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计》 正文 第一章:花轿 八人抬双层宝顶大红轿稳稳当当地走在城中主道,一路鼓乐连天,一百八十抬嫁妆逶迤相随。 “这老参都快成人形了,就这么在外晾着?天啊,居然这么多!” “这有什么,大医陆是什么人,陆家药行又是什么地位,那独女出嫁,还不尽捡好的给。” “要说大医陆可真不是一般人,死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京中多少人家为他缟素,现在连他的女儿都嫁得这么好,成了叶侯独子的世子妃,可真是一步登天那。” 听的人鬼祟嘘了句,小声道:“听说世子爷和山阳长公主本来中意的是陈相爷家的女儿,是这陆家女不要脸,非要叶世子以此报大医的救父之恩,这才……” “真的?快跟我细说说。”两人耳语,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 八卦并不是女人独属的,世人尽皆如此。豪门秘事,哪个不爱读,人云亦云也是常事,更能,杀人于无形。 花轿转角,议论声刚好传到轿中人耳朵,大红盖头下的陆昭锦紧紧攥住掌心苹果,没有发出一声。 锣鼓喧天,轿子轻摇之下蜀绣彩锦轿窗帘左右摆动,陆昭锦掀起盖头微微偏首,刚好看见对面茶楼二层一个熟悉的背影跺脚而去。 红苹果光滑的表皮被她攥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嫁入叶家时的花轿上。 “晚了,还是晚了。”陆昭锦两行清泪横流,手指拂过肚子,那开膛破肚的剧痛似乎还在刺激着她每一寸神经。 她没成型的孩子,就那么随着母亲的子宫被剥出去,残忍丢在地上踩得面目全非。 而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她嫁进叶府,嫁给了叶幼清。 她破坏了陈氏与他的美好姻缘,陈氏便用最激烈残忍的手段诬陷她,报复她,虐杀她。 父亲临终向叶侯托孤,却造成这一系列的悲剧,究竟是她坚持父命嫁入叶府错了,还是陈氏不择手段的报复错了。 陆昭锦突然头痛欲裂,眼前是一块蘸着鲜血的碎瓷片,它漂浮在云端,彷如一块空旷荒凉的大陆。 那是陆家废墟中唯一剩下的东西,也正因如此她随身携带,才成了陈氏划花她脸最后一刀封喉的工具。 陈氏,陈氏,陆昭锦攥紧了拳头。 她动手让陈氏不明不白地终身不孕,陈氏亦诬她见死不救害死叶侯。叶幼清终于无法忍耐,斥她不配为父亲守灵,大怒休妻赶她出门,连她解释腹中有了他骨肉的机会都被刁钻可恨的小姑挡了回来。 就这样,她流落街头被陈氏抓走,剥腹取子,虐杀至死。 这些恩怨是非,孰对孰错,又有谁能真正分说清楚。 陆昭锦历经大起大落,生死苍茫,眼里尽是疲惫。 她累了,倦了。 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彼此残害了一辈子,何必呢。 陈氏,今生我将这个男人还给你,你也将属于我安稳人生,还给我。 陆昭锦是一个固执又倔强的人,刨去这些,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有仇必报的女人。 前世被叶幼清休弃,今生,她也要休回来。 花轿绕城一周,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来谋划自己的休夫计。 只有休了叶幼清,她才能脱离出去,在陆家最鼎盛的时候回到陆家。 回到她自己的家,守住陆家的基业,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受人敬仰的大医。 或许有幸,她能遇到真正的爱情,生下一个姓陆的孩子,好好的将他带大,教他读书识字。 想着想着,陆昭锦眼角一酸,泪水再度流了下来。心底不由发狠,今生今世她绝不会再畏首畏尾,不论是谁想阻拦她,她都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大医陆的女儿,不是谁都能踩两脚的阿猫阿狗。 摇晃的花轿终于停了下来,陆昭锦长吁一口,翻手将盖头盖好。 见新妇被喜娘扶下轿,周遭顿时响起了嬉笑的议论,多是些恭维的话,好不热闹。 盖头底下只见叶府熟悉的白玉阶上铺了长长的红毯,那头则是热闹喧嚣,金玉铺地的侯府大宅。可在陆昭锦的眼中,却幽深得犹如狰狞巨兽犬牙交错,扑面而来的是令人颤抖的血腥气。 陆昭锦迟疑一步,终是被喜娘扶着,缓缓走入。 就在这个被小姑呼喝婆婆折磨了多年的大宅里,她从张扬鲜活的少女变成了自己都嫌恶的深闺怨妇、妒妇、毒妇。 纵使千般不愿,再活一世的她已经长大,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新妇进门,跨火盆。”喜娘的唤声打断了陆昭锦的回忆,不急不缓地走到火盆前,她却没有迈步的动作。 本就注意她一举一动的众人安静一霎,不免有些小声议论。 跨火盆是为夫家除厄,新娘子怎么能犹豫,怎么敢犹豫,这陆家女果然如坊间议论的,刁钻跋扈,任性妄为。 陆昭锦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她只是在等。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有两个小厮在旁意外相撞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而一颗小石子好巧不巧地打在她膝窝处,令她吃痛跪摔一旁,喜袍也被火盆燃了半寸。 人群慌乱,小石子早不知被踢到何处,任她事后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自此沦为各家女眷的笑柄。 这不止让她抬不起头,更让本就不喜欢她的婆婆山阳长公主认定她是个不详克家的女人,对她百般苛待。 陆昭锦站定数秒,也未听见左后方有什么异样,不由冷笑。 果然如她前世所料,自她进门的这场闹剧起,就是有心人安排好的,只恨她当年单纯可欺,才被人耍的团团转。 周遭的议论声越发的大,喜娘鼻尖微微冒汗,低声催促道:“世子妃,您……” 大红的喜裙被她轻轻挽起,陆昭锦不待喜娘说完便轻巧地抬起左脚,就要跨过火盆。 “哎哟!”两个小厮的惨叫伴随着“嗖”地一声,被专注于这边动静的陆昭锦听得清楚。 活到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任由两个小角色让自己出糗,左腿突然后撤,整个人一扭身闪到一侧,随着石子落地那清晰的“咯哒哒”声,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个小厮身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一次,人赃并获。 陆昭锦向两侧摊平手臂,展开因转身太急造成的大红喜袍褶皱,再优雅合十于腹前。 整个动作大气,从容,且气势迫人。 原本哄乱的宾客顿时被她这股子说不出的高高在上所震慑,目视她缓步走向摔倒的两个小厮,逐渐安静下来。 ... 正文 第二章:对峙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这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新妇进门跨火盆,居然差点被两个小厮弹石子暗算。 这叶侯家就算再不喜欢趁人之危的陆家女,也不该这样羞辱人吧。 见大红盖头下的陆昭锦孤零零地站在两个小厮身前,出了这种事却迟迟不见叶家人出来为她做主,娘家更是全无一人,宾客们有些看不过眼。 虽说真正的贵人都在里院由新郎官作陪,但在场的也都是京中官员。 他们不屑陆家医商身份,却少有家中没被大医陆医治过的,心里到底还记得他几分情谊,如今见他所遗孤女受此羞辱,自然有出声讨伐的。 “叶侯爷一向治家如治军,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一人牵头,众人应和。 原本守在一旁的赵管事早被打过招呼,现在见事不妙,赶紧瞪了喜娘一眼,让她快推着新妇跨火盆。 只要新妇进了门,这些宾客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叶侯府邸,可不是谁都敢随便说话的地方,这些宾客多是些四品以下的京官,能出什么乱子。 赵管事如意算盘打的妙,料定新妇进门,必不敢给夫家添堵,即使心里再不高兴也得乖乖听话。 等进了门?呵,叶宅的水深着呢,还能由得她这孤女放肆。 喜娘也是个机灵的,赶忙伸手扶住陆昭锦,道:“世子妃快些跨火盆吧,仔细误了时辰,惹贵人不快。” 贵人?山阳长公主吗? 陆昭锦一想到自己小丑似得起早贪晚孝顺婆婆多年,最后却还被她叩上个不顺父母的恶名,心里就直恶心。 那个霸道狠毒,自以为是的老女人,算谁的贵人?陈氏的吧。 陆昭锦啪地甩开喜娘手臂,红盖头下传来一句幽幽叹息:“看来,是无人为我做主了。” 声音孤零落寞,着实听得人心酸,女子红袍喜服孑然而立,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却闹成这副模样。宾客们不由联想起她已是孤女,虽然自带万贯家财进门,却如此不受待见,顿时皱眉。 叶侯府也忒欺负人了。 不愿意可以不娶人家姑娘,何必这样糟蹋人呢。 他侯府又不缺陆家那些家产,总不会是觊觎大医陆遗留的人脉恩惠吧。 嗯?众人心思活络起来,叶家对这陆家女的冷遇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图得什么? 叶侯真的只是为了报大医陆的救命之恩才收留孤女的? 陆昭锦听着议论沸腾,心里莫名的舒坦了些。 虽然叶侯对她还算优待,但终归常年在军中,并没有真正对她上过心。 但有了今天这件事,只怕日后山阳长公主再想给她叩什么大帽子,也得掂量掂量了。 见事情发酵得差不多,陆昭锦突然一指门外,声音平稳道:“既然没人为我做主,我只好自己做主了,许四。” 陪嫁的丫头婆子,十二家卖身奴婢都守在门口,早就憋着气呢,一听陆昭锦喊人,许四立刻带人冲了进来。 “先将这两人押去最近的陆家药行,任谁的人来讨,都不准给。” 毕竟是做过八年世子妃的人,陆昭锦一言发出,总带着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凌厉,令人不敢违悖。 许四是大医陆留给陆昭锦的人,他忠心老成,还有功夫底子在身,立刻扭拿下两名小厮,其中一人倒还算老实,可另一个却挣扎不断哭喊连天。 “世子妃息怒!”赵管事见她不肯息事宁人,心里骂着不识抬举,却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这人真要是被带到陆家去,且不说就陆家女那跋扈的脾气,、必不肯善了,就是叶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您这是做什么。”赵管事赔笑过来。 陆昭锦闻声攥紧了拳头。 事情闹到现在里面早该听到消息了,却任由一个管事来与她对话。 叶家,欺人太甚。 “绿绮。”陆昭锦声音平平,招了招手。 绿绮是她的大丫头,一向忠心护主,人又机灵,尽管前世为她顶罪而死,却无怨无悔。 陆昭锦心中感念,就听早气不过的绿绮立刻站出来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姐是叶府将过门的世子妃,凭你也配质问我家小姐?” 赵管事脸色不善,心里记下这死丫头,却不敢闹开了,也不好将陆昭锦得罪死。 “小的是夫人指来的赵管事,还请您息怒,将人教给小的管教。”赵管事立刻招手想让人将两个小厮拖走,一边还腆着笑脸道:“您还是快些跨火盆吧,世子爷还在里面等着您拜堂呢,这要是误了您过门的吉时,可就不好了。” 这就是在威胁她了? 提醒她还未过门,可别摆什么世子妃的架子,小心过不了门,砸了自己的脚。 陆昭锦不屑同他一个奴才口角,许四见她不出声自然不肯撒手,正被叶侯府里的小厮围上,陆家余下的管事也冲了进来,两方人顿时对峙起来,情形微妙。 赵管事见状虽然皱眉,却还没有让人退下的意思。 开玩笑,这可是新妇进门,自己会比她急着拜堂不成? “你区区一个管事,也敢与我争执,对我动手,可见叶府如何轻贱于我。”陆昭锦声线逐渐拔高,在场都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里面浓浓的怒意与委屈,“这堂,不拜也罢。” 陆昭锦话不多说,抬手就去掀头上的红盖头。 满座宾客顿时倒吸一口,这陆家女当真刚烈决绝,世子妃的尊位,说放弃就放弃。 “使不得啊!”喜娘当即吓得三魂皆冒,赶忙抱住陆昭锦手臂拦了下来。 赵管事也没想到,这还是那个死乞白赖要和世子爷成亲的陆家女吗? 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她说放弃就放弃?! 不可能啊! 他在深宅里摸爬滚打多年,早成了人精,眼睛一转就知道陆昭锦打的什么主意了。 正是因为就差这最后一拜,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今日叶家理亏在先,如果因为他小小管事不让步而逼走世子妃,叶家日后必用他堵世人的嘴,还会再将她请回来。 而如果他今日让步,叶家还是落人把柄,夫人绝不会轻饶了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陆昭锦就笃定了,他赵管事没那个狗胆,必定选后者。 赵管事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那么嘴贱! 不过是两名小厮,即使被她带走审出了那位,她又敢怎么样? 他真是糊涂了!从前看那个陆昭锦莽莽撞撞,以为是枚软柿子,想替那位提前拿捏一下,结果人家刚使手腕就扎得他遍体鳞伤,进退不得。 “表嫂好风骨,不愧是大医陆的女儿。”清朗的男声从里间传来,陆昭锦浑身一振,眼睛刷就红了。 ... 正文 第三章:拜堂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感受到陆昭锦用力抬臂要掀开盖头,喜娘几乎挂在她手臂上哀求道:“哎哟小姑奶奶,您可不能赌这一时之气啊!” “表嫂莫气,舅舅说了,怎么处置都依表嫂的意思。”男子穿堂而过,一路诸宾匆匆让行。 这位爷可跟叶世子一样,是个得罪不起的小祖宗。 陆昭锦听着他说话间走到身旁,熟悉的青竹纹乌云靴面行到眼前,鼻子猛地一酸,浓浓地嗯了声。 卫云澄听着哭腔一怔,有些纳闷,怎么自己一过来,这位嚣张强势的小表嫂就哭了起来,他有那么吓人吗? 朗目星眸,容貌清俊的卫云澄无辜地摸了摸鼻子,难道又是一个被他“恶君子”的美名吓到的女人? 就这胆子,还想嫁给京中一霸叶幼清? “阿……”满,陆昭锦张口又将后文了回去,她不能唤阿满的乳名,她无法解释。 “表嫂?”卫云澄伸出一臂,难得正经道:“舅舅让我扶您进门。” 陆昭锦嗯了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前世能让他卫云澄听话的也只有两人,叶侯,和自己。 叶侯是他尊敬的长辈,而自己,是救过他性命的恩人知己。 “新妇进门,跨火盆。”喜娘如释重负地喊道,看着那大红裙安然跃过火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表嫂小心,前面有四阶。”卫云澄十分敬业地在她耳边提醒。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昭锦却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子,还是那么喜欢整人,果然是京中有名的恶君子。 长了张极具欺骗性的单纯脸,声线又温柔稳重,骨子里却是坏水不断,前世叶幼清捉弄自己的主意,一半是出自他手。故此,与他交好后,陆昭锦常常纳闷,他是怎么将谎话说的一本正经的? 那叶家大堂的白玉阶,明明有五阶。 他故意少说一阶,就是因为新娘不能低头走路,想趁机骗她出糗,竟还说得无比关心认真,任谁都会被他唬住。 “多谢表弟提醒。”陆昭锦没有拆穿他,目光平视往大堂走去,一阶,两阶…… 卫云澄杏目闪着狡黠光芒,望向大堂里扭身看过来的叶幼清长眉一挑,两人会心一笑。 大堂深处端坐着叶侯与山阳长公主,正中红毯放着两个寸许高的大红软垫,两侧是三品以上观礼的大臣及女眷。 陆昭锦从容迈步,到第四阶时却是没有抬腿而是平直向前伸去。 卫云澄见状咧开了嘴,准备伸手接住注定要摔倒的新娘子。 虽然这女人进门时闹得人仰马翻,但终归是叶家出了问题,小惩大诫也就算了,他倒没打算让她摔在众人面前。 至于事后这个新娘子要怎么交代,那可不是他卫世子要操心的事儿了。 如果连这么点儿事儿都圆不过去,她也不配做幼清的女人,趁早收拾包袱滚蛋得了。 周身大红色的女人微微向前倾倒,卫云澄立刻未卜先知似得迈步上前,紧跟着弯腰伸出手去,却迟迟不见人摔下。 “噗”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又赶忙憋了回去。 这卫世子虽然姿态怪异地定在那儿,出了不大不小的糗,却也不是他们能嘲笑的。 “表弟的护持之心,昭锦记下了。”陆昭锦悠悠然迈步登阶,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俏生生地站上了第五阶,强忍了笑意从盖头底下瞥他一眼,淡淡道:“还请表弟,让路。” 卫云澄哈哈笑了三声,收回手臂站直,立到一侧,连道:“表嫂聪慧,表嫂聪慧。” 叶幼清皱眉看过闹剧,瞪了一眼正摩挲着下巴的卫云澄,几步走了过来。 乌云缎面绣红边的靴底,大红的喜袍,陆昭锦从盖头底下见到他靠近,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苹果。 是他的味道,那个同床共枕八年,最后将无家可归的自己赶出叶府的人。 一支红绸被他递了过来,那只手白皙纤长,指节分明,与俏丽红绸交映显得十分有力。 就是这只手,写下了绝情休书吧。 陆昭锦迟疑着伸出右手,却立马被他恶狠狠地塞入红绸,两人并肩而立,耳边听得一声低沉喝令:“少要闹什么怪,拜堂。” 话音刚落,红绸便猛地一拽,他率先迈步往大堂走去。 陆昭锦被喜娘推着,跟在后面。 不是她不想逃婚,而是事已至此,她若真要闹什么拒婚,也只会被叶幼清当成欲迎还拒的把戏。 非但不能顺利脱离叶家,反而会成为各家笑料,日后更不会好过,还会给陆家药行添上不少麻烦。 拜吧,只要熬过了这一关,日后时日且长,她再慢慢谋划休掉叶幼清的事。 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拜堂成亲,当年虽然因为火盆的事而紧张羞怒,但在场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堂人多眼杂,也没人再敢给她使什么绊子,陆昭锦顺顺利利地熬到了洞房。 桐音楼一如当年,布置的喜气洋洋,楼前只是少了她植下的那两排蝴蝶兰,但那株高大梧桐还笔直的矗立着。 四月正是花季,梧桐芳香满园。 那八年里,她摸遍了这桐音楼的一砖一瓦,也跪遍了每一块青石板路。 山阳长公主对她的每一次斥罚,都足够她记一辈子,羞辱她一辈子。 她本以为是长公主出身高贵,自己终归商户民女,距她要求的媳妇差的太远,所以万般忍耐,处处受辱,将一个故意磋磨她的婆婆当母亲一样尊敬奉养。 直到陈氏进门,她才知道,那个苛刻刁钻,呵斥她跪着擦遍桐音楼每一块青石板路的女人,也会那样慈祥的笑。 那一夜她才发现,自己的委屈、愤怒、无助,竟无一人可诉,所有她自以为的美好情景都是假象。 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努力就会被叶家接受的假象。 陆家破败,夫君疏离,唯一能为她说句公道话的公公也远在天边。 陆昭锦回首重生往事,甚至觉得可怕,当年的她怎么如此糊涂,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生生将自己逼入绝境。 “小姐,先用些点心吧,姑爷得好一会儿才能来呢。”绿绮心疼她忙了整日,一如前世般的递上糕点。 陆昭锦滴水未进,闻见糕点甜香确实有些饥饿,微掀盖头便要伸手,余光瞥见叶幼清房里的兰芝偷偷看向她。 “这是咱们家里带来的?”陆昭锦细嗅了一下糕点问道,绿绮一愣,应声:“不是,是姑爷房里的兰芝姑娘送来的,就是她。” 兰芝匆匆过来屈膝见礼,带着几分虚假的笑道:“按规矩给您准备的糕点,也是奴婢们的心意。” 绿绮对此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叶家也不是都不懂规矩。 这姑爷房里的大丫鬟,就蛮识趣的。 “既然如此,绿绮,拿去给兰芝尝尝,算我谢她。” ... 正文 第四章:碎瓷 “这,这不合规矩吧,这是给您准备的糕点。”兰芝后退半步,神色稍乱,却立刻镇静下来应道。 绿绮注意到兰芝异样,联想起今日跨火盆时的暗算,顿时如点爆的火药,怒声道:“怎么,兰芝姑娘还怕自己的点心里有毒不成?避如蛇蝎似得。” 陆昭锦微微摇头,绿绮聪明是聪明,这脾气却是太大,也太直率。 父亲一直未曾续弦,家里没有主母当家,也没什么勾心斗角,导致她自带的丫鬟都少了几分城府,易被人暗算。 “姑娘这是什么话!”兰芝当即委屈起来,“您是世子妃的陪嫁,也不好这样诬赖人啊,这无凭无据的……” “行了。”陆昭锦可没空看她在这儿演戏,当年她新婚之夜却突然腹泻,想来跟吃了这东西脱不开干系。 若非有陆家家传的止泻药丸救急,只怕当晚叶幼清更有借口逃之夭夭了。 她已非当年单纯无知的小姑娘,入口的东西都先要嗅一嗅成分,所以她早闻到这糕饼里青桃花粉的味道。 想必等会儿吃的生饺子里,还会有青桃叶,两相掺和,她必然会腹泻难安。 不过看兰芝的反应,她似乎不知道这糕饼单吃无妨,想来是安排的人谨慎,两边不曾通气,一旦事发也好脱身。 “绿绮是太过小心了。”陆昭锦一出声,兰芝松了口气。 绿绮委屈地撇着嘴,正要开口辩解,见小姐瞪了她一眼,只好憋了回去。 “东西搁那儿,待会儿二爷回来,正巧可以压一压酒气。”陆昭锦说完,便将盖头放下,全不给兰芝出声的机会。 绿绮瞪大了眼几乎笑出声来,俏生生地福身应了是,得意瞥了兰芝一眼,将糕饼放到架上。 兰芝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 难道说别给二爷吃,那里有泻药? 这世子妃可真是厉害的紧,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声张责问,直接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实在高妙。 拼着新婚之夜新郎腹泻一晚,也要扳掉她们几颗钉子,日后二爷身边都是她的人,还不都随她心意? “怎么,兰芝姑娘留着,是想吃一块?”绿绮站到陆昭锦身侧,偏头看了过去。 “不,不是的,奴婢去门外给您守着。”兰芝迫不得已,垂头倒退了出去。 “哼。”绿绮还有些忿忿不平,刚要说话,一旁绿乔拽了拽她的袖子,指着坐得端正,全无在家时随性的小姐。 房里除了她和绿乔,还有四个喜娘,远处就是叶家端着喜盘的八个丫鬟,门外估计还有。 原来是眼睛没走干净,绿绮也不是傻的,只好老老实实站着,不敢多言。 陆昭锦坐得笔挺,心里却叫苦连天。 她实在是饿得慌了。 之前没有糕饼也就没觉着饿,可现在饿劲儿被逗了上来,却不能吃,陆昭锦饿的心慌,都快抬不动手了。 喝口水吧,有口水喝就好了。 陆昭锦正欲让人倒茶,就觉得口中一阵香甜,似乎是一股清冽活泉淌入喉间,顿时解了口干舌燥。 红盖头遮住了她惊异的表情,怎么回事? 陆昭锦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口渴,想喝一口水。 很快,一口甘甜泉水从口腔两侧涌出,喉舌自然而然地将它咽了下去。 不待她惊讶,脑中便浮现了一片如碗底般的碎瓷,锋利的断处还染着她前世送命时的血迹。 陆昭锦也算见过世面,未曾大嚷大叫,冷静地沉心看去,那碎瓷片如一块悬浮于虚空中的大陆,上层遮盖着袅袅云雾。她仿佛从天而降,穿透云雾,心神降落于碎瓷碗底。 这里仿佛是一片荒芜的放逐之地,只有半亩大小,却有着肥沃松软的褐红色土壤。 田间仿佛被人开拓过,有着一行行的隆起,却又似荒芜多年,各色植株放肆生长,毫无规律可言。 正中是一口几近干涸的银色泉眼,只有水盆大小,却仿佛是镶嵌在碗底的明珠,耀着熠熠银辉,泉水正源自于此。 “这是哪儿……”陆昭锦喃喃道,她的心神仿佛是这片空间的主宰,时大时小,随意变换视角。 很快地,她就将每一株植物大致扫了一遍,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过应该都是些药草,或许是碎瓷空间前主人栽种遗留下来的种子自行生长而成。 “小姐,您说什么?”绿乔离她最近,俯身问道。 “啊?”唰地一瞬,陆昭锦仿佛穿梭了无数星空,心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摇头道:“没什么,几时了?” “酉时三刻了,想来二爷也该到了。”绿乔应道。 陆昭锦嗯了声,掌心的苹果不由攥得有些紧。 在她的记忆里,叶幼清浓眉凤目,鼻梁英挺,生得极是俊朗。 但她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却只有一张阴狠的怒容。 “陆昭锦,你家传的万毒丹,不是焚于大火中了吗?” “陆昭锦,我处处容你,你竟见死不救,看着我父亲毒发身亡!” “陆昭锦,你也配给我父亲守灵?拿着你的休书,给我滚!” 陆昭锦眼中怒火熊熊,叶幼清绝不是一个糊涂的男人,但凡他关心的人和事,他总能将真伪分清。 而面对着陈氏的诬陷,他却一字不辩驳不由她说。 是压根不在乎她的清白吧。 他丧父,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所以毫无还手之力的她就成了那只替罪羔羊。 前世休弃之辱,今生予你讨债。 “二爷。” “二爷。” 几声俏生生的唤声由远及近,不多时,身姿挺拔的男人便推门而入。 酒气扑鼻,陆昭锦却毫不惊讶,这点他倒同前世做的一样。 毕竟出了几番变故,陆昭锦谨慎为上,并不敢全以记忆中发生的事为模版。 “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借酒撒疯,叶二爷惯用的闯祸手段。 当年他就是这样将新婚之夜糊弄过去,叶侯事后得知,便是生气,也无话可说,只是多赐了她些东西补偿。 “哎哟二爷,这礼还没全呢!”喜娘被叶幼清张牙舞爪地动作吓到,也不敢近他的身,惊慌失措地喊着。 “无妨。”陆昭锦端正坐着,声音似乎有些诡异:“绿绮,取我的金针来。” 叶幼清醉眼迷蒙地回头望她一眼,重叠的大红人影晃动,好不模糊,“你,你说什么?” “我来为二爷,醒酒。” ... 正文 第五章:落荒 “醒酒?醒什么酒,我是谁,我怎么会醉!”叶幼清看起来神思游离,脚步却不自觉的往外挪去。 “还不拦住二爷!明日侯爷问责起来,谁能担着?”现出声的却是绿乔。 绿绮看她一眼,顿时明白了几分,匆匆往里间去,嘴里还道:“我去取金针,小姐的金针施得最好了,必能让姑爷清醒过来。只是,不知道盖着帕子衣物的,还能扎得准吗,不过想来姑爷应该不介意……” 陆昭锦憋着笑意,京城哪个不知她陆昭锦医术平平,半点大医陆真传都没得到。 否则谁敢在她的食物里下药。 不过绿绮这番话倒说得妙,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幼清都愣神了。 叶幼清是真被震住了,看着陆昭锦取了金针淬火,心道:这女人疯了吧,就她那行脚医都不如的医术,还半遮着红盖头,也敢给他施针? 他与陆昭锦婚前并非素不相识,自从父亲提起,他就在小妹的帮助下明里暗里的见过陆昭锦几面。 她在他面前倒是小猫似得乖顺,可出了他眼皮子,就又成了那个刁蛮大小姐。 虚伪之极。 耳边也风传她的骄横霸道,不学无术,加之不论他使出什么手段,她都一口咬定要谨遵父命嫁入侯门,让人只觉得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今日又闹了那档子事儿,叶幼清潜意识里认为是陆昭锦在故意找麻烦,想进门立威,方便她的世子妃之路。 “放手!”叶幼清也是横行惯了的人,哪里会在几个喜娘手下吃亏,几个推搡就将人都拨拉到一边,摇摇晃晃地向陆昭锦走了过来。 绿乔有些紧张地拦在陆昭锦前面,男子独有的体香和着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脸色酡红,垂着头哆哆嗦嗦阻拦道:“姑,姑爷,您您干什么!” “让开。”叶幼清不耐烦地将绿乔推到一边。 他倒要看看,这个对他女人百依百顺又送医药又送香包的女人,是不是进了门,就敢对他动手。 陆昭锦半掀盖头坐在床上,正让绿绮端着一盏油灯淬火,便见男子高大的阴影投了下来,酒气熏得她有些反胃。 “怎么,二爷舍得过来了?”陆昭锦微微抬头,漂亮的杏目斜睨,在油灯抖动的黄芒下显得几分俏皮。 先前倒是没发现,云澄他们说这陆昭锦也算是京城数得上的美人儿,原来是真的。 可惜,就是个败絮其中的俗人恶女。 “我家!我哪儿不能去!你,你谁啊,给我出去!”叶幼清接着酒劲儿,伸手便想将这个故作镇定的女人丢出去,看看她还能不能有白天那股子威风劲儿。 还敢嚣张到他家里! 陆昭锦因为先前几桩事不同,对叶幼清可能会不按前生出牌早有准备。 她在叶家受尽委屈,却也用时光磨出了她的医术,纤手一翻,一根金针便扎入叶幼清伸来的手腕上。 叶幼清一怔,漂亮的面孔顿时扭曲起来,攥住小臂底喝一声:“你做了什么,快拔出去!” “二爷别急,待行针完全,就不疼了。”陆昭锦笑得狡诈,一对小虎牙外露,在油灯下显得晶晶亮,仿佛一只偷到腥的猫,得意洋洋地看向他。 唰唰唰,不待叶幼清分清是她那只手取了金针,手上便又多出三根明晃晃的金针。 压入皮肉的剧痛伴着血脉通畅之感,让他既觉得痛不欲生,又觉得通体舒畅。 这是什么鬼东西,大医陆家传的医术果然神奇,又可恶! “你这个……快点拔出去!”叶幼清咬牙切齿,疼得额角冒汗却强忍着扫了外面一眼,死撑着不肯叫出声来。 陆昭锦跟着看了一眼空旷的堂外,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死挺着了。 必是那帮狐朋狗友在外面,他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二爷此话当真?”陆昭锦指了指头上的盖头,淡淡道:“看不清。” 这个女人居然敢以此要挟他! 叶幼清怒从中来,就要伸手去自己拔针。 就见那女子悠然将盖头盖住,坐得端正,声轻得很:“陆家金针,若错了顺序,只怕您要眼歪嘴泄一阵子了。” “你!毒妇!”叶幼清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转身抓起喜秤,不耐烦地挑开了她的盖头,底喝:“快点!” 陆昭锦仿佛结束了一生中的重要仪式,眼光闪烁。 父亲,此生我依然遵循您的嘱咐,嫁给了这个男人。 之后的路,请原谅女儿不孝,自己做主了。 “喂!”叶幼清不知何时已坐到她身侧正不耐烦地推她,袍角也系了,果子也撒了,喜娘已经给她端来了生饺子。 “嗯。”陆昭锦接过生饺子,看了眼叶幼清,突然觉得整治他没什么意思,索性放下盘子道:“合亟酒就放那儿,你们都下去吧。” 叶幼清眼睛一亮,嚷嚷道:“滚滚滚!快滚!让他们都滚,没见过人洞房花烛啊!” 论说确实没喜娘什么事儿了,她们心里谢天谢地,赶紧退了出去。 陆昭锦弯腰想解开袍脚,漫不经心道:“你自个拔了吧。” 叶幼清哪儿还不知道是被骗了,腾地站起身来,手脚麻利地拔光金针丢到地上,怒骂:“你这个女骗子!果然如涟妹所说,刁钻!无耻!” 涟妹,陆昭锦也不解袍脚了,坐直上身,冷冷盯着他。 “毒妇,你看什么……嗯?”叶幼清很快就发觉自己的不对,那感觉一**涌来,越来越急。 叶幼清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却被袍脚拉扯住,连带着陆昭锦都向前一扑,本来松散的结一下子就被扯死了。 “混账!”叶幼清气得跳脚骂人,又咬牙站定,强忍着弯腰解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同心结难结,本是大吉大利的事,他心里却气得要命。 “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就是算计好了的!”叶幼清大骂:“休想借此跟小爷说什么缘定三生!” 叶幼清横行京城多年,从来都是人吃他的亏,哪有他吃别人亏的时候。 今天三番五次被这个女人捉弄,实在恼火。 “咔嚓”一声,叶幼清二话不说凭着蛮力,竟生生将喜袍扯断一节,露着半截雪白的……亵裤,跳脚跑了出去。 “幼清?”门外果然响起了狐朋狗友们的唤声,可叶幼清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那是什么?哈哈哈!幼清你这洞房也太快了吧!”一向眼尖的卫云澄立马发现了他的衣衫不整,明显是落荒而逃的模样,带头嘲笑道。 房间里,陆昭锦望着地上那半截喜袍,死也解不开的同心结,愣愣出神。 ... 正文 第六章:空间 “小姐,姑爷定是有急事,您别伤心。”绿乔安慰道。 “无妨,不然他也不会留宿。”让他因腹泻离去,也算全了两人的面子。 陆昭锦没再多说,安排两句明天敬茶的事,就起身由二人服侍更衣就寝。 床上红枣花生少的可怜,倒也方便陆昭锦将它们拨拉到了一边,只是这个处处给她添堵的人,能量还真是不小。 陆昭锦也不是没想过这人是谁,可她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叶宅里有这样手段和心计的,她掐着指头就能数出来。 “绿绮,让许四好好审那两人,尤其是叫的厉害的。”听她吩咐完,守夜的绿乔便主动吹熄了灯。 绿乔脑子里还浮现着那个英俊的男人,鼻腔萦绕着他身上的酒味,和……男人味,令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绿乔?”陆昭锦听着声音唤了句,声音微沉:“睡不着么?今天被吓到了吧。” “没……没有,姑爷没有吓到奴婢。”绿乔赶忙起身,“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陆昭锦心里一紧,今天可以吓到她的那么多,却偏偏提了最可有可无的叶幼清,“睡吧。” 绿乔啊绿乔,就是今晚的初见,让你对他动了心吗。 陆昭锦躺平了身体微微一叹,绿乔沉稳,绿绮机变,对她都是忠心不二,她也毫无保留的信任着她们。 所以绿乔日后的背叛,才是最致命,也是最令她心痛欲绝的。 绿乔摸着咚咚跳的心口,紧张地缩回了被窝 只要别被小姐发现她的小心思,等日后小姐有孕要给姑爷选填房,凭她的姿色与小姐的信任,一定能入选的。 揣着幸福的小心思,绿乔进入了美梦,而陆昭锦也平心静气,想起了今日最奇异的事情。 碎瓷。 那块碎瓷是她从陆家老宅被大火焚毁后的废墟中寻来的,确切说,是一个连她都不知道的密室中。 她不知道大火前这里供奉了什么,不过看起来碎瓷片上应该放过什么东西。 直到后来,陈氏从她房里搜出了万毒丹交给叶幼清,她才明白,真相不过就是一个让她家破人亡的局。 只是陈氏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买椟还珠,取走了可有可无的万毒丹,却将陆家最宝贵的遗产碎瓷留了下来。 陆昭锦相信,祖上传下来那十颗配方已失,号称可解一切毒药的万毒丹,其秘密一定就藏在空间中。 而她能重生归来,想必是因陈氏用碎瓷杀她,那锋利切口还沾着她的血。 兴致勃勃地如先前一样心神分离,陆昭锦来到了之前的碎瓷空间。 不过这次,她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因为她以主宰者视角观看,所以很快发现边缘处的浓雾墙里露出了半截嫩叶,是之前未曾露面的新植物,其根茎则隐在浓雾墙后,就像是浓雾墙在缓慢后撤,将里面的空间渐渐扩大。 这是个可喜的变化。 陆昭锦满意一笑,这次时间充裕,她开始细致辨认了空间中的植物。 不多时便发现半亩地中一共只有十二颗植物,只是枝蔓交错长势茁壮,又有大量杂草,才让她误以为有很多。 其中七颗是她熟悉的四种药草,还有五颗是她从未见过的三种植物,算下来,空间中也只有七种植物。 将心神分别放到那几株不认识的植物上,陆昭锦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觉得干渴。 尝试着用心神化成的手去捧中心的泉水,只见那泉水腾空飞起一股,浇在那几株植物根部,干渴顿时缓解。 经过几次实验,陆昭锦已经摸清了这片空间的大概。 她心神沉静,突然发力,只见空间中那十二颗交错生长的植物忽然腾空而起,颗颗根茎带着晶莹的泥土与水珠漂浮在半空之中,恍如神迹。 地面上松软的褐红土壤在快速翻动,很快以泉眼为中心平分成十二个扇形,两两之间是平坦的过道,过道两侧有水道直通泉水,以保证每颗植物都能时时得到浇灌。 此时空中纠缠的十二颗植物也已迅速解开纠缠,缓缓飘落,以同种为区别分别栽入其中七个扇形之中。 陆昭锦看着空余五个扇形满意一笑,这里可以留给新植物生长,至于那些杂草则被她统一堆在空间一角。 她是大医陆的女儿,这片药田土壤肥沃,水源奇异,最适合她不过了。 高兴之余,陆昭锦突然觉得浑身发软,头脑昏沉。 心神如风吹云雾似得一散,人便沉沉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快醒醒!哎哟,这可怎么是好。”绿乔绿绮围着她推搡许久,终于将陆昭锦唤醒。 看着日光透过窗牖,陆昭锦腾地坐了起来,“几时了?快更衣!” 这天底下的事还真是奇妙。 兜兜转转,她重生回来未曾委屈哭泣,却还是在新妇敬茶的早晨起晚了。 陆昭锦匆匆收拾完出门,迈出门的一霎问道:“二爷人呢?” “昨晚宿在书房,今晨应该已经去给侯爷和夫人问安了。”绿乔禀报道,随后支吾一句:“小姐,您认识路?” “当然认识。”八年两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无病不休地往夫人那里伺候,比叶家最辛劳的奴仆还要不如。 没空和她多说,陆昭锦率先迈步进门,屈膝见礼,“路上迟了些,请各位莫怪。” “无妨,敬茶吧。”上手坐的叶侯爷率先出声,陆昭锦感激地再福一礼。 夫人脸上不豫,但她爱重叶侯,否则也不会放弃长公主府邸住到叶府来,还以侯爷夫人自居,故此没有多话。 陆昭锦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在座诸人。 上首是叶侯和夫人,左侧坐了蒋氏、徐氏两位姨娘,右手边是长公主独女嘉阳郡主叶幼涟和蒋氏诞下的傻儿叶幼澈,叶侯府里人丁单薄,倒和前世没什么两样,只是后面又多了一张笑嘻嘻的脸,让陆昭锦微微诧异。 他怎么来了?前世可没见他凑这份热闹。 叶侯行三,上面两位兄长早逝,故此年少袭爵,如今只剩一个妹妹嫁入安国侯卫家,也就是卫云澄的母亲。 所以卫云澄以表弟身份坐在这里,倒也无可厚非。 将人看了个遍,陆昭锦便准备敬茶,至始至终没递给站在最中间的叶幼清一眼。 叶幼清本是不屑看她的,可这女人的眼睛从这头扫到那头,连卫云澄都看了一阵儿,还笑了笑,偏没理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男人? 哼,她不是不知道,她是太知道了。这手欲迎还拒,玩得还真是高妙。 叶幼清冷哼一声,站在一旁不咸不淡道:“昨夜我腹痛不止,既然你在,就给我瞧瞧。” 说完装模作样便挽起了袖子,一旁跟过来伺候的兰芝顿时慌了神。 ... 正文 第七章:赠丹 “先敬茶吧。”叶侯瞥过叶幼清,一向张狂的小祖宗顿时蔫了。 “是。”陆昭锦看也没看故意给她添堵的叶幼清,按着礼数开始敬茶,叶幼清只得老实跟了过来。 收下父母红包,又与两个姨娘见礼,蒋氏一如前世送了支掐金丝叠翠的金簪,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蒋氏压箱底的宝贝陪嫁,那工艺是失传了的叠翠手艺,如今个顶个都是难得的宝贝。 她这是干嘛?急着讨好世子妃,为她那傻儿留一条后路? 众人心里呵笑,蒋氏还真是傻的可以,难怪生了叶侯唯一的庶子,却还混得这般寒酸。 世子妃出身商籍,人人都看得出不讨夫人喜欢,就算有侯爷撑腰,这后院里,又能撑上几回,还不是任夫人搓揉捏扁?她这一份重礼送出去,是讨了侯爷欢心,可也把夫人给得罪了。瞧着吧,又有热闹可看了。 陆昭锦没有前世的惊愕推脱,容色淡淡地谢过。 人人都道蒋氏是叶家最软弱可欺的愚人,可偏就这愚人生了叶侯唯一的庶子,她重生而来,自然不会小瞧蒋氏。 “蒋姐姐的礼可是太重了,我这倒有些拿不出手。”徐氏圆滑通透,当即从鬓上摘了支珍珠步摇添了上来。 陆昭锦一一谢过,便转身到小辈身前。 叶幼澈老实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无神,见陆昭锦过来,奶娘赶紧催他行礼,可他却全无反应。 心仿佛被揪了起来。 叶幼澈年已十七,长相随了蒋氏的平实,但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本是灵动迫人的年纪,却成了这幅样子。他如今的心智连一个五岁小儿都不如,尿床失禁都是常事。 陆昭锦不由想起前世,她为了讨好叶幼清,费尽心机地治好他的痴病,谁知他痊愈后竟是送了性命。 人生的福祸,果然是相倚相伴的。 “不必客气,”陆昭锦赶忙摆手,从身后绿乔端着的盘子里挑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 众人的目光都聚了上来,叶夫人更是站了起来。 她出身皇族眼光狠辣,这玉瓶质地通透,光泽如一泓深水,望去宛如碧波荡漾,不是青波玉还能是什么? 传闻当年陆家先祖曾一掷万金求得青波玉,并请名匠雕琢,制成十支玉瓶,专存……万毒丹。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蒋氏再不识货,也听说过陆家先祖留下来的传说,激动的站了起来,竟是有些结巴。 “这如何使不得。”陆昭锦容色恬静,纵使叶夫人薄怒目色扫了过来,也未如前世般怯弱颤抖,平声道:“这些都是昭锦的陪嫁,自然由昭锦处置。您说是吗,母亲?” 突然被提到的叶夫人一怔,袖子里攥紧了帕子,她这是挑衅! 她既然说了是陪嫁,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还怎么插手? 万毒丹,世间的解毒圣药,陆家数代消耗下来,到如今只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出手就是这么重的礼,这陆昭锦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她以为叶幼澈的痴傻是中了毒不成? “这是什么宝贝?”叶幼涟插嘴,无形中解了叶夫人的尴尬。 她毕竟年幼,即使听过传说也不曾上心,此时睁着杏目跳下椅子,伸手就要来抓,“给我看看。” 前世到了叶幼涟手里的东西,哪个是能回来的。可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淘尽了她嫁妆里的宝贝,却到陈氏那里摇尾巴。前世若不是她处处作梗,自己也不至于凄惨的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出家门。 到如今,她可不是从前对小姑处处忍让的窝囊废了。 陆昭锦不动声色地侧了个身,背对着叶幼涟将玉瓶塞到叶幼澈怀中,“这是二嫂给的见面礼,不收就不吉利了。” 蒋氏空伸了手,闻言不好说话,但面上喜色却掩藏不住,又不安地看向叶侯与夫人。 叶幼涟杏目圆瞪,微哼了声,伸手娇蛮令道:“二嫂既然给了三哥宝贝,总不能少了我的,快拿来给我瞧瞧。” “全了礼数,自然不会少了你的。”陆昭锦垂着眼睑,睫毛在眼下投了一个漂亮扇形,侧身在绿乔盘中挑出一个绣着雍容牡丹的锦囊,对上叶幼涟有些呆滞的眼,“怎么,涟妹不愿全这个礼?” 叶幼涟恼火地喘了一声,她可是皇上特封的嘉阳郡主,这个商户出身的女人,凭什么受她的礼? 她脑子没病吧! 难怪二哥一早就面色不善,这女人果然进了门就如锦缳姐姐说的,要摆她世子妃的架子。 “我刚才已经改口了,你没听见吗?”叶幼涟也不是傻子,父亲在这儿她可不敢蛮横起来,故作委屈道。 “听见了。”陆昭锦还带着温润的笑,手上却没半点送出去的意思,“可我进门时闹了不愉,今日不敢再少礼数,以免不吉。” 不硬不利的语气,却让叶幼涟彷如被狠狠扎了一刀。 她这是什么意思,强逼着自己给她行礼?谁给她的胆子! “那三哥怎么……” “涟儿。”叶侯皱眉道,叶夫人立时开口:“一个礼罢了,也至于这么纠缠?” 叶幼涟得意瞥了陆昭锦一眼,分明听出了叶夫人一语双关的威胁。 她就不信了,陆昭锦进了门就不怕她了,还会不怕母亲不成。 “母亲说的正是,想来一个礼,也不算委屈涟妹。”陆昭锦颔首笑应,换来叶幼涟喷火般的瞪视。 拜她母女所赐,陆昭锦早被八年的搓揉捏扁磨平棱角,如今这一身软刺扎得叶幼涟叫苦不迭,也算是她们的报应。 叶侯盯了陆昭锦一会,转向叶幼涟,正要开口呵斥,就听叶幼清先嚷起来:“不就是一个礼嘛,刁钻。” 陆昭锦攥着锦囊的手微微一紧,视线转向抱臂不忿的叶幼清。 “瞪我?我说错了?”叶幼清几步走上前来,手快得不可思议,刷地就将那锦囊从陆昭锦手里夺了过来丢给叶幼涟,凤眼挑着,俊颜笑容肆意,声音铿锵:“涟妹收好,二哥送你了。” “谢谢二哥!”叶幼涟声音甜腻,亲昵地抱过叶幼清的手臂,兄妹二人齐齐挑衅似得对陆昭锦扬着下颚。 一个女人,再怎么心思灵巧,口舌犀利,也架不住自己的男人胳膊肘向外拐。 陆昭锦缓缓放下手臂,心里酸涩转瞬压下,这些年熬过来,她还不知道叶幼清是什么脾性。 这位连他皇帝舅舅都要头疼的骂一句小霸王的世子爷,看谁顺眼那就是一千万个好,若看谁不顺眼,那添堵的手段也是千千万万,防不胜防。 反正是要休掉他的,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今世也让你看看,那一千万个好的母亲妹妹,到底是副什么德行。 “胡闹!”叶侯拍案而起,却见叶夫人一跨步挡在一双儿女面前,柔声道:“侯爷,宫里的赏赐昨儿就送来了,母后指明了要咱们去谢恩,可别晚了。” 叶幼清眼睛一亮,嘿嘿笑道:“父亲快去吧,明日我再进宫谢恩。”却只字不提他的世子妃。 一场戏看到此处,卫云澄无奈摇头,却不知为何,自己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黏在那个让他出过糗的女人身上。 可这一看,顿时让他毫不符合恶君子优雅形象地瞪大了眼。 她……在做什么? ... 正文 第八章:自招 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被叶幼清这么一闹,叶夫人急着催叶侯动身,倒没心思与蒋氏计较万毒丹的事。 左不过都在侯府,还能跑了她们母子和陆氏。 蒋氏千恩万谢,母子同徐氏一道随叶侯退下,原本还算热闹的大堂冷了几分,更冷的却是叶幼清的目光。 她是在挑衅,刚挑衅完涟妹和母亲,现在又不安分的挑衅他! 叶幼清瞪着陆昭锦不知从哪儿取出的一卷金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居然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这小小金针的**蚀骨,他可是切身体验过,连带着事后的腹泻,都让他深刻记住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你想干嘛?”见陆昭锦莲步轻移,一对小虎牙又跟昨晚似得亮晶晶露在外面,叶幼清顿觉不妙,却碍于身后一副玩味模样的卫云澄,强作镇定道:“陆昭锦,小爷看你是女人让着你,你可别得寸进尺!” “二爷这是哪儿的话。”陆昭锦梨涡浅浅,捻着一根金针逼近,“不是您刚说的,要妾身为您看看?” 她还敢提? 叶幼清只觉得一股火气从脚底直冲肺管。 长这么大,都是他捉弄那些投怀送抱的狂蜂浪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对她动手动脚……动针了?! “明明是你给我……”叶幼清长眉倒竖,话憋到一半,左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妹妹,右瞅了眼若有所思的卫云澄,心中怒骂,这个狡诈的女人! 她就是笃定了自己不想在兄弟小妹面前丢脸,所以故意利用今天在众人面前,想把这茬遮掩过去。 “我给你什么?总不会是那盘糕点吧。”陆昭锦噗哧一声笑出来,听到叶幼清耳里,是无边的讽刺。 好!好你个陆昭锦! 你可真行,你以为摸清了小爷的脾性,就能拿捏住小爷了? “怎么不是?”叶幼清虎喝一声,满意地看到陆昭锦惊讶地瞪大了眼。 啧,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目圆圆亮亮,竟比夜空里的星子璀璨几分。不过,长这个女人脸上算是白瞎了。 “二爷开什么玩笑,那糕点可是……”陆昭锦侧脸瞥了眼门外,兰芝猛地扑跪在地,喊道:“二爷,奴婢冤枉啊!” 叶幼清挑着长眉,兰芝眼底的惊惧与微抖的身体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让他心存疑虑。 能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叶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兰芝也是稳重之人,就算那盘糕点是她送去的,解释几句也就够了,至于吓成这样,急于辩解? 倒好像,做贼心虚。 “哦?糕点可是你送来的。”陆昭锦偏头看向兰芝,眼底闪着狡黠的笑芒。 “糕点是奴婢送的没错,可后来奴婢就被您撵了出去,那屋里人多手多的,怎么就能笃定是奴婢做的。”兰芝也不笨,巧言辩道。 若是寻常情况,这盘糕点经手的不止是她,自然不能赖在她身上,还须再查。 可陆昭锦知道,有她这一句就够了。 叶幼清虽然横行霸道,但绝不是无脑之辈,他最讨厌女子内宅的那些阴谋手段,而兰芝言语间已露端倪,他岂能觉察不到。 兰芝每句话的辩解,都是建立在叶幼清是因吃了糕点而腹泻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兰芝从没怀疑过,不是糕点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兰芝自己也知道,那糕点吃了就会腹泻。 倒不是兰芝笨,没有想到这是陆昭锦的疑兵之计,而是陆昭锦昨晚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暗示,明言会将糕点给叶幼清吃,叶幼清昨晚又确实有腹泻的症状,所以她这一夜一日里潜意识就一直在想怎么解释。 而压根没有想到,叶幼清根本没吃糕点这回事。 所以她此时辩解的字字句句,都是越描越黑。 “什么糕点?”第一个插话的却是叶幼涟,她眼光闪烁,指着兰芝命令:“你端过来我瞧瞧。” 兰芝一抖,怯怯道:“是,是奴婢昨晚给世子妃准备的糕点,昨夜二爷腹泻,世子妃便说是奴婢……” 蠢货! 叶幼涟心里骂了句,打断道:“说什么说?难道你的糕点吃了就会腹泻?” 随着她出声,叶幼清幽邃黑瞳微缩,目光冷清,俊朗刚毅的棱角分明的有些渗人。 现在这个时候,谁开口替兰芝说话,谁就是不打自招。 叶幼涟却似未觉,扭头对陆昭锦喝骂:“以前我倒没发现,你这人心思太坏,欺负兰芝脑子转的慢,跟她玩文字游戏吗?你把糕点拿来,我倒要尝尝看!” 兰芝迷茫抬头看向叶幼涟,郡主的意思是…… “奴婢也愿意尝,奴婢的糕点没有问题的,二爷!”兰芝反应不慢,立刻叩首不止,哭嚷自己的糕点没问题。 余光瞥见叶幼清俊脸越来越黑,陆昭锦嗤笑一声。 现在说,不嫌晚么? 两条自投罗网的鱼还傻傻的在网里扑腾,捕猎的人自然无比轻松。 只是苦了原本看戏的叶幼清,他不止是网中的饵,现在又成了被网中的第三条鱼。 “够了!”叶幼清底喝一声,兰芝立刻不敢哭闹下去,连叶幼涟也被兄长从未有过的怒容吓得不敢吭声。 “涟妹,”盯着被他一声怒喝吓得委屈撅嘴的叶幼涟,叶幼清容色稍缓,声音也软了下来:“你回房去,这种事不是你一个郡主该掺合的。” 一语双关,叶幼涟就是再想不通,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兄长必定是知道她与这件事的关系了。 看来自己和兰芝都中了陆昭锦那贱女人的计了,这个无耻的贱人,进门前句句讨好,进了门就开始陷害她! 手心里还攥着陆昭锦送的锦囊,叶幼涟郡主脾气冲了上来,抬手就丢向陆昭锦,“哼!谁稀罕你这破东西!” 扭头见叶幼清脸色更差,叶幼涟委屈嘤咛一声,猛地一跺脚,哭着扭头跑了出去。 兰芝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二爷对一向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妹妹都呵斥了,还能饶过她? 果然,叶幼清看向她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这是要逐她出去了? 想她叶世子跟前风光无限的大丫鬟,就是在贵公子圈也有几分薄面,竟有今天…… 叶幼清倒没管这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手腕的丫鬟,乌云靴迈了几步,走到容色恬静的陆昭锦身前,距离从未有过的贴近。 “你很好。”咬牙切齿的声音,“算计了我身边的人,又算计我妹妹。” “二爷在说笑吗?”他还是那副只许州官放火的霸道脾性。 真讨厌。 陆昭锦带着温和笑容直面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毫无惧色,“你总是不肯信。” “陆昭锦,我们走着瞧!”叶幼清冷哼一声,不再多说,长袖甩得出声,与她擦肩而过。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 正文 第九章:马方 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奴婢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兰芝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一双大眼茫然看向陆昭锦,有些语无伦次。 但陆昭锦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因为,”陆昭锦贴近几步,低头俯视当年骑在她这个世子妃头上颐指气使的大丫鬟,露出一丝解恨的笑,声音轻柔得仿佛在跟情人密语:“他昨夜在房里,什么都没吃。” 转身时一手划过兰芝头顶,大红喜袍的长袖从她呆滞绝望的脸上滑过,仿佛是两人最后的交集。 日后,一个将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一个,只配在柴房烧水打杂,永远见不得天日。 “不!世子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兰芝尖叫着伸手去抓那高高在上的红袍,却扑了个空,倒在地绝望哭求,“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 兰芝歇斯底里的惨叫犹在继续,却听堂外是绿乔的声音响起:“世子妃说了,将她丢到柴房去,自生自灭吧。” “是。”很快就有仆役进来将兰芝拖走。 死狗似得被拖下去,兰芝死活想不明白,不过半日时光,为什么连她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有了这样的地位。 叶幼清也想不明白,这个陆昭锦到底想干什么。 “幼清,看什么呢。”卫云澄沿着叶幼清视线向茶楼底下望去,人流熙攘,也没什么特别的。 “算计,算计,你说她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爱算计!”叶幼清扭身一脚踹得茶桌平移几寸,茶壶哗啦啦地响了几声,但没碎。小二颤巍巍地露个头,见是这位小祖宗,又赶忙缩了回去。 卫云澄习以为常,翻手取一倒扣茶杯,自斟一口,慢悠悠道:“我倒觉得今早的事,不像是她挑头。” 叶幼清眉头一拧,他当然知道不是。 “涟妹还小,脾气是娇纵了些,但她既然是嫂子就该礼让三分。”一把抢过卫云澄的茶杯狠狠放在桌上,叶幼清瞪着凤眼怒道:“可你瞧她今早那副模样,架子端的比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足。” “行了幼清,你这一早,嘴里就没离了她。”卫云澄瞥他一眼,似有深意道:“可是昨夜洞房……” 叶幼清的脸刷地黑了,洞房洞房,洞个屁的房,他蹲茅房还差不多! “哦,我懂了。”卫云澄伸出食指点着他,坏笑不止,“瞧你昨晚的神速,定是意犹未尽,刻骨铭心……啊!” 哐当一声,比先前踹桌子还要大的动静,好像是什么人摔到地又撞翻了桌子。 但小二老实垂头,充耳不闻。 这俩小祖宗就是捅漏了天,也有人补,可跟他没关系。 不多时,哀嚎再起,可怕的撕打声响了一阵儿,就听卫世子怒喝:“姓叶的,你又来这招,有种别跑!” “姓卫的!我们马上见真章!”叶幼清早先出脚踹翻卫云澄的椅子占了先机,撕扯一阵,立马翻身从二楼跃下,回头挑衅似得道:“小爷怕你不成!” 卫云澄被他气得摇头一笑,掸了掸袍子走下楼去。 “上不上来?”马车追上前面清了场,几乎一人占据一条街道的叶世子,卫云澄挑起车门帘问道。 “不上是傻子。”叶幼清露齿一笑,如骄阳般耀眼,抓住好兄弟伸出的手蹭地窜上马车,车帘还没放下,就听卫云澄不满地嘀咕:“就这样还当兄长。” “那也是兄长!”叶世子得意仰头,“走,今儿是马场到新马的日子,兄长送你一匹!” 马车嘎吱嘎吱地颠簸起来,卫云澄这才露出笑容,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放过他故意岔开的话题。 “听说这批新马是陆家供了药草,长得格外壮实。”卫云澄不知是有意无意,提了一句。 “陆家?大医陆不是治人的吗?”叶幼清皱眉,他虽然看不上陆昭锦,但对于有着救父之恩的陆知年,他还是尊称一声大医,“怎么会有强马的方子?” “你这陆家女婿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卫云澄给他一个白眼,“不过听人说,是他大弟子翻出来的方子。” 叶幼清点了点头,对于大医陆的医术人品,满京城人没人会说个不字。 只可惜他教导出的女儿却这样刁钻,那大徒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糊涂,这批马有一半是发往北境的,翻出来的方子也敢试用,有一星半点的差池,陆家就算……”声音戛然而止,叶幼清面色不是很好看,对面卫云澄赶忙掀开帘子观望,四周并无异常,驾车的也是自家心腹。 “幼清,你不该。”卫云澄放下帘子,语气未有过的正式,也夹杂着几分无奈。 不该,不该什么,不该议论与朝政沾边的东西吗? 叶幼清嗤笑了声,他就做个浪荡公子,让京城鸡飞狗跳就够了。 “小爷都被那女人气糊涂了,谁管他陆家死活。”叶幼清大骂起来,容色恢复如常。 被叶幼清骂了千遍不止的陆昭锦此时正悠哉坐在房里。 八年来,她头一次觉得,这桐音楼是如此的舒坦,优雅。 一早惩戒的兰芝可是叶幼清身边的大丫鬟,桐音楼里的丫鬟婆子,还有那个敢不开眼给她使绊子。 “一个个乖的跟小猫似得。”绿绮一扫之前被挤兑暗算的满脸晦气,昨夜被交代与许四联系的事儿,今儿一早就没跟着去敬茶,直接往陆家药行打听消息,回来才听说,不由解气道。 陆昭锦刚用过早饭,淡笑着听绿绮进门汇报:“小姐,许四来了,侯在外院呢。您猜他问出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除了叶幼涟,也没别人了。 “叫他进来吧。”陆昭锦放下手中茶盏,遣退左右传见许四。 不多时就见许四进门叩头问安,身后还带了个青衣小厮。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门房借口叶夫人不在,死都不肯给绿绮对牌放她去找许四。 真是不一样了。 人心欺善怕恶,趋利避害,果然还是需要铁血手腕。 “起来吧。”陆昭锦对许四十分和善。 前世就是不善言辞的他突然一头撞死在侯府门前,以死证明陆家再无一人,她已无家可归,有三不去在身,让叶夫人迫于人言,放弃休妻之举。 今生今世,她不会再放任陆家破败,更不会再让许四为了证明她的三不去而死。 “问出什么了?”陆昭锦见二人起身,顺带扫过他带来的青衣小厮一眼,顿时一怔,“阿乔?” “小姐,您认识阿乔?”许四瞪大了眼,拽过往后躲的阿乔介绍道:“他就是先前暗算您的两个小厮之一。” 阿乔赶忙再次拜倒,“小……小姐明鉴,阿乔不敢害您!”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 正文 第十章:阿乔 既然是阿乔,陆昭锦也相信当中有误会,柔声道:“阿乔,你应该叫我世子妃。” “世……世子妃,”阿乔结结巴巴,但也反应过来,他是侯府的小厮,不是陆家仆役,这称呼是万不敢错的。 知道阿乔生性羞涩,陆昭锦扬颚让许四扶他起来,道:“许四,你来说吧。” “是,小姐。”许四简单道来,原来阿乔在马房打杂时见小厮陈二突然有了钱,躲在马房小屋里大吃大喝,就留了个心眼,谁知竟发现陈二在偷偷练习弹石子。 陈二是后卖身入府的,进来前放过羊,手里本就有几分准头,经过练习就更准了,有天练习完顺口嘀咕一句:“一准叫她摔火盆里。”被躲在一旁的阿乔听得真切。 阿乔人虽然老实怕生,却十分细心,联想到陆昭锦进门的事,立时冷汗淋漓。 当年他母亲曾领过陆家布施的草药救命,所以他那日原本是想拉住陈二不让他弹石子,可惜陈二手脚太快,他措手不及之下,两人双双翻倒在地。 “是阿乔没用。”阿乔垂头盯着鞋尖,垂丧道:“阿乔不知道您能避开,乱了您的婚礼,您惩罚阿乔吧。。” “不,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我不是还被蒙在鼓里?。”陆昭锦柔声安慰。 她早知道阿乔是要报陆家的恩,却不知他还为自己做过这件事。 那前世的他没有被许四带走,陈二不可能不告状,他是怎么逃过惩罚的? “可……”阿乔紧张地攥紧粗布裤子,嘎巴着嘴说不出话来。 陆昭锦静静看着他,突然道:“你腿脚……麻利吗?” “麻利的,您有跑腿的活尽管交给阿乔。”阿乔忙不迭点头,随后讪讪,陆昭锦是什么人物,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想替她跑腿的人能从府门排队到东大街,哪儿轮得到他一个马夫。 “真好。”陆昭锦鼻头猛地一酸,不忍看阿乔憨厚朴实的笑,撇过头去。 阿乔不是瘸子,阿乔不是瘸子,可她前世认识的阿乔却说自己天生就是瘸的。 一定是因为这次的事,他被人打断了腿,却不敢告诉她实话。 “您,您说什么?”阿乔不明所以,连站她身边的绿乔绿绮都没听明白,什么真好? “没什么,”陆昭锦整理好心情转头过来,“你既然发现了陈二,可知道是谁指使他的?” 绿绮立刻满脸怒容,绿乔也看向阿乔,许四推了推他,安慰道:“你放心说吧,这里没外人。” “是……是,应该是……郡主。”阿乔结结巴巴,声音虽小却听得清楚。 “真是太过分了!”绿绮怒气冲冲,又惋惜道:“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今早就能一起在二爷面前揭发她了!” “你不了解叶幼清。”陆昭锦摇了摇头道:“你就是一起揭叶幼涟多少老底,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是妹妹太小不懂事,纵容下去。” 绿乔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小姐是很了解二爷了。 “但只要有过第一次,在他心里种下了叶幼涟也会害人的种子,那么下一次,他叶霸王眼里就揉不得沙子了。” 陆昭锦神色平淡,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小姐聪慧,体察人心,老爷在天有灵,看到您也会安心了。”许四不由感慨。 “长大了而已。”陆昭锦笑容苦涩,只是这代价太大,是你们所有人的命。万幸,上天有眼给了她补偿的机会。陆昭锦转对阿乔,问道:“你是怎么确定,是叶幼涟的?” 阿乔不好意思地底下了头,看得众人很是好奇。 “是……是郡主有次来马房挑马,阿乔记住了她身上的香……香粉。” 噗哧,绿绮笑出声来,指着嘲笑:“瞅你这人老实巴交,竟还记人姑娘家的香粉味!” 绿乔也是掩面轻笑,阿乔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原本就紧张得不得了,现在更是一句话也说出。 “行了行了,你们不要嘲笑阿乔,他可是难得的细心人。”陆昭锦替阿乔解围,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阿乔一怔,许四立马推了推他,递了个眼色。 “愿意,阿乔当然愿意。”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阿乔激动得不能自已。 “那好,我会想办法弄到你的卖身契,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先在马房委屈一段时间。” “不委屈不委屈,我娘说了,要是能为陆家卖命,就是阿乔三生修来的福气。”阿乔叩头不止。 陆昭锦赶忙让绿绮去扶,俏面容色坚定,“我不要你卖命,我要你,你们,都享尽富贵地活着,好好活着。” “是……”阿乔涨红了脸应声,不敢被绿绮扶,自己红着脸低头站了起来。 “那小姐,现在怎么办?”绿乔最是冷静,问道:“虽然知道是郡主做的,可夫人已经对您不满了,若是……” “若是从前,我必会畏首畏尾。”陆昭锦接过话头:“但如今不会了,侯门拜高踩低,你越是退让就越让人轻贱。” 许四点头,绿绮绿乔都是若有所思,只有阿乔偷偷瞥了眼一边俏生生的绿绮,还红着脸。 “我本商籍,吏农兵商奴,夏朝五籍制里的底层,可见这府里没几个人瞧得起。”陆昭锦手指弹着桌面,“也正因如此,叶幼涟那骄横的郡主脾气,必要跟我讨回来。” 绿乔眼波微动,就听绿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小姐说的第二次,到时候我们把这些全捅出去!” 陆昭锦含笑点头,聊了几句后拿出三张纸来,分别画上一种植物,正是空间中她不认识的三种。 “许四,你去铺子里几个师兄掌柜那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识得这三种药草,有识得的,叫他来见我。” 看了眼将画收入怀里,许四应了声是正要离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给马帮新育的那批马,头拨的三百匹已经到了京郊马场,小姐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姑爷也是常去的,您也好……” 陆昭锦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许四驻步,小心问道:“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一拍桌子,陆昭锦满面肃容,“我陆家是行医济世的,这育马方子算哪门子营生。” 见陆昭锦动怒,许四赶忙应道:“蔡先生也是为了……” “蔡先生,蔡师兄。”陆昭锦深吸一口,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件事的好时候,咬紧牙关道:“许四,我知道你的能耐,现在有件事关乎陆家存亡,你一定要帮我办妥。” “是。”许四站的笔直,一瞬露出几分骇人气势,“小姐吩咐。” “看住蔡师兄,探清他到底在和谁联系。”陆昭锦杏目微眯,黛眉半蹙,又嘱咐:“必是位极贵人物,切记万事小心,要沉住气。” 许四正色,小姐这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蔡先生勾结了外人。 “是,那有什么事您就吩咐阿乔来找小的,他在马房,出入方便。”许四递了个眼色,可见他很看好阿乔。 “嗯,还有,你再帮我办件事。”陆昭锦唇边浅笑,吩咐道。 ... 正文 第十一章:送食 朱红宝顶的重檐马车垂着花穗子哒哒跑在东大街上,行人纷纷避让。 即使是在显贵云集的京城,这种华贵的车驾也是不常见的,看着它若无旁人地驶入“亲贵街”深处,在叶府侧门转向,众人了然,原来是叶侯府里的贵人。 也难怪,在京城里,又有谁比得上一族三代荡平北境的叶家,连长公主当年都是自愿下嫁,而非叶侯尚主。 随着宝顶马车进门,羡慕的人群渐渐走远,车里的人却还是喜气洋洋,一扫出门时的满脸晦气。 叶幼涟趾高气昂地跳下车驾,又瞪着身后抱着食盒的丫鬟斥道:“仔细点儿!敢摔了它,给本郡主就摔死你!” 她只是心情好逞逞威风,倒不是真担心丫鬟摔了食盒,能跟在她身边的人要是毛手毛脚又怎么活得长,所以叶幼涟看也不看就兴冲冲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道:“二哥呢?不会在那个女人屋里吧。” 留在府里的香秀早侯在侧门,见郡主回来立刻上前接过食盒赶走了小丫鬟,应道:“不曾,二爷回来就去了书房,现在正发脾气呢。” “发脾气?为什么?”叶幼涟脚步没停,直奔着桐音楼书房而去,声有些弱:“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我?” “都不是,”香秀单手挎着食盒,小步连趋,叶幼涟出身将门,虽然年幼这脚步却比她快上些,“是因为,马。” “二哥玩得越来越疯了,不就一匹马嘛,谁还敢不长眼的跟他抢?”叶幼涟放下心来,打趣道。 香秀可不敢乱评价二爷的事,老实道:“就说是,可二爷今儿在京郊马场看上的那匹,就生生被人抢了。” “什么?”叶幼涟磨牙,“谁这么不长眼,敢跟我二哥抢东西!” “不知道,只听说跟马帮有几分关系,所以马场只好……” 叶幼涟嘟着小嘴哼了声,“真是怪事,现在这些贱人们都吃了豹子胆了?一个个竟挑衅到我叶家人头上。” 当然知道她嘴里的贱人指的是谁,却无人敢接话。 “二哥?”粉嫩的小脸露出一半在门口,声音娇憨还带着几分委屈:“二哥,涟儿可以进去吗?” 叶幼清虽在气头上,可见一向感情极好的妹妹这幅模样,哪儿还提得起气,“进来吧,客气什么。” “嘻,二哥。”娇滴滴的嗔声,叶幼涟一把从香秀手里拎过食盒进门,嘟嘴抱怨着:“谁让你今早那么凶来着……” 见叶幼清又要板脸训斥,叶幼涟嗖地一下将食盒放在桌上,两手捂住耳朵摇头喊道:“不要听不要听,今天锦缳姐姐都骂了我好久了!” 锦缳?叶幼清皱眉想了一阵,有点耳熟,似乎总听母亲妹妹提起,可惜他却压根没往心里去过。 女人,哼,就像陆昭锦那样的?还不如马来的温驯。 “对啊,就是陈家的锦缳姐姐。”叶幼涟不遗余力地想加深陈锦缳在叶幼清心里的印象,又献宝似得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糕点,“呐,这就是锦缳姐姐教我做的,给你赔罪。” “能让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嘉阳郡主下厨赔罪,我可真是荣幸啊。”妹妹这样讨好,叶幼清哪还会生气,出言逗弄,糕点未吃却甜到心里。 而对于那个能劝说妹妹改正的陈……陈什么来着,叶幼清心里也多了那么几分好印象。 这还像个嫂子的模样,那个陆昭锦,真该好好学学。 “好吃吗?”叶幼涟歪着脑袋问道,要是不好吃,她就让锦缳姐姐打死那个陈家厨娘。 “好吃。”叶幼清微微挑眉,想来他的宝贝妹妹能将这糕点放进蒸笼就不错了,不过有这份心就好。 叶幼涟喜滋滋的点头,自己也挑了块吃,一边道:“明天有人要破逍遥堂的九宫棋局呢,二哥带我去看吧!” “有人要破九宫棋局?”叶幼清腾地站了起来。 人人都知道,京城小霸王叶幼清有两大爱好,马与棋,可惜将门虎子马术极佳,那棋艺却是让人哭笑不得。 “去去去,当然去。”叶幼清一扫失马的颓废,“真是哥的好妹妹。” 叶幼涟也笑的开心,弯弯的眉眼里精光闪烁,果然,哥哥没将那个女人放在心上。 明天,明天可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没了夫婿相陪,看陆昭锦那个贱婢还怎么嚣张。 论说还是锦缳姐姐聪明,劝她不要跟陆昭锦争一时之气,这步,随随便便出个主意就把那个贱婢整治住了。 一定要让二哥看见锦缳姐姐的好,赶紧休了那个陆昭锦。 兄妹二人正聊的开心,叶幼涟注意到香萍在门口张望,顿时心思一动,她是吩咐过香萍注意陈二房里的动静,难道是陆昭锦扛不住,把人放回来了? “那二哥就慢慢研究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破局的人是谁的。”叶幼涟一脸得意,拎着裙角小跑而去。 叶幼清苦笑,这个涟妹,还跟他玩这手,定是记恨他今早的呵斥,故意报复呢。 小霸王拿亲妹妹又能有什么招数,只好认命去看棋局,倒是叶幼涟前脚走,陆昭锦后脚就派人求见。 “她来干什么,不见不见。”不耐烦地摆手,叶幼清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 “我是来给二爷送糕点的。”陆昭锦迈步就往房里走,绿乔端着糕点紧跟在后,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拦。 这个陆昭锦真是没半点规矩,叶幼清头也不抬地呵斥:“出去!小爷才不吃你的东西。” 陆昭锦扫了眼桌上还剩半盘子的糕点,“原来二爷吃过了,不过也无妨,我不过是来给二爷送马的。” 叶幼清抬头,陆昭锦已坐到桌前,掐一块绿乔盘中的软糯糕点小口吃着。 樱红亮泽的唇上染了几抹糖霜,犹如初阳映皓雪,缀着点点梅花,贝齿半露小口小口,吃得认真又专注。 好像一只在廊下取食的猫,眼都不眨。 说实话,这女人虽然讨厌,吃相倒是不难看,叶幼清收回视线哼了声:“什么马?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马?” “当然知道。”陆昭锦吃完一块糕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不就是紫蹄踏月吗。” “紫蹄踏月?”叶幼清长眉一挑,“那是什么?” 陆昭锦杏目圆瞪,一瞬间如坠寒冰地窖,十指刷地冷了下来,俏脸少见的出现一丝惊慌,难道她记错了? ... 正文 第十二章:事成 “紫蹄踏月,紫蹄踏月…”叶幼清玩味两遍,明白了陆昭锦指的是什么,猛地拊掌:“好名字,配当我的坐骑!” 陆昭锦长吁一口,原来这一世的叶幼清因为没有得到紫蹄踏月,所以根本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 “你怕什么?”陆昭锦适才那一瞬的慌张自然没有逃过叶幼清的眼睛,就她那副横冲直撞的脾气,还知道怕? “当然,我的家奴抢了二爷的马。”陆昭锦垂下头去不敢去看叶幼清探究的眼神,他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怎么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来的,发现和记忆中不一样的东西,让她感觉赖以生存的东西被剥夺了。 叶幼清明显对她的解释不满意,她可是连母亲都直言顶撞,刚算计过自己的女人,会怕这个? 陆昭锦一心想圆上这个谎,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他那张俊美得令女人嫉妒的脸,笑得无比绚丽,“您是昭锦的夫君,昭锦自然要怕。” “哦?”叶幼清漂亮的凤眼半挑,却不知怎地心里十分受用,薄唇上扬,得意之色难掩,“不错,半日未见,你却比从前有进步。” 瞧着那早上还张扬放肆,一副舍我其谁架势的女人温顺地垂头应是,叶幼清只觉得浑身舒服得想打几拳。 哦,比驯服最烈的野马,感觉还要顺畅。 难怪先贤们提起女人,都要说一句胭脂马,看来那些只会吊书袋子的家伙们,还是能说出几句有用的。 “二爷?”被叶幼清看得发毛,陆昭锦试探着唤了声:“我已经让人将马送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看,看!当然要看我的紫蹄踏月。”叶幼清暗骂自己疯了,怎么会对着一个女人的笑颜发呆。 她也就只比那些狂蜂浪蝶好看那么一点点,还没自己长得顺眼。 “走,看马去。”叶幼清一把抓住陆昭锦的小臂往外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棱角分明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 “陈二,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的不敢撒谎,要不是他推我,小的怎么会失了准头,还摔倒被人发现呢!”陈二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恶狠狠道:“都是那个阿乔,小的都偷听到了,他就是陆家派进来的奸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叶幼涟跳脚。 要是有陆昭锦跨火盆燃了喜袍这个不详的把柄在手,她今早还敢这么张狂的羞辱自己? 原本要任她拿捏的女人,现在却骑在她头上,都是拜这个小马夫所赐! “吊起来!把他给我吊起来!”叶幼涟尖叫,立刻有人跪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阿乔吊到马房的梁上。 “你这个大胆奴隶!我……我一定要亲自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叶幼涟被阿乔咬牙不肯吭声的倔模样激怒,早把陈锦缳的告诫忘到脑后,抓起一边陈二递来的棍子就往阿乔悬空的腿打了下去。 阿乔闷哼一声,却还是不肯吭声。 “这个贱奴!陆昭锦那个贱婢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护着她!” 叶幼涟指着阿乔怒骂,就听香秀跑来拉扯她的袖子,“郡主……郡主。” “你别拉我,我非打断他的腿!”叶幼涟气红了眼,双手高举棍子还要再打第二下,却发现棍子好像定在空中,任她怎么使力也挥不动,“香秀!你敢拦我?你不要命……二,二哥……” “好,好一个将门虎女之风!”叶幼清怒斥,猛地甩开棍子,叶幼涟被带的一个趔趄,还在喃喃:“二哥……” “别叫我二哥!我没你这样刁钻恶毒,心狠手辣的妹妹!”叶幼清红着眼呵斥,他远远就听见叶幼涟恼火的尖叫,简直不敢相信他一向婉柔娇憨的妹妹居然能发出这种市井泼妇的叫声。 “别叫我夫君!我没你这样刁钻恶毒,心狠手辣的妻子!” 同样的怒骂声回响在陆昭锦耳边,仿佛是穿梭了时空,带她回到当年被叶幼涟和陈氏陷害假孕,东窗事发时。 风水轮流转,叶幼涟,你也有今日。 你也知道被最亲密的人骂出刁钻恶毒,心狠手辣时的感觉了。 你们给予我的羞辱痛苦,我会一分一毫地还给你们,包括,你们加诸在我身边人身上的痛苦。 陆昭锦看向还被吊在梁上的阿乔,阿乔赶忙动了动腿,示意自己没事。 阿乔,这一世,我终于为你报了断腿之仇。 “你还好吗?”陆昭锦没理会对峙的叶家兄妹,径直上前将阿乔放了下来,绿绮也从角落里钻出来帮忙。 为防叶幼清不来而害得阿乔断腿,陆昭锦早就吩咐她躲在一旁,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去喊人。 “小……小的没事。”阿乔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叶幼涟十四岁的手劲一棍子下去,估计连皮肉都不能打破。 “二哥,他都说他没事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你那么凶干什么?”叶幼涟委屈地红着眼,知道东窗事发,对着叶幼清可怜巴巴地抽泣起来,“我只是太气了嘛。” 陆昭锦一听,肺里的火气就往上蹿,真是死性不改! “怎么,郡主还想将人打死打残了,才叫有事?是不是还得再来一碗生饺子,好配合药效?” 叶幼涟眼睛一瞪,她果然知道了,那二哥…… “什么生饺子?”叶幼清正在气头上,指着叶幼涟斥道:“你给我说清楚!” “我……我,”叶幼涟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倒是绿绮嘴快,蹿出来喊道:“还能是什么,洞房那晚的生饺子里加了青桃叶,配着糕点里的青桃花粉,人吃了必会腹泻不止,郡主对我们家小姐可真是关怀备至呢!” 叶幼清攥紧了拳头,他一直以为,叶幼涟只是因为不喜欢陆昭锦闹的小把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精心策划。 看来兰芝也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她才十四岁,就已经学会了这种害人于无形的手腕。 母亲平日里说的娴雅大方,她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叶幼涟!你还给自己准备了退路,嗯?” “二哥,你别听她胡说,我……我只是想整治她一下。” “那这个马夫呢?”叶幼清冷着脸喝问,突然指向陆昭锦身边一只安安静静的绿乔,喝道:“你说!” 绿乔突然被点到,心里慌慌的,小心翼翼地看着叶幼清神色解释了一遍。 出了今早的事,他就猜到火盆是叶幼涟的把戏,可他没想到,叶幼涟会因为把戏不成,就要打残别人的腿。 叶幼清看向陆昭锦,难怪她今早半步也不肯让。 想必她很清楚,就算让了,叶幼涟也不会记她半分好,还会得寸进尺。 陆昭锦做的对,他的妹妹叶幼涟,原来真的被娇纵坏了。 ... 正文 第十三章:残忍(推荐加更) 叶幼涟不算聪明,但也不傻,看着哥哥怒后冷清的目光,就知道从此她在兄长眼中再不是调皮单纯的孩子了。 没有了这层保护,以叶幼清的心智,她再想骗过他的眼睛,只怕难如登天。 陆昭锦前世可是吃够了这个亏,叶幼清一直宠溺“孩童心性”的妹妹,相信她单纯善良不会说谎,多少次叶幼涟都都是仗着这个明晃晃地陷害自己,而最终陆昭锦都会被叶幼清一句:“难道她一个孩子还会说谎诬陷你吗!”打入深渊。 这一世,早早让叶幼清看穿他的宝贝妹妹是副什么德行,日后,还有他那贤良淑德的母亲。 等自己帮他将一切看清,戳破所有人精心营造的梦幻泡影,就是她报休弃之辱的时候。 “呜……”叶幼涟毕竟年幼,终于顶不住压力大哭起来,通红的大眼瞪向陆昭锦,目光一瞬怨毒至极,却在叶幼清看向她时渡上一层委屈,抽噎的十分大声,断断续续地哭嚷:“我……我是气的,呜…欺负我…不信我…” 血浓于水,又是宠溺十四年的妹妹,即使叶幼清再气,也不忍心看妹妹哭得如此凄惨。 叶幼涟擦着小花脸,注意到兄长脸上一丝松动,哭得更大声,嘤咛着跺脚,扭头就跑。 “涟妹!”叶幼清习惯似地唤了句,脚步却没如叶幼涟预料的追上去,反而转向陆昭锦,瞳孔微缩,冷声:“所以,你给我送去的,就是昨晚的那盘糕点?” 叶幼清想起她吃的时候,小猫似得用心,突然觉得可笑。 她当着自己的面吃掉那糕点,以此证明叶幼涟心计歹毒,并不只是调皮的把戏,又用紫蹄踏月引他来马房。 这样一个心计深沉处处算计的女人,哪里阳光,哪里好看了! 陆昭锦没有说话,原本想好的解释到了嘴边,却在叶幼清的注视下突然不想说了。 前世的她没有算计,却背上了心计歹毒的恶名,所以这一世,她谋算了,谋算了你叶幼清。 你恨吧,你骂吧。 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迟早要阳关木桥各自上路,叶幼清这个人,注定成为陆昭锦的休夫,弃夫。 又何必解释,何必美化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陆昭锦打定主意,一声不予解释,小臂那段被叶幼清握过的皮肤突然一寸寸的爆发着**,被她置之不理。 “陆昭锦。”叶幼清深吸一口,盯着陆昭锦淡漠的表情,黑褐色瞳仁抖动几次,终于开口:“你真残忍。” 残忍…… 或许吧。 对于叶幼清来说,她就是处心积虑地将叶幼涟的伪装剥离,让叶幼涟的丑陋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他眼里。 狠狠刺穿他心底那最柔软的角落。 叶幼清头也不回的走出马房,绿绮几次想叫住他,都碍于陆昭锦没有一丝松动的表情而作罢。 “小姐,为什么不按原先定下的回姑爷?”绿绮回房第一个安奈不住问道:“咱们不是商量好的,以防姑爷觉得咱们算计他,要说您是委屈自己,为了修复姑爷与郡主的关系,特意去向姑爷证明早上那是个误会吗?” 后面又发生了马房的事,所以陆昭锦才大怒“说漏了嘴”,再由绿绮这个知情护主的奴婢解释清楚。 “对啊,小姐,而且您一开始那个说漏嘴的表情也不对,虽然您当时的确很愤怒,但好像恨的不是跨火盆的事,而是……郡主呢。”绿乔铺好床铺,也跟着问道。 是啊,她计划的很好,即能维持自己善良的形象,又能戳穿叶幼涟伪善的假象。 “哪有那么简单。”陆昭锦淡淡应了句,绿乔绿绮面面相觑,没有接话。 其实陆昭锦自己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欺骗叶幼清。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让那个男人最痛。 “我有些累了。”陆昭锦侧卧到床上,还不忘嘱咐一句:“绿绮,记得给阿乔送药,就送我妆匣里那个紫桐镂花纹瓷瓶的。” “是。”绿绮声音里掩不住的欢喜,应声不久,便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 陆昭锦平躺在床上,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小臂被他攥过的地方,光滑的皮肤冰凉柔嫩,仿佛滴上一滴水珠,便能迅速滑落,了无痕迹。 可她为什么觉得,这寸皮肤**滚烫的让她睡不着?仿佛还被那只宽阔有力的手抓着,甚至有些痛。 陆昭锦虽活过一世,却只是木然地遵从父命,再到愤起而自我保护。 至死到生,她都不知道自己爱过谁,又被谁爱过。 现在这片皮肤的灼烧让她皱眉不止,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中毒了? 应该没错,那个叫叶幼清的男人就是有毒。 要不是他,陈氏会疯了似得陷害自己?叶幼涟会神经质地非置她于死地,还有山阳长公主,估计连蔡师兄毁掉陆家基业的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看来,趁着自己中毒未深,必须得跟他保持距离了。哦,还要加快休夫大计的进行。 她可不想再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到死了。 打定主意,陆昭锦心里轻松许多,也有了胃口,让绿乔传了晚膳。 饭没动几口,桐音楼就迎来了它有女主人后的第一位客人,蒋氏。 “料想着您也才用膳,我那儿日子闲,没事腌了几坛小菜就带了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蒋氏热忱,陆昭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吩咐绿乔将两个坛瓮收起,淡淡道:“劳蒋姨娘费心。” “今儿这两场我都听说了,当着明人,咱也不说暗话。”蒋氏从怀里取出玉瓶,正是早上那支青波玉的,“世子妃今早的礼太重了,我这心里不安,还是还您的好。” 陆昭锦早就猜到蒋氏不敢揣这块被叶夫人惦记着的肥肉,又舍不得献上去便宜了叶夫人。 所以还给她,日后需要还有由头讨取,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姨娘如此谨慎,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说您愚鲁。”陆昭锦押了口茶漱口,将水吐到丫鬟端上的小痰盂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冒犯之处,慢悠悠地抬头看向蒋氏,“您这大智若愚,可得教教我。” 蒋氏脸色一瞬不那么好看,待听了后话才转了笑,又是几分心惊。 这世子妃短短两句话,就将她的情绪操控在手,猛地让她惊惧恼怒,转瞬就给个甜枣,先抑后扬的手腕迅速拉近了两人距离,任她在内宅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谁有此能耐。 难怪刚进门,就把嘉阳郡主玩得抬不起头。 看来最初的传言不能尽信,这世子妃的本事不可小觑,还得再衡量。 “您见笑了。”蒋氏笑应,手里的玉瓶左右把玩,仿佛它不是秋波粼粼的青波玉,而是块烫手的山芋。 终于,蒋氏一咬牙,将这块价值连城的烫手山芋收入怀中。 ... 正文 第十四章:蒋氏 “姨娘真是个聪明人。”陆昭锦神色淡淡,尝了口绿乔端上的小碟腌菜,似是而非道:“是昭锦的荣幸。” 蒋氏苦笑,看着绿乔将小丫鬟们带了下去,索性直言:“世子妃深谋远虑,一支玉瓶,不是早将蒋氏拿住了。” 她不愿献宝给叶夫人又还了回来,在旁人眼里,已经是对叶夫人权威的挑战了,不与陆昭锦结盟,还能怎样。 “姨娘说笑了,难道您的叠翠簪子不是这个理儿?”陆昭锦与蒋氏相视而笑,再不去纠结是谁先强拉谁上的船。 “我这一生都忍她让她比不过她。”蒋氏突然攥住了陆昭锦的手,“我只求一样。” 陆昭锦眉头微动,手被她攥的紧紧的,已经能感受到蒋氏汗湿的掌心,她在紧张。 “昭锦明白,这是您送我叠翠簪子的原因,也只有我能帮您。”陆昭锦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缓解她的紧张。 前世今生,蒋氏都在敬茶时给了重礼,只因一样,陆昭锦,是大医陆的女儿。 “真的?你真的能帮我?我……”蒋氏急切地伸出双手握住陆昭锦,身子竟从椅上滑了下来屈膝就要拜倒,“你若能做到,我,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会帮你保住世子妃的尊位,我……” “姨娘折煞我了。”陆昭锦赶忙起身扶住了她,心道蒋氏果非常人。 前世蒋氏虽也送了重礼,却并没有如此急切的来寻她帮忙,而是观望了一阵,待到她快被叶幼涟折腾掉半条命时才头次拜访,说的做的却是另一番模样。 “世子妃处境不善,蒋氏倒有一计可以相助。”陆昭锦记得清楚,她当时并没有什么情绪写在脸上。 “二爷重亲情,您若能将三爷的痴病治愈,必会使他对您刮目相看。” “三爷虽是我所出,但归根结底我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妾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您不同,您是世子妃,是叶家未来的女主人,难道您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她可是叶幼清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凭什么! “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几日,相府的陈四小姐怕就要以平妻之身进门了。” 不可以,不可以! 为了叶幼清的欢心,陆昭锦管不了那么多,不吃不喝地钻研医术,竭力去治叶幼澈的痴病。 蒋氏也的确没有骗她,那段时间叶幼清对她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善,陈氏进门的危机得以缓解,让她喜极而泣。 甚至在叶幼澈第一次开口叫哥哥的那晚,叶幼清大喜之下醉了酒,头一次宿在她房里。 那一夜…… 陆昭锦眸光忽然一滞,摇了摇头走出回忆。 蒋氏看似木讷,实际上却是叶府里最会变通之人。 陆昭锦重生以来闹了这么大一场局,最先反应过来发生变化的人就是她,可见她心智不俗。 前世的陆昭锦糊涂,蒋氏便因势利导,今生的陆昭锦强势,蒋氏就打出亲情牌,真心结盟。 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活着,为了她的儿子。 “毕竟我不如父亲,如今只有几分把握,但三弟的事必尽全力。”陆昭锦扶着蒋氏坐回原处,她没有将话说的太满,因为前世叶幼澈出事时她还不曾将他根治。 “至于世子妃的尊位,您多虑了,我并不是要以此与您交易。” 坐回原处,陆昭锦神色郑重,眸光清明,肃容道:“我是大医陆的女儿,行医救人是我的本份,即使我父亲在世,也不会同意我为了什么尊位,拿人命交易的。” 蒋氏怔住,胸腔一股热流涌动,说不明的情愫油然而生。 眼前少女明眸皓齿,年方十五岁,虽喜袍加身却掩不住眼角眉梢那股子还未褪去的青稚。 叶府内外群狼环伺,她却有这样的坚贞志气,宁断臂膀,不折风骨。不愧是大医陆的女儿。 “是蒋氏小人之心,冲撞大医遗训,还请恕罪。”蒋氏正色立身,屈膝施了个礼。 陆昭锦知道这是施给她的父亲的礼,故此颔首接受。 “日后陆姑娘但有所求,蒋氏力所能及,绝不推辞。”蒋氏耳聪目明,听出陆昭锦话里对世子妃一词的忌讳,立刻改口陆姑娘,话也再不说虚词,一句力所能及,已是她为人处事的底线。 陆昭锦从无害人之心,今日事到此处已是最好结果,起身送蒋氏出门。 临别,她抓住蒋氏的手,在掌心轻书一字,不顾蒋氏惊愕面孔,笑着推弯她的手指,让绿乔送客。 蒋氏紧攥的手心已有了涔涔汗意,周身却是冰凉。 万幸,万幸,她今日来了。 桐音楼里,绿乔端了几样小点进屋,“小姐方才用的少,再吃些吧。” “也好。”陆昭锦方才的确没吃多少,示意她摆上来。 “这蒋姨娘也忒会挑时候了。”绿乔将几样糕点就近摆着,取了小碟给陆昭锦夹了块层层酥皮的椒盐卷,抱怨道:“还好您厉害,将她吓回去了,您没见她走的时候,腿都有些哆嗦,也不知您说了什么?” 陆昭锦接过小碟,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绿乔一向沉稳,从不是多嘴的人,今天却明里暗里地想套她的话。 “也没什么,讲了那段我父亲给人破腹取子的事。”陆昭锦垂着眼皮小口小口地吃着,手指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心里十分难受,绿乔和她几乎是一同长大的情谊,到底是什么让绿乔变了心意。 “哦,小姐您又用这事吓人了。”绿乔笑容浅浅,眉宇间却藏了一丝不忿与怨毒。 她从小伺候陆昭锦,连这些年陆昭锦一共有几件衣裳都数得出,可从什么时候起,小姐居然有事要瞒着她了。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有机会被姑爷收入房中,怎么有出头之日。 刚才来的那蒋氏就是叶侯当年的通房丫头,而徐氏,则是长公主下嫁时带来的贴身宫女。 由此可见,身为大丫鬟的她机会是很大的,何况叶幼清身边的兰芝刚被打发掉。 难道小姐更中意绿绮?想到这里,绿乔的神色更加阴沉。 没错,今儿在姑爷面前露脸的活,小姐可不是都交给绿绮了?连给那个不起眼的阿乔送药,都派绿绮去。 要不是姑爷人好,点她说话,今天这场大戏,根本没她什么干系。 小姐也忒偏心了,同样是伺候她多年,绿乔自问没比绿绮做得少,怎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自己。 “小姐,小姐,不好啦!”绿绮人未到声先嚷了起来。 就绿绮这冒冒失失的性子,怎么比得上自己! 绿乔咬着下唇忿忿不平,就见绿绮蹬蹬蹬冲了进来,陆昭锦却没半分着恼反而笑颜相对,“别急,慢慢说。” “小姐!侯爷,侯爷要率兵出征,亲赴北境了!” ... 正文 第十五章:洞房 “要出征了。”陆昭锦喃喃一声却没多少惊讶。当年要不是因为这次出征,叶侯一走就是大半年根本无暇管她,又出了那件事,导致叶家连一个替她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她也不会混得那样凄惨。 这次出征不但与那批吃过陆家药草的战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陆家几个月后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陆昭锦不由深思皱眉,她还没有想通其中关窍,到底是谁跟陆家这种深仇大怨,下这么大手笔陷害陆家。 “小姐,您怎么了?”绿绮见她怔住,以为她受惊过度,赶忙催她:“您快着点儿啊!” “快着点儿什么?”陆昭锦将小碟里的椒盐卷吃干净,又夹了块莲子酥,不紧不慢:“明早一起送行,急什么。” 绿绮撇了撇嘴,小姐这两天恁精明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傻了,“告状啊!郡主的事!您可得抓紧了时间,就算不能把掌家权要来,也得分点儿什么吧,要不然侯爷走了,这叶家还有谁会给您撑腰啊。” 这丫头,学得倒快,这都想到掌家那儿去了。 “傻丫头,你倒是敢想!叶夫人是皇上嫡妹,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山阳长公主,虽然这是叶府,但想跟她争权?” 陆昭锦摇了摇头,天潢贵胄的身份在那儿压着,除非叶夫人老得张不开嘴了,否则,没戏。 至于叶幼涟的事拿去跟叶侯告状倒是顶用,反正她跟叶幼涟已经撕破了脸,与叶夫人也没什么缓和的余地,更不怕她事后报复,只要拿到叶侯口头上的几句话,她也算是能在叶家扬眉吐气一阵子。 不过这些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陆昭锦将糕点吞入腹中,心里已经有了些对策。 …… “母亲,您说什么?”叶幼清腾地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去,不能再这样由着她了。” “你这孩子,快坐下说话。”叶夫人拉叶幼清坐到对面,语重心长:“我不是宠着涟儿,我是担心你父亲。” 叶幼清沉默了,母亲叫他拦住陆昭锦不许她跟父亲告状,他不想帮着妹妹,更不想见那个心计深沉的女人。 可母亲说的有道理,父亲一直因为大医陆的救命之恩,几乎是偏袒着陆昭锦。 今天早晨,他甚至要为了陆昭锦呵斥一向宠溺的独女,若是知道涟儿这样陷害陆昭锦,只怕动怒责罚涟儿是小,战场上忧心分神是大。 “涟儿这脾气是该板板她,可她不也哭得伤心?”见叶幼清脸色松动,叶夫人趁热打铁道:“你也知道你妹妹的脾气,你们父子兄妹都是倔,哭已经是她最好的道歉了,难道你还真指望她能开口认错?” 让涟儿开口认错?叶幼清立刻否定这个想法,那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简单。 “虽然昭锦是你的世子妃,可涟儿毕竟是皇上加封的嘉阳郡主,你还非得让涟儿给她敬茶,磕头赔罪吗?” “谁说她是我的世子妃,谁承认了!”叶幼清顿时如炸了毛的兔子,跳脚怒道:“我这就去让她老实呆着!” 叶夫人激将法生效,一脸慈爱地送走了独子,目光中才露出几缕阴狠。 “娘亲,”眼睛肿得跟核桃似得叶幼涟从屏风后面出来,委屈地依偎进叶夫人怀里,“你要为涟儿报仇呢!” 叶夫人摇了摇头,将女儿搂在怀里,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那微翘的粉臀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冒冒失失。” “都是那个女人太阴损狡诈!”叶幼涟扭了扭没敢躲开,委屈道:“要是锦缳姐姐在就好了!” “你啊!”叶夫人一叹,她也中意陈锦缳,可惜拗不过叶侯的脾气。 不过不要紧,她可是山阳长公主,又是婆婆,收拾个商户出身的儿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 “幸好让你哥哥因此对她厌烦,不然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叶夫人刮着女儿鼻头道:“看来那陆昭锦虽然开了窍,却也不是那么聪明,她这样刚烈必定不会放弃告状,想来你哥哥去了又得吵起来,算是给你出气。” 看见女儿笑颜,叶夫人板着脸告诫:“不过你也不能轻视了她,还是留着让我料理吧。” “不嘛,母亲说过要拿她给我练习的,我以后可是要嫁给太子哥哥当皇后的人!”叶幼涟不依道。 “瞧你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宠溺地搂着女儿,叶夫人笑道:“今儿进宫也没打听出什么,不过太子现在已经被五皇子压了一头,朝局瞬息万变,母亲还得为你把把关。” 叶幼涟皱眉,她还是喜欢温润如玉的太子哥哥多一些。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在叶夫人怀里扭了扭,娇俏扬面道:“我这么要强,当然是像母亲啦。” 叶夫人失笑,又劝道:“你哥哥跟你父亲一样,脾气倔,你不要同他置气……” 母女俩的悄悄话还在继续,叶幼清却徘徊在桐音楼门外不肯进去。 他怕什么,他怕什么?他叶小霸王怕什么! 可他就是迈不开腿,也不知是气她的处处算计,还是怕她的金针刺骨,亦或是,别的什么。 “姑爷?”陆昭锦带来的陪嫁小丫鬟花巧端着铜盆要去给她打水洗脸,见到叶幼清竟跟见到鬼似得,铜盆咣当掉在地上,大喊着跑了回去:“姑爷来啦!姑爷来啦!小姐!” 叶幼清瞪眼,他有那么吓人吗? 哼,陆家的丫鬟真失礼,跟她女主人一样,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那个陆昭锦,简直比最烈马还倔上百倍,竟然敢跟他梗着脖子死扛到底,一句话也不肯解释。 还说什么您是昭锦的夫君,昭锦自然要怕。 屁!都是放屁!这个女骗子! 想着她红唇紧抿一言不发的小脸,叶幼清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可腿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快点去见,不,是快点去骂那个女骗子一顿。 “陆昭锦。”叶幼涟板着脸进门,就见陆昭锦迎了出来。 正准备就寝的她已经放下发髻,柔顺亮泽的长发披在肩头,大红喜袍映得小脸越发白皙,领口那颗明显是匆忙拧上的扣子还有些歪扭,雪白纤细的长颈春光半掩,让人禁不住喉头一干。 “二爷?您怎么来了?”陆昭锦杏目圆瞪,叶幼清的到来明显出乎她的意料。 他今晚不是睡在椒叶馆了吗? “我怎么不能来?”见她这幅样子,叶幼清就知道她没打算去告状,心里微微满意。 看来,她还有几分当嫂子的觉悟。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要回来了。”叶幼清一脸正经,立马有小丫头闻声低头偷笑。 陆昭锦眨了眨眼,他在说什么?难道她中毒已深,开始耳鸣了? 绿绮赶忙推她上前,捂嘴偷笑着提醒:“小姐,您愣着干什么?” “什……什么?”陆昭锦被推上前,还无辜地扭头看向绿绮,细白的脖子上脖筋微凸,在领口半遮半掩下犹如一道优美弧线,让人止不住有俯身亲吻的**。 真好玩。 这女人果然比烈马好玩多了,她圆亮的杏目居然能瞪得那么大,那么无辜。 “去去去,你们都出去,没见过人洞房吗?” 同新婚当晚相似的话,听在陆昭锦耳里,却让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洞洞洞……洞房?! ... 正文 第十七章:难眠 “你敢!”叶幼清怒斥,手上用力,迫使陆昭锦抬头看他,“小爷就没有驯服不了的烈马!” “什么烈马?”陆昭锦不明所以,看着叶幼清板着得脸有那么几分松动,顿觉不对。 他敢把她当马?还想驯服她?! “叶幼清!”陆昭锦娇叱一声:“你敢将我比作畜生!”他又来羞辱自己,难道上一世他羞辱得还不够多吗?! “嚷什么!小爷这是抬举你!”马可比你温驯可爱多了,叶幼清冷哼一声,挑着剑眉喝道:“还有,你就是这么指名道姓地称呼夫婿的吗?” 陆昭锦杏目圆瞪,狠狠剜了他一眼,但事关陆家家教,她只好强忍着火气加了一句:“二爷。” 这俩字从小到大也不知被多少人叫过,可她适才猫叫似得一小声,却让叶幼清听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舒坦! 叶幼清笑得别提多得意了,心情转好,手劲儿一松,陆昭锦立马挣脱出去,站在一旁揉着手腕不说话。 就爱看她倔强的梗着脖子,晶晶亮的小虎牙磨来磨去,又拿他没辙的样子。 不过她一直在揉手腕,难道自己真的下手重了? 没有吧,叶幼清自问虽然把她的手当驯马的缰绳似得紧紧攥着,但也知道女人都矫情,没敢用多大的劲儿。 看来,这个陆昭锦不仅脾气死倔,人横嘴刁,还要加个矫情怕疼的毛病。 真是麻烦,养她比养紫蹄踏月费事多了。 叶幼清不耐烦地嗤了声,转身背对着陆昭锦摊开了双臂,“更衣。” 陆昭锦这次是彻底懵了。 论说她重活一世,对所有认识过的人都非常了解,只有这位同床共枕了八年的夫君,她虽摸得清脾性却因为他脑子转得太快,总是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就拿现在来说,前脚还跟她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后脚就要她更衣侍寝。 难道自己和叶幼清的智商真的差得太多,以至于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叶幼清举臂有些酸了,扭头不耐烦道,刀劈斧削似得侧脸棱角优美,说不出的俊朗。 “二爷不是一直讨厌我吗?”陆昭锦站着没动,一世磨难,让她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总是抱以最大的戒心。 现在正是如此,叶幼清不明缘由的示好让她发毛,就如今天下午他不知道紫蹄踏月时的那一刹冰冷。 重生而来的记忆和还未探究明白的碎瓷空间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也是她今生赖以生存,赖以翻盘的资本,甚重于她的呼吸,她不容许有任何一点的错误与未知。 因为上一世失败的教训让她明白,她就是中心,她的失败,她犯的错,都会直间接地成为绿绮和所有人的末日。 所以,她不能有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 淡漠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上来,让叶幼清从头冰冷到脚,一瞬间从得意洋洋中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从什么时候起,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昭锦就该做他的世子妃应做的事? 他不是最讨厌这个刁钻狡诈、心机深沉还贪慕虚荣的女人了? “当然,当然讨厌你。”叶幼清被问得很是不满,一脸不屑道:“难道你以为我真要跟你洞房?” “笑话,父亲明日出征,若知道我与你分房而居,如何安心?”叶幼清说得理所当然。 又是这个原因,果然还是这个原因。 即使是前世,她屡遭陷害被叶幼清厌恶至极,但他却能顶住多方压力,直到出了叶侯的事,才真正下笔休妻。 陆昭锦有那么一瞬的空落,又仿佛松了极大的一口气,心放回肚子里。 正好,多给了她时间,解决心结。 叶幼澈的病,叶夫人的种种虐待,还有叶幼涟与陈氏的屡屡陷害和马方案与叶家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细数自己留下的种种理由,陆昭锦倒没有再倔着性子跟叶幼清较劲,迈步上前,纤白的手指伸向他的腰带。 “妾身明白了。”侧脸磨擦过他背部光滑的锦袍,熟悉的男子气息萦绕鼻腔,带着几分她不熟悉的少年火气。 前世她这么做的机会可不多,第一次为叶幼清这样宽衣时,他已经跟叶侯上过战场厮杀,哪里还有少年时期的青涩骄纵,有的只是男人的铁血杀伐,与粗暴泄火。 她动作极轻,善使金针的十指灵巧迅速,蜻蜓点水似得却很快将难缠的排扣解开,几折的锦袍被放到了衣架。 还挺熟练的。 叶幼清没再开口,觉得难得和平共处,只怕再说又会吵起来。 还是新婚时的那双乌云缎面绣红线的靴子,叶幼清蹬掉后坐到床上,就见陆昭锦温顺地将它放到一旁,人却转身走向外间,“喂?” “妾身不敢惹二爷讨厌,这就睡到外间去,给您守夜。”陆昭锦没回头,走向昨夜绿乔守夜睡的小床。 这个陆昭锦! 乖起来像小猫似得,让人心痒痒,可一倔起来就像头野马,让人恨不得杀了她。 “你等等!”叶幼清提着靴子便走边穿,嘴里喊着:“小爷可不能干这种事,传出去云澄能笑话我三年!” 阿满怎么会知道,陆昭锦无辜眨眼,难道他还会往外乱说不成? 叶幼清踢绊着穿好靴子,捞起架子上的袍子一披,“你去睡你的,小爷我看看风景,反正明天起的早,也快了。” 对这位的喜怒无常,时好时坏陆昭锦是没辙了。 反正折腾一宿她也累了,懒得管那么多,几步上了床榻,和衣而眠。 叶幼清盯了会儿床上,隔着帘幔看得不甚清楚,压住上前的**,在外间小床凑合了一晚。 可就这一晚,让多少人难以入眠。 叶幼涟听说兄长宿在了正房,气得差点把给她送茶水的小丫鬟打死,就连陆昭锦房门外守着的绿乔都是一夜难安,听着原本吵得激烈的两人不声不响地息战,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本来小姐承了二爷的雨露,她才能有机会,正是她最该高兴的事,可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你得命这么好,而我的命却要交给你摆布。 跟绿乔一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叶侯房里的叶夫人。 她想不通,难道那个倔强刚烈的丫头妥协了?还是她的儿子反被陆昭锦说服了? 不,幼清是她的嫡子,绝不能同这种商户出身的下贱丫头有什么关系,他的妻子应该是对他最有助力的相爷之女,他的妹妹应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要不是侯爷……看着身侧睡得鼾声四起的叶侯,叶夫人阴狠的面容带上一丝笑意。 我费尽心机嫁给了你,就是要给叶家带来最大的荣耀,让你永远感激我的到来。 天还灰蒙,鸡还未啼,叶府里不论好梦难眠、主子奴隶都已经匆匆忙忙起了身。 因为,叶侯要出发了。 ... 正文 第十六章:争执(表白加更) “洞什么房?”陆昭锦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回身亮出了爪子,“你要跟谁洞房?” 呸!陆昭锦已经将自己大家闺秀十五年的矜持丢在脑后,狠狠鄙视自己一句,你紧张什么! “谁要跟你洞房!”眼睛瞪的溜圆,陆昭锦指着房门喊道:“你出去,出去!和我这种残忍的女人洞什么房!” 果然,烈马开始撂蹶子了,还带着小野猫似得利爪,时时刻刻准备着给他来上一掌。真是太有趣了! “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来的媳妇,不跟你洞跟谁洞房啊?”叶幼清逗上了瘾,嘴上不闲着手也没停随随便便伸手一捞,就将陆昭锦手腕抓在掌心,斜睨周遭,剑眉立着,冷声:“还不滚?” 绿绮脸上都笑开了花,赶忙轰着小丫鬟们退下,自己也拉着滞后的绿乔往外走,关门时还不忘做个鬼脸。 手腕被他攥得并不紧,皮肤却一寸寸地火辣起来,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着热气,酥麻难耐,仿佛触电似得一瞬间从头皮直通脚底。 又中毒了?陆昭锦赶忙转了转手臂,叶幼清倒是识相,见人都走光了,顺势松开。 “二爷到底什么事,可以说了吧?”陆昭锦隔着袖子蹭了蹭手腕的皮肤,缓解热麻的感觉,她可不信叶小霸王会无事来登三宝殿。 叶幼清看着她一脸嫌弃地攥着手腕顿时瞪了眼,他又是要脸面的人,梗着脖子道:“当然有事,我来看着你。” “看着我?”过了最初的震惊,陆昭锦理智回神,立刻相通了其中关窍:“你是怕我去找叶侯告状。” “你倒是聪明,只是这心思总不放在正地方。”叶幼清大咧咧评价,越过陆昭锦就往里间走去。 陆昭锦顿时恼了,什么叫她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正地方,哪里是正地方?是我为求自保错了?还是在你面前残忍揭穿叶幼涟的伪装错了?”陆昭锦扭身质问。 她到底学没学过为妻之道,就是这样同夫君顶嘴死犟的? 叶幼清自问虽然陆昭锦用了最残忍的方法告诉他真相,但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没责备过她半句。 因为比起被蒙在鼓里事事欺骗,他宁愿酣畅淋漓地痛上一把,将伪装戳破。 他都这样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非得让自己感恩戴德地拜谢她的拨云见月之恩? 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还有这又冲又犟的倔脾气! “这件事是涟妹错了,可你毕竟是她嫂子,是长辈,难道你还想揪着不放!”叶幼清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立刻转身,针尖对麦芒地回敬过去,“多大的事儿,也没伤到你,就数你刁钻。” “我就是刁钻。”陆昭锦瞪眼扬颚,模样说不出的倔强,看着叶幼清气绝模样心里才有几分舒坦,冷声:“那请问叶世子,令妹可有对她的错事悔过?是否同我道歉赔罪过?” 叶幼清站她身前,俯视矮他一头多气势却不弱的陆昭锦,皱眉道:“涟妹脾气倔强,既然已经哭泣悔过,你……” “哭?叶世子是在开玩笑吗?”陆昭锦冷笑着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起,哭就代表了道歉?”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概念必定是叶夫人今晚的杰作。 叶幼清虽然顽劣霸道,但对这位能放弃长公主之尊,在家相夫教子的贤良母亲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她哭就不会受到责备和惩罚,那你觉得这个人会发展成什么样?” “是不是在你眼里,虽然我被伤害了,但犯错的她哭了,我就该去该去安慰她?如果我不安慰她,就是我不够大度,就是我的错?” 陆昭锦声音冷冷,连珠弹似得紧跟着道:“所以,归根结底,犯错的人只需要流下几滴眼泪,那么受伤害的人就得原谅她,甚至还要忍住难过去安慰她?否则错误就转嫁给了被伤害的人,是这个道理吗?叶世子。” 陆昭锦的话说的弯弯绕,叶幼清却听懂了。 这是一个人犯错后的选择问题,她认错道歉是一条路,她故意哭泣是另一条路。 哭泣虽然可以表示悔过,但也无形中给被伤害的人套上了道德枷锁,甚至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不肯原谅,那么就会被人认为是小气,对方都哭了,你还想怎么样? 因此就会有很多人选择违背自己心意去原谅,甚至会不经意的讨好,以显示自己的大度。 虽然对方从头至尾并没有用任何途径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只是用不知缘起的泪水,就换来了大面积的支持声。 叶幼清如一株挺拔青松,披霜戴雪地站在那里释放寒气。 他承认陆昭锦说得都对,他也承认她倔强的模样煞是好看,可他不想承认的是,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以叶侯府世子妃的身份考虑过任何事情。 如果她考虑过一星半点,以她的聪慧就不会想不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一直在以陆昭锦的身份,甚至是局外人的身份分析着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想嫁进侯府,想做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陆昭锦,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休了你呢?”叶幼清眉峰如山,声音冷峻。 陆昭锦一怔,显然误会了叶幼清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以为他在威胁说要休了自己。 这一世,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早。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愤怒、羞辱、冤屈还没有洗清,就要再次成为叶家的弃妇了? 是该说自己的休夫计太过成功了吗? “我……”陆昭锦目光一滞,声音卡在喉咙里,刚想开口,就听叶幼清喝道:“你想得倒美!” “我父亲明早就出征了,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由着你胡闹?”叶幼清抢白道,伸手就拉住陆昭锦手腕将她拽到里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几分急躁与恼火。 这女人脑子里都塞了些什么,居然不想当他叶家的世子妃? 叶幼清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父亲出征前夕自然不能令他担心,所以自己理所当然的要留住她。 陆昭锦心思通透,一句话就听明白了叶幼清的意思。 所以,他是为了叶侯安心出征才来看着自己的,不是为了偏袒溺爱叶幼涟? 难怪他刚才那样生气,站在被叶侯一心保护的儿媳妇角度,她本该第一时间想到这点的。 那么,他不肯休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谁稀罕!陆昭锦心里没来由的就蹿上几把火,冷笑一声,扭头瞪着叶幼清:“我就偏要告状,你又能如何?” ... 正文 第十八章:做主 “小姐,您还好吧。”绿绮一早就给陆昭锦准备好了红糖水,进屋就是嘘寒问暖,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陆昭锦表情淡漠,微微粉嫩的面颊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尴尬,叶幼清在旁看得有趣,竟不知廉耻地加了句:“喝吧,得补回来。” 补什么补?!陆昭锦大眼圆瞪,就差挥着爪子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嘴给封上,他什么意思啊! 叶幼清压根没管陆昭锦喷火的眼,没事人似得走到屏风后面,让小厮们替他更衣。 哼,谁让你这个蠢女人傻瓜似得真让小爷在外间凑合一夜,连床被子都舍不得不给。扭了扭到现在还酸痛的肩膀,叶幼清从四扇开的屏风间隙里看见陆昭锦红透了脸颊被婢女们摆弄着梳头,笑的万分得意。 由于亲眷不能送到军前,又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安排出征大典,即使是长公主也只能在府邸里为叶侯送行。 而桐音楼的婢仆头一次侍候两个主子,故此,陆昭锦跟着叶幼清来到大堂时,人早已经齐了。 “幼清,你父亲今日出征,怎好迟来。”叶夫人眼白泛着血丝,扫过叶幼清,眼睛停在陆昭锦身上,话虽然斥责的是叶幼清,但明白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说陆昭锦的不是。 公爹出征,她却缠着夫婿晚到,成何体统。 “是儿子贪睡,请母亲恕罪。”叶幼清躬身请安,一如往常般笑嘻嘻,却没听懂似得,不声不响地担了下来。 叶幼清是聪明人,既然陆昭锦昨夜本没打算告状,后来说得偏要告状应该就是气话。 今儿若无意外,相信她也不会多嘴,于是美其名曰投桃报李,护她一护。 “瞧这对小鸳鸯,侯爷终于可以放心了。”蒋氏笑声突兀,又在叶夫人眼睛扫来时尴尬地憋了回去。 陆昭锦始终垂着眼睛,对叶幼涟时不时递来的警惕目光视而不见,叶夫人又被蒋氏挡了回去,她倒落得清闲。 “嗯。”叶侯也难得露出笑颜,叶幼清婚前百般抗拒,他一直担心陆昭锦嫁后会很艰难,看来他是多虑了。 “昭锦,你过来。”叶侯对她招手,陆昭锦微诧,前世可没这一出,但还是迈步上前,“父亲。” “上次出征,我能平安归来全靠陆兄舍命相救,我的命就是他的命。”叶侯声音低沉,如隆隆擂鼓直达心扉,又提到了父亲,陆昭锦顿时红了眼。 “别哭,你虽然是叶家媳妇,我却将你比作女儿。我叶斩的女儿,绝没人能欺辱。”叶侯声音铿锵,带着铁血杀伐之音,如歃血立誓,让人为之一震。 大堂寂静一秒。 叶侯提名道姓自称叶斩,保她陆昭锦周全,这在陆家可是比圣旨还要好使的护身符啊! 叶幼涟一瞬间红了眼眶,死死咬着唇角才压住尖叫,没有哭出声来。 父亲知道了,父亲不但什么都知道了,还偏心帮着陆昭锦!帮着陆昭锦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陆昭锦也被这句话惊到了,叶侯这是知道自己在叶家危机四伏的局面,在给她做主呢。 看来前世叶侯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对陆昭锦竟然厌恶到这个地步,而今生陆昭锦闹得太大,给叶侯提了醒,留下帮她保命的话。 陆昭锦是叶侯的女儿,谁还能赶她出叶家,谁还敢休她辱她? 果然,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叶侯在府里看似什么都不管,但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叶夫人也一瞬苍白了面色,看来,她之前两次为难陆昭锦已经惹叶侯不满了。 “侯爷说的是,大医陆救了侯爷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对恩人之女,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叶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好似从未厌恶过陆昭锦一样。 “夫人大义,斩此生有幸。”叶侯笑容少了铿锵铁血多了几分温和,微黑的麦色面庞刚毅中带了些书生少年时的温润颜色,看得叶夫人心神恍惚,却不敢流露太多,只庄重一笑,“侯爷过奖了。” 叶幼清看着父母琴瑟和谐,心里欢喜,不由偏首看向陆昭锦,看来母亲也不是特别讨厌她。 母亲一向深明大义,加上父亲的面子,应该不会因为涟妹的事情难为她。 陆昭锦却没注意到叶幼清的目光,反而对叶侯夫妇恩爱颇有感触。 她亲眼见过叶侯故去那夜叶夫人一夕白首,举止癫狂,形如市井泼妇般叫骂的模样。 以长公主之尊这样痴狂地爱重夫君,她也算是大夏朝的头一个。 只可惜,她为人太过阴毒,爱得疯,折磨人时的不择手段,也疯。 “幼清。”叶侯转对长子,虬眉一拧,微微摇头,“我叶家将门,武艺勤修,不要闯祸。” “是,父亲。”这句话叶幼清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只要叶侯不拿着家法军棍,他压根就不往心里去。没想到这次叶侯竟意味深长地看向陆昭锦,让叶幼清有些迷糊,什么意思? “叶家数代单传,实在有愧先祖。”叶侯老成持重,话只说一半,却已经达到了惊愕全场的目的。 陆昭锦闹着大红脸,几乎没听清叶侯又嘱咐了什么,就见蒋氏和徐氏将连夜绣的贴身荷包递上去,叶侯都是神色淡淡地收入怀中,没什么特别之处。 匆匆一眼,陆昭锦只觉得蒋氏送出的藏蓝荷包很是眼熟,又想不起什么有用的记忆。 自家送行并没太多具体仪式,加上事情紧急很快就送到了府门外,叶侯震甲跨马,重甲亲兵列阵尾随。 一股生冷的铁锈味和着清早的濛濛雾气冲入鼻腔,诸军刀锋凛冽,刃芒闪闪,让人肃然。 叶侯出发前往军营,亲兵们铿锵有力的步伐溅起尘土,旌旗微曳。 直至最后一人消失在转角,府里诸人才收回目光,心中颇不宁静。 又是一番生死,上一次有大医陆舍命相救,这一次呢? “哼!”一声怨毒的怒哼打破平静,叶幼涟秀目圆瞪,看向陆昭锦的眼里说不出的恶狠,待瞥见二哥与母亲俱是不悦的表情才收回目光,嘤咛一声扭身跑回府里。 “幼涟!”叶夫人失望皱眉,转身跟了上去。 “这……这怎么说的?”徐氏一脸迷茫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但两边又都说不上话,只好借口休息跟蒋氏和叶幼澈一道回去。 陆昭锦早料到叶幼涟会闹这一出,根本没什么怒气,倒是叶幼清长眉皱着,脸色不太好看。 “你是担心,父亲离开后,没有人能给你做主。”叶幼清收回目光,转对陆昭锦,虽是问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啊?”陆昭锦再次觉得,自己跟叶幼清的反应速度能拉开一辆马车的距离。 这都哪儿跟哪儿? “你放心,”叶幼清难得的正式,“父亲不在,我就是叶家的男人,我也是……我会为你做主的。” “咳!”陆昭锦吃惊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小祖宗又要闹什么怪?! “只要你做的对,”叶幼清立马改口加前提,可怎么听着语气都有些怪,但还是坚持着强调:“我会给你做主的。” ... 正文 第十九章:回门 陆昭锦还云里雾里的,叶幼清已经大跨步地进了门,倒是身边侍候的绿绮一脸激动地攥着小拳头喊道:“小姐小姐!你听,姑爷要给您做主呢!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侯爷出征了,就没人给咱们撑腰了!” 撑腰?叶幼清?陆昭锦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想什么呢,没听他说要做得对才行?”陆昭锦撇了撇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不都在他少爷的一念之间。 “那也是进步呀,论说姑爷自昨晚之后就…唔唔…”绿绮可怜巴巴地看着捂住她嘴的陆昭锦,双手不断乱划。 “少要胡言乱语!”陆昭锦红着脸呵斥,做贼似得看向左右,转移话题道:“收拾好了没?该出发了。” 绿绮瞪着眼点头,陆昭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她的嘴,讪讪收回,就听一旁绿乔道:“东西都在侧门,只是…” “只是少了回门礼是吧?”陆昭锦满不在意,摆手道:“没关系,反正家里也没人需要,我们直接走吧。” “直接走?”绿乔一怔,绿绮立马跳起来往府里跑,“我去叫姑爷!” “回来!”陆昭锦一把抓住她,带头从府里穿过,往侧门走去,“二爷今儿会去看九宫棋局,不必叫他了。” 什么九宫棋局能比陪新妇回门还重要? 虽然她们都听说过叶幼清爱棋爱马,却不想自家小姐的脸面在姑爷心里竟连一盘棋局都比不上。 再联想这两日来在叶府受到的委屈,叶夫人甚至连回门礼都没有让人备下,陆昭锦受到的冷遇可见一斑。 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小姑,那夫君又能疼她宠她到哪里,为了盘棋局舍掉回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姐,您受委屈了,呜呜……”绿绮想着想着,竟抽泣起来。 陆昭锦神色淡淡,她的眼泪早在前世就已经流干了。 借着叶侯出征的托词,叶夫人非但没给她准备回门礼,还在她提出要求时骂她不关心叶侯死活,就记着自己那点脸面。她不敢反驳,而叶幼清听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被叶幼涟拉着跑去看什么棋局,根本没有理会她。 “你家里又没别人了,要什么回门礼?”叶幼涟眨着眼一脸纯真,还斥了句:“浪费二哥时间,真是不懂事。” 看着那兄妹策马绝尘而去,当年的陆昭锦心碎欲绝,而那时的绿绮也是这样陪着她,两人躲在房里抱头痛哭。 “别哭了,回家是喜事。”陆昭锦目光清冷,所以这一世,她怎么会再去自取其辱。 “走吧,我们回家。”拍了拍绿绮肩头,陆昭锦的坚强无形中传给了她,绿绮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刚走到侧门,陆昭锦便一怔,随后笑盈着唇,见了个礼道:“姨娘,劳您相送了。” “哪里,我闲着也是闲着,料想夫人忙不过来,就来给你添份礼。”蒋氏的丫鬟递上盒子,陆昭锦也没同她客气,命绿乔收下,否则只怕蒋氏心里不安。 “三弟怎么也来了,您……”陆昭锦美目微睁,明白了蒋氏的意思,“您这样,礼是太重了。” 蒋氏这是要让叶幼澈弟代兄送,替叶幼清陪她回门,为她撑这个场面。 “不重不重,蒋氏力所能及,绝不敢推辞。”蒋氏拉着安安静静地站着的叶幼澈上前,头一次将自己日夜守护的珍宝交到别人手里,“蒋氏能做的不多,您莫要推辞。” 陆昭锦看着一脸木然的叶幼澈,心中绞痛,他即使神智恢复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的安静沉默,与世无争。 这样的男孩,********,为什么非要他死。 “我明白了,您放心。”陆昭锦知道,蒋氏此来,不单是为她撑脸面,也是正式将儿子交给她的一种仪式。 同时,因为她是回陆家,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为叶幼澈诊病的机会,问诊也方便。 看着叶幼澈安静的脸,陆昭锦暗自发誓,此生她再次接手了这个病患,绝不会带着任何功利心去治疗。 当年为了讨好叶幼清而接手叶幼澈,反而害他送命的事,就像一个噩梦死死缠在她的脖颈上,每每梦到父亲,都能听到他的声声斥责。 如今,陆昭锦终于能通过再活一次补上自己心中这块道德缺口,让她无比珍惜这次机会。 “四弟不会骑马,去让马房再套一辆马车。”陆昭锦吩咐下去,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出发。 马车里摇摇晃晃,陆昭锦闭目养神,捋顺此番回家的种种要事,当中头一件的,就是那间放着碎瓷的密室。 她不确定在自己重生归来,碎瓷空间跟她产生了联系后,密室中是否还存放着那块碎瓷。 不过这总归是一条线索,还有蔡师兄那里,许四这一天时间估计查不到什么,但马方的事她却可以插手了。 虽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按理已经没有陆家家业的继承权,可陆家世代单传,今世就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陆家名下的各大产业虽非嫁妆,实际里还都是由她继承管理的。 嗯,也是时候召集一下各地的管事了。 父亲死后,她一心放在完成父亲遗愿将自己嫁出去的事上,对于陆家药行在各地产业的管理没再上心。 以至于马方的乱子一出,蔡师兄头一个摘清自己,还带着陆家大量管事卷走资产另立门户。 硕大的家业一夜间分崩离析,陆家大医数百年的名声也毁于一旦,成了多少百姓口中唾骂的卖国贼。 卖国贼。 陆昭锦不由攥紧了拳头,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对陆家忠心耿耿的那般老人。 是她糊涂错信蔡师兄,是她无能挽救不了陆家的家业名声,让这耻辱的头衔将陆家牢牢淹死在百姓的口水里。 也是这三个字,让叶侯在北境陷入危局,叶夫人对她怨恨至极百般折辱。 桐音楼外一百八十九块青石板,后园中二百八十三颗大大小小的假山石,她每一个都是亲手擦拭的,擦到膝头流血,擦到手指冻裂。 娇生惯养的陆大小姐,在叶家的生活还不如那最卑贱的奴婢。 “小姐,到家了!”绿绮掀开车窗帘,远远便看见陆宅门前出迎的众人,高兴喊着。 总算到家了,总算有个可以倾吐委屈的地方了。 “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马车外的男声温朗,饱含宠溺,“小师妹,别害羞了,快下车吧。” 绿绮激动的不能自已,陆昭锦却冷眼看着,因为她知道,所谓的回家,也只是她在叶宅里自我安慰的幌子。 亲手掀开车帘,陆昭锦弯腰钻出车门。 这个失去了父亲坐镇的陆宅,对于她来说只是另一个战场。 一个她前世最意想不到的战场。 ... 正文 第二十章:进门 陆宅大门外丫鬟婆子,仆役小厮站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是尽数出迎,可见对陆昭锦回门的重视。 同记忆中一样,蔡师兄依旧热情贴心,率队相迎的同时,还不忘问一句:“怎么没见着世子爷?” 陆昭锦冷笑,前世她还道是师兄关心,今生她却看得清楚,他这分明是当着全陆宅的丫鬟仆役的面打她的脸。 只恨当年她年幼无知看不出他的奸计,对着一脸心疼的师兄眼泪顿时如开了闸的洪水,抽抽噎噎地在府门前就开始哭诉这三天被叶家人冷遇的凄惨,而一向心思细腻的蔡师兄也没“想起来”提醒她进屋去说。 下人们尽数听在耳里,早不把她这世子妃当回事,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在陆家的地位急剧下降也就理所当然。 “劳师兄记挂,父侯今日出征,二爷脱不开身,便请三叔代为相送。”陆昭锦话说得巧,微提裙角就要进门。 蔡师兄眼神闪烁,小师妹嫁了人果然城府深了,可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跨步拦住陆昭锦去路,一副好师兄地关心模样,板着脸严肃道:“火盆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老实同师兄说,是不是叶家人欺负你了。” 陆昭锦不用看也能知道,陆宅七八十号的丫鬟仆役都竖着耳朵听呢。 蔡师兄想打压她在陆家地位的心,真是迫不及待啊。 “欺负?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父可是对叶府有恩。”陆昭锦俏生生站到大宅前的三阶白玉台上,背后是褐色高门两侧是站成扇形的丫鬟仆役,女子俯视着蔡师兄,笑涡浅浅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尊严肃穆,“还是说,在师兄眼里我陆昭锦就是任人欺负之辈?”不给蔡师兄喘息辩解的机会,陆昭锦眼光一瞥,问道:“怎么,师兄适才拦我的路,可是我说不清楚,就不能进这,陆宅了?” 陆宅,陆宅。 陆昭锦一字一句地强调了一遍,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陆宅,大宅门外还挂着牌匾,陆昭锦即使是嫁出去的女儿,现在也是这宅子里最尊贵的人。 仆役们原本因为叶幼清没来送回门礼的交头接耳声顿时小了下去。 大小姐总归是大小姐,虽然现在的陆宅是蔡先生说了算,但大小姐回来了,蔡先生不也得站在阶下听训吗。 蔡师兄脸色一瞬几变,他一直知道陆昭锦牙尖嘴利,但因为她看人看事太过单纯,自己又伪装得极好,所以从没被针对过。 今日陆昭锦刚一露出利爪就破了他幸幸苦苦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还趁机在众人面前给他个下马威。 看来,她是在叶宅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大小姐的脾气犯了,正拿他撒气呢。 “瞧小师妹这话说的,师兄这不也是关心你吗,快进府吧,自个家哪能不许你进。”蔡师兄说话间就往前引路,倒好像他才是陆宅的主人,而陆昭锦不过是偶尔拜访一次的客人。 可不就是客人?如今她已经是叶陆氏,哪能总回陆家,众人心思又活泛起来。 陆昭锦知道,这种情况,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她忙于嫁入叶家的事,蔡师兄又处处依着她顺着她,骗得她在父亲病故后将陆宅大小事务都交给蔡师兄处理,连原本忠心耿耿的大管家陆平都见不到她几面,蔡师兄手段不凡,自然抓住时机奠定自己在陆家的地位。 “绿绮,你去扶着三弟。”陆昭锦由着蔡师兄越她几步走向府门,人却突然转身向后,吩咐道。 “是。”绿绮记得陆昭锦吩咐许四看着蔡师兄,所以今天留心听了,很快就明白了蔡师兄的心思,顿时恼得很。 这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亏得小姐那么信任他,当即看也不看蔡师兄就跑去扶跟在后面的叶幼澈。 叶幼澈虽然痴傻却从不吵闹,一直由蒋氏的心腹蒋婆照顾,现在蒋婆自然跟了过来,两人各在一边护持走来。 “叶三爷虽然是代兄送嫂,我陆家却不能少了礼数,蔡师兄,荷花厅开了吗?” 陆昭锦还想抓住幕后黑手,所以立威过后就不打算跟蔡师兄硬碰硬的撕破脸,索性还做她当年的任性大小姐,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地命令着,说话做事毫无章法。 蔡师兄一怔,本以为陆昭锦会梗着脖子质问他怎么怎么样,没想到是这样个结果。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她不是疑心了自己,而是纯粹的耍她大小姐的脾气。 虽然这种撒气方法出乎他以前对陆昭锦的认知,不过却也合情理,他松了口气,笑道:“没呢,我这就让人开。” 果然没开,看来蔡师兄对她的情况是了如指掌,否则怎么会笃定叶幼清不会来,连待客用的荷花厅都懒得开。 尽管如此,也听出他还保留着主人翁的语气,但陆昭锦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不可操之过急,惊了这只狡兔就麻烦了。 “都散了吧。”随着一行人进门,蔡师兄令道,七八十个丫鬟小厮立刻应是,各自回了原位。 荷花厅是陆宅最大的待客厅,是个鸳鸯厅,分阴阳两厅,叶幼澈自然被扶去男宾待的阳厅,陆昭锦则去了隔着一堵墙的阴厅。 陆家大宅里确实没有什么亲眷,蔡师兄在这头陪着陆昭锦,那边叶幼澈便没人陪了。 “这有什么失礼的,让昭宁陪着三弟就好了。”陆昭锦押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余光瞥见蔡师兄脸上一滞,陆昭锦挑眉问道:“怎么?昭宁不在吗?” 前世她就顾着哭诉,被蔡师兄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时间打听自己的小师弟陆昭宁的消息。 “昭宁去学堂读书了,不在家中。而且昭宁年幼,作陪岂非失礼,不如算了,想必叶三爷也不会介意。” 昭宁作陪失礼?陆昭锦心中冷笑。 陆昭宁虽然只有九岁,却是自幼被父亲收养,是大医陆名正言顺的四弟子。 他蔡仲堂虽然挂着大师兄的头衔,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记名弟子,若非陆昭锦有心抬举称他一声大师兄,他与药行里那些记名的师兄掌柜能有什么区别? 现在倒说陆昭宁不配作陪,的确,他们的身份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父亲在世时不是已经请了西席,怎么还让昭宁去学堂?” 陆昭锦盯着蔡师兄脸上神色微妙,突然想起什么,不待他解释,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去。 “小师妹!”蔡师兄紧跟着起身,对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赶忙悄悄溜走,他这才紧着陆昭锦往陆昭宁房里走去,一边解释道:“昭宁在西席那受了委屈,我替他撵走了人,你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接他回来。” ... 正文 第二十一章:蔡宅 “昭宁!”陆昭锦急匆匆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子干净空旷,倒好像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似得了无生气。 她前世记得清楚,陆昭宁是在她出嫁四个月后走失的,九岁大的孩子说是被人牙拐走,那时的她正在叶家焦头烂额,听说后也只派了许四速寻,根本没想那么多。 直到出了蔡师兄的事,陆昭锦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而挂着陆姓早有风传是大医陆私生子的昭宁,又怎么可能逃脱魔爪,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看着屋子,难道昭宁早在她准备成亲的那段时间就不在了? 陆昭锦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上心,昭宁才九岁大,竟让无辜的孩子替大人们偿还那些过往的恩怨。 “蔡师兄,你……”陆昭锦正要开口,就听廊下有女声响起:“咯咯……回门都没夫君陪,带个傻子回来,还好意思颐指气使的,咯……我要是她啊,不一头撞死,也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陆昭锦拳头紧攥,一把拉住要出去质问的绿绮,脸上**辣,却是气的。 前世她回府后本来要去父亲书房缅怀,可半道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羞臊得无法见人。 让蔡师兄狠狠收拾那胆大包天的丫头后,自己跑回房里哭,任谁劝也不肯出来,到了黄昏时分立马套车走了。 现在这个丫鬟又被安排到了这儿,很明显是蔡师兄预谋好了的。 可见蔡师兄的确了解她的脾气,若在前世她必定哭嚷着跑回房去,再没脸露面,何况追问陆昭宁的事。 陆昭锦一瞬反应过来,看来蔡师兄在陆宅的确有不敢让她知道的事,所以准备了这个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前世是因她要去书房,这一世是因为她要追问陆昭宁的下落。 “小师妹你别难过,这奴婢实在太放肆了!”蔡师兄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道门外:“大胆!大小姐就是有什么不堪,也不是你这丫头能碎嘴的!” 究竟是谁放肆,蔡师兄这话纯是在臊她,她有什么不堪的。 “那蔡师兄打算怎么处置?”女子声音淡淡,连薄怒都未曾有上半分。 女孩子莲步款款跨门而出,俏生生地看着他,眉眼还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笑,见他惊愕得不能做声,又道:“看来蔡师兄是不会处置了,来人,去叫陆平来,我倒要问问他,这大管家是怎么当的。” 质问的语气,蔡师兄却听得黑眉紧蹙,顾不得想陆昭锦怎么大不相同,赶忙道:“大管家去了下面庄户……” “哦?这么说,要我亲自处置了,绿绮,”陆昭锦全不给蔡师兄说话机会,令道:“去叫赵婆子来。” 赵婆子是陆家掌刑的老人儿了又管着发卖事宜,手下分寸极准,哪个丫鬟落到她手里,那可真是痛不欲生。 “是,小姐。”绿绮得意洋洋地瞥了那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扭头就跑。 “蔡先生!蔡先生!”见蔡师兄对她皱眉,又赶紧转头去看那个身材娇小却气势迫人,掌控着她生死的少女,哭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师妹息怒,何必脏了你的眼,就交给师兄吧。”蔡师兄越过陆昭锦令道:“还不把她拖下去!” 丫鬟还在哀求哭喊,但神色中的松一口气却难以逃过陆昭锦的眼。 今天要是让她逃过一劫,只怕自己再回来的时候,这陆宅就要姓蔡了。 “就在这里打。”陆昭锦冷声喝令,上前的仆役顿时有些进退不得,“我倒要要看看,谁还敢论我陆昭锦的是非。” 这个刁钻蛮横的丫头!嫁了人竟受刺激似得脾气暴涨,连之前那半分矜持也没有了! 蔡师兄虽然觉得难缠,却没有太过心疼,一颗小棋子,他总不会因此跟陆昭锦翻脸。 “陈婆子,给小师妹出气,狠狠的打!”蔡师兄眼底一丝狠戾闪过,那跟绿绮来的陈婆子立刻会意,挥着巴掌大的板子,狠狠往那丫头身上招呼。 “啊,饶命啊!”丫头凄厉的惨叫响在耳边,陆昭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个。 前世在叶府,这样的生死,她见得多了。 当年的绿绮绿乔都是这样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的,只不过绿绮是替她顶罪,为了让她不要哭求,竟是生生咬断舌尖,愣是一声都没吭地变得血肉模糊。至于绿乔,那些恶毒的诅咒,不想也罢。 只是,为什么绿绮带来的是陈婆子? 绿绮咬着下唇,凑到她耳边轻语几声,说是赵婆子滥用职权,已经被打发出府了,就是昨天的事。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死盯着那丫头,让人以为她的愤怒源于此处。 这个蔡师兄还真是急不可耐,她前脚刚嫁出去,后脚就已经开始收拾陆宅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奴了。 难怪她在陆家破败后想重建声望,调查旧案,可宅子里连一个趁手的人都找不到。 陆平不知被什么要紧事引走,许四被她派去调查,今日不在府里。 不过就算她不派许四出去,相信蔡师兄也有一万种方法将一心系在她身上的许四调离陆宅。 真是好手腕,父亲去世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已经让这宅子姓了半个蔡了。 “啊!蔡先生!你……啊!”那丫鬟垂死挣扎,嘴怎么会严实,却紧跟着一声惨叫,被陈婆子“滑脱”手的家法狠狠砸中了头,额角一股蜿蜒朱红犹如血色长蛇,粘稠地流淌着…… “小姐,小姐恕罪,老奴一时手滑……请小姐恕罪。”陈婆子立刻磕头请罪。 绿绮绿乔都是面露不忍,陆昭锦却冷冷看向陈婆子没有说话。 她不开口,在场就没有一人敢动弹,淡淡的威势弥漫,让陈婆子抖得更厉害,微微抬头求助似得看向蔡师兄。 “小师妹……”蔡师兄现在也拿不准陆昭锦古怪莫测的想法,就听陆昭锦淡淡道:“昭宁呢?我就在这儿等他。” 绿绮立刻从屋里搬了把圈椅,绿乔奉了茶盏,女子高坐台上,下面是丫鬟冰冷的尸体与瑟瑟发抖的陈婆子。 “还不快去接昭宁师弟!”蔡师兄也看出陆昭锦不肯善了终于下令,又皱眉正想吩咐什么,就听院外传来怒斥声:“大胆奴才,连我也敢拦!” 陆平?陆昭锦怎么会听不出看着她长大的大管家陆平的声音,立身而起。 “我要见大小姐,还不滚开!” “大小姐!求您见见小的吧!” “大小姐!求您开恩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 院外吵吵嚷嚷明显人数不少,陆昭锦迈前几步,这又是哪一出,她怎么没有半点印象? 难道……是她躲在房里心烦哭泣时,那几个吵闹不休被她下令赶走的人? 看来当年就是蔡师兄故意为之,算计好了她心情奇差不会理会这些人,反而会交给他处置,陆平忠心耿耿,有她的命令,绝不会再去违抗。 好,很好! 她先前想错了,这里不是半个蔡宅,这里已经就是蔡宅了! 否则凭他几个守门的刁奴,也敢阻拦陆宅的大管家? 陆昭锦瞪向蔡师兄,目光不善。 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可现在看来,再不使出雷霆手段,只怕等她查清事情原委时,已经进不来这个门了! ... 正文 第二十二章:雷霆 暖日爬上半空,稀薄的晨雾蒸发殆尽,叶府门外传来了稍显急躁的马蹄声,青白长袍的男子跨门便喊:“幼清!” “可算来了。”叶幼清就等在大堂,闻声往外走,一边抱怨,“这么慢!棋局要是开了我跟你没完!” “幼清,你怎么还在这儿?”卫云澄迎面见到叶幼清,长眉就是一皱,“今儿不是……” “是什么是?”叶幼清等不及卫云澄吞吞吐吐,派小厮去牵马,兴冲冲道:“给你看我的紫蹄踏月,这名字还是那个刁钻女人起的,你也没想到她还有这能耐吧。” 卫云澄这几天也摸不准叶幼清的喜好了,试探着道:“刁钻女人?今儿可是她的大日子。” “什么大日子?”小日子他倒听说过。卫云澄一见他云里雾里的就知道,定是没人给他说过成婚那几桩礼。 看来叶夫人是真的很讨厌陆昭锦,连这么大的事都不为她安排,“今儿是三朝回门,新妇要和新郎带着礼物回娘家,若是缺了新郎,”卫云澄自己都没注意的露出一丝苦笑:“只怕要被人嘲笑一辈子了。” 难怪涟妹告诉他九宫棋局的事,原来是在这里下了套。 叶幼清失望之余又想到陆昭锦昨晚那副淡漠样子,不由冷哼:“她又没派人叫我,看来是不怕嘲笑,我们走!” 脚步慢着,心里没来由地堵得慌。 紫蹄踏月被牵来,膝头那撮月牙弯似得白毛看在叶幼清眼里,让他无端想起了昨夜陆昭锦颈上那抹春光。 “不对,小爷说要给她做主来着。”叶幼清声不大,卫云澄却听得一清二楚,噗哧笑出声来。 “幼清,上次你说给妙法寺的小和尚做主,可是硬把人家抓来吃肉,活活饿了三天啊。” “那趁机骗小和尚感恩戴德的吃了鸡汤素面的人,不是你?”叶幼清瞪着眼睛反驳,心情好了一些。 卫云澄更恼,大骂道:“那最后是谁替你背的黑锅?我爹可是罚我跪了三天佛堂!” 叶幼清讪讪,他这个表弟从小到大可没少替他背锅,“谁让大家都知道,你蔫坏。” “你!可听见那个刁……世子妃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叶幼清瞧卫云澄脸黑如锅底,一溜烟跑到门房前问道。 “是,是世子妃说您要去看棋局,没让绿绮姑娘请您。”门房颤巍着又添了一句:“绿绮姑娘还哭了一阵。” “哭什么哭,连身边的丫头都这么烦人。”叶幼清嗤声,出府门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走,我们去看棋局。” 卫云澄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矫健地骑到马背上,“走咯,反正她就一孤女,也没什么亲戚好看的,还是棋局好看一点,说不定破局的还是个妙人儿。” 哼,叶幼清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不屑地甩头,率先策马疾驰。 …… 陆宅里蔡师兄上前伸手挡住她,意有所指道:“小师妹,仔细脚下!” 陆昭锦低头一看,那蜿蜒的血蛇已经蔓延到她秀足前。 “是蔡师兄该仔细脚下才对。”陆昭锦斜睨他一眼,星眸精光一闪,犹如绚烂流星,蔡师兄一愣神便被陆昭锦越了过去,待反应过来时,女孩子已经跨过丫鬟尸体走到院门外,背影没有半分迟疑。 绿绮绿乔赶忙跟上,绕过丫鬟尸体时,绿绮是佩服小姐的胆色,而绿乔,是浓浓的后怕与惧色。 “大小姐!”陆平二话没说纳头就摆,“老奴冲撞大小姐,请大小姐恕罪,可老奴实在是……” “平叔快别这么说!”陆昭锦眼波微动,赶忙上前扶起了两鬓霜白的陆平,“您是父亲留下的老人,都是昭锦糊涂,让您受委屈了。” “大……大小姐?”陆平一愣随即狂喜,大小姐终于想明白了,要疏远蔡仲堂那个卑鄙小人了吗? 知道陆平这一年来被她疏离得怕了,陆昭锦愧疚同时,还不忘问讯:“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陆昭锦还穿着大红彩绣的长裙,纤腰束起,同样明亮的红色开襟衫细绣着重叠花样,那料子一看就是富贵至极。人又生的明眸皓齿,脸蛋白皙,黛眉画得清浅却柳叶似得弧度悠扬,脊背挺直整个人说不出的精神好看。 那几个庄户人,世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见过这皮肤好的跟鸡蛋似得漂亮贵女,顿时有些呆滞,忘了应话。 “小姐,这几个都是咱们陆家庄子上负责种草药的药农,因为蔡仲堂要压低药草价格,还要改种马草,不同意的就要收回租地,这才来求情。” 陆平几句话说得清楚,原来今年大丰,粮食诸物都贱了价,那些常用的一年生药草更是漫山长,故此蔡师兄也要廉价收取药草。 这本是商人的常用手段,陆平虽然不满他苛待农户,却因为陆昭锦将理事权交给蔡师兄,没什么意见。 但改种马草却是自掘根基的事,陆平如何也不干,可惜是一呼无应,就想着今日陆昭锦回门,求她做主。 不能再让蔡仲堂在陆家一手遮天了。 陆昭锦听得心寒,好一个蔡仲堂,他可真是事事都料到了! 原来一年后陆家农户的收成都是那可恨的马草,让陆家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根源在这里。 也怪她当年被叶夫人明令禁止做这些下贱生意,没有时间去搞清楚,若不是今日撞见,只怕她还要被蒙在鼓里! 这个蔡仲堂处处算计得天衣无缝,势要打得陆家不能翻身,实在可怕! 虽然陆家欠他兄长一条命,却不欠他的。 更何况,有他在陆宅一刻,她就甭想安安心心地找碎瓷,更别提给叶幼澈诊病了。 陆昭锦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碎瓷所在的废墟紧挨着陆家书房,这蔡仲堂围了书房不让她去,指不定已经将书房翻成什么样子了。 觊觎陆家宝物,陷害得她家破人亡,就算欠他蔡家一条命,前世自己的凄惨遭遇,也算还清了。 陆昭锦脸色发狠,既然决定使用雷霆手段,就要快刀斩乱麻,打得蔡仲堂来不及反应。 “陆平,派人去把陆家药行在京的管事全部叫来,不来的,日后也不用来了。” “绿乔,你去敲三通镇宅锣,把家里的仆役全都集中到大堂去,绿绮去找赵婆子和许四,再请几位族叔来。还有昭宁,蔡师兄……”陆昭锦终于转头看向身后紧跟着出来,脸上惊愕未散的蔡仲堂,“如果到了午时,我还没有见到昭宁,你就要想想怎么向我陆家师门交代了。” 陆家师门,蔡师兄脸色刷地黑了。 这是在提醒他,陆昭宁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弟子,他只是个记名弟子。 好,好个陆昭锦,隐藏得可真够深得。 如果到现在他还看不出来陆昭锦对他的态度,他也混不到今天这个地位。 既然你要闹,我就让你看看,我蔡仲堂这些年在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大小姐放心,仲堂一定办好。”改了称呼,蔡仲堂嘴角狞笑,甩袖而去。 ... 正文 第二十三章:失踪 陆家大堂外的大院里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十个丫鬟小厮,正中是站成两列的六家在京掌柜和帐房,和坐在圈椅上的四个老人,隔着二重门的外院里还蹲着一些闻讯赶来的农户,都紧张兮兮地守着等候消息。 陆昭锦坐在摆在堂前的紫檀宝座上,小小的身体还填不满空座的四分之一,却端庄威严,贵气十足。 “大小姐,这是半年内的账簿,请您过目。”蔡仲堂一挥手,三个小厮抱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厚厚账册送上前来。 陆昭锦自然知道,蔡仲堂敢不给她使绊子,任她聚集众人,就是有能拿住她的把握,这个下马威正中她的软肋。 前世她嫁前不怎么管账,出嫁后更因叶夫人的高压,碰都不敢碰这些账册,所以并不擅长此道。不过今生可不一样了,陆昭锦睨了蔡仲堂一眼,摆手令道:“将与马帮的账目单独挑出,送到大堂里面,自有人会检查。” 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蔡仲堂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是陆昭锦对他不满,现在却一针见血地揪住马帮账目,她想干什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见陆昭锦跳下紫檀宝座,吩咐许四几句,就在人群里踱步,眼尖手快地选出四人,蔡仲堂的脸更黑了。 他真是太小觑大医陆的女儿了! 瞧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眼光却极为狠辣,这四人各个都是受过大医陆救命之恩的死忠,都在他的剔除名单上。 可恨!陆昭锦出招太快,只要再给他三日时间,他就能把这些死硬骨头从陆宅里撵出去,断了陆昭锦的爪子。 陆昭锦安排这四人进入大堂,托前世的福,陆宅最后剩下了哪十二个家人她记得一清二楚,这四个识账之人就是其中之一。若是全部账目他们恐怕忙不过来,但对于才交易了半年的马帮,四人忙上一个时辰也就算得差不多了。 陆平看得热泪盈眶,原来小姐不是糊涂,不是养虎为患,小姐是等着让蔡仲堂自掘坟墓呢! “这么说,短短半年内,我陆家在京的产业就缩水了这么多。蔡师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陆昭锦听过汇报,神情淡淡地看向蔡仲堂,仿佛那亏损的银钱都只是几个不起眼的数字一样,根本没放在心上。 “师傅他老人家过世,我们陆家药行失去顶梁柱,自然要受到不小的冲击。”蔡师兄言词恳切。 在场人赞同点头,东铺张掌柜站了起来,“对啊,要不是蔡先生想出马方的生意,咱们只怕更要遭罪。” 陆昭锦扫他一眼,并不认识这个掌柜,却也明白他的立场。 “看来这马方是救我陆家于危难的宝贝了。”陆昭锦也不拧着劲儿,容蔡师兄假模假样地笑着,受尽众人恭维。 “那我们待会儿就看看,马方到底挣了多少吧。”陆昭锦悠哉喝了口茶水,眼皮子都没抬地道。 蔡师兄的笑僵在了脸上,几个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马方的账他们虽然做的巧,但因为盈亏数字实在太大,根本挑不上去多少盈利,这翻出来不是****裸地打脸吗? 汇报就有小半个时辰,随着日头越升越高,陆昭锦看向四个族老,“四位族叔怎么看?” “这蔡先生于陆家那是有大功的,我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拄着拐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于老爷子先开了口,明显对陆昭锦的作为不满,余下两人也颔首应和,只有一个彭老爷子哼了声,“什么大功,算出来了才是大功!陆家世代行医,咱们祖上也是这么留下的话,要往正路上辅佐,你看看,现在成什么话!” 陆昭锦一眼看过去,原本想要跟彭老爷子争执的于老爷子一怔,就听女孩子黄鹂般的声音响起:“于三叔祖,听说您家的药庄这次也出力不少,那此番改种马草,您家里执行的如何?” 于老爷子眼光闪烁,这改种马草的事稍稍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出是自断根基之举,他怎么会干。 这丫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开口眼光心思也太毒了些,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我家那才几亩药田,陆家庄户既然改了,就用不上我们了,咱们开药行的,总得种点儿药草吧。” “原来如此……”不待陆昭锦说完,彭老爷子就横冲直撞地怒道:“放屁!你于家压根就没想过改种!我说昭锦啊,你可不能答应改种这种事儿……” “彭老爷子。”蔡仲堂冷声唤了句,“您家里那三十亩药田今年可都是欠丰,再不赶紧种些马草养养地,只怕…” 陆昭锦敏锐觉察到了彭老爷子憋得脸色通红,话锋却收了回去,似乎老爷子是受制于人啊。 她还记得,当年陆家破落,这四家族叔全部退出陆家药行,于家三户都投靠了蔡仲堂过得无比滋润,只有彭老爷子就在陆昭锦的三师兄替陆家顶罪被东市处斩时突然暴病而亡,彭家随之败落。 “只怕什么?”陆昭锦眉峰一挑,“我两家祖上乃是结拜兄弟,彭家的地就是一株不产,我陆家药行照样供着。” 彭老爷子脸胀的更红,眼睛瞪得溜圆正要开口就见一青衣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又被这场面吓到,嘴皮子哆哆嗦嗦地说不清楚,蔡仲堂的脸却一下十分难看。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她记得,这是刚才领命去接昭宁回来的小厮。 “大声说!”陆昭锦呵斥,原本还有些怯怯私语的大堂刷地安静下来,“昭宁人呢?” “昭……昭宁师兄跑……跑了。” “大胆!”陆昭锦一声厉喝,吓得那小厮扑跪在地,“陆昭宁是我陆家名正言顺的四弟子,他回陆家还需要逃跑?” 小厮哆嗦着看着杏目圆瞪气势迫人的红衣少女,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汇报的他顿时语无伦次道:“我们说大小姐回来了,要要见他,他不信,说我们骗他回去,然后就……就借机跑了!” 陆昭锦哪里还能听不明白,桃花般的容色难得露出一丝狠戾。 昭宁分明是逃到学堂躲避蔡仲堂,以为这次是蔡仲堂抓他回来的借口,才亡命似得逃了出去。 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蔡仲堂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吓得他连家都不敢回! “蔡仲堂!我念你是大师兄的亲生弟弟,处处恭让,你竟敢背德忘本,迫害昭宁!”陆昭锦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不待她话音落,就见许四面色阴沉从后院出来,拳头捏的嘎吱响,强忍着杀气躬身禀告:“果然不出大小姐所料,蔡仲堂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竟敢毁坏老爷遗物!” “大小姐,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负责理账的四人举着四本账册从大堂里出来,为首那人太过激动并没发现在场一触即发的局势,兴冲冲地高声道:“大小姐!这账果然大有问题啊!” ... 正文 第二十四章:巴掌 一颗颗炸雷响在耳边,轰得蔡仲堂有些站立不稳,在场众人更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迫害昭宁师兄?还毁了老爷的书房和遗物?” “没听见吗,那帐也有假,我就说嘛,马方真要是这么挣钱,老爷在世时怎么会不弄?” “大管家这些日子也被打压的厉害,赵婆子都被赶出去了,看来蔡先生真的是……” 大部分不明所以的奴婢小厮们交头接耳,蝇声窸窣人头密集也分不清是哪儿传来的,却字字句句都打在人心上。 于老爷子三人也开始坐不住了,看向蔡仲堂道“蔡、蔡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大小姐解释清楚。” “大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昭宁师弟是听说您回来才逃跑的,您正该问您自己才是,怎好推到我身上来?”再扭身对许四,蔡仲堂冷声道:“是,我承认,我是毁坏了师傅的遗物。可我不翻遍书房,哪儿找这强马的方子去,这陆家一大宅子,喝西北风吗?你陆大小姐出嫁那一百八十抬嫁妆又从何而来?” 端的是委屈至极。 这个蔡仲堂收拢人心的手段果然独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将陆昭锦放在忘恩负义,置拯救陆家的大恩人于不义的境地。 风声转瞬而动,陆昭锦已经平复适才暴怒的心情,冷声斥道:“放肆!昭宁师弟也是你叫的?” 蔡师兄脸色瞬间恼红了,他是记名弟子,陆昭宁是正式弟子,不论年纪差了多少,他都该尊称一声师兄。 “我陆家祖上传下的万贯家财都是你挣得?我陆昭锦的嫁妆还要靠你来攒,我陆宅库房一开,足可以让满京城的人吃上半月,轮得到你伺候畜生来养活?”陆昭锦掷地有声,骂得蔡仲堂涨红了脸。 她这是气急了,当年的家破人亡,昭宁失踪,三师兄顶罪被斩,连和陆家稍稍有些干系的忠心管事都被流放。 “骂得好!”彭老爷子中气十足,第一个打破寂静,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边走便道:“蔡仲堂,你是救了我彭家的三十亩药田不假,可大小姐说的对,我们祖上是拜过把子的,我老头子不能昧着良心看你盗空陆家的底!” “大小姐,大小姐,我彭志潭对不起陆家,我对不起知年啊!” 彭老爷子膝头一弯就要跪下,陆昭锦哪里肯受,赶忙扶着道:“叔祖您这是干什么!您这就见外了,彭陆两家当年便不分彼此,有什么事,我们过后再说。” “是,是。”彭老爷子年迈到已经转不利索的大脑总算意识到现在不是请罪的好时机,主动退到陆昭锦身后。 “哼!不守信誉的老东西!”被陆昭锦骂作伺候畜生,蔡仲堂就知道这事她陆大小姐压根就没想善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看来大小姐是决心要针对我了,我蔡仲堂在陆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我大兄……” “你还敢提大师兄?”陆昭锦声音拔高,厉声道:“大师兄一心一意为了陆家,你若有他半分真心,我陆昭锦便是将这陆家交给你又有何妨?” 入陆宅晚的奴婢纷纷私语,关于大师兄的事她们所知甚少,只知道是蔡先生的亲哥哥。 有知道往事的老奴泪眼朦胧,想起了当年那个鼻梁英挺的大师兄陆昭堂,他本名正是蔡伯堂。 大医陆知年一生只正经收了四个徒弟,除了小徒弟陆昭宁是自幼收养之外,余下的都是各家送来千里挑一的好苗子,收下后就要同家中断了联系,改姓陆。 可惜,过慧易夭,大医陆的大弟子与二弟子都死于朝廷的征医令,只有三弟子陆昭廷如今还在主理江南生意。 所谓征医令,就是朝廷出征从民间征召医者随军。 当年原本召的是陆知年本人,可陆夫人正怀着陆昭锦,陆昭堂便主动请缨要替师应召,谁知,这一去便是永别。 “大师兄若是泉下有知,可愿见你迫害师弟,勾结外鬼,鼠窃陆家?”陆昭锦痛心疾首地喝问,对素未谋面却替她父亲而死的大师兄她一向最是敬爱,所以对蔡仲堂也是全身心的信赖,换来的却是前世的家破人亡。 “账簿在此,你总不会想推到这几个掌柜身上吧。”陆昭锦冷声,一把将账簿丢到他脚下。 六家药铺掌柜顿时瑟瑟跪倒,这大小姐可真是厉害,才几句话,就将蔡先生搬出来的大佛转到自己阵营。 没了陆昭堂这张护身符,他蔡仲堂在陆家大小姐眼里,算个屁啊! 现在大小姐这句话可给他们提了醒,只怕这蔡仲堂狗急跳墙,要把屎盆子叩他们头上了。 “大小姐,冤枉啊!冤枉!小的全不知情,这些账目都是蔡先生做好了交给小的上账的啊!” 陆昭锦胜局已定,这些管事立刻和盘托出。 “哼!陆昭锦,你牙尖嘴利能有什么用。”蔡仲堂倒不理会那些墙头草,只要东风吹向自己,他们自然要回来舔他的脚指头,负手一副志气满满之态,冷声:“你可别忘了,那马方可是在我手里。” 马方?原本已经要好言请罪的于老爷子三人顿时有了底气,站到蔡仲堂身后,对啊!马方! “我陆家的方子,你也敢当成底牌。”陆昭锦冷眼看着,陆平却有些焦急,连连对她使上眼色。 “是又怎么样,它现在可是姓蔡。”蔡仲堂笑得狡诈,语气阴狠:“你也毋须诈我,我既然敢将书房掏空,就敢保证,除非是把你死了的爹挖出来,否则,你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这个方子来!” “你混账!”陆昭锦怒红了眼,扬手就是一巴掌,还想再打却被陆平上前挡住:“大小姐息怒,不可置气啊!” “呵,老家伙,你可真有眼色。”蔡仲堂扭正被扇得侧头的脸,狞笑着从怀里取出一颗玉印高高举起,高声道:“陆昭锦,你看清楚这是什么!跟马帮的供药契约写得是三年,盖得,是你这陆家大印,若是有半分差池,你陆家的半壁江山,可就要姓邓了。” 没错,蔡仲堂在赌,赌陆昭锦会妥协。 而且她一定会妥协,没有人会这么傻,放着富可敌国的家财不要,去赌这一口气。 陆昭锦看着玉印也是肝火直冒,恼怒自己当年愚蠢,这陆家大印,可不就是她准蔡仲堂取用的。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进退两难。 一方面是明知道蔡仲堂为了陷害陆家,必定要保证那些马匹吃到药草,所以不可能由着她跟马帮毁约,他这个威胁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一旦她发狠,蔡仲堂就要抓瞎。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能真的跟蔡仲堂拼这股狠劲。 因为他算计得这样细心,幕后必有高人,一旦她赌上陆家的万贯家财拼这口气,必会被人看出端倪。 一个十五岁少女,哪儿来的这种勇气,就是陆平彭老爷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而且她日后若想抓到那个幕后黑手,就绝不能被他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呵,大小姐,别这么倔嘛。”蔡仲堂将玉印塞入怀中,右手得意洋洋地抚着脸上娇小的指痕,眼底恨色:“给自己一巴掌,或者我来,再给我敬茶赔个罪,我们万事都好商量嘛。” 陆昭锦眼睛通红瞪向蔡仲堂猥琐的笑脸,袖子里攥紧了拳头。 他竟真敢扬起手来! ... 正文 第二十五章:霸王 “你敢!” “放肆!” “小姐!” 来自不同人的喝骂尖叫响在耳侧,却都不能阻拦蔡仲堂那一巴掌落下来的速度。 只要这一巴掌打下去,以她陆大小姐的玲珑心思,绝不会白吃这个亏,但巴掌已经挨了,她还会放着到嘴边的钱不合作?所以这一巴掌,与其说是蔡仲堂在出气,不如说是他在逼着陆昭锦去选择和解。 陆昭锦没想到蔡仲堂竟突然发难,此时想错身避开又如何来得及,心底暗恨,难道要在这泼皮手下吃亏! “啊!”怨恨至极的惨叫响起,蔡仲堂红着眼怒骂:“谁!” “痛死我了!啊!”蔡仲堂左手抓着右手腕,痛苦得直哆嗦,那右手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仔细一看,他手背上竟然钉入一颗弹丸大小棱角分明的物体,被浓黑的血污覆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谁!来人!来人!给我……”蔡仲堂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力气竟然这样大,生生将这东西打入他骨头中,嵌在他的血肉里! 陆昭锦反应最快,见蔡仲堂手掌停在半空凄厉惨叫,想着自己险些被他赏了一巴掌,顿时羞怒交加。 叶夫人好歹算她前世的婆婆,他蔡仲堂又是个什么东西! 翻手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陆昭锦手快得不可思议,麻利地扎入蔡仲堂面门与手臂几大穴位上。 “啊!”蔡仲堂的惨叫简直可以用剥皮削骨来形容,原本嵌入骨头中的剧痛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陆昭锦居然还加了五根银针疏通他的几大主穴,让他感官更加敏锐! “我饶不了你这贱人!”蔡仲堂痛的几乎昏厥,猛地往前扑去。 陆昭锦哪里会给他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行针之后就跳脚往冲上前来的许四身后躲去。 许四之前没能及时护住陆昭锦,害她险些受辱,心里已经抽自己一万个大嘴巴,现在还能留情? 一把将陆昭锦护到身后,许四抬脚一踹,用足了力气。 那蔡仲堂被踹得滚地葫芦似得咕噜噜往二重门处滚去,周遭小厮赶忙避让开来,让出大道,就见他哎哟一声磕在二重门前的台阶上,许久不能起身。 终于,蔡仲堂挣扎几下,吱哇叫着站了起来。 可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往日半分风度,发髻膨乱,脸颊红肿,手上带着可怕的血迹,身上还吊着明晃晃的金针。 “陆昭锦!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啊!”蔡仲堂痛苦地呻吟,脑子被剧痛占据,有些神志不清,“我要你们陆家…” “哎哎哎?”外院传来门房的喊声,还有骏马嘶鸣,“你!你谁……啊,救命啊!强盗来了!” 强盗?陆昭锦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京城里敢单枪匹马地闯大宅抢劫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瞎了你的狗眼!见过小爷这么英武的强盗!”外院传来的喝骂迅速靠近,那骏马扬蹄便跨入二重门,嘶鸣着一蹄子踏向刚刚站起身来的蔡仲堂胸口。 蔡仲堂吓得亡魂皆冒,这一蹄子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啊!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容貌了,蔡仲堂狼狈地向一侧滚去,堪堪避过踏下来的马蹄,还没趴稳,就见那俊美碗口大的乌紫蹄子再度踏了过来。 怎么回事?蔡仲堂只得再滚一周,周身的尘土飞扬,两边是作鸟兽散的丫鬟小厮们,可闹了个鸡飞狗跳。 “啊!饶命啊!”蔡仲堂被马蹄子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却也明白是马主人想要他的命,一边求饶一边想往廊下钻避开马蹄,可廊下被小厮婢仆们挤得满满当当,他恨得牙痒却只能在院子里狼狈地抱头鼠窜,哀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好汉个屁!今天是小爷的马看你不顺眼,你求小爷作甚!”叶幼清火气大得很,一马鞭子狠抽下去,准准儿地抽在蔡仲堂背上,见他被抽得一个趔趄,骏马好似通灵,立刻毫不留情地扬蹄踏上! “二爷!”陆昭锦看得解恨,一直不曾作声,但见叶幼清这是想要他性命,赶忙喊了声。 虽然是京中一霸,可妄伤人命,他也难以交代。 “嘿,”叶幼清勒紧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向一旁踏去,而马背上的他此时也扭头看向陆昭锦,清亮的凤眼带着湛湛光泽,得意地咧嘴笑得一口白牙,阳光下极是帅气俊朗。 这小霸王! 陆昭锦也弯着嘴角轻笑,笑涡浅浅,说不出的纯净自然,她不自觉地上前一步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叶幼清竟是看得痴了,她居然可以这么笑,简单干净得似乎没有一分一毫尘世的喧嚣功利。 这样的笑,他一生都未曾见过,好似书中所说,浴乎沂,风乎舞雩般的清爽自在。 “二爷?!”在场人就是再傻再迟钝,也知道被陆昭锦尊称您,又唤作二爷的少年人是谁了! “世……世子爷!”于老爷子几个老滑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纳头便拜,心里把蔡仲堂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个小畜生!他不是说世子爷看不上陆昭锦,连回门都不陪着,反而找了个傻弟弟来羞辱她吗?! 瞎了他的狗眼! 你瞅瞅,世子爷那看陆昭锦看得都直了眼了,这还叫看不上! 再看看他蔡仲堂,进门又是被马踏又是挨鞭抽的,那手上的伤估计也是世子爷的杰作,这还叫看不上?! 他自己眼瞎找死,也别拉上他们几把老骨头啊! “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息怒啊!” 叶幼清压根没管那三个颤巍巍的老东西,眼里只有陆昭锦的笑,直到陆昭锦已经走到他的马头前,纳闷地歪着头看他,轻声猫叫似得又唤了句二爷,才猛地回神想起她今早的恶行狠狠道:“嗯,嗯。你跑什么?” “我跑什么了?”陆昭锦被他凶得一愣,不过早习惯他没个好脸色的样子,容色淡淡:“我今儿回门而已。” 见陆昭锦收了笑,又恢复之前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幼清英挺的眉就是一拧。 就知道她的纯真是昙花一现的假货,她这种心计深沉的女人,哪有什么真心的笑。 自己真是看花眼了。 不过事儿还得办,叶幼清二话不说,马鞭子盘成两折,正指着马头前的陆昭锦,“她!” 陆昭锦一脸愕然,这小祖宗又搞什么鬼? “是叶家的世子妃,是我……我是要给她做主的人,你们几个老家伙,还有什么话要叽歪吗?” 三老颤巍巍地应道,心惊胆战地猜测着叶幼清听到多少,不过冲他针对自己三人就知道,他至少是在蔡仲堂用马方威胁陆昭锦之前来的。 “没……没有……”向来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他们对上横行京城的叶霸王。 “怎么没有!世子爷就可以不履契约了吗!”蔡仲堂缓过气来,将一把金针扔在地上,尖声叫道。 ... 正文 第二十六章:底气 “什么狗屁契约?”叶幼清挑着长眉,好看的凤眼睨过去,顿时张狂跳起来的蔡仲堂气势无形中就矮了半分。 “世子爷也不能不讲道理!”蔡仲堂咽了口口水,向后推一把凌乱的发髻,强撑着道:“这契约可是和马帮签的!” “陆昭锦。”叶幼清还骑在马上正看着陆昭锦,手中马鞭看也不看地向后一甩,却稳准狠地正砸在蔡仲堂脸上,不顾他惨叫连连,叶霸王一脸轻蔑道:“这是你们家的奴才?我怎么听着像马帮的狗?” 噗哧,绿绮第一个笑出声来,脆生生赞道:“姑爷真厉害!” 周遭奴婢的笑声也一个紧跟着一个,由小到大,臊的蔡仲堂几乎站立不稳,他可还是陆家的记名弟子呢! 果然,惹谁也别惹这位爷。那京城一霸,脑子要是转得不快,怎么顺利躲过叶侯的家法军棍,成天耀武扬威? “二爷说的是,是昭锦教奴无方,冲撞了您。”陆昭锦忍着笑意,喝令左右:“还不将他丢出去!” “陆昭锦!”蔡仲堂这次是真的急了,从怀里翻出那卷契约,恶狠狠道:“马帮可不是好惹的,你别以为有个世子撑腰就能抗下来!那契约里可是写明了要赔……” “咔嚓”叶幼清懒得听他废话,翻着白眼又是一鞭子,脆弱的纸张就如同被洪水撞击的河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蔡仲堂看着纸片打着旋儿缓缓飘落,简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陆昭锦也瞪大了眼,小嘴微张地看向马上的叶幼清。 “怎么?还不行吗?”只见叶霸王无辜地俯视,扬手还要再抽。 “慢着!”陆昭锦一瞬想明白了,赶忙喊了声,苦笑道:“二爷,这商户间的契约都是一式两份的,您就是毁了这一份……” 叶幼清聪明过人,陆昭锦一点他就明白了,却毫不尴尬,他再去毁了那一份就行了。 “二爷不要想着马帮那一份了,这张契约就等于是半个陆家,他们是死也不会让您毁了的。”见叶幼清抬腕勒缰,陆昭锦就知道这小霸王又要去横行霸道了,赶忙阻止。 看傻了的蔡仲堂这才听明白,敢情世子爷以为毁了这张契约就能了事? 知道不对后,还想着杀到马帮去毁了那一份? 这真是……太惊悚了,世子爷的暴力解决手法,堪称大夏之最,不愧是三代荡平北境的叶家子弟,够霸道! 叶幼清见陆昭锦微微摇头就知道这事不能凭暴力解决,而且似乎陆昭锦也不愿意靠他的拳头,小霸王难得地皱眉了。若是问他如何飞檐走壁排兵布阵,他倒能口若悬河地说个滔滔不绝,可这行商的事儿,他高高在上的叶世子怎么会操心这种下贱营生? 但自己有言在先,要为陆昭锦做主的。 真是麻烦,比养一百匹紫蹄踏月还麻烦的女人。 “不就是半个陆家。”世子爷嗤之以鼻,紫蹄踏月踢踏着蹄子动了动,他勒住缰绳,突然问道:“你缺银子?” “不是。”陆昭锦已经逐渐摸透叶幼清的跳跃思维,为防止他大少爷又突发奇想要用银票淹了她的打算,赶忙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家业,我不想让它败在我的手里。” 嗯,是这个道理,就像他不想叶家门楣倒在自己手里一样。 “拿过来,我看看。”长鞭一指,这次是绿乔先反应过来,小跑着捡起契约拼在一起举到叶幼清眼前。 陆昭锦咬咬牙没说话,就听叶幼清看完嗤笑一声:“提供育马草药,又没说非要他手里那个,你们陆家不是有很多秘方吗?随便找几个顶替了不就完了?” 蔡仲堂原本苍白的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陆昭锦一怔,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倒是她小看了叶幼清。 这小霸王经商不会,但那文字游戏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哪次闯祸推黑锅,找挡箭牌不需要这门手艺。 “二爷好智慧。”陆昭锦使个眼色让绿乔将契约交给陆平,踱步向蔡仲堂,“你可都听到了?我念你是大师兄的胞弟,处处容你,可你却不思悔改,迫害亲传师兄在先,勾结外鬼鼠窃主家在后,实在留你不得。” 叶幼清看着明媚少女艳阳般地光芒四射,如他适才躲在陆宅院墙上偷看她收拾陆家残局一样,声声叩入心门。 其实他早在陆昭锦召集管事时就来了,又不好意思进门就凭借身手窜上院墙,看着少女或怒或笑,或张扬跋扈,或沉郁深思,那一张张生动的小脸不知不觉地滑入心房。 “不!你不能赶我出门!”蔡仲堂突然魔怔一样扑向陆昭锦:“你找不到方子的,你不可能找得到替代的方子!” 他血迹斑斑形若厉鬼,面貌绝望狰狞,陆昭锦毕竟是个少女,不由倒退一步。 身后哗哗地衣袂翻动,陆昭锦还未看清就觉自己突入阴影之下,鼻尖抵在身前那人华贵的锦袍上,甚至能嗅到他身上轻微的皂香,还有她熟悉的男子汗气。 “啊!”蔡仲堂再度惨叫,被踏着马鞍旋身而来的叶幼清踢飞出去,又很快被赶来的许四制住。 “不!你不能赶我走!”蔡仲堂还在声嘶力竭地挣扎尖叫:“我大兄是替你爹死的!是你们陆家欠我的!欠我的!” “不长记性的疯狗。”叶幼清嫌弃地掸了掸袍子,这双靴子看来要不得了,不耐烦道:“赶紧丢出去,还有这几个。”修长指尖扫到三老跟前,“小爷听得一清二楚,勾勾搭搭,没一个好东西。” 没人敢问世子爷是怎么听见的,那三老更不敢问。 他们虽说是陆昭锦的族叔,但有事在先,现在哪还敢跟叶幼清犟嘴,这小霸王眼里可从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概念,当即二话不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了。 “小姐,姑爷。”陆平赶忙跟上前来,劝道:“不能放他走啊,这蔡仲堂窃我陆家马方,这生意……” 陆昭锦眉头微皱,她一心赶走蔡仲堂,一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主子,二就是想将马方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陆平虽是为了陆家着想,但此言,却是正中蔡仲堂下怀,他巴不得有借口将马方交给陆昭锦呢。 正想着怎么推脱就听那边叶幼清冷哼一声,指着陆昭锦小巧的鼻头,趾高气昂道:“怎么,小爷还养不起她?” 陆平一瞬尴尬了,这……这话是这么个理儿,陆昭锦出嫁从夫,自然用不到陆家家产。 “正是,平叔。”陆昭锦背对着蔡仲堂给陆平使了个眼色,“我有世子爷做主,你放心办事就好。” 这个陆昭锦,哪儿来这么足的底气! 都是这个叶幼清,早知道她才嫁过去三日就能如此得叶幼清欢心,他死也不会让陆昭锦嫁过去的! 蔡仲堂悔之晚矣,仍在不断尖叫:“陆昭锦!你不能!你找不到马方的!你还会来求我……啊!” ... 正文 第二十七章:揭开 “刁钻女人,就这么把小爷扔这儿了?”叶幼不满嘀咕一声,但还是跟绿乔到了荷花厅,让陆昭锦自己处理陆家那些管事账目,待见叶幼澈呆呆坐在哪里顿时皱眉,“三弟怎么在这儿?” 他只在门房询问,并不知道蒋氏让叶幼澈随行的事,现在见到不免惊讶。 蒋婆赶忙施礼,“二爷,小的替三爷给您见礼,姨娘让我们替世子妃撑撑脸面。” “不必多礼。”叶幼清嗯了声表示知道,眼底还是闪过一丝疑惑。蒋姨娘对幼澈一向看护得紧,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让他来给陆昭锦撑门面,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是,达成什么协议了? 叶幼清脸色有些难看,那边的陆昭锦倒是意气风发,没了蔡仲堂这颗毒瘤,事情处理的非常顺手。 在陆平的建议下,陆昭锦提拔了四个新掌柜,又限他们在十日内整理清楚账目交上来,改种马草的事也就此作罢,耽误的农时于补偿由陆平等人商议,农户们也欢天喜地地回了家。 再到清洗陆家大宅里的那些爪牙,陆昭锦手起刀落,斩得极准,都交给赵婆子发卖的发卖,打出府去的打出府。 一时间陆宅里哭嚎哀求不断,喧闹不休,一直忙到未时二刻。 揉了揉额角,陆昭锦又想起荷花厅那位小爷,头顿时更疼了,“绿乔还没过来?” “啊?应该是陪着姑爷呢吧。”绿绮点着账簿没心没肺道,可是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妥之处。 “算了,由她去吧。”陆昭锦摆了摆手,许四被她派去跟着蔡仲堂,现在只有绿绮一个顶用的,便将最重要的事交代下去,“绿绮你带着几人去找昭宁,他认得你是我身边大丫鬟,应该肯露面,记得好言相劝不要再惊到他。” 如果前世的昭宁,也能这样逃掉倒好了。 陆昭锦想得出神,不觉间已走到书房,吩咐跟着的小丫头在外守门,她一步跨入,脚步灌了铅般沉重而坚定。 重生,碎瓷,所有秘密,都将揭开。 书房果然被翻得杂乱不堪,连房中的摆件、书柜都挪得满屋子都是。 陆昭锦扫了一眼,就知道蔡仲堂并没找到他想要的,因为她记得清楚那密室是在地下,是因为上层烈火焚过后塌方才浮出水面。 现在,终于轮到她来找了。陆昭锦阖目开始沟通碎瓷空间,云雾飘渺的荒凉之地又向周围扩大了半寸,中间的银色泉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欢快地涌动起来。 在书房中踱步,陆昭锦最终站定在屋子正中那第九行五列的瓷砖之上。 “咔嚓”一声地砖轻裂,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地道。 原来如此,这颗地砖要感到固定重量才会开启机关,而陆家书房里足有一百八十块地砖,谁又会挨个站着试。 地道只有一人宽,陆昭锦举着油灯入内,绕行一阵,才到了尽头。 同前世看到的废墟不同,这一世她看见了全貌,这是一间朴素到窄小的小屋,没有床,只有一个供奉神龛的案桌和桌上的两支蟠龙香烛。 陆昭锦几乎能感受到碎瓷空间的雀跃,她快步上前,一眼就看见了供奉在正中的碎瓷,旁边还有三支青波玉瓶。 碎瓷虽然放在正中,但因为它弧形碗底的模样,倒好像托着什么贵重物品,只是那物品被取走了。 如果不是知道碎瓷的重要性,连陆昭锦自己都要以为这里的确被人先入为主,取走了最珍贵的东西。 碎瓷真的太不起眼了。 陆昭锦一手举着油灯,一手伸向碎瓷,她费了这么大力气赶跑蔡仲堂,就是为了探寻重生的秘密,现在秘密近在咫尺,她自然迫不及待。 比她还迫不及待的,是碎瓷空间,从那碎瓷入手那一刻起,开天辟地的轰隆声顿时炸在陆昭锦耳边。 “啪嗒”一声,油灯掉在地上,黑暗中唯一的萤芒消失,陆昭锦来不及惊慌,眼前就是一片明亮。 “这是……”桃源仙境吗? 眼前这青山为衬,白云缭绕的地方真的是先前荒芜的碎瓷空间? 定睛一看,陆昭锦肯定了,的确是,因为山脚下的木屋前是她之前开拓的那半亩地圆形药田,只是现在范围扩大了四倍,足有两亩之多。 浓雾墙的一半被身后的青山取代,如今只占据药田那一半的边境。 而中间脸盆大小的泉水也扩到木桶大小,足有两丈深的银色泉水越发澄澈。 陆昭锦低头看向自己桃红色的绣花鞋,她进来了,脚踏实地,再不是什么心神意念了。 她突然有种感觉,这回,她不只可以进出这个世界,还能真正将这里的东西带出去。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先前被她丢到空间一脚的那些杂草竟然生命力极强,如今又占据了药田的半壁江山,还挑衅似得长势茂盛,她可是为了尽除这些家伙昏睡了一整晚呢。 瑕不掩瑜,即使如此也挡不住陆昭锦兴奋的内心,有了这片专属秘密良田,她想研究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钻研医术也再不用向前世那样胆战心惊,生怕被叶夫人斥上一句下贱营生了。 不过就算她再找麻烦也不怕,这一世的自己可不一样了,还有叶幼清,他说过…… 陆昭锦容色一怔,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叶幼清? 不过他今日确实帮了大忙,想到他也属正常,陆昭锦满不在意,拎着裙角小步跑向木屋,要去探寻先祖留下的宝藏与重生的秘密。 空间外的书房还是一片宁静,没有人发现少女神奇地消失在地下密室中,荷花厅却热闹起来。 叶幼清哪里是肯安分的人,用个午膳就闹得荷花厅人仰马翻,又一脸深思地在宅子里乱晃,他还在猜蒋氏与陆昭锦之间的猫腻。 绿乔跟在后面是又喜又急,喜的是与二爷独处,急的却是二爷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 “二爷,这是昭宁师兄的院子,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绿乔想起那丫鬟的尸首恐怕还无人料理,赶忙道。 “我不走!放开我!我是陆家的老奴,大小姐,你不能这么狠心地赶我走!”陈婆子还在院子里凄厉地反抗,可惜还是被两个小厮拖了出来。 叶幼清厌恶皱眉,却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 陆家怎么会有血气,难道是陆昭锦受伤了? “二爷?”陈婆子耳朵尖人也老辣,一眼就看出这贵气十足的少年人身份,使上浑身地力气挣脱束缚扑到叶幼清脚下,眼底是绝望的恨意、 陆昭锦,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 “二爷做主啊!是小姐要打死的艾叶,跟老奴无关啊!” “快把她拉下去!”绿乔脸色一变,厉喝道。 叶幼清何等反应当即一手扒拉开碍眼的绿乔,脸色阴沉道:“怎么回事?” ... 正文 第二十八章:陷害 “二爷明鉴啊!”陈婆子叩首不止,手指却指着院里还躺在地上的丫鬟艾叶尸体,哭喊道:“是小姐让老奴打的啊,现在又要借口打死人赶老奴出去,老奴冤枉啊!” 叶幼清哪儿关心陈婆子的死活,一脚踹开她就往院里走,他只关心陆昭锦,关心她是不是真的下令打死丫鬟。 蜿蜒的血蛇已经干涸,污黑的蔓延在艾叶身下,睁得大大的眼还吐露着她死前的不甘与惊恐。 纵使不吝生死的叶幼清此刻也恼了,能有什么事要打死一个小丫鬟,虽然误杀奴婢在大夏是司空见惯,可叶幼清不相信那个之前还笑得纯净澄澈的女孩子,手上会沾染这样的污血。 “真的是陆昭锦下令打的?”叶幼清冷眼扫向一旁,见小厮颤巍巍的不敢应话,就知道跑不了。 攥紧着拳头,叶幼清冷哼一声,她那晚竟还有脸指责涟妹要打断家奴的腿!敢情她自己都是直接要了人命的! “大小姐嘴上常说医者要治病救人,不能伤人性命,可她平日里责打家奴都是……” “你说什么?”叶幼清眉头一立,吓得陈婆子一抖,但还是咬牙道:“小的,小的说大小姐以前也没少……” 医者,治病救人。 叶幼清怒吼一声,他怎么会没想到,蒋姨娘只看重三弟,还能跟陆昭锦交易什么,自然是三弟的病! 难怪蒋姨娘会让三弟来陆家,陆昭锦,真是太过分了! 她可以治疗三弟的痴病,竟然还要和蒋姨娘讨价还价,逼迫蒋姨娘将三弟借来给她撑门面! 叶幼澈因为痴病从不出门,陆昭锦竟然为了她的一己之私,带着幼澈招摇过市! 她是不是觉得比起她自己的脸面,让他的弟弟在人前丢脸,人后被人非议都是小事一桩,根本不重要! 叶幼清气炸了肺,他居然还为了她的脸面,放弃最爱的九宫棋局傻乎乎地守在墙上大半天,还在这儿等着,等那个女人一起回家! 她那么善于谋算,早就给自己谋划好了,从撑脸面到使手腕收服蒋氏,说不定今天下午她还巴不得用一巴掌换取半个陆家的家财,心里不定怎么怪他多管闲事! 可笑自己居然在蔡仲堂那只手举起来时想也不想地敲断一截灰瓦弹射出去。 多少年了,估计连叶侯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身手。 他为这个女人暴露了雪藏多年的武艺,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意,现在指不定躲在哪里谋划什么大计去了! “来人!来人!”叶幼清只觉得自己像个被玩弄于鼓掌间的丑角,怒吼着冲到荷花厅,一把抓住叶幼澈,“走!二哥带你回家!” “二爷!您这是干什么!”蒋婆吓得亡魂皆冒,赶紧抓住叶幼清强拉的手哀求:“您弄痛三爷了,求您快松手!” 叶幼清也注意到三弟痛苦的表情,见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声哭叫,心里更是恼火。 刁钻狠毒的女人! 她可以治愈三弟,竟还藏着掖着,眼看着三弟这样痛苦却狠心拿他做交易的筹码! “来人!套上马车!送三爷回府!”叶幼清长眉倒竖,哪里管蒋婆的意见,直接一声令下,哪个胆敢违逆。 陆昭锦从空间出来时已渐黄昏,她几乎能想到那小祖宗拆了陆家的结果,赶忙踏出房门,“二爷呢?” 屋外是跪地请罪的绿乔,还有一脸绝望怨恨的陈婆子。 听过原委,陆昭锦平静地眨了眨眼,只是看向绿乔时有些心痛。 她本来有机会替自己辩解的,在最好的时机说最恰当的话,可她却偏偏拦阻叶幼清,做了最让他误会的事。 “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至于陈婆子。”陆昭锦瞧上一眼,陈婆子还是抖了三抖,“念着主仆一场,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放你出府也是让你另谋出路,可你心思恶毒,蓄意挑唆,让赵婆子按规矩办了吧。” 挑唆主母与夫婿失和,在内宅几乎是最重的罪过,按规矩,大部分都是毒哑熏聋,打发去做最辛苦的仆役活计。 至死方休。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陈婆子早料到结果,却还是忍不住颤抖求饶。 “人总是在事到临头时,才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勇气,也没那么想要得到。”陆昭锦似是在评价陈婆子的事,眼光却落在了绿乔身上,“你起来吧,我们主仆多年,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怪罪你的。” 但是,不要再有下次。 陆昭锦的话外音绿乔听得分明,心里顿时不忿,要是今天跪在这儿的是绿绮,你还会这么说吗? “多谢小姐。”绿乔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起身,就听外面来报,竟是卫世子到了,已被请入大堂。 “阿……表弟?”陆昭锦差点没咬了舌头,她告诫自己要赶快地将阿满的小名忘在脑后,实在太吓人了。 陆昭锦想着,人已经到了大堂,盈盈见礼,就见卫云澄四下张望,“幼清呢?我可是来讨债的,让他别躲了!” “二爷?二爷已经回去了。”陆昭锦苦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好道:“表弟若想讨债,可以回府去寻。” “回去了?那你怎么还在这儿?”卫云澄不明所以,嘀咕道:“不应该啊,依着他的脾气,既然肯为你回来,就不会为了赖账又将你扔在这里啊。” 陆昭锦顿时瞪大了眼,这两个混世魔王,居然敢拿她做赌注! “哈哈!表嫂别气,表嫂别气!”卫云澄自觉失言,这表嫂的灵透劲儿可不弱于幼清,告诫自己以后可得仔细着,嘴上却抹了蜜似得道:“我这不是为了证明他心里有你嘛。” “表嫂是不知道,今儿一早出发时他还信誓旦旦的,到了逍遥堂门前也不差,可进了门就有些心不在焉。” 陆昭锦杏目黑亮,盯着卫云澄,直叫他想多数两句,留住这个目光。 “后来你急招的一个管事就在逍遥堂观战,这小子前脚还没事人地喝茶,后脚就趁我不在意嗖地从窗户跳了出去,跃马就跑。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他那样着急,表嫂你可真是有能耐,想必他的霸王日子也到头咯。” 卫云澄说得手舞足蹈兴致勃勃,陆昭锦也听得有趣,竟噗哧笑出声来。 “你是没见那破局的陈小姐,听到他跃窗而逃的声音,手里的棋子都拿不稳了,想必那面纱底下就是张再美的脸也得气得扭曲。” “陈小姐?”陆昭锦一怔,“哪个陈小姐?” ... 正文 第二十九章:丹典 “京城还有那个陈小姐有破九宫棋局的本事?”卫云澄呷了口茶,淡淡道:“自然是陈相爷家的陈四小姐。” 陈四小姐……陈锦缳,陈氏,陆昭锦的手死死攥紧,尽量平心静气。 “表嫂,你这……”醋劲儿也太足了吧,卫云澄可还记得被陆昭锦捉弄的事,立马抓住时机打趣道:“幼清不过就是去看棋局,瞧您这表情,倒好像他要纳陈氏为妾似得。不是我说,那陈四小姐可是相府嫡女,总不会与人为妾的,表嫂这回可是多心了。” 为妾?陈氏当然不会,她是以平妻之身进门,谋的,是自己这个世子妃的正妻尊位。 当年的桩桩件件陆昭锦刻骨铭心,原来他们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相会了,所以这次,是她打搅了陈氏的好事? 叶幼清爱棋,更爱同陈氏手谈,二人多少次琴瑟和谐,让她孤立在门外寒风中,侯那一盘结束。 此生陆昭锦立志休掉叶幼清,让他和陈氏双宿双飞去,他们也别来谋算陷害自己。可陈氏似乎不是这么想,破局的日子选在哪天不好,非要在她三朝回门这日? 陆昭锦冷笑,陈氏最好安分守己少来犯她,否则,新仇旧恨可不是那么容易算清的。 “表嫂?没事那我先告辞了。”看出陆昭锦心不在焉,卫云澄很有眼色地离去,陆昭锦起身送到门外。 “绿绮还没回来?”日暮昏黄,她回府的时间已经一拖再拖,不能再耽搁了。 无奈地先行出发,陆昭锦在颠簸的马车上闭目养神,心思却盘算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她可谓是收获颇丰。 拔除蔡仲堂这颗毒瘤,她又派人去请三师兄回来主持大局,相信他半月内就能到京,陆家交到他的手里又有陆平辅佐,相信很快能走上正轨。 马方的事也因为在空间木屋里收获的一部书而也有了眉目。 丹典。 陆昭锦匆匆扫了一遍,丹典共有八十一册,其中金石草药异宝四十五册、诸丹十八册、奇异志与手札各九册。书中所述的似乎是极为久远前的神话大陆,炼丹补气,还可延年益寿增强体质,甚至能助人突破屏障,飞升成仙。 这些本是无稽之谈,陆昭锦从不相信。 大夏开朝三百年,之前也有数朝更迭,神人志怪是有不少,却从未真有人见过仙妖神魔。 唯一较为神异的,也就是先帝时的大儒之后沈志,他曾入宫为帝后公主讲经,五日不饮不食不眠而行动如常。 难道沈志曾服用过丹典里描述的那些丹药,或者他就是丹典里说的炼气士? 无处考据,但陆昭锦自己的重生就是最为神异有力的证明,她心中已隐隐有了些推测。 也许,这就是陆家先祖发迹的秘籍,被先祖放在空间中,留给后人,又或者先祖与她一样是重生而来。 总之,陆昭锦相信,丹典里必定有马方的记载,说不定还会有更好地治疗叶幼澈痴病的办法,甚至更多。 心神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碎瓷空间中,七块扇形里的植株长势良好,连另外五块地中的杂草都茂盛得不可思议。 木屋前是她在地下小室内收取进去的神龛,三支青波玉瓶熠熠生辉,连桌案上的两只蟠龙香烛都没放过。 只可惜,她搜索一遍却只在地下小室的案桌下发现一个檀木盒,当中有一百零八把奇形怪状的银刀器具,并没有父亲留下的半点痕迹,倒好像父亲从未进去过一样。 “小姐,小姐?”绿乔在旁推了推“假寐”的陆昭锦,“到了。” “嗯,下车吧。”陆昭锦眼中精光一闪有些骇人,但神色转瞬如常。 碎瓷空间里的时间好像比外界慢上一些,她自觉在空间里已经有半个时辰左右,而外界却才过了不到两刻。 因为从叶府到陆宅,坐马车也就行两刻钟左右,差了一半。 拎着裙角下车,陆昭锦心算着时间问题,人却已经进了桐音楼。 “这是怎么回事?”陆昭锦皱眉看着小厮们忙忙碌碌地搬来搬去,她认得出,这些都是叶幼清的东西。 “小姐,小姐回来了!”花巧是今儿陆昭锦留下的奴婢,她急匆匆跑过来,还带着哭腔道:“小姐不好了,姑爷……姑爷不知道怎地,突然要搬出去住,奴婢,奴婢又拦不住。” “搬出去?他要搬到椒叶馆吗?”记得前世他就是住在椒叶馆的。 花巧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就是,小姐,您可回来了,快劝劝姑爷吧,这让您的脸面往……” “胡说八道什么呢!”绿乔第一个开口斥道:“小姐,您别和这丫头一般见识,让我来收拾她。” 绿乔第一个表忠心,陆昭锦却摇了摇头,让惊恐跪地的花巧松了口气儿,“不必了,她也是实话实说。” 叶幼清正因为陆宅那个艾叶的死同她置气,这个时候打骂花巧,不是成心给两人添堵吗。 “你去帮着弄好,桐音楼里只要二爷用过的要用的,一个不留,全送过去。”陆昭锦嘱咐道:“缺什么也不必跟叶府讨要,从我带的嫁妆里取用,收支找安婆子登记清楚就好。。” 花巧听不明白陆昭锦的意思,以为小姐在和二爷赌气,眼泪汪汪地去传话,只有绿乔听懂了。 小姐这不是在赌气,而是在和整个叶府划清干系。 吃穿用度全用陆家的,除了还住在叶府顶个世子妃的头衔,她陆昭锦是和叶幼清没有半点瓜葛了。 小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这么急于撇清于二爷的关系? 今儿二爷不是还救了小姐一把,两人含情脉脉的相视一笑,羡煞旁人呢? 陆昭锦瞧着空落落的新房,没来由地堵住的心口终于舒缓了些,仿佛一口恶气吐出,畅快得很。 陈氏,这一世我陆昭锦说到做到,那个男人还给你,此生此身,还望你自重。 那边陆昭锦是顺气了,可椒叶馆的二爷可是胀得很。 这个刁钻女人,居然不哭不闹地把什么东西都给他送过来了,连句为什么都不肯来问! “好!都放这儿,告诉管帐的,就说我的话,她再想添什么桌椅板凳的,都不许给!” 叶幼清咬牙切齿的话很快传遍的整个叶府,原本哭得眼睛跟个核桃似得叶幼涟听了就差拍掌叫好了。 一旁叶夫人也会心一笑,果然,她的儿子没让她失望,对一个商户出身的贱籍女子没什么好感。 “照二爷说的做,二房的事,我虽然做母亲,却也不好开口。”叶夫人的原话传了下来,叶府顿时人心浮动。 看来,就算侯爷给世子妃留了护身符保命,却也保不住她这一路的顺风顺水。 夫婿婆婆小姑,哪个都不待见,看她日后怎么过活。 ... 正文 第三十章:度日 “该怎么过怎么过。”陆昭锦端正坐在桌前,漂亮的花隶小楷摘录着笔记,吩咐一句:“绿乔,再点盏油灯端来。” “是,”油灯送来,绿乔却欲言又止,“小姐,姑爷这是要断咱们的用度,库房那帮子小人连灯油都吝着不肯给。” 陆昭锦嗯了声,还浸在药性药理中,茫然抬头道:“嗯?你说什么?不是要你们自己采办了吗?” “小姐,这……这过日子的各项用度多着呢,要是一一采办得多少人手精力。”不止绿绮这样想,连底下的安婆子都点头,“正是,小姐,姑爷毕竟是您的夫婿,还是不要拗着性子,您就低个头服个软吧。” 服什么软,这根本不是服软的事儿。 陆昭锦摇了摇头,她们不懂,自己越早同叶家划清界限,日后休夫时就越干脆利落,叶家越无话可说。 “我带来十二房足有四十二人的陪嫁,加上大小丫鬟婆子粗使杂役,少说也有六十人,连这点事都缺人手?” 前世最困难时,这硕大的桐音楼里只有她和绿绮两人,她都熬得过来,何况现在。 “母亲不是说了,既然是二房自己的事,就要我们自己操持。”陆昭锦将毛笔悬在架上,正了颜色吩咐道:“小厨房由鲁雨家的带两房人负责,日常用度让秦风家的领去,库房留李钱两家掌事,负责来回送往,余下的事要是还不明白,再来问我。” 安婆子听得一怔一怔的,小姐什么时候把这些事摸得这么清楚,以前她可从不关心是哪几房陪嫁的。 “怎么,还有问题?”陆昭锦容色淡淡,手里又拿起书卷,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威严:“你如果处理不好,就让秦风家的来,总有能理清楚的人。” “能,能能!小的这就去办。”安婆子擦了擦冷汗退了下去,到门外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大小姐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当年陆夫人来历神秘又去的早,没留下什么忠心婢子,她算是被夫人生前重用的,所以陪嫁的主事陆平选了她。 可那十二房陪嫁里,却有三房是蔡仲堂添进来的人,适才小姐简单几句就提了四户主事,各顶个是陆平举荐来的死忠,这样的巧合,她还敢认为是巧合吗? 看来昨天陆宅的事绝不是以讹传讹,小姐平日只是藏了锋芒。 日后当差,可没那么轻松了。 安婆子虽然有些紧张,却隐隐地兴奋着,给人家当奴的人,只有跟着明主才能熬到出头之日。 前世的安婆子就不是死忠,但也没什么坏心,她只想谋个安生荣光,最后自己请辞拿了银钱回庄户养老。 所以陆昭锦并不怪她,今生还是给她效忠的机会,就连底下蔡仲堂插进的那几枚钉子,她也在给机会。 安婆子也确实没辜负陆昭锦的厚望,半日操持,整个桐音楼便摆脱困局,走上正轨,婢仆往来也井井有条。 这日下午,绿绮终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陆昭锦见她模样就知道没有寻到昭宁。 “小姐,我打听出来了。昭宁师兄是被老爷当时请的那位西席杜先生收留的,只是现在杜先生也找不到他,但先生相信了我们,他说一旦师兄回去找他,他愿意帮忙劝说。” 陆昭锦颔首,当年父亲眼光不差,这位杜先生的确是位君子,肯在昭宁困局中折损自己名声来出手相助。 “先生高义,俗物倒落了下乘,你明日将我父亲最后酿的那批药酒选一坛送去,算我陆家谢杜先生的相助之恩。” 绿绮应是,陆昭锦却仍是眉头紧锁,昭宁还小,他又能到哪儿去,难道前世的昭宁就是这样被人牙拐走的吗? 外面还有个虽然落魄但能力不小的蔡仲堂,他漂泊越久就越不安全。 “不能再拖了,”陆昭锦叩着桌子,突然提笔写了张纸条折好交给绿绮,道:“你明日去卫侯府邸求见卫世子,世子在京人脉广,必能比咱们陆家寻得快。你不必担心,将这张纸条交给他,他定会相助。” “是。”绿绮接过纸条收入怀中,又犹犹豫豫地歪头道:“可是小姐,咱们为什么不找姑爷,要找……” “绿绮!”绿乔在旁赶紧唤了声,“小厨房的糕点该好了,你陪我去端上来。” 端糕点需要两人吗?绿绮一脸迷茫地被绿乔拽了出去,陆昭锦却已经再次拿起书卷。 这些书都是父亲生前就指给她的陪嫁,有陆家家传医典、世代行医手札等等,前世的她最不爱读。 可后来生活的凄惨让她无处排忧,只能醉心于医术,在练了一手好金针后,她倒是对那些药石不怎么注意,现在为了能更好地熟悉丹典,她必须抓紧时间补充自己。 摘录到一半,陆昭锦忽然停笔沉思。 当年陆家被判为卖国贼,是因为那强马方子是个局,一个国与国之间的大局,陆家只是局中可怜的替罪羊。 用这个马方喂出的马匹因为长势喜人格外强壮而且不易受惊,极适合做战马,所以通过马帮在江南的几大马场一年内足足训出一万三千匹这样的军马,其中万匹被选做重骑,只留三千种马或供大户买卖。 大夏由于战马不足,重骑营的战马更因常年负重训练而寿命短暂,故此一士双马,勤换战马。 所以这一万战马会在两个月内陆续送到北境,再经过三四个月的磨合训练,就会走向战场。 也就是半年后与北境游牧民族的决战,而这万匹战马的弊端就在那一瞬间如火药般剧烈爆发。 大夏的行军作战最重战法阵列,那五千重骑就如千里之堤的蚁穴,被一冲而跨,素善骑射的北境民族顿时嗷嗷叫着长驱直入,直取大夏腹地。 甚至叶侯本人都被流矢射中,退回兴庆府养伤。 北境大败,叶家威望折损的同时也造成了举国危机,皇帝如何能不动怒,玉案都踹翻了,下旨彻查。 当年如何调查的她不清楚,只听说是五千匹战马突然在战场上发狂,不受控制地载着重骑奔向敌人设好的圈套,非但没起到原本的冲锋作用,还将叶侯布好的薄弱后方暴露给了对手。就连在大后方营地的五千匹也发疯似得嘶鸣阵阵,头马带头冲向对面,所过之处,踏死踏伤己方无数将士。 五千将士的忠魂就这样葬送,大夏还白白给敌人送去了万匹活蹦乱跳的战马。 且不论他们是否能用这些有问题的战马,单说这样一件事,就够折辱泱泱大夏了。 而蔡师兄早就同马帮勾结,背后之人又能量极大,一下子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陆家。 若不是陆昭锦已经嫁入叶家,是最不可能投敌叛国的家族,只怕不单是她,连叶家都难逃牵连。 为北境驯养的战马时刻有人监督绝不好动手脚,所以包括陆昭锦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马方绝对有说不出的问题会促使群马突然发狂,只是平常不会被发觉。 陆昭锦揉着眉心,突然灵光一闪,马房里就有一匹,她为什么不试一试。 紫蹄踏月是最先培养出来的一批马里最强壮的,因此被先送往京师马场校验,体内药性绝对不弱,是最好的试验品,又是叶家先前买下的,不会引起有心人的警觉。 只是它的主人太过难缠。 陆昭锦刚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先不管了,他总不会一直守在马房里。 ... 正文 第三十一章:探究(推荐加更) “阿乔?你怎么没好好休息?”陆昭锦刚到马房,就看见阿乔在闸马草,不由看向他的腿皱眉道。 “世……世子妃,”阿乔放下手里活计,紧张地搓着手,不好意思道:“皮都没擦破,哪需要休息。哦对了,这是您的药,阿乔皮糙肉厚的用不上这么金贵的东西。”阿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瓷瓶递了上来。 陆昭锦自己就是医者,自然知道阿乔没事,只是前世先入为主的观点让她一直觉得阿乔的腿不好。 “不必了,你留下吧。”陆昭锦摆摆手,笑容恬静,指着干草道:“这是给哪匹马喂的?” “回世子妃的话,这是给府里那几匹拉车的马喂的,闸好了留着它们夜里吃。”阿乔说着指了指远处的横栏。 陆昭锦顺势看去,那是最大的马房,里面有七八匹骏马,两侧则是马房内的“贵族单间”分别关着几匹看着就英武的大马,紫蹄踏月就在最靠近院门这边的单间里,她几步走过去道:“那二爷这匹紫蹄踏月呢?它吃什么?” “这马跟人一样分着三六九等,二爷的宝马自然要喂最好的马草。” 阿乔指着一侧那捆嫩绿的鲜草,已经不再腼腆得不敢跟陆昭锦说话,摩挲着紫蹄踏月的鬃毛目光柔和,补充道:“这匹紫蹄踏月真是难得的好马,其余的马掺些鲜草就肯食,它却能挑出鲜草来食。” 陆昭锦挑眉,抓了一把鲜草走过去,“哦?它可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同?那可多了,它比别的马壮实许多,嗯,最特别的就是它非常喜欢食甜……您小心,先让它记住您的味道,马儿都是凭借嗅觉来分辨人的。” 嗅觉?陆昭锦惊讶皱眉,难道是昨天紫蹄踏月昨天已经记住她了?额前带着狭白毛色的马头竟凑了过来。 这可吓了她一跳,阿乔赶忙低声道:“您千万别慌!您离得这样近,如果动作过快容易惊到马的。” “好,好……”陆昭锦尽量平静心气,将马草伸长了递过去,可紫蹄踏月似乎并不满足于她手里的青草,鼓动着硕大的鼻翼伸长脖子在她身上拼命的嗅。 “您别慌,想来您是吃过甜点来的。虽然马儿都嗜甜,果子胡萝卜是它们的最爱,可这马却比其他……” 不对,她哪里吃过甜点,唯一异常的就是她今早去了躺空间,也许沾染了碎瓷空间中杂草的香气。 “原来如此。”陆昭锦心念一动,神不知鬼不觉地掌心中就多了两颗草,递到紫蹄踏月急切地抻长的脖子前。 果然……紫蹄踏月激动地打了个响鼻,分毫不差地啃起了那两颗空间中的杂草,寻常青草是一口没动。 这马的嘴可真刁,空间中土壤肥沃,那杂草自然也是最好的。 “有没有什么东西,会让马群发狂?”陆昭锦见它温驯,伸出手去马面,空间中的杂草一根根出现在掌心,竟是吃不断,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受骑手控制地向一个方向奔去。” “发狂?马群遇火听到爆裂声都会发狂,不过好的骑手如果及时安抚住头马,基本没有问题。如果不受控制……”阿乔挠了挠头,迷茫道:“那就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在逃,或者是……前方有什么诱惑?” 陆昭锦不是没想到过这些,可前世五千骑兵,后方也有不少懂马之人,怎么会全都没发现关键所在。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方子上。 这些战马基本都在两岁刚成年期,一年前也就是一岁左右它们开始全面断奶改食草料,同时吃那个方子,难道是方子改变了它们什么习性? “阿乔,这几天你帮我好好盯着这匹马,最好找到能诱惑它的方法。”陆昭锦若有所思,吩咐了句。 “是。”阿乔人老实心却不笨,看出陆昭锦对这匹马态度不同,也不多问,老实办事。 “咳,小爷的马呢?赶紧牵出来,小爷还赶着去看棋局呢!”院外张狂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昭锦微皱了眉,转身从小门绕远路离开了马房。 叶幼清进门眼睛疑惑地左右张望,突然冷哼一声,“不是说陆昭锦在吗?她人呢?” “世子妃刚走,您……”阿乔恭谨地牵马出来应道,话还没完,叶幼清就哼了声,让人牵马走了。 “小姐,您怎么躲着世子爷啊?”跟过来的花巧遗憾道:“多好的机会,咱们跟世子爷和解,就不必吃苦了。” “花巧,你说一个人如果能不靠别人自己活,却总是让自己去依靠别人,她会怎么样?”陆昭锦脚步轻盈,穿花蝴蝶似得绕过花园,听花巧摇着头说不知道,脸上笑涡浅浅地答了一句:“她会失去自己活的能力,从而永远成为别人可有可无,任其摆布的附属品。” 花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赶紧摇头,“小姐可是世子妃,而且……而且夫人,秦风家的她们不都是这样吗?” 陆昭锦不置可否地点头,人已经进了桐音楼的大堂。 的确是这个理儿,她也没想过要怎么标新立异,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己重活一世,总该有什么不同。 比如,休夫,再比如,自食其力。 “小姐,许四来了,还有陆平。”绿乔送绿绮出门,回来时刚好看到递牌子的两人就替着报了信。 看来是有眉目了,陆昭锦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大小姐,这是您交代给许四让寻的草药,掌柜们只认出一种,另外两种,实在无人知晓。”陆平递上来一本小册子,是各掌柜关于那种药草药性出处药性的介绍,“大小姐,那草药你是真的见过?” “嗯?没有,只是闲来翻古籍时看到过,怎么?平叔有兴趣?”陆昭锦缄口,想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说出秘密。 “哦不是不是,只是这种草药太过珍贵,您看了册子就知道了。” 陆昭锦点了点头虽然好奇却并不心急,将册子放在手下问道:“想必平叔过来,不止这一件事吧。” “是,我和许四刚才商量了一下,”陆平看向许四,直接替他道:“我们发现,蔡仲堂要挟彭家的把柄好像和那个方子有关系。” “您昨天走后那彭老爷子全都跟我说了,是去年他家那三十亩药田里突然长了大半数的怪草,让药草减产,要不是蔡仲替他遮掩,按马草的价格买下了那些怪草,他这年可要过不下去了。” “是这样,小姐。”许四点头赞同,又补充道:“我跟着蔡仲堂,这次他走投无路只能去投靠背后的主子。” 陆昭锦心头咚咚跳得厉害,这只幕后黑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 ... 正文 第三十二章:推测 “是谁?”陆昭锦眼皮上抬,杏目中精光一闪而过。 “许四无能,跟到一处院子就被那护院发现了。”许四单膝跪地,垂首道:“不过许四发现,那处院子是寄在马帮名下的,而这种实力的护院,绝对是马帮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你的意思是,这是马帮帮主邓纬的宅邸?”陆昭锦微微摇首,“不,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堪比天潢贵胄。” 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非天潢贵胄难以为之,也无利可图。 许四和陆平却都是一颤,这样的人物,就算陆家是大医商,也惹不起啊。 “我再去查。”许四腾地站了起来,有这种人物在暗处,他不查清楚实难安心。 “不可轻举妄动。”陆昭锦赶忙道:“许四,你虽然是与陆家签下死契的奴仆,但我从没把你当下人看过,守住那院子就够了,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许四前世舍命相护的恩情,陆昭锦一只牢牢记在心上,若不是主仆身份限制,她也想唤一声许四叔的。 “小姐,许四的命都是老爷的,您折煞许四了。”许四激动得浑身颤抖,但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只能郑重叩首,道:“许四遵命。” “起来吧,对了,如果可能的话,给我弄一些配好的马方来。”陆昭锦补充道,许四没半分迟疑地应是退下。 见许四退下,陆平才道:“大小姐,那配好的药料是好弄,可咱们又不能根据方子品出成分。” 这份绝活早在陆昭锦太爷爷那代就失传了,大小姐想到这里,该不是走投无路了吧。 “难道咱们真的找不到那马方?”陆平心中一凉,早知道就不该放走蔡仲堂,至少要讨回马方才行。 “平叔不要担心,我还有办法。”陆昭锦用了口茶,朗声交代门外的绿乔备膳,要留平叔用晚饭。 “大小姐不要为难自己,不就是百十间铺子,咱们还是赔得起。”陆平是看着陆昭锦长大的,以为她在安慰自己,更舍不得她委屈自己,“您只要在叶家照顾好自己,陆家就交给我们这把老骨头吧,一定垮不了。” 陆昭锦知道平叔年纪大了总是保守悲观些,岔开话题道:“您适才说的彭家叔祖的事,再细致于我说说。” “是。”平叔立刻一五一十地转述出来,“那彭家的地我今儿上午匆匆去瞧了一眼,原本上好的良田被那怪草吸得生生薄了一半,想来没个三五年绝对养不回来,那蔡仲堂也是瞅准了彭老爷子这根软肋,打得可狠着呢。” “什么样的怪草?”陆昭锦黛眉微蹙,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好端端的,怎么就彭家的地里冒出怪草,还这样霸道。 “都被蔡仲堂收走了,足有近十五亩地的怪草,收得是干干净净,我也觉得奇怪,已经派人留意附近,如果能收到一颗就给小姐您送来。” 平叔办事素来稳妥,陆昭锦点了点头,绿乔也叩门说是晚膳备好了。 隔着彩屏摆着两桌膳席,陆昭锦在里间,陆平在外间谢过后,看见菜品微微皱眉。 既然是陆昭锦赐下的饭,按理两人用的是差不多的,只是陆昭锦的例菜按礼要多上二到六品。 眼前这四菜一汤一羹配两种小点,哪里是世子妃的规格,要知道,陆昭锦在闺阁里可都是用的十二品例菜。 “大小姐平素就吃这些?”陆平没动筷子,小声问向一旁指来帮他布菜的花巧。 花巧委屈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毕竟这事关陆昭锦的脸面,可现在的陆家除了失踪的昭宁师兄和远在江南的三师兄外,只有陆平还算说得上话。 “叶家欺人太甚!”陆平一见花巧这幅模样,就知道事情可恼,一拍筷子腾地站了起来,“欺我陆家无人吗?” 陆昭锦刚吃了两片笋丝,就听陆平怒声,放下碗筷平声道:“平叔不必动怒。” “大小姐!您是这堂堂叶府的世子妃,她们就算再不满意这桩婚事,也不该这样苛待您的饮食!”陆平余怒未消,咬牙切齿道:“世子爷知道吗?我去找他们理论!” “平叔!”陆昭锦只得起身出来,才让这位一心爱护她的老管家留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更糟!叶府压根就没给小姐准备饭食,而且还是姑爷下的令!花巧心里委屈刚想上前,就被陆昭锦瞪了回去。 “嫁过来后我便想明白了,我与叶幼清这样强扭来的结果只会是两人都抱憾终身。”陆昭锦走上前,对上陆平微诧的眼光,声音平静却坚定异常:“父亲的遗愿既然完成,什么样的果,都由我来了结。” 了结?陆平不明所以,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您还是不必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的。”知道已经把平叔糊弄住了,陆昭锦调皮一笑,“平叔,快用膳吧,菜品是少了几例,却够吃的,要不然,将我的换给您?” “大小姐折煞我了。”陆平无奈摆手,只得作罢。 陆昭锦这里吃得其乐融融,而另一边的卫府却是鸡飞狗跳。 “幼清,你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了!”卫云澄扶额,要不是拿他没辙,他真的要让这个每一筷子都跟他斗武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是京中恶君子。 “你自己不修武艺,还怪我?”叶幼清啪地一下击开卫云澄的筷子,干脆利落地夹住那块鸭舌,“我爹说了,让我勤修武艺,这不正好?” “舅舅那是要你朝暮去武场练武,不是在我的饭桌上!”卫云澄气得鼻翼抖动,拍桌道:“不吃了。” 叶幼清咧嘴一笑,“这就对了,走,去逍遥堂,我要看棋局。” “看什么看,那陈小姐被你气得发挥失常,堪堪平局。”卫云澄倒是看到最后,却坏笑着道:“有些人不是觉得一盘美人局比不上佳人在怀吗?” “呸!假人还差不多。”叶幼清粗声粗气骂道:“小爷要是再为她着急,那就是个傻子!” 卫云澄瞪目张嘴哦了长长一声,“这么说,某人是为她着急过的。” 叶幼清剑眉微抖,咧嘴一笑,脚下不知何时抵住卫云澄屁股底下的檀木凳,用力一踹。 “早料到你会来这招!”卫云澄哈哈笑着跳了起来,谁知那小霸王压根没有把戏失败的气急败坏,反而悠哉地以肘撑桌,笑容满面地对她努嘴。 卫云澄顿觉不妙,立刻向一侧闪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世子爷息怒!”撤菜的小丫头赶忙跪地叩头,瑟瑟发抖,“奴婢不是有意的,是那个凳子撞倒了奴婢,才……” 卫云澄哪儿会不知是叶幼清算计好了的,掸不清衣服上的菜油,扭头就走,要回房换件衣裳。 “世子爷,外面有个丫鬟求见您,说您看了这个就会见她的。” 刚一出门,管家就递来一张纸条,卫云澄不耐烦地接过扫了眼,顿时怔住了,“人在哪里?带到书房去。” ... 正文 第三十三章:巧取 “母亲!您就不管管她?”叶幼涟无赖地粘着叶夫人,“她把那恶心的铜臭都带到府里来了!” “涟儿,我不是同你说过,要沉住气。”叶夫人无奈摇头,自己这女儿娇惯坏了,脾气太过急躁,“那绣屏绣得如何了?一个月后可就要送给你皇祖母贺寿了,这次不同往年,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决不能耽搁了。” 叶幼涟苦着脸应道:“涟儿知道了,可那……” “那什么那,我既然先前说了不管,就要不管,否则你哥哥心思缜密,难免觉得我反复无常。”叶夫人爱怜地拍了拍一脸不悦的叶幼涟,摇头道:“你啊,还看不明白,这是幼清在同她斗气,她过得越滋润,幼清就越讨厌她。” 先前听说叶幼清放弃棋局跑到陆家给陆昭锦撑腰,母女二人下巴没惊掉了,急得不得了。 只觉得若是叶幼清这此深陷其中,日后可就大计难成,直到听说叶幼清怒冲冲地将接回叶幼澈才安下心来。 那蒋氏急着做好人讨好陆昭锦,陆昭锦也不知收敛,这下被叶幼清误会,看她二人还如何狼狈为奸。 眨了眨眼,叶幼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说怎么今儿去找锦缳姐姐,姐姐却告诉我要按兵不动呢。” “锦缳是个好孩子,”叶夫人眼光一闪:“你可要拉住了她,只要她心思在幼清身上,你那太子妃就算到手了。” “嗯嗯,锦缳姐姐说过的,她绝不会不会跟我抢任何东西的。”叶幼涟得意道,她也是试探过陈锦缳才会这么支持她的,又忿忿:“可就算没有相府千金,还有方七那个贱蹄子!” “方家是皇后与你皇祖母的外家,她也算是你的表姐,勿要胡言。”叶夫人倒不以为然,太子是皇后所出,虽然如今皇后故去,但与方家的关系已是牢不可破,又何必浪费机会再去巩固而放着叶家大好助力不要。 就是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谁承认她!去年花会我看上的那盆碧水泓,就是她跟我抢,她什么都要跟我抢!” “行了行了,来,让母亲看看你的绣屏。”叶夫人拉过叶幼涟的手往里间走去,眉头皱得深:“你皇祖母素喜苏绣,可你这手艺实在差得太远。” 叶幼涟委屈咬唇,不是她笨,而是她成日要学的东西多皇家用的又太精致,哪能比得上成日钻研的绣娘。 “也是为难你了。”叶夫人倒是知道女儿的苦处,眼波微动,开始打别的主意。 “对了!她陪嫁里就有一扇苏绣的朝凤锦屏!也是双面光!”叶幼涟兴冲冲道,陆家富可敌国尤在江南为盛,她记得清楚,那扇锦屏手艺精致又未曾署名出自那位大家手笔,可见过的人都夸过手艺不错,“可惜那日京里人看到过了,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拆了框架换上你这金丝楠的,不就能了。”叶夫人嘴角微扬,换了件外皮,还有谁记得清。 更何况,就算记得清又能怎样,谁敢无端找她山阳长公主女儿地晦气。 “我记得,她今早可没来我这儿请安……” …… “叫我去主院?”陆昭锦前脚送走了陆平,后脚就见叶夫人身边的锦云来请,微微诧异。 这倒是和前世大不一样,她当年生怕丢了陆家脸面处处规行矩步,朝晚请安布菜样样不落,却也没得一个请字。 “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陆昭锦应声,让锦云先回去。 锦云眉间一缕不忿,她可是叶夫人入府后提拔的大丫鬟,就连蒋氏徐氏见了都要客套三分,她倒好,连个赏都没有还摆世子妃的架子,呆会有你的苦头吃! 应声退下,陆昭锦才到妆台前补妆,心里思量着叶夫人在耍什么把戏。 前世这个时候,乃至之后几天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想必是她这两日过得太舒坦,叶夫人看不下去了吧。 “这身就挺好,不用换了,走吧。”陆昭锦拎起裙角跨门出去,没有接受绿乔的盛装建议。 “夫人在房里,您进去里间就好。”锦云立在房门口垂头提醒道。 陆昭锦挑眉,心思颇疑,这算是她今世第一次正式拜见婆婆,不想局面是这样的诡异。 “好。”陆昭锦如一只骄傲的天鹅,扬着纤长脖颈跨步进门,今生不管叶夫人再使出什么手段,她接招就是。 进门两排侧坐,主坐上空无一人,茶盏还半叩着盖子,缭绕着盈盈雾气。 仿佛那位大夏最尊贵的长公主还在那檀木圈椅上坐着,斜睨过来一眼,目光冰冷。 陆昭锦回身看去,橙辉斜阳的光芒透过敞开大门洒在铮亮的地砖头上,场景说不出的和谐,又诡异。 “小姐?”首次拜见叶府当家主母,绿乔也很紧张,附耳小声道:“夫人不在啊。” 单立一只素白手掌,光下显着透明莹白的光泽,陆昭锦已经看明白了,叶夫人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前世这样的站立,她也算从早到晚经历了无数次,早熟悉了叶夫人磋磨人的常用手段。 不过,她重生而来,又不像前世一心想做叶家的好媳妇,自然不必受这种委屈。 回身便想出门,就见透着余晖的堂门忽然合上,门外是锦云带着讥讽的恭声:“夫人请世子妃稍后。” 不只是绿乔变色,陆昭锦的脸色也不好看,这算什么,囚禁她? “小姐,我们……我们还是候着吧。”陆昭锦没有说话,而是侧耳去听,内堂,有声音。 以她前世对叶夫人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会因一时之气就断水断粮地虐待儿媳的人,她的手腕,委婉,残烈。 陆昭锦坐到侧椅上静思一阵,发现内堂的窸窣声断断续续,却是越来越明显,绿乔已经向内张望数次。 原来局在这里,陆昭锦扬唇,叶夫人倒还和前世一样,设局的本事无人能比。 “走,我们去看看。”陆昭锦带头起身,她知道,今儿不去后堂入局,只怕出不了这个门。 虽然她空间中有水有草药,可她却不想断水断粮地坚持到最后,既然叶夫人套了这个局,她就要闯上一闯。 绕过四扇立地的长屏隔断,陆昭锦率先走向内堂,窸窣的声音正是从床底发出。 陆昭锦大致扫了一眼,屋内格局如常,桌上摆着一盘多汁浆果和茶壶,而一侧靠床处是多出的一展立地绣到一半的朝凤绣屏正将床铺挡住。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多出来的屏风上。 苏绣的针法还显生疏,可见绣娘功底不熟,而且太过急躁,针脚藏得半疏半掩。 “小姐?”绿乔对床底最是好奇,看见陆昭锦站在入口不动,纳闷开口,“我们绕过去看看?” “看,怎么不看。”陆昭锦目光一扫,估计着四处距离,嘴角微扬。 砰砰的桌倒瓷碎声夹杂着女子的尖叫从屋内蓦地传出,房门外却没有一人应声。 不多时,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颐指气使:“锦云,我的绣屏呢?本郡主可是要抓紧时间的。” “陆昭锦!你做了什么!”随着嘎吱的开门声,女孩子尖叫紧跟着响了起来。 ... 正文 第三十四章:巧言(加更) 叶夫人从园子里回来,屋里是一片狼藉。 金丝楠木框的绣屏倒在地上,桌子上的浆果茶水溅得满地都是,洁白的锦缎早已花花绿绿,不堪入目。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一指锦云,又让哭泣的叶幼涟坐到一旁,只有陆昭锦被她略过。 “是,是世子妃好端端地侯在屋子里等您,却不知怎地就进了内室,还打翻了桌案和绣屏。”锦云跪地哭诉,“都是奴婢看管不利,让人毁了郡主的绣屏。” “陆昭锦,我不就是折腾了你,你至于这样报复我吗!”叶幼涟尖声哭叫:“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 叶夫人脸色不愉,终于转对陆昭锦,冷声道:“昭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这句话问得真是妙,陆昭锦一个不察答了,岂不就是承认做了这事。 “母亲这话怎么说的,昭锦听不懂。”陆昭锦好整以暇站在堂下,没有半分紧张,颜色中带着几分嘲讽似得恭谨:“昭锦一直在这里侯着您,寸步未移。” “你胡说!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在四扇立屏哪儿!”叶幼涟擦干眼角挤不出来的泪,驳道。 “没错,奴婢也看见了世子妃就在里间的。”锦云跟着道。 叶夫人微微点头,一副失望的慈母模样:“昭锦,大医陆对我叶家有恩,你就是真做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如何罚你,何必砌词狡辩。” 虚伪做作,陆昭锦嗤之以鼻,前世就是被她这幅模样骗过,一心以为她只是严母,而自己是令她失望的女儿。 “哦?你们确定?”陆昭锦轻笑一声,心骂一句,蠢货。 “当然!你还想狡辩吗!快赔我的绣屏,否则让我二哥休了你!”叶幼涟耀武扬威,犹如一只斗胜的公鸡。 陆昭锦秀目一转,便想通其中关窍,原来,是看上她的朝凤绣屏了。 不过那绣屏虽是精致的双面绣,也登得上大雅之堂,却非什么名家之作,叶家若要寻,比这金贵的宝贝不是有的是,怎么偏偏觊觎她这展? “母亲也都听到了,那就该知道,昭锦是无辜的了。”陆昭锦笑得酒窝浅浅,说不出的狡黠。 叶夫人眉目清冷,这女子真是刁钻至极,死到临头还不肯认,“何以见得?” “这屋外的人进屋都知道往里间冲,我在屋内,听了动静,自然要进来,何况……”陆昭锦掂了掂袖子,字字清晰道:“何况她们二人既然都见我站在立屏隔断处,就可知我并没有进入内堂。” “胡说八道!”叶幼涟眼睛一立,尖声叫道:“你可以弄完了再躲出来。” “哦?内堂如此狼藉,敢问郡主,我如何片缕未沾地出来?地砖满是粘渍,敢问郡主,我足下是否有半点粘滞?”陆昭锦声声迫人,紧跟着喝问道:“倒是郡主分秒不差地出来捉贼捉赃,可真是令昭锦惊讶啊。” 叶幼涟这才注意到陆昭锦的衣着整洁,完全不似她设想中的那样跌倒碰摔了桌椅彩屏。 她还以为是陆昭锦故作矜持,在她进来前赶紧收拾好的,原来不是。 这下糟了!刚才她太激动,见陆昭锦进入局中就急着收网,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可就是这些细节,让叶幼涟气绝。 她早就见识过陆昭锦算计人的阴谋手腕,可敬茶那次又太过短促,还没来得及领教陆昭锦那口铁齿铜牙。 现在可是被咬得浑身都疼。 “你这女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你又耍了什么花样!”叶幼涟狡辩道,“你既然要作怪,自然要设计好退路。” 叶夫人脸色也不好看,这场局捉贼捉赃,原本设计得天衣无缝,她甚至也没注意到陆昭锦好整以暇的样子。 因为除了陆昭锦摔倒碰翻那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将内堂弄成这样?难道是她身边的绿乔? 目光扫过同样整洁的绿乔,叶夫人眉峰微蹙,只是这微小的疏忽,现在却成了致命的关键。 叶夫人可不相信这事和陆昭锦无关,这房内只有她们主仆两人,不是她们弄得,难道还是鬼吗? 也不知陆昭锦怎么做的,竟连片衣角都没沾染上就毁了那扇绣屏,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屋里可只有你一人,不是你,还能有谁?”叶幼涟急不可耐上前道,叶夫人微微颔首,作态威穆,扫过下面四人,忽然指着绿乔,“你来说与我听。” 陆昭锦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叶夫人这是想找绿乔话里的漏洞,总比听她解释来得轻松。 绿乔心里也直打鼓,咚咚跳得厉害,这是个机会。 这次明显就是夫人设下了陷害陆昭锦的局,如果陆昭锦被证实报复小姑毁了绣屏,且不说是否真会因此被休,就凭二爷现在对陆昭锦的态度,二人也是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可是她和小姐十年主仆,毕竟有些情分,何况,如果小姐失势了,她在叶家又怎么往上爬? 叶夫人真的会因为今天的相助之功而抬举她吗? “怎么不说话?”叶夫人狭长凤目一瞥,绿乔抖得更厉害,而陆昭锦也回头望她,目光晦暗不明。 “是,是我们进了内堂就看见……就看见一只狸猫从床下蹿了出来,扑倒了绣屏,正砸在桌子上。”绿乔偷偷看了陆昭锦一眼,见她神色自若,静下心来道:“然后那狸猫就从窗口跃了出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狸猫?叶幼涟和叶夫人神色都有些难看。 “胡言乱语!”叶夫人拍案而起,“我的卧房,怎么会有那种野物,你这奴婢也忒大胆,来人!” “母亲!”陆昭锦出声护住绿乔,“是母亲要听绿乔说的,现在又不信她,还要打杀我的陪嫁丫鬟不成?” “放肆。”叶夫人声低,她没想到进门前乖顺小猫似得陆昭锦竟变得一身是刺,“你是在指责我吗?” 陆昭锦笑容淡淡,“昭锦只是实话实说,母亲甚至都不问问我,就笃定我的丫鬟胡言乱语,可是有失偏颇。” “哦?那你来说。”叶夫人眉头一挑,轻巧道:“说得有理,我自会给你做主” “母亲可愿听我说了。”陆昭锦冷笑一声,“那就是绿乔说的这些,还有……” “还有什么?”叶夫人呵笑,这明显就是她们事先编好的,将事情推给床下那只发出吸引她们进来动静的狸猫。 陆昭锦抿唇一笑,“还有,那狸猫跃窗而逃,窗牖上,应该有爪印才是。” 原来如此,想必陆昭锦是先断了系住装狸猫口袋的丝线,让那只脱困而出的狸猫惊慌之下做成了这一切,再配合着尖叫,所以片缕未蘸,还悠悠然地立在这儿与她辩驳。 “哦?那我们可真要看看了,如若没有,你便将自己嫁妆里的那副朝凤屏赔给涟儿吧。” 叶夫人说得轻松,率先起身往里间走去。 那只狸猫是她派人抓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早就封了牙口绞断利爪。 可笑陆昭锦还想以它为证据,她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讨苦吃,怪不得别人。 ... 正文 第三十五章:豪夺 “母亲见她做什么?”叶幼清被卫云澄赶回了府,就召原先安排偷偷看着陆昭锦的小厮来听禀。 “说是今早未去请安,夫人让锦云姑娘特意去请的。”小厮老老实实将打听到的事汇报给叶幼清。 “这个陆昭锦!”母亲昨日心情欠佳,忘记给她准备回门礼,今早她就来“忘记”请安?真是可恶! 不过这倒像她的脾气,半点委屈都不肯忍。 叶幼清虽然气她小肚鸡肠不识大体,但这次却是叶夫人不对在先,倒没再多说,闷头往主院走去。 “这是假的!她在屋里这么长时间,弄个爪痕还不容易吗?”刚进院子就听叶幼涟尖声叫道,叶幼清眉头深皱,摆手让通报的小厮噤声,几步走到窗下,借着芭蕉遮掩,默然而立。 “适才没有证据,郡主要我证明清白,如今有了证据,郡主又道我弄虚作伪,这让昭锦如何辩白?” 这又是在闹什么,竟来搅扰母亲安宁? “明明就是你气不过我整治你,故意来毁我的绣屏!母亲,你不要听她狡辩!”叶幼涟打定主意要夺陆昭锦的绣屏,立刻哭嚷起来:“您屋子里怎么会有什么野猫!这爪痕明明就是她刻上去的!” 绣屏如今已毁,就算叶幼涟想再绣也来不及了,她是赶鸭子上架,必须得到陆昭锦那副绣屏。 “行了,勿要哭闹。”叶夫人还是那副大公无私的模样,看向陆昭锦还有几分慈爱:“昭锦,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爪痕我会让人验看,不过……”叶夫人悠然抿了口茶,又道:“这绣屏既然毁了,涟儿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上,既然你那儿有,就先借她一展吧。” 没错,她是山阳长公主,又是婆婆,就是巧取豪夺了你的绣屏,又能如何? 陆昭锦眼皮子也没抬,早知道就算自己用金针做好了假,也是无用。 只不过前世是她与陈氏斗到后期,叶夫人才将这张脸皮撕破肆意偏袒陈氏与叶幼涟,不想今生几番较劲,竟让她今天就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可惜前世她一早将陪嫁交到库房,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如今事发突然,她没能设计周全。 否则倒可以让叶幼清来看看。 不过,想必就算他看了,也会觉得这母亲偏爱女儿,能有什么错处。 甚至还会觉得是她不识大体,一个绣屏罢了,偏要捏着拿着地不肯给,敬茶那日的锦囊不就是如此? “母亲如何不早说?”陆昭锦容色淡淡,没有叶夫人预料中的不忿反抗,也没有委屈怯弱,鹅黄杏衫的少女只是满不在意道:“涟妹不过想要一展绣屏罢了,我还能吝着不给?” 叶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陆昭锦故意说得直白,明摆了是在臊她,臊她以大欺小,臊她自打嘴巴。 尽管今日在场只有五人,叶夫人仍是觉得难堪,可绣屏尚未到手,她今日也见识了陆昭锦的难缠怕她再耍花样。 “行了,你下去吧。”叶夫人沉着脸没有发作,而是摆手逐客。 陆昭锦告退转身,堂门大开时,忽然回头,“对了,锦云姑娘刚才说的对,她的确是看管不利。” “你!”叶夫人恨得牙痒,多年的公主之尊,有几人敢这样嚣张地屡屡犯她威严?正到口的喝声在一瞬止住,目光猛地一怔,随即喝道:“锦云!” “奴……奴婢在。” 锦云不知夫人为何发怒,匆忙跪倒,难道是因为狸猫的事没办妥?赶忙解释道:“奴婢真的剪了狸猫……” “住口!”叶夫人神色狠戾,吓得锦云浑身哆嗦地闭嘴:“你看管不利,竟让狸猫入室还毁了郡主的绣作,你该当何罪!” 叶幼涟张口结舌,母亲这是怎么了?陆昭锦都走了,又没外人,“母亲……” “还有你!”声色严厉,叶夫人拍案而起,“今日若不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受她羞辱,平日真是将你娇纵坏了,竟然串通婢子来蒙骗我!”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叶幼涟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道:“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我昨夜就告诫过你,是我忘了给昭锦准备回门礼,她有什么脾气撒出来就好了,不过就是新妇没来请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要替我出气的?” 叶幼涟就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叶夫人的种种暗示。 “母亲,涟儿就是看不惯她端着恩人的架子!明明她是做儿媳的,却哪里有个儿媳的样子!” “不必说了,明日拿了她的东西,你要好好谢谢人家,不许再胡闹。”叶夫人声词严厉:“都在一个府宅里住着,哪有过不去的坎儿,母亲素日教你的容人雅量都学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还传来慈母教女的声音,陆昭锦已经跨门而出,容色恬淡之下,袖中手帕攥得紧紧。 叶幼清,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有见到叶幼清本人,却在堂门外见到了他的随身小厮南生。 叶夫人最是老辣,开门那一瞬看见南生就会知道叶幼清躲在暗处,虽然不知他听了多久,但以她的本事,圆回自己的慈母形象是绝没问题的。 所以她才故意说最后那句话,既然天赐良机,她就绝不能让叶夫人全身而退。 果然,她前脚才出院子,后脚就听见锦云凄厉的惨叫求饶。 以叶夫人的性格,锦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此生再无爬上来的希望。 前世对她处处颐指气使的大丫鬟,如今又少一人。 脚步未顿,陆昭锦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或许是想逃开叶幼清那双深水般的目光。 可笑,他还得留在主院陪叶夫人唱完那场慈母戏,如何能追来。 陆昭锦摇了摇头,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回桐音楼的路不远不近,刚巧要穿过叶府最小却玲珑精致的微园,卵石小路旁左右肆意的枝桠上盛放着粉嫩春桃,芳香静人心神,陆昭锦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小姐,是徐姨娘。”绿乔出声提醒,桃花小径蜿蜒深处的亭子里,正是徐氏在烹茶,飘香满园。 “走,去看看。”陆昭锦细嗅茶中香味,眉头微蹙,跨步上了凉亭,带笑道:“姨娘好兴致,昭锦可能讨上一杯?” 徐姨娘起身见礼,有些受宠若惊,赶忙道:“这茶里加了青桃花粉,也不知您喝不喝得惯。” ... 正文 第三十六章:莫测 绿乔赶紧看向陆昭锦,青桃花粉,那不是叶幼涟害陆昭锦的东西吗?她怎么会有,还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喝? “青桃花粉性甘平,长服可轻身养颜,是个好东西。”陆昭锦虚搭着绿乔的手坐下,笑吟吟看向徐姨娘。 “倒是徐氏卖弄了。”徐氏有些局促地随着陆昭锦坐下,她虽是长辈可毕竟是姨娘妾侍,又是宫女出身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子妃的地位,加之性格中的趋炎附势,便垂眉为陆昭锦斟上一杯,笑容几分谄媚:“忘了您是大医陆的女儿,这点儿东西,哪能不识。” “无妨,姨娘折煞昭锦了。”陆昭锦举手接过,微微示礼,才放鼻下细嗅,“想来姨娘是很懂这青桃花了。” 徐氏也举杯轻品,笑容随意,“哪里敢说懂,就是喜欢着,就在院子里种了几株玩玩儿。” 玩玩儿,却能将青桃花粉和青桃叶玩到了她新婚的糕点饺子中,差点让她腹泻不止,惹夫君厌弃? “姨娘的青桃花树怕是有年头了,这花粉可有些涩了。”陆昭锦以帕子擦拭唇角,放下葵花杯,徐氏的心提了起来,这花粉素来是沉年树龄的香,哪里听说过年久变涩的道理,必是世子妃不满她哪里。 “怎么会,我尝尝……”徐氏伸手去捞陆昭锦的杯子,却被她巧妙躲开。 “姨娘莫急,想必是婢子不识,勿掺了青桃叶的缘故,您挑出去就好了。” 徐姨娘脸上刷地变白,陆昭锦虽然不受夫人待见,却也不是她一个妾侍得罪的起的,而现在…… “怎么会!每遍花粉我都是塞过三遍,吩咐她们万不可混入花叶的,那会令人腹痛难安的。”徐姨娘赶忙辩解道:“半月前蒋姐姐拿走的那一小罐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呢,今日断不会疏漏的。” 蒋姨娘? 陆昭锦攥杯子的手一紧,就听徐姨娘还嘀嘀咕咕着:“没有啊。” “许是昭锦辩错了味道。”陆昭锦倒是毫不做作,开口就认下失误,心里却是数轮思量。 她前世对徐氏并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是个世故谄媚的女人,而且叶夫人对她也是难得的恩厚宽待,只有叶幼涟不屑,觉得徐氏是背主之辈,从不给她好脸色更不与她交谈。 论说如果徐蒋二人中,若真有一人能跟叶幼涟说上话,那也是蒋氏的机会大些。 毕竟她诞下庶子,又有从小伺候叶侯的情分在,总比徐氏多些优势。 “无妨,您如果喜欢,我便给您准备一罐送去。”徐氏还在热情网罗陆昭锦,浑然不觉眼前女子已是心不在焉。 “承姨娘厚爱了。”陆昭锦客气一番便起身告辞。 今日阖府都知她被叶夫人召去,徐氏却好巧不巧地在这里烹茶,又适时地说了这种话,让她难免不多想一点。 前世的自己就是想得太少,太注重表象,而被这一府的人玩得团团转。 等她学会了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却早已失去了夫君的目光。 挣扎挣扎,一生都在为一个男人的目光而设计、陷害、辩解,真是可笑。 陆昭锦跨门而入,还浸在莫测的局势中,就听绿乔有些局促地出声:“小姐,咱们真要给吗?那绣屏可是……” 盯着绿乔看了一阵,直到绿乔浑身发麻,脸上的笑意再挂不住前,陆昭锦才摇了摇头,“不必着急,想从我这儿放血,她先得割半两肉下来。” “是,小姐。”绿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陆昭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和绿乔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 “绿乔,你今天表现的很好。”陆昭锦抓住她端茶来的手,握住那蹦蹦乱跳的脉,又道:“你伺候我多年,你的愿望我知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绿乔伺候您是应该的。”绿乔垂眉顺目,好似羞涩地急忙收回手腕。 罢了,前世憾事颇多,绿乔的背叛也是她今生想挽回的事情之一。 可是人心,欲壑难填。 “人这一辈子,最怕走错了路,一步踏错,就再也不能回头,就像蔡师兄。”陆昭锦感慨一句,能否受教,就看她的造化了。 “小姐,小姐!”花巧叽叽喳喳地跑进来,报喜道:“阿乔受少爷的赏了呢!” 叶幼清?赏阿乔? “怎么回事?”陆昭锦细问之下,才听说是紫蹄踏月今日突然跑得极稳,叶幼清夸是阿乔喂得好,点他专为自己养马,还赏了二十两银子。 这对于阿乔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是卖身做奴的,当年买他的时候,叶府不过才给了二十两! 也许有阿乔重义又挨了打的原因,但陆昭锦相信叶幼清不会无的放矢,难道是因为她空间里的马草,所以今日紫蹄踏月格外精神?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今日紫蹄踏月对那草的渴望可有些超过对食物需求的意思。 马方和怪草都没到手,她无法验证自己的推测,索性就先从这里入手吧。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陆昭锦摆摆手,取出陆平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吩咐道:“将门关上,守在外头,我不出去谁也不能进来。” 绿乔神色微异,领着小丫头们退下,心里不忿,这种事都要瞒着,还说不会亏待我? 嘎吱声里朱红的木门关合,里间圆桌上油灯盈盈,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杏衫俏面的少女早来到了另外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仙境,一个没有压抑陷害,勾心斗角的安逸世界。 陆昭锦倚着茶桌翻书,这空间里无日却永是白昼,气候和暖,令人十分舒适。 “长卿草!”陆昭锦翻看几页,终于从那些老学究们引经据典的论述中找到了那株药草的名字。 她幼时听父亲提到过,若不是长卿草绝迹,那方州瘟疫也不会死伤无数,沦为一片死地了。 匆匆跑到种植类似长卿草的那片地里,观察那株半人多高长势喜人,以根茎繁衍至两三米远的一片长卿草,陆昭锦再次肯定了老学究们的结论。这种狭叶倒刺,一株就可蔓延长至一片的绿花碧草,正是长卿草。 “真是太好了!难怪平叔说它太过贵重!” 长卿草非但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草,那绿花也是养颜圣品,也是因此才被贵族妇女采摘殆尽,惨被灭绝。 陆昭锦并不想愤世嫉俗地谴责那些只顾自己貌美,不管百姓死活的贵妇们,她只想好好利用这株世间仅剩一株的长卿草。 “长卿草,长卿草……”陆昭锦手指疾速翻动丹典,字符如有金光,在她晶亮的眼珠中闪烁。 远比一目十行来的迅速,陆昭锦很快就寻到了跟长卿草有关的大部分记载。 “竟还能如此!” ... 正文 第三十七章:丹藤(推荐加更) 一连三日,陆昭锦都是将自己困在屋子里,吃喝简单,身体日渐消瘦,人却十分精神。 “小姐,您这样困着自己可不行啊。”绿绮忧心地红了眼眶,她知道小姐心烦的事太多了。 卫世子虽然答应帮忙让她们在府里等消息,可这都三天了,还是没有昭宁的消息,小姐能不急吗。 还有姑爷,他这三日都没踏足过桐音楼半步,着了魔似得早出晚归成天往逍遥堂的棋社跑,街头被他策马撞翻的小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气得叶夫人让人赔了银子还要摆平官府,一府的人都被这个小霸王折腾的鸡飞狗跳。 陆昭锦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叶幼清骑术好着呢,前世他年年策马,除了赔些钱物,是分毫未伤过百姓。 他只是喜欢那种刺激,又有长公主和他皇帝舅舅兜着,他怕什么。 “无妨,你们出去吧。”陆昭锦脑子里都是丹典和空间,分不出半点精力来顾及别的,只提了句:“对了,绿绮,那些马草你给阿乔送去了吗?还有我要的草药。” “送去了,阿乔也按您的吩咐在做。”绿绮不敢多问草是从哪里来的,只应了声,“新一拨的药草今儿下午就到。” “那就好,出去吧。”陆昭锦赶人出屋,再度沉浸在丹典之中。 她发现在空间里,自己的心神可以迅速阅读丹典,那些似乎是花眼时才会浮现的金光小字仿佛刻入她的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这种可喜的发现当然让陆昭锦废寝忘食地开始阅读。 三日来她每日只睡一个时辰,虽然人消瘦了,但那丹典却是越读越薄。 想必今天下午就能读完这八十一册丹典了,读完陆家真正的传家之宝,得到陆家真正的传承。 拿起最后一册,陆昭锦微微诧异,这最后一本记载着的奇闻志怪似乎比别的册子都要厚得多。 读到三分之一,陆昭锦发现笔记纸张都与先前明显不同,应该是后人加上去的。 先祖? 陆昭锦第一时间想到了陆家先祖,浸入心神去看,发现那里记载的是一个奇怪又与现在有些相似的世界。 “剥腹取子!”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原来父亲每日念叨着刀匕剥开妇人肚皮后,妇人还能存活的事是真的!似乎当年陆家先祖就能做到,难怪父亲总说不肖子孙,原来是因为医术远逊于先祖。 那昭宁,昭宁…… 陆昭锦记得,那年自己才七岁,父亲浑身是血地抱着昭宁回来,双手都在哆嗦,失魂落魄地念叨着不肖不肖。 难道是因为,昭宁的母亲是破腹产子,所以父亲一直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害死了昭宁生母,这才收养他,待他如待亲子,甚至比对陆昭锦还要重视? 想通一切,陆昭锦忽然有些心酸。 她当年一直误会昭宁是父亲的私生子,所以嫉恨昭宁得到父亲宠溺,以至于两人感情并不亲昵,原来因果在此。 那盒熠熠生辉的银刀器具,她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 必是父亲当年误伤人命,从此才将这刀具封存地下,终身不敢再碰。 父亲,您这又是何苦。 陆昭锦眼中泪花攒动,她的父亲一生救人无数铮铮直骨,一条鲜活生命在他手中流逝,他又如何能放得下。 “女儿会秉承您的遗志照顾好昭宁,肖先祖医术,扬我陆家门楣的。”将檀木盒抱在怀里,陆昭锦的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陆昭锦细细翻看剩下的记载。 外面才过晌午,她已经在空间里度过了六个时辰,一本书早已读完,却还是没有那些神奇医术的具体讲解。 而且,父亲是怎么得到这门医术的,难道先祖将这门医术传给了后人,留在外界了? “这医术父亲没有传给我,难道是昭宁?又或者,蔡仲堂要找的就是它?” 陆昭锦合上书卷推测,但这一切都得等找到昭宁,才能揭晓谜底。 在碎瓷空间中种有植物的几片扇形土地中走动,陆昭锦细数这些植株,那甘草三七等四种认识的植物都长势茁壮,如今已经被她大范围栽种成片,遍布当块的药田。 另外三种植物中的长卿草也被她珍而重之地分苗移栽,还特意扩展到剩余所有药田中种植,因为她已经想到了长卿草日后的重要作用。 由于空间面积扩大了许多,药田并不是太过紧张,甚至有四块药田被她专门用于种植那些马草。 一旦马草有什么效果,她相信那万匹战马对于马草来说会是一个可怕的消耗数字。 陆昭锦踱步到一株暗红色的藤蔓前驻步,那泛着紫红色的叶片好似大蒲扇般地圆阔,每一张叶片的腋下都长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石子般的坚硬果子。 “朱丹藤,竟然真有这种植物。”陆昭锦看着眼睛长势极好,已经开始像隔壁那不知名的矮树上蔓延的朱丹藤,脑海里回忆起与它有关的记载。 尤其是志怪杂记中,很多近史丹师都说,因朱丹藤绝迹,从此万物不可融合成丹,丹道就此衰落。 炼气士、那些神奇的丹方不能经火锻成丹,都是因为这株神奇的植物绝迹,如今它却在空间里露面。 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炼丹了。 万毒丹,万毒丹…… “还有破障丹。”陆昭锦脑中映出叶幼澈呆滞的面容,她遍查丹典,认为破障丹是治疗叶幼澈最好的方案,比她前世采用的针灸加汤药的方法好上百倍,速效且少遭罪。 只可惜还缺一些东西。 古法炼丹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就算凑齐的东西成丹,也难以确定毒性药效。 毕竟千百年来,从没有人听说过什么丹药炼气的传说。 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各种记载,不知不觉又过了许久,直到陆昭锦突然从空间消失。 “小姐!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绿绮眼睛通红唤着:“您怎么不应声啊,呜呜奴婢,奴婢还以为您想不开了呢。” 陆昭锦哑然,幸好她进入空间时手里攥着床前的帘幔,绿绮闯进来掀开帘幔的瞬间,她便感觉到进而离开空间回到床上,在外面人眼里只是自己一瞬眼花的事儿。 “哪有的事,我只是睡了一觉,没听到。”陆昭锦揉了揉通红的双眼,问道:“药草来了吗?叫他们送来就好了。” “呜呜,小姐,您别再这样委屈自己了,我去求姑爷……我……”绿绮慌乱地胡言乱语起来。 “我真的没事,只是最近看书多太累了。”陆昭锦无辜地叹了口气,“快说吧,什么事非要冲进来,是陆平来了?” 绿乔在旁安慰着绿绮,应道:“是,小姐,大管家说是来给您送东西。” 东西?陆昭锦眼睛一亮,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快让他进来。” ... 正文 第三十八章:得方 不出所料,平叔果然借着送草药供陆昭锦研究的由头,给她送来了那株怪草,还是成熟与幼苗、病苗均有。 “这成苗应该是从彭家附近寻来的,那幼苗和病苗是打哪儿来的?”陆昭锦一边仔细观察盆里的怪草一边问道。 “您一定想不到,是马帮在京郊的大明山上圈了地,偷摸种的。”陆平神神秘秘禀告道:“您说的没错,这马帮背后的人的确很有势力,否则哪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在大明山腹里圈上一片林子,还伐了竹树林木种这些怪草。” “能挖出这件事,您也厉害得很。”陆昭锦笑言,并指要去摸叶片上毛绒的倒刺。 陆平见状赶忙喊道:“大小姐不可!这毛刺有毒的!” “不妨事,我只是试试。”陆昭锦言笑间,但凡碰到她手指瞬间的毛刺全部被吸入碎瓷空间当中,便于她观察。 “大小姐可得仔细,这毛刺扎了人,可得肿上好一阵,还要留疤,您可万万不能碰它。”陆平还是余惊未了,暗恨自己太过莽撞。 要是这东西在大小姐手上留下疤痕,岂不是更要让叶家人嫌弃? 看向陆昭锦的脸色顿时差了很多,陆平忙上前要抱回幼苗。 “我还是把它拿回去好了,您就研究那成株,这玩意长成了就不扎人了。”他道。 “好啦,平叔。”陆昭锦拦住陆平伸来的手道:“我会小心的,还是说说您查出来的事儿吧。” 那大明山上的大明寺香火鼎盛,与小明山上的妙法寺双珠并立,加上西迷峰的承影观,号称京师三大圣地。 马帮能圈地圈到那里,这背后的人,说不准就露头了。 “哪儿是我的本事,是许四看着蔡仲堂,查到了和他来往的管事,顺藤摸瓜潜入了京郊马场盗得马方。” 陆平说着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包里好几份纸包,又道:“他当时正巧看见一个马帮的人骂骂咧咧地收拾包裹,说什么又不是来种地的之流,就跟了上去,找到了那片腹地。” “还真是机缘巧合,看来蔡仲堂是不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种这些怪草,以免被彭家人追究。” “没错,那片腹地在大明山和小明山交界的山谷,平日毒蛇猛兽出没少有人烟,他们圈上这么二三十亩地,只要跟和尚官府打好招呼,根本没人会去管。” 陆昭锦眼波微动,二三十亩地的大动静,到底是谁能压得下来,尤其是,大明寺的那些死硬和尚。 事情如今一目了然,蔡仲堂费这么大力气种这些怪草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坑彭家。 这些不知名的怪草必是马方中的重要成分,更有甚者,可能就是马方的主药。 “这草太过霸道,种过它们的地都是一次性被吸干肥力,估计他们也没想长久,所以这一批药草应该是供给最后一批送上北境的战马食用的。”陆昭锦分析道,心中已经简单估算出了马方中怪草的用量,不过还需要再验证。 “这马方用草这样霸烈,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陆平皱眉,有些不安。 “平叔,你放心吧,我会妥善解决这件事的。”陆昭锦知道陆平已经有些想明白了,安抚道。 陆平脊背发凉,难道,难道他的猜测是真的,蔡仲堂真的在用马方坑陆家? 这可是千刀万剐的灭族大祸啊! “平叔,你要相信我。”见陆平一头冷汗面色苍白,陆昭锦赶忙安慰道。 只是几个简单的字音,用女孩柔婉平和的声线讲出,却有着不知名的安抚力。 有大小姐在,大小姐英明果决甚至比他先看出了蔡仲堂的狼子野心,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咯,老咯!”陆平长吁一声,要不是陆昭锦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提醒了他,他只怕还抱着陆家一片太平盛世的梦呢,又突然放松似得笑出声来,“有大小姐在,老爷后继有人啊,平叔当然相信你。” “那就好。”陆昭锦眼眶微红,弯这眉眼带笑,一瞬觉得她重生这一世的种种努力,日夜不寐,都值得了。 “平叔,家里怎么样,三师兄什么时候来?” 陆平也是老泪纵横,不好意思地掩面擦拭一下道:“都好得很,好得很。” “传书给了昭廷,他说安顿好江南的生意就回来,估计快得话七日后就能进京,慢得话十日后也就到了。” 比她预料中的快一些,看来三师兄是在担心她和昭宁年少而陆平老迈,都挑不起陆家的脊梁。 三师兄,陆昭锦脑中浮现出那鼻梁英挺最爱逗弄她的三师兄,当年相见时却是苍老肮脏,一身囚服,在囚车上被百姓们砸得额角带血一身狼藉。 “嗯,等三师兄来了,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去接他。”陆昭锦带着鼻音嘱咐,又道:“昭宁的事,你去卫世子府上求助,还有马帮的人要是来催……” “陆平知道,上次供药足够他们用上大半个月,现在还轮不到他们到陆家放肆。” 老管家挺直腰背中气十足地模样逗得陆昭锦发笑,“就是这样,平叔精神奕奕得,哪里显老了。” 屋子里的笑声没断过,屋外的绿乔低眉顺眼地守着,拳头却是攥的紧。 说什么情谊,说什么不会亏待,却事事防着不让我知道! 绿绮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指不定是小姐又交代了什么机密事儿,这些日子她可是越来越受重用。 小姐的心就是长歪的。 那日在夫人哪里,她可是拼了命地保住小姐,差点被叶夫人打死,事后却只得了个不痛不痒的保证,能当饭吃? 绿乔早忘记不该过问主子的事,如今银牙咬碎,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对金耳环,你不仁我不义,小姐勿要怪我。 “陆昭锦,你给我出来!”院门口响起了一声娇叱,屋子里的陆昭锦站起身来,陆平也张望一眼眉头深皱,大小姐可是叶家的世子妃,谁人这样放肆,称名道姓地呼喝她,“这叶家怎么这么没规矩。” “叶家的规矩都是主人定的,门外那个就是叶家的主人。”陆昭锦失笑,迈步出门:“郡主有什么事吗?” “陆昭锦,你说话不算话!”叶幼涟还很委屈,待看见陆昭锦身后的陆平,立着眼睛怨毒地骂道:“我说怎么不敢出来见我,原来在屋里私会外男,陆昭锦,你这眼光可真够差的,这年纪可都比你死了的爹还……” 平叔脸涨得通红,他是陆家的老人,可这口不择言的蛮横少女不只骂她侮辱小姐,还要羞辱老爷! 可她却是嘉阳郡主,是陆昭锦的小姑,整个叶家最能刁难陆昭锦的人,他怎敢轻易得罪。 陆昭锦也是怒冲头顶,平叔是陆昭锦父亲留下的老人,更是打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哪能容忍他受此侮辱。见平叔为了她忍得差点背过气去,眼睛刷就红了,何况那张毫不停歇的嘴竟还要吐出更不堪的词来羞辱她父亲。 “你这泼妇,给我闭嘴!” ... 正文 第三十九章:殴打(点击加更) “泼妇?陆昭锦!你敢骂我!”叶幼涟的尖叫能传出两个院子去,她这个商户出身的贱女,竟敢骂自己是泼妇? 叶幼涟气得眼眶通红,尖叫着喊道:“陆昭锦你个贱婢,你敢辱骂当朝郡主!” “郡主怎么了?”陆昭锦摆手示意陆平不要劝阻,拎着裙角走下台阶,冷声:“我是长嫂,管教你有何不妥。” “你!你无耻!谁承认你是我长嫂了!我二哥连饭都不给你吃,你也配摆长嫂的架子教训我?” 比起叶幼涟的跳脚尖叫,陆昭锦平静许多,气势却分毫不差,踱步走到她近前,一字一顿:“我一日未领休书出门,一日便是你的长嫂。今天,我就要管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话不可以乱说。” “你个贱婢,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管教……”叶幼涟梗着脖子狞笑,话音未落,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便呼啸而来。 “啪!”一声清亮的巴掌声打在叶幼涟脸上,细白的皮肤立刻陇起鲜红的五指印。 “天啊!”院子里的仆役都吓呆了,不知是谁先尖叫出声来,原本赶来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顿做鸟兽散。 郡主,郡主挨打了!还是身为长嫂的陆昭锦打的! 嫂子打小姑,还是商户出身的嫂子打了从未挨过包括叶侯叶夫人在内所有人一根手指头的郡主小姑! 郡主这次不闹翻了天才怪! 叶幼涟自己都怔住了,脸上**辣的疼,让她那句比你死了的爹还老嘎巴在嘴里没能说出来。 “这一巴掌,是管教你目无尊长,诬陷长嫂清白。”陆昭锦声线清冷,间不容发再挥一掌,正打在叶幼涟偏向一侧的另一半脸上,“这一巴掌,是管教你语出不逊,侮辱救父恩人。” 接连两巴掌,可是把叶幼涟扇得晕头转向,那两边细嫩的脸蛋上都带着红红的巴掌棱子,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打了郡主,还是两巴掌。 叶幼涟这次不是要翻天,她是要杀人了。 “啊!”尖叫盖过一切杂音,桐音楼外那株大梧桐树上的鸟儿都震得扑棱棱地飞走,“我要杀了你这个贱婢!” 叶幼涟本就气冲冲而来,现在又被自己最瞧不起的陆昭锦当众扇了两巴掌,怒急攻心之下早没有半分矜持,竟真似市井泼妇一般尖叫着扑向陆昭锦,就要撕扯啃咬,比街边抢骨头的野狗还要疯狂。 陆昭锦也早恼了这个趾高气扬的臭丫头。 前世今生,叶幼涟处处给自己设圈套使绊子,连前世之死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今生虽然步步为营,让她屡屡吃亏,却只有刚才这两巴掌,最为解气。 陆昭锦良好的家教此时已经不顶用了,她重生而来步步谨慎,但今天叶幼涟是真的触犯了她的底线。 当众骂她私会偷人,还是偷的自己敬爱的长辈,任谁再好的家教听了能不红眼,何况她还想羞辱自己的父亲。 她叶家的救命恩人! 陆昭锦气得攥紧了拳头,一把抓住叶幼涟打来的手腕,飘荡在空间中的怪草毛刺瞬间扎如叶幼涟的皮肉。 “叶幼涟!我也忍你很久了!”陆昭锦咬牙切齿地底喝,趁着叶幼涟为腕上吃痛的功夫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她通红的脸上,又顺势扯住她的头发,陆昭锦那声音也尖锐的吓人:“我父亲为你叶家而死,你竟然还敢羞辱他!你怎么敢羞辱他!你去给我父亲赔罪!” “啊!”叶幼涟被陆昭锦拽着头发往桐音楼里拖,吃痛之下,尖叫着双手胡乱往上抓,手腕却剥了皮似得剧痛。 陆昭锦怒中走得极快,她又是倒仰着被拖着,为了不摔倒不得不双手摇摆维持平衡,顿时尖叫不止:“陆昭锦你敢这样对我!你父亲算什么东西,他能救我父亲是他的荣幸,他活该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陆昭锦也是气急,她还敢骂,她还敢说! 叶幼涟至始至终都认为叶侯高高在上,陆知年能救叶侯而死是他的荣幸,他怎么敢提要求,还要托什么孤! 陆昭锦知道,陆昭锦从头至尾都知道。 叶幼涟和叶夫人压根不觉得欠了陆家一条人命。 在她们眼里,她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寻常人家能为她们做些事都是应该应份的,都是值得骄傲的,有什么好感激的,有什么好报答补偿的? 只是她们前世掩饰得很好,从未宣之于口。 这次她终于说出来了吧! 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吧! “叶幼涟!”陆昭锦气红了眼,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落着,手上却不留情,攥紧叶幼涟的头发,竟疯了似得撕扯,“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姐!” “郡主!” 两人这翻交锋实在太快又太突兀,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没反应过来,现在一看,顿时尖叫起来。 谁能想到两个受过良好家教的女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起来? 哦不对,世子妃虽然已为人妇,却实打实的刚满十五岁,才比叶幼涟大几个月。 两人早就是针尖对麦芒地积怨已深,如今叶幼涟又肆意侮辱世子妃,还辱骂大医陆,世子妃哪能不红眼? 打得好! 桐音楼里都是陆昭锦带来的丫鬟婆子,叶家又没给过她们半分的归属感,甚至断了用度地磋磨她们。 要不是小姐处理得当,她们就是被这叶家包围的孤岛,连顿饱饭都别想吃上,更何况她还敢辱骂老爷。 大医陆妙手仁心,不拘富贵贫贱时常赠医施药,在民间贵族都很有声望,她们又是陆家家仆,自然怒从中来。 陆家的丫鬟婆子们各个想得分明,嘴里虽然叫得欢,可却没一个上去拉着的,反正现在是小姐占着上风,她们急什么,该急的自有别人。 “郡主!啊!别打了,世子妃,您快松手吧!”香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上前拉扯,想帮叶幼涟脱身。 “哎呀小姐!您别打了!”花巧最是机灵,第一个上前叫着要拉架,却一掌将香秀推开,自己站在一旁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哎哟小姐!哎哟您别踹郡主的肚子啊,郡主虽然脸最金贵,但肚子也不能打的!小姐!” “你这贱婢!啊!陆昭锦!你敢踩我的脸!” 还能这样! 陆府的丫鬟婆子顿时瞪大了眼,赶忙有样学样地围了上来,将香秀几人彻底挤到包围圈外,甚至还有人偷偷掐上几把,嘴里还不停地无意间“指导”陆昭锦。 “小姐,您快起来吧,郡主快喘不过气了!啊郡主又要抬脚踹您了!” “小姐,您仔细点手,哎哟对不起郡主,我不是故意踩您的。” 其实陆昭锦虽然大了几个月,但并不是将门之女叶幼涟的对手,只是她占了怪草毛刺的先机让叶幼涟一只手使不上力还剧痛地扯后腿,之后又有围成一圈的陆家丫鬟婆子助阵,时不时的提醒,全程都是稳占上峰。 她虽然从未亲自动手打过什么架,一直都是稀里糊涂地扯头发扇耳光,要么就是听周围婆子的临时指导,但毕竟是占着上风,一会儿功夫就将叶幼涟打得鼻青脸肿,再无半分先前的趾高气扬。 “你们在做什么!”威严地男子倒喝,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 正文 第四十章:一休 “二爷!”香秀几人哭叫着扑倒在叶幼清身前,“您快救救郡主吧!世子妃带着陆家的丫鬟婆子在殴打郡主啊!” “陆昭锦!你敢打我妹妹!”叶幼清剑眉倒竖,几步走到大堂门口围成一圈的丫鬟婆子前,众人一哄而散匆匆跪到一旁,只有花巧大着胆子说了句:“二、二爷,是郡主先……” 叶幼清根本没听清花巧说什么,只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他一直活泼娇俏的妹妹如今披头散发,脸上满是巴掌印子嘴角流着血丝,额头也磕出了血,左眼乌青,浑身是土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就如看见救星一般眼底满是惊恐跑了过来:“二哥!呜呜二哥!你快帮我杀了这个贱婢!” 叶幼清几步上前就接住了扑来的叶幼涟,脚旁正是跪倒的花巧,“还有她!刚才就是她让陆昭锦打我的脸!” 叶幼涟满是惊恐怨毒的尖叫立刻激起了叶幼清的保护欲,这可是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宝贝妹妹啊! “你混账!”叶幼清抬脚便踹,他习武的力气踹在花巧肩头那可是山呼海啸般的劲道,一下子就将花巧踹了个倒仰,连滚几滚,磕到大堂门槛前才停止。 “叶幼清!你凭什么打人!”刚缓过些气力的陆昭锦立时瞪眼,赶忙跑过去扶起花巧。 “哇!”花巧张嘴吐了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却赶紧拽住陆昭锦的袖子,哀求道:“奴婢,奴婢没事,奴婢……小姐不要、小姐千万不要为了,咳……为了奴婢和姑爷争……” 叶幼清这才注意到同样衣冠不整的陆昭锦,雪白的脖颈被撕扯的甚至露出小片锁骨,半蹲检查婢女伤势的她还倔强地歪头看他,那双怒火中烧的杏目仿佛要吃人似得。 她还有理了! 搂着怀里还瑟瑟发抖,连哭得力气都没有的妹妹,叶幼清心疼得半死,厉声喝问:“你又凭什么打人!” “你在陆家打死丫鬟还不够,算计我弟弟还不够,现在还想打死我妹妹不成!”叶幼清声声怒喝震耳欲聋,可见是他积聚数日的怒火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亏他还为三日前叶幼涟再次陷害她而有愧于心,见她这三日不声不响,以为是有了长进,想着来看看她缓和一下局面,顺便给她解禁。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她带头殴打自己的妹妹! 她还是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吗!她这行径,完全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我打死丫鬟?我算计你弟弟?”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单指着叶幼涟喝道:“我还想打死这个畜生?” 察觉到怀里的叶幼涟被陆昭锦瞪得狠狠一抖,叶幼清心疼地拍了拍妹妹稚嫩哆嗦的肩头,“涟妹别怕,有二哥在,她不敢动你。”转而又瞪向陆昭锦,“你少来逞威风,进门前我就知道你是什么德行!本以为你有所悔改,我还可以既往不咎,没想到你……” “我什么德行?我悔改什么?”陆昭锦分毫不让地打断了叶幼清的话,“是,我是刁钻蛮横,那又怎么样,你怎么不问问你妹妹什么德行?问问她我凭什么打她,为什么打她?要不是她……” 叶幼涟顿觉不妙,虽然被打得头昏脑胀,但她也知道不能让陆昭锦把话说完。 那个女人的口舌可比刀锋还利! “二哥!”嘶哑的尖叫蓦地响起,让叶幼清将目光从陆昭锦身上收回,“二哥!她说凭她是我长嫂,就要管教我!呜呜!然后她就冲上来,冲上来……呜哇,我长这么大,还没蹭破过皮呢,二哥!” “长嫂?”叶幼清拳头攥的咯吱有声,什么样的长嫂能这样管教小姑? 这样毒如蛇蝎的妇人,他竟然还奢望她能有所悔改,竟还主动来桐音楼寻求和解? “她这样对你,也配称长嫂!”叶幼清一声高过一声,陆昭锦之前的所作所为统统浮在眼前。 心机深沉处处设计,手段恶毒杖毙丫鬟,还有商奸本性要挟蒋姨娘,她怎么可能悔改! “二哥!休了她,你快休了她!否则她以后要凭着长嫂杀了我的!”叶幼涟把握时机尖声叫道,只要休妻二字从叶幼清口中吐出,那就是金口银牙落地生根。 男子休妻本就不需要什么多余手续,随便叩个不顺父母虐待小姑的帽子就好了。 “陆昭锦,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休了你呢!”叶幼清冷冷盯着陆昭锦,一个休字滑在嘴边,却迟迟没能张口。 真是可笑,自己刚才居然还想跟他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今生今世,不能再给他羞辱自己的机会。 “休了我是吗?”陆昭锦整了整领口,上前几步,声音冰寒:“叶幼清,你一直都不肯信。你认定我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那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确就是那种阴狠恶毒的女人。” 叶幼清目光森冷,他听不懂陆昭锦在说什么。 “所以叶幼清,今日你我分道扬镳!”陆昭锦字字掷地有声,杏目闪着熠熠精光,眼皮微抬神色无比骄矜:“但你记住,不是你休了我,而是我陆昭锦,休了你。” 杏衫圆袖划过一道漂亮弧线,眼前少女明眸皓齿却对他不屑一顾,傲然转头回身,“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陆昭锦!”叶幼清大喝一声,猛地踏前一步,却被叶幼涟死死拽住,“二哥!你要留着她杀我吗!” 陆平也在堂门口只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看着姑爷不问缘由地责问陆昭锦,心一点点冰凉。 大小姐说的对,姑爷就是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陆昭锦是个贪慕虚荣的恶心女人,所以尽管与陆昭锦相识以来颠覆他往常的认识,可一旦有什么时机,他就会跳回原有的观点。 就像这次,他认为陆昭锦一向刁钻要强,必是得理不饶人,所以尽管他心知是叶幼涟有错在先,却责问陆昭锦。 这样的夫婿,这样的小姑,大小姐又是那样强硬的性格,是不会幸福的。 之前还有什么连饭都不给你吃,陆平的胸腔里仿佛点了支烈烈燃烧的火把,呛得他生疼。 我陆家珍而重之的明珠,就这么给你叶家糟蹋的吗? 老爷,您一世英名,如今可是看错了人。 “大小姐,我们回家。”陆平冷冰冰地瞥了叶幼清一眼,毫不犹豫地回身而去,指挥围上来的安婆子收拾东西。 “叶幼涟,”叶幼清一见陆平的架势,就知道他的妹妹这次的确是犯了陆家众怒。 否则,不会连那些丫鬟婆子都对陆昭锦的话面露痛快之色,满是动力地收拾东西。 陆昭锦,她……这个认识的改变对于叶幼清来说有些艰难,虽然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刁钻蛮横,但理智告诉他,陆昭锦应该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 ... 正文 第四十一章:真相 “哪……哪有什么!”叶幼涟干嘎巴嘴,适才痛快的神色顿时消失无踪,“我……我就是质问她为什么不给我送去那个……” “撒谎!”叶幼清当然知道妹妹没说实话,“你必是先骂她了?你骂她什么了?” “我、我,我就是骂她和外男单独相处嘛!她真的和那个老头子……” 叶幼清立着剑眉呵斥:“闭嘴!她是你长嫂,你怎么敢随口污蔑,毁她清白!” “谁让她不守信在先!我……哎哟,我头怎么晕……”叶幼涟生怕叶幼清再往深了追问索性装病,反正现在陆昭锦就要走了,只要事情成了定局,就算时候二哥知道了真相,凭他死要面子的倔脾气,还能去陆家求她回来不成! “涟妹!”眼见着妹妹娇滴滴地软下去,叶幼清赶忙打横抱起她来,扭头却没能看到那杏衫单薄的女子。 污蔑长嫂清白的确是可恶至极,陆昭锦的泼辣性子会跟叶幼涟撕打起来也在情理之中,难怪一院子的人都是义愤填膺的,叶幼清压根没觉得她妹妹还会再说出什么当诛的话来。 毕竟在他心里,大医陆的救命之恩一直被全家人感念,他甚至为了这份恩情,娶了一直讨厌的陆昭锦,又怎么会想到妹妹能有别的心思,敢有别的心思。 叶幼清立在桐音楼外,将叶幼涟交给她的婢女,嘱咐人找了大夫,告知主院,目光却越来越冷。 赌气休夫,亏得她想得出来! 自己还没说出那个休字呢,她倒先耍上脾气了! 什么你一直都没信过,明明是她从没信过自己! 她不信自己不会休妻,她不信自己愿意照顾她这个比一千匹紫蹄踏月还要难养的女人,她还敢这样理直气壮! 虐杀丫鬟,要挟小叔,虐打小姑,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小爷忍她容她不责怪她,甚至还主动跑来找她和解,她就不能有一星半点的忍耐,非要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受了委屈不来找小爷给她做主,自己愣头愣脑地横冲直撞是吧? 好,既然你自己要走,可不是小爷我赶你的,大医陆,你在天有灵,可不要怪我。 我原本是愿意替你照顾这个刁钻恶毒又有那么一点可爱的女人,可是她自己不肯。 看着院内人来人往地搬着东西,叶幼清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到胸口。 她陆昭锦凭什么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还想让他开口求她留下? 做梦! 冷哼一声,叶幼清拂袖而去,刚回了椒叶馆就听小厮来报:“二爷您回来了,绿绮姑娘等您好些时候了。” “绿绮?”叶幼清正是火大的时候,一听名字就想起是陆昭锦身边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顿时怒道:“让她滚远点,少来烦小爷!真要说什么,就让她自己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叶幼清选的椒叶馆与桐音楼足足隔了五个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半大的园子,所以陆昭锦虐打小姑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小厮自然被这两个她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原话传给了角房候着的绿绮。 “不,不行,我一定要见到二爷!我要跟二爷解释清楚!” 想起陆昭锦这几日的憔悴,绿绮就红了眼眶,挣扎着要往大堂跑去,尖叫道:“二爷!二爷!求您见见奴婢吧!我家小姐是冤枉的!那个艾叶不是我家小姐下令……啊哟!” 叶幼清现在是一听女子的尖叫就烦! “连身边的婢子都这么刁钻!把她给我打出……”叶幼清凤目猛地一瞪,一个闪身跃出大堂,抬脚踹开捂住绿绮嘴要拖她出门的小厮,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爷!二爷!”绿绮扑在地上就磕头,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得:“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是冤枉的!” “小姐没有下令打死艾叶,是陈婆子,是陈婆子怕她说出受蔡师兄指使的事,才故意失手打死她的!” 叶幼清凤目冷戾,绿绮这话明显是在心中玩味过许久,俯看她瑟瑟发抖的小身板,问道:“指使她什么?” 绿绮犹犹豫豫看着椒叶馆的奴婢小厮都悄悄张望,按二爷的性子,只怕他听了真相恼怒之余,也饶不了她。 不过为了小姐,就是死,也值了。 “这件事说来都怪二爷!”绿绮豁出去了,挺直了上身倔强地歪着脑袋瞪向叶幼清,竟是骇得周围人一愣。 她不要命了?! 叶幼清被气得一笑,真是,连她身边的丫头,现在都敢跟他梗着脖子说话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出个子丑寅卯倒也罢了,你要说不出,小爷我就把你一辈子关在马房里!” 南生想着娇滴滴的绿绮和群马厮混在一起就一个哆嗦,世子爷今儿可是被世子妃气得冒了真火了。 不,已经不能叫世子妃了,人家陆姑娘可是休了自家世子爷的人。 “我不怕!”绿绮打着哆嗦,牙齿颤抖着为自己鼓劲:“为了小姐,我不怕,就是怪二爷!要不是二爷回门那天去看什么棋局,小姐怎么会被艾叶那个死丫头嘲笑!” “那姓蔡的故意找艾叶躲在房下嘲笑小姐,说小姐的夫君不肯相陪,还……还让个傻子送她回门羞辱她,还说什么不如死了干净……呜……我们家小姐样样要强,要不是二爷,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 绿绮越说越激动竟呜呜哭了起来,一张小脸跟花猫似得,早不见了惧意,还上瘾似得抽泣着骂道:“二爷这算什么夫君啊!还不跟蒋姨娘心疼小姐,要不是蒋姨娘主动让三爷陪着来,小姐在宅子外面时就要被那姓蔡的欺负死了,他还拦着小姐不让小姐进门,非要小姐在一家子的仆役面前承认她是没有夫君陪着回门的新妇!呜呜……我苦命的小姐,要是老爷还在,谁敢这么欺负我家小姐!” 声声哭诉,直要把叶幼清的心剜出来一样。 什么叫让傻子送她回门羞辱她?什么叫死了干净? 是蒋姨娘主动让三弟陪着她的?就因为自己没送她回门,她甚至差点进不去自家大门? 那个姓蔡的到底干了些什么?那天真不该听陆昭锦的话,就该一蹄子踩死他! 如果大医陆在世,她当然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月亮,凭她成日里那娇惯的模样,白皙纤长的脖颈,就知道。 可她的父亲为救自己的父亲而死,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她,任她被人诬陷,受尽委屈,却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那今天的事,是不是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因由。 “那你说!今天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叶幼清一把从地上拽起哭哭啼啼的绿绮喝问。 “今……今天什么事儿……事儿啊?”绿绮不明所以,“奴婢一直在这儿等您,难道我家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绿绮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抓住叶幼清的袍脚再度跪了下去,“二爷!二爷我求您,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 “还是我来告诉二爷,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吧。” ... 正文 第四十二章:大白(端午加更) “蒋姨娘?”叶幼清甩开拽着他袍脚的绿绮,收敛面上情绪,淡漠道:“那就劳姨娘费心了。” “我这个人愚笨,连着想了三日,才想通您那日的话。”蒋氏语速不急不缓,无形中平定了绿绮的心神,院门处寂静只有她轻轻的抽泣声做陪衬,蒋氏缓声道:“您说叶家人不受威胁,不需要交易,您会想办法解决三爷的事。” “正是。”叶幼清满心焦急,若在平常早懒得跟蒋氏废话,可今天却不得不沉着气听她慢声慢语地说。 蒋氏心中微动,看来二爷的确很在乎陆昭锦,愿意为她隐忍到现在都没有发作他那暴脾气。 “那蒋氏就不卖关子了。”过犹不及,蒋氏那么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简言道:“故此今儿想去桐音楼跟世子妃告个罪,毕竟是我那日的唐突相助,害她无辜蒙冤被您责罚。” 叶幼清攥紧了拳头,听蒋氏娓娓道来:“可刚到院门外就听见郡主大骂,说世子妃……” “说什么?”绿绮瞪着大眼睛哀求道:“求蒋姨娘快告诉我吧,我还要回去救小姐呢!” 蒋氏微微摇头,看向叶幼清目光冷戾,声音沉郁地问道:“说什么?” “罪过……”蒋氏告一声罪,叹一口,终道:“说世子妃私会外男,还说,还说什么年纪可都比你死了的爹还……”蒋氏聪明地将话头止住,留着叶幼清去想叶幼涟到底说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混账!”叶幼清剑眉倒竖,喝骂道:“她怎么敢!” 蒋姨娘眉头一动,又道:“哎!郡主还说大医陆能救侯爷,是他的荣幸,这也难怪,郡主毕竟是……” “放屁!”叶幼清大骂一声,“蒋姨娘你不必激我!这是非我还能分得清!” “是蒋氏唐突。”从善如流一向是她的长处,只是听见绿绮一声尖叫:“糟了!小姐的脾气,必得和她打起来!” “我要回去救小姐!这里是叶家,她们连饭都不给我们吃,还不帮着她死死欺负小姐!”绿绮傻了眼,刚一缓过神儿来,就撑着地站起身来,尖叫着一溜烟地往外跑。 叶幼清剑眉倒竖,厉喝一声:“你给我回来!什么叫不给你们饭吃!你们,把她给我抓回来!” “二爷!由她去吧。”蒋氏赶忙拦着,又无奈笑道:“二爷,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不明白,对!