起责任,说起来,这还得找那位横行东京的高衙内帮忙。 崔念奴毕竟是东京行首,虽说年纪稍大了一些,可在那**眼中,依旧是棵万金不易的摇钱树,若是不榨的干净,哪能随便就允她从良。不过遇着从来都是蛮横不讲理的“花花太岁”,那**也只有自叹倒霉,虽说其间还有些波折,一些太学的学子曾聚在闲云居门前控诉高强的霸道,不过东京人早就对高衙内这般行径见怪不怪。 想当初,那禁军中有名的“豹子头”林冲,就因为娘子被高强瞧上,最后就闹得家破人亡,眼下不过就是一介私伎,纵然不是进得高府,以后也必然被哪家权贵收入房中。那等没有官身的大头巾,肯定是不用想了。 西门庆花了一万贯给崔念奴赎身,却不想这女娘随身带来的首饰金银都远超此数,论起来,西门庆这次还真就人财两得,倒也颇为符合这位大官人在后世的名声。 当然,现下的西门庆也不会贪图崔念奴的家私,更是将一纸身契付之一炬,从此崔念奴变成了自由之身,倒也不虞自家丈夫再将其随手送人。只此一点,就让这崔念奴心中很是感激,自觉终身有靠,在床第之间,对西门庆自是婉转承受,百般侍奉,只求能为其诞下一子,即便不是嫡出,也能使她在西门府里站住脚跟。 那张贞娘当初之所以愿意在其间牵线,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在太尉府一年,被那秘制私药坏了身子,怕是难以生养,若是崔念奴有了西门家的子嗣,以她和崔念奴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依靠。 身边的两个女人存了这般心思,那西门庆哪里就分得开身,依着两女的意思,只怕恨不得日日挑灯夜战。到了后来,西门庆干脆借口事忙,就歇在了瓦子里,等闲却是不敢回马行街那处小院。实在是这齐人之福不好享,纵欲无度丧性命啊! 不过在瓦子里躲了三四日,太尉府那边就传来消息,西门庆以及马氏兄弟的户籍都调入禁军,说不得要在身上刺字。 得了这个消息的马氏兄弟自是欢喜异常,不但消了身上的案底,以后跟着西门庆也算是吃皇粮的禁军,对于兄弟两人而言,这可是能够惠及后世子孙的铁饭碗。况且以太尉府同自家大官人的关系,那飞黄腾达自是指日可待,他们两个以后自然也是鸡犬升天,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之所以没将时迁的户籍迁入禁军,乃是西门庆对其另有安排,而且这“鼓上蚤”同马氏兄弟不一样,也就小巧身法上得台面,武艺上比不得马氏兄弟这等能上阵厮杀,一刀一枪挣富贵的军汉。而且其性格素喜在市井间厮混,若是入了军籍,只怕还不耐烦受那拘束。 当然,现如今不比国朝初期,那等刺青不用刺在脸上,身体上任选一处即可,甚至高强私底下曾言,有太尉府关照,即便不刺青,也没人敢抓着他这把柄。 西门庆倒不嫌刺青难看,想那《水浒传》中许多梁山人物,刺青者不胜枚举,那“浪子”燕青一身刺青甚至得了李师师得爱慕,由此可见时下风气如何。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遭那一回罪,得了高强的保证,也就含糊而过,倒是马氏兄弟身上本有刺青,再添一处也没甚要紧。 既入禁军籍,在西门庆想来,那赵佶对自己的任用也将不日而来,若是谋划得逞,只怕自己在京之日有限,一些事情却是得早早预备,免得到时候匆忙间有甚地方考虑不周。 果不其然,两日后,朝廷颁下旨意,西门庆授山东物流所副使兼登州水师团练副使,御武副尉。前面两个乃是职官,也就是西门庆所任实际事务的官职,至于御武副尉则是从八品的武阶散官。 那山东物流所同朱勔的江南应奉局一般,都是独立于文官系统,直接向天子负责的编外机构,西门庆这副使更是被暂定为从八品的官阶。不过这等天子亲设的机构,里面的官员却不以品阶而论。以那朱勔为例,在江南,纵然是路一级的四司官员,见着他也是执礼甚恭,只因为这等人以天子名义行事,手中掌握的权力没有边界,本身又是天子幸臣,寻常官员逢迎唯恐不及,又哪里敢得罪。 之所以西门庆只是个副使,实在是因为其资历太浅,完全是天子施恩简拔。不过这所谓的山东物流所,正使暂缺,自然由他这个副使负责一应事务。 不过旬日,原先不过一介白身的西门庆就鱼跃龙门,成了天子幸臣,真真羡煞旁人,朝廷之中,俱言又一朱勔得势。 西门庆却是管不得外界舆情汹汹,在进宫谢恩后,同高太尉又进行了一番商讨,将山东物流所一应涉及地方驻泊禁军和厢军的干系理顺,最终得了高俅的一封亲笔拜帖。既有官家旨意,又有太尉亲书拜帖,想来山东各处的禁军和厢军的将领决然不敢为难自己,这物流所一事,倒是去了九成难处,只要分派人手去各地,假以时日,自然能够将局面顺次铺排开来。 官面上的首尾处理干净后,西门庆自家后宅却遇见了难题。这张贞娘和崔念奴两女,西门庆一时间还真有些难以安排。一番思虑后,西门庆毅然决然的将两女留在了东京,分别勾当酒楼和瓦子两处生意。 两女对于西门庆这般安排是既喜且怨,喜的是自家官人对自己的信任,将这等事业交给两人打量,显然是极为信重。而怨的则是情正浓时乍然分离,只怕一年之内未必有相见机会,实在是闺房空寂。 真不知道这对床上尤物,没了自己这位官人的滋润,幽闷之余会不会“磨豆腐”? 三日后,汴梁城北的码头上,同两女依依惜别的西门庆,心里却是转着这么一个古怪念头。 正文 第67章 海公和尚 (感谢书友“r只如初见、挽风不太醉”的打赏!) 离了东京,延汴河而下,之后转道黄河,过滑州、澶州,不过几日光景,直抵河北东路的第一大州府,亦是北宋一朝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名府。 大名府,位于黄河南岸,扼守开封西北,城垣周长四十余里,墙高城固,城中亦有驻泊禁军马军五指挥,步军二十指挥,人马足足一万有余。现今大名府知府正是蔡京的女婿梁世杰,同时兼任河北东路之安抚使,掌一路府州军事,可谓位高权重。 西门庆一行人在离城大约十余里的一处渡口下了船。此次赴任,所谓的山东物流所,原议是在青州设属衙,后来经西门庆建议,却将府衙所在移到了偏远的登州。也正是如此,西门庆才兼了登州水师的团练副使,既是武职,当得有实际差遣,方便其在登州行物流所之事。 这一回离京,时迁却是被留在京城,继续维持和拓展其在东京的地下势力,想来有西门瓦子的钱财支应,那“鼓上蚤”定然可以大展拳脚,相信再有个一年半载,这个消息网的触角必将延伸至京城的勾栏瓦舍,三教九流之中。到时候,自家虽然身在山东,不过官面上有太尉府的消息往来,市井江湖里面又有时迁潜伏其中,那东京城的大小事宜,只怕都逃不过自己的耳目。 不过,身边少了时迁这个伶俐人,西门庆这一路上颇觉不便。马氏兄弟虽说身手了得,可论起其他一应杂务的本事,却是拍马也及不上那时迁。 一行三人,原打算进大名府住宿过夜,却不想下船时已近黄昏,也只能寻一茅间野店厮混一晚。却不想离了渡口走了三四里路程,却仅见得一座寺庙,遥遥坐落在山间,除此以外,道边竟未见着一家酒肆旅店。 这个时辰,那大名府的城门怕是已经关了,今晚是别想着进城了,三人正在道边苦思无措之际,远处大路上却是来了一个面貌清亮,身形爽利的年轻和尚,疾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三人面前。 “这位大师稍驻!” 左右四野无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西门庆赶紧喝阻了那和尚,很是客气的问道,“我三人欲往大名府,不意错过宿头,不知左近可有旅店能够暂宿一晚?” 那年轻和尚上下打量了西门庆一番,又朝紧随在其身后的马氏兄弟扫了几眼,原本沉肃的脸上带出几分笑意道:“禀过这位相公,左近唯有那处报恩寺可供暂宿,恰好我亦欲回返寺中,若不嫌弃,敢为相公引路!” 这念头,相公二字可不是胡乱称呼的,那都是有官身的文臣或者太学中的学子方能得此称谓,寻常人断然不会以相公相称。 眼前这和尚,好毒辣的眼光,不过瞧了几眼,就将西门庆的身份猜度的**不离十,单止这份观人之能,未必就比那时迁稍差。 西门庆身边正缺一个这样的伶俐人,心里立时起了几分招揽之意,只不过现下道左相逢,彼此也不熟识,若是冒然开口,不免有交浅言深之忌。既然这和尚既能这般说,那今夜说不得需往那报恩寺借宿一晚,到时候倒是能够借机同其深谈一番,借以了解其品性能耐。 论起来,现今官家崇道抑佛,那和尚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此人年纪轻轻,未必就愿意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若真是得用人物,自己许他一个前程,哪还愁他不卖身投靠。 一路上,西门庆发现这和尚也是甚为有趣,市井俚语笑话不断,连同那佛经中的禅机亦是解的很是通俗巧妙,同后世那些脑筋急转弯颇为相似。可以瞧出,这和尚并不是什么大德高僧,更像是混迹市井人家,与人做佛事的知客僧之流。 四人一路同行,不一时就到了报恩寺前。只见这座庙宇占地不广,殿宇不众,唯庙门处的知客僧很是难得,清秀粉面,一个二十许的俊俏和尚。 这处报恩寺倒是人杰地灵,自家一连遇见的两个,若是蓄发还俗,只怕都是俊朗人物。 “西门相公,此处东院乃是寺内男居士的处所,今日相公及随从就在此权且歇息一晚。小庙简陋,若有怠慢处还请相公见谅!” “一路劳烦海公了,明天佛前定添些香油钱,以为功德!” 将西门庆一行三人引至一处寺中院落,将三人安顿下来后,这位法号海公的年轻和尚当即告辞离去。 这处院落颇为精致,倒不似佛门清修之所,反而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宅院厢房,里面一应器具都是梨木所制,虽不及紫檀、楠木这等贵重木材,可比之寻常人家也要讲究许多。 这处报恩寺从外面瞧来,规模不大,可内里却是着实不凡。刚才随那海公一路行来,曾经过一处天王殿,只见内里装饰的金碧辉煌,天王像亦是各个金粉敷身,更有两人合抱粗细的大缸数口,里面满满的香油,想来都是大名府中的大户人家所布施供奉在佛前的。 此处香火定是极为鼎盛,不然哪里置办的起这些物事。说不得在这住上一晚,可得花费一些钱财,想来自己三人若只是普通行旅,那海公未必就愿意将自己一行人引来此处落脚。 掌灯时分,那海公领着两个同样眉清目秀的小沙弥送来斋菜,虽菜式简单,却很是入味,纵然是西门庆,亦是相当满意。更有甚者,还有一壶稍有些药味的果酒,香气清新,酒劲绵柔,在这山野之间也算得是上好佳酿。 若是往日,西门庆在外面绝对是滴酒不沾的,就怕中了那江湖第一厉害的蒙汗药。不过席间有海公和尚作陪,马氏兄弟又酒不沾唇的守在一边,他也就放肆了一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西门庆只觉得那酒劲上来,烧得肚腹间一团火热,两腮亦是一片透红,明明脑子还很清醒,可在别人瞧来,却已有了**分醉意。 “小庙简慢,比不得东京那等大丛林,不过却有一桩别处没有的妙事,相公若有意,小僧愿为引介!” 正文 第68章 不速之客 穿廊绕殿,西门庆及马氏兄弟在那海公和尚的引领下,离了原先的居所,走了大约半刻钟左右,来到一处僻静小院。/ ..令人惊讶的是,此处院落的门口竟还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壮和尚,两人俱是手执哨棒,远远见着海公和尚引人过来,也不打招呼,只是转身推开身后那座拱形院门。 刚进的院门,西门庆等人就听得里面一阵男女嬉笑,打眼一扫,只见院中几处精舍禅房内都有明亮灯火。 西门庆这下子还真就是福灵心至,见如此场景,倒是一下子想起身边这海公和尚到底是何许人。 一部《水浒传》,若论最为血腥的场面,既不是战阵上李逵拿着两把大板斧砍得断肢残腿漫天乱飞,也不是那等施耐庵一笔带过的那等江湖黑店,而是“翠屏山杀潘”。 这里的“潘”可不是阳谷县的潘金莲,而是大名府的潘巧云,一位真正的古代版“黑**”。这位毒妇为了同青梅竹马的情郎欢好,先谋害了第一任的丈夫。之后嫁给“病关索”杨雄后,同那情郎依旧是藕断丝连,后来若无石秀窥破其阴,只怕那杨雄迟早也得遭了此女的毒手。 这潘巧云其行和潘金莲倒似同出一辙,可其心却是狠毒万倍,论起装样伪饰,更是远胜后者。 想那潘金莲,虽有西门庆跋扈的缘由,可连个老实本分的武植都欺瞒不过,显然甚无手段谋略,最终死于武松之手也无半点反抗,几乎是引颈待戮。而那潘巧云则完全不同,在杨雄露了口风后,竟还能寻着转圜余地,将石秀这机敏汉子逼走。要知道,这杨雄可是大名府的押牢节级,同那“神行太保”戴宗一般。在那官府牢狱之中,定是见多了阴私勾当,和那卖炊饼的武大郎可是完全不同,哪是那般容易被人欺瞒。可即便如此人物,若无石秀这义气兄弟从旁相助,潘巧云定然是不会落得开胸剖腹的下场。由此可见,这潘巧云的心机手段是如何了得。而这位堪称“女中诸葛”的情郎,却正是报恩寺里出家为僧的裴如海,法名海公。 敢情这报恩寺就不是什么正经去处,也难怪会有裴如海这等人物寄身于此。 “敝寺的送子观音灵验非常,常有大名府的信女来此进香求子,相公若喜,随缘布施一番,也算功能一件!” 此刻的海公和尚言辞露骨,脸带得色,显然是将西门庆当做同道中人。 其实也怨不得这位海公和尚,实在是此前一路同行时,西门庆同这和尚言语无忌,随性而谈,纵是海公言语间有些男女情事上的刺探,他亦是坦然应对。似这等话题,在后世男人之间自是得趣谈资,毫不为怪,可在当下,也只有高强那伙衙内方才这般作态,寻常人碍着儒家理教,岂敢如此做派。 这同大名府不过五六里路程的报恩寺既做得这般“生意”,真不知有多少大户人家内宅的阴私事被这帮子秃驴掌握,只怕勾连往来,也是好大一股势力。现如今这般堂而皇之的引自己这等拥有官身的人物入局,定是背后有所依仗,方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 由此想来,《水浒传》中杨雄石秀两人在翠屏山杀了潘巧云后就远遁梁山,很可能就是忌惮这报恩寺。 潘巧云不过是屠户之女,杨雄却是货真价实的衙门中人,虽无品级,却很有些实权,兼且杀人之地又是荒郊野外的翠屏山,就地一埋,又哪惧官府追查。除非知道潘裴奸情之人,在获知两人俱都身死后,自然而然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杨雄。 “什么人?” 情知这报恩寺不是善地,西门庆可不想一头栽进这个烂泥坑,正想着如何砌词拒绝,却不想原本随在身后的马勥冲着右手边几十步外一株高大樟木一声猛喝,随即跨前一步将西门庆拦在身后。 “独眼虎”马劲当下也不犹豫,纵使这会儿空着双手,也是朝那处樟木方向窜去,显然得了兄长提醒,也发现异常。 “哗啦啦!” 一阵枝叶烦扰之声后,一个身形壮实的年轻汉子从那株樟树上落下,右手执了一柄牛耳尖刀,却是不进反退,同马劲支应了两招就欲抽身离去。 毕竟是梁山五虎水准的武艺,若随便一人都能从其手中轻松来去,这马劲自也没脸了。更何况现今兄弟俩都将西门庆当做自家恩主,哪有不尽力的,见着汉子欲走,当即拿出十二分的手段,拳脚齐展,硬生生将其拦在原处。 那陪在西门庆身边的海公和尚也没想到这处院子里会窜出这么一个生人,当下也是被唬了一大跳,立时招呼院门外的那俩护院武僧进来,遥遥包抄上去,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人留下。 需知此间事若是传扬出去,这一寺的僧人怕都难逃干系,为首的斩首市曹,余下的怕也得发配三千里,去那远恶军州苦役终身。 西门庆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绿林人物,身边的卞祥、马氏兄弟又都是杰出之辈,因此这眼界还是又的。此际场中两人往来缠斗,瞧着很是热闹,西门庆却也明白,论武艺,那年轻汉子怕是比马劲弱了许多,唯有一股子以命相搏的狠辣劲,反逼得马劲有些束手束脚。毕竟不是战场杀伐,彼此间要决个生死,马劲可不愿意同这汉子拿命相抵。 “再有个三五十合,耗得这汉子没了锐气,二弟定可生擒此人!” 马勥怕西门庆见到自家兄弟久战不下而有所不悦,因此在旁解释了一句。 “海公,你可识得此人?” 西门庆不曾回马勥的话,倒是饶有兴趣的问了海公和尚一句,倒是让后者脸上神色一紧,随即又恢复原来情状道:“这汉子竟不是相公的故旧?小僧我瞧着可也是脸生的紧啊!” 好个海公和尚,倒是要倒打一耙啊! 西门庆腹谤了一句,心下却也猜到了场中同马劲放对的不速之客是何许人物。 正文 第69章 拼命三郎 西门庆既然知道这年轻汉子是谁,自然不想让其落在报恩寺一伙淫僧的手中,正思量如何瞒过身边的海公和尚,提醒马劲放水一次,却不想场中再生变故。一支三寸长的精铁小箭突然从樟树顶上繁茂枝叶间穿射而过,径直钉在距离马劲脚尖不足寸余的地面上,箭身大半没入土中,由此可见此箭力道之强劲。 马劲突遭暗袭,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本刚猛的拳脚顿时一滞,立时让对面的年轻汉子觑着空挡,纵身往后一掠,之后不过三拳两脚就解决了一个拦路的武僧,不一会儿整个人就没入漆黑夜色之中。 这时候,马劲自然顾不得那汉子去向,第一时间回返西门庆身边,同自家兄长两人将其护持严密,就怕那暗中潜伏之人再来一箭,取了自家恩主性命。 “三寸精铁小箭,没有尾羽!” 从马劲口中获知这些信息,西门庆立马想到这隐在暗中的放箭之人正是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浪子”燕青。 燕青武艺不比寻常绿林人物,一手相扑天下无对,更有一张川弩,只三支短箭,却是百步穿杨,箭到物落,堪称了得。以刚才两人之间不过几丈的距离,又是暗中出手,马劲可说是全无幸理。现今这般全身而退,显然那燕青只求救得那年轻汉子,却是不想因此伤了马劲。 “回去吧!” 虽然不清楚今夜这报恩寺怎么就前后引来了两位大名府的伶俐人,可西门庆这会儿也不愿意在这院子里再呆下去,同海公和尚敷衍了两句,就带着马氏兄弟离开,走前还不忘吩咐马劲将那支射进土中的小箭顺手取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西门庆一行人就告辞起行,离了这处藏污纳垢之所,直奔大名府。 进了大名府,在城中热闹去处寻了一间上好旅店,定好客房后,西门庆便向那小二打听本府的压牢节级杨雄。 所谓压牢节级,也就是个狱头,乃是不入品级的吏员,只不过这职衔管着牢中一应犯人,对于入狱之人来说,无异于能断其生死的阎王,因此油水颇厚。想那戴宗,在江州亦是担任此职,那一幕敲诈初入牢城营宋江时所现嘴脸,其奸狠阴毒,可算到了极致。 似这等人物,在相公上官眼中不过就是一无足挂齿的微末小吏,可在寻常市井间,却实在是“大人物”,当初西门庆在阳谷县时,如此人物也是时常往来的,自然清楚其中情状。 果不其然,提起杨雄,那店家小二介绍起来如数家珍,不是赞叹其刀法利落,做那侩子手从来都是从无二刀;就是羡慕其艳福不浅,娶的浑家是四邻街坊里闻名的俏丽娘子,一身白净皮肉欺霜赛雪…… “杨节级可有个义兄弟叫石秀的?” 听这小二罗唣半天,却是丁点有用的信息也无,西门庆不由问了一句。 “石秀?这倒是小人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那杨节级有什么义兄弟!” “就是操持他家娘子肉铺的那汉子!” 西门庆以为杨雄石秀结义之事旁人不知,稍稍回忆了下后世书中所述,记得石秀同杨雄一起时,是接手打理潘记肉铺的。这潘记肉铺也是祖传老铺,想来大名府应该有不少人知晓。 “大官人说的可是潘记肉铺?据小人所知,那铺子自从潘家娘子嫁给杨雄后就闭门歇业,许久不曾开张了,哪得有人操持?” 西门庆这边也是奇怪,将出几十文将这小二打发走,细细思量一番,倒也省过味,感情是自己来得早了。算算时日,那石秀此时只怕还未曾同杨雄结识,又哪会打理什么潘记肉铺。 明白此节,西门庆心中不由暗自喜欢。这“拼命三郎”石秀在那梁山众人中是数得上聪明人,而且性格果决坚毅,更是义气深重。想那《水浒传》中杨雄冤屈于他,这石秀不但不曾忌恨,还巧施手段杀了那裴如海,之后又点醒杨雄,等于间接救了他一条性命。 这等有情有义,机谋能决的汉子,西门庆又哪里会轻易放过,自己身边现今武艺高强的有好几位,可似石秀这般的,却是一个也无。那时迁虽说也是机巧非常,可在谋划上同石秀相比却是短了一截。 既然石秀还没投到杨家,那么依着《水浒传》中的线索,此人怕还在这大名府做一砍柴樵夫,想要在大名府这等户口逾十万的大城将其找出来,仅凭西门庆一行三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是时迁在身边,这事情哪里还需要自家操心费力! 这会儿,西门庆立时想起那“鼓上蚤”的好处,对于将石秀收拢到自家手中更为迫切。 找人的本事,西门庆没有,不过花钱的本事,他西门庆却算得上个中高手。 出了十贯的赏钱,让那店小二将消息放了出去,不过半天,就有人寻上门来,说是知道那石秀的下落。 原来那石秀并不住在城内,而是在城外一处村子栖身,只每日上山砍柴,挑到城里换些铜钱度日。巧合的是,那处村子同报恩寺是在同一个方向,两处相距也就三五里的路程。 也不知道昨天这石秀摸到报恩寺里去做什么,竟然还有燕青随行,两人真不知是巧合还是事先有约。 得了消息的西门庆也不耽搁时间,让店小二雇了一架马车,领着马氏兄弟直奔那处村子。 也是赶的巧,这架马车刚出了城没走几步,就远远瞧见一个扛着木棍绳索的年轻汉子走在前面,瞧身形就是昨晚在报恩寺同马劲交手过的那人。 石秀昨晚一番厮杀,今早却是起的迟了一些,一直延误到中午时分才卖了一担柴出城,没想着竟又遇见了昨晚上的“对头”。 “我又不曾偷拿了你家的东西,如此苦苦相逼,是何道理?” “石秀,你这一条好汉,只是打柴度日,岂不憋屈了。不如跟了我,日后少不得你一个都头的前程!” 现今西门庆自己才是从八品的官阶,自然许不了高官厚禄,不过想那杨雄一个肉铺子就赚了这“拼命三郎”的义薄云天,都头至不济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官身,哪还不让这条好汉舍命相报! 正文 第70章 买一送一 (感谢书友“修岚陛下”的打赏!) 石秀,同神医安道全一般,也是建康府人氏,随叔父往北地贩卖牲口,却不想半途上叔父染病,最终不治。``` 为了照料自家叔父,石秀自是将随身携带的财货尽皆处理,可惜不但没把叔父的一条命给救回,自己反而陷在这大名府,无钱返乡。 这位“拼命三郎”虽说自小没读过书,也不识得几个字,却懂得“知恩图报”四字,真正的受人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 “这位大官人上下如何称呼,我石秀不过一介粗蛮汉,除了一身的力气,也没甚得用的!” 对于眼前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石秀却还保持着相当的清醒,句句都点在关键处,可见其人的机敏。 “我家恩主是新任山东物流所副使,御武副尉,当今官家面前信重的人物,既抬举于你,如何凭的没有眼力!” 马氏兄弟也在京城厮混了三月有余,平日里也见多了那些衙门的跟班帮闲,便是瞧,也瞧会了这等官腔,这会儿马劲说将起来,却是连个磕巴也无,顺溜的很。 后世瞧了《水浒传》的人,大都以为这些绿林好汉都是不屑于官府中人来往,各个都是杀官造反的猛人。殊不知细细分析下来,这梁山上一百单八将,不提杨志、关胜这等原本就身处官场,一心向上的人物,就算是其余人,又有几人真能一心奔着推翻朝廷去的。如那武松,如果莽直之人,先是受了阳谷县令的抬举,帮着押解财货上京送礼,后来又接连投靠了施恩、张都监这等品格下流的人物,若不是那张都监不容武松,只怕这武二还是很愿意为其爪牙的。 在那些梁山好汉的眼中,能够提拔和信重自己的朝廷官员都是忠臣,而与自己为难的,那就是奸臣,真正的是非善恶,却是不被这些好汉放在心上。可以说,这些人中,真正对朝廷存了反志的,只怕没有几人。 听闻西门庆是真正有品阶的官员,而且竟是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能够得这样的人看重,对于石秀这般处于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破落户而言,无疑是鲤鱼跃龙门,又哪里会拒绝西门庆的招揽,当即跪倒在地,叩首道:“小人石秀拜见恩主,以后但有所遣,万死不辞!” “起来,起来!” 能够顺利将石秀收于麾下,西门庆自是欣喜,亲自上前将其从地上扶起,笑道,“能得石秀兄弟,我西门庆不胜之喜,以后但在我身边,必不亏了你一身本事!” 见西门庆这般看重,石秀亦是欢喜,直觉的眼前男子将自己从那污泥坑中拔擢出来,实是恩同再造,哪怕将自己这条性命相报,也是无怨! 旁边的马氏兄弟也上来厮见,对于马劲的武艺,昨夜有过一次交手机会的石秀自然佩服,更不用说比弟弟又胜了半筹的马勥。连此等人物对西门庆都以“恩主”相称,也就知道此人的不凡,石秀的效命之心自是愈加炽烈。 问明了这“拼命三郎”在家乡已无亲眷,西门庆倒也省却了派人南下的繁琐,一行四人当即就乘车回返大名府,路上将自己此次登州赴任的缘由稍稍交代了些,也让这位亲近投靠的汉子有个大概的了解。 “恩主求才若渴,不已我等出身为鄙,石秀倒是认识一位河北道上的绿林好汉,祖传三代的相扑手艺,手段亦是不凡,当下正滞留大名府。” 西门庆没想着还有这般好事,只不过他只知燕青是天下无对的相扑高手,其余人物却是不晓,当下问道:“这人既有这般手段,石秀兄弟只管唤来,我自会妥当安排!” “此人名叫焦挺,只因形貌生得甚为凶恶,在这河北绿林中投了几处山寨都不见收留,因此得了一个‘没面目’的绰号。” 原来是此人! 梁山大聚义时,此人名列天罡地煞第九十八位,可论近身拳脚功夫,却是能够揍得李逵那黑炭头没脾气,只因在梁山上没甚关系,才排得这般靠后的座次,委实是低估了此人。 “我却不会以貌取人,只要这人本事果如石秀兄弟所言,我定用他!” “谢恩主信任!石秀这就去唤他前来拜见!” 见西门庆这般听得自己意见,石秀大喜,当即抱拳一礼,转身跳下马车,竟一路飞奔而去,转眼就在人群里没了踪影。 且说石秀在城门处同西门庆三人分手后,径直去了位于城西的一处车马行,却不想刚到了那处街口,就远远瞧见车马行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整个场面闹哄哄的,直将整条街也给堵了个严实。 石秀身手灵便,身为习武之人,力量更是比之寻常人大了许多,双臂一拨一拉,就能撕扯开一处空档,借机往里一挤,却是在人群中进了一大步。这般手段使个三四次,石秀就挤透人群,到了最里面。 这里面的场面却是比之外面更加混乱,十几个泼皮帮闲正围着一个身宽体硕的大汉厮打,而旁边地上,却已经躺了四五个,俱是摔的鼻青脸肿,各个抱着伤处咿咿呀呀只顾乱嚷。 “你这没规矩的贼汉子,今日不叫你见识一下爷的手段,你就不晓得马王爷三只眼!” 众泼皮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一把从腰中递出一柄牛耳尖刀,显然是被逼急了眼。 “啪!” 没等在场众人看清怎么回事,那闲汉执刀的手就被一棍抽出一条青紫印痕,那柄刀也跌落在地,却是被出手的石秀顺势从地上捞到了自家手中。 “石秀兄弟,你如何来了?” 被一众泼皮围住的大汉正是“没面目”焦挺,这些时日都在这处车马行打工,今日领了半月的工钱,却不想被一众当地泼皮拦着,要分一半的“保护费”。 这焦挺哪里能吃得这般委屈,当即同这伙子人脑将起来,拿出家传的相扑手艺,不过三两下,就摔了五六个,剩余的那一众泼皮见着焦挺如此难缠,一时有些胆怯,其中领头的一见这等情况,情急之下才亮了刀子。 “焦大哥,且收拾了这帮子泼皮,我领你去见位贵人!” 正文 第71章 粗中有细 原本这“没面目”焦挺就极擅长近身厮扑,对付眼前这十多个青皮无赖自是手到擒来,这会儿又加上“拼命三郎”石秀执棍在一旁照应,更是如虎添翼,不过片刻,就将这一众横行街市的泼皮尽数放倒,全都成了滚地葫芦。[ ..一旁附近的街坊百姓不少都受过这等人物的欺凌,这会儿见着有好汉出手教训,自然是人人喝彩。 同这等泼皮在街头厮打,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是那巡街的衙役也不作理会,真要将这等破落户抓进牢城营去,不但没甚油水,还得管饭,实在是犯不着。 打发了这众无赖汉,石秀一把拉着焦挺挤出人群,只管往前赶,倒是让焦挺这魁梧汉子挠头不已,搞不清楚这位在城里撞见过几次的好兄弟要领自己去见什么人。 “石秀兄弟慢些走,且把话分说明白不迟,俺这一上午肚子里一点食都没,刚又折腾了一番,这会儿实是饿的慌!” 这两位先前都是市井里厮混的破落户,平常身上哪有闲钱,石秀还好些,每日上山打柴还能支应一二,不至于饿着自己。这焦挺却同那卞祥一般,是个肚肠宽大的,若真要吃饱,只怕一顿能吃掉寻常人四五份的饭食。 今日好不容易车马行发下月钱,焦挺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馅饼骨头汤,路过一间铺子时,嗅着飘过来的大骨汤香味,哪里还走得动道,死活都要填饱了肚子再论其他。 石秀今早也起的迟些,往城里赶了一趟,一来一回也是十来里路程,只不过刚才得遇“贵人”,一时心情激荡之下,却是忘了肚腹之欲。这会儿经焦挺提醒,倒也回出味来,愈发觉得肚中饥火如焚。 大名府乃北地重镇,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再未有大规模的军事对峙,各边地榷场也是繁盛非常,加上规模日渐趋大的边境物品走私,大量的辽地牲畜被贩卖到了大宋,特别同燕地紧邻的河北两路。 如此条件,也造就了河北一地百姓饮食习惯的改变,羊骨汤就是一味老少咸宜,深受百姓喜欢的吃食。一碗浓白的羊骨汤,上面撒些翠绿葱花,就着厚实的大饼,既美味又饱肚,对于焦挺和石秀这等下层百姓,实在是最好的吃食。 一大碗羊骨汤下肚,又卷了五六张大饼,在这严冬时节,焦挺却是吃的一脑门子热汗,好不爽快! “石秀兄弟,可是遇见哪出寨子的头领,愿意收留俺们俩?” 焦挺这人样貌凶恶,性子又直,很是容易与人起纷争,也就是石秀这般心思灵巧的人物能够同其结交,其他性子稍稍差些的,却是很难容他。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使得这条好汉投奔无门,最后空了身上钱囊,只能在这大名府内替车马行干些繁重杂货厮混日子。 “焦大哥凭的小瞧了,这次却不是绿林中的人物招揽我等!” “总不会是官府中人吧?” 焦挺一家三代都是靠着相扑绝技过活,从爷爷辈起,不免走东窜西,在各处庙会集市卖些自家能耐,求些零碎赏钱,也就是勉强糊口而已。其间自然免不得受那官府衙役的盘剥和欺辱,因此对于官府中人,焦挺本能上有些厌恶。 听出焦挺这话里带出的几丝对官府的不满,石秀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又想到自家在西门庆面前拍了胸脯,打了包票,在此事上却是要尽力而为,心中稍稍思忖片刻,方才开口言道:“焦大哥,绿林道上厮混,大腕吃酒肉、大秤分金银自然爽快,可有今天没明天的,毕竟不是个了结。现今有条通天大道放在眼前,大哥万万不可使性子搅闹了!若是真的心里腻歪,兄弟我也不强求,以后也只能分道扬镳,焦大哥留在这大名府里厮混,兄弟自去搏一个富贵出身!” 石秀得西门庆信重,正是满心报效之际,哪能让这焦挺怀着怨愤去见自家恩主,话语间稍稍一激,立时让眼前这莽直汉子瞪圆了眼珠,扯着脖子嚷道:“直娘贼的,在这大名府,连些许混混无赖都要欺俺!就这羊汤大饼,一月到头也难捞到几回肚饱!反正是烂命一条,真要是有哪位官府里的相公瞧得上俺,哪里还凭多废话,上刀山下火海,俺绝不皱下眉头!” “好,要的就是兄弟这话!” 石秀一拍焦挺的肩膀,一脸兴奋道,“我们这位相公,那是当今官家钦点的职衔,又不在意我等出身,只以兄弟相称,实实难寻的好官!日后跟在旁边,只要我等实心办事,日后少不得一场富贵!” “果真有如此人物,兄弟快快引俺去,也让俺见识见识!” 焦挺听得如此好事,哪里还坐的住,当下将席上剩余的几个大饼一卷,扯着石秀转身就离了这处路边铺子,一边赶路一边将那几个大饼往自家嘴里塞去,还嘟嘟囔囔道,“原打算留着明天垫肚的,这会儿却是吃他娘个痛快!” 两人这边一路疾行,赶至西门庆下榻的旅店时,只见旅店外面停了一辆装饰颇为讲究的双辕马车,曾随叔父去过辽地的石秀一眼就瞧出,那驾车的两匹枣红马都不是普通驽马,而是货真价实的上好战马。 “大官人既来了大名府,饶是我家主人去了北地未归,小乙定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不然主人回来,还不扒了小乙的皮!” 旅店门外,锦心绣口的“浪子”燕青正将西门庆一行三人往车上让,态度很是恭敬。 “那不是卢员外家的小乙哥吗?” 焦挺远远瞧见燕青,后者可是大名府里的名人,相较于卢俊义的深居简出,常年在外打理生意,这燕青却是在大名府里厮混出好大名声,纵使官衙吏员见着,当面也得称一声“小乙哥”,端是了得。 “小乙哥旁边那位就是兄弟我说的‘贵人’,山东物流所副使兼登州水师团练副使,西门大官人!” 石秀稍稍介绍了一下,就拉着焦挺快步赶到西门庆的面前。 “莽撞人焦挺,见过大官人!” 焦挺这人倒是粗中有细,自称“莽撞人”,显然是怕以后因着自己的性子有错处,不容于人。 “焦挺兄弟快快起来,这莽撞人亦是性直豪爽之辈,以后万勿拘谨!” 西门庆笑着将焦挺从地上扶起,然后一指眼前的燕青道,“想必你俩也认识小乙哥,今日却是邀我去翠云楼吃酒耍玩,我就厚颜借花献佛,当是给两位兄弟的接风,大家权且去高乐一回!” 一时众人俱都大喜,拥着西门庆上了马车,直奔翠云楼。 正文 第72章 专业人才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22”的打赏!) 翠云楼,大名府第一名楼,虽不及东京的樊楼,在这河北地界却也是一等一的去处。[ 论起来,这翠云楼明面上还是卢家的产业,只不过暗地里还有几家的干股,除了卢俊义本人外,怕是再无人知晓。 “果然是大名府第一楼,确实不凡,卢员外不愧是大名府第一财雄之人,果然是好大气魄!” 对于燕青这个人物,只怕凡是读过《水浒传》的就没有不喜爱的,西门庆亦然。只可惜此人对卢俊义忠心耿耿,西门庆也知没法将其受入麾下,不过言语之间卢俊义抬高些,也算是间接的交好这位“浪子”。 “西门大官人是去过东京,逛过樊楼的高绝人物,实实谬赞了!” 燕青客气了一句,延请西门庆上楼,其余马氏兄弟以及石秀焦挺也尾随于后,却不想刚上了二楼的楼梯口,三楼栏杆处去是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楼下燕青嚷道:“燕兄,却是来的好巧!” 西门庆循着声音抬头往上瞧去,只见一个年纪在二十五、六,面目刚肃的男子双手扶着栏杆,朝着自己身边的燕青频频招手。 “大官人,那位是小乙的知交,姓许名贯忠,政和初年曾赴京考过武举,一举夺魁,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西门庆没想着还真有许贯中这个人物,不由问了一句道:“他家中可还有一老母?” “大官人如何晓得这般仔细,莫不是以前曾有交往?” 还真就是这人! 流传后世的百回本《水浒传》中并无此人,而在据说由罗贯中续编的百二十回本中,却是出现这位卢俊义和燕青口中推崇备至的奇人。后世许多研究《水浒传》之人都言这“贯忠”二字同罗贯中的名字十分相似,乃“虚贯中”之谐音,是作者现身说法之意。 无论如何,这就是一本糊涂账,西门庆也无兴趣去探究,只这许贯忠亲身出现在自家眼前,那一切便是有了结论。 “只是听京中旧人曾有提及,神交已久,可惜无缘一晤!” “那今日岂不是有缘,大官人若有意,待小乙上去招呼一下,若是我这位兄弟今日无事,那大家且聚上一聚!” 见西门庆对自家兄弟很是看重,燕青心下也自欢喜,不过知道许贯忠的脾气,是个外圆内方之人,外表谦和有礼,内里却是崖岸自高,等闲人物是入不得他眼的。因此话里还留了三分余地,免得等会儿事有不谐,却是落了西门庆的面子。 燕青唤过一个伶俐小二,嘱咐几句后,同西门庆又告罪一声,方才拾步上了三楼,而那许贯忠也候在楼梯口,见着燕青上来,很是热络的闲谈了几句。 西门庆一行人却是由那名店小二领着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最后进了三楼的一间包厢。不过片刻,水陆珍馐,佳肴美酒都流水价的端了上来,显然是燕青在之前就有了安排。更有两个娇俏女伎在一旁莺啼婉转,拨弦抚琴。 “马勥马劲,你们招待下石秀焦挺两位兄弟,我且过去瞧瞧!” 从未进过这般堂皇酒楼,身上又都是市井里的粗布衣衫,同周围环境很是格格不入,石秀和焦挺两人这会儿不免有些拘谨。 西门庆也知道,自己在这,怕是这两位吃不踏实,反倒是由同样出身绿林的马氏兄弟招呼,更易让石秀两人放开怀抱。另一方面,对于那位许贯忠,西门庆现在虽无招揽之意,不过心里也存些好奇。见燕青去了有些时候还未曾回返,等着人上门,还不如自家亲自过去,也能显出诚意。 出了包厢,绕过一道游廊,还未行至许贯忠那处包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驻足聆听片刻,内里却是有两人争一件奇物。由于隔着一道门,西门庆也只听得隐约几段,而且相争的这两人似乎都是博闻强记之人,论述起来都是引经据典,西门庆实在也是听得迷糊。 “大官人!” 也就在西门庆准备上前敲门之际,里面燕青却是拉开房门,举步往外走,两人却是对个正着,“倒是让大官人见笑了,我这许兄弟身兼儒道法兵四家,又擅天文地理,诸般杂学,只一点却是头疼,凡事好寻根究底,遇见自己不明之事,不将其中缘由厘清,是绝不肯罢休的。” “是什么事?” 后世之人,由于网络的缘故,论起知识面之广,自然是远超古人。西门庆也是好奇,那许贯忠到底在同何人争论,又是争的什么问题,说不准自己能知道个一鳞半爪。 “一时我也讲不清楚,大官人若有兴趣,不妨入内一叙,一起参详!” 燕青退后半步,将房门让开,西门庆举步而入,却是见着许贯忠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面目宽正,肤色黑亮的汉子。瞧着模样,不像是个能同许贯忠这等人物结交的,反倒更似整日在田土间耕作的乡下农人。 原本房中正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人见着燕青又领一人进来,不由停下唇舌,目光都转到最后进来的西门庆身上。 由燕青居中介绍,西门庆才知道这黑脸汉子名叫叶春,乃是泗州人氏,往来南北水路,做些小本经营。若单是如此,叶春也不可能得许贯忠和燕青的看重。只因这叶春极擅船只建造,最近几年更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设计了一种新型船只,竟是无需帆桨就能远行。 许贯忠今日听闻后却是不信,两人方才有了之前那一番激烈论战。 原来这位叶春就是《水浒传》一书中海鳅船的设计者,这倒是当下自家急缺的专业人才。论起船只建造方面的能耐,这位可比那什么“玉幡竿”厉害得多。后者不过是建造运送“花石纲”这等民用船只的水准,在后世顶多算是个技术熟练的老工或者监理。而叶春却是能够突破传统,设计出新式战船的牛人,两者之间孰高孰低,可谓一目了然。 自家将物流所的衙门设在登州,乃是别有所图,眼前这人纵然是用绑的,也得将他带去登州! 此刻,这叶春犹自同许贯忠激烈争吵,却不知自家身边坐着的这位西门大官人,却已开始动起来了歪脑筋,要将他算计进自家的夹袋中。 正文 第73章 为民请命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皇帝ㄨ看书”的打赏!) 西门庆一边品茶,一边津津有味听着许贯忠同叶春两人在争执海鳅船的可行性,丝毫没有半点不耐,倒是让一旁的燕青颇为纳罕。+顶+点+小+说++ 如果说,他燕青算得上的八面玲珑的人物,那眼前这位简直就是手眼通天。进京不过短短几月,不但操持出一间名著汴梁的瓦子,竟还得了出身,甚至在当今官家面前也是颇有影响。 关于西门庆的消息,这些时日在汴梁城,不论是官场还是市井之中,都是广为流传,都云又一个朱勔降世。人人都在传,那所谓的物流所同江南应奉局一般无二,说不得接下来山东一地就得闹的人仰马翻。真不知这大宋遭了什么磨难,这些年竟接连降下这等佞幸小人来祸乱天下。 燕青平日在这大名府勾栏瓦舍中厮混,三教九流的人物,无不与之结交,这消息自然比之常人要灵通百倍。 眼前这人未来权势不下于江南朱勔,而且投靠的又是京中梁师成高俅一派,论根基之扎实,只怕比那依靠蔡京一党的朱勔还要硬实三分。如此际遇,在寻常人眼中,无异于一步登天。可即便如此,燕青细细察之,却发现这西门庆比之自己初见之时,只是气质上略有变化,稍稍多了几分沉稳,其余待人接物,即便是应对自己一介仆役,也是笑容可掬,不见丁点傲慢之态。 如此人物,未来前程不可限量,除却功业外,观其情状,竟同历史上的操莽之辈颇有几分相似。 这却是燕青高估了西门庆,来自后世的他,对于这个时代普通人异常注重的上下尊卑,打从心底没有太多的认同感。后世所谓人人平等的普世价值,对于其影响甚深,在面对周围人时,根本不会将彼此间的身份差异放在心上,更为注重对方的能力。 古人所言的礼贤下士,由现在这西门庆来做,只怕比之操莽之流还要真切,实在是因为彼此成长环境和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所致。 “西门兄频频颔首,可是对这海鳅船亦有所得,若有高论,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品评一番!” 许贯忠在这个时代是难得的杂家人物,同前朝著有《梦溪笔谈》的沈括差相仿佛,可在船只建造和设计方面,也不过是见得一些前人的笔记和著论,同叶春这等专才却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几番争执下来,不免落于下风,心中正自郁闷,却见着一旁的西门庆摇头晃脑,似乎颇为赞同叶春的意见,心中不由暗恼:你这不学无术的佞幸之辈,也懂得这些? 对于西门庆这等“名声狼藉”之辈,许贯忠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若不是顾忌燕青的面子,只怕根本不愿和他同处一室,这会儿却是想要让其出出丑,也算是解了自己胸口的一股闷气。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却是个军舰爱好者,虽没有太多的专业知识,不过一些后世网络上能查到的公开资料却是瞧了不少。若是让其亲自上阵,设计建造一艘船只,自然是麻绳提豆腐,别提了。可仅仅是一些基础理论知识方面的口舌之争,却正是拿手好戏。 得了这个机会,一心想要将叶春笼络到自家身边的西门庆哪能轻易放过,顿时将后世一些船只制造设计理论,选了那等这个时代也能用着的,侃侃而谈。 这一番舌绽莲花的高论,对于叶春这位痴迷此业的专才来说,犹如醍醐贯顶一般,许多日常想不通,或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这会儿在西门庆的论述中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使其茅塞顿开,直将眼前这人视作这一行的宗师人物。 “如此大家当面,可笑刚才我还同许兄扯着脖子争执不下,真是班门弄斧,实实愧煞人也!” 叶春这等技术人才,没有许贯忠那般多的弯弯绕,信奉的乃是“达者为先”,对于西门庆,这会儿算是佩服之至。 一旁的许贯忠同燕青两人则是面面相觑,西门庆刚才所述,有许多地方连许贯忠都是懵懵懂懂,不知其然,就不更用说对此一窍不通的燕青了。不过两人也知道叶春在这方面的才华,眼见着这般情状,这结果还真是令人出人意料。 “好了好了,既有大官人珠玉在前,两位就别争了,且唤了酒菜上来,再论其他!” 还是燕青反应快,稍一愣怔后就开言劝解,转身出门唤小二上菜。 “正该如此,能得西门兄这般宗师大家当面解惑,实在是三生有幸,定要醉上一场方才痛快!” 叶春将西门庆捧的越高,旁边的许贯忠越是郁闷。倒不是此人心胸狭隘,实在是因为自己对西门庆心怀成见,却不想对方确有实才。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似许贯忠这等人物,自喻目光如炬,加上品性高洁,往日里最是看不得西门庆这等“无才无德”的幸进之辈。不想今日所见,西门庆的言行举止,莫不与自己所认为的大相径庭,思及江南一地百姓因“花石纲”之事而哀鸿遍野,忍不住开口言道:“西门相公,近日听闻公就任山东物流所副使一职,万望顾念山东百万黎庶生计不易,切莫搜刮太甚!贯忠狂狷之人,言语中若有冒犯处,敢请公勿罪!” 许贯忠虽因朝政败坏,君庸臣昏而避世桃源,可毕竟年岁尚浅,胸中一股报国安民的热血尚在,见着西门庆不似那等大奸大恶之辈,忍不住出言为民请命。 叶春先前却是不知西门庆还有这等来历,他不过是一升斗小民,乍闻此事,心下却是一动。眼前却是个机会,若是能够借机投入此人门下,岂不胜于自家终日为生计而奔波南北。 “许兄忠恳之言,颇合我意,只是现下我身边缺一心腹幕僚,行事之间难免有些操切之处。兼且这山东物流所乃是新立,若想上应官家,下安百姓,似眼前局面,委实是一人智寡,很是力不从心啊!” 西门庆一席话却是说的许贯忠这位智谋出众的隐士目瞪口呆,对方竟以此相胁,要自己入他幕中,为其出谋划策。 正文 第74章 八尺为龙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的打赏!一章一赏,这是啥节奏?) 听得西门庆这般直白的招揽许贯忠,一旁的叶春心里就如同有两只猫爪子在挠一般,心痒难耐,脑子里使劲的转着一个念头,如何能够让眼前这位“贵人”能瞧上自己。~顶~点~小!~说~~ 身为当事人的许贯忠心中却无半分喜悦,想那赵官家的武状元他都弃之如敝履,又如何会瞧上西门庆这个幸进小人。虽说这西门庆不能说是一个无才之人,可凭借官家宠幸上位,做的又是同那江南朱勔一般的勾当,许贯忠仍旧将其当作“有才无德”的小人。 在许贯忠看来,这等人物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现今权倾朝野的太师蔡京,为祸之烈,只怕是十个高俅也比不上。 “承蒙高看,无奈家中老母卧病在床,膝下仅余贯忠一子,须臾不得离开,却是无法随侍相公左右!” 许贯忠这话倒也算是实情,家中的确有一患有哮喘重症的老母亲需要服侍,就算西门庆再如何催逼,怕也不能离了这大名府。 “这倒无妨,现有神医安道全就在阳谷县坐诊行医,其人同在下颇有渊源,许兄尽可携母随在下一起走一趟,有安神医出手,或许能够妙手回春,也未可知!” “可是江湖人称‘神医’,祖居江宁府,家中数代行医的那位安道全?” 因家中老母患病,这些年许贯忠也是四处延请名医,可老母病情却是迟迟未见起色。他也曾听闻安道全的名声,只不过江宁府离着足有千里之遥,路途实在艰辛。以其老母的病体,根本就出不得这等远门,自然也就没有去过江宁府找那安道全诊治。 “江湖还能有几位安道全?” 西门庆见着许贯忠脸上尽是患得患失的情状,不由笑道,“因年初家中有亲眷患了重症,我亲下江南,将这位神医请到了阳谷县!事关性命,绝无半句不实!” 毕竟是有官身的,不是那等市井间厮混的泼皮无赖,西门庆既这般说,许贯忠自然是信他。只是现今对方有延揽之意,自己却又不愿屈身为其幕僚,眼前这一份天高地厚般的人情,却是如何还得? 许贯忠这会儿是既喜且忧,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好好的一个谋略之士,却是赫然发现自家已是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西门庆也明白徐贯忠心中顾虑,似这等品性高洁,不屑与世同污的人,堪称君子。此刻自身清白同孝道这两件最为看重的物事被人压在了天平了两端,自然是让其难以抉择。 “在下知道许兄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惯拘束,刚才那话,只当是席间玩笑!待我回了阳谷县,就立即遣人护送安神医来大名府!” 强扭的瓜不甜,见着许贯忠如此纠结模样,西门庆也不愿逼迫过甚,不如就此结个善缘,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将此人收入麾下,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在山东行那搜刮地皮的恶政。 “大官人高义,成全许兄弟人伦孝道,燕青感佩之至,愿附骥尾,走一趟阳谷县,将安神医请来!” 这时候正遇着燕青吩咐完小二回转,不等许贯忠开口,却是一下子抢过话头。 话说这燕青还真就是个见缝插针的伶俐人,一句话就把西门庆给架了上去。若是事后西门庆再以此相要挟,却是难免落人口实。想来西门庆现今也算是为官之人,自家面子总是要维护的。 西门庆自然清楚燕青这话乃是为许贯忠脱身,不过反正自家也没那般下作。现在谁都当自己乃是幸进小人,这事一时怕也解释不清,反正日久见人心,等到物流所真正铺展开局面后,似燕青和许贯忠这等聪慧人物,自然瞧的明白。 “既然小乙哥愿意代劳,那就再好不过!” 既无所求,西门庆自不会继续纠缠,免得被眼前这几位小觑,反显得自家施恩图报。因此当即笑着附和了一句,却是让一旁的许贯忠去了老大一块心病,对于西门庆的印象也稍稍好转,不似刚才那般嫌恶。 此事告一段落,也算是皆大欢喜,席间推杯换盏之际,唯有叶春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张口欲言,最终都未曾开口,一旁心有七窍的燕青瞧在眼中,略一思量便心中有数。 现下许贯忠几乎是当场拒绝了西门庆的招揽,若是叶春自家主动开口欲投效到其门下,自是怕在众人眼中落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印象。 燕青深明此理,借着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却是主动帮着叶春牵线搭桥,叶春听得如此,虽未明言,可也流露出几分投效之意,倒是让西门庆喜出望外。 “此去登州,我正欲大兴海贸,得叶春兄弟相助,实是如虎添翼!” “得蒙不弃,叶春定全力以赴,助大人成事!” 相较于别别扭扭的许贯忠,西门庆同叶春两人却甚是相得。 一席终了,已是未时,许贯忠挂念家中老母告辞而去,燕青却是领着西门庆一行人又去了位于城东的马市。 由大名府至阳谷县,尽皆陆路。西门庆本就不是差钱的人,此次大名府之行也算功德圆满,这会儿可谓归心似箭,就想着给身边人都配上一匹脚力,好尽早赶回阳谷县安排家中一应事宜。 也就是大名府这等北地的大州郡常年设有马市,若是寻常军州,却哪里去寻如此多的上好脚力。 这一行连同燕青在内一共七人,由燕青领着,在城东的马市逛了一圈,却是瞧见其中一处拴马桩前围了好大一群人。众人也是贪图热闹,一伙子挤了进去,只见一匹长约丈余,身高八尺,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神骏正仰首嘶鸣,使得周边拴马桩上的一众马匹,俱都俯首压声,不敢稍有异动。 古代《马经》上曾有言:六尺为马,七尺为騋,八尺则成龙。 眼前这匹神骏高达八尺,正是马中之龙,也难怪在这马市上引起这般大的动静。此等神骏,只怕在北地辽国等闲也是难得一见,可谓万中无一。 “这马多少钱?我要了!” 西门庆见猎心喜,哪还顾得其他,当即开口就要将这匹马买下。 正文 第75章 突生变故 (感谢书友“修岚陛下”的打赏!) 西门庆这一声喊,却是止住在场围观众人的嘈杂议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这匹神骏龙驹那里转到了西门庆这边。既然都是在马市里厮混的,如何不知道眼前这匹龙驹价值不菲,甚至可以说,等闲富户人家就算出得起这个价钱,怕也没这个能耐可以护持的住。 此等龙驹,就算在皇家御园中怕也极为难得,若无一定权势,只怕这马还是招灾的祸根。 西门庆本就生得俊朗,身形在北人中也还算得上高大,兼且接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大人物,身上自然而然有些为上位者的气势,面对众人的瞩目,径自岿然不动,目光却还停在眼前这匹没有丝毫杂色毛发的神骏上。 “这位官人想必是识得货的,我也不贪心,足铜三千贯,您可以立马牵走!” 马身后面转出一个赤发黄须,面庞黝黑的男子,身上套着一领毛疏皮皱的胡裘,一双扑扇般大的手上满是厚实茧子,瞧着不像是个贩马的客商,倒像是常年游牧的北地辽人。 这马贩如此样貌,身上显然有胡人血统,不过这汉话除了稍许河北口音外,倒也还算得标准。 足铜三千贯! 虽然在场众人都知道此马的不凡,可当这马贩真正报出这个价格时,还是吓住了不少人。倒不是这马贩漫天开价,似这等龙驹,若是送去汴梁,只怕这价钱还得往上再翻两个跟头。只是眼下在大名府,足铜三千贯却也是从未听闻的价格,足已抵得上普通富户人家几代人的积财啦。 寻常这等大宗数额的交易,买卖双方所说的往往都最新交钞的价格,毕竟一贯铜钱至少也是五百余文,那分量绝对不轻。若是数千贯,几乎就是等于一座下铜山,只怕得找辆牛车来拉方才能够搬走。 当然,这足铜三千贯也不是让西门庆现今变出一牛车的铜钱买下这匹马,而是说按照一贯七百五十文的官价计算,而不是寻常六百文左右一贯的市价。至于这等价钱是折算是最新的交钞还是金银,那就悉听尊便啦。 市价几乎四千贯,想当初在柴进庄上,对方送出的那对极为难得孪生姊妹,当初在东京汴梁买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千余贯,由此可见这匹白马价格之惊人。 既是自家中意之物,西门庆也不是囊中羞涩之人,并没有对方开出的四千贯实价给吓住,只是回头同燕青嘀咕了两句,确认自己没有被宰后,当场拍板道:“三千贯就三千贯,只我身边没这般多的金银,唯有交钞,不知可否?” “交钞也罢,但要最新的七折交钞,若是破旧残损的,我却不收!” 这朝廷发行的交钞,不过就是蔡京为了弥补现今国家财税不足而想出的法子,瞧着倒像是后世的纸币,只可惜没有国家储备金的背书,市场信用先天不足。即便是刚发的交钞,商家百姓也算作七成实铜,随着年岁更迭,一些早期发行的交钞甚至只有其票面价值的两三成而已。 往日价出门在外,西门庆身上除了放一些散碎金银以备急用外,其余钱财都由时迁携带,毕竟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够从这贼祖宗手里偷走东西。现今时迁却是留在东京,不过身边又添了个石秀,虽说只是新人,不过西门庆却是信之重之,将这等事交给其打理,让这位义气深重的“拼命三郎”直欲剖心相待。 也就在双方准备交割财货之际,原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们却是起了骚动,随着一阵刀鞘拍击声响起,一众看客被撵得鸡飞狗跳,纷纷朝两边散开,中间露出一条足够四五人并行的通道。 “好贼子,总算逮着你了,这回却是看你往哪逃!” 十几名衙门差役,或是持刀棍,或是携枷带锁,在一位黄脸大汉的率领呼喝下,却是一拥而入,见着那名贩马的汉子就人人上前,不过三两下,就将这一条大汉放倒在地,双臂反绞,不过片刻,就给整成了披枷带锁的人犯。 “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那马贩挣扎了两下,却是腰眼处被衙役的刀柄狠狠捅了两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豆大汗珠顷刻间就布满额角,整个人更是如同一般缩了下来,想来是疼痛难耐。 “军马场一匹‘照夜玉狮子’上月被盗,你小子却是大胆,竟然到这大名府马市里张扬,敢是不想活了?倒是便宜了咱爷们得了这场功劳,闻指挥可是说了,谁能抓着这人,赏钱百贯!” 为首的黄脸汉子朝着那马贩喝斥一声,随即大笑数声,显然是惦记上了那所谓的百贯赏钱。 “小人段景住,常在北地行走贩卖马匹,哪里会是盗军马的贼人,这马市上认得在下的人有不少,尽可作证!” 那马贩一脸悲愤,不住拿眼在人群寻常熟识之人,却不想其余众人见得衙门行事,避之唯恐不及,又哪里敢凑上前去,一时间纷纷走避离去。 “杨节级慢行?” 西门庆一伙人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番变故,倒是一旁的燕青似乎识得那黄脸汉子,在后面招呼了一声。 “原来是小乙哥,却是难得,等俺去衙门完了这趟差事,再请小乙哥吃酒!” 说完,那黄脸汉子同燕青一拱手,牵着那匹神骏异常的千里驹,随着一众衙役转身离去。 待得那众衙役去的远了,西门庆方才道:“这里面怕是有古怪,若是盗得军马,怎敢一头撞进这大名府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大官人明鉴,那马的确是唤作‘照夜玉狮子’,不过却不是军马。这大宋的军马场哪里伺弄的出如此的极品神骏,况且军马在显眼处都有标记,别说进这马市,只怕连这大名府的城门都进不来!” 燕青在一旁无奈摇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道是府中哪位大人物瞧上了这匹‘照夜玉狮子’,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唉……” “小乙哥既认识那黄脸汉子,劳烦打听一下,到底是何人从中作梗。瞧刚才那汉子也不似作奸犯科之人,若是可能,免他一场牢狱之灾也算一场功德!” 刚才那马贩自称段景住,若无差错,应该也是梁山聚义之一,有一手相马养马的绝活。这等人物,若是因为一匹马而屈死狱中,着实有些可惜。 正文 第76章 波诡云谲 “照夜玉狮子”并没有进那位兵马都钤辖闻达的府邸,而是在牢城营外被交给了一个生面孔,之后那人就骑着这匹“照夜玉狮子”堂而皇之的离了大名府,不知所踪。》 ]至于“金毛犬”段景住,却是被那位牢城营节级杨雄下了死牢。 这就是燕青打听回来的消息,让西门庆很是挠头,显然事情并不是自己原先猜想的那般简单,总觉得整件事里面透着一丝莫名的诡异。 那匹千里马既然离了大名府,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追查到踪迹,唯一的线索无疑落在了那位压牢节级杨雄身上。这事情是由他领着一众府衙差役办的,段景住此刻也是压在他的地盘里面。 “小乙哥,既然你同那位杨节级有些交情,能否想办法打点一下,将那汉子从牢城营里捞出来,一应开销都由我来支应!” 走了一匹“照夜玉狮子”西门庆并不十分在意,毕竟他也不是卞祥、马氏兄弟这等上马厮杀的猛人,对于坐骑兵刃有着异于常人的偏好。反而是段景住,冲他一身养马的本事,以后必有用到他的时候,若能在此危难之际伸手搭救于他,想来自可将此人收在身边。 “实不瞒大官人,刚才在下也曾同那杨雄露过口风,却不想此人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接茬。” “可是此人贪贿,索要甚多?” 西门庆对于此等衙门中人哪里不清楚,这等伎俩自是嫌好处少了。 “我亦几番论及此处,可这杨雄却是始终不曾接茬,最后逼得急了,方才吐露了一些实情,言道此人性命不在他的手中。” 能够让牢城营的压牢节级讳莫如深,这背后站着的定然是位大人物,既然下层路线走不通,西门庆不得不考虑利用自家的官身行事。 大名府的官员,自然是以知府梁世杰为首,这位身上同时还兼着一路安抚使的差遣。不过似这等小事,若是自己寻到这位蔡京女婿头上,不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因此思虑再三,西门庆却是将高俅的亲笔拜帖投到了都钤辖闻达的府上。这位总管一路步军的实权军将,本身亦是禁军将领,受太尉府的遥制,相信有这份高俅的亲笔拜帖,加上自家本就是梁师成高俅一派的人,想来这位都钤辖大人但凡有些上进之心,是绝不会放过这等惠而不费的卖好机会的。 对于西门庆的上门拜访,这位从五品的高阶武官可没敢端丁点架子,虽说两者品阶差了不少,可西门庆是官家面前得用的人物,又授了山东物流所的副使,行的却是正使事,位虽不高,权却重如泰山。 