他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叶幼清砰地一脚踢在红漆木的廊下围栏上,朱红木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碎屑翻飞。 是他自己下令不许给陆昭锦供给桌椅板凳的,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还不芝麻当绿豆地往死里折腾陆昭锦? 难怪那个丫头哭得可怜,只求他放过陆昭锦。 难怪陆昭锦才三四日不见,丰润娇俏得瓜子脸就瘦得下巴尖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怎么会,这些下作手段,怎么会发生在他的家里! 他的母亲血统高贵,贤良淑德,怎么会任由这些奴才作践陆昭锦!怎么会任由这些败类留在叶府! 叶幼清一生防人防己,却从来没有防过父母兄妹,今天的事实在大大打击他二十年来的人生。 他的妹妹竟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那他的母亲呢?是否也不似他看见的那样贤惠大方,背地里也有很多磋磨人的手段。 “难怪,难怪她说什么一直不信。”叶幼清哑然。 的确,他就是一直不信,一直不信陆昭锦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种贪慕虚荣工于心计的女人。 所以陆家那婆子一说,他就信了,因为他心里就认为陆昭锦是个因为小事打杀丫鬟的残暴女人。 所以见到三弟跟着来了陆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陆昭锦和蒋姨娘的交易,是工于心计的陆昭锦威胁了蒋姨娘。 所以刚才看见叶幼涟那副惨样,他就认为,即便叶幼涟做错什么,她也不该这样虐打小姑,率先问责于她。 是他不信,固执己见。 “二爷,夫人是长公主,出身高贵,哪里看得到这些龌龊事。”蒋氏轻飘飘一句话,引叶幼清走出困局,又道:“您别气了,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来时,可是见着桐音楼遣人去府外套马车……” 不待蒋氏说完,眼前的少年郎一阵风似得刮了过去,一旁的南生赶忙追了出去。 蒋氏失笑,拎着裙角跟出去,没多时就见南生喘着气跑回来:“世子爷说,蒋姨娘的人情,幼清记下了!” “是。”蒋氏笑得妥帖,南生又苦命地去追叶幼清,身边的丫鬟红珠见蒋氏还要往桐音楼走,问道:“姨娘,咱们刚从桐音楼来,还要回去吗?” “陆姑娘脾气倔强,二爷又好脸面,只怕留不住她,还是我去拖一拖。” “啊?可咱们是听了消息才过去,又买通桐音楼丫鬟得知的事情原委,这才赶来相助的,您却和二爷说的另一番模样,要是世子妃跟您对峙,可怎么好?”红珠担心道,却见蒋氏混不在意,“这你就小瞧陆姑娘了。” 红珠不明所以,蒋氏笑得神秘,“她可不是为了世子妃的尊位留在叶家的,她是为了大医陆的遗愿。” 所以,她最不屑的,就是跟叶幼清澄清什么,解释什么,又怎么会跟自己当面对峙什么真伪。 “反正奴婢听您的。”红珠还是没懂,但老实跟着蒋氏往桐音楼走去。 一路上都是窃窃私语的奴婢,陆昭锦暴打嘉阳郡主叶幼涟的时不过一刻不到便传的沸沸扬扬。 叶夫人得知时,矜贵多年的涵养终于濒临崩溃,主院桌上刚换的青瓷茶具再一次摔得稀碎,“幼涟呢!” “郡主,郡主在房里。” 叶夫人怒气冲冲地往叶幼涟屋子里走,一路上连连下令,胆敢非议泄露此事者,杖毙。 这是叶夫人在叶府治家二十三年来,下得最狠的公开禁令。 长公主积威多年,叶府顿时安静下来,但每个人的杂乱心思都掩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 “幼涟!”叶夫人进门便呵斥,“我不是让你老实呆在房里,这几天先不要去招惹那个……天啊!我的女儿!” 原本怒气冲冲还想给叶幼涟几巴掌的叶夫人一个脚软,差点站立不稳,这……这还是她的女儿尊贵的郡主吗? 她本来以为所谓的暴打,最多就是扇几巴掌,她哪里想到陆昭锦敢这样殴打她的女儿,当朝的嘉阳郡主! 叶幼涟此时脸颊肿胀通红,头发扯得又散又乱,身上脏兮兮的像刚从土里滚出来似得山中野人。 手腕上最是可怖,肿起得一道道指痕上皮肤竟裂开细密微小的血纹,彷如干裂的大地却不断渗出颗颗血珠,这样擦破表皮的细密疼痛,让叶幼涟惨叫连连,“母亲!母亲救我!救救我!好疼,涟儿要疼死了!” “太医!快去叫太医!”叶夫人尖叫着,心疼盖过了失望和愤怒,“我的涟儿,陆昭锦怎敢!她怎么敢!” “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叶幼涟哭叫着,目光阴狠怨毒,可怕的刺耳尖叫道:“二哥说要休了那个女人,可我不依!您派人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 正文 第四十三章:动作 叶夫人身为大夏最有权势的长公主,正是见惯了大世面,眼光一转便将刚才的失态压下,没有理会女儿的尖叫,指着身边刚提拔起来的彩云喝道:“快!快去追回刚才的人,不能请太医!” “传下去,郡主没事,今天的事你们谁敢多嘴,我诛你们全家!”叶夫人喝令,一屋子跪倒应是。 叶幼涟瞪大了眼,看不明白母亲这番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连母亲都不为她做主了吗! 叶幼涟赶忙娇嗔一声:“娘亲!” “我的儿啊!”一声娘亲唤得叶夫人心中一软,到床前就搂住叶幼涟,“娘这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为我好您就该让皇上杀了那个贱婢!杀了她陆家上上下下!她胆敢冒犯郡主!我要她死无全尸啊!”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知道女儿是气急了,为防她说出再多怨毒有**份的话被下人听见,叶夫人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才安抚道:“我的儿,你可是要当大夏皇后的人,你的人生怎么能有这样的污点!” 叶幼涟一瞬浑身冰冷,是啊,哪个皇后会在闺阁时跟人倒地撕打,还泼妇似得咒骂,若是传出去,她压根别想! 她的皇后梦!陆昭锦断了她的皇后梦! “我,我要杀了她!不!我要当皇后!娘亲,娘亲,您是长公主,您一定有办法的,呜呜您帮帮我,您要……” “别急,我儿别急!”见女儿惊慌失措的模样,叶夫人赶忙安慰着:“你先跟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叶幼涟连身上的剧痛都顾不得了,赤红着眼睛,就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什么!你还骂了陆知年?”叶夫人深吸一口,难怪陆昭锦要发疯,就是侯爷和幼清知道,也不会饶了幼涟。 “糟了!幼清可知道此事!”不不不,看来幼清还不知道,他若知道,绝不会让幼涟还好生生地在这儿躺着。 “哥哥还不知道,可,可我怕桐音楼的人说出去。”叶幼涟随即咬牙:“只要能把那个贱婢赶出去,二哥就是打我罚我,我也认了!” 叶夫人抻袖怒声:“糊涂!你二哥恩怨分明,他若是知道真相,就是陆昭锦进了佛门,他也敢把她抢回来!” “那怎么办!母亲,我都……我都这样了,如果还不能把那个贱婢弄出去,我真是!真是没脸见人了!” “现在,唯有让你二哥永远都不知道了。”叶夫人咬牙切齿,喊道:“来人!去把蒋氏的院子给我封了!” “娘亲,您这是做什么?”叶幼涟不明所以,“难道那个愚蠢的蒋氏还敢告我的状不成?” 叶夫人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小瞧她,若说府里最会见缝插针的人,就数她了。” “你忘了那支叠翠簪子?她一开始就拉拢陆昭锦,难道只是想为她那傻儿留一条后路?呵,她的心,大着呢。” 叶幼涟还在哎哟着,就见彩云匆匆来报:“夫……夫人,蒋姨娘,蒋姨娘不在院子里啊。” “什么!”叶夫人腾地站了起来,突然瞪向叶幼涟,“你说!你为什么突然去找陆昭锦的晦气?” “我……我,我是听见我院子里彩雀那个贱丫头说,说我没力度,才……” “糊涂!那个彩雀现在在哪儿?你不是已经打死她了吧!”叶夫人眉头深皱,长叹一声,中计了。 叶幼涟赶忙辩解道:“我当然没有!是那丫头知道我的手段,怕我折磨她,自己撞柱死了,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妥善处理尸体,不会被人发现的。” “就是不会被发现才糟!你也不想想,你院子里的丫头,怎么就敢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激你啊。” “激我?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设计我!”叶幼涟猩红着双目突然明白过来,坐起身来拽住叶夫人袖口喊道:“是蒋氏?那她一定打听清楚一切,现在去找二哥告状了?快!母亲,您快拦住她!” “晚了,你二哥只怕早就知道了,现在没来找你算账,应该是忙着去桐音楼留下陆昭锦。” 叶幼涟跌坐下去,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蒋氏,蒋氏。”叶夫人眼里闪着精光,说不出的阴毒狠戾,“当年真不该留她一命,给她今日这翻身之机。” “娘亲,您还有办法?” “哼,本宫和那个贱婢在府里斗了这么多年,她何时占过上峰,别以为来了个陆昭锦,她就能咸鱼翻身。” …… “世子爷,请您让让,奴婢们还要把东西放回箱子里呢。”绿绮回到桐音楼细致地听过缘由,对陆昭锦的决定是毫无理由地支持,一改刚才苦苦哀求的模样,梗着脖子盯着叶幼清,也不叫什么二爷,直接生疏地唤着世子爷。 这句世子爷,意味着她已经不是叶家的奴婢,自然更不用怕他。 “你!你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叶幼清黑着脸,丫头和主子一样,死倔放肆,却竟然拂袖让到一侧。 “哇,绿绮姐姐真厉害,二爷哦不,世子爷脸都黑了。”跟着的几个丫头把收拾好的檀木盘送去库房,娇俏的声音气得叶幼清差点扭身打人,不行不行,再打她的人,那个女人只怕更要跟他和离。 真是可恶! 难道他叶幼清还怕跟她和离不成! 可是不能让她因为这件事和离,这对她对自己都不公平,何况,何况还有父亲呢。 父亲若是知道此事,就是打断叶幼涟的腿,也会让她回来的。 对,这种事不需要父亲操心,他就能办好。 “陆昭锦!”叶幼清喝着,迈步往院子里去,却被安婆子拦住,“世子爷,我们家小姐此时不宜见外男,您有什么话,请允许小的替您转告。。” “外男?转告?”叶幼清脸色难看,适才被几个小丫鬟挤兑,他已经忍了,干什么,现在又派个婆子来? “让开,小爷进自己家门还要什么转告?”强压住踹开人的火气,叶幼清冷冷道。 安婆子却是神色淡淡,垂眉顺目却道:“是,这是世子爷的家,还请世子爷容我们一刻钟,我们这就离去。” 陆家这群的倔脾气的奴仆,个顶个儿的都比着气他呢是吧? 真以为他横行京城的叶霸王是泥捏的软柿子,没脾气了? “滚蛋!”一巴掌扒拉开安婆子,叶幼清抬脚就往里间闯:“她说休夫就休夫,你们当小爷是好打发的?” “陆昭锦!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想跑?没那么容易!” ... 正文 第四十四章:梦呓(推荐加更) 房间里的陆昭锦揉了揉眉心,头疼得厉害,这个小霸王,真是没一刻安生。 “叶幼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若觉得难堪,遣人送休书与我便是,何必纠缠。” 陆昭锦从内堂走出,脚步有些虚浮,一旁绿乔赶忙扶住了她,“小姐,您……” 陆昭锦摆手示她不要多言,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只因连日少眠,刚才又急怒攻心频使蛮力,现在自然晕眩虚浮,休息几天很快便能恢复。 口舌生津,陆昭锦咽下一口空间中的泉水,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许多,待看清叶幼清黑着脸立在门槛前,疲惫地挥了挥手:“安婆子,车备好了吗?我这就动身,剩下的东西你带着人收回去。” 杏衫消瘦的少女已经整理过衣容,却难掩眼下乌青与疲倦,就从他身侧而过,还带着独有的女子香。 “陆昭锦。”见她经过自己身侧,叶幼清不受控制地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我都知道了,你是冤枉的。” 陆昭锦被他攥得有些疼,泛着血丝的杏目看向叶幼清,“二爷还知道什么?这世间冤枉的事太多,不差我一个。”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叶幼清本就火大,若不是看她风吹就倒得单薄模样,不敢大声惊到她,早吼上了。 “二爷还介意这个?”陆昭锦冷笑:“您讨厌我,我也不愿嫁给你,这种一拍即合的好事又有由头,世子爷最是聪明,应该想得清楚。如果您是担心我在侯爷回来时告状,那请你放心,陆家上下,绝不会有一人多嘴。” 至于叶家,相信有叶夫人在,肯定不会有风言风语飞到叶侯耳中。 陆昭锦一句话在二爷世子爷之间颠三倒四,你您敬语几度更换,叶幼清惊怒之下却没听出她的神思萎靡。 “你这个刁钻女人,非要我留你吗?”一拳击在门框上,声音震耳欲聋,朱漆木屑翻飞。 陆昭锦原本就被吓得一哆嗦,又眼盯着一颗锋利木屑向自己激射而来,想迈步躲开,却发现浑身如灌了铅似得沉重,根本迈不开腿,“小姐!”耳边是谁的尖叫,她都已经听不清楚…… “陆昭锦!”叶幼清可比她眼疾手快,宽大手掌一把抓住那激射而来的木屑,回头就见陆昭锦面色苍白,软绵绵地倒在丫鬟怀里,只觉得心惊肉跳,“滚开!” 一把将那娇小的人儿捞如怀中,那轻飘飘跟纸片儿似得重量让叶幼清一腔怒火熊熊燃烧。 是他们饿她了吗?是他们虐待她了吗? “我真要杀了那帮子拜高踩低的小人!”二话不说,叶幼清抱着陆昭锦直冲房里,却见那床上躺着之前被她踢伤的花巧,低喝道:“滚下去!我们的床,也是你能躺的!” “小姐!”花巧哪里顾得上叶幼清骂了什么,捂着肩头从床上爬下来,“小姐您怎么了?!大管家!大管家快来看看小姐啊!小姐晕倒了!” 不用花巧尖叫,绿乔早就跑去找陆平了。 小姐也不能出问题,小姐更不能离开叶家,否则,否则,她该怎么办?! “大管家?他顶个什么用?”叶幼清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昭锦苍白小脸,从腰间扯下玉牌递到一边:“南生,拿我令牌去宫里抓几个太医来,敢说不来的,统统给我记住了,小爷得空再去收拾他们!” “是!”南生跟叶幼清多年,早知道他为非作歹的威名,有他这句话,宫里的太医们保准抢着来。 “哎哟!”陆平被南生一撞,却不管不顾地往里冲:“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了?” 绿乔已经在一旁抹眼泪了,“小姐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刚才还动了怒,用了气力,您快给小姐瞧瞧吧。” 叶幼清却死堵在床前,骂道:“滚滚滚!北生呢,你也去,速速给老子抓个太医来!” “二爷!您就让大管家诊治一下小姐吧,我们陆家除了老爷小姐和几位师兄,就数大管家医术最好了。”绿乔劝道,叶幼清被一声二爷叫的抬眼瞅她,待看见急的满头大汗的陆平疑惑地皱眉,“你行吗?她可是世子妃,你……” “世子爷快让小的过去吧,小的跟随老爷四十年,还是明白的。”陆平眼巴巴地望着被叶幼清挡住的床,急道。 大医陆,对,他们陆家,总不会坑自己人,而且陆昭锦很信任这个老头。 小霸王总算让了路,但还是冷冰冰地盯着,那眼光都能剜出二两肉来。 “小姐没事,只是一连数日休息不好,昏睡过去了。”陆平把过脉放下心来,“我给小姐行针,好好睡上一觉,再吃些补药调理一下身体,相信过不了几日就能恢复。” “真的?”叶幼清喜上眉梢,随即又哼了声:“她成天干什么呢?就在这桐音楼里,还能休息不好,少眠?” “是啊,小姐这症状,至少是连着六七日都没有睡够一个时辰,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陆平也是薄怒。 绿乔赶忙跪倒:“冤枉啊大管家,小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还不许奴婢们进屋,奴婢们实在劝不住啊。” 陆平脸色一冷,看向立在一旁的叶幼清,除了他,还有谁能气得小姐如此? 叶幼清也是脸色难看,还是因为他,是他害的陆昭锦病弱羊羔似得躺在那儿。 “看我干什么!小爷哪儿知道他们会断你们的饭食!”叶幼清强辩道:“而且,你们就不知道来找我吗!小爷既然说了要养她,还差这点粮食?” 绿乔喏喏应是,大着胆子看向叶幼清,“那……那东西……” “什么东西?赶紧让外面人消停点儿,不是睡觉吗,吵吵闹闹的怎么睡?” 陆平也是将叶幼清的表现看在眼里,加上之前在陆家为陆昭锦出头,若不是今天他让小姐伤心,其实陆平心里对叶幼清还算满意,索性顺着道:“先不必收拾了,等小姐醒了再做决断。” 叶幼清立马瞪眼,这个老滑头,明明就是把哄陆昭锦的责任推给自己。 “唔父亲……”陆平一连施了几针,陆昭锦已经睡得很深,梦中呓语不断。 “叶幼清……”咦,她叫自己了?叶幼清眼睛一亮,笑容彷如三月骄阳,凑到床前,“畜生……” “噗哧……”不知哪个丫头先笑出声来,也许是赶过来守着的绿绮,又或者是捂着肩头的花巧。 叶幼清脸黑如炭,刁钻女人!梦里还敢骂他! “昭宁,昭宁……昭宁快跑!”陆昭锦突然声音尖锐,急急喊道,陆平赶忙行针定住她的神思,让她沉沉睡去。 “昭宁是谁?”叶幼清皱着眉头想着,一股邪火儿从肺里窜出。 骂也得骂小爷,念叨个外男算怎么回事! “是小师兄,小姐就是为了小师兄的事担惊受怕的。”绿绮又开始抹眼泪,小姐真是苦命…… 叶幼清似乎有了几分印象,他那天在陆家院墙上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就是他失踪了,陆昭锦才下狠手处置蔡仲堂,以儆效尤。 这个女人,真是麻烦! “二爷,您去哪里?”绿乔第一个注意到,高声唤道,却没人回应。 ... 正文 第四十五章:鸡仔 “云澄!云澄!”叶幼清横冲直撞地闯进卫侯府里嚷道:“赶紧出来,跟小爷去……不在?去逍遥堂了?” “不是的世子爷,我们家世子爷是去,呃,去找人了。” “他也找人?可真是怪了。”叶幼清嘀咕一声,难道之前把他赶回家的事就是找人?谁这么大面子能请动他这个恶君子,不待多想,叶幼清问清大致位置策马而去。 京中他二人的狐朋狗友最多,寻个人还是很方便的。 不多时,两人就在西街碰面,卫云澄显然也是出了几日的力,但衣容仍旧光鲜,见面就调笑道:“叶二爷这又是想去砸哪家的府邸啊?” “去去去,小爷是找人。”叶幼清几句话就将陆昭宁的模样说了一遍,却见卫云澄神色有些古怪。 “干什么?一个孩子,还能有多难找,要不是陆家人废物,就是他们没找对人。” 卫云澄冷哼一声:“那你找找试试,那小子鬼道的很。” “嗯?”叶幼清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卫云澄要找的人也是陆昭宁,“她托你找的?不应该啊,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下来,你也不会这么卖命。” “无耻!”卫云澄一鞭子砸过来,“你和你家那位一样,就知道欺负我这老实人,喏!” 叶幼清嘿嘿笑着一把抓住鞭梢,又去接卫云澄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两手交接时卫云澄突然用力扯过纸条,叶幼清反射似地也用力想拽过来,又察觉到不对赶忙松手。 “啪!”地一声,就听卫云澄突然一鞭子抽在纸条原本位置上,险而又险地擦着叶幼清的手背过去。 “啊!卫云澄!”叶幼清气绝,手背上**辣地擦痛,居然被他耍了! “哈哈哈!你叶霸王也有今天!必是那位折腾你了,你才心不在焉,反应居然这么慢!”卫云澄策马往前跑了几米,安全距离后才回马,意有所指地嘲笑道:“幼清,你可是陷进去了。” 叶幼清不屑哼了声,“胡言乱语,小爷只是冤枉了她,补偿一下罢了。” 卫云澄曲折着马鞭,单手摩擦过硬质牛皮,那是刚才抽到叶幼清手背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知道,这是叶幼清让着他呢,也是幼清在请他相助。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二人处处争锋,他却从未胜过,也许在女人这方面也一样。 这三日的辛苦让卫云澄终于想明白了,胸口那种时刻存在的淡淡鼓胀,是因为那日喜堂之上弯腰时,曾见过她红盖头下灿烂的笑,那带着泪花的笑无比绚妙,夺人心魄。 可惜叶幼清或许是天生为了压制他而存在的,他尽占先机,甚至早他百步直接娶人过门。 相识于喜堂之上,佳人凤冠霞帔的最美时刻,何其幸,又何其不幸,回首已是他人妇。 “罢了,等你被剥皮拆骨沦为河东狮的盘中美餐,可别来找我救你!”卫云澄仰天大笑,策马而去。 挚友妻,何能欺。 卫云澄扬鞭疾驰,早有人将他锁定的范围告知叶幼清。 “成了,替我告诉你家世子,大不了以后我替他背锅。”叶幼清接过纸条,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是闹市里的一所破旧民居,杂乱住着数十个小乞儿,还有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乞丐头头,叶幼清这样一身华丽的贵人,若不是此事只怕一生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还真是有些门道。”谁能想象,堂堂陆家药行穿金戴银的四师兄会躲进乞丐窝里。 只怕连陆昭锦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小师弟这样能吃苦,而且鬼道。 “喂,小爷要雇几个小乞儿去演一场戏,有没有干的?”高头大马上的人背对阳光,俯视下来犹如天神般英武。 “有!有有有!”窝在角落里七八个小乞儿立马冲上来,扬着脏兮兮的小脸看向他,“大爷您给顿饱饭就干!” 没工夫听他们闲扯,叶幼清长鞭一指,“角落里那三个,过来!让小爷看看行不行。” “大爷大爷!那三个都是病秧子,您还是选我吧。”几个小乞儿纷纷毛遂自荐,一旁的三个大汉却在叶幼清指向三个小孩时警惕地瞄过几眼。 看来就是他了。 叶幼清目光锁在身形居中的那个孩子身上,因为最小的那个也就六七岁,而另外那个应该有十二三。 “怎么,小爷还叫不动你们了?”叶幼清本色出演纨绔子弟,像得不能再像,驭着高头大马往狭窄的小巷中走去,那孩子果然颤巍巍地起身,垂头磨蹭着过来,另外两个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脏兮兮的小乞孩走到马前,突然抬头,露出晶亮亮的小白牙,“你是来找我的吗?” 依稀可见是陆家人描述的俊秀小童,叶幼清点了点头,“嗯,陆昭锦想见……大胆!”叶幼清一声厉喝,他是何等身手反应,长鞭一甩就缠住了小乞孩的手腕,掌心那些石灰粉末随风飘到身后,倒把他自己呛了个好歹。 “你这小子,跟陆昭锦一样,不识好人心!” “哇啊!什么好人心!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跟姓蔡的一起害我!”小乞孩尖叫着从怀里取出沾过药液的手帕匆忙擦拭脸上的石灰粉,却又抵不过叶幼清蛮力,被一甩丢上马背。 小乞孩趴在马鞍前,双手双脚分别耷拉在两边,被叶幼清麻利地用皮绳绑好,却还在不安分地尖叫:“啊!放开我放开我!我才不去见陆昭锦,她也是坏人!” “啪”地一巴掌,叶幼清狠狠扇在小乞孩正好翘在眼前的屁股上,“你放屁!再敢骂她试试!” “啊!我就骂她!师傅死了,她就再也不来看我!我恨她我恨她,她和那个姓蔡的一样,啊哟,别打!” “你!你快放开阿宁!”病弱的六岁小孩被另一个扶着走了过来,弱弱地说道,巷口也被那三个乞丐和七八个小乞儿堵住,叶幼清嗤笑一声,长鞭点点:“就凭你们几个小的,弱的,也敢跟我叶幼清叫板抢人?” 叶幼清?! 巷口的三个乞丐连忙给里面的两个小孩使眼色,叶侯的儿子,就是再纨绔,也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的。 “不!你快放了阿宁!”病弱小孩很坚定,瞪着眼睛看向叶幼清,逗得叶幼清直发笑。 他常在街上走动,乞丐们的规矩他还清楚些,巷口的三个应该是留守地盘的保护者,这个病弱小孩或许是他们这小片首领的孩子,看来这陆昭宁的确有点儿本事,知道跟掌权者套上近乎。 随手从怀里丢出锭金子丢到地上:“算我卖下了他,跟你们动手,实在是有**份。” 似是没听出他这句话中的侮辱,那锭金灿灿的元宝落地的脆声,直接让几人傻眼。 “小毅快!拿着钱快跑!别管我!”陆昭宁张牙舞爪地折腾:“他是那个女人的男人,你们打不过他的!快跑!” 倒是那个十二三的少年最机灵,捞起地上的金子背上六岁小孩就跑向小巷子另一头,身后的几个小乞儿立马红了眼追上去,路过陆昭宁时,却都被他横着的身躯又踢又踹,还使出怀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乱砸一通。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幼清皱眉,扬鞭几下就把追过来的三个汉子抽倒在旁,高头大马横在窄巷里,顿时那几个小乞儿就不敢乱动。 “赶紧滚!”叶幼清不耐烦地喝道,拎小鸡仔似得将陆昭宁拎回了府。 ... 正文 第四十六章:苏醒 “世子妃没什么病症,只是过于劳累,休息几日就好了。”几个太医诊治下来都是一个说辞,不由看向南生。 “各位大人可别看我,这是我家世子爷吩咐的,我哪儿敢问。”南生无辜眨眼,道:“您们还是好好候着吧,要是世子爷回来看不见人,可又得砸一回太医署。” “好好好。”老太医们面面相觑,对那个霸王实在没招,索性都侯在外堂,这倒让院子里的仆役们有些紧张。 虽然陆家也曾出太医,但那是当年,现在老爷故去陆家已经走上下坡路,而可眼前那可个个都是五品衔的太医。 陆平也是诧异,这世子爷还真敢,而且还真能弄出来这么些个太医,看来他心里对大小姐还是很在意的。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啊!你再敢打我!我就,我就下毒,我毒死你啊哟!不许再打我脑袋了!” “昭宁?”陆平一只脚跨过门槛,却耳朵比谁都灵地现听见了,赶忙回头看去,那跟个小乞儿似得男孩正被叶幼清夹在腋下,狼狈挣扎着被强行带进门的,不是陆昭宁还是谁,“昭宁!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 “平叔!”陆昭宁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竟然会是平叔,顿时红了眼眶,“平叔!阿宁好想你哇!” 叶幼清瞥他一眼,随手将人扔到地上。 陆昭宁顿时惨叫一声,捂着本来就痛的屁股跳起来,却不敢跟叶幼清争执,一头扎进陆平怀里喊道:“平叔!” 由着他们亲近,叶幼清早几步跨到堂内,暮色渐浓,堂屋里已经掌了灯。 “她怎么样?”小霸王往里间张望,太医们赶忙打包票说没问题,估计明早就能醒。 “要是明早不醒,小爷就拆了你们的太医署烧柴火!滚滚滚!”不耐烦地将人往外扒拉,叶幼清自己却要进去。 绿绮有些拿不准,小姐说了要休夫,那她该不该拦着世子爷啊? “快走。”绿乔第一个拉住绿绮往外走,“你道女儿家真能休夫啊!小姐若真回去了,那以后可就是弃妇,要去庙里当姑子的!” 绿绮********地听陆昭锦吩咐,现在可想起这茬来了,自家小姐怎么能去当姑子! “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那我们明天可得好好劝劝小姐,别再跟二爷置气。” 绿乔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扯着绿绮躲到廊下窃窃私语,“那当然,对了,你今儿干嘛去了……” 绿绮立刻得意洋洋地说了起来,有小丫鬟到廊下挑上灯火,两个丫鬟时不时尖叫嬉笑地私语起来。 不多时,主院的正房里响起了叶夫人的喝声:“她真是这么说的?” 叶夫人眼睛一挑,拍案而起,“果然是那个贱婢,她忍了半辈子,终于开始动手了。去,封了院子哪儿够,就说她们母子突然得了恶疾,不能见人!” “告诉她做得不错,让她把人给我看紧点儿,不要出什么纰漏。”叶夫人吩咐给传话的婢子,才问道:“二爷呢?” “二爷、二爷在……在桐音楼呢。” 叶夫人冷哼一声:“欲迎还拒,手腕还真是高妙,那个陆昭锦果然也是个下贱坯子,净会些上不得台面的装病手段,偏欺我儿心善。” “都这个时辰了,看来我也该去一趟了。”叶夫人看了天色,单挑一边唇角,长袖划成半圆弧线,起身便往桐音楼去。 桐音楼主卧内,随着堂门关上,屋子里顿时安静很多。 叶幼清扫过一圈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漂亮的眉峰不知何时皱成丘壑。 原本贵气十足的梨花木衣架衣柜全搬到了椒叶馆,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扇四扇开立地屏做内外堂隔断,两个简单的檀木高架与一个大香樟木的箱子放着她常用衣饰,妆台也是新的,铜镜中映出自己紧蹙的眉宇。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想必这几日一定很难熬吧。 大医陆若在,她必不会是现在这样。 她也不需要这样,不需要这样辛苦地算计,不需要为了地位、名利、权势去拼命挣扎。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缺少了依靠。 叶幼清转头看向床上,少女搭着薄被安谧得不食烟火。 轻手脚踏上床前木阶,叶幼清单手推开碍事的纱幔,将女孩子的睡颜看得真切。 原来她睡着了是这幅模样,那晚和她同居一室,虽然好奇,但碍着脸面他还真没好意思偷看。 她机灵得跟只狐狸似得,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睁开眼,再冒出一句:“二爷不是讨厌我吗?”问得他哑口无言。 不过,还是像只小猫,还是只小野猫。 只不过睡着了,就不张牙舞爪地挠人了,那丰润粉嫩地小嘴也不再一开一合地不饶人。 唇角上扬,叶幼清想着想着,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虚抚在陆昭锦脸颊旁,那骨节微凸出优美弧线的拇指刚好停在陆昭锦微抿的唇上。 摸一下能怎么样?反正她又不知道。 小爷只是想看看,这张小嘴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就那么厉害,什么道理都是她的。 名动京城的叶霸王犹豫不过三秒,那只白皙的拇指就按在了红润的唇上。 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滑腻,反而凉凉的,还因主人的虚弱微有些干燥,可那柔嫩的触感却让人终身难难忘。 不自觉地将拇指在那嫩红的唇上摩擦滑动,看着少女月牙似得睫毛投下扇阴,鼻头小巧精致,叶幼清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喉结微动,人便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 陆昭锦的意识苏醒时,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平山填海,几乎无所不能,飞禽走兽,俱能幻化成人。 “我这是在做梦吗?”不明情由地揉了揉眼,就见到了另一番毁天灭地的景象。 无所不能的人,幻化为妖的兽,都如同雪峰脚下的蝼蚁,被皑皑白雪摧枯拉朽地吞没,那是一个大世界在崩塌、碎裂、破灭。 苍凉,莽荒,原始,所有的一切犹如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终于滴落下来,归于尽头。 一滴水珠落入湖面的声音,陆昭锦被惊醒了。 她的心神竟在碎瓷空间正中的小水池中缓缓飘荡,每一滴水珠似乎都在推着她浮出水面。 那是一种凉凉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酥软起来。 陆昭锦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她记起来自己应该是晕倒了,难道是平叔在为她诊病? 不管怎样,她还是决定先睁眼,让大家放心才好。 圆杏儿似得大眼刷地睁开,晶亮亮的黑褐色瞳孔骤然缩起,屋子里立刻传来两声大叫,直破天宇。 ... 正文 第四十七章:买的 叶幼清也是吓了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双杏目竟然真的刷地睁开,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叫什么叫!”叶霸王理亏人不亏,竟然还理直气壮地瞪眼,站直上身喝道,又悠哉转身,面对冲进来一脸惊愕的众人,得意洋洋道:“看见没,小爷才是神医,看两眼就能让她醒过来。” “叶幼清!”陆昭锦尖叫,他趁着自己睡着,到底都干什么好事儿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绿绮赶忙跑过来,看样子小姐非但没睡好,反而更重了,那眼睛通红通红的。 陆昭锦气得直哆嗦,但不确定实情,更不能当众喝骂,只好咬牙切齿道:“没事,我是吓到了。”瞥了一眼还立在她床头没事儿人似得叶幼清,“醒来就见到一个混蛋杵在床前,没病也吓出病了。” 叶幼清立着眼睛看少女掀开被子起身,皱眉道:“下来干什么?躺着……陆昭锦!” “昭宁!”陆昭锦哪儿管叶幼清说什么,看见被陆平推进来满心不情不愿的陆昭宁,几步就扑过去:“昭宁!” “哼!你这个……”陆昭宁瞥见叶幼清神色淡淡地一眼扫来,满心忿忿地将坏女人三个字吞回肚里,就被陆平满脸笑容地推上前去,“是是,大小姐,是昭宁回来了,昭宁,怎么不叫人啊!” “昭宁,你怎么样?你瘦了,怎么好像还长高了?”陆昭锦蹲下来比划一下,惊喜道。 陆昭宁冷哼一声,被陆昭锦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舒服,别扭地大喊一句:“你都一年没见我了,我当然要长高了,我还长壮了!”嚷着嚷着,仿佛这段时间被人欺负疏远有颠沛流离的委屈一股脑冲上心头,鼻子一酸,陆昭宁突然伸手推得陆昭锦跌坐在地,大喊道:“我不用你找!” “小兔崽子!”叶幼清眼睛刷地一立,大骂一声,身形如电地蹿了过来。 陆昭宁一推就知大事不妙,比谁都机灵地转身就跑,可惜人小腿短,哪里跑得过叶幼清那双修长有力的腿! 刚跳下堂前台阶就被叶幼清一巴掌打在脑后,哎呦一声惨叫,陆昭宁整个人就被提溜着后脖领子拽了起来。 “叶幼清!”陆昭锦被绿绮扶起来的同时就喊了起来:“你敢伤他!” “这小子推你!”叶幼清提溜小鸡仔似地将陆昭宁往前送去,倒好像只是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样轻松。 “你!你赶紧放他下来!”眼看着陆昭宁被领子勒得通红的脸,小手费力地抓着领口模样十分难受,陆昭宁哪里舍得,刚被扶出堂门就喊道:“他是我弟弟!” 这女人,忒不识好人心了,小爷这是在帮你管教他! 叶幼清冷哼一声,顺手一丢,陆昭宁落地一个踉跄,才拍着胸口咳了起来。 “昭宁,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先前忽略了你。”陆昭锦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忽视,险些害得陆昭宁丧命,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哪里是险些,前世的昭宁根本没有今生的幸运,走投无路之下必会被蔡仲堂抓住。 以蔡仲堂对陆家的恨意,下场不言而喻,昭宁只怕连个体面的死法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糊涂,是我疯了……我……”陆昭锦一股脑的忏悔着,仿佛要把前世欠下的所有债统统补上,那些人命,那些清白…… “小……小师姐……”陆昭宁也有点傻眼,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年龄还小脾气又倔,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见到亲人,又不愿示弱,所以用强硬态度来表达自己的后怕和委屈。其实他并不怨陆昭锦什么,大家都说他是师傅的私生子,陆昭锦当然不待见他,这点他是明白的。 更何况师傅走后,陆昭锦一看见他只怕就会想起师傅,又怎么愿意理会他。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怪你,我就是,哎呀你别哭了,待会大坏蛋又要打我了!” “什么大坏蛋?”陆昭锦的失态很短,毕竟人多眼杂,此刻已经擦着眼角道:“你是我弟弟,谁敢打你。” “他!你刚才都看见了!”陆昭宁小手一指,正是好整以暇地叶幼清。 叶霸王凤眼一睨,陆昭宁龇牙咧嘴地把手指收了回来,嘴里还愤愤不平道:“他还说是把我买回来的!才用了一锭金子!”小家伙忿忿地比着一根手指告状,见惯陆家的万贯家财,他对让小乞儿打破头抢的一锭金子很不满意。 他难道就值那点儿钱吗? 陆昭锦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怎么昭宁成了买回来的了?还是叶幼清买的? “对!这小子说的没错!”叶幼清脑袋转得极快,一把拽过陆昭锦怀里的陆昭宁,理直气壮地宣告主权道:“这小子是小爷在乞丐堆里花一锭金子买的,他现在就是我叶家的家奴了。” “什,什么?”陆昭宁也傻眼了。 他只是想跟小师姐告状而已,这个师姐夫实在太暴力了,自打见到他,自己是屁股也疼脑袋也疼,浑身都疼。 “叶幼清!你别欺人太甚!”陆昭锦红了眼,竟敢让昭宁做家奴,亏他敢想! “小爷欺负的人多了,还从没有甚或不甚的说法。”叶大霸王这手胡搅蛮缠玩了十多年,横行京城,所向披靡,对付一向讲道理,现在又关心则乱的陆昭锦还是绰绰有余。 “你!”陆昭锦踏前一步也抓过陆昭宁一条手臂,盯着叶幼清漂亮的凤目寸步不让地冷声吩咐:“绿绮,去我嫁妆里将那一百零八颗东珠拿来。” 院子里的人都咽了口口水,这……这可真是富可敌国的陆家大小姐,一出手就是一百零八颗东珠啊。 哪颗不是价值连城,这可真是把陆昭宁一举捧上了天。 对啊,难怪陆大小姐刚才一直说呢,那是她弟弟…… 这岂不是说,陆昭宁是陆家唯一的男丁? 要这么论起来,别说一百零八颗,就是一千颗,一万颗,也值啊! 也不想想,那东珠就是再值钱,不也是陆大小姐的陪嫁之一? “笑话,小爷是差你那几颗破珠子的人?”叶幼清满不在乎地用力将陆昭宁又扯到身前,整个大夏有资本说这句话的没有几人,可好巧不巧地,他就是其中之一。 叶幼清紧盯着陆昭锦怒气冲冲的眼,笑得好比正午耀眼的日光,在廊下摇晃的灯火下十分夺目。 这小野猫又能挥爪子挠人了,真够劲儿! “小爷就看上这小子了,禁揍!练武时当个沙包,平日还能端茶递水的,正好儿!” 这个叶霸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更可怕的是,他脑筋还转得极快,手段极多,性格又阴晴不定难以捉摸,陆昭锦拿他没辙的同时,还真怕他做出什么没轻没重的恶事伤了陆昭宁。 “大小姐,大小姐。”倒是陆平一点儿也不急,笑呵呵地招呼陆昭锦,“您别着急,姑爷这是……” 陆平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可真是热闹啊。” ... 正文 第四十八章:屈膝(推荐加更) 原本笑吟吟看着陆昭锦与叶幼清斗嘴的众人都是浑身一颤,说话间,一位贵气逼人的妇人从院门走入。 她没有珠翠满头,可发髻上哪个简单的簪花都价值连城,她衣着并不繁复,可那精致细腻的纹路一眼就知其价非薄,而且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更非是寻常人家能养成的。 皇族,皇家,大夏最尊贵的嫡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 “参见夫人……”一众婢仆都拜倒行礼,除陆平外,都是以夫人称呼山阳长公主。 “母亲。”叶幼清一把丢开愣愣看着周遭众人紧张叩首的陆昭宁,一步上前拦住叶夫人走向陆昭锦的路,“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只怕还见不到我这儿媳呢。”叶夫人笑盈着面,抬头看向叶幼清:“怎么,不请母亲入堂就坐?” “是,母亲请上座。”叶幼清后撤一步,让开了大道,叶夫人目不斜视地穿过众人后退让行的路,直入正堂。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不敢起身,长公主之威,她们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连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爷都一瞬从云端落地,老老实实地当乖儿子,她们哪儿敢放肆。 看这架势,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这是包括陆平在内所有陆家仆役的心声。 长嫂打了小姑,再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就算有夫婿撑腰,嗯,看二爷刚才的样子,应该会给小姐撑腰吧,可那也比不上婆婆的威势啊! 还是一位有权有势的长公主婆婆。 场中唯有陆昭锦不是那么紧张,她一觉醒来虽然睡得时间不长,但空间泉水对精神力的滋润效果非比寻常,她早已恢复体力,否则刚才也不能跟叶幼清斗得那么起劲儿。 将陆昭宁推给绿绮,陆昭锦几步走进堂内,盈盈一礼,字正腔圆:“民女陆昭锦,见过长公主。” 叶幼清冷冷瞪她一眼,陆平责不安地看向叶夫人,拉住陆昭锦的袖袍无声劝解。 这不是火上浇油,逼着叶幼清将事实坐定吗? “哦?”叶夫人神色幽幽,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将堂门关上。” 婢仆退下,屋里倒留了陆平代表陆家,叶夫人坐定主坐,底下站着一脸怒容的叶幼清和神色平淡的陆昭锦。 “之所以现在才到,是因为我刚查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叶夫人站起了走到陆昭锦面前,突然屈膝施礼,骇得叶幼清赶忙托住了她,“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陆平也是大惊失色,这可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又是婆婆,陆昭锦哪里能受她的礼! 陆昭锦皱着眉头后退半步,又被陆平拉到一旁,心里恨道,真是小觑了这叶夫人!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长公主,这能屈能伸,以退为进的手腕气度,可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妙得多! “不,是我教女无方,让幼涟如此任性娇纵,养成这种唯我独尊的郡主脾气,这是我欠陆家的,”叶夫人神色肃穆,坚持要一礼告罪。 叶幼清哪里受得了贤德母亲的这样委屈自己,不由怒目瞪向陆昭锦,她怎么还不说话! 难道真要受母亲一拜才肯了事? 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 “真要道歉也该是我来!我是兄长,是叶府现在的男人,我该担这个责任!”叶幼清冷喝,看向陆昭锦的眼光早不似先前那样柔和,她真是太过娇纵,得理不饶人。 难道大医陆在世,也会这样纵容她吗? 陆平赶紧拉了拉陆昭锦的袖子,见她神色平淡,眼波动都未动更没有半句劝阻的话,赶忙道:“我们家大小姐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只是今日受了惊才会这样,您快……” “平叔,我没事。”女孩子银铃似得声音响起,少女杏衫一转,人便坐到了一侧的檀木椅上,“赔罪吗?来吧。” 就连一向蛮横的叶幼清都没想到,她竟然真敢这么干! 叶夫人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她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这都已经够委屈她了,难道还真给这贱婢行礼赔罪? “陆昭锦,你真是!”叶幼清咬牙切齿,扶着母亲的手都有些哆嗦。 即便大医陆在世,也不会任由她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啊!”陆平也是神色大惊,这大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她虽娇纵了些,却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更在乎自己的家教涵养,尤其是对待长辈十分矜持,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原来是说着玩玩?”陆昭锦不介怀地笑笑,“反正你们叶家对我陆家的玩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陆平终于听明白了点,看向端庄立在一旁的叶夫人,心里顿生怒火,原来是在做戏! 他真是老糊涂了,被叶夫人的纡尊降贵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差点中了她的计! “胡说!”叶幼澈见母亲上前一步,以为她这就要拜,赶忙道:“母亲,您交给儿子吧!” 叶夫人抓住叶幼清的手还在推脱,可心里却笃定得很,她可不是傻子,没有退路的事她怎么会做。 陆昭锦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万一真由着她演下去,就像现在这样,她还有个孝顺儿子做挡箭牌。 叶幼清既好面子又要强倔强,今日陆昭锦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压着他的头让他服软,这样之后他二人要是还能融洽相处,她就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不配当叶幼清的生母! “哗啦”一声,袍脚被甩到一侧,叶幼清死盯着陆昭锦高坐椅上的小身形,单膝缓缓弯曲。 “姑爷!”陆平惊惧,大喊道:“大小姐!不可啊!” 这天底下哪有夫婿给妻子下跪的道理! 陆昭锦还是那样淡然地盯着叶幼清弯曲至着地的单膝,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仿佛是击中心弦的鼓点,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快意让她扬起了唇角。 叶幼清,前世她的膝头可不知在你面前弯过多少次,你却连正眼都不肯给她,现在轮到你了。 “世子爷这是干什么。”陆昭锦双手搭在膝头,没事儿人似得扭身转向一侧,留给叶幼清一个明丽的侧脸,显然是不受他这个礼,“昭锦不明白。” “你!”叶幼清原本被她的笑容迷惑,浇灭的那一缕怒火再度熊熊燃烧,她竟然还不肯受这个礼! 小爷这膝盖除了天地君亲师,还没给别人弯过呢! 难不成她是非要自己叩头赔罪?还是一定要母亲屈膝来行这个礼! “陆昭锦!你不要得寸进尺!”叶幼清腾地站了起来,叶夫人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更加的深。 不知深浅的女人,这次看她怎么交代。 ... 正文 第四十九章:施舍 “世子爷这是什么话,不受礼便是得寸进尺,那受了您又该斥我不知进退了吧?” 叶幼清哑然,的确,两边都是他们的道理,正犹豫着就听叶夫人一声叹息:“幼清,你又害昭锦误会于我,还不快让开,我是真的想替涟儿赔罪。” 母亲……叶幼清心思剔透,转对陆昭锦,难得平心静气:“涟妹是涟妹,你勿要因此就轻视我叶家人品。” “昭锦从不敢轻视叶侯人品。”陆昭锦转过身对上叶夫人,却是坐在椅子上半寸未移:“您适才说是因教女无方欲向我父赔罪,如今又是替郡主赔罪,昭锦鲁钝,敢问长公主,您这哪句是真?” “难道以我母亲之尊,还要赔罪两次不成。”叶幼清听出陆昭锦话里的刁难,眉峰一挑道。 “那刚才世子爷的一拜,也是因教妹无方,又连带着替郡主赔罪了?” 叶幼清知道她一向心思独到,如今几句问询,必是有话要说,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藏着掖着了。” “那好,我就简单地说。”陆昭锦从椅子上起身,脊背挺直,大步走到叶幼清面前,冷声道:“我不接受,我陆家不接受,也不需要你们这种,施舍。” 少女明眸皓齿,字字铿锵,尤其是最后两字,直直打入人心,竟比旱雷还要震耳欲聋。 “施舍?”叶幼清立目,也高了声线:“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陆昭锦一字不让,“你若没有施舍,为什么要求你妹妹也要感恩陆家?我陆家要你们这些虚伪的,所谓的报恩又有何用处?你若没有施舍,为什么不去把你那管教无方的妹妹管教好了再来让她来亲自赔罪?何必要自取其辱,自欺欺人的玩什么代为赔罪的把戏?” “做戏要做全套,看来横行一世的叶霸王已经被什么亲情手足冲昏了头。” 觉察到陆昭锦的眼光不经意间飘向一旁的叶夫人,叶幼清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他是想报恩,他也觉得叶府上下都是想报恩的,并且他之前也确实是这么看到的。 可现在随着叶幼涟的本心暴露出来,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浮出水面。 比如……他一向明达剔透的母亲。 如果他的母亲真的那样贤良淑德,为什么没像陆昭锦说得那样去管教女儿,而是跑到陆昭锦面前赔这个罪。 赔这个差点让他和陆昭锦再度反目成仇的罪。 “我没有施舍。”叶幼清攥紧了拳头,心中的那丝缝隙越裂越大,让他痛苦地皱起眉头。 “陆昭锦,你真残忍……”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日在马房,叶幼清抖动着瞳孔冷冷说的那句话。 不知为何,叶夫人神色剧变带来的快意没有那么强烈了,陆昭锦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叶幼清深锁的眉峰。 她知道,叶幼清是真心感激她父亲的。 感激到愿意以自己的婚姻来报答那份救父之恩,感激到策马闯府帮她平定乾坤,感激到找回昭宁,感激到留下她护她,为她做主。 “我知道。”三个字如蚊蝇嗡声,却没逃过叶幼清的耳朵。 那双凤目旋即舒展开来,如展翅的长翼,一浪又一浪地拍打心弦,又似一泼浓墨,洒入心田的每个角落。 她知道,她说她知道,她了解的,只是这只小野猫,倔强不肯松口。 叶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冷着脸道:“也罢,时日还长,昭锦总要给我时间教她。” “那当然。”不待陆昭锦开口,叶幼清抢着道:“母亲放心。”“对了,我新买了个小家奴嗯不,是家丁,打算带在身边。”叶幼清侧身不去看陆昭锦喷火的眼睛,仿佛在岔开话题其实是意有所指言道。 陆昭锦气绝,这个叶幼清,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这不,一转头就又来威胁她,还是用她最看重的昭宁,简直就是条养不熟的狼! 不过陆昭锦也知道,今天的事闹到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今天叶幼清看出叶夫人有失偏颇,但这并不足以动摇叶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毕竟母亲溺爱女儿是家家都有的事,何况叶幼涟又是叶夫人独女,郡主与长公主之尊,娇纵偏溺也可以理解。 “什么家奴家丁的,你自己做主就好。”叶夫人没来得及听说昭宁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淡淡应了句随即拍着叶幼清手臂道:“只是幼涟现在伤病缠身,又心里不安,你还是……先别去责备她了,这事就交给母亲吧。” “是,母亲。”既然母亲有心溺爱,叶幼清也不作强求。 陆昭锦说的对,陆家不需要施舍,不需要叶幼涟虚假的感激涕零。 这份恩情有父亲记着,有他记着,更由他来报,就足够了。 陆昭锦没说话,叶夫人果然反应极快,正直贤淑的形象刚崩皮,就立马顺藤摸瓜地扮演起溺爱女儿的慈母,在叶幼清心中的地位依然真实可信,实在不可小觑。 叶夫人行至门口,带了倩笑回望陆昭锦,已至中年的面容保养极好,连一丝皱纹都没有,眼光闪烁着微微颔首。 女人与女人,婆婆与儿媳,二人间不为人通晓的默契已经传递到。 不过是来日方长,与恭候多时。 “世子爷……”送叶夫人出了院门,叶幼清竟然挑着灯笼又回来了,陆昭锦皱眉唤了声,他不该回椒叶馆吗? “再叫世子爷,小爷就让人把那小子丢到柴房吊着,直到你喊够一百遍二爷为止。” “卑鄙!”陆昭锦脱口而出,正要争辩,陆平赶忙上来拉住了她,“大小姐,姑爷这不是在逗您开心呢吗。” 逗她开心? 陆昭锦愣了一愣,就听叶幼清一脸别扭地扬起头来,嗤鼻道:“蠢女人。” 细白的耳根似乎有点诡异的红晕,不待陆昭锦看清,那人便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去,嚷嚷道:“小爷的家丁呢?臭小子,你别跑!” 院子外很快就响起了陆昭宁的惨叫:“啊!放开我!我不跟你走!小师姐救我!” 陆昭锦还没回过神儿,陆平却哈哈一笑道:“看来,老爷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什么……跟父亲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世堪称聪明绝顶看透人心诡谲,却看不透两颗倔强好胜的心。 少女几步踏出房门,就见陆昭宁已经被叶幼清拽出院门,绿绮跟在后面进退两难地回头看着她。 陆昭锦的脸色突然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绿乔呢?” ... 正文 第五十章:乱局 听陆平的话让叶幼清带走了陆昭宁,陆昭锦就让人给他安排了外院的住所,回屋里正用着药粥,就听院门处响起了绿绮的声音:“绿乔?你怎么才回来!快点,快点,小姐刚还找你呢。” “我也正要找小姐呢!”绿乔应了声,拎着裙角往屋里跑去,边道:“小姐,小姐,奴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绿绮赶忙跟着跑进来,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立刻垂头退了出去,只留主仆三人,绿绮主动关上堂门。 “什么事?”陆昭锦放下粥碗,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看向绿乔,“慢慢说,我会耐心听的。” 绿乔有些紧张,小姐越是安谧她便越是觉得不安,心咚咚地跳着,最后还是绿绮推了推她催促一句,才张口道:“小姐,我终于知道了,郡主为什么突然来难为咱们!” “哦?”陆昭锦眉峰一动,听绿乔将原委道来,漱口的茶碗咚地砸在桌上,“好个蒋氏,竟敢算计我!” “可不是嘛,真是人心隔肚皮!”绿乔紧跟着道:“那天徐姨娘不也说了,那青桃花粉就只给了蒋姨娘,郡主又怎么得到的,还知道用这法子害您。” 不明所以的绿绮一听就怒了,“这蒋姨娘那天来送小菜时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太可恶了!我去找二爷来!” “站住!”陆昭锦一声喝道,绿绮并不明白但脚步已经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刚才还点头支持她的绿乔。 “小姐,您是担心消息的真假吗?”绿乔赶忙道:“我是在如厕的时候偷听到两个小丫鬟说的,那彩雀是她们之一亲眼看着拖出去的,而另一个刚巧见过前天彩雀从蒋姨娘哪儿哭着出来。奴婢就赶紧去打听,那彩雀的哥哥就是被郡主下令打死的,蒋姨娘必是攥着这个由头逼迫彩雀。” “嗯,绿乔说的有道理,不然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敢挑衅郡主!”绿绮对绿乔的话深信不疑,纳闷看向陆昭锦。 小姐怕什么,二爷不是刚说过要给她们做主吗? “内宅的事儿,知道了就知道了,嚷嚷什么。”陆昭锦言笑间怒容收敛:“这事儿既然能被绿乔打听出来,就绝逃不过夫人的耳朵,蒋氏能得安生才怪,你急什么。” “对啊!难怪奴婢进来时听人说,天还亮着的时候夫人就派人封了院子,说是蒋姨娘病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行了,把这些撤下去,我今晚要看些方子,你们出去吧。”陆昭锦眉目清冷,吩咐道:“今晚轮到绿乔守夜了?这次你功不可没,就换绿绮来吧,你去小厨房领上一碟酥糖,好好休息。” 才一碟酥糖,还撤了守夜的职,这是赏她机灵还是罚她擅离职守呢? 绿乔强撑着笑谢过,在绿绮一脸羡慕的笑颜中收拾好餐盘退了出去。 “绿绮,你今夜守门要加上十二万分小心,却也不能太过小心。”陆昭锦神神秘秘道,又添了句:“夜里凉,记得多加几床被子。” 绿绮听得迷糊,附耳过去听陆昭锦吩咐两句,嘀嘀咕咕地抱着被褥铺到了门外。 小姐既然要研究陆家的机密方子,她们这些守夜的奴婢就只能睡在廊下,这是陆家百年不变的规矩,所以她才羡慕绿乔今晚能吃着酥糖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哪知绿乔却羡慕她能跟在陆昭锦身边。 终于能静下心来分析马方和怪草的成分了。 陆昭锦取出几包马方摊开放在桌上,又将三盆怪草分别放到正对面,正中是记录的纸笔砚台。 所谓马方其实就是配置成灰褐搀白的药粉,如此一来,那成分更加难以确定,更别提用量比例了。 但陆昭锦不怕。 她取过一个纸包伸手请捻白色粉末一触即碎,倒是灰褐的那些颗粒倒很耐捏,放到鼻下轻嗅,又沾取微量品尝。 许久,陆昭锦才摇了摇头,果然不肖先祖,这包药粉的成分,她是一样也分辨不出。 先祖果然神人,即能使刀匕绝技救人性命,又能有辨药的本事。 可惜后人不肖,那刀匕救命的本事没能传下来,连辨药的能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更也失传。 “嗯?”空间中残余的那些细小毛刺已经汇成一堆,陆昭锦对它们的感知已经极其精准,心神一至,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药性竟涌泉般地冲到嘴边。 “性辛味苦有恶臭,刺可至肤下而血瘀不散……”陆昭锦唇舌不受控制似得,惊得她睁大双眸,立时提笔。 不多时,一份细致得怪草药性分析便成书纸上,陆昭锦细细品读,那字里行间都是些熟悉的字句。 原来如此。 是丹典,丹典的内容配合着空间的极致感应,能比她的头脑比身体更迅速敏捷地描述出草药药性。 那方子呢? 陆昭锦星眸璀璨,她想她终于知道了传说中先祖遍尝万草而成陆典的秘密所在了。 “嘎吱”一声,堂门忽然风吹似得推开,却许久未见绿绮起来将它关上。 陆昭锦二话不说,迅速将纸包包好收入包裹,这才轻声:“来者是客,请坐。” “陆姑娘如此聪慧,怎也中得那离间之计。”敞开的堂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头戴藏蓝兜帽的女子跨步进门,又一驻步,回头望向廊下道:“绿绮姑娘,夜风不大,别捂坏了自个儿。” 用三床被子裹得自己大汗淋漓的绿绮钻出头来,却没给那女子什么好脸色,别扭着坐起身来不去看她。 “何必同她一般见识。”陆昭锦斟茶两盏,推到对面一杯,“姨娘。” “蒙陆姑娘不弃,还肯唤蒋氏一声姨娘。”女子大大方方地掀开兜帽走入房内,堂门已被绿绮阖上,端起那盏茶饮尽,才道:“姑娘深夜会客,便摆这些病幼怪草?” “姨娘投石问路,就靠那些阴谋诡计?” 蒋氏神色一怔,定定看向陆昭锦,劝道:“陆姑娘还是不肯信我,这叶家的虽然人丁单薄,可水深着呢,连最直率的二爷都有人所不知的隐秘……” “再深的水也有个底儿,摸不清这个底儿,姨娘不敢过河,难道昭锦就敢?”陆昭锦出声打断。 历经前世,她若还认为叶幼清是一盆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儿清水,那她就白活了。 但再必要的隐瞒都有其固定的价值,而现在,陆昭锦看不出蒋氏隐瞒的必要,因此话说的委婉,意思却直白。 “好吧,那蒋氏今晚,就跟陆姑娘交个底儿。” 蒋氏一咬牙,攥紧了着手心终于道:“其实我们,都只是这局棋中的子……” 第一卷结束,求一波推荐收藏,感谢大家的支持o(n_n)o ... 正文 第五十一章:办法 一连数日,叶府风平浪静得有些渗人,至少叶家的仆人们是这么认为的。 蒋姨娘和三爷病着,徐氏又一贯地无所事事,叶夫人倒是时常往宫中各府走动,只是人总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阴郁,让人看了便觉得危险。 连最爱折腾人的郡主悄无声息地窝在房里,只有时不时的咒骂尖叫传出,让人记起这位姑奶奶的存在。 二爷也诡异得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一向最爱往府外跑的他竟然一连几日都没有出门,连逍遥堂送来的棋局帖子都丢到一旁,反而沉迷于……沉迷于一个新来的小厮。 叶家的仆人们不寒而栗,平素没发现二爷有这方面的癖好啊,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九岁的童儿! 想起每日演武场里那小童凄厉的惨叫咒骂,奴仆们便敬而远之地绕行,只有场内的侍者才会怒目斥一句:“胡说八道!二爷对那陆昭宁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瞧瞧,还姓陆,真不知道世子妃是怎么想的。 陆昭锦还能怎么想,事情一过她就想明白了,平叔说得对叶幼清虽然没轻没重但绝不会害昭宁。 更何况躲在暗处的蔡仲堂深知昭宁就是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防,既然叶幼清想教昭宁几招,那就由他去吧。 那晚她连夜辨出马方成分,又消耗很多心神,让她昏昏欲睡,直到第二日正午才起身。 陆昭锦也由此推断出了自己上次突然昏厥的原因。 必定是心神之力有限,她几乎是连着六七日不眠不休地消耗心神力量记忆丹典,身体哪能吃得消。 而这分析药性明显更不容易,看来在没找到补充这股神秘力量的方法前,她并不能大肆挥霍这种力量了。 不过好在重要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 陆昭锦将马方的一部分配方告知陆平,让他回去筹措准备。 饶是如此,也将陆平惊得是热泪盈眶。 “陆家后继有人啊!” 且不说对或不对,单说这样的本事与胆量,就不输于老爷。 陆平颤巍巍地拿着单子出门,连陆昭锦单子上填的那些多余的古怪东西都没问一句,就一股脑地送了过来。 他现在可以说是全身心地信任着陆昭锦的本事,就如当年信任大医陆一样。 见陆家的东西下午就送了来,陆昭锦就一头扎进屋子里的瓶瓶罐罐中研究,连叶幼清也不得见。 满心怒火的叶霸王自然“怀恨在心”,索性********地操练陆昭宁,才有了这几日的怪事。 可叶府里成日惨叫得不知陆昭宁一人,还有尖声咒骂不断的叶幼涟。 “啊!母亲!这让我日后怎么见人啊!是陆昭锦!一定是陆昭锦那个贱婢!她们陆家不就是做这些的吗!” 叶夫人黑着脸看向女儿,叶幼涟身上脸上的伤早好的七七八八,只有这手腕上的伤不知暗地里请了多少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让母女二人都濒临崩溃。 “母亲!您快去把她抓来剥皮抽筋!逼问出解药啊母亲!” 叶幼涟憋在屋里数日又被剧痛和恐惧双重折磨之下,脾气越发暴戾,对着叶夫人更是不屑再装,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还要做皇后,我还要……” “闭嘴!”叶夫人冷喝:“要不是你沉不住气,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吗!还连累得我在幼清心中都降了半分!” 叶幼涟委屈地对上母亲冰冷的双目,只觉得手腕上那些细密可怖的乌紫血痂越发的疼痛难忍,眼泪就没止住过。 “怎么办,怎么办呐!” 叶幼涟也是六神无主。 大夏的皇后皇子妃甄选都极为严苛,一身雪肤必得是吹弹可破,半点疤痕都不能有。 饶是她贵为郡主可以被不小心“忽略”掉一些小瑕疵,可这腕上的疤痕大小如同两根手指,怎么可能被忽略! “呜呜!母亲,她敢给我下毒,这一定是毒!是毒!” 叶幼涟的尖声戛然而止,毒? 一把上前抓住叶夫人的袍子,叶幼涟瞪大眼睛喊道:“母亲!万毒丹!您不是说那是至宝吗,必能救我恢复原样,说不定皮肤还能更好!叶幼澈那个贱种,怎么配用这种宝贝,当然是给我用啊!您快去!您快去!” “蒋氏要是那么好对付,这叶府里早没她这一号人了。”叶夫人冷哼,神色却是颇为心动。 她早就打着那万毒丹的主意呢,现在自然要来个水到渠成才行。 母女二人筹谋良久,叶夫人才道:“彩云,去把二爷叫来。” …… “拎住了!腿蹲下!”叶幼清叼了根柳条翘脚看着满头大汗地陆昭宁,“要是掉下来,小爷就再陪你摔几跤。” 陆昭宁从最初为身形体力上的不公平而抗争,到面临更凄惨的下场中学乖,俯首帖耳,咬牙忍耐。 这个霸王! 强盗! 他压根就不讲理! 所以跟他相处,就只有顺着的份儿,真不知道小师姐是怎么把他气得龇牙咧嘴的! “二爷,”彩云赶过来传话,叶幼清一皱眉将柳条吐了出去,威胁陆昭宁不准偷懒,动身往叶幼涟的绣楼去。 “母亲。”叶幼清虽然不想,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床上憔悴消瘦的妹妹,脸上神色淡淡:“您有什么吩咐?” “幼清,哎,你过来。” 叶夫人招手神色中饱含无奈,言语间掀开叶幼涟薄薄的袖口,露出那只满布细密血痂的手腕,叶幼涟似是不愿地想将手腕抽回,可稍一挣动便有乌紫的脓血渗出,小兽似得哀鸣一声不敢再动。 叶幼涟咬着被角,眼泪唰唰地往下淌,对上哥哥震惊的眼,却倔强地扭头转向一侧,好一副委屈不言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叶幼清难以置信,过去了这么多天怎么这处伤口还在流血! 叶夫人摇首,“不是母亲说,你那媳妇也忒歹毒……哎,不说了,都是幼涟有错在先。” “不就是救了我父亲吗?有我哥哥赔上一生还不够,还要我当牛做马赔命给她不成!”叶幼涟依旧死性不改地尖叫,却被叶夫人一巴掌打断,“还不闭嘴!我说过多少次了,恩就是恩,你就不能不去招惹她吗!” 叶幼清攥紧拳头,母亲虽然偏宠幼涟,可那伤口的确是真,看来陆昭锦真是恨极了她。 即便叶幼涟的话有几分歪理,却也没能轻易说服他,叶幼清依旧板着面孔道:“您叫我来,是为了这事?” “这是她自己的苦果,就让她先熬着。”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叶幼涟,道:“等昭锦消了气,自然会送解药来,我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叶幼清微诧,心中为母亲深明大义而自豪,脸色也缓和下来,顺从道:“您说。” ... 正文 第五十二章:解药(推荐加更) “陆昭宁!”叶幼清从绣楼里出来,大步往桐音楼走,进门就喊道:“别躲了!小爷就知道你在这儿。” “哇啊啊!小师姐救我!”陆昭宁从内堂的桌子底下嗖地钻出来,一把搂住陆昭锦的腰死不撒手:“你不能再把我交给他了,我会被他折腾死的!呜呜我我我……我要回家,回家!” 陆昭锦好笑地摇头,摸着昭宁头顶道:“别怕,他这人就嘴皮子利索。” “臭小子!你抱哪儿呢!”叶幼清没听见似地瞪眼呵斥,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小子可都九岁了! 叶霸王积威已久,饶是陆昭宁性子倔也吓得一撒手,随即又扯住陆昭锦的手臂小鸡仔似得往后躲:“小师姐小师姐!你快保护我,快把他赶走!你看我手都磨破了,比那几天要饭还惨!” 要饭!陆昭锦的心立刻软成一泓春水,杏目一瞪就挡在两人中间:“叶幼清,你干什么把我弟弟吓成这样。” “还是那么不讲理,”叶幼清冷哼,又挑眉看她,拔高了音道:“你叫我什么?” 女孩子无辜地眨了眨眼,将一直往后退的陆昭宁拉住了,随口一声:“二爷不要吓唬小孩子。” “哼,我哪儿是吓唬他,我是在教他防身的功夫。” 叶幼清被这声二爷叫得舒坦,理直气壮道,竟还对一旁的陆昭宁招了招手:“你看,他现在知道你对他好了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 陆昭锦不自觉地添上几分笑,这小霸王帮人的方法还真是特立独行。 “就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陆昭宁瞪大眼睛怒道,却没有撒开抓着陆昭锦的手。 “好了昭宁,你去院子里玩会儿,让绿乔给你做最爱吃的茶花糕,我跟二爷有话要说。” 陆昭锦推了推陆昭宁,小家伙瞥了一眼敛了笑的叶幼清,原本辩驳的话憋了回去,灰溜溜地跑出门。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你有事。” 叶幼清有些不自然,坐到桌上自己斟了杯茶。 陆昭锦笑了笑,指着衣架旁的一扇立地绣屏道:“东西在我这儿,夫人和郡主又不来登门,自然要找您帮忙。” 叶幼清几步上前瞧了阵儿,评道:“精致又非特别出彩,确实可以说是出自涟妹之手,又能讨得那位欢心。” 若非如此,岂会因一副绣屏生出这么些是是非非。 陆昭锦一笑,坐到桌前也自斟一杯,细细品着。 “东西二爷自然可以抬走,不过这既然是我的陪嫁,也希望二爷拿出些补偿。”她说道。 她还要补偿? 叶幼清脸黑了几分。 要不是叶家库里的那些宝贝太过精致,很难找到这样适合叶幼涟年纪的手艺,他岂会来找她讨要? 现在竟然还来讨价还价,真是商人本性,狡诈如狐的女人! “你说。” “很简单,二爷请看……”陆昭锦递上单子,叶幼清瞥她一眼,这算什么要求? 想来,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叶幼清脸色好看一些,满不在乎地点头应了,将单子交给南生去办,随即又道:“还有一事,我得告诉你。” 还有事? 陆昭锦眼皮微抬,看向抻过凳子坐到她对面的叶幼清,茶杯突然攥得有些紧。 他们似乎从未这样近地面对面坐着过,垂下眼睫,陆昭锦故作轻松地垂头饮茶。 “什么事?二爷请说。” “前几天那事,的确是幼涟有错在心,可她会宣之于口,却是受人摆布……” 叶幼清话说得简短,将蒋氏利用彩雀设计叶幼涟让她来找麻烦的秘密说出,末了还道:“母亲也是今日才查清便急着告诉我,她的苦心你该明白。” 不过就是叶夫人不计前嫌的要他来提醒她,这招可真是一箭双雕。 既能修复她在叶幼清心中的形象,又可以在她面前强调蒋氏的背叛,让陆昭锦难受的同时将矛头转到蒋氏身上。 陆昭锦眼神闪烁,看得通透,却又盯着叶幼清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信我?”叶幼清一拍桌子,“我可不是为涟妹找借口,她错就是错……” “我知道,二爷不是那种人。”陆昭锦气若幽兰,轻声道。 叶幼清推黑锅的本事虽然一绝,但都是往一同作怪的人身上推,从不会无端冤枉谁。 “我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来告诉我,怕我再被算计?” 陆昭锦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突然捏着茶杯轻摇,歪头看向叶幼清:“那您这回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再也不去理会幼澈的病了?” “你不会的,既然接了……”叶幼清盯着陆昭锦没说话,见她嘴角含笑,却故意板着个脸,嘴角微抽。 这女人任性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要把话说死了,没准儿她就真赌这口气呢! “陆昭锦,你不会这么没原则吧!大医陆可是看着你呢!” 被叶幼清逗得发笑,但陆昭锦知道经过这么多事,自己在叶幼清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改观。 看来日后真正对上那位手腕高超的叶夫人,她总能比前世的境况好一些。 内堂桌上的瓶瓶罐罐中飘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和着女孩子独有的清香与娇俏,让叶幼清看得一怔,随即缓过神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那小子的!” “那就多谢二爷了。” 知道叶幼清这是要传给陆昭宁些真东西,还上她这份人情,陆昭锦也不推脱。 “不过还有一件事……” 叶幼清皱眉,看着少女明眸皓齿,突然有些开不了口。 …… 绣楼里,叶幼涟久候无果,焦心地问道:“母亲,二哥真会帮我吗?” “应该没问题,” 叶夫人皱眉看向房门,她的儿子她非常了解,可对方是那个狡诈的陆昭锦,没来由地添上几分变数,却还安慰道:“咱们筹划的细致,你二哥既然知道你是被蒋氏利用了,必不忍心让你这样熬下去。” “夫人,郡主,绣屏送过来了。”彩云进门道:“还有这药膏,桐音楼的人说一次即可见效,只是……” 叶幼涟焦急地喊道:“混账!还要本郡主求你说吗?那贱婢到底说的什么?” “是是,桐音楼的人说,这药膏要直接敷在、敷在血肉上,所以必须先剥开那些血痂,敷好药半个时辰后挤出脓血,就能和寻常伤口一般自己痊愈了。”彩云颤巍巍道。 “什么?陆昭锦这个贱婢,她这就是在故意折腾我,哪有这种治病法子!” 叶幼涟虽然尖叫咒骂不断,却不得不照做。 一番痛入骨髓的折腾,叶幼涟也快没了咒骂的力气,总算包扎完毕。 正午过后,那手腕便已消去青紫,如正常伤口似得结痂。 陆昭锦听说后,将自己实验出来的瓶瓶罐罐收到柜子里,对着一个劲夸她厉害的绿绮一笑道:“那些毛刺都留在血肉里,不揭开怎么治疗?等脓血流出后,她那只是皮肉伤,过上几日就能恢复。” “啊?”绿绮有些失望,又一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小姐,阿乔说您让他办的事有眉目了。” “哦?”陆昭锦眼睛一亮,“本以为还要找他求证耗上几日,看来事情比我想的顺利,我们去……” “小姐!小姐!”绿乔的大喊打断陆昭锦的安排,只见拎着裙角闯入门内,还没站定便喊道:“蒋姨娘!蒋姨娘被二爷送走了!” ... 正文 第五十三章:断臂 “送走了?送哪儿去了?”陆昭锦模样很是惊讶,又道:“蒋氏毕竟是叶侯的姨娘,叶幼澈的生母,叶幼清就是再霸道,也不敢替父遣妾,逐弟生母吧!” “不是!是要送她回叶城老家照顾太夫人!”绿乔喘定了气道:“二爷突然就定了,好像连夫人都不知道。” 叶夫人哪里是不知道,她是太笃定叶幼清知道事情真相后,断不会留蒋氏在叶府兴风作浪。 不愧是嫡长公主出身,叶夫人可真沉得住气。 拖了数日直到摸清叶幼清所有想法后,才在最恰当的时候点上这把火,那小霸王没有动手打死蒋氏,已经是看在叶幼澈的面子上了。 “走,我们去看看。”陆昭锦一转头对绿绮道:“你就不用跟着了,去马房告诉阿乔,让他明日等我。” 绿乔看了绿绮一眼,匆匆跟上陆昭锦的步子。 倒是绿绮有些不明所以,小姐那晚不是和蒋姨娘谈得挺好的,怎么今天又赶着去看她的笑话? 难道那晚也是蒋姨娘设计的局,被小姐识破了? “你们都不信我!”蒋氏的尖叫从院子里传来,门口尽是些垂头搬东西的丫鬟小厮,分毫不敢迟疑。 叶幼清同前世一样,虽然年少但手里还是握着这个家的生杀大权。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就听院子里叶幼清低喝道:“我念你那日提点之功,才亲送你上车,你可不别不识好歹!” 提点之功? 是证明自己是冤枉的那件事? 陆昭锦一怔,怎么跟她扯上关系了。 “二爷遣我无妨!但我要见世子妃一面!我要见…世子妃!” 蒋氏突然看到院门口的陆昭锦,疯了似地扑了出来。 叶幼清反应极快,迅速伸腿绊倒蒋氏,转对一脸冷漠的陆昭锦喝道:“你来干什么?你们几个,赶紧把她拖上马车!” 蒋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举止癫狂却挣扎不过众人的力气,被四个丫鬟婆子架了出去,却还是不断扭头高喊:“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陆昭锦心中百转千回,蒋氏到最后还是在记挂着叶幼澈。 只要她的儿子无恙,她可以吃遍世间所有的苦。 “陆昭锦?”叶幼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旁,眉峰紧蹙,总觉得她冷漠的表情下是一颗瑟瑟发抖的心。 “有个娘真好,不论什么样的。”看着叶幼清伸到眼前晃了晃的手指,陆昭锦顺势望向他,歪着头失神喃喃。 是啊,她没有娘。 叶幼清突然有种将少女搂入怀中的冲动,她脸上的冰冷已经将她自己冻得遍体鳞伤。 “别怕,我……我娘也是很好的人,你们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叶幼清抬起的手臂被陆昭锦冷冷看过来的目光冻在半空,她那是什么眼神! 前世陆昭锦就是败在这位“慈母”手中,她怎么会一错再错! 叶幼清,你也该醒了。 “幼澈呢?我要给他诊病。”陆昭锦没有回话,而是冷冷道:“我记得答应她的,我会治好幼澈的痴病。” 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 叶幼清气得半死,她竟然还记恨他母亲偏宠幼涟那点儿事儿呢? 真是比他还睚眦必报! “在院子里,我让那蒋婆子留下来照顾他了。”气归气,叶幼清还是将弟弟的恢复放在了首位,指着院内道。 “二爷,幼澈情况特殊,为了治疗方便,我想把他安排到桐音楼旁的晴竹坞,您看?” 叶幼清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立刻吩咐人动手将叶幼澈的东西办到晴竹坞去,还要亲自送叶幼澈过去。 蒋婆子仿佛没见到蒋氏被拖走一样,只是淡淡地看了陆昭锦一眼,便扶着叶幼澈随叶幼清离开。 “惺惺作态的贱婢,还道能瞒得过我?”叶夫人冷着眸光,嗤声:“这次断臂,看你们如何刁钻。” “母亲,您怎么知道她们没有反目?还冒着回来被父亲责备的危险收拾那蒋氏?”叶幼涟没有看懂。 “真假反目有什么要紧,只要她们的目的都是同我做对,即使反目了也会狼狈为奸,还不如斩了痛快。”叶夫人冷哼一声:“你父亲素来在乎的也不是蒋氏,而是那个傻儿。” 叶幼涟秀眉一动,“您要动他?您不是一直怕父亲误会您,这才由着他长大?现在……” “现在正是时机,陆昭锦揣了什么心思给那傻儿治病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治了。”叶夫人笑里藏锋,叶幼涟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箭双雕的妙计。 “太好了母亲!到时候,我要亲手为三哥报仇!”嗜血地狞笑出现在与少女年龄不符的娇俏面庞上。 “好,不过你现在要紧的还是那副绣屏,抓紧时间熟悉那副花样,至少你要说得出来才行。” 叶幼涟脸上几分不悦,嘟嘴道:“知道了,母亲。” “对了,母亲,那万毒丹您取来了吗?”叶幼涟想起这茬开口问道:“可不能让那蒋氏带走,流落在外!” “这你就不了解蒋氏了。”叶夫人笑容自信,“她对那贱种百般疼爱,绝放心不下将他一人留在家里,所以那丹药必定还在家中,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由那个蒋婆子保管着。” 叶幼涟看着叶夫人胜券在握的模样,暗自佩服,母亲这是要一箭三雕啊。 她什么时候才能像母亲这样聪明睿智掌控大局? 到那时,她就可以当皇后了。 “我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明儿想去看看锦缳姐姐,顺便还要打听下方七那小贱蹄子是不是又缠着太子哥哥了。”叶幼涟咬着下唇询问,叶夫人颔首应了。 陈家是五皇子生母陈贵妃的母家,自然也不能得罪。 而且,既然陈锦缳一心想嫁给叶幼清,她就刚好可以成全她们,既在皇兄哪儿留下个不参与党争的好脸面,又能脚踏两船地都不得罪。 一双儿女分在两个篮内,总有一个能中个头彩,让她把这荣耀权势,延续下去。 叶幼涟得了准许十分开心,第二日便兴高采烈地让人套了马车要出门,看着牵马小厮才突然眼光一动。 那日帮着陆昭锦的贱奴,不就是马房的马夫? “这些马儿,都是谁喂的?” “前些日子是阿乔,这几日因为二爷要阿乔专心养紫蹄踏月所以换成了阿峰。”牵马的到往近马房的这处侧门送了车驾,随口应道。 “原来如此。”叶幼涟冷笑,是该让你们看看我叶幼涟的手腕了。 ... 正文 第五十四章:人马 “阿乔!快!你养的那两匹马惊了,差点伤到郡主,现在郡主下令活活打死它们,你快去看看吧!” 阿乔蹲在檐下正皱眉思索,闻声腾地蹿起来,“怎么可能,那几匹最是温驯,怎么会突然惊了!” 叶府常用来赶车的四匹马都是他亲手由马驹儿照顾长大的,阿乔怎么舍得。 急急跑到侧门处,只见那两匹黑马身上鞭痕累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嘶鸣的力气都没有了,圆突的马眼带着泪花对着他眨了眨,仿佛是在道别。 “郡主!”阿乔一扑跪在地上,“郡主饶命!求郡主饶了它们吧!” “这两只畜生差点伤了我,总得有人负责。”叶幼涟好整以暇地坐在圈椅上,哪里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郡主……”阿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郡主突然要打杀这两匹马?又为什么刚好有人来通知他? 叶幼涟开阖茶碗饮了口,睨他一眼,“府里的马还有很多,总够我用的,香秀,再让他们套两匹来。” “不!不!郡主!是阿乔的错,是阿乔喂养不利,求您饶了它们!” 阿乔人沉闷但比谁都要细心,叶幼涟是他的主家,她想找他的麻烦方法多不胜数,杀了这些马还有更多的马! “很好,这下应该没人再说我心狠手辣了。” 叶幼涟挑着眉梢,“赵管事,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回郡主,这两匹孽畜才各受三百鞭,那剩下的就由他来替好了。”赵管事笑得憨厚,眼光却极为狠戾。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碍事去救那陆昭锦,他也不会从正堂管事被谪到侧门来。 赵管事心中恨极,自然没安什么好心,狞笑着道:“总共是四百鞭子,他身子骨强健,躺个十天半月就好了,这也是您心慈。” “哦?”叶幼涟一副听不懂他话里杀机的模样,反正事发她就推给赵管事就行,“那好,你找人执行吧。” 赵管事弯腰应是,让人将阿乔吊起来,随便指了两个平日不受他待见的门房小厮执鞭。 事发后,推说是执鞭的小厮心狠手辣就行。 这种替主子找借口打杀奴婢的事,他以前在府里可没少下手。 “嗖!”拇指粗的马鞭破空甩来,抽在身上就是一道撕裂衣襟的血痕。 那两个小厮还以为得到赵管事的重用,抽得比谁都要卖力,不过半晌的功夫,阿乔身上就已是二三十道狰狞血痕,触目惊心。 “啊!”阿乔终于忍耐不住惨叫出声,却突然地诡异喊了起来:“甜的,甜的!” “呵,我还道他是哑巴呢,原来痛极了也知道叫啊。” 叶幼涟记恨那日之事,对阿乔的惨叫很是受用,“他在喊什么?天啊?” “郡主,他是在咒骂您呢。”赵管事邪笑着,转头就道:“还敢咒骂郡主!快!给我狠狠地打!” 叶幼涟眼睛一亮,赞赏地笑了笑,“你倒是耳聪目明,留在门房真是委屈你了,我会记得的。” “多谢您提点,小的……”赵管事正急着表忠心,却听到马房方向一声比一声高的烈烈嘶鸣传来,不由怒对小厮道:“怎么回事儿?没见郡主正……啊!这马惊了!” 迎面就是碗口大的乌紫马蹄,赵管事吓得亡魂皆冒一屁股坐到地上,那马蹄格达踏下,正准儿地踩在他膝头。 “啊!”赵管事的惨叫响彻云霄,人一闭眼地就昏了过去。 早躲被人护持着到一旁的叶幼涟赶紧喊道:“来人!来人!愣着做什么,快把这马给我打死!” “郡主!不能啊!这……这是二爷的紫蹄踏月啊!” 紫蹄踏月? 这畜生怎么突然发疯了,还知道跑到这儿来,难道是来救阿乔的? 果然,在叶幼涟瞪大的眼眸中,紫蹄踏月直直向着吊在树上的阿乔冲了过去,人立而起不断高声嘶鸣,将那两个执鞭的小厮踢得抱头鼠窜。 “一个畜生,还想救人不成!” 叶幼涟尖声咒骂,怒道:“府兵呢?给我开弓射死它!二哥责问起来,有我担着!” 一匹马,就算烈性难得,难道还能比的上她这个妹妹? “快走,你快走!别管我!” 阿乔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踢腿,想将紫蹄踏月赶走,眼中早已落下泪水。 他半辈子同马吃住一起,知道它们最是忠诚。 紫蹄踏月既然知道到他命不久矣挣脱缰绳赶来了,那必定是死都不会走的。 看来今日,他们是要死在一起了。 阿乔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还没有说呢,他还没来得及说呢! “甜的,是甜的!”阿乔豁出全身力气的嘶吼传得很远…… “阿乔!” 留在马房前方小院等着阿乔的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极了,“你们敢骗我!” “世子妃,世子妃……” 马房管事急急追了出来,却拦不住陆昭锦循声而去的步子。 她真是蠢! 刚刚听到紫蹄踏月的嘶鸣声就该知道有问题,居然被那管事三言两语地糊弄住了! 看来近日处处顺利,已经让她的警戒心降到了最低,才会这样疏忽! “人还不如一个畜生!”陆昭锦涨红了脸喝骂,率先跑到了侧门处,一步冲到那一人一马前喝道:“还不收起你们的箭矢?我乃叶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们敢堂而皇之的射杀我?” 不敢,他们当然不敢。 可还有一位嘉阳郡主在身后逼着呢,府兵们犹犹豫豫地将箭矢放下,纷纷看向叶幼涟。 “陆昭锦!” 叶幼涟咬牙切齿,这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她知道,这不是找她报仇的好时机。 她手腕上的伤还疼着,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吃一堑,长一智,叶幼涟冷哼道:“还不快将世子妃拉开?那疯马伤人怎么办,给我射!” “谁敢!这是二爷心爱坐骑,无缘无故你们敢射杀它!” 陆昭锦自知这话没有半分威慑力,比起叶幼涟的安全难道叶幼清会在乎一匹马? 除非,能证明这马没疯。 看向站在阿乔脚下烦躁不安地踢踏着的紫蹄踏月,陆昭锦一咬牙,这马既然知道来救主,必是十分通灵。 “紫蹄踏月,你可要记得我!” 事出紧急,陆昭锦为了救人只好豁出去了。 只见她猛冲过去一把抓住马缰,双手用力把住马鞍,一踏马蹬便跨上了马背。 紫蹄踏月烦躁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动了动,让压根不会骑马的陆昭锦心惊胆战地死死攥住缰绳。 没有动作。 紫蹄踏月记得她,记得第一个喂它吃那种最鲜美草料的女子,所以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她坐在自己背上。 保住了。 府兵没有一人是傻的,纷纷收了箭矢,领队的军官行个礼便带人离去。 叶幼涟气得牙根儿痒,她不能再输给陆昭锦! 她不能! “陆昭锦!你保住了马又能怎么样!” 叶幼涟尖叫道:“是这个阿乔自己承认让那两匹马来害我,他还是我叶家家奴,我叶幼涟要打要罚,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来人!给我泼醒了,接着打!” ... 正文 第五十五章:马粪(推荐加更) “小姐!您没事吧!”绿绮抱着紫檀小木盒跟在后面跑得慢,这才挤进来就见如此剑拔弩张,担心道。 “绿绮,去放阿乔下来。”陆昭锦没理会叶幼涟,驱马立在阿乔前挡住了人,命道。 “是!”绿绮这才看见阿乔凄惨的模样,抽了抽鼻子,蹬蹬蹬跑到后面柱子上解开绳索,跟同来的几个丫头一起将阿乔缓缓放下,此时一番折腾阿乔倒醒了过来,“啊……疼,世……世子妃?” 陆昭锦稍显笨拙地下马,正要给阿乔看看伤势,就听身后的叶幼涟喝道:“阿乔!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阿乔张望向陆昭锦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是啊,就算他欠了陆家的命想报恩,可他自己却已经是叶府的家奴。 哪能由他自己,更别提还有一个恨他不死的主子。 “阿乔,阿乔没事,阿乔不敢劳烦世子妃。”阿乔挣扎着磕起头来,“都是阿乔的不是,是阿乔……” “好了!”陆昭锦的冷喝让阿乔一颤,停下来抬头看她:“你不相信我吗,阿乔?” 阿乔赶忙摇头,周身剧痛都顾不得,就听陆昭锦提醒道:“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吗。” 他记得。 阿乔怔怔地,他当然记得! 陆昭锦说过要让他和她们都好好的,还答应过他……卖身契! “叶幼涟,你看这是什么?” 紫檀盒子打开,陆昭锦纤纤细指从里面取出一张契纸,送到叶幼涟面前,笑得极为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还凭什么耀武扬威。” “不可能!”叶幼涟当然识字,一把抓过来,“给我看看!” 陆昭锦好生生地递上去,叶幼涟自然伸手去抓,可惜杏衫少女狡猾一笑,突然用力回扯,叶幼涟哪反应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卖身契撕成两截,陆昭锦手中一半飘飘然落到地上。 “阿乔!还不感谢郡主还你自由之身?”陆昭锦故意大声道,气得叶幼涟跳脚,她竟然又被这女人摆了一道! 阿乔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是自己痛得发昏,眼睛花了。 刚才郡主撕毁的那张,真的是自己的卖身契吗? 奴仆就是拿到了卖身契,也不能自行销毁,要拿银子跟主家自赎,这还要看主人家的意愿。 而现在陆昭锦借着叶幼涟的手当他的面撕毁了卖身契,正是主家自行解约的常用手段,他岂能不惊讶。 他自由了? 他可以去陆家了?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叫陆昭锦大小姐了? “陆昭锦!你这投机耍滑的骗子,你从哪儿偷到的卖身契!”叶幼涟可不会承认,立刻断言她是偷的,想借此留住阿乔。 如果他走了,自己还怎么找他报仇? 没有了主仆之分,即便她是郡主,这麻烦也不好找,何况还有个难缠的陆昭锦在。 “我偷的?呵,看来你乱说话的毛病,还没有改。” 陆昭锦瞥她一眼,清凉又危险的语气让叶幼涟脊背发寒。 这女人可是刚将她暴打一顿过的,再惹怒她,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没理会倒退半步的叶幼涟,陆昭锦仔细给阿乔检查伤口,边道:“去问你二哥吧,别以为那东西是白得的。” 并没听出她话里有话,叶幼涟为自己畏首畏尾的模样着恼,绣屏已经到手,蒋氏也被送走,她还怕陆昭锦什么? “一张误撕的卖身契能顶什么用?陆昭锦,我知道你家财万贯不差替他赎身的钱,可你想巧取豪夺我叶家的家奴,呵!”叶幼涟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也太高看你陆家这医商身份了。” 陆昭锦长针封穴为阿乔止血镇痛,看着浑身是伤的阿乔,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原本她一连几日埋头研究丹典配方,出门后并不打算找叶幼涟的麻烦,没想到她还是不长记性。 “哦?既然我陆家医商不值一提,郡主何必求药?何必……”陆昭锦呵笑,眼中精光一闪:“求痊愈之法?” “你说什么?!”叶幼涟压制住尖叫,几步走到她身前,底喝道:“陆昭锦!你敢在我的药里做手脚!” “放人,道歉,”陆昭锦站起身来转对叶幼涟,眼光轻蔑,笑容狡猾,也是轻声细语:“我可只说过痊愈,未曾保证过,不留疤痕。” 叶幼涟只觉得腕上那个伤就快要了她的命! “你!你好歹毒,竟然在这儿等着我!”叶幼涟低声嘶嘶,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若不来挑衅,便没这回事儿了。”陆昭锦敛了笑意,冷哼:“我的耐心有限,你可不要耗****。” “你!你好!阿乔!”叶幼涟尖叫一声:“你自由了,那卖身契是我撕了,你可以滚……走了。” 阿乔还想从地上爬起来叩头谢恩,却被陆昭锦拦住,“等等,阿乔,你要清清白白地离开这里,挺直脊背地走出叶家。” “我……我……”阿乔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只想着报了大医陆的恩情,却得到了陆昭锦不计报酬的好,现在还帮他赎身,替他洗雪。 “好!”叶幼涟咬牙切齿,“你是清白的。来人啊!把赵管事和那两个不中用的奴才给我抽上四十鞭子丢出府去!他们竟然敢惊我的马!” “冤枉啊郡主!啊,饶命啊!”两个执鞭的小厮被抽得嗷嗷叫,连带着断腿的赵管事一起被当成了替罪羊。 “道歉。”陆昭锦坚持,强逼着叶幼涟在阿乔惶惶无措的眼中草草屈膝,才让人将阿乔抬去桐音楼。 叶幼涟见她迈步欲走,攥紧了拳头追上去,“陆昭锦!” 贱婢要是敢骗她,她必定不管不顾,杀了那个贱奴泄愤! “差点忘了。” 陆昭锦娇俏一笑,牵着紫蹄踏月的马缰亲昵地抚摸着它的面颊,睨了叶幼涟一眼,“郡主若想得药,可得求它了。” “你什么意思?” 叶幼涟不明所以,一匹马罢了,难道用它的皮肉入药? “万物生克自有规律,毒草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想必郡主听过此话。”陆昭锦眼中含笑,“你是被雀枯草所伤,它的解药就是这马儿每日单独食用的那种马草。” 叶幼涟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难道陆昭锦想让她跟马同食,去吃什么马草? “解药只可解毒,若想祛除它留下的红纹疤痕,必得……”陆昭锦买着关子,冷笑指着紫蹄踏月:“连涂这宝马的马粪一月。” “陆昭锦!你敢羞辱我!” 叶幼涟濒临癫狂,她怎么可能信这种荒唐的话! “信不信由郡主自己决定,我陆家解药之法就是这样怪异。”陆昭锦理直气壮,牵着紫蹄踏月便走,复又回身道:“这马久食异料才有此不同,郡主可不要自作聪明,断了自己的希望。” ... 正文 第五十六章:锦缳 “四小姐,嘉阳郡主来了。”京都相府陈家大宅里,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通秉,“可大的怒气,奴婢们拦不住啊。” “拦着做什么,快请进来。”浅色碧纱罗裙的女子一子落定,抬臻首竟是生得艳丽无双,黛眉凤目,明媚动人。 “锦缳姐姐!”叶幼涟拎着裙角跑进门来,一路急急又似带着哭腔,“姐姐这次必得帮我!” 陈锦缳小巧秀气的鼻尖微皱却很快换了笑容,屈指一刮她鼻头,戏道:“怎么回事?谁竟敢惹我们嘉阳郡主?” “还不是那个贱婢!”叶幼涟话到嘴边,却被陈锦缳一指点在唇上,就听她声音冷傲:“你们都下去吧。” “是。”一屋子婢仆退避,二女坐到桌前,叶幼涟不忘讨好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姐姐这次可得帮我!” 抬手为叶幼涟斟茶,边听她满腔怒火地叙述一轮,陈锦缳始终容色淡淡,“涟儿不必着恼,养好伤才是正事。” “不!姐姐最是聪明,快帮我想个主意制服那个贱婢!”叶幼涟小脸一红急急道,她怎么会说是涂了马粪所以周身异味,只道是陆昭锦故意让她出糗,给她的怪药自带恶臭。 “惭愧,上次那三朝回门的主意我已是棋差一招,如今哪还敢说制服她。” 陈锦缳容色淡淡,毫无愤懑之态。 叶幼涟心里敬佩,难怪母亲总要她学习陈锦缳,这位陈四小姐的涵养果然极好,若是她,早就气急败坏了。 “姐姐的计策当然万无一失,都是那贱婢在家里作怪,才勾了二哥去的。”叶幼涟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末了还道:“其实二哥很遗憾没看成棋局的,姐姐有这手艺在身,不怕勾不住二哥的魂儿。” “说得什么浑话!”陈锦缳娇嗔一声,眉带羞涩,却是含春欲放,“那怎地我屡屡托逍遥堂请他,他却不来?” “还不都是那个陆昭锦,又弄了个弟弟进府跟二哥学武,我们家都快成替她养人的了!”叶幼涟恼火地嚷道。 陈锦缳带着和煦笑容,已然将这几日叶府陆家发生的种种摸个一清二楚,又故作颦眉,愁道:“她竟这般狡诈,你又如此真善纯良,夫人更是宽和仁爱,哪里是她的对手,可真叫我担心。” “锦缳姐姐你真好,你要是我长嫂,可该多好!”叶幼涟攥着陈锦缳的手委屈道:“都是那个贱婢!” “你也不必着恼,或许我们还有些办法。”陈锦缳笑着覆上她的手道。 “真地?”叶幼涟欢喜若狂,赶忙催促道:“姐姐快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陈锦缳笑嗔一声:“还是这样性急,就得板板你着毛病。” “再有几日就到五月,到时我们的四艺斋不是又要招些新人了?这次多纳些姐妹便是。” 叶幼涟眨了眨眼,这跟四艺斋纳新有甚的关系? 四艺斋是陈锦缳组织的谈论琴棋书画交流女儿才艺的组织,所聚的都是各位亲贵重臣的女儿或是有才凸出的女子。 而且由于是相爷嫡女的帖子,哪个女子不是珍而重之地巴巴盼着,所以名声便在三五年间打出了风头。 每年的四季末月,四艺斋便会吸纳一些新人加入。 所以每到五月八月十一月和二月,这个便是各家女子踮脚盼着的事,也是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事。 若是谁家女儿收到请柬,自然喜不自胜,可若那个贵女未曾收到,那怕是要一季都抬不起头来。 被排斥在贵女圈外还是轻的,甚至还会受到自家亲人的鄙视。 “这你就糊涂了,那顾家和方家的两位姐姐今年都该成家,莫不是要清她们出去?” 陈锦缳淡淡笑着,见她似有所悟,又道:“所以我这次打算给二十以下的成了亲的姐姐们,也发一份帖子。” 成了亲的? 叶幼涟转瞬便明白了,大笑起来,“姐姐真是太聪明了!” “到时候满京都年轻权贵的妻女都在咱们四艺斋,只有她陆昭锦这个世子妃被丢了出去,我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在府里耀武扬威!” 不似叶幼涟那样笑得轻浮,陈锦缳为她添茶道:“哪儿那么容易就臊到她,还得靠你的面子。” “没问题!不就是发帖子吗?我的印信姐姐随便用!” 叶幼涟一拍胸脯保证道:“我倒要看看,哪家敢不给我嘉阳郡主叶幼涟这个面子!” “如此甚好,待事成后,我们便是将她挤出贵女圈外,也是提醒大家她那商籍出身。” 陈锦缳妙语轻轻:“你到时候在宫中府内使些力气,若有夫人相助必能更快,那陆昭锦俯首帖耳也就不远了。” “我才不要她俯首帖耳!我要她死无全尸!我只要锦缳姐姐做我的长嫂!” 叶幼涟蛮横又冷酷的话却没有受到陈锦缳的驳斥,反而是一个纵容宠溺的笑,“你啊!” “嘻嘻。”叶幼涟高兴万分,聊了许久才肯告辞,陈锦缳送至门外,方敛了笑。 微不可查的轻蔑哼声从那小巧鼻间流出,陈锦缳的大丫鬟秋月凑上前来,“小姐,可要备香汤沐浴?” “机灵。”陈锦缳斜睨她一眼,扬手就是一巴掌,秋月赶忙捂着脸蛋跪地叩头认错:“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再也不敢揣测您的意思了。” 陈锦缳黛眉一挑,吩咐道:“很好,去备香汤吧,多加些,这次太脏。” “是,是是……”秋月应声而去,就听身后碧如春水的女子银铃似得声传来:“屋子里的茶具丢了,夏日近了潮气越足,户门敞开,好好熏一熏香。” 两边算计得妙,陆昭锦也没得闲着,阿乔得伤药刚配好,就派人去找陆平来。 阿乔昏过去前的那声甜的陆昭锦听在耳中,早已验证了自己所想的事情,又在强迫阿乔睡了一个时辰后听他详细叙述了他在紫蹄踏月身上的发现,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一些马匹来实体证明一下,所以她才派人传唤了陆平。 而且阿乔之后的去处,也得让陆平安排。 “小姐,大管家,大管家不在家里。”绿乔回禀时也是纳闷,“不过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来。” “嗯,知道了。” 让人将阿乔先安排在外院,陆昭锦又去下人房里看望花巧,亲手替她换了药。 “怎么还没来?” 陆昭锦眉峰一挑,陆平的活动范围不大,不在家中,就是京里的六个铺子。 就算是下庄户,他也会提前留话,绝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突然消失了。 “绿绮!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陆家的鸽子房里是不是有一只绿尾红喙的灰鸽!” “是,小姐是有的。”单人快马很快就回秉上来,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快!快更衣!我要去东城门!” “小姐?”绿绮绿乔动作迅速,见陆昭锦激动得涨红了脸,不明所以道:“您怎么了?” 陆昭锦眼眶通红,直到踏上马车才能言语,“三师兄,一定是三师兄来了!” ... 正文 第五十七章:师兄(点击破万) 陆昭锦还在车上眼泪却有些止不住。 三师兄,前世若不是三师兄一力扛下所有,坚持称她这外嫁女毫不知情,那东市口处斩的众人中,必有她一个。 想来不会比三师兄的腰斩轻了。 腰斩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陆昭锦无法想像,但她昏迷苏醒后曾听绿绮哭着说过,三师兄被一刀两截,竟还拖着上身,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刑台上连书了三行陆冤才断了气! 观刑的人们虽然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可这并不能成为陆家翻案的证据。 因为上面有一只可怕的无形巨手死死压着,这几个字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到天子耳中。 到底是谁! 陆昭锦睚眦欲裂,她今生当年都推测过这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可不论是兵马司帮助蔡仲堂指证陆家的何大人,还是刑部负责审理的那个姓涂的狗官,都不像是最终的受益者。 只恨她当年被叶夫人压的太死,堂堂一个世子妃竟连朝中的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马车吱呀呀地晃着,还没到东城门,就听帘子外有人喊道:“咦?这不是叶家的马车吗?” “平叔?”陆昭锦忍不住一把掀开车帘,唤道:“平叔是你吗……” 哽咽的声音几乎吐不出一个字来,对面同样掀帘而出,青冠灰衫的壮年男子笑吟吟地喊了声:“小师妹,别来无恙啊。” “三师兄!”如不是两辆马车迎面交错,陆昭锦几乎要扑到陆昭廷怀里去了,“三师兄你回来了!” “哎哎哎!别哭,别哭!”陆昭廷哪知道陆昭锦心中那阔别生死的激动,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跃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陆昭锦车前,逗弄道:“我们陆家的小明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鼻子了?快别哭了,都是嫁了人的新妇了。” 什么小明珠,什么新妇! 自己分明就是陆家的败家子,索命符! “呜呜!三师兄,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陆昭锦有些不敢碰这神采奕奕的男子,前世的三师兄总是这样出现在她的梦里,告诉她不要哭,要坚强,她竟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也许重生一场,原本就是她的梦…… “这孩子,定是吓坏了。” 陆昭廷哭笑不得,自己可才二十九,好好的一个青壮男儿,怎么会死? 陆平也不清楚近来一直强势的大小姐怎么突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得,定是见了亲人,找到了依靠,才放松下来。 这段时间真是苦了大小姐了。 “好好好,都是师兄不好,师兄不该为了江南生意把你一人留在这儿。”三师兄拍着陆昭锦肩头劝道。 毕竟是嫁了人的小师妹,他再想抱在怀里安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神思激动的陆昭锦被扶回马车,跟着三师兄回到了陆家,遣退侍婢,三人才算是真正商谈起来。 过了那一瞬的**,陆昭锦擦干眼泪,恢复回原本坚定的让陆平安心信任的大小姐,言辞谈吐,令人称奇。 “小师妹真是长大了。” 陆昭廷大感欣慰,尤其在听过陆昭锦智斗小姑,力逐蔡仲堂,再解马方迷局,桩桩件件都让人惊叹。 “看来当初留你一人支撑京中产业是对的,不过一年时光,我们的明珠就已经熠熠生辉了。” 不是一年,不是一年。 陆昭锦喟叹一声,是一生啊。 “三师兄再夸,我就不知道南北了。” 陆昭锦笑涡浅浅,突然想到今天找陆平的事儿,从怀里取出单子递给陆昭廷,“既然师兄来了,可要帮我仔细看看,这份方子,我父亲在世时可曾提起过?” “这是什么方子,君臣倒作,这雀枯草又是什么?” 陆昭廷皱眉道:“不妥,这方子太冲,人若吃了必定承受不住,有害无益。” “小师妹,你从哪儿找的方子?这种害人性命的方子,绝不会出自师傅之手,更不会是陆家医典里的。” 陆昭锦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陆昭廷是大医陆唯一一个在世的亲传弟子,又早已学成,一直是半出师状态,他若是没见过,那便是没有了。 难怪蔡仲堂一直在喊她找不到方子的,绝对找不到方子。 因为这方子压根就不是出自陆家的,她又上何处去寻? “三师兄放心,这不是给人用的。”陆昭锦一笑,指着雀枯草三字道:“这东西和这方子,都是姓蔡的。” 陆昭廷也是人精,转瞬便听出了陆昭锦话中含义,剑鞘似得黑眉拧成一团,声中寒意彻骨:“这个畜生!” “平叔!快去买上几十匹马帮带入京中的马,我们得尽快得知这方子是否有什么副作用!” 陆昭廷常年经商,无论商机还是政局脑子都转得飞快,“那送往北境的万匹战马可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师兄莫急!”陆昭锦一把拦住满头大汗的陆平劝道:“现在买马已经晚了,而且大肆求购岂不是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个局了?” “打草惊蛇,只怕这只狡兔要跑得不见踪影了。” “小师妹此言在理。” 陆昭廷眉峰深出丘壑,却想不出一个解开死结的办法。 陆昭锦微微抿唇,这个师兄,还当她是从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呢。 “对啊!小师妹既然能拿出这马方来,必是已有万全之策了!” 陆昭廷见她笑得神秘,就知道自己又小觑了她。 “哪里是什么万全,还要再实验一番才行。”陆昭锦羞涩一笑,将阿乔的发现告诉众人。 “马本就喜欢食甜,这批马又都异常强壮,若偏爱甜草多些,的确是无人在意。” 陆昭廷声音越发冷峻,猜测道:“照你所说这批马的嗅觉也是异常灵敏,若战场上对方在数十里外焚烧那种雀枯草,那万匹战马岂不是要发狂?” 将尽五月早已渐暖的天气里,屋中两人还是打了个寒颤。 歹毒至极! 不但要毁了大夏根基,更是要让陆家背上这千百世的骂名,沦入十族尽戮的惨境。 “所以事情紧急,离这批马尽数派到北境还有两个月,磨合训练,最迟半年后,就是我陆家家破人亡之时。” “小师妹,你想怎么安排?你说,师兄照做。” 陆昭廷言辞恳切,短短半个时辰的交谈就让他对小师妹大大改观,如今更是觉得她必定胸有丘壑才敢拿出这份马方来。 “师兄见笑了。”陆昭锦一笑,将另一份方子展开,道:“我陆家行医济世数百年,怎么可能输给蔡仲堂,这是我翻了祖宗留下的秘典后找到的,也是一份强马的方子,刚巧能扼制马匹嗜甜畏火等特性。” 陆昭廷眼中一亮,没有半分嫉妒不忿,坦然道:“竟然有这种方子,幸好师傅将它传给了你。” 陆昭锦心中感动,又面带愧意道:“对不起,三师兄,这秘典我本该……” “哎!小师妹,你才是陆家的继承人,你再这样说,可就是小瞧师兄的为人了。” “是,师兄。”陆昭锦也不矫情,认真道:“那就请师兄先与马帮联系,大张旗鼓地要上十几匹马。” ... 正文 第五十八章:姐夫 刚过五月的头几日,日头突然足了起来,陆昭锦大小姐的矫情终于显现出来,厌食得厉害。 所幸绿绮绿乔都是伺候惯了的人,又有叶幼清的明令在前,阖府没谁再敢给她们使绊子,果蔬甜羹都是用冰镇过的,她多少能进一些。 “无妨,就是这几日热得突然不太适应罢了,不必再费心思了。” 陆昭锦倒是看得淡,前世她自来了叶家就再没享受过冰块的待遇,却也是习惯两个月就好了,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只是今生这幅身体还是她在陆家娇养多年的那具,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娇惯些。 “那哪儿行,小姐这几日不是给三爷瞧病,就是给三爷熬药,好不容易休息一阵儿也要翻书,奴婢们自然要伺候好您的饮食。” 绿绮头一个不干。 拗不过她,陆昭锦也不强求,干脆指点起来:“那梨子多汁儿你捣碎了取些冰块兑上,再让厨娘把绿豆香酥的油酥皮换成蒸粉的,免得腻,记得撒上些糖霜端来。” “对了,还有清越园里的槐花最为青嫩,你差人摘来搓洗干净,糖渍几日,便能予我冰水泡茶了,便是凉拌了也是极为鲜爽的菜肴。” 陆昭锦还欲张口就见绿绮绿乔都讶异地看着她,有些纳闷:“怎么了?” “小姐您真聪明,这些东西一听就清爽,肯定好吃。”绿绮笑应,赶忙跑去张罗。 前世那些吃食都是她为了讨好叶夫人准备的,可惜人家不领情,今世终于轮到她自己享受了。 “正好,你们备好了装到食盒里,我拿去晴竹坞。” 晴竹坞里蒋婆还是那副淡淡模样,陆昭锦将冰梨羹和糖霜绿豆酥亲手端到桌上,就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号脉。 “不应该的,难道非要行针吗?”陆昭锦皱了眉头道。 她给叶幼澈用的是改良过的前世方子,当中一味主药甚至取用了空间中的一株药草,可还是不见起色。 前世她是配合了金针灌穴,强行破开叶幼澈的神智。 即使对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来说,这也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如今她不再急于求成,自然不会再忽视叶幼澈的感受,却也让治疗陷入了僵局。 破障丹,破障丹,难道只有它能让叶幼澈平和地痊愈? “先喝些这个,梨子性寒,对发挥药效有功。”陆昭锦推了推那盅冰梨羹,却随手擦了擦自己额角得汗。 “世子妃也用一盏吧。” 这些日子陆昭锦的诊治蒋婆看得清楚,心中感念,话便多了两句,“也不是全无效果,昨儿夜里风声大,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三爷的耳朵抖了抖。” “真的?”陆昭锦眼睛晶亮,一双小虎牙都笑了出来,“那是他开始有听觉反应了?” 没错没错,叶幼澈的症状其实很简单,就像是一个被封闭了五感而思维迟钝人,除了触觉他没有任何的感官,更别提去学习如何生活,因此这十七年来也只是行尸走肉似得活着。 如果耳朵因为风声而动,那说明他的听觉在恢复。 “快快!不必喝了,我来试试。”陆昭锦推开蒋婆端来的冰梨羹,急不可耐地取出金针施在他左耳几处穴位。 “幼澈?叶幼澈?”陆昭锦轻轻转动长针,动作声音都极为轻柔,“幼澈……” 微不可查的抖动带动金针末梢的晃动,让陆昭锦激动,当机立断地逐渐放大声音道:“幼澈,你叫叶幼澈。” 原本抖动不休的金针突然停了下来,就在陆昭锦和蒋婆失望的目光中,叶幼澈的头缓缓转向左侧,呆滞无神的目光似乎也有了丝不同于往日的波澜。 “幼澈!”堂门口的叶幼清刚好见了这一幕,激动得大吼,吓得绿乔手里的茶盏都摔到地上。 陆昭锦等人也被吓了一跳,她又赶忙翻手将金针取下,一边插入布卷一边责怪道:“二爷,你会吓到三爷的!” “好好好,我不喊我不喊,” 叶幼清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耐不住性子跑到叶幼澈面前比划着手指,连道:“幼澈!我是你哥哥!你看看我……” “嗤!幼稚。”小声的嘟囔从堂门传来,陆昭锦循声往去,惊喜道:“昭宁!快来,这里有甜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以后不要总让绿绮给我送什么糖吃了!”陆昭宁不忿道。 叶霸王还沉浸在招呼弟弟的乐趣中,难得没跟他一般见识,反而道:“那都是送来给小爷的,你少自作多情。” 陆昭宁作个鬼脸,撅着嘴只敢动动嘴皮子,无声地鄙视叶幼清的自恋。 他们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了? 陆昭锦不由皱眉,有些心虚,自家小师弟和叶幼清这个京城一霸成天厮混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 “昭宁,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我给你送去的书,读了吗?” “读它们干什么?我这几天跟着大……他,去了好些地方,京里的茶肆酒馆,可热闹了,还认识了好些人!” 陆昭宁来了兴致,比手划脚地说他跟叶幼清“行侠仗义”的事儿,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何家那个何什么业的有多不禁打!我刚使出他教我的第三式灵猴跃泉,他就被我骑在背上嗷嗷叫……” “呸!”叶幼清突然不屑地出声:“就那小子,小爷一脚就能踹飞十个八个,你还好意思吹?” 仿佛没注意到陆昭锦越来越黑的脸色,小霸王还献宝似得炫耀道:“回去赶紧好好练习,下次小爷可不帮你解决那些烂菜似得的家丁了。” “嘿嘿。” 陆昭宁不好意思地挠头,他这不是才练了十多天嘛。 “还有会武的家丁?” 陆昭锦终于忍不住了道:“昭宁,你怎么能去惹这样的人!” 这个叶幼清,果然没教什么好的! “二爷!请您以后少带我弟弟出去行什么侠义之事。” 对上叶幼清上扬的凤目,陆昭锦毫无惧意道:“我只是想请您教他一些防身的功夫,足以自保就够了,不需要您……” “陆昭锦!”叶幼清大喝道,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货? 他叶家的家传绝学,别人想看一个指头都不容易,她居然还一脸嫌弃! 而且他行侠仗义怎么了?他带着陆昭宁见识见识世面还有错? “二爷声音再大也没什么用处。”陆昭锦神色淡然,“您是世子爷,他只是个医商传人,您看似蝼蚁的人在我们眼中便是庞然大物,您这样带着他得罪京城显贵,日后昭宁还怎么在京城待?” “昭宁。”陆昭锦不再理会脸上铁青的叶幼清,转而唤道。 “哎,哎……”陆昭宁被叶幼清那声大喝吓得一哆嗦,习惯性地拔腿就想往外跑,可对于陆昭锦壮士似得还敢往上冲,那是打心眼儿里敬佩。 小师姐就是小师姐,居然不怕那个蛮不讲理的暴力狂! “小师姐,怎么了?”所以,师姐召唤,他虽然害怕,但还是顶着叶幼清冷冰冰的目光凑了过来。 “咱们跟二爷身份天差地别,以后不要随意得罪人,知道吗?”陆昭锦半蹲着嘱咐道。 陆昭宁听得却有些迷糊,挠了挠后脑勺,歪头看向自家神奇地能降服暴龙的柔弱师姐,声音无辜:“可是……可是他不是我姐夫吗?” ... 正文 第五十九章:麻烦(推荐加更) 陆昭锦的脸刷地一下熟透了,呵斥道:“什么姐夫!哪儿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羞愤之下,陆昭锦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又心疼地揉了揉,嗔怪道:“少要乱说!” “我……我没乱说啊!”陆昭宁声音更无辜了,“你不是嫁给他了吗?那他不就是我姐夫?” 陆昭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刚张牙舞爪的要休夫,现在却从她弟弟嘴里喊出姐夫,叶幼清该怎么想? “噗哈哈!”看着陆昭锦羞愤欲绝的小脸,叶幼清爆火的心情就一派清爽,不,是爽! 让她成日里刁钻嚣张,事事都自己拿主意,现在总算让知道了吧,在别人眼里谁才是一家之主。 轻吁一口,叶幼清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那个鬼头鬼脑,跟陆昭锦一样死倔的臭小子是如此的可爱,这么的顺眼。 “好小子!” 大笑着走过去,叶幼清长臂一捞就把想跑的陆昭宁提溜过来,难得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大声夸奖道:“说得好!” 陆昭宁得了叶霸王的夸奖,顿时底气足了很多,对上陆昭锦喷火的眼,兴冲冲道:“上次姐夫就是这么说的!” 这次换叶幼清尴尬地对上陆昭锦探究的目光。 可惜小霸王从来不知廉耻,理直气壮地一拍陆昭宁后脑勺,吼道:“放屁!小爷还不是为了给你撑腰?” “哇呀!小师姐救我!” 陆昭宁眼见不妙就要往陆昭锦身后躲,可惜叶霸王还不知道他那点儿小九九,一个跨步就把陆昭锦牢牢挡在身后,陆昭宁这几日也没白被叶幼清折磨,腰身一扭,刷就冲出门去。 “臭小子!给小爷站住!”叶幼清一个虎跃扑出门去。 “昭宁小心点儿!”陆昭锦急急喊着,又无奈道:“晚上记得读书!” 可惜早玩野了的陆昭宁哪里会记在心上,陆昭锦也知道,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昭宁也只好先交给叶幼清了,至少在他那儿,昭宁还是安全的。 “既然幼澈已经有了起色,说明这法子还是可行的。” 陆昭锦转对叶幼澈,将下一阶段的药方交给蒋婆,嘱咐道:“药会有陆家的管事抓好了送来,这方子你要收好,万不能被有心人发现。” 蒋婆子接过药方,点了点头收入怀中。 带着绿绮绿乔回到房里,陆昭锦揉了揉眉心,用了盅冰梨羹才缓过些力气。 近来忧思太多,她提笔给自己开了个养神方子交代绿乔去抓,又吩咐绿绮备马车,要回陆家一趟。 还是一个紫檀木盒抱在绿绮怀里。 主仆两人乘车归宅,却发现陆宅乱成了一锅粥,门口都是人群嚷声不断。 “怎么回事?”闲杂人等过多,陆昭锦在车中带上白纱兜帽才掀帘下车,吩咐道:“绿绮,你去里面打听一下,先不要说咱们回来的事。” “是,小姐。”绿绮将檀木盒子交给余下的丫头领命而去。 这边陆昭锦已经带着几个丫鬟站到人群边缘。 “听说了吗?那陆家的大小姐在婆家跋扈受了气,回家竟把他们的顶梁柱蔡先生赶出了门,现在马帮因为那方子的事儿来找麻烦,看他们这次怎么收场。” 旁边有人应和道:“不是说是蔡先生先背叛了陆家?” “那都是借口,好端端的,蔡先生干嘛放着陆家大师兄的位子不干,要背叛陆家?” “有道理……” 风声迅速传开,里面也传来了更为激烈的沸腾。 陆昭锦基本听出了事情原委,冷眼扫过在人群中为蔡仲堂造势的几人,刚一抬腿立刻有丫鬟为她挤出一条通道,让她挤进外院,又直奔二重门而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一人喝道:“你们那新方子把马都毒死了!还敢说什么换!” “要么供原来的货,要么按着契约,赔给我们四百三十间铺子,还有相应的伙计财物!”另一人附和。 陆昭锦此时已经能看清两人容貌,一高一胖,听熟悉称呼知道这二人应该是正副堂主。 难怪人都堆到大堂来了,这二人带了二十几个马帮手下登门闹事,陆家的仆役当然都堵在大堂前守卫对峙。 他们可真是好胆色。 “花堂主你可不要得寸进尺,那契约写得清楚,要得是我陆家的方子,你休要胡搅蛮缠!”陆昭廷寒面冷声。 “到底是谁胡搅蛮缠,你们那份儿新方子这才四五日就喂死了二十匹马,谁敢用?”花堂主的高个冷笑辩道。 喂死了马? 陆昭锦眉头微蹙,见大堂门口的三师兄脸色不佳,看来此事不假。 难怪以三师兄的本事竟然被人欺上门来,这些人果然是有备而来,陷害的,造势的,真是场好局。 “小姐,您……” 绿绮挤了过来,刚要开口,就被陆昭锦比住嘴唇,欺到耳边:“家里人都是认识你的,阿乔也早就被我送来家中养伤,你这就去找他,然后带他去马房验看马尸,查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速速报予我知。” 绿绮刚走,陆昭锦身边就挤过一个灰衫壮汉,声音低沉垂首唤道:“小姐。” 陆昭锦眼睛一亮,来得正好,立刻低声吩咐几句。 马帮的人已经开始搅闹,那副堂主扮着红脸道:“要我说,你们赶紧把蔡先生请回来不就得了?” “笑话!”陆昭廷冷笑,“那蔡仲堂迫害师兄,勾结外贼鼠窃我陆家医典,证据确凿,没有将他送官治罪已经是看在已逝的大师兄面子上,难道还要留他不成?” “何况,此乃陆家家事,副堂主,你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哼!陆昭廷,你可别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蔡先生的马方于我马帮有大恩的份儿上,我们今天还会客客气气地站在这儿与你说话?识相的,就老实按约办事,或者交出你陆家半数家财!” 马帮众人呜呜啊啊地应和起来,场面顿时混乱不堪,根本不给陆昭廷说话的机会。 “三师兄!我们也支持把蔡先生请回来!” 闻讯赶来的是六家掌柜之中的三人,其中陆昭锦新提拔的一人嚷得最欢:“我接手之后看得分明,大小姐根本不管事,要不是蔡师兄,这一年里,咱们陆家在京的产业就要全荒了!” “就是!昭廷啊,快去请蔡先生回来!”于家三老也挤开人群,适时地赶来给陆昭廷施压。 这时机算得,不可谓不巧妙。 内贼外鬼,今儿算是全冒出来了。 “蔡先生来了,蔡先生来了!”门外有人喊道,进门的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衫小厮,好一副气定神闲。 “先生说了,承念陆家恩惠,愿以马方解陆家之围,以报先师在天之灵。”说着,小厮从怀里取出一卷薄纸递到堂前,容色里几分得意道:“陆家的人何在,还不来接?” 陆昭廷脸色铁青,就听下面人嚷得更加厉害。 “以德报怨,蔡先生真是高义啊!” “就是就是,这样大德的蔡先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昭廷!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接过来,再把蔡先生请回来!” ... 正文 第六十章:唇枪 “先生,都安排好了。”同样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衫小厮来报,却没看坐在一侧的蔡仲堂。 正坐纱帘之后的人摆了摆手,小厮退去,他却没有说话,安静地饮了口茶。 蔡仲堂额角冷汗直冒,这位主子脾性一向阴晴不定,不说话,是有哪里不满吗? “伤都好了吗?”清冽如泉的阴冷嗓音响起,让人一个激灵,蔡仲堂赶忙站起身来弯腰应道:“蒙您照顾,都好得差不多了。” “听说打在你手背上的那暗器,是片碎瓦。”男子似乎没把陆家正在上演的那场关乎成败的大局放在心上,反而有闲心问什么暗器。 蔡仲堂却是脊背冒汗,他自己就是医者,这手背的伤自然是亲手处理,瓦片取出后就被他赌气砸个稀碎,这位主子却还能知道! “是,是一块碎瓦,我不知道您要看,已经毁了,请您惩罚……”跪地求饶,总没什么错处。 “无妨,不过是陆家院墙上的一块瓦,我要它何用。”纱帘后慵懒的目光中精光一瞬即逝,他要得是人。 “是……”蔡仲堂这边刚缓过些暖和气,就听青衫小厮再度进门来报:“先生,门前发现了叶府车驾,应该是陆家大小姐回来了。” 慵懒的眼缝微微睁大,男子睨向蔡仲堂,“一个借势斗败了你的,女人?” “是,是小的疏忽,没想到叶幼清会那么护着她……” “够了。”男子摆手,声线轻柔,“我只看结果。” 结果,也就是今天这场大局的结果。 蔡仲堂暗自捏了把汗,希望今天叶幼清那个小祖宗可别来给她撑腰。 没有了那个男人,看她还怎么底气十足。 陆昭锦的确底气十足,看着堂前三师兄厉声斥那青衣小厮放肆,就知道她陆家,从不缺有骨头的男人。 “昭廷!那蔡先生是来帮陆家解围的,你怎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于老爷子第一个拄杖怒斥,周遭连那些不怎么吭声的帐房伙计都有些觉得是陆昭廷死要面子,而放着大好的脱困台阶不下。 只有知情者才明白,这分明就是蔡仲堂设计好的局。 一个归还马方,继续把卖国贼的黑锅扣在陆家头上的局。 可惜陆昭廷一不能戳穿蔡仲堂的真实计划,打草惊蛇,二不像陆昭锦一样系出陆氏宗族,能直言顶撞于家三个族叔,所以是有劲儿没处使,实在是为难至极。 “三位族老,昭廷是大小姐指定主理陆家事务的人,你们这样以大欺小,是不是有些过了!”陆平脸色不好,站出来替陆昭廷说了句公道话。 “过什么?你不过是知年留下的老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于老爷子身后一老不忿道。 陆昭锦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还真是欺负人啊。 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地唤平叔一声大管家? 现在,却成了老奴。 “正是!陆平你休要放肆!陆昭廷他姓什么?我也算是他的族叔,今儿就是打他这个不孝子,他也不敢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家老爷子只觉得面上容光焕发,竟然真的挥杖要打! “倚老卖老的东西!看来,你还想打我这个不孝女了?!”银铃似得女声清脆,响彻堂院。 于家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一抖,砸在了陆昭廷的肩头又堪堪滑落,随即扭身便见白纱罩面的紫裙少女身态俏丽,从避开的人群中穿过,犹如笔直的利箭般直奔他而来。 “大小姐?” “小师妹?” “哇!她就是陆家的大小姐?叶府的世子妃?” 人群议论纷纷,陆昭锦却一步上前抓住了那老木拐杖,别着劲儿道:“于家族叔,看来那日还没让你学乖啊。” “你!你你!你放肆!”于老爷子不由回想起了那日就是在这大堂,被叶幼清喝斥狗似得辇了出去,顿时涨红了脸,手上用力想拔出拐杖,“还不松手!陆昭锦,你别忘了,我可是你族叔!” 陆昭锦憋着股子气,仗着年轻不肯撒手,在于老爷子使上两手时猛地松手。 “哎,哎哎!”于老爷子一个用力过猛倒退数步,才堪堪被身后几个马帮的人扶住。 “看来,于家族叔和马帮的关系真的不错。” 陆昭锦睨了眼,一声便熄了看客们的议论,随着静默延续,很快又爆出更大的议论声。 “还真是,于家老爷子从头到尾都是跟马帮的人说一样的话……” 议论声臊得于老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恨恨用拐杖敲地道:“我这都是为了陆家!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明白” “当然不明白,为了陆家,怎么蔡仲堂要改种马草的时候,于家和三位族叔没有身先士卒?!” “为了陆家,怎么倚老卖老,背弃宗主上下之从属,欺我陆家人丁单薄?!” “为了陆家,怎么勾结这些外鬼,带头搅闹我陆家老宅,还有本事越过我陆家主事,召集所有在京的管事仆役,想借势迫我三师兄低头,折我陆家风骨?!” 陆昭锦字字铿锵,如果不是这些内鬼作祟,蔡仲堂想在陆家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祛除这些长在内部的毒瘤,才是陆家如今最迫在眉睫的,尤以于家三户为甚。 “你们三家的先祖都曾同我陆家先祖义结金兰,那牌位至今还供奉在陆家宗祠,也永远会供奉下去。” 陆昭锦轻纱下的唇角微勾,说不出的狠厉,“但尔等宵小,只怕天上地下,无处容身。” “你,你你疯了!陆昭锦,你在说什么胡话!” 于家三老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从未想过,陆昭锦竟然敢有这种想法! 她怎么敢?! 他们之所以敢在这里倚老卖老,就是仗着祖宗规矩,四姓拱卫一姓。 如今陆家这一姓已经断代无主,他们就是欺上来了,又能如何? 谁能责罚他们?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陆昭锦小小年纪,竟有这种魄力,敢将大医陆都不敢宣之于口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唇舌如枪,刺得他们头昏眼花,竟是一时缓不过声来。 “笑话!什么叫做勾结外鬼!谁是外鬼?”马帮里爆出怒声。 “陆家大小姐是吧?”花堂主哈哈一笑,欺身近前,轻声道:“别以为当了世子妃就敢吆五喝六地不把我们当人看,要知道,这天外还有天呢……” “你可要看清楚,这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你陆家的马方是要能强马的,你随便弄个方子糊弄我们,当我们马帮是吃素的吗?”花堂主骤然提声,冷喝:“闲话少叙!你们陆家爱怎么内斗怎么内斗,这方子拿不出来,就给我按契约赔钱!” 花堂主一句话撇清与于家三老的关系,马帮的野汉子们也跟着吆喝起来:“赔钱!赔钱!呦呦嘿!赔钱” 场面混乱不堪,陆昭锦的目光扫过人群中挤来挤去的众人,又瞥了自家回廊下一眼,眸中精光一闪。 “赔钱是吗?好啊。” 群声顿时熄了火,陆家大小姐疯了? ... 正文 第六十一章:舌战(推荐260) 花堂主也被噎住了,妈的,难道这陆昭锦真是个败家子,毫不吝惜那万贯家财? 他们这次只是奉命要帮蔡仲堂返回陆家,尤其是那马方,帮主可是严令要还回去,可没说要真拆巴了陆家! “小师妹此言有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竟是陆昭廷。 疯了!陆家的人都疯了! 之前见陆昭廷那小子骨头挺硬啊,怎么到了陆昭锦这丫头片子眼前就软了,还是趋炎附势,言听计从那一种! 陆昭锦转头正见陆昭廷微微颔首,会心一笑,果然,三师兄一点就透。 马帮拿住的,是她们舍不下万贯家财的心,而他们拿住的,是马帮背后主子的命令。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暴露他们已经知道马方是场陷害的事了。陆昭廷看向自家小师妹,他总觉得小师妹不会那么傻将精心谋划的事情毁于一旦。 “看到这三个人了吗?”陆昭锦纤长指尖点向于家三老,“这三个家族便是陆家的一半,你们拿去吧。” “你!你说什么!”原本还在惊厥中的三老顿时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要逐他们三户出门,而是要将他们三户送人?! “混账!那是于家的,你凭什么……”花堂主冷声开口,就听陆昭锦呵笑:“那是我的事,花堂主这样问,就是愿意接受我陆家这赔偿了?” “堂主不可啊!”副堂主立刻“忠言直谏”道:“这陆家才是玩药的行家,咱们接过来也没有用,何况,马方一断,战马强度就有了问题,到时候如何向朝廷交代。” 陆昭锦斜睨过去的眼中精光闪动,陆昭廷心里更是拍案叫绝。 小师妹真是好手段! 借着逐三老的由头逼迫马帮二人自己说出不能接受陆家赔偿的理由,一下子让陆家占据了主动权。 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这张重量级的牌,而马帮却是落入被动挨打的下风。 “这么说,马帮其实只是想要用马方完成朝廷指派的战马任务了?”陆昭锦含笑道。 花堂主狠狠瞪了副堂主一眼,拂袖道:“陆家大小姐,你可不要以为抓住了我马帮什么把柄!那批战马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陆家也逃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家破人亡,好一句家破人亡! 她当然知道,前世的家破人亡,这笔帐,今日正好清算干净! “哼!花堂主真是为我陆家操碎了心!” 陆昭锦长袖一甩,站到阶上,俏生生地犹如一尊紫玉雕像,声音清冷道:“既然如此,为何咄咄逼人,不肯要我陆家的方子?” “少在这儿糊弄人!你那新马方还在实验中就毒死了二十多匹马!”花堂主可找到自己占理的地方,高声道。 “哦?”陆昭锦眼波微转,一招手廊下就有人抬着一匹死马走了过来。 花堂主抓住时机厉喝道:“大家都看见了!这可是陆家自己抬出来的,这样会喂死马的方子,她也敢给我拿去培育战马!北境数万将士的性命,岂敢儿戏啊!” 这句话的感染力极强,人群立刻炸开了。 “太过分了!陆家这是要卖国吗!” 骂声越来越响,陆昭锦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年那一声声怨毒的咒骂…… 不,不! 陆家不是卖国贼,从来不是! “住口!住口!你们这些被眼前假象蒙蔽的笨蛋!” 陆昭锦胸前中的委屈爆发,怒声喝道:“我父亲一生清清白白,我陆家世代行医救人,你们少要冤枉人!” 少女独有的娇弱声线在人群中分外明显。 那浓浓的委屈不甘,令人心中为之酸涩。 他们这是干什么。 又没有证据,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还是大医陆的遗女,那是救命无数的大医陆啊! 他战场上甚至为救叶侯而死,怎么可能是卖国贼! 众人颜色讪讪,就听一个稍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那匹死马前响起,“这马不是因为新方子死的。”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众人这才注意到被抬来的死马旁蹲着一个年轻人,话正是他说出来的。 “你算什么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副堂主第一个厉喝,立刻有马帮的人冲上去要制服乱说话的年轻人。 陆家抬马来的几个人立刻拦阻。 陆昭锦娇滴滴的喝声适时响起:“怎么?做贼心虚的不敢让人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众人交头接耳。 花堂主冷哼:“马就在这儿,要真有什么实话,你那三师兄不早抬出来了?” 马帮的手下立刻冲上前去,陆昭锦却容色淡淡。 电光火石间,一道灰衫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拳影如幻地护住了陆家的几个家仆,“谁敢在陆家放肆!” 陆昭锦睨了眼花堂主,却没搭理他,只扭头看向那个年轻人脆生生道:“阿乔,你接着说。” 阿乔用过陆昭锦亲手调的药,身上鞭痕早已结痂,现在只是行动还有些不便,面色倒还精神,立刻低头应是。 “这二十匹马都是六日前从马帮送到陆府来做新方子的实验。” 阿乔声音不大,众人为了听清只好只字不言,现场反倒显得十分肃穆,阿乔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陆昭锦。 紫裙的少女站在堂前翘檐的阴影下,含笑鼓励似得点了点头。 仿佛一股温润的力量注入心头,阿乔立刻鼓足劲道:“当时它们虽然看似健壮,可蹄力却似不足。” 为作证,阿乔将蹄子翻给众人看,那钉入的马掌还光鲜亮泽,日期却是很久之前。 一番叙述后,众人了然。 原来马帮本身就是送了二十匹看似强壮的孬马来,陆家的方子都是为可作战的强马所配,自然药性有些冲。 更重要的,还是马后腿上的磕伤。 据阿乔所说,马匹病弱而亡都是前腿先一步弯曲倒地,而这二十匹,都是后腿有擦伤,可见有异。 随着带有一块漆黑的马臀骨呈上,众人心思活络起来。 说不是马帮做得手脚,只怕他们自己都不信。 “花堂主,听说蔡仲堂在贵帮养伤,病情可有好转。” 许四既然来得这么及时,看来是故意被人调开,索性陆昭锦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你们为了能帮蔡仲堂回到陆家,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陆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蔡先生于我们马帮有大恩,我们怎么不能收留他!” 花堂主老辣地辩驳道:“倒是你们陆家忘恩负义,驱逐肱骨,现在又弄来几匹死马就想冤枉给我马帮,半点证据也没有,是不是太小瞧我马帮了。” “小瞧?花堂主说笑了,你们同蔡仲堂勾结,以甚至低于马草的价格购买马方药料,有清查账目为证。” 陆昭锦再指堂前死马,朗声再道:“马房今早才报了出事,你们立马就来兴师问罪,连这三个老头子都来得正是时候,联手逼我兄长接受蔡仲堂手下小厮的侮辱,还想让他去求蔡仲堂带着马方回来,到底是谁小瞧谁?” “牙尖嘴利!”花堂主冷喝,“不管你怎么说,那新方子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检验药效,我们是不会承认的!” “要不就拿出你们陆家原来的方子,否则,就是告到兵马司何大人哪儿,我们马帮也不怕!” “我们陆家原来的方子?花堂主确定?” 见陆昭锦笑得诡异,花堂主思前想后却觉得没错,点头道:“当然确定。” 作者的话: 知道云起的朋友们看不到作者的话,所以这段就先加在这儿了。 休夫计定在七月一日上架,今天起咱就先不加更了,鞠躬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o(n_n)o 存稿到上架,首日四更,之后会每日双更,求首定求呵护,谢谢大家! 一切,都是你们给的爱o(n_n)o ... 正文 第六十二章:决定 “既然是我陆家的方子,他蔡仲堂窃取不还,竟也有理?”陆昭锦抬手指向那个青衣小厮,兜帽的白纱勾起一弯靓丽的弧度,“他还敢说什么感念恩惠,以马方解陆家之围?这借花献佛的把戏,他蔡仲堂从来都是玩得高妙!” 来看热闹的人群目露迷茫,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当然不会把利于陆家的一面点出来,所以他们并不清楚。 “诡辩!”花堂主立刻喝道:“那方子是你陆家的不假,但却是蔡先生从你陆家典籍中寻出来的,要不是他找到这马方跟我们合作,你爹死的时候,陆家就败了!” “正是!”那三个牵头的管事一个赛一个声大,“蔡先生居功至伟,马方能重见天日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当日先生负气而出带走了马方,今天一听说陆家有难立刻派人送来,这样高义难道还会贪利之人不成!” 三个管事呼喝,人群虽然嗡嗡议论,却并没有大声响应的。 花堂主冷眼扫了一遍,却一根插入人群的钉子都没看见,不由看向刚才出拳的壮汉,那汉子已经将阿乔送走,护在了陆昭锦身前。 好,好,好,好个陆家大小姐! 进门不动声色,却早已暗中拔掉了他插在人群中的钉子,让自己借助百姓造势的愿望落空。 现在人群因她之前的几次披露而动摇,又没有了那些舌头,只怕不是那么好蛊惑了。 “真是笑话!” 悦耳的少女银声响在耳边,陆昭锦扫过花堂主变色的脸神色淡淡,全无刚胜一局的得意。 他不过是个小喽喽,陆昭锦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可这笑话二字听到花堂主耳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少女压根没觉得他是一个对手,还有比这更羞辱的吗! “听你们的意思是我陆家不但要感激一个窃走我祖传秘方的盗贼,还要在贼人蓄谋着归还赃物时叩首拜谢,再声名一句,这东西是你从我家典籍中发现的,自然是你的咯?” “哈哈哈。”陆家列在前方的家仆们第一个为陆昭锦生动的比喻发笑。 “适才你也承认,蔡仲堂就在你们马帮养伤,方子又是他的,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讨要?”陆昭锦趁热打铁道,借着势头踱下台阶距花堂主不过五步远,声朗朗:“你们煞费苦心地设这么大的局不过就是想让蔡仲堂回来,就连这三户的半个陆家你们都不要,看来你们的心,真的很大啊,我这整个陆家如何?” 话到此处,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原来蔡先生真的是勾结了马帮,想要谋夺整个陆家! 否则他为什么一口咬定马方是自己的却不直接跟马帮合作?还要故作高风亮节地说什么送给陆家。 真要高风亮节就不会居功自傲,祭祀而 人声鼎沸,几乎一边倒地向着陆昭锦,少女已然胜券在握。 “胡说!我们先生正是因为感念师门,才多次拒绝和邓帮主合作的!”开口的竟然是一直沉默不言的青衫小厮,他此时已经没有那派高傲,而是委屈地瞪向陆昭锦反驳道。 花堂主看了眼青衫小厮立马点头道:“正是!帮主已经相邀多次了,可先生总是不允,说要由你们陆家决定。” “好!既然是陆家决定,那我就告诉你陆家的决定!”陆昭锦瞥了小厮一眼,跨上台阶。 “不是说蔡仲堂发现有功吗?那我就赏他这个功,从此以后,那马方就彻彻底底地姓蔡了!” 陆昭锦字字铿锵砸在人心之上:“大师兄的恩情我陆家上下永不敢忘,此方便是我对他亲眷的报偿,相信祖宗在上,不会怪罪。” “大小姐!”连陆平和陆昭廷都惊讶大叫。 马帮明显只会接受这份马方,送出去就意味着跟马帮彻底毁约。 那可是半个陆家的家财啊! 陆昭锦摆手意止,陆昭廷两人果然不再说话,相信她自有分寸。 “至于和马帮的契约,既然你们不肯使用新的马方,也不算是我陆家一方毁约。” 陆昭锦不待花堂主出声反驳就道:“花堂主,我不能证明新马方无害,你不能证明新马方无效,若我陆家有这个信心敢赌,你敢陪吗?!” 花堂主冷眼看向陆昭锦,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 他只是马帮三十六堂之一的堂主,帮主都要合议的事儿,他怎么敢拍板叫定。 吓住了花堂主,陆昭锦攥紧的手心微松,继续道:“既然马帮认准了原来的马方,我也给你们让开了同蔡仲堂的合作之门,就算是告到兵马司何大人那里,我们陆家也不怕。” 以彼之话,还施彼身。 花堂主臊得脸面通红,却不敢真的随便惊扰堂堂四品京官。 她陆昭锦好歹也是叶侯的儿媳,京城最有权有势的世子叶幼清的世子妃。 这命妇的身份摆着,他说到底还是个平民百姓,怎么跟人家争! “不过我陆家也非不讲理之人,”陆昭锦颜色转和,一指于家三老方向道:“这三户全部从陆家药行除名,其名下属陆家的财物,尽数赔予马帮,还有铺面人手,我事后会着人选出九十七家交给马帮。” “九十七家铺面人手!”