果不其然,待听得西门庆所求之事,这闻达二话没说,当即差人去了牢城营办理此事,却不想两人在厅上候了小半个时辰,办事的下人回复来的消息却是那段景住在牢里得了急症,抱病而亡,连尸首都已经送去了城外的化人场。 万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是如此雷霆手段,其行事的狠辣果决,大大出乎西门庆的预料。从马市变故始,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两三个时辰,不但那匹“照夜玉狮子”失了踪迹,连段景住也丢了性命。显然背后之人在发动前已有了周全计划,要将此事的首尾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干净。 这等神通广大的人物,若仅仅是为了一匹“照夜玉狮子”,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显然此事背后定然藏着一篇大文章。 那段景住除了相马养马这门绝技外,武艺仅是寻常,此事的缘由只能是那匹“照夜玉狮子”。依着《水浒传》中所述,此人乃是马贼出身,说不得那匹八尺神骏的来历就有问题。 隐隐约约间,西门庆似乎把握到了诸般乱象掩盖下的那一丝轨迹,可惜手中掌握的情况实在太少,在这大名府也是人地两生,想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只怕不容易。 自家又不是衙门里的任职官,哪管的了这些事!而且自己得尽快前往登州赴任,将物流所的一应事务铺排开来,时间委实是紧。 从闻达府邸离开后,西门庆就打算将此事抛之脑后,若为这事耽误了时间,岂非不智! 心下既有了决定,先前的一丝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至于段景住这等小人物的生死,西门庆同其也不过一面之缘,除了可惜这人的才能外,也没有太多的感受。 “恩主,您看那边!” 带着一行人返回旅店的途中,身边的马劲突然一指对面街角处转过去的一个背影。此时一行人俱都乘马,坐的高自然也就瞧得远。西门庆顺着马劲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人一袭僧袍,顶着一个秃瓢,瞧那身形背影,正是报恩寺中的海公和尚。 这海公和尚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走到一座街边酒肆门口,仰头朝上瞧了一眼,只见酒肆二楼的一扇临街小窗正好打开。 难道这海公和尚要在此处同那潘巧云私会? 西门庆抬头瞧了一眼,却不想从那窗户中探出脑袋的并不是潘巧云那等妖娆女子,而是一名黄脸汉子,正是大名府牢城营的那位杨节级。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楼上楼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楼上窗户被放下,楼下的海公和尚也举步进了这家酒肆,显然两人事前有约,要在此处碰面。 “石秀兄弟,你去瞧瞧,那和尚同杨雄为了何事在此密会!” 也是一时好奇,西门庆指派了身边的凌厉人去探听消息,一方面是想瞧瞧这石秀的能耐,另一方面未尝没有一点八卦心理。 半个时辰后,石秀急匆匆赶回旅店,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杨雄收了海公和尚百贯钱财,却正是买那段景住性命的酬劳,而两人密语时更是反复提及一个名字,正是此事的幕后之人。 西门庆怎么也不曾想到,这背后使力要了段景住一条命的竟然是那位在柴家庄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麒麟”卢俊义。 正文 第77章 官商勾结 论及卢俊义此人,在后世的《水浒传》中可谓奇葩,这倒不是指其品性,而是其身上有许多前后矛盾的不合理处。 其人武艺高强,人称“棍棒天下无双”,可同时又是大名府一等一的豪商,生意往来于河北燕云之间。若说其性格粗疏,断不可能经营出此等局面,可要说他精明,身边李固和贾氏有染他又一无所知。至于其后一路高举大旗挑战梁山群雄,在旁人看来,更是无智之举。最终被那吴用算计入彀,失了家中巨万之财,此等行径可谓昏聩至极。 但是,上了梁山后的卢俊义却又步步精明,不然以那宋江的性子,既然能够架空晁盖,自然也可以将卢俊义玩弄于鼓掌之间。可后来梁山众人归顺朝廷后,征讨四方时,卢俊义却始终自领一军,同宋江成分庭抗礼之势。其中虽有朝廷分化之用意,可卢俊义本人掌控局面的能力却也是不容质疑。 来到这个时代,有了柴家庄一晤,对于卢俊义的观感,西门庆却依旧是一团模糊,将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总觉得不能把握到此人的性格特点。时至今日,却是通过段景住一事,见识到了这位河北豪杰的狠辣果决。 此等人物,手段之高明,性格之坚忍,只怕并不逊色于宋江一流。这大名府无疑是其经营的老巢,掌控力非同等闲,即便身在外地,只是遥遥指挥,就能将事情办的如此干净利落,就能想象此人的厉害。 细论起来,此人同西门庆一般,都是坐地老虎,在各自的“地盘”里通吃黑白两道,只不过相比西门庆习惯于拿钱开道,这位“玉麒麟”的手段似乎更加强势一些。 在燕地白盐一事上,西门庆同卢俊义也算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彼此没有利益冲突,倒有一份香火情谊。既然在这件事情上,卢俊义不想被人寻根究底,西门庆也不会自寻烦恼,权当此事自己不曾与闻罢了。 西门庆这边想要息事宁人,可惜事情的变化却往往出人意表。 也就在傍晚时分,在燕青的引领下,那位原本身在外地的卢员外却是主动上门拜访,而且诚意十足,那匹千里驹“照夜玉狮子”此际就在旅店后院的马厩之中。 人要死,马要送。 不得不说,卢俊义这一硬一软的两手很有分寸,既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同时也守住了自家的底线,仅此观之,此人手腕颇为了得,难怪能够在大宋四京之一的大名府经营出这等局面。 “这事小乙并不知情,大官人切勿怪责!” 一见面,卢俊义就去了燕青身上的嫌疑,显然怕西门庆认为先前事情是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糊弄于他。 “卢员外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自从柴家庄一晤,在下对卢员外的武艺为人是极敬佩的,对于小乙哥,只有欣赏,怎会怪责?”西门庆打着哈哈应付,瞄了旁边燕青一眼,半真半假道,“卢员外得小乙哥这般锦心绣口的上品人物以为臂助,说实话,在下委实羡慕的紧!” 听见西门庆这般话语,一旁的燕青心里直犯嘀咕,真不知眼前这位新晋的官家幸臣,是真的求才若渴,还是有其他缘由。似乎一见着得用之人,就想划拉到自家身边。先前是许贯忠和叶春两人,现在竟又轮到自己身上。 燕青同那许贯忠一般,自然不愿跟随这等“有才无德”之人,更何况还有员外大恩未报,因此这会儿立马上前道:“小乙除了待人接物尚有几分伶俐,其余实无长处,得大官人如此赞许,却是无地自容!” “知道小乙哥是忠义之人,不过一句玩笑,万勿见怪!” 西门庆也知道,想要从卢俊义这里将燕青挖过来,基本就没有可能,只不过从今日之事瞧来,对于燕青,这位卢员外似乎并没有十分信重,反倒是对海公和尚那等人物托以腹心。或许,那等阴私之事违逆燕青本性,才使得这位卢员外不愿意在这等事上用他。 有燕青在旁帮衬,原本明天就打算离城的西门庆,却不过主仆两人的热情邀请,最终还是去了卢俊义府上赴了宴席。 宴席上,有燕青招待西门庆一众下属,自然是宾主尽欢,至于双方真正的主角,却是在宴席中途避席而去。 在远离中厅宴席的一处书房中,西门庆同卢俊义相对而坐,话题却是转到了两家各自铺排的私盐生意。 一番看似随意的交谈后,卢俊义方才点出今日宴请西门庆的正题,乃是想要将自家的一些生意扩展到山东地面,现今西门庆既然任了山东物流所的副使,却是成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些生意自然不是寻常买卖,山东地界的私盐这一块有西门庆自家掌着,卢俊义自然不会插手。不过其余马匹、精铁以及粮食几项,若能顺利沟通山东河北两地,其间利润同样不可小觑。 二十五万贯的新发交钞,以后每年还有十万贯的孝敬,这就是卢俊义开出的价码,委实惊人。 不过,西门庆本人也是资财巨万,自身也有理财手段,或许当今官家喜欢这等银钱现钞,他却未必。 仔细考量了一下,西门庆方才开口道:“听闻卢员外同辽地往来密切,我意将每年的银钱换做战马,不知卢员外能否应承下来?” 依着大名府马市的价格,一匹正当得用的战马价钱在三百贯上下,十万贯就是整整三百匹战马,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以西军之强悍,攻略青塘诸州,耗费无数心血,也不过才建了五千白梃军,得用战马也不过在七八千之数。 “两百匹战马,缺额由普通马匹一比二的比例补全!” 卢俊义心中默算了一回,最终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脸上带出几分苦笑道,“这战马在辽地亦是控制极严,每年两百,已是在下能力极限,再多却是不能啦!” “行,两百就两百!” 西门庆也知道战马之稀缺,现今大宋军制中所谓的骑兵,坐骑大都是田马的标准,耐不得高强度的长途奔袭。纵是如此,这数目也是极为稀少。反倒是一些大户和士大夫的家中,往往都会饲养几匹良马用以代步。 正文 第78章 董平抢人 (感谢书友“kivenchan”的打赏!) 大名府一行,西门庆可谓“人财两得”,不但收拢了计划中的“拼命三郎”石秀,还搂草打兔子将焦挺、叶春两人收在麾下,虽算不得人才济济,却也稍缓了当下的局面,不至于在用人方面捉襟见肘。 婉拒了卢俊义、燕青的一再挽留,西门庆第二日清晨就领着一众属下离了大名府,一路往西,径直赶赴阳谷县。 大名府和东平府东西相邻,彼此州城相距不到百里路程,至于阳谷县,也不过多了二十余里罢了。现今人人身下都有坐骑,只不过论骑术,唯有石秀一人尚算不错,其余西门庆、马氏兄弟只是普通,至于焦挺叶春两人,却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生疏的紧。因此,原本至多两日的路程,西门庆等人在路上愣是走了四天,直到第四天的中午时分,方才进了阳谷县城。 回府之前,自有马氏兄弟前去告知府内众人迎接。可当西门庆见到自家宅邸门前唯有潘氏一人,替代原本的大娘吴月娘迎接西门庆时,而且还是一脸愁容,不由微微一愣。 难道自己在东京三月有余,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可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府上没理由不派人往东京送消息,一时间疑云重重。 “怎么回事?” 下马走到潘氏身边,西门庆强忍心头不安,耐着性子问道。 “大官人,快,快救救我家小姐!” 就在这时,府门内一个丫鬟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到了西门庆面前,却是三娘程素卿的贴身丫鬟小茹。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下子,西门庆脸上神色立时黑了下来,不过顾忌现在府门前人多眼杂,这后宅的事情不便宣之众口,冷冷道,“告诉我大娘现在何处,一切等我见了大娘再处理!” “为这三妹的事,大姐已经病倒好几天了,五天前就遣人往东京送信,大官人怎么不清楚?” 算算日程,那送信的人赶到东京时,自家应该正在大名府,自然没有收到消息。 难道是程素卿的事出了纰漏,若是在以前,西门庆只怕要立马领着家眷上梁山,毕竟一州知府要对付自己,实在是有太多的法子。不过现今的他地位完全不同,就算是程万里这从五品的知府相公,没有如山铁证,也决然不敢对自己动手。 石秀等三位新下属,自有府中管事安排食宿,不需西门庆操心,因此他径自去了后院吴月娘的房中,只见原本还有几分丰润的西门府大娘,这会儿却是双颊如削,两目无神,歪歪的靠在床上,见着西门庆进了自己的卧房,长出了一口气后,竟自昏倒当场。 “大夫人原就病弱体虚,郁结于心,这几日强撑着精神等大官人回来,更形煎熬,这会儿松了心头一口气,方才昏睡过去,实则并无大碍,反有益处!” 神医安道全被请进府,诊治一番后开了一个方子,吩咐一旁的庞春梅道,“等大夫人醒来后,每日一帖,调理一段时间,自可康复!” 送走了安道全,西门庆回到后院中厅,潘氏和小茹却是早就等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府里乱成这般模样!” 论起来,家里三位妻妾,不提出身士大夫家族的程素卿,即便是吴月娘,在这阳谷县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阁之前,除了刺绣女红,一应管家事务也是要学的。唯有眼前的这位,贫苦出身,只因模样周正,颜色殊丽,方才几番遭际进了西门府。这吴月娘一病倒,家中一应事务俱都着落在她的身上,不免有些手足无措,才使得这内宅乱糟糟的一片。 潘金莲这几日也是闹得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等到西门庆回府,这心里方才有了主心骨,当下一五一十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其间有些不合处,还有小茹在一旁补充,总算是让西门庆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一周前吴月娘回娘家,想带着潘氏、程氏同行,也算事出门散散心。不过潘金莲自从入了西门府,等闲就不愿意出门。就因为自家这**样貌,先前不知惹出了多少是非,现今好容易安定下来,实在不愿意再出去抛头露面,因此自得程氏一人相陪。 两女在吴家庄歇了两日,正遇今年的初雪,两女领着一众仆妇出外赏雪,却不想正撞见了来吴家庄游玩的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 说起来,这董平身为一府都监,掌管一府厢军屯驻、军器和训练,正是西门庆老丈人吴远的顶头上司。此人相貌倒也不俗,武艺亦是了得,只是有些贪花**,家中纳了七八房美妾,犹自不足。道左相逢程素卿,这厮立时瞧上眼,遣人打听知道是吴远女婿的小妾,当即起了抢夺之心。 吴远一方面惧怕董平权势,一方面认为程氏不过是女婿的一房妾室,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当下找自家女儿商量。 吴月娘可知道程氏知府千金的身份,况且没有自家官人的允许,擅自将其爱妾赠人,待得西门庆回来,自家又如何交代,因此只是不允。 董平在吴家庄呆了两日,见吴远始终没个准信,不由恼将起来,本身又是性格偏激,很有些无法无天的性子,当即带人闯入两女的居宅,将那程素卿强虏上马带去了府城。 吴月娘万想不到一府都监会做出这等事情,家中父兄又都袖手旁观,一时急怒攻心,这才病倒不能理事。 西门庆没想到,这绕了一大圈,董平这厮竟然还是同程素卿有了瓜葛。在那《水浒传》中,这位“双枪将”被梁山擒住后投了宋江,最后反将东平府打破。这厮在城破后不论其余,第一时间杀了程府一门老小,仅留下程素卿一人为其虏上梁山。 这般品性,纵然在梁山一众所谓“好汉”中,恐怕也只有那位“矮脚虎”王英方能同其并驾齐驱。 程素卿被虏已有三日,一想到自家女人可能被董平那厮霸占,西门庆心中自是怒火高炽,面沉如水道:“在家中好生看顾大娘,我去趟东平府!” 稍顷,西门府中门大开,西门庆胯下骑着“照夜玉狮子”,身后跟着卞祥、马氏兄弟以及尚未成年的杨再兴,俱都携带兵刃,五人五马如同一阵飓风,卷起漫天尘土,出阳谷县径直往东平府而去。 正文 第79章 擒拿董平 前几日一场鹅毛大雪将山东大地装点的素裹银装,正是残阳如血之际,凛冽寒风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刮过,原本应该守在城门洞里的几名守城卒,此刻却是躲在背风处,围着一堆篝火取暖。().. 这会儿已是申时过半,再有两刻钟就是关城门的时辰,在这等天气里苦熬了一天的厢军士卒已经想着家里的暖酒被窝,再无人注意身边那处风声呼啸的城门洞。 “有人来了?” 一阵碎冰裂土的马蹄声在寒风中隐约传来,杂乱而急促。 “这鬼天气还有人纵马赶路,冻不死他!” 这年头能够骑马赶路的,非富即贵,不是眼前这群地方厢军士卒所能得罪的。一众人中为首的一位四十余岁的老卒嘀咕了一声,刚将脑袋从城墙后面探出半个,想要一窥究竟,却不想五匹夹风带雪的劲骑从其面前呼啸而过,其中一人手中铁枪的枪尖,甚至就在距离其面前不足半寸的地方擦过。那种森冷寒意令这老兵止不住的一哆嗦,却是吓得朝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城墙根下的雪地上,一脸煞白。 “敌,敌袭!” 老卒身后一众烤火的士卒俱都呆愣当场,只有一个年级稍小的一些,哆哆嗦嗦喊了一句,可声音却是嘶哑尖锐的不似人声。 “啪!” 倒是跌坐在地上的老卒最为老成,从地上一跃起身,顺手就给了那瞎嚷嚷的年轻士卒一巴掌,压着嗓子道:“胡扯什么?哪里的贼人能够有这般精骑!” 不提一众城门卒在胡乱猜测,西门庆领着卞祥四人却是马踏长街,裹着一身风雪进了州府,不一会儿就冲到了都监府门前,随着一阵嘶鸣声,五骑径直停在董平府邸门前。 那董平身为东平府兵马都监,也是朝廷正七品的武官,在这州城内,地位仅在知府、通判等数名文官之下,算是一州武臣之首。 董府门前,西门庆一行五骑打横阻在路上,其中竟有四人手中都是执着长兵器,特别是其中身形最为高大的卞祥,一柄开山大斧,威势凛凛,瞧得旁边路人纷纷走避。 “你,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本州兵马都监府,竟敢纵马堵门!” 瞧着这几位来者不善,董府的一位老门子领着两个健仆,壮着胆子上前斥问。 “让董平那厮给我滚出来!” 西门庆这会儿哪还顾得半点体面,骑在“照夜玉狮子”上满面寒霜。 “大胆,竟然直呼都监大人名讳!” 那老门子是董府的老人,先后服侍了董家两代主人,护主之心颇切。 “卞祥,撞门!” 根本不同眼前这老门子啰嗦,西门庆高喝了一声,身后卞祥就纵马直驱董府中门,将那老门子同两个健仆逼开,手中开山斧直劈而下,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后,两扇厚实的铜钉大门被劈成了烧火的干柴,崩碎一地。 “什么人?竟敢到我门前撒野!” 也就在卞祥斧劈都监府大门之际,远处街角转出一骑,身后还跟了十数名本地厢军兵卒,正是“双枪将”董平。 这董平原就是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之辈,平日出行,坐骑后面立两面小旗,上书“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由此可知其人品性。 见着有人擅闯自家府邸,还劈了中门,堪比当场扇了他两巴掌,如何能够忍受,当即摘下马鞍上挂着的两柄绿沉枪,朝着西门庆一行人当街杀了过来。 “我来会他!” 不待西门庆吩咐,一旁的小将杨再兴却是纵马而出,舞着一杆铁枪迎上前去,顿时就在街心处杀成一团。 在东京城时,这少年杨再兴的枪术尚嫌稚嫩,加上身形还未完全长开,不论是力量还是经验上都还差了许多。不过最近在西门府上呆了两个月,有卞祥这位猛人喂招切磋,这杨再兴的武艺可谓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现在的他,仅在力量上还有待加强,单论武艺的话,只要不是碰见卢俊义这等枪术化神的超级高手,即便是卞祥和马氏兄弟,也无十足把握能将其拿下。 街心处,下面两匹坐骑打着圈儿疾步而走,上面则是三杆枪往来纵横。一时间马蹄疾疾,枪影重重,两人竟杀得难分难解。 “没想到这小子的武艺进步如此神速!再过两年,只怕你我兄弟就压不住他啦!” 马氏兄弟护在西门庆身边,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在街心处交战的两人,忍不住私底下嘀咕了两声。 “那小子的枪术可是师承王彦章的,真正的万人敌!” 干完“劈柴”勾当的卞祥提着开山斧策马到了两兄弟身边,嘴里嘟囔了一句,却是让一旁的马氏兄弟恍然大悟。虽经百余年,铁枪王彦章之名依旧声震绿林,既是铁枪王的传人,那有这般表现也就不足为奇啦。 此际场中两人接手已近五十合,犹自不分胜负,少年杨再兴只觉得这一战酣畅淋漓,原先自己枪法中一些凝滞之处,通过这等生死相搏,竟渐渐有了新的体悟,随着交手合数的增加,手中铁枪施展的越发凌厉。 反观作为其对手的董平,却是越打越惊,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竟然能够同自己战成平手,而且越战越勇,竟渐有压制自己之势。 这般下去却不是个了结,董平战心既怯,又抵挡了数招后,一记虚招引得经验不足的杨再兴枪势一顿,他却是趁着这个机会纵马向后退了几步。 “马勥马劲,将这厮擒下!” 后面的西门庆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董平,得了命令的马氏兄弟双双纵马抢出,转瞬间就越过杨再兴,径直扑向董平。 董平这会儿胆气已落,兼之刚才同杨再兴一战,耗费了不少气力,突然被两员武艺不弱于自己的豪杰夹攻,不过三五合,就手忙脚乱,被马勥觑得一个空档,一刀背将其拍下马来。 见董平已被马氏兄弟控制,而随在他身后的那些厢军士卒早就溜得没了踪影,西门庆方才策马上前,居高临下望着半跪于地的董平,冷冷道:“风/流万户侯,好大的口气!” 正文 第80章 毫无下限 东平府,府衙后宅。: 3w.. 一幢精致绣楼的小轩窗前,一个窈窕女子端坐在此,纤细的皓白玉腕枕在额下,一双秋瞳似水波荡漾,无喜无悲,只是停在楼下园中一株残梅上。 程素卿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命运竟会如此的一波三折,短短数月时间,既经历了之前难以想象的磨难和摧折,也品尝到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安逸以及尊重。那个在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阳谷县的恶霸,对于自家女人却是小意温柔,即便是在床第之间,也顾惜怜爱,不是一味贪图自家享受。 虽说仅是妾室,可在那处宅院中,程素卿却是感受到了真正的人生乐趣,那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甚至在士大夫家族出身的她看来,已经算是有些恣意荒唐的生活,就如同醇酒仙酿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眼前的府衙后院,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锦绣绫罗,却偏偏少了那么一丝灵动,一丝生气。身处其间,程素卿只感觉身上仿佛套了一具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会来找自己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却是程万里的老妻,也就是程素卿的母亲。 “女儿,别胡思乱想了,还有两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也该好好收拾一下新嫁衣,免得到时候遭人耻笑,于你父亲脸上须不好看!” 离了那处宅院,自己就是父亲的女儿,别人眼中的知府千金,需得谨守礼仪,上下左右不得有半分差池,不然就是失了家族体面和女儿家的闺名。 在程万里夫妇看来,失节之后还能为一府都监的大妇,比之给一介微末商人做妾,自是云泥之判,天壤之别,还有何不满意的。 也就在知府千金心有千千结,柔肠百转之际,被压到西门庆马前的董平却着实被吓到了。自己前些天抢的女人不但是知府千金,竟还是山东物流所副使,天子幸臣的侍妾。 那一封盖着太尉私章的亲笔拜帖,彻底击碎了这位都监大人心里最后一分侥幸,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小将狂悖,冲撞了副使相公的亲眷,愿凭相公责罚!” 虽说董平当日抢得程素卿,在回府的路上偶遇程万里陪着自家夫人出门上香,之后父女相认,倒也没被这“双枪将”占得什么便宜。可一想到这厮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家中还有因为此事而卧病在床的吴月娘,心里的火头就噌噌的往上冒。 大宋重文轻武,太祖更是立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国朝根基,武臣的性命在那些士大夫眼中,实在不值什么,只要找个由头,说杀也就杀了。不过董平到底也是一府都监,自己又不是其该管上司,真要将其砍了脑袋,只怕引得山东各地的禁军厢军将领人人自危,对于物流所下一步的安排不利。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西门庆就任山东物流所的副使,上有官家御命,中有梁师成高俅帮扶,唯有下面一众军将,未必就将他放在眼中,说不得要找由头杀鸡儆猴。 常言道,恩威并重方为御下之道。虽说山东物流所之设立,对于山东各处禁军厢军俱有好处,可未立威先施恩,对于那些兵痞未必管用,说不定还在背后讥笑你没有手段。到时候上下其手,行事阳奉阴违,却是害了大局。 因此,对于眼前董平这只送上门来的“鸡”,无论是个人还是从大局着眼,都是断然不能轻易放过。 此刻跪在地上,双腿已经有些麻木的董平,打眼偷觑马上西门庆,却见后者脸上阴晴不定,心下却是直打鼓。 这位的来头实在是太大了一点,饶是董平从不服人的性格,也断然不敢造次。不然太尉府一纸调令,说不得自己就得去那等偏远军州戍边,就此蹉跎一生。无论如何,他可还冀望凭自家一身本事封侯拜将,青云直上。 西门庆的名声,董平也曾听闻,知道对方同自家一样的品性,贪花**,而且甚好人妻。眼见着若是过不去这一关,真的恶了这位未来的“山东王”,自家前程堪忧,当即狠了狠心,咬牙道:“小将家中侍妾美婢数十,虽草舍寒鸦,不及副使大人鸾凤美眷,可也别有一番野趣……” 之前就知道董平这厮人品低劣,却想不到会这般没有下限,为了自家前途,竟然以家中宠妾美婢相赠。若是文人士大夫之间因品性相投行此事,人皆以为是风雅趣事。可董平眼下情形,却是往自家脑袋上扣绿帽,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对于这位没脸没皮的“双枪将”,西门庆这会儿连半分计较的心思都没有,在马上挥挥手,就仿佛赶苍蝇一般道:“且饶你一回,下次若让我再听说此等强抢民女之事,定要你好看!” 见西门庆饶了自己,喜出望外的董平自觉得计,脑子里顿时又转起了新的念头。 “大人海量汪涵,小将感佩莫名!既到了小将的府门前,定是要奉酒以待,方能赎罪于万一,请大人赏脸!” 此刻日已西垂,玉钩悬空,先前西门庆五骑顶着凌厉寒风疾驰了二十余里,这会儿人马俱疲,眼前的都监府倒也是一处歇脚的好去处。 西门庆想要在山东将物流所的局面铺展开来,少不得要了解山东各处军州禁军厢军的情况,今日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盘问一番,相信在眼前如此高压之下,这董平总能吐露出几分实情。 “既如此,那今晚就在你这都监府借宿一晚,我亦有些话要同你详谈,正好两便!” “大人一路奔波劳顿,但请入府洗梳一番,待洗去一身风尘,小将自当恭候大人的垂询!” 挤出一脸奉承之色,董平将西门庆一行人请进都监府中,卞祥等人自有府中管事悉心安排,西门庆则被董平请至一处小院前。 “大人,请!” 院门开启,一名丫鬟提着一盏灯笼在前相候,董平却是躬身告退。 在那小丫鬟的引领下,西门庆却是到了一处装饰豪奢的浴房,房中热汤已是准备妥当,那丫鬟伺候西门庆更衣后掩门而去。 泡在热汤中,只感觉一身疲乏尽去,睡意悄然而至。 也就在西门庆半梦半醒之际,房门轻启,两名娇俏女娘入了房中,在雾气蒸腾间褪去衣裙,粉臂玉股,轻轻滑入浴桶之中,一左一右攀上西门庆斜靠在桶壁的身子上。 正文 第81章 贴心小人 (感谢书友“修岚陛下”的打赏!) 将西门庆送进自家内宅,董平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候在书房中,直等着里面丫鬟传来消息,那位副使大人消受了自家“美意”,方才真正安下心来。=== 那可是自家一众侍妾中最为得宠的两位,入府后更是专门请了府城行院中的老人教授,论起伺候男人的手段,董平相信只要那位西门大人尝过个中滋味,想来定是极满意的。待明日就使人一辆油壁车将两女送去阳谷县的西门府上,虽说心中可惜,可为了自家前程,些许女子自是顾不得啦。 董平这边转着心思只是想着如何靠上西门庆这座大靠山,西门庆那边却是拥美高乐。似这等事,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在官场中巴结上司,寻找靠山,不外乎财、色、名三件,恰恰自己又有**风声在外,这董平若是不从此处着手,反倒是怪了。 闭目享受美人的悉心伺候,西门庆随口问了两女的身份,才知道董平这厮还真是舍得,竟真的将自家的爱妾拱手想让,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但就这份孝顺恭谨,西门庆纵然再不齿董平为人,此刻对他也起不了丝毫恨意。也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的佞臣得君主的宠信,实在是因为这等人对于上位者而言,体贴逢迎到了极处,太过得用。一旦用的顺手习惯了,就须臾不能离开,轻则乱政,重则亡国。 既受了董平的好处,西门庆也不是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人,在其后董平安排的酒席上,着实宽慰了几句,让这位“双枪将”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跪倒在地,以“恩主”相称,赌咒发誓竭力为之驱策。 西门庆不知董平这番表演里面有几分真情,不过此人名利之心甚重,一心向上却是无差。只要西门庆还任着山东物流所副使的差遣,这位“双枪将”就绝不敢有其他心思。 “只要实心任事,自有你的好处,想来官家和太尉也是极欢喜的!” 既然暂时不打算动他,西门庆还有用他之处,自是好言劝慰,临了还扯了赵佶和高俅的大旗做虎皮。 “恩主对小将有天高地厚的恩义,小将只唯恩主是从!至于官家同太尉面前,却哪里有小将的地位,实不敢想,亦不用想!” 董平这厮甚是伶俐,赵佶和高俅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攀扯上的。这般话语却是一心要向眼前的西门庆输诚,只要对方点头,恐怕这董平就敢以其心腹自居。 “来日方长,且看以后!” 西门庆可不敢对董平这等人托以心腹,不过现今犹有用到他的地方,说不得要敷衍一二。 一席尽欢而散,自有董平安排的美貌侍妾服侍西门庆安歇,而他自己则是不顾已是亥时,急匆匆赶去府衙,着人敲开知府程万里的府门。 若是在以前,似董平这等武臣,别说这般三更半夜上门拜访,就算是白日,程万里也十有**推脱不见,实在是因为他们这般兵痞入不得士大夫的眼。 不过,现今程府下人都知道董平将成为自家老爷的夫婿,这身份自是不同,那管事一听是十万火急之事,哪里还敢耽误,当即使小厮去二门内的书房告知老爷。 程万里不知道董平有何要事,不过既然是自家女婿,纵然心里不喜,还是命人将其请去中厅。 “什么,你要退亲!” 一听董平半夜上门竟是为了退亲,程万里只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当场将这“双枪将”给活剐了。 虽说自家女儿失节在先,可怎么说也是士大夫门第,配你一介武夫,绰绰有余。现今婚期已定,满城皆知,这时候来退亲,不但是毁了女儿闺誉,更是落了自己这个上司的面皮。 “知府相公万勿误会,实在是其中另有隐情!” 见着程万里气得满面青紫,董平心下也自惴惴,要知道这可是自家的直管上司,若真是得罪狠了,他要寻自己的晦气,纵然有那位“恩主”护着,只怕也得受不少得苦楚。况且论亲疏,眼前这位还是那位副使大人的岳丈,这枕边风的厉害,他可是无法相抗。 “你今日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自有你后悔的时候!” 程万里这已经是以势压人,当面威胁,实在有违其平日的相公风度,显然已是气愤到了极致。 “贵府千金乃是新任山东物流所副使的侧室,小将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唐突!” 对于程素卿,董平打从第一眼瞧见就想将其纳入私房,甚至不惜用强。只可惜这回碰上西门庆这等人物,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占着便宜,反倒让人占了自己便宜。 不过,祸福相依,若能因此攀上这棵大树,倒是得大于失。当然,前提是自己得将程素卿这件事的手尾收拾干净,不然到时候传扬出什么不好的风声,落了那位大人物的脸面,怕是要悔之晚矣。 “山东物流所副使?” 关于西门庆,程素卿先前只说是阳谷县首富,巧合下救了主仆两人,只是当时已然失节,无颜回家,才做了其人的妾室。 一个小县土财主,突然摇身一变而成天子幸臣,这等事简直比那位踢球的高太尉还要传奇,程万里性情纵使再沉稳,这会儿也是惊的进退失据,嘴中喃喃,却说不清一个字,显然心绪已乱。 “西门相公现今就在我府上安歇,想来明日必定要来拜访知府大人!因此小将连夜登门,实为消弭此桩祸事,免去一场风波!” 交代完此事前后因果,董平自是不愿在这程府多呆片刻,匆匆告辞而去,却将一脑门子官司留给了这位五品知府。 一想到自家女儿于人做妾,程万里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现下,生米早就煮成熟饭。虽说他这正五品的知府论官阶远高于西门庆,可仅这“天子幸臣”四字就足抵得上东西两府的枢臣,远不是他这外任知府所能相提并论。 这门亲,推是无论如何都推不掉的,可想想心里也着实憋屈。这一夜,就在这中厅上,程知府就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竟整整转了一宿。 正文 第82章 翁婿想见 (感谢书友“盛世边关”的打赏!) “小婿西门庆拜见岳丈大人!” 还是昨晚的那间中厅,知府程万里此刻端坐在上首主人位,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委实尴尬的紧。@ .2 3 w x. 论品阶,眼前的西门庆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微末小官,远比不得正五品的知府。可论权势,眼前这年轻人却是官家面前新近的宠臣,朱勔一流的人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更为重要的是,那朱勔不过匠人出身,虽说现今俨然是“江南王”的做派,可前程也就止步于江南应奉局正使,纵然以后再有加恩,也不过是赏个上品职官,想要出将入相,入朝佐政却是妄想。 而西门庆则不同,那两阕新词经了崔念奴之口,早已满东京传唱,即便是市井小儿亦是朗朗上口,此等才华在官家那里也是挂了名的,可谓简在帝心。现今授得御武副尉的武臣散官,不过是因为其未经科举太学,碍于朝廷法度,无法授其文臣出身。只不过似这等才情惊世的人物,士大夫哪里能将其视作朱勔那等匹夫,以后转作文臣也不会引来其他朝臣大佬的攻伐。 上有官家看顾照应,本身才学亦是不凡,只怕不需十年光阴,在那东西两府中就有此人一席之地。这等前程高远的年轻俊彦,自家女儿若是为妻,只怕还是高攀了。可叹此人家中早有大妇,女儿始终也是失节在先,诚为可惜。 直到此刻,程万里都以为自家女儿是失节在贼寇之手,后为西门庆所搭救收为妾室。毕竟,西门庆与梁山众寇有联系,这等事,程素卿却是不敢宣之于口。仅此一事,亦可见其对西门庆已存了男女之情,宁愿自家背负失节之名,也要保得西门府上下平安。 “贤婿请起,既是翁婿,就如到了自家一般!我膝下虽有子嗣三人,却唯有素卿一女,你岳母同我都是拱若珍宝,只望贤婿日后看在我的薄面,好生看顾!” 话里虽承认了彼此翁婿关系,不过程万里还是不敢将所谓岳丈的架子端起。一来自家女儿不是正室,二则自己这正五品官身在西门庆面前,也的确硬气不起来。似这等天子幸臣,即便是京中高官,亦需倾心结纳,哪里会以官阶论高低。 “素卿姿容脱俗,心思灵巧,小婿实甚喜之,断然不敢薄待,岳丈尽可安心!” 程万里亲自将西门庆从地上扶起,后者也是知情识趣,颇为恭谨的将程知府扶回上首坐下,自己却退居一旁拱手而立,很是守礼,丝毫不以自己官家幸臣的身份自居。 见西门庆如此知礼,程万里原本心里存的那一点疙瘩立时不翼而飞,眼瞅着自家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此际的知府后院,得了探听消息的丫鬟禀告,程万里的老夫人亦是喜笑颜开。她亦是出身书香门第,不同于寻常妇道人家,自然清楚西门庆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现今听得自家这女婿人品才貌俱是一流,又是谦逊知礼的性子,自家女儿想来是不会受委屈。再说了,在这位老夫人看来,西门庆的正妻仅是一小武臣之女,又是数年无出,日后女婿鹏程万里,此等身份的女子如何可为大妇,将来未必不能有太阿倒持的可能。 在程府内宅用了一餐午饭,因要赶去登州赴任,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西门庆当下告辞离去。至于程素卿,因被梁山众寇所劫,同父母分离数月,因此留在府城暂住些时日,等到西门庆领着一众亲眷去登州时再来接人。 经此一事,西门庆也算是消了一处隐患,亦明了程素卿之心,自是畅快。至于回府后见着董平送来的两名姬妾,却是又遣人送了回去。毕竟这两女不比当初陷在太尉府的张贞娘,在董平府上衣食无忧,自己又不是铁打的罗汉,铜铸的金刚,家中一众妻妾尚且耕耘不过来,哪里还能招惹这等**债。 西门庆毕竟有别于这个时代那些官宦豪门的老爷,总想着家中妻妾雨露均沾,各个都当成手心里的宝贝,唯恐彼此分了厚薄,起了嫌隙。因此在那男女情事上,不免有些疲于应付之感。 或许正因如此,加上西门庆只是一味宠着众女,因怕拘束了大家,又琢磨出许多消闲有趣的玩意,西门府的一众妻妾丫鬟,只觉这日子过得快活自在,后宅自是一片和乐景象,没有一些高墙大户人家的阴私龌蹉。 一应起行的准备自有府中管事安排,石秀和焦挺两人则被西门庆先派遣出去打探这一路往登州去的沿途路径。毕竟,现今这山东地界强人如毛,仅水泊梁山这等占山力寨的贼匪就有好几处,更不用说寻常剪径的毛贼盗匪。 此行前往登州,西门庆可是将一众家眷都带在身边,妻妾丫鬟连同管事仆从,拉拉杂杂的足有百人之巨,自然不可能如同先前自家去东京那般轻车简从,一日行程估计也就二三十里。纵有卞祥等一应高手护卫,却也难免有所疏漏。 董平那厮又岂肯放弃这等机会,加上知府大人又是西门庆的岳丈,因此私下里调了一百厢军健卒随行护送,虽说这些厢军战力着实不怎么样,可在西门庆应下一人十贯的脚钱后,自是各个争先。 也就在西门府一众上下人等准备启程的前两日,梁山上却是下来两位头领。 这一回来的倒不是老熟人吴用和阮小二,而是公孙胜同刘唐两个。 现今的梁山可不同于寻常的贼窝,干的也算是“正经营生”。那阮氏三雄是梁山水军的头领,现今通过水路往来山东各处州府,平日里在山寨中亦是难得一见。至于吴用,更是忙得脚底冒烟。 试想晁盖这伙人,若是杀人放火,抢掠富户,那都是个中好手。可现今梁山主业乃是贩运私盐,一应账目却只能着落在吴用一人身上,须臾不得分身。 因此,这一回晁盖也只能遣公孙胜和刘唐两位头领走一趟阳谷县。 正文 第83章 玄素真经 对于公孙胜和刘唐两人的到来,西门庆欣喜异常,对他而言,还真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妥帖到了极处。* ,, 当初在东京汴梁时,西门庆也曾通过高强见过不少所谓的道门高人,其中不乏在官家面前受宠的人物,可这些道士吹牛打屁、装神弄鬼是个顶个的厉害,若论真材实料,却还是后世街头那等测字算卦的水准,对于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实在没有半点吸引力。 毕竟是后世大二学生,一些基础物理化学知识还是知道的,同那些道士在一处稍稍交流了下,对方就明白西门庆是个明眼人,那些惑人耳目的伎俩是瞒他不过的。不过,这些道门中人也曾提及,目下道门中亦有真正的高人,只不过此辈不屑于红尘名利,往往都在各处名山大川避世修行,等闲难得一见。 不知道那“入云龙”公孙胜的师傅,隐居二仙山的罗真人是否称得上道门高人。不过就整部《水浒传》而言,这位罗真人无疑是极神秘的一位,竟能够算出那一百单八天罡地煞聚义梁山,怎么说也该有些道行。 当然,西门庆是不会相信此等说法的,毕竟原本聚义的“金毛犬”段景住已经死在大名府的监牢中。 西门庆对于道门人物之所以这般感兴趣,倒不是他同当今官家一般有向道之心,而仅仅是为了一篇道家典籍《玄素经》。 这《玄素经》实则就是道门房中术,据传是黄帝时玄素二女所创,传于黄帝,黄帝以此法得道成仙。东晋时道门先师葛洪所著的《抱朴子内篇》中亦有论及,只不过只存书名,未有正文。 当今官家修订《道藏》,西门庆原先也想寻那相关人等询问一番,却不想未等其付诸行动,就得了山东物流所副使的差遣,只能抱憾离京。 西门庆不清楚禁中的那位官家修炼的何等功法,论子女数目,在华夏历代帝皇中可称第一,前后有近七八十位史书有载的子女。更为难得的是,这赵佶如此纵欲,身体却是相当康健,终年五十四,在历代皇帝中不算低龄。而这还是他流落五国城,身心俱都遭受金人折辱的结果。试想若是没有靖康之事,这位道君皇帝还指不定要在皇位上坐多久。 后世有许多人曾言,赵佶之所以能够如此,概因在修编《道藏》的过程中获得道门《玄素经》的正本,方才会有如此奇效。 现在的西门庆虽没有赵佶那般三宫六院,可家中亦有一妻四妾,加上那丫鬟庞春梅,要应付这等**阵仗,委实不易,因此才将主意打到了道门房中术上。 公孙胜和刘唐这次下梁山自然不会是给西门庆送什么道门房中术,而是从双方合作至今已有半年光景,这次两人乃是将山上的一应账目送来,彼此对账若无差错的话,就得将这段时日的利钱分派明白。 现今梁山上粮草兵器不少,近半年来先后又有三四百人投靠,晁盖一伙人自不能坐吃山空,因此想着先从西门庆这里支取这半年来贩运私盐该得的利钱。 当初双方议定是一年一结,不过西门庆也不会在意这等小节,待明了公孙胜两人的来意后,当即点头应下,吩咐府中负责这块事务的管事取了那一沓账簿回去。西门府本就是商贾起家,府上自有人操持这等细务,用不着西门庆操心费神。 中厅摆了一席,却是西门庆、公孙胜及叶春三人,至于随同公孙胜一起来的那位,鬓角处老大一块朱砂胎记,人唤“赤发鬼”的刘唐,却是同马氏兄弟去了翠云楼。虽说比不得大名府那座翠云楼,可在山上窝了许久的草莽汉子,难得下山一趟,免不得要去勾栏行院寻娇俏女娘欢好一场,交给马氏兄弟招待,自是最为合适。 犹记得几个月前西门庆上梁山之时,还仅是个本地豪商,虽有资财巨万,论地位,同山寨中一众头领也没甚高低之分。不过短短半年时光,谁曾想到,这阳谷县的一霸竟然得了当今官家看重,不但有了官身,还得了那等要紧差遣,简直是鱼跃龙门。 公孙胜虽说是方外之人,可内里也还是条绿林汉子,这会儿同西门庆同席而坐,不免有些拘谨。毕竟官贼两立,现今彼此身份坐在一处,自是存了几分尴尬。 “以后山东物流所之事,还得多多仰仗梁山一众头领,公孙道长此次回山,尽可告之众头领,只要山东物流所在一日,必保梁山同各处官府相安无事。当然,也希望一众兄弟约束部下,不可再行往日剪径勾当!” 西门庆这话却是让进府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公孙胜把心放到了实处,既得了西门庆的准话,公孙胜相信山寨里的一众人等也不会坏了这条规矩。现今有私盐大利,山寨自然无需做那强梁生意。 “有相公照应,我等兄弟定不敢有违。小道来时,寨主同军师都有过嘱咐,以后梁山两千人马,听凭相公吩咐,只求相公日后鹏程万里之时,看顾一二。” 看来,这晁盖一伙也不都是没脑子,一心只想啸聚山林,晁盖吴用能够让公孙胜带来这话,显然有投效之意。 “众兄弟之意,我心下自是明白。眼下因生辰纲一事,不免有些棘手,待日后有机会,且还了这十万贯财货与那梁世杰,我再央求太尉居中说项,想来该有转圜余地。” 若有机会将梁山众人收至麾下,西门庆自是欢喜,只不过眼下局面对于自家最为有利,这招安一事,却是不能仓促而行。因此西门庆拿了些话搪塞一二,在公孙胜听来,却也是合乎情理。 “相公见识高远,自是远甚我等草莽之人,诸事但有相公安排,梁山一众兄弟无有不从!” 公孙胜这就算是定下了日后梁山同西门庆之间的主从关系,有了这层认识,双方自然免了那层官贼不两立的尴尬。 一席罢,公孙胜临去之时,西门庆却是拉着这位道长的袖子,神秘兮兮的问道:“道长师承罗真人,可曾听闻过道门典籍《玄素经》?” 正文 第84章 神箭示警 (感谢书友“挽风不太醉”的打赏!) 公孙胜,河北蓟州人氏,乃是辽国燕地汉人,自幼随师父罗真人入山修道,习得一身武艺。-顶-点-小-说-只是于修道一途上天赋有限,无甚大的进益,仅学得一些障人耳目的手段。也正因如此,才不甘山中清修的苦日子,下山在河北绿林中厮混,才有了后来的黄泥岗一事。 不过,毕竟自小在道门中修行,那罗真人也算得一方高士,耳濡目染下,对于道门典籍经义,公孙胜虽算不得精通,却也知道大概。西门庆所提的《玄素经》,在道门中不算隐秘,可说是尽人皆知,毕竟黄帝乃是道门始祖,华夏传说中第一个成仙之人。 只不过,由黄帝始,至今已有数千年之久,这《玄素经》在五胡乱华时就已散失,东晋时道门先师葛洪的《抱朴子内篇》中只存其名,不见其文,缘由皆在此。 对于西门庆探寻《玄素经》,公孙胜自是明白其目的,只可惜自家也没这篇道门房中术的正文典籍,想助其一臂之力亦是不能。不过现今梁山一众人等有求于西门庆,公孙胜也不能将实情立即告知于他,只是搪塞道:“这《玄素经》多有听闻,只是小道不曾见过正本,若是相公急需此篇典籍,小道倒是愿意回一趟二仙山,寻师尊问个明白!” 不管最终能不能找到《玄素经》的正文,仅这份为人奔波的勤恳辛苦,西门庆就得认下公孙胜这份人情。 “既如此,那就有劳公孙道长了!” 西门庆现在也属于有鱼没鱼,先下一网再说!至于最终能否得到那篇《玄素经》,心中实无准数,只听天由命罢了,强求不得。 公孙胜和刘唐在阳谷县歇了一日,第二日便回转梁山,至于核算出来的私盐利钱,属于梁山的那一份,自有西门府的人将现钱押送至李家道口那处朱贵主持的野店交接,却需迟些时日。 不提公孙胜回山后又启程赶往位于燕地的二仙山,这边西门府上一应事务却是准备妥帖,登程上路,一行两百余人,三四十架车马,浩浩荡荡往那登州而去。 这两百余人一路上的行止住宿,自有打前站的石秀和焦挺两人安排,也幸得山东道上人烟稠密,一行人在大路上走了六七日,穿府过县,基本都在城中住宿,偶有野外露宿的日子,亦安排有足够的警戒人手,因此倒也没出什么祸事。 不过这等日子自离了东平府地界,进入济南府后,这路途就开始变得不太平,而紧随其后的淄、青二州,更是艰难。 只因此三处州府地处后世的沂蒙地区,其间山岭纵横,崖高沟深,丛林密布,历来都是强人出没之地。若不是队伍中卞祥、马氏兄弟一众高手护卫,西门庆是断然不敢带着家眷穿行这三州地界。 其实,这地界之所以盗匪贼寇多如牛毛,原因还在于本朝的土地不限兼并,而山东一地又不似江南那般商贸发达,失地农民为躲避官府税役,纷纷逃入山中,成为不服王化的山民。这些山民在山中物资贫乏,生活极为困顿,若有那一二胆大之人敢出头,而山东一地偏又武风盛行,自然极易聚合成匪。 也是西门庆这一行人中武备人员占了一半,超过百人之数,等闲小股盗匪根本不敢挑衅,又有石秀焦挺两人赶在前面踩盘子,因此一路上虽也遇见过几次自逞武勇的莽撞贼寇,不过只要卞祥等人一出马,无一不是一触即溃。 在路上迁延了半月有余,这一日,一行车马队伍正过一处山坳,此处地势颇为险要,道路左右两山对峙,虽算不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一旦占据了道路两旁的山头,即可居高临下控制整条道路。 如此地势,队伍经过之前的两个时辰,石秀和焦挺两人已然打探明白,山上并无强人隐伏。因此途径此处时,西门庆还有余暇在马上观望四周景致,脸上没有半点顾虑。 这支足有两百余人的队伍,前后绵延数百米,西门庆基本上都是同卞祥两人在队伍前面观察路况,而马氏兄弟则各领着二三十名厢军分别护持在队伍的两翼,至于断后的任务则交给跨马挺枪,一脸兴奋的少年杨再兴。 现如今,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却已是不弱于马氏兄弟的猛人,只是在经验上还有所欠缺,现下西门庆一众手下中,也唯有卞祥一人才能在武艺是略胜半筹。这位在历史上铁枪将,这会儿年纪虽幼,却也头角峥嵘,只要给予其时间,未来定然是沙场上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如果说,这一行队伍中最希望能够遇见山贼盗匪的,恐怕就是这一位啦。 队伍缓缓出了这处山坳,前方道路旁埋着半截残碑,上面“青州界”三字早已被风雨剥蚀的模糊不清,若不是事先有石秀两人探路,西门庆还不知道过了这道山坳就是青州地界。 “告诉后面的人,进入青州界后,须警醒一些,手上的家伙事都把牢了,别出事的时候乱了阵脚!” 如果说先前的济南府、淄州两处是贼窝的话,那青州就是强人盗匪的大本营。境内多奇峻险隘,不提那些散落在山林各处的山民毛贼,仅有名有姓,开山立寨的就有四五处之多。 也就在西门庆刚刚吩咐下去,百余步外的路旁丛林中就飞出一根箭矢,流星赶月一般,径自钉在西门庆身后一辆车马的横梁正中。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支箭又尾随而至,径自射在第一支箭的箭杆尾部,“啵”的一声将前一支箭矢从中破开,一份为二。 这一手箭法实是惊人,饶是卞祥这个性子粗疏的直汉也是变了脸色,第一时间驱马拦在西门庆身前,将其死死遮护在自家身后。 大宋军中,诸般武艺以射为首,军中擅射之人不少。不过能够拥有如此出神入化射术的,却也是不多。而在青州地界,据西门庆所知,也唯有那位“小李广”花荣有此能耐。 被取下的箭杆上,一个“花”字清晰可见,而随箭钉在车梁上的一张纸条,里面寥寥数字,却是让西门庆当即变了颜色。 清风入怀,恶虎出闸! 正文 第85章 桀骜花荣 自动刚入青州界时得了“小李广”花荣的神箭示警,西门庆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 那纸便笺上的八字警语,对于熟知《水浒传》逸事的西门庆而言,自然不难猜出其中深意。所谓的“清风入怀,猛虎出闸”,意即清风山上那伙子贼寇对自己一行人起了心思,其中三位头领中,就有“锦毛虎”燕顺和“矮脚虎”王英两只大虫。 这清风山三位头领论武艺也只寻常,若是单对单,恐怕连石秀都能完胜此三人。只不过手下两三百喽啰兵,俱是亡命,一旦起了冲突,只怕自己队中那百名厢军根本不是对手,仅靠卞祥几人,纵使三头六臂,又哪里遮护得了队伍中许多亲眷仆从。 如此动摇人心的消息,西门庆自是不能泄露出去,毕竟那些所谓的厢军士卒,基本都是唬人的架子,根本就没有丝毫战心。若是遇见能够捞到些便宜的顺风仗,自然是各个奋勇争先,可若是遇见数目占据优势,且舍得搏命的悍匪时,只怕这些厢军士卒会第一时间四散而逃。 其实,若不是西门庆现今有卞祥一众武力出众的属下约束,只怕在进入山区碰见第一伙贼寇时,这些士卒就已经各自逃命啦。 队伍依旧在依着原先的路径前行,日行夜宿,同先前的日子也没太大的分别,仅在青州府时歇了两日。毕竟在路上走了一月有余,即便不理会那些厢军士卒的辛苦,队伍中的一众亲眷却也是各个疲累异常,若是再不歇息两日,只怕会有人顶不住而生病。 现今安道全可还在阳谷县行医问诊,没了这位神医,西门庆也担心万一家中女眷在路上生病,得不到及时准确的医治,那就不堪设想了。 得了这两日的歇息,所有人都算松了一口气,缓过劲的队伍在第三日离了青州府,在路上有赶了几天,这一日刚过晌午,远远见着一座市镇横在前方,却是到了清风镇。 这清风镇虽说仅是一座市镇,只因地处交通要冲,纵横三条官道通到此间,所以繁盛热闹不下于普通小县。 此处地方在《水浒传》中可是大大有名,那黑厮宋江最早的一伙嫡系人马就是在此处汇聚,有“三山聚义”之称。而西门庆先前猜测神箭示警的“小李广”花荣,也就在此镇十余里外的清风寨担当知寨。 有一处这么一座清风寨镇守此处,虽说里面也就五六百土兵弓手,可单纯论战力,这些本地出身的土兵弓手却要远胜于那些整日里倒腾买卖,与人做工糊口的禁军。更不用说地位更为卑下,几乎等同于官府终身劳役的厢军。 想那金人南下,二帝被虏的靖康年间,河北各地义军就是以这等土兵弓手为中坚,由此可见其剽悍敢战。 正因如此,这青州地界虽说盗匪纵横,可这清风镇上却还是商旅不绝,镇上自然不缺酒肆旅店,难得的一片太平景象。 时间虽说才是刚至未时,可冬日夜长日短,若是不在清风镇歇息一晚,也不过是多赶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至多十余里罢了,可却是错过宿头,在青州这地面上,实乃不智之举。因此,入镇后的一行人尽皆安排旅店酒肆吃住休息,至于西门庆同其亲眷和属下,早有前面哨探路程的石秀订了上房安置。 也就在西门庆一行人刚刚在清风镇上安顿下来,贯通整个市镇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一片喧嚣,只见一匹青骢马上一名不过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年轻军将,领着近百名土兵进了镇子,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年轻人骑在马上,面貌清俊,气势昂然,特别是一双眼睛,寒光四射,锐利如鹰隼。 不一会儿,年轻军将在西门庆落脚的这家旅店门外勒住胯下骏马,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至于其身后的一众百余名土兵,则是护持在旅店周围,顷刻间就隔绝了旅店的内外交通。 此际,西门庆正同卞祥等一众属下在旅店的二楼用饭,见着那年轻军将器宇轩昂的进得店来,伸手让卞祥等人坐在原处稍安勿躁,他自己却是起身走到二楼的栏杆旁边,对着下面那名年轻军将道:“来的可是花荣花知寨!” “小将花荣参见副使相公!” 这年轻军将正是清风寨的武知寨,将门世家出身的“小李广”花荣,这会儿见着西门庆,也只是抱拳拱手为礼,根本就没有半分寻常武臣在文官面前的奴颜婢膝。 不提刚刚在街市上那份令人侧目的狂傲之态,仅从眼前小节就可瞧出,这花荣该是何等的自傲。 “花知寨果然年少英雄,前些时日在青州界得了你的示警,实在是感激万分!” 西门庆在二楼栏杆处束手而立,嘴里虽说着感激的话语,脸上却是罩着一层寒霜。 见着西门庆这般态度,花荣心中暗自一凛,刚想抽身退出旅店中堂,却不想身后大门已被人拦住去路,转头一瞧,却是自家熟人。 “秦统制,黄都监,这是何意?” 这会儿将大门堵的严实正是“霹雳火”秦明和“镇三山”黄信,论起来都是这花荣的顶头上司。 “花荣,枉你将门出身,竟交通江湖匪类,奉慕容知府令,擒你回青州府问罪!” 秦明话音刚落,一旁的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就要上前拿人。其人深知花荣的射术惊人,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借着眼下彼此相距不过数丈,花荣无法使弓的地利,一步抢出,手中一柄丧门剑,压着这会儿没有趁手兵器的花荣是左支右拙。 至于秦明,手中一杆狼牙棒,横在旅店大门处,却是吓住了外面一众欲往里冲的土兵。 “住手!” 也就在一众土兵调来弓手准备强行冲进旅店时,外面街道上又驰来数匹军马,冲在最前面大声喝止众土兵的却是清风寨的文知寨刘高,而护持在其左右的则是石秀焦挺两人。 正文 第86章 清风剿贼 清风山的聚义厅中,坐在最上首寨主位置的宋江愁眉不展,将自家整个谋划细细思量一番,想不出哪里还有纰漏,可偏偏约定好的消息却没有传来,让他多了那么一丝不安。\ .().\ 自从年初时在郓城县杀了阎婆惜后,这位山东“及时雨”就一路辗转到了青州,投奔对自己的义弟花荣,却不想在半途被清风山的燕顺一伙子虏劫上山,阴差阳错下却是成了这清风山的寨主。 之前数年,花荣进剿清风山以为练兵之用,曾射杀了不少贼寇,双方也算是结下了死仇,不过自从获知宋江成了此间寨主后,双方明面上虽还是官匪不两立,私底下却是往来密切。 燕顺几人也不是一味记仇的蛮汉,而且花荣本人武艺高强,射术更是惊人,清风山原就落了下风,现今能够相安无事,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这般日子随着那刘高到了清风寨后,却是起了波澜。此人乃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心腹,之所以派到了清风寨,显是慕容彦达盯着了清风镇上往来的客商。 清风镇位于群山环绕的一处一盆地上,四周盗匪纵横,官府的力量很难在当地维持严密的控制,而花荣所领的一众土兵弓手,虽说能够维持治安,却也不愿意下死力去剿灭山中的盗匪。一则是因为力有不逮,二来则是养寇自重。 青州本地的驻泊禁军由秦明统领,虽有一定战力,却要护持府城,等闲不能进山剿贼,至于黄信手下的厢军,都是些样子货,要真拉出去同那些敢搏命的盗匪对战,十有**是一触即溃的下场。这才造成了青州府对于境内各处巡检关隘地方土兵缺乏节制的局面,而花荣的清风寨则是其中代表。 有了贼寇盗匪这样的好借口,似清风镇这等处于商路枢纽地位的市镇,其征缴的税赋能有三成进了官衙府库就已是难得,大都被花荣这等地头蛇瞒下进了自家腰包。若是遇着有愣头青的上官催问,自有现成的借口可用,甚至有胆子大的,敢装扮成盗匪劫夺官银赋税。 由此可见,清风镇上秦明直斥花荣交通匪类,也算不得冤枉,实在是因为这地方早就是兵匪不分了。 “大哥,愁什么?就算没有花荣那小子,凭我们清风山三四百喽啰兵,也能做下这笔买卖!” 坐在下面一个身短体阔,瞧着像个酒桶一般的凶恶汉子大大咧咧的嚷了一句,却是被坐在他身旁的燕顺狠狠瞪了一眼,最后嘴里嘟囔了两声,埋首不语。 “大哥若有什么想法,只管畅快说出来,我等三人既奉哥哥为一寨之主,自是诚心以待,必不敢有违兄长之意。” 这清风山三位头领中,“矮脚虎”王英就是个眼中只有女人的莽汉,“白面郎君”郑天寿名号听着斯文,其实也是个性格粗疏的,唯有“锦毛虎”燕顺原先是个走南闯北的羊马贩子,同石秀算得同行,算得上见多识广,心思自然比那两位清明一些。在宋江上山之前,他能够坐稳这清风山的头把交椅,自然有其缘由。 “燕顺兄弟,自打我上山之后,得蒙三位兄弟的看顾,宋江实是感激不尽。只不过有一桩心思,却是不吐不快。” “大哥请讲!” 座下燕顺三人齐齐拱手。 “此处地势虽说还算得险要,可若是官府派遣大军进剿,怕是难以长久支撑!而眼下青州地面豪杰甚众,四面俱有山寨,若能聚合成一股,以后不论是攻略府县,还是受招安享富贵,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哥哥既有这番计较,兄弟们单凭吩咐,无有不从!