现场顿时沸腾了,这陆大小姐好大的手笔! 马帮若是放着这么大一块到嘴的肥肉不咬,那就真是觊觎人家整个陆家了。 而且,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这陆大小姐明显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伶仃孤幼,有她坐镇,陆家只会是一块能崩坏牙齿的硬骨头! 花堂主目光犹豫不定。 九十七家铺面人手,加上三户陆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这已经不止半个陆家了! 他若能带回去,可是大功一件啊! 只是帮主说的归还马方…… 现在蔡先生算是真正拥有了马方,又有了半个陆家做支撑,还需要借助陆家的实力提供药草吗? 所以帮主说得归还马方的必要性,已经不存在了吧。 三老听过近乎昏厥,但听到陆昭锦说给蔡仲堂马方后就是一怔,随即大喜。 这不是成全蔡仲堂呢吗? 又送方子又送铺面,还把自己三户送了过去,这不是扯掉了陆家半个身子还往蔡仲堂身上装吗。 真是个只知道赌气的草包! “陆昭锦!是你先背信弃义的,从此我于家跟你们陆家没有半点干系!” 于老三第一个赌咒发誓,剩下两人接连喊道:“我单段两家也是!我们走!” 三老扬长而去,花堂主冷笑一声,“好,陆大小姐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德行高尚,告辞!” “大小姐!哎!” 见人离去,剩下二三十个忠心的管事和帐房伙计都垂头丧气,这次完了。 陆家,完了。 ... 正文 第六十三章:昳容 喧闹了大半日的陆家终于安静下来,甚至是怕人的寂静。 “哎,大小姐实在是太年少气盛了。”有悲观的老管事叹道,默默地收拾起账簿来,陆昭锦却来不及平稳人心,立刻招手让许四近前,吩咐道:“快去,跟住那个青衣小厮,他的主子必定和幕后那人大有干系,甚至就是他!” 许四眼睛一瞪,立刻急急跑了出去,陆昭锦这才松了口气,环顾一院子颓废面容,轻笑一声。 笑声不大,却极为刺耳,众人立刻向声源望去,就见陆昭锦笑吟吟道:“诸位还是不信我。” “信,我们当然相信大小姐!”陆平坚定道,陆昭廷也郑重颔首:“小师妹必定算好了退路。” “还是三师兄了解昭锦。”陆昭锦桃花面带三分笑,柔美自信,令众人绷紧的心弦松了几分。 “就容昭锦买个关子,不过大家放心,我已经从密室里找到了陆家医典佚失的那一部分,正在筹备中,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各自留心分内之事就好。” 陆家医典,还是佚失的那部分,那该有多少珍贵的方子记录下来? 难怪大小姐这样大的手笔,一张马方所送就送。 这是压根就不在乎,所以才想一张方子就撇干净和姓蔡的关系。 “大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进了房门只有陆昭廷和陆昭锦,陆平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如果您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咱们就再翻翻,老爷和先祖一定有些未出世的秘方留下的。” “平叔,你这就多心了。” 陆昭廷一笑,对陆昭锦很有信心道:“小师妹长大了,办事自然胜券在握。” “三师兄又来嘲笑我。” 陆昭锦垂头羞涩,却还是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紫檀木盒子,“还请三师兄掌眼。” 陆昭廷垂头看去,紫檀木盒中只有三个不同颜色的胭脂盒子,竖着还放了半小枝三片狭长嫩叶的植物,开着嫩嫩的绿色小花。 “这……这难道是医典绝迹卷里的,长卿草?” “三师兄好眼力,只凭古籍记载便能猜出大概。” 陆昭锦拿出三个胭脂盒中牡丹花样的那款,递上去道:“再看看这个。” 陆昭廷眼中震惊之色还未褪去,木然地接过胭脂盒,旋开盖子,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扑鼻而来。 细腻润泽的嫩粉色膏体凝在盒里,散着淡淡芬芳,沁人心脾。 “这是润颜膏?”陆昭 廷皱眉,这种膏制作极为复杂而且不耐久存,陆家也只为贵族女子制作过几份便停了。 “师兄再辨一辨,我在里面加了相思子,苏颜草还有这长卿草碧花。”陆昭锦含笑提醒道:“它为什么绝迹?” “平痕祛疤!昳容膏!”陆昭廷手一抖,大叫了出来,他如何能不知道这去疤二字的意义。 治疗瘟疫有特效的长卿草没有在大瘟疫时绝种,却在盛平年代被爱美的贵族女子采伐殆尽。 可见它一旦出世,将会被那些贵族捧到什么地步! “这……这真的是长卿草?大小姐您之前让许四查的那种草?” 陆平也是震动不已,难怪大小姐要他送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原来是为了研究这昳容膏! 昳容膏,长卿草! 陆平咽了口口水,他记得清楚,二十年前他跟随老爷在方州治疗瘟疫时曾听大医陆感叹过,若非长卿草绝迹,他必能救活所有人。 现在可是太平盛世,虽然没有瘟疫,但贵族皇室的女子却是整个大夏最强大的需求人群。 “那草有多少,可够我们大量制作?” 陆昭廷第一个注意到重点,颜色冷峻:“如果极少,便要悉心栽培,绝不能再浪费在那些女人的面皮上。” 这个三师兄,说话竟这样直白。 “三师兄放心,这草量虽然不多,但贵在无人能寻到,所以这昳容膏还是能适度生产的。” 陆昭锦买了个关子,将恨不得被二人塞到眼皮子里的东西放回盒中。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怎么用它,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益。” 陆平有些茫然,好东西自然能卖钱,可若定价过高,只怕会适得其反,尤其是这种被人觊觎的宝贝。 “小师妹的意思是,用来拉拢达官显贵们的家眷?”陆昭廷毕竟年轻,没有陆平保守,看得更长远。 “还不够,三师兄。” 陆昭锦眼神忽冷,淡漠道:“我陆家世代行善,为何突遭马方之祸,单单因为大医的名声吗?” “要知道贺家与段家,同样也是行医济世的医道大族。” “小师妹的意思是,我们对政局全然不明,所以总是被动挨打。” 陆昭廷拧眉深思,看向陆昭锦,“难道这就是师傅临终前将你托孤给叶侯的原因?” 陆昭锦一怔。 她从未揣测过父亲托孤的用意。 “不,不会的,师傅一生高洁,不会这么世故的,必定还是担心你。” 陆昭廷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 “总之,这的确是我陆家的弱势。”陆昭锦颔首道,而且她这个世子妃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个虚衔。 “好,这件事小师妹就交给我吧。” 陆昭廷拍着胸口保证,却见少女盈唇一笑,美不胜收,竟看得有些呆滞。 在陆昭廷眼前晃了晃手指,陆昭锦才道:“师兄打算怎么使用?单纯的赠礼,只怕满足不了如今的情势。” “什么情势?”陆昭廷一愣,随即了悟,刚缓和的脸色骤然铁青。 “可恨,那马帮竟还是不肯放过咱们!” “当然,蔡仲堂只是一枚棋子,到时候随便丢给陆家就行了,相信以那人的手段,必有万种方法可以栽赃。” 陆昭锦攥紧着拳头,冷声道:“今日陆家刚出事,许四就赶了回来,可见那人很清楚许四在监视蔡仲堂,故此今日趁机调开他与蔡仲堂相见。” 而且那个青衣小厮的见识竟比花堂主还高,又能令花堂主对他言听计从,可见身份不凡。 至少,不是蔡仲堂能调教出来的人。” “这么说,这次的动作是出自那人手笔?”陆昭廷冷冷道:“他可真是费劲心机,也不知我们有何仇怨。” “是啊,有什么仇怨非要这样死缠烂打。” 陆昭锦微微有些失神,又想起了前世那些因为这案子而死无全尸的人。 “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笔我不清楚,”陆昭锦冷笑道,目光盯着手心那小巧的胭脂盒子轻笑:“不过,相信这昳容膏能帮我们弄清楚。” 陆昭廷看着陆昭锦神神秘秘的样子,随即了悟。 既然趋之若鹜,就让那些显贵女子们彻底疯狂好了! 陆平见二人相视一笑,终于忍不住道:“哎哟我的大小姐,你们快急死老头子了。” “平叔,这次还要劳烦您老呢。”陆昭锦一笑,安抚道:“我们这回,要做一笔大生意。” “什么生意?” “昳容阁。” ... 正文 第六十四章:绸缪 “昳容阁?”陆平玩味一遍,有些明白陆昭锦的意思了,“大小姐是想借着昳容膏的东风,将京中贵女集中起来,然后……” “然后,收集消息。”陆昭锦一笑,将另外两个胭脂盒子也取出,“这是分别取长卿草嫩叶与幼芽制的,弱化了些祛疤效果,但养颜润肤的功效还是极好的,产量也可以大一些,配合着来。” “这……”陆平太过震惊,看大小姐这架势,是要惠及京城的所有女子吗? 陆昭锦颔首,“京中贵女固然对朝堂上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但那些歌妓戏子的本事也不能忽视。” “这盘棋太大了!”陆平颤抖着声音道:“下好了,咱们陆家就是不再行医也够荣华万代了,可若下不好……” “这一点平叔放心,你看那逍遥堂怎样?” “文人雅客,琴棋书画,歌舞艺伎样样在行……大小姐我懂了。”陆平点头道:“您是想说那逍遥堂是男人谈天论地的地方,所以想让昳容阁成为女子讨论美貌才艺的天堂。” 陆昭锦颔首:“正是,等她们像男子去逍遥堂快活逍遥一样习惯了昳容阁,需要昳容阁这样一个交换讯息的地方,那么她们就会自发地保护住它,而平叔担心的事非但不会发生,我们还会拥有一个堪比逍遥堂的消息网。” 堪比逍遥堂…… 陆平于陆昭廷相视,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大小姐的心真的很大,而且这眼光也绝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单凭一个昳容膏和一系列的美颜药膏,就能规划一张如此庞大的愿景。 而且,在陆家的财力与数百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支持下,可行性极高。 “小师妹你这眼界心思,师兄服了!”陆昭廷抱拳道。 “师兄过奖了,这可不是我最先想到的。”陆昭锦苦笑,神思飘忽。 最先想到这个办法的人,当然是陈锦缳和她的四艺斋。 只不过她们两个的东风不一样,她是靠陆家在医术上的名声和昳容膏。 而陈锦缳,靠得是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与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称号,再加上,叶幼涟的郡主之名,和后来的……叶世子爱妻。 想当年陈锦缳凭借四艺斋和高超的手腕,在贵女圈里混得是如鱼得水。 多少次京城的风吹草动都是她先通过那些女子的言谈举止判断出来而后告知山阳长公主和叶幼清,这也帮助叶家在北境第一次失利声威大减后渡过了数次难关。 所以叶幼清对陈锦缳,是极为敬重感念的。 不过今世,却不知道你的四艺斋还能不能那样的光芒盖世了。 因为她陆昭锦不再是当年那个囿于叶府方寸之地的痴心少女了。 她已经破出樊笼,没有了什么做叶家好媳妇的禁锢,她的世界顿时广阔无边。 她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守护住在意的东西。 陆家和所有人,都是如此。 “哦?那这个人是谁?”陆昭廷笑问,“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这样的大才!” “这个人……自然是逍遥堂的堂主,唐逍遥了。”陆昭锦笑容柔和,并没有提四艺斋这三个字。 因为记忆中,陈锦缳似乎是今年才将贵女的圈子规模扩大,包涵了所有二十以下已婚未嫁的女子,所以现在的陆昭廷应该并没有听说过,更别提什么效仿了。 “哈哈哈,你啊!”陆昭廷一指点在她眉心,笑道:“说说吧,之后还有什么安排?” “首先还是要请平叔亲自用新马方培育一批马,不需要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就五百匹吧,具体的事情,平叔可以找阿乔商量,毕竟他比较懂这些。”陆昭锦先对陆平道,又嘱咐一句:“另外在叶家出门的东大街租下一个院子,我会派人把马草送到那里,每次让阿乔亲自去取。” “大小姐放心吧,我和那孩子也的确很投缘。”平叔一口应下。 陆昭廷却微微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还要把精力放在防备马帮投毒上?” “没错,这是日后证明我陆家清白的关键。”陆昭锦点头道,又嘱咐一句:“而且陆家的药行生意依旧是根基,万万不可轻断,我会再找支撑门楣的方法,所以这里也要平叔多操心。” “陆平跟这药行生意打了半辈子交道,这点请大小姐放心。”陆平信心满满,陆昭锦也信得过他。 “至于这重中之重的昳容阁自然是交到师兄手上,” 陆昭锦笑望陆昭廷,随即眉头轻皱道:“只是师兄出面还是有些不便之处,不如……” 陆昭廷立马抢白道:“不如什么?就交给师兄做吧,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昭宁呢嘛,你就少操心了。” 平叔也跟着应和,让陆昭锦秀眉微蹙,心中疑窦丛生。 陆昭廷说来说去也只是个医商,还是个男子,做这种女儿家的生意怎么会方便,若说还是陆昭锦比较合适。 可不论是陆昭廷还是陆平都没提到这茬,瞧那模样甚至是想都不敢想。 “平叔,师兄,今早家里出事时,你们是不是到陆家找我了?” 陆昭锦见两人匆忙说没有,就知道有问题,咬牙道:“是不是叶夫人不许你们见我!” 二人尴尬不已的表情,早已透露实情。 她怎么敢! 她怎么还敢阻止门房给桐音楼消息!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这才与世隔绝,陆家更是被蔡仲堂一手遮天,糟蹋得只剩一个空架子 今生她竟还敢不声不响地断了自己和陆家的联系。 若非她今日要跟师兄商量这昳容膏的时,今天师兄和陆平还不知道要被那倚老卖老的族叔欺负成什么样子! 她陆家还不知道要被马帮欺负成什么样子! 在满京城都在看她笑话的同时,还将她蒙在鼓里! “小师妹!你怎么能叫叶夫人!”陆昭廷没管陆昭锦越来越差的脸色,教训道:“你是叶家的世子妃,是师傅指下的婚约,怎么敢这样不守妇礼!” “三师兄,我……” “哎大小姐,您就别置气了!”陆平知道两人都是犟牛脾气,为防陆昭锦把她惊天动地的休夫言论发表一遍,赶忙岔开道:“您毕竟是侯府世子妃,我们这些医商的确不该常与您走动。” 陆昭锦冷哼一声,固执道:“我也是医商,我永远都是!” “好好好,”陆平顺着道:“您还是快说办法吧,可不是您一个世子妃抛头露面的办法。” “我知道。”陆昭锦本来也没打算在昳容阁刚开始时露面,那样只会引起叶夫人等人的警觉。 从盒底抽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陆昭锦道:“师兄你拿着这个和陆家的印信去承影观找一位夫人,她一定会帮你的。” “好。”陆昭廷看了眼密信上面的地址,将它收入怀中,又道:“那赔给马帮的九十七间铺面,你想怎么解决?” 九十七间铺子。 陆昭锦淡淡一笑,“好办,请平叔拿一份陆家的铺面总单给我。” ... 正文 第六十五章:神秘 “先……先生息怒。”蔡仲堂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如不是有刻骨的恐惧在撑着,他现在早就瘫倒下去了。 “先生,都是我的属下办事不力,我这就……”马帮副帮主邓统终于受不了纱帐中的沉默,弯腰请示道。 “好!真是好!”蓦地传来一声叫好,纱帐里的男子刷地站起身来,颀长而不算伟壮的身形在地板上投下了暗色阴影却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他才反应过来邓统的话,嗤笑一声:“蠢货。” 邓统脸色不太好看,却一瞬藏在了眉宇间,匆匆躬身应道:“是,请先生指教。” “她这一场大戏唱下来,处处藏着深意,啧,”隔纱看不清的男子摩挲着下巴,眼底玩味的神色阴冷却带着几分意趣,“以前倒没发现,京中除了她,竟还有这么个妙人儿。” 她?妙人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位主子也太气定神闲了些吧! “你的那个手下办事不力?他哪儿不力了?”纱幔后的男人似乎心情不错,倚着宝座把手道:“他可是带来了半个陆家的家财,还有九十七间铺子。” 是啊,这样的大功若他还责罚花堂主办事不力,岂不是告诉所有人,马帮的目的压根不是陆家的钱财? 真是蠢货! 不但蔡仲堂眼底不屑,连邓统自己都为他的糊涂而感到羞耻,“是,先生指点的是,那为了不暴露咱们的真实目的,我去奖赏花堂主,再派人去接手那些铺子管事。” “不暴露?你那个属下刚开局就把居心叵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男子似乎又懒得解释,指蔡仲堂道:“你说。” 见自己还有出声的机会,蔡仲堂稍稍安心,看来这次不会被当成废子处置了。 “是,先生。”蔡仲堂理了理思绪开口道:“那丫头说送出半个陆家的时候只是个试探,如果你们贪图陆家一半的家财她便可以说三户就是半个陆家进而将你们打发,可你们反应的太快、太理智,明显是事先有了旁的目的。所以自刚才那一场,她就知道……” “错。”男子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蔡仲堂得意洋洋的推测,“是从你那一场,甚至更久。” “什么!”蔡仲堂仿佛被踩中痛脚,整个人都阴沉下去。 不可能!她当时只是仗着有叶幼清撑腰罢了! 反观邓统倒是阴冷笑了一声。 还想怪到我们马帮身上,明明是你之前在陆家露了馅,才害得我们今天失败! “先……先生……请先生恕罪。”蔡仲堂抖如塞糠,虽然不解却不敢辩问一句,只能低头认罪。 “她心思细腻,言辞狡猾,你被套住而不自知也是正常。” 纱幔后得男子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唇边含笑地玩味起来:“就像现在这场局,你们都以为她在有退路的情况下套出了马帮的真实态度,从而抓住马帮居心叵测的证据。” “连我自己,最初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不然,从她这场的表现实在太聪明,也太完美,完美到……”男子狭长眼角上扬,精光一闪,呵笑一声:“完美到我不相信这么聪明的她,之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欺骗到现在。” 蔡仲堂愕然抬头,半晌才缓过神儿来。 是啊,人总不能一夜之间就变得聪明绝顶。 所以那陆昭锦必然是早就觉察到他的野心,只是一直没有声张。 “真是个妙人儿。”男子二次夸赞,指尖在宝座把手上弹动。 “邓统,派人着手接收陆家送来的铺面掌柜,然后拿来与蔡仲堂过眼,” 男子目光扫过蔡仲堂,噙着笑意:“你会觉得熟悉的。” 邓统立刻领命而去,只有蔡仲堂有点毛发倒竖,总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陆家大小姐为了报答你兄长的恩情,自己拆了半个陆家装给你,你也不要辜负了她。” 男子似乎没有看到蔡仲堂面如死灰的瘫坐下去,继续道:“就叫蔡家药行好了,马方的生意可是块肥肉。” “是……是……”蔡仲堂牙齿打着寒颤,强撑着力气应道。 陆昭锦!陆昭锦!你竟如此恶毒! 这哪里是送他发财的康庄大道,这分明是在把他逼上断桥绝路! 有于家三户的支持,加上陆家的九十七家铺面伙计,他若不组一个蔡家药行同马帮交易那才让世人奇怪。 可这交易是那么好做的吗! 日后一旦马方案发,他蔡仲堂是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清,注定成为先生的弃子! “你也不需要太过悲观。”纱幔后的男子声音清冷,“日后我自然会想办法将陆家拖入泥潭,而你,随便找个替死的也就罢了。” “是,多谢先生爱护。” 不论真假,蔡仲堂知道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不能避开,也不敢避开。 邓统很快就回来了,陆家派人送来的铺面单子写成薄薄的小册递了上来。 纱幔后的男子摆了摆手,直接让他交给蔡仲堂。 蔡仲堂接过看了两眼,顿时整个人都泄了气似得软了下去。 先生说的没错,陆昭锦果然早就知道了他的不臣之心。 这单子上的九十七家铺面掌柜各个都是与他关系密切的,一个不多,也一个不少,精准的让他腿肚子转筋。 这种城府心思,哪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简直是个饱经人世的庞然大物! 而且,她这根本不是成全他,她只是想借机将被他渗透过的陆家彻底清洗干净! “先生。”去陆家的那名青衣小厮走进堂门道:“跟着小的的那人已经被甩开了。” “嗯,”宝座上的男子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沙沙地说不出的动听与、危险,“你多话了。” 青衣小厮眼睛蓦地睁大,赶忙跪倒却还没来不及张口求饶,整个人就轰然倒下。 血腥,一瞬间在大堂里弥漫开来。 “不听话的工具,就连做工具的机会都没有了。”男子淡淡的声音响在所有人耳中。 蔡仲堂哆嗦地不停叩首,抬头时那位神秘的先生已经不知所踪,连青衣小厮的尸体都消失不见。 只有那滩弥漫成蜿蜒溪流的鲜红,令人触目惊心。 …… 一辆看似寻常的双驾马车从院子侧门驶出,便装躲在一侧的许四立刻跟了上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马车中一个青色人影猛地扑了出来。 许四黑眉倒竖立刻闪身避开,却见那人径直扑倒在地,竟是毫无生息。 死的? 许四皱眉,俯身推开面朝下的青衣人,那熟悉的面孔让他大骇,“不好!” 可惜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早有高手从背后猛然一掌打来,掌风烈烈,那修为远在他之上。 许四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口鼻鲜血肆溢。 真是杀鸡用牛刀,这种级别的高手想杀他易如反掌,又何必用青衣小厮的尸体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难道…… 被震晕的许四没有机会再想,而停在远处的那驾马车的藏青帘幔也缓缓放下,支呦着驶向远方。 “真想看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马车内里有人言笑,红唇樱舌,声音悦耳:“陆昭锦。” ... 正文 第六十六章:逆妇 马车支呦地响着,陆昭锦闭目养神,顺便检查了空间中植物的长势。 三七等四种外界有的植物被她缩小了种植范围各自只栽种了半块扇形土地,朱丹藤与那不知名的药草还是各占一面,四面扇形的杂草因为长势极佳每隔几日便能收获一茬数量刚够供给那五百匹马的马料所需。 剩余四面便全成了长卿草的天下,那一片油绿的狭叶绿花在空气中散着淡淡的幽香。 时到今日,她才觉得空间这两亩多的土地实在太小,并不足以让她培养足够供给全京城贵女的昳容膏。 虽然物以稀为贵,但万事万物都有个度,太过稀缺的东西只会让陆家被人嫉恨,招来祸患。 陆昭锦的心神放到空间缓缓扩散的边缘,那片碧绿的叶子已经露出全貌但植株本体还在浓雾墙后。 如果还能像那日一样忽然扩展空间就好了,陆昭锦皱眉思索,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或许这碎瓷空间正是需要不断的修补,当日她心神沉浸在中央的泉水中时,看到的可是一个庞大真实的世界。 “小姐小姐,到了。”绿绮摇了摇她,催促道:“我们下车吧,也不知道绿乔在干什么……” “绿绮。”陆昭锦没有动身,车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眼色中带了一丝疲惫,“那日在叶夫人房里我借床下的狸猫打翻了绣屏,原本安排好了绿乔该怎么为我辩解,可她……犹豫了。” 绿绮一惯地笑颜定在了脸上。 “小,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了?也许,也许绿乔只是害怕了,那可是长公主啊!” “还有艾叶的事,还有那个彩雀的消息,”陆昭锦阖眸不去看绿绮含泪的眼,“我在叶家本就举步维艰,你适才也该感受到陆家其实也是危机四伏,所以我不得不小心。” “小姐……不,不可能的,我,我去问她!”绿绮想冲出去,却被陆昭锦一把抓住:“听我说。” 绿绮眼里滚落豆大的泪珠,不住地点头。 她听小姐的,她也相信小姐,小姐不会冤枉人的,所以绿乔…… “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短期内可能不会再有独处的机会了,而我需要你帮她做一件事。” 陆昭锦神色郑重:“她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要帮她完成就行。” “是不是……是不是她不说这件事,就可以证明她没有,没有……”背叛小姐。 看着绿绮抽噎不休,陆昭锦也是面露不忍,“是,如果她不说不做,我也希望她不说不做。” “下车吧。”陆昭锦亲手帮绿绮擦干眼泪,掀帘下了马车。 此处是陆家进出女眷的侧门,斜里有条小路直通马房,陆昭锦目光随便扫去,竟然看见叶幼涟身边的香秀正捂着鼻子鬼祟地捧着一个檀木盒迅速消失在小道中。 还真去涂了那紫蹄踏月的马粪啊! 陆昭锦咂舌。 这叶幼涟跟叶夫人一个脾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不留下疤痕,她也真算得上是疯狂。 不知道过几日昳容膏出现时,她会因现在为除疤而涂了马粪呕成什么模样。 想想就觉得好笑。 陆昭锦推了推还在哭鼻子的绿绮,让她看向香秀。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终于想起马粪的事,噗哧一声笑起来。 “小姐,您回来了。” 绿乔已经率众在桐音楼院外迎接,神色依旧恭谨,没有半分被独自落在家里的不悦。 绿绮的眼眶止不住地又红了,就听陆昭锦淡淡吩咐道:“去把秦风家的和鲁雨家的叫来,还有安婆子。” 三人很快入门拜见。 陆昭锦免了礼,道:“安婆子,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回小姐,是在叶家。”安婆子躬身道,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是叶家,耳聪目明才能活得舒服,你说对吗?”陆昭锦眉峰一挑,睨了三人一眼。 安婆子似乎有些明白了,赶忙跪倒道:“是小的疏忽,是小的疏忽,请大小姐恕罪。” “罢了,也不全怪你,不过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陆昭锦押了口茶,才转对另外两个粗布衫的妇人道:“你们都是我带来的忠心陪嫁,现在虽然不再分开采买,但我名下的陪嫁众多,让你们当家的多多走动,明白了?” 多多走动? 看来,大小姐不单是要她们当家的注意自己名下的陪嫁庄户铺子,还想借此跟陆家多多联系啊。 两个妇人都是剔透人儿,一句耳聪目明,就猜个**不离十,立刻躬身应是。 “很好,转告李钱两家,把那前后门房都给我盯住了。”陆昭锦一想到今日差点因此坏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茶杯放在桌上的声音微重,令几人一颤,“下去吧。” 三人前脚刚刚退下,叶夫人身边的彩云后脚便到了院门外。 “小姐,彩云姑娘现在可是夫人的大丫鬟,您不见只怕……”绿乔有些忐忑道。 陆昭锦睨她一眼,轻笑道:“就说我今天忙了一日太过疲惫,已经洗漱睡下了。” “是。”绿乔没有继续劝阻,皱着眉出了屋子,直至彩云跺脚不忿离去后才回,屋里却空无一人。 “小姐呢?”转头问身边的小丫鬟花枝,绿乔只觉得胸腔憋闷,她和小姐真是越走越远了。 幸好她攀上了新枝儿。 抚着腕上藏着的金镯子,这就是她今天下午去报信时得的赏。 那位还说了,只要她好好表现,一定帮她达成心愿,做上世子爷的姨娘。 乔姨娘……绿乔抿嘴偷笑间已经走到花巧房门外,就听陆昭锦淡淡的声音道:“你以后就来我房里伺候吧。” 犹如炸雷响在耳畔,绿乔被轰得脑袋隆隆直响。 大丫鬟只能有两个,花巧进房里,那谁出去? 绿绮,还是自己? “小姐!”绿乔一个跨步冲了进去,就见陆昭锦含笑看向她,“你也别哭,绿绮过上半月就会回来的。” “绿绮?” 怎么会是绿绮?小姐不是要贬她吗?! “绿乔,你放心吧,我只是去给三爷熬上半个月的药,你可要好好伺候小姐。” 绿绮眼中还蕴着泪,抽噎着道:“小姐一向最疼咱们姐妹了。” 绿乔还没有反应过来,木然地点着头。 小姐,小姐竟然留下了她,送走了绿绮? 小姐……难道小姐还是在乎她的? 绿乔还在震惊中,叶夫人受到的震惊同样不小。 “什么?!她竟敢见都不见就把你给打发回来了!” 叶夫人桌上新换的青瓷茶具哗啦一声摔得稀碎,看来又得再换一套了。 这已经是近来的第三套了。 “这个逆妇!逆妇!”叶夫人喝道,终于按耐不住,下令:“再去!给我正经地喝令她,让她再不许同陆家医商来往,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做媳妇的,是不是真敢公然违抗我这个婆婆的命令!” ... 正文 第六十七章:跟着 这次是真把叶夫人气急了,想必她还从未见过谁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儿媳。 彩云趾高气昂地闯入大堂高声呵斥,她是代婆婆传话,陆昭锦这个儿媳自然要俯首帖耳。 不过事实上,陆昭锦似乎并没有那么忐忑不安,脸上甚至一丝惶恐都没有,声音淡淡道:“完了?” “完……完了。”彩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等着她,点头道:“世子妃,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答话。” “不需要再想了,你回去转告夫人,就说我这个陆家女随时可以收拾包袱走人。” “如果夫人开口的话。” 彩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侧耳道:“奴……奴婢没听清,您是说,您……” “我陆昭锦,医商大医陆之女,随时可以踏出叶家大宅,此生不再登门。”陆昭锦挑眉,“怎么,还需要我立下字据为证?” 世子妃疯了! 她怎么敢这样直接顶撞自己的婆婆!顶撞当朝最有权势的山阳长公主?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陆昭锦的话还是被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叶夫人。 刚换上的青瓷茶具再度摔得稀碎,可想象中的一纸休书还是没有送到陆昭锦手中。 甚至连府里的奴婢们都被叶夫人下令,严禁将此事告知给叶幼清。 风平浪静地过了两日,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被陆昭锦新换到身边伺候的花巧还是没懂。 夫人那么严厉地责骂小姐,怎么被小姐大张旗鼓地羞辱回去,就变得悄无声息了? 这婆婆做得也忒好脾气了点儿吧? 早知如此,又何必来折腾小姐? 只有陆昭锦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叶夫人的一计,她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继续扮演自己的刚烈本性罢了。 那叶夫人早就把陆昭锦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步步都将她算入瓮中。 叶夫人料定之前阻止她见陆家人而害得陆家差点受辱,她事后必定极为不满,此时再警告她不许同陆家联系,必会激得她反抗到底。 待到陆昭锦豪言壮语发上一通,叶夫人再委曲求全,做好自己淑德大度的贤惠形象“不予计较”,甚至还隐瞒了叶幼清,端的是一副好婆婆的模样。 再加上之前陆昭锦便从没有过朝晚请安布菜的服侍婆婆之举,她这个新妇可是从头到脚的不合格。 还是大不顺,不顺父母可是七出之一。 这样的罪名她却只是攥在手里握而不发,叶夫人的谋算不可谓不深远可怕。 想必同蒋氏的事一样,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她就如一条蛰伏的雌蟒,耐心而危险。 所以这次的事,只是连环中的再一计罢了。 只可惜,是各有个的算计。 陆昭锦也并不介意此时让叶夫人放松警惕,何况这还是她本色出演。 前世的她唯唯诺诺太久太久,久到如今必须要一只强有力的拳头横冲直撞地挥出去,才能洗雪一切耻辱。 就像叶幼清的性格一样。 陆昭锦压抑得太久,她需要这样的疯狂。 所以这次叶夫人自己送上脸面来,她当然毫不犹豫,挥手就打。 痛快! 陆昭锦浑身从毛孔里都透出了舒服二字,连给叶幼澈行针时都带着笑意。 “世子妃,三爷今儿已经能分辨出两个方向的声音了。”蒋婆子激动道。 陆昭锦也很是欣慰,看来她的药虽然不能彻底根治叶幼澈,但是对于压制住他的病情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希望能拖到一切结束,然后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去承影观一趟,询问炼丹炉的事情。 这一世,她一定要用最稳妥可靠的办法,救醒叶幼澈。 “那方子可还安全?”陆昭锦突然问道:“看来我短时间内不会被休离,所以方子还是由我保管吧。” 蒋婆子点头称是,从怀里取出那卷方子交还给陆昭锦,颜色中说不出的平淡,只是在交错时捏了她三下手指。 看来这两三日,蒋婆没少辛苦。 陆昭锦微微一笑,收回卷纸往桐音楼走。 刚进门,就见了秦风家的火烧火燎地走向她,明显侯了一阵儿了。 “怎么了?”陆昭锦挑眉,“家里出什么事了?” 秦风家的匆忙行了个礼,取出怀里的密信递了过去,“这是昭廷师兄给您的,请您务必速速回应。” 陆昭锦一怔,什么事这么急? 三下两下地拆开,陆昭锦黛眉紧蹙,攥紧了密信。 其实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承影观难承影,速来。 难承影,便是事情未成了? 连父亲留下的信物都不能生效,那三师兄叫她去又有何用? 陆昭锦攥着密信缓缓坐到桌上思索。 不应该啊。 前世承影观的那位夫人说过她曾受大医陆恩惠,所以对她百般照顾,怎么到了今生便行不通了? 难道是因为提早了三年的缘故? 也不对,既然是父亲留下的恩惠人脉,又怎么会在三年后才有效。 陆昭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其中原委,只是看那速来二字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而且承影观的镇观之宝八玄宝鼎乃是当今世上仅存的炼丹炉了。 即便不能劝下那位夫人,也可以趁机打听一下炼丹之事。 “套马车,我要去一趟承影观。” “承影观?”绿乔一怔,这也太突然了,小姐什么时候又对道观感兴趣了? “小姐,我们还是同二爷和夫人知会一声吧。”花巧提醒道:“那承影观一去就要半日,您最快也得明日才能回来呢,按规矩好像还要带上府兵家将护卫,这必须得二爷手令才能调动。” 陆昭锦一怔,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规矩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花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新被提拔,当然要好好补充一下知识。 “不必那么麻烦。”陆昭锦摇头笑道。 她当了八年的世子妃却从没享受过世子妃该有的礼遇仪仗,如今重活一世,更不介意这些虚荣排场。 有陆昭锦万事从简的吩咐,除了花枝去跟叶幼清禀报一句外,余下众人都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好。 见花枝许久未归,再不动身天黑前便到不了承影观了,陆昭锦撂下车帘道:“不必等二爷的允了,先出发吧。” 随行的仆役不论是陆家的还是叶府的都咂了咂舌。 还从没见过这么随性的世子妃呢,出行一不通报婆婆,二不侯夫君允准。 她这到底是盛宠骄矜,还是破罐子破摔啊。 一行人已经嘎吱着出发了,可刚出东大街,就听见身后哒哒的马蹄疾驰,一声怒喝也从后传来:“陆昭锦!小爷跟你去!” ... 正文 第六十八章:叶轸 陆昭锦完全搞不懂叶幼清的想法,他跟着来干嘛? 承影观所在的西迷峰虽然位处京西城郊,但大道与官道通行并没有他说的什么“野兽山匪”吧。 可惜叶世子嚣张惯了,哪儿管陆昭锦说什么,骑在紫蹄踏月背上威风凛凛地跑到一行人前,喝令:“走吧!” 二爷发话,马车队便支呦着开始前行。叶侯不在,这叶家还是叶幼清说了算的,更何况有夫婿相陪,这次也算合乎规矩。 陆昭锦放下帘子退回车内,恨得牙根痒,这小霸王,明显是闲得慌想来折腾她! 有叶幼清跟着,她也没把握能否见到那位夫人,毕竟他们两个的关系实在复杂。 “刚好今天初九,这几日云澄都在山上,我还能跟他打两只鸟来解解馋。”小霸王砸吧着嘴,自顾自道。 似乎所谓的护送陆昭锦都只是顺道,见卫云澄才是原本的目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其实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的真实目的。 因为,总会有“合适”的理由让人相信,自己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阿满在山上? 陆昭锦恍然,对啊,阿满每逢月初都会上山,陪伴他的母亲几日。 没错,承影观观脚下住着的那位神秘夫人,正是卫云澄的母亲,叶幼清唯一的亲姑姑,叶轸。 正经的卫侯夫人,叶侯嫡亲胞妹。 这位可以说是大夏仅次于皇家公主外最尊贵的女人,却是青灯草庐,独居在此。 世事难测,陆昭锦虽不知情,却也可以猜到其中必定恩怨交织,莫测难明。 “二爷,”陆昭锦娇滴滴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叶幼清策马过来,“叫小爷干什么?” “您这样赶来,昭宁呢?”虽然气他找麻烦,但陆昭锦还是冷静下来问道,很快又皱眉添了一句:“还有,您这次可不可以不要打杀承影观的仙鹤?” 听到这话的奴婢们都是一个趔趄,难道二爷嘴里解馋的鸟儿,是承影观那群宝贝仙鹤? “我让北生送他回陆家了,你放心。”叶幼清此来只带了南生一人随行,不过陆昭锦带的人倒是有二十几个,伺候两人起居已经足够,他又不是什么贪图享受之辈,只是那鹤的味道确实不错…… 而且,他和云澄做得一向隐秘,陆昭锦是怎么知道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吃那玩意儿!”叶幼清一贯的睁眼说瞎话,让侧耳的奴婢们都收了心思。 见陆昭锦两颗小虎牙还露在外面盯着他,小霸王鬼祟地凑到车窗前,“你别声张,到时候,我给你也打一只。” 陆昭锦愕然。 她真是糊涂了,叶幼清偷吃仙鹤被揭发是成德二十六年的事,现在才成德二十三年。 大家还不知道他有这项劣迹,她又何必担心小霸王再把承影观闹得鸡飞狗跳,耽搁了她见叶轸的事。 “不必了,二爷还是小心别被抓住就好。”陆昭锦收敛容色,放下了窗帘。 行程其实不远,只是陆昭锦的马车脚程太慢,直到天色渐黑才抵达承影观。 递了名帖,承影观自有人来迎接安排食宿,陆昭锦在厢房住下,令她不解的是,隔壁竟然是叶幼清。 真是阴魂不散…… 还好花巧已经和下院厢房中的三师兄“偶遇”,她倒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和三师兄见面。 “这么说,卫夫人并没有拒绝,只是提出要见我一面?” 陆昭锦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前世她就一直觉得这位卫夫人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好像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事儿。 “好,就请师兄替我与卫夫人打声招呼,就说我今晚摆脱了那条尾巴就去拜见。” “尾巴?”陆昭廷噗哧一笑,“看来小师妹与世子爷的感情还算不错,总算了我一件心事。” 陆昭锦嘴角微抽,什么不错,那位就是借着由头来打鸟吃的。 不过既然三师兄误会,就让他先误会下去吧,否则恪守礼教大义的他,必定又要说教到她头疼。 果然,入了夜,叶幼清房里便悄无声息,想必已经约上卫云澄去后山“看风景”了。 “绿乔,你去做一些糕点,送去给二爷当宵夜。”陆昭锦漫不经心地支开藏不住脸上欢喜的绿乔,这才换了身不太显眼的素灰衣裙,带着花巧到观脚下的草庐前叩门。 一盘发婆子将草庐院门打开,请陆昭锦主仆到院内稍后,说是卫夫人正在更衣。 花巧一路都很老实,大眼睛眨了又眨,好奇却没发问,陆昭锦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不愧是前世跟她到最后的。 只可惜前世自绿乔背叛,绿绮身亡,她便谁也不肯相信,对谁都是冷面严酷,辜负了这丫头的一片忠心。 “世子妃请用茶。”那盘发老婆子奉茶,陆昭锦认得她,她是卫夫人的大丫鬟流云,淡淡应了句:“多谢。” 屋子里的人迟迟不出,夜色浓重,外面油灯虚晃,蚊虫肆虐。 花巧左右为陆昭锦打扇驱赶,早已等得不耐烦,小声抱怨:“什么人这样大的架子,要我们家小姐……” “花巧。”陆昭锦轻声喝止。 起身瞬间,她明显扫见那透着房内烛光的门扉轻轻掩动。 “既然今日夫人不方便,昭锦明日再来。” “陆姑娘,请留步。”一句缓而有力的女声止住陆昭锦的步伐。 许久,房里传来轻叹一声:“近人情怯,姑娘请进吧。” 屋内的道袍女子乌发高盘,两鬓带着一缕雪白,面貌倒还算年轻,与前世没什么不同。 “昭锦见过卫夫人。”陆昭锦屈膝见礼,抬头时发现那卫夫人的眼睛还在端详她的眼角眉梢,同前世初见一般。 大大方方任她瞧了个够。 陆昭锦才缓言:“家父留下的密信您都看过了,昭锦此来,便是想请您帮忙。” “看过了,看过了。”卫夫人眼神飘忽地点着头,喃喃着:“他竟还肯信我,还肯将女儿托付给我……” “夫人?” 出于礼貌,陆昭锦离卫夫人并不算近,所以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故此轻唤,又道:“如今……” “罢了,你不必说了。”卫夫人摆手道,再不肯看着陆昭锦,只扭头道:“你那师兄都予我说了,我可以依你。” 陆昭锦眼波微动,看来师兄猜得没错,卫夫人只是要见她一面,并非不想帮忙。 “知道您心在大道,昭锦此求委实唐突了。”陆昭锦欠了欠身子,“只需要夫人的面子做成那第一单,之后的事就交给昭锦吧。” “你该叫我姑姑的,那孩子……待你不好吗?” 卫夫人的心思明显并不在陆昭锦说的事上,反而跳到了叶幼清那儿,眼中又忽然喷薄出熊熊怒火,声音也高了起来:“有那样一个婆婆,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他也忒糊涂,怎么把女儿送到虎口里!”卫夫人神色冷峻,倒好似是她自己的女儿被虐待了一般。 陆昭锦心里感动,夫人和当年一样,待她用心。 就连当年卫夫人离开西迷峰,都是因为听说陆昭锦在叶家过得实在太苦,才回叶家为她撑腰。 她和叶幼清的婚姻之所以能维持了八年之久,卫夫人功不可没。 而且她前世就听说过,叶轸年轻时似乎与另一位早夭的公主交好,而同山阳长公主关系淡漠,至今不和。 “不妨事,夫人不必担心。”陆昭锦笑得一口白牙,连花巧都跟着点头。 叶夫人这个婆婆,自家小姐对付起来,简直毫无压力。 卫夫人与流云相视皱眉,怎么,难道凭山阳长公主的手段,还对付不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 正文 第六十九章:心思 卫夫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身边的流云添茶的壶水满溢出杯才慌慌张张地停下来,看陆昭锦的眼神倒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好好好,好!”卫夫人腾地站了起来,眼中闪着精光,“天道轮回,山……她也有今天!” “让夫人笑话了。”陆昭锦难得不好意思,花巧也将她说得也太神了,“都是些小把戏,上不得台面。” “她早就不管什么台面了。”卫夫人咚地砸了拳桌面,半晌,声却有倦意:“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陆昭锦倩笑,将带过来的那小胭脂盒子递上去,道:“此物名唤昳容膏,用处来历想必三师兄都已跟您讲过,您只需要找机会将它送给方七小姐,事后有人问起,托词一句昳容阁,事情就算成了。” “方七,方梓晴?”卫夫人皱眉,随即一笑:“你这孩子,的确心思细腻,我不如你。” “夫人又笑话昭锦。” “那方九是方七的胞妹,她四岁那年被炭炉烫伤脸的时候我也在场,的确可怜,这次便算我帮她一把吧。” 流云会意将盒子收下,陆昭锦又送上两盒独予卫夫人才告辞离去。 门扉掩上。 “流云,你说这孩子,像谁呢?” “奴婢不知,那股子倔强像大医陆多些,至于那份灵动……” “像她吧,像她,是我对不起她。” 草庐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念经声,陆昭锦从远处回望,眸光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愫。 重生而来再面卫夫人,她总觉得这份恩情,不是那么简单。 “花巧,你可听说过卫夫人因何结庐,独居十年之久?真的是为夫婿祈福吗?” 花巧没有应声,陆昭锦也没有让她去打听。 卫夫人是她尊敬的长辈,她不想冒犯了长者,“回去吧。” 花巧提着灯笼开路,两人行在夜色中,而厢房里的叶幼早则神神秘秘地走出夜幕,来到廊下。 “她人呢?”小霸王看着空无一人的厢房问道,声音惊来了隔壁久候不归的绿乔,“二爷!” “你是那个……绿乔?”叶幼清皱眉想了许久,才在绿乔期盼的目光下唤出名字,“她跑哪儿去了?” “小姐……小姐出、出去了。”绿乔有些心虚,她太专注于给二爷做糕点,并没有注意陆昭锦的去向。 叶幼清眉头一挑,“你是她的大丫鬟,怎么不跟着?” “奴婢,奴婢被派去给您做宵夜了。”绿乔压着心中紧张,仰面带着清爽的笑,脆生生道:“就在您房里。” “宵夜?” 陆昭锦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叶幼清凤眼狭长,凑到绿乔跟前,男子衣衫上的熏香直冲鼻腔,绿乔通红着脸低垂下头,“二……二爷。” “她给我送的,什么吃的?她做的?”叶幼清好笑地看着少女娇羞模样,眼底波澜不惊。 “不,不是,是奴婢做的。”绿乔更加羞涩,眼角含羞带臊地偷偷抬了下看见叶幼清几乎就在眼前的白净面庞,那英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弧度优美的阴影,真是俊秀极了。 又是世子爷的尊贵身份。 要是能被这样的男子要了,真是死也值了。 叶幼清尊贵堪比天潢贵胄,从小到大对他投怀送抱的人多不胜数,若还瞧不出绿乔的心思,那就是白活了。 眉头微皱,却没有发作。 看来,她身边婢子的眼光可比她好多了。 “哦。”少年郎淡淡应了声,退了半步坐到桌边,“你去端过来。” “是!”绿乔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惊喜形容。 世子爷不但愿意吃还特意叫她端过来,是……是对她有意思吗? 精致的四色小点捏成了花瓣状,当中点了嫣红的糖心,又撒了层白嫩糖霜,看起来肉肉得极为可口。 一侧摆着精致的瓷盅,鲜香的蛋花肉羹熬煮得稠稠黏黏,温度刚好。 绿乔托着檀木盘兴冲冲地推门而入。 “啊!”一盆刚打上来的冰凉井水从红漆木门上当头砸下,伴着哐啷啷的铜盆落地声,绿乔高声尖叫。 端托盘的手还稳稳当当,可那盘精心准备了一个多时辰的宵夜,却狼藉一片…… “噗哈哈哈哈……”叶霸王放声大笑,声音直传入刚进门的陆昭锦耳中。 “这个霸王,又在闹什么?”陆昭锦嘀咕一句,就已经见到湿漉漉的绿绮还直挺挺地立在门口,模样说不出的凄惨可怜,地上大片的水渍和铜盆已经替她告诉陆昭锦刚才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云澄这招真是百试不爽!”叶幼清放肆的笑声响在耳侧,“下贱东西!还不快滚!” 也是熟悉的喝斥,熟悉的湿漉身影痛哭着跑出房门。 陆昭锦仿佛看见了当年被叶夫人吩咐给叶幼清送宵夜自己。 那兴冲冲准备了三个时辰的东西,被一盆冰水浇成烂泥一滩。 人仿佛也跟着在寒冬腊月里,冻成冰雪。 痛彻心扉。 “叶幼清!负别人的诚心就这么好玩吗?”陆昭锦跨步冲到门里,眼中喷火,踩湿了绣花鞋却浑然未觉。 “陆昭锦,你疯了?!” 叶幼清放肆的大笑卡在喉咙里,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对自己吼! 这女人平素那么聪明,怎么这次竟没看出绿乔那小心思,还怪他…… 不对! 她怎么会没看出来,没看出来怎么不叫别人给他做什么宵夜! 特意给那个绿乔机会在自己面前露脸的机会,现在自己把那丫头赶走,她还因此跟他大吵大嚷! 陆昭锦,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把别的女人往他眼前塞? 还辜负别人的诚心? 绿乔有诚心,那你的呢?你的诚心被猪油蒙住了吗! “到底是谁疯了!你就是通过作践别人的心意获得快乐的吗!”当年的冰冷由骨髓中一窜而出,陆昭锦控制不住地攥紧拳头,声声尖锐。 作践! 前世的她被叶家上上下下作践了个遍! “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叶幼清大骂,一把将桌上油纸包着得东西砸向那素灰衣裙的女子。 一向箭无虚发的叶霸王手里头次失了准头,油纸包分毫不差地砸在陆昭锦脚前,滚落之下一抹焦黄半遮半掩,浓郁的烧烤焦香在堂里散开。 陆昭锦微微有些发怔。 这是……烤鸟儿? 那仙鹤? 他是来给她送这个的…… 陆昭锦嘎巴着嘴没能吐出一字,那风风火火的身影早就大骂着冲出门去。 冷静下来的陆昭锦不免有些讪讪,她适才被前世的委屈冲昏了头。 这次可是冤枉他了。 ... 正文 第七十章:疯乞 地上金黄焦香的肥美鹤腿还带着油汪汪的色泽,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 更衣拆鬓都是木然的态度,陆昭锦在花巧的伺候着躺了下去,心却还是左突右撞的不肯安静。 “你这个疯女人!”凤眼燃着怒火,仿佛能将她一把烧成灰烬。 前世给过她屈辱的人委实不少,叶夫人、叶幼涟、陈氏甚至更多,可从没有哪个能让今生的她如此失态。 看来,还是无法摆脱叶幼清在她心中留下的那些阴影。 一个围绕着转了八年的轴心,怎么可能说抽出去就能丢得远远,再也不想。 陆昭锦攥着被子眉峰紧皱,不怕,不怕,休掉他,一切就都会恢复正轨,让他和他的陈锦缳双宿双栖去…… 喉中仿佛堵住了什么,噎得难受,陆昭锦偏过头去缓入梦中,丝毫没有觉察到房顶那轻微的瓦片滑动声。 厢房顶上是一双脏兮兮的脚,其中一只脚上挂了只漏着脚趾的破布鞋。 夜幕下人影酒般摇摇晃晃,在厢房附近穿来跳去却比猫儿还要灵巧安静,满院小厮护卫竟无有一人觉察。 直到黎明时分,才有人发现,那厢房顶上趴着一只大猫似得老乞丐。 “什么人!还不下来!”发现的小厮扯开嗓子嚷道。 本就睡得不好的陆昭锦睁开了眼,“外面在闹什么?” “不碍事,是观里的老乞丐不知怎地爬到咱们房顶去了。” 花巧掀开床前朴素的深青布帘子道:“奴婢这就让他们赶紧撵人下来,您再歇息一会儿吧。” 陆昭锦眨了眨干涩的眼,还是摇了摇头,“更衣,我去看看。” “是。”自昨夜陆昭锦支开绿乔独带她密见卫夫人,花巧就知道自己在陆昭锦身边的地位,人也沉稳不少。 “他是怎么上去的?”陆昭锦穿了件水碧罗衫,披着粉线绣开合牡丹的大红斗篷,长发来不及梳起便披在肩头,乌黑服帖,俏生生立在檐下问道。 “定是昨儿值夜的不当心,那边儿上可不还支着梯子嘛!”花巧眼尖道。 陆昭锦看了眼梯子,又看了眼房上窝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乞丐微微摇头。 “既然如此,你们就上去一人牵他下来便是。”她吩咐,自然有人照办。 可老乞丐很是倔强,趴在青瓦上说什么也不动地方,争执之下,哗啦一声,两人都顺着斜坡滑了下来。 陆昭锦刚从房间梳妆好,听那动静惊呼一声,赶忙跑出来给两人检查伤情。 那年轻小厮倒还好,只是皮肉擦伤,呻吟几声便在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可老乞丐却是抱着双臂惨嚎不止。 “他的手臂没有受伤。”陆昭锦一眼看出问题所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是这里有伤。” “原来是个老疯子!”花巧惊呼,将陆昭锦拦在身后,“快把他……” “快把他扶到厢房里去。”陆昭锦接过话来,“再同观主说,我今日便先不拜三清了。” 花巧不明所以,却还是听吩咐照办。 房里的陆昭锦一根根金针扎疯老乞丐脏蓬蓬的头上,面色平淡,似乎不曾闻到那酸馊异味般,白皙的手指拨弄着发髻线,随着行针深入,小巧的鼻尖泛起了曾薄汗。 “花巧,快让准备冰水,没有就打井水,越凉越好!” “啊!热,热!渴,渴啊!”疯乞丐仿如一只潜伏的猎豹,猛跃过去扑倒端盆的小厮便将那盆冰水夺来。 陆昭锦对着明显受惊不小的小厮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疯乞丐大口喝得干净,周身都在往冒着炙热的汗气,和着身上酸污的泥渍,顿时如淋过雨的泥人,脏透了。 “观的后山有条清溪。”陆昭锦就站在厢房门前道,眼睛却没离开那疯乞丐一丝一毫。 疯乞丐扭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渐渐收缩。 “你!你要干什么!啊!”花巧高声尖叫。 “好了,只是飞檐走壁而已,许四也是可以的。”陆昭锦声音平淡地安抚道。 “可许四也不敢从您头上越过啊!” 花巧忿忿跺足,嫌弃地用熏香小帕扑扇四周,想除掉那疯乞丐越过时留下的酸味。 陆昭锦倒没见怒容,他情急,自然走最近的路。 换句话说,他不单听懂了自己的话,也能找到最近的路了。 掌心渐渐攥紧,他怎么可以。 同一种病症,他甚至比幼澈还要严重,让她不得不施急针救治,连他会痛苦难忍都顾不得了。 可全程也不见他露出半分痛苦表情。 但当年的幼澈却被这针灸之苦折磨去了半条命,甚至神智清醒时见到她便开始发抖。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陪我换身衣裳,再去让人打听一下这疯乞丐的来历。” 陆昭锦淡淡扫了眼滴到疯乞丐身上污泥的裙角,转身进了房。 “小姐,打听出来了,只是个常在观里偷食的疯乞,观主仁善便没有驱逐,没什么特别的。” 花巧将脏了的裙子收走,又驻步道:“还有……绿乔姐姐回来了,在门外跪着呢,您……要不要见?” 勾引姑爷。 绿乔昨晚勾引了姑爷。 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花巧心中更是明白。 大丫鬟做出这种事,那就是背叛,小姐今天冷静下来,会如何处置? “啊?哦,让她先下去休息吧。” 陆昭锦揉了揉眉心,还在分析叶幼澈与疯乞丐的病症,现在并不想见绿乔。 先下去,还是休息? 不单是花巧,连绿乔都是惊讶的瞪大了眼,准备好的哀求哭诉都憋在腹中。 小姐没有生气,没有打她骂她,没有怪她忘恩负义,背主忘德。 难道小姐本就是想让她伺候二爷的? 小姐送走绿绮,还特意给她机会伺候二爷,听说昨晚还因为那事跟二爷吵了一架。 “小姐……” “绿乔姐姐,小姐待你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花巧一叹,摇头抱着那几件脏衣服走出院子。 看着花巧的背影,绿乔眼底丝丝缕缕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 仁至义尽?那你为什么高高在上地评论我这个姐姐? 仁至义尽?你为什么做着我该做的活计? 仁至义尽? 才不是! 绿乔心里尖叫。 她分明是看够了自己的笑话! 她分明是知道二爷会把她当成投怀送抱的贱婢捉弄,却还故意给她机会,想让她难堪,想让她知难而退! 还在二爷面前装模作样地扮贤惠,演不妒! 她就是在利用自己! “你若觉得绿绮那活儿是什么孬活,就这样想吧,倒是舒心些。”女子声音很轻,却石锤般砸在绿乔心底。 那位的丫鬟也暗地里提醒过她。 “三爷日后若真能痊愈,那位绿绮姐姐,可就是叶家的另一个主子了……” 当时她还不屑,三爷怎么比得上二爷。 现在她懂了。 她懂了。 二爷根本不喜近女色,她哪里有机会爬上二爷的床! 这分明是陆昭锦偏心! 她偏心! ... 正文 第七十一章:宝鼎 听完承影观的道长讲经已是下午,却还是没有见叶幼清回房,陆昭锦送三师兄下山后便派人去打听。 “那个疯女人,小爷才懒得理她!”叶幼清听了南生的话依旧没有回去的意思,飞起一脚踹飞溪边卵石,叮咚咚砸入水面,“云澄一早也下山了,姑姑依旧不肯见我,真没劲。” “自从她来了,小爷就没痛快过。”叶霸王拽过南生,“你说她图个什么?”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她要人做主,自己为她做主了,她想出来就陪她出来了,她还要给他送女人? “您都不知道,小的哪儿知道。”南生垂眉顺目,半晌,添了句:“图您吧,您身边的人,不都是图您的。” “你也图吗?”叶幼清站得笔直,林风穿过他微扬的衣角,少见得敛去那几分玩世不恭。 “图的。”南生垂头,声音恭谨:“小的图一场富贵荣华,安身立命。” 叶幼清笑眼看他,狭长凤目眯起,身形骤然而动。 拳头直奔南生面门,看似老实巴交的小厮竟也灵动异常,左右突闪,连连避过数招。 林中风声攒动。 果然舒服多了。 叶幼清收住拳势,踹了一脚还在地上装死的南生,“起来吧,她是欲迎还拒,你是欲拒还迎。” 南生说得对,陆昭锦做得所有,翻来覆去,还不都是以他为中心。 “是小的的本份。”南生揉着酸痛的肩头起身,咧嘴笑道,随即又抱怨:“二爷下次就不能轻点儿?” “好,下次拿陆昭宁那小子来,姐债弟偿,天经地义。”小霸王咧嘴笑道,京城的陆昭宁不由打了个寒颤。 …… “二爷还没回来?”陆昭锦看了眼天色,知道今日是回不去了。 不过好在三师兄和卫云澄都已动身,昳容阁的事不会耽搁,她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八玄宝鼎吧。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宝鼎供奉在最后面的八玄殿里,不让进的。”夜深时分花巧才打听回来,禀道。 陆昭锦将借来的承影观志放到一侧,“那附近山民可有什么传说?” “都说是老君的丹炉投在人间的影子,所以要叫承影观,传得可神了,不过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哪位仙长能开炉炼丹了。而且奴婢听说,是因为那宝鼎底下漏了个洞,还有……” 花巧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到还算简单明了,与承影观志中的记载也没什么太大出入。 陆昭锦敲着桌面,不能炼丹,如果给他们一片朱丹藤呢? “什么人!”门外蓦地传来叶幼清熟悉的声音,却是异常严厉的倒喝。 陆昭锦腾地站起来走出房门,“二爷呢?” 院子里的仆从们目瞪口呆地指着房上。 他们还从不知道,二爷竟然也能一窜三尺高,一脚踏在廊柱上便能翻身上房。 不愧是叶家的儿子。 陆昭锦脸色却很不好看。 叶幼清疯了吗,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身手。 他的本事是因三年后叶侯出征前旧疾突发,他不得不扛起叶家大梁时被逼出来的。 当时引起了皇帝不小的猜忌,宫中连绵不断的赏赐让整个叶府都心惊胆颤。 若不是陈锦缳的四艺斋让叶家耳聪目明渡过难关,只怕早就被疑心极重的皇帝料理停当。 “嗤,为了作怪,真是难为他了。”陆昭锦嗤笑,众人顿时了然。 二爷没有这身手,怎么满京城的闯祸? 当年陈相爷府里的半本残谱,不就是这么被二爷偷来的? 南生深深看了陆昭锦一眼,打了个激灵道:“世子妃,您可别叫二爷听见了,二爷最讨厌人说他的身手了。” 明白,明白。 身为叶家子嗣,却只会个攀岩走壁,偷鸡摸狗,委实丢脸了些。 “二爷,您快下来吧!”南生叫嚷着道:“快快快,去拿梯子来,二爷下瓦的功夫练得少。” “放屁!”叶幼清在房顶大骂,人却机灵地跳到一侧矮些的门房檐子上,腾地窜了下来,追着抱头鼠窜的南生就打,“小爷怎么就要用梯子了,滚蛋!” 打闹过后,叶幼清瞥了陆昭锦一眼,袍底一甩,扭头进了自己的厢房。 这个小霸王。 陆昭锦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房间,心却莫名地跳得厉害,脸也诡异地有些红热。 一定是叶幼清这次突然暴动吓到她了。 毕竟她还是叶家的世子妃,叶家遭殃,她也不会好过。 陆昭锦认可地点了点头,任由花巧为她拆髻卸妆,而后又去铺床。 “咦?床上怎么多了一块小石子?”花巧的声音令原本脸色酡红的陆昭锦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石子?”陆昭锦接过石子,那水,乳,交融的感觉令她耐不住呻,吟一声,随即皱眉道:“没什么,我之前觉着好看捡的,顺手扔到床上去了,不碍事,你下去吧。” “是。”花巧自然不会疑心陆昭锦的话,吹熄两盏油灯就躺到了帘外的小床上守夜。 掀开半面薄被,陆昭锦手中乳白色石子如冰晶般融化,顺着掌心纹路渗入皮肤,待她躺下时已全无痕迹。 少女平静的睡颜恬静得不染一丝尘埃。 次日清晨,叶府的马车下山,承影观里还是一派宁静。 只是刚过半日,观主便从洒扫房间的小道士手里夺走一小截腋下长着红果子的枝叶,而后突然闭关。 八玄宝鼎坏了? 陆昭锦听了观主闭关的消息笑而不语。 这承影观为了避免被皇帝追逐炼丹也是拼命,连镇观之宝都不惜自己造谣诋毁。 只可惜,观主至清道长还是没能真正清心寡欲,忍不住诱惑。 陆昭锦在马车里摇晃着猜想,昨晚那粒白石子究竟是何人所为,昏昏欲睡间马车便进了西城门。 她看了眼天色掀帘对叶幼清说想直接去陆家接回昭宁。 叶幼清理也没理,兀自加快马速,一时间街道惊呼不止。 “走吧。”让绿乔带着大部分人回叶府,陆昭锦和花巧单乘一辆马车回到了陆家大宅门外。 这次是有了同昭宁真正独处的机会,她可以问问那银刀医术的事儿了。 “小姐?”陆平喜上眉梢迎她进门,一路跟她汇报生意上的事,还道:“您那个方子的确有效,阿乔又有一把好手艺,这事儿您就放心吧。” 陆昭锦很是满意,可等到天色昏黄,也没有看见昭宁的身影,平叔的脸色也渐渐有些难看。 “不应该啊,昭宁说是去看杜先生,我可是派了十个家丁跟着的。” 杜先生? ... 正文 第七十二章:刀匕 杜先生的茂善书庐在东城区的边缘,是个僻静的好地方,一侧便是澄水下游,玉带环山的好地方。 在被大医陆请入府前,他便在这里教了几个乡野孩童换些农产度日。 陆昭锦并不知道父亲当年看重杜先生什么,但事实证明,父亲的眼光没有错。 “先生请您进去。”蓝衫小童请陆昭锦入内,书庐布置简单,杜先生身形瘦高正笑吟吟地看着陆昭锦。 陆昭锦的目光也怔住了,她印象中自己只草草见过杜先生一面。 这次仔细观察,竟觉得杜先生干净未生胡髯的面貌,看起来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难怪昭宁会信任他,他的笑的确有种奇异的安抚力。 “先生有礼。”陆昭锦笑礼,杜先生颔首受下,不似托大也没有骄矜,依旧笑颜亲和,“陆小姐请坐。” 陆小姐,陆昭锦眼波微动,杜先生唤得不是大小姐,也不是世子妃,而是陆小姐。 这里面的含义,可是值得深思。 “先前实在脱不开身,今日特来拜谢先生,还请先生勿怪。”陆昭锦微施一礼,话未点明。 但她相信杜先生通透,必然知道她这谢从何来,至于来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陆小姐客气了。”杜先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陆昭锦脸上。 “既然领了陆老爷的恩情,杜某岂敢推脱,都是本份,至于昭宁……”杜先生摇头失笑:“既然劳烦陆小姐亲自前来,想必他虽从我这儿离开,却未曾回家。” 陆昭锦的脸色阴了几分,心中嗔怪,这个昭宁,真是被叶幼清带的越来越野了。 好在杜先生不似急躁,应是知道昭宁去向,微微松了口气,道:“还请先生指教。” “说来也是我一时心善惹的祸。”杜先生起身,亲自带路:“请陆小姐跟我来吧。” 陆昭锦微诧,却出于礼貌没有多问,选择相信杜先生的为人,带人跟了上去。 杜先生默默引路,心中却玩味数次。 少女言谈举止涵养极佳,看来大医陆家教成功,只是坊间那些关于陆大小姐的难听传言又是怎么来的? “昨日我收容了一个自称曾在昭宁落难时相助的小乞儿,我想他既然知道这里,所言应该不虚,今晨便派人去给昭宁送信。”杜先生摇了摇头,叹道:“我本以为昭宁会接他去陆家以报恩情,没想到他们竟都没回去。” 陆昭锦听得几分明白。 应该就是叶幼清口中收了他一锭金子的那个小乞儿。 只是他怎么突然找上昭宁了? 还能勾住昭宁不回家,要知道昭宁带了十个家丁,还有叶幼清教他的粗浅武艺傍身。 陆昭锦可不信一个小乞丐能强留住他。 “那先生这是要带我去找那小乞儿?先生是如何得知小乞儿的住所?” “说来惭愧,杜某是根据那孩子昨日走后,留在地板上的存黄泥推断出来的,泥里掺了两瓣丁香。” “原来如此,先生细心。”陆昭锦恍然,东城区这片,也只有闹市外的那间旧城隍庙里有紫丁香生在黄泥里。 杜先生微微颔首,眼里带着称赞的目光,“陆小姐也不差。” “大小姐!”刚到这所废弃的旧城隍庙外,就见一个陆家家丁满脸惊恐地冲出院子,见她顿时扑倒在地:“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劝劝昭宁师兄吧!师兄,师兄他要杀人啊!” 杀人? “胡说!”昭宁虽然顽劣,但绝不是心性恶毒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陆昭锦没再理会这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家丁,推开半废的院门冲了进去,“昭宁!” “小师姐?”破落的庙堂里传来陆昭宁诧异的唤声,人也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先生!” “你……”陆昭锦咬唇看着昭宁手中抓着的一柄银刀给杜先生见礼,拳头渐渐攥紧。 这刀匕,正是先祖传下来的那盒刀匕的样式之一。 父亲…… 父亲果然将这门祖术传给了昭宁。 却对她只字未提。 陆昭锦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情愫涌动。 她知道,理解,愿意秉承父亲意志是一回事,真正知道父亲瞒着她传了别人祖术又是一回事儿。 说不嫉妒,不吃醋,那是假的。 陆昭锦叹息一声,但她不怪父亲。 因为如果是当年的自己知道这件事,必定要与昭宁讨回祖术,还会对昭宁更加疏离。 父亲的担忧是对的,当年的她的确任性的让父亲不放心,但现在不一样了。 “昭宁,你……” “小师姐,我、我只是拿着玩玩,你有什么事儿吗?”陆昭宁有那么一瞬的松动,又垂着头颓丧道。 师傅说过,不准他将银刀医术告诉旁人,尤其是小师姐。 虽然现在的小师姐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还是要遵守师傅的遗命。 陆昭宁心里丝丝愧疚缠绕上来。 毕竟小师姐才是陆家真正的继承人,又真心待他,可他现在却霸占着陆家的祖术,还要瞒着不让她知道。 陆昭锦安静地听他说完,上前揉了揉他的头顶,“昭宁,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陆昭宁迷茫,陆昭锦却让他先进屋。 “蒙先生大义相助,不知您可还愿意再受聘于陆家?”陆昭锦言辞诚恳,屈膝行礼一直未曾起身。 “陆小姐,”杜先生原本并不想再入陆府,可目光扫过少女双肩,只觉她身上担子实在太重。 也苦了这孩子了。 “罢了罢了,难得跟那孩子投缘。”杜先生摆了摆手,叹道:“看来,杜某是与门前的澄水无缘了。” “先生若是喜欢,可随意进出,昭锦自会同家人交待清楚。” 陆昭锦遣人送杜先生回去,吩咐花巧带人守着,这才进门。 破漏的庙堂一侧铺了数层干草,其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布衣妇人,她好似一条搁浅的鱼拼命地张大了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破庙里满是尘埃的空气。 妇人身前趴着一个也是病恹恹的小孩,不断地用脏兮兮的小手抚拍打妇人的胸口为她顺气。 再一旁是一个抱着膝头的十三四岁少年,他靠在柱子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妇人。 似乎见惯了生死,又怕见生死。 陆昭锦也被房里的沉痛感染,叹了一声。 难怪昭宁不肯回家,如果他放弃了病人自己跑回陆家,她才真要对他失望。 “昭宁,你过来。”对一旁捉刀而站,手攥得直哆嗦的陆昭宁招了招手。 “小师姐,我……我怕……”男孩依旧紧张地走向陆昭锦,又扭头看向那病弱小孩,“阿毅,我……” “陆昭宁。”陆昭锦高声,将男孩的注意力再度吸引过来。 负手而立的少女笑得婉柔,背负的双手伸开,递上来一个紫檀木盒,“你看这是什么。” ... 正文 第七十三章:有怨 “银刀!”陆昭宁的声音不大,却分外惊喜,抬头看向陆昭锦“小师姐,你怎么会有……” “自然是父亲留给你的。”陆昭锦没有分毫不舍,将紫檀木盒推给陆昭宁。 打开便是四层台,底部还有两个小抽屉的紫檀木盒不大却极为精致,银刀样式千变万化竟然还能彼此拆卸组合,令人称奇。 “师傅……师傅不是说你……”陆昭宁咬着舌头把后话吞了回去。 小师姐要是知道师傅对她不太看好,该多伤心啊。 “行了,别发呆了。”借着他发呆的功夫,陆昭锦已经走到妇人身前,仔细检查一番,眉头皱了起来。 “这位妇人不是单纯的急喘,她忧思惊惧,肝胆皆损五脏俱弱,金针药石调理也许时日,更得解开心结。” 正所谓心结难解,只怕到时候会先耗****的生命。 “你有几分把握?”手指托了托妇人肿起的颔下,陆昭锦一边检查妇人大张的口一边道。 陆昭宁愣住了,小师姐的意思是…… “我……我没试过,我……我不敢,我只帮师傅做过几次,我并没有……” “父亲做过?” 陆昭锦大惊,难道父亲没有封刀,而是找到了其他途径,还有过成功的病人? “做……做过,师傅在城内医庐里用金针封住病人,然后切开了这里,”陆昭宁指着妇人颔下道:“取出了一个肿大的肉块,甚至没流多少血,过了几日,那人就好了。” 陆昭宁攥紧手里的银刀,“就是这个,师傅还送了我一把。” 金针封住五感令病人失去痛觉,待切除那坏死的部位,再施以金创药散止血。 陆昭锦通过陆昭宁的描述,已经大致清楚了解决的办法。 唯一担心的就是昭宁学习的年纪实在太小,只怕他处理不好,会误伤了妇人。 “先带她回家,我们从……” “不……不……”那妇人抓着陆昭锦的袍脚阻拦道:“不能……不能……” “娘!阿毅不怕,阿毅不怕,”六七岁的小孩大声哭道:“赵叔叔死了,您也要死吗?呜呜……不要走,不要离开阿毅,阿毅不怕了。” 名唤阿毅的小孩哭得声嘶力竭,却因体弱,其实并没发出多大的声响。 但依然是闻者伤心。 “阿毅,你别哭,我能帮你的!”昭宁拍着胸口道:“我学了功夫,我能替赵叔叔保护你们的!而且,而且……” 昭宁说着自己都不信的安慰面上有些着急,突然指了陆昭锦道:“你看她,她是我师姐,她和那个大坏人不是一伙的,上次把我绑走的那个叶霸王就是她相公,可听她的话了……” 陆昭锦的脸刷地红了。 什么叫可听她话了,那叶霸王听过谁的? “少要胡言!”一巴掌拍掉昭宁指着她的手,陆昭锦取出袖中金针看着妇人皱眉。 经脉脏腑俱弱,她万分小心地选了几处**施针,令她舒服一些。 “去把窗户开开,再在屋里撒些水。” 她的吩咐,门外自有仆役照办,但洒水的工作还是那个十三四的少年来做。 “这位夫人您放心,我会保你安全。”陆昭锦道。 夫人…… 包括洒水的少年都愣住了,她知道了什么? “不论你们有什么秘密,既然曾对昭宁有恩,就是对我陆家有恩,我……” “陆家!你姓陆?”那妇人刚缓过些气力,喘着粗气看向昭宁:“你,你也姓陆?你们是陆家药行的?” 昭宁瞪大了眼,不明所以。 他当日从杜先生事先指点的小道跑了出来,刚巧撞见阿毅的赵叔叔伤重流血,就替他们上山采了几株常有的药草治疗。 赵叔叔的外伤好了,他也留了下来,还成为闹市那所乞丐窝的“贵宾”。 但他还算小心,只化名阿宁,述说经历时也是以大恶人,那个人来代指。 阿毅几人也自有秘密,两个孩子虽然要好,却出于对彼此安全的考虑,都没有将仇人姓名告诉对方。 如此一来,倒的确像有心欺瞒。 可陆昭锦眼中寒光闪烁,她不信。 陆家行医济世多年,少有不感念恩情,反而记恨结仇的人家。 而且这位妇人掌心粗糙手背却皮肤细腻,明显曾经保养极好,这种落魄生活应该才过了一年左右。 一年。 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巧合。 “是陆家,我是大医陆的嫡女陆昭锦,这是我的小师弟陆昭宁。”陆昭锦容色淡然地自我介绍,全不在乎那妇人越来越凶狠的目光。 “之前昭宁被陆家叛徒蔡仲堂迫害,如今我已拨乱反正,所以他说可以救你,就有能力救你。” 少女笔挺的身形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没有半分扭曲。 她话语简单明了,没有遮丑修饰,也没有骄矜傲慢,只是淡漠地说明情况并强调陆昭宁在陆家的地位。 妇人的急喘又上来了,陆昭锦几针下去,眉头皱得更深。 “昭宁你都需要什么?她这样的状态,根本折腾不到陆家。” 陆昭宁还在为阿毅突然瞪过来的目光难过,闻声咬牙道:“烈酒,灯火,用布帘遮住我们,还有金创散……” 不管阿毅为什么恨陆家,他都是陆家的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而且小师姐说得对,他是陆家的弟子,他说能救人,就一定可以救人。 陆昭锦二话没说,吩咐外面人照做。 妇人被抬到拼合的供桌上,阿毅脾气死硬,依旧爬在妇人身前。 “阿毅,你的怀疑,让你的朋友伤心了。”陆昭锦用烈酒净手,又擦干了妇人的面颊脖颈,才对上阿毅的眼,“就因为他姓陆,你就要忘记他之前的所有,忘记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阿毅溜圆的黑眼珠瞪着陆昭锦,又看向一旁咬着牙一脸死撑出来坚强的陆昭宁。 阿宁说过的,他能救母亲,自己也信了。 可现在知道他是谁,他的身份,自己就不信了。 原来他的信任,并不是给阿宁这个人的,只是给那个曾跟他一起吃过苦要过饭的小男孩。 不,不,他是把阿宁当朋友的! 就是阿宁这个人! 不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他都相信阿宁,相信他不是个坏人。 “阿宁,”带着哭腔的小孩子总是让人心酸。 只是唤了一声,阿毅便从妇人身上爬了起来,拉着那十三四少年跑出了那已经被布帘围了一圈的地方。 让帘幔遮住了拿着刀的朋友,和毫无反抗之力的母亲。 信他,就是信他! 少年人的执拗,说不出的可爱。 陆昭锦笑着摇了摇头,为昭宁能得到这样一个朋友而骄傲。 “开始吧,陆先生。”(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四章:说话 陆昭宁满头是汗,被师傅训练的绝会有半分抖动的双手终于可以尽情地颤抖。 “伤口很小,相信过不了几日,她就能正常饮食了。”陆昭锦检查后撤下金针,掀开布帘走出,也长吁一口。 破庙内足有十多盏油灯,与院外的夜色格格不入。 陆昭锦心中的震惊还余韵未散。 人的皮肉下,真的有着千般神秘,刀匕找准位置,真的可以不伤人命。 先祖果然大才,这样的事都能发现,还发明了这神奇的银刀医术。 擦干手上血迹,陆昭锦走到院子里拦住了想冲进去的阿毅,“你娘还在昏睡,叫醒她只会让她提前痛苦。” 尖锐的哭喊噎在喉中,阿毅歪着头执拗地瞪着陆昭锦,他信阿宁,不意味着也相信陆昭锦。 十三四的那个少年走了过来,护阿毅在身后,跟陆昭锦对持。 “我是陆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我自问未曾愧对任何人。” “你胡说!就是你!就是你!”阿毅毕竟年少,对上陆昭锦直白的否认按捺不住地尖叫。 少年抱住不停踢腿的阿毅,陆昭宁也闻声冲出来,挡在陆昭锦身前:“不许你骂我师姐!她不是坏人!” “你是坏人,你也是坏人!”阿毅红着眼喊道,开始口不择言:“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就是故意想来骗我的!” “你这样的小乞儿,街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堂堂大医传人,骗你做什么?” 陆昭锦丝毫没有套小孩子话的愧色,她看得分明,这孩子脾气极倔又不惧生死苦难,她想从他哪儿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只能用激将法。 “你胡说!你明知道我不是!就是你逼死我爹,害死赵叔叔,你还让大坏人占据我们的家!你……” 十三四的少年更快地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孩子的嘴。 陆昭锦眼皮子跳个不停,这天大的冤愁到底是怎么结的? “大坏人是谁?” 少年和孩子都梗过头去不肯说话。 “蔡仲堂。”陆昭锦自问自答,果然两个孩子都藏不住自己惊变的脸色。 “对不起。” 下一句话,彻底震到了两个孩子,还没听说过大坏人会给好人道歉的呢。 “不管蔡仲堂利用陆家做过什么,都是我失察之过。”陆昭锦微微一叹,不论怎样,终是有她从前的错在内。 “你……”阿毅眨眼,大坏人在装好人吗? “不许你欺负我师姐!”陆昭宁第一个嚷了起来,“她也是被蔡仲堂那个大坏人骗了,我都知道的!” 陆昭宁一句不顺就跟阿毅吵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争得面红耳赤,陆昭锦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让这孩子说话的机会是没有了。 “昭宁,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吧。” “我……我还得看着她夜里的反应,我……” 看了眼冷冷抱住阿毅自始自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少年,陆昭锦微微点头。 这个孩子看似木讷,却比谁都要冷静,有他在,两个孩子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而且,他们的友谊,还需要再发酵。 “也好,家里的侍婢也到了,你先凑合一晚吧。”陆昭锦没有多劝阻,只是将昭宁拉过来问了几句。 昭宁也知之不详,只听说是他父亲被大坏人逼迫签什么东西,担心自己下场不妙便让赵叔叔救走他们母子。 那少年就是赵叔叔的儿子,也是一直在阿毅身边伺候的小厮。 他们原本逃出城去,是这几个月风声不紧,赵叔叔才在妇人的哀求下带她们回来,扮成乞丐。 可惜赵叔叔每次出去打探都会受伤而归,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他们一定找过你,只是你在侯府……” 陆昭锦摇头,侯府可不比陆家和茂善书庐,先前还有叶夫人挡着,他们不可能送得了消息。 昭宁抿唇,他本以为有赵叔叔在,又有一锭金子,他们一定能过得很好的。 谁想到,正是那日叶幼清的一锭金子终于让那些被赵叔叔收服的乞丐们起了异心,阿毅两人逃回宅子时赵叔叔碰巧重伤归来,虽然拼着力气打跑了那几人,却也不治身亡。 所以他们这几日更加落魄,逃到了院里闹市的破庙,无奈之下只好去找阿宁说过的那位善良聪明的先生帮忙。 赵叔叔的死成了诱发妇人的病因。 也就有了之后那些事。 “看起来他们母子的确蒙冤受屈,不过蔡仲堂这一年来打着陆家旗号为非作歹的事不止一件,”陆昭锦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昭宁,你是大医陆的传人,你要为陆家洗雪,知道吗?” “嗯!”昭宁用力点头,“小师姐,我知道的。”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的,陆昭锦揉了揉他的头。 孩子的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却从来说不清,怎么区分他们。 “大小姐,哎哟,昭宁!”平叔得到消息赶过来,陆昭锦刚好将这里留给他,自己也要登上马车回府。 “小师姐,你等等!”陆昭宁突然追了出来,附耳说了一句:“在先生哪儿呢。” 什么在先生哪儿呢? 不待她细问,昭宁已经跑回了院子。 这孩子,还跟她打什么哑谜。 “回去吧。”放下车帘,她道。 夜色已重,叶府依旧灯火通明地照亮一方。 陆昭锦的马车驶入侧门,人还没下车,就听见南生的喊声:“世子妃回来了!” 她回来了,需要这么激动吗? 而且,是南生,跟叶幼清寸步不离的南生。 “怎么回事?”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陆昭锦问侧门伺候的小厮。 “回世子妃,是二爷刚派了南生找您去呢。”小厮恭谨应道。 他们都还记得,世子妃当日是怎么在侧门只身赌万箭,厉喝郡主,不声不响地撵走断腿的赵管事。 前几****还威风凛凛地直接违抗夫人命令,全不知怕字为何物。 这样的世子妃,他们谁还敢不长眼地使绊子,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道:“好像是晴竹坞的三爷出事了。” 幼澈? 难怪叶幼清会派南生去找她呢! 陆昭锦寒毛倒竖,她临走前交代加重了药量,现在正该是见效的时候,怎么会出事儿? 难道这一世的叶夫人这么按捺不住,要提前动手收拾掉叶幼澈? “混蛋!”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一句,陆昭锦拎着裙角就往晴竹坞跑去。 “小姐!”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绿绮,只见她连哭带笑地表情说不出的奇快,“您可回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陆昭锦焦急道,脚步没有停下来。 绿绮抽泣着跟在后面,急喘却字字清晰,打在陆昭锦心头。 “三爷,三爷说话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七章:急救 晨起神清气爽,陆昭锦用过膳食就来晴竹坞看诊。 叶幼清也在。 昨晚陆昭锦的表现太过异样,原本五感全部恢复是好事,可他见陆昭锦的脸色就知道其中有大问题。 只可惜,对上一只小倔猫,猛虎锋利的爪齿与啸声都没什么用处。 叶霸王也只好地守在这里,以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二爷,如今三爷每日申时能清醒一刻钟,您若有什么话想教他,可以在那个时候进行。”她道。 虽然有疯乞丐的先例,但陆昭锦还是没有冒险使用金针治病,只是通过穴道间的反应诊病。 故此也只能简单说明叶幼澈现在的情况。 “三爷这十七年来一直没有五感,虽然他的身体结构全都正常,但人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混沌无知,所以您只要在他有五感的时候进行交谈和示范,就能很快教会他如何生活。” 陆昭锦的话让叶幼清既激动又恼火。 激动的是叶幼澈身体正常,只要五感恢复,很快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方式,恼火的是这竟然还有时间限制? “那他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正常?” 陆昭锦收针的手一顿。 她也在这么问自己。 前世她一直认为叶幼澈的病灶在脑部,需要以金针药石来刺激他头部的发育,摆脱痴病。 按照这种治疗,他脑部会逐渐恢复出感知五感的部位,陆续恢复视听说嗅味五种能力。 可今生她和蒋婆子配合,让叶幼澈服用了没被叶夫人动过手脚的药,所见效果却是五感一同恢复。 这只能说明叶幼澈脑部的五感神经也发育的十分正常。 换句话说,叶幼澈的身体发育没有任何病症。 他完完全全是一个健康人,从出生起,就十分健康。 陆昭锦面色平淡地将金针收入袖中。 “快了,很快的,下旬就能见效。”她若有所思道:“或许,就是太后寿宴那天。” 叶幼清狭长的凤目眯了起来。 陆昭锦已经福身告退,还说今日要往陆家跑上一趟。 这只小野猫。 马车嘎吱着驶往东城区的城隍庙,破庙外竟然围着好些人,陆昭锦眉头微皱,遣人先去探个究竟。 “小姐,是周边的人听说这里有医者拿刀伤人性命,来看热闹的。” “是昨天的事传出去了?”陆昭锦带了兜帽下车,“那只是个乞丐婆,引不来这么些人,再去问。” 花枝应声,陆昭锦已经被花巧扶着来到外围。 “杀人了杀人了,竟然要挖掉人的眼珠,这是什么大夫啊!” 周遭人议论纷纷,直到花枝回来,陆昭锦才明白情由。 原来是京城一纨绔的马被一个老婆子惊了,摔下来擦伤手臂,那纨绔大怒之下便让人将老婆子的眼睛戳瞎,还不许任何人医治,老婆子痛苦难忍四处游荡,刚巧被去药行配药的昭宁遇见了。 昭宁是大医陆的亲传弟子,怎么忍心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受这样的苦。 可他也不笨,知道是敢在京中放话的纨绔不好惹,便没有将人带回陆家,而是带到破庙还说要挖掉眼珠。 老婆子双眼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三四日下来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痛苦难忍,就是挖掉眼珠,她也愿意。 但好事者没有切身体验过那种痛苦,当然不是这样想。 银刀霍霍,这不是害人性命,难道还是治人性命? “昭宁长大了,稳重多了。”陆昭锦对于昭宁的决定很满意,至少他已经开始学会衡量利弊。 陆昭锦刚要进门,就听院子里传来凄厉的惨叫。 “杀人啦,杀人啦!好多血,好多血啊!”有爬到院墙上观望的人尖叫着跳下来,大嚷:“插到脑袋里了!” “那个少年把银刀插进老婆子的眼窝里了,捅到脑子里了!” “杀人!杀人啦!” 院外的百姓用一贯好事又畏事的心态评判着,那种夹杂了恐惧和期盼的复杂情绪让他们兴奋。 “让他们保持安静,驱赶在院墙以外十米距离。”陆昭锦冷冷下令。 “再告诉所有百姓,里面的少年是我陆家银刀医术的嫡传弟子,绝不会妄害人命。” “是,小姐。”花枝领命,带着叶府随行的侍从和院子里的陆家家丁去驱赶人群,陆昭锦已经进了院子。 老婆子已经疼晕过去,陆昭宁满头大汗地将止血药粉撒在老婆子的眼窝中,手都在发抖。 “昭宁,不要紧张!” 陆昭锦的话和她的人同时出现,带着莫名的安抚力量。 “小师姐……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陆昭宁毕竟是个孩子,被院子外面的嚷声吓得失魂落魄。 这个摘除眼睛的疗法是师傅只跟他描述过,他知道可行的,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 “昭宁!你冷静点儿!她还没死!”陆昭锦号完脉道。 一见那浸满陆昭宁衣衫的大片鲜红她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吩咐人支起架子,用白布遮住四周。 金针灌顶封住老婆子的几处大穴,让她失去痛觉并同时辅助止血。 陆昭锦看着那摘除了左眼珠而流血不止的空洞心中大骇。 昭宁真是太冒失了! “快!把这颗丹药削出十分之一喂给她!”陆昭锦翻手取出一支碧色的玉瓶递了过去。 陆昭宁的手还在哆嗦,已经无暇考虑陆昭锦是打哪儿掏出的这一只玉瓶。 满沾鲜血的小手捧着一颗杏子大小的碧色丹药,掰了几次才哆嗦着掰下很小一块塞到老婆子口中。 抖动的小手还要再掰,根本没有顾及什么分量问题。 “切!你的刀呢?”陆昭锦皱眉低喝:“陆昭宁,你是陆家传人,不能被恐惧和脆弱打败。” “刀,刀……”昭宁看着早被他惊慌失措丢到一旁的银刀,呐呐不敢动弹。 他杀人了,他就是用这把刀杀了人了! “不……不用刀,不用刀了……”陆昭宁颤抖着双手还要去掰那丹药,原本圆润漂亮的碧丹被他捏扁搓揉得不成样子。 “咳……”老婆子虚弱地咳了一声。 碧丹碎块含在口中便如流水办滑入她的喉舌。 原本年迈衰老的肌体恍如一瞬得到旺盛的生机,老婆子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抖了两下。 “快!陆昭宁!做完你该做的事。”她呵斥。 万毒丹应该起了作用,现在正是完成这次治疗的最好时机。 急救过来老婆子,不只能保住了陆昭宁和陆家的名声,还能一次打响银刀医术的牌子。 这件事就是顺则大利,败则大弊。 她只好赌一次,赌她先祖留下的万毒丹有效。 赌丹典的记载没有差错。(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八章:冲动 “大小姐,昭宁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还没用过饭,您看”平叔看着院子中跪得笔直的小身影,心疼道。 “老人家虚不胜补,这是调理方子,平叔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万不能出事。”陆昭锦吩咐。 她安顿好老婆子和一同接来的乞儿母子,又处理了近几日账目,却看也没看骄阳下可怜巴巴的垂头少年。 “我去看看那对母子。”女孩子跨门而出,对上少年怯生生抬头的目光,转面从廊下离开。 少年欲言又止,空伸了手却不敢叫,只好老老实实地接着跪好。 乞儿母子就被安顿在不远处的小院,陆昭锦入门便道:“您伤口刚刚结痂,不宜说话,请容昭锦来说。” 病榻上的妇人蕴着泪花,眨了眨眼。 “陆家与蔡仲堂的恩怨想必昨夜平叔都已经同您说过,既然您愿意受陆家保护,昭锦就权当您信了。”陆昭锦开门见山,声线沉了几分:“如果我没猜错,您母子的身份应该是” 妇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一旁的阿毅也咬着牙把脸埋在母亲的被子上。 “虽然同是局中人,但事情毕竟因我陆家而起,昭锦向您二位道歉。” 陆昭锦屈膝一礼,那妇人赶忙摆手。 阿毅替她拿来了笔纸。 妇人的花体小楷写得好看,寥寥数字:吾夫先起贪欲,后有陆门救命之恩,岂敢言怨。 陆昭锦礼数周到地笑了笑,应道:“您安心养病,至少现在的陆家是安全的,另外为了不打草惊蛇,恐怕入府的事要有伤贵母子名声了。” 阿毅奇怪地抬头看她,就见母亲虚弱一笑,点了点头。 这位夫人果然一点即透,难怪能带着孩子逃出魔爪,只可惜她爱夫心切又回到京城了。 陆昭锦微微一叹。 原来当年死得那对母子,是她们。 真是世事弄人。 善良软弱的人枉死,奸佞跋扈之辈享乐。 “平叔,对外记得要说是这对母子以救昭宁之恩要挟,才住进家里的。”陆昭锦出门嘱咐道。 陆平看了一眼房中,点点头道:“放心吧大小姐,那” “平叔”知道陆平又要求情,陆昭锦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断道。 “您这样宠溺就是害了昭宁,这次必得让他记住教训,先跪着吧,不能偷偷给他饮食。” 少女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阿毅趴在门上面色沉重地转过身。 “我知道他在哪儿跪着。”立在一旁的少年赵青突然出声,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不去!”阿毅一跺脚,又冲回母亲身旁。 赵青不再说话,许久才见阿毅露出个小脑袋,嘀嘀咕咕道:“你去,就送水,渴死了我就没处报仇了。” 少年一贯的目光清冷,老实地拎着茶壶往外走。 若是之前,他是寸步不会离开阿毅的。 爹说过,阿毅就是他们的命。 只要阿毅活着,爹就没死,他也不会死。 可现在他知道,他们来到安全的地方了,就是爹说的那种安全的地方,和以前在家里一样安全。 虽然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 但他就是知道。 也许是因为,那个叫陆昭锦的人每次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吧。 “喝水。”赵青的话依旧简短,陆昭宁舔了舔干裂的唇,扭头转向一旁。 他都说了一百遍了,小师姐不是坏人,师傅更不是坏人,只有蔡师兄才是大坏人。 哦,对了,还有叶霸王是个小坏人。 可阿毅就是不信,就是要跟他顶。 倔脾气的臭小孩。 他才不承这个情呢。 可赵青死硬脾气非要将茶壶塞给他,居高临下的模样气煞了陆昭宁,“你滚开!师姐罚我,我也乐意挨罚。” 隔着窗纸看见这一幕的陆昭锦笑了笑。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明了。 简单明了的是非对错。 简单明了的喜欢讨厌,生气吵闹。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只希望,昭宁他们能在自己拼命展开的稚嫩羽翼下维持得久一些。 “对了,平叔,那日许四去追青衣小厮,怎么还没消息?”陆昭锦转向身后也是含笑的陆平,问道。 “怎么?许四没有单独去向您禀报?”陆平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许四是老爷留给陆昭锦的人也算是陪嫁,又常受陆昭锦密令在身,所以他的事情,陆平一般不会过问。 “糟了!”陆昭锦眼中寒光一闪,咬住了下唇,“已经五日过去了,他还没回来,难道” “大小姐别担心,许四是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见陆昭锦眼底浓浓的自责,陆平赶忙安慰道:“您要相信老爷的眼光啊!” “相信,我相信父亲的眼光”陆昭锦呐呐道。 可她也相信对手的实力。 “都是我!都怪我!我明知道他身边的人不好对付,我怎么能头脑一热就让许四去追呢!” 陆昭锦痛苦地闭上眼睛。 难道前世今生,许四都逃不掉为她而死的命运? 只是前世好歹是她被蒙在鼓里,可这一次,竟然是她亲手送许四走上绝路。 “我竟然还在怪昭宁冲动冒失,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陆昭锦绕着桌子疾步走动,不断地数落自己。 “马帮闹事那天解决得太漂亮,我竟然忘乎所以地派许四叔去跟着他的人,我怎么这么蠢!许四就是再厉害,也寡不敌众,何况他身边人的身手怎么会比不上父亲留下的人。” 许四叔! 陆平听了这个词就知道,大小姐懊恼得不是许四出事会泄露什么,造成什么影响。 她懊恼的,是许四这个人。 许四若是知道自己得到大小姐这样的敬爱,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吧。 “大小姐,您先冷静一下,我们不是还没有确定的消息嘛。”陆平安慰道,“这总比收到坏消息强啊。” “嗯。”陆昭锦给自己倒了杯茶,微抖的手指握住温暖的瓷杯,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平叔说得有道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且凭那人的心智手段,不会不知道陆昭锦手里只有许四一个信得过的高手,因此一个死了的许四意义不大。 所以,她也许还有机会。 只是,她的身边手中,却再没有一个信得过的高手。 “看来,只有去一趟那里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九章:生意 东大街最繁闹的主干道上,一座六层高华贵至极的楼阁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 奇技淫巧在一楼大厅,琴棋书画诸般雅艺于二楼品评,文武分居三四层,五楼则只有高官贵族才能进入阔谈时政。至于顶层,迄今为止世人都不知道如何才能登上,这也加重了逍遥堂的神秘与遥不可及。 整个大夏都在歧视行商之人,但凡与商字沾边,都是贱籍,连医者工匠也不例外。 可逍遥堂却把最大的生意做到皇城,占了最大的商机不说,还被天下人敬仰向往,丝毫没有行商的卑贱。 这堂主真是好厉害的眼光,好大的本事。 “大小姐,咱们真的要进去吗?”陆平犹犹豫豫道:“那您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降低您的身” “平叔,我们只是来和逍遥堂谈笔生意,您不必觉得困窘。”陆昭锦打断道:“何况逍遥堂甚至将那些能人异士的汇聚在最基础的一楼,可见他们深知,这些人才是” “真是笑话,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在这儿大放厥词。”陆昭锦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个尖锐的笑声打断。 陆昭锦冷冷转身,就见停在她们身后一官家小姐专用的软轿马车上下来一位桃红罗裙的少女。 二人因为出行的关系,都带着白纱兜帽,因此陆昭锦看不清她的脸,那少女也没注意到到她梳高的发髻。 “原来是个商户出身的贱籍,难怪见识浅薄至此。”罗裙少女一扫陆家那极为华贵但因为商籍身份限制不能使用垂花穗子的马车便知道陆昭锦的出身,语出更加不逊:“贱籍就是贱籍,还妄想能在这里攀上高枝儿不成?” 少女说话间已经走到陆昭锦身前。 “既然想攀高枝儿,就好好做做功课,这逍遥堂将奇技淫巧放到一楼,那是因为它们卑贱。” “像你这样商籍贱民一样卑贱。”罗裙少女掩面轻笑,故作优雅地将手搭在了身边跟着的丫鬟手上,“可不能跟你这样的人多说什么,没的贬低了自己。” “你!我们大小姐可是”花巧第一个要驳的,却被陆昭锦摆手止了回去。 陆平也是面色不善,又后悔用陆家的马车出行了。 他不知道陆昭锦要来逍遥堂这种官家小姐时常出没的地方,为防被叶夫人发现什么,他此行便没用叶家的马车。 谁想到会因此让陆昭锦受这么大的羞辱。 见陆昭锦只是端详她而不言语,那罗裙少女以为她怕了,越发得寸进尺。 “可是什么?可是收到过四艺斋邀请的贵女?”罗裙少女嗤笑声越发刺耳,连她身边的丫鬟都笑出声来。 “京中像小姐这样能收到邀请的贵女自然少之又少,怎么也轮到这么个商籍贱女。”那丫头满脸嘲讽与罗裙少女一唱一和道:“咱们还是走吧,陈四小姐还在楼上等您呢。” “可不敢让陈姐姐久等。”罗裙少女洋洋得意,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翘着尾巴昂头进了楼门。 花巧气得眼眶发红,嗔怪道:“小姐您干嘛不让奴婢说清楚,看她还敢这么洋洋得意不!” 陆昭锦没有出声,还在回味那句四艺斋的邀请,转而望向二楼。 她,在上面吗? “小姐?”花巧拉了拉她的袖子,“奴婢已经派人去让马车来接咱们了,呆会一定要吓死她!” “你啊!”陆昭锦这才回神,嗔怪一句。 “她明显是头次受到邀请正得意忘形呢,那副肤浅的模样即便上了二楼又能怎样,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陆昭锦不想因这样的人搅闹了原本的计划,依旧四平八稳地进了门,让人递了名刺。 “我们楼主候您多时了,内苑请。” 名刺刚一递上,很快就有人接引陆昭锦等人进入内苑,而那句侯您多时,却让陆昭锦有一种掉入狼窝的感觉。 “楼主,人来了。”背对众人坐在紫檀椅上的男子微微摆手,侍人恭谨退下。 陆昭锦打量着。 这内苑在逍遥堂主楼的后面,隔着四方花苑与个极为华丽的小院子,坐落在最深处,装饰得极为雅致。 而且,是雅致中透着奢华。 随便一副挂画,便是价值千金的名家手笔,难得的是,与房间整体格极为统一。 这分明是藏名画千百卷后才能达到的随心所欲,任主人挑选。 背对进门的陆昭锦二人,男子缓缓转身,声音沉郁顿挫,极有磁性:“欢迎我大夏最有权势的世子妃驾临,请上座。” 陆昭锦眉头一挑,端详着眼前用精致的密银雕花面具遮住整张的男子。 “见过我大夏最有权势的堂主大人。” “折煞了,折煞了,我只是逍遥堂七十二主楼之一,哪敢跟堂主相比。”锦袍男子摆手笑道,气度雍容。 “若是因这面具令世子妃误会,唐某抱歉。”楼主抱拳,解释道:“我逍遥堂楼主也都需使用面具,从堂主姓氏,这个规矩,世子妃稍加打听便知真伪。” 陆昭锦看向陆平,她前世今生对逍遥堂都了解不多,见陆平点了点头,心中骇然。 竟然连一个楼主都有如此气势,逍遥堂,真是不可小觑。 陆平也是一叹。 逍遥堂成立至今已近二十年,势头底蕴之足,无人能及。 坊间纷纷传言,它是当年突然隐世不出的沉庄留在外界的耳目,所以才能如此迅猛地拔地而起。 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得通了。 “不过此事的确是堂主的吩咐,只不过,他老人家不便亲自现身罢了。”楼主见陆昭锦没有反驳,继而言道。 “那便是昭锦冒失了。”陆昭锦笑施一礼,并未强辩。 是真是假,哪有那么重要。 “既然堂主事先已有吩咐,想必楼主也知道陆氏所为何来。”陆昭锦声线轻柔:“那就请楼主开个价吧。” “哈哈哈,陆姑娘真是爽快机敏,一开口就要掀我逍遥堂的底牌。” 楼主从善如流,听了陆昭锦自称陆氏,而非叶陆氏,便改唤陆姑娘,只是言辞也颇为犀利。 “满京城都在传我陆氏刁钻蛮横,自然没什么耐性。”陆昭锦言辞率直,淡道:“楼主请。” “那唐某就不客气了。”楼主一拱手,起身道:“我逍遥堂方得此事皮毛,便折损了两名好手,可见姑娘此来,绝不止是买卖消息这样简单。” 陆昭锦笑颔,却在楼主开出价码时变了颜色。 陆平更是按捺不住,底喝一声:“真是狮子大开口!”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章:不成 “成与不成,全在一念之间,只是有些人怕是等不了。”楼主意态悠闲,摊手道:“还是坐下说话吧。” “如此说来,贵堂是有把握救人了。”陆昭锦面带微笑,缓缓落座:“那的确值得一谈,请楼主细说便是。” 楼主轻笑一声:“救人,加一条消息。” “买进卖出都是有利可图,楼主这样开价,可不是做生意的谈法。” 陆昭锦眉梢一挑,翻手从袖中取出一支青色玉瓶,单单摆在桌上便是波光粼粼,默默无话。 楼主黑亮的瞳孔狠狠一缩,显然没料到陆昭锦这样胆大,无价之宝竟这么随意取出。 “我想,楼主需得看见这东西才能开出合适的价格。”少女笑涡浅浅,声音轻柔。 犹如被一记重锤打在心上,楼主眼光微寒,开口声音清冷:“十条。” “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便是知道了也无法防患未然。”陆昭锦看似随意地应道:“还请楼主拿出诚意来。” “逍遥堂肯出手救人已经是无价,陆姑娘未免也太贪心了。”楼主坐回原处,单手敲打桌沿,目光不断在那清波玉瓶上流转,“何况是,对着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 “楼主真会开玩笑。”陆昭锦淡然一笑,并指将玉瓶推向桌前,“青波玉瓶,如今同样也是无价之宝。” 一声轻笑从面具下逸出,轻灵如仙。 “陆姑娘好准备,好谋算,看来并不全信我逍遥堂绝不夺客之宝的招牌。” “楼主见笑了,陆氏女子心思,出门行事自然多留条后路。”陆昭锦倚着靠椅,轻声道:“只要今日事谈妥,这瓶内的东西自然送上。” 楼主颔首:“留得好,留得妙,不过若连祖宗基业都留不住,这冠上的明珠留得再亮又有什么用?” “明珠就是明珠,蒙尘亦是无价,何况,是有市无价的时候。” 陆昭锦垂着眼睑摆弄茶碗,动作优雅,全无急色,“您说呢?” 楼主的银质面具遮住了表情,屋中静默一片,唯有茶香缭缭。 不多时。 “既然如此,请陆姑娘自便。”楼主起身,一副送客模样,“欢迎姑娘随时来逍遥堂一会。” 见陆昭锦笑颔起身,楼主负手而立,上身微微前倾,眼中带着笑意,道:“与唐某,品茗听香。” 陆平脸色一变。 这摆明了就是说今日不成,改日这单生意也不会再作了。 陆昭锦攥紧手中的清波玉瓶,心中几番思量,转瞬便微福一礼,退出了屋。 “好妙的心思。”银质面具微微轻笑,声音蓦地沙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堂主。”一直空荡荡的墨绿纱帐后突然走出一名男子应道。 “让人守在那里,别叫他出事,必要时可以先带回来。”沙哑的声音中满是玩味:“这单生意我还要再做。” 男子全然不觉得少堂主突然改变决定有什么问题,面色清冷地退下。 “小姐,您怎么了?”花巧焦急喊道。 她在门外心惊胆战地守着,好不容易见陆昭锦出来,竟是一副咬牙强忍额生薄汗的模样,顿时心疼极了。 “小姐,您不要自责。”陆平赶忙安慰。 “这逍遥堂也忒狮子大开口了,您不同意是对的,就是许四知道也不会怪” 陆平的话顿在口中,因为陆昭锦摆手意止。 “逍遥堂这样关注我陆家,难道真的是因为耳目众多意外得知的吗?” 陆昭锦杏目扫向身后紧阖的院门,低声轻笑:“居心叵测。” “咬准了许四对于我的重要,便如捏住了陆家喉头,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对这颗丹药觊觎已久?”陆昭锦冷声:“只要我不松口,许四就不会有危险。”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陆平眼中疑窦频闪:“您是觉得,此事与逍遥堂” “不,是肯定。”陆昭锦咬住下唇,恨声:“他们必定已有交易,就同今日我们这般。” “真是可气!他们竟敢脚踩两条船,同时牟利!” “两条船算什么,只要换得利益,他们可以如鱼得水地和所有人交易。”陆昭锦声色已淡,将兜帽撂下,那一刻唇边勾着弧度,却是赞道:“这位堂主,可真是了不得啊。” 堂主? 陆平顿悟。 是啊,既然是觊觎已久的生意,又怎么会只派一个楼主来,还是有这么大气魄敢起身送客的楼主。 “也不对,这逍遥堂成立之时可是二十年前的事,这位堂主如今至少也得四十出头的年纪,何况今日的身形声音,绝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陆平精通医术,观骨观龄,按理不会出错。 “世间奇人异事千变万化,声音形貌自然可以改变,而且” 陆昭锦眉头一挑,人已经走出内苑。 而且二十年都过去了,难道那老堂主还培养不出一位继承人来? 鹅黄罗裙罩着薄纱,少女穿行四大花苑中的夏花苑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笑声:“这不是刚才在门前乘秃穗子车来的那个见识浅薄的女人?” 陆昭锦眉头微皱,步子停了下来。 “几位姐姐快来看呐,方才我说的笑话里,主角就是她呢。” “可是真的?她竟说了一层汇聚的那些匠人们是因为他们是什么基础这样的傻话?” “当然是真的,姐姐们,她还”罗裙少女难得吸引住这么多贵女的眼光,趁机卖弄起来,肆意羞辱陆昭锦的商籍出身,言辞轻狂。 先前的桃红罗裙少女的一句秃穗子车,早就将陆昭锦的身份揭穿在众人面前。 这班子贵女,自然言辞间没什么忌讳。 不但品评杂耍猴子似得左右端详起陆昭锦,甚至堂而皇之地议论开来,不时嗤笑两声。 “这样蠢鄙的贱籍女子,是怎么混进夏花苑的?”罗裙少女十分享受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带头呵斥道:“快来人啊!还不将她撵出去!” 夏花苑的婢仆们早就注意到这里事态不妙,报上去后却只换来三个字: 任她闹。 任谁? 罗裙少女? 就是天潢贵胄来了也不敢在此放肆的地界,什么时候竟然“任人闹”了。 楼主这意思实在太过高深,婢仆们没懂,却知道怎么做。 不过三秒无人来应,陆昭锦就知道那位堂主的态度。 也许,他就在哪个高台,等着看戏呢吧。 可惜,自己可不是对面那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与你同苑,没得降低我们的身份。”罗裙少女还不自觉,竟道:“来人,你们几个还不替陈姐姐将这个妄图混入四艺斋的女子丢出去。” “是。”几个丫头俏生生应道,当中也有受自己小姐眼色上前的。 这可是个在陈四小姐跟前露脸的好机会,她们怎么会任由何家的丫头独占。 “对!把她撵出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一章:初见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花巧一声厉喝,竟也骇人三分。 “乘秃穗子车来的,左不过是哪户商贾家的女儿,一身的铜臭,也好意思显摆?”何玉琦嗤笑,她当然不会任个丫鬟逞威。 陆昭锦笑着蜡烛花巧的腕,微微摇了摇头。 花巧一句世子妃堵在喉头,她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但从腕上的力度就知道,小姐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哼,这帮自以为是的官家小姐们,待会儿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陆昭锦当然不知道花巧对她这么有信心,她只是觉得既然要打脸,就要打得响亮点儿。 何况,这里应该只是四艺斋新纳的外围女子,真正的贵女都还在阁上未曾下来。 陆昭锦缓缓攒拳复又松开,重生至今,她也该见识见识这位贵女之首了。 “想来各位都是今年纳入四艺斋的贵女了。”陆昭锦上前一步,声音柔婉,尤其与何玉琦尖的锐刺耳相比,令人听后各外舒服。 几名女子面面相觑,难道她还真是想混进四艺斋不成? 也对,能说出以那般子贱籍匠人为基础话的愚人,这样自不量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笑话,你这样出身的女子也敢同我们说话。”又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女睨过陆昭锦,冷笑道。 “我这样的出身,自然不该同你们说话。”陆昭锦摇头笑道。 哟?难得她还有些自知之明。 商户贱籍,这样的女子能进来夏花苑就已经是逍遥堂的疏忽了,怎么还敢肆意同贵女们交谈? “只是瞧她与我婢子争得起意,原想着你们这四艺斋想来是没什么尊卑上下的。”陆昭锦小口银牙,声声如刀:“便也就入乡随俗地问上一句。” 何玉琦的脸刷地涨红了。 她真是魔怔了,刚才竟气糊涂地去跟一个丫头计较什么,这样自降身份! 现在,只怕贵女圈里好些日子都要传她这个笑柄了。 真是可气! 她家世不过四品,好不容易才捞到这样一个融入京城贵女圈的机会,这一来必定会被排挤到外缘去! “你放肆!”何玉琦咬牙切齿,立时辩道:“我不过是纡尊降贵,好心教教你!” “噗”花巧第一个大笑出声,周遭的几名小姐也露出嫌恶的眼神。 真是蠢透了。 这样便上了她的套,还把自己等人都连带进去。 何家怎么养出这么个愚蠢的嫡女。 “所以,所以我家小姐才会纡、尊、降、贵地同你们说话呀。”花巧大笑着,一字一顿地学着何玉琦的语气道。 “哼!”被花巧的笑声一臊,几个脸皮薄的小姐顿时咬住下唇,气得脸色苍白。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她们还能去跟花巧一个丫鬟一般见识? 丫鬟的错,自然有主人偿还。 可那个鹅黄杏衫的少女似乎全无顾忌地任由她的婢子嘲笑自己这些官家小姐,一声都未曾喝止。 还真当自己是多矜贵的人了! “牙尖嘴利!”之前呵斥陆昭锦敢同她们说话的那位插着金步摇的小姐斥道。 刚才要不是她掺合一句,陆昭锦也不至于一句话就把在场的贵女都损了一遍。 办了这样蠢的事,当然没人给她好脸色,她现在只好想着能自己扳回一局。 “你便是口灿莲花,也难以混进我们四艺斋的圈子,何况竟还敢胡言乱语,得罪我们。” “刘姐姐说得对,你这投机取巧的贱籍女子还想着另辟蹊径加入四艺斋?你真是想都别想!” 何玉琦与刘小姐一唱一和,自以为威胁进入四艺斋的事便是抓住了陆昭锦的软肋,二人得意洋洋,只等她开口,软言相求,再好好羞辱她。 不但何刘二人这样想,在场的数位小姐都是这样认为的。 看来何刘二人,也不是没有脑子。 打蛇打七寸,这个商户出身的女子故意在今天混到逍遥堂,还挤入夏花苑,又语出轻狂故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是想加入四艺斋,还能是什么? 只要抓住她的目的掐死,凭她怎么挣扎,还不是要乖乖服软,低头求饶。 轻狂是轻狂了些,不过总算有点脑子,陈四小姐的眼光还是很有准头的。 陆昭锦还没有说话,白纱兜帽下看不清表情,众人只当她是被握住了七寸,挣扎不得。 女孩子们开始嗤笑起来,花巧也纳闷地看向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昭锦离她最近,花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瞪大了漂亮的圆眼。 真是好艳丽的女子啊! 一颦一笑都明媚得耀眼,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勾人。 这样的天生尤物,竟是让花巧一个小姑娘都看入了迷。 自家小姐的美是越看越惊艳,而这个女子则是一眼看去就十分惊艳,待看得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吧? 就在花巧心里纠结地比来比去非要给陆昭锦找优势时,苑里围上来的那些女孩子都自发地后退,让出道路。 艳丽无双的少女身后,还跟着好些个贵气逼人的女子。 恍如女神出行。 “各位姐妹在说什么?”声音里似乎都含着笑意,让人如沐春。 花巧又开始纠结了,似乎人家惊艳之后,还有雍容的气度越发勾人。 眼前少女还是长发未梳,可在陆昭锦的脑中却在一瞬间同那个高髻华贵如神女般的人重叠。 杏目圆瞪,陆昭锦眼中霍然亮起精光。 陈氏! 她的音容,自己到死也不会忘记的! 陆昭锦死死攥住拳头才能扼制住自己扑上去的,腹部正中似乎有一道的伤口正迅速开裂,剧痛激烈地刺入她每一滴骨髓,那只保养极好的手仿佛再一次探入她的腹腔,扯出她正孕育着幼小生命的女子器官。 陈氏,陈氏! 复仇的怒火不断地在陆昭锦脑中叫嚣,可她知道,两女同抢一夫时的是非对错,没人能分说清楚。 “陈姐姐!”何小姐声音甜腻,邀功似地转身向漫步走来的碧衣女子笑道:“她便是我先前说的那个女人!” “哦?我还当你在说笑,竟真有这样的人?” 碧裙薄纱的女孩子掩面一笑,声音柔婉的,让人几乎听不出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嘲笑。 “这位妹妹,我四艺斋今季纳新已经结束,你若实在想来”陈锦缳面露难色,艳丽无双的容颜写满了真诚,清凉的眸子里一片坦然,“就先来帮我执墨抱琴吧,也是可以学上一段时间的。” “陈妹妹总是心善,见不得人哀求。”有人应和,转对陆昭锦:“还不快谢谢陈四小姐。” “就是,遇见陈四小姐可是便宜你了,竟真这样混进来了。” 何玉琦几人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味地夸陈锦缳太过善良之流。 “怎么,你还不谢恩?要知道,像你这种出身的,可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机会。” 求? 陆昭锦嗤笑,求着给她做个端茶递水,抱琴研磨的小丫头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二章:方七 若是寻常商户人家的女儿,为了能占四艺斋的名头日后好嫁入高门,只怕会忙不迭地接受。 而且真心感激陈锦缳的仁善。 毕竟对于商籍女来说,她们本就与陈锦缳这样的官家贵女隔了天涯海角的距离,便是做个使婢也不算丢人。 即便是陈锦缳自己,只怕也没有想过,会有哪个商户女能拒绝她四艺斋的诱惑。 左不过是多收个端茶递水的,待她入了四艺斋,如何学习如何被人役使,那就不干自己的事了。 既成全了自己的美名,又为这些贵女出了气,博得人心,何乐不为。 “陈四小姐,好大的威。”同样的话,不同的音调,一远一近地响起,只让人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待见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那带着兜帽的女子甚至回身看向后方,她们才确定,真的有两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同样放肆,驳斥相府嫡女的话。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陈锦缳脸上一贯地淡然,眼中却蒙上一层冰霜。 她陈家出了三朝相爷,两任贵妃,长这么大自己走到哪里不是夹道迎送,人人奉承。 今天在这夏花苑里,竟然同时被两个人驳斥! 一个是那愚蠢的商籍贱女,另一个 “方七妹妹,许久不见了,我还真怕请不到妹妹呢。” 面不改色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陈锦缳自然涵养极好,微微俯身见礼,全似没听见那句好大的威。 “陈姐姐哪儿的话,四艺斋既然号称是贵女汇聚的圈子,自然会有方七。” 大红衣裙鲜艳明丽,衬得少女面容姣白,更衬她那张扬霸道的性子。 方七牵着一身素衣头戴兜帽的女孩缓步走来,言辞间自是没有半分是受邀而来的意思。 她方七就是有这个自信。 她方七就是这京中贵女,不需要任何人承认。 没有她方七方梓晴的贵女圈子,就称不上是贵女圈子。 似乎早习惯了两个贵女间的争锋,众人都习惯似地默不作声。 笑话,镇国公方家可是出过三任皇后的权贵外戚,皇后虽已故去,但太后还在,更是当今太子的外家。 而陈家贵妃诞下的五皇子却是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家针锋相对的局势那是从朝堂到后宫,那小一辈更是从不相让,别看姐姐妹妹叫的一个比一个欢,那暗地里比谁都憎恶对方,两名贵女间早就势同水火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众人不敢掺合方陈两家的事儿,却敢对付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带头呵斥的,是陈锦缳身边的少女柳七。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呵斥我们家小姐。”花巧梗着脖子辩道。 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明明小姐身为侯府世子妃,是这些女子中身份最为高贵的,竟然这样受辱! 陆昭锦被花巧声中的哭腔唤回神智,将目光从那素衣女孩子身上收了回来,但心绪仍不平静。 方九。 是方九,方梓曦。 刚满十四时候的方梓曦,也是这样柔婉安静,不染尘埃。 方七今日带她出来,应该是她脸上的伤有了好转。 陆昭锦心思微动,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她便有这样明显效果,想必用药绝对不少,看来卫夫人是将自己送她的那两盒也一并赠给了方家姐妹。 卫夫人的心思,令陆昭锦颇为感动。 同样戴着兜帽的方梓曦也看向陆昭锦。 她自由面容丑陋,所以格外在意别人的目光,陆昭锦这样直直盯了她许久,她自然浑身不舒服。 下意识地往姐姐身后躲了几步,看得陆昭锦极为心疼。 这样畏惧见人的方九,在她被陈锦缳揭穿是假孕流产的时候,还怯生生地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 虽然她那句话轻飘飘的全无用处。 但陆昭锦记住了。 她记住了这个头次见面的兜帽少女。 那次也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因为没过多久,方九就再也受不住外面的言语,悬梁自尽了。 记得当时已经是太子妃的方七疯了似地冲到陆家来连着给了陈锦缳几巴掌才被人拉开,对陆昭锦更是没有半分好脸色,“你这种蠢货,就是个害人精!” 害人精,害人精! 陆昭锦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花巧的话冷冷接了句:“狗腿。” 柳七的脸色极为难看,她虽然跟从陈锦缳,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贵女,有谁敢当面斥她狗腿的! 她是狗腿,那陈锦缳又是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不逊辱骂我们这般贵女!来人!”柳七冷着眉目,立刻就给陆昭锦叩上大帽子。 倒是比何玉琦聪明多了。 “来人做什么?”陆昭锦跨前半步,紧逼着道:“抓我?还是要私相审讯?” “真是笑话,不过是些承荫父母兄弟的女眷,又非自己个儿是什么高官命妇,哪儿来的这么大威?” 陆昭锦可不管在场所有贵女骤变的颜色,适才她们面露不屑时,可是毫不容情。 “真以为自己拿着别人赏的面子,就能高人一等,开口闭口都居高临下了?” “成日里盘算着怎么为人妾侍,真是笑话。”陆昭锦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微微震惊。 她真是被陈锦缳气糊涂了,这样明显的醋意,连她自己都羞于启齿。 但听到众人耳中可不是这个味道了。 谁都知道,陈锦缳当日差半步就成了叶侯府的世子妃,可惜最终阴差阳错被一个商户女占了先机。 这件事虽然陈锦缳一直不提,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的逆鳞。 眼前女子故意提起这茬,明摆了是在故意臊她们。 她们最瞧不起商户女,可结果自己的领袖却在终身大事上输给了一个商户女。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这位姑娘的话有些唐突了吧。”陈锦缳面无表情道:“四艺斋里俱是官贵子女,你怎敢放为妾之言辱及众贵?” 群女顿时沸腾,对啊,她说话的时候可没指名是谁,岂不是将她们都骂了进去? “这位顾姐姐乃是溧阳伯公子正妻,七品命妇之身,难道便也由你羞辱?”陈锦缳声声在理,那顾氏立刻踏出一步:“众目所见,你出言不逊大放厥词,我今日便要惩戒于你!” “说你们逞威,却还要辩。”一直沉默的方七突然出声,让众人一哆嗦。 她们本是想忽略方七这一“罪状”,怎么她倒自己跑出来了。 是对陈氏不满,还是想保那个商籍贱女? “方家七妹,你这话实在伤人。”顾氏被裸地打脸,自然面色不愉,冷冷道。 “我就是伤你了,你待怎样?” 你!这个跋扈女子! 陆昭锦心里赞了一百二十声好,这个方七,实在是对她胃口。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三章:方九 “就许你们这般假模假式地绕着弯子欺负人,就不许我方七说句实话?” 方七牵着妹妹的手冷冷上前,若不是她们成日里你短我长地议论是非,方九怎么会越来越消沉。 “你!”顾氏气得面色铁青,却不敢真正顶撞方梓晴。 她虽然现在是命妇之身,远超方七,可方七还未出阁,凭她的家世身份必定是与皇族联姻。 到时候,只怕京城的贵妇圈根本容不下她。 “方家七妹说我们借势压人,难道自己就没有半分以势压人的意思?”敢说话的,自然是陈锦缳。 四艺斋是她费劲心思组织起来的,更被她赋予极深的期望,现在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她绝不会让这个胡搅蛮缠的方七给破坏了。 “既然陈姐姐亲自开口说了句以势压人,那方七就却之不恭。” 方七笑得肆意,溜圆黑亮的大眼扫视全场,蓦地一指陆昭锦。 “本小姐今儿就保她了,谁敢对她不敬就是瞧不起我方七,咱们京城贵女圈日子长着呢,大可以走着瞧。” 兜帽下的方九长大了小嘴,她从不知道,姐姐在外居然是这样的厉害。 群女也是敢怒不敢言。 何玉琦和刘小姐更是狠狠地瞪了陆昭锦一眼,小声怒道:“还真让她攀上高枝儿了。” 方七的眼刷地瞪了过去,骇得两女一哆嗦,后退半步再不敢说话。 陆昭锦哑然,这方七也忒跋扈了,不亏是当年敢冲入叶府连扇陈锦缳五六个耳光的狠人。 不过这倒是让她事先想好的手段没处儿使了。 陈锦缳也是银牙咬碎。 方七实在太嚣张,今日之事若不能扳回面子,只怕她在四艺斋苦心经营起来的威望就要烟消云散了。 “方七小姐,你未免太过娇纵。”陈锦缳冷目踏出半步,“只怕我这四艺斋庙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 逐方七出四艺斋? 柳七第一个了然,陈锦缳这么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一直没有由头。 今天方七自己要为一个商户女犯众怒,正是天赐良机。 “大家先不要动怒,方七妹妹毕竟还语出威胁也只是一时性急罢了。”柳七反应极快的,立刻拉起了众女的情绪,又扯了扯陈锦缳的袖子:“锦缳,你怎么也赌上气了。” “我既然组织了四艺斋,怎么能眼看着各位姐妹被人胁迫。”陈锦缳咬牙道,面上还有几分心痛。 陈四小姐都是为了替她们出头,才这样直接地跟方七杠上。 众女不言,面上却有几分感动,看向方七的时候眼里便多了几分勇气。 法不责众,她方七再厉害,能跟整个贵女圈子做对? 哼,只怕到时候,不是她们麻烦,是她方七难堪。 “姐姐”柔柔怯怯的声音从白纱兜帽下响起。 方九对众人的目光最为敏感,不安轻唤的同时拉住了怒气冲冲的方七。 姐姐? 群女愕然,连陈锦缳也不例外。 方家姐妹众多,但方七贵为嫡女对庶出乃至同族姐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所以她牵着女孩来的时候,众人便在猜测她的身份。 现在算是证明了,真的是从未露过面的,方九。 “这位想必就是方家九小姐了。”陆昭锦第一个打破沉默,走上前去。 两个白兜帽的身影都是婷婷玉立,方九感受到陆昭锦的善意,总算怯生生抬头:“是,梓曦见过姐姐。” “姐姐?方九妹妹怎么同一个商户女见礼,真是笑”何玉琦轻狂,第一个笑出声来。 “我”方梓曦忐忑地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未来过这种交集场合,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笑什么!”方梓晴怒喝,妹妹就是她的逆鳞,这个不知深浅的蠢货竟敢笑话她妹妹! 方七大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我妹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玉琦被扇得一愣,捂着脸呆了片刻。 贵女家教,她方七竟全然不顾,泼妇似得扬手便打! “姐姐”方七上前,方九便孤零零一人站在中央,也不知是害怕孤身一人,还是害怕姐姐惹出麻烦,整个人如受惊小兽似地微微瑟缩。 “梓曦,”陆昭锦离得最近,伸手握住方九冰冷的小手吸引过她的注意力,附耳柔声:“我名昭锦,陆昭锦。” 方九微愣,记下了这三个字。 可是,陆昭锦这名字这样见不得人,需要小声私语吗? “啊!”何玉琦的尖叫终于后知后觉地响了起来,顿时哭嚷不止。 “方梓晴!光天化日,你怎敢随便打人,这四艺斋是留你不得了!”陈锦缳没有急于看何玉琦的伤,而是冷喝着趁机驱逐方梓晴。 “你道我需要你这所谓的四艺斋不成?” 方七回以冷笑,四艺斋的女子都是想博个名声奔个好前程。 可她方七样样拔尖儿,不需要这些歪门邪道。 蔑了眼陈锦缳,方七潇洒扭头却见两个白兜帽的少女贴的极近,眉头微皱,便走向妹妹,“九妹,来。” 方七从陆昭锦手中接过方九,目光略过陆昭锦的脸时疑色频闪,但声儿却没止:“我今日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我的九妹方梓曦。”推着方九上前半步,方七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欣喜:“就要痊愈了。” 一声有如炸雷。 “什么?”陈锦缳脸色剧变,方九的脸要好了?她的脸还能好?! “怎么,听到这个消息,陈四小姐不高兴吗?”方七声音越来越冷,“你们之中有人不高兴?” 谁会高兴! 方九是什么身份,她的脸好了,那就是又多了一位极贵女子待嫁。 “那真是恭喜妹妹了。”陈锦缳自然要比这些女子转得要快,含笑上前便要抓过方九的手,“不知妹妹是用了什么宝贝,说出来与我姐妹们分享?” 众人的目光落在方九的兜帽上。 早就听说过,方九需要带三层纱的兜帽才能遮住脸上可怖的疤痕,可今日的方九,明明只用了一层纱。 朦胧间,那小巧的脸上似乎没什么不妥。 早就听闻方家为了这个嫡次女满大夏地求医问药,竟真让他们治好了? 那可是四岁时留下的疤痕,听说当时直接烙下了半张脸大小的花纹,随着年龄长大只会狰狞可怖,哪里还有痊愈的希望。 如果这样的疤痕都能治好,只说明那东西绝对是养颜圣品。 世间女子哪个不爱美,谁又能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在场众贵都是精益求精的人,当即心思频动。 “正是,方九妹妹,咱们四艺斋里,好东西可不能藏私呢。” 众女都是心痒难耐,都将先前的不愉抛到脑后,拉着方九开始嘘寒问暖地套近乎。 方九怯生生地应付着,好似一生都未说过这样多的话。 也没敢说过这么多的话。 “谁敢跟你们四艺斋咱们?”方七嗤笑一声,丝毫不给面子。 陈锦缳袖里攒拳,她就知道方七虽然蛮横却不愚蠢,今天怎么这样好对付。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四章:见过 养颜圣品对于女子来说便是天下吸引力最强的至宝。 在场众女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权贵之家,在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噱头,方七这心思下得可是极深。 同时还借机打了陈锦缳的脸。 原本陈锦缳是想顺水推舟将方七逐出四艺斋,可现在面对众女明显的“背叛”,她哪还推得动这艘船。 “锦缳妹妹勿要动怒,都是自家姐妹。”打圆场的是方七刚出嫁的表姐方五小姐,现在也就她最适合开口了。 “正是,锦缳,方九妹妹可是头次来咱们四艺斋,也要图个欢喜,想必何妹妹也不会介意的。”柳七几句话为陈锦缳铺好了台阶,眉眼也扫向一旁的何玉琦。 何玉琦早在得知方九身份的时候就被人劝止了哭声,现在更不知是被谁从后面推了一把,踉跄一步走上前来。 “我我”何玉琦的脸上还带着粉嫩的巴掌印,眼角泪珠也未擦拭干净,嘎巴着嘴。 “何妹妹不愿意大事化小?” 陈锦缳还是一派和气模样,仿佛何玉琦面露点滴不满便会为她出头似得。 而周遭的目光就没那么和善了。 柳七淡淡扫来的眼里威胁意味明显,她若看不出来,那才是真的傻了。 “不不是,我愿意,我愿意。”何玉琦眼中不争气地滑落泪珠儿,人却在不住地点头。 “还是何妹妹识大体。”柳七赞了一句,陈锦缳的脸色缓和一些,刚要开口,就听方七那里一声冷笑。 “她愿意什么,到好似我错了一样。” 得寸进尺! 何玉琦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尖叫出声,眼泪更是断了线似地吧嗒吧嗒落。 要是挨了打还要给人家道歉,她可真是没法活了! “都是你!都是你!”眼光突然狠辣至极,何玉琦尖叫着扑向陆昭锦:“都是你!我方才只是在笑你!” “小姐!”花巧大叫一声拦住了发疯的何玉琦,方七也示意婢子上前阻拦。 陆昭锦顺势后退半步,远离咬人的疯狗。 “你这商籍贱女,怎么敢同我” “看来我刚说的话,你是压根没放在心上!”方七冷笑瞥了众人一眼:“纳这样的人入内,这四艺斋不待也罢” 何玉琦恶狠狠的目光还定在死盯着陆昭锦,口中尖叫不休,人却已被拉扯开。 众贵女微微后退跟她划出一定距离。 这样不识进退只知赌气的轻狂大小姐,只会给身边人带来灾难。 若非她父亲官运正隆,陈锦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来。 “九妹,我们走。”牵起妹妹的手,方七含笑睨了众人一眼:“有宝贝在手,想必贵人也不需咱们联系什么” “方七小姐留步!” 众女眼睛一转便听懂了方七的意思,她此来是要给那位掌握秘宝的贵人搭线儿! 于是纷纷开口责怪何玉琦。 面对美貌的诱惑,她们无一例外地选择倒向方七。 白纱后的陆昭锦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了解她的人,比如惊魂未定的花巧却能看出,她在笑。 “小姐?”花巧迷茫地看着陆昭锦。 笑什么呢? “多谢方七小姐相助之恩。”陆昭锦微微踏前半步,开口道谢:“改日必备薄礼相送,还望小姐笑纳。” “无妨。”方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并没有将陆昭锦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盯向陈锦缳。 二女的争锋,才刚刚开始。 她今日晨起见妹妹脸上狰狞陇起的疤痕如死皮般层层剥落,原本凹凸不平的皮肤已经趋于缓和,便知道这次是拜对了佛爷。 所以提前出门,一来是让这宝贝在贵女间露露面。 她当然看得出叶夫人特意给她送来三盒药的用意,这是急于见效呢。 二来,就是打压陈锦缳。 这四艺斋越做越大,她当然不放心陈锦缳一直居为其首。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好戏。 陆昭锦倒不介意被方七轻视,她一向眼高于顶,肯正眼看她才叫意外。 倒是何玉琦身边的丫头哭喊着跑出夏花苑门外搬救兵,可半道又突然折了回来。 “小姐小姐!外面有侯府的马车来接人的!这里肯定有侯府夫人在,您快求她为您做主!” 侯爷夫人? 众女面色一滞。 京中公侯不少,敢这么张扬地出入逍遥堂的,却没有几个。 但必定是极有权势的那几位之一。 陈锦缳微扬唇角,看向方七。 算得好不如算得巧。 京中叫得上名的侯夫人,都有女儿在场,或有女儿盼着加入四艺斋。 更何况,是一位专挑她们在这逍遥堂小聚时出现的侯夫人了。 “夫人求夫人给小女子做主!”何玉琦原本止住的哭声再度响起,哭号道:“方七小姐以势压人,玉琦不服!” 她算得分明。 反正这次也把方七得罪死了,还不如趁机抱住陈锦缳的大腿。 二女之间的火花,她早在入四艺斋前就打听清楚。 所以这次,孤注一掷。 陈锦缳冷眼扫过何玉琦,将她的投机看得清楚,却没有表示。 “真的有侯夫人在暗处?” 众女纷纷紧张起来。 躲在暗中不肯出来,夫人在观察什么? 京中的侯府世子,适龄未娶的,可有不少。 天啊! 刚一想到这点,众人便微扬下颔,脊挺腰直,或掩面轻声,或意态悠然。 好一副莺莺燕燕图。 陆昭锦看得发笑。 前世今生,这般富贵女的心思都只有那几样。 真是无趣极了。 侯府马车停在逍遥堂门外,自有小厮仆役通报入内,规矩齐全,家教良好。 看着涌入的数名小厮垂头列队地直奔而来,众女心思百转。 果然,是来挑人的侯夫人吗? 论说众人中最为激动的,还数柳七。 她和陈锦缳关系密切,又出身不俗,今日谈吐也不乏得宜,实在是天赐良机。 “夫人,您也听见这女子适才怎么侮辱蔑视京中贵女,求您做主!惩戒这个不知深浅的贱籍!”眼见着小厮们将队列在眼前,叶侯家的服制,京中谁人不知,何玉琦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扑跪在地,呼喊道。 是叶夫人! 竟然是叶夫人! 众女面面相觑,看向陈锦缳。 陈锦缳也面露惊讶。 虽然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来逍遥堂,但她还是迅速打定了主意。 迈步上前,众女如先前似得列在她身后倒把陆昭锦和方七几人挤到后面去了。 不由她多思,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脚步颇急,张望向她们身后。 原来在后面。 “陈氏锦缳,见过夫人。”陈锦缳已经率先转过身去,盈盈拜礼。 女孩子俏生生的话听在耳中分外舒服。 满头大汗的陆平却看得傻眼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五章:谋算 一阵静谧,年轻女子的声音响在耳畔:“各位小姐,起来吧。” 陈锦缳心里咯噔一下。 她绝对不会听错叶夫人的声音,这绝对不是叶夫人。 那能让叶府家丁出迎的夫人,还能有谁? 碧衣女子刷地抬头,猛然站直了身体,声音里掩藏不住的惊讶:“是你!” 众女听声也是面面相觑,一个声音年轻的叶夫人,岂不就是叶侯府的世子妃。 那个陆家女! 难怪陈四小姐刚才声音里惊讶的都发了颤,女子们了然的表情却在抬头的瞬间惊呆了,哪里有世子妃的影子! “你!你!你怎么敢站在那里受我们的礼!”刘小姐惊讶地捂着嘴,见陆昭锦俏生生地立在她们身前,全无退避之色,怒道:“真是胆大包天!”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陆昭锦声音里含着笑意,隔着纱幔的表情看不太真。 但陈锦缳可以断定,她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玩味、好笑的目光。 “成日里盘算着怎么为人妾侍,真是笑话。” 少女柔中带利的声音回响在脑中,震得陈锦缳面色微红,羞臊难耐。 她方才看自己的模样,可不就是正房蔑扫妾侍的眼光。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陈锦缳银牙咬碎,她自问除了叶幼涟,京中无人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陆昭锦又是怎么看出她这份心思的? 难怪她刚才一派气定神闲,丝毫不惧众贵女的挑衅。 世子妃五品命妇在身,陆昭锦又一贯地跋扈,怎么会惧怕她们? 只可恨这个陆昭锦竟真变得如此刁钻,故意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为现在狠狠地羞辱她们。 可恶! 如陈锦缳这样呆怔半秒便想明白陆昭锦身份的人自然是少数,但众女义愤填膺地讨伐声却随着那名管事的疾步靠近戛然而止。 “世子妃。”陆平也算见过世面,单看众女对陆昭锦面色不善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躬身:“小的接您回府。” “她是世子妃?” “怎么可能!啊!是她!” 在众人沸腾的声音中,何玉琦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炸开了。 这个商户女是世子妃,叶家的世子妃。 那个陆家女。 顾氏也是满头冒汗。 她竟然对比自己高两品的命妇呼喝什么惩戒?! 若不是先前方七岔开,只怕刚才受辱罚跪的,便是她了。 后怕地向后缩了缩,女孩子们的议论声都变得忐忑小心,眉眼间也瞥向了脸色铁青的陈锦缳。 方才她可是服服帖帖地给陆昭锦行了个礼,如妾侍对主母,似卑微对尊上。 一想到这里,陈锦缳就觉得浑身皮肤都犹如针刺。 每个人的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 陆昭锦这个贱人! 欺瞒她们到现在,耍得她们团团转,就只为了现在这一刻! 她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世子妃,方才我们可都是在对叶侯夫人见礼,你这样坦然受下,是不是,太早了。” 陈锦缳声音不紧不慢,面色平淡,却引人深思。 叶侯夫人,太早了 这不是指责陆昭锦盼着叶夫人早死,好取而代之,所以才提前认下这个礼。 儿媳盼着婆婆死,这可真是诛心之言! 陈锦缳真是不鸣则已,一开口便打在七寸之上。 “原来诸位不是在向陆氏施礼。”陆昭锦声线也是不急不缓,鹅黄杏衫稍稍左移半寸,让开了正中道路。 果然是商户贱籍,阴谋诡计揭穿后正面直对名门贵女,便不堪一击。 “世子妃,这退半步可还不够。”刘家小姐抢白道:“您不将这个礼还回来,只怕传到叶夫人耳中” 顾氏冷笑,睨了她一眼。 这个同何玉琦一样急于表现的蠢货,出头是出头了,可也把陆昭锦这个世子妃得罪得死死的。 不过没关系,没有这样的疯狗出去咬人,她们怎么坐享其成。 众女眼光闪烁,面上的笑意几分嘲讽。 陆昭锦却不曾羞臊急躁,双手摊平复合于前,动作优雅自然,微风拂过裙底,飘飘如仙,声音淡淡:“既然不是,那就请各位贵女再向本世子妃,行一遍礼吧。” 陈锦缳面上淡淡的笑意敛去,柳七也失了得意之色。 她竟敢还要一次! 她怎么不敢,她都敢顶着叶夫人的名头受她们的礼,她有什么不敢的。 难道真要再给这个贱籍出身的世子妃再行一次礼不成! 众女咬牙切齿,不由看向陈锦缳。 今天的陈四小姐,可是前前后后都输得难看。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这个陆家女。 现场僵硬万分,看戏多时的方七突然鼓起掌来,啪啪的声音竟比打在脸上还叫众女面皮发疼。 “叶世子妃真是好本事,好口舌。”方七冷着脸,牵着妹妹走来,哼声:“算本小姐多事,枉做好人。” “我们上楼吧。”方七睨了眼白纱下的陆昭锦,牵着妹妹的手径直越过一侧的陈锦缳,往夏花苑直通主楼二层的木梯走去。 她这一动,众贵女似乎找到了台阶,纷纷逃也似地跟了过去。 也有许多家世卑微胆小的对陆昭锦道了声“告辞”才敢紧随而去。 一时间,方七俨然成了四艺斋的领头羊,看得陈锦缳攥紧了手掌,明艳的眉目舒展得有些过火。 “锦缳还有事,期待与世子妃,来日再晤。” 陈锦缳扬着娇俏如玉的下巴,声音一如往昔地动听,转身而去。 上楼的脚步有些虚浮,柳七想搀的动作被她一巴掌打了下去,那双明艳双眼瞪出了微凸的瞳孔,眼白狰狞。 “小姐!这方七也太欺负人了,咱们又不是故意瞒着她的!”花巧怒声:“您干嘛不拦着她们!” “能有人在四艺斋压制住她不是很好,”陆昭锦倒毫不介怀胜利果实被方七夺走,轻笑:“何况是她们姐妹。”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嘛,花巧不明白,但她看得出来,小姐自有她的谋算。 “小姐。”陆平此时终于抓住机会道:“您说得没错,那老婆子身边果然出了蹊跷事儿,您快回去看看吧。” “今日让这般贵女这样灰头土脸,全赖平叔机智。”陆昭锦含笑,敛起裙角往上走。 木梯拐角处,方七蓦地回头,恰见陆昭锦转头,掀开半扇纱幔,俏脸带笑。 “姐姐,她适才同我说过,闺名昭锦。”方九柔柔的声音响在耳侧,方七眼波微动,轻颔点首。 “走吧。”陆昭锦撂下兜帽白纱,吩咐一句:“平叔,别忘了替我给方家送上一份礼物。”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六章:蹊跷 “是她?她好大的胆子!”叶幼涟迟来,被陈锦缳扯入隔间密语,问讯怒道:“我定要告诉母亲!” “她好歹是五品命妇又是你的嫂子,还有你这腕上的伤还没好,我着实不敢得罪了她。”陈锦缳声音柔柔。 “真是委屈姐姐了,涟儿这次一定跟母亲好好告她一状!”叶幼涟对陈锦缳的话深以为然,一面感激陈锦缳为她隐忍,一面存疑:“那方七又是怎么回事儿?” 陈锦缳叹了声,复又展颜:“那方七的心思你还不知,左不过是这四艺斋里,她不服我。” “她凭什么不服!我”叶幼涟怒起,就要去找方七理论。 “你现在可万万不能得罪她!”陈锦缳赶忙拉住她,急道:“不过是个主事,只要你不再受制于人让她又有何妨。”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陈锦缳瞧着她腕上抬了抬眉,“那方九的脸好了,是方七寻来的秘法,我就想着你的事,也不敢同她争执。” “姐姐”叶幼涟咬着下唇,眼中竟有些发红,“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进门!” “你啊!”陈锦缳嗔怪,“瞧那陆昭锦哪里是好对付的,我总不能为了你,去给她伏低做小吧。” 抬手斟茶,垂下的眼皮挡住了陈锦缳狠厉的目光,咬牙切齿的怒意全和成一道柔声:“我陈锦缳再不济,也要堂堂正正进门,大红宝顶花轿出嫁。”让那贱婢退侧迎候。 “姐姐的心思我明白,母亲已经谋划好了的。” “哦?” “你是不知道,她竟把那傻子给治好了,我母亲” 屋内二女密语,屋外也未断过。 众女虽不约而同地选择略过陆昭锦一事不提,但还是无形中疏远了何玉琦与刘姓少女。 疯狗,谁知道会不会得谁咬谁。 何况那何玉琦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罪了方七,现在大家伙又都在求方七和贵人牵线,想讨那养颜圣品,谁还敢给她好脸色看。 何玉琦尴尬地坐在绣凳上,眼眶越来越红。 终于,嘤咛一声,跺脚往楼下跑去,直奔回家。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婢!”刚进家门,何玉琦便一巴掌将丫鬟扇倒在地,“你嚷嚷什么侯夫人!” “那是什么侯夫人!她明明是陆氏那个贱婢!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何玉琦带着哭腔,拎起袖裙小脚用力地往丫鬟身上踹。 “贱婢!贱婢!” 生生将那丫鬟当成了陆昭锦,将一天的委屈羞辱都发泄出来,对丫鬟的惨叫求饶压根没有半分心软。 何玉琦动静闹得不一玉冠白袍微微发福的少年人怒气冲冲地跨院而入:“嚎什么呢!” “哥哥!”何玉琦尖声,满腹委屈化作泪滴,哭诉道:“哥哥,琦儿被一个商籍的贱婢欺负得好惨!” “你惨?你哥我才算倒霉呢!” 何玉业冷哼一声,忿忿道:“居然有人敢治那惊了我马的老婆子,还是那个上次把我头都打破了的臭小子!” “而且他还借着这件事打出了几分名气,现在满大街都是些说他医术通神的贱民们!” 何玉业怒从中来,踹翻了眼前的凳子。 “是那个有很厉害的家丁保护的那小子?”何玉琦擦干眼泪,惊道:“哥哥不是说,他也姓陆?” “没错,是姓陆!妈的咱们家就和姓陆的不对付,父亲如今跟太子”何玉业一巴掌扇在脸上赶忙噤声,便见妹妹若有所思,“好妹妹,你可不敢跟父亲说。” “哥哥哪儿的话。”何玉琦却要比她的草包兄长多几分心眼。 能治病救人的陆姓,京中可是独一号。 “真是可恶!不是姓陆的,就是那个陆家!” 何玉琦怒拍桌子,手掌生疼,眼中的恨意却是更浓,“不能就这样算了!” “琦妹的意思是?” “哥哥,您别忘了,父亲如今是什么身份。”何玉琦冷笑。 “不妥不妥,即便父亲再能使力,那陆家也是和叶侯联姻了的,要不然,就陆昭宁那小子,我早就” 何玉琦咬着下唇斟酌。 “听说那叶侯世子连三朝回门都迟来,可见叶府态度,你又是家里独子,不管什么事父亲一定会尽力摆平。” “有道理,他陆家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贱籍医商!”何玉业嚷嚷着,“琦妹,我们怎么办?” “她们既然是医商,哥哥,咱们这样” 何家兄妹奸笑不已,陆昭锦却笑不出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擦伤,不过左眼窝有些化脓,需要换药,叫昭宁来。” 陆昭锦检查了老婆子的伤势,轻声安慰:“您别担心,我陆家既然敢救您,就绝不会迫于淫威将您赶出去,刚才您被抬出去的事是个意外,让您受惊了。” 老婆子感动哽咽着,终于肯安心养伤,不再要走。 “师姐,我”大堂里昭宁垂着脑袋认错:“我错了,我不该因为救了阿毅娘就骄傲,差点闯下大祸。” 陆昭锦瞥他一眼,终于道:“起来吧,年少气盛是好事,但骄矜起来,却也能害了你一辈子。” “知道了小师姐!”陆昭宁咧嘴笑开,拉着一旁赵青的袍脚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我之前救治完老婆子后交给你的玉瓶呢?” “那个神奇的药丸?”陆昭宁一怔,随即道:“我跟我刚才不小心弄掉,顺手就放在院子里了,我这就” 原来是玉瓶落地的声音吸引了那人注意,他才放弃劫走老婆子。 “不必找了,肯定已经不在了。”陆昭锦摆手,眉峰微皱。 她相信丹典的记载,万毒丹的本质就是提供大量所谓的“精气”恢复人的生机,同时修复受损异样的器官。 在寻常人眼中,它就像是能解百毒的神药,其实它只是修复的速度快于毒素发作的速度罢了。 所以她今早才敢拿来救急,而且,万毒丹也没有令她失望,真的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保住了老婆子的命。 “大小姐,难道是逍遥堂的人?”陆平怒声:“他们也太卑鄙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夺我陆家的至宝!” “什么什么至宝?”陆昭宁有些傻眼。 陆家称得上至宝的东西多了,可丹药状的 “难道那是万毒丹?” 不只是陆昭宁,就连一旁冷面的赵青都弓起了背。 “我弄掉,我去找。”赵青二话不说,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我也去!”昭宁顾不上生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就要去追。 “站住!”陆昭锦冷声喝道:“昭宁,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该好好磨一磨。” 陆昭宁委屈地咬住下唇,倔强不肯吭声。 “我陆家的至宝,怎么会那么容易流落在外。” “小师姐,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昭宁瞪着大眼看向无奈摇头的少女,变戏法似地,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玉瓶,阳光下青波粼粼。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七章:端倪 “小小师姐,这是?”陆昭宁哑然,没丢吗? “青波玉号称可保万年不坏,这样的宝贝,先祖们总不会在赠丹时统统赠送出去吧。” 前世陆家家破人亡,陆昭锦就一直怀疑有人在觊觎陆家的至宝,这万毒丹必是其一,所以她早在得到地下密室里那三支装有万毒丹的青波玉瓶后就开始准备,将自己陪嫁和陆家宝库里的玉瓶都搜集到空间中,以备不测。 “你还是太粗心,为防你再借着它肆意妄为酿成大祸,我当时交给你的玉瓶里只装了一块碎屑。” 陆昭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幸好小师姐了解他的脾性,不然这次可损失大了。 “东西过手,你却没有比出重量差异,自己去药房抓半个月的药,好好练习。” “是,小师姐。”吐了吐舌头,陆昭宁难得地老实受罚。 “这个玉瓶还交给你,不过不要打开,若被人偷抢,也不要着急反抗,明白吗?” 陆昭锦将手里的玉瓶递给陆昭宁,又吩咐道:“好了,你去叫赵青回来,再替那婆婆换药吧。” 陆昭宁灰溜溜地退下,平叔才开口:“大小姐,您真不打算找了?那” 陆平叹了口,他还不知道陆昭锦嘛,既然是留给陆昭宁保命的东西,说是碎屑又能小到哪儿去。 “不急,既然蛇已经出洞了,总好过我们先前自己胡思乱想的好。” 陆昭锦阖眸倚在椅背上,深思起来。 自从之前在承影观意外得到白石子后,她就一直觉得事有蹊跷。 仿佛是无形中被一只猛兽盯住的感觉。 今日逍遥堂径直索取万毒丹,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必是有人也知道万毒丹并非单纯的解毒神丹,所以心生觊觎,说不定前世的家破人亡,也与此脱不开干系。 因此今日万毒丹露面,她推测暗中的人必定要有动作,所以才让陆平先回来一步。 果不其然,逍遥堂这边如是,那暗中的人也没安分。 看来两方并不是同一股势力。 陆昭锦银牙咬碎,终于知道为什么马方的事会找上陆家。 这样一只懵懵懂懂的肥羊,不宰它宰谁。 恨只恨,她前世满心满意都在叶幼清身上,一个小小的叶府便圈住了她的整片天空。 外界发生过什么,不是真正的惊天动地或事关叶府,她很少去关心。 历经一次生死,真的让人身心都发生跃变式的成长。 “平叔,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先打理好家里的生意。”她揉了揉眉心,又问道:“对了,那伤了老婆婆的纨绔身份,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是何大人家的公子,何玉业。” 陆昭锦眼中精光一闪,“哪个何大人?” 陆平面露难色,“就是一年前献马方有功,被提拔成四品兵马司主事的何大人,大小姐,这件事我们做得” 青瓷的茶盏被如玉的手指捏得嘎吱响。 “何大人,何大人,还真是真是冤家路窄啊。” “冤家路窄?大小姐,当时要不是这个何大人,咱们陆家的马方还不能被朝堂赏识承认呢。” “平叔,你再想想,这是好事吗?”陆昭锦指肚摩挲着花纹,竭力不去想前世的何大人是怎样一副嘴脸。 陆平惊叫一声,“您是说,那何大人和蔡仲堂勾结,难道他就是” “不,他们也只是恶犬爪牙。” 少女放下茶杯,十指交叠,唇角微扬:“不过这次不要紧,我们很快就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小姐,您还是把把绿绮姐叫回来吧,要不,要不奴婢去给三爷熬药,奴婢也会的” 用过晚膳,陆昭锦在内室卸妆,见花枝攥着裙角欲言又止,顺口问了句怎么回事,就见她突然跪倒如此哀求。 “怎么回事,慢慢说。”陆昭锦收回镜中目光,落到她身上。 “奴婢,奴婢今天见绿绮姐伺候完三爷喝药没多久,就跑到夹道的树后哭去了,必是,必是姐姐想您了。” 陆昭锦眼皮微微抖动,将目光转向一旁。 “小姐,小姐,花枝求您了,您好歹召绿绮姐回来看上一眼,绿绮姐姐又没有犯错奴婢,奴婢愿意” “够了。”绿乔见陆昭锦迟迟不应,立即喝道:“你懂什么,绿绮是小姐的陪嫁大丫鬟,她去给三爷熬药才能显出咱们小姐对三爷的重视,你一个二等丫鬟,也配代表小姐?” 陆昭锦拾起刚拆下来的篦子顺着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梳着。 眼皮子都没有抬。 花枝越发惶恐。 一旁花巧赶忙跪倒求情,“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花枝也是担心绿绮姐姐,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你为什么帮着绿绮?”陆昭锦将篦子按在桌上,睨了花枝一眼。 “奴婢奴婢在家时弄丢了三颗银裸子,是绿绮姐姐偷偷偷偷替奴婢添上的。”花枝怯怯道。 她只是想报答绿绮这份恩。 反正自从花巧上了位,她就知道自己很难在小姐身边熬出头了。 绿乔出了勾引世子爷的事,想必也在小姐身边伺候不了多久,到时候小姐肯定还是会召回绿绮。 还不如现在在小姐面前露个脸,还能偿了绿绮的恩情,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也能轻松些。 “原来是报私恩。”绿乔唇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睨她一眼,道:“小姐身边若都是你这样挟报私恩的小组织,这日子还怎么过,更何况,绿绮给的不也是小姐的赏,你怎么” “够了。”陆昭锦冷喝,绿乔吓得一抖,将后话憋了回去。 “绿乔说得有道理,花枝,”陆昭锦起身背对众人,由花巧宽衣,边道:“夜里风大,院子里的梧桐落花可惜了,你去替我收集起来。” 绿乔难掩眉间得意,唇角扬起一边,冷笑道:“还不快去?” 夜色深沉,挑着油灯的少女啜泣着往篮子里捡拾紫白桐花,整夜不敢休息。 虚掩的窗口偶尔传来少女的啜泣声,陆昭锦却是充耳未闻。 或许连花枝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这么做是为了利还是为了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陆昭锦的目光隔着纱幔,仿佛穿透了内堂屏风,落在外间守夜的绿乔身上。 路都是人自己选的。 她既然自己种下了因,就该自己承受那颗果。 微不可查的叹息声响罢,床榻上已是空无一人。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八章:治心 将碎瓷空间扩大时收割的大量碧花处理完毕,陆昭锦才回到榻上入睡,疲倦的她未曾注意到中心泉水里荡漾的点点绿意与细波粼粼。 第二日醒来,陆昭锦又忙于昳容膏的制作,直到午膳时分才出了里间。 “秦风家的来了?叫她进来吧。”陆昭锦摆手命人撤下午膳,才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不曾,是大管家要我们当家的给您带个话,说是又丢了。” “什么又丢了?你这话颠三倒四的,让小姐怎么听。”绿乔呵斥一声,秦风家的赶忙解释:“不是不是,姑娘,是真的就这一句。” 陆昭锦瞥了绿乔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风家的战战兢兢离去。 “绿乔,你最近太过毛躁,脾气也不好,下去喝碗绿豆汤静一静吧。” 支开绿乔,陆昭锦长叹一声,不知是心痛还是生气。 “小姐,奴婢刚打听过了,府里这几日都忙个不停,原来是为太后娘娘的寿诞做准备呢。”花巧拎着裙角跑进来,并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焦急道:“咱们也该准备了吧,您好歹也是” “准备什么。”陆昭锦呵笑一声:“五月十八日寿诞,距今还有五日,却尚无一人通知于我。” 花巧的脸色刷地跨了下来,扑跪在地:“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居然才打听到,奴婢” “不怪你,人家有心瞒着,你又有什么办法。”女孩子神色淡淡让花巧起身,面上却全无急色。 “太过分了!她们是故意的!”花巧恍然。 很明显,她如今能知道就是人家故意放出风声,存心让她们着急的。 “不要紧的,不过是一场注定要错过的寿宴。” 说话间陆昭锦已经走入内室,将新制的二十盒昳容膏整齐地码放在梨花木小匣里。 “怎么会错过呢,您可是五品的命妇,正经八百的叶侯世子妃,奴婢特意问过了,您在受邀之列的。” “在列不意味受邀。”陆昭锦笑着摇摇头,反问道:“我顶着这世子妃的头衔,可不论叶家中馈还是大小事务,哪个予我插手了?” 看着花巧兴冲冲的模样迅速蔫儿了下去,陆昭锦心思五味陈杂。 这就是叶夫人的高明之处。 先让你听到风声,没日没夜地准备起来。 待你觉得自己终于能扬眉吐气,飞上云端的时候。 再将你狠狠拽下,摔入泥沼。 前世的自己就如花巧一样兴奋紧张,打听出来太后喜欢苏绣,苦熬了几夜才绣了一张福寿图绣屏。 直到要入宫时,才知道自己“抱病在身”,压根不在受邀名单上。 本以为能凭自己的本事博得贵人一声好,没想到,全是徒劳。 “小姐,小姐,叶家这么对您,您还给他们家人治病!”花巧气得口不择言,死死咬着下唇才憋了回去。 “花巧,叶家早就病入膏肓,而我要治的,是自己的心。” 陆昭锦摩挲着梨花木匣上的雕纹,唇边逸出柔和的笑意。 “走吧,带上匣子,我们今日还得回一趟家。” 花巧迷迷糊糊听不甚懂,小姐的心受伤了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紧跟着小姐的碎步便生生止住,花巧看清状况立时喝道:“大胆!你们竟敢阻拦我家小姐!” “世子妃莫要为难我们,是夫人让您留在府中的。”守门的几个家丁也是战战兢兢。 这位世子妃打进门那天起就没消停过。 斗小姑,拗婆婆,顶夫君,好似她生来就不知什么是女子的柔顺妥帖。 可她却还好生生地做她的世子妃,反而让郡主等人都吃了有口难言的亏。 这样的人物,他们哪里敢惹。 陆昭锦含笑道:“我不为难你们,先派人去牵马套车吧,夫人那边,我会派人回话的。” “这是。”门房的人刚走,陆昭锦就派花枝去了叶幼涟的绣楼。 话也不多,只是简单一句:为三爷配药,郡主若想尽份心力,可以代劳。 叶幼涟恨得牙根痒,举起茶盏却砸在了自己房里丫鬟的脚下,怒声呵斥,让花枝快滚。 “陆昭锦,我们等着瞧!” 等花枝颤巍巍地回来时,陆昭锦已经坐在马车上,帘幔也未曾掀开,便听女子柔柔一声:“出发吧。” 门房的人开门送走了马车,却还纳闷地嘟囔道:“真是见鬼了,世子妃怎么知道夫人一定会答应的。” 马车里花巧也是这么问的。 “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禁足,也只能是出自那刁蛮郡主的手笔。” 那叶幼涟被她用马粪耍了这么多天,如今通过方七知道了昳容膏,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正恨她恨得牙痒痒呢。 没直接冲到桐音楼跟她大吵大闹,只耍了这么个手段恶心她,已经是轻的了。 陆昭锦笑容清雅,解释道:“而且她们母女现在对幼澈的治疗过程是避之不及,自然不会沾染他的药方。” “小姐真聪明!”花巧瞪着大眼睛认真道:“我也要变得很聪明才行。” “你呀,已经很聪明了。”主仆二人调笑间,马车停在了陆家大宅门外。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陆平闻讯,匆匆从宅子里跑出来。 一进大堂,陆平就担心地唠叨起来:“您这样成日往娘家跑,只怕叶夫人那儿不好交代啊。” “您不必担心,我今天来也的确是为了给幼澈配药的事。” 陆昭锦让花巧将木匣放到一旁,又道:“算日子三师兄也该忙完铺子的事,这是二十份,您先保管着。” 陆平眼睛一亮。 这匣子里可不单单是白花花的银子,更是掌握无数人命的朝局消息。 “大小姐放心。”陆平应了声,亲自将木匣子收到了左侧一副书画后的暗格里。 “对了,我让秦风递话,不知您收到没有。” 见陆昭锦颔首,陆平才道:“大小姐所料不错,您昨日给昭宁的那只青波玉瓶果然也被偷了,昭宁那小子气得不行,正嚷嚷着要回叶府学武功呢。” “他学什么武,父亲传他的银刀医术还没练得通透。” 陆昭锦摇头笑了笑,正要去陆家药楼抓药,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男孩子惊慌失措的嚎叫。 “是昭宁!” 匆匆往院子里跑去,陆平吓得也是惊呼一声。 倒是陆昭锦步子止在院门口,声音冷冷:“真的是你!”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九章:烈焰 “小师姐救命!就是这个怪人偷走了玉瓶!”陆昭宁被“怪人”提溜在手里却还不老实地张牙舞爪,乱叫不已。 “先生可还记得我?”陆昭锦拎着裙角跨门入内,摆手止住陆平喊人的话头,淡淡道:“还请先生先放下他,我们入内详谈。” 披头散发的“怪人”动了动毛茸茸的头,刷地松开了陆昭宁,站到了陆昭锦身前。 “小师姐!你干什么!”陆昭宁获得自由却没有逃跑,而是堵在了怪人与陆昭锦之间,“小师姐你快跑!” “不妨事的,昭宁别怕。”陆昭锦心中感动,安抚地拍了拍他肩头,“他是承影观的道人,不会出事的。” “道人?”陆昭宁和陆平这才注意到,这怪人虽然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但穿得的确是件道袍。 陆昭锦见怪人不为所动,翻手从袖中取出一卷金针,掀开一角阳光下金芒一闪而过,“观的后山有条清溪?” “啊!”怪人突然弯腰,抱住头大叫不止,花巧终于认出了他的面貌,“呀!是那个疯乞丐!” “小姐,她是来找您治病的吗?”花巧看见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昭锦进屋的疯乞,疑惑皱眉。 “而且那天,他也不是穿的道袍啊。” 陆昭锦将人安顿在凳子上,草草写了张方子塞给陆昭宁:“快去,熬好了送来。” “衣服当然是抢的。”陆昭锦用灯火炙烧金针,随口应道,手指已经熟稔地找准穴位扎入金针。 “大小姐” 陆平是头次见陆昭锦施针,眼睛蓦地瞪大。 大小姐究竟藏了多少锋芒,这样熟练的手法,绝不是十天半月能练成的。 “平叔,劳烦您去取一盆香灰来,再让人开一坛陈年烈酒泡上菖蒲桃叶端来。”陆昭锦行针间隙,吩咐道。 这次行针耗时颇久,加上疯乞偶发的抽搐,让陆昭锦更加难尽全力。 万幸疯乞体质极为强悍,意志力也非比寻常,每次都靠着求生本能硬抗过来,给陆昭锦帮了大忙。 香灰盆就放在眼前,陆昭锦遣退了众人,独留自己撤针。 “老先生求生意志极强,但这次请不要压制,我撤针的一霎毒瘤就会自行涌出体外,听懂了请抖三次眼皮。” 疯乞紧闭的双眼剧烈地抖动三次,陆昭锦长吁一口,身形几转,四十九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几乎同时出现在她双手指缝间,人也在同一时间闪到另侧。 一种滑腻得恶心的声音从疯乞身体里响起。 仿佛是一只蛆虫蜿蜒爬行在粘腻的液体中,令人闻之欲呕。 陆昭锦退避到内堂,赶忙道:“老先生,请不要压制,让它们出来。” “噗噗噗!”破空声不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香灰之中,也砸的铜盆叮咚响。 半刻钟后,大堂突然响起“嗤啦嗤啦”地声音。 陆昭锦从内堂走出,只见那疯乞直挺着脊背,单手托着酒坛倾倒。 酒水如柱晶莹剔透,在半空划出一道亮丽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在香灰中,盆里顿时发出沸水蒸发般的刺耳声。 香灰中蠕动着一只只如烧红烙炭般的晶红小虫,在清凉酒水浇灌下灰飞烟灭。 一坛酒水浇尽,铜盆里才聚起小半碗多的一洼酒水。 “烈焰蛊。”苍老的嗓音从疯乞丐蓬乱的头发下响起,嗖地一声,掌中酒坛已经砸在门框之上,摔得稀碎。 “大小姐!”守在门外的陆平几人迅速冲了进来。 花巧哭喊着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你干什么!”陆昭宁有些色厉内荏,但还是撑在陆昭锦身前,“我,我们可是刚救了你!” 疯乞丐全未将众人举动放在眼里,大手将桌上药碗抓起,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便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没事的,老先生初次排毒,郁气集聚而发,这是常态。” 陆昭锦拨开众人,轻声吩咐:“平叔,你带着昭宁他们先出去,再命人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送走几人,陆昭锦才将木门阖上,就听身后响起低沉声音:“你这女娃,还怕老夫恩将仇报不成?” “老先生言行不羁,”陆昭锦瞥了那碎成陶土渣的酒坛,含笑道:“昭锦是怕您急于复仇,耽搁了之后几次的排毒,加重病情。” “呵呵,真是个机灵的丫头。”疯乞丐笑声太过干哑,并不悦耳,拳头却逐渐攥得紧。 陆昭锦没有厌烦,也不曾害怕。 话已至此,如果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先生不能压制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复仇之心,她也没有办法。 “还请先生自行调理,昭锦七日后再来为您排毒。” “大小姐,这绝对是一个高手啊!”见陆昭锦出门,陆平赶紧跑上来道:“您不是觉得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吗?还有救许四的事” “平叔若我陆家挟恩以报,那如今的人脉地位早就非同凡响了。” 陆昭锦无奈摇头,“更何况,必得是人家真想报恩,才会为你拼尽全力,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陆平尴尬笑了声。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被这一个月来重重叠叠的阴谋算计吓怕了啊。 大小姐毕竟是个弱女子,怎么能跟那些人斗的起。 “您不必担心,将这毒驱逐干净少说也要半年时间,只要他这段期间留在陆家,至少可保家宅安定。至于许四的事,想来只要我们开口相求,他也不会拒绝。” 陆昭锦回身睨了眼毫无动静的门板,两颗小虎牙笑得晶晶亮。 “这丫头”屋里响起一声轻叹。 这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有求于人又不能以恩相挟违背家训,她倒是做得鬼道,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她的目的。 总好过那些披着道德高尚的皮却行着小人要挟之事的伪君子强。 门房里没有声音,陆昭锦安心回到陆家,有这样的人物坐镇陆家,她总算对家人的安全放下心来。 “小姐您回来了。”绿乔咬着下唇来迎,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陆昭锦挑眉笑问。 “没什么,您进屋去吧。”绿乔面色纠结,终于道:“二爷在房里等您多时了。” 叶幼清? 他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章:庆典 “所以,二爷是来通知我准备入宫贺寿?”陆昭锦眼皮微垂,藏下眉间的讶色。 “你治好了幼澈。”叶幼清负手而立,漂亮的眉峰拧成一团,对见到依旧是大丫鬟的绿乔心生芥蒂,话不多。 “所以我更不能去了。”陆昭锦秀眉一挑,淡淡道:“那日,我要给幼澈行针。” 叶幼清眼波微动,却没能在陆昭锦脸上找到半分不能去的惋惜,那眼角眉梢倒好似松口气般地垂着。 “不想去就不去,何必拿三弟做托词。”叶幼清长袖一拂,站起了身。 陆昭锦跟着起了身,也不辩解,淡淡道:“多谢二爷成全。” “你如果在担心谢恩的事,或是罢了,不去便不去吧。”叶幼清眉峰深皱,明白了她的种种担忧。 宫中如朝局,派系繁杂难辨,加上幼涟不安于份,一旦她入宫只会处处麻烦,还不如留在府中自在。 他一直以为,这个刁钻跋扈的女人才是搅乱他叶家的根源。 但如今,他已经看得分明。 “改日我再带你进宫。”叶幼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繁复绣纹的锦袍一掀便跨过门槛离去,带着不同于那日的男子气。 绿乔端着茶盘退到一侧,狠狠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声息,手中托盘却发出轻微的抖动声。 陆昭锦,都是你,都是你! 让她成了二爷眼里那些投怀送抱的下贱坯子。 “绿乔姐姐,您怎么不进去啊?”院里洒扫的小丫头多了句嘴,只听哗啦一声,托盘摔落。 “你个死丫头,一惊一乍地做什么!”立刻有婆子替绿乔圆场。 小丫鬟的哭声响起,陆昭锦立刻给门口的花枝递了个眼色,才算保住那个丫头。 绿乔已经下去重新泡茶,花巧才道:“小姐,二爷这是想着您呢,好事为什么还要拒绝?” “皇上在位二十三年,内朝有几位妃嫔,哪位最受宠爱,又有什么喜好?膝下几位皇子皇女,哪些成年哪些正待婚娶?”陆昭锦双手指尖相抵,面露思索,“这些都弄不清楚,我们如何入宫?更何况” 女孩子眼底眉梢都带着自信的笑意,好似一弯新月初露。 “何况这场大戏,我不出面会比出面,更热闹。” 当今太后是皇帝生母,出身镇国公方家,皇后之身加尊太后,一生都是荣华无双。 皇帝极孝,生母寿诞自然尊荣无比。 午时起,各家的命妇女眷们就已着盛妆,乘着代表各府等级的车马,陆续驶入那红黄明丽的城门。 然而真正尊荣的女子,早已坐到了贵人身边。 “母后今儿这身新衣可真精致,定是功绣坊的新花样,想来赐宴过后,这京中绣娘们又有的忙了。” 寿安殿的笑声就没停过。 “涟儿给皇祖母请安。” “梓晴给皇姑祖请安。” 女孩子们俏生生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都是小一辈的贵女,或出身勋贵,或姻亲皇族。 “好好,都起来吧。”太后褶皱的眉眼都笑开了,不断颔首在每个女孩子脸上扫过,“都生得一副好模样。” 太后招手,叶幼涟跪到太后座前,娇憨地依偎在腿上,腕上一套四层串的白玉珠钏衬得肌肤越发晶莹。 捧着那小脸细细端详,太后又看向一侧笑吟吟的叶夫人。 “涟儿这眉眼可是越来越像山阳了。”太后说道。 “哪里是像长公主,这分明是像您嘛。”坐在下手右侧的一位妃嫔笑出声来,殿里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底下站着的贵女们紧张地垂着头,分毫不敢逾越。 可每个人的心头都有着一杆秤。 太后寿宴,她们本就是要入宫的,却提前被召进了寿安殿。 宫中几位有头有脸的妃嫔除了抱病的卫妃和张罗筵席的贵妃娘娘,可都在这儿陪着呢。 这架势,可比选秀还要隆重。 有人抬眼皮睨了正前的方七一眼。 身为方家嫡系的方七小姐,今天可以说是备受冷遇,连亲近太后的机会都没有。 方七小姐却没事儿人似地默立,也不多话,更没有邀宠。 这可不向她七小姐的一贯风格啊。 难道方七小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众女顿时兴致昂扬的心沉了几分。 今儿来的这么早是为了什么,她们都心知肚明。 不外乎就是太子爷二十有六,到了选妃的年纪,所以借着机会,将各家的女儿看上一遍。 论身份地位,母家对太子爷的助力,不论是叶幼涟、方七还是陈锦缳都是上上之选。 可惜,瞧贵妃娘娘与五皇子的架势,只怕人陈家是不想“高攀”太子爷的。 有胆大的贵女悄悄抬头,只见叶幼涟还被太后拉着手闲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到方七这边,实掩不住那得意之色。 姑祖再亲也隔代,哪里比得上亲外孙女。 方七平日嚣张惯了,处处压着嘉阳郡主一头,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站在底下。 手里握着宝贝有什么用,太后一句话,还不灰溜溜地献上去。 “方七姐姐,”叶幼涟嗓音甜甜,“皇祖母叫你呢。” “皇姑祖。”方七上前,好似刚才的冷遇都未放在心上。 “涟儿方才说,你那儿有个不得了的宝贝。” 太后慈颜悦色,笑吟吟地招手让方七上前,“也给姑祖瞧瞧。” 果然。 这些贵女们是四艺斋的砥柱,都知道嘉阳郡主讨要那宝贝不成,还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果然借机报复回来。 宝贝是方七的没错,可也得看是谁开口告诉太后的。 叶幼涟抢着道了这一句,她方七今儿就是献宝了,也是居功第二。 可不献宝。 那就有的聊了。 众女的不由看向迟迟未语的方七,殿上两侧坐着得妃嫔也将目光望了过来。 “方七姐姐,别宝贝着了,这是给我皇祖母,又不是外人。” 叶幼涟已经站了起来,故作娇憨地偏着头看向方七,“表姐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梓晴。” 太后音色稍稍拉长,在场的人顿时绷紧了后脊上的皮。 “幼涟说得没错,梓晴的确不愿意呢。” 宝蓝色叠花祥云纹衣裙的女孩子声音娇俏,却是一句让众人变了脸色。 有胆小的贵女已经开始微抖。 宝座上的太后正了正身形,不怒反笑:“说来听听。”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一章:礼物 “明知道我们家小姐没进宫,你们还故意不准备晚膳,这不是”绿乔怒骂。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粗布衫的小丫鬟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在脸上,好似不觉着疼。 “奴婢不是有心忘了告诉膳房备膳的。”小丫鬟脸上带着红肿的巴掌棱子,满脸的泪痕,不断叩头。 陆昭锦却皱眉看她许久,才在花巧轻推下缓过神。 小红玉,蒋氏院子里的丫鬟。 “还不快去备膳!”绿乔看了眼陆昭锦神色,呵斥道。 “是,是”小红玉抽泣着退出房门,没过半刻,流水似得菜品便端了上来。 “速度这样快,哪里是没准备的样子。”花巧气不过地跺脚,怒声:“我找她们去!” 早备好饭食却故意说没有,这不摆明了是厨娘们在消遣桐音楼,消遣陆昭锦呢! 以为随便丢出个小丫鬟顶罪就算完了? 不整治这些厨娘们一番,她们就记不得这楼里住的也是叶家一号主子! “行了。”陆昭锦招手,绿乔已经给她摆好瓷碟碗筷,开始布菜。 “她们有心也得有这个胆。”她道。 花巧咬着下唇,站到了一旁。 是啊,陆昭锦如今在叶家仆役们心中,可不再是刚进门时那狼狈不堪的地位。 厨娘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无端端地跟她做对。 定是郡主或者夫人指使的。 “奴婢记得,这小红玉以前好像是送走那位院子里的。” 绿乔低头夹了一块鱼肉,在小碟子里剔去鱼骨,话说得很是漫不经心。 陆昭锦看着她将雪白的鱼肉递上,接过来嗯了声。 “难怪厨娘们推她出来呢,她们可真是聪明,两面都不得罪。” 花巧恍然大悟,不再愤愤不平。 给那边办了事,给这边出了气,还真是打了手两面倒的好算盘。 只可怜那小红玉,谁叫她先前跟错了主子。 蒋氏因为得罪了陆昭锦才被二爷送往老家,这是阖府主子奴婢们秘而不宣的事儿。 “小姐,她们这是给您送礼呢。” 这礼物好是好,可是 “有刺儿。” 陆昭锦红唇一裹,银牙微启,将入口的鱼肉吐了出来。 绿乔赶忙将吐出的东西端了下去,背影似有几分急色。 真是急死人了。 太后问话,她也敢拿捏着不答,她吃了豹子胆了? “此时说来就少几分意趣了。” 方七睨过叶幼涟一眼,眉眼含笑,没有丝毫局促。 “皇姑祖就容小七买个关子,必定给您个惊喜。”她道。 “这个七丫头,从小就鬼点子多,好,就容你一阵儿。” 太后哈哈笑着,率先起身,带头往园子里去,半点刚才的不悦也没见着。 贵人们尾随而去,叶夫人滞后几步,对方七报以笑意。 方七屈膝相送,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贵女们却都捏了把汗,几个与方七交好的更是长吁短叹。 “梓晴,你刚才没见太后娘娘都动怒了,怎么还敢顶着上。” “就是就是,不就是个头筹嘛,就让她拔了便是。” “你们说哪儿的话,皇姑祖什么身份,怎么会真跟小辈动气。” 方七唇角微扬,牵着几人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女孩子们到场的时候,赐宴的园子里已经挂满宫灯,通明如昼。 台上叶夫人依旧凭借长公主之尊坐在太后身侧最近的席面上。 “山阳,那小七可是比幼涟更沉得住气。” “是,母后,她也比涟儿更有眼色。”叶夫人笑道。 “舅舅这一脉,都是好心思。” 太后哈哈一笑,面色清冷几分,“总不能便宜了别人,何况,皇儿还是因此怨我的” “母亲是为了皇兄着想,皇兄都明白的。”叶夫人安慰着,咏叹一声:“哪个母亲不是为了孩儿的前途谋划。” 太后看着叶夫人,忽然失笑。 “我也为你们谋划了一生啊,只可惜,你妹妹福薄” “母亲,大喜的日子,提她作什么。”叶夫人神色骤变,偏过头去,握杯的手还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好好好,不提她,不提她。” 太后宠溺笑着,端着酒盏的手指向前面:“你看,也有没被母亲谋划前途的孩子。” 三五个提灯小太监在前头引路,后面跟着数位蟒袍贵公子。 席面上的觥筹交错停了下来。 女孩子们早拿出练好的姿态,或静或动地矫揉造作着。 “叶侯世子,卫侯世子,成国公世子,齐侯世子觐见太后。” 少年郎如玉,唱礼嘹亮。 太子与诸皇子都在前朝筵席上,而他们这些没有实职的贵公子们则先来这里请安。 “好好好,都起来吧。”太后面上一片和乐,目光在卫云澄身上扫过,“云澄啊,阿轸这次,又没下山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母亲已经斋戒数日,为您抄了三十三卷经书祈福。”卫云澄跨前一步,对答流利。 可见不是头次了。 “哎,这孩子可真是,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老人家,她当年啊同同我的亲女儿一样,成日里入宫。” 太后终归上了年纪,忆起年轻总是感慨良多。 可在场但凡上了年岁的命妇都噤若寒蝉,场面顿时有些微妙。 叶夫人垂了眼睑,仰头饮尽杯中酒,才笑道:“是啊,阿轸当年也是我宫里的常客,可惜,她如今一心向道。” 叶幼清与卫云澄眼底淡漠,都没有说话。 当年秘事,事关他们母亲,二人早已心知肚明。 看破不说破。 也算是当儿子的尽了孝道。 “皇祖母,我见到姑姑了。”男子声音清亮,言笑不羁地凑上前几步,“您要是也想见,可以学我。” “幼清。”叶夫人皱眉,嗔怪一声,却没有真的阻止叶幼清走上阶前。 叶幼清顶着满庭目光挨到太后眼前,悄悄耳语一句。 “哈哈哈你小子,也太鬼道了!” 太后哈哈大笑,满场也跟着笑了起来,场面顿时缓解许多,卫云澄也吭哧一声,笑了起来。 “鬼头鬼脑的,下次不许。”太后嗔怪,将小霸王辇下去,却又命人添了三张席面,留几位世子先用膳。 “托表哥的福,好歹能在花丛里多呆一会儿。”卫云澄凑过来调笑。 叶幼涟睨过去一眼,微微撇嘴。 她早知道姑姑和母亲关系极差,听说当年母亲刚一进门,叶轸就借着修道的由头避到观里,直到出嫁。 所以她和这个姑姑也不是很亲,倒是兄长和卫云澄不打不相识地看对了眼,整天腻在一起。 不由她多想,就见方七款款起身。 “适才说要给您个惊喜,”方七微微一礼,对卫云澄颔首。 果然,卫云澄对叶幼清挤了挤眉,在小霸王疑惑的目光中站到中央。 “给您献上寿诞礼物。”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二章:惊艳 琴音清越,响彻高台。 白纱罩面的少女坐在歌舞台子上弹奏,拨弹捻滑间行云流水,动作好似刚出岫的云雾,轻柔依依。 陡转刚烈,铮铮入骨如铁蹄马革,血溅五步。 软玉温乡惯了的贵女公子都不觉间挺直了脊背。 一直没正眼看人的叶幼清终于抬头瞥了一眼。 台上女孩子孤零零地独奏,四周八角宫灯的萤黄光芒打在她素白如玉的衣裙上,仿佛激散出湖面的水珠,霎那碎成颗粒,使得女孩娇小的身形越发朦胧。 曲终于华丽急弦,令人意犹未尽。 “闻韶不识肉,真是妙极,妙极!”太后作为尊者,发出第一声赞美。 底下沸腾的赞声顿时响了起来。 叶幼涟看着那白衣飘飘的少女从舞台上款款走下,恨恨地哼了声。 到了这个份儿上,但凡在四艺斋呆过的,谁不知道她是谁啊! 方梓曦。 还不知道她在屋里憋了十年,竟憋出这么手令人叫绝的琴艺。 也难为方梓晴为她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把方梓曦治好了当成礼物送给太后,她想干什么? 让太后封她个公主不成! 她们的母亲的确出身显赫深得太后喜爱,可到头来不也是个郡主封号。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叶夫人早看见女儿恨不得捏碎杯盏的神色。 昳容膏和方九的事儿,她也听女儿说过,现在同样攥紧了酒盏。 刚摆平一个方七,又送上来一个方九。 舅舅一家,这是成心要和她争啊。 “母后,这琴姬的技艺可真是不错,嫔妾斗胆,想跟您讨上几日,教十三公主琴技。” 下首席面上的贵嫔赵氏起身见礼,笑吟吟地开口。 叶夫人微微眯眼,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收回了席下向赵贵嫔方向弹动的手指。 琴姬 一个贵女被辱为琴姬。 她倒要看看,方九还有什么脸面,去争这个太子妃。 果然,那纸片儿似得人身形一顿,肩头轻微抖动起来。 但脚步却没停下。 原本退到一侧的方七顿时狠瞪了赵贵嫔一眼,正要迈步上前却被卫云澄拦住了路,“太后,贵嫔娘娘。” “既然是方家姐妹特意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还请娘娘看过之后再开尊口。” 太后倒未疑心那句方家姐妹。 方七对妹妹当年毁容之事心怀愧疚,哪次有好事都要带上妹妹一句,所以太后并不惊奇,只是对在场众人五花八门的面色生了好奇之心。 是谁,能让她们如此变色。 “来,上前来,让哀家看看你。” 少女停在阶前的步子再迈,已经走到席面之前,屈膝请安。 白纱罩面,但那双如晨曦蒙雾的湖面似得双眼那样澄澈明丽,额头光洁圆润,点着三瓣花钿。 太后为之肩头一震。 女孩声音柔柔:“小女子” “摘下你的面罩!”太后陡然喝道。 全场骇然抬头,叶夫人也瞪大了眼。 女孩子不惊不缓,伸手摘下一侧耳上的挂绳,流水似得薄纱滑落一侧,少女姣好容颜初次展露世人面前。 “清音!” “清音郡主!” 满座贵妇人都是哑然,虽然都知道那女孩子是方家九妹,方梓曦,却还是忍不住喊上一句。 实在是和她的母亲清音郡主长得太像了。 这些年方梓曦都因为面上的伤不曾露面,没想到 等等面上的伤? “梓曦,小九儿?”太后伸出手去,让方九到她面前来,“你竟长得这样像你的母亲!” 看着被太后亲昵拉住的妹妹,方七终于松了口气。 方九容颜恢复时,家里人也是大惊失色。 更联想到当年的清音郡主,她们姐妹的母亲。 那个备受太后喜爱的女孩子。 喜爱到虽然家道中落,却还是被当时是皇后的太后硬生生做主许给了自己的亲侄儿。 所以,方七就谋划着,要为妹妹恢复容貌的喜事办一个世上最隆重的“庆典”。 接着寿宴的东风,让方九一举得宠。 宠冠京都。 方九也的确惊艳了世人。 一曲琴音清绝,不落她母亲清音郡主半分威名。 “真是好琴艺,好琴谱。”卫云澄笑颔,长袖挡着竖了跟拇指,轻声称赞:“清音郡主所遗之物,果然不凡。” “世子爷过奖了。”方七微微一礼,倩声道:“我母亲遗留琴谱的确高绝,这曲子也非比寻常。” 女孩子说完,便往前走去。 留在原地的卫云澄微微努嘴。 这句话乍一听来,是在承认,可细细分辨,却不是那个味道。 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那她之前的嘱咐 “皇姑祖,小七这惊喜,您可还满意?” 方七笑容狡黠,目光越过模样有些忐忑的赵贵嫔,大有几分不放在眼中的意思。 赵贵嫔暗自攥紧了拳头,不敢去瞪叶夫人,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竟竟是方七小姐,果然是名门闺秀,这琴技就是非比寻常。”赵贵嫔抓紧时间给自己圆场。 可惜没几人捧着。 当年的清音郡主是什么样的荣宠,现在和她品貌这样相似的方九出来,赵贵嫔居然还不长眼色地胡乱说话。 且看太后娘娘要怎么处置吧。 “好!好大的惊喜,真是辛苦我们小七儿了。” 太后眼底还带着笑意,将赵贵嫔晾在了一边。 “你母亲也是你这个年纪时,一曲清音洗尽尘俗,才被先帝封为清音郡主。”太后摸着方九的头顶,赞道:“你真是不愧先帝赐下的郡号。” 郡号!郡号! 叶幼涟蓦地瞪大了眼,几乎就要站起来了。 皇祖母这是要给方七加封郡主的意思啊! 可恶! 狗屁的曲子!狗屁的主意! 方梓晴这个贱婢! 外姓郡主,满京都独她一人,这份尊荣,方七竟敢帮着她那丑鬼妹妹来抢! 郡主,郡主,抢了她外姓郡主的名头后还想抢什么? 太子妃的尊位吗? “皇祖母!”叶幼涟笑吟吟地站起来,连母亲瞪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您忘了另一件礼物呢。” “表九妹妹能好,那自然是寻到了宝贝,您可不能偏私,得赏我们瞧瞧呢。” 见女儿言辞妥帖,叶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站在原处的卫云澄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看来,她的女儿虽然脾气暴躁,却不是没脑子的人。 “表妹真是好机灵。”卫云澄也不推托,上前半步将一小巧精致的锦盒放在宫女高举的翔凤彩纹漆木盘上。 “这便是那宝贝了,名唤昳容膏。” 宫婢垂头高举漆木盘,稳稳当当地递了上去。 “九儿,这便是治好你的宝贝?” 一旁内侍验看过,太后伸手将之拿了出来。 “回皇姑祖的话,正是此物。”方九声音依旧柔柔的,眼中晶莹:“小九能够痊愈,真是多亏卫世子大恩。” 太后颔首,还没开口,就听叶幼涟娇笑:“咦?九妹妹怎地脸红了。” “卫家表哥也真是,竟然偷偷给你治病,不过表哥一向风趣,瞧九妹妹开朗许多,定是没少逗你开心呢。” 少女娇笑还在继续,可满堂的心思却不一样了。 卫世子献药给方九小姐治病,想来也有些时日了。 京都却无一人知道。 毕竟是少男少女,久生情愫的事儿,还少吗? 就算没有,众人又会怎么想?会怎么说?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方九瞪大了眼,脸色却越发涨红。 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哪里受过这样的话。 这是在说她和男子私会吗! 这是要逼死她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三章:连环 “叶幼涟,你胡说八道什么!九妹从未见过卫世子,一直都是我”方七眼睛一瞪,咬牙道:“是我给她上药的。” 好个叶幼涟,还真是学聪明了,知道给人下套了。 方七此言一出,自然能洗清方九,但她自己却再难说清楚。 “哦,是幼涟冒失了,方七姐姐不要生气。” 果然,叶幼涟吐了吐舌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匆匆给方七施了个礼,灰溜溜地坐下,但眉眼间的得意却遮掩不住。 清誉受损的女人。 方七,我看你还怎么跟我争太子妃! 卫云澄下颚微扬看向叶幼涟,他本不想和好友的妹妹对上,可与他有关,又连累方家小姐清誉,他不能不管。 “表妹可别说笑,往来递送的都是母亲的信笺,昳容膏也是母亲从一位女子处得来,我只是个跑腿的。” 卫世子诚惶诚恐地解释,却让人越发存疑。 这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了。 方七恨恨咬牙,这个卫云澄,是真傻还是假傻! 叶幼清看了眼仍旧得意的妹妹,手指在案上叩了两下,不再出声。 “两府比邻,表妹还不知道云澄往哪里跑得勤?” 混账! 方七第一个笑出声来,叶幼涟臊的满脸涨红。 什么叫她知道,她为什么要知道! 他卫云澄往叶家跑的勤,那也是去找二哥,跟她有什么关系。 让他这么一说,先前的诚惶诚恐,反倒像是急于跟她辩解一般,加上这头儿是她挑的。 活脱脱是一个质问,一个解释的 “你!你” 这个京中恶君子,真是让人有苦说不出,如今竟还敢把恶使在她身上! 叶幼涟忽然扬了扬眉,笑道:“今天是皇祖母寿诞,你们那昳容膏却是治疤平痕的,总归是不合适吧。” 这不是诅咒太后有伤有残吗? 果然,太后的目光扫向锦盒,招了招手,将锦盒里的胭脂盒取出,拿在掌心把玩。 “叶表姐多心了。”一直安安静静的方九倩笑道。 轻轻拉了一下太后的手,笑得柔顺依人,轻声道:“皇姑祖,这和小九用的不一样,它是” 附耳密语,可太后那微抬的上眼皮却显示出了她浓郁的兴致。 “有心,你们有心了。”太后拍着方九的手大笑。 谈笑间,几位世子已经退下,赶往前朝宴饮处。 这里毕竟是女眷庭院,他们不便久留。 直到离去时,叶幼清也没有再递给妹妹一眼。 他以前是被亲情蒙了心,今天再看,却是处处恶心。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孩,为了除掉绊脚石,不惜去败坏别的女子的清誉。 拳头越攥越紧,看向漠然走在他身侧的卫云澄,终究是没挥出去。 她自己自作孽,他又凭什么去迁怒别人。 “看来,我真该去谢谢她。”卫云澄大笑着,飞也似地越过叶幼清,向前窜去。 随着贵公子们的离去,园子里女孩子们多少有些恹恹。 叶幼涟还委屈地站在那里,坐立不得。 太后拉着方九说了好些话,才想起她与方七,摆手让二人入座。 当着在场一众命妇贵女,她们二人的名誉至此都算是有了污点。 女孩子最忌讳的多嘴舌,是跑不掉了。 可恨。 这二人本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现在闹成这样,哪个的声名都受损。 太后平淡的神色中蕴着一点阴霾。 倒是今儿到场的众人看了一场好戏,唇枪舌战的,一环扣一环,让人为之振奋。 不过可惜的是,不分胜负。 若真论起来,唯一的赢家,应该是拥有昳容膏配方的人吧。 毕竟今晚过后,只凭这三个字便能掀起整个京都的浪潮。 可惜卫世子这胃口吊得高绝,至始至终都未多说半句,想来今日过后,那西迷峰草庐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叶夫人倒无心于此,而是看着儿子的背影暗自咬牙切齿。 陆昭锦。 都是那个陆昭锦。 如果不是陆昭锦让幼清看破了叶幼涟的本性,只怕叶幼清今日还是会以为妹妹是一时口快。 那现在就该传来叶世子与卫世子斗殴的消息。 不,他根本不会容卫云澄说出后面的话。 可如今不一样了。 叶幼清甚至不需要对叶幼涟有什么偏见,只要他揭开亲情的面纱,那真真假假便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儿子,她了解。 真是个贱婢! 不过没关系,今夜,就是那贱婢的死期。 酒盏里清波映灯火,摇摇粼粼,将叶夫人细画的凤目印得阴冷狠毒。 白瓷碗里棕红液体散着苦涩的药香,映出了叶幼澈一眨不眨的眼。 “姑娘,今晚的药怎么”蒋婆子皱眉看向绿绮,却说不出药里究竟有什么问题。 “这是小姐七日前亲自回陆府抓的,今天是第七日,所以药量有些重,您放心。”绿绮熟稔应答,将药碗端了过去。 叶幼澈的病还是每日定时恢复,可惜现在不是清醒时分,苦药入口,眼也没眨便咽了下去。 滚动的喉结同它的主人一样,木然。 陆昭锦进门时,绿绮正端着药碗出门,见她也只是屈膝一礼就匆匆跑了出去。 “绿绮姐姐怎么”花巧皱眉,绿绮这次可有些放肆了。 “无妨。蒋婆,今儿是服药的第七日,我来给三爷施针。”陆昭锦容色平静,取出袖中金针。 蒋婆子已经见惯了陆昭锦玄妙的针术,熟练地将叶幼澈引向桌前。 “世子妃莫怪,今儿绿绮姑娘可是有些怪。” 蒋氏放心留下蒋婆守护自己的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昭锦看她一眼,颔首道:“是有些怪,委屈了吧,待三爷病好,我便叫她回去。” “是。”蒋婆子眼皮跳了几下,还是点头应声。 “医者仁心,幼澈既是我的病患,我就会照顾到他痊愈,蒋婆应该放心,也该,信我。” 女孩子捻着金针在灯芯上转动炙烤,话音语气全似随口一说。 蒋婆子看向她,灯火将少女面颊映的微红。 蒋姨娘说过,这是大医陆的女儿。 大医的女儿。 “是,请世子妃放心。” 放心 呵,院子外的绿乔撇了撇嘴,拎着裙角向绿绮跑的方向追去。 “好妹妹,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待过几日,我就跟小姐求情,换你回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四章:绣屏 “涟儿这绣屏当真不错,很有苏彩先生的味道啊。”太后对叶幼涟的贺礼赞不绝口,连声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功底着实难得。” 是着实在她的喜好上下了一番功夫才对。 众人心知肚明,太后也很清楚,却依然十分满意。 “送到哀家的寿安殿去。” 寻常的寿礼都是安置到库房,这不同的地方,自然意味着不同态度。 毕竟是亲外孙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方七与方九都怔怔瞧着那绣屏,姐妹目光交错,同时点了点头。 陆昭锦,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方七又想起那日从木楼上回望,她掀开纱幔时的一瞥。 即便在京都贵女圈子里,她的样貌也算数得上,就是那名声,实在不敢恭维。 可那日一见,她一步一套,将何玉琦、陈锦缳都玩弄于股掌,最后还兜了个大圈子,骗得所有贵女团团转给她施了礼。 胆大包天,非她莫属。 听闻即使在叶府面对小姑婆婆,霸王夫君,她也是横行无忌。 方七噙着笑,这样看来,那个陆昭锦还算对她胃口。 总比那些唯唯诺诺却两面三刀的人强。 更何况,她今天还将帮自己一个大忙。 “绣屏的确不错,不知涟表妹辛苦了多少时日?” “幼涟愚笨用了两月有余,”叶幼涟羞涩一笑,谦道:“让表姐见笑了。” 若是熟练绣娘,这种大小的绣屏只需数日,叶幼涟用时许久可见她的费心费力。 女孩子受了称赞的得意表情总有些遮掩不住。 何况自幼娇纵的嘉阳郡主。 方七唇角微扬,她道:“可巧,七儿也蒙友人相赠,得了一展苏绣彩屏,正可与涟表妹的百鸟朝凤意境相匹。” 什么叫相匹? 叶幼涟微眯了眼,就见宫人流水似得传话下去。 献礼还在继续,寿山石,墨宝砚台,但众人的心思已经被方七的彩屏勾了去。 方七与陈锦缳和嘉阳郡主之争,早已成了京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原本郡主与陈四小姐关系亲密,方七还是处于下风的。 可今日情势急转。 方九的出现打破格局,方七又字里行间透着不甘的争锋之心,这所谓的绣屏必定大有玄机。 “来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可随即而来的宁静让人心惊。 抬来的,也是一扇百鸟朝凤绣屏。 针法线色,无一有异。 “怎……怎么抬错了?”有人私语,太后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哪里是抬错了,这分明就是一对绣屏! 那叶幼涟献上的百鸟朝凤屏中回首的凤眸含羞带怯,可谓雌凰,而方七如今献上的彩凤虽然艳丽无双,但眼眸神态中总有几分犀利与英气。 雌雄绣屏。 太后的脸上更难看了。 就连叶夫人面对周遭的目光,也难强作镇定。 这样的雌雄绣屏,都是些官贵女儿出嫁前绣好的,带入夫家一扇雌屏,留在自家一扇雄屏。 象征着两家合二为一。 如今叶幼涟竟然堂而皇之地献上了雌屏,这不是**裸地表明了自己要嫁入皇家的野心吗? 真是太不要脸了! 更可恨的是,雄屏现在竟由方七献了上来。 方七,那可是和叶幼涟从小争到大的方七,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相信叶幼涟会将雄屏赠给方七。 这只能说明,那绣屏不是她叶幼涟的手笔。 欺瞒,邀宠。 两顶大帽简直能将叶幼涟打入绝境! 与此同时。 方七却大大方方地将象征婚好的雄屏献了上来,丝毫没有对与皇家联姻之事的觊觎。 毕竟现在雄屏在谁家里,谁就有了意头上的先机。 孰优孰劣,高下立现。 叶幼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七的绣屏搬上来的时候,她脑子就轰隆一声,除了中计二字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她现在终于知道,那天在逍遥堂的四艺斋小聚时,陆昭锦所说的送方七礼物,送的是什么了! 绣屏! 就是这个雄屏! 她和叶夫人一直瞧不起陆昭锦这种出身卑贱,只识钱财的商户女。 所以从没想过她会绣得出只有官家女子出嫁时的雌雄绣屏。 她们只认为以陆昭锦的出身,请不到什么好的女红先生,自然会像那些商户民女一般绣个阴阳手帕了事。 哪里想到,陆昭锦这样的贱籍女子,竟然能绣出这样一双绣屏! 为了配得上叶家,她也肯下这种苦功。 更重要的,是她将雌屏,送给了方七。 在这个最适当的时机,帮助方七一棍子将叶幼涟打得死死的! 陆昭锦,陆昭锦! 她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是什么时候? 是在她鞭打阿乔的时候,还是在和她撕扯扭打的时候?亦或是,那日在母亲房里,陆昭锦就设计好了一切? 不知是谁先轻声笑了声,私语的议论顿时大了起来。 “这真是太巧了。” “就是……”女人掩面,但声里的嘲讽实在明显。 叶幼涟头一次知道,人的声音能这样尖锐,这样的刺耳。 直让人羞愤欲绝。 “我,我……” 她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张口结舌,叶幼涟羞愤得几欲痛哭,眼眶也通红起来。 “皇祖母,这是我……我绣的绣屏它……我……” “涟儿,”还是叶夫人正了神色,叫住了急于辩解的叶幼涟,她这个时候就是说多错多。 “母后还没看儿臣的献礼呢。” 长公主之风凛然,长袖一拂,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一枚通体洁白的宝玉被叶夫人从袖中取出递给宫婢,呈上前去。 宝玉形如一枚漂亮的水滴,尖端向右侧弯出一抹漂亮的弧度,有些像太极中的阳鱼。 那火红的垂穗还打着漂亮的同心结。 “山阳知道母后的思女之苦,以结相解,必会常相陪伴。” 叶夫人声声动情,太后捧过玉印,凝结的面色瞬间松动。 “一起送到哀家的宫里去。” 太后目光依然落在掌心的阳鱼玉上,那说的一起,就是两扇绣屏了? 众人都是摸不到头脑。 一起收入宫里是什么意思? 若说被长公主感动不予追究,那也该将方七献上的绣屏送到库里或返回才是。 若是追究,看太后这样样子倒一点儿不像。 叶夫人神色看不出喜怒忧惧,一派自然地将叶幼涟唤到身侧。 寿宴自然还在继续,方七的身价却已经不一般了。 不管怎样,叶幼涟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儿,在太后心里绝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太子妃的尊位…… 都是玲珑心思,风向嗅得自然极准。 “贵妃娘娘到,陈四小姐到……”(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五章:召见 “姐姐的意思是……”叶幼涟捏着帕子,眼光几度闪烁:“可皇祖母若真查问起来可怎么办?” “涟儿放心。”陈锦缳拍了拍她的手,吩咐左侧丫鬟:“去看看前面的表演到哪儿了,贵妃娘娘可回去了?” “我可是听了消息特意求姑姑带我过来的,你也知道,太后不喜欢,指不定给了姑姑什么脸色……” 陈锦缳声音越来越小,见远处婢子小跑着回来,捏了捏叶幼涟手指。 “别忘了说好的,错在谁,谁就该付出代价。” 女孩子声音娇滴滴的,却让人听得发寒,待叶幼涟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远。 “姐姐说得对,这次,错可不在我。” 叶幼涟冷笑着起身,掸了掸褶皱的裙底,“我们出来太久,回去吧。” 寿宴将尽尾声,陈贵妃与陈锦缳已早退下。 叶夫人皱眉张望一眼,叶幼涟的裙角从黑暗中走出。 眼圈稍红,但脸色还算不错,看来陈四那孩子劝说得当。 叶夫人收心,继续观赏歌舞。 夜色渐浓,众命妇女眷按惯例拜寿后陆续退下,寿安殿里人渐渐少了下来。 除了今晚留宿的方九,连方七都已经告退归府。 叶夫人带着女儿自然是最后一个告退的,方九在叶幼涟不善的目光下略感局促。 “皇祖母,您要给涟儿做主啊!” “涟儿!” 叶夫人怒目瞪向跪在殿下的女儿呵道:“还不退下!” “母亲!涟儿不想再为那个女人遮掩了!”叶幼涟泪眼朦胧,膝行着几步:“您就让涟儿赔命给她好了!” 听这话,倒不像是羞恼之下的胡言乱语。 叶夫人的惊怒少了几分,口中还是那样的恨不成钢:“涟儿!退下!” “哀家倒有兴趣,山阳,由她说来吧。” 太后觉察到方九的紧张,转头含笑:“曦儿若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曦儿不累,曦儿愿意陪着皇姑祖。”方九声音糯糯,乖顺地坐在一侧。 叶幼涟暗自咬牙,跪在底下强平心气儿。 方九鸠占鹊巢,占据了她的位子,方七联合陆昭锦算计于她。 这方家的姐妹俩,她迟早要一个个掰掉。 “皇祖母,那绣屏,的确不是涟儿绣的。”叶幼涟咬牙道。 “嗯。”太后颔首,面色并无异样。 “涟儿之前也不知道这幅绣屏出自谁手,今日托方七表姐的福,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事情原委? 太后眼皮子抬了几分,果然是有故事。 至少是个能解释得了的故事。 “这么说,是她故意毁了你的绣屏,又把自己这幅赔给你的?” “涟儿不敢欺瞒皇祖母,若不是今天知道这是一副对屏,只怕涟儿和母亲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委屈的嗓音配上含泪的明眸,当真让人无法拒绝。 “涟儿并不是真想求皇祖母做主。” 女孩子抽噎着:“都是涟儿的错,先惹恼了长嫂,她这样害我丢光脸面,涟儿认了,也没想在人前辩解。涟儿只是想让皇祖母知道,涟儿……涟儿不是有心偷懒的……涟儿本想待些时日再献上亲手绣的绣屏,跟您说清楚的……” 叶夫人听完,长吁一声:“真是冤孽。” 方九攥紧了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相信陆昭锦是这样的人。 可她无法为陆昭锦辩驳。 因为叶幼涟说的,都是她见到陆昭锦之前的事, 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对陆昭锦有利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 方九这边心急如焚,就听一直沉默的太后突然出声:“就是当年那个陆知年?陆家的女儿,幼清的新妇。” 叶幼涟立刻开口:“就是她,皇祖母!” “说来,成亲月余,幼清还未带她来谢恩,那这次,又是何故不到?” 太后并未追问绣屏之事,让原本就忧心的方九更加担心。 皇家的事从来都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太后明显还在芥蒂绣屏的事,可却不明着追问,却在找陆昭锦别的麻烦。 “我那媳妇这几日病了,怕冲撞母后的寿喜,这才没来。” 叶夫人对答如流,神色和善:“绣屏总归还是幼涟不小心,都是孩子们闹脾气,总有侯爷的面子在里面,还请母亲别往心里去。” “儿臣这便告退了,幼清还在外面等着一起回府呢。” “我的山阳,总是这样心善。”太后唉了声,却摆手道:“快唤我的乖外孙进来。” “再去侯府,请我那外孙媳一起过来。” 方九神色一变。 饶是初出茅庐的她都看得出,陆昭锦这个时候被召见绝不是好事。 她来了,就是装病不来拜寿的责难。 她不来,就是驳了太后的脸面,过了今日,满京城只怕再无人敢和她往来。 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真要把绣屏的事赖给陆昭锦不成? “太后真的下令传召陆昭锦了?” 陈贵妃身形绰约,言笑间抬腕对下首的女孩子,道:“锦缳真是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姑母过奖了。”陈锦缳温顺笑应,端盏饮尽:“这才刚刚开始,具体还是要看他的反应。” “哦?”陈贵妃斜倚着贵妃榻,姿态雍容,“倒也无妨,我们锦缳运筹帷幄,连我这个做姑母都看得眼红,他何德何能,竟还会嫌你不成。” 陈锦缳面上含羞带怯,底下却攥了拳头。 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心慌。 那日见到的陆昭锦,从容镇定,不羞不恼,无形中将她摆了一道,全不似先前那样好对付。 实在让她后怕。 “好了,”陈贵妃察言观色便瞧得出陈锦缳的心绪不宁,安慰道:“不管怎样,太后都是要把这件事扣给那个陆昭锦的,难不成她会由着嘉阳名声败落?” 陈锦缳颔首。 陈贵妃笑声轻蔑:“即便太后肯,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叶家这块肥肉的。” “姑母思虑周全。”陈锦缳终于放下心来。 二人对饮一盅,就听一宫婢进门报信。 “娘娘,四小姐,叶侯世子进了大殿后……他……” 陈锦缳的心不知为何提了起来。 “他怎么说?” “叶侯世子他,他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 陈锦缳手中杯子滑落,落地碎声分外清脆。 “他怎么敢!”(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六章:不顺 “方七小姐真是这么说的?”陆昭锦蓦地起身。 “没错,小姐。报信的丫鬟说是她们九小姐传的话,当时七小姐还没出宫门,这才赶得及命她来报信。” 花巧话说得急急忙忙,赶紧将陆昭锦往里间推:“您快些装病,早知道就答应二爷入宫去了。” “不成不成,万一要是带了太医来,被识破岂不是更糟?”花巧急得额角冒汗,倒是陆昭锦很是镇定。 她的确没有料到,叶夫人竟然能劝止太后的怒火。 母女连心,也不该有这样大的包容,陆昭锦皱眉扶额,总觉得有一些她没有参悟透的秘密在其中。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在这儿闭目养神呢。” “我也很急。”陆昭锦无奈地看向花巧,不过比起她的满头大汗,自己这副样子真算不得是着急了。 “有金针在,装病倒还容易,只是拒见太后凤驾的罪名也是不小,她这次可是算得精妙。” 倒不像是叶幼涟的手笔。 “这可怎么是好!”花巧这边急的半死,那边秦风家的又来了一趟,花枝匆匆进门。 “方七小姐又传了字条来,小姐您看。”花枝蹬蹬地跑了过来。 陆昭锦接过字条展开,面色顿时凝滞住。 怎么是他? …… “皇祖母不必见她。”叶幼清强行将去传召的宫人挡了回来,还把人直接辇回了寿安殿。 “幼清,你这是做什么。”太后面色不愉。 尽管叶幼清在皇家有着滔天的荣宠,也不该做这寿安殿的主。 “皇祖母!您见她做什么。”叶幼清不答反问,一贯愣头青的模样,令太后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女儿,只得道:“你又要做什么?” “皇祖母,我能悄悄跟您说吗?”叶幼清笑容明朗,毫无局促畏惧之意。 太后原本提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看来,她这外孙只是亲昵,不把自己当外人,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你近前来。”太后招了招手,大殿中无形间鼓起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弭无踪。 “皇祖母,是我说她病了不能入宫的,您可不能叫她进宫对峙。”叶幼清凑上殿前宝座,挤眉弄眼地说道。 “哦?” 一个将那陆氏说成心计深沉的女人。 一个却把陆氏说得易于蒙骗。 哪个是真? “怎么,皇祖母不是因为她没来贺寿的事生气?”叶幼清清亮的凤目瞪大,问得一本正经。 “当然不是,”太后盯着叶幼清的眼,话头突然一止,失笑道:“你这孩子!” “皇祖母,您总不会是因为我没带她入宫谢恩才生气的吧?” 叶幼清好似自说自话,太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话里话外,叶幼清虽然怎么看都不像喜欢陆氏的样子。 可他的态度却是一清二楚。 处处为陆氏开脱,护持的小心。 但又不是那么的小心,否则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睨了眼垂头抿茶看不清神色的女儿,太后心里打起疑鼓。 山阳一生都是爱憎分明,虽然出嫁后人阴沉了许多,但也是事出有因。 可如今她与叶幼清对陆氏的态度有这样明显的不同,倒是前所未见。 “倒也未曾,只是听说你那娘子巧手,想召她一见。”太后模棱两可地应上一句,眼光斜睨,未曾错过叶幼清面上的一分一毫。 “二哥,有什么话要背着我和母亲。”场上只有叶幼涟最沉不住气,上前道。 叶幼清笑却不应,反而贴上太后身前道:“皇祖母,父亲出征前可是吩咐过我照顾好她,您快饶了我吧……” 看着外孙挤眉弄眼的苦相儿,太后蓦地恍然,哈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呀!” 没错,陆氏再怎么不妥,也是叶斩救命恩人之女。 叶斩用独子的婚事报了这份恩,更是了了皇家一份担心。 毕竟叶家在北境的声望已经无人可比,北境那些游牧民族甚至称之为叶家军。 这样的声威,皇家怎能不防。 当年先皇用嫡出的公主稳住了叶斩,如今又靠谁来稳住叶幼清? 这样一份寒门婚姻正了了皇帝的心病,太后又怎么会让它毁在自己手里。 “好了,依你便是。”推开叶幼清,太后终于露了笑容,招手唤过方九,遣散了众人。 …… 夜色清冷,明亮月色如水般洒在庭院阶前,叶夫人却无心去赏。 “幼清!”叶夫人刚入正房便转头喝道:“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 “知道,母亲。”叶幼清神色淡淡,眉宇间少了那些玩世不恭。 “你!”叶夫人瞥他一眼,坐回上座,冷声:“今夜母后可未曾留宿我与幼涟,你就不觉得奇怪?” 站在一侧的叶幼涟顿时委屈得红了眼,二哥竟然护着那个贱婢! 护着那个贱婢,不惜和母亲做对! 今夜太后不似往年留宿她们母女,反倒留宿了方九。 此消彼长,只怕明儿天一亮,那方七的声望就能越过她去! 再加上一个差点就封郡主的方九,她真是恨得牙痒痒。 “二哥!你到底和皇祖母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叶幼清冷声,头也没回道:“装病是我的主意,护持是父亲的意思……” “什么!”叶夫人拍案而起,顿时明白了太后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为了什么。 母后这是怀疑自己的用心了! 怀疑自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这个让自己不满意的儿媳妇。 换成自己一直满意的人选。 她中意的人选,满京城都知道。 陈锦缳,陈相爷家的嫡女,五皇子的母家陈氏一族最尊贵的嫡女。 这份姻亲无疑是在将宝押到五皇子身上,太后一心扶持有方家血脉的太子,又如何能不芥蒂。 只是她一直遮掩的好,让人觉得她只是喜欢陈锦缳本人。 可如今大局已定却还要蓄谋生事,却会有另一番解释了。 “你!你这是陷母亲于不义!” “母亲,清者自清,您又何必多思。” 叶幼清眉宇拧起,袖中拳头渐渐攥紧,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母亲,的确不似他认识的那样雍容大度,正义凛然。 反之,她也有着自己的谋算。 “逆子!你为了那个不顺的媳妇,也要不顺母亲吗?” “母亲,您这话太重了。”叶幼清顿时立目。 不顺乃七出之一,这话便是在逼他休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七章:报复 “她当然不顺。”叶夫人字字铿锵。 “绣屏是你去讨的,那用途她知是不知?” 虽是问句,叶夫人却说得肯定,叶幼清也未曾反驳。 “雌屏本就是送给夫家,用处她大可以推说不知,至于雄屏,随便指个陆家管事担着偷卖的罪名便可,她能摘得干干净净,你知是不知?” 叶夫人责问语气越厉,冷声:“她这样处心积虑地勾结外人,陷害小姑,我用这不顺二字难道还委屈她了?” “母亲,可真是陷害?”叶幼清语气淡淡。 叶夫人愣住了。 “怎么不是陷害了?”叶幼涟跳着脚道:“她故意把雌屏给我,又把雄屏给了方七,就是为了让她在皇祖母面前拆穿我,怎么不是……” “那是拆穿,怎么能叫陷害?” 叶幼涟张口结舌,对上兄长清冷的目光,嘎巴着嘴没能说出话来。 拆穿还是陷害,是基于善或恶的两个方向。 值得深思。 叶夫人从来不知道,儿子有这么凌厉的口舌。 一句话,就让她几乎哑口无言。 东西毕竟是陆昭锦的,是她们巧取豪夺在先。 故此陆昭锦设计这样的方式报复,狠狠打在她们的七寸上,倒让叶夫人在叶幼清面前有苦说不出。 “怎么不是陷害!”叶幼涟还没有明白过来,怒声道:“她一定早就想弄脏我的绣屏,她……” “够了。”叶幼清喝道。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机灵妹妹原来这样愚蠢。 “她处置自己的东西,暗中反抗不可抗之力,又有什么错?” “什么叫……二哥,我又没非要她的绣屏!”叶幼涟信口狡辩,倒好似确有其事一样。 “她不愿意给怎么不明说,背地里玩这套,她还有理?二哥,你可是叶家的儿子,你……” 叶幼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屑于她再论。 糊涂的人,不在于她是否真的不聪明。 而在于,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糊涂。 叶夫人收回在女儿身上的目光,盯向儿子,“幼清,即便你说的有理,她依然还是在报复,报复她的小姑。” “真正贤淑的妻子绝不会这样小题大做,她今日能报复小姑,明日也会报复别人,我的意思你该明白。” “让母亲费心了。”叶幼清颔首,面无表情地拱手,便要告辞。 “二哥!”叶幼涟接过母亲眼色,立刻喊住了转身要走的兄长。 叶幼清并未止步,叶幼涟紧跟着道:“母亲那日派人找她,她甚至连人都不见,你真要由着她嚣张下去吗!” 步子未顿,男子侧颜棱角分明,此刻却挂满冰霜。 “那就不去找她吧。” “二哥!”叶幼涟气得跺脚,对叶幼清霸道的回答恨得牙痒痒。 看来这次二哥真是气得不轻。 他气什么,陆昭锦设计害她声名狼藉,她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一个! “母亲!你看他!”叶幼涟怒道:“简直是被那狐狸精迷住心窍了,连您都压不住他!” “他正是生我的气。”叶夫人收回落在门槛外的目光,端起茶盏却没送入口中,而是道:“他气我持心不公,气我骗他这么多年。” “您骗他什么了!要不是他跟父亲一样认死理儿,非要娶那个女人进门,您至于这样费心吗?” 叶幼涟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彩云已经从一侧小门进入,躬身给叶夫人请安。 端在手中的茶终于送到嘴边,叶夫人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地轻笑,“不妨事,至少了结我一个心病。” 叶幼涟疑惑皱眉,斜睨过去,身旁彩云足下还粘着几颗青色泥土,面上藏不住的得意。 “你干什么去了?” “你干什么去了?”同样的问句,不止在叶幼涟口中问出,桐音楼里的陆昭锦也在发问。 “我……回小姐的话,奴婢去安慰绿绮了。”绿乔没料到陆昭锦会在堂门处等她,赶忙俯身应道,身体明显绷紧了。 陆昭锦目光又扫向她足下泛着青色的泥土,“哦?绿绮什么时候跑去徐姨娘院子里了?” “什……什么徐姨娘?” 绿乔惊慌失措地抬头,就见陆昭锦朝她足下努了努嘴:“徐姨娘院子里种着青桃树,才有你足下这种的青泥。” “是,是徐姨娘的院子,瞧奴婢这记性,竟顾着安慰绿绮,也没注意在哪儿。”绿乔笑吟吟地应道:“奴婢这就出去打扫干净。” 陆昭锦冷哼一声,由着绿乔跑出门去。 “小姐,您既然知道……知道她生有二心,为什么还留着她?” “想生有二心也得有第二个人的的出现,找不到那个人,抓她又有什么用。” “二爷的车驾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道。 原本太后召见的事难以善了,可叶幼清突如其来的相助让她得以喘息。 更令陆昭锦想不到的是,叶幼清居然真能替她挡下了这次责难。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 可单凭叶夫人能在太后怒火下保住叶幼涟的面子,她就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位嫡长公主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此消彼长的,太后自然要保下叶幼涟的面子。 既然在她称病的时候还要下令召见她,足可见太后是动了让她做替罪羊的心思。 可叶幼清不大不小地闹上一闹,就能劝住太后,实在让她想不明白。 “二爷刚回来,正和夫人在大堂里议事,好像,好像吵了起来。”花巧将刚传来的消息报给陆昭锦。 “吵起来了?”陆昭锦表情有些凝重。 这个叶幼清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总不会为了保全她,当着众人的面折他母亲的脸面吧? 叶幼清虽然看起来鲁莽,实际上比谁都要聪明,绝不会莽莽撞撞地闯下大祸。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看看,给她们剩些传唤的脚力。” 刚收拾好妆容走出大门,陆昭锦几人就听见桐音楼前的晴竹坞里传来慌乱的惊呼声。 “三爷!三爷昏倒了!” 丫鬟们尖锐的叫声传出大半个院子,原本就往这个方向走来的叶幼清一阵风似地奔到院子里。 “报复,报复,她真的在报复姨娘!三爷!三爷您快醒醒啊!”小红玉头一个扑在叶幼澈栽倒的身前,哭得凄惨。 叶幼清怒喝:“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八章:蛊虫 “二二爷”小红玉抬头看向叶幼清,满眼迷茫,“奴婢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啊。” 叶幼清目光冷峻,盯着她满脸肿得通红发亮的脸皱起剑眉。 “三爷”一向沉默寡言的蒋婆子发出了刺耳尖叫,整个人扑了过来,叫道:“三爷您快醒醒” “滚开马上去桐音楼,请陆昭锦” 叶幼清没时间同一个丫鬟纠缠,推开惊惧哆嗦的蒋婆将叶幼澈扛到里间榻上。 “不必麻烦了。”陆昭锦适时进门,匆匆赶到榻前,翻手诊脉,头也没抬。 三爷昏倒的消息如一阵风似地传遍了整个府邸。 叶夫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幼澈虽然患有痴症,人却是最健康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一场病。” 十七年都未曾病过,今儿却晕倒了,这话听起来,可真是耐人寻味。 蒋婆整个人都是怔住的,听了这话猛地一激灵。 是啊,她照顾叶幼澈十七年,他就像是个小金人儿似得,无病无痛,除了痴症外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可他今天却突然晕倒了。 还晕的这样蹊跷。 蒋婆子的目光落在了捻动金针为叶幼澈诊病的陆昭锦。 三爷被她诊治了这么久,原本已经见好,今天更是加重药量该见好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间人就晕了。 毫无征兆,那陆昭锦看起来也是十分焦急。 她光洁的额上满是细密汗珠,如初春时分细小的露珠一样圆润。 可蒋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蒋婆,蒋婆,不要,不要让她给三爷诊治”小红玉缩在一旁跪侯,不知何时蹭到蒋婆身后。 “小红玉”蒋婆见她躲躲藏藏,也压低了声音,“你的脸” “蒋婆,你快拦着世子妃,她,她是在报复咱们姨娘呢。”小红玉哭嚷道。 蒋婆皱眉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是真的,蒋婆。我被分到膳房传饭,今儿明明递话过去了,可世子妃知道我以前是姨娘院子里的人,就非说我没为她递话嘶,疼,您别担心,上次要不是姨娘相助,我早就被夫人打卖出去了” 小红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叶夫人身边的彩云唤道:“蒋婆,你在那边做什么,夫人问你话呢” “是,夫人。”蒋婆跨前一步,迎上彩云张望的目光,将跪伏的小红玉挡在身后,“夫人,请问。” 叶夫人皱了眉头,却还是重复一遍:“三爷之前有什么不适吗可曾问过太医” “不曾,这些日子都是服世子妃的药调养。” “荒唐”叶夫人冷喝:“大医陆的声名医术虽然卓绝,但昭锦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怎么敢背着我让她给幼澈诊病彩云,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陆昭锦还在里间诊治不能分神,外面只有面容冷峻的叶幼清。 “是我应承,允她给三弟诊病的。” “幼清,你怎么这么糊涂”叶夫人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冷声:“幼澈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敢放心把他交给一个十五岁还未出师的人” “母亲,我信大医陆,也信她的医术。” 叶幼清攥紧拳头,咬牙道:“等她出来再说。” 彩云并没有出去多久,很快回禀道:“今儿太后寿宴进不去宫中,奴婢擅自做主,请了梁家堂的医者。” “还是等她出来再说不迟。”叶幼清大步上前,道。 被请来的白髯医者慈眉善目,被叶幼清拦阻也不恼,“既然是大医陆的传人,老朽等上一等也无妨。” “什么传人,她医术有多差,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叶幼涟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梁先生,我三哥肯定是被她胡乱开药给害的您快去给他看看。” “郡主不要污蔑好人”花巧从里间出来,大着胆子顶道:“我们小姐才没有害人” “放肆你怎敢什么声音味道”叶幼涟皱眉道。 梁先生也捋着长叙,皱眉看向里间,“恶臭从榻上传来,不妙。” “簌簌”摩擦声从里间传来。 帘幔让张望的目光无法穿透,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啊”里间服侍的丫头最先尖叫,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簌簌的声音犹如潮水般,从里间一涌而出,一片夹杂着火红色的黑浪从缝隙中漫延而出。 “啊这是什么东西”外间等候的众人大骇,纷纷尖叫避让。 “母亲小心”叶幼清身手敏捷,一把拽住母亲妹妹向后退去,又蓦地抬头看向里间。 她还在里面 “幼清快回来” 看着叶幼清腾跃间踩在桌上就要往里间冲,叶夫人几乎昏厥过去。 真是冤孽 叶幼清在桌上刚一站定便抓起烛台捞月似地从地面滑过,那些漆黑潮水似得东西迅速退到一侧。 “传令家将,用火烧” “是少爷。”南生应声传令。 叶夫人狰狞着脸孔吼道:“幼清快回来快这些虫子是烧不死的” 叶幼清半蹲在桌上回头,看着叶夫人紧攥在胸口的拳头。 他沉吸一口,突然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便一脚踹倒了里外间的隔断屏风,大喝道“”“陆昭锦” “二爷”陆昭锦额上满是汗珠,错愕地看向一身寒气的叶幼清。 陆昭锦收回落在被踹翻的隔断上,冷声道:“二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啊”绿乔的惨叫蓦地传来,“虫子虫子” 汹涌如潮的黑红甲虫转瞬便将端着药碗的绿乔淹没,不时闪着火花般的亮红晶点让绿乔整个人彷如着火一般。 “救命唔啊”绿乔痛苦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她手里的药碗咔嚓摔碎,碗中晶莹的药液在廊下弥散开,那些黑红甲虫触之既融,却还是飞蛾扑火般地疯狂涌向药液,红黑的浪潮转瞬间便被一滩药液吸收干净。 “妖术妖术”叶幼涟终于找回嗓音,尖叫道:“陆昭锦你竟敢用妖术害我三哥” “蒋婆蒋婆我说得没错她就是在报复姨娘,真的在报复姨娘啊” 角落里的小红玉爬了出来,红肿着脸哭诉道:“她连奴婢都不放过,怎么会放过三爷啊” 妖术 报复 叶幼清瞪大了眼看向陆昭锦。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九章:勒令 “虎狼之药啊!”梁先生捡起瓷碗的碎片嗅尝,顿时神色大惊。 “这药生克明显,实乃要命的东西!敢问夫人,这可是给三少爷喝的?” 叶夫人看向蒋婆子,蒋婆子也不明所以。 外面一个丫鬟立刻扑倒喊道:“这就是三少爷平时吃的药啊,平时负责给三爷熬药的绿绮今儿不在,奴婢们就按惯例先备下了,是绿乔姐姐来端的,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夫人!” “荒唐!荒唐!这药怎么能给人治病,这是要命呢!”梁先生怒道。 蒋婆子一句一句的荒唐听在耳中,脑子已经开始发懵。 不能治病的药,突然晕倒的少爷…… “什么荒唐?”叶幼清负手而出,直逼梁先生,声音冷得让人发颤。 陆昭锦一句兴师问罪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满腔担心。 里间全不似他想象中的混乱,陆昭锦坐在榻上微倚床柱,看起来慵懒闲适。 若不是她额上细密如露的汗珠,他真要觉得她还是那晚睡容安谧的少女了。 隔断的屏风被叶幼清一脚踢倒,他自然能听到梁先生的话,不由有了释放寒气的地方,“你说清楚。” “梁先生是说那药!二哥你没听见吗!这个女人在给三个喝毒药!”叶幼涟尖锐地指证起来。 “老朽绝不敢妄言,这药碗就在这里,世子爷若是不信,就请拿去检验便是。”梁先生同样冷厉着颜色,叹道:“医者救人性命,这是为了哪般?大医陆家与我梁家齐名,怎能如此行事!” “这位……梁先生。”清脆女声响起,鹅黄杏衫的女孩子缓步走出。 少女对着地上残余的药液扬了扬下颚,“既然陆梁齐名,先生何故诽我陆家清名,何故不懂装懂,欺人无知?” “乱语!”梁先生根本没有料到,陆昭锦压根没什么尊老敬长的想法,怒叱:“医道之下,长者为先,你竟这样同我说话!” 可陆昭锦重生而归,生死间了悟,早就改了观念。 犯陆家者,虽老必还。 “陆昭锦,你少胡搅蛮缠!”叶幼涟冲在前面嚷道:“你快说!给我三哥用什么毒药了,竟然害他晕倒,还有那么多虫子!你又施了什么妖术害人!” “药一直是你的丫头偷偷熬,现在她又跑了,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叶幼清看向药碗,问道:“这副药,是你开的那副吗?” 陆昭锦点头。 “治症之法千万,你既有陆家秘法,可以不外传。”叶幼清想起她额上的薄汗,淡淡道。 “二哥!”叶幼涟气得跺脚。 “梁先生,还是先请你去看看幼澈。”叶夫人冷眼看过,“还有这丫头,胡言乱语的,蒋婆,你去查问清楚。” 蒋婆看了眼陆昭锦,正想将小红玉待下去时,梁先生突然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 “三少爷……三少爷没了……” “什么?!”叶幼清第一个冲了进去,“幼澈!” 没了?三爷没了? “小姐!小姐!”花巧焦急地抓着陆昭锦的袖子,三爷没了,叶家还不得让小姐偿命? 叶夫人问讯便扶着额角昏在彩云的怀里,一群人围着急救才唤醒神智。 “陆昭锦!你竟敢携私报复,谋害我的庶子!”醒了便开始惨叫的叶夫人立刻怒吼:“来人,给我查!” …… “二爷,夫人,我说的都是实话。”绿绮绿绮被人绑了过来,“是绿乔告诉我,说她弄错小姐方子上一味药的量,要我加进去的。” 绿乔也被救醒,跪在地上,闻言惊讶地长大了嘴。 “我……我什么时候找过你?二爷夫人明鉴!我一直是在桐音楼伺候小姐的……” “绿乔!你自己做了坏事,现在想推到我的身上!我们可是这么多年的姐妹!”绿绮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绿绮,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 两个丫鬟争辩不休,叶幼清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梁先生已经断定药方是没问题的,问题就出在多加的那一味药量上。 今晚叶幼澈喝的药量极重,那味药便是要命的利器。 可查到现在,只有这两个丫头的嫌疑洗刷不清。 加上小红玉的指证,几乎可以断定是陆昭锦报复心太重,想故意害死叶幼澈。 “争什么争,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叶幼涟嗤了声:“事实摆在眼前。陆昭锦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但报复我这个小姑,还想报复蒋姨娘,害死小叔,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 “陆昭锦!”叶幼清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嘎吱响。 她报复叶幼涟,究其所以,还是叶幼涟先巧取豪夺她的绣屏,生了歹心。 可现在这件事关系到他弟弟的性命,她怎么敢儿戏! “不!我们小姐不会故意害人的!是绿乔受人指使了,她……”绿绮见陆昭锦这样被人冤枉尖声喊道。 “不是故意害人,那就是医术不精咯?”叶幼涟立着眼睛瞪向绿绮,喝道:“受什么人指使,这家里除了和蒋姨娘有过节的陆昭锦,还有谁要害我三哥!” “不!不是!小姐和蒋姨娘……” 一声不吭地由着她们乱说,陆昭锦终于开口喝道:“绿绮。” 女孩子终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在一众指证的人身上扫过,看向叶夫人,“夫人,肯容我辩上一句?” “你还有什么好辩的!”叶幼涟抢白道:“一命抵一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次别想逃脱!”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叶夫人目光冷厉。 “婆母传唤,你连面都不见,还语出威胁,如今又害死我的庶子,本宫绝留你不得!” 叶幼清转向叶夫人,就见彩云噗通跪下哭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请来世子妃,让夫人受辱了。” “母亲!是她不顺公婆在先,毒害小叔在后,您别伤心,咱们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叶夫人长叹一声,“大医陆在天之灵,这份恩情,我叶家只能再谋他途相报了。” “叶夫人。” “你住口!”叶夫人容色突转暴戾。 陆昭锦一贯是能言善辩,叶夫人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 直接封住她的口,看她的如簧巧舌怎么自救! “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我关到柴房去,幼清,你这便写好休书,把这毒妇给我休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章:识破 休了她!休了她! 叶幼涟心中尖叫,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向叶幼清。 现在只要他点头,只要他点头。 陆昭锦也在等,等一个休字。 她隐忍不发到现在,就为了从叶幼清口中得到这个休字。 这是她休夫大计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面对庞然大物的叶家,她不能真正惊世骇俗地休夫自归,但她可以设计被休的原因。 她要叶幼清知道真相后悔愧的样子作为救赎,为他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 这是她历尽八年磨难的报复,也是她前生心魔深种后唯一的救赎。 叶幼清微垂的头抬了起来,下颚上扬的弧度分外好看,身高的优势让他眼皮微垂,神情有些高傲地将目光落在一直看向他的陆昭锦。 “陆昭锦,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休了你呢?” 同样的问话,叶幼清这次的表情却最为凝重,凝重到他乌黑的眉盘如山峦,英气的目凌厉如刀。 陆昭锦再次愕然。 她设想过叶幼清千万种答法,却没料到这一句。 他,很在意这一点吗? 在意她是不是在盼着被休弃,盼着离开叶家。 “三爷!”晕厥过去的蒋婆突然大叫着醒了过来,“三爷!蒋婆对不起你!蒋婆没有看护好你!” “陆昭锦!陆昭锦!枉我这样信任你!枉我这样信任你!” 蒋婆哭声凄厉,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在地上,“老爷!老夫人!蒋婆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老爷,老夫人? 陆昭锦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蒋婆能在叶夫人手里保住叶幼澈十七年。 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人。 老夫人交代给叶侯,叶侯赐给蒋氏,专门照顾叶幼澈的人。 可惜,让叶幼澈患上痴症的是蛊虫,是连老疯乞都不能发现的烈焰蛊,她又怎能防得住。 “幼清!你愣着做什么?” “二哥!你快休了这个毒妇,为三哥报仇啊!” “小姐!小姐!您快说句话啊!您不是……”绿绮膝行到陆昭锦面前哭求,却被陆昭锦挡住话头。 叶幼清的态度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还是想等。 “不。”清越的男声令人周身一颤,“我不会休妻的。” 陆昭锦黑亮的杏目瞪大,褐瞳微缩,整个人如被震动,竟后退半步。 “小姐!小姐?您……谢二爷,谢二爷恩典,奴婢替小姐谢您……” 不论绿绮还是花巧,连绿乔都后知后觉地跟着朝叶幼清叩首谢恩。 他说不会休妻。 陆昭锦的脑子里还嗡嗡叫着。 他说,他不会休妻的。 男人的目光深不见底,幽邃得仿佛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让陆昭锦几乎深陷进去。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叶幼清就像一片永远摸不到递的迷雾,她似乎从没算准过他的任何决定。 幼澈,她这次可是害死幼澈的罪名。 不是前世,有医术不精的借口,而是证据确凿的谋害,他却还是没有休妻。 “你……”陆昭锦张口,不知该如何措辞。 “你很惊讶吗?”男人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叶幼清大步走来,离她这样近,近的,能感觉到他平静的鼻息划过她的额头。 “不,不惊讶,二爷。” 陆昭锦用了几个呼吸才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想必二爷还有下文。” “当然,你真的很聪明。” 叶幼清一手按在她肩头,微微下压,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说过,会为你做主,你该信我。” 觉察到掌下的肩胛骨微微收缩,女孩子偏头瞪向他,瞳孔诧异的收缩,还倒映出自己狡黠的笑。 “果然,你这个狡诈的女人。”叶幼清在她耳边狭促一句,手下突然用力一推,便将娇小的她推到人前,拉长了声音:“说吧。” 说吧! 陆昭锦顿时明白过来,暗暗跺脚。 这个叶幼清竟然诈她! 也怪她全程表现的太过胸有成竹,被他看出了端倪。 叶幼清这次明显是看出她安安静静,必有后手,才赌这一把的! “二爷也不差。”女孩子咬牙切齿,刷地转身向梁先生:“梁先生口口声声说我的药谋害人命,自己可能说出这些自三爷体内掏出的虫子有何来历?” “这……这些是……”梁先生支吾起来。 “医者,”陆昭锦拔高了嗓音,“不知其然而妄断药方药理,你梁家医术,也不过如此!” 女孩子傲气凌人,高昂着下颚,对气得发颤的梁先生视若无睹。 “这些名唤烈焰蛊,中蛊者不论年龄大小俱会举止疯癫,成为行动全靠本能的痴人。而我的方子原本能缓慢杀死蛊虫,可那味药的过量会引杀死极多的蛊虫,使蛊虫迅速破体而出,使中蛊之人爆体而亡。” 陆昭锦娓娓道来,叶幼清逐渐攥紧了拳头。 他听得分明。 连叶幼澈的痴病,都是有心人为之。 他突然看向一脸诧异的叶夫人,薄唇微微抿起。 “说到底,还不是你那两个丫头做的坏事!”叶幼涟立刻尖声叫起,惹得陆昭锦嗤笑一声。 难怪前世她被方七压得死死的。 有些人愚蠢,就愚蠢在她善于自作聪明。 “三爷的痴病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那时我还未降世,想来这仇怨是从上辈子结下的了?”陆昭锦嗤笑,臊的叶幼涟面色铁青。 有明白的人已经开始垂下头,不敢看向叶夫人。 “您说对吗?夫人?”陆昭锦突然发问,打破僵局。 “胡言乱语!”叶夫人呵斥,“那蛊毒是南疆的恶术,你又是如何识得?” 陆昭锦笑而不答,长袖一拂,喝道:“小红玉,今天的掌嘴疼吗?你这样忠心,只怕却跟错主子了吧。” “世子妃,您,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今儿在我哪儿可演了一场好戏,蒋婆,你再想想,她是怎么到蒋姨娘身边的。” 蒋婆早和众人一样被陆昭锦的突然发难震住了,她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是天边最亮的星。 耀眼的让人无法不关注。 “是,是夫人下令责打,刚好被姨娘用银子贿赂了执家法的管事,才保她一命……” “事后没有追究?” 蒋婆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没有追究! 她们当时都以为是三爷刚被诊出痴症,叶夫人怕担上什么恶名才没追究,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冤枉啊世子妃!奴婢冤枉!”小红玉惊慌失措地叩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识破了她的伪装,那下一个又是谁呢? “绿乔。”(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揭穿 “小……小姐?”绿乔颤巍巍地抬头,“小姐,您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陆昭锦笑吟吟道,绿乔不由松了口气,“你没有忠心于我。” 绿乔蓦地瞪大了眼。 “花巧。” “是,小姐。”花巧应声从怀里取出一个深蓝印花纹帕子包成的布包,绿乔的脸刷地一瞬变得惨白。 “这金镯子金耳环,可别说是我赏你的。”陆昭锦微扬下颚,目光转向叶夫人,“还要多谢夫人关心。” 叶夫人面上安然的神色一丝丝龟裂。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会屈尊纡贵,收拢你身边的丫头不成。” “昭锦自问比不得长公主尊贵,所以才要多谢您的关心。”陆昭锦也是寸步不让,答道。 在场人人听得分明。 前有小红玉这枚棋子,竟然不动声色地安插在蒋姨娘身边数十年不被发现。 如今陆昭锦已进门月余,叶夫人能收拢住她身边的大丫鬟,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混账!” 叶夫人面上龟裂的安详表情就如她在叶幼清心中的慈母形象,一块块斑驳崩裂,碎成一地。 叶幼清即便再不愿想,再不愿信,也无法逃避。 适才叶幼涟说得没错,在叶家,除了陆昭锦与蒋姨娘的恩怨外,还有一个人。 叶夫人身为长公主之尊,身边有个徐姓宫女赐给驸马已是难得,府中竟还抬出一个大丫鬟做姨娘,并诞下了唯一一个庶子,说她心中不怨不恨,只怕现在是没人肯信了。 还有蒋姨娘那次算计陆昭锦的事,她也将叶幼涟做为棋子。 细算起来,只怕还有更多令人触目惊心的事。 而且,那烈焰蛊既南疆蛊毒,寻常人不可得。 也就是说,唯有当时是嫡公主之尊的叶夫人,才有这个本事,寻到南疆蛊毒。 桩桩件件,矛头直指叶夫人。 她这次,是有口难辩。 “母亲……” 叶幼清双目瞪得通红,额上青筋迸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只蓄力脱困的猎豹,危险而隐忍。 蒋婆愕然看着一切。 乾坤逆转。 害死三爷的矛头从陆昭锦的身上一寸寸挪向叶夫人。 小红玉的苦肉计,贿赂绿乔的金首饰,再到现在揭穿叶幼澈的痴病竟是因年幼时便中了南疆的蛊毒。 若说前两个,叶夫人还能一辩,可最后一个,却是她确凿的罪证。 “不,幼清,这不是真的。”叶夫人立刻向儿子解释,又冷声喝道:“这些所谓的烈焰蛊虫都是她在解释,真假谁能证明?何况幼澈如今已死,自然什么病因都由她说了。” 事到临头,她竟还能砌词狡辩。 陆昭锦轻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这是我陆家藏书中的一页,记载着烈焰蛊的内容,任何人都可以看。” 陆昭锦将纸页交给花巧,示意她递给叶幼清,“二爷也是玩物的行家,这纸张的年头,我是做不得假的。” 叶幼清脸色铁青,接过了纸张。 陆昭锦微微勾起唇角。 自从她发现叶幼澈脑部发育正常,唯有神智失常时就认识到自己治疗方向的错误。 他不是痴症,而是中了蛊。 相应的,她也解开了当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团:叶幼澈的死因。 通过丹典,她找到了烈焰蛊的相关记载。 也猜到了叶夫人会在她的药量上动手脚,好再次将幼澈的死因栽赃给她。 于是乎,她顺势而为,在回程的马车上就嘱咐绿绮答应绿乔日后的求助,帮她完成给幼澈“投毒”之事。 想到此处,陆昭锦不由看向绿乔一眼。 当时绿绮还不肯相信,可她从陆家回来那晚,花枝说见到绿绮哭向换回她的时候,陆昭锦就知道,绿乔真的去找绿绮“帮忙”了。 路都是人自己选的,她们主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绿乔咎由自取。 陆昭锦漠然收回目光,看向叶幼清。 “咔嚓”一声,泛黄的纸页被他攥在掌心,无形的戾气让人胆寒。 “母亲,您真的做了这种事?” “幼清!你疯了?竟然怀疑你的母亲。”叶夫人冷喝。 叶幼清瞪红了眼,上前几步,“我只问您,您是不是做过这种事。” 叶夫人愕然,随即猛一拂袖,坐回正座撇头不去看他,声音极冷:“没有,当然没有。” 好似原本龟裂的面具一点点愈合,叶夫人再度恢复那和蔼的面容。 没错,她就是抵死不认。 反正叶幼澈已死,了结了她这块心病。 这个时候,不管陆昭锦拿出什么证据指证她,都没有用。 何况陆昭锦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要那个绿乔不肯开口,她叶夫人就是清白的。 即便绿乔指认,她长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难道叶侯会因为一个丫头的指证而休妻? 还是叶幼清能因此责备他的生母? 叶夫人笑容渐渐浮上唇边。 今日暴毙的可是叶侯唯一的庶子,必定要对外界有个交代。 比起她这个长公主,陆昭锦只会是更好的替罪羊。 “医术不精,只会害人害己。”叶夫人睨过来,手指在桌上轻叩,淡淡道:“用一个丫头和一群怪虫就想污蔑当朝长公主,陆昭锦,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以势压人。 叶幼清只觉得周身的骨关节都在咯吱作响。 这一次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 叶夫人每一寸毛孔释放出来的得意都刺痛了他的双眼。 “陆昭锦是我的妻子,她是叶侯府的世子妃,家父叶斩的,儿媳。”叶幼清字字铿锵,声音笔直,穿透人心。 “哥,你发什么疯?!” 叶幼涟万万没想到,叶幼清的态度会如此坚决,赶忙道:“现在把三哥治死了的,可是这个女人!” 指尖所向,当然是陆昭锦。 她胸有成竹,她算无遗策。 可三哥还不是死了。 “陆昭锦。”叶幼清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亮得耀眼,“救活他,我都可以答应你,救活他。” 救活他? 死人还能救活?陆家的医术难道还能与天夺命不成。 不,不能。 不是与天夺命,不是与天夺命。 叶夫人耳边蓦地响起少女娇俏的声音:“公主,这是他给我看的,他家传的秘药,据说能让人假死呢!” 他的家传秘药。 “假死药,你敢诈我!”(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祖母 陆昭锦很惊讶。 陆家先祖留下遗产众多,包括万毒丹在内的许多药名都广为人知,但假死药却不同。 这种药因为功效特殊,陆家先祖为防招惹麻烦,便没有外传。 叶夫人是从何得知? 不愧为大夏最尊贵的长公主,连这样的消息都能探听的到。 “长公主说笑了,世上哪有假死药这种东西,昭锦不过是为了压制蛊虫封住了三爷的七窍。”陆昭锦笑道。 “什么?他没死?”叶幼涟第一个沉不住气,“你竟敢欺骗我们!” “什么欺骗,我何时说过三爷没了?”陆昭锦反问,“怪只怪,有些庸医医术不精,胡言乱语。” 庸医,医术不精。 字句铿锵扎在梁先生心头。 “你!你!”梁先生气得揪着自己的白髯不住喘息,直骂陆昭锦不敬医道,却被叶幼清吼了一嗓子。 “来人,马上把这个老东西给我丢出去!” 梁先生进门后所作所为看似秉公执言,实际偏私哪一面,早被叶幼清看得清楚。 他不能责难身为长公主的生母,难道还处置不了这个帮凶。 “你要识相,日后就别让小爷在京城看见你梁家的药行,否则,小爷见一个砸一个!” “世子爷,叶夫人!老朽……” 梁先生一路高呼想得到长公主的庇护,可惜叶夫人依旧面色冷硬,没有为他开脱半个字。 “医术不精,处置了就处置了吧。” 叶夫人阖眸,倒好似与她无干,依旧神色冷傲道:“既然你说能救好幼澈,那就快去吧,治好我的庶子,这件事或还可以善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能装出一副高洁的模样。 陆昭锦真是为她的厚脸皮所震惊。 当着自己一双儿女的面,半分羞耻心都没有,还硬撑着脸面。 她就是咬定了,叶家现在没人治得了她。 叶夫人嗤笑一声,没错,她就是咬定了。 陆昭锦千算万算,终于在叶幼清面前揭穿自己的伪善面具,又能怎样? 她还是漏算了一点。 叶侯不在,老夫人远在叶城,就是老夫人留下的蒋婆都难有什么作为。 就算叶幼清现在知道自己是个如何虚伪的人也没关系,母子连心,难道他还会把这件事告到叶侯那里? 这个家,说到底还是她在掌着大权。 那么现在她只要毁掉唯一一个证据,这件事就是彻底的死无对证了。 “来人,将这个胆敢谋害我庶子的女人拖下去,杖毙。” 叶夫人指尖所向,竟然是绿乔。 “夫人?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 叶夫人眉目冷厉,得意地瞥给了陆昭锦一眼。 只要这个绿乔死了,下药的主谋就永远不能见天日。 到时候,陆昭锦大可以呼天抢地的说她杀人灭口。 而她,也可以告诉叶侯,自己是为保全陆昭锦的名声,才委曲求全。 继续扮演一个替夫报恩的形象。 一件事两种说法,人们相信哪个还不是看说事情之人的地位名声。 相信世人在山阳长公主与陆昭锦的两个名字下,都能选出正确的路。 “唔不……”上来拉绿乔的人聪明地捂住了她的嘴,绿乔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拼命挣扎。 不!不!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还没有当上乔姨娘,她还没有成为那个男人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小姐!小姐救我! 绿乔无声的嘶吼全都写在眼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落出了滚烫的泪水。 却不是悔恨。 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见死不救! 你说过要成全我的心愿的,你说过的! “慢着!” 满屋子的目光都给了发声的陆昭锦。 世子妃果然不甘心,可惜,这里没有人会听她的。 就是叶幼清,也做不到违逆长公主的命令。 绿乔已经被拖到门槛,她死死扒着朱红漆木门的菱花格子,白皙的手指被婆子们掰得嘎吱作响,嘴角也勒出了鲜血,却死都不肯撒手。 救我,救救我。 绿乔还在哀求,陆昭锦已经转过身去。 “长公主,这毕竟还是叶府,不是你的长公主府,你未免也太托大了。” “笑话。”叶夫人只当她是缓兵之计,可惜缓再久,她也请不来救兵。 “真的是笑话吗?叶幼清,你派人去看看,府门外来的是谁。” 叶幼清愣住了,正要唤南生去看,就听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了,老婆子自己来了!” “祖母……”叶幼清喃喃。 堵在堂门处拉扯绿乔的婆子们顿时一哄而散, “祖母,您怎么……”叶幼清的话堵在喉咙里,就见蒋氏扶着叶老夫人走进门。 蒋氏消瘦许多,但扶着老夫人的手很稳,在众人目光中昂首跟了进门。 “母亲。”叶夫人紧跟着站了起来,上前迎去。 叶老夫人手臂一耸,让叶夫人搀扶的手一空,抬头已是老人的背影。 还有蒋氏的背影。 叶夫人心中大恨的同时,警铃顿响。 叶老夫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到家。 要知道,叶城距离京城远隔数百里,老夫人年迈禁不住车马劳顿,想来京一趟恐怕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行。 可老夫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 叶城那边半分消息都没有递过来就来了。 到底为了什么? 蒋氏,必定是蒋氏说服了叶老夫人入京。 不可能! 叶幼清亲命送蒋氏回叶城,就是老夫人再年迈,也该知道这里面的蹊跷,怎么还会轻信蒋氏,还随她回京。 “好孙儿。”叶老夫人拍拍叶幼清肩头,开口便问:“我那三孙儿呢?” “幼澈……幼澈在里间。” 蒋氏顿时向里间张望,屏风隔断早碎成一地,榻上被帘幔半遮半掩的也看不太真切。 “蒋婆,还不快扶三少爷出来拜见祖母?”蒋氏满心欢喜地向蒋婆使眼色,脸上藏不住的紧张与急促。 “姨娘,老夫人……”蒋婆子支吾着看向陆昭锦。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说清楚。”叶老夫人既然被蒋氏说动秘密入京,自然早有心里准备。 可这件事,谁来说,怎么说,都大有玄妙。 堂中一时寂静。 “还是我来告诉祖母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惊涛 “三爷,我可怜的三爷……”蒋氏别过脸去,哭声隐忍,却更惹人怜惜。 “就是这样,祖母。”陆昭锦面上平淡地叙述了烈焰蛊的特性与汤药致命的原因,便止住了话头。 “小红玉,你的脸怎么?”蒋氏是个聪明人,无形中与陆昭锦配合默契。 蒋婆自然坐不住,当着老夫人的面指桑骂槐地将小红玉诬陷世子妃的事说了一遍。 “当年救下她后,还不如被夫人追究一场,也好过救这么个卖主求荣的东西,倒是委屈了世子妃,平白受这丫头污蔑。”蒋久就在内宅,话说得漂亮。 蒋氏立刻反应过来,小红玉被她救下的事,原来是叶夫人设计好的。 叶老夫人年龄虽老,却也不笨。 当年她决定回叶城,美其名曰主持本家,实质上也是带着老大家的孀妇遗子避开叶夫人的锋芒,又赐下蒋婆照看幼澈,可见她对叶夫人的本性很是了解。 今日这一问八成只是做做样子,她心里恐怕早就明白几分。 陆昭锦恭谨低头,在叶老夫人面前显示出难得的乖巧。 她还记得这位公正睿智的老人。 前世的叶老夫人不像卫夫人那样单方面偏袒的保护,而是用公正的态度主持一切。 在她近乎崩溃的黑暗世界里留下一丝光明。 世间,至少还是有那一缕光明正义的存在,至少还有一个人,值得信赖。 “背主求荣,”老夫人铿锵一句,令人颤栗。 四个字,表明了老夫人的态度。 她信了。 信了小红玉是叶夫人的人,自然也就是信了烈焰蛊是叶夫人的手段。 否则怎么会这样巧合,从小红玉的陷害到梁先生发现药量问题,一环扣一环地指向陆昭锦。 “三月,”老夫人一声令下,身边大丫鬟三月立刻带人将小红玉拖走,“杖毙。” 叶夫人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杖毙小红玉。 这是在**裸地打她的脸。 虽然她不承认,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小红玉是她的人,打狗看主人,老夫人这次打脸可是啪啪响。 “母亲,这胡言乱语的奴婢确实该死,不过今日是我母后的寿辰,杖毙她只怕不妥。” 天大的山压下来,看你如何反抗。 “哦?那怎么我刚才还听见你要杖毙这个丫头?”老夫人耳聪目明,指向的自然是惊魂未定的绿乔。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冤枉啊。”绿乔赶忙扯下口中勒住的布条爬过来求饶。 “母亲说笑了,这个丫头谋害幼澈,我只杖毙而未曾追究她的家人,已经是恩典了。” 长公主独有的傲然神态,让人如鲠在喉。 绿乔是陆昭锦的陪嫁丫头,她所谓的家人,指的还能是谁? 叶夫人的脸皮真可谓是厚比城墙。 如今在场众人皆知,是她在叶幼澈年幼时给他种下了烈焰蛊,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能力,她却还能抵死不认,并且义正言辞地将屎盆子叩给陆昭锦。 这样的无理辩三分,实在近乎无赖。 但叶夫人却能面不改色地说,一本正经地做。 陆昭锦不能不说,叶夫人真是不愧皇家多年的熏陶,虚伪至极。 “好个胆大包天的奴婢,”叶老夫人声音拔高,坐上正坐的瞬间安稳如山,“那就不必保她的主子了。” 什么! 叶夫人再次被老夫人骇住,什么叫不必保她的主子? 老不死的,她这是想追究下去,用这件事扯出她来,一棍子打死。 真是用心歹毒! 不过叶侯远在北境,她可不信叶老夫人敢这个时候在京城闹出什么大动静,毕竟她长公主之尊,皇家不会容她成为叶家弃妇。 “母亲说的是,可这丫头嘴硬……” “夫人还未问过,怎么就知道她嘴硬?”陆昭锦俏生生道,毫不局促。 叶夫人面色不愉,还从没有谁敢这样直白地打断她说话。 “祖母,她既然是我的陪嫁丫头,就请您允昭锦问上一句。” 老夫人颔首。 “绿乔,”女孩子的声音恍如天籁,绿乔却仰起了惊恐的脸,支吾着:“小……小姐。” 陆昭锦伸手,用拇指抹去她唇角的血迹。 “你知道,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小姐,奴婢冤枉,奴婢没有!”绿乔一把抓住陆昭锦的手,恍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姐算无遗策,现在只有小姐能救她,她绝不能承认背叛。 陆昭锦摇了摇头,有些人,真的是死不悔改。 “绿乔,今晚我在你足下发现的青泥,可是这种?” 女孩子纤白手指所向,正是彩云足下。 彩云慌里慌张地看向众人,一双脚本能地在地面上磨蹭,想抹去证据。 “不,不是,奴婢没见过彩云,奴婢真的没见过彩云!”绿乔惊叫。 证据! 一句话卷起千层浪。 不可磨灭的物证! 在绿乔哪儿搜出了叶夫人的金首饰,又在叶夫人的大丫鬟彩云的脚上找到了同绿乔一样的青泥。 这次,叶夫人无论如何也狡辩不能了。 “原来真的是夫人!” 聚集的丫鬟婆子们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 她们和主子们看到的不同,相信的自然也不同。 叶夫人一向持家公正,她们心里还是只有怀疑,如今世子妃一声青泥,便将真相揭穿。 惊涛骇浪打在人心,震得叶夫人耳中隆隆作响,随口喝道:“什么青泥!” “自然是徐姨娘院子里独有的青泥。” 陆昭锦笑盈盈地指向地面,被彩云蹭了几脚的青泥反倒粘在地砖上。 青桃花独有的青色十分难缠,任彩云一双小脚怎么碾也碾不干净,原本柔和的青泥现在看来却分外刺目。 “老夫人,奴婢冤枉!”彩云惊慌失措地跪倒,惊恐地哆嗦起来。 这次物证充足,就算绿乔不开口,她也是百口莫辩! “我叶家子嗣一向单薄,你等竟敢害他性命,徐氏呢?也叫她过来看看,她院子里今晚都出了什么龌龊事!” “祖母,这件事徐姨娘只怕……”陆昭锦话还没出口,就听徐氏哭着冲了进来,“老夫人,老夫人!是徐氏糊涂!” “都是徐氏糊涂,不干夫人的事!” 不只是陆昭锦,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徐氏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层滔天巨浪,难道还不能拍在岸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浪平 “徐氏,你说什么?”惊讶发问的,是叶夫人。 “公主,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时糊涂,勾结了彩云想暗害三爷。”徐姨娘声声恳切,哭得伤心。 陆昭锦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去。 徐氏竟演这一套,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叶夫人笑得越发得意。 没错,徐氏就是她最后的底牌。 陆昭锦指出的青泥的确是铁证如山,可这证据却是在徐氏的院子里,还是不能明着指向她。 算无遗策又能怎样,也抵不过她早已准备好的,替罪羊。 “徐氏从小在宫里伺候您,又蒙您恩典抬了妾侍,实在感念您的恩德,所以才犯下这样大错,求老夫人,夫人恕罪。”徐姨娘不住叩首,光洁的额头留下了斑驳血点。 徐氏,虽然当年就是山阳公主身边的红人,但终究还是一个宫女。 她凭什么,有什么本事,能弄到烈焰蛊,能买通彩云,收买绿乔。 “徐姨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叶幼清目光深沉,盯向不住向叶老夫人叩首的徐姨娘。 陆昭锦眉头微动,没有说话。 说真的,她的确没有料到徐姨娘会突然冒出,相应的,她也没有料到,第一个告诫徐姨娘慎言的人,竟是叶幼清。 这句话明显是在告诫徐姨娘,不要为叶夫人背这个黑锅。 叶幼清虽然纨绔霸道,却至诚至孝,这一次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难为他了。 陆昭锦不由看向那个黑眉紧蹙的男人。 这的确是他。 生身母亲从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坛狠狠跌入泥中,这样的打击,这个男人还是咬牙抗住了。 他没有因此崩溃,冷峻的神色给他刚毅的脸庞度上一层冰霜,同时也加重了他身上戾气。 叶家的儿子,骨子里总少不了那份铁血杀伐的寒气。 陆昭锦知道,他在生气,气叶夫人,气妹妹,也气他自己。 总之,人在大惊大怒之下那种没来由的暴戾正在他胸中集聚,随时可能爆发。 “二爷,真的是我。”徐姨娘似乎急于证明,指着花巧手中的帕子道:“那金镯子金耳环,都是我给绿乔姑娘的,还有今晚,也是我指使的,我只是托彩云告诉夫人世子妃谋害三爷的事,真的都跟夫人无关。” 徐姨娘焦急的辩解令人疑窦更深。 人总是这样。 怀疑自己觉得可信的东西,进而找到更多不可信的证据。 叶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听香,你怎么这么让我失望!”叶夫人喝道,眼底眉间满满的痛心,“你让我以后如何做人!” “公主,公主,奴婢对不起您啊!”徐姨娘叩首哭诉,二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徐姨娘。”叶老夫人沉声唤道。 叶夫人微微收敛声音,由徐姨娘应是。 “谋害我的庶孙,这罪名,你可担得起?” “老夫人,老夫人,都是徐氏的错,您就是杀了我,徐氏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徐氏垂头认罪,虽然抖得厉害,却没有松口。 叶老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侧眼注意到叶夫人唇边若有若无的弧度,长叹一口,“那个叫绿乔的丫头,你还不想说实话吗?” 绿乔一见徐氏出来认罪就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徐氏认下罪状的同时,也把她牵扯进去,陆昭锦恨她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救她。 有手脚麻利的婆子将她拖到众人中间,蒋婆见绿乔不肯回话,在一旁冷笑道:“按家规,你这种胆大包天,毒害少爷的人,应该断指剁足后,才会杖毙,死时血能流满整个院子,可真是受尽苦楚。” “不……不要……” 绿乔早先被烈焰蛊吓丢了魂儿,又有连番的打击袭来,再被蒋婆阴森森的话吓上一吓顿时失了禁,羞臊得不能自已,却还不住叩头:“不不不,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在哪里见的彩云,是否见过徐姨娘,又是否见过夫人?”蒋婆开口喝问。 “放肆!蒋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宫与此事有关不成?”叶夫人冷喝,将无辜演绎的淋漓尽致。 蒋婆子梗起脖子,昂首道:“回夫人的话,蒋婆只是按例问话,请您恕罪。” 叶夫人冷哼,别过头去。 绿乔哆嗦着看向一旁的徐姨娘,又怯怯地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叶夫人顿时没了主意。 “绿乔,你可要实话实说。”叶夫人一脸得意地扬起下颚,甚至不屑去看绿乔一眼。 叶老夫人转头看了叶夫人一眼,没有作声。 连她身旁的蒋氏也是无奈地合上了眼。 倒是陆昭锦身后的绿绮花巧气得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出声。 这样**裸的威胁,真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是,是在姨娘的院子里见得彩云,也……也是姨娘给了我金镯子,后来还赏赐过一对金耳环。下药的借口也是姨娘告诉我的,姨娘还说……还说能帮奴婢、帮奴婢成为二爷的姨娘……奴婢只是贪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您开恩,求您……” 绿乔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转头又求到陆昭锦的头上。 “小姐,小姐您知道的,您知道的,奴婢只是喜欢二爷,奴婢没有别的想法……” 叶幼清的眼睛刷地立了起来,圆溜溜地瞪向陆昭锦。 这丫头的心思,陆昭锦果然知道。 可她那晚还是让这丫头给自己送宵夜,难怪这不知廉耻的丫头会得陇望蜀! “真是恬不知耻!”叶老夫人怒喝,这个时候绿乔还敢说出这种话,还敢求向陆昭锦,“来人,还不把这恶心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不!老夫人!唔唔……”绿乔惊恐的大眼睛瞪出了血丝。 陆昭锦冷漠相望,再没有出声。 “徐氏,你胆大妄为,竟敢勾结丫鬟谋害少爷。”叶老夫人苍皱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悯,终道:“念你护主心切,先囚于园中,等斩儿回来再做处置。” 蒋氏看着里间还在昏睡的儿子,暗自攥紧了拳头。 陆昭锦清了清嗓子,这才止住蒋氏上前的步子。 叶夫人冷酷的目光看向陆昭锦,这次真是便宜她了。 喧嚣至深夜的侯府,终于陷入沉寂。 陆昭锦与蒋氏回院子时同时经过一个路口,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 “真是便宜她们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真相(300推荐) 一条岔路分向两边,浓重夜色里唯有手提灯笼的萤烛光芒引路。 “小姐,咱们真要去吗?”花巧提着灯笼,有些踟躇。 绿绮已经被花枝搀扶着先送回桐音楼,陆昭锦身边就只有她和几个小丫鬟跟着。 “嗯,去。”鹅黄杏衫的少女身影一转,没入黑暗。 虽然只是短短一刻钟,原本的金玉满堂也能变得空荡如野。 “动作真是利落。”女孩子声音清脆响在院门处。 “世子妃,”守门的四个婆子颔首见过,如今的陆昭锦可是今非昔比。 院子里的人和远在主院那位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没,若这个时候还有人不开眼地轻视她,那可真是自讨苦吃。 “麻烦几位了。”花巧机灵地塞了银裸子,陆昭锦见她们面色犹豫,笑道:“放心,我若想闹,刚才在老夫人面前便闹了,现在只是看看她,问她几句,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世子妃言重了。”四个婆子躬身退到一侧,近门两人替陆昭锦推开了房门。 入眼便是羸弱的烛光。 徐氏单薄的背影对着她,长发褪去钗環装饰,如瀑垂落。 “您来了,”女人声音有些沙哑,“坐。” “可惜徐氏已经没有青桃花粉煮茶招待您了。”徐氏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茶桌,呵笑一声。 嘎吱声里,徐氏的房门被看管的婆子阖上。 陆昭锦环顾一眼同院子一样空荡荡的房间,可真是蝗虫过境似得寸缕未留,只有床上的一床被子宣告着房间里还有人存在,这才轻声:“托您的福,成亲当晚便见识过了。” “呵,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徐氏不明白。”徐姨娘淡笑,侧过头来看她。 “姨娘这又是什么意思。”陆昭锦落坐,声音渐冷,“姨娘不会真的以为,叶夫人会想办法救你吧。” 徐姨娘拢了拢鬓角的秀发,捻起一缕在手中抚弄把玩,“难道世子妃就能饶了我?” “难道世子妃当时的话头,不是想说出徐氏也参与其中,甚至,就是出谋划策的人?” “就算我不说,世子妃不说,蒋氏也一样会说。” 徐氏含笑,“至少保住了命,不是吗?” 陆昭锦抿唇,花巧却惊讶地长大了嘴。 徐姨娘,徐姨娘不是冤枉的吗? 她们都看见了,都听见了啊! 难道绿乔真的说了事实,她,真的一直是在向徐氏汇报,而徐氏才是那个转而向叶夫人汇报的人? 亦或者,是夫人在向徐氏寻求计谋。 花巧刚一想通其中关窍,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儿得多聪明,才能蒙骗住这么多的人啊! “小丫头,你很惊讶吗?” 花巧赶忙摇头,随即又对徐氏怒目相视,原来小姐说的,便宜她们了,是这个意思! “徐姨娘聪慧,早在蒋姨娘带着老夫人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对策了吧。”陆昭锦拦住想要质问的花巧,小道:“让全府的人都觉得你是冤枉,叶夫人才是主谋,真正背黑锅的人是叶夫人才对。” “可怜她竟还不自知,只怕现在还在得意洋洋,权衡救你与否的利益轻重呢。” 徐氏轻叹一声:“世子妃比徐氏聪明,至少徐氏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被囚入这牢笼中的。” 陆昭锦面色平静,淡淡道:“你的青桃花粉,还有后来陷害蒋氏的那一计都做得非常精妙,如果我没猜错,彩雀其实是你的人吧。” 花巧眨了眨眼,终于想起彩雀是谁。 之前郡主冲到桐音楼大骂正是因为彩雀的一句嘲讽,后来种种迹象指明,是蒋氏指使的彩雀。 徐氏颔首,“没错,我先用青桃花粉的事让你对蒋氏起疑,后来又出了彩雀的事,你早就不该信她,可你现在却和她合起伙来设计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让我钻。借我的手送走蒋氏,好不动声色地请老夫人回来压制叶夫人,世子妃真是好心计,只是不知,您肯否赐教。” “过奖了。”陆昭锦笑应:“其实,你只输在一点上。” 陆昭锦站起身来,笑盈盈道:“你输在孩子上。” “什么孩子?!”徐姨娘刷地站了起来,瞪向陆昭锦。 “你输在,没有孩子上。” “笑话!什么孩子,那叶幼澈不过是一个傻子,老爷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哪里轮的到她邀宠!”徐姨娘声音抑制不住地拔高,略显苍白的脸庞也泛起异样红润。 陆昭锦盯着她的眼睛发笑,“再傻再痴,依然是蒋姨娘的儿子,你输就输在,不懂母亲的心。” “我既然承诺可以救幼澈,蒋氏只会盼着我平安顺遂,盼着我与叶家人和平相处,可你却不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陆昭锦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徐姨娘呼吸渐渐急促,手掌潜意识里抚上自己的小腹,很快她便平静过来。 “什么东西,鬼话连篇,你休想激怒我!” “姨娘多心了,昭锦只是来,气一气姨娘罢了。” 陆昭锦呵笑一声,转身走到房门前突然回头道:“对了,徐姨娘。” “忘了告诉你,我怀疑你,不是因为吃青桃花粉茶的时候你是故意透露消息,而是因为,我早就知道绿乔会背叛。所以,你只是败给了,自己的孩子。” 徐姨娘瞬间瞪大了眼,“你竟敢!” 陆昭锦已经咚地一声敲开大门,将徐姨娘的尖叫关在屋中。 “陆昭锦!陆昭锦!你给我说清楚!你回来!” 徐姨娘疯狂地叩打门板,却无人理会,陆昭锦大步走到院子中央,才回头望上一眼,长吁一口。 果然,徐姨娘应该是有过孩子,否则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可是她怎么从没有听说过徐姨娘有过什么流产之类的消息? 以她的聪明头脑,想在叶夫人眼皮子底下生个孩子还不容易。 花巧惊魂未定地给陆昭锦披上披肩,“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个徐姨娘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发疯就发疯,真是可怕。 陆昭锦脸色郑重,虽然她看似占据了上风,可是事实上,她却越来越惶恐。 她们密谋当晚蒋氏的话没错。 叶家的水,真的很深。 深到她现在细细想来,便觉得脊背发寒。 徐氏一个小小宫女,却仿佛在操纵高高在上的叶夫人。 如此种种,她越发觉得,周围充满阴谋。 真相虽然就握在手中,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章:掌家 一只灰蓝长尾的喜鹊落在窗框,啾啾几声,黑眼珠灵动油亮,小脑袋一歪,好似在欣赏铜镜里它的模样。 “咦,小姐您看!” 陆昭锦伸展双臂,由着花巧为她整平藕荷并蒂海棠暗纹的罗裙,绿绮替她将领口的玫瑰花结系上,两只广袖也被小丫鬟抚平,又罩了件水烟似得薄纱,整个人俏生生地如凌波而来的仙子。 “不过是只喜鹊,也值得你大惊小怪?”陆昭锦偏头看见,含笑道。 “那可不一样,喜鹊报喜,这说明咱们小姐福气来了。”花枝机灵地说着喜乐话。 “瞧你嘴甜的。”花巧笑道,绿绮抬了眼皮看她,花枝顿时老实地收回目光,乖乖干活。 陆昭锦微微一笑,捋顺了发髻上的流苏,并没有因花枝的媚言或喜或怒。 人生百态,自然有千种性情。 花枝这样善于取巧献媚的丫头,只要她掌着分寸不过火,也不算是坏事。 陆昭锦观镜中容色正好,少女红润丰盈的唇微微上翘,“走吧,今儿是头次给老夫人请安,不能迟了。” “是。”一众丫鬟应声,在少女身后列成两队随之而出。 园子里还透着晨时的凉雾,吸入肺中让人神清气爽,叶老夫人入主松延馆,正是她离开前住的院子。 “老夫人还在晨起,请世子妃现在大堂侯上片刻。”三月亲自出来招待陆昭锦入座。 不多时,叶幼清也到了。 陆昭锦屈膝见礼,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叶夫人自然托病没有前来,叶幼涟也乘机借口照顾母亲,派人请了个口头的安。 叶幼清的眼底并没有失望或愤怒。 但那双乌黑如子夜星辰的瞳孔却更加深邃。 借饮茶的手挡住,叶幼清从指缝间看到了她姣好的侧脸,丰润的耳垂上坠着漂亮精致的祖母绿宝石。 她和自己一样,早就料到母亲和涟妹不来请安。 这个世上,可还有她料不到,算不出的东西? 陆昭锦双手放在膝头,坐姿端正,展示出她良好的家教礼仪,唯一与礼不符的,是她是不是撇想身边男子的目光。 她自问重生而来可以手握先机,参悟人心,可她那位名义上的枕边人的心思,自己却永远都算不出来。 “你们来得很早。”叶老夫人梳妆完毕,被蒋氏从内堂扶了出来。 “给祖母请安。”男女两声问安如二重奏般和谐,叶老夫人听得心中顺畅,笑道:“起来吧,辛苦你们一早赶来,昨夜都没睡好吧。” 场上几人都是面色一僵。 好端端的,叶老夫人怎么又提起昨夜的事。 “昭锦有些家传方子,睡得安好。”女孩子声如鹂鸣,颜色也是花儿般娇艳。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叶老夫人夸赞,对陆昭锦的机智应答较为满意。 这样的孩子,聪明,难得的是知深浅。 昨夜没有死缠烂打地深究下去,由着叶夫人用徐氏挡住,就是知深浅。 毕竟是一位嫡长公主,皇家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丑闻传出去的。 追究到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更有甚者,皇帝会更加怀疑叶家的用心。 当年先帝突然提出赐婚,不就是因为那个疑字。 随着叶家功勋越来越高,幼清的处境只会比他父亲时还要难过,有这样一个妻子从中斡旋,或许是件好事。 叶老夫人不由抬头细致端详陆昭锦,不似陈家那孩子美得张扬,这陆昭锦的模样生的倒和她的性子映衬,极是耐看。 是个过得住日子的女子。 “嗯,眉眼的确与你父亲有些相似。” “您见过我父亲?”陆昭锦微诧,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过? “嗯,当年他也算是叶家的常客。”叶老夫人原本含笑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又道:“自然是来诊病,我当年身体不是很好。” 陆昭锦恭顺垂首,没有再问。 “对了,听闻你的医术也是极好,大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叶老夫人看向蒋氏:“我那三孙儿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蒋氏微微哽咽,点了点头。 “人是醒了的,却还是懵懵懂懂,世子妃……” “蒋姨娘不要着急,这只是初次排蛊,三爷中蛊时日太长,之后还要有数次才能见效。”陆昭锦应声,又嘱咐:“而且三爷的情况特殊,他虽然身体正常,但脑中却如婴孩,只怕您要辛苦些,从头教起。” “不妨事,不妨事……”蒋氏含泪摆手:“三爷能好,蒋氏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会嫌辛苦。” 陆昭锦眉目微垂,嗯了一声。 蒋氏还是喜不自胜的模样,虽然早听蒋婆说过叶幼澈的确有好转的种种迹象,但亲耳听到陆昭锦的承诺,总是不同的感受。 “行了,快回去吧。”叶老夫人自然看出蒋氏那急切的归心,摆手笑撵道。 叶幼清看着蒋氏激动得背影,还是抑制不住地攥紧拳头。 “幼清,想去就去吧。” 叶老夫人彷如洞察一切,安抚着孙儿道:“你的心思蒋氏和祖母都明白,没人会迁怒于你的。” 陆昭锦看向身边的男人,喉头突然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二爷。” “什么事?”叶幼清突然嘹亮起来的声音几乎穿透云霄,声中的压抑不住的悸动令他愕然。 双目交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陆昭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这个男人。 安慰? 她自己也被惊讶了。 她为什么要安慰他,这些都是他被蒙蔽住,并因此羞辱过她的。 虽然她撕裂伪装的手段近乎残忍,但这都是他欠她的。 可是随着男人声音里的激动,陆昭锦只觉得心中那些坚冰似乎在一点点碎裂。 他是渴望自己的,渴望自己与他说话,尤其是这个时候。 “刚才忘记告诉蒋姨娘,三爷现在意识清醒的时间会延长一个时辰,有劳二爷了。”陆昭锦屈膝一礼。 “真的?”那沉寂的瞳孔突然迸发出星子般璀璨的光芒,叶幼清灿烂的笑容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染力,陆昭锦笑应,“是。” “我这就去!” 风一样地,男人几个腾跃便出了院子,连跟叶老夫人的告退两字都是用喊的。 “这孩子,”叶夫人摇头,向陆昭锦招手,“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哇。” 陆昭锦不由刷地一瞬红了脸,递到老夫人手心的手也想抽回来。 “祖母……祖母您误会了……” “老婆子没误会,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叶老夫人攥住她的手,笑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我分忧,主理这叶府的中馈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章:邀请 陆昭锦怔住了。 “小姐,小姐?”花巧在身后轻轻推了推陆昭锦,小声催促。 小姐这是怎么了,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竟然被砸傻了不成? 陆昭锦当然知道花巧在想什么,不由苦笑,这是什么好事。 这恐怕是老夫人寻思过味来了。 毕竟现在明白人都能看出几分,这件事是她和蒋氏合作,利用绿乔设计叶夫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祖母抬举昭锦了,中馈事繁,昭锦恐怕要辜负您的心意了。”陆昭锦垂首敛眉应了声。 叶老夫人含着笑,依旧摩挲着她的手掌,“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并不是试探你。” 陆昭锦纤长浓密的睫毛一抖,大大的眼睛看向老夫人。 “那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既然用徐氏了结此事,我就不会再去追究这是谁的计谋,毕竟你也有你的苦衷。” 叶老夫人一如前世一样正派,是非黑白分得清楚。 陆昭锦不由为自己刚才疑心老夫人而觉得愧疚。 “祖母仁厚,昭锦自愧不如。”她语气诚挚,叶老夫人听后也只是笑了笑。 “你进门才一个多月便能识破且揭穿她,我却放纵她这么多年,你比我有本事的。” “祖母都是为了叶家。” 叶家需要与皇家联姻来保证门楣的稳固安定,所以叶夫人这个媳妇不能有任何瑕疵。 所以,叶老夫人只好找借口将蒋婆赐给蒋氏以保住幼澈,却没有给叶夫人什么脸色。 只可惜陆昭锦的到来,让叶夫人找到了了结这块“心病”的契机,这才惹恼了老夫人。 叶家这一代只有三个男丁,叶夫人敢对幼澈下手,就是在触老夫人的逆鳞。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不用担心,长公主既然病了,你这个做儿媳的替她主理府中中馈,实属应当。”老夫人安慰道,却不待陆昭锦回答,直接命三月传话下去。 陆昭锦满心无奈地张了张嘴,却不得不憋回去。 难道她能告诉叶老夫人,她担心的不是外界对她执掌府中中馈的看法,而是不能分心处理陆家的事不成? 现在叶老夫人回府,又通过这件事名正言顺地收回长公主手中的权利,可谓是大势已定。 陆昭锦的当务之急就落在了昳容阁上。 因为留给陆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战马正在陆续发往北境,如果她再不能利用昳容阁收集到足够多的消息,找到幕后黑手,只怕这一世还会落入瓮中,被人陷害得家破人亡却连敌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是,祖母。”对上叶老夫人苍老得有些浑浊的眼珠,陆昭锦只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虽然她前世从未真正触碰过叶家的权利中心,但她至少还是在府中生活了八年的世子妃。 相信中馈这件事应该难不倒她。 而且,有了这个便利,她倒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到台前。 走到,权贵女子们的中间。 这样想来,倒是对她推广昳容膏有利无害。 “祖母车马劳顿半月,还是好好休息几日,昭锦这里有陆家传下的滋补膳方,午时熬好给您送来。” “好,你有心了。” 松延馆还算祖孙和谐,但叶夫人的正房却不是那个味道了。 “好好好,她竟真敢收了我掌中馈的权!”叶夫人问讯怒道。 桌上的青花瓷茶具已经不知换过几次。 “原本这次是想让那个老不死的为她的乖孙收尸,吃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却被她将了一军。” “母亲,这下陆昭锦那个贱婢该得意了!” 叶幼涟咬牙切齿:“祖母真是太过分了,不过是个庶出的贱种,她那样看重做什么,把我和哥哥的嫡出身份放在哪里!” “你不知道。”叶夫人冷笑,“她心里忌讳着呢。” “忌讳什么?”叶幼涟好奇地看向母亲。 叶夫人阴冷的神色微微收敛,“没什么,你这几日不用管这些,要紧的还是那昳容膏。” 叶幼涟不自觉地抚上手腕。 “都是陆昭锦那个贱婢,等我当上皇……我必饶不了她!” “行了,”叶夫人摆摆手,“方七不会给你,叶轸更不会,但那东西的主人既然用这么大的排场将昳容膏公之于众,恐怕图谋不小。不过,怕就怕他无欲无求,只要他有所图谋,你就还有机会。” 叶夫人笑容逐渐得意。 长子疏离了,她还有一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女儿。 到时候,大局一定,管她什么婆母长辈,统统都要靠边站。 “母亲放心,过几日就是四艺斋的初聚,我一定替您出出这口气。” “夫人,老夫人房里的三月姑娘来了,说要家中的账目。”叶夫人新提拔的碧云禀道。 原来的彩云早和绿乔一道被老夫人关押起来。 看样子,是要等叶侯回来再行审问。 “我母亲又不是病入膏肓,干什么要把所有账目都交给陆昭锦,她管的过来吗?”叶幼涟骄横道,很是不忿。 叶夫人扯过蚕丝薄被,阖上了眼眸。 陆昭锦算计了那么多,终于到了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可惜,叶家的中馈,只怕能压死个人的。 叶幼涟见母亲默许,顿时来了脾气,冲到大堂外道:“虽说是祖母的令,可也得尽了礼数。母亲正睡着,时间倒不急,三月,你还是请那位世子妃亲自来取吧。” “回郡主的话,世子妃正在为老夫人熬制药膳,所以老夫人才遣奴婢前来。”三月应对熟练。 熬制药膳? 这谄媚坯子,可真会攀高枝儿。 叶幼涟杏目圆瞪,冷声:“那就不好意思了,请回吧。” 三月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却不想郡主态度如此强硬,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肯顾。 “郡主,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放肆!”叶幼涟冷喝,“你仗着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就敢目中无人,与我顶嘴不成。” 