只是这青州境内绿林豪强各自为伍,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要成就此事,只怕不易。” “眼下却有一个机会,若能成事,必能让青州众豪杰归心投效!” …… 第二日,西门庆一行人离了清风镇,在途经清风寨时又歇息了一晚,一直到第三天的午时,方才到了清风山地界。 两百余凶悍贼匪将大路一拦,各个刀枪在手,站在最前面的则是燕顺三人,至于宋江,却不知隐在何处。 “他娘的,听说这西门庆家里大小妻妾数十,连个丫鬟都是绝色,今日却是不能走了这头肥羊!” “矮脚虎”王英手中握着一杆长枪,一双细密鼠眼只在远处一众车架中来回打量,显见是起了色心。 “今日可是关系山寨日后大业,马虎不得,若因为你那老毛病出了岔子,可莫怪兄弟不讲情面!” “省得!省得!” 王英敷衍了燕顺两句,嘴角却还挂着一丝猥亵笑意,显然是口不应心。 这等剪径的买卖对于清风山这三位自是轻车熟路,为首的燕顺上前几步,正欲交待几句场面话,不想对面四五十步外的一众士卒却是从身后取出一只只宋军制式劲弩,没等众匪反应过来,如蝗一般的弩箭就飞扑而来。 如此面对面的弩箭攒射,这些占山立寨的强人如何见识过,几乎眨眼间,就有三四十名盗匪中箭倒地。 宋军以弩箭为长,这等制式手弩,威力虽说远不及传说中的神臂弓,可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其势亦能洞穿步军重甲,乃是宋军应对辽国和西夏骑军的利器。现今对着一群粗布短衣的盗匪施展,自是威力惊人,凡中箭者,几无幸免,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的“锦毛虎”燕顺,身中六七箭,其中一箭更是贯喉而入,眼见是活不成了。至于王英和郑天寿两人,亦是一死一伤。那王英仗着身材矮小,倒是避过了要害处,只左腿中了一箭。 “杀!” 被一众高手簇拥着的西门庆冷冷喝斥一声,青州军马统制秦明当即领着一众从州府调来的禁军杀了过去,而在道路两旁,黄信亦带人杀了出来。 清风山一众盗匪头领二死一伤,余下一众喽啰兵也是私商了近三成,这会儿哪有丝毫战心,纷纷四散而逃,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被斩杀殆尽,连那刚刚从箭雨中逃得性命的王英,亦被秦明当头一棒给砸成了肉饼。这倒不是西门庆冷血无情,实是宋军以首级论功,那些贼寇的脑袋在禁军眼中,无疑都是银钱赏赐,一旦杀得性起,哪里收得住手。 也就在这场一边倒的战事刚刚结束,一众禁军士卒在打扫战场之际,远处山道上来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策马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名满山东绿林的“及时雨”。 正文 第87章 心思各异 清风寨的官衙大厅,以西门庆为首,下面还依次坐了秦明、黄信以及刘高三人,各个面带笑意,频频向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庆敬酒。\ .().\ 今天晌午时的一战,剿灭了清风山近两百盗匪,更是将清风山的贼巢连锅端,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在座的秦明三位,不但剿贼有功,更是因此同西门庆这位新晋的官家幸臣搭上关系,心情自是欢畅。 在偏厅处,知寨刘高还特意嘱咐另开了一席,用以招待西门庆一众属下,其间一个黑脸矮胖汉子却是愁容满面,面前的杯盘碗筷甚至都未动过。同席的卞祥等人,似乎也有意避开此人,各自寻相熟的人喝酒取乐。 到了这会儿,宋江依旧是一脑子浆糊,想不明白自己谋划的事情如何会露陷。 宋江这厮曾任过郓城县的押司,虽说仅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却也算是衙门中人,对于官场上一应事务也是颇为熟稔。也正是因为这份见识,当听闻西门庆这位山东物流所的副使要赶往登州上任时,宋江立时意识到这是自家翻身的一个机会。 这山东物流所同江南应奉局一般,都是帮着官家去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的,不是天子幸臣,如何能掌这等实务。这西门庆眼见着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却是自家最好的一个进身之阶。 一番细细思量后,宋江先指示花荣示警,之后怂恿燕顺三人下山劫人。若是成功,自家可从中着手,将其私放下山。若是不成功,花荣那边亦得了一份功绩,到时候再借由花荣的引荐,从而攀上这位西门大官人。 可惜,这等十拿九稳的谋划从花荣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出了偏差。之后西门庆使花荣的心腹联系上宋江,迫他里应外合彻底剿灭了清风山一众贼寇。原本依着宋江的谋划,清风山燕顺三人同一众喽啰兵本就都是注定了结局的弃子,只是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主动权却是被西门庆握在手中,他宋江的分量和功绩却是减了许多,而且现下看来,似乎还将“小李广”花荣给搭了进去。 到底西门庆是如何察知自己同花荣之间的关系? 此次谋划落空,这一点是最为要害处,宋江对于此事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家同花荣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心腹之人,清风山上知道实情的也只有燕顺三位头领以及两名贴身小喽啰,而燕青那边,更是连自家亲眷也瞒的死死。况且两人相识在五六年前,其间连书信往来亦不曾有,外人根本就无从得知两人是何关系。 宋江这边心事重重,席上诸人中,石秀焦挺两人倒是久闻宋江“及时雨”的名号,不过现今毕竟不是绿林中厮混的人物,跟在西门庆身边迟早也能得个出身,对于眼前这位以前久仰大名的“忠义黑三郎”自然不可能搞那套“纳头就拜”的草莽勾当。 甚至,在这两位的眼中,西门庆对于宋江似乎并不十分待见,虽有功劳,刚刚见面时却仅是宽慰几句,根本就没提半个字要将其收入麾下。这一点,同当初大名府收石秀焦挺和叶春三人有明显区别。 正是由于这一点,这一众西门庆的属下对于这位“新人”不免存了一些隔阂,虽见其满面愁苦之色,却也无人上来搭话。毕竟,这绿林和官场是完全不同的两处环境,所要遵循的规则亦是不同。 其实,从西门庆使人联系上宋江时,就已经对其以后有了安排,派人去郓城县消了他的缉捕文告,将阎婆惜那桩官司了却。以西门庆现今地位,那郓城县令哪敢不遵从,而被告阎婆子不过是市井妇人,将其中利害分说明白,再让宋家贴补些钱财,她还能翻上天去不成。总之,最后不过是个“民不告官不究”的了局。 当然,西门庆也不会讲宋江此人收在身边,虽说这人颇有些能力,可野心太大,想要将此等脸厚心黑且惯于玩弄人心的家伙控制在手,西门庆自问没那般能耐。既然无法控制,那就羁縻于他,宋江此人醉心仕途官场,那就将其放在这大宋官场中,文火慢炖。以宋江的出身,要想在讲究资序的大宋官场中混出头,只怕没有十年八载根本就不用想。 刚刚在宴席上,西门庆就同清风寨的知寨刘高提了一句,让这宋江在他寨中任一书吏,到时候再以此次剿匪功绩在高俅那里给他弄个小武臣的品阶,且钩着他这“官迷”,防着他又走了《水浒传》中“杀人放火受招安”的老路即可。 如此安置,西门庆相信这宋江就算是再能揣摩人心,再是皮厚心黑,等闲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上位。慢火炖青蛙,软刀子杀人,总能让这黑厮甘心就范而不自知。 对于宋江此人,西门庆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对于那位被关在清风寨监牢中的“小李广”花荣,还是颇为看重的。其人性格虽说有些桀骜不驯,可一手好射术,不论在战阵之上,还是贴身护卫,都是难得的人才,若真是因为“通匪”的罪名而丢了性命,不免可惜。 西门庆这边还未有主意,宋江那边却是已经有了行动。 宴席后,宋江一人离了偏厅,却没有回住处歇息,而是去了花荣一众眷属安居的小院。 那花荣被锁在监牢中待罪,一众眷属却未受到牵连,在寨子里还能自由行动,之前曾去监牢探视,使了些银钱,却也只见了一面,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及至宋江赶到之时,花荣一家老小人心惶惶,大家都是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危机。 “大郎安危,只在那位副使大人一言而决,若想脱难,却是要委屈小妹!” 出来迎接宋江的是花家小妹花菲,刚才去探视花荣的便是她,从自家兄长口中也获知了宋江同花荣的关系,因此对于宋江此刻上门,心里是存了十分感激的。 “兄长身陷囹圄,家中仅余妇孺,宋大哥既是兄长的结义兄弟,但有法子能助花家渡过此劫,小妹纵死也无怨尤!” 正文 第88章 因祸得福 宋江见这花菲泪光盈盈,却有银牙紧咬的模样,情知自家计谋得售,心里暗自欢喜,脸上却还带着几分哀愁道:“那西门大官人虽有些贪花**,不过得官家宠信,前程无限!以花家小妹的人品,若真能入得西门府内宅,想来必是专宠椒房。 花家不但能渡过此劫,未来花荣兄弟在官场上亦得一得力臂助。” 宋江之所以还要再劝几句,总是要这花菲能够甘心情愿的委身于西门庆,不然这般哭哭啼啼的,就怕惹得这位副使大人不快,到时候自家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花家小妹身形窈窕修长,比这黑矮宋江足足高了一头,气质素静柔和中又带着一丝北地女儿的坚毅,站在那处,犹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玉兰花。 哎!要是自家有这么一个小妹该有多好! 宋江心里叹息一声,随即领着这花菲离了这处院子,想去拜谒西门庆。却不想两人走到半路上,遥遥望见清风寨的知寨刘高正从西门庆的住处躬身退出,一转身却是同两人面对面撞在一处。 那刘高一双三角眼在花菲胸前高耸处剜了一眼,喉结处滚动了一下。虽说这刘高家中妻室也算美貌,可同这花菲一比,却是逊色许多。而且这花家小妹又是二八之龄,正是女子最为娇嫩的花样年华,哪能不引得这刘高心中蠢蠢欲动。 放在以往,忌惮花荣在这清风寨中的根基威势,对这花家小妹,刘高纵有贼心,却也没那贼胆,可今时不同往日,花荣落狱,有那位西门大官人盯着,一个“通匪”的罪名已是铜浇铁铸一般,花家一门定然难逃劫数。既然如此的话,眼前这娇俏可人的花菲未必就不能落到自家手中。思及当初花荣对自己这个从府城来的文知寨是不闻不问,几乎将自己完全架空,心中恨意陡生,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宋江,从明日始,你就在我身边做一书办,待秦统制黄都监同我将这次剿匪功绩上报府衙,自少不得你的好处,实心办事,一个九品官身是少不了的!” 对于宋江的安排,西门庆刚才特意嘱咐过几句,这刘高现在不过借花献佛罢了,不过话里话外,却也点醒了宋江,以后要想混的好,就得瞧清楚些。 宋江这精细人如何听不出刘高的弦外之音,瞧出刘高对花家小妹有意,心中着实惋惜了自家一招好棋。 “刘知寨在西门相公面前也是得用之人,令兄之事,拜托刘知寨也是一般的!” “原来如此,我和花知寨同僚一场,甚是相得!只是西门相公已经安歇,这会儿打搅却是多有不便,怕是要弄巧成拙!” 刘高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窈窕美人,只想着今夜能够将其弄上手,肆意把玩一回,眼下只一宋江在旁,而且说话甚合自家心意,是个脑子灵醒的。如此没了顾忌,这刘知寨说着话,就伸手往花家小妹的纤细皓腕上探了过去,显然已是色急攻心。 “是谁?” 也就在刘高即将得逞之际,远处院落中出来两三人,走在前面的却是“拼命三郎”石秀,这会儿正护卫着西门庆走出院门。大概影影绰绰见着前面夜色里立着几个人影,于是就大声喝问。 “已入夜了,不知西门相公却往何处去?” 见着西门庆,刘高赶忙收起色心,紧走几步迎了上来,谦卑异常,完全瞧不出刚才在宋江面前那副趾高气昂的上官嘴脸。 “我去瞧瞧那花荣,刘知寨若无其他事,就去歇息吧!” 西门庆脑子里总转着将花荣收入麾下的念头,眼下尚且没有定计,不过想着去监牢瞧一瞧,或许就能想着什么法子。有此打算的他自然不想刘高跟着,因此挥手打发他离开。 “噗通!” 一旁的花家小妹一听眼前之人就是西门庆,而且要去监牢,情急之下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求相公大人饶家兄一条性命!” 这花荣犯的是“同匪”的罪名,本身又是武臣,这大宋朝虽说不杀士大夫,可是对于花荣这等武官,却没有那般优容,若真是在府衙定下这条罪责,只怕少不得午时三刻菜市口走上一遭!因此花菲这会儿只求自家兄长性命,却是绝对不敢喊半个“冤”字。 “你是花荣的妹妹?” 西门庆不由微微一愣,想起后世的《水浒传》中,这位花家小妹可是被宋江这黑厮一句话许配给了“霹雳火”秦明。而作为其兄长的花荣,却是一句话都没,论起来,也是位可怜人。 “小女子花菲叩见西门相公!” “地上凉,先起来吧!” 见这么一个纤柔女娘在这寒冬时节跪在地上,西门庆心中也是不忍,不过待得花菲起身,却是让其瞧的愣在当场。 这花家小妹若是在后世,只要有机会,那绝对是超级名模。 身形高挑,清素冷艳,眼下虽说穿着对襟襦裙,却还能瞧出其下半身的惊人长度,只怕仅那双腿,就足有一米以上。 自从来到大宋,西门庆还从未见过这般高挑的女子。 见着西门庆这般模样,一旁的刘高心中暗道可惜,眼瞅着一个美人,自家却是无福消受了。至于宋江,却是欢喜不已,没想到这事情竟还有此等柳暗花明。 “恩主,恩主!” 紧随在西门庆身边的石秀如何不知道自家恩主的性子,这一路行来,西门庆那一妻二妾的品貌,石秀亦曾见过,无论哪一个,都堪称绝色。眼前这女子,显然自家恩主是瞧上眼了。 “哦!” 回过神来的西门庆也有些尴尬,喃喃道,“你家兄长的事我心里自有分寸,请勿忧心!” 说完这话,西门庆也不好意思留在原地,朝前一挥手,领着石秀及一旁的仆从往监牢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江,副使大人既然这般吩咐,你就带着这花菲回去吧!想来花知寨吉人自有天相,定当遇难成祥!” 刘高嘴里敷衍了两句,却是悻悻然转身离去,显然也明白,花荣这回只怕要因祸得福了! 正文 第89章 说客宋江 (感谢书友“qln斌、沐沁anita”的打赏!今日2.14,在外面玩的很迟,10点才到家,因此就一更啦!) 清风寨的监牢同天下所有的监牢一样,阴暗幽深,湿润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酸臭味道,中人欲呕。 此时的花荣,原先的甲胄早已被扒去,身上只着单衣,在这寒冬时节,冻得手脚麻木,瑟瑟发抖,一张明俊的脸庞亦是一片惨白。曾经英姿煞爽的“小李广”,现今却是落入这般境地,形如路边冻饿交加的一条野狗。 西门庆在石秀的护持下到了监牢外面,却没进去,实在是没甚主意。这花荣那般自傲的一个人,全因自己的缘故而落拓至此,纵然自己舌灿莲花,只怕他也未必肯在自己面前低头。 “西门相公!” 也就在西门庆在监牢外面来回踱步,犹豫不决之际,远处夜色中走来一个黑矮汉子,却正是刚刚将花菲送回去的宋江。 这厮人称“及时雨”,这探察人心的本事确实了得,刚才的一番对话,宋江竟料到西门庆会来监牢一探。想到傍晚那一席的豪杰英雄,宋江自是瞧在眼中,自然明白这位副使大人喜好收纳绿林豪杰以为臂助,似花荣这般有能耐的人物,定是想要收入麾下听用的。 宋江对于自家义弟的性子,自是有如反掌观纹,这位副使大人不论以富贵前程相诱,还是以严刑峻法相胁,只怕都不能如意。到那时候,这位天子幸臣自然有用到自家的地方。如此,岂不是一个攀附投效的良机。 估算时间,宋江知道西门庆应该还未见过花荣,心中还以为其不耐监牢中的腌臜,不愿贵足踏贱地。 见着宋江出现,正自发愁的西门庆脑中不由暗骂自个儿没脑子,眼前这么一位极合适的“说客”看不见,还真就是“灯下黑”。 “公明,却是来的正好!” 西门庆很是热情的上前几步拉住宋江,甚是恳切道,“花知寨少年英雄,人才难得,若是真被解回青州府,却是损了一位国家栋梁,诚为可惜啊!” 面对西门庆这般抬举,以字相称,宋江当即一脸诚惶诚恐的拜服于地,目中含泪道:“义弟花荣实是因宋江而干犯朝廷法度,其情可悯。西门相公受官家信重,大任在肩,却是正需要花荣这般豪杰以为驱策奔走。宋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胸无长策良谋,愿代义弟受刑,恳请相公成全!” 宋江这一番情义深重,剖心泣血的自述,配上他哭拜连连的作态,即便是石秀这等心思灵巧之人,也不由为之动容,直觉得眼前这黑脸汉子无愧于“孝义黑三郎”的美称,为兄弟竟舍得自家性命,难怪在绿林中会有偌大的名声。 西门庆哪里不清楚眼前这位的底细,想那清风山燕顺三人,不一样也是同宋江称兄道弟,可现在又在何处? “公明重义轻生,令人钦佩!花荣一事,我亦不愿深究,只不过这‘通匪’一节,却需其自辩,在那慕容知府处也好有个交待!” 被西门庆从地上搀起的宋江自觉刚才一番表演没露出什么破绽,心中欢喜,脸上却是不显,只是低头道:“花荣那处,宋江身为义兄,定让其明白其中曲直,感念相公的再造之恩。只是这自辩,却是如何?” “我素闻青州贼众以三山为首,分别是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现今清风山燕顺一伙已经伏法,仅余下桃花山和二龙山。那二龙山地势险要,日后可以徐徐图之,不过那桃花山却无这等麻烦,若是花荣能够率清风寨中的土兵将其剿灭,我想这‘通匪’的罪名自是无从说起!” 西门庆想要将物流所铺展到山东全境,首要关键就是要打通各处商路,而青州一地,因贼匪多如牛毛,自是关键。 当初西门庆一行队伍在青州歇了两日,他却未曾闲着,登门拜访了知府慕容彦达同禁军统制秦明,可是许了不少的好处,而唯一的要求就是尽早剿灭青州境内三处最大的贼巢,特别是清风山同桃花山两处。 对于二龙山,先前梁山晁盖一伙通过水路贩运私盐时就已打过交道。那鲁智深自从占了二龙山后,却是将一众喽啰都剃度成了和尚,竟在那山上的宝珠寺中做起了“菜头子”的老行当。现如今,这二龙山上的一伙贼寇种菜种粮,颇有几分自食其力的意思。周围的一众乡村农人,只听闻山上邓龙死后换了一位东京大相国寺来的高僧方丈,感化了一众杀人放火的盗贼改恶从善,因敬其人品,渐渐有乡民上山烧香拜佛,一来二去的,这二龙山倒成附近十余个村寨的保护人,连官府的税吏衙役亦不敢前去征税和摊派劳役。 如此一位奇葩和尚,莽直汉子,西门庆自是不会为难于他,因此将这二龙山一句话带过,重点放在了桃花山李忠周通一伙。 宋江好歹在清风山上做了几个月的寨主,如何不清楚青州地面上的绿林人物,虽说没有亲眼见过李忠周通二人,不过从燕顺几人的口中也有所耳闻。这两人的武艺实在不怎么样,也就是王英郑天寿那般,以花荣的本事,自是不惧。 “谢相公指点迷津,且容宋江进去劝说于他,定要将那桃花山夷为平地!” 目送宋江进了监牢大门,西门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讥讽,心里暗道:果然是宋江,这份演技若是放在后世,说不得能捧回几个小金人! 却说宋江进了监牢,在狱卒的引领下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石制牢房前,见着花荣那副惨淡模样,说不得又是跌足痛哭了一番,嘴里直怨自家带累了兄弟,却是让那心高气傲的花荣将这宋江当做天下一等一的义气兄弟。 宋江如此惺惺作态,见得了花荣的信任,方才转折将自家的来意告知。 那花荣原本存了死志,只是顾念家中亲眷,现今有了一线生机,又有宋江在一旁细细剖析,最后终是点头应下。 “西门相公见识高远,能识破为兄先前谋划,足见其手段!既然其对义弟甚是看重,眼下正是机会,若得其收纳,日后搏个封妻荫子,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花家得脱大难,全赖兄长谋划,小妹之事,花荣但凭吩咐,绝无二话!” 正文 第90章 兄妹前程 (感谢书友“沐沁anita”的打赏!最近几天临近春节,这更新连我自己都不满意,很有些赶时间的味道!请各位书友多包涵啦!) 在清风寨歇了一日,秦明黄信两位领着两指挥禁军赶回青州府。+顶+点+小+说++这一趟差事,不但剿灭了清风山一众贼寇,还同西门庆这位官家幸臣多了一份交情,两人自是心得意满。至于知寨刘高,一心想要调回府城,这回有了这份功绩,兼且西门庆还特意修书一封,在慕容彦达面前大力推荐,想来十之**能够如愿以偿。 对于这位刘知寨,西门庆实在没有太多好感,论能力也就是一个毫无长处的循吏,而现今官场上观风拍马的一应手段反倒颇为娴熟。之所以特意出手相助,缘由不过是因为宋江。 那宋江在花荣一事上出力甚巨,西门庆虽说心中鄙夷其为人,不过明面上不能亏待于他,将清风寨以后的知寨位置用于酬功。想来以他的能耐,掌握这一寨土兵弓手,自是能够保得周围地界的平安,有利于以后物流所事务在青州的铺排扩张。 这知寨虽说是芥末小官,可对于一心仕途的宋江而言,由当初郓城县的小吏而至握有实权的官员,无疑是鱼跃龙门一般,不由得他不尽心竭力任事办差。 花荣当夜就从监牢中放了出来,在西门庆住处外面叩首求见,却只得了一句“用心办差”。 对于这位心高气傲的“小李广”,西门庆自觉还需磨砺一番。似这等人,若是温言软语相待,没宋江那等手段,只怕反倒被其小觑。还不如现在这般,强势以待,让其明白自身处境。以西门庆手下这一众豪杰,相处时日长了,这花荣自然明白“山外有山”的道理。只要去了那一身傲气,这花荣还是颇为得用的一位将才。 被西门庆这一番揉搓,加上先前牢狱中宋江“苦口婆心”的劝解,现今的花荣对于西门庆可说是既怒且惧,不知不觉中,原本性格中的那一股子傲然稍稍有了些收敛。毕竟,自家性命以及花氏一门的生死荣辱,在那位副使相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弄中,竟如一叶浮萍般,根本不值一提,倾覆只在指掌之间,如此经历,不由得“小李广”花荣不惊惧相交。 翻掌可入地狱,抬手能上青天! 清风寨实在是一处小地方,自己这所谓知寨也仅是大人物眼中的微尘罢了,轻轻抚拭就能抹去。在这大宋,即便是成就狄武襄那般功业地位,亦要受文臣的辖制排挤,要想仕途无忧,择一参天大树方才为上策。 似那童贯,不过一阉宦,却能掌握西军四路雄兵,其得官家信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亦同朝中蔡京的支持脱不了干系。不然的话,纵是官家再怎么纵容,只要士大夫不支持,那童贯在甘陕之地就得处处掣肘,寸步难行。 经此一事,花荣能有此得,亦算是一桩幸事,不然的话,即便西门庆这次惜才放其一马,只怕日后也不得下场。 因此,当花荣第二日一早点起寨中亲信士卒前往桃花山征剿之际,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桀骜不驯之色,即便是面对刘高这位往日很是瞧不起的小人,亦是执礼甚恭。 西门庆却是没有出来送行,只是通过石秀之口获知当时花荣的表现,心中颇为满意。虽说西门庆对于这时代的军阵谋略一窍不通,可“骄兵必败”一词却是知道的。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无摧折打磨,即便是岳飞这等人物,也不可能成就名将之姿。 能够将花荣摆了一道,西门庆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不过就在当日离了清风寨继续上路,行至半途之际,在吴月娘一众亲眷中见着花菲那高挑动人的身姿时,西门庆的那点小得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晚在清风寨中遇着花菲,西门庆的确被其清霜冷艳的气质所吸引,那一刻,心中未尝没有将其收为禁脔的想法。不过待事情过后,见着随行而来的一妻两妾,西门庆自然而然熄了这个念头。 现今家中妻妾众多,自家又总是想一碗水端平,结果闹得自己疲于应付,现在的他,可没有再纳一房侍妾的打算。 当然,若是西门庆强要了这花菲的身子,想来花家也无可奈何。只不过因为自己贪图一夕之欢,而毁了这女子一生,西门庆毕竟不是高强那等没有底线的家伙,这等事却是做不出来。 面对送上门来的“礼物”,西门庆想要拒绝,心中却着实不舍,实在是因为这贪花**的毛病,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没有不犯的,西门庆自然也不例外。 也就在这般犹犹豫豫之间,这花菲就杂在西门庆的一众亲眷中一路随行,陪在吴月娘身边,举止做派谨慎小心。 “官人,这花家小娘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是寻常豢养的私伎丫鬟,这般不闻不问,是何道理?” 这般在路上走了三日,身为大娘的吴月娘见西门庆对于花菲之事始终没个态度,不免心中存疑。 “依着月娘的意思,将其送回清风寨如何?” 西门庆见着自家大妇盘问这事,脸上不免有些尴尬,想着自己在女色上是否太过贪心。 “官人怎得如此绝情?” 吴月娘面容一肃道,“花家小娘自离了清风寨,就已算是西门家的人,若是官人将其赶回花家,却不是无端毁了她的闺誉!” “这就算是西门家的人啦?” 西门庆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不过同行几日,自己可从未碰过那花菲一个手指头,哪里就成了自家后宅的女人啦! “若是官人舍得,那月娘明日便让她回去!” 被将了一军的西门庆一时间张口结舌,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还是没舍得花菲这冷艳美人。 见自家官人这般纠结,吴月娘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想法,也不待西门庆开口,径直让其去了花菲的住处。 一支红烛高燃,锦绣罗帐中,玉兔挺俏,纤腰长腿,配上那张冷艳精致的小脸,真真何处不诱人。 这一夜,**了无痕,西门府的后宅中却是又添了一位六娘。 正文 第91章 讨要公道 人皆有惰性,束之愈紧,松之弥宽。!顶!点*!小说 WW(z)444ZW COM 西门庆一行人在青州界走了近二十余日,攀山过岭,眼见着已是冬末,即将出了沂蒙山区,再往前就是潍州地界,那已是丘陵地区,虽有山崖耸立,至多不过百十丈,藏不得山民贼寇,比之青州自是好走许多。 青州三大寨,清风山已被剿灭,至于桃花山,有花荣领军前往,估计这会儿也是自保不暇,自然顾及不到西门庆这一行人,仅余的二龙山,有鲁智深那异类存在,不像贼窝,倒成了周围乡民的倚靠,已是弃了剪径的老本行。 前路既已成坦途,西门庆从上路时就紧绷的神经不免松懈下来,兼且又新纳了花菲这清霜映雪一般的冷艳美人,心情大佳,平日里也懒得在队伍前面策马开道,只是在自家女眷的几架马车内歇息,日子过得颇为逍遥自在。 其实,倒不是西门庆沉溺女儿乡不可自拔,眼见着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就能抵达登州,对于物流所的一应事务,西门庆需要好好的思虑一番,一些关键处更是趁着这几日清闲,一一记录成册,免得日后有所疏漏。 或许受了西门庆的影响,队伍中的气氛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紧张,人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唯有护在对位后面的杨再兴,愁眉不展,显见着没机会剿贼厮杀,让这十三四岁的少年武将很是闷闷不乐。 这一日,难得的大晴天,金乌高悬,洒下一片金光灿烂,更兼山间熏风和煦,行在路上,暖意袭人,无论策马步行,都有些昏然欲睡。 西门庆这会儿正斜躺在潘金莲所在的车架内,当初柴进送的那对姊妹花,正侍候一旁轻轻捶腿,头却枕在潘氏丰润柔滑的腿上,闭目嗅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香腻味道,享受着一双纤巧玉手在自家肩膀上轻捏细揉,简直有如神仙一般。 车外,一串马蹄声划过,在山间徐徐回荡。 “六娘这般恣意,也唯有大官人才能如此纵溺我等姐妹!” 潘金莲说这话时,眼角眉梢满满都是幸福。 此刻队伍中纵马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花家小妹,西门庆新纳的妾室花菲。 自从那晚成就好事后,西门庆才知道这所谓将门虎女的性子,人前冷冽高傲,在那床第之间却犹如小猫一般,由不得男人不怜惜宠溺。花菲喜好骑射,西门庆也未详究底细,见其对自己所乘的“照夜玉狮子”很是喜爱,也就任她戏耍。 论起这事,西门庆也是颇为纳罕。想当初西门庆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方能驾驭如此雄烈龙驹,而那花菲不过在马首耳边嘀咕了一刻钟,拿了些精细草料喂食了一次,这“照夜玉狮子”竟俯首帖耳,听话的不得了。 也就在这一行队伍在路上逶迤而行之时,位于队伍最后,正横着一杆铁枪在马上打盹的杨再兴突然挺直了腰背,转首回顾,一双锐眼犹如鹰隼一般,寒光四溢。 “速去通知相公,后方有大队人马追赶!” 杨再兴望见远处山峦间惊鸟四散,又下马伏地听了一会儿,面容愈发紧肃,支使了一名厢军士卒去前头通报,自己却是领着二三十名后队士卒横在路上。 鲁智深,杨志! 当西门庆领着卞祥以及十余名厢军士卒赶至队尾时,见着对面阵型严整的近百强人,特别是为首两员步将,不由头皮发炸。 “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这两位在梁山一众头领中都是五虎将的水准,特别是鲁智深,天生神力,一杆六十二斤重的月牙铲使将起来,更是擦着即死,碰着便亡。 若仅是这两位,西门庆现今手下也有几位武力出众的豪杰,也未必就怕了。只不过此二人都是军中出身,一者是西军老种相公麾下的第一勇将,一者是天波府后人,家学渊源,在操练士卒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近百名二龙山的喽啰,此刻列阵以待,竟无半点杂音声响,不论战力如何,只这份气势声威,比之秦明手下的禁军都要强上许多,更不用说西门庆这边队伍中用来充门面的东平府厢军。 此处离那二龙山直线距离都有五十余里,且需从清风镇那边绕道而来,往来折返,只怕不下百五十里。这位宝珠寺的“主持”,怎么就有这般耐性,几乎倾巢而出追了下来。 “洒家此来,不为银钱财货,只为取一狗官首级,其余不相干的,赶紧退去,休要妄自送了性命!” 鲁智深跨前两步,声如洪钟,手中月牙铲往地上一戳,入土三寸,端是惊人,即便同样以力量见长的卞祥,也是微微变色,唯有同样高居马上的杨再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得极为兴奋。 “大师在二龙山造福乡民村寨,如何来此处做这等强梁买卖?” 西门庆这会儿已命后面车队在马氏兄弟的护卫下加紧速度离去,自己在这里却是拖得一时便一时。 “你就是那什么物流所的狗官吧?既如此,向前来,吃洒家一铲,我却不去为难你的属下家眷!” “在下同大师素未蒙面,不知有何得罪之处,却需大师这般急于取我的性命?” 西门庆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闹不清自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却是惹出眼前这尊煞神。 “似尔这等狗官,专擅替官家搜刮百姓钱财,江南朱勔即是前例。今日你既走了青州道,洒家说不得要为百姓讨个公道!” 说完这话,鲁智深提着月牙铲迈步急奔,却是径直杀向西门庆,想要一击成功。 阵前卞祥手中开山斧一挥,却是拦住身边欲策马而出的杨再兴,抢先一步朝这鲁智深冲去,恼得后面的杨再兴大呼小叫,却又不愿上前夹攻,以多欺少。 卞祥鲁智深两人一在马上,一在步下,眼见着要撞在一处,卞祥手中的开山斧兜头而下,却是被鲁智深侧身让过马蹄,手中月牙铲上挑,两杆重兵器架在一处,只听得一道金铁之声炸起,声震十里。 正文 第92章 英姿飒爽 (感谢书友“灬梦无常灬”的打赏!) 鲁智深、卞祥两人都是天生神力,两杆兵器加在一处可谓真正的百斤加十,这般马上马下杀成一团,气势着实惊人,每一次的兵器撞击声,都有霹雳雷霆之威,声震十数里。 卞祥那开山斧杀法凌厉,刚猛异常,几乎毫无破绽,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等闲武人所能抵挡,同寻常绿林手段完全不同,乃是真正的战阵武艺,在现今西门庆的一众属下中,武艺排名第一。 不过,今日遇见这鲁智深,却更是凶狠,一杆月牙铲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即便步战相迎,以下攻上,犹自杀得酣畅淋漓,横砸硬磕,大呼痛快。 如此三十合左右,卞祥却是觑着一个空档策马跳出战圈,而对面的鲁智深亦未趁势杀来,而是单手拄着月牙铲,嚷声道:“你这坐骑不行,若再战十合,只怕就得脱力!” “大和尚好大力气,稍等片刻,待我歇了坐骑再战一场!” 两人都是身高力大的绝世猛将,卞祥胯下战马却只一般,每次两人全力施展,兵器撞击时,这战马都会被反劲砸得退后两步,这会儿已是浑身湿透,四蹄打颤。彼此都是惜马之人,不忍损伤了一匹战马,因此暂且分作两处。 “大和尚稍等!” 那边厢杨再兴早就瞧得眼馋,见这机会那肯放过,手中长大铁枪一抖,双脚一蹬,却是跨马径直杀出。 “哥哥稍歇,我来会他!” 对面鲁智深见着不过一少年纵马而来,心中不免存了几分轻视之意,不欲以大欺小,想要砸飞这小将手中长枪即便罢休,却不想身后的“青面兽”杨志瞧得真切,见着杨再兴手中竟是一杆上好精铁打制的铁枪,心中微微一凛。 这杨志乃是天波府后人,杨家枪在禁军将门中也是威名赫赫,这杨志虽说更喜刀法,不过在枪术一道上也是见解颇深。 能使铁枪之人,非力量奇大者不能胜之。俗语言,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这枪术讲究的就是灵活刁钻,寻隙而进,乃战阵之上第一等的利器,有百兵之贼的称号。若能将硬直铁枪使得入味三分,这武艺可想而知。 鲁智深虽说惯于大开大阖的路数,一身武艺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不过战阵经验丰富,未必就会在这等枪法下吃亏。只是杨志怕他一时大意,反着了对方的算计,因此抢上前来,拦下了杨再兴。 这一场厮杀比之刚才不同,只见得场中枪影重重,刀光闪耀,枪来刀往,宛若惊鸿游龙,等闲人根本瞧不清楚场中两人的路数,只听得有如炒豆一般的“叮当”声连成一串,由此可见两人之间招数之迅捷。 西门庆自是知道“青面兽”杨志的能耐,同那林冲不相伯仲,杨再兴的枪法虽然高明,奈何经验方面却远远逊色,就怕一个闪失,伤了这未来的绝世猛将,只瞧得心中七上八下,几次想要出声喝止,却又怕让其分心,神色间不免有些焦躁。 短短一会儿,场中两人却已是近百个回合,犹自杀得难分难解,护在西门庆身边的卞祥见其面带忧色,不由宽解道:“恩主且宽心,对面这青面汉子刀法严谨,火候极为老道,分寸拿捏甚准,没有七八成把握,怕是不会行险搏那一线胜机,此战平手的可能性居多!” 果不其然,两人厮杀一阵,武艺经验都略输半筹的杨再兴年纪虽小,攻守之间却是极为稳健,杨志不愿生死相搏,最终又是一场平局。 “这狗官手下怎么网络了如此多的好手,今日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鲁智深接着杨志下来,脸上颇为懊恼,原本依着他的打算,却是想要一战立威,让对面的一众人等丧胆,自己这边掩杀一阵,不用杀伤太多人命就能擒杀了西门庆,却想不到前是卞祥,后是杨再兴,都不是等闲人物,这事却是难办啦。 “哥哥,这事情原本就碍不着二龙山,若是因此拼了手下这一众喽啰,却是不值!” 对于劫杀西门庆一事,杨志实在没多大兴趣,虽说他一番际遇,几度沉浮,不容于官场,最终在二龙山落草,可心里总还是存了一分念想,不想一辈子干这辱没祖宗的勾当。 对于杨志是何心思,鲁智深虽说为人粗豪,可心思清明无垢,自然瞧得明白。不过,这人是个勇于担事任责,路遇不平就要踩一踩的真豪杰,这会儿犹自初衷不改。 “今日事但求无愧于心,管他甚鸟性命,愿意随我鲁智深杀狗官的好汉子,就并肩上!” 鲁智深在阵前大喝一声,身后众喽啰齐齐呼应,人人攥紧手中兵器,只等一声令下,就要舍命拼杀,瞧得一旁的杨志无奈摇头,只能同鲁智深站在一处。 “官人!” 也就在对面二龙山一伙人杀气腾腾,欲要全力扑上来厮杀一番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俏女声,一抹粉色划过山道,马蹄声中,却是花菲身负弓矢,手持长枪冲到阵前,那俏丽模样,直瞧得两边一众人等愣怔当场。 “怎么回事!” 西门庆虽说宠溺花菲,不愿拘束于她,甚至以“照夜玉狮子”供其骑乘戏耍,可真在这等立现生死的战阵之上,却不容她肆意搅闹,一声喝斥,面上尽是寒霜一片。 花菲这会儿却是不管不顾,径直驱策胯下千里驹走到西门庆身边,压低嗓音道:“官人,后面石秀领着一名唤栾廷玉的前来相投,随行还有五六十名健士,这会儿正往这边赶来!” 西门庆却没料到还有这般柳暗花明,心中一喜,尚未有所决断,不想花菲这冷艳小娘竟还抢先下令道,“卞祥、杨再兴,速速护着我家官人后撤同援军会合,我来断后!” “胡闹!” 西门庆话音刚落,一旁的卞祥同杨再兴却不顾他的挣扎,一左一右将其夹在当中,径自往后退去。 对面鲁智深一瞧,哪还按捺的住,手中月牙铲一挥,自己却欲当先冲出。 “噗!” 一根箭矢准确落在鲁智深脚尖不过毫厘处,箭尖斜斜插入地面,尾羽犹自颤动不止。 “敢上前半步,必取尔等性命!” 一弯雕弓在手,花菲雄踞“照夜玉狮子”之上,一双俏目凛然有威,飒爽英姿却是镇住在场敌我双方一众男子。 我娶了个什么女人啊? 回顾身后花家小娘,西门庆只觉的一阵眩晕,这还是那个在自己身下哀婉转承有如小猫一般的女娘嘛?不会是只母大虫吧! 正文 第93章 再添臂助 西门庆被卞祥和杨再兴两人裹挟着策马狂奔,至于原本勉强站住阵脚的那二十余名东平府厢军,却是四散而逃。+顶+点+小说++23+一条山道上,唯有一个挺拔俏丽的身影牢牢守着,在透过道边枝叶散碎阳光的铺射下,竟有几分孤傲雄烈气势。 在转过一处山道隘口后,西门庆总算是喝止了胯下坐骑,手中马鞭高高举起,在见到杨再兴那张犹自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脸蛋后,却有悻悻垂落。刚才若不是这小子使坏,在自家坐骑的马股上用枪杆抽了一记,以自己的骑术,断然不能跑出数百丈距离方才重新控制了惊马。 也是卞祥和杨再兴两人是天生的武将料子,在阳谷县的几个月又是苦练马术,一左一右将西门庆的坐骑夹在当中,这才没让西门庆被胯下坐骑带去路边沟壑中。 不远处,石秀焦挺两人驱马急急赶来,紧随在其身旁的正是在扈家庄曾有一面之缘的“铁棒”栾廷玉,其身后还带着祝家的三个小子,人人跨马挺枪,瞧着很是精悍干练,至于一起来的五六十位健士,乃是祝家庄近三千民壮中挑选出的忠勇之士,这会儿已经选了一处山道狭窄处列成阵势,这几位有坐骑的则是前出来接应西门庆。毕竟若是遇见两军缠战,石秀这六个人人俱有手段,脱身自是不难,若是人多反而碍事。 “参见副使相公!” 栾廷玉同祝家三子到了西门庆面前,当即滚鞍下马,很是恭谨的拜服于地。 “栾教师来的正是时候,甚好,甚好!” “得相公看顾,我等草莽之人定肝脑涂地,以图报效!” 这栾廷玉却是西门庆刚进青州地面,得了花荣飞箭示警后方才记起的。当初在扈家庄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此人师弟正是登州步军提辖孙立,其武艺更甚后者,只因无钱奉迎,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于武举一途折戟,万般无奈在那祝家庄屈居教头。 这等人物,如锥未入囊,只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哪里还不能收为己用,替自己实心办事,因此当时使人传消息去了祝家庄。 获知西门庆意图招揽自己,这栾廷玉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青州来。恰巧那祝太公也是个颇有决断的人物,见着这等机会,想着自家三个小子也习了一身武艺,圈在这祝家庄无甚前途,当即选了庄中精悍庄丁并三个儿子,随着栾廷玉一路赶来。 栾廷玉埋没乡间多年,得了这个机会,一路上自是紧追快赶,结果竟跑到了西门庆这行人前面,却是被前出探路的石秀焦挺两人撞着,若不是栾廷玉听说过“没面目”焦挺这人的样貌,知道此人现今在西门庆手下效力,抢先一步表明身份,说不得要被石秀当做山贼流寇。 有栾廷玉这六人,加上卞祥同杨再兴,可谓兵强马壮,西门庆当即令这八骑前去援助自家那位箭术了得,胆大如斗的冷艳美女。自己则赶去同车队会合,想来没了自己在一旁拖累,纵是面对鲁智深和杨志两人联手,这些人也有能力全身而退,甚至说不定还能重创了二龙山这伙强人。 且说鲁智深等人被花菲一箭阻在山道上,进退不得。若是寻常箭手,鲁智深这等悍勇之人根本就不会放在眼中,手中月牙铲舞将起来,足以护住周身上下,将射来箭矢磕飞。只可惜眼前的这冷面娇俏小娘,只刚才这一箭,鲁智深就知道对方乃是万中无一的神箭,纵使力量上稍稍逊色于军中射士,可单凭这份准头,在这不甚宽敞的山道上,就能给自己手下一众喽啰造成极大的损伤。 鲁智深出身西军,自然清楚所谓骑射的厉害,不着甲胄,很难应对,几乎就是有败无胜之局。 论战阵之上的审时度势,鲁智深却是经验丰富,此刻若以一众步战迎上前去,根本就是枉送性命。特别是通过刚才一番争斗,知道西门庆身边有高手护持,若是对方一心逃跑,自己这边根本是追之不及。至于所谓亲眷的拖累,在那等生死存亡之机,又有几个狗官会顾惜。 给身边的杨志使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的“青面兽”当即招呼身后百余名精悍喽啰开始沿着山道往后退,阵势严整,没有一丝错乱,完全不似一股贼匪,反倒更像是一支强军,而鲁智深则是同对面的花菲遥遥对峙。 面对鲁智深一双铜铃般的凶狠牛眼,这花菲竟端坐马上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弱,让对面的鲁智深暗自叫好,只不过一想着这女娘竟是那狗官的侍妾,心中也是闷忿不已。 “得得得……” 马蹄声敲碎山间的宁静,以卞祥为首的八骑狂飙突进,径直冲上前来,将花菲牢牢护在身后。 “好齐整的军势!” 栾廷玉在祝家庄也曾操练三千庄户,只不过他那等从兵书战策上学的操练之法,哪里比得过鲁智深这等西军出身的悍将,因此见着那百余名进退有据的喽啰兵,不禁赞叹出声。 在这宽处也不过四骑并驱的山道上,除了卞祥、鲁智深这等天生神力的猛人,即便是栾廷玉这等不弱于梁山五虎的好手,面对严整军阵时,也难以施展手段,纵使仗着身手杀得几人,也将会让自身陷入险地,实为不智。 单骑匹马,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在现今这个时代也只能是那等不曾经过沙场战阵之人的臆想罢了。 “退!” 见着又来了五六位好手,鲁智深知道今日断无可能达成所愿,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得还要吃大亏。因此鲁智深此刻再无犹豫,一根月牙铲护着身后众喽啰缓缓后退。 若是在平地,卞祥几人仗着武艺了得,这时候定然要杀上前去,只可惜现今时机和地形都不对,保得自家恩主万全才是关键。 “走!” 一直等着鲁智深一众二龙山来人退的不见踪影,卞祥方才一挥手中开山斧,拨转马头,护持着花菲往车队那边赶去。 “快走!” 那祝家三个小子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不甘,一旁的栾廷玉这会儿却没丝毫傲气,见着石秀焦挺和杨再兴三人以卞祥为首,也很是乖觉,喝了三个徒弟一声,也紧随在卞祥后面,驱马缓缓而行。 正文 第94章 登州在望 (感谢书友“【悟性】”的五万飘红打赏!恭贺本书第一位掌门诞生!) 离了青州界,是夜,西门庆一行人在淄州下面一处小县安歇。:顶:点:'小说 3(z)23CoM 花菲的房中,这位白日间跨马挽雕弓,震慑一众男子的冷艳女娘,这会儿却是趴伏在床,贝齿紧咬,呢喃娇喘,细腻光洁的身子起伏如浪,承受着身后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冲杀。 战阵之上,这女娘宛若一块坚冰,寒彻入骨,可在床第之间,却又化作一团水,柔顺婉转。如此气质迥异的美人,却仅得一人在私密闺房中方能得见。一念至此,西门庆的情绪立时又高涨了几分。 锦缎红罗中,西门庆挺戈横戟,拿出那等后世网络中的手段,却是把个破瓜未久的花家小娘,弄的眼迷神离,娇软轻喘,成了一摊软泥一般。 云收雨歇后,一支胳膊环住身旁美人,西门庆却未见半点欢愉之色,眼角眉梢反而颇有几分凝重。 在房事上,西门庆已许久没有这般放纵,短短时间竟要了两次,若不是花菲自小习武,不似寻常官宦女子那般娇弱,换作那三娘程素卿,只怕早就哀哀告饶。 如果说,那程素卿是外柔内刚,腹中颇有谋略,那这花菲却正是相反,虽然身子已然长成,可这性子却还是个不太懂事的丫头。 见着西门庆脸上似有不悦,蜷缩在其怀中的花家小娘却没太多心思,只当自己未曾伺候好,忆起这些日子从三位姐姐那边听得的传闻,粉面微霞,一双丹凤俏眼微微闭上,身子一蜷,却是缩进锦被下面,檀口轻启,徐徐吞咽…… 感受到下身别样的温暖紧致,西门庆未曾阻止,只不过脑中却是想着自家从后世来到这大宋后的种种经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在脑海中闪现,如同幻灯片一般。 从那一晚埋伏武二,断其一臂后,自己在去了心头阴影后,似乎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能够威胁到自家性命的事情。特别是去了东京后,在高俅梁师成这等权贵人物之间纵横捭阖,之后又获得官家宠信,这一切都是太顺利了一些,以至于使得自己几乎完全丧失了那份该有的警醒。 这大宋不是歌舞升平的后世,而是一个危险处处,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末世。 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设谋平了清风山燕顺一伙,指使花荣进剿桃花山的李忠周通,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已是高枕无忧,却不想半途杀出鲁智深一行人,若不是花菲神射以及石秀巧遇栾廷玉一行生力军。自家纵然能够逃得性命,一众亲眷仆从却不知会有几人遭难。 虽然在后世的《水浒传》中,那鲁智深是位铲墙扶弱的真豪杰,真英雄。可真正身处这个大宋,见多了所谓绿林好汉的行事,西门庆却不敢做如是想法。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大意,家中一众女娘有可能遭逢生死大劫,想到那等不堪的后果,西门庆就有些不寒而栗。 自己手边掌握的力量还是太小了,甚至都不能保得家中亲眷的安全,让其置于险恶境地,虽说最终安然无事,可这教训对于西门庆来说,却是极为深刻的。 因为这番故事,即便一行人已经离了青州界,西门庆亦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有丝毫懈怠,而其属下卞祥一众人等,自是更加谨慎。 一路行行走走,过了淄、莱两处军州,随着一路往东,这途径的府县城池却是一座比一座窄小,不论府治县治,抑或是乡野间,所见人家更是日渐稀少,甚至有走上一日见不得几个人的时候。 难怪官场中人人都道那登州是山东两路上最为偏远的一处军州,其海外的那座沙门岛,更是重犯远窜之所在,同天涯海角的烟障之地琼州一般,莫不被人视为畏途。幸好西门庆一众属下大都是出身绿林的草莽人物,即便是叶春,也仅是一个往来南北的小商贾,只要能有个出身,他们自是不惧来这等远恶边州搏上一回。 时光如水,也就在冬春之交,西门庆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两月有余,总算是踏上了登州地面,一想到这趟足足走了大半个冬季的漫长旅程,队伍中所有人,包括西门庆在内,心情都不自觉的感到轻快一些。 这一日,离着登州府城还有三十余里之际,一座险恶山势横陈在官道边,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只见山峦叠嶂,绵延无尽,惹得西门庆微微皱眉。 队伍暂且停下,有了鲁智深在青州道上一次突袭,西门庆变得谨慎许多,即便此地已经离府城不远,可他还是遣了石秀焦挺两人前往周围人烟处打探一番,才知道此处名唤登云山,山中确是有一对强人兄弟,领着几十名喽啰干些打家劫舍的买卖。 原来是邹林、邹润叔侄两个! 得了石秀的消息,西门庆一下子就记起梁山登州一系人马中的这一对叔侄。 原来这登州虽是穷乡僻壤之所,可正因如此,许多山东道上没了产业的流民纷纷跨州而来,在这处安置,又因此处官府力量薄弱,一些地方县治甚至有七八年未有正印官就任,使得这地方同那青州一般,遍地毛贼。若论起猖獗,甚至比之青州犹有过之,曾经几度聚众攻打府城州县,甚至连登州亦曾有过这等事。 对于这等情状,西门庆等人一路走来,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登州没有太多险隘山岭,那些毛贼盗匪平日间都分在各处,甚少有大股人马。至于攻略各处州府,乃是这等流民贼人在这边荒军州寻不着活路,行险一搏罢了。 那邹林邹润叔侄两人能够聚起并养活这几十人的队伍,在登州已算是甚为了得。 “石秀,焦挺,你二人可有能耐降服登云山的这伙贼众?” 当夜,将石秀焦挺唤来,西门庆第一句话却不是要剿灭邹林邹润这群贼寇,而是要将其降服,显然让石秀很是意外。至于焦挺,一直都是以石秀马首是瞻,这会儿就更加闹不清西门庆话里的意思。 见自家两个手下都是一脸迷惑不解,西门庆摇头笑道:“这登州乃是一处好棋盘,那邹林邹润就是我在这方棋盘上落下的第一子!” 正文 第95章 强势出手 登云山,台峪里。 在距离登州不足三十余里处的一处小村镇,石秀焦挺以及杨再兴三人同西门庆一行人马分道扬镳,三人一路上攀山越岭,走了足足两日,方才抵达邹氏叔侄所立的山寨。 一处山隘内,三面环山,一面仅容五六人并行的狭小坳口,长达里余,三人行了一半左右,但见一道稀稀拉拉的栅栏横在前面,不过一人高度,上面缠绕一些尖刺藤蔓,唯居中处留了一处狭小入口,不过丈许宽 ” 。 “什么人?” 栅栏后面似乎有山寨喽啰守候,见着石秀三人行到五十步开外,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呼喝。 “道上兄弟,前来拜山!” 石秀焦挺两人也是走惯江湖的,听见对面的声音传来即远远站定,也同样扯着嗓子应答。 “既是道上兄弟,且按规矩来!” 说完这话,栅栏后面人影闪动,远远瞧着一个身着破衣烂衫的喽啰兵从栅栏后现身,往谷中奔去。 “都到了门前,怎么不进去?” 杨再兴武艺还在石秀焦挺两人之上,不过此行西门庆曾有嘱托,以石秀为主,杨再兴须得听其招呼,不得任性枉为。毕竟不曾在绿林中厮混过,自不知道这等规矩。 “一般山寨,外人要进寨前,必得寨中头领亲迎。一方面为了防止官兵偷袭,另一方面也显示绿林同道之谊!” 石秀亦知眼前少年极得自家恩主的看重,武艺又是极出众的,只是江湖经验不足,因此这一路行来,石秀将绿林中一些规矩乃至禁忌尽数告知,不曾有半点隐瞒。 三人在外面等了不过一刻钟左右,就见着山隘中一前一后走出年纪相仿,身材长大的汉子,眉眼亦有几分相像,想来应该是此处立寨的邹渊邹润两叔侄。 叔侄俩本是莱州人氏,一般的嗜赌如命,特别是侄子邹润,性子暴躁,练就一身横练手段,在家乡时常与人争斗,一旦恼将起来,总使铁头撞人,曾经一头撞断过一株老松,因脑后长了一个大肉瘤,人唤“独角龙”。 这两位往日在家乡时,不过帮闲打手,之后因得罪了当地一位衙内,叔侄两人才逃至登州,在这登云山安身落脚。因武艺不错,拢了七八十流民聚啸此间,也算是登州境内一处强梁。 除了这叔侄两人,后面还跟了二十余名喽啰,只不过衣衫褴褛,不像剪径劫道的强人,反似衣食无着的乞丐一般,各个面有菜色,甚至连手中兵刃都不齐整,什么菜刀、钉耙,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石秀焦挺两人也算是见过不少绿林人物,这般寒酸的山贼,却还是第一回见着,不由呆愣了片刻。一旁的少年杨再兴更是瞠目结舌,脱口而出道:“这是山贼还是乞丐?” 其实,这登州土地贫瘠,人烟稀少,也就沿海地区分布了一些零星渔村,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商旅从此经过,连这山贼的日子亦不好过,比不得青州地界那等豪雄,能够聚起数百精干喽啰。 不过,纵使自家再是潦倒,杨再兴这话却是戳到了这对叔侄的心肺上,那侄子邹润本就性烈如火,哪里忍得住,当即变色道:“哪里来的混账,到我登云山撒野,且看我的手段!” 说完这话,邹润就疾步上前,低腰俯首,一个贼光锃亮的大脑袋就往杨再兴怀中顶来。 杨再兴身手了得,那会儿被他顶着,当即错步侧身,恰到好处的让过邹润,脚下一跨,伸手抓着邹润背后的衣领子,单臂较力,一声猛喝,径直将“独角龙”长大身子掼倒在地,顿时将这性急汉子摔的七荤八素。 “你等是何人?如何到我这寨子前搅闹!” 身为小叔的邹渊显然稳重一些,见着杨再兴的出手,心头微微一凛,看出这少年人的武艺远超自家叔侄二人,当即撤出腰间兵刃,护在自家侄子面前。至于那些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的喽啰兵,亦是大声呼喝着要逼上前来,想要以众凌寡。 “上!” 石秀这会儿也算窥得此处山寨的虚实,比之青州三山的贼寇简直天渊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当机立断,一声暴喝,将手中哨棒舞的花团锦簇,径直撞进一众贼寇中。 那“没面目”焦挺却是空着双手,只是轮动双臂,大步而进,使出祖传的相扑手段,那等山贼只要被他欺近身前,定是摔得东倒西歪。 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杨再兴却最是骄傲,根本未将那等普通喽啰放在眼中,手中铁枪一抡,抖出三朵碗口大小的枪花,将那邹渊圈在当中,无法脱身。原本倒在地上的邹润,因杨再兴不曾下狠手,这会儿也从地上起身,却是同邹渊一起,双并杨再兴。 面对这对叔侄的联手,杨再兴手中一杆大枪使的犹如穿花蝴蝶般,嘴里却还在念叨不过瘾。同前些时日在青州山道上遇见的“青面兽”杨志相较,眼前这对叔侄的武艺显然差了许多,若不是杨再兴留了些分寸,只怕两人早就丧命在铁枪之下。 “住手!” 那边石秀焦挺不过片刻间就放倒了二十余名山贼,这会儿却正抱臂观瞧。 闻得石秀开口,杨再兴嘴角微微一扯,手中铁枪顺势一抖一点,却将邹氏叔侄两人手中的兵刃尽数绞飞,枪尖最后停在邹渊的咽喉处,只要再进半寸,就能取了此人性命。 “三位英雄好身手,我叔侄两人甘拜下风,此处山寨便让与三位英雄!” 绿林之中火并厮杀实属正常,能够苟活性命,已是万幸,心中纵使不愿,也无他法。 “素闻邹氏叔侄义气深重,我等兄弟特来投托入伙,只为广大山寨,却不是鸠占鹊巢,还望两位明察!” 石秀三人被请入寨中,邹渊邹润两人却是万万不敢自居寨主,一意谦让,最终重新排了座次,石秀坐了寨主位置,焦挺紧随其后,之后则是邹润叔侄,而年纪最小武艺最高的少年杨再兴却是排在最末一位。 正文 第96章 开衙理事 (感谢书友“皇帝x看书、为什么要无节操”的打赏!) 登州城外接官亭。 今日一众登州大小官员,无论是知州、通判,抑或是水师团练使、步军提辖,文武官吏足有二三十,尽皆守在此处相候,周围还有一个指挥的登州驻泊禁军护持。 “副使相公车队已过洋淀,距此不足五里!” 一骑在官道上飞驰而来,径直到了接官亭前,那士卒滚鞍下马,向亭中上官禀报一声,随即退往一边 ” 。 “看来还有一两个时辰,却是我等来的早了!” 登州知州姓孙,乃是广南人,一口官话口音甚重,乃是前朝进士,只不过朝中无人举荐,已是知天命之年,却犹自在各处偏远州府转折任事。原本这孙知州已觉今生与京官无缘,心灰意冷之下,这州中政务自是荒怠,反倒是去岁夏天新上任的通判陆宰,是个极端正负责的,就任之后勤于任事,方使得府衙有了几分办事的模样。 “既如此,且容下官回衙理事,今日却有一桩重要官司要判!” 接官亭中只知州、通判两人,而其他一应文官,品阶职务远逊色于两人,自然不可能同立亭中。至于登州水师团练使同步军提辖,品级虽不差,可大宋文贵武贱,更是不敢稍有逾越,老实呆在亭外。 “陆通判的事总是要事,却不需问过我!” 对于这位新来的通判,孙知州可是一肚子的酸味。只因此人乃是名臣陆佃之后,其在建中靖国元年任左丞,因此陆宰此人也算是宰执之后,未来前途自不是他这一介老知州所能比拟。 陆家家学渊源,父祖尽皆高官,本人才学品德亦佳,对于西门庆这等幸进之臣自无好感,得了孙知州这话,当即告辞,领着几名属下径自回城。 晌午过后,西门庆一行人总算出现在官道上,遥遥见着近三百人的队伍蜿蜒成半里长短,最前面骑乘在“照夜玉狮子”上的正是西门庆。 队伍行至接官亭,孙知州领着一众官员赶紧迎上前去,一阵寒暄后,簇拥着西门庆进了接官亭。 今日来此迎候的官员,年纪最小的也在三十开外,虽说先前从朝廷邸报上得知这位副使大人颇为年轻,可真正当面见着,还是暗自咋舌。特别是其中年纪最长的孙知州,想到自家府中的两个儿子,似乎都要比眼前这位副使要大上至少七八岁。 官场中注重年资排序,只不过西门庆不是科举出身,况且孙知州一早就打定主意,想要攀附于他,自不会端着前朝进士的架子,甚是殷勤,倒是让西门庆颇感不适。毕竟眼前这位老知州,论年纪已是父辈,一口一个“相公”,这姿态,也着实放的太低了些。 仅此一面,就可知这孙知州是何等品性,同时下官场中那些阿谀奉承之辈无异,倒也方便自家日后行事,当即也是笑脸相待,一老一少把痹欢,气氛和乐,倒似相识多年的忘年交一般。 如此一番交际应酬,西门庆一脸的春风和煦,不见半点桀骜之态,倒是让登州上下一众官吏欢欣不已,上至知州,下至各司衙主事,人人都打着攀附权贵的主意,现场自是一片和乐景象。 入城以后,自然少不得接风宴席,如此三五日下来,方才渐渐安定下来。至于这次随行而来的亲眷下属,当初官家旨意下来时,西门庆已安排管事来登州,买下了城中老大的一片宅院,重金雇佣匠人修整了一个冬天,前衙后宅的结构,这会儿只需搬入即可。 这一日,山东物流所衙门正式开张,却没有寻常衙门那等叠床架屋的人事结构,只是分成东西两房,对应京东两路各处州府,各设一员主事,下面则是每处州府一个干办,负责各州府账目汇总,加在一处也不过二三十人,尽皆是西门府中办事的老人,一个个也算是披了一张官皮,出门在外,有物流所的招牌,却比那些正经朝廷官吏还要威风。 关于物流所的事务,早在西门庆赴任之前就已在山东各处州府展开,每处府城俱设一处分司,凡是行商山东各处,需穿州过府的客商,必要在物流所分司报备,由物流所之人将货物运往目的地,依据道路远近不同,收取一定的资费,但有损失,持物流所凭证还能获得赔偿。 其实,这不过是将西门庆先前贩运私盐的买卖扩展到了各个行业,具体负责物流业务的也是西门府原先一批人马。只不过,现今因为各地禁军厢军以及府衙在本地物流所都有一定的抽成利钱,对于此事自是积极,那等本地商人纵使信不过官府,也被强制执行,因此这物流所几乎在一夜之间就遍及山东。 因为有水泊梁山这一伙人把持水路,能够通达京东两路大部分州府,那物流所的商货运输自是极为便利。不过三月,各处物流所分司报上来的每月结余利润已达四五十万之巨,至于那些失了财路的各地关卡税吏,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私底下咒骂,却是毫无办法。 随着时间推移,物流所的信誉在众商家那里建立,这等利钱只怕会愈加惊人,而且据说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已经命令秦明黄信想办法剿灭二龙山的鲁智深杨志一伙,至于桃花山的李忠周通,这会儿两人的脑袋都已经挂到了青州府城的城墙外面,早成了两个黑紫血葫芦。 这一日,西门庆正在后宅看一众妻妾搓麻,现在府中添了六娘花菲,这人手倒是刚好凑了一桌,原本经常被拉来凑数的西门庆,只能在一旁观战。 “官人,妾身求您了,这一下子,一贯钱又飞了!” 西门庆哪里是观战,在一众妻妾身后,那一双偷香窃玉的手就没闲过,搅闹的几女脸色绯红一片,哪里能专心在牌局之上,免不得经常打错牌。 终于,又点炮的吴月娘受不住自家官人的“骚扰”,抱怨了一声,顿时引得其他三位侍妾附和声一片,将这正牌家主给赶了出去。 “大官人,前面报来消息,说水师王团练正候在正厅!” 庞春梅领着一个小丫鬟走到近前,西门庆见着现今这位已经升任内宅管事的大丫鬟,瞧着那胸口鼓鼓囊囊的形状,忍不住探过手去摸了两把,笑道:“知道了!今晚老爷我要洗浴,记得烧水哦!” 丢下一句话,西门庆抬脚往前院行去,却把个眉眼含春的俏丫鬟扔在了原处。 正文 第97章 水师码头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的打赏!) 登州水师,乃是大宋在北方唯一水军,主要职责乃是巡防大河和整个渤海湾,实则早就废驰不堪,辖下不过三千军卒的定额,有两千料的海船一艘,千料海船两艘,其余大小内河战船约二十余艘,比之驻扎在建康府的江南水师,规模只有后者的两成,着实窘迫。。顶点。小说 WW(z)23[WX]Com 正因如此,这登州水师指挥王节不过团练使的职衔,而江南水师指挥刘梦龙则是正儿八经的禁军统制。 按理说,西门庆不过是水师团练副使,品级也不过是从八品的御武副尉,而王节则是水师正印主官,怎么也不该是王节来主动拜谒西门庆,不过当西门庆走进正厅之际,那王节赶紧从座椅上起身,很是恭谨的跪拜道:“小将王节见过副使相公!” “王团练快快请起,你我分属同僚,如此多礼,日后却是如何处置!” 西门庆上前将其扶起,那王节却怎么也不肯对面而坐,只是在下手处的位置上沾了半个屁股,闹得西门庆很是无奈。 这大宋文贵武贱已是刻入骨髓,即便是西门庆这算不得正经出身的物流所副使,因两首新词而被士大夫引为自家人,就使得王节这等正八品团练使纳头叩拜,却实在是过了。 两人这些日子在酒宴上不止见了一次,只不过如当下这般私下会见却还是第一回。 西门庆见这王节有些拘谨,就随意聊了些家常,待厅上气氛松弛一些,方才将话题转到水师上面。 王节今日被召来物流所衙门,先前也着实做了些准备,一应水师事务倒也回答的很是顺溜,其间缺额吃饷的实情亦不曾隐瞒,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实则是因为这份钱粮中,少不得西门庆要拿个大头,此等军中惯例,连朝中相公们亦是心下明白,算不得是什么罪名,对于“自家人”更无需隐瞒。 “也就是说,现今水师仅有一千左右军卒,不知道能驾船出海的有多少?” 对于此等情状,来登州前西门庆早有准备,因此轻轻揭过,不曾寻根究底,让王节心里顿时安定不少,知道这位是个懂规矩的,不似有些大头巾那般乱来。 “水师每次出海,尽皆是花钱的买卖,除非有确切的私船消息,临时征调些地方上的渔民,也就是了,等闲却是不会随便出海,没的耽误了一众将官的营生……” 王节絮絮叨叨将水师内中详情细细叙说了一遍,这才让西门庆晓得,敢情这仅有一千水师士卒也不过两三成的战力,其余七八成士卒都成了各指挥将官的仆役,俱在各家各户的商铺营生中卖力,却是连游泳都不会的旱鸭子。 这大宋军旅,除却甘陕的一支西军外,还真就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也难怪水泊梁山的晁盖一伙敢拍着胸脯向自家保证,物流所一应水运绝不会出丁点差错,实在是这个世道里,从贼者尚有几分武勇,国家士卒却已成了没有人身自由的将门仆役,比之寻常百姓还要低贱三分,人人皆道“贼配军”。 既清楚了登州水师的实情,西门庆自然找到下手之处,晌午过后,领着一众属下出了登州城,却是去了距离城市差不多四五里外,临近渤海湾的水师码头。 码头边,一大片低矮破旧的茅舍棚屋,一些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居住其间。此际虽说已是初春时节,可地处北方的登州,户外依旧是寒意袭人,瞧那些房舍间,竟有**岁的孩童光着身子,甚至有那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衣不蔽体,躲在檐下,凄惶无限。 原本应该驰骋海上的战船舟舰,却是堆在码头一处偏僻水域,无人问津,码头的正经泊位上,却只孤零零的停着两艘三千料高丽大船,不知是做何营生。 见着西门庆这一行鲜衣怒马的停在码头上,立马有个老汉靠上前来,一脸褶皱尽皆挤到了一处,扯着几分生硬笑容,腆脸道:“几位大爷,可是府上要添人口?” 西门庆听得这话,倒是微微一愣,虽说来自后世,可他也知道,这大宋富贵人家雇佣仆役,不论是生契还是死契,都需经过官府牙行,不然的话,就是黑户,一旦被官府查抄到,对本家会课以重罚。现今自家府中,除了后宅一应丫鬟都是签的死契外,外宅和各处买卖上的管事,要么是临时雇用,要么就是签了五年十年的生契,却是绝无一个黑户。 似那等黑户,还是那些拥有大量田土的乡宦巨室最多,不知隐匿了多少人口,为自家耕种,其生活状况极为恶劣,也就比那些流民稍好些罢了。 西门庆挥手阻止了欲待上前驱赶老者的祝家兄弟,下马走到那老汉面前,语气温和道:“老丈可是官府的牙人?怎么在此做这等营生?” “什么营生?不过是给小辈寻条活路罢了!” 那老汉揉了揉一双浑浊泪眼,手臂微微颤抖,指着不远处码头上的两艘大船,长叹一声道,“大爷瞧那边,就是来此买卖人口的高丽贵人,若是在这大宋没了活路,说不得就要跨海被卖到不知哪处去了!” “什么!这些高丽船只来我大宋贩卖人口!” 西门庆怎么也想不到,自居上国的大宋,百姓竟然沦落到了自卖为奴的地步,而且还是被高丽这等小国寡民所欺凌。 也就在西门庆同这老汉闲话之际,一艘高丽大船下来几名身着高丽服饰的商人,这几人甫一上岸,码头对面的那一众低矮茅屋棚户就如果滚开的水一般,顿时喧闹起来,那些形同乞丐一般的宋民从各自居处出来,手中牵儿带女,涌上了码头。 “都站好了,贱鬼,往后靠!” 几名码头上值守的短衣仆从,纷纷持着鞭子,抽的面前一众贫民纷纷后退躲避,狼狈不堪,而那几位高丽人则如看猴戏一般,指指点点,嗤笑不已。 见此情形,西门庆身边一众属下莫不义愤填膺,若是往日在绿林中厮混时,说不得早就上前动手了。 “哪只手拿的鞭子,就给我卸了哪只!” 西门庆冷冷开口,身边早就跃跃欲试的祝家兄弟当即冲了过去,其余卞祥几位虽说不耻那几个助纣为虐的小人,不过自重身份,不愿以众凌寡,只是冷冷瞧着。 正文 第98章 人间炼狱 (今天白天去了丈人家,更新晚了!) 祝氏三兄弟原本在乡间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眼里除了自家师傅,可谓目无余子。》顶>点》小说 (z)(z)W23[cOm]这些日子跟在西门庆身边,见得许多好手,才明白自家这点武艺实在上不得大的台面,倒是收敛了不少。这会儿得了西门庆的严令,心中虽说怒火高炽,不过手底下却不敢有半分逾越,在几声短促至极的惨叫声中,那几个持鞭仆从的右臂尽皆被三人给打的当场脱臼。 “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那几名高丽人,见着如狼似虎的祝氏三兄弟,倒也不敢造次,只是询问三人的来历。毕竟这还是大宋的领土,在那些衣衫褴褛,性如乞丐的贫民面前,他们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耍闹取乐,一旦面对真正的权贵,却绝不敢放肆。 “这里是我大宋的土地,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方才合适!” 西门庆寒着一张脸,在卞祥等人的护持下越众而出,其间经过那几名倒地哀号的短衣仆从时,抬脚就往那几人的伤臂上踩去,浑然不顾这些人撕心裂肺的痛呼,其中一个甚至当场痛昏过去。 这般情形,却是瞧得那几位高丽人眉头微皱,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几人心里都是暗自嘀咕,闹不清这位是登州城里的哪位贵人,瞧这装束,似乎是大宋的士人,只不知官居何职。 “我等是高丽汉阳公府的采买管事,不知这位上国贵人……” 面对西门庆,这几个高丽人立时收起刚才的狂妄姿态,表现的很是谦恭有礼。 “我是登州水师的团练副使,此处是水师码头,你等商船如何在此处停泊?” “哦,原来是登州水师的人啊!” 听闻西门庆的身份,为首的那位高丽人顿时直起身子,觑眼打量了西门庆一番,随即语带嘲讽道,“水师的王团练同我们有协议,如果这位副团练有疑义的话,奉劝您还是问过王团练再论其他,这里的事情,却是不劳您过问了!” “如果我一定要问一问呢?” 西门庆着实被眼前这个狂妄无礼的家伙气乐了,不怒反笑道,“我倒是想瞧瞧,在我大宋领土上,干犯大宋律法,你这等微末小国的贱役又该如何收场!” 那几名高丽人俱是见识广博,曾去过辽、宋,乃至交趾、真腊等国,原本以为抬出水师团练使王节的招牌,西门庆必然会退缩,不想对面这年轻人不但不曾离去,反而威胁自己这班人,语气中的轻蔑更是毫不掩饰。特别是周围卞祥一众人,脸上神情都是一般的轻松自如,甚至颇有几分瞧好戏的模样。 为首的高丽人显然不是蠢笨之人,瞧出情况似有不对,当即道:“好,我们走!” “高丽老爷,高丽老爷!” “别,别走啊!” …… 原本退开一边的众多贫民,这时候却是蜂拥而上,各个惨呼不已,甚至有不少跪倒在地,殷殷哀求那几位高丽人留下。 “不是我不肯做这买卖,实在是有人要阻你等的活路!” 那几位高丽人这会儿已经上了船,其中一人转身将身子探出船沿,朝着岸上那群叫花子一般的贫民大声呼喝,眼中还带着几分戏谑。 “团练大人,求您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等污泥腌臜,贱命就不劳您过问啦!” 刚刚同西门庆聊天的那个老汉冲到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狠狠磕在地上,再抬起时,额上血迹斑斑,已是一片模糊。 “团练大人,求您发发慈悲吧!” …… 哀恸痛哭,声震盈野! 不过片刻间,西门庆以及一众属下周围就跪倒了一大片孤老妇孺,而在这片俯首于尘土的螓首后面,则是百十名壮年男子,虽说一个个骨瘦如柴,可眼中却是散着绿光,狠狠的盯着西门庆一行人,就仿佛是荒野中的一群饿狼,即便是西门庆一众武艺高绝的下属,面对这些似乎只余一口气,形容枯槁骇人的汉子,心头也自凛然。 匹夫一怒,血溅五尺! 无视他人性命者,不过皮勇,能够无视自己性命的,方为骨勇。这些人或许没有当初荆轲刺秦的武艺和体力,可真要暴起,也足以令人为之胆寒。 好一招借刀杀人,那几位已经上船置身事外的高丽人显然不忿西门庆从中作梗,妨碍了他们的生意,想要借着这群贫困至极之人,至少将其驱离,若能因此双方起了冲突,教训一下西门庆这位愣头青一般的团练副使,只怕更是遂了他们的意。 “上船!” 面对一群绝了生路,没有尺寸之地,随时都有可能铤而走险的贫民,西门庆既不愿就此选择退让,让那些高丽人得了便宜,这会儿也唯有抓住此事关键。 得了西门庆的命令,卞祥等人可不管这船是哪一国哪一家的,当即护着西门庆沿着跳板往船上退去。 “呛啷……” 高丽大船上,十多位高丽军士从船舱中涌出,纷纷拔刀出鞘,牢牢占住跳板连接船沿处,显然要阻止西门庆一行人上船。 一时间,整个场面剑拔弩张,岸上那些瘦弱汉子也挤过人群,开始包围过来,虽说没有动手,可每个人眼中都隐含怒火,局面可算是一触即发。 “杀!” 对于大宋百姓,西门庆或许还没这般杀伐果断,可对于一群高丽商人,不管他们是否是所谓汉阳公府的管事,反正不是什么正式使节,就算杀光了这一船人,日后自己有的是办法搪塞过去。况且现今官家还等着自己应奉内库,哪里会在乎这等小事。 不过片刻,船甲板上的一众高丽士卒被卞祥这些人屠戮一空,仅余下那几个高丽商人缩在角落里,埋着脑袋瑟瑟发抖,再无刚才的嚣张气焰。 “恩主!” 卞祥等人在清理了甲板后,栾廷玉又领着自家三个徒弟冲进了船舱,不过片刻又退了出来,一脸愤慨。 命马氏兄弟看住这几位高丽商人,西门庆在下属的护卫下进了船舱,入眼处,十几名浑身精赤的少女被分别关在一个个不过三尺见方的铁笼中,四肢根本就伸展不开,只能蜷在一团,就仿若畜生一般。 而在船舱中央还有一处铁栅栏锁在船板上,向下望去,黑暗中似有许多白生生的人影挤在一处,想来亦是这些高丽商人从各处收购来的奴隶。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正文 第99章 贩奴内情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7758521258、哈哈大侠王”的打赏!) 两贯足铜,折钱一千五百文。~顶~点~小!~说~~23~ 这就是船舱中那些少男少女的价码,这钱在东京,也不过就是樊楼中的一道炙鱼尾罢了,而在此处,却是外面一众贫民卖儿卖女的价格。 饶是这般,其中还有一半需要交到上官手中,那等卖儿卖女的父母也只能得其中一半。 这等价格,比之官府牙行中的例价却是差了十倍,那些得了一半钱得水师将官,还不如将人送去登州府城的牙行比较合算,其中必有猫腻。 果不其然,在祝氏兄弟的盘问下,那几名高丽商人方才吐露实情。每成交一名男童,出海时需缴纳十五贯的买路钱,至于女童,则要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一倍。如果暴利,比之牙行出手的价格还要高出少许,也难怪一众水师将官敢于将手伸到这等买卖上。 由于此时的高丽还存在奴隶制,这些少年男女被贩卖到高丽各个高门大宅中,生死尽皆操于权贵之手,男子为娈童,女子为玩物。之所以高丽权贵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这些大宋的奴隶,只因现今的王氏高丽采用汉文为官方文字,民间日常用语有音无字,乃下等人所用,凡上等权贵和王室,尽皆操汉语。 若说大宋周边诸国中汉化程度最深的,无疑就是王氏高丽。 这些宋人奴隶若运至高丽,至少也是三四番的利钱,只不过寻常世家权贵做不得这等买卖,而被现今的高丽国舅李资谦所在的汉阳李氏所垄断。这几位商人也的确是出自汉阳李氏,不过是旁支末裔,替宗家奔走照应生意罢了。 “王节该死!” 得悉内情的西门庆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的这句话,这等行径显然已经越过了他的行事底线。 登州水师乃是厢军编制,不过是其中最高一级的检阅厢军,身为将主的王节权限极大,凡是下属一众军卒,生死亦是一言可决。当然,身为团练副使的西门庆不在此列。 或许正是因为拥有这般大的自主权,这王节方才如此肆无忌惮,在西门庆看来,此人为了从厢军士卒手中搜刮钱财,喝兵血吃空饷已不能满足其贪欲,连买卖奴隶这等事都敢沾手,在西门庆眼中,怕已是失了做人的资格,可谓**不如。 “让下面那些人都到船上来瞧瞧!” 西门庆领着一众属下退到船甲板的一角,任由岸上那些贫民涌上船来,不一会儿,船舱中传来无数撕声裂肺的哀嚎,甚至有数名妇人当场昏倒在地,被人抬出了船舱。 现今这艘船上的男女奴隶虽不是这些人的子女,可这些高丽高丽商人操持这等营生不止一年,这登州水师码头也前后来过数次,一想到自家子女亦被人当做畜生一般对待,如何不让这些人心如刀绞。 压抑的越狠,爆发的时候也就愈发恐怖。 被那犹如炼狱一般的景象所激怒,停靠在码头的两艘大船上,所有的高丽人都被这群红了眼珠的贫民斩尽杀绝,那等场景,比之刚才卞祥等人的一番厮杀还要惨烈许多,其中最为恐怖的是,为首的那几位高丽商人,竟被人生撕活剥成了零碎,甚至有不少妇人亦扑上前去,用牙齿从其身上硬生生的扯下整块血肉。 食其肉,寝其皮! 今时今日,西门庆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三十七名少女,一百七十二名少年,还有九具尸首。瞧着眼前这群身无片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年男女,西门庆只觉得满嘴的苦涩,这就是那位官家口中“丰亨豫大”的盛世? “栾教师,你领人回登州城,找府中管事先支应五千贯,先安置了这些人,顺便告诉叶春一句,让他速来此地!” “恩主,现在差不多已是申时,再不回城,只怕城门就要关了!” 一旁的马勥瞧了一眼低沉阴暗的天色,说不得又一场大雪即将降临,在城外露宿可是多有不便。 “我今日就睡在这船上,快去!” 见栾廷玉似有犹豫,西门庆断然而决,之后一个人步入舱中,随手关上舱门,马氏兄弟当即守在门口,至于一众贫民,这会儿也是沉默着从船上鱼贯而下,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子疯狂劲,似乎从一群恶狼又变作了任人窄割的羔羊。 也就在海天相交处最后一缕阳光消逝无踪之际,一支载满了各类物资的车队出现在码头上,栾廷玉不但带来了叶春,也将投效到西门庆麾下的那一众祝家庄的庄丁领了过来。既然自家恩主要在床上过夜,身为下属,自然以其安全为第一要务。那些贫民“发疯”时的情状,盘旋在栾廷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一晚拼着一夜不睡,也要将码头掌控在手中,绝不容许那些情绪不稳的贫民靠近半分。 那些被解救的少年男女有了衣物吃食,各自安歇不提,西门庆却是让手下人将一众水师士卒亲眷中能说得上话的几名老人喊到了船上,同叶春坐到一处。 “我欲打造新战船,恢复登州水师旧貌,现下唯人手不足!” 西门庆先前已经同叶春有了计较,打算在一年时间内打造一支真正的远洋水师,至少能够护住整个渤海湾,如果有能力控制高丽扶桑同大宋之间的通商海路,其间所获财货,不可计数。 “上官,打造战船的活计我等都是祖传的手艺,只是那海船图纸正本都存在朝廷枢密院,至于副本却是早就散佚。” 白日同西门庆有过交谈的那名老汉很是恭谨的回话。 “海船监造自有我身边这位叶先生总督,尔等只需提供足够的熟练人手,若有不足,可以雇佣民夫补充。” “雇佣?” “不错,就是雇佣!只要参与建造修补水师战船的,壮年一日三十文,妇孺老弱减半,足铜会账,一日一结!” 西门庆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几个老汉俱都惊疑不定,确认再三后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谢。 在大宋兵制中,厢军等同于贱役,负责一应后勤事务,上不得真正的战阵,可说是常年服劳役的囚徒,西门庆这般说法,落在这几名老汉耳中,却是千古奇闻。 “上官,不知道王团练那边?” 一名老汉强压心头兴奋,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毕竟王节才是水师主将,这等大事,却是绕不过他。 “王节,呵呵!” 西门庆只阴阴笑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正文 第100章 善恶有报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哈哈大侠王”的打赏!过年期间更新不稳定,实在抱歉!再有一两天时间,忙完拜年的事,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 自从西门庆去了一趟登州水师码头,王节就是食无味、寝无眠,对于那位副使相公是既恨且惧。—顶—点—小说 W(z)(z){2}{3}{(z)}{(w)}] 当日被祝氏兄弟废了一条胳膊的那几位仆役,都是王家的人,而先前贩卖厢军人口的利钱,他王节亦是占了大头。 如果说,西门庆仅仅是教训一下自己那几个口无遮拦的贱仆,王节不会放在心上,只会认为对方是索要这里头该得的一份孝敬,可连两船高丽商人和兵士一起斩杀,就使得事情变得复杂许多。 千里为官只为财,对于西门庆这等自断财路的行径,王节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根据那几位断臂仆从的交待,那些高丽人死时的惨况如在眼前,只要一想到这点,王节心里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寒意。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不明白危险因何而起,这就是王团练此刻的窘境。 两天后,王节就使了亲信赶往东京,他亦是东京将门之后,西门庆这家伙来头太大,自己惹不起,自是要想办法走门路请托换个地方捞钱。 这等事对于王节这等将门子弟来说,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毕竟将门不比士大夫,靠的是祖宗的余荫,上不得朝堂,多捞些钱财才是正经。这可是本朝太祖的遗训,谁也说不得什么! 有了这般底气,王节也就懒的再去物流所衙门探听消息,镇日呆在自家府中花天酒地,至于登州水师那一众泥腿子,且管他如何! 对于王节,西门庆这会儿却不想去搭理,就怕自己见着这家伙忍不住当场动刀子。 现如今,整个水师码头已经成了一锅沸水,登州城无数的工匠被物流所雇佣,正在此处大兴土木,由叶春领头,在码头上建造三座船坞,其中最大的一处甚至可以建造四千料的大海船。除此之外,距离码头一里之遥的一片空地上,数以千计的厢军士卒亲眷连同一些泥瓦匠人,也是忙的热火朝天,一幢幢土坯房开始显现雏形,不论料钱工钱都由物流所衙门拨付。 登州府通判陆宰从下属口中听闻这等事,专门亲自过来一趟,见着眼前景象,脸上倒是一片欣喜之色。只不过不明白这重建登州水师同物流所有何干系,西门庆如何舍得投下这般巨资。 “什么?他要控制三国海上商路!” 被人带到陆宰面前的叶春脸上还有几分不满,自己刚刚指挥的大船坞建造工作正是关键时刻,却被两个通判府的衙役强行拉走,那情形,若是再套上枷锁,简直形同罪囚,此时面对始作俑者的陆宰,这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哪里去。 “我家相公说,海上商途乃是高丽扶桑两国命脉所在,今日一铜之出,日后必有百倍千倍偿还!” 在叶春眼中,西门庆几乎可以等同于读书人眼中的孔老夫子,对于他的话,自是奉若恩旨,笃信不已。 宋朝的士大夫对于经济一道,却要比后世那些酸臭腐儒强上无数,身为一府通判,陆宰对于百姓民生自有认识,现今朝廷一年岁收,商税一项就占据了五成,若是将一应盐铁茶铜算入其中,只怕这个比例会更加惊人。行商之家,富可敌国,已是人所共知的常识。 陆宰自然清楚海上商途就是一条淌金流银的钱路,只不过想要控制此等泼天一般的钱财流动路径,所需的投入对于登州这等偏远州府定然是天文数字一般。只眼前这般景象,没有万贯钱财,根本是想都不用想,更不用说后续建造维护一应海上战船的花销。 虽然对西门庆这幸臣,陆宰打从心底瞧不上,可如此大手笔,还是让其咋舌不已。 转眼间已是入夏,西门庆抵登州已逾三月,京中五娘崔念奴使人送来消息,京东钱庄已经开张,西门庆所需的人手亦是筹备完全,随时可以铺展到山东各处州府。而物流所方面,第一笔一百万贯财货已经进了官家的内库,那位早就钻到钱眼里的天子,自是满意,升官的圣旨已在路上,物流所副使的职位随之转正,更是赐了宣德郎的散佚官阶。 先前的西门庆只是从八品的武散官,这会儿连升三级,正七品的宣德郎算是让西门庆由武臣正是转作文官,这可是比品佚上连升三级更大的恩典,也使得同僚下属见着他时称呼的那声“相公”实名相符。 西门庆这边诸事顺遂,而那位似乎已经被整个登州官场遗忘的水师团练王节也接到了盼望已久的调令,由登州水师团练升任淄州都监,除了银钱的上下打点之外,其实也沾了西门庆这位团练副使的光。 至于登州水师团练的职位,则是青州平匪有功的清风寨知寨花荣担任,熬了几个月,宋江那厮也总算得了知寨得实职。这一番职衔上的往来调动,自然少不得西门庆在京城那边的小心运作。 既得了美差,在这登州城,王节是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呆,收到调令的当天,就从州府衙门中领了登州水师两年的粮饷,捆扎停当,领着一众亲信眷属离了登州城。 这等事其实也是厢军成例,一应亏空自是留给下任将主填补,如此周而复始,吃亏的却始终是那些厢军泥腿子。 不过,对王节这厮,西门庆早就起了杀心,哪里能容得他贪的脑满肠肥去淄州上任。一收到王节离城的消息,物流所这边就有一骑紧随其后,一头扎进了登云山。 两天后的晌午,因为压着大笔粮草而行走不便王节一行在一处山涧处歇脚时,早有预谋的三百名身形彪悍的山贼将这一行人围困在此处。 “为何如这样?为何会这样?” 在登州任职四年的王节对于登州盗匪的情况亦有所知,不是灾荒年景,根本就不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匪群,而且就算是那些灾年,贼匪人数虽众,可如眼前这般精悍者,根本就是百中无一。 前后不过两刻钟,这一行人除了年轻妇人外,尽皆被屠戮一空。 “为什么?” 临死前,抱着胸腹间刺出的枪尖,王节犹自不解。 抽回枪杆,王节软倒在地,石秀上前一步附在其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家恩主西门相公托我问候一声,一路走好!” 正文 第101章 水师远景 (感谢书友“哈哈大侠王、近来无限伤心事、asjkjk(z)ah(z)ag、泪落红尘5、ic0121、挽风不太醉、落狄逍遥、长腿叔”的打赏!) “这一趟买**以前一年加起来都赚,做的,做的!” 邹润见着如此丰厚的“收成”,一脸兴奋,搓着手直嚷嚷。*顶*点*小*说 (z)W(z)23W(w) “是啊,还是寨主来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这山寨才有这般红火的景象,若是在以前,就算知道有这一趟买卖,仅凭一个登云寨也断然吃不下来!” 见着自家侄子兴奋的两眼放光,一旁的邹渊心情也很是不错。回想石秀三人上了登云寨后,短短三个月,寨子里就募集了好些个精悍流民,从中挑拣一番,方才有了现在这三百精卒。虽说未曾习得战阵,不过论凶悍敢战,那等登州府城内的官军却是拍马不及。护卫王节车队的那二十余名亲信,不过一个冲击,就被碾作齑粉。 若再遇着灾年,有这样一支强军在手,说不准就能攻破登州的府县州城! 前些年流寇山民两次聚众攻击府城,都被城内步军提辖孙立所率的驻泊禁军击退,特别是那“病尉迟”孙立,武艺绝伦,山民流寇几次攻上城墙,都是此人一杆大枪,领着身边亲军一力弹压,最终才保得登州城不失。 想当初在登州绿林中,邹渊邹润叔侄两人也算是了得,不过在见识了孙立的赫赫武威后,两人却自认不如,再没有攻打登州的心思,反而同城中孙家酒店的顾大嫂攀上了交情,就是怕孙立带人来剿登云寨。 现如今,有了石秀三人的加入,手底下又有了一众强兵,特别是五头领杨再兴,那神出鬼没的枪法,恐怕对上孙立亦是不弱下风。 有了这等底气,叔侄两人只觉得这辈子都没现在这般痛快过,真正的大块吃肉,大腕喝酒,虽说没有大秤分金,可眼前得了这一桩大利是,想来少不得好处,这日子真是神仙一般。 实则当初石秀几人上山后,这三个月每次下山做买卖,都能有所收获,金银财货虽不多,粮食却着实不少,当然,这背后少不得西门庆暗中谋划。若没有这般粮草,这登云寨如何能在三个月内招募近五百青壮流民,扩张到如此规模。 “哟,这当官人家的小娘还真是水灵!” 王节乃是京师将门出身,老子娘一家子都住在东京城里,来这登州任上四年,刚好纳了四房小妾,这次前往淄州,自是带在身边,不想却是便宜了登云寨的一众贼寇。 “住手!” 也就在邹润这厮拿朴刀挑开车帘,见着一个美娇娘,准备登堂入室之际,一根铁枪突然横在胸前,转过头瞧去,却正是一脸严正的少年杨再兴。 “老五,这,这……” 名义是杨再兴不过是山寨排位最末的一位头领,可实际上,除了寨主石秀外,山寨中其他人,哪怕是焦挺,一想到这位少年悍将的枪术也是头皮发麻。 “老四,你要是真想给你们邹家留个后,做兄弟的不拦着,如果只为图个乐呵,这回钱财不少,你自去找粉头,却不得在寨子里做这事!” 石秀见着这边情况,留了一句话就走开,杨再兴亦收回铁枪,站到一旁。邹润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嚷道:“成,老子回山寨就明媒正娶!有这等小娘做浑家,这辈子死了也不冤!” 这一日,登云寨做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买卖,不论粮草财货,仅金银铜钱就足有万贯,这可是王节在登州四年搜刮所得,这一回却是尽数落到了登云寨的石秀等人手中。 回了寨子,邹渊邹润这对叔侄倒是一起进得洞房,曾经只有两个光棍汉子的邹家也算是子孙有望,一同做新郎的还有几位武艺出众,逢战必勇的山寨头目,至于石秀焦挺同杨再兴,却是瞧不上王节那些姬妾丫鬟。自家相公官运亨通,这回连升三级,以后还指不定有怎样的锦绣前程。有这样的恩主照应,日后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现在恩主以要务相托,在绿林中隐伏,唯有一心办差,哪能牵扯上男女情爱。 不提登云寨的热闹,收到这个消息时,西门庆正在自家的后宅中宴请自家的大舅子,来接替王节任水师团练使的“小李广”花荣。 席上没有外人,仅西门庆和花家兄妹三人。花荣能够入西门府内宅,除了两家联姻的缘故,也能瞧出西门庆对于花荣此人的信重。 这个时代虽说已经有了火器,不过因为冶炼技术的低下,只能算是**的萌芽时期,特别是**的配比远未成熟,军中大都以此为引火之物,没有真正发掘出这等划时代武器的恐怖威力。因此,此刻的宋军还是首重弓弩,军中几乎有六成的弓弩兵,而在海上,各式规制不等的弓弩武器更是关键。 花荣本就是神射,至于海战方面,除了箭矢火烧,依旧以接舷战为主,西门庆相信以花荣为登州水师团练,必能有所成。至于说阮氏三雄那等水性精绝之人,既不会操持千料大船,亦没有统帅千人战阵的经验,在八百里梁山水泊中,借助地利之便尚算有些能耐,真要到了大海之中堂堂而战,十之**是不成的。 也是因为这番考量,西门庆自始至终都未曾考虑招揽软氏三雄或者李俊张顺之辈,似这等人物出身草莽,行事多无所顾忌,若是放诸海上,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说不得就养出一群海上盗匪,到时候收拾起来,只怕不易。 登州水师是重中之重,万万轻忽不得,唯有交到真正的亲信手中,西门庆方才安心。而在这个以宗族为根基的时代,联姻无疑是最为牢固的结盟手段。 “一年之内,物流所至少会有三百万贯投入到登州水师的重建之中,能否成事,全看你的了!” 面对自己将托以重任的花荣,西门庆亦不隐瞒,将自己垄断海上商路的盘算仔细剖析了一遍,至于其他更为隐秘的事情,则还需进一步的观察。 “恩主知遇之恩,花荣必肝脑涂地,以为报答!” 想到异日率领数千水师劲旅纵横大海,花荣激动难抑,心中顿起报效之心。 正文 第102章 人口瓶颈 (感谢书友“哈哈大侠王”的打赏!东楼顺便也求一下推荐票!) 人,还是人! 随着花荣开始整饬登州水师,叶春开始在那三处新船坞中铺设新船的龙骨,不论是军中抑或码头上,人口无疑成为水师下一步扩张的瓶颈。三四中文 W(z)(z)444ZWCom 西门庆对于登州水师的构想相当宏伟,断然不是依靠海量的金钱投入打造一支海上无敌船队就能满足的,而是要在登州这处偏远军州建成一个以水师为中心的,辐射各个行业的完整产业链。 从采集木材,到泡制合格的船料,再到船舶建造,还有其他海船补给各项营生,其最终目的,是将登州打造成为大宋北方最大的海运商贸中心。到时候依靠山东物流所的货运能力,其影响将辐射到整个山东乃至于北方沿海数路,甚至足以影响到汴梁东京。 这无疑是一个宏图巨制,而目前最大的制约就是人口。 登州地处偏僻,在籍的口众不足十万,虽有大量流民,不过却是从其他州郡逃来此处,官府根本就无法掌控。而且水师所需的兵员也得是擅水的青壮,登州在籍百姓不愿更为军籍,而大宋厢军主要构成的流民山贼,官府又不能将其收拢起来,这问题在花荣叶春两人看来,根本就是无解。 也就在水师方面颇有些焦头烂额之际,身为一州之首的孙知州也是麻烦事缠身,王节这样一位将主,竟然在登州地面被盗匪劫杀,包括王节在内的一共四十七人罹难,这种事,即便是在山东地面盗匪最为猖獗的青州,也未曾发生过。 不用说,仅此一事,孙知州这一任的考评肯定会受到影响,现在只能亡羊补牢,想办法剿灭那伙胆大包天的登云山贼寇。只不过,这伙贼人敢在官道截杀武臣眷属,甚至还能得手,其战力怕是不俗,遍观登州府县,也只有孙立下辖的驻泊禁军或能一战。当然,西门庆下属还有近百精悍战力,只不过那可不是孙知州所能置喙的。 依着三衙兵册名录上,登州府该有两指挥步卒禁军,可实际上只有六百之数,幸好这六百人尽皆战兵,由此观之,那“病尉迟”孙立还存有几分武人本色,不是一味贪渎的蠢货。 也正是由于孙立和这六百战兵,登州城在灾年中能保得城池不破,阻住那些山民流寇对州府的冲击。因此,孙知州等闲不会将这支劲卒派出去剿贼,毕竟登州虽无大股贼寇,可闲散各处的山民流寇却是多如牛毛,若是那些贼人趁虚而入,破了登州城,到时候悔之晚矣。 总之,现在的孙知州是左右为难,既想使孙立出城剿贼,又怕登州城有失,倒是通判陆宰胆气颇壮,径自闯进物流所衙门,求见此际已经升官的物流所正使西门庆。 对于这位通判的来意,西门庆自然清楚,一番推拒后,最终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一旦府城周围出现贼人踪迹,西门府上的护卫会尽力相助,算是卖了这位通判的面子。 直等着这位陆通判离了物流所衙门,西门庆嘴角方才挂上一丝笑意,随即命亲信往登云山走一趟。 得了西门庆的保证,孙知州当即下令步军提辖孙立领军进剿登云山,只不过还没等孙立的禁军靠近登云山时,下面两处临海小县就传来公文,有大股贼人洗劫沿海各处渔村,一路焚烧房舍,劫掠物资,短短数日,已经先后有十数个渔村惨遭劫掠,民财损失无数,幸好那伙贼寇似乎志在财货,不曾杀人,到目前为止,倒没有百姓伤于贼手。 听得这等消息,孙知州哪里还敢犹豫,当即令人将孙立的禁军召回登州,严阵以待,就怕有贼人袭击府城。 对于此等情况,西门庆也是颇为纳罕,官军不知剿匪,只求自保,任由贼寇肆虐乡里。幸好身边有明白人,花荣身为清风寨的前任知寨,此中缘由倒也清楚,归根结底还是太祖当初制定“强干弱枝”的军制。 这一国策虽然保证了中央的实力远远强于各路州府,消弭了后唐五代以来地方对于中央的威胁,可也使得地方州县在应对一些山贼流寇时,很是软弱无力。时至今日,朝廷秉政愈发严苛酷厉,而不论禁军厢军尽皆糜烂,更使得整个大宋的山贼流寇实力剧增,一增一减间,各处州府县城在应对实力稍强一些的贼众时,莫不以自保为上。 毕竟,乡野遭劫还能搪塞一二,若是被贼众攻破州府县城,那却是怎么也瞒不下来的,到那时,朝廷追究下来,为政一方的官员们免不得要夺职远窜偏僻军州。 随着时日迁延,短短不过一月,积聚在各处府城县治的失业贫民已达万人之多,对于那些为政一地的主官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隐忧。这些没了居所食物的贫民,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干柴,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成为燎原之势,说不得又是一场席卷整个登州的流民潮。 也就在孙知州同陆宰两人束手无措之际,西门庆却是使人送来一个消息,登州水师愿意收纳这些流民,只不过需要孙知州将这些流民的民籍转为军籍。 事实上,灾年时将流民编为厢军乃是国策,只不过现今大宋各地厢军数目已达百万之巨,却是毫无战力,徒靡朝廷钱粮财赋,各州府县本就连日常花销都多有亏空,却哪里再去找这一块新增的厢军钱粮。 西门庆现在掌着物流所这宗大财源,触角蔓延至山东各地的大小商贾,对于民间财货的掌控和影像,比之官府不知高效多少辈。因此论财力,登州一处偏远军州自是远远不及。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登州水师已经划归物流所衙门兼理,西门庆要扩张水师,其钱粮自然由物流所承担,用不着登州府衙花一个铜子。 有这等好事,孙知州和陆通判哪能拒绝,当即点头应下。 不过半月,花荣的三千水军足兵满员,正式投入训练之中,而叶春那边亦是人手充足,整个水师码头人头攒动,竟比登州府城还要热闹。 正文 第103章 辽东大乱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asjkjk(z)ah(z)ag、哈哈大侠王”的打赏!今天终于拜年完毕,晚上还有一更,从明天起恢复一天两更!) 也就在登州水师按部就班建造新船,编练兵卒之际,东京汴梁的朝堂上正闹成一锅粥,缘由就是几年前那名燕地降人马植,现今赐名赵良嗣提出的“联金攻辽”之策。 去年的政和七年,一直节制西北诸路军的童贯入枢密院,使得赵良嗣的这条远交近攻之策有了实施的可能。 当初太祖为收复燕云设“封桩库”,太宗亦二次北伐,结果尽遭败绩,连赵匡义本人亦在北伐战场上受了箭伤,最终因旧伤复发而崩殂,其后神宗更是留下“复燕云者王”的遗训。 对于当初“儿皇帝”石敬瑭手中割让出去燕云十六州,有宋一朝,莫不耿耿于怀,奈何北地辽人骑射犀利,终难如愿。 现今金国已立,兵锋直抵辽河,辽东之地已得大半,眼见着昔日的大辽已有日薄西山之势,朝中借机收复燕云的呼声日趋高涨。 对于此等言论,灵魂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自然嗤之以鼻。如果说,辽**事已是颓唐难复,那么大宋军制之败坏,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一个好大喜功的轻佻君王,一个半调子的宦官统帅童贯,加上一众吹嘘“丰亨豫大”的臣僚,这所谓的“联金灭辽”之策,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中就被敲定,一封诏书快马送到登州,要求登州水师护送使臣赴辽东订立盟约。 对于此等利令智昏的国策,西门庆只能心中哀叹,在其看来,这一趟出使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给新建的登州水师创造了一次海上锻炼的机会,如果能够因势利导,将这条连接登州和辽东的海路探查明白,就是西门庆对于此次出使最大的期盼。 根据东京传来消息,这次出使辽国的竟然是两位武臣,正使是登州防御使马政,副使则是京中将门呼延家的子弟,呼延庆。 马政所谓登州防御使乃是正六品的寄禄官,既无执掌,也无定员,能够得这一趟差事,也不过是朝中没有文臣愿意走这一遭,其人方才得了童贯举荐,被这位枢密使从亲信西军中挑了出来。 对于这两位使臣,西门庆兴趣不大,现在的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水师上面,在剔除了一众只适合内河航行的平底船后,整个水师能够出海的战船仅余下五艘千料以上的大船,其中还有两艘是由高丽商船改造所得。即便算上现今码头三处船坞中在建的海船,也不到十指之数。就这,已经将水师库房中历年积攒下来的船料消耗一空。 所谓船料,可不是直接从山林中砍下的粗壮木材,而是需要一系列的复杂工序加工而成,整个过程需两三年时间,因此缓急不可得。 为了解决船料短缺,一方面西门庆使人前往附近登莱处州府收集合适船料,用以应付眼前,毕竟此两处军州临海,沿海渔村不少,只要舍得财货,总能搜集到一些。另一方面,在两个月前,登州水师的一艘千料大船已经沿海路南下,带着一船的财货前往江南。西门庆下了死命令,此行务必要购得足量的适用船料,如果可能,可以在杭、明两州众多船坊下订单。 遍观大宋沿海,唯杭、明、泉、广四州海贸繁盛,此四处私人船坊无数,每年所造海船数以百计,虽说俱是商船,不过只要稍加改造,架上强弓劲弩,补上撞角踏板,即可充做战船。 对于西门庆而言,不计财货人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得用的海上强军才是关键。日后不论是全家远遁海外,还是在这末世挣扎求存,都是断断缺不得的。 “恩主,燕地消息!” 这一日,西门庆领着一众近身下属巡视水师码头,刚过晌午,登州城方向就驰来一骑,马上一伶俐汉子,不过二十出头,生得俊俏,却是西门庆一手简拔起来的“铁叫子”乐和。 这乐和原为登州牢城营的一位小牢子,使一管玄铁萧,若说武艺,亦只寻常,不过为人精明,办事谨慎,不知什么缘由,却一纸调令征到了物流所中,着实羡煞一众昔日同僚。 乐和有如此经历,自是由于西门庆从那《水浒传》中知其性子伶俐,现下身边猛将不少,可能够办些精细勾当的却不多,这乐和也算是人才难得。 得西门庆知遇之恩,乐和自是全心全意为之奔走驱驰,勾当西门庆同各地消息联系之责,可谓要害。 接过乐和手中一封信笺,查看周遭完好无损,西门庆方才撕开,取出其中信纸细细瞧了一遍。 却原来不是燕云之地有事,而是辽河以南的十余处州府发生大饥荒,民削树皮以食,乃至于易子而食,饥民之惨状触目惊心。 辽国这些年同女真征战节节败退,加上北地气候愈发的严寒,两相催逼下,国力愈加颓唐,官府无力赈济,结果有辽东汉儿聚众而起,其势如燎原之火,四出攻掠,致使整片辽东之地已无秩序,饥民部落间攻伐无休。 斗米能换女子二三人,百石粮食能引千人之争战。 仅信末这两句话,就可见现今辽东一地局势之混乱,生民之惨烈。 “祝彪,速速寻花荣来!” 现今西门庆一众属下,人人皆有职衔,唯祝家三兄弟还随在身边,日常一应跑腿支应事务,尽皆使唤这三兄弟。这三兄弟自知武艺比不得花荣等人,办事亦不够老练,此际随在西门庆身边倒也算得一番锻炼,日后自有前程,倒也不用太过操切。 不一时,一身水靠装束的花荣匹马而来,正在操练一众水师士卒水性的他,听得祝彪消息,当即丢下手中事赶了过来。 “辽东大乱,却正是我等取事之时,登州水师即刻出发,运粮北上!此行不求其他,但有良马,不论多少,尽皆购来!” “水师全员北上,朝廷赴金使臣赶来,若无舟船,岂不麻烦?” “使臣至少还有一月方才到来,到时候叶春那边亦有新的海船下水,自不虞无舟船可用。” 整个山东河北乃至于东京汴梁,西门庆都有消息往来,对于马政、呼延庆等人行止,可谓了如指掌,自然早有安排。 “恩主保重,花荣此去定不负所托!” 正文 第104章 以粮换马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近来无限伤心事、哈哈大侠王”的打赏!) 辽东汉儿张高、安生裹挟饥民二十余万,纵横十数府县,使得原本就形势复杂的辽东更是乱上加乱。三四中文 (444) 在女真未崛起之前,辽东这片土地上,契丹、女真、渤海人、室韦人、汉人乃至于高丽人,形形色色,不胜枚举,其人口构成可谓驳杂,仅仅依靠血脉关系组成一个个小的游牧部落,最大者不过数千人,一些小部落甚至只有百十人。 这些部落之间,恩仇难断,即便是在好的年景,也会因为各种原因相互攻杀。对于这等部落之间的厮杀,辽国上层并不制止。一方面辽国本就以部落游牧制度为国家行政根基,而契丹一族也不过是其中最为强盛的一个大部落,不可能形成汉族政权那般稳定的郡县制度。另一方面,这些小部落相互攻杀,亦符合游牧民族弱肉强食的风俗,并且还能削弱其他游牧民族的人口实力,对于辽国契丹一族统治的巩固和延续也是至关重要的。 现今,辽河北岸被生女真占据,不少已经走出白山黑水已达百年的**真部落,也纷纷往投,使得金国这个刚刚建立不过三年的新王朝实力大增。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短短三年,先有宁江州、出河店两战,完颜阿骨打以数千生女真先后击溃了前后近十余万辽军,之后又一鼓作气攻占了契丹龙兴之地黄龙府,使得辽国朝野震动。皇帝耶律延禧集全国精锐七十万,以泰山压顶之势,想要一举荡平女真叛乱,夺回黄龙府。却不想护步达冈一战,七十万精锐被两万女真兵甲杀的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遍观华夏历史,未有如女真这般崛起之迅速,前后不过两年时间,以白山黑水间一个野人部落制民族,一举击败雄踞北方达两百余年的老大帝国,彻底扭转彼此攻守之势。若不是因为辽国疆域辽阔,女真人口又实在太少,全族男女老幼加在一处,满打满算不过十万上下。攻占了辽河以北一大片疆域后,不得不停下征伐的脚步,以消化前期战争所得土地人口,巩固自身统治。 有这样一头凶兽虎踞辽河北岸,辽国东京辽阳府可谓一日三惊,为防黄龙府旧事,不得不集中精锐兵马在各处重要州府,至于城外,除了尽可能的征调战马、粮草,其他却是顾不得了。 随着辽国对于辽东各部落控制力度的减弱,加上最近几年雪灾频繁,官府的横征暴敛,使得这些部落的日子愈发难过,最终才酿成了今次席卷了大半个东京道的民乱。 大宋重和元年六月,在海上漂泊了近半个多月的登州水师一行两千余官兵,终于在辽国乾州边界登陆,入眼处,百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一片萧索末世景象。 此行辽东之行,除了花荣外,还有栾廷玉同马勥两员猛将,之前就已安置在水师中各任一营指挥,此次却是西门庆担心花荣独木难支,才使这二人一同前来。 想要以粮换马,最起码要先找着此处的游牧部落,这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现在的辽东,战乱频繁,登州水师又不是骑军,辖下仅有花荣的一百亲军算得骑马步卒,其坐骑还是卢俊义那边刚遣人送来登州的。现在说不得就要将这些人撒出去,漫天遍野寻人,至于是否会有损伤,能否寻到此地的部落人口,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百亲军,十人为队,分作十个方向,散漫出去,而花荣等人,则带着整只船队守在海上,日复一日的等结果。 五日后,第一支队伍返回,原本的十人只回来两个,却是半路上遭到了一股乱军袭击,最终只得两人逃出性命。 整整过去半月,前后有七支队伍返回,损失军卒达六成,总算是带回来一个小部落族长的儿子,在见着船上满满当当的粮食后,这个身形高大,宛如大熊一般的北地男儿,却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久久不能自抑。 一个五百余人的部落,经过这一场荒年战乱,现今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二十人,此时的部落中,老弱妇孺十不存一,只有十余个身子最为健壮的孩童,余下的尽皆青壮。 十五匹战马,一百石粮食。 这就是登州水师在辽东做的第一笔买卖,那一百石粮食,若是在东京汴梁,至多能值得一匹走马,而现在却是换得十五匹正当其时的上好战马,若将这些战马送至汴梁转手卖出,其利近百倍。 有了第一个换得粮食的部落,余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许多部落闻风而来,短短一个月,所获战马就超过两百,花荣命船队中空了的两艘千料大船返程,余下的三艘则继续停在乾州外海,做这等以粮换马的生意。 由于有了前一次经验,返程运送战马的两艘大船仅花费了六天时间就抵达登州水师码头,海上虽说各种原因死了将近一成,不过能有九成左右的战马安然抵达,还是闻讯而来的西门庆欣喜若狂。 此次打开这条商路,日后不论辽东形势如何变化,西门庆都算有了一处相对稳定的战马来源,加上卢俊义那边答应的每年两百匹战马,用不了多久,登云寨石秀那一伙贼寇就能全员换装成骑军,现下唯一遗憾的,就是手下没有一员合格的骑军将领。 正自发愁,突然见着正在装载粮食的两艘千料大船,西门庆却是一拍脑门,暗道自家糊涂。想那西军收复青塘才不过几年时间,整个大宋真正能算得上野战骑军的也唯有西军刚组建的那支白梃军,至于精于骑战的将军,只怕更是难寻。 不过眼下辽东大乱,若有机会,那些精于骑射的部落牧民必有愿意南迁的。这些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湛,使之为教习,不难训出一支得用的骑军,至于到了战阵之上,自有勇猛军将带领,却不需这等北地牧民。 也就在西门庆心中暗自得意之时,远在辽东之地的花荣等人却是面临一道极艰难的抉择。 正文 第105章 怨军残部 登州水师北上辽东,花荣身为一军之主,自需谨慎,同辽东各部落交易粮马之时,也多有打听辽东消息,方才知道此次辽东乱局之肇因。三四中文 444z(z) 原来今岁正月,辽国都元帅耶律淳编练辽东贫民以为“怨军”,取抱怨于女真之意,兵临沈州。闻沈州危急,金主完颜阿骨打使完颜亮、完颜娄室率军两万往援,结果在沈州城下大败耶律淳,之后趁势而进,击溃怨军主力,洗劫了显、乾、懿等数州,方才撤军。 这数州原先支应耶律淳军队和怨军,本就疲敝,现今又遭逢金军大肆劫掠,更是不堪,又有溃散怨军流落各处,方才引得这场席卷十数州的大乱。 有了这番了解,花荣立时加强了临海营寨的警卫,凡军中能够骑乘的兵卒,皆为斥候,更有辽东部落勇士,以粮食诱之,散出足有五六十里。 这一日,花荣同马勥、栾廷玉两人正安坐寨中,突然收得消息,一支两千余人的散乱骑军正往这边赶来,沿途派出的斥候和部落勇士已有十数人丧于敌手,显见来意不善。 这等既无妇孺,亦无牛羊驱赶的马队,显然不是寻常辽东部落,说不得是哪支被金人击溃的怨军一部。在这个已经没了统治秩序的辽东,这些没了军纪约束的怨军残部才是最为凶狠的豺狼,但凡遇见的部落,莫不被劫掠一空,稍有不从,就是屠灭的下场。 眼见着这支骑军直直朝自家所在撞来,自然是瞧上了此处的粮食,摆在花荣眼前不外两条路,一条是兵来将挡,倚靠营寨同这支骑军较量一番,另一条则是弃了此处,水师全员退往海上。前者需冒一定的风险,后者虽能保得周全,不过之前努力却是尽付流水,又需另寻一处海岸歇脚,而能否寻得部落人口继续现在的买卖,就不得而知了。 “紧守寨门,列阵备战!” 思及出海前西门庆那股子兴奋,花荣原本又是将门出身,自然明白这条以粮换马的海上商路在自家恩主心目中的地位。况且,辽东本就是崇奉弱肉强食的乱地,若不展示一下自家的武力,说不得这生意能维持多久。 宁要人怕,莫要人欺! 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拳头大才是正理。 幸好,这些时日收敛了自家桀骜性子的花荣,变得沉稳许多,渐显将门后人的锋芒。为弥补水师骑射哨探方面的不足,之前收拢了近三百余辽东部落勇士,装备了宋军精良兵甲,分别交由栾廷玉和马勥统领,却是一支强军。 那支马军由东北方向而来,而在营地的西北角,相距不过五六百步有处小丘陵,其上林木繁茂,却是极佳的藏兵之处。之前花荣在此设营立寨,就已有了计较,当即命栾廷玉同马勥两人引三百骑军去那处丘陵隐伏,待营中烽火起时,再兜头杀将出来。 就在栾马两将领骑军出营之际,营地中的千名水师军卒亦列阵完毕,这些人可不是先前厢军那些兵痞,尽皆是从流民中新近招募的青壮,遇见花荣这员不克扣粮饷,甚至还能给家中眷属安置营生的将主,自是感激非常。虽未上过战阵,平常习练颇为卖力,自有一股报效之心。 花荣自青州来时,亦不是孑然一人,而是从清风寨中带了十余位亲信,那新知寨宋江是他的结义兄长,自不会留难。 这十余名亲信俱是勇武之人,在青州时同山贼盗匪厮杀,都是见过血的好汉子,在花荣出任登州水师团练后,这十余人尽皆为军中虞候,十将乃至都头。正是有这等骨干撑持,花荣方才敢同那辽东乱军盗匪一较长短。 水师营地设在一处狭长地带,三面临水,仅余营门正面大约百余丈宽度,又有海上三艘千料巨舰护持一旁,倒也算得易守难攻。 即便是营门百余丈正面,仅余一条宽约两丈的曲折路径通往营门,其余地方,尽皆布满了碗口大小,一寸深度,密密麻麻的小坑。这等布置却是水师北上之前,西门庆特意嘱咐过的,并且使登州城中铁匠铺子打制了一种木柄圆筒铲,只要往地上一铲,就是一个小坑,效率极高。 对于这种小而密的陷马坑,花荣从未听闻,结果来了辽东,使本地部落中人马一试,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为此,花荣立营后,命士卒足足挖掘了近百步宽度的防护地带,仅留一道极曲折的路径。 有如此周密安排,花荣同千余水师士卒就候在营中,静待那支骑军来攻。至于其余千人,则撤往三艘千料战船上,使用各式巨弩强弓,以为策应。 当赵鹤寿领着麾下近两千怨军残部赶至时,面对如此严整阵仗,脸上不见半点忧虑,反而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论起来,这赵鹤寿也算一员勇将,原是辽东汉儿,不过武艺精湛,在怨军中也算得一人物,乃是怨军八营中后锦营的指挥。当时同金军对阵时一败涂地,幸逃得性命,一路上收拢残兵,也得了两千余人。 有了这两千余人,虽说能够在这辽东乱世里称雄一地,不过那也是两千张嘴,说不得要吃饭的。若是赵鹤寿不能将这些厮杀汉子喂饱了,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这些时日,趁着辽东大乱,赵鹤寿领着两千怨军残部四处劫掠,前后已有四个小部落被其攻破,丧命者不下千人,至于部落中的女子,更不知祸害了多少。 前日,偶得消息,说这边有一处以粮换马的宋人商贾,赵鹤寿就领军赶来此地,及到地头,才发现这哪是商贾,根本就是制式军队。 什么时候,那些懦弱如绵羊一般的南人敢跑到辽东来撒野啦? 虽说同为汉人,不过辽国绵延至今已逾两百年,国祚比之南方大宋还要长些,这些辽地汉儿早就被北方诸多游牧民族同化,哪会将绵软无力的宋人视作同族。 “不过一群南人,正是我等辽地健儿口中食,儿郎们,杀!” 赵鹤寿本是悍将,心里又瞧不起宋人,眼见着营寨前面只有一些小泥坑,哪里还会犹豫,当即一挥手中刀,大约五百余骑军杀出,往营寨正门方向杀来。 正文 第106章 战阵气势 (感谢书友“哈哈大侠王”的打赏!) 五百骑狂飙突进,不过两百步左右,就自动汇聚成五列横排,每一列相距十余丈,犹如惊涛怒浪一般,滚滚而来。:顶:点:'小说 3(z)23CoM 不得不说,这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辽东人,骑术的确超乎想象,若是平原野战,以现今的大宋寻常禁军对敌,只怕还不是对手,也唯有惯常与西夏骑军相持的西军,方能一搏。而这,仅是临时编凑,兵甲不全的怨军,似辽国真正的部族军,战力还在此之上,特别是军中充当斥候的远拦子,骑射更为强悍。 似这等军队,在护步达冈以七十万对敌金主完颜阿骨打的两万生女真,还被杀的血流成河,一溃千里,实不敢想象那女真人的战力会是何等强悍。 这五百骑再踏入小陷坑地带时,才发现这等毫不起眼的密集布置是如何恐怖,几乎在一瞬间,就有近百战马被崴了马脚,马上骑士亦纷纷滚落。也就在这一刻,寨墙后面早已等候多时的水师士卒立即发弩,百步距离,当即又有二三十骑中箭。之所以伤亡不高,却是由于花荣事先早有命令,营中千人分作四队,不得他的命令,只能是顶在最前面的一队射击。 紧随其后的三百余骑见势不妙,冲在最前面的士卒猛一拉缰绳,在如此高速下,竟有将近半数从陷马坑前疾驰掠过。 距离百丈外勒马观瞧战况的赵鹤寿见此情形,不但毫无惧色,眼角眉梢间竟还带出击分喜色。他不在意横在营门外面的陷马坑,只在意的是营地中弓弩的数目。刚才五百骑冲寨不过就是一次试探性攻击,那些小而密集的陷马坑,效用大大出乎其预料,折损了近百匹战马。幸好这是辽东,战马本就不缺,像如今饥荒之年,甚至会杀马充饥。 既然寨中弓弩不多,赵鹤寿亦不做犹豫,等着前面退下来的士卒从新归队后,留下两百骑看守马匹,余下一千七百余人尽皆下了马匹。 “先破寨者,女子财帛任选!” 赵鹤寿拔刀在手,仰天大喝,余众皆呼喝相应,啸声震天,犹若狼群一般。 营寨中,听得这般冲天怒啸,水师众士卒毕竟先前都是未曾见血的,几个月前还仅是一群平民,这会儿不免有些变色,双股战战,甚至湿了裤裆的亦不在少数。 花荣对此情形早有预料,若不是此处地势可以倚靠,又有寨墙阻隔,他是绝对不会打这一战的。相较于青州那些贼寇,眼前这伙子辽东怨军要精悍许多,在斗志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绝不是一次轻省的阵仗,说不得有不少水师士卒要丧命此地。 其实,在花荣刚接任登州水师团练之时,西门庆就有嘱托,只要能够锻炼出一只劲旅,不惧牺牲,不吝重赏。 眼见着对面各色服饰的怨军士卒一路呼啸着往营寨这边飞奔而来,原本守在营门后面的花荣却是上了旁边的望楼,一身白色劲装,迎风而立,犹如崖壁苍松一般,钉在上面。 张弓,射! 登州水师上下都知自家团练神射,原本心中忐忑的士卒见着花荣上了望楼,注意力顿时转到了这边,心中惧意倒是稍稍去了几分。 “嘭!啊!”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怨军悍卒嘶吼一声,有如熊罴一般的巨大身躯仰面栽倒,却是咽喉处一根箭矢穿过,当场毙命。 这人在这伙怨军残部中名声颇响,身高力大,擅使连枷巨盾,据说在同女真厮杀时,还曾获得首级,真正猛士,每战必争先。 刚才一箭两声,却是花荣射出的箭矢先穿透此人的拦在身前的巨盾,之后再射中咽喉,不论力量和准度,都极为骇人。 辽东人本就精于骑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当下有人惊惶下喊出“射雕者”,闻者无不骇然。 “噗!” 原本被几名亲信护在后面的赵鹤寿脸色一变,当即朝身边一名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也是凶悍,几步上前,一刀从后面劈翻刚才惊声尖叫之人,同时顺起一脚,将跌落尘埃的首级踢了出去,直滚出数十步远。 “妄动军心者,斩!” 此人话音刚落,一百五十步外的望楼上,花荣连珠三箭,怨军军阵中却是又倒了三人,其中就包括那名挥手杀人的赵鹤寿心腹。 眼前这伙子怨军毕竟不是正规军旅,逢战尽凭着一股血气之勇,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岂是真正勇士。这会儿被花荣连施手段,当即锉了锐气,再无一人敢站到阵前,纷纷四顾,企图找寻安全处所。 “瞧什么!我们怨军不过是条烂命,今日不拼一场,却去哪里寻活路!” 赵鹤寿也知不妙,这时候不得不站了出来,一面鼓舞士气,一面却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花荣身上,不敢稍有大意。 望楼上的花荣也知道可一可二不可再,毕竟相距一百五十步,若是对方留意提防,自己纵然神箭,却也很难建功。 “杀贼立功,斩首一级,赏钱五贯!” 有花荣这一番神射,一众水师新卒心下自是安定许多,现在听闻如此厚赏,可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营寨中的气氛立时起了变化,人人死盯着远处那些辽东人,紧握手中弓弩,只待再战。 至于另一边的怨军残部,本就是贫贱亡命所组,赵鹤寿扯着脖子嘶吼了几声,众人也算回过神来,竟比之先前更为凶狠,人人都红了眼睛。 “杀!” 赵鹤寿压着嗓子低吼一声,自己率先冲了出去,余者一见,亦是人人咬牙争先。 谁也不曾料到,营寨内外两军还未曾真正交手,这战场上的肃杀气氛竟是激到了顶峰。 花荣下了望楼,眼见着怨军大部冲到了百步距离,当即大声喝道:“全队齐射!” “嘭!” 