三月平静着脸色予叶幼涟赔罪,就要告退。 “等等,你身边这是我那二嫂身边的,花什么来着?” “奴婢……奴婢花枝……”花枝有些发颤地应声。 她本以为是个耀武扬威的活儿,现在却被叶幼涟凶狠的目光看得腿软。 “回去告诉她,既然祖母让她主我叶家中馈,就别丟我叶家的人。”叶幼涟姿态高傲,随手扔出一张花笺丢去,“带给她,时间地点会另有人通知。” 花巧哆嗦着接下,只有一旁的三月认出了花笺的用处。 竟然是四艺斋的邀请信函,郡主什么时候这样大度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章:争生 五月的宫苑正是海棠遍地的时节。 嫣红嫩粉的各色花朵都被宫女们剪到筐里,用锦帕蒙住。 “这园子里的花,就数海棠最喜争艳,瞧那枝头,总有并蒂的海棠花。”女子纤细的指尖伸向枝头,随意掐下一朵,簪在旁边同样娇艳动人的少女鬓间,“瞧,这样,就能不争了。” “姑母英明。”陈锦缳抚了抚鬓间娇嫩微凉的花朵笑道:“只是这摘下的,艳丽不过几日。” “这是自然,不过哪一朵走这条路,可就不同了。” 陈贵妃的长袖扫过花枝,带着一片馨香,“有些时候,那路是别人指的,而有些时候,路是人自己走的。” “时候不早了,我让连翘送你出宫。”陈贵妃含笑而去,陈锦缳躬身相送。 许久,久到走到宫门口,她才纵容贝齿咬住下唇。 海棠并蒂,争生。 姑母这是不想等下去了,她急着要同叶家联姻,巩固五皇子在朝中难得的大好局势。 陈家也不想等下去了,不想等她心中钦慕的男子以媒来聘。 所以,由着她去,与人争生。 陆昭锦,都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陆昭锦! 否则,她早就成了山阳长公主喜爱的儿媳,叶府荣耀无双的世子妃了。 这次设计叶幼涟将绣屏的事叩给陆昭锦不成,反而向众人证明了,陆昭锦在叶幼清心中的地位。 叶幼清肯为了她大闹寿安殿,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休妻。 这也是促使陈家人急于做出选择的原因。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而太子的东宫之位在太后的支持下依然安稳如山。 如今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开始选妃。 一旦太子选中叶幼涟,那这盘棋就全乱了。 朝局中那些观望势力只怕都要一边倒地涌向太子。 所以,陈家就快要不择手段了。 就快要,不顾她的颜面志趣了。 就快要,送她入叶府,不惜为平妻,甚至是为妾了。 “四小姐,请上车吧。”连翘将陈锦缳送上出宫的马车,便回去复命。 陈锦缳有些茫然地踏上马车,心神还在入叶府为妾的泥沼中挣扎。 “原来四表妹这样聪明的女子,也有解不开的结。”男子声音醇厚,如玉带佩环相击,悦耳动人。 陈锦缳下意识地就想往车外逃去。 “四表妹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丝滑如香甜入喉的美酒,后劲绵长得让人微熏。 能混到她的马车里,又拥有这样的声音,想必只有一个人了。 “锦缳,见过五皇子。” 车厢虽不狭小却也不算大,陈锦缳避在车门处,与车厢深处的五皇子保持了距离。 “这次拜访舅舅,还是得劳四表妹引荐了。” 无声无息地,马车驶入陈府,五皇子颀长的身躯从车上下来,陈家人特有的惊艳容貌在艳阳之下分外明朗。 只可惜,男子很快就用黑色兜帽罩住了自己。 “殿下。”陈锦缳拎着裙角,追上停下的黑衣背影,言辞有些犹豫:“殿下是来说锦缳的婚事,是吗?” “以前,你不会问。” “我的婚事,我……”陈锦缳抢道,却被五皇子抬手制止。 男子转过头来,树荫下兜帽中,只能看见嫣红的唇色微微勾起:“四表妹,输不起了吗?” 陈锦缳眼中瞬间凌厉起来。 是,她这一局输了,输给了陆昭锦。 可她不是输在计谋上,而是输在叶幼涟太蠢,叶家母女太疏忽大意上。 她不服。 如果她亲身经历,绝不会是这种结果。 “所以,四表妹不该谢谢我?”五皇子笑意更甚,转身离去。 是,谢谢你。 陈锦缳望着那一抹黑袍离去,也泛起笑意。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真正与她一较高低。 谢谢你,让我心满意足地,被利用。 “小姐,小姐!”秋月匆匆追了上来,“方家九小姐,被封为清音郡主了!” “啪”地一巴掌,陈锦缳喝道:“大惊小怪地做什么,也不见这是什么地方。” 秋月赶忙低头跪地认错,这里是通向老爷书房的小道,平时少有人走,但总归是通向书房的。 “原本就是要封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昨晚,太后不过是在等陛下圣驾罢了。 只是贵女圈子又多了位顶层人物,只怕四艺斋要乱上一段时间。 以那方七的心智,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陈锦缳渐渐收敛了笑容。 四艺斋是她的根基,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从她手中夺走。 “去请郡主来。” 秋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嘉阳郡主。 两位盛宠的郡主,这日后的京中,只怕要热闹一阵子了。 …… “四艺斋的帖子?”何玉琦的眼睛一瞬就亮了。 父亲最近为马帮的事连日奔波,往太子爷的东宫拜见数次,想来那四艺斋也不会踢她出去。 但直到此时,何玉琦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姐,送帖子的人还说了,”丫鬟吞吞吐吐,终于道:“郡主,是嘉阳郡主还邀请了她的嫂子,叶家那位世子妃。” “什么!”何玉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猫,暴躁地跳了起来。 “为什么要请她,郡主不是最讨厌她的吗!” 何玉琦一想起那日,就恨得牙痒,还有方七那个仗势欺人的贱蹄子,她们可别落到自己手里。 “而且,还说方,哦不,是清音郡主也会到逍遥堂参加的……”丫鬟说得非常小心,可还是硬生生挨了何玉琦一个响亮的巴掌。 “贱婢!” 这让她还怎么去! 何玉琦越想越气,越想越急,眼眶不由变得通红。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贵女地位,难道就这么毁于一旦了吗! “妹妹,大喜事啊!”何玉业欢天喜地跑进来,不由诧异,“这是怎么了?” 何玉琦更加委屈得抽泣起来,丫鬟赶忙说了一遍。 方家的清音郡主,叶府的世子妃,那个都被何玉琦得罪过,这次的四艺斋相邀,简直就是场鸿门宴。 何玉琦还没去呢,就开始腿软。 “我当什么大事呢,”何玉业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兴冲冲道:“别怕,哥哥这次能给你出气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章:争车 “她真的能来?” “那日在夏花苑咱们可都给她脸色看了,她若来了,可多尴尬?” “现在可不一样,听说啊,那叶家,变天了……” 逍遥堂二楼北侧的一个大堂,贵女们三五成群地玩笑着,走在其间,却总能听见一个神秘的,她。 “可不是,从前怎么没见郡主提过她半句。” “嘘,那是嘉阳郡主。”有人提醒,如今可是又多了位清音郡主,这二字再不是叶幼涟专属。 女孩子赶紧捂嘴,半晌才笑着转移话题:“咱们只能算作从犯,好歹还是,”她用手挡住嘴,眼皮子往另一侧抬去,“比那位强的。” “咯咯……”女孩子们顿时笑作一团。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更加敏锐,何玉琦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 女孩子们顿时收敛了目光,故作正经的样子让她无处使力,更加的难受。 “世子妃来了,叶府的世子妃来了。”逍遥堂早安排了人通秉,一嗓子喊出,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木楼梯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贵女们紧张地将目光投向那里,那个原本最为她们所不耻的商户女,如今在万众瞩目中走了上来。 陆昭锦倒没怎么盛妆打扮,还是前几日初拜老夫人那套纱裙,只是鬓上多了支掐金丝叠翠的金簪。 “陆姐姐来了。”大堂两侧通往后室的朱漆木门被推开,方七笑着走了出来。 女孩子们微微弯膝见礼,陆昭锦的目光顺着方七身后的方九扫去。 叶幼涟并陈锦缳都是才从后室出来。 看样子,聊得不甚愉快。 方七挽过陆昭锦的手臂,异常亲昵,道:“方才正说到姐姐呢,叶家那么大的府宅接到手里,我们害怕姐姐忙不过来,就托词不来呢。” 叶幼涟的脸色顿时很难看,若不是陈锦缳在旁拉住了她,她几乎要冲回内室,也不想面对那些诧异的目光。 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陆昭锦开始执掌叶府中馈的事。 毕竟这种一府中堪比“改朝换代”的事儿,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可真亲耳听到看到,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以叶幼涟的脾气,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更何况,叶夫人毕竟是长公主之尊,怎么突然就病得连中馈之事都托给这个她不太喜欢的儿媳掌管。 这还是叶家老夫人比较低调,归家的事还没传出来,否则,她们更要胡思乱想一番了。 “方小姐见笑了,府中,一切顺利。” 陆昭锦言笑着,叶幼涟面上却更挂不住了。 早在叶老夫人传话那日,她就给陆昭锦下了绊子,可是,却架不住陆昭锦的奸诈狡猾。 花枝刚将四艺斋的邀请送到陆昭锦手中时,叶幼涟的手里同样得到一封邀请信函。 署名是,清音郡主。 郡主独有的印信明晃晃地扣在上面,简直要气炸了她的肺。 信上写得清楚,是以四艺斋的名头,邀请叶府的世子妃,与嘉阳郡主。 这让她如何能不动怒。 陆昭锦手里拿着这份请柬,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进四艺斋的聚会,哪里还需要她趾高气扬地赏下一份。 更让她捶胸顿足的是。 信函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昳容天珍,愿与姐姐同享。 这分明是方家的表态,不将陆昭锦这个世子妃带到四艺斋中,她们是不会将昳容膏的消息告诉她的。 更有甚者,只怕方七还会遗憾地、不小心地,透露给所有贵女知道,原因。 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狡诈! 陆昭锦一定是和方家那两个贱蹄子商量好的! 叶幼涟等到入夜,也没见陆昭锦来讨。 她便是拿捏住了自己。 太子妃大选就在近日,因为腕上的疤痕,她只会比任何人都着急。 终于,陆昭锦还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叶幼涟攥在手里的库房钥匙拿到了手中。 至于她扣下的那些账目,陆昭锦暂时没兴趣,也没那个时间精力去操心。 次日,陆昭锦便将府里的丫环婆子叫到桐音楼,有模有样地分派起来。 她带来的秦风家的,鲁雨家的分别派往库房与膳房,余下最肥的各个采买婆子悉数没动,大部分忐忑的叶家管事也没有裁撤,叶老夫人问讯还是毕竟满意的。 知深浅,懂缓急,才能长久。 陆昭锦其实也有些忐忑,她前世今生,其实都不曾主理过这么大的家宅。 单单例行去叶府库房查看,她就足足逛了一日。 甚至交接库房时的账目清对,安婆子等人忙至今日都还未完成。 “世子妃果然心思灵巧。”陈锦缳暗中捏了捏叶幼涟的手指,稳住了她,上前几步又道:“适才我们正在商议,昳容阁的事。” “昳容阁?!” 三个字犹如扔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在贵女们中炸开。 这昳容膏的主人闹了这么大的排场,终于要解开神秘面纱了。 “卫世子已经准备好,今儿召集姐妹们,也是为了此事。” 陈锦缳依旧领袖群伦,气质不凡,道:“还请姐妹们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过去。” 有些女孩子面露焦急。 她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马车,都是按惯例让马车先回去,等到约好的时候再来接。 “姐妹们别急,锦缳准备了车驾。” “陈四小姐真是面面俱到。”夸赞声不绝于耳。 “小姐,有一驾宝顶马车在路上坏了,咱们这人数……”秋月面露为难,场中贵女顿时面面相觑。 在座都是吏籍的官家女儿,出行乘车,必得有宝顶相配才能彰显身份。 也不算有失体统。 可这一驾马车坏了,可不就意味着,一个人要有**份了? 贵女们顿时有些局促,这个时候,任何人的言语目光,都能得罪人。 “何小姐……”陈锦缳的倩声,却如催命。 “陆昭锦是个商户女,她还是商籍!”何玉琦的声音却高过了陈锦缳,理直气壮道:“陈四小姐,还是请世子妃委屈一下吧。” 陈锦缳眉头微皱,这冒失的东西。 说得这样直白。 陆昭锦终于提起精神看向何玉琦,晶亮的黑瞳让她有些微缩,“陈四小姐……我,我说得是实话。”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 贵女们也渐渐了然,陈四小姐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 这车驾之争,关乎女子们的颜面,谁都不会让步。 而想保住她们的颜面,就只有联合起来,抵住陆昭锦。(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章:等谁 至于四艺斋的贵女们这样多,为什么单单凝聚成团,排挤陆昭锦。 原因可是太多了。 有陈锦缳这个靠山还在其次,那日陆昭锦给众人的羞辱也能在权势下消弭,唯一让她们所有人嫉妒的,没错,就是嫉妒。 是她这个医商出身的野麻雀,竟然飞上枝头成了叶家的金凤凰。 所有人即便心里不说,也永远都是她们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何家妹妹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人群围成的圈子后面,有人先出声,方七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人。 “就是……她虽然嫁给叶世子,可那身籍既然没改,怎么能乘宝顶车马……” “我们不追究她就不错了,怎么敢同我们争车驾?”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嘉阳郡主,”柳七冲叶幼涟微微一礼,“敢问郡主,这世子妃的身籍,是不是……” 叶幼涟顿时面露难色,眼皮一抬,看向了陆昭锦reads;。 那股子狡黠得意,她藏也藏不住。 陆昭锦面色淡淡,扫了周遭一眼,众贵女顿时有些讪讪。 也有与陈锦缳交好,底气十足地梗着脖子看她的,“世子妃,还是请您给个准话儿吧,姐妹们可都等着去昳容阁呢,这耽误了时辰阁主动怒,咱们谁也讨不到便宜不是?” 耽误时辰让阁主动怒? 陆昭锦心中好笑,连身后因为绿乔的事一直沉默寡言的绿绮都扬起了唇角。 “没错,我的身籍,的确未改。”陆昭锦此话一出,顿时哗然。 连她身旁一并觉得好笑的方家姐妹都愕然地看了过来。 陆昭锦嫁入叶府一月有余,论说身籍的更改,早在订亲之时就该办妥的。 以叶家的身份地位,当日拿回来都算慢的,怎么可能到现在,她还是商籍的身籍。 除非…… 除非是压根没人张罗这件事。 女子出嫁从夫,那是什么都要随夫家的,身籍未改,那陆昭锦现在就还是陆家的人。 “陆姐姐……”方九软软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 她在叶家,竟然是这样的处境。 叶夫人连身籍都没有让她改,这是摆明了不愿承认这个儿媳。 又或者,是时刻准备找借口休掉这个儿媳,就免了更改身籍的麻烦。 这样的处境,她还赠绣屏给方家,让方七能能在寿宴之上力压叶幼涟,她在家中该受到怎样的责难! 方七面色越冷。 先前她们姐妹对绣屏的出处还只是猜测,现在她们确定了。 绣屏必是出自陆昭锦之手,却被叶幼涟母女以势压人,巧取豪夺的。 这叶家母女,真是丢尽了世家大族的脸面! “我说得没错吧!她还是个商籍,根本不配同我们站在一起,根本不配加入四艺斋,更不配跟我们去昳容阁!”何玉琦得意洋洋,声音越发拔高。 “竟然是真的!” 好多处于观望态度的贵女们终于撕破小心谨慎的外衣,那嫌恶嘲讽的颜色甚至比之前几人更甚。 “真是晦气。”有女孩子不耐烦地摇手,似乎觉得跟商籍女子站在一处丢尽了人。 “就是,陈四小姐,可不能让我们同一个……”女孩子眉眼挤到一块儿,轻蔑哼了声道:“这样的人一起去昳容阁,仔细阁主将她赶出来。” “你们……”花巧看不下去,眼中泛着泪花就要冲上去,却被陆昭锦拉住。 原本要呵斥的方七也沉下声去。 陈锦缳面露难色,竭力平复沸腾的众女,却全程都是些污言秽语,指桑骂槐,响在陆昭锦耳边。 “姐姐……可她还是世子妃呀?”小姑娘年龄尚小,只是被嫡姐带来长见识的,此时小小的声音却让人群刷地静了下来。 陈锦缳地目光顿时扫了过来reads;。 “朝儿,胡说什么呢!”小姑娘的嫡姐迅速蒙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人群之后。 陆昭锦当然还是世子妃。 可商籍的世子妃,和吏籍的世子妃,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叶家人的一种表态,是叶夫人对这个儿媳的不满。 这样的世子妃,还能长久? 在座都是久在内宅的聪明人,眼皮子都不浅,自然看得出,陆昭锦这个世子妃的寿命长不了。 难怪陈四小姐成年数月,却还未议亲。 众女都暗自佩服,陈四小姐的心思,果然无人能及。 女孩子们的目光不住地望向一脸为难的叶幼涟。 这种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被何玉琦翻出来,必定是嘉阳郡主透得话儿。 可笑何玉琦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要不是她机灵,先前在郡主路过她边上时听到她跟陈四小姐说陆昭锦的软肋,就跟踪到后堂偷听,现在被赶出去的,可能就是她了。 毕竟,没有一个官家女子会乘非宝顶的马车招摇过市的。 到时候,她错过的,可就是整个昳容阁!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去吧。”终于有人“不耐烦地”被陈锦缳“说服”,女孩子们陆续上了马车。 那小姑娘被姐姐抱着,还回头望了陆昭锦一眼,晶亮亮的黑瞳圆溜溜地瞪着。 她的嫡姐赶忙掰过小姑娘的头,匆匆下楼。 “世子妃,锦缳与幼涟同乘,清音郡主和方七妹妹又是一辆,这实在是锦缳思虑不周,还请姐姐恕罪。”陈锦缳的面子工程做得一向到位。 她自问自己从未在陆昭锦面前显露恶意,而陆昭锦那淡漠的疏离,也被她认为是因她亲近叶幼涟而起。 所以今天这番做作,都是为了在陆昭锦的心里留下一份好印象。 若不是自己,她陆昭锦今日,只怕连马车都乘不上,直接被众贵女撵出逍遥堂了。 “那真是,多谢陈四小姐了。” 陆昭锦面色出乎意料地平静,转对方家姐妹道:“还请各位先行,昭锦随后就到。” …… “噗哧,她真这么说?”马车里,叶幼涟笑得万分得意:“她来时的马车早被我撵回家去了,指望叶家的马车来,她可要慢慢地等了。” 陈锦缳也面露得意,马车摇动,她身形微晃,唇边的笑终是绽开了。 “是啊,可怜她了,偌大的太阳呢。” “哼,要不是我随便翻了翻,还真忘了她这个商籍的身份,这样的贱婢,也配……” “郡主,四小姐,到了,可是……” 陈锦缳掀开帘子,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怎么不进去,等谁呢?”(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章:阁主 四艺斋的贵女们足有二三十人,此行亦是数十辆马车相随,停在这街上,煞是扎眼。 方家姐妹的车驾在先,带到地方后众女便下了车。 偌大的太阳,昳容阁却大门紧闭并不迎接众女入内。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有女孩子扇着帕子抱怨,头上罩着的白纱被她扇的荡出层层波浪。 “就是,陈四小姐,他们昳容阁也太大胆了吧,到底拜的是哪个庙,竟然将我们都关在门外!” 柳七也按捺不住抱怨道:“就是,好歹我们也是贵人,他们真是……” 陈锦缳摆手止住她的话,前方的二人高的朱漆府门终于开了个缝。 方七拉着妹妹,一闪身进了去。 “哎!”何玉琦离得最近,却惊叫一声,被朱漆大门关在外面,差点撞到鼻子。 “真是太放肆了!”女孩子们怒声。 何玉琦还道是大家在为她不平,立刻来了气势,“给我敲门!敢不开就一直敲!” 泼妇。 众女嫌恶地后退半步,与何玉琦拉开距离。 论说这走旁的路爬上来的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与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就像一只野鸡,尽管披上孔雀的尾巴混迹在凤凰群中,也依然那么聒噪,粗俗不堪。 何玉琦很快也反应过来,顿时收敛了些,可声音却还是惊开了门reads;。 “阁主没来,还不能开阁迎客。”门童一句话,红漆大门砰地再度阖上。 这叫什么事儿! 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陈锦缳身上。 今儿可是她带领她们来的,现在闹成这样,进去的却是方家姐妹。 这是不露痕迹地打脸呢。 让陈锦缳自诩的领导地位在这扇气派的朱红大门前摇摇欲坠。 “与昳容阁的生意自然是清音郡主与方七妹妹联系的,锦缳不过是替她们操持罢了。” 陈锦缳面露谦逊,摆出一副为人差使的模样,“还请诸位姐妹稍安勿躁,等方七妹妹出来便知分晓。” 众女只得闭口不言。 毕竟离开了陈锦缳,只怕她们自己更是无能为力。 日头越升越高,她们的马车却因为阻碍街上人流,早就回去了。 这些娇艳的小姐才等了半刻钟便急躁地催促起来:“这昳容阁也忒过分了,难不成连站得地方也没有,就这样让我们等在门口?” “论说还不如是锦缳进去,这方七小姐谈得,就是不靠谱。”柳七顺着话茬道。 “就是,咱们从前去逍遥堂的棋社琴舫,可都是陈四小姐安排的,哪次像这样在外面候着的。” “连口茶水都没有!”女孩子们抱怨得紧,却都被柳七巧妙地引到方七身上。 陈锦缳递给柳七一眼,含笑点头。 可这样的等待,她也忍耐不住,叶幼涟早就不耐烦地攥紧了手。 若不是急需昳容膏的份儿上。 她暗自咬牙,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唯一让她们还算舒服的是,她们相信,陆昭锦此时也在逍遥堂门前苦苦熬着呢。 陈锦缳出门时,可是跟逍遥堂的人交代过的。 …… 被陈锦缳二人惦记的陆昭锦,此刻却悠哉地坐在逍遥堂的内苑,应先前一面之缘的楼主之邀。 “世子妃,似乎并不担心那位家奴的安全。”楼主指尖抵着指尖,银质面具下唇色红艳得令女子嫉妒。 “让楼主见笑了,我想有些时候,总会有人比你更担心的。” 陆昭锦并不想激怒这位楼主,但这次的约见也超出她的预料,在她想象中,楼主应该更沉得住气才对。 她有些担心,一旦耗干楼主的耐性,也许会对许四的生命造成威胁。 “听说世子妃的娘家住进了一位怪人。”楼主抵着的指尖如波浪一样起伏玩耍,漫不经心道:“想来世子妃已经看不上我们这笔生意了。” 陆昭锦含笑的表情下惊讶深藏。 看来逍遥堂对陆家的万毒丹是志在必得,连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疯乞丐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楼主哪里的话,许四是我陆家的家人,我一定会将他救出来的reads;。” 只是救的方法,有千百种。 求上逍遥堂,和求上疯乞丐,都是一样的。 “好,世子妃的生意经,唐某算是领教了。”楼主霍然起身,击掌三声,笑道:“这笔生意成了,不过,我不用世子妃以万毒丹来换。” 陆昭锦微微皱眉。 这种不谈妥价钱的生意,她做起来可是不安。 “世子妃,唐某是做生意的,货会急于出手,原因只有一个……”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他们要动手了吗!” 货急于出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东西要贬值了,换句话说,就是东西快保不住了。 “世子妃放心,我逍遥堂办事,一向稳妥。”楼主一笑,伸手道:“世子妃,请吧。” 陆昭锦起身告辞。 “世子妃,”楼主突然唤道,陆昭锦回眸。 “这一次,您忘记提醒唐某,”楼主竖起一根食指在红艳的唇边擦过,声音沉郁顿挫:“称呼您为陆姑娘。” 明亮的眼眸瞪得极大,陆昭锦瞬间羞红了脸。 “无聊!”女孩子娇叱一声,猛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这个楼主,也不知多大年纪了,竟然这样轻佻。 陆昭锦抚着热红的脸蛋,眼中染着几分笑意。 记得初见时候,还在强调自己是陆姑娘,可如今,她却不怎么抗拒世子妃这个称呼了。 这样的转变,大抵是为了适应情势吧。 陆昭锦暗自点头,登上叶家久候的马车,驶向昳容阁。 选址是陆家除老宅外最大的一处大宅子,布置则是三师兄和卫云澄在操持,不过陆昭锦相信他二人的眼光,必会令她满意。 从马车上下来时,陆昭锦可算见到霜打的茄子似得一众贵女。 绿绮和花巧止不住脸上的笑意,被众女看在眼里。 真是可恶,同样是被晒了大半个时辰,怎么她就一点儿事儿没有?! “还真是等了叶侯府的马车来送呢。”何玉琦可找到撒气的地方,阴阳怪气道。 “就是,也不知道个羞耻。”女孩子们早就等得一肚子气,当然没什么好话儿。 陆昭锦却噙着一丝笑意,缓步上前。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嘎吱…… 朱红漆木的大门,开了。 “阁主来了!” 女孩子们顿时沸腾起来,可算来了! “世子妃,请您让开点儿!莫挡了路!”(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章:巧制 朱红大门一开,两行青衣小厮列队迎出。 而陆昭锦也的确如那女子所说般让到一侧,那个名唤朝儿的小姑娘处。 “姐姐……”朝儿倒不似她嫡姐那样畏首畏尾,大大方方地唤了一句:“见过世子妃姐姐。” 陆昭锦噙笑,牵过小姑娘的手,“热吗?” “不热。”朝儿顶着汗涔涔的额头乖巧应道,却突然惊讶抬头,发现顶上是一片阴凉。 一把纸伞从她身侧撑开,正是领着青衣小厮们出来的一个管事。 众女讶然,这管事是怎么回事,不是迎他们阁主吗,跑哪儿献什么殷勤。 陈锦缳猛地看向陆昭锦,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她并没有告诉陆昭锦,昳容阁的位置。 那么,陆昭锦是怎么知道地方的? 叶幼涟早看不顺眼这昳容阁,一步上前刚要开口,却猛地被陈锦缳拉了回来。 “锦缳姐姐……”叶幼涟惊讶地瞪大了眼,就见陈锦缳脸色奇差地盯着陆昭锦。 循着目光望去,只见那管事似乎故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才不急不缓地来上一句:“大小姐,您来了。” 大小姐?! 声如惊雷! “她是哪门子的大小姐!”何玉琦一向沉不住气,此时不由惊叫出声。 管事扫了她一眼,冷声:“当然是我昳容阁的大小姐。” 昳容阁,她陆昭锦什么时候成昳容阁的大小姐了? 就连一向机灵的柳七都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向陈锦缳。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饶是陈锦缳再善变脸,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办法自然起来,那抹生硬的笑,怎么看都像被踩了尾巴又不能叫的猫,“原来那昳容膏是陆家的宝贝。” 陆家的,陆家大小姐,难怪呢! 女孩子们这下反应过来,顿时如煮熟的螃蟹般,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她们真是蠢的可以! 试问整个京城,在医药方面有几人能超过陆家。 这昳容膏刚一露面,她们就该想到陆家的! 只可恨大医陆过世,让她们潜意识里都认为陆家衰败了,因此对于昳容膏主人的猜测甚至瞄到了叶家头上,却愣是没往陆家那儿想过。 现在倒好,当着人家阁主的面,可是都说了什么蠢话! 被昳容阁嫌恶?不配跟她们同来? 女孩子们抿着嘴,只觉得要被闷热的天气憋死了。 难怪那陆昭锦全程唇边带笑,连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例外,敢情人家这是看笑话看得起劲儿呢! “昳容膏昳容膏,不就是昳容膏吗,至于把我们当猴子耍?”之前叫嚷得最欢的女孩子怒道,转身便走。 “就是!让她这昳容膏买鬼去!”立刻有几个女孩子迎合,脚步却没有那么快。 她们这也是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闹下去。 毕竟,她们可是把陆昭锦得罪狠了的,即便现在赔罪,只怕也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昳容膏。 那又何必,落自己的面子。 陆昭锦全似未觉,牵着朝儿的手径直往门里走去,“范管事,这次制得了三十盒昳容膏都在车上的紫檀木匣子里,你亲自取来,送到大堂去,我们还有些客人。” “哎。”范管事应声,瞧也没瞧那几个嚷嚷要走的贵女,登上马车,抱着紫檀木匣子也往门里去。 这群贵女会在烈日下等上大半个时辰,可见各有所求。 难道他们有药的,还怕治病的不成? “我们……进还是不进?” “我母亲请等着这昳容膏呢,我……我先进去了。”有人牵头,自然有人相随。 看着叶幼涟欲言又止的模样,陈锦缳只得强扯出一抹笑,道:“姐妹们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清音郡主和方七妹妹还在里面等着呢。” “嗯,还是要给方家妹妹们面子的。”女孩子们找到台阶,自然鱼贯而入。 朱漆大门挡住的,是另一片天地。 女孩子们进入大门,绕过大理石影壁,不由得捂嘴惊叹。 这简直是鬼斧神工! 原本该有的规则院落全被打散重组,正门影壁后便是一片江南风情的园林,神秀造化之鉴,走在石板小路上,让人恍如置身仙境。 “这陆家还真是花了翻心思啊。” “陆家本就是富可敌国,不过如今这样,应该有卫世子一份功劳。” 女孩子们议论着,穿过花圃小榭,直通莲池,走过上汉白玉的九曲廊桥,抵达位池中央的四面开画堂。 方七与方九正坐在堂中饮茶。 女孩子们一一入座,啜饮攀谈,好不热闹。 凉风习习,穿堂而过,一列碧衣侍女各自捧着一个檀木托盘入内,足有十二人。 “这,就是昳容膏吗?”女孩子们围而观望,恨不得用一旁的银质小勺剜出一些仔细瞧瞧。 “正是,我用得就是紫色胭脂盒中的那种。”方九柔声道,走到人群之中。 方七就在她身后,望着妹妹为众女介绍三款昳容膏的功效,唇边笑意更甚。 “阁主姐姐说了,这紫盒作祛除疤痕之用,配置极难,她那里也少有存货。而绿蓝两盒则是平时所用,除疤效果并不明显,但贵在可够咱们长期使用……” 方九简单说明,叶幼涟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自从她知道这昳容阁的阁主竟然是陆昭锦,她就知道,自己和这昳容膏,无缘了。 可她就是不死心,她相信,只要陆昭锦肯卖给别人,她就有办法得到它。 陆昭锦开门做生意,她总不能,谁都不卖,就干让人看着吧。 “刚才听阁主说,现在有三十盒,不知……不知阁主打算怎么处理?” 果然,有沉不住气的女孩子率先开口。 叶幼涟也噙了笑。 即使现在出了个清音郡主,她和陈锦缳依然是四艺斋的半边天。 她就不信,三十盒昳容膏,就没有一盒的主人肯“让”给她。 要知道,京中想找出比嫡长公主再尊贵的人,可没有几个了。 叶幼涟悠哉倚入座椅,端盏饮茶。 陆昭锦,看你拿什么制住我! 似乎觉察到叶幼涟不善的目光,方七抬头看了过来。 “郡主似乎,并不急于购着昳容膏。”方七含笑,“真是贵女无暇呢。” “让方七姐姐见笑了。”叶幼涟昂然笑颔。 坦然接受了众女羡艳的目光。 她们可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如今太子妃大选在即,自然是越来越急。 “哦,对了。”方七突然笑道:“适才忘记告诉大家。” “这昳容膏选材取料都太过珍贵,都是由阁主一人配置,产量极其有限,一滴千金,因此……” 方七故意拉长了嗓音,吊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因此,所有昳容膏,俱不对外出售。” 众人哗然。 “姐妹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出售,但可以来昳容阁涂药。这阁中环境大家也见到了……” 方七余下的话叶幼涟全都没有听清。 只有一句,不出售在她耳中隆隆作响。 陆昭锦!她可真绝!(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章:本心 走投无路。 这四个字印证着叶幼涟现在的心情。 她脑中嗡嗡作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昭锦太狠了,太绝了! 还有方七那个贱蹄子,适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就是为了给她下这个套。 现在她是骑虎难下,既不能求购昳容膏,更不能在暗地里夺到谁的昳容膏,这本就是条死路。 “锦缳姐姐,”叶幼涟攥上陈锦缳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陈锦缳何等聪明,早就看出叶幼涟的那点小秘密,回捏两下,陷入思索。 阁主是陆昭锦,这让她之前与昳容阁打好关系的想法成了一纸空谈。 “此势不可挡,涟儿,我们还是另谋他途吧。” …… “小姐,郡主和陈四小姐走了。”绿绮悄声来报,陆昭锦颔首。 “卫世子,三师兄,辛苦二位了。”陆昭锦摆手间,丫鬟们奉上三封锦盒,“这是给夫人的谢礼,我出行不便,就有劳世子代为转赠了。” 卫云澄笑呵呵地摇着扇子命人收下,“表嫂,我的谢礼呢?” “少不了你的,还有先前找回昭宁的事,一并答谢可好?”陆昭锦嗔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上。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卫云澄手脚麻利就要拆开,被陆昭锦叫停:“哎!等等。” “这样性急,锦囊是予你救命的。”陆昭锦神神秘秘道,唬得卫云澄一怔。 他堂堂世子爷,需要一个锦囊救命? 卫云澄满不在意地捏了捏,顿时面色一凝,“我不能……” “阿满不必客气,这些日子你劳心费力,当得。”陆昭锦一急,唤出口的却是卫云澄的小名。 卫云澄漂亮的眉眼一挑,这两字从她口中唤出,竟没什么难为情,反倒有些舒坦。 “母亲连这两个字都告诉你了。”卫云澄哈哈大笑,将锦囊塞入衣襟,贴近陆昭锦耳畔小声道:“那,卫某的生辰八字,想来表嫂也是清楚的咯?” “你小子!”陆昭锦挥拳欲打,卫云澄却一早就跳脚溜出了前堂大门。 “真是!”陆昭锦气得发笑,他可真是一点儿没变。 若在别人耳中,他这话只怕要被人当登徒子再不许进门了。 陆昭锦皱了皱鼻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前世卫云澄劝不动叶幼清,他们兄弟也因她的事生疏几分。 当时她每每受了委屈,云澄就是这么逗她开心的。 记得他还玩笑过,早知道就该自己娶她过门才是。 那是陆昭锦还气他口不择言,足足让他做了两夜的梁上君子,也未曾理会他的讨好。 “小师妹,这卫世子……”三师兄眉头微皱。 方才卫世子突然离陆昭锦那样近,却是突破了男女大防。 这可万幸未被人瞧见,否则,她要如何才能说清楚。 “三师兄不必介怀,世子只是不方便道谢罢了。”陆昭锦安抚道。 三师兄的眉头却皱得更深,“是什么东西不方便道谢?” 陆昭锦将食指立在唇边,蘸着茶水书了一个丹字。 “大小姐!” 陆昭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夸张,那万毒丹,真的是给卫云澄保命的。 当年叶幼清突然将一个血人送到她的房里,自己也是暗伤满身,她就知道,这是一场不能说的阴谋。 因为那个时候,这两个人,都该在北境战场才对。 有幼澈的事在前,叶幼清不相信她的医术,但他至少相信她的人,她不会害他。 所以,只有由她来诊治,才能不惊动任何人。 卫云澄捡回一命,但却丢了,他宁死也不愿丢的东西。 自那以后,京中恶君子几乎销声匿迹,只会出现在一个他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她的桐音楼。 他说,她是他的贵人。 救命之恩,当然算贵人。 但陆昭锦今生不想做这个贵人,她只想,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他夺回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自己重生回来,守护住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善良正义的人,应该得到自己的善果。 这,才是天道。 才是她重生的根本。 “三师兄,这昳容阁虽然现在有方家姐妹帮衬,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三师兄皱眉,深以为然,“那小师妹认为,该如何?” “昭锦觉得,您还是尽快为它添一位女主人吧。” 陆昭廷的脸瞬间凝滞住了。 这个小师妹,为了岔开话题,竟敢拿他这个师兄开涮! 女孩子笑弯了腰,银铃似得声音听得人心情舒畅,唇边也不自觉地带了笑。 “小师妹,这才是你。”陆昭廷不由看失了神,喃喃道。 这才是他的小师妹。 有一些刁蛮任性,但却活泼可爱,古灵精怪。 不是师傅刚死时的悲痛消沉,更不是嫁入叶家后的……静默、阴暗。 陆昭锦自己也怔住了,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很久很久,久到,恍如隔世。 是啊,前世从被害到害人,都不是会让人从心底发笑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笑呢。 可她重生至今,也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笑容。 为什么今天,今天突然间找回了属于少女时候纯净澄澈的笑声了。 “三师兄,从今以后,我会一直这样笑的。”女孩子眼眸晶晶亮,她想不明白可以慢慢想,但这一瞬的了悟,她要珍藏一辈子。 一辈子保持这样的笑,保持自己的心。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本心。 “大小姐,有人递了帖子。”范管事匆匆忙忙入内,额上冒着涔涔薄汗。 “什么人?”陆昭廷冷声。 昳容阁并不打算高调开张,今天这群贵女是头一波客人,怎么会有人知道这里的地址,还递上了名帖。 陆昭锦也挑着眉梢,展开了名帖。 有朋自东而来。 “自东而来?这是什么朋友?” 陆昭锦合上名帖,也是不明所以。 “父亲所遗恩德众多,想必是其中一个吧。”陆昭锦猜测道,与陆昭廷斟酌之下,还是请人进来了。 但陆昭锦毕竟是已嫁妇人,听范管事说应该是名男子,便由陆昭廷出面接客。 陆昭锦坐到了大堂的屏风后,微微捏着手指。 此人时候挑的这么准,绝对是有备而来。 只是,他是谁,谋得,又是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章:东宫 “有礼。”来者入堂,三番客气后,陆昭廷与人入座。 陆昭锦透过屏风悄悄看了一眼。 正坐的男子面容俊朗,衣带佩环俱是不凡,连身边那名护卫都甚是儒雅,气质超群。 陆昭廷与之客套许久,那位公子自称姓胡,是东北来的商人,曾受过大医陆的恩惠,故此来拜。 这套言辞,也就是场面话,陆昭廷也没有戳穿。 “这胡公子怎么骗人呢。”花巧皱眉,嘀咕道:“拜也是拜陆家大宅,怎么” 陆昭锦赶忙立起手掌,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胡公子的眉眼扫了过来,复又看向身边不动声色的护卫,这才作罢。 花巧捂住了嘴,被陆昭锦摆手撵了下去。 “此次前来,是因为在下路过大明寺时,曾得到的一株怪异植物。”胡公子话毕,便有人将一盆怪草呈上。 陆昭锦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怪草正是蔡仲堂陷害陆家的马方主药,雀枯草。 只是这株雀枯草似乎病得厉害,枝叶萎缩,根茎乌黑。 陆昭廷曾听陆昭锦说过这株草的药性,故此它虽然发病,他却依然认了出来。 来者不善。 那胡公子笑意盈盈,眼中却有着一丝丝寒气,就在陆昭廷认出雀枯草的瞬间。 “此草名唤雀枯草,余者,陆某也知之不详。”三师兄从不是莽撞之人,来者身份不明,他言辞自然稳妥。 胡公子敲打着檀木椅,笑道:“是家母对此草深以为奇,却如何也养不活,所以” “你想让我救这些雀枯草?”陆昭廷腾地站了起来,怒从中来。 雀枯草是马方主药,现在它大面积发病,最着急的,应属马帮的人。 这主仆二人,却是来求治疗之法。 “陆先生”胡公子跟着起身,却见陆昭廷猛地立起手掌,“不必再说。” “胡公子,不论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雀枯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您和您的令堂,万万不要沾染。”陆昭廷冷冷道:“我陆家以治人为本,想医治这些花花草草,您走错门了。” “范管事,送客。”陆昭廷冷声,转身便走。 胡公子对此冷遇面色不佳,扭头看了身后护卫一眼,又转向屏风后面。 陆昭锦也站起身来,三师兄刚好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她笑颜迎上。 “公子,我们走吧。”护卫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却让陆昭锦如遭雷击。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证据确凿,判吧。” 他说得证据确凿,他说的判吧! 当年的府衙,就判了陆家通敌叛国,判了三师兄腰斩,陆家一众流徙充军。 她一连三四月的噩梦,都是因这个声音而起。 都是他! 东宫,太子。 “小师妹,小师妹?”陆昭廷原本的愤怒都被陆昭锦这突然的呆滞驱散了,“你怎么了?” “是他,竟然是他。”陆昭锦喃喃,猛地往外冲去,却早已人走茶凉。 “爷,这件事跟陆家脱不了干系!”那位胡公子冷声,拳头捏得嘎吱响,“战马关乎北境安宁,陆家怎敢!” “不要妄下断言。”那儒雅的护卫撩起袍子上了马车,“陆蔡分家,他们心有怨言,不肯救治也属正常。” “但看何大人的样子,这批草料病势的确很急,如果不及时处理耽误了战马培育,您如何向陛下交代?五皇子对这件事可是虎视眈眈很久了。” 太子放在膝头弹跳的指尖一顿,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冷下几分。 “属下该死。”胡护卫立刻跪地请罪。 “何庭为官不正,但他献方有功,当时向父皇举荐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却遗留后患无穷”太子阖目,半晌蓦地睁开,精光迸现,“五弟精明,处处算计,这些年我也未尝胜过他半分。你说这次,本宫是否又入彀中?” “殿下”胡护卫不知如何应答。 五皇子的心思,神鬼莫测,这些年也就自家太子爷能跟他斗上一斗。 可如今,陈贵妃盛宠不衰,太后娘娘却越发年迈,很多时候,太子爷都是力不从心了。 “殿下放心”胡护卫话还未完,马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他掀帘问道:“什么事?” “公子,是陆家的人追来,说是,送封信给您。” “送信?”胡护卫皱眉看了眼车上主子爷,这才伸手接过信,检查过后,撂下车帘。 太子突展笑颜,纤长的手指点了点信头,“瞧瞧,陆家果然有高人。” “这”胡护卫皱了皱鼻子,哼一声,“怕就怕有重利轻义的高人。” 太子挑眉。 胡护卫立刻正色道:“我与爷气质形象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被人认出实在太正常不过。” 太子摇头大笑,细看了信的内容。 也很简单。 有朋自北而来。 “北,北境?”胡护卫眼中冒起了烈焰,“他们” “不一定,看看再说。”太子将信看到底,吩咐道:“三日后,再访昳容阁。” “大小姐,有消息了。”负责照管画堂里那些贵女的心腹管事来报,“贵女们果然自己分成几个小圈子,分别选进一间,闲聊之中,有许多以前不知道的消息。” 陆昭锦微微捏紧了拳头,面上言笑:“很好,只要用昳容膏留住她们,总能得到些消息,你们分类抄取。” “是,但小的听到一条消息,似乎是和小师兄有关。” “昭宁?” 陆昭锦挑眉,她原本是想用昳容阁的东风,探清京中朝臣间的局势。 可没想到,竟然引来东宫那位乔装拜访。 太子的意思她还没能摸清,现在又有关于昭宁的消息。 “说来听听。” “是兵马司何庭何大人家那位小姐突然敲门进了柳七小姐的屋子谈到的,说是说是昭宁师兄治死了人命。”管事学得忐忑,陆昭锦听得也皱起眉头。 这何玉琦就算造谣生事,也该靠点儿谱儿吧。 “柳七怎么说?” “有了咱们昳容阁,那柳七小姐怎么还敢乱说,不过听何家小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显得很感兴趣。” “都不是什么安分之人。”陆昭锦冷声。 昳容阁只能限制她们一时。 如果真有扳倒陆家的法子,她们绝对第一个跳起来,而且,会巧取豪夺。 “无妨,你先回去吧。”陆昭锦摆手道,转对陆昭廷:“师兄,不过咱们还得防着些。” “嗯,”陆昭廷话还未完,陆平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小姐,出事了!” “昭廷被官兵抓走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章:令牌 陆平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衙门以之前那位老婆子之死,抓捕了陆昭宁。 “胡说八道!”陆昭廷一拍桌子,“他们欺人太甚!” “老婆子死了?”陆昭锦皱眉。 既然何玉琦敢说,看来那位老婆子是没能逃脱升天。 “前日老婆子突然说她还有小孙儿要照顾,我看她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就给她拿了药,让她回去了。” 陆平懊悔地拍了额头,“都是我!如果我听大小姐的,留下老婆子就好了。” “平叔不必自责,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出别的事来。” 陆昭锦皱眉:“父亲不是救治过京兆尹之母,怎么这次京兆尹这样不留情面,竟直接到陆家大宅抓人?” “我这就去打听。”陆平一愣,匆匆出门。 “来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位何小姐。” “什么?”陆昭廷一怔,随即道:“何小姐品性轻浮,得意之下,说不定会透露什么。” 陆昭锦点点头,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但这个局,实在有些粗糙。 “昳容阁的事就先交给师兄了,方七小姐和清音郡主的身份现在还压得住她们,我先去试试,看能不能见到昭宁。”陆昭锦披上兜帽,匆匆往外赶去。 “真有此事?”陈锦缳与叶幼涟听到柳七传话,对视一眼,顿时大笑起来:“陆昭锦,她也有今天。” “我们这位世子妃,恐怕要急死了。”陈锦缳一扫先前颓势,冷笑道。 “她不是瞧不上我们家的身份地位吗?这次看她怎么自打嘴巴,还不是要凭世子妃的身份,说不定还要求到我二哥那儿” 陈锦缳得意的神色瞬间凝滞。 “去逍遥堂,我要破九宫棋局。”陈锦缳匆匆掀开车帘,喝令。 “锦缳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叶幼涟纳闷道:“我却来不及通知二哥啊。” “不必通知,就说我们是途径,而我突然想要破局。”陈锦缳轻笑一声,马车已经掉头往逍遥堂去。 叶幼涟不明所以。 难道锦缳姐姐是想用这个机会,将二哥吸引过来? “姐姐,二哥现在不知人在哪里,恐怕,听不到消息。” “正因为听不到,在不会落得刻意,上次定在陆昭锦回门那日,他必要疑心我的。” 叶幼涟愣愣地,突然反应过来:“姐姐这是一箭双雕啊!” 叶幼清如果来了,既错过了为陆昭锦做主的时间,又与她们无关,即便不来,也能一扫先前的疑心。 “这可是陆昭锦自己给咱们创造的机会。”陈锦缳呵笑一声,锦袖下的手却攥的紧紧的。 陈家等不了几日,那么她就要为自己营造一个最好的环境,进门。 叶幼清不论是否错过这盘棋局,以他爱棋如命的架势,都会永远把她记在心里。 对于一个女人。 这些就够了。 “人命关天,秋月,让人去查查,想来这样大的事,京城也会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陈锦缳柔柔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秋月却听的明白。 小姐这是要在坊间传上些流言。 就像从前,传陆家大小姐品行不端一样的,流言。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大小姐,他们不许我们见小师兄。”花巧跑到车驾前,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陆昭锦也是心急如焚,昭宁才九岁,怎么受得住这样磨难。 “小姐,不可啊!”陆昭锦掀开帘子就要下车,花巧赶忙拦着。 她堂堂世子妃,五品命妇,怎么能亲自跟这些卑下的牢头说话。 “您别为难小的了,这上头交代的,我们也是没法子啊。” 可惜,似乎有人能压住她这位并不得宠的世子妃。 何庭吗?正四品的兵马司,似乎还不能插手京兆尹的事。 陆昭锦望着幽深阴暗的牢门入口,只有烈烈的火把作响。 昭宁被抓进去的时候,该有多么惊慌恐惧。 “即便出了人命,也是医者误诊,为何要禁止探视!”陆昭锦咬牙问道。 “这您得问我们大人去。”牢头赔笑。 陆昭锦头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无力。 面对一墙之隔,她却无法见到明明被冤枉的师弟。 哒哒的马蹄声蓦地从身后响起。 “小姐,小姐!您看,好像是冲咱们来的。” “世子妃,半日不见,看来我们的生意又要加码了。”骏马之上,逍遥堂楼主银质面具下红唇勾起,声音朗朗,从腰间取下了一只令牌丢给牢头。 “楼主见笑了。”陆昭锦仰头望去,他削尖的下颚光滑无须,干净得有如女子。 楼主似乎对逗弄陆昭锦很有兴趣,翻身下了马,竟大喇喇地往牢房中走去,“怎么,世子妃不想见人了?” 陆昭锦默然,拎起裙角走了进去。 “昭宁,昭宁?” 陆昭锦掀起面纱,单手抓着铁栅栏,狭小的空间只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窗口,心疼的眼泪只转。 “小师姐?小师姐救我!”原本安静蜷缩在角落的小小身躯突然抬头,受惊小兽似得扑了过来:“小师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我救活她了的,我”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昭宁,你一定要坚强” 陆昭锦不停地安抚着,才将少年人安静下来。 事到如今,昭宁肯定是要面临堂审,陆昭锦必须要先稳住他。 “这的确是有人借题发挥,所以你一定要镇静,相信师姐。” “我相信小师姐。”昭宁眨着眼睛,当时他能从蔡仲堂手中逃脱,可见他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那小师姐先不要告诉阿毅,好不好?” 陆昭锦一怔,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这个。 “好。”陆昭锦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绝不会露馅,让我们昭宁丢了脸面的。” 昭宁赌气别过脸去,这才注意到陆昭锦身后的楼主。 “小师姐,他是谁?”陆昭宁皱眉,张望道:“大恶人呢?” 陆昭锦抿嘴一笑,她当然知道昭宁口中的大恶人是谁,倒是一向无所不知的楼主微微偏头,不明所以。 “你老实呆着吧。”陆昭锦不知从何应答,一敲他的头,起身便要走。 “原来是他啊。” 牢外艳阳明媚,楼主突然笑道:“我倒是知道,他在哪儿。”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一章:孙子 叶幼清还能在哪儿。 叶家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老夫人回来主持大局却也压不住几日,很快就会在京中贵族圈中传开。 徐姨娘陷害庶子,供认不讳。 可又有谁愿意不打自招呢,明眼人都能猜的**不离十,徐氏是被叶夫人控制了。 一口烈酒入腹。 口舌食道都火辣辣地烫人,瞬间舒服许多。 小霸王睨了眼匆匆上楼的南生,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二爷,陆家出事了”南生附耳道清来龙去脉,又皱眉添了句:“还有陈四小姐突然破九宫棋局,郡主也在,不过这次倒是很低调,没有广下帖子。” 叶幼清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冷冷道:“管她做什么。” 南生应是,站到了他身后。 小霸王眉头皱成川字,“干什么呢,去啊!” 这次轮到南生皱眉了,不是不管她吗? 叶幼清不耐烦地倒吸一口气,一脚踹了过去,“让你去查陆家的事儿!” “啊,是是。”南生一闪身避过,赶忙应是,蹬蹬蹬往楼下跑去。 原来二爷是这个意思。 管她陈家小姐做什么?二爷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南生想着,连自己都愣住了。 二爷这是无形中承认了世子妃的地位,承认了他心里,是在乎她的。 回头望去,叶幼清已经不在酒桌前,而是双手撑着酒楼栏杆,凝目远眺,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咱们家二爷,原本该是京中最亮的那颗星。 可惜。 生不逢时是一种悲哀,生太逢时,也是一种悲哀。 陆昭锦哪有心情听楼主说叶幼清的事,屈膝道谢,便要登车离开。 “世子妃留步,想来您身边也缺个得力人手。” “楼主的好意,昭锦心领了,只是”陆昭锦话锋一顿,“许四叔回来了?” 楼主随意地耸了耸肩,“世子妃也太看得起我逍遥堂了吧,在那种人物手里救人,怎么也得” 陆昭锦瞬间明亮的双眼暗淡下去,笑也含蓄得犹初绽的花蕾,不好意思道:“是昭锦急躁了。” “怎么也得三五个时辰吧。”楼主看着女孩子明亮的双眼再度焕发光彩,哈哈大笑道:“你倒还像个孩子。” 说谁! 说谁像孩子! 陆昭锦立刻竖起了眉眼,适才许四即将被救回来的消息带来的喜悦转为恼火。 她熬过前世今生,加起来可有近三十年的人生! 指不定比楼主年龄还要长,他凭什么,凭什么,“倚老卖老!” 女孩子气鼓鼓地瞪大眼,一句倚老卖老倒让楼主一怔。 他老么? “呵呵,”女孩子咯咯笑着上了马车,至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她总算一展愁容。 “喂!”被扬长而去的马车丢下的楼主哭笑不得,“我说的是我啊!” 这卸磨杀驴的丫头! “沙卫,”嘶哑的嗓音再次从不相称的红唇中溢出,“将他带回来,不留活口。” “是。”黑衣人的声音不知从那个方向传来,人已经无影无踪。 陆昭锦的马车并没有走远,车把式问了一句去哪儿。 “去,这个地方。”陆昭锦将陆平查出的写有老婆子住址的纸条交给绿绮,让她塞给车把式。 “小姐,这楼主怎么这样无礼。”花巧不满地嘀咕着。 倒是绿绮微微捏紧了手,“我倒觉得,他是在安慰小姐。” 陆昭锦含笑颔首,经绿乔一事,绿绮果然已经长大,世故很多,也能看懂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主仆闲话几句,陆昭锦便阖目休息。 她需要尽快捋顺这个局,才能救出昭宁,救下陆家的名声。 毕竟现在京城已经突传谣言。 陆家治死人命,陆家衰败,这些诛心之言四起,闹得陆家人心惶惶。 “通知大师兄,高调宣扬昳容阁。”陆昭锦突然掀开车帘令道。 相信有清音郡主这样的例子在前,不会有人敢轻易质疑陆家医术。 不过,这次的事不管是何人指使,都必定与何家脱不了干系。 何玉琦想用此事害她,她可以理解,可单凭她四品官之女的身份,只怕没这个力度。 还是要看那个何大人的态度。 而何大人还比京兆尹的三品官低上一等,又如何能指使得了他,甚至是禁止她们入内探视。 何大人的背后,必定有人,而这个人,十有**,就是当今太子。 陆昭锦被自己这个推断吓得一怔。 太子今日突然暗访陆家,问的却是雀枯草的治法。 可见太子忧心此事。 事情,顺理成章。 太子丧心病狂,在五皇子步步紧逼之下,竟然想联合北境敌军重创大夏。 一旦国之将倾,他是趁机篡位也好,是里应外合也罢,都比现在的处处掣肘强上许多。 皇家,原本就是一场场龌龊肮脏的交易。 陆昭锦眼中越发冷酷。 为了至尊之位,便能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他一句证据确凿,就断送了陆家多少人的性命,断送多少人的清白! “可恶。”陆昭锦咬牙切齿,眼前又浮现了适才那位儒雅的男子。 人,果然不可貌相。 “到了。”马车嘎吱停下,车把式提醒道:“大小姐,这里被封了。” “封了?花巧,你去附近打听一下,老婆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陆昭锦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破落的土宅院,院子里一口老石磨停在那里,却没有拉磨的驴子。 “这屋子里都结网了,怎么可能住人!”绿绮在前面推开破木门,为陆昭锦扑闪开了那些刚结不久的蜘蛛网。 “蛛网也不是很多。”陆昭锦用帕子捂住口鼻,左右张望,“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 大半个月。 老婆子受伤至今,也就这么长时间。 “我初为她诊病的时候,问到她身上有浓浓的豆糟味,可院子里,却没有拉磨的驴子。” “小姐的意思是?”绿绮皱眉,并不懂陆昭锦的意思。 这老婆子明显是以买豆腐为生,家里的驴子却被人拉走,重要的是 “她的小孙子呢?” 绿绮一怔,“对啊,平叔说,她是为了照顾她的小孙子才回来的!” “小姐,小姐,我问出来了。”花巧拎着裙子跑了回来,“那老婆子回来的时候是好的,而且,她那个小孙子也不见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二章:撞上 “她们家隔壁那户也空了,听人说前几日还在,却突然人就不见了。” “是哪一户?”陆昭锦跟着花巧来到隔壁农家,院门还是敞开的,可家里却空无一人。 “这灶台……”陆昭锦微微皱眉,掀开了锅盖。 女孩子们顿时嫌恶地捂住鼻子,陆昭锦也赶忙盖回去,厌恶地后退半步。 锅里的糙米粥已经馊了,味道刺鼻。 “这户住得是什么人,打听了吗?”陆昭锦抹过桌上薄薄一层浮土,问道。 “听说是个寡妇,老婆子如果有事会把小孙子交给……哦,我明白了!她们是一起失踪的!”花巧惊叫。 陆昭锦眉峰紧皱,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 “可恶,真是目无王法!”陆昭锦一拍桌子,恨恨道。 更可恨的是,这样简单的案情,京兆尹竟然也能“误判”。 真是,欺她陆家无人啊! “先回家吧。”陆昭锦冷冷道,往马车前走去,眉头一直紧锁。 现在案子虽然查得清楚,却没有足够的证据。 京兆尹衙门的光明正大只是一块匾,她们甚至不能指望那些捕快,还是得靠自己得到证据。 “我就说,你身边缺个得力人手。”银质面具的男子换了身月白长衫摇着扇子走来,笑意盈唇,“世子妃,唐某这毛遂自荐,来得可还算及时?” 陆昭锦轻笑,颔首道:“及时,不过,我们的生意里似乎没有这一条。” “这也是赠给世子妃的礼物,毕竟,您心悦,我们后面的生意才能谈的顺利。”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陆昭锦皱眉,对这种未知的许诺有些抵触。 “世子妃放心,必定是您力所能及的事。”楼主应道。 陆昭锦不置可否,拎起裙角就要上车,却突然回身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楼主了。” “另外,还有街上那些风言风语,希望楼主一并替我寻个出处。”女孩子狡黠一笑,猫腰钻进车里。 楼主不由失声轻笑。 他还道是她高风亮节,不屑自己的帮忙。 原来陆昭锦只是在犹豫,还需要他做些什么。 这丫头。 聪明,人也不古板,不愧是能斗得过堂堂五皇子的人。 “好。”楼主牵马行了几步,停在她车窗前,柔声道。 陆昭锦稳坐车中,没来由被这一句听得心头一跳。 思之再三,她还是掀开了窗帘,“敢问,阁下名讳。” “唐某,”楼主红润的唇色逸出一缕轻笑,“逍遥,唐逍遥。” 陆昭锦还没惊讶,车里的花巧先叫出声来,随即捂住了嘴。 唐逍遥,逍遥堂。 只有逍遥堂的堂主,才会叫这个名字。 这位楼主,原来就是逍遥堂的堂主! 难怪花巧这样惊讶,连绿绮都瞪大了眼,实在是逍遥堂堂主的身份太,高不可攀。 “多谢堂主的照顾,昭锦,感念在心。”陆昭锦盯着他澄亮的眼珠,柔柔地道谢,随后撂下车帘,“回家。” 唐逍遥不知缘由地发笑,目送陆昭锦的马车离开眸光又突然转冷,斜睨一眼身后丛林。 嗤笑一声,他摸了摸身边骏马的鼻子,牵马缓缓而去。 丛林里,南生皱眉走了出来。 不可否认的,唐逍遥发现了他。 这样的人,和世子妃往来密切,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生迅速赶回,并将探测到的事禀报给叶幼清。 “唐逍遥?他敢缠着陆昭锦?”叶幼清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混账,他不知道陆昭锦是什么人吗?” “二爷,二爷!”南生赶忙拦住道:“不是缠着,好像是想帮世子妃的忙,他内息超群,我不敢靠的太近。” “哼,用得着他么?”叶幼清嗤之以鼻:“小爷猜也能猜得出,陆昭宁那小子,就得罪过何家那个蠢货。” 南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天被他打了的何家公子!” “叫什么来着?”叶幼清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摆手道:“算了,赶紧去把他那几个狗窝搜出了。” “是。”南生应道,没过多久便回来耳语禀报,小霸王疾步从酒楼下来,翻身上了骏马。 叶幼清带人不多,只有南生北生和几个家将,直奔城郊一处废弃的院落。 “别着急,捉贼捉赃。”叶幼清一脚踹开欲往前冲的家将,让他们藏到院子后面的丛林里,自己却大咧咧地走过去。 “世子爷,您……”家将担心,想拦阻却被叶幼清一眼瞪了回去。 叶幼清大摇大摆地骑马过去,远处,一个银质面具的人同样骑马而来。 迎面而来的男人红唇明艳,削尖的下颚煞是好看,连一向对容貌极度自信的叶幼清都要称赞一句。 面具下的容貌一定艳丽无双。 可惜,男人长那么漂亮做什么? 叶霸王嗤之以鼻,似乎根本不认为自己也是被众女这样认为的一类人。 “世子爷,”唐逍遥率先抱拳招呼,声音沉郁顿挫,“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唐某,有礼了。” 叶幼清端详一阵,难得抱拳道:“有礼。” 世人对强者,总是十分敬重的。 “世子爷也是来……”唐逍遥迂回马头,对着不远处院子仰了仰下颚。 “也?”叶幼清挑了眉梢,“那你可以回去了,不送。” “哈哈哈,世子爷真是幽默,唐某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唐逍遥言笑和气,字句却是犀利无双,“不知世子爷,受何人所托?” 叶幼清周身瞬间冷了一度。 陆昭锦果然将这件事托给他查,但他骄傲的模样,真是讨厌。 “内子家事,说什么托不托的。”叶幼清说得轻巧,眉眼间却止不住地骄傲。 自己的女人,他得意。 唐逍遥唇边勾起的弧度有一瞬的凝滞,复而勾得更甚。 “世子爷说得有理。” 银质面具的男人似乎不会生气,依旧神情淡然地摸了摸胯下骏马的鬃毛,似笑非笑道:“可笑,可笑。” 叶幼清挑眉,静待他的下文。 “可笑何庭自不量力,竟然想挑衅叶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唐逍遥轻笑,却声声刺耳。 叶幼清攥紧了马缰。 他听得清楚。 唐逍遥在嘲笑他,嘲笑他没有保护好她。 如果有叶幼清的庇护,凭他何庭,也敢挑衅陆家,诬陷陆昭宁? “那小崽子呢?你们可得给老子看好了!”一声猖狂的叫声从远处响起,针锋相对的两人同时向后张望。 来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三章:擒下 何玉业大摇大摆地走近院子,草屋里迎出几个流寇打扮的人。 为首的刀疤男人赶忙笑道:“何公子,您放心,看得严严实实,绝跑不了。” “她们早就没用了,不过最近正在风头上,不能让她们出去被人发现。”何玉业得意洋洋吩咐道。 这件事,他自问计划得天衣无缝。 “刀疤子,这件事办的不错,那老婆子很听话,事情成了,爷有赏。” “哎哟谢谢爷。”刀疤应声,模样很是狗腿,身后几个跟班也笑得跟花一样。 正要跟何玉业一起进院子,刀疤突然被身后小弟推了推,就听那跟班紧张兮兮道:“老大,您看那边有人。” “放屁!呃?”刀疤一怔,眯着眼看向远处,人面目他看不太清,但那高头大马,他总能看清。 何玉业也顺着刀疤的目光看了过去,立刻瞪了眼:“妈的,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公子抓过来!” “是,是是!”刀疤猛地一招手,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出院子。 叶幼清与唐逍遥两人并马而立,见状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双腿一绷,夹了下马肚子,“驾!” “嘿?”刀疤挠了挠后脑勺,他还没见过这样往刀口上冲的人呢。 自己这刀锋不够亮不成? 驭马而来的两人骑得并不算快,大马哒哒哒而来,何玉业也冲了出来,“就是他!” 何玉业当然认出了叶幼清。 但不是那种身份上的认出,而是,认出叶幼清就是那天帮陆昭宁打趴下他那群家丁的人。 当日,他下意识地就将叶幼清定位为跟陆昭宁同一层面的人。 学过些武艺傍身的商户公子,或者陆家供奉的武者。 压根就没往叶侯世子的身份上想。 这倒不是他太蠢。 因为就算他再聪明,他也猜不到以叶幼清的身份,会陪着一个商户出身的小屁孩在街上逛啊! 而且,何庭是去年才外调入京的四品官。 原本就受人诟病,但何家兄妹却不知收敛,并不怎么被京中贵族们接纳,因此并没有人向叶幼清引荐何玉业。 所以,就像叶幼清记不清他的家世一样,他也不认得这位久闻其名的世子爷。 “他身手好着呢,你们快给本公子好好招呼他!”何玉业大嚷大叫,让唐逍遥笑出了声。 这样的猪脑子,也敢进京丢人现眼。 只怕过了今日,京中可难找到什么,何家公子了。 果然,叶幼清满肚子的火气找到了泄口,长鞭一甩,便策马疾驰而去。 唐逍遥微微侧首,看着叶幼清熟练的马上功夫默而不语。 这位世子爷功夫底子不赖,只是内息并不稳固,应该是藏锋。 “废物!废物!”何玉业大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公子真是” “啊,后面还有人!”何玉业匆匆回身,就见一队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包抄而来。 他们中两人冲进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将寡妇和孩子带了出来。 余者迅速冲了过来,替叶幼清打扫战场。 声东击西。 世子爷真是深谙兵法之道。 对付何玉业这种小角色,也肯用全力。 唐逍遥突然咔嚓一声并拢折扇,当空一划,被叶幼清踢来的一个跟班就惨号着被抛飞出去。 落地时,已经没有生息。 叶幼清眸色瞬间转厉,却只是冷冷瞥了唐逍遥一眼,转身踹开挡路的一人,直奔何玉业而去。 “你,你想干嘛!”何玉业哆嗦着,赶忙让身后两人替他挡着,自己转身就跑。 一直没有动作的唐逍遥突然蹬鞍而起,凌空几个翻身,只听衣袂哗哗,人便跃到何玉业的前头,挡住了去路。 何玉业哪里见过这样高来高去的人,眼睛瞪得极大,哆哆嗦嗦道:“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我爹可是四四品的” “哈哈哈,真是可笑。”唐逍遥大笑的瞬间,叶幼清就已经追到何玉业身后。 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蠢货。”叶霸王掸了掸袍角,已经有家将冲上前来,制住了正在挣扎的何玉业。 “放开我,我爹可是唔!唔!”何玉业还想聒噪,可惜却被人堵了嘴。 家将躬身请示:“世子爷,他们是要带回府里吗?” “唔?”眼睛瞪得溜圆的何玉业蒙住了,什么,什么世子爷? 叶幼清哪里耐烦给他解释,接过南生牵来的马翻身而上,“绑上绑上,送到,她那儿去。” “是。”家将应道,将刀疤等人用麻绳拴成一溜,绑在马后,那寡妇孩子则带到了马背上。 至于何玉业,自然有特殊待遇。 他一人单独被绑在了叶幼清的马后,往京城大街上走去。 全程,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位,逍遥堂堂主。 家将们当然看得出,世子爷不待见这位逍遥堂堂主,他们当然不会去讨自家主子的不痛快。 唐逍遥目送他们离去,蓦地冷笑一声,“烈马,却配了副好鞍。” “我都说了,他们陆家这次治死人命,那是罪有应得!”何玉琦的声音得意洋洋。 出昳容阁的马车里,传来柳七和几个女孩子笑着的应声。 这件事由何玉琦率先提起,说与何家无关,她们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何玉琦,何家真的有这个本事,影响到京兆尹办案。 陈锦缳不在,柳七俨然成为了四艺斋的领军人物,而何玉琦这次成功挤上柳七的车,自然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何玉琦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扬起了自己得意的尾巴。 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怎么回事?”柳七皱眉,何玉琦立刻抓住机会,掀起了车帘,“什么人” “是叶世子!”有女孩子认出策马而过的叶幼清,“他马后面还拴着一个人!” 叶霸王嚣张惯了,横街策马已是寻常事。 可这马后绑人,却是第一次。 不只是她们这些女孩子们在张望,就是街面上,也是指指点点,“看那穿着,好像还是位官家公子。” “哪家的公子这么不开眼,敢得罪叶世子,真是”何玉琦声里泛着浓浓的鄙视,顺着车帘望去,后话却如被掐住喉咙的母鸡似得噎了回去。 “哈,好像是,何家公子啊!”女孩子幸灾乐祸的声音简直比破锣还难听。 何玉琦却在一瞬间,涨红了脸。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四章:热闹 “有机会接触老婆子的,只有她们几个人?”陆昭锦看着院外跪着的六个丫鬟,两个婆子道、 “是,大小姐,老婆子是静养,就只有她们八个有机会接近。” 陆平伸手指着院子里的几人道:“打头那两个是在屋子里伺候的,后面三个是院子和周围两个院子的洒扫,最后那个曾进过院子的丫头,这两个婆子也是进过院子的。” 丫环婆子们表现的都很紧张,两个婆子搓着手,其中一个还将手藏在袖子里。 “嗯,所以,接触最多的,还是屋子里那两个丫头?” 陆昭锦偏头望去,艳阳之下,那两个丫头也刚好抬头张望进来,撞见陆昭锦的目光又匆匆垂下头去。 今早昭宁被衙门带走,所以整个陆府现在都知道,老婆子死了。 所以这几个丫头也都是心有戚戚,大小姐回家,必定要查问此事,每个人也都做好了准备。 一番查问,倒没什么异常,陆昭锦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的推断应该没有错。 老婆子肯定是收到小孙子和邻家寡妇被绑架的消息,才突然要求回去的。 那么这个传消息的人,究竟是谁。 陆昭锦正为难着,就听门房的人匆匆跑了进来,“大大小姐,外面,外面来人了!” “来什么人?”陆平冷喝。 看门房惊成那个样子,肯定是来者不善,陆平道:“大小姐,还是我去看看。” “不不不,是,是姑爷来了!”门房终于将话说全。 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做大医陆家的门房,什么求医问药的大人物他没见过。 可可向世子爷这么来势汹汹,却是破天荒,头一个。 而且,还自带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二爷?”陆昭锦拎着裙角匆匆赶到门口时,面对得就是一众围观的百姓,顿时一愣。 若不是叶幼清在场,她真要命人回去取兜帽了。 “世子妃,小的奉命给您送来礼物,请您过目。”南生解释着,指向身后被麻绳捆成蚂蚱串儿似得众寇。 陆昭锦微微一怔,看向马上一副得意脸等她道谢的叶霸王,顿时了然。 原来,他听说了这件事,还去抓人了。 帮她,人赃俱获。 “平叔,好好给孩子开一副压惊药,先把她们接进去。”陆昭锦蓦地转向马背上的寡妇孩子,吩咐道。 叶幼清一怔,她的道谢呢? “还有这些人”陆昭锦话音不停,却被眼前晃悠的马鞭打断。 女孩子歪着头看向马背上的叶幼清,伸手,拨开了马鞭,自顾自地继续吩咐:“都捆结实了,我们家可没有什么护卫” 叶幼清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这个女人,怎么,怎么这么会欲迎还拒! 明摆着是想跟他道谢的,却来这一套,真是让人看得心痒痒! “喂!”小霸王刷地一下跳下马来,“陆昭锦,你不想跟小爷说点儿什么?” 陆昭锦好笑地瞥她一眼,眉眼里都是俏皮,却故作不知:“说什么?” “噗咳咳。”南生在叶幼清冷冷的目光下,生生将笑憋了回去,还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喝道:“都捆严实了!”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叶世子对世子妃,似乎没有坊间传闻那么,嗯,仇恨。 人群之后,有辆马车嘎吱一声停下,“陆昭锦!你凭什么抓人!” “哥哥,哥哥!陆昭锦!”何玉琦尖叫。 她不敢顶撞叶幼清,但陆昭锦可是老对头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叶幼清凤眼一睨,刚从车上下来的柳七顿觉周身一寒。 “陆昭锦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叶霸王的语气不温不火,却让何玉琦周身一颤。 “世子爷,我哥哥犯什么罪了,您凭什么抓”何玉琦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柳七拽住了袖子,“何家妹妹,世子爷做事自有分寸,怎么能说是抓呢。” 何玉琦横冲直撞,柳七可不傻。 光天化日之下,她何玉琦不怕死地敢给叶幼清扣大帽子,柳七却还不想陪葬。 长公主盛宠不衰,叶幼涟又是太子妃的适宜人选,叶侯更是为大夏镇守北境。 这样的家世背景,就算叶幼清是个混吃等死的傻子,也能在京城横行无忌。 何况,这小霸王不是。 叶幼清冷哼一声,看也没看那个尖叫的女人,傲然转身,对陆昭锦道:“我们进去吧。” 陆昭锦神色淡然地扫了一眼。 叶幼清做得对。 这个时候与何玉琦争辩,泄露了底细,是下策。 她转身迎上叶幼清往来的目光,微微点头,拎着裙角踏上陆宅门前的白玉阶。 跟着叶幼清进了大宅。 倒好似,琴瑟和谐。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说得却都是世子夫妇,好不恩爱。 柳七嘴角直抽抽,下意识地同何玉琦拉开两步距离。 看来,这位何小姐未来要面对的,还将有一个怒不可遏的,陈锦缳。 随着陆平带人将叶家家将等迎入大宅,人群一哄而散。 何玉琦只能看着兄长唔唔挣扎着,一身狼狈地被拖入宅邸。 “我,我要去找爹爹!太子爷一定会为我们做主!”何玉琦急的满头大汗,潜意识里便想找个能压得住叶幼清世子身份的人撑着,全未想到被有心人听在耳中会造成什么后果。 “蠢货。”柳七看着何玉琦哭着跑掉冷冷骂道,“快,我们去找四小姐。” 陆家大宅的门前终于清静了。 热闹却蔓延到了院子里。 “小姐,奴婢知道是谁了。”陆昭锦刚一走进院子,绿绮便迎了出来。 往正堂走去的叶幼清扫了眼院子里跪着的丫头婆子,偏头看向陆昭锦,“怎么回事?” 绿绮不敢应话,陆昭锦一笑道:“这些丫头,都是之前接触过老婆子的。” 叶幼清吸了吸鼻子,哈哈一笑,伸手指向一个婆子,“是她。” 那个将手藏在袖子里的婆子匆忙跪倒在地,“冤枉啊大小姐,小的没有做对不起陆家的事,小的真的没有!” “你当然没有。”绿绮点了点头,看向陆昭锦:“大小姐,她身上的味道。” 陆昭锦一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 “她身上的奶腥味!”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五章:绣楼 夕阳泛红,将院子里的合欢映的越发粉嫩,阵阵清风拂过,送来花香怡人。 好似一颗入口即化的酥饼,香甜浸入人心。 “八酥锦盒,分别是八种酥心糕点。”陆平介绍道:“还有这合欢酿清甜爽口,配点心是最好不过,姑爷一定要尝尝。” 陆昭锦坐在一侧,无奈地揉着眉心。 可叶幼清却出乎她意料地,没有不耐烦,还吃的津津有味。 “三师兄回来了。”门房的人来报,听说叶幼清留在陆家用饭,陆平早就派人去请陆昭廷回来作陪。 可惜,陆昭廷不知为何耽搁了,叶幼清已经和陆昭锦用完晚膳,他却才来。 “失敬,失敬。”陆昭廷进门告罪,一番解释,才知道他被衙门的人“请”去了。 “只是说明日开堂庭审,小师妹不必担心。”陆昭廷竭力笑得自然,可还是被陆昭锦看了出来。 他陆昭廷也是京中一号人物,这样在大街上被衙役带走,实在有伤颜面。 可事关陆昭宁,他怎好拒绝。 陆昭锦轻咬下唇,终道:“庭审的事情师兄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找到证据。” “证据?”陆昭廷一愣,他一直在处理昳容阁的事,并不知道陆家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姑爷,姑爷救回了老婆子的小孙儿和邻家寡妇,还抓住了幕后指使……”陆平简说了事情经过。 “真是欺人太甚!”陆昭廷怒不可遏,又向叶幼清一礼:“多谢世子相助之恩。” 叶幼清被一屋子人一句句的姑爷叫顺了心,而且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随便摆了摆手。 “可老婆子是怎么知道她的孙儿有危险,难道是家中……” “说来也巧,倒不是家中有人,而是这个婆子家里也有小孙子,身上的奶腥味勾起了老婆子思念孙子的心,这才要回去。”陆昭锦摇头叹了一声。 世间事还真是巧妙。 老婆子当日被陆昭宁救下,没有死于何玉业的逼迫,如今阴差阳错,还是被他逼死。 毕竟老婆子的命根子攥在他的手里,怎敢不从。 这种简单的局,陆昭廷已经看得明白,不由叹了一句:“可怜,到底还是没能前救回她。” “医者治身易,治心难,何况是命,师兄不必苦恼。”陆昭锦安慰一句,劝道:“师兄用饭吧。” “不急,不急。”陆昭廷特意赶来作陪,自然要看叶幼清的意思。 叶世子用过合欢酿,就见陆昭锦明亮的杏目看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吃饱喝足,叶幼清拍拍屁股就想走。 “姑爷,大小姐,那些流寇捆着就行,可那何家公子……”陆平见他要走,赶忙说出担忧。 陆家再怎么富可敌国,也是个医者商户,不需要官府来人,就是何家上门讨要,恐怕陆家都消受不住。 他们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幼清。 陆昭锦眉头一扬,她倒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有陆平这么悲观。 虽然不像她预料那样,秘密看管明日再突然拿出证据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人却是叶幼清当街抓来的。 京都闹市三五里,这个消息必定长翅膀似得飞到千万家。 任谁也拦不住。 就算何庭来了又能如何,还是挡不住悠悠众口。 还是抵不住何玉业与这些流寇一同被抓出来的事实。 “平叔不必担忧。”陆昭廷虽然眉头微皱,却不想因此麻烦叶幼清。 说到底,这还是陆家的事。 “是,送姑爷。”陆家的奴婢们将话递下去,门房开门,备马车,一溜安排停当。 “姑爷,啧,”叶幼清剑眉抬高,模样说不出的得意,看着陆昭锦羞窘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道:“咳,既然叫我姑爷,那就留宿一晚,小爷倒要看看,谁敢打到我的门前。” “二爷!”陆昭锦惊道。 叶幼清大模大样地看了过来,“嗯?” “二爷玩笑了,还是……” “怎么,你陆家这么大的宅子,还住不下我?” 叶幼清一本正经道:“又或者我再把他拖到家里去?” “不必不必,”陆平赶忙摆手,叶幼清肯插手这件事,本身就让他们受宠若惊,更何况叨扰到叶府。 那是万万不能的。 叶夫人病了的这几天竟然将中馈交到陆昭锦的手上,可见她在叶家算是站稳脚跟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叶家人看清了。 陆昭廷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乎,叶幼清就堂而皇之的在二人作陪下,走向……陆昭锦的绣楼。 这怎么行! 陆昭锦看着叶幼清一步一步缓而郑重地走上每一阶,恨得牙根直痒。 这小子,摆明了是在故意气她! “等等!”陆昭锦突然喊道,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阻止叶幼清上楼。 她那九曲玲珑心,这个时候,可是不顶用了。 众目睽睽,难道她能说自己和叶幼清没有圆房,不能住在一起? “大小姐?” 三师兄也是眉头上挑,小师妹这样拖拖拉拉的,到底是怎么了? 叶幼清可不管那些,挑衅似地一笑,长臂一伸,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进去了。 陆昭锦只觉得脑中一昏,暗自咬牙切齿:“叶幼清!” 蹬蹬蹬地,女孩子拎着裙角就往楼上冲去。 这个混账小霸王,竟然敢进她的绣楼。 他凭什么! 真当自己是她相公了? “哎,小师妹。”三师兄忽然伸手拦住了陆昭锦。 “什么事,师兄?”陆昭锦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负手而立的背影,耳中只有充血的嗡嗡声,根本没听清陆昭廷说了什么就蓦地瞪大了眼,“叶幼清,你不许进去!” 女孩子一阵风似地冲了进去,挡在了想往里间走的叶幼清身前,色厉内荏“你干什么!” 陆平与陆昭廷相视一笑,微微摇头。 大小姐即便嫁了人,还是十五岁的少女脾气。 羞涩时,便会不讲道理地蛮横。 叶世子身为她的夫婿,留宿陆家自然要住在她的绣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们走吧,绿绮,照顾好大小姐。”陆昭廷一摆手,陆家婢女便阖上房门,一众退去。 陆昭锦看着缓缓阖上的房门,进退维谷。 既不想由着她们关门,又怕不按规矩出牌的叶霸王趁机闯入她的内室。 “咦,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六章:庭审 陆昭锦下意识地回头。小说 叶幼清刷地一闪身,绕过了她,直奔里间。 “叶幼清!”她气得跺脚,“你无赖!” “嘿,也没什么特别的。”叶幼清闯入内室,环顾一周,随随便便评价道。 陆昭锦紧随其后冲入,却是怔住了。 正前方的雕喜上眉梢拔步床铺的整整齐齐,大红喜被还是她出嫁时的样子,中间的鹤云山纹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壶嘴还冒着热气,想是刚端来的热茶。 靠墙壁的八个祥云纹镂花檀木柜子占据半壁江山,她的妆台正对窗前,窗外的合欢几乎要将花枝递进屋来。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又那么陌生。 经年,隔世。 陆昭锦走近每一件熟悉的家具,手指拂过它们不染纤尘的表面,止不住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 “你……你哭什么!”叶幼清没想到,陆昭锦竟因此潸然泪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过就是闯进来看看,至于哭鼻子吗? “你怎么会懂。”陆昭锦小巧的鼻头泛着粉嫩,轻声吸了一口,下意识地回应。 他不懂,他怎么不懂了。 不就是出嫁之女思家恋家的感情突然爆发。 叶幼清看着女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玉珠般不住地流,满不在乎地神色渐渐凝滞。 如果,如果叶家待她真心,她或许,不会这么难过吧。 “陆昭锦。” 陆昭锦擦干脸上的泪痕梗着脖子看向小霸王 她不该在叶幼清面前哭的。 这个男人,恐怕又要说她是欲迎还拒了。 说就说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不知为何,陆昭锦的眼角又开始发酸。 “祖母回来了。” “嗯?”陆昭锦纳闷,怎么又猜错了。 她似乎就没预料中过,这位小霸王的想法。 “而且小爷不是说过,会替你做主的吗?”叶幼清一瞪眼,似乎他从没有理亏的时候。 这人,真不愧是恶君子卫云澄的挚友。 理直气壮起来,一样的无耻。 不过这一次,倒算他所言不虚。 因为自太后寿宴那日起,他对自己的确是处处回护,这次更是亲自出马,就容他嚣张去吧。 “好了,二爷看也看了,可以……” “可以什么?”叶幼清绕到八仙桌旁坐下,自己斟了杯茶,“你要小爷现在出去,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也是你自找的。 陆昭锦撇了撇嘴,转身要走,自己的家,她总还能找到住地方吧。 “陆昭锦。” “嗯?”陆昭锦刚一回头,就惊讶地瞪大了眼,“二……二爷这是做什么?” 叶幼清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没错,是极为亲近的那种距离,陆昭锦回身时甚至感觉到他的鼻息落在自己的额上。 “陆昭锦,”叶幼清伸出一根手臂越过她耳侧,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微微伏低身子:“你跑什么?” “我,”陆昭锦大睁着双目,看着叶幼清突如其来,越靠越近的面孔,不得已将脸偏向一侧,他喘息里还透着合欢酿香甜的酒气,“二爷,你醉了。” 女孩子顺势就要从另一面逃出。 叶幼清看着手臂下面色酡红的少女,突然又撑起一只手,这次成功将女孩子牢牢圈在怀里。 这次,那瓣唇色泽圆润丰盈,倒比上次病床上的填了几丝魅惑。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上次没有做成的事。 “嗯,看来是的。”叶幼清澄澈的凤目突然迷蒙起来,可唇边那抹笑意却越来越深。 身子,也越压越低。 干什么干什么? 陆昭锦脑中警铃大作,这小霸王是想借酒行凶吗! “大小姐,大小姐!许四,许四被人送回来了!”门外突然响起花巧冒冒失失的喊声,让陆昭锦眼睛一亮。 女孩子一猫腰,嗖地一声从叶幼清圈好的小空间里逃了出来,直奔门外,“人在哪儿?” “在大堂,三师兄正在为他诊……”花巧的声音越来越小,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口水,脸色一瞬间便红了起来,小手也揪着裙角,垂下头扭扭捏捏的。 “怎么不说了?”陆昭锦纳闷地看向身后,就见那位世子爷正冷冷盯着花巧。 手上,还故作正经地整理着衣领。 陆昭锦赶忙低头看向自己,还好,衣容整洁。 “走,我们赶紧去看看。”陆昭锦匆匆往外跑,花巧赶忙追了过来,万分羞涩地道:“奴婢,奴婢为您整理一下发髻吧。” 陆昭锦足下一个踉跄。 该死的叶幼清! 这才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孩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全看在眼里,叶幼清躁动的心终于平衡一些。 许四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很快就安顿好了,可这次的陆昭锦却说什么也不肯上绣楼了。 非要亲自照看许四的“病情”。 叶幼清的脸色越来越黑,最终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陆平叹上一口,却也只能如此。 次日一早,陆昭廷便去了京兆尹衙门。 陆昭锦毕竟是女儿身处处不便,只能留在家中等消息。 “怎么样了?” “大小姐,您预料的果然没错,那何家背后,就是太子爷。” 陆昭锦暗暗攥起了手,昨日听到消息的人不少,这件事在官场上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陆家医商出身又一向无心政事,打听起来这才十分困难。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今天太子爷给京兆尹施压,我们陆家哪里是……”陆平担忧道。 他们这次不过是借了叶幼清的名头又手握证据。 可京兆尹得了太子的话,哪儿还会把他们扯的虎皮当回事儿。 “看情况再说吧。” 陆昭锦坐在正坐上闭目养神,现在这个时候,她急也没用。 陆昭廷的本事她相信,又是证据确凿,她就不信京兆尹敢当庭徇私枉法。 “姑爷起身了。”绣楼下看着的丫鬟来报,陆昭锦只是淡淡嗯了声,丝毫没有去服侍更衣的意思。 陆平眉头一皱,却只当陆昭锦是太过忧心,全由她去了。 陆昭锦靠在圈椅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动。 “大小姐,案子开审了。”有守在府衙门前的家仆来报。 昭宁,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咕嘟”水泡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陆昭锦突然睁开眼睛。 桌上茶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咕嘟,咕嘟。”声音还在继续。 陆昭锦瞳孔微缩,那幽邃的黑瞳中,浮现出了另一个世界。(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七章:鱼虾 不知何时起,中心那方小水池里的点点绿意蔓延而生,成了漂浮在水面的绿藻。 就连池底,也生出了一根根笔直向上的细嫩水草。 心神在幽幽的波光间荡漾,“咕嘟”一声,小小水泡从水底冒了出来。 干净的白沙池底里,一颗小石子微微翻动。 一根白里透粉的纤长触须从石边缝隙伸出,随着水波飘荡。 这是什么东西? 陆昭锦的心神转瞬落到池底,那只触须仿佛受惊似地,又藏回石子中。 不消片刻,陆昭锦便看到了小东西的全貌,居然是一只幼小的青鳞虾。 惊讶未褪,她只觉水中波澜一起,“哗啦”一声,一条金色闪电嗖地穿过她心神所在之处。 竟是一条小指般细长的小鱼! 陆昭锦惊讶地合不拢嘴,生命。 无形中,碎瓷空间诞生了新的生命,从无到有。 “大小姐,”陆平在陆昭锦眼前晃了晃手指,“您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陆昭锦正色,“有消息了吗?” 绯色官服的大腹中年男人焦急地走来走去。 “何大人,殿下正在处理公务,若您不急,就先回去吧。”东宫的通秉太监道。 这位何大人有功于太子,也很通人情,所以太监很客气。 “哎哟公公,您看我这样子能不急吗,烦请您再替我通秉一声。”何庭抹了把额上的汗,又焦急地踱起步来。 太监的通秉声响起,东宫大殿里,明黄四爪金龙袍的太子悬笔在架。 “殿下,真的不见见何大人?”胡护卫提醒道:“也许是马方” “不可能。”太子呵笑一声,“你何时见过他因公务早起,必是他那惹了不该惹之人的儿子。” 宫里消息四通八达,昨儿晚上太子就已经收到叶幼清当街何家公子的消息。 “你昨晚说的是,他绑了何玉业,进的却是陆家?” “是,殿下。”胡护卫应道:“刚得到的消息,叶世子昨晚宿在陆家了,所以这何大人只能来求您了。” 太子纤长的中指哒哒打在桌上,神色颇为玩味。 “本宫一直以为,陆氏不过是叶侯为解释父皇疑心的一颗棋子,现在看来,似乎这颗棋多了几分异军突起的味道。”太子敲打的手指一顿,神情依旧温润如玉,笑道:“真想看看,叶侯得知叶幼清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得罪本宫时的表情。” “那殿下的意思是,帮何大人这一次了?” 太子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告诉何庭,让他自求多福吧。” 胡护卫一怔,太子爷这是要抛弃何庭的意思啊! “爷,那马方不能放手,否则您怎么” 太子立起手掌叫停,神色凝重道:“本宫越想,越觉得当年马方到手得太过轻松,五弟不像那么大意的人。” “您的意思是” “利用陆氏这件事,试上一试。” 大殿里的话音刚落,殿外久候无果的何庭终于得到消息,却再度崩溃。 “殿下,殿下!臣只有那一个儿子啊殿下!”何庭哀求的声音过大,通秉太监竟然胆大包天地赶他离开。 “你,你!狗仗人势的东西!”何庭看出太子殿下的意思,拂袖怒道。 “何大人,说话可得看地方,您这可是骂到了奴才主子那里。”太监奸笑,何庭看得一哆嗦,灰溜溜地拂袖而去。 太监对着背影猛啐了口,欺软怕硬,“什么东西。” 何庭怒冲冲离开东宫,望着朱红琉璃瓦一阵茫然。 这次可不是他拉太子的大旗就能了的,有叶幼清插手,没有太子的直接授意,京兆尹那个老滑头肯定要抓准机会,用他的儿子讨好叶侯世子。 京兆尹也是气得发抖。 这个何庭,一早就说陆家女在叶府不受待见,可叶世子昨夜甚至住在了陆家,这是不受待见吗? 今早他甚至听到自家夫人说,那陆昭锦已经得到了叶府中馈权。 这还叫不待见?! 这不是害他吗! 那陆昭廷也不是吃素的,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枚举证据。寡妇孩子,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他想袒护都没办法,何况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授意。 “退堂!” 惊堂木一拍,京兆尹板着脸退到后堂,这才擦掉额角的汗。 这个京城的父母官,他当得是日夜心惊。 但只怕这件事,还没完。 “哥哥!”何玉琦听到结果便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陆昭宁被当庭释放,镇定得像个小大人儿似得他在陆昭廷的护持下回到家中,才一头扎进陆昭锦怀里大哭。 “昭宁真的很勇敢,比师姐还要勇敢。”陆昭锦一颗心落入腹中,揉着他的头发安慰道。 “呜嗯,我知道小师姐会救我的”对上陆昭锦的眼,陆昭宁抽噎着:“他们都是小鱼小虾,他们都斗不过小师姐的” 陆昭锦不由一笑,她还不知道,昭宁对她这么有信心。 “我小师姐可是能斗败大恶人的” 陆昭锦嘴角抽了抽,敢情她的“威名”是建立在叶幼清身上的。 所幸孩子的脆弱来得快去的也快,陆昭宁很快便平复下来,由人带下去梳洗。 “这次多亏了世子为咱们撑腰,我看那京兆尹的神色就觉得解气。”陆昭廷大口饮茶,神情畅快,“哎,小师妹,世子呢?” “哦,刚晨起了,估计在用早膳?”陆昭锦还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惚应道,谁让她也不知叶幼清在干嘛。 陆昭廷眉头微皱,“小师妹,有句话,为兄不知当不当讲。” “师兄请说。”陆昭锦打起精神。 除却陆昭廷与陆昭宁,陆家可谓再无亲属。 长兄如父,陆昭锦自然会听。 “世子对陆家,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听说那日赶走蔡仲堂,也有世子相助。他肯这样为你做主,我也就放心了。”陆昭廷点了点头,又道:“只有一点,我不太放心。” “我归京也有些时日了,听说世子爷当年和陈家小姐似乎” 陆昭锦的眉眼上挑,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师兄,是在昳容阁听说的吧。”端盏喝了口,陆昭锦神情很是平淡。 “嗯,而且,昨日陈四小姐在逍遥堂破了九宫棋局,今儿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不比昨儿世子闹得那场风波小。”陆昭廷很是不安,皱眉道:“她风头太盛,为兄担心”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八章:反应 “真是太可气了!”叶幼涟着恼地拍着桌子,白瓷茶杯颤巍巍地震了两下,看得人担心不已。 “二哥怎么这么糊涂,被那狐媚子勾了魂不成?” “行了,”陈锦缳含笑,替她斟了杯茶推过去,“陆家如今也算是叶府姻亲,世子拉不下脸面也属正常。” 叶幼涟瞪着大眼睛,冷哼一声,气冲冲道:“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陈锦缳脸色沉了几分,静默地端茶饮着。 “陈姐姐……姐姐,我不是在说你,你知道的……”叶幼涟有些焦急地赔罪道:“您不要生气。” “瞧你,我怎么会跟你置气。”陈锦缳笑容得体,眼中戾色一闪而逝。 “不过姐姐破了九宫棋局,京中不知多少人在捶胸顿足。”叶幼涟得意道:“我倒要看看,二哥知道后该怎么惋惜这惊世一局。” 陈锦缳面上羞涩难掩,可唇边的笑,却透露了主人的得意。 世人都是如此,吃不到看不到的,最好。 男人,更是如此。 叶幼清嗜棋如命,她却吩咐过了,破局之战,不可外泄。 理由也很简单,留予后人再战。 一时哗然。 有暗中说她哗众取宠,但说的更多的,是国手风范。 初战破局失败的原因,也被她圆了回来。 身为女子,却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下破局,她又怎能不受影响。 因此随意找了个时机破局,而事实证明,她的棋艺,当真无双。 京中有世子一怒为红颜,也有才女无双破九宫。 当年的金童玉女之言,再度被翻了出来。 含着金钥匙降世的叶侯世子,与惊才绝艳的相爷嫡女,当年的相府宴会,传出此言的道士正是西迷峰的至清道长,如今的,承影观观主。 “陈姐姐,听说承影观观主闭关有些时日了,也不知在研究什么。” 叶幼涟托腮思忱,“他若能闹出些动静,这金童玉女的话就会被抄的更大,到时候……” “涟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陈锦缳好不娇羞,神色却颇为希冀。 至清道长,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师兄,这件事昭锦会记在心上,昳容阁那边就劳师兄多多费心了。”陆昭锦笑应。 金童玉女。 当年这个谣言,可比现在炒得要火得多。 可陈锦缳第一次却还是没能进门,何况,如今自己重生了。 陆昭锦蓦地一怔。 她,为什么不想陈氏进门。 她不是拿定了主意要休夫自立,将叶幼清还给陈氏吗? 不让她进门算什么想法? 陆昭锦为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对。 她只是不想跟陈氏共侍一夫罢了。 “大小姐,姑爷来了。”丫鬟的声音让陆昭锦打了个激灵。 姑爷,姑爷,叶幼清倒是得意的很。 事到如今,叶夫人母女的真面目被她揭开,昳容阁也逐渐步入正轨,相信马方的案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浮出水面,陆家如今更是有了起色,想来她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休夫。 休夫,陆昭锦玩味着。 没错,当年的休弃之辱,这是你欠我的最后一件事。 叶幼清。 我也要休了你。 要让叶陆两家的人都知道。 要让满京城的贵族百姓都知道。 要让整个大夏王朝的人都知道,是我陆家女,休夫在先。 “想什么呢?”叶幼清一脸傲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回神看过来才转身,声音淡淡:“回府吧。” “对对对,是该回去了。”陆昭廷还在跟叶幼清道谢,连忙令道:“快收拾东西。” 陆昭锦默然地跟在叶幼清身后,踏上回程马车。 这件事,还要好好计划。 叶幼清骑在马上倒是神清气爽。 今天的陆昭锦似乎格外乖巧,毫不反抗,也没有顶嘴,被她跟在身后的感觉是那种异样的酥麻。 他此生从未体验过。 “二爷回来了。”叶府门房匆匆进门通报,不多时,有丫鬟拦住了刚进府门的二人,道:“二爷,老夫人请您和世子妃过去。” 原也料到了这点,二人都不曾惊讶,直接跟着丫头去了老夫人院里。 “幼清,你可知错。”老夫人神情严肃,斥道。 “祖母,孙儿错了。”小霸王乖顺地弯腰,“孙儿不该耽误时间,忘了给祖母请安。” 原本肃穆的堂上,顿时有好些个丫头掩面轻笑。 就连老夫人自己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他,“你啊!这是嫌参你父亲的奏本不够多。” “谁敢参我父亲,祖母,您就别瞎操心了。”叶幼清蔫了几分,嘀咕道:“这么点儿小事,皇上不会管的。” “这事儿还小?你可是绑了四品大员的儿子!”老夫人拍桌道。 陆昭锦屈膝,“祖母,此事因我而起……” “你不必说话,这事,他本可以做得更圆滑。”老夫人的责骂还在继续,可陆昭锦却觉得心底一暖。 是更圆滑,而不是不该管,更不是得罪了大人物。 叶老夫人一如前世,是承认她的。 “你下去吧。”老夫人骂得烦了,终于开口撵走一脸心不在焉的叶幼清,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陆昭锦。 “昭锦,你既然是我叶家的媳妇,叶陆两家就是姻亲,任何挑衅陆家之人,都是在挑衅叶家。”老夫人神色和蔼,拍着她的手道:“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幼清做得对。你父母不在了,家里也没有可以做主的长辈,以后再有这种事,万不可抹不开面子,老婆子还是能替你做主的。” 老夫人的态度让陆昭锦眼睛发酸。 对不起,祖母。 您这样待我,可上一辈子,我到死都没有保住您心心念念的曾孙。 “祖母,那药膳您吃的还习惯吗?我再去做给您吃。”陆昭锦揉了揉眼睛,含笑道。 这一世她能做得更多。 她一定要养好祖母的身体,万不能让祖母再含恨而终。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弥补遗憾。 她就要把那些美好的未来,带给所有美好的人。 银刀杀人案的结果风传至此已经接近尾声,京中津津乐道的人越来越少,可还是有人对此耿耿于怀。 “陆昭锦,借我叶家的东风,你还想振翅高飞了!”叶夫人反应极为激烈,“病中”还是摔碎了一套青瓷器。 幼清真是太糊涂了! 此时得罪了太子,幼涟的婚事可怎么办! 这件事,没完!(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九章:原来(400推荐) “殿下,殿下求您救救业儿吧!”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跪在层层纱幔之后,苦苦哀求。 纱幔后的男子红唇艳丽,微微勾起的弧度宛如一轮新月,“怎么,东宫那位,不肯相助吗?” “是啊,求殿下帮忙,臣一直为您效忠,就是肝脑涂地,臣也愿意啊!” 纱幔后打扇的青衣小厮无声轻笑,真是个蠢货。 难怪被主子算计得晕头转向,连自己到底在为谁办事都不知道。 “哦?自从我让你带着马方转投东宫,这似乎是你第一次来找本皇子,更别提什么”五皇子拉长的细滑嗓音,几乎将何庭的心肝从口中拉出,“消息了。” “不不不,殿下当日的指点臣一直铭记在心,臣一直是您的人从没变过啊殿下!”何庭急的满头大汗,一边叩头道:“那消息不是臣不递,而是,而是殿下大智大勇,实在是是用不上臣啊。” “噗哧。”五皇子笑出声来,却还是让人觉得一股阴凉的风从脊背后吹来。 何庭点头哈腰,不明所以。 去年他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蔡仲堂,得知马方的功效喜不自胜,连夜带着证据去找当时风头无量的五皇子,想投奔麾下。 可惜那夜的五皇子竟然劝他改投当时几乎失宠的太子门下。 归根到底,就是让他用此大功,做一枚成功安插入东宫的棋子。 何庭虽然不愿,却只能照办。 没想到,太子当真靠此事东山再起,他也水涨船高地调入京城,成为四品的京官。 兵马司,直理兵马调度,风光一时。 打那以后,他就没有再联系过五皇子。 以他那简单的脑回路,自己在太子旗下倍受倚重,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他何必费力不讨好去做什么,探子。 就算千万个不济,太子一旦倒台,他还可以借口此事转投五皇子麾下。 简直是两厢讨好的局面。 祖坟冒了青烟的何庭谢天谢地,而五皇子竟也真的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 直到今天,太子拒绝为他儿子得罪叶侯世子,他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找到五皇子这里。 五皇子笑意更甚,哈哈的声音传的很远,竟是笑弯了腰。 “真蠢。”嫌弃无比的声音悄然响起。 “殿下说什么?”何庭并没有听清,匆匆膝行几步保证道:“殿下但有吩咐,何庭一定万死不辞。” “万死,呵,我要你死一次就够了。”五皇子笑道。 何庭哪里听得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五皇子答应了,赶忙应道:“是是是,那就多谢殿下了。” 见他欢天喜地地下楼,五皇子含笑看向一旁小厮,声音里透着几分骄懒:“青衣,你瞧,这些人总是愿为本皇子去死,真是烦。” “殿下智谋过人,能为您而死,是他们的荣幸。”青衣躬身应道。 “是吗?”男子精致狭长的眼睨过来,举手投足都是艳丽无双,颇为妖娆:“那,她呢?” 青衣一窒,随即道:“陆家能为您的大业而亡,也是他们的荣幸,自然也包括,陆氏。” “嗯。”五皇子微微点头,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悦。 能让陈锦缳吃瘪,到现在,都没能得到叶幼清的青眼。 像她这么聪明的女人,死了,可就没有了。 “殿下,蔡仲堂说那草的病若再不治疗,恐怕” “哼!”五皇子眸中突然厉色一闪,“若不是他太蠢,竟然被夏承贤发现雀枯草的疫情,我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何庭去设计陆家,设计夏承贤?” 五皇子平复神色,摇着酒盏,若有所思道:“咱们这位太子爷,跟他的父亲一样多疑。” “那治疗法子要是被蔡仲堂拿出来,只怕他就要怀疑马方的出处不是陆家,只有这样让他去陆家碰个钉子”说到此处,五皇子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鬼脸,美得阴柔动人,“就让陆氏替我们收拾他吧。” “真想看看,她要怎么同这个大夏朝第二尊贵的男人,斗智斗勇,保住自己的,家。” “是。”青衣对自家主子的古怪性情早已见怪不怪,“那,治疗疫情的事。” 五皇子很是扫兴地摆了摆手,“还用我教你?” “是。”青衣应道,伸手从一侧被黑布遮住的笼中捞出一只棕色信鸽丢出窗去。 信鸽振翅而飞,街边路过的何庭不由抬头张望,逍遥堂的大门成了他的背景。 这必是五皇子想了办法,下了令。 何庭谢天谢地,自己的儿子终于能逃出生天了。 可惜,逍遥堂专门准备为客人秘密会见准备的各间密室里,都再没有响起何玉业的名字。 京兆尹当庭判了的案子,陆昭锦相信,何玉业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难以翻案。 只是这次,陆家可是将兵马司得罪透了。 所幸,昳容阁一切顺利。 昳容膏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年轻贵女们经过试用,少有一夜间无明显淡化的,传至年长妇人的耳中。 一时间,令京中贵妇们哑然。 随之而来的,是疯狂的追逐和,讨好。 因为,昳容膏毕竟数量有限。 陆昭锦听到消息后,终于放下心来。 空间中的长卿草长势极佳,而且,药效超乎寻常的好,这才有了昳容膏令人咂舌的神奇效果。 如今京中口耳相传,加上年仅九岁的陆昭宁都能使出一手好医术,救人性命,让京中的贵族百姓都为之疯狂。 一时间,陆家医术,风头无两。 庆安侯夫人,甚至是皇叔安王的正妃等等尊贵无比的的女子都肯亲自上门。 虽然她们无一例外地都表示想高价购买,可惜,都被陆昭廷拒绝了。 有难缠者,也碍着清音郡主无与伦比的盛宠,只好偃旗息鼓。 昳容阁,从此成了京中贵女圈的代表。 各色消息风吹羽毛似地飞来,让陆昭廷成日忙得连感叹的时间都没有。 三种昳容膏都成了紧俏的东西。 陆昭锦只好在叶府里加紧时间制作,可怜这最该庆祝享受的时候,她却成了最忙碌的人。 “小姐,小姐。”花巧咚咚地叩门,声音里有些焦急。 “什么事?” 陆昭锦从空间中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红绳拴着的铃铛,红绳的另一端正是被花巧敲的微微震动的房门。 “昭宁师兄来了,吵着要见您和姑爷。” 叶幼清? 昭宁见他做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章:不学 “昭宁,你这是……”陆昭锦刚出房门,就见陆昭宁背着一个快有他高的书箱,费力地走着,赶忙叫人帮忙。 “不行,我要自己来!”昭宁倔强地躲开伸来帮忙的手臂,“小师姐,这是你的礼物。” “什么礼物啊。”陆昭锦好笑地摇头,这孩子,就爱闹怪。 摆了摆手总算满足他的想法让人退下,陆昭宁自己背着书箱直入内室。 “小师姐,这是我求了好些天才从先生那儿要来的。”陆昭宁将书箱放在地上,扬着汗涔涔的小脸道。 “行了行了,擦擦汗,喝口茶水吧。”陆昭锦笑道,亲手递了汗巾给他。 昭宁在脸上随便划拉两下,就急不可耐道:“快让她们下去吧,我有礼物要送给小师姐的。” 陆昭锦挑眉,心里也被勾起几分好奇,摆手让人退下,“可以说了吧。” “嗯,”陆昭宁满意地点头,喝了几大口茶水,才掀开书箱,献宝似得道:“小师姐,你看!” 陆昭锦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一大书箱的书,翻看细看,脸色瞬间郑重起来。 有手札,有随笔,更有系统的,被命名为“解剖”的图例教学。 “原来,银刀医术的名字是手术,果然是一门手上的技术。” 陆昭锦翻开编号为一的手札阅读,这才知道银刀医术的奥秘。 原来,它是基于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直接去除病灶。 “真是门神奇的医术。” 陆昭锦如获至宝,正要翻看下去,却恍然抬头,猛地将书推开,直道:“不行,这是父亲传给你的,你需要它开堂行医,我怎么能学。” 医者想另立门户,必须得是有一门与众不同的能耐才行。 这银刀医术,摆明了是父亲留给陆昭宁开门立户的,陆昭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即便是陆家祖传的。 但父亲赠予谁,就是谁的。 “小师姐,你才是师傅的传人,你怎么不能学!”陆昭宁有些怯怯,小声道:“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学……” “你说什么?”陆昭锦拔高了声音,“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学!”陆昭宁被激起了气性,嚷道:“都给你,都给你!我不想学医术了!” 陆昭锦如遭雷击,什么叫他不想学?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陆昭锦一把拽住想跑的陆昭宁,怒道:“什么叫你不想学?你是陆家的弟子!” “我是陆家弟子,可我就是不想学医术了!”陆昭宁左右扭动挣扎,“我想跟着姐夫学武!” 黛眉深深皱起,陆昭锦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但这件事,她绝不松口,“不行。” “书你都拿回去,”她话里一顿,看着陆昭宁倔强的模样,冷冷道:“既然是在杜先生那里取来的,我就替你送回去,你是陆家的弟子……”陆昭锦话还没完,院子里就响起了叶幼清霸道地笑声:“找小爷干什么?让他出来。” “大恶……姐夫救我!小师姐要掐死我!”陆昭宁眼睛一亮,立刻嚷了起来。 他被叶幼清调教几日,倒不是推搡不过陆昭锦。 毕竟陆昭锦十五岁的小身板也没比他结实多少,但他不想害她摔倒,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哎,谁让他是个男人呢。 当然,她还有个他打不过的男人。 门外,那个男人当然不信陆昭宁的叫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推门而入。 “哟,不打了?”叶幼清的玩笑并没有化解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换来陆昭锦嗔怪的一眼。 “昭宁,你过来。” 女孩子剜过来那一眼,简直风情无限。 叶幼清看得一愣,想也没想就把趁机躲在他身后的陆昭宁藏得更深,一脸挑衅:“干什么,没听见他刚才喊得?他现在可是跟着小爷呢。” “对对对,我就是想跟着姐夫!”陆昭宁忙不迭地点头,还夸道:“姐夫你真聪明!” 叶幼清被这一口一个的姐夫叫的心情大好,满意地拍了拍陆昭宁的小脑袋。 就连南生都微微点头。 专挑二爷喜欢听的说,这小子,有前途。 “二爷,这是陆家的事。”您还是少掺合。 女孩子瞪过来的眸光也煞是好看,像夜空中的星。 “陆家的事,小爷少掺合了?”叶幼清针锋相对,看着女孩子气鼓鼓的模样,大觉有趣。 “看到没!姐夫是支持我的,你该听姐夫的!”陆昭宁适时露头,插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陆昭锦瞪向叶幼清的目光更狠了,简直要喷出火来。 都是他那几日带的,将昭宁的心都带野了! 叶霸王却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真是无赖! “昭宁,你是大医陆的传人!” “大医陆的传人怎么了?”叶幼清顶了一句。 陆昭锦白他一眼,依旧看向身后的师弟,语重心长道:“大医陆的传人,就该学医术。” “谁规定大医的传人,就必须得学医术,那皇上的儿子,还不是各个要当皇上呢。”叶幼清回呛道。 “叶幼清你疯了!”陆昭锦赶忙望向四周,万幸闲杂人都被她遣了出去,却还余惊未褪地责备道:“你这说的是什么疯话!” 叶幼清咧嘴一笑,有那么一瞬的魅惑人心。 她关心,关心自己的死活,害怕自己的口不择言会被人听去。 “我说的是实话,舅舅不会怪罪的。”小霸王一如既往地嚣张。 他如此嚣张,不怕得罪诸皇子,才是皇帝最想看到的事情。 “你!”陆昭锦气煞地叹了一口,叶幼清得天独厚,可以肆无忌惮,但陆昭宁不能。 “这件事我不会松口的,昭宁,你不能跟着他。” “跟着我?”叶幼清茫然地回身,看着一本正经地矮个子小孩,纳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昭宁兴冲冲道:“我想跟着姐夫学武,我想像姐夫那样……” “没门!”叶幼清立刻摆手不干。 开玩笑,当他堂堂世子爷,是给陆家带孩子的? 陆昭锦却噙了笑,看起了热闹。 真是自讨苦吃,这次看你怎么办。 “为什么啊姐夫。”陆昭宁屁颠屁颠地跟在小霸王身后。 “你是大医的弟子,”叶幼清不耐烦地往外走去,“你该去学医!” “可你刚才说的……”陆昭宁不服,据理力争,跟屁虫似得黏在叶幼清屁股后面。 可惜叶霸王可不是会跟他讲道理的人,猛地回头呵斥道:“滚蛋!小爷刚才就说你该去学医。” “你怎么能屈于小师姐的淫威呢!” 陆昭宁不忿地反抗,张牙舞爪地喊道:“先生说过,你这叫河东狮吼!” “放屁!”叶幼清眼睛一立,余光却见廊下的女孩子笑弯了眉眼,嘴里不知咕哝一句什么,小霸王似乎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思。 陆昭宁立刻打蛇棍上,扑到他身上死不撒手。 “陆昭锦!快来把你弟弟弄走!”(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一章:大选 陆昭宁闹着不肯回去,直到陆昭廷登门,也不肯松口。 这是铁了心要跟着叶幼清。 “算了,他吃够苦头,就会回来了。”陆昭锦一叹,决定暂时罢手。 反正有不胜其烦的叶霸王,她还真不信叶幼清赶不走一个陆昭宁。 倒是陆昭廷看了看陆昭锦,似乎有几分明白。 “由着他吧,就是师傅在世,也不会强迫他的。” 陆昭锦一怔,是她强求了吗? 完成父亲遗愿的**已经占据了她的本心,让她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我知道了师兄,如果他能坚持下来,我不会强求的。”她点了点头,终于松口。 “嗯,还有那门银刀医术,小师妹,不要让它失传了。” “三师兄……”陆昭锦喃喃,他怎么那么笃定,陆昭宁能坚持下来? 陆昭廷一笑,“昭宁长大了,或许是在牢里那一晚,或许是逃出去的那几日,让他懂事了。” 望着院子里满头大汗地扎着马步的陆昭宁,三师兄蓦地一笑。 昭宁终于知道该怎么去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如果可以,师兄也想去学上两手了。”陆昭廷哈哈大笑,突然伸手揉了揉陆昭锦的头。 就像小时候那样。 陆昭锦被揉得一愣,满脸羞红地躲到一旁,嗔怪道:“三师兄!” 陆昭廷笑得更甚,大笑而去。 “别辜负了师傅的医术,陆家的门楣,只有你能发扬光大,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信仰!” 三师兄的声音犹然在耳。 陆昭锦回望内室里硕大的书箱,缓步走了过去。 父亲。 这是您的意思吗? 隔世经年,我还是得到了陆家的祖传医术。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女孩子莲步走过书箱,水袖在箱上划过,带来一阵清雅的茉莉香。 而书箱中,已然空空如也。 …… 六月里的暑气越发灼人,接连大晴的日头晒得人不想出门。 京中贵妇们却难得地没有躲在宅院避暑,而是车马如龙地驶向昳容阁。 连带着周边都开起了糕点茶水铺子,珠宝金饰店面也装饰起来,不过小半月,一条僻静小街俨然成了闹市。 “那些店面,有几家是逍遥堂的?”陆昭锦将新制出的一匣昳容膏推给陆平,问道。 “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刚注意到,咱们东宅前那条街,有半数都被逍遥堂的人盘了下来。” 东宅是陆家对昳容阁那处宅院以前的称呼。 “不过还好,之前为了扩修昳容阁,昭廷做主盘下来不少,如今还有一半是握在咱们手中。”陆平道。 “还是三师兄眼光不俗,如今可以抄个高价了。”陆昭锦一笑,又问了些昳容阁用人的事,才算放心。 “对了,大小姐,您吩咐准备的那些工人都安排好了,只要原料一到,就可以开工了。” 陆昭锦点了点头,如今昳容阁虽然收益不多,却是陆家的主心骨,所以昳容膏的配方她自然要保护好。 然而凭她一个人,又能制出多少。 所以按着药行的规矩,准备将常用的那两款昳容膏的配方交给陆家,她只要提供空间中的原材料就可以了。 陆家秘方不少,这套制作流程也是先祖所创,如今倒是未曾听说过泄露秘法的事,所以陆昭锦放心。 所谓的制作流程,其实就是每个工人只做一件事。 这样,除非将所有宫人凑齐,否则,很难得到全套秘方。 而且,就算他们凑齐了。 陆昭锦依然放心,因为主料长卿草只在她的碎瓷空间中生长,即便他们得到配方,也不过就是一时之利。 “那就好,这些日子可是累死我了。”陆昭锦抿笑,模样娇憨可人。 这半个月她既要操心叶府中馈,又要忙着昳容膏的制作,实在是劳心劳力,空间里的那些手札只看了一小半,更别提像先祖说得那样进行实践了。 陆平宠溺一笑,“真是辛苦大小姐了。” “原料我会让阿乔给家里送去,对了,他的那些马养的怎么样了?” “大小姐放心,有您定期提供的马草,阿乔的马养的真是不错,各顶个的壮实,只可惜……”陆平摇了摇头,“这么好的马,却不能为国出力,若老爷在世,只怕也要……” 陆家将何庭得罪得彻底,兵马司的人绝对不会选择陆家的马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昭锦眼中精光一闪,至尊无比的太子殿下,她该怎么样,才能带着陆家虎口逃生。 让该死的人,去死。 陆平未曾注意到陆昭锦神色中的异样,听绿绮报过陆昭宁的日常,感叹一句也就告退了。 不想走到半路,遇到了叶幼涟身边的香秀,就在经过的拐角处抹眼泪。 陆平不认识香秀,带路的花枝却认得,悄声指道:“平叔,那是郡主身边的大丫头。” 香秀可是叶幼涟身边的大丫鬟,郡主入宫都跟去了好些次,怎么躲在这儿哭? 花枝正要上前,便被陆平拦住了,“各有个的命数,你在大小姐身边办事,应该处处小心,走吧。” 平叔老成持重,早看出这香秀哭的地方太巧,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花枝眼睛滴溜溜地转,也想透了关窍,但还是没能抗住好奇,送走了陆平,回来便跟香秀搭了句话。 “小姐,既然香秀都说郡主越来越暴躁,还想找人去偷,咱们可得小心啊。”花枝机灵地将话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了陆昭锦。 “偷?”陆昭锦敲着桌子斟酌。 昳容阁是卫云澄亲自选人护卫的,现在又请了能人,叶幼涟凭什么偷? 那可不是叶府,由得她随心所欲。 “不论消息真假,防患于未然总算没有错的,去告诉三师兄一声。”陆昭锦吩咐,转身进了内室。 不多时,花巧匆匆叩门,喊道:“小姐!小姐!宫里传了旨意,说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妃了!” 陆昭锦猛地拉开房门,“名册里可有方家姐妹?” “有的,郡主可是头一个,嗯?”花巧一愣,才反应过来陆昭锦问的不是叶幼涟,又道:“好像有,听说也有旨意往方府去了,不过是不是姐妹俩奴婢就不知道了。” “去打听。”陆昭锦令道,自己收拾一下,往大堂接旨。 这场大戏,终于要唱起来了。 太子殿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二章:道士 太子妃大选,适龄的官家女子都在册内,京中沸腾一时。 旨意虽然是太后下的,但也有皇帝的意思。 太子独居多年,东宫只有一位侧妃,一名良娣,根本不足规制。 据说,太后的意思是选出一位太子妃和一名侧妃,余者则看情况择优纳取,补足规制后,也好抓紧时间为皇家添孙。 这件事本就在众人预料之中,各府贵女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只有叶幼涟暗自咬牙,她用尽了办法,但还是不能全部祛除腕上的疤,连着叶夫人也开始心急。 大选的事能拖到今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可迟迟不能得到昳容膏,让人几乎绝望。 “母亲,这件事能成吗?”叶幼涟担心道:“徐氏的话,真的可信?” “她你大可放心。”叶夫人满不在乎道:“除了我,谁还能在叶家保她不死,只有本宫好好地活着,她才有价值。我担心的是,他们是否可信。” 叶幼涟也跟着神色凝重起来,“可我们没有办法了,母亲,而且,他不是保证过,绝不会被人识破吗?” “当年他给我烈焰蛊的时候,也说绝不会被人识破,但结果呢?” 叶夫人狠砸桌面一拳,“那个贱婢甚至知道怎么治疗,听说那贱种昨儿都会叫娘了!” “母亲放心,他不也说了,陆昭锦的法子治标不治本,这种蛊根本没办法根治的,她早晚会露馅的。”叶幼涟冷哼一声,“到时候,二哥就知道我们的‘冤情’了。” “哼,不管怎样,还是得防,这可是我最后一颗棋了。” 叶夫人眸色森寒,漆黑的瞳孔中仿佛看到了窗外夜幕中淅沥的雨滴。 一个稍显娇小的身影披着黑斗篷,雨滴打湿她的衣角,藕荷色的绣花鞋蘸着新鲜的泥土,敲响了主院房门。 “来了?”碧云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眼,伸出手来:“快给我。” “夫人呢?”斗篷下的女子并不理会碧云,直接冲入房间,迎上叶夫人的眼,屈膝见礼。 “谨慎。”叶夫人笑赞,“若不是当年怕蒋氏坐大,本宫是想将你留在身边的。” 黑斗篷下的女子没有说话,只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 “夫人,从此恩情两清。”女子叩首,“谢您当年救命之恩。” “本宫……”叶夫人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女子便告退,消失在雨幕之中。 “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贱婢!”叶幼涟怒骂。 叶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却没有说话,把玩着手中玉瓶,冷笑一声:“等她没用了,自然也就不需要脸面了。” “拿去吧。” 玉瓶清波粼粼,被叶幼涟收如袖中。 陆昭锦,论出身,比地位,拼权势,你拿什么跟我斗。 一盒小小的昳容膏,我就不信,你拦得住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花叶间,响成一片涟漪。 绿绮将支着木窗的撑子取下,擦干了窗台的水渍,“小姐,夜深了,您还是安寝吧。” 陆昭锦还在思考,茫然抬头,“什么?” “奴婢是说,您该安寝了。”绿绮给她添了件披风,提醒道:“花巧不是说两位方家小姐都在册子上,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比荣宠比地位,方九小姐这位清音郡主可不比叶幼涟差。 何况方家可是有两位适龄小姐,二比一的比法,总不会让叶幼涟占了便宜。 “是啊。”陆昭锦嗯了声,可仍没有停下思绪。 因为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问题。 前世,那太子正妃便是方七,而叶幼涟则屈居其下,成了侧妃。 看今世的状况,情况不会比前世糟,但陆昭锦想不通的是,既然太后属意叶幼涟,又为什么给太子选了不需要联姻也是十分巩固的方家。 纳叶幼涟为妾侍,说起来是拉拢住了叶家。 但实际上,也是得罪了叶家,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后,和那位心机深沉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做。 皇家,无利不欢,这件事必定大有玄机。 看来想对付那位太子爷,在马方的阴谋下保住陆家,还是得从这件事着手。 想选妃,我就让你好好的选。 陆昭锦神情淡漠,就寝后还在空间里看了一册手札,这才入睡。 …… 六月的雨一下就是连绵不绝的。 气候潮湿闷热,陆昭锦特意吩咐给府中所有人加了一碗祛暑的绿豆汤。 老夫人夸她,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陆昭锦也没有忘记叶老夫人调理身体的药膳,强身健骨的两味药草甚至取自碎瓷空间,因此效果格外明显,连老夫人都夸赞她的医术。 “都是祖荫,昭锦惭愧。”她谦逊,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这么想。 叶老夫人归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有同辈份的人相互走动,这药膳的妙用渐渐传了出去。 “可惜啊,我没这么个懂医理的孙媳妇。”庆安侯府老夫人惋惜道。 老一辈人在房里说笑,陆昭锦也没闲着,又到了她去昳容阁送药的时候。 这一次她没有让陆平来取而是自己送,主要也是为了看看昳容阁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她还是不放心那件事。 “怎么停了?”陆昭锦发问,绿绮立刻挑开帘子,就听马夫道:“世子妃,有个小道长,拦住了车。” 小道长? 陆昭锦心中一颤,赶忙道:“他说什么?” “小道长说,他师傅测到车里的贵人有烦心之事,特来排解。” “这道长,也太会胡诌了,谁没什么烦心的事儿。”花巧笑道,陆昭锦也是皱眉。 “非也,非也,寻常人想得我师傅的排解,还得排着队伍呢。”车外的小道士耳朵很尖,反驳道。 这车里人真是不识好歹! 师傅又何必特意下山来寻她。 小道士怒气冲冲,转身就要走,只听车里传来柔柔一声:“在何处相见?” 听声音倒不是那么颐指气使。 小道士停住脚步,转身道:“前面的茶楼雅座,我来给贵人带路。” “有劳了。”女孩子声音说不上十分客气,但并不骄矜,让人听得舒服。 小道士还算满意,前头带路。 倒是花巧不太高兴,这小道士怎地这样高傲。 却碍着刚才的事没敢作声。 耳朵还这么灵!(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三章:被窃 好一副仙风道骨。 坐前老道长神态自在,鬓上两缕白发如须垂下,雅间敞开的窗拂来阵阵凉风,令之飘逸如仙。 老道人伸出双手,干枯消瘦的手掌,皮肤却如婴孩般白嫩。 “贵人,请入坐。” 陆昭锦依言入座,这才发现,老道人黑纱道冠之下发如乌豆,唯有露出的两鬓雪白如霜。 这绝不是养生有术,就能做到的。 陆昭锦不露神色地收起讶色,看着老道人从小箱子里取出茶饼,熟练地煮水,煎茶。 “法子是古法,可配料却是西来的,茶饼也是南疆特产,仙长真是好本事。”陆昭锦一笑,伸手接过茶碗。 “贵人也好见识。”老道人笑呵呵地应道,自饮起来。 不过是丹典中有所记载,茶饼也是南疆供入大夏的特产,叶家也有过几个。 “西域煎茶,好佐盐奶,这些香辛之物也是如此,不知贵人可曾饮过。”老道人终于开口,问得却并不是陆昭锦预料中的事。 “不曾,只在书中读到过。”陆昭锦将茶碗放下。 这煎茶之法,口味独特,早在她先祖时大夏朝便已弃用,何况又加了许多香辛料,她喝不习惯。 老道人见状眉头微皱,声音颇疑:“贵人没有去过西域,那贵人家中商队可有去过?” 陆昭锦终于明白,这老道人为什么要请她喝茶了。 原来是以为她去过西域。 又知道她家中有商队,看来早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仙长说笑了,我年纪尚浅,家中商队也只是买卖四方药材,怎么会去过西域。” 老道人吹了吹茶碗热气,面露深思。 花巧与绿绮面面相觑,这老道人怎么回事儿,叫人来时说什么排解,人来了却问东问西,现在还自顾自地喝上茶了。 瞧这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总不会来骗茶钱的吧。 “小姐,阁里还等着咱们呢。”花巧悄声提醒道。 也是在给老道人提醒。 老道人恍若未觉,半眯着眼思考,倒是陆昭锦含笑摇头,“不得无礼,这位,可是承影观的仙长。” 花巧惊讶地瞪大了眼,承影观的仙长? 怎么回事儿? “贵人好聪明,那可能猜出老道的身份?”老道人捋了把长须,突然睁眼道。 既然这老道人喜欢打哑谜,陆昭锦就陪着他,打到底。 “那至清道长闭关未出,如今出关便来了京城,难道只是为了见我这么个小女子?” “哈哈,贵人见笑了,老道是奉诏入宫,与贵人一晤只是闲来偶遇,偶遇。”至清摆了摆手,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这老道,神神秘秘却极其滑溜。 陆昭锦只觉得无处着力,有些拿捏不住。 按她的推断,至清应该是为她当日留在厢房里的小片朱丹藤而特意寻来,可他却说是奉诏前来。 这个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奉到的。 至清道长该不是闭关炼丹有成,献了什么丹药,才得旨意奉诏进京的吧!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 千百年来,帝王寻求炼丹长生之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如果至清是因此进京的,她一定打死也不认账,绝不承认朱丹藤的事。 “贵人不要紧张,老道在观中多年,总会有些体悟值得一讲。”至清敏锐觉察到了陆昭锦的心思,安抚道。 他能自造谣言,雪藏镇观宝鼎,又岂会不知个中厉害。 长袖一挥,至清遣散了侍奉的小道士,陆昭锦也摆手,让绿绮等人退下。 “道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贵人快言快语,那老道也就不卖关子了,敢问贵人留下的那株植物,源自何处?” 果然是朱丹藤的事,陆昭锦含笑,“什么植物?” “呵呵,老道可没有同贵人买关子,老道一直都是实话实说。”至清听出陆昭锦同样在卖关子,捋须叹道:“贵人不信,老道也无能为力啊。” 这老头,实在油滑。 白瞎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眉头一扬,陆昭锦放下茶碗,倩声道:“仙长这可是为难我了。” 女孩子站起身来,盈盈施礼,准备离开。 至清也放下茶盏,看着陆昭锦走了出去,才哎了一声,捋须一叹。 为难。 女孩子一句双关,既可以说不承认,也可以说是承认,但不方便透露实情。 归根到底,还是有事相求。 至清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所求,陆昭锦也不会留给他朱丹藤的枝叶。 但她所求的,至清却不敢想。 正如她所担心的一样,至清也担心,担心皇家的尔虞我诈,担心人性的,欲壑难填。 “贵人,贵人!”小道士追了出来,“我师傅说,您落下了东西。” 陆昭锦驻步,转身小道士便递来了一个灰布包裹着的小物,还嘀咕:“说是贵人多忘事儿,您还真是,喏。” “你这小道士……”花巧禁不住呵斥,被陆昭锦拦下,“接过来吧。” 绿绮上前取来布包,很是轻巧,“小姐,这是咱们的?” “嗯,上车吧。”陆昭锦登上马车,却蓦地瞪大眼睛,车座下的紫檀木匣子左移半寸,明显是被人挪动过。 “谁上车了?”少见的厉声让车夫一怔,赶忙答道:“小的一直守在车上,没人上车啊……” 真是大意了! 陆昭锦恍然想到香秀的话,那分明是在故意误导她。 让她将小心谨慎都放到拥有昳容膏的昳容阁里,从而忽略了自己这边,给了对方路上下手的机会。 也怪她一直对空间太放心,才觉得自己身边的东西也很安全。 这次至清来得突然,才让她一时疏忽了防范。 “小姐,怎么了?”花巧不明所以,陆昭锦已经默然上了车,马车支呦地驶向昳容阁,车厢里却分外沉默。 因为紫檀木匣子,已经空空如也。 足足三十盒昳容膏,被窃。 “一定是老道士和人串通好的!” “也不一定。”陆昭锦眸中晦暗不定,前世至清道长名声在外,不应是偷鸡摸狗之辈。 更何况,至清想从她这儿得到的,并不是昳容膏。 “先不要声张。”没有了这批昳容膏,昳容阁只怕要大乱。 在太子妃大选的时候,她绝不能失去这双耳朵。 怎么办? 陆昭锦皱眉思索,绿绮突然递上布包,“小姐,你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四章:交易 逍遥堂三层的会晤雅间,布置的格调高雅。 青烟似得薄缦纱帐价格不菲,却足足挂了六层,将其后的人勾勒得轮廓不显。 “东西拿到了?”嗓音沙哑内敛,幔帐后面的人眼皮一挑,徐徐添了句,“郡主。” “你的东西呢?”对比着,叶幼涟的娇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至少刺耳了些。 “呵呵,我与长公主也是老朋友了,何尝失手过。” 沙哑的笑有些渗人,叶幼涟皱了皱眉,才将东西取出,又收回递出去的手,抬颔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东西可是重宝,整个大夏也没有几颗了,本郡主可不想把生意做岔了。” “呵,郡主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这单生意?”沙哑的嗓音语气听起来有些好笑,但空气中骤降的温度却让人脊背发寒。 叶幼涟攥紧玉瓶,蓦地想起了母亲的告诫。 千万不能激怒这个人。 至少她的母亲认为,他不可惹。 能让堂堂大夏的嫡长公主说出这句话,他的身份该有多么的,惊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昳容膏。”她的声音有些抖,但还是倔强地梗起脖子,仿佛找到了些骄矜傲气,哼道:“说好的交换,总不能不让我看东西吧。” “初生牛犊。”沙哑的嗓音轻笑一声,虚晃的轮廓微动,一侧有黑衣侍者突然端着托盘冒出。 叶幼涟一怔,犹豫着将玉瓶放在了托盘上。 一侧的木柜门突然打开,三十盒昳容膏稳稳地摆在架子上,盛放的盒子打着陆家的标志。 叶幼涟喜不自胜,扑到木柜前拿起一盒,小心翼翼地打开,轻嗅,“是它,就是它。” 有了它,她就再也不需要担心选妃的事了。 母亲说过,太子哥哥需要她,需要叶家的。 “陆昭锦保护的那么好,连逍遥堂的人都请了,你却还能偷到,凭这份本事,倒是可以自己到我家偷了。” 叶幼涟说得漫不经心,帘子后的人却蓦地瞪了过来。 火辣的目光,即使叶幼涟看不到,也可以感觉到那股刺痛。 “你可以走了。” 柜子门,刷地一声关上。 叶幼涟回头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堂主。”黑衣侍者端着托盘走入纱幔,那面无表情的脸正是唐逍遥身边的沙卫。 唐逍遥睨向托盘上的青波玉瓶,又看了眼叶幼涟离去的方向:“真蠢。” 伸手捞过玉瓶,他银质面具下红艳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她如果知道,会说什么?” 沙卫默然,倒是唐逍遥自说自话起来,“监守自盗,或是,她猜不到?” 男子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玉瓶微微转动,窗口射入的阳光在屋里投下一束金色颗粒,打在玉瓶之上,让清波粼粼的玉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韵。 镀上一层金光的瓶腹圆润饱满,仿佛是雨后阳光下静如处子的湖面。 风吹微皱,似乎映出了陆昭锦当日的淡然一笑。 唇边那抹笑意更加深刻,仿佛再次见到女孩子并指将玉瓶推向自己,意态安然自在。 “青波玉瓶,如今同样也是无价之宝。” 唐逍遥忽地坐直身体,连一旁沙卫都惊了一瞬。 少主人自接管逍遥堂开始,何曾这样惊讶过? 只见他敛去那份玩世不恭,十分认真地拔下了玉瓶的塞子。 唇边的笑意凝滞了。 巴掌大小的青波玉瓶被他攥得咯吱作响,瓶里那颗圆润的丹丸一瞬间化成飞灰。 沙卫一嗅便知,这不是他们要的东西,猛地跪下,“属下失察。” “失察的是你,还是我?”唐逍遥冷声,沙哑不再。 “叶府大胆,属下这就追回……”唐逍遥忽地将玉瓶丢还给他,沙卫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听男人一声嗤笑:“凭她,有这个胆子?” 烈焰蛊事发,叶夫人却没敢找逍遥堂的麻烦,还不是因为老爷子的原因。 如今虽说是他接管事务,叶夫人也绝不敢耍这种低级的花招。 “这青波玉瓶,如今同样也是无价之宝。”唐逍遥重复一遍,蓦地仰头大笑,直笑到银质面具都松动几分。 沙卫近侍多年,了悟也在一瞬之间。 这摆明了就是叶家母女被人耍了,那青波玉瓶里装的,压根不是什么万毒丹! 陆昭锦。 这个名字蓦地出现在脑海,沙卫第一次非杀戮而去主动回忆一个女人。 这句话也是她说的。 难怪少主人会不惜损耗药效,突然开瓶验丹。 “真是,狡诈如狐。”唐逍遥红唇扬起更甚,猛地挥袖,一侧木柜门哗地打开。 “我也取走你三十盒昳容膏,你又想如何找回呢?” “能找回吗?”陆昭廷眉头紧皱,深深一叹,也知道自己说得可笑。 当街闯入车内盗走三十盒昳容膏,却还不被人发现,这样身手的人世上能有几人。 他们又凭什么找回东西。 陆昭锦却盯着手心里巴掌大的玉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师妹?”陆昭廷又唤了声。 “啊,嗯,大师兄,阁里的昳容膏,还够用多久的?” “来的贵女越来越多,就算停止增加人数,用量也不足五日,而且,这东西流落出去……”陆昭廷面露难色,其意不言而喻,陆昭锦也正是担心这点。 祛疤的昳容膏都是他们定量供应,必须在阁里涂抹,为的就是将人留在阁里。 可一旦外界突然出现大量的昳容膏,那造成的影响便是毁灭性的。 因为一盒昳容膏足可以治愈数条疤痕,京中贵女数量虽多,有瑕疵的也不少,却也禁不住这样的消磨。 尤其是,那些昳容膏,如今很可能落在叶幼涟的手中。 昳容阁偶尔也会请些名家指导供女孩子们消磨时间,精进四艺,因此四艺斋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一但叶幼涟拿出这些昳容膏,那可就不一样了。 以她和陈锦缳的号召力,还是会有大批贵女涌向她们。 毕竟,女孩子们平时的交友都能暴露出父辈们的关系,何况现在这个大选太子妃的时候。 “叶幼涟凭什么盗走昳容膏。”陆昭锦咬着下唇冷声。 叶幼涟总不能指使叶家家将做这种事,车夫也是陆家带过去的信得过之人。 那么她是怎么下手的,又是和谁做的交易? 女孩子眼底光华流转,似乎想到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五章:钓鱼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叶幼涟原本的欢天喜地都被叶夫人冰冷的脸色浇灭。 