千余张劲弩激射,营寨前顿时起了一阵黑雾般,眨眼间,怨军中一片惨呼。 这些怨军并就兵甲不齐,着皮甲者十不及一,更不用说能防弩箭的铁甲,面对如此强弩密集攒射,伤亡可想而知。 “呸!” 一根箭矢划过赵鹤寿的腮边,带起一道寸余长的血槽,这厮却是悍勇,舌头舔了一下,朝地上吐了一口殷红,脚下却是不曾放缓丝毫,依旧往营门处冲去。 百步距离,如此规模的攒射,赵鹤寿立时估量出寨中防守的大致人数,猛喝道:“不过**百南人,随老子冲进去,屠他娘个干净!” 正文 第107章 胜负转折 (感谢书友“呈滑、变翼恶魔的马甲、半夜菊部有血、疯狂的子弹”的打赏!) 兵甲齐备,据寨而守,正面能够第一时间扑到寨墙外面的怨军也不过数百人,可真正近身交战,花荣却发现自己操练了数月之久,平日里阵列严谨的水师士卒,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三四中文 (444)+ 事实上,同这些水师兵卒一样,花荣本身亦没有这般堂堂阵列而战的指挥经验。可以说,整个大宋,除了西军外,已经很难找出有这等战阵经验的将领,纵然花荣这般将门世家出身,家学也算得渊源的,骤逢此等战情,还是不免存了许多疏漏,幸好怨军本身仅是辽东贫民所聚,大都仅靠血气之勇撑持战事,那赵鹤寿也只是因武力出众而统领这一支怨军残部,存在同样的弱点。不然登州水师若是遇着辽国精锐部族军,肯定支撑不得多久。 不过两刻钟,高达两丈的寨墙已是岌岌可危,纵然仗着地势便利,花荣在阵前略略一瞧,也知道从接战的那一瞬间始,自家士卒伤亡就明显高于那些辽东怨军,要不是自己神射,几次将领头冲上寨墙的悍勇之士射杀当场,只怕营寨中的水师士卒已呈崩溃之势。 百余丈的寨墙上自然站不得千人,况且单以射术论,营寨外面猬集的辽东怨军要出众许多,渐渐已经将寨墙上持弩的水师士卒压制,特别是那些呼喝怒吼,精于近战,彼此撑持,即便是只有一人攀上寨墙,也敢同数名水师士卒厮杀对搏,气势如虹。 寨墙守御之势雪崩在即,花荣也是瞧得明白,当机立断,命令寨墙后面充当预备队的一指挥水师士卒立即依照之前的谋划撤回水师战船上,自己却是领着余下不足三百人拼死钉在寨墙上。 二十三人! 即便花荣早有预料,可水师伤亡之巨,还是出人意料。自己所领的那一指挥,在见得预备队撤退之际,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四散崩溃,最终安全撤回战船的,包括自己在内,也只有二十三人,其余四百多士卒,尽皆丧命在那些怨军之手。 北上辽东之时,花荣一共带来四个指挥的水师士卒,加上之前派出去哨探而失踪或死亡的,现今却是有超过四分之一丧生在这边烽火连天的辽东,这等伤亡比例,确是花荣无法想象的。 面前的还仅仅是一支怨军残部罢了,若是精锐的辽国部族军,乃至于崛起于白山黑水的那些女真军,真要有对阵的一日,情况只怕更为不堪。思及这些,已经退到战船之上的花荣只觉浑身直冒冷汗,心头一股子寒意涌起,已是夏季烈日当空,这位“小李广”却是如坠冰窖一般。 “发讯号,烧寨!” 原本想着锻炼一下水师士卒的花荣谋划成空,心中哀叹不已,也幸好自己备了后手,不至于束手无措。 营寨中,一伙子怨军残部四处劫掠杀人,身为首领的赵鹤寿却是大刀金马的坐在花荣之前的帅帐前,十余名贴身心腹持械守在一旁。 “没有粮食!” “没有粮食!” …… 前后四五个头目过来,却没一个好消息,大伙拼死攻下这座寨子,除了那几百战死军卒身上的衣甲兵器外,竟武艺缴获。 “莫不是那些宋人事先将粮食都搬运上船了?” 身边一个心腹嘀咕了一声,却是被赵鹤寿狠狠瞪了一眼,赶紧缩着脖子退往一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此刻,登州水师的三艘千料战船都已驶到了海上,离着海岸足有一百五十余步。这般距离,却已是出了寻常弓弩的射程,赵鹤寿虽说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是毫无办法。 “撤!” 赵鹤寿心中虽不甘,却也不是认死理的,这三艘千料海船既然停在海上不肯离去,总是还有上岸之时,到时候未必就没有自家的机会,欲擒故纵这典故,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赵鹤寿或许没听说过,但这道理却是明白。 也就在赵鹤寿将身边一众心腹遣去收拢军马之时,海面上的三艘千料战船开始缓缓侧过身子,一架架射程足有三百步的三弓强弩被推上船舷甲板上,横陈在前,一丈长短的笔直弩箭将弓弦撑持成满月状,三棱箭头寒光闪耀,在日头下,惑人眼目。 随着花荣一声令下,一船五支,一共十五支长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营寨门口的寨墙上射去,每一支的箭头,还带着事先点燃的磷火,在空中滑出一道道流光溢彩。可惜此刻是白日,若是夜晚,定是十分漂亮。 “该死!” 赵鹤寿见着这十五支硕大火箭,当即头皮发麻,刚刚争夺寨墙时,他就闻得一股子桐油味,现在却是突然醒过味来,也不顾一众手下,当即一跃而起,朝着寨门处飞奔而去。 “嘭……” 十五支火箭射在早就刷过桐油的粗木寨墙上,又正是天干物燥的夏季,刚刚还经历过一阵惨烈厮杀的寨墙,一下子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却是困住了营中一千三四百名怨军残部。 营寨外面,原先隐伏在侧的马栾二人,见着寨中大火燎天,顿时领着手下三百余收拢来的辽东部落勇士,策马而出,朝着怨军留在外面的二百多人杀了过去。 这些部族勇士能够在辽东大乱中挣扎出一条命来,足证本身都是悍勇之士,其中甚至不乏同为战场上逸散的怨军士卒,这会儿各位其主,却是顾不得昔日交情。 有马勥同栾廷玉两员猛将在,人数上又占据优势,不过一刻钟,就将那两百多怨军残卒杀散,侥幸活命下来的,见着马栾两人的武勇,哪里还有半分战心,纷纷跪地投降。 在这辽东乱地,人命如草芥,弱肉强食乃是千古不易之理,现今出现了比赵鹤寿还要强悍的人物,这些“弱者”自然想要改换门庭,至于之前战死的同伴,却也只能怨其倒霉,说不得其他。 面对这等阵前投效,马栾两人倒是有些手足无措,反倒是一众手下见怪不怪,分出三十骑将近百降人聚拢到一块看管起来,更有人将赵鹤寿留在营外的马群随之驱赶至远处,现场却只留下两百骑,紧随在马栾两将身后,列阵以待。不用说,一旦有营中的怨军残卒逃出,必会受到这两百骑军剿杀。 在这平原地势,即便赵鹤寿的两千属下不损一卒,可一旦没了坐骑,盔甲弓弩又不齐全,面对这两百余骑军,也只有被一面倒的屠杀,这道理,辽东男儿自然清楚。 不用说,这会儿赵鹤寿一伙怨军已经陷入绝地。 正文 第108章 神鹰少年 赵鹤寿,这位在历史上曾经随着“三姓家奴”郭药师先叛辽降宋,后又叛宋降金,用汉人血肉浇铸出自家锦绣前程的辽东汉儿,这一世,却是成了马勥的刀下之鬼,一颗大好头颅被“白毛虎”一刀背拍的稀烂。三四中文 W(z)W444ZWcOM 其实,随着赵鹤寿冲破“火墙”的大抵有两三百人,俱是悍勇之辈,奈何平原上以步对骑,兼且人人争相逃命,不曾列阵而战,自然被马勥和栾廷玉两人领着两百骑军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仅逃得数人,其余人等,不是跪地投降,就是如赵鹤寿一般,丧命当场。 原本打算“火烧连营”的花荣见此情景,倒未曾再使火箭,只是逼得困在寨中的近千名怨军残部缴械投降,没有再多造杀孽。 对于这些辽东怨军,花荣也是眼馋的紧,似这等战力,比之自家水师士卒却是强悍许多,要想保住现今这条以粮换马的海上商路,说不得在辽东这边也得有一支得用的军马接应,不然的话,这生意只能得一时之利,却是做不得长久。 通过这一场战事,以及这些时日对于辽东各处部落的了解,对于这些辽东人,花荣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些人不论之前是何种族,不但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即便是自家这条性命,也是毫不顾惜,只要有人给他一口饭食,就肯舍命投靠。也难怪辽国耶律淳能在辽东一地征召数万怨军,其实有因。 或许也正是这个缘故,历史上郭药师辖制,以怨军为主力的常胜军,才会三番两次的辽宋金三国间不断改换门庭,实在是因为这些辽东人根本就没任何民族和国家的概念。 既然有此打算,花荣就将这一千余怨军残部划归到马勥和栾廷玉两人的手下,竟也一下子拉拔起差不多三个指挥的骑军编制。 有马栾这两位武艺超群的勇将镇场,还有先前收拢的近三百余部族勇士,花荣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支骑军就能成为一支精锐。以后若能换装宋军精良的兵甲,只怕在辽东之地,除却金国女真外,同等数目的其他的骑军,将很难对其构成有效威胁。 自然,这般大张旗鼓的整备军事,除却花荣外,西门庆一众属下,换任何一人来此,都下不得这等决断,而马栾二人也不会俯首听命。只因花荣小妹乃是西门府的六娘,在马栾两人看来,花荣安排纵有不妥,也得恩主亲自措置,却勿需自家多言。 在这个时代,姻亲血脉关系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偏西门庆亲族中人口单薄,这花荣虽说是后来投效,论亲厚或许不及卞祥及马氏兄弟,不过仅凭花菲那层关系,本身又是水师团练职衔,在西门庆为首的这个小团体中,现在隐然已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地位。 且不说花荣同马勥、栾廷玉三人是如何整编骑军,有了这次怨军残部的袭击,对于辽东乱象的感受,三人算是有了切身体会,此战刚刚结束,花荣一边安排营寨中一应修补增设杂务,一边又命马栾二人将手下最得用的部族勇士撒出去做斥候,将原先三十里的哨探范围一下子扩展到了八十里,足足一倍有余。 不过,饶是如此,大战结束的当夜却还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故,那些战死怨军的尸首原本被挖了一处大坑掩埋,却是夜间又被人掘开,这掘墓之人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皮肤黝黑,精瘦似猴的少年人。 当时被营地周围的巡哨发现时,这少年已经掘开老大一个豁口,正拖着一具尸首往一旁不远处的丛林中挪去,显然是想将这具尸首给偷走。 被发现后,两名斥候晚间不敢纵马,只能借着头顶的月光,驱着坐骑紧紧跟随,结果被那少年发现后,天空中竟落下一只翼展足有丈许的海东青,扑击而下,若不是那人警醒,及时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一劫,说不准一双招子要被锐利鹰爪所伤。 这海东青乃是神鹰,就像契丹以狼为图腾圣物,刚刚崛起的女真则以海东青为神物,整片辽东道,也唯有生**真部落懂得如何捕捉这翱翔天空的精灵。 这少年难道是女真人? 两个哨探心下暗自一惊,当即也不敢追迫过甚,分出一骑去营地通报消息,另一骑则是落后一段距离,只求不失了这少年的行踪,却不敢再冒险接近。 那少年见自家行迹败露,又见对面人起了警惕之心,情知自己怎么也脱不了身,竟站住身形,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将那具尸首破烂不堪的首级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地上,自己却朝西北方向跪了下来,就这般幕天席地的祭拜起来。 一路跟踪过来的那哨探也是辽东人,自然瞧的明白,知道这少年是拿仇人首级祭祀亲人,只不知这少年同那具尸首有何等深仇大恨,为此竟不惜甘冒奇险,深夜潜入到营地周围盗掘尸首。 大营中,今夜负责巡守的栾廷玉不敢有丝毫懈怠,得了消息后,当即领了二十余骑出得寨门,往这边驰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地头,将那少年人团团围了起来。 “啾!” 高天上一声嘹亮鹰鸣,一只海东青从空中径直冲下,落地的瞬间双翼展开,翅膀扇扑间,罡风激烈,很是雄俊,最终落在那少年的身旁,昂首而立,竟有半人多高,的确不坠“东海神鹰”之名。 “我跟你们走,别伤害我的雄库鲁!” 少年不懂汉话,说的是契丹语,不过语调颇为奇怪,不过栾廷玉身边俱是辽东人,自然有明白的,当即凑在自家将主耳边解释了一番。 “雄库鲁”一词的确乃是女真语,意即海东青,这是辽东各族都知道的。 一个身边有海东青守护的少年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只怕干系不小。栾廷玉在辽东亦多闻海东青之名,自是明白,当即一挥手,只是监视着将这少年押回营地,却未使绳索绑缚。 正文 第109章 各有进展 (感谢书友“影小”的打赏!) 栾廷玉带着这少年回了营寨,已经入睡的花荣又被喊了起来,一番详细询问后,方才了解大概。**顶**点**|小说 444z(z) 这少年名达忽赤,乃是系辽女真一部的人。这系辽女真又称**真,乃是生活在辽河周边地区,入籍于契丹的女真族人。同那些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莽莽原始森林中以渔猎为生的生女真不同,**真几代人生活在平原地区,已经成了典型的游牧民族,文化上亦较生女真进步许多。 在历史上,生女真以阿骨打和撒改两系为主脉,起家时不过数千兵甲,若无后来吸纳了辽河流域更加文明的**真,仅凭如此底蕴,纵然能够强横一时,也绝无可能横扫辽宋两个大国。 现如今,金主完颜阿骨打定都皇帝寨,也就是后来的会宁府,掌控了黑水流域上下数千里的广阔地域,其影响力一直延伸至辽河北岸。之所以停下攻伐辽国的步伐,一方面是因为要巩固对辽战争中所获得的土地人口,另一方面就是吸引辽河地域的**真前往投靠,从而将女真这个民族真正聚合成型,为以后继续南下奠定坚实的基础。 达忽赤所在的部落也生活在辽河流域,只不过该部落的祖先曾同完颜部争夺女真的领导权,最终落败,族人大部被杀,只有一支一路向南,最终成了系辽女真一部。 可惜,这一部族人虽说躲过了完颜部的追杀,最终还是倒在了怨军残部的劫掠中,全族五百余口男女,被赵鹤寿所部屠戮一空,唯有达忽赤伏身在亲族的尸堆下逃过一劫。 当时,赵鹤寿身边不过五六十人,都是其腹心之人,一起从战场上逃得性命,一路上疲累交加,结果遇见了达忽赤的部落,被迎入其中热情款待,却不想晚间趁着大多数族人尽皆酒醉熟睡之际,纵火杀人,劫夺了该部落的物资牛羊。 也正是由于得了这一笔沾血的横财,那赵鹤寿方能渐渐聚起两千余人马,纵横辽东。 这达忽赤年纪虽幼,却是族长的亲孙,祖传的驯鹰手段,乃是部落中的鹰奴。这鹰奴在女真部落中地位崇高,往往都是部落族长或者其继承人。 依靠族中仅存的一只海东青,达忽赤一直尾随在赵鹤寿身后,想要伺机报仇。奈何这赵鹤寿本身武艺不俗,之后身边聚集的骑军一日强似一日,总是不得机会。 也就在这次,赵鹤寿总算是撞上了铁板,在花荣的谋算下,不但损兵折将,连他自己也丧命此处。 白日两军对战之时,达忽赤抢先一步隐伏一旁,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自然知道自己的灭族仇人赵鹤寿已然殒身。为了祭祀族人,告慰亡灵,这少年方才趁着深夜潜近大营周围盗掘尸首,这等胆量着实了得。 既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花荣等人自是不会为难这可怜少年,特别是听说这少年役使海东青在广阔辽东追踪仇人的能耐,顿时起了收纳的心思。 达忽赤已是孤儿,北面的金国虽说是女真所立,可其中皇族完颜氏却是生死仇家,断不可能前往投效,待听得花荣这些替自家报了大仇的恩人愿意收容自己,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有达忽赤和他的神鹰海东青,对于营地周围的哨探,无疑增强了许多。对比普通的斥候,海东青在哨探效率和距离方面,都有着明显的优势。 也就在达忽赤来到营中的几天后,先前往登州运送马匹的两艘千料大船回返营地,一同前来的还有两艘新建的千料战船,随船而来的还有原本留在登州的两指挥水师士卒。如此一来,这处辽东营地就有了五个指挥的步军,外加三指挥的骑军,总计战兵四千。在现如今的辽东乱地,也算得一股实力强劲的势力。 两艘千料新船在营地码头上停了不过两天,就带着三百匹精挑细选的战马再度前往登州,也给西门庆带去辽东一地的最新消息。现今的辽东营地,形势发展极为迅速,在站稳脚跟,护住这条商路后,后续该如何,却是需要西门庆来下个决断。 也就在花荣等人在辽东这片乱世中纵横往来之际,位于登州的物流所后宅书房中,西门庆瞅着手中一封东京来的信笺,满面得色。 以汴梁的京东钱庄为例,现今山东各州府城都设了点,却是西门庆依照后世山西票号的模式所立,仅就山东和汴梁两地,也算的上票通天下。其间利润之丰厚,远不是现今商贾所能想象。而这才是西门庆一心筹谋物流所的根本原因,将这山东物流所放在明面,而真正替其筹措巨额财货的,却是隐在下面,名声不显的京东钱庄。 书房内,除了西门庆外,还有吴月娘同程素卿两女,这京东钱庄一事,西门庆却是分别交给了家中三位妻妾掌管总账,东京汴梁自然是由五娘崔念奴总掌,而京东两路则分别交给了吴月娘和程素卿。无论如何,这京东钱庄所经手的钱财简直就是金山银海一般,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哪里把持的住,唯有放在自家人手中,西门庆方才放心。 两百万贯,这仅是各地钱庄首个月所获利润,足以抵上物流所半年所得,依如此计算,到了年底,将物流所同京东钱庄两处利润总和到一起,西门庆手中所能掌握的钱财怕不得有一千五百万贯上下,实在是极为惊人。 其实,现今京东钱庄有这等规模和盈利,却是西门庆投机取巧所得。那各地钱庄的银根,除了本地行商坐贾存入外,兑换额度较大的票据时,还需从各府物流所支应一二,很是不易。 这到了年底时的盈利,物流所中有将近一半的盈利需要押解进京,除了应付禁中的那位官家,梁师成高俅以及蔡京等辈,也是断然少不得的,更何况还有山东各府的官员和禁军,亦需打点分润。总之,想要从钱庄这块挤出钱来支应登州水师同登云寨两处军马,至少也得等到明年钱庄银根稳定之后。 “官人,闷死了!明天我想出城打猎!” 也就在书房中三人核对账目之际,闲了一天的花菲却是寻到此处,嚷嚷着要出城游玩。 “行,依你!” 西门庆很是宠溺的捏了捏花菲的俏鼻,对于房中三位妻妾笑道,“看你们几个整日腻在府里,老是打麻将也是无趣,明日大家都出城游玩一趟,权当散心解闷!” 正文 第110章 偷闲半日 自从前些时日,登州几处沿海小县闹过盗匪,抢掠了数十个渔村后,登州城内殷实富户人家,等闲都不会出城,特别是登州水师前任团练王节在登云山附近遇害后,即便是官衙眷属,亦不敢随意出城。三四中文 W(z)W444ZWcOM 当然,西门府不在此列。不论是王节遭戮,抑或是沿海渔村被洗劫,其实都是登云寨石秀等人施为,至于背后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西门庆。因此,西门庆的一众亲眷出城游玩,自然无需担心。 这一日,正是炎夏时节,只因登州城临海,这夏日倒还颇觉天高气爽,算不得难熬。西门庆家中四位妻妾,还有一众伺候的丫鬟仆役,更有卞祥领着三四十府中护卫,一行百人上下,浩浩荡荡的出了登州城,取道径自往城外登云山麓而去。 在登州城前后呆了差不多已有半年,现在的西门庆是愈发的懒散,寻常无事都喜欢宅在自家府中,同一众妻妾丫鬟厮闹。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半年来西门大官人也算是勤耕不辍,可家中几位妻妾的肚子总不见动静。 对于这事,西门庆自家虽说有些遗憾,倒也没太往心里去。儿女这事本就强求不得,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特殊”体质对生育是否会有影响。只不过身为正妻的吴月娘却是为此事着急上火,若不是顾及自家官人的身子,说不得就能领着家中小妾丫鬟齐上阵,怎么也得生个一儿半女才能罢休。 毕竟,随着自家官人职衔地位的提高,古人又是极重子嗣,这无后的名声实在干系太大,时间久了,说不准就能传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搅闹的阖府不宁,却是她这当家主妇的不是。 这不,前些日子吴月娘同城中一些官衙夫人们一起聚会,三姑六婆凑到一起,除了自家官人外,最大的话题不外乎就是子嗣承继。那孙知府的小儿媳,今年不过十八,从进门始,却是先后生了三个儿子,着实令那些没有儿子傍身的正妻们羡慕嫉妒。 吴月娘本是性情良善大度的,倒不会在意这些,只不过家中姐妹好几位,就没一个得中头彩的,却是个大问题,言语间不免露出几分。那孙知府对西门庆可是奉承的紧,连带着知府亲眷对于吴月娘亦是殷勤备至,私下里将那生儿子的秘法倾囊相授。 得了知府家小儿媳的秘方,求子心切的吴月娘自是若获至宝,昨日夜间却是寻了二娘潘金莲,两女嘀咕了大半个晚上,今早起来时,还有些精神不济。 西门庆自不知道家里一众内眷的谋划,只当是寻常出行,地方却是一早就命人寻好了,却是登云山中的一处小山谷,谷中一道清澈溪流,谷底源头还有一挂小瀑布,瀑布下一泓冷泉,可谓野趣十足。 山谷入口以及外围自有卞祥领着府中护卫警戒巡查,西门庆却是带着一众妻妾在谷中玩闹,将后世那等烧烤野营的玩意都照样搬来,立时将府里一众妻妾丫鬟乐的找不着北。 现在的西门府可不比阳谷县那会儿,当初从高丽船上解救出来的三十七名少女,最终都进了西门府的后宅,将这后宅人口直接扩充了一倍有余,几名妻妾身边现今都有四五位丫鬟贴身伺候,也算是有了官眷的排场。 至于那一百七十二名少年,现今都已经成了壮实小子,在水师码头那边另辟了一处地方安置,西门庆原打算让马劲去担任教习,将其当做未来骑军的种子。却不想登云寨那边得了消息的杨再兴,怎么也忍不住,偷摸着跑来登州城,一番软磨硬泡,最终成了这批少年的教习兼领军。 有杨再兴来打磨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少年,西门庆倒是放心。现在的杨再兴,不但一手铁枪舞的龙飞凤舞,更是从花菲那边习得精湛射术,即便现今身量未长,可双膀之力着实惊人,已能开得两石的强弓,比之国朝初选拔禁军的标准足足高了五斗。 似花荣,有“小李广”之称,寻常使用的也不过是两石五斗的强弓,可以想见,这杨再兴成年后,只怕能使得三石强弓。这等力量,却是不下于历史上的那位岳爷爷。 手下人都有各自差事,唯西门庆这位恩主,整日逍遥,今日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理会那群闹的天翻地覆的妻妾丫鬟,一个人提溜着一根鱼竿,却是去了小溪的上游处,在那方瀑布下的水潭中垂钓休闲。 谷中绿荫成片,溪水边凉风习习,树梢丛林间蝉鸣鸟叫,反倒更显清净。钓钩抛下潭中不过片刻,西门庆就感觉眼睑沉重,阵阵睡意袭来。 如此清闲时光,西门庆顺势仰面倒去,瞧着头顶叶枝藤蔓,在微风中婆娑轻摇,不一会儿,即酣然入睡。 梦中不觉时光疾,亦不知睡得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下似有阵阵舒爽,努力睁眼瞧时,只见得一个身量纤瘦,襟怀半敞的娇俏小娘真坐在自家腿股之上。 香腮殷红,一双秀目紧闭,两排贝齿紧咬,轻吟娇喘,说不出的动人别致。 饶是西门庆半梦半醒间,也能瞧出这小娘胸前两团雪腻小蓓蕾,却是身量未长,绝不是自家那些身材玲珑,凹凸有致的妻妾。 一下子惊醒过来,打眼细瞧,却是潘氏身边伺候的一双姊妹花中,嘴角左边有颗美人痣的姐姐青藤。 这对姊妹花是去年柴大官人相赠,现今不过才是十二的娇蕊嫩芽,平日里天真烂漫,颇得西门庆的宠爱,姊妹俩不是那等一心爬男主床铺的机诈性子,今日之事定有缘故。 心中虽有计较,不过这会儿剑及履及,哪里顾得其他,见这小丫头闭着双目,脸上春情荡漾,一时间兴致高昂,却是一翻身子将这丫头压在身下,狠狠驱驰。 青藤到底是年岁尚稚,又是初承恩泽,哪堪西门庆这般虎狼征伐,不过片刻就软成一摊烂泥,只余娇喘惴惴。 西门庆毕竟不是色急忘情之人,见这小丫头已是力竭,刚想抽身退后,不防一旁丛林里冒出个小人,却是姊妹花中的绿萝,这会儿亦是罗衫半解,满面羞红,期期艾艾的磨蹭过来,一下子扑倒在自家怀中。 这却是个什么情况? 正文 第111章 猎户兄弟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dragontao”的打赏!) 吼…… 虎啸震山岗! 水潭边,西门庆正自踌躇,今日是否该将青藤绿萝这对姊妹花都给吃了,却不想瀑布上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突然出现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虎视昂扬。 一股腥膻味随风而起,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血腥味道。 西门庆身边一对小萝莉前一刻还是意乱情迷的娇俏模样,这会儿却是吓的花容失色,双股战战,若不是有身边男人为倚靠,说不得已经瘫软在地。 “快走!” 西门庆这会儿亦是脸色发青,前世只在动物园见过这等凶物,况且那是圈在笼中,哪有今日这般林中之王的赫赫威势。 小姊妹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都不及整理散乱发髻衣裙,一步一步朝后挪去,瞧得西门庆眉头直皱。 “嘭!” 这大虫难道是饿的急了? 不知什么原因,也就在西门庆同崖上那只大虫对峙之时,这家伙又低吼数声,硕大身躯在窄小岩石上转了两圈,竟然纵身一月,直直砸进了瀑布下面的水潭之中,溅起漫天水花。此等动静,在这宁静山谷中却是传出好远。 西门庆刚才就瞅准了不远处斜在地上的一根枯死的树木枝干,长约一丈五,足有碗口粗细,着实有些分量。这会儿疾步上前,从地上一把捞到怀里,站到了水潭边,提防那落于潭水中的大虫往自己这边的岸上来。 潭水清澈透亮,那大虫落入水中,却将水面染出一抹淡淡的红色,细细嗅去,空气中有一股明显的血腥味道。 这大虫似乎是受伤了! 西门庆在岸上一边戒备,一边凝目望去,只见那大虫背脊处划开好大一道伤口,刚才由于身处低位,所以未曾见着,这下却是瞧得分明,明显为锐器所伤。 难道这大虫是被猎人所伤,一驱赶到了这处山谷? 大虫这玩意可不比寻常的山林猛兽,不但身形矫健,而且力量奇大,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猎人遇着,只怕也难逃一劫。想当初在阳谷县的景阳冈上,也是一只大虫出没,结果一连数月,前后有几十过客商行人命丧虎口,一县猎户想尽办法,也未能建功,最终还是那武二借着酒劲过冈时,仗着一身神力,才除去那只大虫。 若是这玩意只是等闲野物,武二“打虎英雄”的名号也不可能名震山东绿林,由此可见此物之凶戾。 莫不是《水浒传》中那对猎户兄弟? 西门庆心念电转,不过一瞬,手中却是不敢有半分大意,这山谷中可有自家一众亲眷,只希望卞祥以及一众府中侍卫能够得了消息尽快赶来,不然的话,自己可没武二那等精拳伏虎的能耐,至于那对猎户兄弟,谁知道能否指望的上。 那大虫在水中自是伸展不开,想要往西门庆这边上岸,却连连被阻,虎还被其手上的大木杆砸了好几下。只是这大虫弱处只在腰上,那头骨却是硬的惊人,被狠砸了几下,却是丁点事也无,反而朝着岸上的西门庆虎啸连连。 “兀那汉,小心些!” 也就在西门庆苦苦撑持,同那大虫相互对峙之际,瀑布顶上那块凸起岩石处,两名身躯健壮,面容憨实的粗犷汉正探着脑袋往下瞅。 “废什么话,快些过来帮忙!” 西门庆斜眼一觑,就见得两人俱手执猎叉,容貌有**分相似,立时明白这两位怕就是解珍解宝。在后世的《水浒传》中,这两个憨货将一只受伤的大虫赶进了毛公的庄园,结果惹上了官司。现在情形却是一般无二,竟将这大虫赶进了自家地盘,硬生生搅了自己好事不算,还闹出这般惊险刺激的故事。 对于这两个憨直家伙,西门庆现在一肚的闷气,扯着嗓大声嘶吼一句,眼睛却还盯在大虫身上,哪敢有丝毫懈怠。 不愧是惯常在山林中往来的猎户,不一会儿,也不知道解珍解宝这两人是如何在茂密丛林中寻得径的,竟能从山崖边的一堆藤蔓缠绕处钻了出来,顶着一脑袋的枯枝败叶,急吼吼的冲到水潭边。 有这两位专业人士在场,西门庆却是一下抛去手中木杆,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连连。倒不是刚才使力过甚,而是心头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了一般,却哪里站得住,颓然而坐后双手扶在腿上,止不住的哆嗦,显是后怕非常。 解珍解宝两位这时候却是顾不得西门庆,他俩可是在登州衙门领了捕虎状,时候一到,若不得除去此物,少不得屁股要挨板。当然,若是擒杀此大虫,自有官衙五贯赏钱,足抵得上他兄弟两人半年狩猎所获。 在《水浒传》中,这大虫却是先中了兄弟两人设下的麻箭陷阱,之后方才一冲撞滚到了毛公的庄园中。今日情况却是不同,兄弟两人同这大虫狭相逢,一场厮斗后,大虫背脊被“双头蛇”解珍觑得机会,使手中浑铁钢叉重伤,虽可惜了一张上好虎皮,生死相搏时却是顾不得这些。 兄弟两人守在岸边,单等大虫上岸,却不想这凶物也是机灵,知道这两位不好惹,愣是在水中扑腾,往来巡游,却总不肯往岸上来。 解珍解宝两兄弟身负猎弓,却始终心疼虎皮,不忍使箭攒射。那虎皮割了一道口,日后还能分作两块使用,若遇着针线活上的伶俐人物,说不准还能施展巧手,将其密密缝起。可若是用弓箭射成蜂窝一般,这张虎皮却真就成了无用之物。 “咻!” 也就在现场僵持不下之际,林中突然一箭飞来,径自没入那大虫的左眼中。 突遭重创,那大虫剧痛之下在水中翻滚嘶吼,却是惊得解珍解宝两兄弟相顾骇然。 “官人!” 林中,西门府的六娘花菲一身劲装现身,手中一把两石强弓,一飞奔至西门庆身边,将其从地上扶起。 瞧着眼前冷艳如霜的花菲,两兄弟一时间张口结舌,却是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水潭中,受了重创的大虫已经丧命,解珍解宝却不知这凶物该算做谁的。舍不得官衙的赏钱,可又不能昧着良心,同一女娘争这功劳,实在是左右为难。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正文 第112章 家有表姐 (感谢书友“挽风不太醉、泪落红尘5”的打赏!) 当卞祥领着一众府中护卫冲进谷中,见着解氏兄弟俩扛着一头死虎出现时,也是冷汗直冒。=顶=点=小说==444ZW=这山谷昨天就已经使人探查清楚,除了谷口处一条小道外,其余地方林木掩映,根本就没有人踪,更不用说山林路径。 没曾想,却是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虽说万幸没出什么意外,可卞祥这侍卫头领却还是难辞其咎。 西门庆自是不会责备卞祥,只是这事却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家身边还是缺人啊! “那两人也是好身手,为一猎户却是可惜了,你且去问问,若是愿意,日后你身边也能多几个帮衬的好手!” 现在西门庆这等地位,纵然是绿林大豪,在他面前只怕也得毕恭毕敬,垂手而立,更不用说解珍解宝这两兄弟啦。虽说有心招揽这两位,不过实在用不着自家开口,卞祥如今也是军中虞候,算是正经官身,由他出面,却是合适。 刚刚在那水潭边,西门庆一身锦绣,显见不是普通人家,不是士子就是官宦人家的衙内,解氏兄弟自觉一介微末猎户,哪敢攀扯,更不用说后来后冒出一个花菲,堪称神射,以“官人”相称,更是坐定了西门庆的贵人身份。 原本以为今日冲撞了贵人,那头大虫自然是落不到自家手中,只求个平安,实不想后来又来了一群莺莺燕燕,足有三四十人,各个姿容出众,而护在外围的卞祥一众侍卫,人人佩刀负弩,颇为雄烈。 见着西门庆同卞祥嘀咕了两句后,这九尺高的大汉往自己这边走来,两兄弟当即跪伏在地道:“小人追捕大虫,不合冲撞了府上贵人,我等愿拿此虎以为赔偿!” 卞祥自家亦是寻常庄户人家出身,自然知道百姓见着官宦人家,难免心中忐忑,有此表现倒不是这兄弟俩没骨气,实在是官民之别犹若云泥,本该如此。 将兄弟俩从地上扶起,卞祥咧着大嘴,憨厚笑道:“俺瞧你们两个也是有些能耐的,在这山林中捕兔逐鹿,却是屈了一身本事,莫如同我一般,在我家恩主这里讨碗饭吃,岂不强似现在这般!” 解氏兄弟两个也是憨直性子,同这卞祥倒是一般无二,当即就想应下,不过身为兄长的解珍却是记起自家表姐的嘱咐,拉着就要点头的弟弟应付了两句,只说要回家禀过长辈再做决断。 见解氏兄弟这般回话,卞祥自也不会逼迫,反正在他瞧来,能够到自家恩主身边任事,对于这等寻常绿林人物,简直就是鱼跃龙门,求之不得的好事,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这兄弟俩迟早得来报到。 得了卞祥的回话,西门庆心下倒是明白,这兄弟俩说不得要去寻那性格爽辣的表姐,登州城里有名的“母大虫”顾大嫂处讨个主意。 说起来,在《水浒传》中,那一众梁山好汉里面,仅有的三个女将中,唯有这顾大嫂是个真性情的。为了自家兄弟,甘愿舍家撇业相助,实是登州系好汉中的灵魂人物,比那武艺高强的“病尉迟”孙立更得人心。 西门庆当下也不点破,任由这解氏兄弟扛着那只死大虫出了谷口,一路往登州城方向而去。 今日这一番折腾,倒没影响西门庆的兴致,和一众妻妾丫鬟在谷中用了一餐野味后,一直到了申时初,方才浩浩荡荡返城。 这回城的路上,西门庆倒不似早上一般骑马,而是上了二娘潘氏的车架,那青藤绿萝是潘金莲的贴身丫鬟,今日两个小丫头自荐枕席的事情,定少不得她的主意。 却不想上了马车,车内不见日常伺候一旁的姊妹花,倒是多了位吴月娘。 待听得此事缘由不过是那孙知府的小儿媳亦是双生子,才闹了这一场。西门庆欲待苛责两句,不过见着妻妾两人俱是一副为了西门家子嗣不惜“犯言直谏”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苦笑摇头,却是不忍再严词相责。 西门庆领着一众亲眷回府不提,却说那解氏兄弟两人扛着一头大虫进了登州城,可是闹出好大的动静,引得城内平民争相围观,比那社日还要热闹。说不得,这解家兄弟的名声,只怕一日之内就能传遍整个登州府城,老少皆知。 去衙门缴了文状,取了赏钱,兄弟俩径直去了城西的孙家老店。 这孙家老店铺面不大,不过前后三进,外面抄了一帘褪色酒幌,不甚明目,只不过在这登州城的一众城狐社鼠间,却是名声颇著,特别是其间老板娘,绰号“母大虫”的顾大嫂,豪侠仗义,在整个登州绿林中名声颇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解珍蟹宝赶到孙家老店时,天已擦黑,城门亦已关上,今晚定是要在城中歇息一晚。 两兄弟没未进门,里面就涌出三四十名城内有名的泼皮闲汉,纷纷上前作揖拱手,只是称赞兄弟俩的身手了得,店门外一时间喧嚣非常。 “去去去,灌些黄汤,都赶紧找地方挺尸去,别搅闹我兄弟!” 一个面目凶恶的粗壮妇人从店中跨步而出,那爽快气势比之寻常男人还要强上几分,一脚蹬开拦在自家身前的一个醉酒泼皮,大大咧咧的斥骂两声,却是将这一帮子闲汉无赖俱都赶开。 “兄弟这回给姐挣脸面了,满登州城都知你俩的威名,姐高兴!” 在自家这位表姐面前,解珍解宝两个粗憨汉子,这会儿却是如同孩童一般,低着脑袋,嘴里喃喃却是说不得一句囫囵话,最后还是老大解珍吐出一句:“姐,有事寻姐商量,求表姐拿个主意方好!”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回领了衙门的赏钱,是不是想娶亲,钱财上不凑手?” 解氏兄弟十多岁父母双亡,多亏这位表姐照顾,拉拔成人,之后倚靠一身祖传的猎户手艺,勉强混得温饱,只是想要娶亲却是不够! “不,不是!” 解珍连连摆手,之后兄弟俩被顾大嫂迎进后院厢房,正欲张嘴,却不想外面闯进来面容严俊的汉子,却正是顾大嫂的当家人,“小尉迟”孙新。 正文 第113章 机灵乐和 (感谢书友“近来无限伤心事、哈哈大侠王”的打赏!下午光顾着和人在评论区扯皮了,到现在才更新,抱歉抱歉!晚上12点前还有一更!) “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着孙新,顾大嫂乐呵呵的笑道,“看看俺这俩兄弟,上山能擒虎,如何?不比你差半分吧!” “我一进店就听说了,端是厉害!” 孙新七尺瘦高身材,面貌清俊,祖上即是将门,又得兄长传授,武艺自是了得。[顶][点]小说 (z)W(z)23cOm解珍解宝两兄弟自然清楚这表姐夫的厉害,若是平手相搏,自家这等乡下把式,着实胜不了。这会儿见自家表姐拿兄弟俩说事,不禁羞红满面,只是尴尬站着,颇有些手足无措。 论起孙新这人,在登州府的官面上,自然没有他大哥步军提辖“病尉迟”孙立的名声。至于登州城的一众泼皮闲汉中,也大都当他是个惧内的,只因这“母大虫”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 在那后世《水浒传》中,两夫妇上了梁山后,天罡地煞排名竟在百名开外,若不是宋江那黑厮分化打击登州系人马,就是大大错估了夫妻俩的能耐。特别是这孙新,在登州大劫牢这件事上,最勇的无疑是“母大虫”顾大嫂,可真正起决定作用的,使得登州众人顺利劫狱,并且全身而退的,却是这位隐在背后的“小尉迟”孙新。 只说乐和报信,得了解氏兄弟入狱的消息后,顾大嫂第一反应就是使店中火家去寻孙新,由此可见,或许在外人瞧来,这孙家老店是顾大嫂在打理操持,可真正能拿主意的,却还是孙新。 之后孙新又详细分析整件事利弊,得出此事唯有劫牢一途,而顾大嫂却是想立时动手,却又被孙新劝阻,告知要“算个长便,劫了牢,也要有个去处”,从而点出此事必要将孙立和登云寨的邹渊邹润叔侄拉来一伙,放才有把握。而后孙立被迫入伙,也是这“小尉迟”居中谋划。 凡此种种,可以瞧出这孙新实在是个胆大心细,重情重义,兼且谋略出众之人。似这等人物,即便放在梁山一众绿林好汉中,也是极难得的上品俊才。最为难得的是,许多上了梁山的所谓豪杰,往往将家眷抛在一旁,而这孙立行事,却将一众家眷安置妥当方才行事,其品行可谓高下立判。 “你俩在此稍歇,我和当家的先去前边收拾一下,今晚却是要痛快喝上一回!” 顾大嫂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爽快性子,自家兄弟出息,心中自然欢喜。往日里这孙家老店一到晚间,就有赌局,今日为了招呼解家俩兄弟,却是要去告知一声,使店中火家闭门上板。 却说孙新夫妇去赶去前面招呼,却不想刚上了半扇门板,远处土路上却是来了一骑,驰到店门外翻身下马,只是远远的就朝这边招手道:“孙家兄弟,嫂子,且慢上板!” 顾大嫂打眼一瞧,只见马上下来的汉子不过二十出头模样,面白如霜,容貌很是俊俏,偏又不认得,只当是当家的熟人,不由转头瞧了孙新一眼,却不想孙新也是一脸迷惑,正打眼往自己身上瞅来,显然也不认识这年轻后生。 “哥嫂不识的我,小人乃是孙提辖的妻弟乐和。” “原来是乐和舅,俺说瞧着这般眼熟,这模样却不正似俺家姆姆!” 顾大嫂一听这话,当即省过来,本就是个热心肠的,这会儿见着这般出众人物同自家沾亲带故,立时感觉亲近许多,赶忙招呼着往店里让去。 “近闻舅哥在物流所上任职,颇得那处官人的信重,今日可是有事,竟这般时辰出城?” 夫妇两人将乐和让进店中,招呼火家看茶,孙新却是个消息灵通的,知道乐和在物流所勾当的事。 “今日的确有事,却是着落在婶子的两位姑表兄弟身上!” 乐和这人听得一二,便知三四,最是伶俐,那解氏兄弟的事今日闹得满城皆知,他又如何不知,而且府中护卫今日出行的险情亦有所闻,特意去卞祥那边打探口风,知道了自家恩主的心思。 有这般前后对照,乐和心中自是快意,这解氏兄弟本就是自家亲戚,虽说关系远了一些,到底比寻常人应该亲厚些。 如此好事,换作乐和,只怕当时就点头应下,听闻解氏兄弟竟还缓了半步,唯恐两个粗憨汉子见识少,错过难得机遇,因此今日一下值,连家也未回,打听得“打虎兄弟”往东门去了,就知道是投孙家老店,自己也急急赶了过去,却是要好意相劝一番。 “我家那俩兄弟性子憨直,却不知怎么劳动乐和舅特意赶来一趟?那领子虎皮子也算不错,若是物流所的相公瞧得上,我定叫他兄弟俩奉上!” 孙新刚才在后院也见着那一领虎皮,的确不错,至于那背脊割破的一刀,寻上好裁缝,却是不难补上。 “孙家兄弟,你却是会错意了,我家相公看上的可不是什么虎皮子,倒是给两位解兄弟送个好前程!” 乐和笑呵呵道,“若是解氏兄弟在,还请婶子请将出来,见上一面,有些话也好分说清楚!” 听得事关自家表兄弟的前程,一直烦心此事的顾大嫂立时喜上眉梢,粗着嗓门道:“乐和舅随俺来,左右都是自家人,后院正好排了一桌酒席,也无外人,大家尽可畅快言语!” 后院天井中,一桌酒席摆下,众人各自落座,乐和却是先将西门庆和那物流所着重介绍了一遍,语态很是诚恳:“我家恩主得官家信重,就算是府衙的孙知州,亦是奉承巴结,前程不可限量。解家兄弟若能投于麾下,以后谋个出身还不是等闲,却不比做个受盘剥的猎户强!” “竟有这等美事!” 顾大嫂听得乐和这番剖析,脸上却是喜忧参半,思忖片刻道,“我这姑表兄弟,性子却是同我一般,就一个粗字。那官府衙门里勾心斗角,就怕他们兄弟两没有谋得前程,反得罪了权贵。” “婶子却是多心了,恩主手下尽多绿林豪杰,府中侍卫头领卞祥就是这般性子,却最得恩主信重!似我家恩主这般机巧无双的,最喜解家兄弟这等性子,要的就是实心办事,忠恳不二。” “既如此,倒也使得!” 一旁的孙新从上桌时就一言不发,直到这会儿方才开口道,“日后却需乐和舅多多照应他们两个!” 拱手说话时,这“小尉迟”眼底却是掠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失落。 正文 第114章 男儿志向 (感谢书友“奚筱雅”的打赏!) 是夜,将乐和同解氏兄弟安置妥当后,回到卧房的顾大嫂却见得孙立枯坐在灯前,双目定定的盯着那一点流萤烛火,神思不属,竟连自己浑家进了房间也未察觉。,顶,点,,小说 W(z)(z)444ZWcOM 顾大嫂虽说平日里大大咧咧,在孙新面前亦是如此,可毕竟是女人,对于自家枕边人的心思,或多或少总能知道些。 “我知你这些日子去了登云寨,只是不知你现下到底是何想法?” 孙新同登云寨的邹渊邹润叔侄早有往来,在这登州绿林里也算是交游广阔,对于此中内情,顾大嫂早有所觉,也没觉得有甚干系。当家的本事,身为妻子的她自是明白,只可惜没什么机缘,性子又倔,不愿受自家兄长的看顾。特别是最近两年,随着年岁渐长,已过而立之年,渐觉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越发的懒散不愿经营,只是在绿林道上厮混,结实些豪杰好汉,玩耍较量些枪棒罢了。 也就在前几个月,登州境内兴起一支实力强悍的盗匪,短短半月之内,先后洗劫了十数个庄子,据传极为了得。孙新亦是动了心思,一番打探下,却才知道,原先的登云小寨,在短短数月内竟汇集了五六百之众,而且大都有悍勇青壮。 这几日,孙新去了一趟登云寨,亲眼见识了寨子的变化,才知道已经换了寨主。同邹渊邹润两人私底下通了讯息,结合最近登州一系列的变化,倒是觑得几分真相。 登云寨短短时日内能有这般景象,钱粮不缺,青壮山民贼寇纷纷来投,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联系山寨中几趟收益巨大的买卖,以及登州城现今有能力付诸行动的人物,一一排除后,真正的幕后之人可谓呼之欲出。 其实,孙新亦有泼天志向和胆略,奈何困在登州这般偏远军州,难遂其愿。施耐庵在评其人时就有“自藏鸿鹄志,恰配虎狼妻”这一句,可以瞧出这夫妻二人都不是安分的主。 “再瞧瞧吧!” 孙新不欲多言,却是搂过自家“母大虫”上床安歇。 第二日,又是个大晴天,一大早乐和就领着解氏兄弟往登州城去了,孙新借口去瞧自己大哥,亦一同前往。 昨日晚间同席时,乐和就觉得这孙新似有心思,现今又要一同回城,一想到自家那冷面冷心的姐夫,就明白探望大哥不过就是个由头,这孙新定是别有怀抱。 乐和稍稍转个念头,心下就明白了七八分,也不点破,只是笑嘻嘻的同三人一处闲聊,一块儿往登州城的东门方向行去。 一行四人赶至府城东门外,却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往日里城门外必然会挤了不少进城卖菜蔬瓜果的小贩,不过今日那些小贩却是尽皆让到路边,官道上,密密匝匝的聚了一百多骑,人人鞍下垂挂长枪,身上弓弩齐备,瞧着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尚显稚嫩,可神色间那一丝骄傲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什么时候登州城有了这样一支少年骑军的?” 登州府有驻泊禁军步卒,领军提辖就是孙立,除此外还有一支厢军籍的水师,原先毫无战力,听说招募了一众流民为军,真实战力如何,却不得而知。至于骑军,孙新之前可从未听闻,更不用说这般奇特的军卒构成,清一色的少年郎。 少年骑军成两列占据了官道近一半的位置,一骑从最前面驰掠而来,从众人面前一闪而过,不过片刻,又从队尾返回,想来正整肃队列。 也就在乐和孙新等人在一旁瞧新鲜之际,那纵掠如飞的一骑却停在几人面前,马上一个黑脸小子,朝着乐和笑道:“乐和大哥,你如何在这?” “杨兄弟,短短一月,就有这般气象,难怪恩主私下里总说你将才难得,还真是慧眼识珠啊!” 马上黑脸小子自是主动请缨训练这批少年骑兵的杨再兴,同乐和也见过几面,对这八面玲珑的“铁叫子”颇有好感,以“大哥”相称,亦是难得。 “俺这些兄弟,都是能吃得苦的好苗子,只可惜少了些!” 杨再兴不但得了铁枪王彦章的枪术,连同练兵之法亦得王家真传,若无这份底气,他也不敢在西门庆那里抢这件差事。 “还少,只你这边一百多匹好马,还不知花费多少钱粮,这还不算后来的人吃马嚼,简直就是拿铜钱堆的一般!就这你还嫌少,真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乐和在物流所只是负责山东两路同那汴梁之间的消息往来,对于物流所一应营生倒不清楚具体收益。 只不过仅就这半年时间,先是重建水师,大造战船,之后又训练少年骑军,这钱自然是物流所这边负担,即使不明细目,只是大致估算下,也着实惊人。 “不同大哥聊了,今日恩主要去水师码头,点名要瞧我这一帮子兄弟,却是不敢耽误!” 远处城门已经缓缓开启,杨再兴赶紧停住话头,拨转马头,长啸一声,长长的两列马队立时启动,人马尽皆意气昂扬,却是往城里开进。 “大丈夫当如是,方不负平生志!” 见得这般气势如虹的骑军景象,道旁的孙新心情激荡,却是脱口而出。 “素闻孙兄有‘小尉迟’之名,武艺不输乃兄,鞭枪双绝!既有此志,何不同往物流所我家恩主麾下一展所长,也不埋没了这一身本事!” 乐和耳听得孙新吐露心腹之言,当即恳切相劝,一旁的解氏兄弟虽说笨嘴拙舌,却知自家姐夫心思灵慧,若在物流所一处差遣,自家兄弟俩亦多了个精细人照应,因此也是开口劝了两句。 孙新原本就觉得这西门庆前程广大,手下也颇多绿林人物,是个愿意结纳豪杰之士的,这会儿听得三人相劝,兼之自家确有功业心思,最终也就顺坡下驴点头应下。 四人既已同心,又是彼此沾亲带故,此刻更见亲近,把臂畅笑一番后,径直进城,去了物流所衙门求见西门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115章 荒年末世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燃烧☆心灵、堕落黯天使”的打赏!不白扯了,真的很费时间!) 论天罡地煞座次,解珍解宝兄弟位列天罡;论武艺,有栾廷玉的师弟“病尉迟”孙立;论后世的名气,更有脍炙人口的“母大虫”顾大嫂。$顶$点$&小说 ()((444))((z))((w))()说起来,这孙新在《水浒传》的一众登州系人马中,着实是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人物。 对于孙新的主动来投,西门庆还真没太放在心上,反而是解珍解宝两位,想要留在身边担任贴身侍卫。不过,在偏厅的一番交谈后,这孙新倒是给其留下深刻印象。 言谈之间条理分明,思路清晰,远不是寻常草莽汉子所能比拟,仅此一条,就能看出此人颇有见识,至于任事之能,却还需进一步的观察。 似这等人物,显然正是西门庆身边最是缺少的,当即安排孙立为卞祥的副手,以便留在身边观察一段时日,若是真是个有能耐的,说不得另有重用。 对于西门庆如此安置,解氏兄弟和孙立都是大喜过望,特别是孙立,对于能够留在西门庆身边听用,自信凭一己能力,费些时候,总能锥入囊中,脱颖而出。至于解氏兄弟,既然做了西门庆的贴身护卫,倒是远离了那些繁杂人事纠葛,只需一心用事即可,自是最为适合兄弟俩的憨直性子。 既然安排了这三人的职衔,西门庆当即离府,同杨再兴领的一众少年骑军出了登州城,往水师码头而去,解氏兄弟未曾学过骑术,今次却是跟不得,至于孙新,则由卞祥领着熟悉府衙中一众护卫。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出城后,官道两旁错落的田亩中,农作物尽皆被炙烤的奄奄一息,登州地面由于临近大海,今夏偶尔还有零星下雨的日子,据说京东两路以及河北大部,今岁旱情更为严重,不少地方田亩颗粒无收已是注定。 无疑,入秋后,一场席卷山东河北两地的粮荒恐怕已是难以避免,两地不少的富户已经开始囤积粮食,市面的上粮价亦是节节攀升。 真不知道,一旦荒年过去,又是多少百姓将埋尸沟渠,有多少青壮会沦为盗匪,只怕到时候不论是河北还是山东,都将盗匪四起,烽烟遍地。 对于这等可以预估的灾情,汴梁城中的高官显贵却是无心理会。此时中枢,当初辅助蔡京复相的王黼,同国舅郑居中两人互为奥援,并联接禁中梁师成,同那蔡京一党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利,两党相争正是关键时期,又有谁会关注河北山东两地的旱情。 这些朝中动向,自有汴梁方面消息送来登州,西门庆心下自明,却不愿掺和其中,只是使人递解了二十万贯财货,分派送进各家府邸。梁师成等辈得西门庆这般贿赂,自是将其倚为腹心。对于西门庆而言,他这等因官家宠信而至显宦的,只要禁中官家面前的人不使坏,便无需理会朝中党争。 只是,即将到来的大旱灾年,河北田虎那厮只怕要趁势而起,到时候少不得兵祸连结。淮南王庆去岁又击退官军,现如今声势大震,糜烂了五六处州府。而在江南,早有预谋的摩尼教方腊一众豪雄,在遭受了朱勔强力镇压后,其势力已经彻底转入地下,谁也不知道,那场席卷了整个江南的摩尼教叛乱会在何时爆发。 在西门庆眼中,整个大宋天下已然是处处薪火,更不用说北方冰天雪地中已然崛起的女真,此时正枕戈待旦,未来必将掀起一场最为迅捷狂暴的飓风,从北而南,横扫辽宋。 末世景象已在眼前,却不知道能够挽汉家气运,庇护这个最为璀璨文明的英雄又在何处,抑或是同历史上一般,在南方又苟延残喘了百五十年后,汉家传承绝嗣,这个文明终将被彻底被拖入深渊之中。 在马上,在一众朝气蓬勃的少年骑军簇拥下,西门庆思绪万千,最终停留在南方那处尚且无名的海面上。 十万军民齐蹈海,厓山之后无中国。 无疑,这个历经数千年尚不曾断绝的文明,又将迎来一个极为关键的历史转折。 “恩主,水师码头快到了!” 杨再兴随在西门庆身边,远远已能瞅见一片深蓝。 “哦!”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西门庆转头四顾,见着了一张张年轻稚嫩而又生气勃勃的少年脸庞,正迎着烈日骄阳,冉冉而进。 少年,希望! 能够背负这个民族未来希望的,无疑会是眼前这些正旭日东升的少年人。 似受了什么感召一般,西门庆只感觉原本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尽皆散去,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随即策马飞驰,一下子冲到了队列的最前面。 “全军冲阵!” 杨再兴见着西门庆策马扬鞭,昂扬傲啸的模样,亦是畅快,领着一众少年骑军紧随其后,在官道上拉起了漫天烟尘,朝着码头方向滚滚而进。 待西门庆一行骑军赶至水师码头时,码头上却是鼎沸喧嚣,一艘千料大船正停在岸边,码头上主事的叶春正站在船头,同一名管事聊的甚是投机,脸上满是笑意。而在两人的身边,一根根上好船料源源不断的被码头上的雇工搬运而下,堆砌在岸边空地上,已经垒成大小两座木山。 见着自家恩主出现在码头上,那叶春同管事两人赶忙下了船,主动迎上正在两座木山边巡视的西门庆。 “恩主,有了这批木料,登州水师足以在目前基础上再增加四到五艘千料大船!” 作为码头船坞和登州水师一应后勤的负责人,叶春可谓劳苦功高,若无此人,纵使西门庆舍得钱财投入,半年之内,登州水师也绝无目前这般兴盛景象。 “造船的事我不管,我只管是不是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 西门庆瞧着咧嘴直笑的叶春,一挥手就截了他下面的话,随即命人唤来一名码头上负责账目的管事。这位是西门府的老人,平日里专门负责水师一应后勤账目。 得了那名管事的禀报,不一会儿,四名在船坞里任事的把头被人押了过来,径直摁跪在码头上,四名早有准备少年骑军跨步上前,手起刀落,四颗大好头颅却是滚出一二十步。 此刻,码头上一众围观的水师厢军亲眷,尽皆鸦雀无声,满场除了浪涛声,却是一片死寂。 “在水师,行的是军法!但有敢伸手的,就是如此下场!” 处理完水师中的蠹虫,西门庆方才领着叶春等人回了码头上的办事处,说不得要听一听此次南行的收获和经过。 正文 第116章 分道扬镳 (感谢书友“小飞龙ぜ剑”的打赏!) 二龙山,宝珠寺大殿。—顶—点—小说 W(z)(z){2}{3}{(z)}{(w)}] 殿前空地上,五具被血糊了满身的尸首并排而列,在尸首旁边,十余名山寨喽啰被捆成粽子一般,尽皆跪在地上,只不过每个人都是昂头挺胸,脸上尽是一片愤懑。 “你等几个可是忘了山寨的规矩!” 上首处,几级台阶上,顶着一个油光水亮秃瓢,身形宽大的鲁智深这会儿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死死盯着下面跪着的那十余名山寨喽啰。 在这等绝世凶人的凛凛虎目下,这十余名原先还昂着脑袋,一脸不忿的喽啰,却是无人敢同其对视,纷纷低下头颅,默不作声。 “既知道山寨的规矩,那就别怪洒家言之不预,山寨中兄弟情分算一回事,可这坏了规矩的事,我这二龙山却是容不得尔等!” 原来这十余名喽啰今日一早下山做了一趟剪径的买卖,杀了五名从山脚路过的行商,劫了些钱财货物。这不刚推着这些财货回山,一路过了头关、二关,没曾想刚过得三关时,却在这宝珠寺大殿外面被一寨之主“花和尚”鲁智深逮个正着。 二龙山早有规矩,凡山寨中人,不能劫夺过路行商财货,更不能杀伤人命。不用说,这十余名喽啰显然是犯了鲁智深订下的规矩。 此刻大殿前,至少围了近百名山寨喽啰,现场却只听得鲁智深在上面厉声咆哮,却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整个场面落针可闻,着实有些怪异。 “去,将今日三关巡视头目给绑来此间!” 鲁智深此刻怒气盈胸,脸上根根胡须如同刺猬一般立起,朝着离自家最近的十余名喽啰大吼一声,显然还要追求今日寨前三关的巡哨头目。 今日这十余人下山劫道,若无三关巡哨头目点头,这些人如何能将这般一批财货运进山寨中,说不得里面就有蝇营狗苟之事。 不一会儿,三关巡哨头目亦被五花大绑,径直押到宝珠寺大殿前,同那十余名犯规矩的喽啰跪在一处。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难道狗眼都瞎了不成!” 鲁智深一见这三个头目,火气竟又高涨了几分,原来这三人尽皆是鲁智深上山以后慕名来投的,平时无甚劣迹,原本皆是良善之民,只因不忿官府压迫,才携带家眷避入山中,成了山民。 正因见其品性不错,鲁智深才信重提拔,将三人提做头目,平日里也教些枪棒手段,同鲁智深也算是半师之谊。 “我等知错,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绝无怨言!” …… 后来的三个巡哨头目却不似先前那十余名喽啰,听得鲁智深训斥,当即俯首认错,纷纷表示愿受山寨处罚。 “我不服!” 也就在鲁智深气息稍平之际,那十余名喽啰中突有一人从地上起身,气鼓鼓的大声嚷了起来,而随在他身后那十余名喽啰亦是议论纷纷,似乎对鲁智深这般处置颇为不服。 “好小子!敢和洒家叫阵,这几个行商却不是尔等杀的?” 鲁智深手中月牙铲狠狠一跺,却是在青石地面上砸出一道寸余深的缝隙,所在位置的一整块丈许宽度的青石板顿时崩裂开来,威势着实骇人。 “没错,是我们杀的!” 那为首的喽啰也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同鲁智深遥遥对峙,虽说眼神还有些闪烁,可口中言语之强硬,却无半分退让。 “那还有什么不服的?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鲁智深一只粗粝大手紧握在月牙铲的铁杆上,青筋隐现,一双圆睁铜铃眼仁中还带出一些血丝,显然是怒到极处,若是往日行走四方之际,只怕这“花和尚”早就出手了。 “打死我也不服!” 上来两个掌刑的喽啰将那个依旧嘶嚎不已的领头家伙拖了下去,鲁智深以军法治理山寨,凡伤人命者,杖六十,将其赶下山去,寨中再不容留! “住手!” 也就在那领头家伙被按到在地,连裤子都被扒下,露出个清洁溜溜的屁股,两个掌刑喽啰手中刑杖高高举起之际,一声断喝突然响了起来,从关下急急奔来一个脸上带着一大块青色胎记的壮汉,却正是山寨中的二头领,“青面兽”杨志。 “怎么,难道你要替他们说情不成?” 这十余名喽啰俱是杨志麾下,因此见着杨志突然赶来阻止,鲁智深以为杨志要为这些人求情,脸色更是黑了几分,沉声道,“你是将门虎子,这治军之法自然明白,这几人胆大包天,在山下白日行抢,还杀伤人命,如何能放过!” “狗屁治军,我们是贼,要他娘填饱肚子的贼!” 杨志尚未开口,那被按倒在地的喽啰却是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眉倒立,这一声吼却是撕心裂肺一般,嚷得整个宝珠寺大殿门前袅袅不绝。 “就是,我们他娘的就是些贼,官府那里,一个脑袋值一贯钱的贼!” “俺上山是来挣命的,可不是吃斋念佛来的,况且现在寨子里连口饱饭都没,还他娘的算什么贼!” “刀头舔血,脑袋别裤腰带里,就这鸟事,我看趁早散伙了事!” …… 一时间,整个大殿前,几乎所有在场的喽啰都趁乱嚷嚷起来,显然心中早有不满,只不过一直被鲁智深厉行军法,强自压抑罢了,这会儿却是一股脑的闹将起来。 “哥哥,你也瞧见了,山寨人心所向,若再这般下去,只怕这二龙山不用官军来打,自家人都得折腾散了!” 杨志几步走到鲁智深身旁,语重心长劝解道。 “狗屁,洒家自离了渭州小钟经略相公门下,从无做得亏心负义之事,只凭爽直为人!既如此,这二龙山却是留不得洒家,洒家赤条条一个,来去方便,这便走了!若日后再有相见之时,尔等杀人劫财,欺压良善被某瞧见,洒家认得人,手中这月牙铲须认不得人!” 鲁智深见这般景象,如此忍得,当即提了手中月牙铲,敞着一身僧袍,孤零零一个人下了山,却不知投往何处,只留得杨志一众人呆愣原处,一时间不知所措。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117章 擒拿鲁达 (感谢书友“迷糊小童子”的打赏!) 鲁智深自离了二龙山,独身上路,只听说梁山晁盖一伙现今已不做剪径的勾当,便想前往投身,更何况自家结义兄弟“豹子头”林冲亦在彼处,到时候也有个照应。三四中文 (z)(z)W444ZW COM 如此日行夜宿,在这青州地界走了五六日,这一日却是到了一处三岔口,正是清风镇所在。 这清风镇现今可是愈发的繁盛,自从青州兵马先后剿灭了清风山和桃花山两处贼窝,二龙山一众贼寇又拜了“佛爷”,青州地面为之一净,虽说尚有一些小伙毛贼,可驻泊禁军同各地的土兵弓手,现在护送商队那叫一个卖力,只要听说哪里有小股贼人出没,必会派人征剿。 如此一来,青州行商买卖这半年来兴盛不少,南来北往的商旅络绎不绝,而这地处要冲的清风镇,自然也就更加热闹。 沿着官道进了镇子,却已是落日时分,鲁智深当初下山时,身上也带了些钱财,虽说不多,支应他一两个月却还是没有问题。 寻了一家客栈,欲待投宿,却不想那店家瞧他形貌凶恶,不敢留他,只言客房已满。如此两三家下来,俱是这般回答,却是将个“花和尚”惹的恼火异常。当进第四家客栈时,不待那店家开口,鲁智深径直将手中水磨六十二斤镔铁水磨月牙禅杖给丢到了柜台上,却是砸出好大动静,吓得那店家和伙计瑟瑟发抖,缩在一角,只敢偷眼来觑,却不敢上前答话。 “洒家要住店,不论好坏,速去寻一间来!” 鲁智深一屁股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条凳上,大刀金马的横在客栈门前,却是将这门口堵了个严实。 “大,大师,有房间,有房间!” 那店家一见自己的店门被堵,心中虽说惶恐,不过见这凶人是来投宿,并不曾伤人,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支应。 “还需十个羊肉馒头,洒家在房里吃,不搅你生意!” 鲁智深从柜台上单手捞过自家月牙方便铲,杠在肩头,随着一个小伙计去了客栈后院,铜铃双眼瞪了店家一眼,却是把这中年汉子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吩咐了一个伙计上街去买馒头,那店家在柜台后面绕了几圈,见着那个领着鲁智深去后院的小伙计回转后,拉着他在耳边嘀咕了两句。 那小伙计乃是店家的亲外甥,年纪不过十五,人倒是颇为伶俐,店家老妻死的早,膝下仅余一女,早有心思招赘这小活计,因此平日里格外亲近。 今日事情干系不小,说不得要托付给这信用之人。 原来这店家有远亲在二龙山一带,却是听过鲁智深的样貌高矮,特别是那根六十二斤的月牙铲,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名声实在是响亮些。 因此,这店家虽未见过鲁智深,不过经了刚才一番折腾,却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只是闹不清这二龙山的山大王孤身一人来清风镇做何勾当。 那小伙计得了自家亲舅的嘱咐,却是不敢怠慢,当即从柜上支了两百文铜钱,揣进怀里后,一溜烟就出了客栈,紧跑慢赶到了镇子头的一家脚店。 进了脚店,打眼一瞧,却是寻着一个自家熟悉的大哥,拉着他出了店,寻了一僻静处。 “有二龙山的强人首领在我舅的店里落脚,烦请刘哥跑一趟清风寨,告知寨中宋知寨!” 说完,这小伙计将怀中两百文铜钱掏出来塞给了这刘哥,千万拜托后,目送这刘哥出了清风镇,往清风寨方向飞奔而去。 清风寨同那清风镇相距不过十里路程,寻常人步行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对于刘哥这等靠两条腿吃饭的脚夫来说,也就两刻钟罢了。 此时的清风寨,知寨已经换作宋江。自从接了这知寨位置后,自觉身边没什么帮手,先是使人去了郓城县,将自家兄弟宋清唤来,做了这清风寨的书办,然后又亲自去了孔家庄,将自家两个徒弟孔明孔亮一并招来。这两兄弟虽说武艺寻常,不过比起普通庄汉土兵,却要强上不少,特别是那哥哥孔明,能够在五虎将之一的呼延灼手下支应二十余招,也还凑合。这哥俩对于身边没什么得用之人的宋江而言,算得臂助。 自得了几个心腹,又因花荣的缘故,宋江本身又是个惯会邀买人心的,不过短短时间,这清风寨都被其打造的上下一心。 想这黑厮功名之心甚重,自得了官身,那还不一门心思想往上爬,在这知寨位置上哪能闲得住,领着一众弓手土兵,只要是青州地面,但闻有盗匪踪迹,这宋江必会冲在第一,剿灭山民盗寇,很是积极,因此颇得本州都监黄信的信重。 也正是由于宋江这般勤勉卖力,才使得这清风镇得了庇护,商贸日盛。 其时,宋江也曾谋划二龙山,只是那二龙山地势极为险要,山上三关尽皆挡在咽喉要害处,更兼鲁智深、杨志名声在外,宋江现今手下小猫两三只,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却说那刘哥来了清风寨,寨中人闻得这消息,哪敢隐瞒,第一时间报给了宋江。宋江正想这对付二龙山一应人等,奈何彼处十余个村子尽被山上强人收买,不肯提供消息,今日既有此机会,哪肯放过,当即点了百余弓手土兵,连同孔明孔亮两人,直奔清风镇。 想那鲁智深形貌特异,又是和尚身份,宋江即便没有见过,也早就派人打听清楚,领着一众寨中土兵到了镇上,寻那客栈掌柜一打听,就知道店中落脚之人是“花和尚”无疑。 鲁智深在东京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事,早就风传了整个山东绿林,那梁山上的林冲就曾言及,论武艺,这“花和尚”同自己不相伯仲,可论力气,却是其生平仅见。 既然不可力敌,唯有智取。 对于这等勾当,惯走江湖的宋江却是早有心得,使人去镇上药铺配了蒙汗药,下在饭食中,自然将那鲁智深当场麻翻。 “你是什么人,干吗捆翻洒家!” 周身被麻绳捆扎结实,双手双脚又被套了枷锁铁链,鲁智深清醒过来,却只见得一个六尺长短的黑矮汉子立在自家面前。 “鲁达,尔当初在青州地面劫杀朝廷命官,今日断然放你不得!暂且寄下你这首级,且去登州走上一遭!” 得了这等“利是”,宋江自是如获至宝,想着拿这“花和尚”去逢迎西门庆,说不定这回自家的职衔又能往上升一升。 想至得意处,忍不住纵声长笑。 正文 第118章 曹正劫道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挽风不太醉、微笑々掩盖忧伤”的打赏!) 对于鲁智深的下落和行踪,二龙山上的杨志却是不知。,顶,点,,小说 W(z)(z)444ZWcOM自从“花和尚”离了山寨,原先的二寨主杨志自然而然成了一寨之主,只不过这“青面兽”仕途坎坷,几度起落,落草不过是其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究其本心而言,他这杨无敌的后人,又哪里愿意在绿林草莽间厮混。 因此,没了鲁智深的二龙山,一众喽啰也算是放了羊,杨志整日间以习拳练刀打发闲暇时间,根本无心管理山寨一应事务。众喽啰没了约束,哪里还管什么山寨规矩,一反往日行径,四下里劫掠过往客商。虽说恶了名声,不过寨中粮草兵械倒不似先前那般短缺,也算是过起了“正常”的山寨日子。 鲁智深出走,杨志不管事,现今山上真正任事的,也唯有当初同这两位一起抢夺此处基业的“操刀鬼”曹正。 这曹正乃开封府人氏,祖辈是屠户出身,自小喜练枪棒,因当初同林家比邻而居,倒是得了林冲一些指点,其后因做营生赔了本钱,无奈之下逃出东京,最终在黄泥岗下一处酒家安身。想他本是祖传的手艺,杀猪剥羊,那手段着实干净利落,因此得了那处酒家东家的青眼,招之为婿。 似这等野外路边的酒家,即便不做那人肉包子的营生,在这盗匪丛生的混乱世道里,也自有几分武力。店中十几个伙计都是悍勇之辈,提着杀猪刀即能上阵,而曹正的老岳丈年轻时也在绿林中厮混过,即便是曹正那浑家,亦有几分勇力。 如此一家人后来上了山,上面有鲁智深和杨志照应,曹正本身亦有些能耐,虽说做不得正式的山寨头领,可在一众喽啰头目里面,却是隐然为首脑人物。 那杨志既不管事,蛇无头不行,一众头目推举下,这曹正由此成了山寨的二寨主,行事也算得名正言顺。 论起来,曹正此人也是颇有几分智力,当初设计杀“金眼虎”邓龙,劫夺二龙山基业,虽说依仗了鲁智深和杨志两人的武力,可若无曹正在其中谋划,以二龙山之险要地势,鲁智深和杨志纵然再有本事,也断无成功可能。 既然担起山寨事务,曹正亦需谋划一番,四周村舍百姓日常即有供奉,却是不能下手。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这既是规矩,也是绿林中保命的不二法门。不然的话,犯了众怒,到时候官兵来剿,有这等熟悉山寨内情的本地人指点,即便官军不能破寨,可难免损伤不少实力,得不偿失。 将主意打到过往行商上,曹正当即命人在距离二龙山正寨外二十余里处,在官道边起上了一家酒店,还是用原先的那帮子伙计,不为挣钱,只做山寨耳目。有那途经此处,财货丰厚的商旅,可立即上山通个消息,到时寨中自有安排。 这等手段,却是比李立那等做人肉包子的黑店要高明许多,既不用在绿林中担个黑店的名声,能够消除一些见闻广博商旅老人的戒心,又不耽误山寨的买卖,可谓两便。 这一日,官道上远远来了一个道人,周身锦缎道袍,负一柄松纹古铜剑,一袭拂尘半抱怀中,坐下却是一头上好大青驴,逶迤行来,山风抚过,衣袂飘飘,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气象。 时近晌午,这道人在店门前停了下来,将身下大青驴交给迎上前来的伙计侍弄,自家却是登堂入室。 “这位仙长,是用饭还是落脚啊?” 见着如此人物进了店,那店中伙计都是眼毒的,知道这位十有**亦是绿林道上的豪杰人物,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哪敢怠慢,立时上来殷勤招呼。 “准备几个清爽素菜即可。” 那道人打眼瞧了瞧店中摆设,随即解下腰间的一个葫芦,递给那伙计道,“若有好酒,将这葫芦打满了,若是掺丁点水,我却不与你干休!” “仙长这边坐,稍等片刻,立时就得!” 那伙计结果酒葫芦,当即朝后面厨房嚷了几声,随即就在柜前一瓮酒缸中舀出鲜亮酒水,将那葫芦装满。 见这伙计举止毫不避人,那道长微微颔首,显得颇为满意。想他也是惯走江湖的,这地界临近二龙山,却是得小心提防,若是一个大意,阴沟里翻船却不是闹着玩的。 不一会儿,饭菜端上,道人鼻尖一过,即知其中没有另加的“作料”,当即饱食一顿,临出门时,还给了二十文的赏钱,在那伙计的千恩万谢中,取道离去。 送走了那道人,柜台上的伙计却是得意一笑,赶紧让人往寨中传信,说不得是一趟大买卖。 那道人既是绿林中人,虽说财未露白,可囊中必然丰厚,这等黑吃黑的买卖,才是真真的好营生。 道人自不清楚已经被人盯上,一路沿山道而行,却不想刚走了二十里路程,前面林中却是杀出二三十个手执利刃的强人,返身回顾,后面来路上亦多了差不多数目的盗匪,却是一前一后堵了个严实。 “不知当面可是二龙山的人马?在下水泊梁山,晁天王座下‘入云龙’公孙胜!” 骤逢巨变,那道人却是脸色平淡,只是笑笑,甚至都未下了驴背,只是高踞其上,遥遥抱拳。 “原来是公孙道长,却是小可唐突了,请勿见怪!” 这次下山的领头之人正是“操刀鬼”曹正,听闻是黑吃黑买卖,担心手下儿郎不是对手,方才亲自出马,却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这公孙胜在梁山泊同曹正的口头师傅林冲一处结义,算起来还是“长辈”,只不过绿林中都是兄弟相称,没那么多讲究。 挥手喝退了一众喽啰,曹正主动迎上前去,拱手道:“不知我师傅可好?” 公孙胜在梁山也曾听闻林冲谈起过这个曹正,算不得真正的弟子,不过既然对方这般说,自要给及分面子,当即笑道:“林教头在山上一切安好,整日操练寨中人马,倒无甚烦心事!” 两人一阵寒暄,这曹正定要将人请上山招待一番,公孙胜退却不过,也只得点头答应。 正文 第119章 往日恩怨 (感谢书友“忆江南烟雨”的打赏!) 公孙胜随曹正上了二龙山,只见此山一条山道直通顶峰,狭窄处仅有一肩宽度,由下往上,共有三道关隘,比之梁山的三关却要险峻许多,尽皆设在易守难攻之处,山上但有四五百精卒,足以抵挡数千官军围困。+顶+点+小说++23+ 难怪这青州地界原先的三大寨,如今也只剩下这二龙山还盘踞着绿林豪杰,此等地势,的确难得。若论水域宽广,沟网纵横,八百里水泊梁山堪称绝地,可论山势之奇诡险峻,这二龙山却是远胜梁山岛。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还真就是古有遗训。 两人一路说笑着上了二龙山,宝珠寺的大殿外,得了消息的杨志却是提着长刀候在此处,见着公孙胜上来,面上却无半分欢喜之色,眼中更带着几分怒意。 杨志此人出身将门,先祖杨无敌本是北汉雄将,太原城破后,为宋太宗所重,拜为右领军卫大将军,其后天波府满门忠烈,子孙杨延昭、杨文广俱是军中名将,为大宋守土拓边,屡立功勋。只不过大宋重文抑武,军中将门虽得享富贵,在朝政上却不得沾染半分,最终养了一班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孙,纵有一二杰出者,亦很难出头。 有这般显赫身世,虽说其人不是杨门嫡脉,不过自有几分傲气,一身武艺本就不凡,一心只想恢复先祖荣光,奈何几经蹉跎,却落得如今下场。 “小道当日黄泥岗上多有得罪,还望杨寨主多多见谅!” 一见杨志这般模样,公孙胜心下自是明白,去岁黄泥岗上自家一伙七人,连同那“白日鼠”白胜,劫了大名府梁世杰的生辰纲,却是断了杨志仕途,两边着实恩怨不小。 “今日我亦不欺你,你我二人单打独斗,若你能胜得我,自有酒肉招待,若胜不得杨某手中刀,却需借你首级一用!” 杨志平生最恨者,一则是东京汴梁的高俅,阻了自家前程,最终害的自己误杀泼皮牛二,发配大名府。其二就是黄泥岗上劫夺了生辰纲的晁盖一伙,使蒙汗药谋算自家,硬生生将自己这杨门将种逼成了落草为寇的强梁。 今日见着公孙胜,哪还忍得,恨不能将其立斩刀下,稍泄心头之恨。 “这,这……” 面对怒火燎天的“青面兽”,公孙胜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今日他随曹正上山,一来是曹正殷勤相待,二来这二龙山上的寨主是鲁智深,乃是林冲的义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杨志怎么也不应该来为难自己,可看眼前境况,却是大大出乎自家的预料。 鲁智深离山不过十余日,公孙胜哪里知道这二龙山已经换了天地,却是浑浑噩噩的一头撞将进来,才陷入这般险恶境地。 公孙胜虽说剑术不错,可自家人知自家事,梁山之上,论武力,自家连“赤发鬼”刘唐亦多有不敌,更不用说能够同梁山第一人林冲战个平手的杨志,若真是上前交手,只怕不用二十合,自己就得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想当初谋算生辰纲时,晁盖等人就是忌惮这“青面兽”的能耐,最终才使出蒙汗药这等下三滥的招数,而今自家一个人,实无半分把握。 “大哥且慢动手!” 曹正今日也是太过兴奋,一时倒忘了黄泥岗旧事,而今见自家寨主要报前仇,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将公孙胜死死护在身后。 “曹正,当日我落魄之时,亏得你用计,得了二龙山这寨子栖身,只是这厮当日坏我大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你若是我兄弟,就别拦着!” 杨志这会儿是越说越气,握着长刀的双手青筋暴现,双目直欲喷火,脚下一步步迈上前来,却是打定主意要手刃“入云龙”公孙胜。 见杨志杀人之心坚若磐石,曹正额头不由汗珠密布,左思右想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哪里有半个主意。 “杨寨主请听在下一言,若不如意,再动手不迟,我公孙胜既上得二龙山,是杀是放,还不是寨主一言可决!” 也就在杨志步步紧逼,曹正束手无策之际,那公孙胜却是急中生智,原本脸上惊惶尽数退去,又恢复了先前那般世外高人的潇洒模样,扬着手中拂尘,将拦在自家身前的曹正拨开,一脸的笃定。 “有话快说,今日想要我放你下山,却是痴心妄想!” 杨志此人心志坚韧,当初宁愿面刺金字,发配大名府,也不愿落草别做他途。可以说,这是一个性格骄傲之人,对于自家出身看得极重,似晁盖公孙胜这等草莽之辈,根本不曾放在眼中。可恨自家前程被此辈人硬生生葬送,在他眼中,可说是极为羞耻之事。 想要雪耻,必要取了仇人性命方才罢休,除此之外,却无半点余地。 “我等兄弟冒犯杨寨主虎威,害人前程,确是不该,今日小道有一条终南捷径相赠,只不知杨寨主可愿一闻?” 公孙胜自下山后,走南闯北,惯常以测字算命为业,观人自是极准的。杨志此人又不是心思阴鸷之辈,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知道这“青面兽”最为看重的不过是仕途二字,要想解了眼前灾厄,也唯有在这上面做文章。 “哼!” 杨志只是一脸鄙夷的斜了一眼,眉目间尽是不屑,只是原本紧逼的脚下步伐却是悄然而停,却是露了他心中想法。 这公孙胜自家亦不过是一贼寇,杨志心中自然不信这等鬼话,奈何仕途二字委实看得过重,纵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绝不愿意轻易放弃。 见着杨志停下脚步,公孙胜心中大呼侥幸,原本砰砰乱跳的心口总算平复下来,脸上现出几分诚恳道:“小可受人之托,数月间往来燕地东京,足有千里之遥,先后拜望了家师和京中各处道门前辈,得了一件极重要的宝贝,却是要送去登州物流所西门相公处。” “山东物流所正使?” “西门相公求才若渴,手下颇多绿林能人,若得小道引见,不难让杨寨主得偿所愿,不知如此可能化解小道同寨主之间的恩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120章 求生求死 章节审核中,请稍后阅读 最新精品手游,尽在起点手游平台 if(readchapterdata){if(read == 1952707 || read == 1524659 || read == 1175246) {("ad_y(w)(z)ord_a")href = "/db=10010&adid=(444)4254522&type=client&url=/game/(w)asjct/"; ("ad_y(w)(z)ord_a")nerhtml = "“风凌天下”神作《傲世九重天》改编,同名游戏今日起点首发!助楚阳成神"; }} --起点广告阅读页内容下手游戏文字链--> 起点免费小说 邀您品阅最新正版免费小说。[顶^点^小说][][(444)][][] --起点广告阅读页内容下淘金文字链--> var sndaadaltern1585 = ne(z) sndaadaltern([" "," "," "," "," "],);--起点广告阅读页内容下文字链--> 正文 第121章 以力破巧 (感谢书友“近来无限伤心事、风雪故人来、段大仙”的打赏!) 北京大名府,长街上,啼声如雨,十余骑如飞而来,径直到了府城第一名楼的翠云楼下,马上骑士齐刷刷勒紧缰绳,十余匹战马就在这街上人立而起,一阵希律律的嘶鸣声中,前蹄在空中猛踏,整支队伍雄烈剽悍。三四中文 (444)+ 这般阵容严整的马队,若不是随身携带了山东物流所的行文令牌,根本就进不得城。 马上一众少年俱是十二三岁年纪,身量尚未长成,可高踞坐骑之上,各个目似鹰隼,脸上自有一股桀骜,道旁百姓见着如此队伍,纷纷走避一旁。 为首的一个装饰黑脸少年瞅了一眼翠云楼的招牌,手一挥,身后十骑皆仰天高呼“燕小乙”,正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犹如破锣一般,嘶哑难闻,不想聚在一起,却有一种猛烈气势冲霄而上,将楼内一个哆嗦着想要迎上前来的活计,当场吓的连滚带爬又缩了回去。 “不知这位小兄弟因何而来?” 燕青这位**倜傥的“浪子”,寻常日子多有在这翠云楼招呼生意,这翠云楼的名声,倒有三成是这燕青挣来的。 “在下杨再兴,奉西门相公之令,特来大名府请一位许先生!” 马上黑脸少年正是西门庆麾下一百七十二名少年骑军的指挥杨再兴,若不是怕动静闹的太大,这小子能把一众少年骑军尽数带来。 “杨兄弟一路风尘,却是辛苦,且去楼上暂歇,待我去寻了许先生,再见面不迟!” 燕青一听“西门相公”,就知道这十余骑是西门庆特意遣来请许贯忠出山的,只不过依着自己那位知交老友的性子,早就看清世情,更不用说辅佐西门庆这样一位官家幸臣,没得辱没了一身才情,污了名声。 不用说,燕青邀请杨再兴一行人上翠云楼,使的就是缓兵之计,说不得趁着这个空档去通知那许贯忠,出外避上一回,只作是外出访友,料想那西门庆再是无赖,也无办法。 “不用,军中自有规矩,耽误不得,烦请小乙哥带路,这就去许先生住处走一遭,至于其他,实不敢劳烦!” 西门庆只知那许贯忠住在大名府城外,具体位置却是不知,因此临行时,曾有叮嘱。这杨再兴年纪虽小,却有些死心眼,认准的事绝不肯打折扣,用于对付燕青这等七窍玲珑心的,最是合适。 饶是燕青智计百出,遇见眼前这位,也是施展不得,不过绕了几句,这杨再兴脸上就有些不耐烦,嚷嚷道:“若是小乙哥实在不愿领路,使得在下无法在相公面前交令,说不得就要得罪啦!” 杨再兴性烈如火,哪里耐烦燕青东拉西扯,两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想要强绑了这“浪子”燕青。 燕青近身小巧功夫了得,自是不惧杨再兴,只不过这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位当朝显贵,却是得罪不起,若再迁延下去,说不准给自家主人招祸,那时却是不美。 “既如此,却是辛苦一般兄弟再走一程!” 情知免不得走一遭,做一回恶客,燕青心中一转,倒也有了对策,准备返身回楼内,支应一位活计骑马先去许贯忠庄上通知一声,自家却是领着这队少年骑军选一条远路即可。 “军令如山,不敢耽搁,既如此,小乙哥就请上马如何?” 西门庆得了前后两批辽东军马,使得这少年骑军俱是一骑双马的配置,由登州府赶至大名府,足有一千多里路程,可这队人马在路上却是仅仅走了六天,平均每日要走两百里左右。想这些少年骑军,虽说仅训练了两月时间,可几乎吃睡都在马背之上,又都是能熬得苦痛的,短短时日就已经具备了长途奔袭之能,难能可贵。 一旁自有少年骑军牵来杨再兴的副坐,亦是一匹雄健战马,却是让燕青暗暗叫苦。 “军令自是难违,只是这会儿已近晌午,这一路也有些路程,小乙去招呼些粗陋吃食,兄弟们马上垫补下,也免得错过了饭时!” 一计不成,燕青再设一谋,不过当见着杨再兴同一众骑兵从鞍下一个布囊中抓起一把干黄炒面往嘴里塞去,更有水囊仰着脖子猛灌一气,就知道自家的谋划再度落空。 那干黄炒面乃是西门庆使人特意制作,既耐储藏,又便于携带,对于长途奔袭而进的骑军来说,却是最为合适的军用干粮。 对于燕青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杨再兴也瞧出些苗头。此子性子虽直,却也是粗中有细之辈,思及临行前西门庆的嘱托,立时明白这燕青的心思,当即不再同燕青搭话,只是骑在马上,眼神冷冷的落在对方身上,不作一声。 燕青这般伶俐人物,如何不知,一瞧对方神情就明白自己用意已被其窥破,若再迁延,只怕得罪了对方,无奈之下,只能悻悻上了杨再兴的副坐,领着一众少年骑军往大名府的北门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众十二骑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园前停驻,庄前一道小溪环绕,流水潺潺,庄园中绿荫成片,枝繁叶蔓,确是一处隐世而居的好去处。 庄外有田埂阡陌,燕青路过,道旁有本地村人招呼,言及许先生这会儿正在学堂。 对于这等热心肠的村人,燕青脸上笑意相迎,心里却是不住哀叹,自家来过这庄上几次,似他这般俊俏模样,在那村人眼中自是印象深刻。偏生燕青又是个和善待人的,自然更得这些村人的喜爱,当面见着自然会上前打个招呼。 许贯忠除了同燕青这等好友相聚,惯常在这庄中就以教授童子为乐,日子过得很是悠然,颇有几分陶潜的趣味。 一行人下马徒步进了庄子,没走几步,就见一群六七岁童子撒欢奔出,想来都是那许贯忠教授的学生。在这群野小子的后面,一位衣袂飘飘,丰神俊朗,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左右的先生跟着,正是熟识天下地理,政和年间曾赴东京中武举,堪称文武双全的许贯忠。 正文 第122章 两纸便笺 (感谢书友“迷糊小童子、段大仙”的打赏!) 许家正厅上,手中薄薄一张信笺,握在许贯忠手中却是犹如万钧之重,一向自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此刻脸上神情却是如同走马灯一般,怒怨喜哀,可谓七情具备。三四中文 (444) 一旁的杨再兴却是老神在在的端坐椅上,恩主交予自家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这许贯忠愿不愿意走一趟登州,却不是他所能决定的,西门庆亦没有强求。 “许兄,到底如何?” 对于西门庆此人,自当日其人离开大名府后,燕青就下了一番心思,将其在阳谷县和东京汴梁的一些事迹打听清楚,最终得出此人是个贪恋女色,有才无德的佞幸小人。 如此这般腌臜人品,以燕青瞧来,一向洁身自好的许贯忠是断然不会屈身以侍的,只不过因为当初引见神医安道全的恩情,若挟恩望报,只怕事情就难办了。 “哎!” 许贯忠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意,先前他也曾想过西门庆此人赴任登州后,可能会以种种手段逼迫自家为其谋主,自己亦是想好各种应对之策,可眼前情况却是大大出乎其预料。一封便笺,直问本心,却是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寥寥数语,拷问的却是人品心性。 燕青见许贯忠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好奇,不清楚这信笺上写了什么,竟让一向计谋出众的好友如此为难,明显已经失了方寸。 “今岁大旱,冬春之际,河北山东两地,饿殍浮于野,其景可见。我欲遣人从海路往交趾、占城两地购入粮食,预作准备。此事驳杂,牵扯钱货更是惊人,若得许兄居中调停,我愿以全责相托,绝不掣肘。” 整封信不过百余字,却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大名府地处河北,许贯忠此人又是兼长诸家典籍的,这般天象,如此不清楚今年大旱已成定局,官府若不早做预备,秋收朝廷征粮缴赋之时,只怕就是百姓亡命离乱之期。到时候,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只怕也未可知。 如此灾年惨象,许贯忠纵然再洁身自好,心中亦有百姓,若有能力挽救于万一,如何敢不尽心竭力。只不过西门庆信中虽未言明,可彼此都是聪明人,其招揽之意已经表露无遗。 若许贯忠只是重视自家名声之人,那么大可拒之,西门庆对于这般重名甚过做事之人,自然也就没了招揽的心思。 不过瞧眼下情形,这许贯忠如此纠结,显然不是那等只重名声,罔顾苍生的腐儒。一边是自己的清白名声,一边是河北山东两地的百姓,真正的左右为难。 想当初,赴京中武举的他,见着官场黑暗,不愿同流合污,毅然放弃仕途,隐居山野,可见其人对清白名声之重视。 燕青亦是智力出众之人,可抓着这张便笺,却是犹如拿着烫手山芋一般,丢不得,拿不住,紧皱双眉,默默无言。 “我家恩主说了,若是见许先生左右为难,这里还有封信!” 杨再兴饶有兴趣的瞧了瞧眼前这两位,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来,却是轻轻放到自己手边的茶几上。 有那样的“珠玉”之前,对于西门庆这第二封信,不论是许贯忠抑或是燕青,竟都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不知道该不该拆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犹豫片刻,许贯忠不愧是心思清明之人,眼下自家从看第一封信时就已入局,既然如此,这第二封信还有何惧。 畅快笑了一声,一扫刚才的颓然,许贯忠由椅中站起,脸上又带出平日里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情,上前取过第二封信。 同样也是一张便笺,不过当许贯忠眼神落在这张便笺上时,原本的镇定自若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骇之色,双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带动那张便笺亦是前后摆动。 几条弯曲的墨线,勾勒出一副极简单的图案,在图案中各处还列着宋辽金以及高丽,东瀛等国名。 “这是列国舆图?” 燕青此刻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所谓舆图,其实就是后世的地图,只不过在古代,各类舆图几乎可算国家的最高机密,根本就不会流落民间。那许贯忠从年轻时就周游各地,熟悉各处山川地势,简直就是北宋版的“徐霞客”。对于大宋由北至南的海岸走向,虽无十分精细的描绘,可亦知大略走向。 若仅是大宋疆域舆图,许贯忠还不会如此惊讶,毕竟以西门庆现今地位,接触过朝廷舆图也算正常。可这便笺上,凡是沿海地域,不论辽金,还是高丽东瀛,甚至连那海外琉球,亦有标注。而更为难得的是,下方的交趾、占城、真腊等许多南方小国,俱都在列。 许贯忠不知道这张简图是否正确,可仅就大宋这沿海疆域地势走向,他却知道这图上所绘十之**是真的。 看着这一份简易舆图,列国错落分布尽在眼前,而煌煌大宋亦不过占了三成之地,遥想汉唐,北征匈奴突厥,西去万里丝绸之路,东西南北纵横万里之遥,又该是何等雄烈。 许贯忠本就不是等闲人物,这张列国舆图印入脑中,不由神思万里,不能自己。 若能有朝一日去这些海外之地亲身走上一遭,这等人生想来必定是精彩非常! 似那普通村舍农人,眼中只有脚下方寸之地。而那些士大夫之流,目光所及亦不过是一府一路,即便是朝中宰辅,眼界也不过在辽宋西夏三国罢了。 许贯忠此人,虽居乡野茅舍,却是放眼天下,实在是有大胸襟,大气魄之人,又习得契丹女真乃至西夏蒙古诸多语言,就是因为其人已经隐隐觉察到这天下变乱之局已然开启。只可惜自家虽有管乐之谋,却未必能得其主。 就在前些时日,河北田虎就曾使人相邀,被其拒绝。而这西门庆,从这一张囊括宇内的舆图瞧来,却是其志不小。 周公恐惧留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凡是乱世,必有人杰奸雄,倒不能一味用道德家所言来评判概括。 如此这般,自己或许真有必要走一遭登州,好好瞧瞧这位西门相公! 正文 第123章 北上使臣 (感谢书友“富阳安泰、(z)blyu、段大仙”的打赏!) 重和元年夏末,大宋赴金使臣马政、呼延庆一行共四十余人总算到了登州府。\顶\点\小说 ((444))()Com\ 对于两位正副使臣的接待,自有孙知府为首的一众府衙官员应酬,西门庆却是躲在自家后宅避清净,对于朝廷所谓的“联金灭辽”之策,熟知后世历史的他自然清楚,这完全就是自取灭亡之途。 宋辽两国已维持了百余年的安定局面,虽说边境地区,辽人打草谷之事时有发生,不过相对于西北边界同西夏维持了近三四十年的战争,宋辽边界大致还处于一个相对和平的状态。 论起辽国国祚,比之现在的大宋还要长些,辽国契丹贵族,两百余年来受燕地汉人的影响,虽说依旧是控弦百万的北方大国,可实际上却已深受南朝汉人文化的影响,早没有了开国时祖先的武烈英气,就如同一只食已无忧,拔了爪牙的狼,瞧着虽凶恶,内里却是没有了凶残酷烈的狼性。 而现在的女真所建立的金国,正如朝阳初起,以阿骨打和撒改为首的一众女真豪雄,可谓猛烈如虎,若真是取辽而代之,以现今大宋这等局面,无疑是待宰羔羊一般。 所谓的“联合灭辽,收复燕云”,无疑是与虎谋皮,更不用说,相比于辽国犹有几分战力的部族军,大宋武备更是不堪。仅有的一支能够野战的西军,在西夏束手之时,更是成了朝中一众文臣的猜忌对象,恨不能拆解分化方才甘心。 历史上,西军随童贯南征方腊,北狩燕云,其间乱命迭出,硬生生将这支大宋最后的野战军事力量给折腾干净。当日离开西北时的十余万甘陕子弟,最终经燕地一场大败,能够回家者的不过五万余人。 汉民族最为耻辱的一页,“靖康之耻”,其肇始就在这重和元年的“海上之盟”。 西门庆不愿见这赴金的使臣,却阻不住人家上门拜访,原来那使节团去金国需跨海而过,说不得要用着登州水师的船只护送,偏偏在这些天一众迎来送往的宴会中,却始终不见水师团练花荣。之后一打听才明白,这登州水师真正的话事人乃是物流所那位天子幸臣,兼任水师副团练的西门庆。 那马政虽说出身西军,可亦算得上文武双全,不但精通契丹女真文字,而且武艺精熟,敢于浮海北上,仅次一条,就比朝中许多自喻风骨的文臣士大夫之流强上百倍。 只可惜,此人虽有班定远之志,奈何此时的宋廷却不是纵横万里如虎的大汉,注定了他这番跨海壮举成就不了先辈的辉煌。 既然马政、呼延庆两位使臣联袂而来,若再拒之不见,不免落人口舌,西门庆不得不在物流所的偏厅会见两人。 “近几日身体不适,未曾招待两位天使,实在是忏愧!” 西门庆这会儿脸色红润,哪有半分病气,不过这等场面上的套话却需交待一下,不然就真的得罪了同僚。 “西门相公为国操劳,实乃我辈楷模,宴饮小事,不足挂齿!” 虽说是天子使臣,不过马政两人俱是武职,在西门庆这等词名卓著,又深得帝心的文臣面前,却不敢有丝毫造次,连道不敢。 一番叙谈后,西门庆也明白了两人的来意,原来是听说花荣率水师出海巡视,害怕没有海船送使团北上。这等事西门庆早有安排,当即笑道:“两位天使但请宽心,使团北上海船早有预备,却不曾随花团练出海,两千料的大船,随行两百护卫,另有熟练船工支应,绝无问题!” 原本马政两人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贿赂的准备,可没曾想,这位天子幸臣竟是这般好说话,诸事皆已安排妥帖。 马政此行虽说肩负重任,可在朝中一应重臣眼中,实在没有多少分量,不过是极随意的一个安排。能否联络上金国高层,而金国是否有灭辽的实力,朝中君臣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完全听那叛辽而来的赵良嗣一面之词。 如此轻易决定国家攻守大政,由此可见这朝廷上下实在是到了极昏聩之境地,文恬武嬉,哪有半分执政该有的谨慎小心。 心中感叹马政、呼延庆两人明珠暗投,脸上却未露出半分,一番应酬后亲自送至物流所的大门外。也就在马政两人上马准备离去之际,门前长街尽头处却是拐出一辆木制囚车,车中盘腿坐着一个披枷带锁的胖大和尚,周围还有二三十名精悍土兵前后护持,人人跨刀负弓,整个押解队伍可谓细致异常。 如此阵仗,不免引得物流所外面一众人等驻足观瞧,由于距离尚远,还不能瞧得分明,只当是官衙逮着大盗巨寇,大家都是官身,此等事自不放在心上。 “下官宋江,拜见恩主!” 那押解队伍中一骑突出,径直奔至物流所门前,马上之人滚鞍而下,丝毫不顾地上尘土,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那一张黑脸只差整个贴到地上,瞧着极为恭谨,以至于让旁边马政呼延庆感觉到了一丝谄媚。 这大宋比不得后世所谓煌煌大清,还留着些许文人的风骨,上下官员之间相互见面,少有如此大礼跪拜的。 “宋知寨,你如何来这登州?” 西门庆没料到宋江这青州的武臣竟然跑到登州地界,这等事若是被监察官员发现,只怕要吃挂落。却不知宋江此人极善钻营之道,青州一众上下官僚,多多少少同他都有些交情,这等擅离职守的事,只要不是捅出大篓子,又有哪一个愿意来多管闲事。 “下官前些日子费劲心力,擒拿了二龙山的贼首鲁智深,知道此人胆大包天,曾试图劫杀恩主,特意将其押解来登州,却要给恩主出一口气!” 这宋江张口“恩主”,闭口“恩主”,显然是自承西门庆麾下之人,却惹来旁边马政呼延庆两人频频侧目。刚刚对这位天子幸臣尚有几分好感,这一下却是尽数化为乌有。 手下竟有这般谄媚小人,其人品性格可想而知。不过想到如今官场风气便是这般,心头又自怨叹。 “你把鲁智深给抓来啦?” 西门庆却是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囚车面前,往里一瞅,却不正是在青淄交界处要“为民除害”的那位“花和尚”!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124章 笼中囚虎 (感谢书友“近来无限伤心事、艾玛30”的打赏!) 车上囚笼不过是五尺见方,比寻常朝廷所制囚车小了许多,以鲁智深那等宽大身形,只能盘腿弯腰缩在其中,又是披枷带锁,更显局促。—顶—点—小说 W(z)(z){2}{3}{(z)}{(w)}] 如此龌蹉囚笼,却是禁锢了鲁智深这般汉子,由青州一路而来,经淄、莱、登三州,这一路足有三四百里路程。如此苛待侮辱,对于鲁智深而言,只怕比死还要难受。 此时的他,一身僧袍已然瞧不出本色,几乎墨色的衣衫上还有点点深褐色,却是血渍干涸后留下的印记。脖颈处一副四十斤分量的重枷,曾经昂扬不屈的脊背竟被压的有几分佝偻之感。更为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不论是这副重枷,抑或是鲁智深身上的手镣脚铐,俱是新制,却是将“花和尚”身上接触部分磨的皮破肉烂。许是时日久了,层层血痂粘连在一块,可谓凄惨至极。 熬鹰。 见着鲁智深这般模样,西门庆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两个字。 曾几何时,三拳打死镇关西,醉酒大闹五台山,千里奔走沧州道,这鲁智深是何等豪气干云的人物,眼下却被宋江那黑厮泡制成了一条死狗般,被栓在这处囚笼之中,任人百般折辱。 “此人手段极为霸烈,若不是使些手段,下官却是怕他半路挣脱潜逃,遗祸无穷!” 若单以贼寇匪首而论,宋江这般手段也无不妥,依照宋律,此等人物难逃枭首的下场,若是举起反旗之首脑人物,更会押赴东京,在市曹受那凌迟之刑,千刀万剐方才解脱。 “啧啧啧……” 一阵犹如夜枭般嘶哑笑声突兀而起,却是囚笼中鲁智深抬起头,原本宽阔脸庞已是双颊深陷,嘴唇干裂出丝丝血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狮,此刻血气贯目,正死死盯在西门庆脸上,却是吓西门庆心中止不住一哆嗦。 “贼人好胆!” 一旁的宋江却是心黑手狠之辈,见着西门庆脸色微变,当即一使眼色,囚笼旁两条原本绑缚在车栏上的铁链被两边土兵猛然扯动,顷刻间崩直,却使得囚笼中的鲁智深仰天哀嚎,其声惨烈,震动长街,闻者莫不心寒齿冷。 原来这宋江为防纵虎归山,还使铁钩穿了鲁智深的双肩琵琶骨,用大锁铐死在囚车栏杆之上。 “鲁达!” 一旁正策马经过的马政见此情形,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待瞧清楚囚笼中鲁智深的相貌,却是大惊失色,心神失守之际,这一声“鲁达”却是脱口而出。 马政一家数代皆是西军将领,自然认识小种经略府的头号步将鲁达。这鲁达虽说仅是提辖职衔,军中职业并不高,寻常也只是领种师中身边亲卫,可步战武艺在西军中却是罕逢敌手,名声很是响亮。其人原本是在老种帐前行走,之后因小种身边缺一护卫头领,为照顾自家亲弟,才调到了小种经略府中。 因此,鲁智深虽不识得马政,可这马政对鲁智深却是印象深刻。刚才西门庆同宋江之间,只言“鲁智深”,却未提及其本名,马政自是不知,这会儿当面见着,方才认出。 “怎么,天使认得此人?” 西门庆心下诧异,面上却还是一脸平静,鲁智深此人宁直不弯,现今落到自己手中,要其性命简单,可若想将其收入麾下,却是千难万难。这马政若真同“花和尚”是旧识,或许能有些帮助也未可知。 “相貌有些神似,不过身形似有些差异,应该不是昔日故人。” 马政乃西军将门种子,马氏一族小辈中最杰出的一位,肩负家族重担。虽说见着旧日同袍这般下场,心下委实不忍,可刚才在物流所门前听旁边那黑矮汉子一番交待,却知鲁达同西门庆彼此间似有仇怨。心中权衡利弊,却不想因为这个缘故而得罪眼前这位前程无量的官家幸臣。 西门庆自然知道鲁智深的本名,见这马政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显不想掺和其中,完全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心下不由鄙夷此人品性。 也就在西门庆不愿同马政再多说一句,拱手作别之际,却不防其身后的呼延庆却是下了马,紧走几步到了囚笼前,隔着木栏问道:“可是在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鲁大师?” 比之马政,今年不过十八的呼延庆,心思却没那般重。当初东京城中高衙内强夺林冲娘子一事,可算是传遍街尾巷角,这鲁智深的事迹自然也随之不胫而走。 这呼延庆是开国元勋呼延赞的嫡脉后人,呼延守用之子,论辈分,那后来位列梁山五虎之一的“双鞭”呼延灼还是他的侄子。 呼延庆本就是将门出身,自小喜爱枪棒武艺,又正是钦慕英雄人物的热血年纪,这会儿听得闻名已久的鲁智深竟在自己当面,哪里还忍得住,说不得要上来见识一番。 “正是洒家!” 鲁智深瞧了一眼面前的一脸仰慕之色的少年人,不由苦笑一声道,“你是哪家的娃娃,休要穑骷胰床皇兜媚悖 p>  自以为命不久矣的鲁智深却不愿带累旁人,知道眼前少年人没有多少心机,怕他因自己之故得罪西门庆,却是喝斥了一句,随即低头不再开口。 “鲁大师雄烈壮士,怎可如此折辱,纵有罪名,也该有司审案,如何这般私下用刑!” 呼延庆自先祖呼延赞始,俱是性情刚直之辈,到了呼延庆这亦是如此。不过这一家子颇得赵宋皇室信重,子孙纵有些出格,历代官家也能优容。可以说,这呼延家,特别是嫡系子弟,都是些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或许这也算是呼延家长保富贵的不二法门。 不过,呼延庆也不是真正没头脑的,这话却不敢同西门庆说,而是直斥一旁的宋江,让后者一时间好不尴尬。 “人既然已经带来,就先送到牢城营吧,呼延少将军说的不错,行私刑确是不妥!” 西门庆这会儿对鲁智深亦是左右为难,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也只能暂时命宋江将人送去牢城营交接,具体如何处置,却是要等这黑三郎离开登州后方能计较。 正文 第125章 杨志来投 (感谢书友“哀叹-默、鉨给的精华、泪落红尘5、哈哈大侠王、夜色无殇、rose桥”的打赏!) 西门庆对于鲁智深此人的处置之所以如此难以决断,倒不是因为其人出众的武艺,主要是这“花和尚”西军出身,对于步战之法甚为精熟,操练士卒亦是行家里手。[顶_点]小说WW(z)23[(z)](w)COm想那二龙山一众喽啰本是乌合之众,可在他和杨志的编练下,竟能在情势不利的时候还能列阵全身而退,其练兵的能耐可见一斑。 论斗将,西门庆麾下如卞祥等辈着实不在少数,可真正能率军列阵而战者,除了花荣外,却是再无第二人。即便是花荣,原先手下亦不过是清风寨的弓手土兵之流,而鲁智深却是西北战场上厮杀得来的名声,两相比较,却是强悍不少。 西门庆使花荣领着登州水师远赴辽东,除了开通海上商路,以粮换马的初衷外,未尝没有锻炼手下一众将领战阵之能的想法。无论如何,异日女真狂飙南下,西门庆若真想挽狂澜于既倒,免不得手下得有一支强军。而当下辽东之地大乱,却是练兵的最佳时机。 当然,以西门庆当下地位,不可能辖制太多数量的朝廷军马,唯有先锻炼出一批骨干,将未来强军的骨架先撑持起来,日后若有机会再大肆扩军,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 一时想不出办法,西门庆唯有私下嘱咐乐和照应一二。那乐和原本就是登州府牢城营中的一名小牢子,牢狱之中的勾当自是清楚,那地界又是人头惯熟的,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 得了乐和的招呼,私下里又得了不菲的好处,那牢城营的节级和狱卒哪敢怠慢,当即安排了最舒服的单间,又请了城里最好的跌打疮棒大夫,细细诊治。这鲁智深自进了牢城营,却似进了安乐窝一般,除了不能随意出外,日子倒也过的舒坦。 这“花和尚”本就是随性之人,既来之则安之,越狱是不用想了,他住的那处监牢虽说条件不差,可每时每刻都有两员狱卒盯着。而在他入狱后,牢城营中的警戒亦严格不少,物流所那边更是特意调派了五十名府中侍卫,在各处要紧位置都安排有强弓劲弩侍候,将整个牢城营看得滴水不漏,牢中囚犯更是插翅难飞。 总之,对这“花和尚”,西门庆是断然不敢掉以轻心,出现丝毫的纰漏。想当初阳谷县伏击武松,虽说最终断其一臂,让这打虎英雄战力折损大半,可只要一天没寻着他的下落,西门庆就一天不敢大意。这鲁智深论武艺更甚前者,若是放虎归山,那西门庆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且不提那鲁智深一副牢底坐穿的架势,却说那马政一行北上的使团在登州城暂歇了五日后,就婉拒了孙知府一众地方官的殷切挽留,上了水师早就备下的两千料战船北上,却是要先赴辽东,之后再转陆路,越过辽河,前往女真势力盘踞的黄龙府。此时的他们,尚不知女真已经建国,定都城皇帝寨,即后来的金国上京会宁府。 对于马政此行是否顺利,西门庆根本就不曾有半分关注,现今山东各府消息传来,各地旱情日趋严重,大灾之相已经初现端倪,往交趾、占城两处购粮之事已是刻不容缓。 此事牵扯驳杂,可谓千头万绪,又要远赴南海,比之各地转运使通过运河将粮货输往东京更为困难,其主事之人必要有非凡见识和手段,现在西门庆手下虽有乐和、孙新等机敏干练之人,可见识手段却是多有不如,难以托付此等重任。若是杨再兴大名府之行能够将许贯忠这位大才请来,倒是极合适的。 西门庆这边焦心如焚,不想没等来大名府的消息,在鲁智深被押解来登州的第三天,却有不速之客登门,正是不久前下了二龙山的公孙胜同杨志两人。 公孙胜不用说是给西门庆送《玄素经》副本的,这还得感谢当今那位崇信道教的官家,大修道藏,从全国民间征集各类道家典籍,重新编序,才使得类似《玄素经》这等散佚在历史长河中的道家经典得以重见天日。 对于公孙胜的来访,西门庆自是喜出望外。自前些日子在那处无名山谷给青藤那丫头破身后,他也是食髓知味,不用多久,在吴月娘和潘金莲的安排中,将这对孪生姊妹尽数收入房中,虽说尚无名分,不过两女的每月常例都比肩内宅大管事的庞春梅,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正名”了。 总之,随着自家内宅人口的增加,西门庆又不是个自制力强的,免不了有力不从心之感,公孙胜现今带来的道门双修房中术,正是得用的时候。 除此之外,对这公孙胜,西门庆还有些想法,因此听得此人求见,赶紧使人延请至偏厅相待,却不想自家刚行至前院,就又看门的侍卫前来禀报,说府衙门前卞祥阻着公孙胜不让进府。 西门庆也是奇怪,当初在阳谷县时,这卞祥却是见过公孙胜,知道其身份,没有理由阻其进府,其中必有缘故,却是边往府门外走去,边问了那侍卫一句。 那侍卫原本是祝家庄的庄丁出身,随栾廷玉投效到西门庆麾下,当日在青州山道上阻截二龙山一众人马,却是远远瞅见过杨志,其人脸颊上一大块的青黑胎记,自是显眼,今日随公孙胜一同前来,却哪里能够隐瞒身份。 “你可瞧清楚了,果然是那杨志?” “不敢欺瞒相公,却是那杨志,卞虞侯一眼就瞧破此人身份,这才阻止其入府!” 当西门庆赶至府门前,只见得卞祥一人如同寺庙中的金刚一般,手持开天斧,径直拦在门栏前,身边还有祝家三兄弟以为羽翼,连同一众守门的侍卫,气势喧天。唯有孙新一个,频频回首,往府衙内瞅去,当见着西门庆时,方才长嘘了一口气。 不用说,这一帮子侍卫中,也唯有孙新一人有些急智,亦是他使人去后宅通知,应变之能显然比那卞祥强上许多。 伸手拨开拦在自家面前的卞祥,瞧见一脸尴尬之色的杨志,欲言又止的立于阶下,西门庆对这“青面兽”的心思就已明白几分。 “难得杨提辖愿意捐弃前嫌,有何言语但请府内叙话如何?” 说完这话,当即步下台阶,一手牵起一人,亲自将公孙胜和杨志邀入府中。 见着西门庆不念旧恶,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杨志思及往日蹉跎,只觉眼中一股酸涩,口中止不住连连告罪,心里却是起了效死之心。 正文 第126章 经典配方 (感谢书友“[没有]”的打赏!) 对于杨志的投效,西门庆自是大为欢喜,当即点头应允下来。[顶^点^小说][][(444)][][]之后详细询问了二龙山一众喽啰的战阵操练之法,那杨志也是有问必答,不曾有半分隐瞒。 “二龙山既无主事之人,那处险要山寨若是弃之不顾,只怕不免又要沦落到成贼窝!” 西门庆说完这话,却不再做声,只是拿起身边的茶盏轻啄慢饮。 杨志在官场上也是浸润了不少年月,官场应对折冲自不是菜鸟。想当初在江南押送花石纲出事后,他也曾进京四下打点,若不是高俅从中作梗,只怕早就官复原职,自然也不会有后来一应故事了。因此这会儿听得西门庆这般说话,心下稍稍一转,就已明白,当即从椅子上起身,抱拳拱手道: “若相公信任小人,小人愿紧守二龙山,维护一方百姓平安!” “以杨提辖大才,自该驰骋疆场,两军阵前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万里封侯!” 西门庆夸赞了一句,随即又做痛心疾首状,长叹一声道,“现今朝廷遣使北上,欲联金灭辽,说不得几年之后就将北伐,夺燕云之地,以全我汉家金瓯!只是如今河北山东两地,武备废弛,朝廷几无可用之兵。” “相公心系北伐大业,诚为幸事!杨志一介武夫,愿附骥尾,有朝一日扬鞭燕云,定要助相公成就不世功业!” 杨志倒不以为西门庆想要主持大宋北伐事宜,搏个异姓王的贵勋,毕竟朝中诸公,怎么数也轮不到他。不过以山东物流所的财力,到时候免不得要支应北伐大军的后勤,以此为晋升之阶,却是应当。 能够这般早的谋划对策,这西门庆果然了得,难怪短短时日就能成为官家幸臣,更在山东一地操持起这般大的局面。如此谋远计深,正该是自家效命的恩主。 “不愧是杨无敌的子孙,现在却是委屈你了,只盼你忠恳用事,日后定有鹰扬天际之时!” 这也算是西门庆许下了杨志的前程,听得那“青面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回二龙山,练出一支精兵,日后仗此横行沙场,建功封侯,以期恢复祖上荣光。 劝慰勉励一番,那杨志感恩戴德,当即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必要练出一支千人精锐步军,更应承下剿灭青州地界一众山民流寇,以为练兵之用。 坐在一旁的公孙胜见杨志心愿得偿,心中自是羡慕,只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青面兽”那等练兵的能耐,凭自己一个山野道士,如何能得这位权势日盛的显贵青眼。只希望这位相公看在自己往来奔走,弄来《玄素经》副本的功劳上,能够高看一眼,至于自己的前程,也只能见机行事啦。 将杨志安排妥帖后,西门庆让身旁贴身护卫的解宝将卞祥喊来,嘱咐他好好招待这位曾处敌对立场的新同僚,也算是为两人之前在府门外的冲突做个和事佬。 卞祥虽说现今只是军中虞候的职衔,可论资历,除却在东京汴梁隐匿行事的“鼓上蚤”时迁外,也就算他为第一人。现在又是物流所府衙的侍卫头领,这等角色就如同三国曹操身边的典韦一般,最受人主信重,即便是血脉至亲,亦是多有不如。想那花荣,也算是西门庆的妻舅,现在又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可在卞祥面前,却万万不敢造次。 杨志此人深谙官场规则,如何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见得西门庆主动说和,自然能够顺竿而上。至于这两人如何化干戈为玉帛,西门庆却是顾不得这许多。 见着杨志离了偏厅,西门庆方才转过身子,一脸笑意的对着公孙胜连连道谢。 “劳烦道长奔波往来,实在是感激不尽,只不过眼下却有些烦难处,还请道长能够释疑一二。” “相公但有所疑,小道知无不言,绝不敢藏私!” 公孙胜以为西门庆要问的是那《玄素经》之事,毕竟此等上古道家典籍,其文艰涩难懂,更有许多道门术语参杂其间,纵然是东华门外唱出的大宋士子,也未必能够通晓。 “不知道长可知道门的炼丹凝汞之法?” 听得西门庆这般问,公孙胜一时间却是转不过弯来,稍稍愣怔后,整理了一番思绪,方才回道:“道门丹鼎之法始于秦汉,盛行于魏晋,博大精深,只不过其所需甚大,非常人所能企及。纵秦皇汉武,集一国之物力,亦未曾以此法得长生。” 公孙胜本人对于炼丹法并无多少认知,又害怕西门庆追根究底,自家露怯,因此回答的大而化之,最后又语含劝诫,怕西门庆动了那炼丹求长生的念头。 “道长却是误会了!” 西门庆轻笑数声道,“我有一方,乃是从一残破古籍偶尔获得,书上言,以此方所制之物,其声震如雷,可开山裂石。在我想来,此等事物,简直有如仙家手段一般,若真能制成,用于战阵之上,或可收奇效。” “西门相公所言古方倒似我道门相传的掌心雷,只不过典籍虽有记载,具体方法却早已失传。” 公孙胜这会儿侃侃而谈,一旁的西门庆却是暗自腹谤:什么时候火药成了道门的掌心雷,这般往自家脸上贴金,这“入云龙”还真有几分神棍的潜质。 西门庆倒不知道这公孙胜真做过那等测字算命的勾当,这时候也不理会他的自吹自擂,径自拿出“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经典配比。 在中国,最早发现火药的,就是那些先秦炼丹士,也可以说,这些人是古代最早的化学家。许多古人眼中神乎其神的道门手段,实则都是利用了一些简单的化学原理。 在西门庆想来,这公孙胜毕竟是道门中人,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甚至要比来自后世的西门庆更加丰富。 想要制作出后世真正意义上的**,仅仅知道这配比还远远不够,需要将这三样原料尽可能的颗粒化,使之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充分燃烧,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想要做到这一点,似公孙胜这等“人才”却是断然缺不得的! 正文 第127章 实心效命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比利牛斯、森立朽木、随心所欲008”的打赏!) 面对满心喜悦的接下一应火药试验工程的公孙胜,西门庆心里却是直骂娘。*顶*点*小*说 (z)W(z)23W(w) 后世的教育虽说对于学生知识面的拓展非常有利,对比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而言,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就已算得上见闻广博。可在学问的专精上,却又极为粗疏。也难怪后世对于一些大学生有“万金油”的称呼,实在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单以这**而言,西门庆也知道其配比极其简单,不过就是三种原料的混合罢了。可具体是何比例,他却只记得前世那本抗战片《地雷战》中的那句话,其余的,也就是两眼一抹黑,即便高中化学可能学过,也早就还给当初的老师了。 这般基础配比都是云里雾里,不用说更加专业化的**颗粒化,能够知道这一点,还是完全拜网上一众军事类小说所赐。只不过,对于这所谓的颗粒化,西门庆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说不得又得公孙胜这位“专业人才”来进行试验。 对于火药在军事中的应用,这会儿大宋无疑处于领先水准,军中各式火器着实不少。本朝仁宗时,由曾公亮和丁度两人主持修编的《武经总要》,其中就记载了火药的三种配比方案,只不过其中添加了许多无用的物质,而且其中硝石比例最高者不过五成,远远低于近代火药硝石的占比,因此其威力相差巨大。 总而言之,这个时代仅是热武器的萌芽时期,想要依靠火药的威力改变整个战场规则和形态,还远远不够。 对于**的试验,西门庆着实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任何事物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虽说西门庆指出了一个正确的发展方向,可这条路上需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终点,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尽人事,听天命。 从物流所的账目拨了一万贯,算是公孙胜火药监的预算,至于职衔,暂且安排了个物流所主事的差遣。为了激励公孙胜,西门庆许诺,若能在火药一物上有所进展,少不得他以后的荣华富贵。最后,又殷勤嘱咐了一番安全事宜,火药监万事以安全为第一要务,不可莽撞行事,那公孙胜自是一一应下。 之后,公孙胜领着四五名府中侍卫去了水师码头那边,寻偏僻处作为未来火药监所在。火药一事,关乎重大,机密为第一要务,最终选了一处绝地山谷作为试验场,谷地周围则安排了少年骑军巡视查探,防止闲杂人等误入其中。 公孙胜的火药监,除了他这主事之外,尚需一些杂役人选,依照西门庆的安排,这一干人尽从登州水师原先的那一众亲眷中挑选,这些人不但身家性命同水师连在一处,前些天又在码头见识了西门庆的雷霆手段,现下却是老实的很,不敢有其他心思。 况且,若不是西门庆上任后以物流所的财力重整水师武备,这些原先的水师厢军亲眷,哪里有现今这般舒坦日子。对这位副团练感恩戴德者甚重,其中不乏愿效死命的。 不提公孙胜自得了西门庆的许诺后,一心扑在火药监上。且说同他一起来这登州城的杨志,在这府城呆了两三日,同西门府中侍卫头领卞祥和孙新两人也是混的不错。这几日,在西门庆的有意提点下,孙新更是带着杨志去了水师码头和少年骑军营地,见着码头船坞中巨大海船的龙骨,还有水师士卒的训练,在震惊西门庆的大手笔同时,对这位自己新近投效的恩主愈加看重,只觉自己半生蹉跎,总算是得遇明主。 杨志既然实心投效,自是要尽全力为自家恩主奔走驱驰。偶然获知昔日落草二龙山时的搭档鲁智深被清风寨的宋江所擒,一路解来登州,此刻正押在州府的牢城营中。闻听西门庆怜其才干,有意收纳,只是鲁智深油盐不进,正在两难之间。 恩主有为难处,作为下属自是需要解难释疑,因此杨志毛遂自荐想要入牢城营相劝鲁智深,没曾想最后却被这“花和尚”骂了个狗血淋头,很是狼狈。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两人本就性格迥异,其人生追求亦是截然不同,当初二龙山分道扬镳,可说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于这等结果,西门庆心中早有所料,因此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是杨志,自觉办事不利,很是惭愧,当即要求回返二龙山,早日练出一支强军,以报西门庆知遇之恩。 这一日,西门庆亲自将杨志送至登州城外接官亭,临别之时亦是殷殷嘱托,很是勉励了一番。毕竟现今他的一众属下中,论练兵之能,首推这位“青面兽”,得西门庆看重亦是自然。 在接官亭上饮了送行酒,杨志抱拳作别,领着祝氏三兄弟扬鞭而去,不一会儿即消失在远处。 这祝氏三兄弟随在西门庆身边也算有些时日,怎么都算是腹心之人,此行随同杨志回返二龙山,连同现今二龙山掌事的曹正,日后将会是杨志手下这支强军的骨干。 其实,西门庆倒没有往这支未来强军中掺沙子的想法,反倒是杨志主动提出,想要这三兄弟以为臂助。西门庆明白这是杨志自效之举,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不过在私底下却是正告过祝家三兄弟,军中一切以杨志为首,万万不可违逆军纪,日后能否出人头地,就看他们自己能否从杨志那边学得练兵的真本事了。 送走了杨志,西门庆也是怅然若失,手下真正知兵的将领还是少了一些,论练兵的能耐,梁山上那位“豹子头”倒是极合适的人选,奈何自己在东京纳了张贞娘,若是被这林冲知道,不成仇怨已是万幸,想要将其收为己用,却是做梦。 “回吧!” 思及其中恩怨纠缠,西门庆亦是头痛,最终无奈挥手,准备回城。 “恩主,你看那边!” 一旁的解珍一指远处,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在这炎炎夏日竟拉出一道土龙一般,狂涌急进,气势惊人。 这般景象,至少也得四五十骑狂飙疾奔,不然绝无这等声势。 正文 第128章 未来希望 (感谢书友“酷酷小小德”的打赏!) 漫天尘土在距离接官亭不过五十步外方才止住,只瞧见烟尘之中,一匹接一匹的北地战马鱼贯而出,一眼望去,不下百余骑。三四中文 (z)(z)W444ZW COM 如此数目的精壮战马,在这登州地界,除了西门庆麾下的少年军外,尚无其他势力拥有这般数目的军马。 “恩主!杨再兴前来缴令!” 百多匹战马旁,只有十余骑纵掠上前,正是前往大名府给许贯忠送信的杨再兴一众少年骑军。 当初出发之际,西门庆曾在物流所府衙门前相送,各个都是意气昂扬。今日再见,却是满身尘土,一脸的疲惫之色,唯有那一双双眼睛,却都精湛如宝石一般,熠熠有神。在这些少年骑军身上,西门庆见着了几许彪悍坚毅之风,千里往复,人马不免疲惫,可当西门庆的目光投注到这些少年身上之时,包括杨再兴在内,都挺胸收腰,气势丝毫不减。 “不愧是我少年军,壮哉!” 西门庆见着这些少年渐露强军峥嵘之姿,心中自是兴奋,如果说,自家麾下几支军伍中,哪一支最为其所看重,无疑就是杨再兴的这支少年军。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辽夏,则国胜于辽夏,少年雄于寰宇,则国雄于寰宇!” 十一个还显稚嫩的嗓音合到一处,在马上高声应和,其声直冲云霄。这短短一篇文字,对于精研诗词,习惯了“人约黄昏后”精致婉约的宋人而言,或许还嫌粗陋。可其中朝气勃发的雄壮气势,却犹如摧城拔寨的汉唐骠骑一般,让一旁坐于马上的许贯忠,恍惚间仿佛又见着了汉家的尚武精神。 许贯忠本就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没有这个时代大头巾那等轻贱武人的想法,更何况最近几年,北地辽东风起云涌,女真一族犹如飓风一般狂暴而起,原本瞧着老大帝国的北辽,虽控弦百万,可一败再败,短短时日就失了辽东道大半菁华。 似这等初起的北方强族,遍观史籍,无不对中原政权构成极大的威胁,而以现今大宋这般破风漏孔的武备,若有那一日,却哪里能挡北方汹涌而下的铁骑,说不得又要重演“五胡乱华”的悲剧。 此时此刻,作为这个时代难得拥有全局眼光的智者,如何不清楚,这个号称“丰亨豫大”的盛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每每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汗湿襟袍,梦中场景似真似幻,万千铁蹄飞踏南下,无数汉家子女填于沟渠,血水溢满了大河上下。 许贯忠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今日在这登州城外的接官亭,竟闻得这样一首少年词,于他而言,就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终见一点光芒,虽说微弱暗淡,可在这个时代中,却是显得那样的弥足珍贵。 这一刻,许贯忠恨不能倾尽全力护持这株“幼苗”,看它一点一滴的成长,最终成为足以抵挡北地狂澜的长城倚靠,甚而能够马踏白山黑水之侧,扬鞭万里大漠之外。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情绪激荡之下,许贯忠不由低声轻吟,脸上不自觉的流露赞许期盼之色。 汉唐之际,我汉家儿郎亦曾远征万里,马踏焉支,直捣龙庭,勒石域外,那是何等的豪雄万丈。只可惜现如今,连那燕云十六州亦落于北人之手垂两百年之久。至秦始一统,遍数历代,我汉家文明何曾这般屈辱,以“岁币”换一国之平安,虽说其中有不得已之情由,可于民族精神之摧折,其所失只怕更甚。 西门庆想不到自家为激烈少年军而篡改剽窃的一首《中国少年说》,竟会使得智计卓绝的许贯忠情难自禁,以至于在两人再次相见之时有几分失态。 待杨再兴一行十余骑引着身后百余匹卢俊义送来的战马转往少年军驻地后,许贯忠方才回过神来,见着西门庆已然到了自家马前,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 猛然发觉这般情势,许贯忠哪里还能高踞马上,当即翻身下马。 这一路晓奔夜宿,可谓辛苦,不过念及两地灾情,许贯忠深感时间紧迫,哪里愿意耽误。此刻见着正主,许贯忠原本打算询问往南方交趾、占城购粮之事,可开口时却变做其他。 “敢问刚才那首少年词出自何人之手?” 对于西门庆因几首纳兰词而著的文名,许贯忠自然清楚。只是纳兰词乃是集婉约派之大成者,词风柔美精炼,情感细腻隽永,同刚才那首少年词却是完全不同。 许贯忠显然不相信能够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人会写出少年词这样清新昂扬的作品,因此才有此问。 “游戏之作,倒是让许兄见笑了!” 剽窃之作,西门庆纵然脸皮厚,当着许贯忠这等当世智者,亦是有些羞意,不愿在这上面做过多纠缠,立即转移话题道,“许兄一路风尘,实是辛苦,今日且安歇一日,有事明日再议如何?” “灾情如火,如何等得,我自小打熬身子,些许疲惫,却是误不了正事。” 许贯忠乃是做事之人,却是不愿多做休息,眼瞅着河北山东两地大灾将起,可谓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扬帆南下,直趋交趾。 “既如此,请许兄随我回城,此事关系甚大,自当详议!” 半个时辰后,物流所的一处偏厅内,西门庆同许贯忠相对而坐。关于通过海运购粮一事,西门庆合盘托出,未作半分隐瞒。当提到登州水师用于此次购粮的海船足有十二艘千料以上大船,运力更是达到一万八千料,饶是许贯忠性情沉稳,亦是吓了一大跳。 当然,在登州水师码头现在没有这般多的货船,其中大多数还在杭、明两州的私家船坞码头上。到时候船队南下时,可以在路上汇聚到一块儿。 一万八千料的海上运力虽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惊人,可所能承载的粮食,对于未来两地的灾情依然是杯水车薪,西门庆的主意却在雇佣杭、明、泉、广四州的海上私商,利用他们的运力往来南北。其中所要处理的往来关系,自然是盘根错节,也唯有许贯忠这等人物,方能转圜其间,以成此事。 “相公既有此等救民之心,贯忠愿效全力!” 正文 第129章 隐士谋主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艾玛3o、挽风不太醉、酷酷小小德”的打赏!) 物流所偏厅,西门庆同许贯忠畅谈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若不是有府中仆役来提醒饭点,只怕两人能够谈到半夜去。 这一次的谈话,同去岁在大名府翠云楼那一番相谈迥然不同。 当初在翠云楼时,许贯忠绵里藏针,只将西门庆当做官家走狗,肆意盘剥百姓以迎合皇帝的贪渎酷吏,根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今却是大不同,西门庆执掌物流所半年有余,山东一地未闻有百姓受其荼毒,各州府的大小商贾反而异口同声称赞其良政。原本贼寇如毛,流民似虱的山东,这半年来地方上竟是安靖了不少。此外,更有杨再兴这一众朝气蓬勃的少年骑军,在许贯忠看来,已经有了一支强军的雏形。能够在现今这“盛世”中操练出这样一支少年军旅,不论肇因如何,凭此一点,其人就比朝轻武的中枢重臣更具远见卓识。 真正深入交谈,对于西门庆见闻之广博,即便是身为当世鲜有的杂家人物,也是佩服不已。对人对事,更有许多另辟蹊径,别出枢机的想法。这些想法,若是流传出去,对于那些崇奉儒家经典的士人而言,定然要划入是离经叛道的异端邪说,可对于许贯忠这等兼修诸子百家的杂学大家,却能从中看到智慧的光芒。 可以说,论学问之驳杂,许贯忠相信当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唯精深处尚有欠缺,甚至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认知反倒偏颇,不过却是不损其明。 为上位者,不求事事通明,只要明辨人事,任人唯才,自能成就其功名事业。 两人相谈甚欢,不觉忘时,直到酉时中,方才因后宅几番催请,才告做罢。 回到后宅,身边一众妻妾陪着用餐时,原本最是闹腾的西门庆,今日却是频频走神,惹得吴月娘一众女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一顿饭竟是难得的很守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真真正正有了几分大家风范。 饭后,除了吴月娘外,其余几位妾室知道自家老爷心中有事,也不再逗留,各自回房。 “官人,可是瞧上哪家的女子?若是合适的,奴家命人上门提亲就是,何故这般劳心伤神!” 吴月娘毕竟算不得真正高门大户人家出身的闺阁小姐,西门庆官面上一应事务又哪里晓得,若是换三娘程素卿在这,定然不会如此南辕北辙。 “大娘想差了,为夫心中却只有个男子!” 西门庆见吴月娘误会,不大不小开了个玩笑。 “官人是西门家唯一的男丁,如何可以做那断袖分桃之事……” 往日一直性情柔和,颇有些唯唯诺诺的吴月娘,今日却是一反惯常态度,竟有些疾言厉色。 “哎,大娘真误会了!” 西门庆随即将许贯忠之事捡些紧要处告诉吴月娘,其间一个劲的盛赞许贯忠的见识才华,在吴月娘瞧来,似乎已然将其引为知己腹心。 “男人家的事,我等妇人却是不便掺和,不过妾身也曾听闻,昔日刘皇叔三顾茅庐,倾盖之交,即抵足而眠。若是官人真的倚重这位许先生,何不效仿先贤?” 对于同一个大男人共榻而卧这事,西门庆却是敬谢不敏。不过邀一知己,红袖添香,秉烛夜谈却是人生一大乐事。 “多承大娘提醒,今夜却免不得走一遭,委屈你了。” 今夜西门庆本该是宿在吴月娘房中,现今却是要让佳人独守空房,总需安慰一番才好。也顾不得其他,竟扯着吴月娘到了餐厅后面的一间小卧房中,胡天胡地一场,直闹得吴月娘骨软筋麻,摊成烂泥一般,西门庆方才意气昂扬的离了后宅。 这死冤家,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房事上勇猛精进,姐妹几个竟都有些降不住了! 见着西门庆离去,吴月娘懒懒躺在床榻上,任由两名贴身丫鬟进来服侍,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她却不知,最近几日西门庆开始习练《玄素经》,时日虽短,据公孙胜所言,却已有小成,在那房事上,自然有所表现。 不提吴月娘心中狐疑,西门庆却是志得意满去了前院许贯忠的住所,却正好见着乐和正同许贯忠在一处。 原来之前南下交趾之事,西门庆暂时交由乐和总掌,其间一应事务自然是他最为清楚,知道西门庆的打算后,乐和第一时间就来同许贯忠相谈。如此做法,显示其没有半分揽权之意,这一点却是让西门庆很是满意。如此伶俐懂进退,日后却需多加锻炼,说不得要多压些担子才行。 现今西门庆手底下的摊子是越铺越大,得用之人不免有捉襟见肘之嫌,似乐和这等人物,只要实心办事,少不得日后前程似锦。 乐和见西门庆来此,知道自家恩主是来会许贯忠的,当即想要告退,却被其阻止。 “先不忙走,把该交代的事情尽数告之许先生,待南下之事办妥帖后,再来寻我,另有安排!” 乐和如何听不出西门庆话语中流露出的意思,看来自己在恩主眼中又更进了一步,心里欢快,面上却是不显,朝西门庆一拱手后,继续将刚才截断的话题继续下去,直过了半个时辰方才歇了。 “乐小哥口齿伶俐,论事条理分明,事无巨细尽都剖析明白,人才难得啊!” 许贯忠这话倒不是随口夸赞,确是由衷之言。 “得许先生赞,小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谦逊两句后,乐和当即告辞离去,干脆利落。 “相公门下皆是如此朝气的俊杰,未来不可限量啊!” 待乐和去得远了,那许贯忠突然语带双关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让西门庆微微一愣。思及刚刚吴月娘之言,既然自己欲得其人以为谋主,就需推心置腹,不能有所隐瞒。当即将辽东女真崛起一事大略说了一遍,言下之意相信以许贯忠人才,自能明白。 西门庆这般顾虑,与许贯忠可谓不谋而合。到了这会儿,许贯忠方才确认,无论未来如何,这西门庆的确是值得自家辅弼之人。 正文 第130章 牢城激将 (感谢书友“游方客~、泪落红尘5”的打赏!) 登州牢城营。 这一日天气晴好,晌午时分,用了一餐七八个肉馒头,两盘素菜,以及一壶酒后,牢中狱卒来开了狱门,放这吃饱喝足的鲁智深去牢城营前面的一方空地上放风。 想那牢狱之中,阴冷湿寒,少见阳光,人若在里面呆的长了,免不得要得些七痛八灾的毛病,甚至能够因而丧命。鲁智深所居囚牢虽说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条件,不过是离得牢门近些,墙上多开了两扇小窗,虽能痛风,可一天到晚却也见不着阳光。 这牢中上下的节级和狱卒俱都得了物流所的好处,乐和又是叮嘱过的,加上一众西门府侍卫驻守,足见那位正使相公对鲁智深的重视。因此,这些往日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哪里敢怠慢了“花和尚”,平日里恨不得将他像佛爷一般供着。 经过一周多时间的细心诊治,用的又都是最好的药,鲁智深身上的伤势基本都以愈合,唯有两处肩膀琵琶骨上,还残留了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双膀却是使不上太大的气力。 鲁智深本是生性旷达,既身陷囚牢,却也没有半分哀切之态,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这会儿却是径自躺在一张破席上,四仰八叉的,任凭头顶烈日炎炎,炙烤得他那颗秃瓢油光瓦亮,竟还鼾声大作,却是瞧得一旁两名负责看守他的狱卒连连摇头。 这位绝对是个没心肝的! 也就在这两个狱卒嘀嘀咕咕之际,牢城营的营门外,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文士下了马,身边跟着的,却是整个登州牢城营无人不知的乐和。 在一众牢城营的上下诸人眼中,现在的乐和无疑是鱼跃龙门,论官府职衔,同营中的节级老爷一般,更不用说那物流所的权势煊赫,哪里是小小的牢城营能比的。 那文士神态潇洒,举止文雅,一瞧就不是凡人,更不用说一旁还有乐和伺候,肯定是位大人物,原本正在公事房中开赌局的押牢节级听得这消息,当即散了场子,领着七八个小牢子迎了出来。 这些人自有乐和照应,那文士却是不曾理会这等人,自顾自走到鲁智深的那领子破席子旁边,见着还有些空位,也不顾地上腌臜,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身白色衣衫下摆,却是脏了一大片。 乐和同一众牢子在一旁站着,场院一角,一坐一卧,一文一武,静静的相安无事,任由头顶日头从中天往西边一点点落去。 一直到申时末,那“花和尚”方才翻了半个身子,也不睁眼,嘴里只顾嚷着要吃食。 那文士听得这话,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随即朝乐和这边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一个酒楼伙计提着食盒从营门外进来,即便隔着老远,也能闻着阵阵诱人香味。 “别以为比洒家耐性好就行了,回去告诉西门庆那厮,洒家虽好酒肉,却不会脏了心肝!” “今日来此,我就是来讲个故事给你听,别无他求。” 那文士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语音绵软柔和,犹如无波之水,竟让人听不出丝毫喜怒之意。 “这些日子洒家正闷的慌,今日倒是个好日子,你且说来!” 鲁智深心中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为虎作伥”,也不管那文士如何打算,自己却是从那小伙计手中一把抢过食盒,抓了一只烧鸡就往嘴里塞去,却是吃得汁液四溢,满嘴流油。 “辽东之地,白山黑水之间,有一族,渔猎为生,名唤女真……” 许贯忠原就口才了得,兼之女真崛起之途,本就堪称奇迹,由他口中娓娓道来,如何不引得鲁智深这等厮杀汉子的兴致。刚开始还大吃大嚼的“花和尚”,从许贯忠讲至以少胜多的出河店之役始,便停了口,待闻得护步答冈七十万辽国主力被两万女真击溃时,原本抓在手中的半个猪油肥肉馒头竟失手落地,整个人愣怔当场,眼不能转,口不能合。 “女真,果真如此了得?” 半晌,回过神来的鲁智深从破席上一跃而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七十万辽军主力,即便对于曾经在西北一线同西夏军搏命拼杀的鲁智深而言,亦是难以想象的一个数字。心中稍稍预估一下,即便是集合西军四路军马,在同等条件和这般数目的辽军野战,能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只怕已是万幸。 女真战力精锐如斯,日后若是大举南下,这大宋河北河东两地边军却如何挡的! “那辽国开国之君,何等英雄了得,即便是他,亦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语。女真兵锋之劲,可想而知!” 许贯忠的一席话,却是说得鲁智深这从来不曾感到害怕为何物的强人,汗湿透衣,额头眉梢处,更是滴汗成雨,淋淋而下。 “就在几天前,朝廷赴辽东使团已从登州跨海北上,要联合女真共同灭辽,以图燕云十六州之地!”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听得此言,鲁智深目眦欲裂,一股暴烈之气由其身上散发而出,若不是许贯忠这等人物当面,换作西门庆来此的话,纵算表面还能镇定,只怕心里也忍不住要打鼓。 “女真兵精将勇,只怕十年之内就能覆辽,朝廷此时同其联合,却是恢复汉家故土的良机!” “放他娘的臭屁!你们这些大头巾懂得什么?都是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 鲁智深这会儿直觉得心焦如焚,可一时又想不出发泄之法,四周高墙上都有弩手埋伏,自己要是拿眼前这白衣文士撒气,少不得要挨上几箭。 要是在之前,鲁智深倒也没甚顾忌,可眼下听闻朝廷“联金灭辽”之策,熟知军事的他如何不知,以大宋现今河北河东两地武备,面对北地辽国,守成尚且不足,何谈收取燕云。更不用说灭辽之后,以大宋之懦弱,如何挡得住女真那等虎狼之军。 “骂的好!” 许贯忠呵呵一笑,随即道,“鲁提辖出身西军,熟知大宋军事,可有胆量去那辽东之地,一窥女真兵马的虚实?” 正文 第131章 码头送行 (感谢书友“泪落红尘5、欧阳超爷、y、行莫停”的打赏!) 登州水师码头上,一片忙碌景象,四艘千料大船已整装待发,数百名随船出发的船工和水师预备军卒正排成四道长队,由码头一直延伸到四艘大船上,原本堆积在码头上的各色物资正由这些人相互接力,仿佛蚂蚁搬家一般,一点一点的搬运到四艘大船上。 “嘭!” 码头两个相邻的士卒交接时,其中一个动作稍稍慢了一些,一个尺余见方的木箱子摔到地上,却是裂了一道口子,数百个铜钱瞬间滚了一地。 二三十个在码头嬉闹的光屁股小孩,都是水师士卒子弟,见着滚作一地的铜钱,立时跑上前来,四五十只小手不一会儿就将散落地上的铜钱捡拾一空。 旁边有管事的过来,竟是当日西门庆第一次来水师码头遇见的那名老汉,因为懂得些木工活,现在在船坞那边有份工,手底下有十几个年轻后生做他徒弟,今日是被临时拉过来维持码头秩序的。 当初就在这码头上,西门庆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四个码头管事的脑袋,据说都是因为在钱财上伸了手,被人抓着证据。论起来,这等罪名就算进了官衙,至多也就挨顿板子,罚没一定数额的家财,哪里能够丢了性命。 不过,水师一众士卒都是军籍,亲眷家属亦无其他营生,就靠着一点少的可怜的丁俸过日子,同那些无产的流民一般。性命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挣一日算一日,若是哪天老天爷看不过收了去,也没人会在意,连官府亦不会来管。因此,在登州水师,西门庆无疑就是手握生死大权的阎王,无人敢质疑其决定。 对于西门庆而言,他可以给这些水师士卒家属和亲眷安排生计活路,不过有一条却是铁律,但凡敢伸手中饱私囊者,发现一个杀一个,绝无二话。 “快,快,都快放回去!” 那老汉自然认识眼前这些奔抢铜钱的孩子是水师子弟,这会儿那位阎王又站在旁边,显然怕这些无知孩童犯了西门庆的规矩,因此上前催着这些孩子将捡来铜钱放回那个木箱中。 “随他们去吧!都是馋嘴的年纪,些许铜钱买些零嘴!” 西门庆却是笑呵呵的阻止那老汉,现在水师码头这边俨然已经是一处大市镇,各色铺子不缺,这些铜钱分到每个小孩头上不过十几文,虽说不多,却也能在市镇沿街小摊上买不少零嘴。 “相公宅心仁厚,还不磕头谢一谢!” 那老汉在一众原先水师眷属中颇有些威望,那些小孩子显然有些惧他,一听这话,纷纷跪在地上,却被西门庆上前都喊着站了起来。 “记得,这男人的膝盖啊,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些阿堵物却不值如此!” 那二三十个小孩一个个都是光腚,虽说现今水师一众亲眷生活好了些,却都是苦怕了的,有点钱都攒着,不舍得花,现在又是夏天,这些男孩大都套件大人穿破的旧衣,垂到膝盖或者脚踝处,里面却是片缕不着。 这些男孩子哪里听得懂西门庆这话,一个个抓耳挠腮的,俱都懵懂。 “散了,散了!” 此时过来一个白衣文士,却是一挥衣袖,将这些半大小子赶得一哄而散,“恩主,这些厢军子弟,父祖辈开始都是军中将士,斗大字也识不得几个,能够将自家名字能写全的,就已经算难得啦。” 许贯忠不由想到自家庄上的那些村中子弟,也同这些小子一般年纪,尽懂得这些道理。 “看起来得寻先生在这里办所私塾,这些军中子弟若是如此荒废下去,诚为可惜!” 西门庆自然不奢望这些小子能够中进士,唱名东华门,至少得习得一些基本的常用字和算学,日后自家若真是大举扩军,军中最缺的就是这类人。毕竟,在这个时代重文抑武的时代,那些有文化的士子,绝对没人愿意投身军旅。 “丰富其精神,强健其体魄,如此方为强军之根本!恩主此策,不用五年,必见成效!” 许贯忠自家就是文物兼修,自然知道其间利弊。若是一支军队的基层将官都能读书识字,那么对于这支军队的日常训练和战阵指挥,将会有如虎添翼的效果,其中成才率,定会大幅度提高。 一员将领,即便武艺再高,若只懂得冲阵厮杀,至多也就是一员斗将。若是这名将领懂得学习思考前人经验,再结合战阵实践,纵然不能成为方面帅才,担任千人之将想来是能够胜任的。而这样的将领只要有个十几人,就足以造就一支万人强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似历史上韩信、岳飞这等不世之才,哪里是等闲能遇见的。想要打造一支真正的强军,还是需要从普通将领的培养和锻炼上着手。 其实,西门庆也曾想着遣人将岳飞找来,时迁一众手下更是去相州寻访数月,结果人倒是找到,不过还是个稚童。西门庆也怕自己偃苗助长,毁了其一生,最终还是没有去干涉他的生活。 “当初狄武襄如此功绩,却落得个惊惧而亡的凄凉下场,想要在大宋练出一支强军,实在是难如登天!” 想到大宋自开国始一系列防备武将的国策,西门庆不由喟然长叹。虽说这样的措施避免了残唐五代那等军阀割据,民不聊生的乱世,可一旦北方有新的强悍民族崛起,这样的大宋兵制如何能够抵挡住北方铁骑。 “恩主勿需多虑,如此大宋文恬武嬉,国朝祖制已经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今次放舟南下,贯忠定将一切安排妥当,若无差错,恩主所忧者,到时自可迎刃而解!” “一切拜托先生啦!” 西门庆拱手长揖,深深一躬。 扬帆,起航! 四艘千料大船缓缓驶出码头,许贯忠站在领头大船的船首,朝着站在码头上的西门庆拱手作别。 送走了许贯忠和南下船队,西门庆刚离开码头,就瞧见登州城方向一骑如飞而来,径直到了西门庆面前。 “禀报相公,那鲁大师在登州城杀人啦!” 正文 第132章 以势压人 (感谢书友“挽风不太醉、暗黑魔殿皇”的打赏!) 谁也不曾想到,刚脱了牢狱之灾不过三两天的鲁智深竟然又起了杀心,在登州城里杀了慈幼局上下七名主事小吏,一身僧袍血染浸透,六十二斤的镔铁月牙铲上更是飞血成瀑。整个登州慈幼局宛若人间地狱一般,从门外街边到里面三进两院,随处可见横卧惨死的尸首。最为动人心魄的,那局中主事,一颗头颅被拍得骨糜肉碎,成了一个烂西瓜,情状极为惨烈。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当西门庆听得下属禀报后,心里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两句话来,却是后世《水浒传》中施耐庵对那“花和尚”的评价。 不过,观鲁智深之前所行,死于其月牙铲之人虽众,却都是奸恶之徒,现今骤发此事,其中必有蹊跷。 纵观一部《水浒传》,论真英雄,真好汉,唯鲁智深一人矣。 世人拜佛崇佛,实乃外求权威,以他人之法为我之法,行尸走肉罢了。那五台山的智真长老,之所以认为鲁智深有佛性,只因此人自信自力,不惑不迷,自见本性,不假外求。 观鲁智深行事,尽皆直道而行,遇事不躲不避,所行所为,直问本心不顾他,真可谓“禅杖打开生死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一路策马直奔,西门庆心中却有计较,这鲁智深既然杀人,那人必也有该杀之处。只不过一下子杀了七名官吏,纵有万千缘由,只怕也难遮得此事。 不过,这时代毕竟不比后世,治国理民实行的乃是礼法之道,礼在法之先,杀人罪名亦有法外开恩之举。 果然,当西门庆赶至登州城府衙时,乐和却是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却原来这登州慈幼局一干人等黑了心肝,将局中幼儿幼女卖入娼寮妓寨,稍有不从者,断食鞭笞,甚而有折磨至死者。 此等行径,可谓人神共愤,只不过平日里看守严厉,一旦入了这处魔窟,想要逃出,却是千难万难。 也是事有凑巧,鲁智深今早正在慈幼局门前一处摊贩上买些吃食,却正撞见一个半大小子从局里脱身,翻墙而出,却不想被当场逮着,却是一顿好揍。 想那鲁智深本就是路见不平要踩上一脚的人,见此情景如何忍得,当即上前,赤手空拳将两个慈幼局的小吏打成了猪头一般。也亏得这“花和尚”自那次三拳打死郑屠后,抡胳膊打人都注意留几分力气,不然的话,只怕这两个小吏当场就得交代了。 赶跑了那两小吏,鲁智深正待问那小子其中情由,却不想那半大男孩竟“噗通”一声跪在当场,朝着鲁智深连连叩首,哀哀央求其救自家妹妹一条性命。 那小男孩能从慈幼局中翻墙逃出,显然也是个性子机敏的,当即长话短说,将那处“人间地狱”捡关键处说了一些,却把个仗义豪侠的“花和尚”恼的暴跳如雷,紧赶几步到了那摊贩前,一手抄起斜倚在墙上的镔铁月牙铲,怒冲冲闯进了慈幼局。 后来的事情自不用说,局中一应惨象,即便是鲁智深这等在战阵上见识过尸山血海之人,也感到浑身发寒。那慈幼局的后院磨盘之上,犹有骨血残迹,却是将一身患残疾的弃婴磨成血肉,做成馒头馅,用来喂养局中其他孩童。 此等酷烈情状,自也怪不得鲁智深会大开杀戒,将慈幼局上下一干官吏尽数砍杀。 公堂之上,鲁智深五花大绑跪在当中,堂下,却是那慈幼局一干官吏的亲眷家属,人人哭喊嘶嚎,乱成一片,却是要那孙知府判鲁智深杀人偿命。 之前乐和就以物流所名义拜见过知府相公,点明这鲁智深是自家恩主看重之人。 那孙知府本就将西门庆看做自家仕途前程的转折点,平日殷勤逢迎,三日一请,五日一宴,但凡节日更是主动上门拜见,甚至前些日子后宅二娘潘氏的寿诞,也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这孙知府竟也遣人送来重礼。此等行径,哪里有半点士人风骨。 既是物流所的人,又得西门庆看重,孙知府倒是想葫芦官断葫芦案,敷衍一二即可。却哪知慈幼局的一众小官吏,尽皆本地人氏,关系勾连甚广,其亲属竟邀得城中几家强族大户上门说项,着实令人左右为难。 俗语有言: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这官员几年一任,任满即调,求的就是个考绩优良,以备朝廷磨勘升转,仕途通达。因此,一个衙门,真正办事的,大都是那些官衙小吏。此等人世代居此,关系盘根错节,往往都是本地强族大户的子弟。若是得罪了此等人,遇着收税完赋的时节,这些小吏便居中使坏,免不得影响这官员的考绩,却是**烦。 “给我打!” 自打上次在城外山谷遇险后,西门庆走到哪里身边至少也有二三十侍卫,以解珍解宝为首,专职贴身保护。 这会儿,西门庆见着堂下那些撒泼打滚的小吏亲眷,哪里容得,手一挥,那解宝就带着十余侍卫,近一半人,涌上前去,一顿拳打脚踢,却是将这些人揍成了滚地葫芦。 “你们是什么人?大堂之上,岂可撒野!” 一个原本坐在堂上的年轻文士见着外面一片混乱,却是冲了出去,指着解宝一应人等大声喝止。 “丧尽天良,为虎作伥的,如何打不得!” 西门庆也知道,这年轻文士能够在堂上有个座位,身上定是有功名的。鲁智深在登州无亲无故,这人自然是为那些丧命的慈幼局项的。 “正使相公词名卓著,想来也应该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吧?” 见这文士既知道自己身份,竟还敢当面叫板,就知道此人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不由扯着嘴角轻笑一声,正待开言,那文士身后却是急急赶过来两位中年男子。 “小子年轻气盛,不识高低,却是叫相公取笑了!” 这两人都是城中大族的族长,家中高屋大堂,良田美眷,更是行商各地,先前也曾拜见过西门庆,知道这物流所不是自家能惹的。 “那你们说,这些人,我可打得?” 西门庆性子本就有些浑不痞,说难听些,就是有些小人。此事本就是那些小吏泯灭人性,犯了死罪,只不过正好被那鲁智深撞见罢了。 “打得,打得。” 原本还在堂上坐着的几名本地大户,此刻亦走上前来,听得西门庆这话,连连点头应是。 “慈幼局乃皇家事业,这等人行事酷烈,玷污皇室声誉。现下只不过丢了几条贱命,已经算是开恩了,若再一味纠缠,我却是要上禀官家,论个分明!” 那几人如何不晓得其中利害,当即有人警告了那些小吏亲眷。不一会儿,堂上堂下,为之一净,倒是让跪在堂上的鲁智深瞧得瞠目结舌。 正文 第133章 船舱怪人 (感谢书友“大门框、酷酷小小德”的打赏!) 杖五十,刺配沙门岛。 虽说西门庆亲自出面,毕竟鲁智深连杀七人,此事动静却是闹的太大了些。若是没有一丁点交代,虽说那些慈幼局的小吏亲属也拿他无法,孙知府面上却也不好看。更何况,原本这种事,鲁智深只要使人知会西门庆一声,自可办的圆满,说不准那些慈幼局小吏的下场会更加凄惨,哪里需要这一通折腾。 也是出于惩戒之意,鲁智深这厮是头教不会的犟牛,可自家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人,都是些绿林出身的草莽汉子,若是因而坏了规矩,人人都学得这般肆意妄为,自家岂不是三天两头要做擦屁股的烂事。 当然,若是其他军州的犯人,这刺配沙门岛无疑等于判了死刑,等同于那些文人士大夫流放琼州海崖一般,这辈子都不用想再有回故土的一天。 沙门岛,位于登州外海,隔绝陆地,乃朝廷流放重刑要犯之地。凡押解上岛之犯人,从未听说有生离此岛的。想那登州对于中原而言已然是极偏远的一处军州,沙门岛又在登州之外,自然更是荒僻。 依着鲁智深的罪名,这流放沙门岛也算勉强说得过去,甚至登州市井间有传闻,那天物流所的相公亲临府衙,不过是顾着自家的脸面,倒不是真想袒护那杀人狂徒。这不,刺配沙门岛,那地界就是个有去无回的阎王殿,说不准要遭多少活罪。细算下来,一刀剁了反倒便宜了那厮。 杖脊五十,孙知府事先同下面人打过招呼,那些行刑的衙役都是祖传的手艺,至小时就随父辈练习轻重里外两套手法,最是精熟。想那乐和本就是衙门中人,如何不晓得其中猫腻,却不想反倒是西门庆传下命来,使乐和走一趟衙门,务必要真打。 乐和知道自家恩主是恨这“花和尚”太过莽撞,倒不是真要他亡命杖下,因此传话时特意嘱咐过,前面十杖真打,后面的四十就敷衍了事,只求不出人命即可。 别瞧鲁智深是战阵上的好汉,打熬得好身子,若是那班衙役真下死手,十杖下去,只怕也得坏了性命。 说不得,吃了一顿先重后轻的板子,鲁智深心下也是明白,自己是犯了西门庆的规矩,不过心中却也没甚怨尤。毕竟此事招惹的麻烦不小,西门庆能够看顾照应自己,没有立即丢开手,已属难得。 挨了板子后,鲁智深又去了牢城营,将养了四五天,身子骨也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当即被狱卒押去城外小码头,上了一条三百料的小船,同其余十余位囚犯一起浮海而去,想来要去那沙门岛。 船舱内,除鲁智深外,其余一众犯人尽皆重枷大锁,各个披头散发,不少人身上衣物还有斑斑血迹,说不得在刺配途中吃了不少的苦头。 论起来,这十余人也算是命大,每年各州府刺配沙门岛的重犯不下数百,可能够走到登州的,不过十之二三,余者或病或伤,尽皆没于途中。 “兀那汉子,犯了何事,却是要发配沙门岛?” 见着一舱颓废腌臜之人,鲁智深心中便有些不喜,唯有盘腿坐在最里面的一个汉子,虽面色蜡黄,脸上双颊深陷,可骨架宽大,直挺挺的坐在那儿,竟似大帅升帐,颇有几分虎踞龙盘之像。 那汉子听得鲁智深询问,只是斜目瞧了一眼,却又垂下头去,似个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嗨!洒家问你话,凭的这般大架子!” 这边却是恼了莽和尚,气着了横大师,上前几步,一条胳膊径直往那汉子胸前的重枷上抓去,却是要将其从舱板上提起。 “嘭!” 那汉子稍一侧身,拷在重枷上的一只皮包骨头的大手却是抓着鲁智深的手腕,两者稍一较劲,倒是让鲁智深心中暗吃一惊,立时撤手后退了半步。 论力气,曾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绝对是天生神力,即便是那一身怪力的卞祥,在他面前还稍逊半筹。而眼前这汉子,瞧着就是先前受了许多苦楚,只怕在那押解来登州的途中,一顿饱饭都未必能够。即便如此,刚才那一抓,却还是有一股子强横劲力,显然是个高手。 既如此,鲁智深倒是更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致,径自在那汉子面前盘腿坐下,两人却是来了一个面对面。 三百料的船,在内陆江河也算不小,不过在这大海中,却是显得小了些,行驶途中不免左右摇晃。 船舱中,其他囚犯都瞧出这两人不是好想与的,纷纷避开,船舱最里面,却是留了好大一块空处给两人。 船离开码头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突然就停了下来,头顶的舱门开启,一个脑袋探了下来。 “鲁大师,上来吧!” 这人却是“铁叫子”乐和,由于办事妥帖,为人谨慎,现今已经成了西门庆离不开的心腹。 “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把你从这里弄出去,到时候看你还开不开口!” 鲁智深咧着嘴,对着那黄脸汉子嘟囔了两句,随后就沿着上面放下来的绳梯出了舱门,到了船甲板上。 这艘往来于沙门岛的官船设计独特,舱门却是设在头顶,不过开了一个一尺五见方的口子。如此设计,就是为了防止押在船舱中的那些重犯在海上生事。 鲁智深一上甲板,就发现此刻船只距离登州水师码头不过数里距离,眺目远望,隐隐约约能够瞧见码头上零次栉比的建筑群。 “鲁大师,走吧!” 前来接人的是一艘惯常在江河中行走的平底小船,不过两百料左右。也幸好此处离海岸近,没有太大的风浪,不然的话,这种已经被登州水师淘汰的小船,只怕会立即倾覆。 “等等,我还想带一个人走!” “我的大师傅,你就别折腾了,恩主那边我可没法交待!” 乐和一听鲁智深节外生枝,不由头疼,这家伙绝对是个惹麻烦的主。只可惜乐和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这鲁智深怎么也不肯点头。无奈之下,乐和也只得答应,使了银钱,贿赂了这船上一干差役。 这送往沙门岛的本就是有去无回,能换些银钱自是乐意,加上乐和身后有权势了得的物流所,差役也不怕放个把人招惹是非,因此很是爽利的应了下来。 正文 第134章 骑军兵源 ps:这本书能有现在的成绩,要多谢广大的书友的支持以及七喜责编大大的信任。说实在的,本书的更新一直不太稳定,不过上架后,东楼会从明天起保证三更的频率,再快的话,实在是有心无力,抱歉抱歉! 物流所偏厅上,二十余个衣衫褴褛的少男少女,年纪最长者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不过五六岁,一个个瘦骨伶仃的,身上亦是破衣烂衫,瞧着就是一群小花子。 这会儿,这群少年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大嚼,桌上倒也没有山珍海味,都是一些精致糕点和零嘴吃食,对于这群少年人来说,这般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即便在梦中也从未见过,更不用说像眼前这般,任意拿取。 在同此处偏厅隔了一道帘子的里间,西门庆捧着一盏清茶,浅饮慢啄,下手处却是站了一位物流所的管事。 “登州慈幼局最近三年共收留孤儿幼童四十七名,其中年满十四卖入城中富户为奴者七人,入勾栏妓寨者五人,至于之前的记录,已无存底!” 西门庆听得这管事禀报,心中默算了下,即便不算三年前收留的孩童,局中该留下来的也有三十五名,可现今在厅上吃用的孩子,不过十一男童,七女童,拢共也只有一十八之数,其中却是差了将近一半。 “该死!” “禀相公,以这几天走访物流所周边住户了解的情况,这慈幼局每年至少有二十名新入局子的!” 对于这等戕害幼童的惨烈事件,西门庆亦是恨的牙根痒痒,只怨那鲁智深太过莽撞,若这事由自己来办,却是要整的那慈幼局一干官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如此方才能够稍解心中块垒。 “却是便宜了那一干黑了心肝的贼胚!” 其实,西门庆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凡是慈幼局的一干官吏,这几日家中都遭了各式各样的算计。或家中钱财不翼而飞,或有生意营生被官府稽查,或在各府衙中办事的被扫地出门…… 总之,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反正是成了喝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蛋。 对于这一应事情,谁都清楚,是物流所那位大人在发作这些黑心肠的人家。只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纵然心里明白,却也只能咬牙硬吞,不敢有丁点反抗。 其实,凡是能够在府衙中做一小吏的,往往都是几代人的香火传承的,父父子子都是操持这一碗饭。此等人,或许不在那些老爷相公的眼中,可在寻常百姓面前,却是人上人。平日里少不得为非作歹,只不过百姓怯于其在衙门中的关系权势,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了。这些人家失了势,没了往日依仗,本族中人在当日州衙大堂上又受了西门庆的敲打,哪里敢管。因此,往日里趾高气昂,为恶乡里的这些人家,一个个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有那积了几辈子的怨气,也趁着这机会狠狠的撒一撒。 使了这般手段整治这些家伙。可在物流所的管事和一众侍卫眼中,自家相公还是个宅心仁厚的主。不为其他。没收拾了这等人的小命,已经算是极难得的啦。 俗语言: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想来以西门庆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要不动声色算计这些蝼蚁小民的性命,实在是一如反掌,甚至都不用开口,一个眼色,自有人把一切办的妥帖。 “相公,只是不知这一干幼童该如何安排?” 这管事五十多岁年纪,现今是西门府外宅的大管事。在西门庆父亲时就已经在府里,可算是真正的心腹老人,同西门府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家里三个儿子都在各地打理西门府的生意,当初娶的也都是内宅里出去的丫鬟。 “先不急,你先去水师码头那边寻一处地方,一定要大一些,暂时将这些孩子安置好,后面说不准还要来多少。” 原来,这慈幼局乃是本朝设立,由皇家内库拨付资金,用于收养容留民间孤童的福利机构。兴建之初,亦算得上一项惠民的善政,只不过百五十余年下来,却是早已变成官吏谋财的工具,特别是当今官家承继大统后,骄奢淫逸,大建宫室园林,内库应奉皇家尚且不够,又哪里有余钱在支应各地的慈幼局。 既断了正常营收,原本偷偷摸摸,私下里做的一些勾当,籍着筹措善款的名头,也就渐渐摆上了台面,成了尽人皆知的事。那些从慈幼局中购买男女幼童的高门大户、勾栏妓寨,无一不是借善款之名,行买卖人口之实。 见微知著,只登州慈幼局一处,就可以想见各地州府的慈幼局是何等境况。毕竟,那些完全处于极弱势地位的孤儿幼童,在面对来自官府衙门的压榨和盘剥时,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西门庆现今最为迫切者,还是手中掌握的力量太过薄弱,真正能够在关键时刻倚为臂助的,也唯有杨再兴以及一众少年骑军。那些从贩奴者手中逃出生天的少年,对于西门庆自是忠心不二。在他们眼中,朝廷官府俱不为重,唯有西门庆一人方才是其愿效死命之恩主。 这般完全属于自家的,真正的腹心力量,西门庆自是不惜血本,为了这一支少年骑军,短短数月,前后投入的钱财已经等于重建登州水师所费的两成左右。要知道,那登州水师三千士卒俱是新近招募训练,还有水师翻造和新制之战船,耗费惊人。少年骑军现在也不过一百七十三人,战马五百有余,可西门庆却为之准备了过千的战马甲具和骑军精甲,具是从山东各处州府驻泊禁军的仓库中,通过各种途径购来。这等事若是查出来,只怕以西门庆现今权势地位,也保不住自己那颗首级。 当然,办这等事的都不是物流所的人,方法途径和经办人手都是五花八门,想要查到西门庆这个最终的买家,以大宋地方官府的办事能力,无异于天方夜谭。 有了足够的精良装备,最近西门庆正在头疼这少年骑军人数着实少了些,至少也得有一指挥五百人方才说得过去,不然就显得太过薄弱了些。 没曾想,那莽撞的“花和尚”虽说给自己惹了大麻烦,无心之下却也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一得一失之间,细细算来,倒还是赚的多些。(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5章 虎狼之军 ps:实在是抱歉,昨天家中小子发烧,这更新才一直耽搁下来!今明两天都要稍迟些更新! 另感谢投了月票和打赏的几位书友,这里就不一一列举名字了,努力码字回报吧! 人喧马嘶,比之水师码头那等繁闹嘈杂少了些许的热闹,却多了几分刚烈凶猛之气。 “这地方就是杨再兴那小子训练骑军的营地?” 此刻站在少年骑军营地外的一行人中,大大咧咧的鲁智深摸着自己的光头脑壳,撇着嘴,满面不屑。 杨再兴其人,当初在青淄两州交界处的山道上,鲁智深就曾见过。当时同“青面兽”杨志大战了近百合,虽说实力还是稍稍逊色半筹,不过这等年纪就有如此强悍武艺,鲁智深心下也有几分欣赏。不过,就在几天前,听说这小子领着近两百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训练骑军,对于“花和尚”而言,无疑就是个笑话。 论练兵,鲁智深在理论和见识上或许及不上家学渊源的杨志、林冲等辈,可由于在西北战场真正上过战阵,经过铁与血的磨练,鲁智深在这上面的经验却是无人能及。对于战场上需要什么样的兵卒,恐怕西门庆现今一众手下中,谁也没有比他更有发言权。 一个自家还未成年的半大小子,却要在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锻造出一支强悍骑军,鲁智深只能将之当做一个笑话。 一旁的乐和精明干练,如何瞧不出鲁智深此刻心中所想。其实于他本人而言,一开始听得这个消息,何尝也不是这般想法。可在真正见识过这些少年骑军的训练后,他就不得不承认,这些少年郎或许不是自己见过武艺最强悍、纪律最严谨的士卒。可那种雏虎锐气,敢于搏命,不顾牺牲的勇悍。却是令其影响深刻。 或许现在这还不是一支精锐强军,不过假以时日。操练得法,这些少年郎必将成为日后沙场中的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狼军。 不错,当初西门庆在对杨再兴等一众少年骑军训诫时就曾说过,想要成为最优秀的骑兵,就要将自己锻炼的像狼一般阴狠坚韧。唯有如此,方能驰骋天下,敢于同任何来面之敌相抗,并且战而胜之。 正是有了西门庆这一番诫勉之语。这少年骑军便以成就狼军威名为目标,其中头领杨再兴甚至被那些少年郎私底下称为“头狼”。 “鲁大师,此处军营重地,无恩主之令,擅闯者格杀勿论,算得极为稳妥的一处所在。恩主吩咐,在大师去辽东前,未免横生枝节,暂时在此处栖身。” 乐和奉命去海上接应这鲁智深,却料不到又多带回来一个。那黄脸汉子自从离了那艘前往沙门岛的海船后,依旧是一语不发,只不过原本显得冷漠孤僻的他。似乎稍稍多了些许人气。 身上带着西门庆配发的令牌,守护营门的一小队少年骑军在验过令牌后,自然不会阻止,只不过能入营地者,也唯有乐和同鲁智深两人,其余随行众人,却还需在外等候。 “瞧你这厮,应该也是个有手段。那人品性虽说不怎么样,却是个手眼通天的。若能得了那人的看重,或许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鲁智深对那黄脸汉子嘟囔了一句。随即一甩宽大袍袖,很是洒脱的随乐和进了营门。 听得这话。那黄脸汉子眼中精光一闪,稍稍犹豫后刚想开口,却不提防那鲁智深已经走远了,最终还是没说一个字。 且说鲁智深随乐和进了营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数百匹聚在一起,被专人驱使,往来奔驰的矫健战马。 在西北时,鲁智深也曾见过战马,特别是前几年收复青塘之地,大宋总算获得了养马地,西军上下穷尽积蓄,总算拼凑出一支纯骑兵的野战重骑军团,白梃军。此军共有十指挥,兵卒五千,战马万余,其中能够负重甲冲阵的上好战马不过三成。 而眼前,鲁智深入目所见,这数百匹战马,无一不是优中选优的良马,体型健硕,高度皆在七尺上下,即便曾经见过杨可世那支白梃军的他,也是暗自咋舌。 那西门庆还真是神通广大,竟能搞到这般数目的良马,即便在西北之地,此等良马一匹亦在两三百贯左右,还经常是有价无市。不用说,这些马匹定然产自北地辽东,听说那花荣率登州水师北上已是三月有余,仅从眼前所见,想来是收获颇丰。 看来,那厮也不是个一心扑在仕途升迁,只知逢迎官家的佞幸之臣。能够花费这等精力财力整军备武,而且对于北地女真的情况亦有相当了解,可见其人谋虑深远。即便小节有亏,大处却还有一定的底线,比起那等一味搜刮百姓,买官鬻爵的贪赃之辈,却是强上太多。 西门庆为一妇人毒杀武大,断打虎武二一臂的事,经过近一年时间的发酵,却是早就遍传南北绿林,鲁智深先前亦是有所耳闻,当日出手劫杀,这也算是缘由之一。 虽说不齿其为人品性,但是对其能力手段,鲁智深心下却也有些佩服,也难怪能够将一帮子绿林强人收为己用,其实有因。 “这是……” 越过一大片专供战马驰骋和练习骑乘的操练区域,鲁智深乐和两人足走了将近三里地方才到了少年骑军的住宿营区。在营区的后面,同样是一大片操练场,却是供军中士卒锻炼体魄,操演阵型之用。 西门庆对于少年骑军的供应后勤可谓冠绝天下,顿顿精米,餐餐有肉。可同样的,对其要求之严苛,亦是常人难以想象。 昔日先秦战国之时,步军以魏武卒同秦锐士为翘楚,骑军则首推“胡服骑射”的赵骑。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其操练之法已然散佚,唯有后来一篇《荀子议兵篇》中,尚存魏武卒选锋之标准。 吴起编练之武卒,三重甲,持戈配剑,操一十二石之弩,携弩箭五十并三日口粮,半日趋百里。此等标准,比之大宋选练禁军上等士卒,过之甚矣! 可少年骑军,任一人,现今都可完成此等负重长途奔袭,更不用说现在的他们尚未真正成年。 瞧见在烟尘漫天的操练场中全力搏斗的少年郎,即便没了手中兵刃,犹自拳脚相向,头击齿咬,其勇烈霸道之气,令一旁的鲁智深目眩神驰。 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军!(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6章 薪火传承 少年军的训练,激烈而残酷,即便是身为其中首领的杨再兴,亦是如此。 引鲁智深乐和两人入营的那位少年军士卒,只是打眼一扫,就从尘土喧天的操练场中寻着了杨再兴的身影,此刻的他正赤手空拳,一人对敌七名少年军士卒。 曾见识过少年杨再兴同杨志之间一场阵前单挑的鲁智深,自然清楚这少年的实力,可当他见着场中情势时,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七名与之对敌的少年军士卒,同样也是空手对敌,进步之间颇有章程,彼此配合亦是相当默契,虽说每一个人同杨再兴相比,实力存在明显差距,可七人联手对敌,反而将那杨再兴死死压制,使得他根本无法冲出七人所构成的包围圈。 为了防止训练时的非战斗减员,少年军平日格斗训练时尽皆使用木制器械,而对于杨再兴这等使惯铁枪这等重兵刃的,那木枪却是显得太过轻巧,因此他还是习惯空手。 鲁智深在武艺一道上眼光毒辣,特别是步战,更是少逢敌手。后世的那部《水浒传》中,鲁智深可是梁山步军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上过战阵见过血,在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中同西夏精锐军卒争城夺寨,鲁智深可算是真正的实战派。似那等酷烈异常的夺城战,是检验一支步卒战力最为直观的场景。 敢战勇猛的气势,相持厮杀时的坚忍以及士卒之间的战阵配合,能否配得上强军称号,这三点缺一不可。 论勇猛敢战之军旅,西军中不乏佼佼者,可在厮杀搏命时拥有足够坚持和忍耐之军,据鲁智深所知。除却各路节帅和统制的亲军外,其余也就白梃军一支。至于战阵配合,则需要长时间的锻炼磨合。甚至于战场上的血火考验,非朝夕可得。 而眼前这支少年骑军。这三点俱都齐备,更有一股子难得的傲然气概。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其实要养成一支军队的傲气,绝非简单,需要用战场上的胜利来浇灌。这里的所谓傲气,不是骄傲自大,而是在面对任何敌手时,皆有一股拔剑一战。令敌胆怯的强悍气势。 练兵不易,成军更难。 从眼前这些在操演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郎身上,鲁智深恍惚间已经见到了一支强军的影子,这样的感受,却是同当日许贯忠在登州城外接官亭一般无二。 待得操演场边一架大鼓响了三声后,场中所有的少年军方才停手,不论挨了多少拳脚,在听得鼓声后,亦是立即停手,在极短的时间内奔至操演场一角。那里却是整齐码放了一套套盔甲和兵刃。 前一刻还在场中滚作泥猴一般的少年,不过片刻,人人着甲持枪。身负强弩箭矢,排列成行,开始绕着这处操演场跑圈。 一圈,两圈,三圈…… 这处操演场长宽皆二百丈左右,绕场一圈将近有四里,而据鲁智深在一旁估算,场中每一名少年军卒,此刻身上负重都在三十五斤以上。 整整十圈。跑在队列最前面的杨再兴方才停驻脚步,而随行的少年军卒。期间竟无一人掉队,由此可见。这等距离和速度的负重奔跑还不是他们的极限。 此时已近中午,少年军实行的是三日一操的军制,共分两部,至于平日里各人的训练,都有章程安排。这等烈度的操演,已经是这个时代所仅有。当了解到这一点时,纵然鲁智深这等西军出身的悍将,亦是失声惊呼。 以西军之精锐,不过十日一操,在这个时代已是极为难得,纵观大宋各路军备,西军已然是其中翘楚。若不是因为如此,西军之所费,又如何会占据朝廷一年岁入的五成。 “乐和大哥!” 下了操演场的杨再兴一眼就瞧见乐和,立即紧走几步迎了上来,脸上很是热切。 “你看这位是谁!” 刚刚鲁智深只顾看场上情形,不知不觉就走开了些,此刻距离乐和所站位置足有三十丈距离,也难怪往这边走来的杨再兴没有注意到这庞大和尚。 顺着乐和所指,杨再兴一眼瞧见鲁智深。只不过自上次走了一趟大名府后,西门庆再未使人来少年军营地,因此一心扑在练军事宜上的他,却不知鲁智深已然入了西门庆麾下。 “好个贼和尚!” 杨再兴却还记得当日山道上的事,虽说这鲁智深能入营地,已然表明其身份不同往日,可一想到当日此人同卞祥那一场龙争虎斗,本就嗜武成痴的他如何还忍得住。况且事后卞祥私下曾亲口承认,若不是当日占据马上优势,恐怕未必能战平此人。言下之意,现今这西门庆一众属下中武艺公认第一的卞祥,自承技不如人。 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刃,况且见那鲁智深亦是空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杨再兴,全然不顾其他,跨步而上,迎着鲁智深当面就冲了过去,那模样,仿佛对方是其杀父仇人一般。 见着杨再兴不管不顾,上来就开打,鲁智深也是技痒难耐。 一时间,两人就在这操演场边上演了一场全武行,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两人俱是势大力猛之辈,所习武艺同样是大开大阖,横挡硬架,四条胳膊施展开来,风声霍霍,拳来脚往,好不精彩,直瞧得一旁乐和同一众少年军卒目不转睛,屏息凝神。 这一番龙争虎斗,两人直打到数百回合外,少年杨再兴越打越兴奋,傲啸连连,可谓痛快。反观鲁智深,到了后来,双手招数却是渐趋保守,反倒更多依仗脚上功夫。 其实,杨再兴虽说是武学奇才,可同经验老辣的鲁智深相比,还是多有不如,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甚而占据上风,不过是因为鲁智深前些日子受了宋江一番折辱,特别是两膀肩胛骨处伤势还未曾痊愈,力量上至多只能发挥出六成。 一旁的乐和却是个机灵的,况且鲁智深一事他从始至终都瞧在眼中,如何不知。 “杨兄弟快些停手!鲁大师身上有伤!” 听得这话,杨再兴立时醒悟过来,赶紧停手,此时此刻,对于这“贼和尚”,杨再兴再无半分不满,心中更有几分钦佩。刚才这一番交手,他能够切实感受到对方的手下留情,只不过打到后来,毕竟少年心性,忘乎所以下不免没有注意到其中细节变化。 “大师武技出众,再兴感佩不已!” “拳怕少壮,相信不用十年,你这小子的武艺就能在我之上了!” 一时间,两人把臂畅笑,声震云霄,往日纠葛,尽付流水。(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7章 江陵嘉穗 ps:感谢傲霸殇1oooo打赏,就职本书舵主,威武! 鲁智深和杨再兴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彼此秉性脾气都颇相似,又都是嗜武之人,更兼在练兵一途上,鲁智深无疑是前辈,这两人聊到一块,却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歇下来的。 “铁叫子”乐和见得这般情形,也算是去了心中担忧,事情既已安排妥帖,也不愿意在营中多加逗留,还需尽早回登州城禀报消息,因此同两人稍稍作别后,径自就离了军营。 也就在乐和远远瞧见营门,即将步出营地之时,身后却是传来“花和尚”的浑厚嗓门,待乐和停驻脚步,鲁智深却是大步流星奔到近前,压低嗓音道:“那黄脸汉子武艺必是不凡,未必就会输于我。” 听得这话,乐和倒是心下一凛。原先在登州牢城营做一小牢子时,乐和也就见过自家姐夫“病尉迟”孙立的能耐,只当天下英雄到此已是极致。可自从进入物流所后,见得自己恩主身边一众强人,却是各个身手了得,其中“铁棒”栾廷玉更是孙立的师兄,想来武艺不会弱于孙立,更有卞祥这等绝世猛人,见识眼界自是开阔不少。 不过,这“花和尚”鲁智深在东京闹出好大动静,在绿林中名气本就不小,甚至连那卞祥也自认稍逊其半筹。那黄脸汉子能够得他这般赞许,岂是寻常。只是不知这厮犯了何等重罪,竟被判流放沙门岛。不过思及自家恩主的权势手段,想来些许官司,自不在话下,只要此人却有本事。 回城路上,乐和几次三番寻那黄脸汉子说话。言语之中亦点明自家恩主身份,只要不是个蠢人,想来能够明白其间利害关系。只可惜。这黄脸汉子却始终不曾开口,却是白费了乐和一番唇舌功夫。 到了后来。连乐和都要怀疑是否是鲁智深看走了眼,误将鱼目当做珍珠。因此,回到城里,乐和倒没有依着鲁智深的意思,第一时间将此人引见给西门庆,而是使人将这黄脸汉子押去了城外的孙家老店。 那孙家老店有“母大虫”顾大嫂以及一众火家看顾,想来这人一时很难走脱。即便此人武艺真如鲁智深所言那般惊人,可现今这般枯槁羸弱身子。却难施展,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从孙家老店脱身,却是千难万难。 回禀了鲁智深之事,下衙后,乐和既没同府上一众休息的侍卫去城中吃酒耍乐,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府衙一位刑名主事的家中,登门拜访。 若是以往,乐和这小牢子如何能入得那州府刑名主事的眼。即便他的亲姐夫是“病尉迟”孙立,可大宋文贵武贱,就算是孙立本人。只怕也不待见。 不过,现今自是不同,闻得乐和带着礼物上门,那主事却是亲自迎出门来,又使人往城中酒定了一桌席面,硬拉着乐和在家中用饭。本就是有事相求,乐和自然不会推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同这州府刑名主事稍稍聊些闲话后,乐和方才道明来意。 原来凡是各地州府发往沙门岛的囚犯。都受登州府管辖,州府衙门的刑名房中。自有这些重犯的根底资料,以备查询。乐和此次求上门来,正是要先查一下那名黄脸汉子的来历根脚,之后才能顺藤摸瓜,搞清楚此人的真正底细,也免得因为鲁智深的一面之词而胡乱行事。 如此行事,即可看出乐和此人心思之缜密,办事之老练。 原本乐和以为此事尚要拖延几日,这刑名主事纵然应下,亦需明日进衙门中查找,没有几日时间,怕难以核实。却不想那黄脸汉子个子魁梧,即便在北方亦是极为高大,而所犯之事更是蹊跷,当初查看文档时,这主事因此多瞧了两眼,时至今日,心中还存了几分印象。现在听得乐和询问,两相对照下,却是脱口而出。 “年前宫中选拔仕女,江陵府有一女子姿容出众,原本选为魁首,只是与此人少时定有婚约,抵死不从。此人也是个性子倔强的,竟连夜带着那女子出奔,不想逃至辰州地界,竟遇着贼首王庆一处小寨贼众。最终女子遇害身亡,那处小寨近百名贼寇亦被其一人所剿。之后万念俱灰下,往官府投案自首。” 乐和从刑名主事处打听得这般消息,心中也是无奈。想那前朝之际,凡宫中遴选仕女,莫不是由各地良家女子自主,却哪有现今这般强迫而为。 其实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当今那位荒诞官家,实在是一班受宠信的道士所言,教授赵佶行那采阴补阳之术,据说这位官家每三日必要临幸一位年幼处子,经年累月之下,宫中如何有这般多容貌俏丽的女子,自免不得要从各地州府征集遴选。 现今官场中人,正直敢言者可谓凤毛麟角,人人俱是逢君之恶,有这等巴结官家的机会,谁又会顾忌民间百姓的姻缘情爱,其中不忍言之事,何其多哉。 不过,此人能够以一敌百,凭借一人之勇而剿灭一寨贼寇,纵然没有鲁智深所夸赞那般厉害,想来亦不逊色于自家姐夫,倒是个人才,若是任由其流落荒岛,与草木同枯,确是可惜。 既有了决断,乐和也不耽误,在这位主事家用罢晚饭后,当即告辞离去,之后急匆匆又去了物流所,主动求见西门庆。 乐和在西门庆身边呆的时日也有数月之久,本人又是个心思细致的,对自家恩主的心思揣摩自有几分心得,单就目前手底下这一大摊子的事,可谓日日忧虑,只恨没有足够的得力人手。眼前这事却是耽误不得,早一刻报上去,却是早一时能稍缓恩主心中所虑。 原本已在后宅同一众妻妾嬉闹的西门庆,听得丫鬟报来消息,心知乐和此时求见必有要事,当即在偏厅见了乐和。 “什么,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禀报恩主,那人是江陵府人氏,姓萧名嘉穗!”(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8章 绝世人杰 ps:今天陪家里小子去医院,回家迟了!12点前还有一更!实在抱歉! 乐和怎么也没料到,西门庆听得“萧嘉穗”这个名字,竟会如此失态,以至于从椅中跳了起来,在偏厅上来回疾步而行,脸上神色亦是变幻不断,饶是乐和平日里多有揣摩,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丁点把握。 据那位府衙的刑名主事所叙,那萧嘉穗在江陵府并不是如何了得的人物,在出了那档事前,可算是籍籍无名。而且乐和前些日子被西门庆委以重任,渐渐接触一些机密资料,关于各地绿林人物的情况,特别是河北山东两地,极为细致。 想那江陵府属荆湖北路,虽不属于河北山东地界,可但凡绿林中名著之辈,也会有所记载。乐和在来物流所的路上,也曾反复思量,却怎么也想不起那萧嘉穗的名姓。 这般两相对照,可见此人平日行事必然相当低调,以至于市井绿林间竟无人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位人物。 俗语有言: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文武两途,但凡学有所成者,第一个想法必然是考场取功名、沙场搏富贵,以期光耀门楣,锦衣还乡。 似那些聚啸山林之辈,也必然是因仕途无望,方才“逼”上梁山。即便是许贯忠这等经天纬地之才,亦因官场黑暗,不肯同流合污而自弃前程。 凡此种种,或在官场,或在绿林,雁过留声,鱼过留痕,总能寻着些许蛛丝马迹、雪泥鸿爪。可偏偏这萧嘉穗。却似凭空而现的一个人物,突然之间就窜将出来,竟连那“花和尚”私下里都夸赞于他。 对于萧嘉穗。乐和心中自有许多疑问,可眼前这西门庆。却更是让其百思不得其解。自家仅仅提了个名字,尚未提及此人来历,就引得他激动异常,瞧这般模样,似乎早就听闻此人名声。 此刻的西门庆却是顾不得一旁乐和心里的想法,脑子里满满都是关于萧嘉穗此人的讯息,当然,这些讯息不是其人当世的出奔、丧偶、杀贼以及流配。而是后世那部《水浒传》中故事。 萧嘉穗此人同沧州那位“小旋风”柴进一般,亦是帝皇苗裔,先祖乃是残唐五代后梁宗室。仅以这等出身来历,自可瞧出其人家学渊源。而之所以隐姓埋名在市井之间,不肯出仕,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水浒传》中,宋江讨淮南王庆,在荆南一役中,萧嘉穗审时度势,以匹夫之身。聚市井民众,一举攻破守城帅府,解救了萧让几位梁山头领。使得宋江一伙顺利破城。 试想当时这萧嘉穗不过是城中一介平民,骤然暴起竟能聚起无数民众,足以彰显此人领袖气概。更不用说,历史上行这等里应外合破城事的,莫不是巨户大室,即便如此,能成事者亦不过寥寥。萧嘉穗能够一举功成,可见其操弄人心,明辨形势的能耐。堪称妖孽。 之后,面对宋江等人的殷殷相劝。欲使其为赵宋所用。其人在中军大帐中侃侃而谈,一席话鞭辟入里。将那“兔死狗烹”四个字解说的明明白白,却是不比当初许贯忠点醒燕青逊色半分。 当其时,大帐中不少梁山头领低头深思,书中点出的十余个名姓者,竟都是一百单八人中少有的得善终者,由此可见萧嘉穗此人金玉之言,着实有醍醐灌顶之效。 如这等勇、谋、权、术皆备之人,百万人中未必能得其一,对于现今的西门庆而言,无疑是久旱盼甘霖,哪里愿意放过。 “乐和,且细细说于我听,这萧嘉穗犯得何事,如何会刺配沙门岛?” 在偏厅上足足转了十余圈,好不容易按捺下心头兴奋,却又急急催促乐和将那萧嘉穗犯事缘由详述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样一番因果,难怪会出手对付那王庆,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西门庆低声喃喃,一旁的乐和却是听不清楚。 看起来,这萧嘉穗同那《水浒传》中的经历似乎有了些出入,刺配沙门岛,可说是十死无生,又哪里还有后来那一番计破荆南故事。 心中盘算了一下,对于如何收服这位奇才,西门庆着实有些犯难。 由于自家的到来,《水浒传》中人物有许多已经改了人生轨迹,甚至一百单八将中已有数人命丧黄泉,更不用说其中最重要的那个黑厮。此时只一心在官场中挣扎向上,在青州一地杀的人头滚滚,早没了原先在绿林中“山东及时雨,孝义黑三郎”的名声,根本就不会有落草的念头。 想那萧嘉穗,以他能耐,江湖绿林尽可去得,最终却去官府自首,显然已经绝了求生的念头,可谓万念俱灰。似这等人,尘世间荣华富贵,英雄功业,只怕早就看破。寺庙中的和尚尚且还要贪些香油钱,这位却是真正的无欲无求。那鲁智深救他脱樊笼,他也是一言不发,沉默以对,哪里还瞧不出其人心思。 斗智设计,西门庆自认肯定不会是萧嘉穗的对手,若是许贯忠还在,倒还能有些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于这样一个“活死人”,恐怕也是徒做无用功。至于说威胁恐吓,更就应了那句孔夫子的名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什么都老鼠啃乌龟,无处下嘴!现在的西门庆可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份无奈。 脑中一片纷繁,西门庆不免有些焦躁,再度从椅中起身,又开始在这偏厅上绕起了圈子,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嘟囔,如何将那萧嘉穗收为已用。 一旁的乐和见着西门庆又如那拉磨的瞎驴一般转圈圈,也是头疼。不过这回却比上次好些,刚才那一番交谈,至少让他知道自家恩主对那萧嘉穗的看重,心中稍稍转几个念头,自然明白西门庆此刻心中所忧为何。 论机谋应变,西门庆可远比不上眼前这位“铁叫子”,对于萧嘉穗此刻境况,乐和自然心知肚明,亦明白要想此人心甘情愿为恩主效力,其中阻碍在哪。 “恩主,属下有些想法!”(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9章 正反考虑 ps:超过了几分钟,呵呵! “你有主意,快说快说!” 西门庆听得乐和此言,顿时大喜,忙不迭的催促道。 “属下只是有些粗浅的想法,能否得用,还需恩主仔细斟酌!” 乐和却是不敢拍胸脯打包票,在此事上,他亦无十分把握,只不过有个大概的思路,若不是见西门庆着急成这般模样,说不准乐和一时还不会开口。 “那萧嘉穗携女出奔,事后又往官府求死,想来这世上必是了无牵挂!” “是啊,就是这一点最是麻烦!” 西门庆心中焦急,未等乐和说完,心有所感的截断了他后面的话。 “恩主稍宽,在我想来,此人纵然父母双亡,左右无兄弟姊妹,下边亦无子女。可凡人必有祖先宗嗣,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断祭绝祀的罪名,想来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乐和此人果然是个心思灵敏的,竟能从这死局中窥见一丝生机。 没有至亲子嗣,本就是萧嘉穗一心求死的倚仗所在,现在乐和这一番剖析下来,反倒成了他求死的最大障碍。 西门庆可是知道,这萧氏乃是后梁皇族,出身极为了得。偏偏古人又是极重宗族祭祀的,若真在萧嘉穗手中断了传承,这等罪名,纵然一心求死之人,也是万万承受不得的。 “有道理,有道理!” 西门庆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搓着双手很是兴奋,瞧着眼前的乐和,却是怎么瞧怎么顺眼。“此事关系重大,万万小心谋划,不可操切行事!” 萧嘉穗此人人才难得。自己若得此人辅助,却是真正的如虎添翼。想那许贯忠。虽说文武全才,可真正擅长者,却是大局谋划上,乃是张良诸葛亮一流人物。而那萧嘉穗,其才更在战阵之上,若是能够打磨锻炼,定是方面扛鼎人物。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似卞祥、马氏兄弟。决荡阵前,万夫莫敌,是为斗将。而杨志、鲁智深这般,指挥若定,冲锋破阵,则为勇将。此二者算是极难得,万军中得其一,已是有幸。至于那萧嘉穗,却是筹谋决断,破敌灭国之才。乃是真正的将将之人,可谓举世难寻。 有这般认知,西门庆对于这萧嘉穗。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虽说乐和这主意不错,不过还需事先细细谋划,尽可能做到足够把握,方能出手。 “恩主所虑极是,属下这些时日必处处小心,待摸清这萧嘉穗心中所思所想,再禀由恩主决断!” 乐和自然也不敢大意,对于揣摩人心。他亦有几分心得,以无心算有心。那萧嘉穗纵然智比天人,亦不免要被其算计。只不过其间所花时间精力甚巨。想要有十分把握,怕不是旬日可见结果。 “你且放心行事,其中尺寸由你掌握,我必不多言。不论时间长短,只要能说动此人,便算你一大功!” 两人在偏厅有仔细商讨一番,乐和方才告辞离去。 离了物流所,一路往家中赶去,路上乐和却是眉头紧皱,自家在恩主面前立了军令状,此事若成,日后前程自不待言,可若是不成,先前努力不免要打些折扣。 富贵险中求,乐和是个明白人,自家没有“小尉迟”孙立那等武艺,能得恩主简拔于草莽之中,进而在物流所立足引为腹心,靠的就是忠恳细致,机敏伶俐。似萧嘉穗这等事,自家不用心,难道还要卞祥、杨再兴这等粗莽军汉出力? 乐和现在的宅邸在府城西南角,却是登州城中官商富户云集的一处所在,虽说只是前后两进的小宅院,可若是放在以前在牢城营做小牢子时,却是想都别想。也只是进了物流所后,办事爽利,得了西门庆信重,竟出钱使人置办下如此产业给他。这般恩重信任,也难怪乐和实心办差,今次西门庆遇着为难处,更是挺身而出,一力应承下来。 “官人,怎这般时辰才回来?” 敲开自家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二八年华的标致妇人,挺着一个大肚子,旁边还有一个粗使丫鬟搀扶。 这妇人却是乐和自小定亲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当初自家落魄时,岳家不曾嫌弃,将女儿嫁予他。之后生活维艰,这女子亦是任劳任怨,里里外外操持,对乐和可谓情深恩重。 “衙门中有些要紧事,同相公聊得久些,娘子勿怪!” 乐和将一旁的粗使丫鬟遣开,自家亲自上前扶住女子的身子,半拥着进了正厅。 “官人忙于公事,亦当注意自家身子!” 女子忍不住嘱咐一句,随即又想起什么,掩嘴轻笑道,“那西门相公府中一妻三妾,前些时日却是见了,俱是绝色人物,这般时辰,却也亏得那大相公还能同你一起支应差事!” 西门庆不喜欢自家妻妾镇日呆在府中,因此吴月娘等人经常同一些官员眷属往来,乐和虽说职衔不高,可却是西门庆眼前得用之人,因此这位乐夫人亦曾受邀聚过。只不过一次之后,知道她要在家待产,才不曾再使人来请。不过那吴月娘可是有言在先,待生产后,必要见见孩子,送上一份心意。 关于西门府的几位妻妾,满登州城早就传遍了,许多官吏眷属都曾亲见。特别是其中二娘潘氏,那般如水柔弱,媚态天成,即便是同为女人,第一次见着时亦不免有些失态。 不用说,西门庆性好女色的名声也同样传遍州城,只不过其人地位实在高了些,寻常小官小吏攀附不着。若是换作孙知府那般地位,只怕早就有下属商贾往府里送女人了。 “哎!” 见自己娘子提及差事,乐和不禁想起萧嘉穗的事,不免长叹一声。 “怎么?可是公务上有甚为难的?” 自从乐和进了物流所,家中可谓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换了宅子,买了丫鬟,人前人后亦是多有逢迎之人。先前那些牢城营官吏的眷属,见着自己,莫不巴结。 这等日子,同先前可谓判若云泥,女子自是欣悦,此际听得乐和长叹,自然有些担心。 “娘子勿忧,虽有麻难,却无大碍!” 乐和宽慰一句,不经意瞅见自家娘子胸口下挺突大肚,却是突然计上心头,笑道,“明日娘子随我去趟城外孙家老店可好?”(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0章 乐和设局 登州城东门外,十里牌,孙家老店。 如同往日一般,这店铺外间聚了不少登州城的城狐社鼠,三五成伙,相互间吃酒吆喝,好不热闹。至于里间,更有喧闹异常,二十几个汉子,大都敞开衣襟,这般炎炎暑日挤做一堆,竟也能耐得这憋闷燥热。 “六,二……娘的!” “庄家通吃!” …… 敢情这里间正开着赌局,也难怪聚了这般多的地皮混混,至于被众人围在当中的,赫然是个妇人,却是个眉眼粗大,胖面腰肥,一身大红石榴襦裙。这会儿正撸起袖子,双手抓着一个骰钟摇的上下翻飞,嘴里更是呼喝连连,催促着周围一帮子地理鬼赶紧下注。 这妇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小尉迟”的浑家,登州绿林道上闻名遐迩的“母大虫”顾大嫂。 也就在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联接里外间的布帘子突然掀了起来,探出一个店中火家的脑袋,也瞧不清里间状况,只是扯着脖子大嚷道:“老板娘,你家乐和舅在外面,却是来瞧你的!” 顾大嫂武艺也是不凡,平日间放对,一二十个寻常大汉近不得她身,自是耳聪目明,虽说里间闹腾的比过年还热闹,不过那火家一声喊,却还是听的明白。 将手中骰钟交予身边人,双膀较力,却是硬生生将挤做一堆的泼皮混混分作两边,一时间众人东倒西歪,不是你踩了我一脚,就是他撞了你一回。整个里间立时骂声一片。只不过若是细细听上一回,这一通污言秽语中,却没一句敢提及始作俑者的顾大嫂。直到那“母大虫”掀帘子出了里间,才有几个无赖泼皮低声咕哝了一句。 显然,这顾大嫂在这一众登州城的泼皮无赖中颇有威势。平日里这些横行街坊乡里的小子,在她面前却是不敢有丁点放肆。 顾不得里间聚集的一众赌徒,顾大嫂从店中迎出来时,正瞅见一顶双人软轿停在店外,乐和正从轿中扶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却正是怀胎足有七月的乐家娘子。 “乐和舅。这炎天暑热的,怎么把妹子带来这里,若是有个差池,瞧我不敲断你的腿!” 见着乐和娘子,顾大嫂紧走几步上前。却是将乐和推往一边,自家小心翼翼的扶住,一边还忙不迭的往店里喊,“都挺尸了?没看见有客人啊!” 闻得顾大嫂的破锣嗓门,店中立时冲出三两火家,支愣着一块布帘,踮脚遮在两个女人的头顶,更有人去后面伙房吩咐预备消暑的绿豆汤汁。 “大姐也别怪他。都是公务上的事!” 乐和娘子见着顾大嫂却很是亲热,自从上次乐和介绍孙新进了物流所,这顾大嫂感念乐和高义。每次进城都免不得要去乐家坐坐,捎带些新鲜瓜果。礼物虽不贵重,却难得这份心,兼之其人性情爽利,两家又是沾亲带故,两女平日里便姐妹相称。很是融洽。 “公务,公务!” 顾大嫂却是嘴一撇。也不顾店中客人众多,嚷嚷道。“我家那口子也是这般,镇日里都是公务,也不知那物流所里哪有那般多的公务,瞧着倒比他那个做提辖的大哥还忙上许多!” 对于顾大嫂的抱怨,一旁的乐和只是笑笑,却不反驳。 那孙立是登州驻泊禁军的步军提辖官,现今的禁军厢军,只要是个明白人,又有哪个不知道的,自然没有什么公务。似那孙立,已经算是难得勤恳的,却也整日呆在自家府中习练枪棒,至于营中,还真就没甚要紧事。 物流所却哪里是那等清闲衙门,本就初立,人事都是极为驳杂,更兼西门庆还得支应在辽东的登州水师一应后勤事宜,以及一众家属的生计,更不用说还有杨再兴那一支少年骑军,诸事皆是要紧,容不得半点懈怠轻忽,那物流所中上下一干官吏,包括西门庆在内,又有哪个轻省的了。 却说三人一起绕过孙家老店,只见后面却是隔着一道小溪,几块青石在溪水中横成一线,便算是一座极简易的小桥。过了小桥,却是一处占地不小的院落,筑了一道半人多高的泥墙,里面三排屋子围成一处院子。 乐和行到此处,却是见着院子前面临溪的一株樟树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斜斜靠在树根处,一双眼睛直愣愣瞪着前面流动的溪水,宛若木雕石像,纹丝不动。不用说,这男子就是昨日乐和安置在此处的萧嘉穗。 “乐和舅,我说你带来的是什么人?脾气古怪的紧,好像短了舌头一般,从昨天到今早,我就没听他嘴里吐个半个字!” 顾大嫂见着乐和把目光停留在萧嘉穗身上,忍不住嚷了一句。 “嫂子,其间缘故,孙新哥哥已知晓,我今日却是送内人来此住上俩月,日后说不得要劳烦嫂嫂多多照应!” 今日一早,乐和先去的物流所,同孙新分说明白后,方才雇了顶软轿,将自家娘子送来十里牌。现今既已将人送到,他也不愿多留,一则怕引得那萧嘉穗疑心,二则是物流所中公务繁忙,实在是离不得,今日一个上午的时间,说不得已经积下了不少事。 将娘子托付给顾大嫂后,乐和也不同那萧嘉穗打招呼,径自离了孙家老店,急急催马回了登州城。 这日夜,在物流所忙了一天的孙新回了十里牌,现在的他早不是当初刚进物流所时担任卞祥的副手,而是同乐和一起负责慈幼局一事。这可不是前些日子刚发生的登州慈幼局杀人事件,而是谋划将山东各州府,通过各式手段赎买来的慈幼局孤儿秘密送至登州,其间牵扯到的人事千头万绪,而且还不能留下丁点蛛丝马迹,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实在是不简单。 目下西门庆一众属下中,也只有乐和孙新两个精细人在身边,因此这件关乎少年骑军扩编的要事,方才交到两人手中。 “什么?这算什么主意?” 卧房中,孙新将乐和的主意细细分说一遍,却是差点让这性子莽直的“母大虫”当场发飙。 “娘子,府中相公对那人极为看重,若能办好此事,我同乐和舅在相公面前才算真正站稳根脚!” 为了让这顾大嫂能够真正上心,孙新免不得使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此刻,位于院落的一处偏房中,萧嘉穗神情木然的坐在床沿,面前一灯如豆,却在墙上映出一个落寂影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1章 辽东来人 碧空如洗,一声鹰啼响彻高空,惊的空中海鸟四散而逃。极目远眺,一道浅浅的灰色海岸线铺陈在海天之交的尽头。 两艘千料大船劈波斩浪,在船头,一架射程达两百步的三弓床弩陈列,而在两边船舷,亦有各色机弩排列,显然这两艘大船都是战船。 在首舰的船头处,一个肤色黝黑的半大小子,双手牢牢把住船舷,将身子往前探去,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海天一线的壮丽景色。 “达忽赤,将军找你!” 一名同样年纪的壮实少年从船舱中跑出,见着那黝黑少年,一把拉起,却是扯着他往船舱中走去。 “等,等,雄库鲁!” 那黝黑少年说话磕磕巴巴,发音亦不标准,被拽后却是一把将对方甩开,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制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下。这哨子似乎是个哑哨,没有半点声音发出,不过若是有辽东女真部的人在此,就可一眼瞧出这是鹰哨。 少年吹了三下,只见原本在高空中盘旋的那一点黑影,突然止住身形,宛如一道黑色利箭般,直坠而下,却是一只身形硕大的辽东神鹰,海东青。 只见那海东青一头从空中栽下,却在距离船舷不过五六丈时,双翼猛的展开,鼓动之间,却是收住下落的势子,最终稳稳的停在船舷上,一双铜浇铁铸一般的鹰爪紧紧扣住船上的木制护栏。 见着海东青落下,达忽赤仿佛见着亲人一般,咧开嘴笑了笑,从身边的鹿皮囊中掏出一条晒干的秘制肉条。往空中一抛。对面海东青脖子微微一张,利刃一般的鹰喙疾如闪电,接住那肉条,仰头几下吞咽干净,末了还引亢高鸣两声。声音悠远辽阔,袅袅不绝,可谓雄峻。 “再不去,小心军法!” 旁边的那名少年面对那只硕大的海东青,眼中不免带着些许怯意,再不敢上前拉扯达忽赤。只是隔得远远的提醒道。 “嗯!” 达忽赤同海东青嘀咕了几声,旁人也闹不清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之后却是一挥手,那海东青又再度腾空而起,向着海天相交处掠过。其速犹如疾光电影一般,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船舱中的一间稍显宽敞的房间里,一个额角有一缕白发的壮年男子正在翻着手中一沓纸张,上面密密麻麻有近百个名字,而在每个名字后面,也有一些文字注解。 这一份资料是临行前登州水师团练花荣命军案整理的,上船时连同一封秘信一起交到了马勥手中。关于那封秘信,马勥自不清楚其中内容。不过这一沓资料,却是没有密封的,这几日在船上闲来无事。马勥便拿它打发时间。 一共八十七名少年,年纪都在十一二岁左右,其族群构成极为驳杂,既有辽东汉儿,亦有渤海、奚、契丹等各族少年,其中还有一位来自女真部落的少年鹰奴。 “嘟!嘟!” “进来!” 窄小房门开启。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女真少年达忽赤。 马勥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人,思及这几个月一众属下关于这孩子的报告。无一不是赞誉有加。坚韧、勇毅、冷酷,甚至还有狐狸般的狡猾。 短短数月时间。为一军斥候,一柄马刀,一挽强弓,死在他手中的怨军残卒达十数人之多,不论骑术武艺,相较于军中那些为斥候的辽东健儿,这小子都毫不逊色,甚至表现的犹有过之。 一方面,马勥对达忽赤这少年极为欣赏,但有空闲,就拉着演练枪棒。可以说,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可另一方面,辽东大营中,为首三人,因为这达忽赤,对那女真却是更为忌惮。族中一个普通少年,就有这般战力,若是壮年战士,真不知该何等勇猛。 未来辽东之前,对于西门庆口中的女真猛士,花荣、马勥以及栾廷玉这等高手,心中还存了几分怀疑。现而今,深入辽东各族,听得女真崛起的一次次对辽大胜,对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言亦是心有戚戚焉。 单论武艺,这三人都是难得的强手,可战阵之上,拼的却不是个人武勇,而是军队普通士卒的战力,以三人在中原的阅历而言,大宋河北河东诸路驻军的战力,连辽东那些部落勇士都远远不如,更不用说女真猛士。 “将军!” 见马勥自顾自坐在那边一言不发,半晌后,忍耐不住的达忽赤首先开口。 “哦。” 回过神来的马勥应了一声,随即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女真少年,沉声道,“船队午时就能抵达登州,以后不在我身边,事事不可鲁莽,多想多看少说话,你可记得!” “知道!” 达忽赤这几个月听惯了汉文,只要不是太过繁复的汉话,大致也能听懂,只是在口语上,却还只能使用些极简单的词汇。 细细嘱咐了一番,马勥方才遣其离开,稍后自己也离了船舱,上了甲板,眺望远处已经隐约现出轮廓的海岸。 辽东大营往返登州的船队是在当日午时抵达登州水师码头,西门庆领着马劲、杨再兴、鲁智深三人以及一众士卒家属在码头上迎接。 自马勥去了辽东后,其弟“独眼虎”马劲成了水师预备军的教头,身上也挂了虞候的官身,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此次船队回登州不同以往,除了惯常携带的战马外,还有八十七名精擅马术的辽东少年,乃是西门庆点名要的。这些少年都是花荣精挑细选的,乃是辽东乱世中挣扎出来的孤儿,各个都上马厮杀见过血的,无一孬种。 不用说,这八十七名少年都将充实到杨再兴的少年骑军中。有了这样一批骑术精湛的少年加入,等于多了八十七名骑术教师,为接下来少年骑军的扩充做好了准备。 因此,当西门庆见着马勥时,脸上自是笑容满面,却不想后者却是一脸的凝重。 “辽东局势骤变,怨军残部同反辽军合流,其中郭药师部近八千骑军,就在我辽东大营三十里外驻扎,意图不明!”(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2章 剖析局势 自码头上从马勥口中听得“郭药师”三字,西门庆就觉得很是头疼,这般情绪直到回了登州城,也依然如同阴霾一般,笼在心头挥之不去。 郭药师其人,在宋辽金三国争斗的时代,绝对算得上是个枭雄人物,若不是女真部实在是过于逆天,以这人的能耐,假以时日,必成唐末藩镇人物。 此人本是辽地汉儿,出身破落,因辽国都元帅耶律淳招募“怨军”,进而跻身军旅,凭借其出众的武艺和杀伐果断的阴鸷性格,很快就在辽东“怨军”中脱颖而出,成为八指挥之一。 其后“怨军”几次反复,判辽助辽,形势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而在这般复杂变幻的形势下,郭药师此人却是目光如炬,每一次都能以小搏大,站在胜利的一方,使得其麾下实力不增反减,成为“怨军”中实力最为强悍的一支。 自此后,郭药师在辽宋金三国之间辗转腾挪,助宋破辽,助金灭宋,这厮每一次都是货真价实的“带路党”。只不过,燕地屡遭战火侵袭,民生凋敝,破败不堪,而北边女真又是如飓风般狂飙突进,根本就不是残唐五代那般情势,容不得他划地称王。 可以说,郭药师此人,成也时势,败也时势。 西门庆来自后世,深知这郭药师的厉害,自家辽东大营虽有花荣、栾廷玉两员猛将坐镇,可麾下精骑不过三指挥,一千五百人罢了。那郭药师即便顾忌大战损伤而放弃强攻,也只需遣手下八千精骑遮断各地往辽东大营的路径。西门庆以粮换马的这条商路自然也就断了。 可以说,从那郭药师将营地驻扎辽东大营三十里外始,花荣等人就陷于极被动处境。因此三人商量后,方才使马勥回返登州,向西门庆讨个主意。是战是和。既关系到刚刚重建的登州水师三千正卒,更关系到西门庆原先的辽东谋划,而花荣等人武艺虽强,毕竟未曾锻炼,不是方面人物,却是难下决断。 回到物流所后。西门庆使人唤来乐和、孙新两人,眼下身边能帮着想想办法的,也就这两位,只可惜这两人虽说机灵,可毕竟见识太浅。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还是拿不出一个得用的主意。 总结目前辽东大营方面的局势,镇之以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对于郭药师这人,西门庆心底着实有些忌惮。现下彼此实力存在明显差距,但是在后勤粮草上,辽东大营却又占了优势,一个有刀,一个有粮。若不想个合适的法子,日后怕是难免要起冲突。 或许,双方有限度的合作是一个避免冲突的好办法! 既然不能以力取胜。那么剩下来的办法只能是四两拨千斤,以巧破力。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三人的思路顿时开阔不少,一番剖析后,三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若能应对得当。说不准还能变害为益,郭药师那八千精骑甚而有可能成为西门庆经营辽东的一大助力。 当然。西门庆也不奢望自己有那个能耐能够收服郭药师这样的“三姓家奴”。就目前而言,自家在辽东的势力依旧稍显薄弱。特别是在女真随时可能兵压辽河北岸之际。若能同郭药师部达成某种默契,显然更加有利于自家势力在辽东立足。 不管怎样,郭药师这位野心勃勃的乱世枭雄,目下最紧要的乃是趁辽东大乱之际扩充自己的势力,而就眼下辽东乱局而言,粮食自然成了最为重要的一项资源。只希望那郭药师不是短视之辈,现下攻击辽东大营,即便最后有所收获,那也无异于是杀鸡取卵,绝对是个两败俱伤的昏招。 想通此节,这一整日笼罩在心中的阴霾总算尽数散去。如此明显的局势转变,相信以郭药师的精准眼力,必然是瞧得一清二楚。至于其人距离辽东大营三十里外立寨驻扎,其意图也就显而易见啦。若是想要率众突击登州水师一众人马,绝不会这般无智。 虽说谋算清楚眼下局势变化,可如何应对,却不是仓促可得。要想在未来可能的合作中占据主动,或者说,至少不能将主动权拱手相让,其章实在不是那般简单。 西门庆遍数一众手下,乐和、孙新机变有余,可惜缺乏阅历见识,若为副手尽辅助之责,却是足够,可以其为辽东主事之人,不论资序能力,都还有所欠缺。至于其余马氏兄弟,战阵厮杀没有二话,方面之才却不能够,先前花荣也不过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只可惜许贯忠率船队去了南方,若是他在此,这些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思及那位喜欢着文士白袍,行事举重若轻的当世大才,西门庆唯有长叹一声,眼下却是远水解不得近渴。 难不成要自己亲自去一趟辽东? 西门庆本身不过中人之才,之所以能走到目下地位,不过是凭着后世广博的见闻和对于水浒人物的先知先觉,其中取巧之处甚多。若是让他正面应对郭药师这等乱世枭雄,说实在的,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左右思忖却也寻不得合适人物,西门庆也只能挥手让乐和、孙新两人暂且退下,此事还需仔细斟酌一下,若最终需要自己北上辽东,所牵扯的人事安排却是极为繁杂。这海上一来一回,加上同那郭药师往来折冲所耗费的时间,至少也得一月有余。 自己毕竟身任物流所正使,权柄甚重,只要自己身在登州,纵使有什么差池,都还能够应对一二。可浮海北上,登州这边一大摊子事务却要交给谁来主持。这其中还有少年骑军扩编、登云山石秀一伙,关系甚大,若是被有心人侦之,禀上朝廷,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随着地位权势的上升,西门庆身上所牵扯的事情越发繁杂。更何况现在朝中党争愈加激烈,自己虽说远离汴梁,可亦是梁师成王黼一党中坚,说不准会被蔡京一党人物猜忌打击,正该时时留意,处处小心。 也就在西门庆纠结犯难之际,登州城外却是来了一支汴梁商旅。(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3章 李代桃僵 一行车队从登州城西门的门洞中穿过,前后足有十余辆车,精壮护卫五六十人,其中一辆青色油壁车更是双辕,很是引人注目。 在这辆宽敞的油壁车内,铺着上好的大食国地毯,一名面貌清雅,身材丰满的女人侧躺在内,细瞧之,其眉梢眼角处,春意隐含,若有那有经验的男子,定能猜出此女乃是万中无一的内媚之相。 王节显然就是这样一个颇懂风情的男人,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战战兢兢跪伏在车厢一角,原本一双喜好追蜂逐蝶的桃花眼,只是直愣愣盯着自己的一双手,一对眼珠子不敢做丝毫的动作。 “你记得,虽说少了些玩意,不过日后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己好自为之吧!” 上首的女人一袭轻裳,饱满紧实的胸口处一抹雪腻肌肤,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舍不得移开半分。 “小人听凭夫人吩咐,不敢有他念!” 面对这般风流体态的美人,跪着的王节却是叩头如倒葱,仿佛面前是个勾魂的无常一般。 犹记得三个月前,自己还是汴梁城中的膏粱子弟,性好渔色,自十二岁始就喜欢在东京各处勾栏妓寨中厮混,却将祖上传下的基业败坏了十之**。 那一日,同几位相好的狐朋狗友在瓦子里高乐,其中一人提及汴梁行首崔念奴,言其在西门瓦子中为主事掌柜。王节对这崔念奴可谓闻名已久,可惜当初的闲云居,能入者莫不是名士,至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似王节这等纨绔膏粱,却哪里进得。 细细打听一番,又受了一众闲汉的挑唆,这王节自诩风流,还真就动了心思。 论起来。王节此人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内里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没有半分实在,只是在男女之事上,倒也还有几分手段。 此后,王节三天两头往西门瓦子跑。不过半月,凭着一张巧嘴,勾搭上了瓦子里一位崔念奴面前得用的伶俐小娘。 那小娘本是闲云居中的小丫鬟,自从崔念奴掌了西门瓦子后,瞧在往日情分上。就安置她在瓦子里面做些活计。因碍着崔念奴的面子,凡是在瓦子里面的人,人前人后都给些薄面,称一句“姑娘”。 这位姑娘毕竟年纪小,被王节甜言蜜语哄得东西不辨,好歹不分,一颗心尽扑在这浪荡子身上,却将那崔念奴的事和盘托出。 获知崔念奴是新近官家面前的幸臣西门庆的小妾。王节是不惊反喜。想那西门庆,此刻却远在山东为官,让这娇滴滴的汴梁行首独守空闺。岂不寂寞,却正是自家施展手段的好机会。 其实说起王节这等汴梁子,勾搭高官显贵家中女眷,着实不在少数。想那高门巨户中,娇妾美婢不胜枚举,主人家又哪里“照料”的住。偏偏这时节不似后世理学大行其道之时,逢节日佛诞。这些女子亦会出府游玩,其间却是大有文章可做。 当然。这些腌臜事若是被人知晓,免不得会招来杀身之祸,只不过对于那些土生土长的汴梁子而言,美色当前,却哪里顾得这许多。如前几年那位王庆,招惹童贯的义女童姣秀,虽说最终逃窜离京,可也在汴梁市井间留下诺大的名声。 王节显然想要效法前辈旧事,因那小娘的关系,几次三番想要在崔念奴面前卖巧。却不想那崔念奴自嫁入西门府后,虽说掌着瓦子一干事务,等闲却不在人前露面,却是把个王节急得虚火直冒。 也是赶巧,且说那一日,王节如同往常一般在瓦子里同那笑,外面一顶双人小轿上下来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只可惜一袭轻纱遮面,瞧不真切。 那小娘见王节眼神落在那女子身上,心中不免吃味,扯着王节衣裳抱怨了两句,却是随口脱出这女人亦是西门府的侍妾,在京中大有名气,最早乃是那位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的娘子。 对于张贞娘,王节也是早闻艳名,只听说被那位高衙内强虏进了太尉府,却不知何时成了西门庆的侍妾,想来是那高强玩腻了,转手送给了西门庆。对于这等事,京城中人听得多了,自是不以为怪。 既然那崔念奴一时不能上手,眼前这位张贞娘却是机会难得,王节也是色胆包天,借故遣走了相好的那位小娘,自家却是寻条捷径,绕了个圈子跑到张贞娘前面去。 也就在王节轻车熟路,准备拿以往手段来一场“邂逅”,却不想西门庆离京时早有安排,不论是崔念奴还是张贞娘,日常出行都有几位好手护持左右。更何况暗地里还有时迁使人盯着,但凡敢将主意打到两女头上的,绝没有好下场。 迎面相对,没等王节撞着美人,一旁就有人上前将其隔开。若仅是如此,也没后来之事,可那王节着实是见色忘身,竟喊了一句“夫人留步”。 张贞娘虽说同西门庆在床榻之间颠狂错乱,可前有林冲,后遇高强,因此对其他男子,却没丝毫心思,纵然有时想得紧了,也是一个人躲在房中自娱自乐,似王节这等浮浪子弟,哪里能够瞧在眼中。 不过,今日情形却有些不同,那张贞娘回头一顾,脚下却是停了,一双妙目盯在王节身上,却仿佛见着一件珍宝般,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自以为得计的王节心中窃喜,其后几天却是思量着如何再接近那张贞娘,却不想在某一日回家的深夜,被人一闷棍敲昏了装进麻袋,待得醒来,竟发现双手双脚皆被捆扎仔细,身上更是不着片缕,而旁边,却正是那位自己朝思暮想的张贞娘。 以为这女人喜欢玩些别致的,王节倒也镇定下来,拿言语挑逗,却不想那张贞娘只是笑笑,挥了挥手,墙角阴影处出来一个年纪老迈,身形佝偻的男人,嗓音却是尖锐暗哑。 太监! 没等王节醒悟过来,那老太监却是走到他双腿固定处,手起刀落,很是干脆的去了他的子孙根。 当王节再次恢复清醒时,那张贞娘却是笑嘻嘻的留了一句话:“谁让你同那冤家长得有七八分相像!”(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4章 后宅妻妾 ps:感谢书友“孤独de爱、变翼恶魔的马甲”的支持! 张贞娘同那王节由物流所后院角门处进了后宅,虽说旁边没有任何看守,可那王节却是躬着身子,紧紧跟在张贞娘身边,亦步亦趋,不敢稍有逾矩。 在汴梁一番离奇惨痛遭际,这王节的男儿性子似乎随着他那子孙根一般,一起被割去。从东京来登州这一路上,随侍在张贞娘身边,毕恭毕敬,简直比亲生儿子还要贴心。 之所以有这般变化,实在是张贞娘经了太尉府那一段日子,不但性格似乎有些扭曲,更学得一些阴私手段,现如今使在这王节身上,却是将这往日里的浪荡子调教的听话异常。 若在往日,西门府的后宅是断然容不得男子入内的,除非是家主西门庆点头,不过今日张贞娘却是不管不顾,领着人就往里撞,没曾想刚转过两处小院,一道抄手游廊,迎面就遇着一群莺莺燕燕,却正是西门庆的一众妻妾丫鬟,为首的正是府中主母吴月娘。 其实,之前西门庆也在后宅招待过客人,只不过一众妻妾都会回避,可今日这情况却是出人意料,后宅竟莫名其妙进来一个男人,当此情形,委实避之不及。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那张贞娘这回来登州前,连那西门庆都事先不知情,车队一直进了登州城,方才有随队护卫来通知,因此安排颇为匆忙,偏又西门庆这几日都在为了辽东郭药师一事闹的焦头烂额,一时还真就忘了知会后宅众女。结果才有眼前这般误会。 吴月娘虽说晓得自家官人在汴梁纳了两房妾室,可之前却从未见过,因此不识得眼前人,当即喝止了张贞娘同王节二人。 想这张贞娘在汴梁操持一家西门酒楼,同那崔念奴又是往来密切。现如今的她可不是当年林冲的娇俏小娘子,眼界宽阔,手段狠辣,在王节一事上就可见其端倪。因此见着眼前这一群女子,其中为首的四女各具风情,姿色竟都不逊色于己。其中更有一位媚态天成的妖娆女子。那股子风流体态,却是平生仅见。不用说,此女必是西门府的二娘潘氏,而身份在其之上,能够昂然走在她前面的。肯定就是那位吴月娘。 这般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张贞娘当即屈膝见礼道:“小妹贞娘,见过主母和诸位姐妹!” “原来是四妹,这位可是家中兄弟?” 吴月娘一听是“自家人”,脸上原本一片寒霜尽数退去,想来旁边这位男子应该是其亲族晚辈,既然能够带进来,想必是官人点头过的。因此她也不再追究,只不过瞧这年轻后生的身段相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一旁的六娘花菲却是个口无遮拦的。眼睛只在那王节身上打转,瞧了片刻,突然开口嚷了一句> “四姐这位兄弟,瞧着竟同官人有七八分神似,却是奇了!” 被花菲一语道破其中玄机,此刻在场的一众女子顿时惊呼连连。 “都闭嘴!”一旁的三娘程素卿毕竟是士大夫家族出身。论官场上的见识,却是为众女之冠。听得花菲这话,心中不由一警。随即喝止身后一众交头接耳的丫鬟,挥手让这些小丫头离了这处院落。 “大姐,此事不是我等妇人能问的,人既然是四妹领进府的,还是她来处理最为合适。” “可是这后宅中俱是女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却是我的责任!” 经程素卿提醒,吴月娘也醒过味来,此事只怕干系甚大,其中必有些阴私故事。这等事,自己能避则避,却没有上赶着插手的道理。只不过,自己毕竟是家中主母,后宅中一应事务按理都需由她掌总,出了事情自然逃不开她的责任。 “大姐却是费心了,这人同那禁中的公公一般,那惹祸的根子早就收拾干净!” 张贞娘轻笑出声,旁边的王节听得这话,身子却是止不住的抖了两下,显然思及那一晚的经历,到现在犹有阴影。 “这……” 以吴月娘为首的四女,此刻尽皆掩口惊呼,其中程素卿不免想的更深一层,只觉此事背后必有惊人内情。只可惜这程家小娘毕竟身处后宅,只是经手些钱财上的事,却哪里知道西门庆在外面铺张的好大局面。这会儿心中虽说惊惧,一时却也猜不透此中玄机。 “妹妹既有决断,那必是妥当的,姐姐就不再过问了!” 吴月娘当即唤来内宅管事春梅,命人去收拾张贞娘的住处,自己则是亲热的拉着这位新来的姐妹逛起了园子。 物流所的后宅占地甚广,张贞娘同崔念奴两女的住处,吴月娘早有安排,这会儿不过是使人先将其中一处再洒扫整理下,添些摆设,置些床褥纱帐即可。 既是自家姐妹,日后免不得来往,吴月娘作为当家主母,自要摸清楚这“新人”的脾气秉性,免得日后不注意,起了嫌隙。 “妹妹来的巧,平日里家中打牌总是缺一人,你既来了,日后少不得要凑凑数!” 原来张贞娘未来之前,府中妻妾四人,倒也能凑一桌麻将,奈何那最小的花菲却不喜这等牌局,玩了几次后就金盆洗手。而本来尚能凑数的春梅,现今已然是内府主事,平日忙得脚不沾地,却哪有空闲,至于其他一众丫鬟,碍于身份,却也上不得牌桌。 “打牌?” 张贞娘却是不知道那麻将为何物,不过瞧着眼前府内一众妻妾,人人脸上表情都很是自然,没有任何作伪之态,原本心中尚存的几分疑虑,这会儿却是减了大半。 这高门大户中的争斗,当初在太尉府中,张贞娘却是见着不少,其中血腥阴毒,可谓骇人听闻。 …… 当日夜,西门庆在后宅用饭,见着拱手侍立一旁的王节,却是着实吓了一跳。原本两人身形相貌就有些神似,张贞娘在汴梁又让时迁请了江湖中的易容高手,又仔细拾掇了一番。现在两人站在一处,若不是亲近之人,旁人只怕很难分辨出其中真伪。 西门庆也没料到,这张贞娘偷跑来登州,却是无意间解了自己眼下一道难题。(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5章 针锋相对 辽东布局,关系甚重,着实耽误不得。 西门庆既得了王节这“宝贝”,却是下定决心要走一趟辽东,倒不是说他去了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局,可至少他是能拿主意的,比花荣栾廷玉这等束手束脚的却是强上许多。 时不可待,就也在张贞娘抵达登州后的第三天,西门庆就领着一众手下登船启航。这一次,西门庆身边可是带了不少绿林豪杰,除却贴身护卫的解珍解宝和随行参谋军机的孙新外,还有马氏兄弟和“花和尚”鲁智深三位一等一的战阵猛将。 这般阵容,会同辽东大营花荣、栾廷玉两位,可谓高手如云。 由于船队在这条海路上前后来往了数趟,因此一众水手掌舵对此间海情已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原本需要半个月的航程,在西门庆的一力催促下,却是只花了十天时间就抵挡了辽东大营。 这一路浮海北上,条件自比不得府中,更不用说海上行船不比内河,风高浪急,免不了有那晕船的麻烦,除却有过一次经验的马勥外,其余一众人等,纵然勇武如鲁智深辈,亦是折腾的不轻。 心中担忧辽东局势,身体又是这般,等着西门庆到了辽东时,整个人精神却是萎靡不振,再见得辽东大营尚存时,再顶不住如此内外煎熬,只是在营中睡他个昏天黑地方才罢休。 不过,到底年轻时也曾习过枪棒,兼且近段时日修炼《玄素经》有成,西门庆的身子也算不错,第二日一早命人就升帐议事。 营中主帐中。西门庆高踞帅位,解氏兄弟整盔披甲护持在后,下面众将左右分坐。待众人坐定后,身为登州水师将主,又是原先辽东大营的第一人。花荣自然需要向众人介绍一些目前辽东局势,重点则是近些日子郭药师部的情况。 那郭药师领着八千怨军残部在距离辽东大营三十里外驻扎后,侦骑四出,几条通往辽东大营的道路尽数被其所控,先后有近十个来投的小部落被其手下拦截。 这郭药师倒不似先前强攻辽东大营的赵鹤寿,遇着那些辽东部族。立时举起屠刀,做那等杀人劫财的勾当,只是当道陈兵,收些买路财。 那些小部族经历了辽东大乱后,人口牲畜损失甚重。原先五六千的部族,现今能有一两千人已是大幸,面对郭药师八千怨军,却哪里有半分反抗心思,能够挣扎着逃出性命,已经算是难得。 三成的牲畜,这就是郭药师定下的规矩。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乱世,凡是想要投辽东大营的部族。都需在郭药师这边先拔一层皮。 “难道这些日子你们就任由那郭药师横行无忌?” 听完花荣这话,西门庆却是面色凝重,那郭药师如此堂而皇之的使辽东大营为“饵料”。显然未将花荣这一军放在眼中,可谓肆无忌惮。 “这些日子我军扩编至四指挥骑军,奈何相比郭药师部,实力还是显得薄弱些。” 实则花荣之所以容忍那郭药师,心里还存了个另外的念头。 这辽东两千余骑相对于朝廷河北诸路驻泊骑军,已算是难得精锐。现今照应大营安全为要。日后说不得能成朝廷骑军种子,若是将其损耗在怨军身上。却是令人心疼。 在花荣眼中,西门庆寄予厚望的少年骑军根本就是儿戏。实在不相信能有多大作为。自己如此安排,论起来也是为了替自家妹夫保些实力。 凡为将者,只要稍有些头脑的,拥兵自重那一套都算是熟稔。在花荣想来,西门庆在辽东的谋划实在是太险了些,除非能够借日后女真南下之机成就西军那般局面。而要想做到那般地步,手中如何能少得用的军马。 不得不说,似花荣这等将门世家子弟,眼光还是局限在朝中情势中,未能真正跳出这等樊笼,自然瞧不出其中关键处。正因如此,其行事筹划必然有所偏差。 “辽东之机,在于一个乱字!若是循规蹈矩,却哪里施展手脚?” 虽说心中不满花荣的处置,不过却也不能一味苛责。毕竟在辽东一事上,能够挣出如今局面,这位“小李广”也算得劳苦功高,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西门庆继续道,“辽东诸胡杂居,彼此实力为尊,就如同草原狼群一般,一旦厮打出一匹头狼,余者莫不景从。若是成就那般局面,于我等火中取栗,开创辽东新局却是极为不利。” “卑职处置失当,愿领责罚!” 花荣一听这话,立时明白自家错估情势,也没有算着西门庆心中真正所想所思,当即起身请罪。 “你能明白即可,却是无需自责!” 西门庆宽慰了一句,正待再言措置,不想帐外传来喧闹。不一时,营中就闹出老大动静,有士卒成列从帐外经过,步伐密集,显然人数不少。 “郭药师部侦骑距我营地只有五里之遥!” 帐外一名花荣亲军进来禀报,却是让西门庆一下子从帅位上撑起,对着下首众将面容整肃道:“郭药师部如此得寸进尺,却是欺我过甚!” 郭药师的怨军就近驻扎,自然需要往花荣军马所在方向派出侦骑,以为警戒。同样的,花荣这边亦是如此。以往日子,两军侦骑都差不多在中间地带撤开一道遮护线,其中偶有交手,不过是较量些骑射功夫,却未伤人。 可今日情况显然不同,怨军侦骑压至大营外五里处,即便不是攻击前兆,亦是郭药师的试探之举,若是应对失当,只怕辽东局势比之先前更为恶劣。 以花荣为首的一众军将见西门庆面泛怒色,立时从椅中起身,纷纷请战。 西门庆稍稍思忖后,当即令花荣、栾廷玉以及马氏兄弟各领一支斥候,一共十队,四散而出,务必要将郭药师部的斥候压回去。 真不知这郭药师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说不得要和这人在这辽东争一番长短。 花荣等一众军将领命离开大帐后,西门庆却是将身子又缩回帅位中,盯着案上参差排列的红字令箭,只觉眼前一片腥红。(未完待续) 正文 第146章 内部嫌隙 距登州水师辽东大营不过三十里外,在一背山临水处,聚集了不少帐篷,外围以乱木碎石草草围了一圈,却正是从徽州左近对女真一战后溃败下来的怨军一部,其中以乾、显以及岩州三营为主。 这些以辽东流人所组的怨军,纪律废弛,兵甲不整,又经了女真强军一次战阵摧折,现如今哪里还有半分军心士气,之所以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不过是在这辽东乱世中求一条活路罢了。 营地中,除了各色杂乱的帐篷外,还有相当士卒只能以打地窝,幸好现在还是夏日,若是再过几月还是这般,只怕用不着厮杀,只那辽东的严寒天气,就能夺去不少性命。 营门外,一名身形消瘦,眼神锐利如鹰的辽东汉子负手而立,身旁却是跟了一个如同铁塔一般的黑莽粗汉。 这粗汉满脸络腮胡须,也不知有多少时日未曾打理,这会儿瞧着乱蓬蓬的犹如杂草一般,此刻正瞪着一双牛眼警戒四周。此等人物,一瞧就能瞧出,乃是战阵悍勇之辈。身上披着一件略显破旧的鳞甲,瞧那分量足有二十余斤上下,已经算是难得的重甲,可套在他身上,却只当是寻常衣物一般,行走坐卧,根本就没有卸下来的意思。 “大哥,那董小丑今天主动领了东面哨探的活计,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定在原地犹如青松一般的消瘦男子将投向远方的目光收回,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着回道:“那董小丑原本是显营指挥,手底下势力同我一般。现如今屈居副手,如何甘心!” 这身材高大,却又略显枯瘦的将主,却正是眼下这一众怨军残部的首领郭药师。而身边这位,则是其心腹重将甄五臣。使一杆重兵狼牙棒,两膀之力能够徒手撅翻一头牛。想当日徽州一战时,乱军之中,若无其护持左右,只怕郭药师早就没在阵中。 “南人孱弱,我看董小丑那厮定是要去那边耀武扬威一番。好在人前夸名,同大哥争这将主的位置!” 辽东之人崇尚武勇,郭药师虽然武艺不凡,可同甄五臣这等厮杀汉相比,却还是稍稍弱了一筹。更不用说怨军中斗将第一的董小丑。若是两人马上放对,郭药师能够坚持二十合就算是侥天之幸。 只不过,这一部怨军大都是由郭药师聚在一处,其麾下乾营的人马占了将近一半左右,而那董小丑身边不过零零散散三四百骑。若不因为其在怨军中的名头甚响,若是强压,不免失了人心,郭药师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让其做了自己副手。 可惜。董小丑这人性格桀骜不驯,总觉得自家武艺精熟,马上步下。怨军之中无人出其右,正该是将主当仁不让的之选,对于郭药师的“尸位素餐”自是心有不满,恨不能取彼而代之。 对于董小丑的心思,性格阴鸷,狡黠如狐的郭药师如何不知。平日瞧在眼中,只是没有寻着机会罢了。似这等人物。若是不犯错才是真正的怪事,而现在的郭药师就是一位耐性十足猎手。但凡寻着一丝机会,必将一击而中,置其于死地而后甘。 这不,今次董小丑主动请命,要求引一众心腹手下往东边哨探。这般连甄五臣都能瞧出的小算盘,郭药师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董小丑想要拿南人斥候做戏,只怕不易。 前几日,郭药师曾亲自抵近观瞧,竟在南人侦骑中见着几个怨军熟人,之后使人往周围部族中打探消息,才知道赵鹤寿故事。 赵鹤寿此人亦是怨军八指挥之一,剽悍如狼,相较于性格莽撞的董小丑,这赵鹤寿更得郭药师看重。没曾想,这厮竟在此处被南人擒杀。由此可见,那营中南人将领必不是庸人。以董小丑三四百骑就想到阵前张狂一番,若那南人将领稍有些狠劲,说不准这厮就得吃些苦头。 若是没有这般谋算,郭药师又如何会同意那董小丑所请。不过,那董该死,不过手底下三四百骑却都是从徽州一战中挣扎下来的难得骁勇。别瞧现今郭药师掌着八千骑军,其中真正精悍敢战的心腹至多三成,其余的,也不过能做些劫掠部落百姓的活计,真要拉到战阵上,却是耐不得冲杀的软脚虾。 董小丑若是在战阵上意外死了,郭药师自是求之不得,不过拉着三四百精锐陪葬,对于现在实力还稍嫌弱小的郭药师而言,却是万万做不得的赔本买卖。 因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当即命甄五臣点齐一千五百最心腹的精干骑兵,弓马齐备,只待其一声令下,即可汹涌而出。 论起来,两军营寨相距不过三十里,对于骑军而言,这般距离实在是险恶到了极处,中间不过几道低矮山梁相隔,几乎可算是一马平川。这般地势,以精锐骑军奔驰往援,也不过茶盏时间。想那董小丑就算再不济,凭借手中三四百精锐,纵然被围,也能坚持到郭药师这支亲军的援救。 郭药师这般步步为营的谋算,若只是为了算计董小丑,却还是小觑了他这位乱世枭雄。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虽说赵鹤寿那厮死在南人手中,可未必不是其人大意,中了对方的算计,真论这支南军的战力,却还未见到实处。以那董小丑去称量一下对面这支南军的成色,也在郭药师的考量之中。 只可惜,这郭药师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董小丑这厮的贼胆,的的确确大到可以包天的地步。自早上离营后,董小丑立即将手下一众骑军分做数十小队,下了死命,定要将对方斥候压回去,直抵到对方大营前方才作数。 如此,董小丑的这些小股骑军同往日的哨探不同,但见着对方斥候小队,仗着武勇,尽都不管不顾的杀将上去,而花荣之前有令,凡遇对方斥候,保全实力为要。 正因如此,不过辰时中,董小丑一众手下就直逼到登州水师的辽东大营外,才惹得西门庆勃然大怒,遣出四员大将分头出击,却是要在野战中碰一碰这辽东怨军。(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孤独de爱、小野虎、泪落红尘5、李家三郎君、冰魄∮翼”的月票打赏支持! 正文 第147章 怨军第一 董小丑出身颇为奇异,其父是一名燕地的契丹逃奴,其母则是辽东汉人,自小在山林间长大,以渔猎为生,倒是同那些白山黑水间崛起的女真有些相似。其人体壮腰阔,满身筋肉暴凸,特别是左角额头处一道斜穿过眼眉处的扭曲疤痕,据称是在年轻时的老林子里面被惊了冬眠的人熊所伤,使得整个人瞧上去显得异常凶悍暴戾。 也许是自小在山林间与野兽为伍,这董小丑行事往往无所顾忌,其蛮狠性格同他的武艺一般,在怨军八营中亦是人所共知。由于主将这般性情,连带着手下一众亲军亦是如此。可以说,在怨军八营中,论军纪紧肃,以郭药师所部为首,而董小丑所率显营只能居于末位。不过要说哪一营的主将亲军最为勇猛敢战,则首推显营。 徽州左近同女真一战,郭药师的乾营几乎是全身而退,而董小丑除却一指挥亲军外,其余显营士卒不是没在阵中,就是四散溃逃,无所踪迹,由此亦可看见两人在领军作战上的高低上下。 因此,董小丑这众怨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军为东面斥候,正如放虎出栅,那些以赵鹤寿残部和辽东部族勇士为主的花荣所部斥候又哪里是其对手,饶是一触即走,也前后死伤了二三十人。 不过,之后西门庆遣了四员大将分头逐路硬探,却是使得前一刻还士气大跌的大营斥候振奋不已。 当日同赵鹤寿一战,辽东大营三位军将都有极出色的表现,花荣神箭无敌,栾廷玉同马勥两人武勇惊人。想那赵鹤寿虽比不得董小丑这样的凶人。单论武艺的话,在怨军中也算得出类拔萃,不然如何能入选八指挥。可就是这样的强悍勇将,在面对“白毛虎”马勥时,亦不过支撑了五六个回合。虽说当时兵败心慌,急急如丧家之犬,平日武艺不能尽数发挥,可马勥这般战绩,还是极为惊人。 至于栾廷玉,这几个月都同一众骑军在一处。单就训练士卒而言,稍懂些军略的他要比完全新手的马勥强上不少,平日里要压服这众辽东人,少不得要露上几手,营中骑军又是谁不知其武艺高低。 遣出四将中。也唯有马劲的能耐不为人所知,不过知道他是马勥的孪生兄弟,想来比之乃兄纵然稍差些,也算得一员难得猛将。 将是兵之胆! 有这四员虎贲领军,营中斥候尽皆战意高昂,说不得要碰一碰董小丑那伙精锐,一雪之前退败之耻。 四人受了西门庆严令,又都想在自家恩主面前一展所长。特别是花荣,刚刚在帅帐中,西门庆虽然未作任何责难。不过心下也是明白,先前自家统军太过绵软,不为西门庆所喜,这会儿自是想要将功折罪。而其余三人,亦是热心功名之辈,此际正是搏前程富贵之际。却有哪个肯落于人后,自然是各个争先。 那董小丑自领了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已经冲至距离辽东大营不过三里远近。遥遥已能见着营地外围寨墙,突然见着营中接连奔出十余支斥候小队。分散而出。 见着这般景象,董小丑却不上前,这会儿身边不过三十骑上下,若是对方趁着这会儿一拥而上,自家倒是自信能够杀透重围,只怕手下这最得力的三十骑亲军损伤过甚。 隐在一片林木中,待那些斥候小队四散而去后,董小丑当即选了一支,领着手下打横转过,却是要上前截杀。 也是董小丑这厮的运道不错,这支斥候小队中却无花荣等一众高手,幸好为首的队长为人机警,一遭袭,当即遣了三四骑分散而去,却是去寻周围应援,自家则是领着一众手下扑上前去。 这些斥候军伍临行前都被告知,今日斩首一级赏足铜两贯或者三十斤精细米粮。这等赏赐对于一众身处饥荒乱世的辽东汉子而言,无异于是重赏。那三十斤精米,足以换百五十糙米,去辽东任一部落,那女娘还不是随便挑拣。 还有一些心思不在上面的,却是听闻一众新来的将主要在辽东骑军中招募勇士为亲军,但凡有些能耐的,又有谁人不想更进一步,说不准日后还能去那大宋花花世界见识一番,这辈子也就他娘的值了。 原本营中花荣等三人,手下自有数目不等的亲军护卫,可此次随西门庆来辽东的,其中鲁智深和马劲两人日后却是需留在辽东的,每人手中至少也有百余亲军名额,如何不能争竞一番。 为首队率打的这般主意,着实没料到对面有董小丑这员杀神,不过片刻,这三十余人的斥候小队就被杀散,其中落马丧命者,竟有十五六人。 其实以董小丑能耐,如何不能将这支斥候小队斩尽杀绝,只不过其人也是盘算的精细,放纵一些溃散斥候四下里求援,想引来其他斥候小队,若是能够形成添油之势,董小丑自信能逐一剿灭。 只可惜,今日董小丑的运势也算到此为止,往来援救的两支斥候小队,竟是花荣、马劲两人分别领军。 马劲初来辽东,正是建功之机,花荣欲取战功以赎前错,也是一意争先。当下两支斥候小队犹如两支利箭一般,左右射向董小丑那一众精锐亲军。 “来的好!” 董小丑自然瞧见对面为首两人俱是身着精加甲,显见都是军中地位不低的军将,却是正合其意。想他董小丑自入怨军始,这厮杀本领,在近三万辽东亡命中独占魁首,最喜这等单挑独斗。这会儿却是喜形于色,根本不顾彼此人数差异,一挥手中粗长铁棒,寻了一个方向,领头杀了过去。 对面正是脸上蒙了一只黑色眼罩的“独眼虎”马劲,此人颇似三国猛将夏侯惇,虽说独眼,可武艺亦是出众,若不是缺了一眼,武艺或许更胜其兄马勥。 远处的花荣见着那董小丑选了马劲一遍,却也不着慌,将手中枪悬在鞍下,取过两石骑弓,弯弓即射。 马劲却是见识过花荣神射的,一见此等情况,心下只是可惜,却不想那董小丑确实了得,虽说几乎是背对花荣,却是及时一个镫里藏身,身子从马腹下转了一圈,将将躲过花荣那支飞箭。(未完待续) ps:补昨天欠的一章! 感谢书友“挽风不太醉、铁血天王”的月票打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