叶夫人将桌角攥得咯吱响,好似不愿多说一个字,只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重重地落在桌上。“你瞧。” “青波玉瓶?”叶幼涟神色大惊,“您怎么……他们又反悔了?不可能!” 叶幼涟攥紧掌心的易容膏,死死咬住下唇。 她绝不会放手的,这就是她参选太子妃的命根子。 “糊涂!”叶夫人没好气地呵斥一句,一把拔开塞子,翻手便向下倾倒,“你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母亲不可!”叶幼涟惊叫声戛然而止,“怎么是白色粉末?” 她便是再无知,也听过传说,万毒丹,是碧色丹药,圆润如珠,色泽如玉。 就算碎成粉末,也不可能是白色。 “逍遥堂实在太胆大了,连我们也敢算计!”叶幼涟怒骂。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叶夫人气的没了往日的风度,连最宠爱的女儿都骂了重话,“万毒丹是何等宝物,唐逍遥本就开了高价,占了大便宜,何必多此一举。”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滴点着女儿额头,怒道:“必是我们这里出了问题!” “母亲的意思是?”叶幼涟压着心中不忿,思索道:“难道是那个贱婢做了手脚?我这就去……” “慢着!”叶夫人唤住性急的女儿,声音怨毒得好似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如何跟逍遥堂交代。” “唐逍遥那个老东西,竟然要我许他一个条件,实在是欺人太甚。” 从原本的平等,变成被迫的命令交易。 叶夫人怎能不恨。 “母亲……可我们不允不行啊,难道您愿意看着女儿错失良机,与太子妃的尊位擦肩而过吗母亲!”叶幼涟此时比谁都有眼色,跪在叶夫人身前,哭得声泪俱下。 “涟儿,你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年母亲换取烈焰蛊的时候……”叶夫人蓦地止住话头,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叶幼涟伏在母亲膝头哭得不肯起身。 窗外的风声越刮越大,遮掩住了女孩子呜呜的抽噎。 “小姐,您已经对着这玉片发了一下午的呆了。”绿绮端来一盏烛灯替她添亮。 “嗯?嗯。”陆昭锦有些魂不守舍。 这玉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至清老道那么油滑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就送她玉片。 只是这东西,参悟起来,太过费劲。 陆昭锦将玉片对着烛火再次观察。 玉色晶莹剔透,薄而润泽,质地上佳。 可,仅此而已。 陆昭锦叹了一口,将玉片收入怀里。 相信就算她参悟不透,那个老滑头也耐不了多久,必定会来找她的。 “小姐,姨娘来了。”花巧禀道。 自从徐氏出事被禁,府里便称蒋氏为姨娘了。 因为大家都不觉得,徐氏还能有翻身之日。 这可是陷害庶子,等老爷回来,只怕就要赐酒了。 陆昭锦也没有迟疑,直接道:“快请。” “世子妃大安。”蒋氏匆匆而入,问安时,眉间的焦虑掩盖不住。 “姨娘,”陆昭锦还礼,“出什么事了?可是三爷?” 蒋氏连忙摆手道:“不曾不曾,托您排蛊的手段,三爷恢复的极快。” 谈及死里逃生的儿子,蒋氏的眉头终于舒展一些。 “是蒋氏的事。”蒋氏吞吞吐吐,陆昭锦摆手让伺候的婢子退下。 “是您送的那药,”蒋氏满面歉疚,“您如此相助,我却弄丢了您的药,实在是。” 陆昭锦眉头一挑,“是我进门那日的……” “正是。”蒋氏额角冒出薄汗,“都是蒋氏疏忽,这几日将心思都放在三爷身上,却……” “原来如此。”陆昭锦恍然大悟道。 蒋氏愕然,语气有些拿捏不定:“世子妃,知道?” “先前不知,如今却是茅塞顿开。” 陆昭锦浅笑,对蒋氏颔首:“还要多谢姨娘坦诚相待。” 若是蒋姨娘对她不是全身心的信任,只怕现在会选择隐瞒。 因为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总会引起两人之间的怀疑。 “世子妃大仁义,蒋氏怎敢小人之心。”蒋氏笑应,“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蒋氏的疏忽。” “不不不,姨娘这次,疏忽的好,疏忽的妙。”陆昭锦笑得煞有介事。 蒋氏目露迷茫。 “姨娘可还记得,您头次来桐音楼那晚,昭锦跟您写了个什么字?” 陆昭锦的提醒,令蒋氏恍然。 “难道是……” “正是。”陆昭锦哼了声,淡淡道:“姨娘有所不知,今日我去易容阁的路上,可是遭了贼。” 蒋氏的脸色刷地惨白。 她的丹药被偷,陆昭锦的易容膏,也被偷。 这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的,让人不联想到急需易容膏的叶幼涟,都难。 “那,世子妃的意思是?” 叶家母女,可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何况…… “将计就计吧。”女孩子语气清浅,却有着令人着迷的自信笑容。 “单凭吩咐。”蒋氏颔首。 …… 天已大亮,陆昭锦一如往常地处理府中事宜。 正午时,又给叶老夫人送去了新制的药膳。 叶老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夸她的手艺精进,就连陆昭锦自己也觉得,羹汤做的越发的有滋有味。 或许,这就是人的精气神,无形中造成的影响吧。 记得前世,她的羹汤即便再美味,可尝起来,总是有种淡淡的苦涩。 当年卫云澄,就是如此说的。 心太苦,如何做得出甜美的滋味。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活得很美好了吧。 陆昭锦如是想着,若是鱼儿上了钩,那就更美好了。 “小姐,家里来人了。”花巧跑得有些急,可见来人也是如此。 “是平叔派来的,说是,说是什么东面的人,来找背面的人了。”她急匆匆地禀道,陆昭锦一瞬便站了起来。 东面来的人,不就是那位太子爷吗? 这次可好,想钓的没钓到,却跑来只意料之外的大鱼。 她还以为,之前那封信并没有引起太子爷的注意。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太子若有兴趣,三日内就该去的。 陆昭锦收拾停当,踏上马车。 不够不论怎样,看来这条大鱼,是准备充分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六章:乔装 “爷,咱们就这么等着?”胡护卫便装出行,一身英气,反衬着太子的儒雅不凡。 太子没有说话,微微颔首,接过小丫头奉上的茶,笑如春风。 小丫头红着脸匆匆退下,羞涩的笑还在唇边,好似能笑到出嫁。 陆昭廷从后堂隔着屏风看到,更加忧心。 这样的丰神如玉,卓雅不凡,身份更是非同一般,小师妹要如何应付。 陆昭锦已经告诉过他,这位自东而来的胡先生真正的身份高不可攀。 他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但还是不能猜到具体是哪位,龙子。 “三师兄,”女孩子娇小的声音从陆昭廷身后响起,惊得他转身:“嗯?” 女孩子赶忙竖起手指,堂上的胡护卫同上次一样将目光瞥向屏风。 太子依旧目不斜视。 一个着粉裙的小丫鬟再次端上茶盘。 胡护卫心中发笑,这陆家的丫鬟,都看上我们太子爷了不成,上赶着送茶,还送了两次。 “公子,请用茶。” 小丫鬟歪着脑袋,将茶奉给了,一脸惊讶的胡护卫。 这陆家的丫鬟想做什么,要将他们主仆一起收下不成。 胡思乱想的胡护卫正在犹豫,太子已经伸手接过了粉衫丫鬟手里的茶。 “多谢,世子妃。”太子笑容温润。 “公子客气。”小丫鬟歪着脑袋笑道:“世子妃说了,有请的是这位胡公子,还请您留步。” 胡护卫更蒙了。 这个世子妃在搞什么鬼,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同谁说话吗? 可看信的样子,不像啊。 胡护卫还没想明白,太子便先摆手同意他离去了,他不由皱眉:“爷!” 太子含笑颔首,目光还在那个粉衫小丫鬟的身上。 咱们爷今儿是怎么了,被个小丫头迷上了不成。 胡护卫撇了撇嘴,大步往门外走去。 外间正有一小丫鬟候着,引他往园子里走去,请他随便逛,散散心。 胡护卫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咬牙。 这个世子妃,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她这摆明了是在报复他们上次交换身份,来陆家试探的事。 那个小丫鬟给他上茶,说请他一见,都是在臊他们呢。 胡护卫抱着肩头,冷哼一声。 “你哼什么!”引她来的小丫鬟怒声,“你们上次是怎么骗我们小姐的?” 这声音…… 胡护卫想了起来,是第一次在陆家屏风后面听到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听起来,这是世子妃身边的丫头了?不由多看了一眼。 桃花衫映着******,看来,她们家小姐也不会丑到哪儿去,不会让自家爷倒胃口了。 “小气。”胡护卫还是哼了声,不打算和个小丫鬟计较。 花巧可不管那些,她早憋了一肚子气呢。 “什么东边西边的,你们就不小气,还骗人!” 小丫鬟一脸骄傲,“不过我们小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至少,她骗回来了。” 什么骗回来了? 胡护卫一愣,稍加思考,顿时目瞪口呆。 “她是世子妃?” “她是世子妃。”温润的嗓音听了让人心静神宁,“还请姑娘,替我引荐。” 从屏风后走出来接待太子的绿绮一愣,还真让他猜到了。 “请公子稍后。”绿绮微福一礼,转身又回去。 陆昭锦原本也不打算隐瞒。 从太子接茶盏时的那句,就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真是个聪明人,难怪,难怪能设计得天衣无缝。 让自己,家破人亡。 陆昭锦换过衣服走了出来,径直往主坐去,随口来了一句:“见过,太子爷。” 无礼至极。 太子依旧如玉般温润,不怒不恼。 “世子妃,可出气了?”温和的语气,让人如浴暖阳,舒适自得,无形中几可融化坚冰。 高妙。 然而,陆昭锦声音里的冷漠却融化不掉。 “太子爷这是哪里话,陆氏,听不懂。” “迟半月赴约,是承贤失礼。”太子立身而起,颔首致意。 陆昭锦薄唇微抿,袖中的拳头越捏越紧。 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眼前男子长衫而立,卓雅不凡,连脾性都温和有礼。 让她如何相信,他是怎样视人命如草芥,败大好江山以全私欲的。 皇家,这个满是尔虞我诈的血统,本就充满欺骗。 陆昭锦双目紧闭,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冲动。 她承认,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冷静。 面对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她无法克制住尖叫报复的冲动。 可现在不能,还不能。 她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绝不能功亏一篑。 太子如此聪明,她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世子妃?”温润的声音已经带了疑惑的试探,夏承贤,也并不是他表现出的那么无害。 “殿下。”陆昭锦长吁一口,唇边含了笑,“乔装到访,家兄无礼,陆氏不敢不请。” 太子何等聪明,早就看出陆昭锦拙劣的伪装。 她眼底眉间的恨意,刻骨铭心。 绝不是何庭口中,与蔡仲堂的马方之争能造成的。 若为利益,她猜出自己的身份时,就该为陆家马方谋求地位才对。 “世子妃多虑了,承贤既是上门求治,又怎敢挑剔。”太子依然是温雅君子,言谈得体。 欺人太甚。 陆昭锦暗自磨牙。 太子明知道这方子不是陆家的,还要上门求药。 给,就是证明方子是陆家的,不给,还是陆家不识大体,为名利之争不顾国家兴亡。 他还能博个为国屈身的大义美名,此举,有利无害。 陆昭锦暗道难缠。 “殿下,莫要欺人太甚。”女孩子声音柔中蕴刚,“您手下人握着方子,昭锦哪里来治法,何况……”女孩子嗓音一长,让太子抬眉而视。 “何况,您乘东风而来,却要携北风而去。”女孩子灵动的眼眸轻转,睨向窗外。 好似在谈论天上的,风云变色。 夏承贤儒雅的神情终于濒临崩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实在太过放肆。 东风成,北风败。 她到底是在比喻此行,还是在说,他的皇位之争。 夏承贤为嫡为长,自问不少贤名,却还是有个五弟与他争锋至今。 是他心中大忌。 陆昭锦此言,便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放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七章:疑心 喝声从门边响起,正是想回来看看的胡护卫。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与当朝太子这样说话。 她以为她是谁? 叶侯的确声名震天,但与太子依旧是君臣之分,她怎敢这样放肆! “嗯。”太子摆手意止,让胡护卫的呵斥停在嘴边,用他特有的温润语气安抚道:“既然世子妃余怒未消,承贤改日再来拜访。” 大夏朝第二尊贵的男子,竟然真的起身,微颔致意,带着不忿瞪了陆昭锦一眼的胡护卫,转身离开。 好似和煦春风拂过,不带走一片尘埃。 “小姐?”花巧小跑才跟得上胡护卫,才与太子擦身而过,目光还在那为首的男子身上流连一瞬。 世上竟有这样温和的男人。 和她们家姑爷的倨傲狷狂,邪肆霸道不一样,又同卫侯世子的狡黠诡诈不一样。 他柔和宁静的像一潭深水,却又有股说不出的正气凌然。 不像是会惹小姐讨厌的样子。 怎么看起来却是不欢而散? 陆昭锦没有应声,夏承贤的表现,实在令她疑惑。 按着她的想法,太子来求上两次治法,意思一下,也就够了,怎么还上瘾似得,不肯罢手。 倒像是,真的走投无路,不得不寻她医治那些雀枯草。 难道她找错人了。 夏承贤也是被设计的那一个,真凶另有其人? 陆昭锦心中存疑,坐在原处久不出声。 后堂出来的陆昭廷也默不作声,绿绮为他端上茶水。 “三师兄,你看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昭锦撑着腮边,问道。 陆昭廷吸了口气,也有些拿不准,“这位,言谈恳切,也生得一派正气,不过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要小心。” “更何况,我们的确没有治的法子,总不能胡诌一个吧。”陆昭廷玩笑道,想逗陆昭锦开心,连两个丫头都跟着发笑,只有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彷如茅塞顿开。 “三师兄,姜还是老的辣啊!”女孩子猛地站起来,笑如莲花。 陆昭廷怔住半晌,没有明白。 “不管他是真需要,还是算计咱们,只要给他一个假法子,看他是否照办,不就够了?” 女孩子眼眸晶亮如天边璀璨的星子,神采奕奕,让人为之失神。 “三师兄?” “啊,好,小师妹真的很聪明。”陆昭廷含笑应道,饱含宠溺。 还有一点不为人觉察的,失落。 “太好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他是真是假。” 陆昭锦坚定自信,犹如一只骄傲的雏凤,扬起了头颅。 “好,下次他来,你就随便给他个法子。”陆昭廷含笑道。 事情敲定,大堂的气氛轻松几分。 可师兄妹的谈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有管事来禀事。 “大小姐,今天又有几位贵人想入阁,已经被我们回绝了,可是……”负责的管事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这样下去,只怕咱们要得罪人了。” 陆昭廷的脸色有些难看。 东西虽然是在陆昭锦处被窃,但他还是不想小师妹因此自责,皱眉摆手道:“先下去吧。” 管事连忙应是。 早听说三师兄护妹成魔,还真是名不虚传。 陆昭锦原本的尴尬早已不见,此刻偷笑一声,倒让陆昭廷有些不好意思。 “小师妹见笑了,他们也是着急。” “师兄护持,小妹谨记在心。”女孩子俏生生地笑着。 这下,陆昭廷的脸更红了,挠了挠后脑勺道:“这都是师兄该做的。” 陆昭锦没想到三师兄脸皮这么薄了,与两个丫头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三师兄,这件事处置起来其实也简单。”陆昭锦率先开口,岔开了话题。 “哦?”陆昭廷挑眉。 “咱们只要对外说明,产量有限,”女孩子扯着长音儿,陆昭廷却一瞬间就懂了。 不是被窃短货,而是,长卿草产量有限。 除非阁中有人肯让,否则,就这个量。 以贵女,压制贵女。 矛头就不在易容阁,不在陆家身上了。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陆昭廷哈哈大笑,为自家小师妹的聪敏而骄傲,又匆匆出去吩咐这件事。 陆昭锦长吁一口,无奈地笑了笑。 这只是权宜之计。 找不到丢失的那批易容膏,五日后,易容阁一样要走向末路。 虽然陆昭锦已经猜到同叶幼涟交易的人是谁,可怎么从他手中拿回来,一样是个难题。 毕竟逍遥堂的势力,不是她能相抗衡的。 当初唐逍遥突然改变交易方式,答应以一个她力所能及的条件去救许四时,她就存疑,原来他是以为能通过叶幼涟得到万毒丹。 如今这条路已经堵住,他又会想什么手段? 一想到那个亦正亦邪,事事料于人先的唐逍遥,陆昭锦就有些头疼。 从相识那日,他就没有过什么事算差了的。 “大……大小姐,”门房的范管事匆匆忙忙闯了进来,神色还带着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唐……唐逍遥,递了名刺。” 唐逍遥这个名字,不是逍遥堂堂主专属的吗? 而且……而且门外那个人,也的确用精致雕花的银面具罩面,难道真是…… “请。”陆昭锦冷声。 不请自来,想必,又是来做生意的。 陆昭锦喝了口茶,放松紧张的神经,静静等候。 只要他还肯做生意,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另一边,唐逍遥大张旗鼓地到了易容阁门前,消息长了翅膀似得,传到东宫。 “唐逍遥,”太子拉长了声音,口中玩味着这个名字,神色颇有深意。 逍遥堂最为神秘的当家人,去拜访如今风头正盛的易容阁。 真是有趣。 想来明日大街小巷都要传遍了。 “还有,适才刑部传来消息,何玉业那件案子判了流刑。”胡护卫禀道,略加思索才道:“看来,何庭是没有问题的,那位并没有出手帮他。” 太子敲着桌子,疑惑道:“以何庭现在的身份,他若直接去求京兆尹,会是这么个结果吗?” “您是说?”胡护卫皱眉。 应了的事却不做,倒是合着五皇子随心所欲的性子。 所以何庭耽搁了救人的机会,才有这么个无人做主的假象,用以欺骗东宫方面。 “我这个五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真假 “世子妃,生意可好?”唐逍遥开口便问,毫不客套。 “生意不错,这才有宵小光顾。”女孩子饮了口茶,眼皮垂着,应道。 “哪家的宵小,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逍遥堂的眼皮子底下,行窃。” 唐逍遥倒是毫不含糊,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总带着几分笑意。 看来,是打死不认了。 陆昭锦冷哼一声,那这位今儿到访,是想来看她的笑话了? “正是,这样的宵小之辈,就该丢去大明寺后山,喂老虎。”女孩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至极,孩子气的模样,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唐逍遥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 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 他设想了她千万种答法,却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率直地,认真地,赌气。 连一侧伺候的两个丫鬟都发了笑。 “你不信么?”女孩子看了过来,整张小脸都写满了认真。 “信。”唐逍遥颔首,“我当然信,世子妃有这个本事,呣,召来老虎。” 陆昭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还是不信。 “世子妃,唐某此来,还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唐逍遥赶紧正色,总算将陆昭锦的目光吸引过来。 “什么生意?” 唐逍遥抬腕饮茶,陆昭锦撇了一眼,一声轻笑,“现在可以说了?” “唐某是真的口渴,”唐逍遥无辜地眨了眨眼,银质面具下红唇还是勾起一弯新月似得弧度,“是唐某新接到的一单生意,有人上门想让唐某帮忙取一个东西。” 陆昭锦眼皮一抬,漂亮的杏眼看向他。 “交换条件,就是这个。”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夹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唐逍遥随手一丢,东西就稳稳落在桌前。 陆昭锦却看也没有看。 在他拿出来时,她就认出来了,正是陆家丢失的,易容膏。 “堂主带着赃物,上了失主的门,昭锦是该报官呢,还是该致谢?” 女孩子面上笑吟吟地,唐逍遥却还是能听到她心里的磨牙声,面上的笑就没止住过,淡淡道:“官恐怕是报不了了,还是致谢吧。” 陆昭锦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看来,托他这单生意的人,有官家背景,还不浅。 陆昭锦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怎么就这么巧,有官家背景的人在太子之后上门,还是一位请得起逍遥堂堂主的人物。 五皇子。 这个在她心间口中酝酿很久的词,终于浮出水面。 不论是算计太子,还是想抓太子的把柄,这个人都是首当其冲的。 而且在她前世所知寥寥可数的政局变动中,五皇子,未来的成王,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甚至与皇位近在咫尺。 “取什么东西?”陆昭锦面色平静,想先听听对方的要求。 唐逍遥盯着女孩子的眼,轻吐:“马方。” 陆昭锦伸去端茶的手一顿,惊愕道:“你要马方?” 唐逍遥竖起食指摇了摇,“是有人要马方。” “你听别人的吩咐?”女孩子瞪着眼,歪着小脑袋,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身旁的两个丫头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疯了吗,这么跟逍遥堂堂主说话,若是对方恼羞成怒,就算有易容阁,也根本无法抗衡。 陆家和沉云庄,何等大的天差地别。 唐逍遥被问得一怔,勾起的唇角收敛回去,似恼非恼,看着对面的女孩子。 “我在做生意。”声音很是平淡,甚至有些冷漠。 陆昭锦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哦了声,应道:“请容我考虑一下。” 声音中,也疏离几分。 是她误会了。 误会了这位堂主数次出现时表现出的,友善。 生意人,何来友善,不过是利益纠缠。 “那唐某就等世子妃的好消息。”唐逍遥转身而去。 “小姐……”花巧余惊未消,捂着胸口道:“您真是太厉害了,连逍遥堂堂主都敢讥讽。” “我什么时候讥讽他了?”陆昭锦还很委屈。 她实话实说罢了。 五皇子,凭什么使唤得动唐逍遥。 虽然陆家马方事关重大,但能请动唐逍遥上门谈生意,用的还是逍遥堂自己的筹码,这五皇子的面子也太大了。 难怪他这些年能和太子分庭抗礼。 这样厉害的手腕,能用生意二字,将逍遥堂握在手里,怎么会是寻常人。 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 生意。 五皇子该许下什么样的筹码,请动唐逍遥。 江山天下。 陆昭锦脸色一瞬很难看。 原来如此,辅君潜龙之时,唐逍遥,所谋甚大。 “小师妹,听说……”陆昭廷匆匆进门,见陆昭锦眉峰紧蹙,提笔而书,将话吞入腹中。 如今太子与五皇子相继露面,局势越来越乱。 陆家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在疾风暴雨中,尸骨无存。 此时此刻,她不敢轻下断言。 如果幕后黑手是太子,那么五皇子今天讨要马方就顺理成章,他只是想找到和太子分庭抗礼的筹码。 可太子表现的温文尔雅,正气浩然,这样的人格魅力令陆昭锦生疑。 太子若是冤枉的,那么这个五皇子,简直是个可怕至极的对手。 谋算得这样深远,令人不寒而栗。 “师兄。”陆昭锦将写好的三封信封入牛皮纸中,分别做好记号递给陆昭廷,解释道:“这一份,是治疗雀枯草的假法,这一份,是真法子,而这最后一份,是我研究出的强马方子。” 陆昭廷神色郑重,接过了三封信。 “假的交给太子,真的,交给唐逍遥,至于这份强马方子,请师兄收好。”陆昭锦柔声道。 “小师妹,这是……” “他们让我琢磨不清,我也让他们,糊涂。”女孩子笑如莲花。 这潭水搅混了,才有澄清的那一天。 何况,方子里只写用药,并没有写用处,陆昭锦捏了捏眉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她倒要看看,这两位极贵之人,到底会用来做什么。 “好。”陆昭廷已经弄不懂她的想法,不过还是照办。 小师妹如今表现出来的心智,令他折服,自然不会质疑陆昭锦的决定。 女孩子这才踏上回府的马车。 用晚膳的时候,还听了遍昭宁今日的活动,才准备就寝。 宁夏夜里的虫鸣都熄了声音。 她房里的木窗却咯哒一声,被一颗石子敲中了。 “谁?!”(。)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有贼 女孩子警惕的声音,引来窗外一声嗤笑。 陆昭锦取下架子上的绿锦披风系好,走到窗前猛地推开木窗,恼火嗔道:“叶幼清!” 能这样嚣张,敢这样嚣张地出现在她窗前,也只有他了。 “嚷什么?”叶幼清悠哉地倚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干旁道。 廊下摇曳的烛火映得他袍脚精绣的银纹熠熠生辉,夜风微拂,如波轻晃,乌云靴面从袍下深处,步子宽且稳,让人倍感安全,男人声却无比嫌弃:“你这里的值夜人,耳力真差。” 陆昭锦完全不听不懂,这位突如其来的嫌弃是为那般,随口道:“二爷不来,也瞧不出这毛病。” “那倒是。”叶幼清傲然,陆昭锦气绝,她可不信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夜深了,二爷还是歇息吧。”陆昭锦今日耗费太多心神,无心与他纠缠,疏淡一笑,伸手就要合上窗。 一只有力的手掌蓦地抓住了窗框,窗子顿时纹丝不动。 陆昭锦无奈抬头,对上一双极近的褐色瞳孔,男人少见的认真神色,配上他刚毅的下颚棱角,让她心跳颇急。 近了,他靠得越来越近。 男人稍偏面颊露出俊逸的侧脸,他的唇色红艳得有些异样,微抿出一道缝隙,唇珠圆润犹如满月。 气息醇厚,还带着男人独有的汗香,不过总有些异样。 “二爷!”陆昭锦蓦地后退,终于嗅出了他气息中的异样味道。 是血气。 “你受伤了?!” 当年他送卫云澄来的时候,气息中就是这个味道,而且浓重数倍。 但前世她不懂什么内息之伤,直到他一口鲜血吐出,她才知道,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不想让她分心所以一直在硬撑,怕她耽搁了卫云澄的病情。 哪知叶幼清并不领情,白了她一眼,还很嫌弃地长出了口气,这才手一撑,翻过窗牖。 “你懂得倒不少。”叶幼清负手在内室踱步,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八仙桌前,“斟茶。” 这下,陆昭锦仅有的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大半夜的,来她这儿逞什么威风? “壶里没水。”女孩子撇了一眼,将木窗关上,背对着他道。 小霸王屈指一敲壶身,悠扬的声音传来,抬手自己斟了一碗。 “陆昭锦,你今儿,遭贼了。” 男人的话是肯定语气,陆昭锦一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跟踪我!” “你是我的世子妃。”叶幼清理直气壮,“不行吗?” 陆昭锦一怔,“那你的伤,你和他们动手了?可那东西……” 不对啊,以叶幼清的本事,竟然还夺不回昳容膏? 更何况,如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唐逍遥怎么敢嚣张到上门换方子。 他就不怕惹急了叶幼清这个小霸王,闹大这件事? “什么东西?” 叶幼清如一只警惕的狼王,一眼看来,姿态傲然:“小爷守着,他还想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顿时觉察到了彼此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嘭”地一声,叶幼清将茶碗砸在桌上,“这么说,你今儿出去也遭贼了,还丢了……是昳容膏?” 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连叶老夫人都被人求上了。 他自然知道,陆昭锦手里什么最受人觊觎。 “混账,太不把小爷放在眼里了!我的……”叶幼清余光见到歪着头看向他的陆昭锦,梗着脖子添了一句,“我的侯府是好欺负的不成,还只有小爷偷别人的份儿……” 叶幼清冷哼着,一脚踹开挡路的檀木凳,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二爷!”陆昭锦紧走几步喊道,却没能留住他。 女孩子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发笑,直笑到捧腹弯腰,半晌,她才走出房门。 果然,她门前守夜的丫鬟们全都昏睡着,院子里异样的安静。 郎朗皎月在地上投下一片清辉,女孩子柔粉色睡袍披着碧色绣花披风走在青石板路上,恍如月中仙子,凌波而来。 桐树宽阔的大叶在地上投下阴影,陆昭锦踩着边缘,安静地走着。 是谁要夜探侯府,又找她做什么? 叶幼清……叶幼清是刚好撞见,还是特意来找她的? 而且,他还因此受伤了。 若非对方太强,就是叶幼清认出了来人,不肯暴露实力。 “世子妃,二爷请您回去休息。”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昭锦转身,是叶幼清身边的北生。 “二爷呢?”陆昭锦有些尴尬,赶忙道:“嗯,我的意思是,请二爷不必担心此事,我已经找回东西了。” 北生应是,陆昭锦又让他想办法把昏睡的人唤醒。 “世子妃放心,他们半个时辰后就能醒,小的为您守门。”北生面无表情道,已经开始履行职责。 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昭锦。 陆昭锦只好回房,心中将叶幼清骂了个遍。 这个该死的叶霸王! 不过,她倒是睡了一晚好觉,第二天晨起都精神奕奕。 给叶老夫人送药膳的时候,她还特意看过左右,北生没有半点痕迹地突然从树后出现,又诡异地消失不见。 真是…… 前世叶幼清派北生贴身保护莫名小产的陈锦缳,气得她三日没吃下饭。 如今,这待遇竟给了她。 真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了。 “昭锦,再过几日,就是宫里的初选了,届时要送幼涟入宫参选。”老夫人一勺一勺吃着药膳,缓慢道:“长公主既然病着,就只有你这个长嫂为她操心了。” “是,昭锦明白。”陆昭锦颔首应下,面上不露痕迹。 叶幼涟肯让她插手才怪,也就是走个形式。 只是老夫人特意跟她提起此事,恐怕是担心她还有芥蒂。 “对了,前几日,我身边的三月突然病了,蒋氏那儿也无事,老婆子就厚颜将她身边的红玉要来伺候几日,月例上,你吩咐人注意一下。” “是。”陆昭锦应下。 蒋姨娘无事,想必那玉瓶是被还回去了。 叶夫人母女还真是不负众望,还想用这件事生出些幺蛾子。 陆昭锦伺候过老夫人用早膳,正要收拾着退下,红玉便匆匆进们。 “世子妃……老夫人,不好了,二爷,二爷在逍遥堂闹起来了,连场子都砸了!” “什么!”老夫人腾地站了起来,身形都有些摇晃,怒骂:“孽障!”(。) ... 正文 第三十章:失踪 “叶世子大闹逍遥堂,在讨要什么东西?”坊间已经传的是沸沸扬扬。 “听说啊,是陈四小姐破局的棋谱。” “可我怎么听说,是陈四小姐破局时的棋盘?” 绿绮听到消息的时候,连着啐了两口,“这些人,以讹传讹,真是不要脸。” 陆昭锦倒是面色平淡,轻笑一声:“恐怕,是以讹传讹的主人不要脸。” “小姐用茶,”花巧端了盏清茶来,也是气鼓鼓道:“她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个陈家小姐也是,她还没出阁,怎么也容着他们风传自己和咱们家二爷的事。”绿绮声音不由担忧:“她总不会是……” “这么拙劣的手法,看起来倒不似她的手笔。”陆昭锦悠悠然饮着茶,两个丫头却已经听出她话里意思。 这陈四小姐,是使过更高妙的手段了? 她们除了忠心之外,也足够聪明,陆昭锦才会这样倚重二人。 “自己身上捕风捉影的事,她怎么会做,必是有的放矢。”女孩子茶汤氤氲湿的睫毛一抖,抬头道:“去查查,二爷要到东西了吗?” “还真是咱们二爷自己喊的啊?”花巧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 陆昭锦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叶幼清当众喊的,小霸王只需要,默认就好。 自有人会为他宣扬得满城皆知,从而掩盖了他真实的目的。 他那种唯我独尊的性子,既然有人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想被他利用,他当然怎么方便怎么来咯。 这下,陈锦缳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等叶幼清拿到东西反口不认的时候,这位陈四小姐只怕该羞得去上吊了。 “小姐,家里送来消息,说是……”绿绮皱眉禀道:“东西被送回来了,却不是二爷的人。” “嗯?”陆昭锦意料之外地疑声,唐逍遥这是做什么? 交给叶幼清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来,是最好的选择,他竟然大张旗鼓地送到陆家去。 恨不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交易吗? 他就不怕泄漏了五皇子的心思,被那个聪明绝顶的太子发现? 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陆昭锦猜了千般理由,却一个都没有猜中。 因为逍遥堂里那位银质面具的男子正悠哉地倚在躺椅上,红艳的唇亲口吐出了理由,“不能便宜那小子。” 沙卫一向冷漠的表情有了丝丝裂痕。 自家少主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当日陆昭锦出言冒犯,他都担心少主人会直接出手,至少,这单什么生意的是想都别想了。 他不想法子毁了陆家,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可是,一向心狠手辣的少主非但没有出手,还站起来,解释了一遍。 竟然解释了一句。 沙卫的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一直以为,自己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疯魔幻听了。 可事实再次打击了他的设想。 因为昨晚,少主人还冒险夜探侯府,要亲自给那个叫陆昭锦的女人送东西。 若不是陆昭锦已为人妇,他都要怀疑,这是未来的堂主夫人了。 “堂主,五皇子那边要是问起……” 唐逍遥瞥了他一眼,“连你也觉得,我该听那个狗屁皇子的吩咐了?” “属下不敢,但是老主人吩咐过……”沙卫汗涔涔道。 “行了,你最近的话,可有些多了。”唐逍遥看似随口一句,却让沙卫惊出一身冷汗,跪地不敢起身。 “派人给我看住那小子。”唐逍遥揉着手腕,让他起身,呵笑一声:“他昨晚的身手可是对得起他这个姓。” 叶侯的儿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沙卫应是,可他派出去的人,却没能找到任务的主角。 试问整个京城,除了皇宫禁地,在哪儿还能躲得开逍遥堂的眼线? “二爷走了?去哪儿了?”陆昭锦有些蒙,这个叶幼清,在搞什么鬼。 善罢甘休可不是他的脾性,但如今闹消失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老夫人也下令让人找呢,连主院那位都惊动了,刚下令派出了长公主府的人。”绿绮禀道。 “这姿态做得,啧。”陆昭锦咂舌,对叶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性,认识得更加深刻。 连亲生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要算计,叶夫人,真是够狠的。 陆昭锦捏着眉心,只觉得叶幼清的突然消失,有些不同寻常。 京中对于叶幼清的监视一刻都没停过,他又是怎么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这么干净? “北生!”大半日过去了,还是没有叶幼清的消息,陆昭锦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你能找到他吗?” “不能,而且,二爷要小的跟着您。”突然出现的北生应道,可吓了绿绮一大跳。 陆昭锦叹了一口,就听花巧冲了进来,“小姐!小姐!宫里又来旨意了!” “说是太后娘娘听说咱们老夫人回京了,特意请老夫人入宫呢。”花巧说话间,很是骄傲。 叶侯府的荣宠,当真无双。 宫里特意来旨意,请老夫人入宫觐见,这是何等的尊容。 可陆昭锦一听,脸色刷地转为苍白。 叶侯在北境手握重兵,如今独子突然失踪,宫里就来人要老夫人入宫。 这哪里是荣宠,分明是忌惮。 “而且,还要叫小姐您一同去宫里谢恩呢,好像是因为成亲和寿宴您都没去成,太后娘娘特许开恩的。”花巧叽叽喳喳,高兴得手舞足蹈,“这回可好了,您终于像个五品命妇了……” “花巧!”绿绮比较敏锐,注意到陆昭锦难看的脸色,喝止住花巧的喋喋不休。 “小姐……”花巧终于后知后觉,“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陆昭锦抿唇不语。 明为入宫,实为人质,他们还真是瞧得起她。 瞧得起,她在叶幼清心中的地位。 “无妨,等二爷回来就好了。” 陆昭锦竭力平静自己的声音,郑重道:“你们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心急惹事。” 花巧更急了,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 “二爷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等他,我也只是入宫谢恩,很快就会回来的。” 负责接她的宫人已经在大堂,陆昭锦深提一口气,往外走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一章:口谕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金碧辉煌的大殿下,温文尔雅的男子迎头拜礼。 太后笑得如三月春风,“贤儿啊,今儿到哀家这儿来,又是为了媳妇?” 太子蓦地脸色一红,倒好似未长大的男孩提起了妻妾房事时的羞臊窘迫,而且,他这次的确为了一个女人。 “皇祖母就不要再拿孙儿玩笑了。”太子连连告饶,被太后扯着下了盘棋,才找到时机道:“听说您请了叶侯府的人。” “嗯,”太后黑子落地,提了白子三颗,笑道:“就知道你为这个来的。” “皇祖母英明,孙儿一向钦佩。”太子不急不躁,继续落子,才道:“既然您请了老夫人,孙儿也不便久留。” 太后端详着棋局,终于落子,这才抽空看向太子,“这就完了?” “完了。”太子倒是言简意赅。 “哀家可不止请了一个。”太后笑呵呵道:“还有一个陆氏,你可知道?” “知道。”太子颔首,唇边弧度让人心醉神迷,“皇祖母一向睿断,不会不懂孙儿的意思。” 太后哈哈笑着,“你啊!不想陆氏进宫就直说,还要先吹捧哀家一番。” 笑容可称得上是腼腆,太子唇线柔和上扬,配合着微微点头道:“孙儿只是担心,在叶侯世子失踪之时同时召二人入宫会落人口舌,叶侯一家忠军爱民,若世子因此……”太子似乎在斟酌落子,眉眼也没有抬,突然扬声:“孙儿赢了半子。” “嗯?”太后一脸惊讶地盯着棋盘,“你这孩子,什么时候……” 太子含笑,已经起身告退,太后摆了摆手,“事情交给你了。” “是。”太子应声,倒退着转身,却又被太后叫住,“贤儿,你可知道,还有谁因此来过哀家这儿?” 撩起的袍角轻轻落下,太子回首,眉峰如远山含烟,笼了层薄雾让人摸不清喜怒,“五弟。” “嗯,下去吧。”太后放心地点了点头,允他退下。 她的贤儿虽然聪明绝顶,但总是落后小五半步,让她欢喜也让她忧。 太后悠长的目光看向大殿门口。 自己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为儿孙卖命多少年,还是得早作准备。 太子阔步而出,胡护卫立刻迎了上去,“殿下,太后娘娘应了?” “嗯。”太子疾步而行,神色匆匆往宫门走去。 胡护卫敏锐地发现,自家主子的心情并不算好,安静地跟了上去。 哒哒哒地马蹄声响彻街道,疾驰而过的藏青长袍男子身下藏着一抹明黄,如风似电地冲向叶侯府邸。 宽阔开敞的高大府门外停着车马三架,正是宫中接人时用的。 “太后娘娘口谕!”胡护卫御马高喝,府门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真的有太后娘娘的口谕!”门房的小丫头叫了声,匆匆往里面报信,胡护卫也被人迎如门中。 真的? 胡护卫皱眉看向身后便装的自家主子,太子却是神色悠然,跨步进门。 看来主子早就料到,已被人捷足先登。 既然如此,也只能兵来将挡了。 太子领先踏入大堂,叶老夫人正襟危坐,下首就是面色冷淡的陆昭锦,长公主抱病不出,并没有在堂中入座。 而对侧客座,为首的男子随性倚入座椅,见他进门也是似笑非笑。 “二哥这副样子,可真是难得。”五皇子陈家式的艳丽容颜此刻笑颜倾城,颔首致意后,调侃道:“皇祖母的口谕就急成这个样子?这可不似您的作风。” 太子淡漠的眼神望了过去,一笑置之,转而面向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也是人精,早看出两兄弟的不对付,此时更不想搀和进去,已经起身上前,领太后口谕。 不外就是称病不宜多见人,让陆昭锦这次就不必去了。 绿绮两人顿时松了口气,只有陆昭锦依然紧张地绷起身体,犹如一只受惊的猫,随时有可能跳起来暴走。 这次就不必去了。 陆昭锦听的清楚,太后还是要见她的。 而且,是非常想见她。 因为这次不同于之前寿宴上被叶夫人母女算计时的召见,这次不是为了让她背锅,而是,太后真的想见她。 想见见这个,先后让她两个孙儿入宫求情的人。 虽然五皇子和太子的理由都很冠冕堂皇。 叶侯独子刚一失踪就急招叶老夫人与世子妃入宫,只怕会落人口实。 说天家凉薄,说皇族胁迫。 而远在北境的叶侯知道后又会如何去想。 叶幼清虽然失踪的突然,皇家怕他逃向北境,有造反图谋,但京城却是一切正常,叶侯旧部也没有异动,因此事情并没有到危险关头。 可一旦让叶侯心寒,只怕皇家忧心的事,也就不远了。 虽然叶侯还有一个庶出的傻儿留在家中,但傻儿毕竟是傻儿,又有谁会去在意。 所以,这个时候留下陆昭锦这个世子妃,是最稳妥的选择。 太后经两名孙儿提醒早已清楚个中利害,可心中还有疑虑。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保一个女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也是陆昭锦担心的问题。 一旦太后误会她与两名皇子的关系,那么她,甚至陆家,叶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样也好,昭锦,你就留在家中吧。”老夫人神态安详,却也能看出,是松了口气。 “是。”陆昭锦沉声应道,宫中人已经将叶老夫人迎上车驾。 老夫人上车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陆昭锦知道,老夫人所思所想和太后一样,大夏两位最尊贵的皇子一前一后登门,都是为了让她不入宫为质。 而且此刻,那两尊大佛,可一个都没有走的意思。 二人对面而坐,饮茶的饮茶,玩弄玉把件得玩弄玉把件,可是让陆昭锦好一番为难。 尽管两人中必有一个,是要倾覆陆家的幕后黑手。 可她还没有做出判断。 女孩子昂首走入正堂,落座主座,身后丫鬟立侍一侧,若非年纪太幼,倒是很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既然两个人送上门来,她倒是可以借机试探一番。 “二哥,口谕也传完了,怎么还不走?”率先开口的,却是阴柔美艳的,五皇子。(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二章:毒舌 “五弟想走了?” 太子将茶盏放在桌上,并没有去看他美艳无双的弟弟,而是柔声望向陆昭锦,笑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遗憾,可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却没有半分憾色。 “二哥急着撵我走,是想和世子妃说些什么……”五皇子狭长凤目一挑,邪气十足地屈腿让一只脚踩在椅上,手肘撑膝,拎着黄玉把件肆意转着,声也琅琅:“做弟弟不能听的事?” 放肆! 陆昭锦一眼睨过去,正对上五皇子高扬着下颔,他眼半眯着,目光倨傲,阴冷。 如一只狡猾的狼王,龇着利齿挑衅,梭巡着,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 坊间早有传言,五皇子性格阴沉狠辣,言辞更是犀利入骨,如今得见真容,还真是名不虚传。 太子的神色也冷了下了。 五皇子此言,便是想绝了他与陆昭锦独谈的机会。 女子最重清誉,五皇子敢肆无忌惮地说话,陆昭锦却不能肆无忌惮地做事。 而他身为太子,正在甄选正妃。 更不能。 何况男宾来访,本该叶家男子出来迎客,别说是太子与五皇子这样尊贵无双的贵人。 可如今叶家只有一个傻儿男丁,因此,主母出来见客也符礼数。 但,叶家的主母,应该是谁? 五皇子一句话,便道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叶家的主母应该是叶夫人,他的亲姑姑,大夏的嫡长公主。 还把太子装了进去。 因为太子同陆昭锦交谈,就是认可了陆昭锦的主母地位。 这件事传到叶夫人耳中,会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在,太子甄选太子妃,急于得到叶家助力的时候。 一句话,挑拨了太子和叶夫人的关系,也阻隔了太子与陆昭锦的交流,五皇子所言,不可谓不毒。 阴狠毒辣之上,还要加一句智谋无双。 陆昭锦终于明白五皇子极得圣心,可与太子争锋的原因了。 除了恩宠不绝的母妃陈氏,五皇子这玲珑心思,也是让他能在诸皇子中独占鳌头的重要因素。 “五弟这脾气还是没改,童言无忌。” 太子笑如新月,带着暖阳般的和善,目光也彷如在看调皮的爬上兄长肩头的弟弟,满是宠溺。 比起五皇子的锋利如刀,字字惊心,他谈笑间的儒雅让人舒服,低沉磁性的嗓音更让小丫鬟们为之侧目。 可陆昭锦却有些想笑。 今日叶家可算是迎来了两条真龙。 一条翻云覆雨,一条盘龙如山。 可太子一句话,却将两条龙变成了一大一小,五皇子就如蚍蜉撼树般,渺小而不自知。 这两兄弟,到底谁比谁毒舌。 “呵哈哈,二哥,”五皇子艳丽的容貌配合着大笑,嗔喜哀怒,都美得让人心神颤动,竟打蛇棍上地顺势道:“那就不要和弟弟一般见识嘛。” 这位爷真是够随性的,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撒娇。 胡护卫第一个在心里不忿,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屑,谁知道心思诡诈的五皇子还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五皇子气场不输,太子温和的颜色也有些藏锋暗显。 二人针锋相对,一时间大堂里气氛微妙。 陆昭锦的目光在两人间游走,心思百转。 她知道,两个人今日齐到叶家,不但是为了传讯不让她入宫,还是有话要问她。 因为她托陆昭廷送的信,相信此刻早已到了两位龙子手中。 一份不知名用的方子,在雀枯草病急之时,在五皇子讨要马方之时,他们又会如何决断? “既然五弟开口,为兄怎能不允。”太子含笑,点头道:“那就由五弟替本宫去看看姑姑吧。” 五皇子漂亮的凤眼挑了起来。 陆昭锦错愕地看向太子,暗中攥紧了手。 “姑姑抱恙在身,见多了人只怕劳累,五弟孝心,本宫怎能不允。”太子不给五皇子出声机会,一锤定音,“那就五弟去吧。” 在场人豁然开朗。 原来太子和五皇子刚才的刀光剑影,是在争拜见叶夫人的机会。 只有陆昭锦和五皇子神色冷淡。 太子这矛头转得妙极,一瞬间将五皇子引起的关于陆昭锦与太子之间的误会消弭于无形。 还为自己赢得了与陆昭锦独处的机会。 好个夏承贤,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五皇子冷冷一笑,蓦地起身,将手中的黄玉把件丢给身后侍卫,扬长而去。 引路的婆子走的方向,正是叶夫人的主院。 这个时候太子的这个选择几乎会把叶夫人得罪的死死的,更别提选妃叶幼涟,获得叶家支持的事了。 这样做,值得吗? 太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几乎放弃了到手的叶家助力,只为了见自己一面,问清雀枯草的治法。 “殿下,”陆昭锦微微颔首,随着五皇子离去,伺候的人也走了大半,近处都是她的心腹,她笑道:“有话请说。” “家国安危,承贤的确要说。”太子正色,温儒的表情多了丝严厉。 淡淡的君威,如临四方。 “昭锦,洗耳恭听。”陆昭锦看向男人眼底,淡淡道。 “什么洗耳恭听?”叶幼涟的绣楼里传来一声怒骂,“那个贱婢,也配恭听太子哥哥的声音?” 急躁地在楼中走来走去,叶幼涟很是不安。 她这边为了选妃的事忙的马不停蹄,连逍遥堂的情分都欠下了,终于让疤痕好了个大半。 昨日初选通过的名册也下来了,她只需要再努一把力,让太子在大选时勾上她的名字,她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太子妃尊位。 成为大夏未来的皇后。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阻拦她,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陆昭锦,一定是她找借口强留了太子哥哥,还帮着五皇子先去拜见母亲。 她想让母亲与太子心生芥蒂,让叶家不与太子联姻,破坏自己的大好姻缘。 她想也别想! “来人!我们也去大堂!” 叶幼涟收拾停当,昂首阔步,彷如一只即将征战四方的骄矜孔雀,意气风发地往大堂赶去。 与此同时,五皇子也见到了“抱病在身”的叶夫人。 “姑姑,承安此来是有事相求。” 叶夫人含笑,却在听完后,惊掉了手中的“药碗”。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求亲 “请姑姑恩准,承安这次,是认真的。” 五皇子漆黑如星子的瞳孔里,印出了叶夫人惊讶的模样。 打碎的药碗被冲进来的碧云收走,可五皇子却好似看不够自己姑姑的窘态,又重复了一遍,神色要多郑重有多郑重:“请姑姑恩准,将涟表妹许给承安为妻。” “你要娶幼涟?”叶夫人受惊不小,喃喃一句,她竟不知如何作答。 五皇子,想娶她的女儿? 不可能,若想娶,怎么早不说,偏偏等到太子妃大选的时候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叶夫人一时间也拿不准五皇子的想法。 他到底是真想和叶家联姻,还是,只为了破坏太子的计划。 她虽说是两人的亲姑姑,可毕竟有着方家血脉,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心里还是偏向太子多一些。 所以陈贵妃与她虽然相识多年,却交情不深,更因为太后的原因疏远很多。 而且,她的这个侄儿最擅阴谋诡计,此举是真是假,她可真要好生斟酌,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叶夫人暗自攥紧拳头,她的笑话已经够多的了。 “殿下,涟儿依制是要……” “姑姑不必担心,二哥说过让着弟弟的,怎么会反悔。”五皇子笑容狡黠,叶夫人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五皇子这是在提醒她,太子的态度可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的,亲密。 否则,太子为什么不来拜她,而是打着谦让弟弟的由头,留在大堂同陆昭锦说话。 这何尝不是一种预兆。 太子心中认为,陆昭锦那里有比叶夫人,比叶幼涟更重要的东西。 糊涂! 叶夫人暗骂一句,有什么会比与叶家联姻,得到叶侯辅助更重要的。 到时候,江山天下都是他的,还需要在意陆昭锦那点儿小把戏? 一边暗恨太子不争气,一边骂陆昭锦不知使了什么鬼魅手段,竟然真能勾得太子承认她的主母身份。 “我知道。”见叶夫人脸色不佳,五皇子心满意足地收住话头。 过犹不及,他怎么会不懂。 叶夫人心里不满太子,这门婚事就是成了,也会问题重重。 “那姑姑好生养病,也,慢慢考虑。”五皇子笑颔,彷如一只得胜而归的猎豹,狡黠地穿梭在荆棘丛林中却毫发未损,负手退出了主院。 叶夫人终于确定了,五皇子此举不过是个试探,但也是在给她提供另一个选择的机会。 五皇子虽然成年,却还未开府封王,更没有娶妃。 他与太子博弈多年,这件事上总不会落后太多,看来,五皇子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了。 只是这手,公然伸到了太子妃的人选之中,是不是太大胆了。 叶夫人沉默地看着那颀长背影绕过屏风,如果这样皇兄还是偏宠他,那她真要好生考虑了。 母后年纪已老,还能给太子撑多久。 后宫里无一助力,只怕太子的宝座也坐不长久。 五皇子跨出大门,斜阳拉长了他的身影,总隐约透露的急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邪魅的轻笑。 “走。”他接过身后护卫递上的黄玉把件掂了掂,毫不留恋道。 他抢占先机,早太子一步拦住传旨的宫娥们,顺利保住陆昭锦不会入宫已经买了个人情给她,太子就是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因此今天他顺势让太子抢先一步,自己则有了独见叶夫人的机会。 来自陈家和五皇子的善意,他相信自己这位姑姑一定会珍惜。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对陈锦缳这个儿媳,念念不忘。 更何况,五皇子嗤笑一声,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孩子故作老成的模样。 真是无趣,女孩子就该灵动脱俗,像她本来的样子。 五皇子取出怀中信函在手中反复抖动,思绪早已跳到女孩子的身上,她本来是什么样子? “殿下,我们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说叶世子在……”护卫匆匆附耳禀告,五皇子悠哉的神色顿时绷紧,手中信函喀嚓间揉成一团,阴柔的嗓音冷得可以冻成冰,男人咬牙切齿道:“混蛋。” …… “殿下,”叶幼涟盈盈施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突然闯入有什么不妥,“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女孩子焦急的嗓音让人为之感动,原来是为了打听兄长下落。 这也符合礼数。 大堂里的奴婢们如是想,然而并不能欺骗住她想欺骗的人。 太子眼光在女孩子光鲜亮丽的仪容上扫过,精致的粉黛没有三四个小时是画不完的。 担心兄长安危,还有时间修正仪容。 他这表妹,也太轻率了。 “郡主不必担心,想来表弟只是贪玩忘了时辰,很快就会找到的。”太子安然应对。 叶幼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温润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透着一股子柔和宁静的气息,让人看着就浑身舒服,仿佛伸了个酣畅的懒腰。 这样的男子,尊贵无比,将会成为她的夫婿…… 单是想一想,她的香腮便镀上一层红云,娇艳过屋外的晚霞。 “真的吗?” 陆昭锦看得一身鸡皮疙瘩暴起。 待字闺中的女子竟然对着一个正在谈婚论嫁的男人羞红了脸,还恬不知耻地想上前半步,继续搭讪。 她怎么会有这么个不要脸皮的小姑! 前世竟然还被这个小姑折腾得半死不活,连孩子都没有保住,生生被撵出家门。 真是恶心! 太子倒是涵养极好,疏离地后退半步,点头应是,面色却也有些紧张。 他早知这位表妹被娇纵坏了,没想到如此不堪。 这是自己将自己定位为他的未婚妻了吗? 真是比刚才同陆昭锦说话还要费心费力,太子眉头一皱,朗声告辞:“既然五弟已经去拜见姑姑,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太子同陆昭锦点头致意,转身离去,儒雅的长襟带出一阵飘逸的清风。 陆昭锦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堂堂大夏太子,竟然被一个不知深浅的女孩吓跑,可真不像他刚才大义凛然地同她讲家国天下时候的样子。 “你笑什么!”叶幼涟瞪着眼珠,冷冷质问道:“你和太子哥哥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留下与你说话?” “陆昭锦,你这是不守妇道!”(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四章:浮出 冲动,任性,狠毒,更可怕的是没有脑子。 陆昭锦睨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叶幼涟如今就像一只乱咬人的疯狗,而且是只盯着她的那种疯狗。 不管陆昭锦说什么做什么,叶幼涟都会觉得她是想害她。 人的疑心病一但发作,无药可救,更何况是一个愚蠢莽撞的人。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任她自生自灭,她这样横冲直撞的,就是陆昭锦不动手,也蹦达不了两天了。 陆昭锦想到了选妃的结果,想到了叶幼涟当年的痛苦。 那女孩子此刻张扬跋扈的样子,就像死前想跃出湖面的小鱼,却发现根本望不到边际。 愚不可及。 “陆昭锦!”叶幼涟眼里能喷出火来,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她! 想她堂堂嘉阳郡主,走到那里不是赞声一片,恭维一片,只有陆昭锦,只有陆昭锦敢对她不假辞色。 还敢同她动手。 叶幼涟一想到因为腕上的疤生出多少事端,就暗恨不已。 但她不得不承认,陆昭锦心计太重,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到她的套里。 疤痕的事如是,现在掌家也如是。 看着陆昭锦衣袂翩然地跨出大堂正门,她只觉得头脑发胀,紧跟两步走到门槛前,“别以为你能这样嚣张下去!” “很快会有人收拾你的!”女孩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被她抛在身后。 陆昭锦没有驻步,也没有回头。 因为她心里清楚,叶幼涟会这样喊,只能说明陈氏,要开始了。 女孩子眼底精光一闪,前世她败得惨烈,今生,绝不再犯。 “小姐,咱们这样得罪郡主,怕是”绿绮有些忧心,毕竟叶幼涟是众人眼中希望最大的太子妃。 也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后,大夏最尊贵的女人。 这样的人,她们得罪的这样狠。 “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咱们已经解不开这个结,干嘛还要受委屈。”花巧梗着脖子道。 陆昭锦轻笑一声,这两个丫头的眼光看得越来越长远,是好事。 “如果她不是呢?”女孩子轻飘飘的声音彷如从云端飞来。 前世方七才是与太子琴瑟和谐的那个人,她叶幼涟只不过是养在东宫的一个娇蛮妾侍。 即使再得意,也是靠着叶侯叶府的威名。 “这件事先不用操心,自会有人料理,”陆昭锦看了一眼天色,皱起叹道:“快到亥时了。” 他还没有回来。 叶幼清不是莽撞的人,他到底发现什么了,要冒着被皇家怀疑的危险消失这么久。 等等等。 陆昭锦连银刀医术的手札都看不下去了,遣退了奴婢们独自坐在窗前。 郎月高起正中,院中如水轻薄的流光洒在阔绿的桐树叶上,窗下叶间的虫鸣都让人心静。 她倚窗望月,捋顺思绪。 五皇子就像一颗远不可及的星辰,一言一行都透着神秘,今天突然露出败绩去了叶夫人的院中,也不知说了什么。 可陆昭锦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一直同太子争锋而未露败绩的五皇子,怎么会突然这么的,弱? 他那阴冷狡猾的目光,回首间邪肆的笑,让陆昭锦至今回忆起来,都脊背发寒。 太子依旧大义凛然,为了家国天下甚至放弃叶家助力,又怎么会设计马方大局,出卖北境大军? 陆昭锦揉着眉心,不知真相何时才能浮出水面。 “咯哒”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在陆昭锦手边的窗框上,在地上弹跳几下,滚入草丛。 “叶幼清?”女孩的眼眸一瞬间如点亮的星火,拄着窗框向外张望,寂静的月色中一个黑衣翩翩的男子从树后走出,在月华照不到的树荫边缘停住,身形轮廓好似画中勾勒。 颀长的身影停住,陆昭锦看不清,却感受到了来人的不寻常。 那晚私闯她的院子,还伤了叶幼清的那个人! 陆昭锦一瞬间紧张起来,攥紧窗框,逼视过去,心里却开始判断逃生的方法。 “你是谁?” 那身形肩头轻耸,笑声不大却分外悦耳,“才多长时间不见,世子妃就不认识这下了。” 唐逍遥! 陆昭锦紧绷的肩头却未松开,值夜的奴婢们再次昏睡昭示着今夜的闯入者和昨夜一样。 那么打伤叶幼清的人,也是他。 在没摸清对方来意之前,陆昭锦依然不打算放松戒备。 虽然武力上她不能敌,但碎瓷空间却是绝佳的逃生办法,一旦她有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机会,自己就能逃生。 “真是好伤心啊。”男子咏叹调似得嗓音响起,从树后阴影下走出。 皎洁月色在男人身上镀上一片金光,银质面具更是熠熠生辉。 “一日之内,见了尊两位极贵之人,世子妃就不认老友了?”唐逍遥缓步靠近,调侃着:“这样警惕地防备唐某,倒是和你那位相公一个样。” “堂主见笑了,深夜造访,昭锦毫无准备,怕是有些失礼。” 女孩子站得笔直,如一株盛放的玉兰树,傲然对立。 “他给你留了护卫,你本该安心。” 唐逍遥睨了一眼梁上,停住脚步,轻笑一声:“看来,你也没有多信任他。” 陆昭锦眼光一动,梁上突然窜下一个黑衣身影,北生。 他没事? 她还以为,唐逍遥既然能迷倒了所有人走到这里,自然也包括北生。 “世子妃。”北生默然行礼,并没有理会唐逍遥的挑衅。 他或许会不敌,但保住陆昭锦的同时闹大动静还是很容易的,叶侯声威震天,侯府的护卫军,也不是吃素的。 陆昭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叶幼清做的决定很正确。 至少她现在是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啧啧,”唐逍遥对北生的忽视毫不生气,还有心情玩笑着摇头:“唐某昨夜上门送货被阻,今夜送消息也是如此,真是可怜呐。” 货是昳容膏,那消息呢? “消息就是,”唐逍遥缓步靠近窗前,北生的身体蓦然紧绷,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终于停步,“你的方子” “太子爷照办了,五皇子没有。” 陆昭锦的目光顿时冷了下了。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五章:喜欢 太子用了她的方子,四方筹药,已经督促何庭与蔡仲堂按她说的法子施下去了。 而另一边的五皇子也得了她的方子,却只是意思意思地选了几匹马实验,并没有照做。 看来,五皇子并不急于得到新一份马方,那么他倚重的,就是用现在这份马方,扳倒太子。 所以,太子也是五皇子设计下的受害者。 她的灭族仇人,找到了。 陆昭锦攥住窗框的手咯吱作响,权位,人命,那个阴冷的男人分的可真是清楚。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陆昭锦疑惑道,唐逍遥是五皇子的人,毋庸置疑。 “因为,我喜欢你。” 月色朗如玉,月下人**。 男子颀长的身躯上前半步,对上女孩子惊诧的目光,清朗地笑出声来。 “放肆!”北生低喝,一拳如风似电地挥了出去。 唐逍遥不曾硬撼,黑色靴面足尖点地,绷直身体微微后仰,滑着倒退,避开那带起烈风的一拳。 “陆昭锦,我喜欢你!”红唇艳色,哈哈大笑的男子足尖一点,腾空而去。 “疯子!”陆昭锦跺脚怒骂,气息还不能平复。 “世子妃恕罪!”北生并没有去追,而是跪地请罪。 唐逍遥来得太快,他反应过来时陆昭锦已经看见了他,故此没有现身。 谁知这家伙如此大胆随性,竟敢堂而皇之地跟世子妃告白! 突兀地,连见惯杀伐应变力超强的北生都一愣。 要知道,陆昭锦虽然未跟自家主子同房,但那只是他这种暗卫才知道的秘密,对外,她可是已为人妇。 他唐逍遥可真是…… 北生气绝,一时也找不出形容词来,只忧心怎么同二爷交代。 唐逍遥这样冒犯世子妃,二爷回来,恐怕要发疯了。 “无妨。”陆昭锦故作镇定地绷着脸,面颊上的红云还是出卖了她。 “你休息吧。”慌手慌脚地关上窗子,陆昭锦背靠着木窗抚胸深呼吸,她这一辈子,不,两辈子来,还从未经历过这样**裸的告白。 在感情上,她依然是懵懂无知的。 对前世的爱与被爱懵懂,对今生的感情也一样,甚至是,她从没有考虑过什么爱,或不爱。 喜欢与不喜欢,在生与死面前,本来就毫无意义。 可唐逍遥突兀直率的告白,犹如突然点破了窗户纸,让她头昏脑胀,不知所措。 喜欢? 她喜欢谁,谁喜欢她? 前世对叶幼清的种种,是因为喜欢吗,还是,求不得? 陆昭锦暴躁地捶着桌子。 唐逍遥,这个疯子! 陆昭锦心中怒骂,净给她添乱。 好不容易捋顺了太子的事,现在又添了个更复杂的问题,真当她太闲了脑子好使是吧? 女孩子揉了揉眉心,不过好在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还是要感谢那个疯子,否则等她探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只怕太迟了些。 女孩子敲着桌面,托腮思索。 既然知道太子同她一样都在局中,也许自己该想办法,和他联手。 阴冷的目光再度浮现脑海,陆昭锦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怖,这个惊天大局,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布下的。 联系北境外寇,寻找马方配方,大范围培育雀枯草,收服蔡仲堂,再安排下何庭这颗棋子引太子上当,他到底谋划了多少东西?之后还有什么可怕的计划? 为了陷害太子出卖家国,他做的准备可真是令人心惊胆颤。 而这中间,陆家,不过是他牺牲的一颗棋子罢了。 陆昭锦合上眼,就能听见前世那些冤魂无助地哭号,魂飞魄散的挣扎。 “夏承安,你一定不会得逞的!” 女孩子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人剥皮拆骨。 “刁钻。” 又是一个从窗外传来的声音,但这次陆昭锦确信,她没有认错,“叶幼清?” “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布包从窗外丢了进来,那挺拔的身影也跳入房内。 …… “不出殿下所料,唐逍遥果然去了叶府。”青衣立身在侧,向五皇子回报。 面容阴冷的男子长袍半掩,光裸的胸膛苍白细弱却在一呼一吸间隐现虬龙般的肌肉,撇了他一眼,呵笑:“为了个女人背叛我,唐逍遥……你笑什么?” “属下是笑他愚蠢,为了个女人背叛您,却不知就在您的算计之中。”青衣应声,却换来五皇子冷厉地眼神。 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聪明地跪倒认错:“属下该死。” 纤细的苍白手指挑起青衣低垂的下颚,又将他的脸勾到近前,五皇子狭长的凤目盯着他布满恐惧的眼底,红艳的唇轻启,“为了她背叛我,你觉得不值?” “值……不,不值……”青衣结舌不能答,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呜哈哈哈哈。”五皇子笑声猖狂,猛地甩开了青衣,赤足迈下台阶,跑在大殿光滑的地砖上。 那苍白如女人般的玉足踏碎月光,披着的绣银龙纹黑色长袍逶迤而过,说不出得惊心动魄。 “陆昭锦,陆昭锦。”男人笑声里夹杂着这个名字,复又笑声喃喃一句,“我喜欢你,吗?” “殿下……”青衣惊慌失措地叩首。 他见惯自家殿下的狂悖邪肆,知道殿下的张扬随性,心狠手辣,却未见过殿下这样的,悲伤? “看住了蔡仲堂,再让那小霸王发现什么,就别怪我不给他效命的机会。”男人已经恢复正常,冷声下令:“至于那些该舍的,就舍了吧。” 青衣终于松了口气,应道:“是。” “殿下放心,被叶幼清发现雀枯草已经治愈只是个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 “哼,之前让夏承贤发现雀枯草患病也是意外,结果生出这么多事端。”五皇子声音冷漠:“这样的意外太多了。” 青衣汗涔涔地应是,连夜去找了蔡仲堂。 “再多一分,殿下也圆不回来了。”青衣声音冷漠,听得蔡仲堂一身大汗。 “殿下放心,绝不会再出事了。” 蔡仲堂连连保证,心里却打着鼓,终于鼓起胆色问道:“敢问,殿下是怎么圆回来的?笑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六章:谎言 青衣瞥了他一眼,这个愚蠢的家伙差点坏了殿下的大事,还有脸问? 不过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他不知情中再坏了殿下的事,可就不妙了。 太子爷和那个陆氏都不是傻子,殿下算计她们一次两次可以,再想设计第三次,可就难了。 “你可知,今日叶侯世子在何处现身?” “知道,知道,是仲堂疏忽让世子爷闯入了培育地。”蔡仲堂点头哈腰,奴颜媚骨的模样让人作呕。 “以那陆氏的头脑,早就知道这马方的秘密所在,所以,她必定认为你背后的人就是要害陆家的人。原本此事可以隐瞒到事发,到时候陆氏措手不及,必定沿着何庭找上太子,不管他们如何互相推脱,主子都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而尊位的大门也会因此打开。” 青衣容色骄傲,自家主子计谋无双,天下间无人可敌。 只可恨,手下办事不力。 “可为了圆你的疏忽,主子只好设计让太子上门求药,让事情徒添波折。”他咬牙道。 为了继续欺骗太子直到事发,只能让陆氏一直以为太子就是幕后主使。 否则,一旦陆氏将马方会使群马癫狂的事透露给太子,那事情就功亏一篑了。 而且,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总得有人来背。 太子都不需要想就会将罪名锁定到五皇子身上,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反害了自己。 这些利益干系蔡仲堂心知肚明。 当年他拿到这份方子的时候,就知道会是个勾心斗角的局中局,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波折频生。 “是,都是仲堂的疏忽,没想到太子爷居然会派人暗访,那陆氏也狡诈可恨,竟敢拿个假法子来骗太子。”蔡仲堂恨恨道,“还把真的治疗法子送到主子那儿,真是胆大包天!可她没想到,我们手里的治疗法子和她的一样。” 他今日看到那方子的时候腿都软了,太子还派人盯着他们,要他们当场就照做。 “不过,主子不是成功稳住了局势?” “那当然!”青衣傲然道:“主子只要大张旗鼓地实验那份假马方,就能蛊惑住陆氏,让她继续分不清真假。” 只要过些日子太子拿了份假法子,却真治好了雀枯草,陆昭锦就该知道,太子只是在向世人作秀。 一场欺骗陛下臣民,营造出他贤名声的秀,也为之后推罪给陆家,做事实上的准备。 可蔡仲堂这个蠢货,却提前被叶幼清发现了。 “现在被发现和之后被发现,不是一样吗?”蔡仲堂大着胆子发问,换来青衣一声冷笑。 “太子既然要作秀,还会提前治好雀枯草?一旦事情流传出去,马方可就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日后事发,谁来担这个罪名?” 蔡仲堂一瞬间栽倒在地。 谁来担着,到时候陆昭锦和太子联手,只怕五皇子就要推他去担着了。 “没用。”青衣看着蔡仲堂惨白的脸色,嘲讽地哼了声。 “所以,主子没有实验马方,还通过一个人,特意将这件事告诉给陆氏,让她确信太子是被咱们主子陷害的,等叶侯世子拿着治好的雀枯草出现在陆氏面前……”青衣含笑,“陆氏会怎么想?” 蔡仲堂一愣,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更确定五皇子是幕后黑手。 “那如果过几天,我们主子突然亲自上门,去要马方呢?我们主子手里,可从没有过什么马方。” 青衣神秘一笑,蔡仲堂恍然大悟。 “所以,之前的一切包括让叶世子发现,都是太子设局,想陷害主子的!主子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太子没料到,主子竟得知陆氏那里还有一份马方也去要了,所以,”青衣摊手,满面无辜,“冤情昭雪。” “妙!妙极!”蔡仲堂连声夸赞,又突然一怔:“可是……可是告诉陆昭锦这件事的人,不就被认为是太子一边的了?如果他泄露实情,岂不是……” 青衣厉喝:“放肆!你敢怀疑主子的计谋?” “不敢不敢!”蔡仲堂连声认罪,“主子深谋远虑,必定有拿住那人的手段。” 区区一个唐逍遥,难道殿下还会容他背叛两次? 青衣虽然也心存顾虑,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会把关键之处赌在一个背叛过的人身上,这可不是殿下的风格,但他坚信殿下的决定。 “哼,主子的事,你日后少打听!安心办事。”青衣冷声,拂袖而去。 夜色浓郁,如笔尖滴下的饱满墨汁,晕散出一片漆黑空间,映衬得朗月皎皎。 如他所料地,叶幼清将治愈的雀枯草丢到桌上,引来陆昭锦更深的恨意。 她此刻恨意越深,待得知五皇子安排的“真相”后,信得越真。 因为,人总是偏信那些更不可置信的东西。 这个局中局套到现在,已经让人筋疲力尽,就算是五皇子计谋无双,也难以再套一层。 可就是因为这样,陆昭锦只会更拿捏不定,不敢向任何一方靠拢。 然而,只要维持这个局势,就还是五皇子得利。 “他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件事?”叶幼清已经听北生汇报过,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昭锦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 这个叶幼清,疑心病还是那么重,总不会因为唐逍遥抢在他前面让她知道事情真相了吧。 小肚鸡肠。 陆昭锦为心里突然冒出的这个词微微扬唇。 “这次还是多亏了二爷,不过您最好想想该怎么解释瞒过耳目消失的事?” 小霸王漂亮的凤眼上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皱眉道:“你以为小爷要跟姓唐的抢功不成?” “怎么会。”陆昭锦睁着眼说瞎话,还一本正经,“我是担心二爷。” 跟小霸王和卫云澄呆久了,连她自己都有了这本事。 叶幼清轻哼一声,对这个听得出的谎言嗤之以鼻,却没有太反感。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叶幼清傲然道。 陆昭锦点了点头,前世八年的生活告诉她,叶幼清看似莽撞可都是谋定而后动,手段多的很。 “对了,那个臭小子说,跟他鬼混的小乞儿母子,在你家中?” “阿毅?”陆昭锦挑眉,那个孩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叶幼清知道了什么? “二爷找他做什么?” 叶幼清却神秘一笑,蓦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说不出的挑衅:“女人,就该在家等着。”(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七章:邓毅 陆昭锦眼睛瞪得溜圆,他却身形一闪,从窗跃出。 “唐逍遥的迷药就是替你下的!”女孩子气得跺脚怒骂,猛地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梁上,“北生!” 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蓦地出现,陆昭锦歪着脑袋瞪向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告诉他?还好意思说是贴身保护自己的?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才不稀罕……”陆昭锦气急败坏的话还没说完,北生就已经木然点头应是。 “你是什么?”陆昭锦翻了个白眼,主仆都一个样,气人的功底比谁都厉害。 北生不应,摆明了就是敷衍她的,陆昭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 就这样逃脱升天的北生翻身上梁,一贯冷漠的唇角勾起莫名的笑,二爷夫妻都一个样,嘴硬罢了。 不知为何,陆昭锦竟然睡了个好觉。 许是昨夜太累了,女孩子自我安慰着,下意识地否定了潜意识里对叶幼清的信赖。 想必今日,叶幼清就会出现,至于失踪的原因…… 陆昭锦冷哼一声,谁管他? 要死要活,也是叶家的事,她才不操那份闲心了。 “去把昭宁叫来。”陆昭锦用过早饭,却还是想问清楚,阿毅的事。 “小师姐!”男孩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半月不见,他竟黑了不少,皮肤透着健康的麦色。 “这个混蛋,竟然这么欺负人。”陆昭锦暗中咬牙嘟囔,一把将昭宁拽了过来,端详着:“怎么晒得这么黑了,成日里不知道避避太阳吗?” 昭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意识地拉开和陆昭锦的距离,“没事儿!” 陆昭锦只当他年纪大了不方便太过亲近,也笑道:“家里有药膏,怎么不擦一些,待会儿让平叔给你送点儿。” “哎呀小师姐,我又不是女孩子,要那么白净干什么?” 陆昭宁不耐烦地推脱着,就感觉小师姐在把他当儿子养,“赶明儿你生个儿子,再给他好好保养嘛!” 女孩子耀眼的笑容凝在脸上。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肚子,璀璨的瞳孔一瞬间紧缩,漂亮的脸孔也狰狞起来。 孩子,她的孩子呢? 难怪她总是对昭宁无限宠溺,想把所有都留给他,她只是潜意识里在寄托自己失去孩子无所依凭的,母爱。 陈锦缳。 陈锦缳! 你还我的孩子!还给我! “小师姐,小师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陆昭宁惊慌失措地扶住她,看她咬得下唇渗血才克制住尖叫,焦急地大叫:“我,我给你把脉,把脉!” 他毕竟是陆家传人,虽然说不想学医,但本事还是有的,正要翻手号脉,女孩子却将手抽了回去。 “我没事。”陆昭锦深吸一口,平复自己凌乱的心情。 嘴上说着没事,可她的指甲还死死嵌入掌心,陆昭宁看得出她很愤怒,很悲痛。 是那种心里上的,就像师傅走的时候,那种。 只可恨,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不能帮她抵住什么压力,还是要在她的羽翼下,看着她辛苦拼命。 “小师姐……”陆昭宁喃喃着,“我要是像他那样就好了。” “像他?像谁,叶幼清吗?”陆昭锦回过神来,皱眉道:“你和他说过阿毅的事?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陆昭宁表情挣扎,既不想欺骗陆昭锦,也不想“出卖”叶幼清。 “以前提到过阿毅的事,然后……”陆昭宁皱着小脸,也很困惑地道:“然后他前天夜里突然问了我很多阿毅的事,比如名字什么的,就说,要给你个惊喜。” 前天夜里,那就是他去逍遥堂大闹前的晚上? 陆昭锦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说到惊喜,她一撇嘴,就怕是有惊无喜。 女孩子正腹诽着,果然传来了让她惊掉下巴的消息。 “二爷怎么和那个老滑头混到一起去了!”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 “至清道长?”陆昭宁一愣,看向陆昭锦,“小师姐,至清道长不是承影观的观主吗?去年师傅走的时候,他还派大徒弟来念经呢,你怎么叫他……” 陆昭锦讪讪地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做功课吧,仔细那个小霸王回来收拾你。” 陆昭宁吐了吐舌头,赶忙跑了出去。 “至清……”陆昭锦若有所思地端盏送到唇边。 原来这就是叶幼清的办法,至清棋艺无双,身份又不同寻常,自然没人敢上门叨扰。 这也让小霸王的消失顺理成章,顶多就是他翻墙的功夫厉害了些,闯进去的时候没人看见罢了。 不过可疑的是,至清为什么会帮着叶幼清? 这俩人到底有什么猫腻? 也不知是为什么,陆昭锦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至清手握八玄宝鼎和炼丹之法,她想要根治幼澈和老道人的烈焰蛊就必须要得到它,这份交集,谁也免不了。 还有阿毅,陆昭锦将茶吞入腹中,暖流滑过喉舌,让她头脑清楚。 以叶幼清的心思,陆家那些事只怕都瞒不住他,那阿毅的身份他也能猜到。 可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昭锦托腮思索,眨眼间手中茶碗已空,绿绮为她续上一杯。 “邓毅。” 女孩子口中喃喃阿毅的名字,眼底突然闪过精光,难道…… “邓毅!”小霸王嚣张的喊声在陆家大宅里响起。 “姑爷?”陆家的人不敢拦着,叶幼清已经冲入内院,揪住小丫头询问,很快就找到了阿毅母子。 阿毅的母亲已经痊愈,此刻将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叶幼清,赵青也代替了父亲的位置同叶幼清对峙。 好似回到那日抓陆昭宁回家的时候。 叶幼清嗤笑一声,对着阿毅招了招手,“你过来,认认东西。” 邓毅虽然年幼但历经波折,也认出这个人是陆昭宁的姐夫,并不算是大坏人,鼓起勇气走出护持。 “认,认什么?”小孩子拼命大声地喊道。 小霸王翻了个白眼,他很可怕? “这个,是不是你爹的。”叶幼清顺手丢出去一封信,轻飘飘的飘摇着,落到地上。 男孩子目露疑色,赵青先上前捡起了信。 而此时,因为叶幼清嗓门奇大,在陆家大宅外都能听得见,所以奉命监视陆家的马帮耳目也听到了消息。 “邓毅!”马帮副帮主邓统一脚踹翻报信的人,“竟然躲到陆家去了,难怪找不到他!”(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八章:证据 “那小崽子可真是命大。”邓统目光狠戾,冷声询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副帮主,现在的陆家可不比以前了,那昳容阁的威名太盛,咱们的人压根混进不去呀。”耳目哭丧着脸道。 邓统眼睛一转,突然道:“不对,你快去打听,那小崽子什么时候进的陆家!” “不用打听了,那小子早就进了陆家的门。”蔡仲堂走进大堂,冷声道:“就是那对借着救了陆昭宁由头,在陆家大吃大喝,赖着不走的母子。呵,陆昭锦,她藏得可真深。” “什么!”邓统腾地站了起来,埋怨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蔡仲堂冷冷瞥他一眼,真是个猪脑子。 但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只好解释道:“我也是刚派人打听出来的,副帮主,现在要紧的可不是这件事。” 邓统冷哼一声,他何尝不知,“那个什么陆昭锦的,留着那小崽子母子到现在,肯定是有别的想法!” “可惜,她那个相公并不聪明。” 蔡仲堂回忆起被叶幼清当庭鞭打的丑事,不由捏紧了拳头,“冲动霸道,他那名声,满京城谁不知道。” 这可是天赐良机,让陆昭锦的诡计酿在萌芽中便被他们发现了。 邓统嘿笑了一声,他也想起蔡仲堂挨鞭子的来,换来对方一记冷冷的目光。 “蔡先生别急,我知道您受委屈了。”邓统一本正经地安慰一句,却是最浓重的嘲讽。 蔡仲堂冷哼一声,对这个莽撞粗糙的汉子没有半点好感。 当初要不是他兄长邓纬带领马帮蒸蒸日上,今日轮得到他这种蠢货掌权,现在竟还敢公然嘲讽他。 “那你就等着邓毅带着他爹留下的那班老臣打上门吧。”蔡仲堂拂袖而去。 “唉,唉蔡先生!那位可是让我们一起公事!”邓统虽然愚笨了些,但他知道找聪明人做决断。 蔡仲堂扳回一局,脸色才好看了些,冷冷道:“当初你可是对外宣布帮主一家掉入西迷峰的山坳里摔死了?” “对,对。”邓统点头,“是那位的人干的,可邓纬太狡诈,好像早料到会有死劫,借着上香解签的由头让赵四提前带走了她们母子,车上不过是个丫鬟。” “能让人提前带走妻子,他就不能在承影观留下点儿什么?” 蔡仲堂半眯着眼,低声道:“那叶幼清不就是从至清那儿回来,才去找邓毅的?” “对啊!”邓统大嚷道:“这么说,她们母子手里面有……” “要是有什么,陆昭锦早就拿出来了。”蔡仲堂白了他一眼,冷声:“应该是在至清那儿拿到了他爹的信物。” 邓统顿时急了,他这掌权一年多了,可还都是副帮主呢。 邓毅这个小崽子拿着他爹的信物回来,还不得名正言顺地接掌马帮的事? “不行!老子还没当上帮主呢,怎么能便宜那个小崽子!”邓统立刻红了眼。 他和那位联合,连亲生大哥都弄死了,就是为了这帮主之位,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来人,快!召集各堂口的堂主长老,老子要先一步当上帮主!蔡先生,你得给我撑腰啊,有你的马方支持,我可是为马帮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蔡仲堂虽然皱着眉,但还是跟着去了。 马帮可是马方大计运转的根基,绝对不容有失,就是那位主子也会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大道上马蹄疾疾,二人都是策马出城,赶往京郊马场,那里是马帮在京中最大的堂口,召集议事的地方。 “出城了?”陆昭锦听到有人来报,顿时笑开了花。 现在,京中所有人都会小瞧叶幼清的谋略,但她不会,打草惊蛇的事他叶幼清怎么会做。 那大吵大嚷,明摆了是引蛇出洞。 “小姐,还有呢,二爷身边的南生,撞人了。” “撞的什么人?”陆昭锦挑眉,“在马帮那所宅子旁吗?” “您怎么知道?”花巧眨着眼,呆呆地点头,“就是,那人还逃也似地跑了,不肯让南生带他回来。” 陆昭锦扑哧笑出声来。 这个小霸王,居然还派人堵住了宅子,请等着给五皇子传令的人撞上来。 可惜,让他跑掉了,否则,他可是有力的证据。 不过没关系,二爷手中,一定握有证据。 陆昭锦含笑剥了颗莲子,静等着外面的消息。 这个扳倒马帮的紧要关头,她必须要在最恰当的时间露面才行。 时机,他会把握好的。 “还有什么消息速来报我。”陆昭锦倚靠着躺椅,心神飘忽到空间之中。 那小池自从孕育出生命后便迅速扩大,连带着碎瓷空间的面积也跟着不断增长,这倒让她空间里的牧草和长卿草产量翻了几倍,供应所需。 池中的青虾游鱼已经长得肥美可人,陆昭锦早已端详许久。 配合着她空间里那几株铁皮石斛,稍加料理做成药膳,可就是滋补圣品。 女孩子思绪还徜徉在青山绿水间,花巧又赶进来报信:“小姐,二爷带人闯入那所宅子了。” “嗯。”不出陆昭锦所料,那宅子里必定藏有阿毅父亲留下的证据,所以叶幼清才大费周章地调虎离山。 “找到什么了吗?” 花巧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小姐,二爷这么个闹法,咱们怎么受得了啊。” 小丫头说不明白那些政局上的弯弯绕,只是潜意识里感觉到危险。 陆昭锦点头,没错,叶幼清这样嚣张跋扈,私闯民宅,五皇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皇家只会更为忌惮。 所以,只要他拿到阿毅父亲留下的证据,就该她出场了。 想到这里,陆昭锦不免头脑发胀。 她的确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替叶幼清解释,而且她笃定,小霸王一定会乐此不疲地以这个法子戏弄她。 不过为了得到证据,一切都是值得的。 …… “殿下,咱们送信的人被拦住了,邓统二人……已经出城了。” “蠢货!”五皇子一脚踹翻身前长案,怒骂道:“一群废物!” “马方就是他发现的,他邓纬什么都知道!”五皇子捏着眉心,竭力平复怒气,冷冷道:“这次也不用准备去要方子了,拿到邓纬的书信,就是铁证如山。” 青衣跪地颤抖,不知作何应答,就听上面传来自家主子那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出的阴寒笑声。 “好个叶幼清。”(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九章:马帮 “听说了吗?叶侯世子把马帮邓家给抄家啦!” 不过半个时辰,街头巷尾便传得神乎其神。 什么世子飞檐走壁大有叶侯风范,什么世子就是个酒囊饭袋连刀都提不起来,都是家将们在帮忙。 各种版本,传得是沸沸扬扬,其中,世子爷武艺超凡的版本,炒得最火。 “五皇子的反击,来的可真快,看来唐逍遥还在给人家卖命呢。”陆昭锦听后,轻笑一声,乘马车出府。 顶着叶家独有的朱红宝顶,马车直奔那处邓家宅院。 门外人头涌动分外喧闹,却都下意识地给这辆马车让开了道。 车窗的锦帘掀开,女孩子虽然白纱罩面,但清脆的声音众人听得真切,“蔡仲堂呢?” 这是谁啊?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议论起来,很快就有人认出叶家马车,再配合着女孩子的年龄,要找的人。 “世子妃,是世子妃!” “啊!我明白了!”人流中开始发出另一种声音,陆昭锦在车里听得头晕脑胀。 叶幼清,咱们也算两清了。 “嘿,小姐,您脸红了!”花巧娇笑着调戏道,绿绮也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胡说什么?还不快回府!”陆昭锦只觉得面上**辣的,车外人们的议论声还在她耳旁响起。 “原来,世子爷是在为世子妃出头啊!” 车驾进来容易出去难,人群总是往热闹的地方凑,这让陆昭锦耳边不断响起那些“难听”的话。 “就是,你忘了那蔡家药行可是从陆家分出来的,这马帮肯定也在里面搀和了,这才惹得世子爷暴怒。” “可不是,这世子爷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 “呸!”陆昭锦赶忙在车里啐了口,连戏词儿都往他身上安了,赶忙催促着:“快,快回府!” 马车外的人听到声音有些讪讪 他们还是能理解世子妃冲动之下跑来,又后悔抛头露面的心情,总算让出条道。 “嘿,这下好了,看那些不要脸的还敢不敢肖想咱们二爷。”马车摇摇晃晃,花巧也跟着摇头晃脑地说道。 陆昭锦狠狠瞪她一眼。 要不是因为叶幼清这次是为了她才陷入困境,她才不会管这件事呢。 而且,就算她不来,小霸王也会把事情的动机归咎到“爱妻心切”上,与其让他满嘴胡诌,还不如自己亲自出面的好,至少她还能控制住深浅。 “追来了!追来了!”车外突然响起人群沸腾的声音,陆昭锦顿时绷起身子。 那个小霸王还想怎么样! 车夫可是叶家的,自然停下来等候叶幼清。 锦帘一掀,小霸王俊逸脱俗的脸孔突然出现在车窗外,“急什么,还没出气呢。” 陆昭锦咬牙切齿,耳边不住响起什么恩爱,什么鸳鸯的议论,简直不堪入耳。 他这是故意的! “不必了,”女孩子白纱未掀,竭力平静语气,添了句:“二爷。” “客气什么,你怎么着,也是我叶家的媳妇。”叶幼清冷傲的语气带着股迫人的气势,顿时让人群的议论声小了几分。 叶家的媳妇,叶世子的媳妇,可不是他们这些蝇头小民能议论的。 “驾车,我们也去那马帮大堂瞧瞧。” 叶幼清下令,自己骑上骏马带路,陆昭锦的马夫自然从命跟随。 身后同时跟来一辆马车,里面正是抱头痛哭的阿毅母子。 陆昭锦惊愕未褪,便被叶幼清强行“掳”走,往京郊马场的马帮议事堂赶去。 他到底拿到什么证据了,为什么会急着去马帮? 帮邓毅夺回马帮的确要紧,但当务之急却是将五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交给太子才对。 迟则生变。 难道这个道理,叶幼清会不懂? 生疑的不止是陆昭锦,时刻盯着这边的五皇子也停住了求见的步子。 “叶幼清,他又在搞什么鬼。” 男子狭长的凤眼半眯,负手立在大殿阶下的空旷广场,玉带桥成了他挺拔身姿的背影。 “哎哟五殿下!”御前的郝公公走下来巧撞见了,笑着躬身:“殿下吉祥,您这是求见陛下吗?” “哦不是,”五皇子笑颔:“该进膳了,我是想问问父皇进得可好。” “哎呦,五殿下这孝心呐……” 寒暄后郝公公带着人去传膳,五皇子轻笑一声,红唇一吸打了个响哨才带人回去。 “真是天助我也。”五皇子已经抑不住笑声,入殿便大笑起来。 叶幼清,你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那邓纬舍命留下的证据,没什么用吧。 “殿下是说?”青衣恍然,难怪殿下不去找陛下“澄清实情”,而是临时决定回来。 肯定是叶幼清拿到的“证据”,并没有指明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小霸王突然偃旗息鼓,将矛头转向马帮。 “天佑殿下,大事必成!”青衣叩首。 男子微微转头,动作无限妖媚,红舌****唇边,嗓音阴寒:“一切,照旧。” “是,殿下。” “是,二爷。”家将领命,带人一拥而上将守住议事堂的几人制住,“什么人!” 大堂里的人听到动静赶出来,为首的邓统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蔡仲堂偷偷推了他一下,邓统立刻反应过来,赶忙按着他事先说的冲出去喊道:“我的好侄儿!你竟还活着,可让叔叔好找。” “还有嫂子!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邓统浮夸的演技只换来邓毅仇恨的瞪视,“你还我爹爹命来!” 满场哗然。 大堂里本来坐的就是马帮各个老臣,此时顿时有人瞪目。 “我就说帮主死得蹊跷!好端端的怎么就全都滚到山崖下去了!”一个背刀大汉嚷道,身旁的人赶忙推他一下。 这个时候可不是乱表忠心的时机。 “阿毅,嫂子!这是谁跟你们胡言乱语?我可是派人找了你们好久!”邓统理直气壮道,不时得意地瞥向一旁。 马背上的叶幼清和车驾里的陆昭锦就停在那里,一言未发。 邓统心里无比得意,叶幼清动作太快,他还不知道大宅被闯的事,以为自己占尽先机。 邓毅这小崽子什么都没有就敢回来,就像蔡仲堂说的,先让他当几天的空架子皇帝又算得了什么。 还能享用一段时间嫂子的滋味,邓统坏笑,然后,他再一点点地弄死他。 至于叶幼清什么的,自有那位替他做主。 “你胡说!爹送我们走的时候就说了,是你勾结了姓蔡的坏人要害我们!”邓毅哭喊着,马帮的长老们摇了摇头。 他们或多或少猜得到,可是没有证据,这孩子又太冲动直接冲到这儿来。 怎么可能扳得倒邓统和蔡仲堂。 “阿毅!”邓统厉声喝道:“怎么可以听信外人的话,这么冤枉叔叔!”又转对一侧泪眼朦胧的邓夫人,痛心道:“到底谁想谋躲我邓家的产业,难道嫂子您也分不清吗?” 邓夫人按着心口,望了陆昭锦的车驾一眼 有戏! 邓统一见,赶忙道:“阿毅,你听外人胡言乱语,可得拿出证据来!” 邓毅梗着脖子,小脸涨的通红,半天没能说话。 “没有证据就敢污蔑你的亲叔叔,阿毅,你真是太让叔叔失望了。”邓统痛心道,对自己的演技十分满意。 “我……我有证据!” 人们分分摇头,以为这只孩子的倔强。 “好啊,拿出来看看。”邓统嗤笑一声,满不在乎道。 马背上的叶幼清轻飘飘一摆手,南生护着邓夫人与邓毅上前,亲自展示给所有马帮重要人物看。 蔡仲堂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给,你要的证据。”(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章:送官 小孩子的声音再也听不出气急败坏。 人们也开始指指点点,邓统有些慌神,一把抓过来那黄色信纸,手指开始发抖。 “这是假的!”邓统怒声,就要撕毁掉那张信纸:“这不是我大兄的字!” “啊!”小霸王扬手一甩,鞭梢缠在邓统腕上,猛地用力,人已经惨叫着被丢到地上。 南生立刻上前制住邓统,夺下他手中信件。 蔡仲堂心中连骂,这个冲动的蠢货,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两样。 利用邓统的自大,顺利让所有人看到这封手书,就是那些站在邓统那边的人都不敢随便替他说话,何况邓纬还是有几名忠心老臣在列。 马车里的女孩子含笑,叶幼清这办法,还真是省时省力。 “不,那不是!”邓统被南生摁倒在地,还不住地惨叫辩解。 马背上的叶幼清瞥他一眼,对着邓毅招了招手。 “叶大哥!”邓毅跑到马前,还没马高的孩子通红着双眼,但那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叶幼清一挑眉,对这个称呼算是默认了。 “去收回你的东西,然后再把那个东西,”他折鞭一点,正是同立大堂外的蔡仲堂,微抬下颔:“给我撵过来。” 蔡仲堂对于被称为东西,是敢怒不敢言。 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当日敢在陆家当众鞭挞他,今天就敢当街再来一次。 “世子爷!”蔡仲堂的声音被叶幼清漠视的眼神憋了回去。 邓夫人越过众人,与邓毅一同在众人注目下走入大堂。 “家夫生前就曾说过,早晚会被他们两个算计,一年之前,噩梦就成为事实!” 邓夫人声泪俱下,将事情原委一并说来。 原来当日邓纬提出去承影观求签是个幌子,只因他发现了二弟的蠢蠢欲动。 为了化被动为主动,不得不找借口,送走她们母子,却救不了自己。 果然,她们刚在赵青父亲的护持下逃出西迷峰,就听说了马车坠下山道的事。 邓统为了引她们母子上当,还对外放出了邓纬只是重伤的消息,邓夫人爱夫心切,竟真的回来自投罗网。 赵青父亲一直为了此事奔走,屡屡重伤,会救下陆昭宁,也正是因为他能辨识草药,为赵青父亲治病。 听着邓夫人声泪俱下的陈述,坐在一侧的陆昭锦摇了摇头。 当年马帮也为此付出代价,邓夫人母子被当作从犯,一并被斩首示众,连年幼的邓毅都没有逃过。 至于邓统,应该也躲不开那场丢卒保车的案子。 陆昭锦回忆不清当时的朝局如何,但她确定,太子和五皇子任何一方都没有倒台。 死得,都是她们这些无辜的小卒。 女孩子的手微微攥紧,他们,真的是好狠毒。 即便是太子,这件事因他而起,他却没有查清真相,而是任由陆家成为替罪羊。 为了他的江山天下,或许他什么都能舍弃。 必要时,也包括他心底的正义,和别人的清白。 叶幼清眼睛瞥了她一眼,心微微揪起。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做到承诺。 要替她做主,却直到撞见唐逍遥夜探侯府,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一直不怎么关心的陆家,正面临着可怕的危机。 那个蔡仲堂并不只是贪财好利,他背后的人,还有别的图谋。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她一个人,承受得太久,太多了。 叶幼清清俊的眉峰凝成山川,怀里揣着的一封书信此事更是炽热如火。 他唇边泛着冷笑,眼光不自觉地撇向堂外,方向正是那重重宫闱间。 既然有诺在先,就算这个女人狡诈了些,他也该履行承诺。 小霸王霸道地想着,之后的事就交给他好了。 “行了行了,你们之后再表忠心成不?小爷可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 见世子爷不耐烦地摆着手,大堂里的那般或真心或假意地邓家老臣讪讪地闭上了嘴。 邓毅母子是无权无势,但他们可是靠上了叶侯世子,又占据大义。 比起深陷谋杀官司,此刻死狗似得捆了丢在一边的邓统,他们自然迎风而倒。 邓毅虽小,但一年多的漂泊已经教会他如何看透人心,并没有多亲近那些人。 “叶大哥,你把这个坏人带走吧。” 邓毅如今得回他该得的东西,马帮上下就算欺他年幼,也不敢当着叶幼清的面放肆,纷纷点头。 “就是,这种人绝不能留在我们马帮,把他交给世子爷是最好的!” 蔡仲堂脸色骤变。 他可不想落在叶幼清的手里。 “陆昭锦!”对上叶幼清凌厉的眼神,蔡仲堂心虚地眨了眨眼,改口道:“陆大小姐,你当日说过,与我蔡家两清,怎么又来变卦!” 没等陆昭锦开口,叶幼清已经一茶盏砸在地上。 南生干脆利落地一脚踹上,蔡仲堂惨叫着滚倒在地,“混账,那是我们侯府的世子妃!” 陆昭锦脸色刷地羞红,仗着白纱罩面才不见变色。 叶幼清离得极近,此刻也听到了女孩子的,磨牙声。 他却越来了兴致。 “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是小爷的女人?我看,你是存心跟小爷做对!南生,”叶世子轻飘飘道:“给我戳瞎他的眼。” 陆昭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素手攥得紧紧的,一双小脚也羞涩地收起,这一堂数十号人**地目光看得她羞不可言。 叶幼清这个口没遮拦的混蛋,他定是故意的! 女孩子看似淡定,却其实咬紧牙关,拼命克服自己的羞臊之情。 她虽然重活一世,但这些潜移默化的礼教还是束缚着她,就算她的确心不在意,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何况,为男女之情羞涩,不同于其他,也是人之常情。 没关系,就让这小霸王猖狂去吧,总有他目瞪口呆的那一日。 陆昭锦恶狠狠地想到,她休夫之时,只会更惊世骇俗。 有他叶幼清一报还一报的那天。 “是,是。”蔡仲堂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可我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你们不能抓我回去!” “我陆家也绝不会容你这种人。”女孩子清凉的嗓音让人眼前一亮。 众人的目光注视在女孩子的身上,可她对此却半分局促也没有。 陆家大小姐处事的风姿,果然非比寻常。 “可那人证物证俱在,你利用我陆家执事身份谋夺他人家产,伤天害理,也是事实。”陆昭锦字字在理,呛得蔡仲堂无话可说。 “今日,我陆家要将你送官法办,又有何不可。” 送官! 蔡仲堂瘫坐在地,这一天,终于来了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一章:说不 回府的马车摇摇晃晃,陆昭锦的心神也跟着有些恍惚。 大师兄若是知道他的弟弟如今这幅摸样,又该如何去想? “小姐,到了。”花巧提醒道,陆昭锦恍然应声,下了车直到桐音楼里,叶幼清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今天的事多谢二爷了,不过天色已晚,二爷还是歇息吧。”陆昭锦声音平淡,但送客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绿绮捏着帕子有些紧张,小姐这是干什么,二爷肯跟来桐音楼,这是多好的机会。 自成亲以来,他们二人“同房”的日子可只有一晚!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给叶家开枝散叶,彻底稳固住世子妃的地位啊。 陆昭锦要是猜到两个丫头心中所想,头只怕会更疼了。 “嗯,有道理。”叶幼清点头,撩袍阔步而走,方向却是……桐音楼。 这个无赖! 陆昭锦深吸一口才没有骂出声来,几步跟了进去。 小厨房给他二人补了晚膳,甚至因为二人一同用膳,还填了两道大菜。 陆昭锦小猫似得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不吃了。”小霸王摆了摆手,让人撤下了饭食。 对着一张如花似玉却面无表情的脸,满身散发着不开心的媳妇,任谁能吃得下。 真是够刁钻的了。 叶幼清瞥她一眼,遣下了一众婢仆。 陆昭锦立刻紧张起来,这叶幼清好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今天“玩”的开心,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之间又犯起疯病来? “祖母入宫还没回来?”陆昭锦赶忙抓住身旁仅有的大丫鬟问道。 绿绮跟着她,自然也不清楚,就听一旁响起叶幼清冷冰冰的声音:“既然是叙旧,多留宿几日有什么关系。” 听出二爷话里的不满,绿绮聪明地屈膝告退,脸上还是喜滋滋的。 有二爷撑腰,小姐以后都不用那么辛苦了。 “欲迎还拒的,就不嫌烦?”叶幼清挑眉,却换来女孩子嗤之以鼻的仰头。 她的下巴生的小巧白净,好想捏在手里把玩一番。 世子爷一向想做就做,魔爪随之伸了出去。 “你干什么!”陆昭锦如一只灵巧的小野猫,猛地起身避开,“叶幼清!” “什么干什么?”小霸王也很纳闷,他摸摸他自己的女人,还犯法吗? 赶明儿应该问问他那几个妻妾成群的朋友,他们的女人也这样? “你不会真以为小爷想干什么吧。”叶幼清嗤笑一声,伸手一掏,从怀里取出一封手书。 “看看这个。” 陆昭锦很是惊讶,这不是邓纬留下的证据吗? “你又抄了一份?” “是原本就有两份。”叶幼清扬颔,认真起来倒是有几分清逸君子的味道。 陆昭锦展开信封顿时脸色一白,颤抖着手指读完,一掌拍在桌上,“可恶!” “这件事不但关系陆家,也关系到我父亲。”叶幼清也是面色凝重,冷冷道:“看来,这个大局从很早前就开始铺设了,也许……” “也许什么?”陆昭锦抬头看向他,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叶幼清看向她眼底,突然攥住了她颤抖的手。 女孩子故作坚强的肩膀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都想到了。 也许,叶侯遇刺也是局中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即使她父亲没有替叶侯挡箭,陆知年也会因为其他的“意外”身亡。 让她成为孤女,然陆家可以任人摆布。 “别怕。”一贯能言善辩的叶幼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木讷着说了一句,索性一把将女孩子揽入怀里。 陆昭锦拼命地想大声哭喊,她却叫不出声。 阴谋,阴谋,全都是阴谋! 她只是众生中蝼蚁般的存在,为什么这样惊天动地的大局会选中她,会落在她的身上,为什么! 女孩子哽咽着,她挣扎的越厉害,叶幼清便抱的越用力,以至于她挣脱不开,索性一口咬在他肩上。 狠狠地,嵌入皮肉。 血腥直冲喉舌,但那味道,竟然是甘甜的。 所以,世间上就有了那么多嗜血的恶魔了,对吗? 陆昭锦几乎咬下一块肉来,拳头无力地砸在叶幼清身上,悲至无声的哭泣让人心疼。 疼过了皮肉。 叶幼清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落下一吻。 女孩子没有察觉到,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做过什么。 “别怕。”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混合着血腥气,他却一直重复着这一句。 仿佛在念一个能让人心安的魔咒。 陆昭锦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坐直身体,目光有些呆滞。 “别怕,”叶幼清擦干她脸上的泪水,盯着她的眼睛,哄道:“别怕,我会处理好的。” 女孩子抬起眼皮看他,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 “你少要作怪,”男人冷漠地俯视着她,也是这句:“我会处理好的。” “谁让你搀和的!”男人暴怒的声音让她心胆俱裂,“我不是说过,我会处理好的!” 不!不能相信他! 他的处理,都是瞒着她的,都是让她不明不白,陷入混乱的! “不!”女孩子坚定地瞪圆了眼,“我要自己来。” “你这个女人!”叶幼清嘭地拍了声桌子,又沉下一口气,“我说我会……” “不!”女孩子这次十分坚持。 前世因为他是男人,所以她没有坚持下来,听了他的。 可是结果呢? 他怀疑她,禁足她,甚至是,休了她。 让她不明不白,含屈出门,含冤而死。 叶幼清如同一只被激怒的豹子,腾地站了起来。 他感受得到,陆昭锦根本不信任他,更不想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她只信她自己。 出嫁从夫,这女人到底学没学过女训女则,怎么这么倔! 叶幼清冷冷盯着她,但这并没有改变她的态度。 “好吧。” 陆昭锦猛地瞪大了眼,恍如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的声音。 他妥协了。 他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这还是叶幼清吗?! 一贯唯我独尊的小霸王,居然对她让步了。 “看什么?就算告诉你,你也得听小爷的!” 叶幼清扬起下颔,犹如一只露齿威胁的猛虎,可怎么看,都是在故作凶恶。 陆昭锦眨了眨眼,终于道:“二爷请说。”(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二章:旧事 “小姐,这是您给姑爷做的?”花巧翻看着小瓶子,“怎么像是药粉?” 不应该送荷包什么的吗?小姐以前就是做的荷包啊。 陆昭锦的脸顿时黑了几分,这丫头想到哪儿去了,无奈摇头道:“那是三七粉,当然是药了,快去送吧!” “啊,是。”花巧福了个礼告退,嘴里还嘟囔着:“看我们家小姐多与众不同,还送药粉呢。” 陆昭锦的脸更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只是因为昨天伤了叶幼清,给他送药补偿一下罢了,她可不想欠他的。 “好了好了,我要看会儿书,你们先退下吧。”陆昭锦不耐烦地撵人。 这一看就是大半日,花巧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小姐,那位五殿下的人跑到咱们阁里去了!” 陆昭锦眼睛一亮,果然不出叶幼清所料。 五皇子心有算计,这才按兵不动。 “要马方?”女孩子听陆昭廷转述,挑起了眉梢。 “混蛋。”陆昭廷咬牙切齿,“那唐逍遥原来是太子的人,真是好算计。” “我派人去逍遥堂问了,都说堂主不在,哼。”陆昭廷冷笑,“若不是阿乔养的马被五殿下的人发现,咱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唐逍遥,唐逍遥,你谋求的江山天下,到底落在了哪一边。 陆昭锦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不必找他了,堂堂逍遥堂之主,必有他的算计。” “小师妹,来人说了,他的主子想面谈。”陆昭廷为难道,他实在不希望陆昭锦出嫁后还要为陆家的事抛头露面。 可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只想和陆昭锦谈。 “见。”女孩子昂起头颅,“他和叶幼清一样不守规矩,咱们是拦不住的。” “那世子……”陆昭廷叹了一口,“世子爷肯这样的包容相助,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小师妹。” “嗯?”陆昭锦看了他一眼,见他憋了半天终于道:“家里也没有什么长辈能教你,这件事只好师兄来说了。” 女孩子一怔,什么事要长辈提醒? “虽说我们有恩叶家在先,可世子如今做的已经不止这些,你,你还是尽早为叶家开枝散叶。”陆昭廷也是憋得脸色通红,才说出口,陆昭锦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之前的沉闷顿时烟消云散,嗔声:“师兄!你说什么呢!” “咳……”陆昭廷清了清嗓子,也很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 可陆昭锦嫁入叶家已经两个多月了,身上也没什么动静。 叶侯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叶幼澈病情起伏不定,也算是一脉单传,自然早就盼着子嗣的事。 他们陆家别的没有,那助孕的方子可是有不少。 “停停停!”陆昭锦举手投降,不敢看向自家化身老妈子的师兄,“师兄,我们还是说说见五皇子的事吧!” “那就明日吧,宜早不宜迟。” “好。”陆昭锦应下。 虽然叶老夫人今日回府,但她主掌叶家中馈也有些时日,该清理的人也清的差不多,没人会再给她使绊子。 尤其是昨日叶幼清为她大闹马帮,又“宿”在她房里,自然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这种出门的事,早已经不需要再跟谁通报了。 女孩子青衫淡妆,莲步走入大堂,那笑容邪肆的男人刚巧看了过来,“世子妃,风姿更盛啊。” “比不得殿下,天纵英明。”女孩子眼神冷漠,犹如奇寒的冰霜。 “你怨我也没有用,是命该如此。”五皇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让陆家就在他扳倒我的路上?” “你!”陆昭锦冷哼一声,“看来殿下并不急着摆脱困局。” 马方的事虽然是太子经手,但太子毕竟是太子,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必出卖自己的国家? 所以,另一个方向自然是五皇子设计陷害太子。 只要太子找到几个关键证人,他五殿下就逃脱不了干系。 这种辩论争执不下,到时候,皇帝会信谁的?还是两个都贬斥? 太后身体虽然变差,但还是能挺几年,而陈贵妃已经渐露衰容,最近陛下新欢又多,还能盛宠几时? “呵呵,你这脾气可真讨人喜欢。”五皇子勾起唇角,艳色,弧度,都与陈锦缳有几分相似。 陆昭锦静静听着他的办法,眉梢猛地挑起,惊得几乎站起来。 “你要我帮着叶幼涟成为太子妃?” “没错。”五皇子纤长的睫毛微垂,饮了口茶水,“很惊讶吗?我还以为,世上没有世子妃料不到的事呢。” 陆昭锦警惕地盯着他,那眼神好像是紧盯着猎手的小狐狸,随时准备溜走。 真好玩。 “世子妃一定认为,我想让太子娶了方家人,自己将叶家收入囊中吧。”五皇子含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宫里的旧事。” “什么旧事?”她依然警惕,眼光晶亮地盯着他。 “关于,”五皇子拉长了音,仿佛提溜着逗猫草似得,眼睛未从陆昭锦脸上离开半分,“清音郡主。” 这个混蛋! 陆昭锦被他吃人似得目光看得发毛。 邪肆妖气,这个五皇子容貌艳丽如女子,整个人也透着怪异,这逗弄的语气更是让她皱眉。 “你可知道我父皇一生的挚爱,一心想让她成为皇后的女人,是谁?” 陆昭锦眸子一亮,是清音郡主! 难怪当年太后左右斟酌之下,为太子选了方七! 做为清音郡主留下的女儿,可以算是她生命的延续,就算是为了保住方七,皇帝也不会废了太子的。 原来如此。 难怪当年太子妃跋扈霸道,却还是最得陛下宠爱的人,连侍疾都必定选她,而不要那些妃嫔。 因为想在方七身上看到,那个自己爱而不得的女人。 所以,前世叶幼涟屈居方七之下,其实不冤。 可就算是不想让太子得到方家姐妹,也可以选其他贵女,为什么五皇子却独独指定,要是叶幼涟? 难道,他和叶幼涟,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 “怎么样?世子妃可能相助?”五皇子谈笑间,手中又多了那枚黄玉把件,摇晃着看向陆昭锦。 “殿下还有话没说吧。” 五皇子蓦地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已经让母妃跟父皇禀明,与太子同时选妃。”(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三章:谋定 若不是这件旧事,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被五皇子识破了。《 可现在这样,也不是什么好局面。 难怪五皇子费尽心机地要与她结盟,原来是着落在这件事上。 与太子同时选妃,若是他与太子同时看上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尤其在对方是一直被皇帝认为有所亏欠的方七姐妹时,结果只会是交给方七自己做主。 那个时候,对方七有大恩的陆昭锦,就是这件事影响力最大的人。 只要陆昭锦开口,方七为了报答她治好方九的恩情,一定不会违背。 这一点,从方七姐妹尽心尽力为陆昭锦的昳容阁奔走,就能看得出来,他可真是好算计。 陆昭锦看着他削尖的下巴,俊逸阴柔的脸上笑容诡异,深吸一口,没有说话。 太子得到叶幼涟就是得到叶家,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除非,陈锦缳也能嫁入叶家,两相权衡,他得一子,还略胜一筹于太子。 “好,我答应你。” “痛快。”五皇子一拍手,二人谋定。 另一面,太子还在悠哉地陪着太后下棋,落子提子,儒雅优然。 “孙儿知道,父皇已经答应了。”太子轻声,丝毫不露喜怒。 “嗯,”太后点了点头,蓦地轻笑:“她倒是真敢开口,在太子妃的人选里选皇子妃,这心思也忒明显了。” 奈何,皇帝会答应。 “皇儿还是怨我啊。”太后叹一声,没了兴致,摆手让人撤下棋盘。 当年她力阻母家已经失势的清音郡主成为太子妃,而是让自己唯一一个嫡亲的侄儿娶了清音。 既帮助了太子,又保住了方家。 一石二鸟,却独独丢掉了自己亲子的心。 “这些年,陈氏也生出不少事来,他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唉。”太后摇了摇头。 皇帝并非不知陈氏跋扈迫害宠妃皇嗣,可他就是不介意,就是宠溺。 还不是因为陈氏当年是清音的闺中好友,而且,两人脾性极为相似,连模样都有几分神似。 对清音的愧疚,弥补在了她的身上。 “皇祖母请宽心,不论父皇如何,也决不会动方家就是了。”太子斟酌最后,说道。 “你啊。”太后知道他的难处,子不言父母之过,何况他的父亲还是当今天子。 “哀家不怨你父皇,当年的确是哀家亏待了清音那孩子,”太后摇头,哀戚的目光突转厉色,“但有些人不识深浅,的确该敲打敲打了。” 太子垂敛眉目,并不应声,但袖中深藏的拳头却暴露了主人的所思所想。 他为嫡为长称贤,却要处处被人掣肘。 身为太子,又如何能不恨。 不过,他有自己的谋略。 走出太后的寿安殿,艳阳刺目,胡护卫跟了上来,“殿下,成了。” 太子微微颔首,眼前浮现了女孩子的身影,仿佛在艳阳下熠熠生辉,“知道了。” “也是该他自食恶果的时候了。”太子冷声,负手而去。 两位最有竞争力的皇子选妃,宫里顿时紧张起来,准备的事情更多,规制也提到最高。 原定的时间,递给钦天监重选,一时间京城沸议。 倒盖过了这几日叶幼清闹出的风波。 陆昭锦得了几天闲终于将手札看完,却苦于没有人体可实践。 那手札里写的蛙鼠更是无从谈起,就是她命人抓来,也没人敢让她碰。 女孩子叹了口气,漫步在空间中。 泉水里鱼儿腾跃而起,生鲜肥美,陆昭锦认出它正是丹典里龙鱼的一种,大补,如今已经有大大小小十数条之多。 那池边的湿泞泥土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些细小的洞穴,陆昭锦的心神沉浸其中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按照空间的发展状况,这里应该是要孕育出新的生命了。 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陆昭锦至今没能完全了解碎瓷空间的秘密,它能无中生有地衍化生命,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当时赖它重生,是否也有人同样因此改变命运。 女孩子坐在石凳上发呆,一旁的藤蔓已经开始结果,青涩的葡萄圆润小巧,泛着未熟透的果香。 草庐背后的青山依然高不可攀,但被浓雾封锁的部分似乎寡淡了些,油绿的色泽越发真实。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去山上走走了。 她想着,随手取出怀里的玉片。 至清老道神神秘秘地把这个给她又不说为了什么,如今她从空间中取出,却发现玉片越发玲珑剔透。 “这是怎么回事?” 陆昭锦对空间中的所有变化都很敏感,因而发觉到手中的玉片正在缓缓地飘逸出丝丝青雾。 那种肉眼不可察的雾气逐渐消融在碎瓷空间里,顺着地脉,流入池中。 但空间里没有任何变化。 可陆昭锦又隐隐觉察到,哪里都在变化。 虽然这有可能是至清老道的试探,但她感觉到碎瓷空间是需要这枚玉片的,所以,陆昭锦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 她决定任由玉片被碎瓷空间吸收掉。 至清就算有几分道行,也总不至于发现她这个神秘的空间吧。 女孩子说做就做,将玉片放在石桌上,自己走出了空间。 “绿绮,你去我的嫁妆里挑一些,嗯,玉石珠宝来。”陆昭锦吩咐,自己又摆弄起三七粉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既然空间中植物的药效更好,那她这三七粉制成的金创药,必定也能神效非常。 倒是可以多储备一些,以防万一。 “小姐,”花巧进门附身,“方家小姐给您送了套蜀锦衣裳,说是宫里赏下来的。” “哦?”陆昭锦眉头一挑。 蜀锦是好东西,尤其是宫里的贡锦,可这送衣,贵得可不是衣裳本身。 送衣给你,一切,依你。 方七答应了。 女孩子带着笑意摩挲着光滑的布料,悄声吩咐:“让家里给五殿下递话,就说,成了。” “她真的这么说?” 太后腾地站了起来,“这孩子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嫁给老五!” 禀话的宫婢不敢言语,她只是个传话的,倒是一旁的赵嬷嬷垂头道:“娘娘别急,许是七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明日就要大选了,她这个时候生出这个想法,这不是存心让哀家着急吗!” “可是您看,太子殿下都没急。” “哼,也不知道他们定的什么谋,偏偏要瞒着哀家。” 赵嬷嬷一笑,劝道:“不管什么,明儿,就都要揭晓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四章:状告 “小姐,郡主已经入宫了,夫人也受邀被接去了,咱们怎么办?”花巧奉命一直盯着门房,这便回来禀报。爱玩爱看就来网 。。 “我们,自然有我们要做的事。”陆昭锦悬笔在架,看着手中所书,眼底变幻莫测,“走吧。” 两个丫鬟立刻让人收拾碗筷,直到马车驶出叶府侧门,直奔陆家时,才听陆昭锦吩咐一句,“去府衙。” “什么?”花巧一惊,却见陆昭锦神色一派肃穆,并不像玩笑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传话。 “小姐,有什么事咱们可以让三师兄去,不必要……”自己抛头露面吧。 绿绮担忧着,虽然叶夫人现在不问叶家上下的事,可她终归是陆昭锦的婆母,这事要是落到她耳中,只怕没有好听的话啊。 “不,这件事不能交给师兄,我要亲自来。”陆昭锦眼神坚定,车厢里便没有了异议。 京兆尹衙门门庭高阔,朱漆大门敞着,门外用两趟栅栏围住,让人望而却步,却挡不住看似单薄的少女。 “击鼓。” “咚咚咚!”鼓如雷,敲破世间真伪。 “谁?”京兆尹只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大嚷着让人重复一遍,“你说是谁在击鼓鸣冤?” 衙役苦着脸,重复了一遍:“陆氏,叶陆氏啊大人,这种事小的哪儿敢说谎,真是叶侯世子妃呀!” 京兆尹耳朵嗡嗡作响,楞了半晌才恍然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虽然朱红官袍在身,但京兆尹并没有把陆昭锦当成真正鸣冤的人,反以为她只是不满自己拖着邓统的案子不办,这才闹这么大,故意上门施压。 陆昭锦看向京兆尹,多余的话没有说,而是扬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世子妃,您这是干什么!”京兆尹立刻瞪大了眼,终于认请了女孩子眼底眉间的郑重。 “大人,陆氏有冤要伸。”女孩子一伸手,取出了自己的状辞递上,“请大人过目。” 京兆尹嘴角抽了抽,叶世子对陆氏的宠爱那是有目共睹,而叶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众所周知。 这状子,可真是不好接哪! 可谁叫他在其位,京兆尹认命地接过诉状,看也没看,转头往正堂走去,随口道:“那就请世子妃说说吧。” “陆氏一族世代行医,如今有人借陆家名号招摇撞骗,勾结外寇……” 京兆尹闭着眼听堂下陈述,这些他都知道,是蔡仲堂勾结马帮邓统的事,先前的状辞已经写的清清楚楚。 但那件案子有大头压着,他怎敢随便判,本就头疼,今天世子妃又来添乱。 京兆尹正想着怎么安抚住陆昭锦的时候,就见底下女孩子眸色忽然凌厉,“陆氏状告的,正是当今天家龙子!” “你说什么!”京兆尹腾地站了起来,天家龙子,亏她敢想! 京兆尹此刻无比后悔刚才没有细听,她怎么就能突然扯到皇子身上了? “陆氏状告的,正是当今,五皇子!” “什么!”京兆尹瞪大了眼,脑子更乱了,大堂下乌泱泱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乱成一片。 人尽皆知,这可不再是他京兆尹和稀泥就能了解的了! 人群中沸腾,一个青衣男子更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氏她说了什么? 不该是状告当今太子吗,怎么成了殿下了?! 青衣脑子比京兆尹还乱,原本的计划全被打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 他抬头死盯着那大堂里那白衣素净的女孩子,女孩子也恰巧回望到他,那漂亮的唇形划成一弯新月。 “陆氏状告的是,当今五皇子。” 似乎怕他听不清,陆昭锦声明字晰地,又重复了一遍。 殿下! 中计了! 青衣狠狠地瞪了陆昭锦一眼,猛地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陆昭锦扬起的唇角更加深刻,人群里忽然银光一闪,但她目光梭巡过去时,却已了无人影。 唐逍遥,他来了吗? “陆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大人,陆氏已经想得清楚也说得明白,还有惊天一案都写在状辞上了,请大人,细看。” 京兆尹终于想起手中状辞,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猛地地坐到椅子上,双目失神。 “这……这……”京兆尹拿卷纸的手都在哆嗦,看见陆昭锦郑重的神色,终于认清事实,是真的。 京兆尹二话不说,猛拍惊堂木:“退堂!退堂!” …… “升殿!”宦官拉长的声音在大殿门外响起,一种簪花带玉的宫女端着案盘鱼贯而入。 案盘上是两枚绣工精致的香包,一枚绣着和合鸳鸯,一枚是娇艳的枝头海棠。 但凡是被殿下看中的,自然是赐下绣鸳鸯的锦囊,而遗憾落选的,则带走海棠花香包以示恩典。 台前还有两张香案,各放着一枚玉如意和两只金簪,这是选正妃和侧妃的信物。 女孩子们紧张地走了进来,在殿前走过一圈便站到一侧,列成方阵。 为显公平,都是打乱了顺序的,但是真正的贵女自然会有先被殿下看画卷的机会,女孩子们也就心照不宣了。 她们当然不指望能在这种情况下飞上枝头成为真正的金凤凰,她们盼着的,是那侍妾的位份。 几家欢喜几家愁。 五皇子已经将女孩子们看了个遍,递出去的鸳鸯香囊只有三个,却看也没看香案上的信物。 只因为该来的人,还没来。 “皇祖母,二哥怎么还没到啊?”五皇子把玩着黄玉把件,意态慵懒,笑嘻嘻道。 上来的是最后一排人,一直被推后的叶幼莲,方梓晴,都在其中。 可见,已经没法再等那迟迟不来的,太子殿下。 太后虽然对陈贵妃有诸多不满,但对这个极会讨人喜欢的老五实在反感不起来,只是他终归比不上太子,比不上方家的血脉。 “你这孩子,急不可耐的,太子许是有事吧,那哀家就做主,替他选了吧。” 太后派人催了数次也没个回复,只好做此决定,指尖所向,令一侧坐着的长公主变色。 母亲怎么会突然变卦? 太后保养得宜的白嫩手指,自然指向的是,方梓晴。 叶幼莲恨恨地扭头,看向一侧神情淡漠的女孩子,咬碎了银牙。 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皇祖母改变了主意! 母亲不是说,皇祖母曾决定的,是她吗? 太子妃,太子妃,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太子妃,怎么能便宜给了别人! 她温润如玉的太子哥哥! 叶幼莲藏不住地恶毒目光并没有影响方七的心情,甚至,只得来似嘲似讽地一瞥。 贱人! 叶幼莲狠狠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宣之于口,而是蓦地抬头望向殿上五皇子。 没关系,没关系。 她还可以成为五皇子妃,然后,再成为太子妃。 她叶幼莲的夫君,必定会是太子。 五皇子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红艳的唇色,漂亮至极,让人炫目。 男人转身对上太后含笑的目光,如孩撒娇似的轻声:“哎皇祖母!二哥可没说选谁,您怎么就挑上承安心坎里的人了。” 太后的笑颜收敛了,而叶幼莲,更是叫出了声。(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五章:惊天 失望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中却分外清晰。 叶幼莲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大眼中迅速酝酿出泪水,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想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为什么突然间,他们都变卦了,都去选方梓晴了! 她是叶幼莲啊,你们都忘了吗! 她是叶幼莲,是嫡长公主的女儿,是叶侯的女儿,是最受宠爱的嘉阳郡主啊! 看什么看?他们只是说错了,只是说错了! 叶幼莲冷冷地扫向四周,女孩子们都是目不斜视,可她还是觉得*辣的目光烫的她生疼。 母亲! 女孩子含泪看向大殿一侧受邀来参加选妃的叶夫人,怎么办,怎么办! 叶夫人收敛了面上表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尽是失望。 她的女儿娇宠太甚,任性如斯。 临变受惊时的表现都大不如方七,就是单凭这一点,太子妃都难着落在她头上,何况方七的优势叶夫人也知道。 可她一直抱着个不能说的念想,那就是皇兄不会同意。 因为,出了个和清音一模一样的,方九。 皇兄会不会弥补当年的遗憾还未可知,那方七的婚事,就该细细考虑了。 总不能儿子娶了姐姐,老子纳了妹妹。 这是变数,叶夫人敏锐地找到了转机,告诫似地瞪了叶幼莲一眼,并没有多言。 太后歉疚地看了女儿一眼,她的山阳总是这样识大体,若是那个女儿也能这样,该多好。 “老五,怎么,你也想讨我们小七做媳妇?”太后收敛了肃容,轻笑着。 可怎么看,笑里都带着威胁。 五皇子知道,他这样光明正大地同太子抢女人,何况这个人是方七,太后断不会再容他。 可惜,他计划周密,当太子东宫之位都保不住的时候,拿什么来跟他抢方七? 这次如果不是他跟太子一同选妃,方七根本不会出现在下面,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不过,太后不想,并不意味着他夏承安得不到。 他想要的,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五皇子含笑,轻声道:“皇祖母知道的,承安一直对表妹,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哀家倒是不知啊,这父母之命,长兄为先……” “皇祖母恕罪,”五皇子抢一步上前,对上太后警告似的眼色,却一往无前道:“承安与表妹早有缘在先,您若不信,大可以问问表妹。”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难怪,难怪昨晚小七会那样说! 五皇子将太后吃惊的样子看在眼底,心里得意无比。 他想要的,一个也跑不掉。 方七如是,陆昭锦,亦如是。 精致的凤眼将爱重的目光投给台下面色微红的方七,眼中痴情深缠,令女孩子们羡慕不已。 原来,原来方七小姐早有情郎! 情郎还是五皇子。 难怪五皇子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敢与太子一同选妃,原来是为情之一字。 真是羡煞旁人。 就是陛下得知,只怕也不忍拆散有情人吧。 就像当年他自己一样。 不忍心儿子重蹈他的覆辙,不忍心清音的女儿也和她一样的难成眷属。 五皇子扬起的嘴角笑意更深,他将一切都算计进去了,包括,如何说服父皇。 想必,陆氏此刻应该已经到京兆尹衙门报案了。 虽因陆氏提前知道了原因,马方没能给大夏带来致命伤害,父皇的盛怒不够惊天,但是也足够太子喝一壶了。 到时候,自己娶方七进门,太子坠入深渊。 方家就算不想认,也得认。 得到陈方两家助力,太后就算再想让方家血脉继位,也无能为力。 待到方七诞下他的长子,一切,就已成定局。 这大夏江山,不毁也罢。 五皇子漂亮的凤眼半眯,爱重的神色依然满分。 他料定方七必定会听陆昭锦的话。 当年方九脸上的伤就是她弄的,如今陆昭锦赐予方梓曦新生,依方七的性子,就算陆昭锦让她死,她也会义无反顾,何况只是嫁给自己做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妃。 “七妹妹。”五皇子略带紧张的嗓音处处透着真情,倒好似真地心仪方七许久。 他只是利用陆昭锦得到心爱的女人,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事实。他要让方七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嫡子。 方七面上的红霞终于飘去,上前半步看向五皇子。 太后深深一叹,冤孽啊! 她毁了清音的一生,清音的女儿,现在要报复回来了。 “梓晴与五皇子……”女孩子一顿,五皇子微微眯起眼睛,仿佛一只在阳光下享有午休的猫。 优哉游哉。 夏承贤,我们再见吧。 “从无半点干系。” 微眯的眼眸蓦地睁开,闪着噬魂般的精光,五皇子犹如一只受惊的刺猬,周身的利刃都炸了起来。 “七妹妹……” “五殿下,请您自重,方七自始至终爱慕的都是殿下,更未曾同您有半分纠缠,您为何要毁我清白。” 爱慕殿下?! 不要脸!叶幼莲心中怒吼,刚要张口嘲讽,却被叶夫人凌厉的目光制止了。 五皇子面上阴狠的惊讶还没褪去,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面,有诈。 太后神色大喜,“小七,这么说,你是愿意嫁给承贤了?” 方七面色俏红,嗔了声,没有应话。 “好!好!”太后开怀喊道,好个太子小七,竟然瞒着她作弄了老五一回。 这次老五丢了这么大的人,方家不追究,已经是恩典了。 真是妙哉。 五皇子面色奇差,他一瞬间想到了重重疑点,眼光飘向大殿门口,果然见青衣焦急地走来走去。 夏承贤呢? 难怪他不在大殿选妃,原来是等着捅他最薄弱的软肋一刀呢! 乱了! 全乱了! 原本是给夏承贤准备的圈套,双管齐下,让他手忙脚乱疲于应对的局面,一棒子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陆昭锦,好个陆昭锦!”五皇子咬牙切齿,腾地起身,横穿大殿向外冲去,连一声告退也未来得及说。 太后冷哼一声,得意一笑,能让老五这么失态,太子这次可真是长本事了。 大殿还在太后的主持下继续,皇帝所在的乾祥宫外却紧张一片。 京兆尹颤巍巍地侯在门外,手里的那份烫手的状辞已经递了进去,随之同去的还有太子殿下。 猛地听到大殿里书案被踹翻地声音,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次,可是惊天动地咯。(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六章:陆氏 “父皇息怒。爱玩爱看就来网 。。” 太子跪的笔直,身前是被踹翻的书案,基本奏章砸在他身上又滑落,撒落一地。 面无惧色,一贯温润儒雅的他这一次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心智。 坚毅,勇敢,无畏于盛怒天威。 就是当年的自己,在父皇的盛怒面前也不能做得再好了。 皇帝冷冷的目光钉在太子身上,似乎要将他看透,看到骨髓深处,看看他到底长没长那根,反骨。 太子自若的神情,一身正气如影随形,让皇帝冷哼一声。 那这颗反骨,就是长在了老五身上了? 老五,皇帝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倒退半步,喘息颇急。 他登基二十三年,就宠爱了二十三年的老五。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做这种背祖忘德的蠢事! “老五,快给我叫老五来!” 五皇子大步冲过来时,京兆尹还汗涔涔地等在门口。 一贯阴柔的五殿下竟如霹雳风驰,衣带飞扬卷挟一带劲风,惊世之貌若冬月寒冰,坚不可摧。 “沈大人,很好,很好。”五皇子驻步大殿外,轻淡不可察的笑仿入从九幽地狱传来。 “殿下,容下官解释啊!”京兆尹哆嗦着,五皇子已经拂袖而去,大步入殿。 京兆尹叹了一口,暑月里擦下一头冷汗,只觉得自己这官途是到此为止了。 就算官运保住了,被这么惊吓也得折寿十年!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大的案子接手,他当然要往刑部报,可谁料到,就撞见了太子殿下。 就是他想容五皇子反应一阵儿,也是不能啊。 这一次,人家算得是步步精妙。 殿下啊殿下,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父皇!”五皇子纳头便拜,“儿臣冤枉!” “冤枉?呵!朕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知道喊冤,你也叫冤枉?!”皇帝盛怒大喝,顺手抓了把笔架上的毛笔丢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落地声令人惊悚,整个大殿的人都在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之牵连。 “儿臣当然冤枉!”五皇子一贯地骄纵作风到底,此时竟还敢顶烟犯案,气的皇帝直哆嗦,“你,你!” “好,你倒是说说,你冤在哪里!”皇帝长吁一口,恶狠狠地看向五皇子,点着他道:“你若是说的好,朕还许留你一条活路!若是说不好,若说不好就给朕滚,给朕滚!” 皇帝怒声指天,龙冠上的珠串震得哗啦啦地响。 太子冷冷地看向五皇子,不愧是和他争锋多年的五弟,入殿没有三句话的功夫,就给自己争取到了说话的机会。 将父皇的脾性和自己的角色拿捏的万分精准。 一个骄纵的儿子,在父亲盛怒下还有胆量蛮横,可见,他并不心虚。 这也是皇帝愿意听他解释的原因。 此刻的五皇子却没时间再为此得意,他膝行几步跪到案前,容色倔强:“父皇,儿臣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你!”皇帝气绝,这个儿子真是被他娇宠坏了,可他倔强起来,却那么认真。 “好好好,你拿去看,你自己拿去看啊!”皇帝抓起状辞就往五皇子头上砸,轻飘飘的纸片哗啦一声,被五皇子一脸冷漠地接住,细读。 状辞声言激励,全述因由。 从蔡仲堂顶着陆家名号与何庭联手欺骗太子,推广这份能让群马癫狂的强马方子,到陆昭锦发现新育马种嗜甜如命,有着在战场上致命的软肋,进而觉察到事情不对。 期间,他与太子的种种斗法倒是没有提及,却提了句,至清。 五皇子再好的修养,也要咬牙切齿了。 陆昭锦,她可真行。 这至清老道在父皇心里是极受敬重的事,还是他说的。 他说有至清侧面作证,马帮邓伟托信就是铁打的事实。 到时候,只要她告知邓夫人太子就是幕后主使的“事实”,相信邓家母子的证词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太子逼入死胡同,百口莫辩。 可如今,却是他自己,钻进了亲手缝的口袋,有苦难言。 “父皇,这份状辞真是,凌厉无双,全无错处。”五皇子坦言,一本正经。 皇帝心有戚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认罪了吗?” “不,当然不!父皇,儿臣有冤难伸,这证词让儿臣百口莫辩,但一切证据归根到底,还只是邓家母子的空口白牙,这样简陋的局,儿臣不服!” 简陋的,局? 皇帝自然听出五皇子的意思,他的疑心从未打消过。 这件事双方都有动机,甚至都有设置局中局以求陷害对方的可能。 “太子,你怎么说?”皇帝看向一边跪着的太子,示意他起身。 “父皇,这证词所言干系重大。如它所言,叶侯则身陷北境险地而不自知,所以儿臣以为应该,先查证实情警示叶侯,再论根源谁属。”太子所言,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偏向于五皇子。 因为查证实情,必定会耗费时间,也算是给了五皇子喘息的时间。 皇帝微微点头,不论这件事是谁在为恶,太子的处理都公正妥贴,顾全大局,有君主风范。 “贤儿所言有理,不过,你们似乎都忽略掉了一个人。” 太子和五皇子的心同时一沉。 父皇果然敏锐,他注意到了这个他们二人都刻意别过不谈的话题。 陆氏。 “这个陆氏在此案中,可谓关系重大。”皇帝含笑扫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坐着王座之上甚是威严,“可你们二人,怎么都不提她啊?或是赞誉,或是诋毁,嗯?” “父皇明鉴。” 太子面色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地拱手道:“陆氏不过一介妇人,儿臣以为,无伤大雅。” “哼!”五皇子冷哼一声。 蠢货,他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她了吗? 父皇已经对陆昭锦起了兴趣,就绝不是他三言两语能说服的,反而会加重父皇的兴趣。 “朕听说,清音,”皇帝声音柔长,盯着自己两个儿子的表情,淡淡道:“的脸就是陆氏治好的,叶幼清那个小滑头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屡屡闯祸。” “是,父皇,就是这个陆氏。”五皇子冷声应道,声音清朗:“她叫,陆昭锦。” “这个陆家的女儿,朕倒是要见见,传。”(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七章:面君 “传旨,宣叶侯世子妃陆氏,入宫觐见。”传旨的公公一收圣旨,递了过来,“世子妃,请吧。” 花巧和绿绮都忧心忡忡地看向陆昭锦,此刻却又不能说话。 “二爷不在,你们就留在家中吧。”陆昭锦对着两个丫鬟微微点头,跟着公公上了入宫的马车。 早就知道皇帝会对她感兴趣,却没想到,会郑重其事地下了旨意。 不是口谕,更不是借口于后宫之人,而是,皇帝的圣旨。 这让陆昭锦有些“受宠若惊”,看来,五皇子不仅难缠,还诡诈善辩,身在劣势之中,还能将她扯进来。 陆昭锦深吸几口,在马车里坐得端正,这是她前世今生的第一次,面君。 面对前世那位下旨屠戮她一族的,君主。 女孩子走下马车,她是女眷要从北宫门入,穿行整个后宫才能接近皇帝所在的乾祥宫正殿。 偏偏,她只是个五品命妇,不符合规制,不能在宫中乘坐软轿。 陆昭锦面色不改,紧随接引公公步行,走得小腿有些酸麻。 狭长又千篇一律的朱红甬道,阔大威严的重重宫门绕得人眼晕,仿佛走在一头幽邃狰狞的恐怖巨兽体内,一点点地磨掉人的信心,让人打心底里臣服,敬畏皇家。 绕过金玉带桥,终于从后绕过高耸威严的宫殿,走到殿前那开阔的广场。 正中光洁莹白的大理石刻着九条张牙舞爪的盘龙,女孩子拎着裙角走上玉阶,擦肩而过的,是从殿中出来的太子。 夏承贤下行,却突然转身,“世子妃。” “见过,殿下。”女孩子转身,垂眉敛目地问安,抬头时,看得出太子脸色不佳。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帝召见陆昭锦,这个时候,就是把她和自己拴在了同一条船上。 此后一帆风顺还好,若是给了五弟翻身的机会,只怕陆昭锦,就要跟着遭殃。 “殿下如果无事,昭锦就先入殿了。”她脸色平淡,没有畏惧紧张或是,埋怨。 夏承贤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一抽,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与她站得平齐,“我原不想……” “殿下说笑了,”女孩子昂首:“我陆家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太子眉头一皱,将抱歉的话吞了回去。 陆昭锦要保的是陆家,哪里是他,也只有他才在这里傻傻地想保护她吧…… 嗯?太子被自己吓了一跳,看向女孩子的背影逐渐攥紧拳头。 他是如此,那五弟呢? 五弟不想父皇注意到陆昭锦,是否也和他一样,是想保住她。 …… “陆氏,叩见陛下。”一套礼数周全。 陆昭锦曾为了嫁入叶家官宦门庭而特意请过宫里老嬷嬷学习,有过这次,倒也不算白费。 “陆氏。”皇帝沉厚的嗓音从殿上传来,陆昭锦终于克制不住地绷紧身体。 不是当日对太子那样的浓烈恨意,也不陈锦嬛之流的恶心厌恶,是对一个真正掌控她生死的上位者威压的恐惧。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阴寒的声音响起,如丝滑盘旋的游蛇绕上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嘶嘶作响。 女孩子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激灵,冷冷地转头看向身后跪的一本正经地五皇子,又疑惑地转了回来。 似乎皇帝并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 “别紧张,你可要好好表现,我等着你给我惊喜。” 丝滑如蛇似地声音钻入她的耳,空荡的大殿却只有她听得到。 什么妖术! 陆昭锦暗自咬牙,双目紧闭,只见空间泉水忽然叮咚一响,弹起一道水花,脖颈耳朵中那凉滑触感顿时消失无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道微不可查的火点从陆昭锦耳中弹出,消散在空气中。 五皇子眼光骤转犀利,微不可查地哼了声,咽下一口舌尖血水。 “陆氏,你可知罪?”殿上威严的男子再度开口喝道。 女孩子这次不再紧张,傲然抬首,脆生生地应道:“请陛下示下。” 五皇子微不可查地扬起唇角,复又拿出他惯用地阴柔狠毒的声线:“构陷皇子,还不知罪无可赦?” 皇帝没有说话。 他召见陆昭锦,就是要听陆氏与五皇子的,庭辩。 这件事的人证物证都可以造假,但是,发现阴谋的人,无法造假。 陆氏一介女流,却能在诡谲的局势中辨识真伪,甚至出庭作证,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否构陷,殿下不是心知肚明。”女孩子转而看他,微微扬起的下颔带着一丝高傲。 “呵。”五皇子一声冷笑,女孩子已经开口:“陆氏意外相救的邓氏母子已经证实,邓纬亲口说过同贵人相交甚是险恶,这才送她母子出逃,而这位贵人也已经证实,就是殿下您。” “笑话!”五皇子冷冷喝道:“邓氏母子受你恩惠在先,你怎么暗示,她们自然会怎么说,如果这样也算证据,那父皇,儿臣这就去找上一列人,来证明儿臣清白!” 皇帝冷冷瞥他一眼,喝道:“混账!” 五皇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嘿嘿一笑,倒真有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让皇帝更分不清。 “你们,起来说话。” “谢陛下。”陆昭锦心头一抽,撑着地面站起来,面色不是很好看。 五皇子果然难缠。 不管他是畏惧心虚也好还是倔强死硬,义正言辞也罢,都会让皇帝生疑,疑心他是心中有鬼。 可他这处处骄纵,胡搅蛮缠的态度,半点也不反常,似是深知自己冤枉的模样,只会误导皇帝去疑心太子。 疑心这是太子为了除掉弟弟而设的局。 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尤其是有罪的极为受宠,皇帝迟疑不决,对陆昭锦就越发不利。 “陛下,我陆家至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一卷书籍是医治禽畜,更别说什么强马的方子,而从蔡仲堂手中得到马方的兵马司何大人却在何公子陷入人命官司时,找上了五殿下,这也是事实。” “陛下圣明,个中从属,您当可辨明。”陆昭锦自问证词写得明晰,皇帝也看得清楚。 相应人证物证,都可提审,只看皇帝要怎么处置这件惊天大案了。 “笑话,世人皆知那何庭将马方献给二哥,二哥不肯助他,便来求我,谁知竟是一计。父皇!”五皇子瞪了眼陆昭锦转向殿上:“儿臣冤枉!这明显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大局,儿臣不服,除非能拿出真凭实据!” “只可恨那邓纬已死,否则,儿臣清白可雪!”五皇子冷冷道。 这是****裸地挑衅。 陆昭锦你就是再牙尖嘴利,没有邓纬的证据也是白搭。 他二十三年盛宠,就算这件事让父皇存疑,也绝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处置他。 要怪,就怪那邓纬无能,没给你留下有用的证据吧。 “五皇子,此言当真?”女孩子狡黠一笑,让五皇子骤然一惊。 圈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八章:孽子 又是圈套! 这个女人真是,五皇子咬牙切齿,不能相信自己竟在一个女人身上折了两次。 皇帝冷眼看着变化,顿时心中一寒,“陆氏,你此言何意?那邓纬……” “陛下圣明,那邓纬既然能将妻儿送出,为什么不能留下有力的证据?”女孩子歪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手术递给内侍,“请陛下,过目。” “这是?”內侍验过递给皇帝,他瞥了陆昭锦一眼,扬手抽出信纸。 “这是,事情的原委。”女孩子声线悠扬,仿佛带人穿梭了时光。 五皇子目光冷厉,已经料到了那是什么,袖中紧攥着拳头,心中只有三个字,叶幼清。 这次的算计,必定是叶幼清的手笔。 “邓纬所述清清楚楚,这次,五皇子可认了?” 原来,这份马方是邓纬数年前从北境的一个小村落里得到的。 当地人就用这个方子喂马,骗那些不知真假的马贩子。 直到有一****行商来到此地,因为他手下人的疏忽将当地人的种植的雀枯草引燃,群马顿时发狂,再好的马夫也驯服不住,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那些马非常壮实,整个村子都被疯狂的马群毁了,人也伤亡惨重。 邓纬将这件事引以为奇,却又觉得,是一份不小的商机,一旦献给朝廷,那军马的档次可要提上好几成。 这光宗耀祖的事,他自然心动,可他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 可最终,也没抵御住名利的诱惑。 他找上了五皇子。 三年前的夜晚漆黑如墨,五皇子约他在逍遥堂的密室见面。 他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去了,并且,见到了蔡仲堂。 之后,在五皇子的暗中相助下,他马帮在各地的马场均不断地阔大,还有囤下的田地也越来越多,一切都准备充分,甚至是绝迹的雀枯草也被五皇子从北境寻来繁育。 事情越顺利,邓纬就越焦心,渐渐将事情交给弟弟邓统去做,自己则日夜拜着祖宗牌位,乞求不要酿成大祸。 可惜事与愿违。 大医陆死,蔡仲堂上位,而支持官员将马方献上的却是太子。 他认识到了,事情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五皇子是想利用马方的弊端,制造太子在他步步紧逼之下,不得已通敌叛国的假象。 虽然五皇子数次说过,他无心皇位,是真心想成全兄长,但他那双精光攒动的眼,泄露了这个人所共知的秘密。 邓纬越心慌,就越觉得要大难临头。 他也偷偷派人去叶侯府上,可都是一去不复返。 日子越来越黑暗,他看不见一丝生的希望。 五皇子会留下他,全都是因为还要一个事后背黑锅的人,而他的妻儿也必将成为挟持他的砝码。 邓统对他的监视也越来越重,甚至,没有一刻的喘息时间。 他终于决定,不能让邓家背上这遗臭万年的卖国之罪。 即便是他自己惨死,也是他抵不住诱惑,罪有应得,可万千将士无罪。 他先将事情原委写成这封手书藏在邓家家主世代相传的一处密地,再将破解之法隐晦地告诉妻子,而后,他留下了一封指示地点的书信,藏在身上。 再然后,他又数次大张旗鼓地派人联系叶侯,甚至是,叶幼清。 虽然都无结果,但他相信,必定惊动五皇子。 五皇子终于决定下手。 提出去承影观的事,正是邓纬给他们一个了结自己的机会,也是他最后一次跟妻儿相处了。 幸福的时光永远短暂,在他借口解签而将那封指引地点的信留在至清蒲团底下后,他最得力的心腹来了。 邓纬将地点口述给赵青父亲,又切切嘱咐妻子,牢记那几个转动轮盘的方法。 最后,含泪叮嘱儿子,人生,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因为这半步,就足以毁掉人的一生,乃至千万人的一生。 邓纬毅然挥别妻子,用自己的性命,为贪欲念,赎罪。 “嘭!”皇帝一掌打在案上,双目赤红,下牙气得直打颤,“孽子,孽子!” 邓纬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五皇子三个字,出现了十数遍,绝不会有半点差错,就是他想不认识都不行。 “父皇!他又说什么了?儿臣……” “你住口!”皇帝生如虎啸,怒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认罪!还在这儿跟朕装什么年少无辜不成!” 五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却道:“儿臣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一定是证据确凿,可儿臣只想问,您手里拿的,可是真的?!” 皇帝身躯一震,冷冷地目光看向陆昭锦。 女孩子扫了眼一身狼狈的五皇子,嗤笑一声:“五殿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启禀陛下,数日前叶幼清曾带着邓家母子闯入邓宅取信,那时,小女就曾托人拿来了许多邓纬的手书,就在殿外,请陛下龙目御览。” 五皇子的脸色更黑了。 这个叶幼清可是将什么都算到了。 当日他带着邓家母子闯宅取信时,就已经知道,幕后指使就是他。 可他却弄了封伪造的假信,糊弄住所有人,让自己误以为他没有得到有力的证据而放弃先声夺人的机会。 时至今日,再利用选妃之事绊住他的手脚,让太子先一步站到皇帝面前。 真是一招妙棋。 看似随心所欲的叶世子,却步步内藏深意,轻而易举地就帮太子逆转局势,夺回先机。 谁说叶幼清棋艺奇差,真是,恨煞他也! “叶幼清?”皇帝冷冷重复这句话,看向陆昭锦的眼神更加阴冷。 这个女孩子看似清莹透彻,却在大殿上三言两语地陷住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又将叶幼清玩弄于鼓掌之中,借他的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据。 真是,不可小觑。 “陛下,”陆昭锦仰头望去,声声切切:“陆氏寻求真相,只为还陆家一个清白,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通敌叛国罪不可赦的灭族大罪,求陛下,洗雪。”女孩子上前几步,蓦地跪倒,言辞中已带哽咽。 她背负了一生一世的罪人之身,今朝终于能一正清名了。 皇帝眼波微动,原本尽是忌惮疑惑的色彩在女孩子微微抖动的肩上越褪越浅,蓦地一声大喝:“孽子!你当诛!”(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九章:亲吻 “父皇!”五皇子一贯淡定的脸,终于濒临崩溃。。しw0。 惊恐爬上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原本红艳的唇色此刻苍白得让人心疼。 就在陆昭锦拿出手书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证据确凿到,他辩无可辩。 何况失了先机,被太子先入为主,在父皇心中种下了真相的种子。 一个皇帝或许多疑,但是在证据确凿面前,还是会选择,相信真相。 叛国谋逆的惊天大案,动乱军心的事实真相,都在考验皇帝最后的忍耐。 一个极度受宠的儿子,到底又能有多少父爱呢? “朕登基二十三载,你今年二十三岁,”皇帝狠狠盯着仰望他一脸惊恐的儿子,冷冷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福星,没想到陈氏在朕登基那日早产出来的,却是个祸国殃民的孽种!”皇帝最后一句吼声震天。 大殿中人人瑟缩,这件事在宫里算不得秘密,但听在陆昭锦耳中却是惊天动地。 五皇子是早产的,还是陈贵妃在皇帝登基那日早产的。 女孩子目光深邃,攥紧了拳头,突然想到她前世曾在大火中找到一本父亲留下的手札。 当时手札已经被烧的焦黑一片,唯一几页残余可见是他年轻时记录下来的日记。 上面碰巧写着:余为请入宫,有妃于大典日早产,诞子,其子壮如…… 夏承安。 陆昭锦双目赤红,她的父亲就是入宫为夏承安接生的大夫,可他竟还设计害死了她的父亲! 天理难容! “夏承安,你还我爹命来!”女孩子终于克制不住一世的悲怨,尖声叫道,猛扑向一侧的五皇子。 五皇子也没想到陆昭锦竟敢在大殿里公然与他厮打,一个不慎,就被她扑倒了。 女孩子晶莹的泪在一倒一压的瞬间滴在他脸上,连被她尖锐指尖抠入脸皮的痛都感觉不到。 世间的喧嚣仿佛停滞住。 夏承安甚至看不清女孩子是被谁拉开的,只木讷地站起身来,指尖点在脸上。 不是那被她抓伤的血痕,而是,她的泪滴。 她,哭了。 夏承安看着女孩子被人抱住,失声痛哭,木然地将蘸着她泪珠的手指放到唇边。 一个轻轻的,微不可查的亲吻,将泪珠吸到口中,眼底风云骤变,厉喝一声:“陆氏,你好大的胆子!” “夏承安!”女孩子恨叫,还要挣扎着扑向他,却蓦地被什么东西覆住了唇,“唔!唔唔!” 触感微凉,却丝滑绵柔,竟还有一条湿软炽热的舌头想撬开她的牙关。 是谁! 陆昭锦惊讶多过愤怒,挥拳便打却被人捉住扣到脑后,她惊怒地瞪大了眼,才对上那人的眼。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眼让她惊愕的不能动弹。 叶幼清? 他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大殿里,还…… “呜!”女孩子刚一想到就开始更卖力地挣扎,拼了命地想推开这座压在身上的大山,却无能为力。 疯子,疯子! 他小霸王也忒无法无天了吧! 私闯大殿,还在皇帝面前公然地……亲她,他是觉得叶侯的处境还不够艰难吗! 叶幼清仿佛尝到甜头的小狗,唇舌进攻的更加卖力,可怜陆昭锦毫无抵抗之力,再加上羞愤难当,几乎要被气晕过去了。不能晕,不能晕,否则她真要一辈子没脸见人了。 女孩子恨恨地瞪大了眼,宣示她已经清醒过来,不会再失态了,同时警告叶幼清适可而止。 可惜这样羞愤欲绝的眼神配上她红艳如霞的面庞,还有那双微热柔软的唇,在叶幼清眼里就是最无法抗拒的邀请。 反正闯也闯了,吻也吻了,他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小霸王还是不肯松嘴,倒是大殿上的皇帝清了清嗓子,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陆昭锦的唇。 “舅舅,我媳妇脾气太暴,您别见怪啊。”叶幼清咧着嘴笑,言谈更是肆无忌惮,让皇帝哭笑不得。 媳妇?谁是你媳妇! 陆昭锦还瘫在叶幼清怀里大口地喘息,依旧周身无力,只好怒瞪着眼表达不满。 “真是的,在家跟我大吵大嚷也就惯着你了,怎么还敢跟舅舅嚷!太不像话了!”叶幼清义正言辞地瞪了回来,还警告似得扬了扬眉毛,怪笑道:“回去再收拾你!” 陆昭锦只觉得颈上一痛,张口却没能吐出声来,一阵眩晕袭来,女孩子就软塌塌地倒在了叶幼清怀中。 “舅舅,那我先送媳妇回去了。”小霸王将陆昭锦打横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女孩子在掌中掂了掂,又细心地将她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迈步就要走。 “幼清!”皇帝沉声唤道:“事关你父亲,还是来同朕商议一下。” 叶幼清转过身来,砸吧砸吧嘴,俊脸皱成一团:“舅舅,我就是来接媳妇回去的,而且,而且这不都查清楚了吗还商议什么?” “你!”皇帝按了按太阳穴,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军心会乱。” 叶幼清眨了眨眼,“我爹不会让军心乱的。”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了,叶侯的本事,真是让他心有戚戚。 不过他的儿子,却是个只想睡女人的草包。 这个时候还给他爹长威风,存心让皇帝添堵,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父亲的安危,无心正事。 可笑的是,他还抱着个把他耍的团团转的女人不撒手,可不就是个草包么? “行了行了,快滚吧。”皇帝终于露出一丝笑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叶幼清赶了出去。 可转头便是一大片烂摊子。 他的儿子比起叶幼清,的确强很多。 但是,这聪明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局面乱成这样,可要怎么收拾。 皇帝恨恨地瞪向五皇子,“孽子!你还不从实招来!” 大殿里的声音已经与叶幼清无关。 他抱着轻飘飘的女孩子,一步一步迈下白玉台阶,迎面走上来的,是被几名重臣尾随的,太子。 夏承贤驻步,几名重臣自然停下。 看着叶幼清抱着女人走下来,他们纷纷摇头看向一侧,真是有伤风化,有失体统! 可小霸王就是面不改色地瞪了他们一眼,将女孩子抱的更紧了。 与夏承贤擦肩而过,目光交错,他也没有片刻停留。 太子看着女孩子越走越远,转身,是一条笔直通天的白玉阶。 “走,随本宫求见父皇。” 他做出了选择。(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章:食玉(500推荐) 陆昭锦醒来时,已经在舒适的榻上,入眼是鹅黄攒花的纱帐顶,细嗅还能闻到她房里淡淡的药香。 女孩子回过神来,腾地坐起身,“叶幼清!你给我……” “嚷什么,小爷不就在这儿呢?”叶幼清无所谓的应着。 他倒是漫不经心地挑了颗果子啃起来,“醒了就醒了,还这么聒噪。” “你!谁让你弄晕我的!”女孩子再度羞红了脸,咬着下唇冷哼一声,倔强地起身下床。 “哎哎,你们家那个师兄可说了,你精气虚浮,心神枯竭,忧思太重,还有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需要静养。” 陆昭锦穿鞋的脚顿住了,“你,对外放出话了?” “那当然,托你的福,小爷我现在可是宠妻无度,所以,从现在起谁,也别想见你。” 女孩子长吁一口,慢慢俯身穿上绣鞋,蚊子似地一小声:“谢谢。” “说什么?”叶幼清挤眉弄眼地抠了抠耳朵,侧过头对着她,“再说一遍。” 陆昭锦瞪他,压根没出声。 “听不清啊,说什么?谢谢?”叶幼清一声比一声大,陆昭锦赶忙笔画着让他小声点儿:“二爷!” “嘿嘿。”叶幼清傻笑,恍如天上的太阳,耀眼得炫目。 陆昭锦也噗哧一声,跟着笑了起来。 五皇子深陷惊天大案,又没有军方背景,她确信,他翻不了身了。 就算不死,此生也与皇位无缘,更别提什么,报复了。 “太子,去了吗?”女孩子坐到他身旁,问道。 “去了去了。”叶幼清有些不耐烦,睨了她一眼,端详道:“你一个女人家,总关心这些做什么?” 陆昭锦捏了捏眉心,他又来了。 叶幼清的霸王之处,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比如现在,他还和前世一样,总想着说服她,不要搀和这些男人间的事。 “事关陆家,我当然要管,倒是二爷,这次只怕令陛下生疑了。” 叶幼清眼皮一挑,没吭声地啃了口果子,将桃核丢到一旁。 “早晚的事,不过这次,还不算。”叶幼清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看得陆昭锦浑身难受。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二爷出手相助。” 就算叶幼清胡搅蛮缠,但他的确在这次的事中,做出了关键性的决定。 若不是他用假信迷惑住了五皇子,只怕现在会是另一种境况了。 “嗯,不错,有进步。”叶幼清嘿笑一声,想伸手去揉陆昭锦的头发。 陆昭锦一怔,赶忙站了起来,“对了二爷,那个至清为什么愿意帮忙?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邓毅在我家。” 叶幼清不露痕迹地收回手,面上也有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不屑道:“那个老滑头!能掐会算的。” “能掐会算?”陆昭锦皱着鼻子,一脸不信。 他若真的能掐会算,还至于疑神疑鬼地跟她打哑谜,不肯把宝鼎借出来? “不过,他的确有些古怪。”叶幼清半眯着眼,思索道:“那天小爷闹了唐逍遥就想潜进去把东西偷出来,咳……然后,就是那老滑头神神叨叨地把小爷叫去,告诉我雀枯草的地方,还给了我那封写着邓家密地的信。” 叶幼清是何等人物,早在唐逍遥会亲自夜见陆昭锦,就知道陆家深陷危险。 再得到邓纬亲自留下的线索,已能推断一二,何况还有陆昭宁这个竹筒倒豆子似得将陆家家底全交代的助攻。 一计成型。 “看来,那老滑头还真是对京中人事了如指掌。”陆昭锦捏着小巧的下巴思考着。 叶幼清看得好笑,却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那,他就没有给你别的东西?”女孩子突然瞪着眼看他,“或者,说了别的什么话?” 至清既然“能掐会算”,就绝不会随便找人帮忙。 肯定是因为叶幼清和她现在的关系。 “没有啊。”叶幼清回答得坦坦荡荡,女孩子却皱眉看他,“真的?” “当然没有,陆昭锦,有你这么质疑夫君的吗?” 小霸王腾地站了起来,恶狠狠道:“好好养病吧,哪儿也别想去。” 反应那么激烈干嘛? 陆昭锦看着叶幼清愤然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肯定是至清说了什么,才会让叶幼清突然发怒,深有忌惮。 可她无从猜测,不由怒骂一句,这个老滑头。 “小姐,您吩咐奴婢找的玉饰宝石。”绿绮捧着一个木匣随后进门,在陆昭锦面前打开,“什么样的都有。” 陆昭锦恍然想起这件事,一拍额头道:“对对对,你放下吧,我自己看看。” “是。”绿绮应声,放下匣子退了出去。 陆昭锦拨弄着匣子里的东西,各色宝石有大有小,不过还是玉石最多,翡翠碧玉羊脂玉,还有两块黄玉。 有的是镶嵌好的头面簪子,有些则是原石珠宝,但都是打磨光滑的。 就这一匣子,便是价值连城,陆家家底也可见一斑。 女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没去算这匣子东西的价值,手一挥,连人带匣子便都消失于房间中。 陆昭锦刚踏入空间的地面,就感觉到隐隐的不同。 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在空间中攒动。 池边的孔洞里传来响声,数十颗晶莹透明的小卵在湿泞的泥土中孕育。 她一瞬间出现在石桌前,其上空空如也。 玉片不见了。 她不在的时间里,碎瓷空间将玉片,吃掉了? 陆昭锦赶忙将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诸多宝石在桌面上铺开。 她闭上眼睛感应,丝丝缕缕的灵气沿着桌面渗入地底,流入中间小池。 不过,也不是每颗宝石都能渗出灵气。 陆昭锦仔细感应,将一些不渗灵气的宝石挑出来放回匣子里,都是些品质一般的宝石。 “口味可够刁的了。”她皱眉,有些心疼地看着桌上那些玉石珠宝。 最次的,也有鸽子蛋大小的玉石就这样被吸得干干净净,让她怎能不心疼。 而且,还不知道这些灵气究竟有什么用。 她只是隐隐感觉到灵气的重要,希望她的感觉不会有错,否则,她真要心疼死了。 就算陆家家财万贯,可黄金有价玉无价。 这些珠宝,可都不是好寻的啊。 女孩子因为这食玉的空间唉声叹气,而外面的叶幼清也没闲着,已经叫来卫云澄合计。 “要不怎么说女人聪明了就是麻烦呢。”卫云澄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少来,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叶幼清正色,他对至清老道的话,可是十分忌惮。(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一章:预言 “还能怎么样,我说幼清,你最近若是太闲了,就去研究研究九宫棋局嘛。”卫云澄漫不经心地挑了块茶点,“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事那么上心干什么。” 叶幼清哼了声,“至清老滑头在陛下面前可是深受信赖,但到底为什么,却从没有人知道。” “所以你想知道?”卫云澄一抬眼皮瞥过去,“这可不像你啊,是因为,跟你家里那位有关?” 叶幼清吸了口气,猛地一掌推了过去,卫云澄抬手来挡,糕点掉落却被另一只手接住顺势塞到他口中,小霸王不耐烦道:“吃你的吧!” “噗!”卫云澄起身抖了抖满是碎屑的衣袍,擦了把脸喊道:“别走啊,不就是老道的预言吗,我查到了。” 小霸王回过身来,“怎么回事?” “重色轻友。”卫云澄咕哝一句,掏出一份整理好的信件,“至清为人所知的预言有四个,都是关于地动和大旱的而且全灵验了。”卫云澄瞥了他一眼,嘿了声:“好好好,说你不知道的。” “这些预言全是假的。” “这我也知道。”叶幼清翻了个白眼,“天下奇人众多,我在逍遥堂就见过一个能预测地动的东西,不足为奇。” 卫云澄撇了撇嘴,翻了一页信,调笑道:“那他还预言过你和陈氏是金童玉女,这你总不知道了吧,哦不你知道,这满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知道,呵呵哈。” “哗啦”一声,叶幼清趁他不备一把将信夺到手里,自行翻看。 “哎哎哎你小心点,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逍遥堂买来的!” 刷刷刷地,叶幼清已经将手中的信翻到底,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金童玉女,放屁!”小霸王一把将信扔到地上,怒冲冲地跑了出去。 “发那么大的火儿干什么?”卫云澄嘀咕着将信捡起来,看了信上内容,笑颜逐渐凝固。 至清而立之年占得预言,真龙之争当属四子,故今上对其深信不疑 当今皇帝的太子之位是在先太子病故后取得的,至清能在当时预言出四子继位,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至清金童玉女的预言并不算是什么真正的预言,只不过是一句戏言,被有心人炒弄起来的。 幼清这么当真做什么? 难道说,他见到至清的时候,至清又跟他提了这件事? 卫云澄凝视空空的院门,他人已经走远,空余两行青葱带着聒噪的蝉鸣。 你和陈氏是金童玉女,那她怎么办? 叶幼清骑着紫蹄踏月在街上信马由缰,眉头深锁,老道笑吟吟的脸又浮现眼前。 “世子爷,老道闲暇为您卜过一卦,可有兴趣听听?是姻缘卦。” 原本兴趣缺缺的叶幼清更不耐烦了,他都娶了那个欲迎还拒的刁钻女人过门了,还姻缘个屁。 “哎世子爷,您的姻缘可不是世子妃。”老道神叨叨地捋着长须。 叶幼清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一股冷流迅速地滑过胸腔的感觉,让他手脚发寒。 “老道当年虽然是分说的金童子和玉女,却也并非无的放矢,世子爷与陈家四小姐,必有姻缘纠缠呐。”老道一副仙风道骨地模样,欲言又止:“只是不知,那世子妃又会如何,呵不可说,不可说啊。” “真是一派胡言!”叶幼清冷哼一声,抬头却发现,紫蹄踏月居然不知为何,带他走到了逍遥堂门前。 大堂里出出进进的人一脸颓丧,“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这位小哥真是能人,能人,比陈四小姐还要厉害。” 叶幼清扬眉勒马,走了进去。 “真是好棋,好棋!”人群悄声赞着,一清隽儿郎坐在对侧,身姿娇小挺拔,一言不发。 落子提子一气呵成,端的是一手好棋艺。 “这小哥,都能去破九宫棋局了吧。”一局终了,人群嚷着,起哄,让他去破九宫棋局。 小哥有些紧张地笑了笑,从人群中溜走。 “又是这样,这小哥,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的。” “哈哈哈,那身姿做派也像,保不准是哪家养得兔儿爷,想讨主子欢心呢。” 小哥俊俏绝艳的脸顿染红霞,脚步越发急躁,从叶幼清身侧挤过,鬓间还染着一缕香风。 叶幼清蓦地回头,人已经了无踪迹。 他苦恼地皱眉,这香气似乎勾起了他一些莫名的回忆。 好似,五年前,他潜入相府偷那本绝世残谱的时候,闻到过。 陈家人? 叶幼清迈步跟上,在一个废弃的小胡同里寻到了那个“他”。 “无妨,再过几就能摸透逍遥堂的路数,到时再破八卦阵棋,胜算才能大些。”他站在马车前解开腰带,丫头递了个浅粉绣花的披肩为她挡住风沙。 是女孩子的声音。 叶幼清皱眉,就见那人已经换好外衫,又将束起的发冠拆开,长发顿时如瀑散落。 女孩的容色,当得起艳丽无双四字。 未给他细思的时间,已经有丫头匆匆跑来报信:“四小姐,郡主,嘉阳郡主来了,您快回去吧。” “涟儿这孩子脾气太大,这次可该怎么劝她。”女孩叹了口气,迈上马车,吱呦呦地驶出胡同。 叶幼清迈出胡同口,紧蹙的眉峰逐渐上扬,陈四小姐。 六艺精通,容色无双,倒也当得起玉女二字。 不过,就算她是玉女,也没必要和他扯上什么金玉良缘,大不了,他不做那什么金童咯。 男人随意吹了声哨子,也回了府。 马车里的陈锦嬛正梳着头发,秋月的手很巧,即便在逼仄的车厢里,也迅速搞定了她的发式。 “小姐,咱们这么做,有用吗?我看世子爷没什么”报信的丫头迷茫道。 陈锦嬛瞥了她一眼,“你觉得,他对我没兴趣?”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哼,现在有没有兴趣不重要,这出戏要唱下去,才重要。”陈锦嬛冷哼。 虽然宫里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但五皇子至今联系不上,陈家又一向敏锐,早察觉到有大的变动发生。 而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门庭不衰。 所以,与叶家的联姻,势在必行。 “姑姑那边都准备好了,就在殿下选妃结束,算算时辰,也该有消息了。” “那郡主?”丫头提醒,陈锦嬛不耐烦地摆摆手:“去看看。” “或许能从她口中,问出点儿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二章:陈家 “哗啦”瓷碗碎在绣花鞋前,让女孩子生生止住脚步。 “你们都下去吧。”陈锦嬛一挥手,将紧张兮兮的婢女们遣送下去。 “陈锦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幼莲怒气冲天,质问道。 陈锦嬛含笑走入房间,房门被秋月合上,只剩两个女孩子密语,“什么怎么回事,我还要问妹妹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是你告诉我就算太子哥哥选了我,五殿下也会选我的!” 叶幼莲瞪着肿如桃核的大眼,一想到在大殿上有多丢人,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可,可双龙相争的却成了方七那个贱婢!将我丢在一边,这让我怎么做人呐!呜呜” 陈锦嬛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五皇子也不会选择叶幼莲,只是五皇子让她这么说,她就这么说咯。 不过像她这样的不识深浅进退,陈锦嬛心中冷哼,谁娶了做正妃,谁倒霉。 “涟儿妹妹你先别急,真的是殿下这么吩咐的,个中因由,我也不清楚啊!”陈锦嬛面色颇急,甚至红了眼眶。 “你我姐妹多年,我怎样待你的,你还不知?”陈锦嬛啜泣着,“今日你却这样误会我,我” 叶幼莲从未见过陈锦嬛落泪,顿时不知所措,也信了她的真心实意。 “姐姐别哭,都是我不好,我胡言乱语,我,我是气糊涂了!”叶幼莲着急着解释,自己也收住眼泪。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跟殿下问清楚。”陈锦嬛擦着泪,恨恨道:“若真是殿下故意作弄你,我必不与他善了!” “姐姐”叶幼莲愣住了,呐呐不能言。 陈锦嬛竟然愿意为了她跟五皇子翻脸,这份感情,这份付出,她真的深受感动。 “妹妹也别哭了,你来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殿下怎么会突然变卦的?”陈锦嬛拉着她的手坐到桌旁,关心道:“还有太子爷,不是说好了会选你的吗?” 叶幼莲吸了吸鼻子,一想到又开始鼻子发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突然就” 陈锦嬛默默地听她叙述大殿发生的事,眼中变幻莫测。 殿下一定是遇到急事了,而且非常急。 “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子哥哥会突然突然”叶幼莲还在自顾自地委屈。 “好妹妹,你先别急,这不是因为五殿下中途离场,选妃不作数吗?你还是回去等消息,我这儿再为你走动一下,你看可好?”陈锦嬛当然无心安慰一个蠢货,她现在急着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叶幼莲自然听出了送客的意思,她抽噎着,被陈锦嬛送出院门。 “父亲在书房吗?”陈锦嬛回过身就问,秋月当然应不上来,她却已经急匆匆地赶往书房。 “兄长?”陈锦嬛行礼见过,发现陈锦成面色奇差,“兄长,出什么事了?” “四妹还不知道?哎,”陈锦成皱眉叹一口,恨恨道:“都是那个陆氏,当时若是豁出脸面让你成了世子妃,就没这么多事端了!” 陈锦嬛面色一红,嗔道:“兄长,你在说什么呢,还是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还不是那个陆氏,勾了叶幼清的魂儿,替她卖命,现在也不知道抓着了什么把柄,今早竟然去京兆尹府,把五殿下给告了!” “什么?!状告五殿下!”陈锦嬛的讶色不比兄长少,随即转冷,“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陈锦嬛眼中厉色一闪,匆匆往书房走,“快,我们去见父亲,殿下必是遇到不可解的麻烦了。” 陈大人听了女儿分析,敲着桌案,“能让殿下慌乱到失了礼数?到底是什么事。” “父亲,这五殿下到底有多少秘密是瞒着咱们的?那陆氏一状告上去,告得到底是什么,咱们连猜都猜不到,又怎么帮他!”陈锦成气得冷哼:“姑姑的儿子,却没把咱们当自家人,倒和那” “成儿!”陈大人厉喝,止住他的话,“不管怎么样,殿下都是我陈家的希望。” 陈大人转向女儿,“嬛儿,你该操心的不是这件事,旨意应该快到了。” “父亲”陈锦嬛面色俏红,还是担忧道:“殿下出了这样的事,还能” “这样,你这就入宫,去找你姑姑。”陈大人傲然道:“不管怎样,我陈家三朝宰相,难道陛下会因为这不能言的事,轻易就驳了我陈家的面子。” 如果真是那样,那陈家的末日,也快来了。 “是。”陈锦嬛收拾着入宫,陈贵妃已经先一步派人请她入宫了。 “姑姑,父亲的意思是,请您先照原计划,安排。”言语间,她还是红了面颊。 陈贵妃瞪了她一眼,“你们想舍弃我的儿子?!” “姑姑这是什么话。”陈锦嬛立刻应道:“保住陈家,才是保住殿下的根基,姑姑是明白人。” “哼。”陈贵妃冷冷盯着她,走近了附耳轻声:“我的儿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谁也保不住。” “是,锦嬛明白。” 姑姑这是急疯了,竟然出言威胁她,陈锦嬛不得不开口提醒:“姑姑还是冷静想想,现在该怎么说服陛下。” “你呀,用情太深了。” 陈贵妃绕着陈锦嬛莲步轻轻,“对我们陈家女子来说,爱一个人,就是发疯,你也一样。” “姑姑教训的是,锦嬛嫁后,必定也处处以家族为先。”陈锦嬛恭声。 “自负。”陈贵妃轻吐,“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那我们就看看,是你降住那小霸王,还是那小霸王,吃定了你。” “我这就去求见陛下,你先在这里,侯旨吧。” 陈锦嬛皱眉,姑姑怎么这样笃定,她必定能求来旨意? 要知道,五皇子现在很可能已经被陛下囚禁起来,身为皇子生母,她却还敢这样肆意妄为。 陈贵妃自然不会给她解释什么,仪驾已经往乾祥宫去。 这样的等待一直到暮色深深,陈锦嬛被迫留宿贵妃宫中,心中却忐忑难安,夜不能寐。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陈锦嬛心心念念的,陆昭锦。 “老滑头,怎么专挑这个时候请人。”陆昭锦抱怨一声,披上了黑斗篷,往约定地点赶去。 可刚到地方,她就觉得头晕目眩,似乎,又见到了陈锦嬛手持血淋漓的碎瓷,恶狠狠地盯着她。 “世子妃,您看这天象,如何?”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三章:道法 她倒在血泊中,没有一丝生气。 碎瓷砸在她残破的身体上,嵌入模糊的血肉中,可她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神思飘忽,她控制不住地飘荡着,连那火红一片的烈焰是何时燃起的都没有意识到。 也好,烧了干净。 听不到声音,却感受到四周让她飘摇不稳的气流涌动。 有人踹破门板,冲了进来。 “世子妃,天象如何?”老道神叨叨的声音悠远的仿佛从天边响起。 “世子妃,您该醒醒了。” 醒什么? 掌心一凉,陆昭锦猛地睁开眼,飘摇的感觉顿时消失,杏圆的眼瞪大,瞳孔紧缩,“你敢施法害我!” “非也,非也。”老道摆着长袖,笑容犹如画册里的老神仙,“贫道是在帮您。” 女孩子可一点儿也不信,她警惕地瞪着眼,试探着与空间联系。 自从今日被五皇子用了诡异妖术,她就对这些玄门法术很是忌惮,毕竟她是重生而归,只怕还是异于常人。 但她隐隐意识到,空间应该是有一定护身作用的,所以她想试着与空间取得联系。 全无异常。 陆昭锦松了口气,注意到这是一处露天的平台,在星光璀璨的夜晚,被至清布置得犹如仙台。 他自己就是那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哼,陆昭锦暗恨自己冒失,她还是太轻信至清了! 因为扳倒五皇子至清也有出力,所以她才深夜赴约,没成想,就中了这老道的圈套。 “若是我不醒,只怕至清道长就要将我的魂魄收去了吧。”她冷哼。 “哪里哪里,老道一介凡夫俗子岂有这等伟力,夺人魂魄。” 至清面色和蔼,指着陆昭锦脚下,“是世子妃误踩了我承影观的道图,才会有此异样。” 陆昭锦低头,果然脚下是一副圆桌大的太极道图,她正站在那阳鱼中的阴眼处,漆黑的圆点不大不小,刚容得下她一双小脚,分毫不差。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竟不知,道长还有将宝物铺地的习惯。”她冷哼道,迈开有些酸麻的腿,走到一旁。 至清含笑摇了摇头,“世子妃,贫道绝无害人之意,只是世子妃的神魂的确异于常人,踩上才有异样感受。” 陆昭锦眉头一蹙,微微一笑:“道长的话,我听不懂。” 老道嘿嘿两声,抬手斟茶,一敛袖,“请坐。” 见陆昭锦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肯就坐,至清叹了声,将身后小道童遣下去,才道:“世子妃放心,贫道只收害人的孤魂野鬼。”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这是把她比作孤魂野鬼不成?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又没有害人,能有什么问题! “贫道两月前发现天有异象直指京师,而京师里,呵,谁又有您的风头盛呢。” 不是因为朱丹藤才注意到她的吗? 这老道,满嘴没一句真话。 “不过,世子妃刚才看到了什么?”老道垂眉眼取过一杯茶,“或许,那就是您的前生吧。” 陆昭锦咬唇,她当然知道前生,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前生。 可闯进火场的人是谁?阿满吗? 除了他,世上想必也没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了。 只希望那烈火不要伤了阿满。 “道长到底想说什么?”陆昭锦走到案桌前,跪坐下去,礼仪周全:“昭锦听不懂。” “不瞒世子妃,适才你的神魂若是脱体而出,贫道必定惩奸除恶,可世子妃的神魂虽然与身体相接不稳,却是契合的。”至清神神秘秘一笑,“贫道就无能为力咯。” 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吗? 陆昭锦哼了声,既然他有什么驱鬼捉邪的道术,又怎么不能拘人魂魄。 “哎,世子妃不要将贫道想成伤天害理的恶人呐。”至清还很委屈,道袍一抖,从袖中取出一盒朱砂。 “世子妃可以看看右手掌心。” 陆昭锦顿时一颤,怎么会这样,她的手心居然多了一颗朱砂痣,什么时候的事?刚才的掌心发凉! “你做了什么?” “世子妃放心,这是适才你神魂不稳不肯醒来,贫道才出手帮你稳固神魂的。” 她当然心存疑惑,朱砂是辟邪的,可她……也许是鸠占鹊巢的,怎么会帮她呢? “世子妃的神魂就是属于这具身体,自然发挥的是朱砂镇魂的功效,祖师爷在上,贫道,不敢妄语害人。” 老滑头既然说到祖师爷这个份儿上,陆昭锦还真不好意思再怀疑他。 “那就多谢道长了,”女孩子攥了攥手心,的确一股温热暖流从掌心流向身体每个角落,让她通体舒畅。 “不知道长深夜相邀,到底有何要事?” “贫道是请世子妃共观天象的,世子妃请抬头。” 星空郎朗,美不胜收。 可惜,陆昭锦当然不懂,“道长这就是对牛弹琴了,陆家世代行医,对这天象,却是一窍不通。” 至清却很有耐性地解释道:“这是一句禅籖,金童玉女一相会,万古姻缘成祥瑞。” “金童玉女。”陆昭锦大眼睛一闪,“叶幼清和……陈锦嬛吗?” “正是。”至清颔首,“祥瑞一开,你我俱能受益,万民亦是如此。世子妃,贫道虽算不到您的命数,但想来与叶世子是无缘的,倒不如,随贫道往承影观去,解释尘缘。” “道长是想渡我出家?”陆昭锦一怔,这老道,终于说出真正心思了。 居然想渡她去道观! “非也非也,金童玉女必相会,而且,就在明日,世子妃与其到时伤心不如……” “放屁!”也不知从哪儿闯进来的小霸王一把拉起陆昭锦将她护在身后,抬脚就踹翻了案桌。 至清慌忙躲闪,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都没有了,“世子爷,世子爷……” “少废话,她晚上不见了,小爷就知道是你这老小子搞的鬼。”叶幼清紧攥着陆昭锦的手腕,又将两个蒲团踹向至清,让他忙于躲闪一句话来不及说。 “谁让你这么晚出来私会,这么个老小子的?”叶幼清瞪着陆昭锦,不待她说话,就开始拉人,“走!” “世子爷!”至清在身后大喊,却没能留住人,“孽缘,孽缘啊!” 老道捶着桌子,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叶世子用情至深,何时才能打开祥瑞,让他们这般老骨头,活久一点。 “哎!”(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四章:圣旨 “想什么呐?以后少和这老小子见面,他没一句真话。”叶幼清将陆昭锦偷偷送回房间,坐她对侧道。 “嗯。”女孩子随口应道,明显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她还在想至清的话。 既然金童玉女必相逢,至清又寻她做什么?到好似,她会阻碍了这场万古姻缘一样。 是啊,她鸠占鹊巢,霸着世子妃正妻的名分,当然是阻碍了他们金童玉女的姻缘。 所以,前世的家破人亡,都是她自找的了?所以陈锦嬛虐杀她,剥腹取子,也是应该的了? “呵。”女孩子清冷地呵笑一声,眼底说不出的冰寒。 “你笑什么?”叶幼清听出她笑声里的冷酷与不屑,蓦地攥起了手,“你信他说的?什么金童玉女,都是……” “我又不拦着你。”女孩子漠然抬头看向他,这次,她不会用尽手段去拦着他了。 这次,她让你们金童玉女,好好相逢。 “你说什么?”叶幼清仿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都有点变调。 “我说,这次我不会拦着你的,二爷可以放心的回去了。”陆昭锦傲然抬头,眼底的坚定看得叶幼清周身发寒。 “陆昭锦。”男人咬牙切齿,手如虎爪卡在陆昭锦纤细脖颈前半寸,纤长苍白的手指根根青筋暴起,却没有碰到女孩子细嫩的皮肉,终于无力地落了下去,一边点头道:“你行,你可真行。” 小霸王嘭地一脚踹开坐下圆木凳,径直将房门砸开,大步走了出去,“好,老子就让你看看!” 女孩子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砸在桌上,砰砰地声音,痛得她泪水夺眶而出。 知道了,都清楚了。 果然,姻缘天定,这个她前世费劲心机去挽留的男人,还是属于别人的。 你去求娶陈锦嬛吧,和前世一样,不过这次不要让叶夫人替你开口,这次,你亲自开口求娶她好了。 陆昭锦一脸冷漠,耳边响起了老道的话:就在明日,世子妃与其到时伤心不如…… 原来老道的意思在这儿。 “你们,都不要小看我。”女孩子傲然扬首,心中已有计较。 天边泛起鱼肚白,京中陆续开始了车马喧嚣。 陈锦嬛在贵妃宫中是一夜未眠,终于,盼来了她心心念念的旨意。 同样的圣旨,也传到了叶侯府中。 叶老夫人惊愕,叶夫人冷笑,叶幼莲更是表现得异常兴奋,蒋氏则胆战心惊地看向陆昭锦。 二爷不知跑到何处没有来接旨,而且这封旨意,是下给世子妃的。 陈氏锦嬛的佳姝慧敏,才艺双馨,心许世子,甘为平妻。 甘为,平妻。 陆昭锦冷笑,她心甘情愿地做平妻,要做平妻,还敢说是心甘情愿。 到底是她陈锦嬛自诩太高,还是太瞧不起她陆昭锦? “愣着做什么?陈姐姐可是相爷唯一的嫡女,肯跟你平起平坐,已经够给你脸面的了。”叶幼莲当然喜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这个时候不嘲讽陆昭锦,什么时候嘲讽? 哦不,等陈姐姐进了门,有的是机会嘲讽。 叶幼莲不能自已地笑出声来。 “郡主,您不要太过分了!”花巧声里已经带了哭腔。 “放肆!你个小丫头也敢狗仗人势与我争执?”叶幼莲骂道,转而一笑:“不过没关系,本郡主今儿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花巧气得眼泪滴吧滴吧地落,正要说话,就被绿绮拽住,“二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绿绮瞪大了眼,摇晃陆昭锦的手臂道:“小姐,您先别急,说不定,说不定……” 叶幼莲笑得更厉害,“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二哥知道了会立马欢天喜地的进宫谢恩呢,哈哈哈。” 花巧歪着脑袋瞪向叶幼莲,气鼓鼓道:“二爷知道了,一定会为我们小姐做主的!” “我们小姐才过门两个月,又没有过失,凭什么无端端地添了个平妻!她怎地这么不要脸,还相爷嫡女呢!” “放肆!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好大的胆子,敢辱骂陛下!”叶幼莲厉喝,看向前面传旨公公:“公公,您还不将这个口不择言的丫鬟拿下?她可是质疑了我舅舅的旨意。” 那公公自然知道叶幼莲的身份。 这屋里虽然只有老夫人和长公主没有下跪,余下的人就算是跪着,也是这位嘉阳郡主最金贵,立刻尖声尖气道:“来人!还不把这个臭丫鬟拿下!” “小姐!”花巧吓得瑟瑟发抖,躲到陆昭锦身后。 女孩子轻蔑一笑,“好啊,就请公公将叶家都拿下吧。” 传旨公公立刻变色,“世子妃这是哪儿的话,咱家就是教训一下这丫头,不会怎么样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方便?这方便我可行不了。”陆昭锦拍了拍花巧的手,嗤笑道:“你拿她的罪名可是欺君,就是摘叶家满门的人头都够了,我怎么给你方便。” 公公手一哆嗦,差点跪倒在地。 叶侯可还在北境呢,他敢给叶家叩欺君的大帽子,就是凌迟个千百遍都是轻的。 “世子妃恕罪,世子妃恕罪,咱家胡言乱语,都是咱家胡言乱语。” 公公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又赶忙向脸色不佳的叶老夫人赔罪,再也不敢看叶幼莲的脸色,只陪笑道:“世子妃,您快别跪着了,这不是折煞小的吗?您快接旨吧。” 叶幼莲自然没想到陆昭锦这么伶牙俐齿,只能吃这么个暗亏。 毕竟欺君的罪名,可也把她包含进去了。 “就是,你自己想跪着,也别让本郡主陪着你,快点接旨吧。”她没好气道。 陆昭锦却没理她,抬头看向传旨公公,“公公,这旨意我若是接了,就算答应了,是吗?”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传旨公公陪笑,将圣旨递了过来。 陆昭锦一伸手,却是立起的手掌,推开了他递来的金黄圣旨,径自站了起来。 花巧和绿绮当然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三个人好似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无形中与传旨公公对抗起来。 “世……世子妃,您这是做什么?您要接了圣旨,才能起身的。”传旨公公以为陆昭锦只是初次接旨不懂规矩,赶忙指导着,“没事,没事,劳您再跪一次,咱家递给您就是。” 陆昭锦一笑,摆了摆手,“不劳公公费心了。” 众人就是再糊涂,也看出来了,眼睛盯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心中顿时一凉。 那可是圣旨啊,她这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五章:抗旨 “陆昭锦,你疯了吗,你敢抗旨?!”叶幼莲惊讶地合不拢嘴。 她真是疯了,皇帝亲赐的旨意,她也敢拒不接受?她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灭她陆家满门? 不不不,不对,她现在可是叶家人,她这是想让自己陪她一起死吗?! “你想也别想,陆昭锦,我母亲可是大夏唯一的嫡长公主!你以为抗旨的罪名能让叶家帮你担着吗?你这是自寻死路,我二哥一定会休了你的!”叶幼莲恨恨扭头道,这样还真是便宜她了。 陆昭锦俯视着她,轻蔑一笑,叶幼莲这自我为中心的毛病,还真是无药可治。 “郡主,还是起来说话吧。”女孩子轻笑,叶幼莲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可还跪着仰视陆昭锦呢。 “哼!”她急匆匆地站起来,质问道:“陆昭锦,你凭什么不让陈姐姐进门,她出身高贵,可你这下贱的商籍更配得上世子妃……” 陆昭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郡主说完了吗?” “本郡主这是在教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叶幼莲有些急躁道。 她还真怕陆昭锦死扛着不肯松口。 陆昭锦毕竟是叶幼清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她要是不松口,陈锦嬛就是有圣旨,也休想进门。 虽然这是平妻不是妾,但先进门的陆昭锦还是名义上的正房夫人,陈锦嬛还是要叫她一声姐姐的。 她不松口,皇帝总不能真将她斩了吧。 这要是传出去,必将是天下人的笑料,也是天下士子们口诛笔伐的把柄。 “你这是善妒,犯了七出,我二哥可以休掉你的!”叶幼莲突然抓住关窍,冷笑道。 不允丈夫纳妾,本就是善妒的表现之一,这次休妻,理由倒是名正言顺。 叶幼莲顿时放下心来。 难怪陈姐姐这次竟然想出请旨赐婚的法子,原来因缘在这里。 原本陆昭锦刚过门两个月,纳妾是说不过去的,就是她拒绝,也不能算是善妒,无法休妻。 可是有皇帝赐婚就不一样了。 圣旨赐婚,若正妻还不识好歹地大吵大闹,给夫家添麻烦。 那么休妻,可就是理所应当了。 陈姐姐真是太聪明了,陆昭锦那么奸诈狡猾,必定算得清楚,不敢阻挠。 她总不会为了跟陈锦嬛争这一口气,就舍弃已经到手的世子妃之位吧。 要知道,至少现在这样,还是她陆昭锦名义上占了大头的。 叶幼莲越发笃定,冷笑一声看向陆昭锦,轻蔑道:“别装了,给你个台阶就下,可别自找麻烦。” 她转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等陈姐姐进门,我再好好收拾你。 两个丫鬟听得清楚,终于知道问题的关窍在哪儿。 才过门两个月,夫家就有新人进门,还是个平妻,小姐那么高傲的人,怎么肯忍这种羞辱。 她们这是要把小姐往死里逼啊! “小姐!”丫鬟带着哭腔,拽着陆昭锦的袖子无声相劝,这个时候,可不能赌这口气啊! 一旦被休,可就全完了。 “哎呦世子妃,您可别为难咱家了,那陈四小姐美名在外也不是不好相与的人,您还是快接旨吧。”传旨公公这次也不要那些虚礼了,赶紧要把圣旨往陆昭锦手里塞。 一塞了事。 他不说,又有谁知道陆昭锦是站着接旨的? 何况,摊上这事,就是陛下心里也清楚,不会追究的。 谁知道,女孩子竟灵活地倒退半步,避开了。 公公的脸刷地惨白,这次可是再明显不过的,拒不接旨,“世子妃!” “昭锦!”连老夫人都怕陆昭锦想不开,唤了一声。 陆昭锦看向叶老夫人,微微一笑,却转头看向一旁,“叶幼莲。” 叶幼莲冷哼一声,扬颔看她。 “不管是我继续做这叶府世子妃,还是那陈氏成了世子妃,你,”女孩子歪着头,明眸清亮得晶莹透彻,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要骂人的样子,含笑道:“都还是叶家的,嘉阳郡主。” 什么叫都还是叶家的嘉阳郡主,她本来就是嘉阳郡主。 叶幼莲吸了口气,仰着脖子正要骄矜地呵斥她没话找话说,却看见叶夫人脸色奇差,蓦地噎住了。 “你什么意思,你……”叶幼莲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突然想明白了。 她还是嘉阳郡主,她还是叶家的嘉阳郡主。 她叶幼莲,不会冠上夫君的姓氏。 不会成为叶氏。 陆昭锦在讥讽她,讥讽她,嫁不出去!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陆昭锦!”众所周知,众所周知! 她叶幼莲想成为世子妃,想嫁给太子爷,可当日大殿上两位皇子选妃,竟然一个都不肯要她。 她空顶着一个嘉阳郡主的名号,却飞不上枝头。 就像一只丑陋的麻雀,费劲了力气扑棱着翅膀,溅得别人一身是土,闹得人尽皆知,到头来却永远也攀不上那棵梧桐树,化不成金凤凰。 空余满城笑柄。 “对了,还没恭喜方七小姐呢。”陆昭锦生怕别人听不懂似得提醒道:“绿绮,快去替我备下一份厚礼送去。” “毕竟,方七小姐这皇妃身份是肯定了的。” “啊?啊,是。”绿绮突然想明白了,总算转悲为喜,得意地瞥了叶幼莲一眼,一福身:“奴婢这就去。” 叶幼莲气得眼泪滴吧滴吧地落,一时竟止不住,正要上前,却被叶夫人一把拉住。 叶夫人瞪了她一眼,恨她沉不住气。 这个时候哭,不就是让所有人看笑话吗! “还是接旨要紧。”叶夫人一句话,又将问题引了回来。 她陆昭锦就是再牙尖嘴利,这件事上,还是得认栽。 叶夫人轻抬着眼皮看她,神态极其轻蔑,皇家,终归是皇家,你一条小鱼,永远也翻不了身的。 “昭锦,不要赌气,快接旨吧。”老夫人上前来,瞥了叶夫人一眼,猛顿拐杖道:“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陆昭锦心头一暖,对叶老夫人屈膝一礼,“劳祖母费心了。” 女孩子转头看向传旨的公公,螓首轻扬,丹唇微挑,声如佩环啷当,“恕昭锦,不能接旨。” “世子妃,你要抗旨吗!”传旨公公厉喝,只要陆昭锦敢应,他立刻就能拿人进宫。 “没错,就是抗旨,请公公,带我入宫吧。”女孩子傲然应道。(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六章:妒妻 “昭锦!” “小姐!” 陆昭锦没有回头,径直往大堂外走去。 传旨的公公自然看得出陆昭锦是有心想进宫求见陛下,权衡到昨天世子爷才为了这位闯殿,终是给她这个面子由着她自行进宫。 “小师姐!”陆昭宁听到消息冲了出来,拦在了陆昭锦身前,“你们凭什么抓人!” “好了,昭宁,你先回陆家去,不要让三师兄和平叔担心。”陆昭锦安抚道,又吩咐:“花巧,你送昭宁回去。” 陆昭锦不能耽搁,已经迈步上了进宫的马车。 “我去找姐夫!”陆昭宁一把推开花巧,风似地跑了出去。 “真是个没教养的野猴子,在我叶家骗吃骗喝,哼。”叶幼莲嗤之以鼻。 花巧死咬着下唇才没去顶嘴,也紧跟着去追陆昭宁。 她相信,小姐就是当面对上郡主都不落下风,这次,也一定不会吃亏的。 “这个贱婢,我非得打断她的腿!”叶幼莲冷哼一声,对着花巧的背影狠狠道。 叶夫人瞥她一眼,喝道:“涟儿!” 叶幼莲吐了吐舌头,“母亲,她若真的抗旨不遵,总不能让咱们叶家跟着遭殃啊!” “糊涂,你祖母怎么会看着这种事发生。”叶夫人责备,却是看向叶老夫人,“是吗,母亲。” 叶老夫人看她一眼,终于冷哼一声,听起来,却有些像,嗯。 看来,老夫人对陆昭锦的不识大体,也很失望呐。 叶夫人母女的唇角都勾了起来,目送老夫人离开。 “真希望陆昭锦不要被休掉。”叶幼莲冷笑。 叶夫人瞥她一眼,轻声道:“离开你祖母的眼皮,也是好的。” 叶幼莲蓦地抬头,赞道:“还是母亲聪明。” 一个弃妇,叶家要收拾起来,可真是更得心应手了。 “让采办,准备灯笼喜字吧。”叶夫人轻飘飘地吩咐道,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另一边的陈家同样接到圣旨,也欢天喜地的庆祝起来,女儿嫁为平妻,竟然丝毫不以为耻。 不管是做平妻,还是正妻,都是御赐的旨意。 这份荣宠被陈锦嬛拿在手里,这世人还分不清那正妻是谁? 不过是都撇不开这份面子,陆家若是聪明,就该自己接回女儿,或是劝陆昭锦主动让位。 免得让陈家叶家都为难,更让陛下为难。 不过,那陆家似乎也没有能接回女儿的男人了,只剩个师兄忙着昳容阁,还有个不成器的师弟成天赖在叶家。 和这样的人家做姻亲,可真是难为叶侯了。 陈家人傲然,这次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帮得上力的,姻亲。 “陈家欺人太甚!”陆昭廷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大红灯笼都快挂到我陆家门前了,他们可还知道羞耻二字!” 仗势欺人,竟然还敢明目张胆! 陆昭廷暗恨不已。 如果师傅在世,小师妹也不至于受此委屈。 都是他学艺不精,不能及师傅一半的本事,如今师傅留下的那些人脉一见是相府陈家,根本连门都不敢给他开。 就是有昳容阁异军突起,此时对上相府,也是太过稚嫩。 “哎!”陆昭廷恨恨地砸了一拳,若他陆家能再出一位大医,该有多好! “昭廷啊,不好了,街上都在传,大小姐抗旨不遵,被带到宫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啊!”陆平急的满头是汗。 “什么?小师妹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次这么沉不住气!”陆昭廷站了起来,这次,陆昭锦的决定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陆平叹了一口,“还是想想办法吧,依着大小姐的脾气,既然在叶家不肯接旨,就是进了宫也必是不肯的。” “圣旨已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小师妹真是糊涂啊!”陆昭廷拍着额头冥思苦想,终于冷冷道“不就是世子妃吗,我们不要了。” “不是还有我愿意养她一辈子吗,只要保得住小师妹。”陆昭廷打定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平叔,我这就去找人,找这个时候能影响到陛下决定的人。” 隔日再来,乾祥宫的威严没有半点变化。 唯一产生变化的,是女孩子再也没有了忐忑畏惧之心。 她站在殿外,隐约听见大殿里公公的尖声禀报,感受到大殿里瞬间低沉下来的气氛。 陆昭锦昂首站得笔直,因为她清楚,自己手里握着什么。 皇帝赐婚的确不可违逆,但这次的旨意可是赐平妻,若处理不好她的事,只会让天下人诟病。 毕竟,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该干涉臣子的家事。 何况是,强行嫁娶。 “传,陆氏。”太监拉长的嗓音从殿里响起。 是传,不是带。 陆昭锦含笑,所以,她是被传召的命妇,不是被绑入宫的罪人。 一字之差,可以看出皇帝还是忌惮这份人心的。 忌惮就好。 最可怕的,就是没有畏惧的人。 陆昭锦此刻,却正是如此。 女孩子淡然走入大殿,按制拜礼,“民女陆氏,叩见陛下。” 皇帝一怔。 她说的可是民女陆氏,而非五品命妇该有的自称,臣妾。 看来这陆氏也不是不识变通,她是深知这个中情由,知道违抗圣旨的结果只有她从臣妾变成民女一个。 那她还? 皇帝冷声:“陆氏,你可知罪?” 同样的问话再问一遍,却不同于先前的惊慌畏惧。 “民女,不知。”陆昭锦昂首对上皇帝的眼,虽然跪着,却是肩背挺拔,犹如一株笔直的兰草,倔强地盛放在悬崖险境。 “大胆!”皇帝一声厉喝,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淡淡余威,“你敢抗旨不遵,朕斩了你!” 陆昭锦梗直了脖子,语气有些生硬:“陛下不会的,陛下是明君。” 皇帝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 且不说这件事,就因为陆昭锦是叶侯救命恩人的女儿,他就得顾忌几分。 毕竟叶斩领兵多年,功高盖主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哪里听不出陆昭锦是有话要说,径直问道。 “陛下圣明,民女想说的是,”陆昭锦抬首,眼中清明如水,冷漠道:“只要民女还在叶家,她陈锦嬛,就休想踏进叶家半步。” “放肆!”皇帝怒骂,却并没有止住陆昭锦的话,“陛下的旨意,恕民女不能遵命!” 皇帝吸了口气,第一次认真看底下跪着的女孩子。 娥眉螓首,丹唇皓齿,端的是清秀美丽。 自从他坐上皇位,敢跟他直言顶撞的女子,她陆昭锦可算是第一个了。 她到底凭得什么? 皇帝冷眼看她,终于沉下气来,道:“陆氏,你可知道,朕现在就能让叶幼清休了你,再娶陈氏。” “朕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旨意,单凭你这善妒一项,就够了。” “民女知道。”陆昭锦应道。 “那你可曾改变主意?” 陆昭锦摇头,皇帝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看向那女孩子,终于败下阵来,怒声呵斥:“妒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七章:休夫 大殿内外的太监侍卫纷纷垂头敛目,但这两个字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宫中各处。 皇帝金口玉牙,这二字吐出,可就再也收不回了。 “皇儿真的这样说?”太后放下茶盏,见人点头,也蓦地一笑:“真是少见,这陆氏可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七,你说呢?” “很,有趣的一个人。”坐在太后身侧的方七笑道,又提醒:“皇姑祖,您可别忘了,那昳容阁也是她创下的。” “难怪”太后看着方七,含笑道:“难怪我们小七会听她的话,昨天可是让老五吃了个狠亏,却也不知贤儿又计划了什么,竟然真的让皇儿禁了老五” 方七挑了块凉糕放到小碟子里,用银针试过,“小七却听说,这件事,还是陆氏挑的头。” 太后眉头一皱,她听得出方七一语双关,指的并不是众所周知的陆氏状告,而是在提醒她,真正出主意的人或许也是陆氏。 “你的意思是,皇儿这突然赐婚,不是受了陈氏的蛊惑心血来潮,而是” 陆氏身为叶家世子妃,能将叶幼清把玩在掌心,现在又肯为太子出谋划策,皇帝是担心太子和叶家联合了。 而这中间的枢纽,就是那个陆昭锦。 皇帝虽不在壮年,但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再当政个十年是绝没问题的。 这也是他并不急于在太子与五皇子间分出个高低的原因。 可是现在不同了,五皇子犯了大案,太子若再和叶家暗中联系上,这平衡可就要打破了。 皇家世代相传的疑心病在所有当政者身上都能看得出来,皇帝也不例外。 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天平失衡,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强于自己。 所以,他封锁消息,还没有处置五皇子。 又用赐婚陈锦嬛与叶幼清来为陈家增加砝码,拉回这个平衡。 太后叹了口气,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怎么抉择。 “皇姑祖别担心,小七总觉得,世子妃不是冒失的人,咱们还是看看再说吧。”方七劝道,又推搡着太后手臂撒娇道:“不过,关键时候,您还是要想办法保住小七和九妹的恩人呐。” 太后含笑应下,心里却是一叹。 陆昭锦治好了方九的脸,皇帝又何尝不知。 连陈氏都能借着清音的余荫荣宠多年,何况陆氏是真的施恩于清音的女儿,甚至是带回了第二个清音。 皇帝不会动她的。 嗯?太后突然皱眉,难道陆氏敢这么顶撞皇帝,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 真是,不可小觑。 叶幼清有这么个聪明绝顶又手段非凡的媳妇,对皇家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好了,小七,去接小九入宫吧,哀家想她了。”太后尝了口凉糕,吩咐道。 方七立刻照办离去,太后望去,却道:“去把乾祥宫看紧了,有什么消息,先别让小七知道。” “是。”赵嬷嬷最懂太后心思,亲自前去,没想到刚到乾祥宫大殿外就听见陛下微微变调的声音:“什么?休夫?” 一向稳重有加的赵嬷嬷一个踉跄,堪堪被身后宫女扶住。 休夫? 这是什么鬼话,她已经老到耳聋听不清消息的地步了? “你刚才,听见陛下说什么了吗?”赵嬷嬷指了指殿内,问扶着她的宫女。 宫女咽了咽口水,“奴婢听到听到陛下说,说,休夫。” 赵嬷嬷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休夫?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说到的新鲜词儿啊! “你确定陛下说的不是,嗯,修复,休服,或者别的什么?”赵嬷嬷还不死心地强调一遍。 “奴婢确定,是休夫,这音儿是不一样的。”宫女应道,其他人也点头。 赵嬷嬷嘴角抽了抽,赶忙拍了下宫女道:“快,快回去禀告太后,世子妃居然说要休夫!” “陛下龙音嘹亮,奴婢们听得真真儿的,是休夫。” 太后也不敢置信地再问一遍,纳闷儿地皱着眉:“这普天之下,还从未听过这么个词儿,休夫,她想怎么休?” “自古只有男子休妻的份儿,这个陆氏,还真是敢想敢说。”太后敲了敲桌面:“哀家倒是真想见她一面。” “行了,告诉赵嬷嬷,让她回来吧,这陆氏这么有主意,怎么可能惹上什么事。” 她不惹别人就不错了。 “真就合着你说的了,女人就不该长脑子!”叶幼清还气得半死,一早就将卫云澄堵在常喝酒的雅间里骂道。 “幼清,瞧你这一脸怨妇的样儿,怎么,那位要抛弃你了?” 叶幼清吃人似地扑了过去,两人厮打一起,倒是乒乒乓乓地闹顺了气。 “那个不识好歹还总是欲迎还拒的女人,小爷轮得到她抛弃,要不是大医陆,小爷早就休了她了!”叶幼清叫嚣。 “你!我真是看错你了!”陆昭宁刚找到门口,就听见叶幼清说“真心话”,可把小家伙气坏了。 “你这个大恶人!小爷我自己去救小师姐,我自己娶她!”陆昭宁大骂,却不自觉地用了叶幼清地口头禅。 卫云澄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果然陆昭锦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近朱者赤。 “救什么救,你小子给我回来!”叶幼清长腿一迈,手一捞就揪住了陆昭宁的后脖领子,将人提溜回来。 陆昭宁虽然学了两手却无法跟叶幼清相提并论,拳脚还未施展出来就被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你个大混蛋,快放开我!”陆昭宁踢着腿,倔强地不肯说出实话。 就在叶幼清不耐烦暴走地边缘,花巧终于寻声赶了过来,“二爷!二爷您快去救救小姐吧!” 花巧眼泪汪汪地简述一遍,叶幼清却瞪大了眼睛。 “她真的宁愿抗旨也不肯让陈氏进门?”小霸王不知为何扬起的笑看得花巧心里毛毛的。 “当然了二爷,不然小姐怎么会被抓进宫,您快想个办法吧!我们小姐性子倔,她决定了” 叶幼清哪里还有空听她废话,手一松就将陆昭宁推到一旁,人还喜滋滋地打了个口哨:“算她识相。” “您说什么” 花巧还没问完,就听底下马鸣一声,小霸王顺着窗口跃出,底下马蹄哒哒地由近及远,很快便没了人影。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八章:闯宫 叶幼清当街策马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次却分外急躁。 直到宫门口,小霸王打了个哨子,大步往里面走,通报的人刚回来,他却已经先到二层宫门了。 荣宠,可见一斑。 “世子爷,陛下说,请您先回去。”特意来传话的郝公公却破天荒头一次地告诉他,不见。 叶幼清怎么会善罢甘休,嘿嘿一笑,猛一闪身,人就如离弦的箭般笔直地冲向宫门。 若是寻常人,此时早已经被城门楼上的守卫射成了刺猬,可这位是叶幼清。 皇帝唯一的嫡亲侄儿,大夏肱骨大将,手握重兵镇守北境的叶侯唯一一个成年健全的儿子。 谁敢射箭? “世子爷不可啊!”郝公公慌里慌张地指挥守卫速速拦截,宫门口顿时乱作一团。 “闯宫可是谋反的大罪啊,世子爷!” “哎呦我的小祖宗!世子爷,啊哟!快,快拦住世子爷啊!” 叶幼清一贯是表现出蛮力的,这次也不例外,刚有拦腰抱住他的侍卫就被他生生踹开,仗着没人敢真对他动粗,忽左忽右地逃窜,没一会儿就要冲入宫门了。 “郝公公,要不要关宫门?!”侍卫长请示。 郝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正二品的大太监,比他这守宫门的护卫可高太多。 “糊涂!”郝公公尖声怒骂,“这宫门是随便关的吗?你是要证明叶世子谋反不成!” 可就这一分神的功夫,叶幼清已经冲了进去,带着一溜的人仰马翻,直入大殿前的广场。 这可是乾祥宫前最热闹的情景了。 一溜手持刀戟却不敢对着敌人的侍卫乌泱泱地跟在叶幼清屁股后面跑,倒似放风筝一样。 “舅舅!舅舅!救我啊舅舅!”小霸王毫无廉耻地嚷了起来,就在大殿前的广场。 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胡闹!”都闹到门口来了,皇帝自然怎能听不到,怒喝:“还不快把他带进来!” 叶幼清如愿以偿地进了大殿,却没有见到那个让他不惜闯宫的女孩子,毫不顾忌地张望起来,“她呢?” “你这个小霸王啊!”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板着脸道:“你可知闯宫是什么罪名!” “我没有闯宫啊。”小霸王理直气壮,梗着脖子道:“舅舅,您不是给我赐婚了吗,我是来” “你是来谢恩的?也不用这么急,你那媳妇可没这么简单就同意。”皇帝抢白道,微眯着眼看着叶幼清。 这个孩子肆意妄为惯了,却不知是真没脑子还是假没脑子。 每次都能阴差阳错地圆过来,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听见陆昭锦没同意,叶幼清唇角微扬,倒没去顾忌皇帝审视的目光。 他越是坦坦荡荡,皇帝的疑心病就越无处发作。 “那舅舅就不必赐什么婚了,反正她一个人,我还降不住呢。”叶幼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怎么,你不喜欢那陈四?” 叶幼清眼前突然浮现了那个拆冠的女孩,如瀑般秀发飘落,回眸时,风情万种。 就是这一愣神,却让皇帝抓住了把柄,“朕君无戏言,你大可放心,不过那陆氏不识好歹,竟敢跟朕对着干,说什么只要她在,就不许陈四进门,真是混账!” 叶幼清头一次瞪大了眼,惊讶写满俊脸。 她可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胆大包天! 连他都是处处算计好皇帝的底线,才敢肆意妄为,她倒好,直接在皇帝面前撂狠话! 这可真是,陆昭锦啊。 够劲儿! “舅舅,我”皇帝一抬手,止住了叶幼清的话。 他何尝看不出,叶幼清对陆昭锦的心意,这次闯宫,八成就是为了跟她一起抗旨。 不过身为皇帝,他除了圣旨,当然有自己的手腕达到目的。 “陆氏可是说了,为了遵旨保命,她愿意,”皇帝一顿,看着叶幼清脸色突然变差,故意道:“休夫。” “什么!” 叶幼清脸色一瞬涨红,胸口仿佛被谁重重击了一拳,让他透不过气。 “幼清啊,这大夏朝开国以来,你还是头一号的弃夫呢。”皇帝好像生怕叶幼清不够难堪,故意嘲笑道。 叶幼清拳头捏的咯吱响,眼眶通红,脖颈额头都是暴起的青筋。 他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什么这次没事,却还不肯见他了。 皇帝是故意想让他为了陆昭锦闯宫,闹得人尽皆知,再将休夫的事当做一盆冰水,冷酷地浇灭他所有热情。 让他对陆昭锦死心,让他抹不开这个脸面,让他在御前,亲口承认这门婚事。 可就算他想明白这些,心底愤怒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陆昭锦,陆昭锦! 我叶幼清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故意闹成这样,借皇帝的口传的天下人尽皆知,给我难堪。 “啊!”叶幼清如虎下山,怒吼一声,震得廊柱都颤了三颤。 皇帝却一点儿也不动怒。 这才是他,一个空有蛮力的叶幼清,一个一激就怒的叶幼清,这才是他需要的叶幼清。 “好她个陆昭锦!舅舅,我答应让陈氏进门”叶幼清声如冰窖,任人都听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怒吼的冲动。 “好,然后呢?”皇帝含笑,等着他的下文。 休掉陆昭锦,这才是他想听的东西。 不管叶家和太子到底有没有猫腻,将这个心机城府极佳的女人从叶幼清身边赶走,才是正理。 “然后” “然后小姐你就说要休夫啦?天啊!”绿绮捂着额头,惊呼一声,“这可怎么办。” 花巧也一脸茫然,“可可二爷是要进宫帮您的啊。” 陆昭锦看向她,“他这么说?” 花巧一愣,“那倒没有,可二爷的样子,明明是”喜欢小姐您的啊。 “那不就结了?他们金童玉女要相逢,这一世,我成全他们。” “什什么这一世?”绿绮瞪大眼睛。 “是这一次,好了,我们收拾东西吧,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 女孩子环顾一周,却总觉得有什么遗漏。 “告诉姨娘,我很快就能得到根治幼澈的办法,不过到时候,记得让她准备诊金!” 花巧咬牙,小姐这是打定主意了要和叶家划清界限了。 作为和离的两户人家,求医问药,自然要明算账。 “走吧。”女孩子带头出门,迎面撞见的,却是老夫人身边的三月。 “世子妃,老夫人特意让我来告诉您一句话。” 陆昭锦静侯。 “老夫人说,您想走还是想休夫,她可以不管,她只想告诉您一件事,二爷,闯宫了。” 女孩子猛地抬起头来。 他闯宫干什么? “小姐!奴婢都说了,二爷是真的要帮您的”花巧哭嚷起来。 陆昭锦则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这就是至清要让她跟他离开的原因吗? 他算到了,叶幼清会会为了他拒婚,拒绝陈锦嬛? “不,就算他会,现在也不会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九章:战事 花巧呆呆地坐到地上,三月也叹了口气。 是啊,世子妃都把休夫的话说了出去,二爷那么要脸面的人,怎么肯忍,怎么能忍。 “奴婢,恭送世子妃。”三月屈膝行了个礼,换来陆昭锦颇有深意的一眼,“多谢,不过三月,你的病好了?” 三月一颤,赶忙应道:“是,奴婢已经好了,红玉也回到姨娘那里去了,可份例没变。” 陆昭锦笑了笑,突然把住了她的腕,又闪电似地略过,只道:“绿绮,把我匣子里那份包好的药拿来,送给三月。” 三月有些惶恐地摆手,“不敢不敢,奴婢怎敢收您的药。” “拿着吧,有需要的时候,再用。”陆昭锦亲厚地交到她手里,“算你特意来告诉我的谢礼。” “我陆家旁的没有,这治病救人,调理身体的药,可有的是。”女孩子含笑,已经带人走出了桐音楼的大门。 与两个多月前的送亲队伍一样,长龙逶迤,珍宝无数。 方向,却是颠倒了。 陆昭锦坐在没有宝顶的马车里,心底却分外舒坦。 同样是纷纷嘈杂地议论声,这次却不再是她陆家女不要脸,而是换成了另外几个关键词:休夫,陈氏,平妻。 她陈锦嬛心仪世子,厚颜无耻地求旨赐婚,逼得世子妃休夫自归。 这一句句的话放出去,她就不信陈锦嬛还能理所当然地将这个世子妃的位子坐舒坦了。 陈锦嬛,不要以为我们就这样结束了。 男人我还给你,可是剥腹取子的仇,咱们可该另算。 这些前世你送我的流言蜚语,才只是个开始。 归家的路并不远,陆昭锦在陆家安顿下来时,天已渐暮。 “三师兄去哪里搬救兵?”陆昭锦听了陆平地话,纳闷地挑起了眉。 能和相爷陈府相抗衡的人,不外乎就叶家,可叶家哪里还有 陆昭锦猛地站了起来,“师兄去了承影观!” 卫侯夫人叶轸。 原来师兄去找卫夫人相助了。 陆昭廷是知道卫夫人对陆家的态度的,既然卫夫人先前肯不计因果地相助,那现在陆昭锦身陷危难,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师兄这计划到时全无问题。 可他漏算了自己,自己辛辛苦苦地活回来,又怎么会冒冒失失地去送死。 当然早有计划。 不过现在去报平安已经晚了,单想来夫人到京会先回卫侯府,到时候,阿满自然会告知夫人。 比前世要早很长时间,但还是要麻烦夫人走这趟。 陆昭锦微微一笑,透过窗框,望向越发醉人的星月。 不知道这次,至清又能看出什么天象来。 女孩子对着星空郎朗想得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滑头,而另一处狭窄的暗室里,有人同样望着星空,想着她。 “陆昭锦,陆昭锦,你现在可有难过?”五皇子摇晃着手里的银酒盅,轻笑道:“你是否,已经忘了我。” 看守的人一句也不敢偷听,因为没人知道五皇子犯了什么错,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你一定以为,这次,我逃脱不掉了吧。” “你一定这么以为的。”五皇子斟满酒盅,一口饮尽,“有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再斟一盅,敬给虚空,“遂得是,真龙之愿。” 五皇子诡异地冷笑起来,阴寒可怖的声音让人在夜幕中汗毛倒竖。 “你猜,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一盅酒洒在地砖上,哗啦啦地响。 晦暗逼仄的暗室内顿时满是酒气。 “报!”红甲将士高举加急的军令,从叶幼清刚喧闹过的宫门笔直跑入内宫,原本烛火晦暗的寝殿顿时亮起大灯,皇帝也披着明黄长袍走了出来,面容严肃:“拿给朕。” 检查过军令真伪,有无异样,朱漆封的信被皇帝拆开阅览。 “嘭”地一声,皇帝一掌将信拍到桌上,合宫跪倒。 “腌臜小儿,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想毁我大夏基业。”皇帝气急,甚至咳出两声。 “传太子!”摆手撵走上前的郝公公,皇帝急不可耐令道,犹豫一阵,又道:“还有,让老五,准备一下。” 郝公公一怔。 虽然这件事封口地极其严密,但他可是知道五皇子犯了什么惊天大案的,陛下居然就这么算了? “愣着做什么?” “是是,不过陛下,还有那叶世子也关在殿下隔壁,正吵闹不休呢。” 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叶幼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家存心派来与朕作对的。” “嘿,陛下这说哪儿的话,叶侯一家,不都是为您驱使吗?”郝公公应道,无形中给了皇帝一个台阶。 “行了行了,关他半日也就够了,让他赶紧滚回家去,半个月内,不许入宫!” “是。”郝公公出门,政令便一道道地飞向四面八方。 整个皇城核心的灯火都燃了起来,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师父让奴婢告诉您,那位,也要出来了。”给太子传讯的顺公公偷偷耳语,转头便回去复命。 太子的心一沉。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五弟也跟着逃出生天。 不容他多思,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郝公公正迎在门外。 太子点头致谢,郝公公赶忙行礼,一切都在不言中。 虽然太子殿下这次稳操胜券的棋出了变数,但五皇子这次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是折得不是一星半点。 郝公公最擅长揣摩圣意,这个时候提前站队,当然是为了继续荣耀。 “陛下正在气头上,几位大人已经挨了训斥,殿下小心。”郝公公轻声提醒。 太子微微顿步,便走入大殿。 “太子来了。”皇帝暴怒的脸色稍稍缓和,一摆手,顺公公将托盘里的信送了过去。 “你瞅瞅,给朕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父皇。”太子立于几位大臣正中,接过信,神色淡然地读完。 却半晌不能说话。 “怎么,太子看不懂?”皇帝微微扬颔。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抬头正对皇帝眼底,一派坦荡:“应召五弟当面对质,以证真伪。” “好,让他来!” 皇帝一声令下,早在隔壁准备好的五皇子,大步入殿,纳头便拜:“父皇,您查明儿臣的冤情了吗?” 几位重臣面面相觑,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你来问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章:出笼 让太子来审问五皇子,几位重臣当下就有了心里准备,陈相爷则是面无表情。 这次五皇子败得彻底,即便是被放出来,恐怕也难成大器。 “五弟,”太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莫名心安,“之前有马帮帮主邓纬的手书为证,这件案子你认是不认?” “呵,二哥处处设计缜密,承安无话可说,但要我无端认罪,那不可能。”五皇子虽然跪着,却将头别向一侧。 皇帝不曾吭声,一副任凭太子处置的模样,可几位大臣却蒙了。 “殿下,敢问殿下,这手书的内容是?”陈相爷不方便出言,被推出发问的人是尚书令赵拓。 太子看了皇帝一眼,得到肯定地颔首,转头道:“想必各位臣工都知道,五弟被陆氏所告。” 众臣点头,他们都知道,事情就是因为那位世子妃而起,而且,陆氏今天也没消停,“可这内容” “内容就是,陆家献上的马方实际为邓纬在北境寻得的,有致命缺点,而邓纬手书中写明,他三年前是先将这份马方献给了五弟,也是那个时候五弟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吧。”太子呵笑,臣工们却听得清楚。 邓纬献给五皇子却从太子手中出来,再加上那致命的缺点,可以联想到,五皇子定是想用这件事扳倒太子。 通敌叛国。 四个字打在几位重臣心底,隆隆作响。 陈相爷的腿肚子已经开始转筋,额上冷汗涔涔。 难怪,难怪陛下这次动了真怒,这样的罪名就是他陈家,这次都在怀疑之列。 然而他并不知道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他可真是冤呐! 这个孽子! 与陈相爷恨恨瞪向五皇子,却见他冷冷道:“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邓纬,父皇!” 五皇子膝行两步,“儿臣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太子不急不躁,攥着皇帝给他的那封军令,微微思索道:“那,说说五弟知道的。” 五皇子冷哼,却见皇帝面容严肃,气鼓地吸了口气,哼道:“知道的,知道的当然是二哥你数次便装拜访昳容阁于那陆氏不知道谋划点儿什么,父皇!” 容貌倾城的五皇子一日一夜的关押,唇色有些苍白,但并不改他骄矜的性情。 “是吗!可本宫这里却有一份由你亲信送往北境的密信!”太子高声怒喝,抖着手里的信件,“内容正是告知他们,如何对付我大夏这批新训军马,如何事后瓜分兴庆府的数千里疆土!” 五皇子蓦地瞪大了眼,“不可能!你胡说!这信是伪造的!” “这是叶侯从前线截获,今夜百里加急送呈父皇御览,你还敢狡辩!”太子厉喝,少见的怒容平添几分君威。 “否则你以为父皇为何会彻夜审你?五弟,你若如实招来,或许父皇还能顾念亲情留你性命!” “不可能!”五皇子漂亮狭长的凤眼明灭不定,如有万千思绪。 不可能,他不可能舍弃自己,他一定会安排好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夏承贤一定是在造势,想诓他! “你们竟然联合好了!好好好,我无话可说。”五皇子腾地站了起来,眼中映着抖动的烛光,“父皇可以不信我,可以杀了我,但是,我一定要为父皇斩了你这叛徒逆子!” “小五!”皇帝慌忙喊道,却没有拦住他向太子扑去,一副舍命的架势,十分骇人。 太子暗自恼火,向一侧避开,躲到涌进来的侍卫身后,而五皇子也被制服。 “别伤了他!”皇帝伸手令道。 陈相爷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这一场虽然惊心动魄,不过看皇帝的表现,就知道当中必有隐情。 只要陛下还肯顾念五皇子,他陈家,就没输。 “小五!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没出息!”皇帝呵斥,看着五皇子挣扎着俊脸通红,发髻散乱,摆了摆手让侍卫放人。 五皇子如一只腾起的豹子,猛地扑向太子。 现在要紧的不是他在皇帝心里的印象,而是,让皇帝相信他是无辜的。 太子也有武艺傍身,五皇子一拳挥来立刻抬臂格挡,微微侧身扣住对方手腕将手中信顺势塞了进去。 “五弟,拿去看吧。”太子与五皇子双手互相牵制,却同时松手。 太子放手得干脆利落,让皇帝微微点头。 “小五,你二哥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皇帝劝道:“自己看看吧。” 五皇子依旧面色不善地瞪了太子一眼,太子却维持自己温润如玉的笑,甚至还有些兄长的宠溺。 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案子的幕后主使就是五皇子,但现在他棋差一招,漏算了五皇子在外还有高人相助,只能认栽。 否则只会让皇帝以为他借题发挥,想趁机将脏水泼给老五。 “父皇,这北境刁民真是混账至极!”五皇子看完信,怒骂道:“竟然想用此奸计想将我与太子一网打尽!” 太子颔首,眼中温润的神色却有些干瘪。 叶侯从北境抓住的几伙斥候表示,他们有人在京城活动,要让京中的皇子窝里斗。 而至关重要的证据是,叶侯在北境抓到了,邓纬。 试想一个被五皇子迫害致死的人又突然出现在北境,那他留下的所谓血书,所谓证据,当然就被一勺推翻。 “让叶斩速速将这个邓纬押解进京!”皇帝厉声下令,“至于老五”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次的事就全当是一个教训,但那陆氏状告的事” “父皇。” “父皇。” 两位皇子齐刷刷地出声,让皇帝与众臣侧目。 二人对视,终于一笑。 “还是二哥先说吧。”五皇子冷冷道。 “父皇,儿臣新近查到那与马帮邓统勾结的蔡仲堂同何庭关系密切,而何庭又的确因为他儿子逼杀绑架一案去找过五弟,不如就以此事” “哼,好啊,我没意见,反正我也被父皇关过了。” 这样解决最好,皇帝颔首,“那这件事就交给承贤处理了,另外还有北境的事,你一定给朕查明白了!” “是,父皇。”太子应道。 不管怎么说,五皇子这次还是损兵折将声威大减。 相应的太子水涨船高,这种事陛下都交给他却半口残羹都没有分给五皇子,可见太子这一局妙棋,定下了乾坤。 “退下吧。” 众臣散去,五皇子踏出大殿的门,鱼肚白的天空将殿前广场渡上一层白雾。 他深吸一口,晨曦新鲜的空气顿时充满胸腔,令人神清气爽。 五皇子唇边冷笑,瞥了刚出大殿的太子一眼,模样犹如一只挑衅的雄狮,眼底阴狠尽显。 太子依旧笑容温润,如背后初生的太阳一般,拥有融化恶寒的力量。 这次五皇子没有硬撼,扬唇一笑,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向大殿下的玉阶跃去,身形如电。 太子死死攥住拳头才没有追下去,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杀机。 “猛虎出笼,他要去报复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章:齐聚(600推荐) “报复谁?世子妃吗?”胡护卫应道,又恍然:“哦不,现在应该叫陆家大小姐了。” 太子迈下玉阶的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他,“叶幼清呢?” 胡护卫有些茫然地应道:“听郝公公的意思是放了有一阵儿了。” 太子闷头走路,直到二宫门外突然加速,大步匆匆地甚至让胡护卫小跑才能跟上。 可太子似乎还是觉得来不及,终于,撩起长袍,拔腿向宫门跑去。 朱红的宫门正要关闭,那是因为五皇子刚刚出宫,太子脚步没停,径直往逐渐闭合的宫门冲去。 “殿下小心!”胡护卫大喊,只见太子明黄的金龙袍角堪堪擦过合拢的巨大宫门,正巧挤了出去。 胡护卫气得大骂:“不长眼色的东西,没见着那是谁吗?还不快开门!” 侍卫们陪着小心,可胡护卫冲出来时却已看不到太子身影。 “哎。”他叹了一口气,大步往陆家跑去。 现在能让殿下这么拼命的,也只有她了。 而事实上胡护卫赶到时陆家大门紧闭,门庭上的两只写着陆字的淡黄色灯笼还在晨曦中摇晃,毫无来客的模样。 “见鬼,难道殿下没来?”胡护卫咕哝着,突然足下一蹬凌空侧翻,踩上了陆家院墙,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 陆昭锦身为陆家大小姐,她的绣楼自然在后院,可胡护卫赶到时却傻了眼。 他甚至不需要去猜哪个是绣楼,因为,陆昭锦的院子里歪歪扭扭地倒着数名丫鬟小婆子,而正中对峙的两个男子,他都认识。 正是五皇子身边的青衣和叶世子身边的,南生。 胡护卫刚一赶到就被两人发现,只好在二人警惕的目光下跳入院内。 不用说,贴身护卫都在这儿,那几位主子肯定在…… 顺着胡护卫目光望去,陆家大小姐的绣楼里烛光明亮。 这可真是热闹啊。 “居然没打起来。”胡护卫咕哝一句,青衣和南生都不屑地瞥他一眼,他们家主子最沉稳了。 “嘭!”上好的圆木凳砸穿了窗框,哗啦啦地滚了出来。 青衣和南生脸色一沉,不屑地目光变成震惊,狠狠瞪了胡护卫一眼,这个乌鸦嘴! “殿下!” “二爷!” 两人大喊一声要往里冲却在半道再度交手,谁也不让谁。 胡护卫想渔翁得利地绕过他们却也被青衣横扫过来的腿挡住,不得不接下南生一拳。 三人战成一团,陆家护卫很快就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却有人认出南生和胡护卫,不敢上前。 更让他们瞎了眼的是,小姐的绣楼里居然还打得呯呯嘭嘭。 “大小姐!”陆平站在院门处喊道,可楼里根本没有人应声:“快,快去请疯先生来!” “大管家,疯先生也不在房里啊!” “什么!”陆平大惊失色,疯乞丐可是陆家的底牌,怎么这个时候不在房里? 陆平望向绣楼,难道里面动手的人是疯先生? 大小姐意外救下的这位疯乞丐并非常人,比他们先赶到这里也属正常,只是…… 陆平看清楚胡护卫和南生,有些为难。 这闯进去的人身份也非同寻常,还有那青衣人的主子,赶忙喊道:“疯先生,请不要伤人!” “来者是客,请殿下和世子爷收手。” 绣楼里的动静却闹出了新高度。 陆昭锦的妆匣竟然砸破窗子被丢了出来,嘭地一声摔在地上,脂粉顿时散的花花绿绿,或浓或淡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荒唐!荒唐!”陆平大叫。 陆昭锦的绣楼是二层结构,她的卧房自然在楼上,这二人已经从待客的一楼直接冲到小姐闺房了! 他们怎么敢! 可是,怎么到现在也没听到大小姐的声音? 陆平有些慌了,“请疯先生相助!” 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疯乞丐身上,因为陆家只有这一名高手了。 “我去!”许四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却被陆平拦了下来,“不行,大小姐说你的内息……” “内息算什么,小姐才要紧。”许四一个侧步绕过陆平的阻拦向院子里冲去。 青衣飞起一脚,拦住了他。 “是你!”许四大叫,只见青衣阴恻恻地一笑,在两人身形交错,小声冷道:“真是命大啊。” 南生与胡护卫同时停手,冷眼看向这边。 楼上的战局也好似有了分晓,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小姐!”陆平没时间追究,急匆匆沿着楼外的木梯冲了上去。 许四警惕地防备着青衣等人,若不是身负重任,他一定以及扑上去和青衣大战一场。 “大小姐呢!”陆平这次可是真慌了,红着眼质问屋内几人,全不管他们的身份有多么显赫。 屋子里也齐聚了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今的太子殿下,盛宠在身的五皇子,还有陆昭锦的“弃夫”北境大将军嫡子叶幼清。 可惜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在哪儿!”叶幼清冷冰冰地盯着五皇子,脖颈上青筋绷着,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被放出来后就赶回了家,却没想到陆昭锦动作这么快,这么决绝。 望着空无一人的桐音楼,叶幼清如一尊清冷的雕像坐在她的妆镜前一动不动。 鼻腔里还有她房间里残余的气息,时浓时淡。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时远时近。 深吸一口,房间里清苦药香骤然入鼻,让叶幼清忽然瞪大了眼,他终于认清了,看清了。 她到底是欲迎还拒,还是,真的在拒绝。 陆昭锦。 小霸王咬牙切齿,成亲前,她死乞白赖,自己用尽手段也没能撵走她,阻止这门亲事。 可成亲当晚,她却像变了个人似地,虽不激烈却处处坚定地抗拒着婚事。 所以她闹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休夫? 是故意来羞辱他的吗? 还是为了报复叶侯? 叶幼清不明白,他好似从没想明白过这个女人,所以今天,他要问个清楚。 天刚亮他就轻车熟路地翻墙进来,却见到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五皇子。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太子也冲了进来。 这可真是,迷一般的巧合。 两个皇子可似仇人见面,本就压着火气,在大殿上未打尽兴的两人一瞬间对峙上。 五皇子红唇轻挑,对着屋内上楼的梯子扬了扬下颔,得意道:“我先来的。” 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瞬间红了眼,足尖一挑,身前圆木凳就像五皇子飞去。 对方侧身避过,圆木凳飞出窗外,战局轰然开启。 叶幼清听出问题所在,猛地顺着梯子看向楼上。 五皇子既然刚被放出来又径直冲向这里,必定是想报复,她。 人形一闪便越上楼梯,可五皇子怎么会轻易让他上去,三人拳光腿影打成一团。 可这么大的动静却没能将楼上的陆昭锦引下来,三人都有些乱了阵脚。 叶幼清低喝一声,将高几上的青瓷花瓶猛地砸向下方,自己率先冲入二楼。 三人战局上移,连陆昭锦的妆匣都踹了下去,却没见那暖黄色的帘缦后露出女孩子怒气冲冲的小脸。 这下五皇子也怀疑了,突然收手放弃阻挠二人,第一个冲过去掀开帘缦。 被子还平整地铺在那里,床下也整齐地摆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可女孩子却不见了人影。 “人呢?”五皇子回身看向两人,声音冷的快要结冰。 他刚才不过就是故意气太子而已,他和叶幼清只是前后脚,太子来的也迅速,可陆昭锦却真的不见了。 屋子里静悄悄,陆平就带人冲了进来,对着三人怒声质问。 叶幼清盯着五皇子,五皇子也盯着叶幼清,“我还要问你呢。” 他才是最先出宫的那个人。 太子瞥了他们一眼率先冷静下来,看向陆平,“管家,今夜可有什么异样?”(。) ... 正文 第二章:发现 异样? 异样可多了,大夏朝不能再尊贵的三个年轻男子都跑到他家小姐的闺房里了,还是内室床前! 陆平脸色不善地盯着三人,让一贯温润不改颜色的太子都面露尴尬。 “二哥这动作快啊。”五皇子怪笑着瞥了太子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看向五皇子,感受到叶幼清炽热的目光,冷声:“本宫赶来阻你……” “我就不信父皇要放我的消息没人提前告诉你!”五皇子大喝一声抢白,狭长的凤目闪着骇人的精光。 太子冷声:“放肆!”音里带着懊悔:“宫门未开,我倒想提前通知她!” 有道理,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都是聪明人,彼此是否作假都看得出来,可是既然他们三个都没动作,那她到底去哪儿了? “唐逍遥!”叶幼清怒喝一声,一把推开众人,跃窗而出。 太子挑眉看向五皇子,猛一扥袍子,追了出去。 五皇子脸色不佳,一双凤目危险地眯了起来,却没有追出去,反而看向陆平,“你适才喊的风先生,是谁?” 许四跟了进来,对陆平耳语,道出了青衣身份,换言之,也泄露了五皇子的身份。 陆平对着有可能是设计杀害陆知年幕后真凶的人,哪有好脸色。 “五殿下夜闯民宅,今日我家大小姐若是找不到,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去告这份御状!” 五皇子嘴角微抽,冷哼一声:“死硬骨头。” “你!”许四怒容,却被陆平拦了下来,就听五皇子如丝滑绸缎般地嗓音响起:“我可舍不得伤她。” 那声音绵长而魅惑,妖异地男子已经退两步,走出大门。 “就这么让他走了?那青衣人可是……”许四怒声一顿,想到自己根本不是青衣的对手,终于叹了一口:“大小姐到底在哪儿?” 陆平摇了摇头,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我也不知,希望……” “希望世子爷能先找到她吧。” 众人撤出了陆昭锦的闺房,陆平又派人去昳容阁请陆昭廷回来救醒被五皇子迷晕的丫鬟仆役。 而令众人忧心的女孩子却依然下落不明。 其实,陆昭锦自己也不清楚,她是怎么从卧房消失的。 她只记得听到了五皇子阴恻恻犹如地狱恶鬼一样的笑声,正要起身,却眼前一黑,出现在一片山林中。 山林树木高耸入云,抬头望不清天空,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疏疏密密地洒下来,犹如一片片金色光雨,美丽异常。 可林间寂静得令人害怕。 茂密的树林草地里,甚至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老猎手都知道,只有在最恐怖生物的老巢,才会出现这种万兽退避,万物息声的情况。 “嘟”水滴落入湖面的声音,和当日耗尽精神力陷入昏迷时一样的水声。 陆昭锦茫然的目光瞬间清醒,正想顺着水声前行,却听到一声震天彻底的兽吼,足下的土地甚至开始摇晃震裂。 不容她惊慌失措,周身和风拂过,她站到了另一片山林之中。 树木不甚高耸,也就几十年的林木,却颗颗都是虬枝绿叶,粗壮不凡。 女孩子顺着脚下小路望去,可见山脚下是一个四合院落,院子右侧是一片小花园怪石嶙峋,花草成丛。 当中还有石桌石凳,一侧的葡萄藤蔓上硕果累累。 小院前是一片蔚蓝小湖,清澈透亮,两边有良田百亩,草药丛生,蔚蔚然然。 她上前半步,认出了此处,正是碎瓷空间。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女孩子心神一动,出现在石桌前,上面的宝石全都不见踪影,空间中的灵气也消耗殆尽,“原来如此。” 灵气真的是用来开拓空间的,可这消耗…… 陆昭锦苦笑。 绿绮以为她要挑着戴,那选出来的都是她嫁妆中顶尖儿的宝石珠玉。 可现在好了,全喂养这大腹空间了。 “那么些宝贝,足够买下千亩良田了,这,这下可亏大了。”陆昭锦懊恼地皱起小脸,财迷似得心疼着。 不是她不识货,虽然外界的良田千亩也比不上空间一亩的重要性,但她只有一个人啊! 这么大的空间,就是累死她,她也种不过来。 又不能叫别人进来帮忙。 女孩子眼睛一亮,她倒还真没试过带别人进来。 “不行,”陆昭锦看向四周,这种惊天秘密,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何况还有个至清老道在一旁虎视眈眈。 陆昭锦现在有把握确信,那老道肯定知道点儿什么,甚至是,她重生的秘密。 头疼地拍了拍脑袋,女孩子闭上眼俯视整个空间。 湖中龟鳖鱼虾丰富,还有了一旁的泥沼中还有了两只蛙。 更让她欣喜的是那座青山上的林子,兔子狐狸倒是一应俱全,真正成为了一个有生命的地方。 陆昭锦到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能相信。 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她原本是个糊里糊涂活了一世最终惨死的可怜人,如今却得了这么一场大造化。 感激上苍。 她回神,正想着出去,闭上眼却听到了叶幼清恼火的喝声:“她在哪儿!” 被发现了? 陆昭锦周身一寒,睁开眼自己还在空间中。 再次感应外界,她模糊地看清楚了自己闺房的“惨况”,叶幼清和太子聚在一起,还有面容阴鸷的五皇子。 平叔质问,直到人们都退了出去,她才警惕的走出空间。 还是平躺在床上的样子。 掀开被子,女孩子悄悄穿上鞋子,从拔步床里走出。 妆台在窗上砸出的大洞透入金色的朝阳,在地面洒下大块光斑,却是尘土飞扬。 “这群混蛋!”女孩子咬牙切齿,居然联手砸了她的闺房。 这要是传了出去,叫她还怎么做人啊! “你果然有天大的秘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脑后响起,陆昭锦警惕地回身就见一道黑影袭来。 她想也没想,躲入了空间。 “果然,果然,真是天助我也,终于找到你了。”那声音兴奋极了,让陆昭锦在空间里听到,都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听得见,放心,我不会杀人夺宝的。” 陆昭锦可不信他。 她之所以不怕惊世骇俗地凭空消失,就是确定,来者守株待兔,必定知道空间的来历秘密。 那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主人,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你,看清我是谁。”苍老的声音从她梁上响起,来人正对着她消失的地方缓缓摘下了黑色兜帽。 “是你!”女孩子惊叫,走出了空间。(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三章:结果 “你倒是信得过我。”他呵笑一声,坐到一个幸存的圆凳上。 陆昭锦含笑,总算放松几分。 “昭锦读过一些书,你们习武之人,讲道义。”女孩子坐到他对面。 “陆大小姐不是早就发现了,我可不是什么习武之人。”苍老的呵笑声,让人联想起枯萎干瘪的树干。 “那就是,”女孩子娇笑,偏头看她,“修道之人,讲因果。” 不同之前的低沉,他哈哈大笑。 笑声当然引来了守在楼下的陆家人,许四第一个带头冲进来,震惊道:“大小姐!” 陆昭锦起身微笑,让他们安心,对于先前神秘失踪的原因,也都推给了身边人。 “是疯先生提前带走了我,”女孩子笑吟吟道:“我和先生还有话说,你们先出去吧。” 许四对疯乞丐抱拳施礼,带人退出了屋子。 “陆大小姐可真会借势,”疯乞丐评价,又看着窗上的大洞,“也会造势。” “先生谬赞了。”女孩子谦道,并没有提空间的茬。 沉得住气就好,疯乞丐审视着女孩子,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可不希望这个宝物落到一个轻狂骄纵的女人手里。 “我本就在想,你为何清楚烈焰蛊的事,之前以为是你祖上余荫,可你却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疯乞丐道,又像是在解释。 女孩子点点头。 她所凭借的,是自己救过疯乞丐,他们修道之人重因果,不会杀人夺宝,但终究是外力。 而且她还是想知道更多秘密,关于空间,关于,重生。 疯乞丐见她不言语,眉头微皱。 “你大可放心,宝贝认了主就不能更改,否则,当年也不会随你先祖而消失。” “什么!”女孩子站了起来。 陆家先祖?果然跟先祖有关。 “不然你觉得,她是怎么凭一手医术就敢横行无忌的?”疯乞丐冷哼。 陆昭锦眨了眨眼,京城中数百年来也没有先祖“霸道”的记载啊。 女孩子一愣神,无人敢说,好像是挺霸道的。 疯乞丐并不与她细说,只道:“我知道的也是皮毛,都是先人记载,你不用想套我的话了。” 陆昭锦一笑,并不觉得尴尬。 她的确知之甚少嘛,等对方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先生,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呢?” 疯乞丐眼中蓦地亮起精光,宛如重获新生般地神采飞扬,盯着陆昭锦道:“开祥瑞。” 陆昭锦有些狼狈地前倾,显然受惊不小。 “开,开什么?” 祥瑞不是叶幼清和陈氏金童玉女一相逢的时候开吗? “看来,你见过至清了。”疯乞丐冷冷道,又突然发笑:“这么多年来,他终于输给我一次。” 陆昭锦还有些余惊未退。 她开祥瑞,那至清岂不是找错了人? 换句话说,至清的确知道空间的秘密,可惜的是他找错方向,不知道空间就在她的手里。 这老滑头,活该。 “还请先生细细与我说明,那祥瑞,究竟是什么。” 疯乞丐点头,又摇头:“我们这些后来人知道的并不多,只说是,通往‘天庭’的大门。” “不过,你是它的主人,难道你也不清楚?” 真是越说越无稽。 陆昭锦嘴角抽了抽,还天庭,她刚醒的时候就是个小院子。 还是个要吃千万宝物长大的空间,肯定不是什么大门,更不会通向所谓的天庭。 虽然她能重生,又身怀重宝本身就是最无稽玄秘之事,可她依然对修道者向往的天庭感到不可置信。 “传说,它能移人取物,你倒可以拿我试试。”疯乞丐自负武力,也想取信于陆昭锦,建议道。 “昭锦却是不能的。”她赶忙摇头,并不想过早暴露底牌。 疯乞丐也不强求,反而皱眉深思。 以陆昭锦的年岁,的确不太可能清楚了解祥瑞怎么打开,而他又因烈焰蛊未能尽除,记不清全部的根源。 “或许,还是该走一遭。” 陆昭锦挑眉,“去哪里?” “沉云庄。” …… 疯乞丐说了他是至清的师弟至明,却不肯多提沉云庄的事,陆昭锦也没有追问,由着他随意行事。 又听许四说了青衣的事,胡护卫也奉命跟陆昭廷透露了五皇子出狱原因。 “必定是外面还有实力不俗的人替他周旋,而这个人,不会是陈家。”陆昭锦分析。 陈家必定在太子的严密监视下,而此时还有这个本事的,陆昭锦只能想到逍遥堂和它背后的沉云庄。 这个唐逍遥,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帮他做局,救他出来。 “大小姐,我能作证!青衣就是暗中守在邓家大宅的人,五皇子和邓统他们之前绝对见过……” “不可。”陆昭锦摇头,“死缠烂打,只会让陛下认为我们和太子有勾连,对谁都是有害无益。” 皇帝会赐婚陈锦嬛,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怕平衡垮掉。 “而且,只怕他们已经找好借口了。”女孩子眼中有些阴沉。 陆平拿着一份抄好的告示进门,“大小姐,今天一早京兆尹就张贴告示,兵马司何大人,被抄家了!” 女孩子放下茶盏,接过告示。 “果然不出小师妹所料,”陆昭廷进门,“今儿来昳容阁的赵夫人跟她几个密友透露了五皇子被告的真相,说是涉嫌包庇,已被勒令闭门思过了。” “赵夫人?” “尚书令赵拓赵大人的夫人房氏。”陆昭廷提醒道。 女孩子冷哼,果然,皇家不能明着处置这件事,就会暗中动手脚。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奠定了昳容阁成为朝中官员女眷们交流信息的地方。 “这位赵大人,还真是聪明呢。” 既买给了陆家一个人情,又把消息放了出来。 “小师妹也别太沮丧,我听那些女眷们议论,这件事已经大大打压了五皇子气焰,朝臣已偏向太子,陛下今早还下令,让太子代理部分政事。” 女孩子的神色总算好看一些。 夏承安,不论你又多么雄厚的势力,她都会一层一层地,给你剥干净。 陆昭廷含笑,“而且,选妃的事也有了结果。” “方七小姐成了太子妃,那五皇子,只纳了他选下的三名侍妾,未曾选出正妃。” 陆昭锦微微张嘴,感觉陆昭廷漏说了些什么。 “叶幼莲呢?她没当上太子侧妃?”(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四章:卫妃 “咳……”陆昭廷清了清嗓子。 他还以为小师妹不想提起叶家呢,刻意没说叶幼莲的消息。 “怎么,叶幼莲有什么问题吗?”女孩子大眼睛扑闪着看向陆昭廷。 “没有没有,既然和叶家划清界限,那……”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事情千丝万缕,我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陆昭廷点头,不愧是小师妹,拿得起放得下,他也能放心了,索性提议:“京中这几日不太平,消息甚多,小师妹不如亲自去昳容阁看看。” “也好。”她想着,还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麻烦并不想被避开,叶幼清前脚刚到逍遥堂,北生就来通知他陆昭锦出现了。 疯乞丐实力远超过他,没能“守”好陆昭锦,北生也很忐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保护陆昭锦的事情上出现纰漏,也不知这位世子妃是不是传说中的惹事体质,怎么来的个顶个都是绝版高手,唐逍遥如是,疯乞丐也如是,真让北生懊恼。 “这都是些什么人!”叶幼清冷哼,转头才发现一路跟着的太子殿下已经上了回宫的马车,而五皇子。 压根就没跟来。 叶幼清冷哼,他们都是聪明人,五皇子能脱困,必定和逍遥堂有关。 可他竟然对唐逍遥这么有信心,确信不是唐逍遥掳走了陆昭锦。 要知道,唐逍遥可是当着陆昭锦的面告白过,既然当时五皇子能利用唐逍遥的感情作假,叶幼清不信他不知道。 小霸王一想到这儿,眼神就冷的吓人,她是谁的女人,看来总是有人忽略掉。 “走。” “去陆家吗二爷?”南生问道,牵了马来。 叶幼清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冷冷道:“昳容阁。” 昳容阁所在的大街如今已经成了闹市,胭脂水粉金玉首饰,连成衣坊都开了一家,还有老京味的糕点铺子,一应俱全,就是不来昳容阁的,没事儿也有人愿意来这里逛逛。 “听说这条街的铺子,半数都被咱们世子妃,咳,是陆家盘下了。”南生道。 “世子妃。”叶幼清纠正,“小爷没开口,她说得能算数?” “嘿,是。”南生笑嘻嘻地应了声。 二人走着,却是分外引人注目。 叶幼清耳力极佳,不用细听也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顿时脸如炭黑。 “这不是叶侯世子吗,听说被休了……” “你们居然不知道?”茶馆小厮兴致勃勃地悄声解释:“就是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昳容阁的主人,陆大小姐啊。” “听说了听说了,而且,人家陆大小姐可是自在御前开的口,啧啧。” 南生脸皮一绷,这些人也忒大胆了,竟敢当着二爷的面议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果然,叶幼清脸上挂不住了,勒马而停,危险地眯起眼。 “那可不,这世子爷成亲不过两个月,就要娶平妻,以后还指不定要什么呢,陆家小姐一向骄矜怎么肯忍。” “什么不肯忍,明明就是被逼无奈,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陈四小姐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说是平妻进门,那进了门谁是平妻,大家心里还不明镜似地。” “要说世子爷也真够善变的,前几天还宠得又打又砸的,转头不就受了陈四小姐美貌才名的……” 四周指指点点的议论越发大胆,叶幼清攥紧了缰绳。 就在南生倒数二爷还能忍几秒再去砸场子的时候,小霸王蓦地动了。 却是扬鞭一甩,直奔昳容阁。 “二爷!”南生大喊,追了过去。 …… 卫云澄这一夜是欣喜若狂。 他的母亲,离家多年的卫夫人,竟然回城了,还是连夜赶回来的。 数年来都不见笑颜的卫侯也是喜不自胜。 卫夫人得知陆昭锦已脱险,长舒一口气,看着阔别多年的王府与儿子,还有已见白鬓的丈夫,泪润双目。 “侯爷,是妾身对不起……” “阿轸勿言。” 卫侯夫妇无言胜千言,一夜过后,卫夫人却提道:“我听人说,小妹已是病了大半年,连太后的寿宴都未出席。” “是有这事,她毕竟已是天子御嫔,我也不便见她。”卫侯一叹,对妹妹的担心还是溢于言表。 “若是妾身肯留在京中……”卫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她的身份,是最适合探视卫妃的人。 可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对故人的歉疚中,甚至愿意为了弥补做任何事,以至于忽略了身边人。 今日见到丈夫,听说小姑处境,又发现自己无形中亏欠了他们多少。 人这一生,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卫夫人长吁一声,闭目念着祷文。 “阿轸,你变了,这不是你。”卫侯痛惜道。 当年的叶轸,热情奔放,如盛开的烟花一般,飞扬绚烂,直率可爱。 可自从那夜之后,却是愁容满面,被懊悔的魔鬼纠缠得形如枯木。 “那天到底……” “侯爷,”卫夫人止住他话,站起身来:“侯爷,妾身年轻时糊涂气盛,亏欠的人太多,万幸有您处处包容,如有来生,妾身结草衔环,必图报之。” “阿轸。”卫侯想伸手去抓她的手,卫夫人却退半步施礼,吩咐着准备入宫。 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卫侯仿佛又看到年轻时少女风风火火的模样,黯然苦笑着垂下了手。 “阿轸,我可不可以,贪心一些。” 卫侯夫人回京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叶侯亲妹和卫侯夫人的双重身份,让她在京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回京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给太后请安。 “看见你们,哀家就像回到了当年。那时啊,你们就像幼清云澄的年纪,一点儿不比他们消停。”太后笑着,果然十分开怀,聊了许多当年旧事,也赐了不少赏赐,如叶轸年轻时的荣宠一样。 天色见暮,叶轸毫无疑问地被留宿宫中。 此间,她终于提出想去拜见卫妃,卫侯的亲妹妹。 “去吧,哎,太医们都说卫妃体虚,这样熬着,真是辛苦这孩子了。” 太后并不在意。 当年她宠爱的几个女孩子中,生性腼腆的卫妃并不起眼,若不是卫妃家世不赖又倾心皇帝甘为妾侍,她倒不也不会强求卫妃入宫。 “是。”卫夫人千万卫妃宫里,扑鼻就是浓重的药味,连服侍的宫女都没有几人守在大殿里。 又传来几声可怕的咳声。 “小妹!”卫夫人心疼地唤道,只听里间沙哑的女声带着惊喜:“轸姐?”(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五章 她说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卫夫人凄声走进,“陛下他……” “轸姐,我没事的。”卫妃唤道:“幼时就有的毛病,玉香,去给轸姐端些茶来。” “当年他不是说,坚持吃那副药就不会发病了,你……” 卫妃透过重重纱幔,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招了招,“这一年多许是又有了变化,不顶用了。” 卫夫人一怔,陆知年去了一年多,这病,自然没人能治了。 “都怪我。”卫夫人内疚地抓住她的手,“若我留在京城时常看你,陛下看在卫家的面子上,也不至这样冷遇你。” “那,还不如不来。”卫妃别过头去,虚弱的声,听得让人揪心。 “小妹,”卫夫人抬手就要掀开纱帐,却被那瘦骨嶙峋的手按住了,“轸姐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能看我。” 卫夫人一怔,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求她。 “你说,我都答应。”卫夫人一口应下,卫妃缓缓收回手指,掀开了纱帐。 “你!你……”卫夫人惊讶的口不能言。 纱帐里的卫妃面容憔悴焦黄,依稀能见是个美人坯子,可大暑天还捂着被子,为她瘦弱干瘪的身躯遮掩几分。 但那腹部,却是隆起的。 看样子,少说也有八个多月了。 “难怪,难怪你这大半年病情会突然加重!原来是有了身孕……” 孕时忌口太多,又没有陆知年本人的保证,她怎么敢继续吃药。 “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陛下?” “这些年她宠冠六宫,早就半分活路也不给别人留了。”卫妃声音虚弱,“若不是我常有灾病也无心争宠,又岂能有这个福分,保着孩子活到现在。” 卫夫人骤然立起起柳眉,“她敢!凭着清音一句遗言,她倒是试试动我叶轸的妹妹!” “这才是轸姐姐。”卫妃含笑,消瘦得颧骨凸出的面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我却不想与她争这个长短,姐姐,”卫妃抚着圆润的肚皮,满眼都是爱意,“我为了不让她生疑,束腹太久,只怕伤了胎儿,等孩子出生,你一定要替我保住他!” 卫夫人摇头,泪水已经顺着眼睑流出。 “陛下已经数年未曾添子,一定会宠爱他的,不论是男是女。” 卫妃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只求他长得像我,只求这一样,然后,他看着孩子的眉眼,也就能想起我了。” 卫夫人顿时泪落如雨,“是我的错,是我不会当这个长嫂,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们母子……” …… “这回太子有了选择的余地,居然放弃了叶幼莲?”陆昭锦放下记录的纸条,有些纳闷。 虽说叶幼莲与五皇子有所勾连,但太子今非昔比,借机抓住叶家,才是上策。 这个太子,怎么突然变笨了。 陆昭锦继续看下去,却发觉越来越不对劲,“怎么都是我的消息,就没有别的什么?” 陆昭廷笑道:“小师妹你忘了,这几日最热闹的两出好戏,怒告五皇子和御前休夫的主角,可都是你,这满京城还有别人可议论吗?” 女孩子张了张嘴,小巧的贝齿齐刷刷地,十分可爱。 “哦,这样也好。”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什么也好?”陆昭廷有些发懵,原本期望中小师妹含羞带怯的模样没见着,女孩子倒像是很骄傲的模样。 这也太荣宠不惊了些。 可街头巷尾都在念叨她休夫的事,纵然褒贬不一,但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受得住的。 难道小师妹要和那些被休的女人一样,打算避到庵堂里去? 陆昭廷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师兄,你想什么呢,我是觉得,这样街头巷尾的议论,倒是对我日后行医有些好处。” “行医?”陆昭廷更惊讶了。 自古女医就不常见,似乎只有陆家先祖的妻子是个颇有名气的女医,余下的,都是只会接生的产婆。 “师兄,我是陆家唯一的血脉,我接替父亲在陆家开堂行医,不是理所应当的?这些议论,倒为我造势不少。” 女孩子坚持,敲定了这件事。 可刚一转头,叶幼清就像长了翅膀似得,突然间就闯进大堂来。 “陆昭锦,跟我回去。” “叶世子不请自入,是不是太不将……”陆昭廷挡在陆昭锦身前,叶幼清却直接地撞开了他,一把抓住了陆昭锦的手腕,气得他怒喝:“叶幼清!” 女孩子看着怒发冲冠的男人,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怎么,叶世子想拿女人出气吗?” “叶幼清你敢!”陆昭廷瞪眼扑了过来,叶幼清却头也没回地单手制住了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陆昭锦眼中寒光一闪,叶幼清这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但这次,她不会再说什么你若气不过,大可以休了我这种话了。 “一个被我休了的人。”女孩子唇角微微上扬,有些骄矜,更多的,却是神态里的,痛快。 叶幼清将她手腕攥得更紧,陆昭廷的挣扎也全部放在眼里,反而冷笑一声,“你,只为了报复叶家?” “报复,叶家?”陆昭锦斟酌着,点了点头,“没错,报复你们。” “你先在我面前,揭穿了幼莲的伪装,又把幼澈中毒的旧案翻出来,彻底摧毁我母亲的地位,最后,又大张旗鼓地闹出这场休夫大戏让我丢尽颜面,”叶幼清说着,一把推开震惊地忘记挣扎的陆昭廷,“就是为了报复叶家?” “所以,陛下赐婚陈叶联姻,本该阻止的太后却没有阻止,也是因为你?” 陆昭锦一笑,纵然此时,她也不得不夸一句,叶幼清真的很聪明。 就是太子和五皇子都没有看出来的事情,他却看出了了。 “没错,是我。”她说。 “我帮太子告倒了五皇子,陛下一定担心叶家和太子的关系,而陈锦嬛想嫁给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所以,我就顺水推舟,让方七小姐帮忙“提醒”一下太后,皇上看在我救了清音郡主的份儿上不会动我。” 她声音清隽,又说道:“太后知道我心机深沉,加上之前叶夫人替我的‘美颜’,怎么会容得下我。” “陈氏赐婚自然是水到渠成,而我,也能堂堂正正地,休夫。”(。) ... 正文 第六章 他说 陆昭廷可以说恨不得将眼睛抠出来,粘在陆昭锦身上。 这样才能让他看清楚,这是不是他心思单纯,活泼善良的,小师妹。 这样一个精于算计,可以说是步步心机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小师妹吗?师傅走这一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叶幼清所说,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 如她自己所说,她也是一个,将皇帝太后所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算计进去的女人。 陆昭廷有那么一瞬的失望,小师妹,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他和她都不愿意看到的那样。 “真是好一出休夫计。”叶幼清鼓掌,他说:“从头至尾,都很漂亮。” “如果我现在抢你出去,只会闹得更没脸,你连我最后的选择都设计好了,是吗?”他问。 “叶世子过奖了。”陆昭锦转了转手腕,依旧没能挣脱叶幼清的手,“至少我没算到,你还是不肯松手。” 叶幼清放声大笑,肆无忌惮。 “我当然不肯松手!”他凤眼眯得狭长,有那么丝魅惑,和危险。 陆昭锦脸色有些难看,她适才只是在嘲讽叶幼清。 被女人休了,他还上门抢人,那才真是没脸,现在丢下一封休书说早就写好了,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叶幼清那么要脸面的人,不会……不会与她赌一时之气,为自己换一个死皮赖脸毫无男子气概的名声吧。 他还想不想在那群狐朋狗友堆里混了? “你的确是什么都算的透彻,但还是漏算了一点。”叶幼清声音拉长,故意吊人胃口,“那就是小爷我。” “故意让陛下告诉我被休的事,激怒我,好让我当庭认下陈锦嬛的婚事,你就是算准了即便我想透其中关窍,也忍不下这口气,必定会答应婚事。”叶幼清勾起一侧唇角,邪肆的模样不输五皇子,“可你,只料到了一半。” “你没答应?”陆昭锦瞪大了眼,“不可能,你若不应,陛下不会放你出来的!” 叶幼清满意地看着女孩在惊讶的模样,猛拉一下将她拽近身前,“陆昭锦,我们赌一赌。” “赌什么?” “赌你猜不到。”叶幼清自信地挑起左边眉毛,“猜不到,你就给我乖乖回去。” 陆昭锦盯着叶幼清,皱起了漂亮的眉头。 他到底在搞什么? 叶幼清不答应就是在表明叶家要站队太子,所以拒绝陈家,皇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必定会继续施压。 可他答应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回去。 他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女孩子小巧的鼻子也开始皱了起来,看到叶幼清心情舒畅。 这两个月来,他可没少被陆昭锦设计,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如今真相大白,也该他算计算计这个女人了。 “就这么定了。”叶幼清霸道地敲定,总算松开了陆昭锦的手腕。 他伸手在半空点了点,眼神挑衅,似乎在提醒陆昭锦,别忘了。 云澄说的没错,陆昭锦是个聪明的女人,很不好对付的那种聪明女人。 然而,征服一个聪明女人的办法,就是用智慧,让她彻底臣服。 小霸王离开了。 一群堵在昳容阁门前看热闹的人也沸沸汤汤地打听起来。 没有吵闹,没有抢人,更没有休书。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世子爷急匆匆策马而来,就是为了看看世子妃,呸,陆大小姐不成? “哎哎!有人出来了!”挤在门口有眼尖的嚷道:“端了个牌子。” “兹有陆门医者行四,承继祖业,开堂行医?”有人对着刚立出来的牌子念到,洋洋洒洒十数行,众人不由楞住。 “陆大小姐要开堂行医了!” 一阵风似得,满城皆知。 “一个女人开堂行医?不是说她连个伤寒都治不好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陆大小姐的牌子上写了,非疑难奇症者,请移步陆家药行,人家不治。” 听的人傻眼了,敢情人家陆大小姐学的是疑难杂症,所以不通寻常小病? “那牌子上还说了,她啊,每日只接一人一症,收奇珍异宝,寻常金银俗物,是作不得诊金的。” “这么多规矩?”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兴趣更大了,“那她只好过谁没?” “当然没有啦!也不知道谁,会成为这第一个呐。”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堪称勇士。 但勇士绝不是总有的,陆昭锦开堂三日,无人上门。 她却不急。 “时候未到,师兄不必着急。”女孩子检查着陆昭廷寻来的各种草药幼苗,随口应着。 “嗯,对了,你让我看着的陈家有动静了。不过也确实奇怪,陈家真的不知何时起就偃旗息鼓了,好像在尽力缩小人们对陈锦嬛婚事议论的兴趣,挂好的灯笼也换回了原样,倒是叶家却挂上了大红灯笼。” 女孩子检查幼苗的身形一顿,“这个叶幼清,到底闹得什么主意。” “好了师兄,我想先一个人想想,你先继续注意着吧,对了,上门求医的人,就在这几日了。” “好。”陆昭廷应下,有疑惑地嗯了声,难道小师妹早就料定这个人了? 也对,按小师妹的脾气,怎么可能做无准备的事。 开堂行医这件事发酵到今日也的确该有个结果,否则过几日人们的兴趣退了,这番造势只怕就没什么效果了。 昳容阁这几日虽然依旧人来人往,但祛疤的昳容膏却不像之前那样紧俏。 毕竟疤痕这东西治愈了就不需要再用,所以昳容阁是女子们交流讯息之处的地位很容易就会被人动摇。 相信陈锦嬛如不是被婚事缠身,早已动手。 何况还有许多明白人已经看出了这内围女子们的重要性,正在跃跃欲试。 想取代昳容阁的地位。 如今的昳容阁急需一个昳容膏的替代品,陆昭锦不可复制的医术,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如今却是,只欠东风。 女孩子将那些幼苗全部收入空间,用心神力量控制,栽种在适宜的位置。 虽然如今的空间不小,但她也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心神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 想来二者是相互依存的。 陆昭锦看着蔚蔚然然,囊括近百种药草的空间,信心无比的充足。 父亲,我一定能,撑起陆家药行。 “大小姐!”花巧咚咚地叩门声将她唤出空间,女孩子拉开房门:“怎么了?” “来,来人求医了!”花巧受惊不小地拍着胸口,显然被来者吓到了。 “走吧。”陆昭锦倒没什么异常,率先望前厅去。(。) ... 正文 第七章 行医 昳容阁门前再度聚起了人堆,不为别的,就为停在门前的这辆马车。 双骏马个个高大帅气,车体用绸缎扎起,雍容华贵,一看就是来者非凡。 但这在昳容阁门前并不少见。 这里可是京中贵女的聚集地,什么样的马车没来过,镶珠缀玉的官家宝顶香车都来往频繁,但这架,不一样。 不为别的,就为这马车顶上的朱红宝顶,那个头足有婴儿头大小,绝非普通的一品人家能用的。 而底下的明黄垂穗,也宣告着马车主人与皇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然而让众人惊讶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马车四角垂下的红木牌上,那让人无法忽略的大字,叶。 继世子爷之后,又有叶家人上门了,还至少是个有诰命皇恩的女眷,难道是叶夫人? 不不不,刚才下去的贵人年纪,都能当叶夫人的妈了。 顿时人们想明白了,这很可能是,叶家久未出门过的,叶老夫人。 “难道是叶老夫人身患绝症了?”人们悄然议论起来,那可有得热闹看了。 叶陆两家因为叶家即将上位的世子妃陈氏,可是闹得不可开交。 说是不欢而散都是轻的,陆大小姐又是个不吃亏的脾气,连夫都敢休的人,还会顾忌什么医德之流,给叶家人治病? “说不定,是来找陆大小姐回去的呢。”有人嘀咕一句,顿时惹来一片笑声。 “你去那叶府看看,大红灯笼挂满了前后门,请等着陈四小姐进门呢,估计叶家现在正忙着选下哪些聘礼呢。” 那人有些尴尬地哼了声,老老实实等着看热闹。 “叶老夫人。”陆昭锦倒是没有托大,依然周到地行了个见长辈的礼。 她还记得,老夫人说过,认识她父亲。 “嗯。”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昭锦,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容色红润,身形虽然轻盈窈窕,却不曾瘦弱,颜色倒是比在叶家时精神许多。 就好像,找到了生命的中心一样。 叶老夫人没看错,陆昭锦的确很自由,也很享受这样的愉快。 “你很开心。” 陆昭廷的脸色刷地沉了下去,好像一只瞬间进入攻击状态的豹子,盯住了叶老夫人。 因为老夫人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讥讽陆昭锦。 在问责,问她用这种方式离开叶家,是不是很开心。 “叶老夫人,如果你是来求诊的,我昳容阁大门敞开,如果是来旧事重提的……”陆昭廷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昭锦打断了,“是,昭锦很开心。” 虽然她也有那么一瞬地错觉,但她很快意识到老夫人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如果要寻衅滋事,也不会亲自出马,更何况是杀上门来。 老夫人只需要放出话去,说讨厌她陆昭锦,明日这昳容阁只怕就要门可罗雀了。 甚至,她还可以默许叶夫人用叶幼澈的病做文章,毁了她医术的名声。 但这些,老夫人都不屑去做。 所以陆昭锦明白了叶老夫人的意思,那真的是一句别无他意的感慨。 见到她如今样子的评价。 “好孩子。”老夫人看得出,陆昭锦对她的人品信得过,赞了声,才对陆昭廷道:“年轻人,我的确是来求诊的。” 陆昭廷也看明白了,有些尴尬地赔罪,“冒犯老夫人了。” “不,我这一生,就喜欢你们这样有话直说的好孩子。”老夫人环顾一周,叹了声:“知年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好的。” “所以老夫人今日来,是为了幼澈的病吗。”陆昭锦用的问句,说话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你一直是最聪明的。”叶老夫人含笑,招了招手。 三月端上了一个被红绸蒙着的紫檀木托盘。 “听说你不要寻常诊金,这就算是你之前为我孙幼澈诊治的医药钱。”老夫人说话间,三月适时地掀开了红绸。 满堂都是倒吸气的声音,连昳容阁里来看热闹的贵女们都瞪大了眼。 托盘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大两小三块,却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玉璧薄如蝉翼,在日光下闪着柔和内敛的墨绿色光泽,其上未曾雕琢的天然乳白纹路原本应是瑕疵,此刻却成了最精美的雕文,因为那刚巧形成了一个繁杂的祥云图。 玉璧左右则稍有逊色,都是小碗大小的原石,如侍臣一样,拱卫在玉璧两侧。 真是奇石重宝! 陆昭锦看见的瞬间,甚至察觉到了碎瓷空间一阵悸动。 叶家不愧是百年勋贵,一出手,就知道那堪比皇室的荣宠并非徒有虚名。 就在观望的贵妇淑女们眼睛都还黏在玉璧上不能离开的时候,陆昭锦却开口了:“蒙老夫人美意,但我不能要。” “她是傻了吗?”有贵女没忍住说出声来,可这次却没人笑她唐突。 因为,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是她自认为不能治好老夫人的病?” “不是老夫人的病,嗯?”看热闹的女孩听出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 “既然当时昭锦是幼澈名义上的长嫂,这份诊金,我就不能收。” 竟然真的是,真的是陆昭锦之前就给叶家那出了名的傻儿叶幼澈治过病! “对啊!之前叶家闹出那件谋害庶子的事,不就是说他吗?如果不是有人给他诊治,又怎么会发现这种事,只是不知,原来给叶幼澈瞧病的,竟然是她。”人们神色复杂。 这个陆昭锦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庸医的名声配她都糟蹋,怎么会……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叶老夫人含笑,犹如一只高贵沉稳的狮王,淡然道:“那就当做此事的定金吧,待日后我孙儿痊愈,还有重谢。” 老夫人不容拒绝,三月已经上前几步,将托盘放到桌上。 “很快会有人送他过来。”老夫人笑颔,“有劳了,陆先生。” 陆昭锦神色一凝,心中情愫莫名。 叶幼澈的病的确要治,而且她料定就是这几日。 但她没想到,叶老夫人会这样大张旗鼓地送叶幼澈来,还故意将她之前治疗叶幼澈的事提的人尽皆知。 这是在替她造势。 叶老夫人竟然以德报怨,并不介意她羞辱叶幼清,利用幼澈治病的事为自己打响招牌,反而还出手帮她。 陆昭锦郑重点头,“请您放心。” 叶老夫人的车架离开了,同样传开的,是昳容阁陆大小姐行医治病的,名声。(。) ... 正文 第八章:诊金 “打听清楚了,是真的,那陆氏在叶家时真的给叶三爷治病,叶家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 “叶三爷的确是能说话了,而且还能认人了,不过,就是每日只有一个时辰是好的,也不知是个什么病。” “送去了,下午就送去了,陆氏也接下了,治了大半个时辰有余。” 各路消息,比风吹的还快,传往各家各户的府邸宅院,一时间,倒是盖住了休夫的热闹。 “陈家还是没动静?”陆昭锦将叶幼澈这次的脉案写好,撂笔问道。 “没有的小姐,他们府里的人也都受了严令,对此事闭口不言。”花巧回禀。 “真是奇了,她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陆昭锦挑眉,她可一点儿都不信陈锦嬛不会借此羞辱她。 狼,永远也不会吃素。 “别是酝酿旁的什么阴谋诡计呢!”绿绮忧心道。 她们对陈四,可都是心有余悸。 一个女人,不声不响地就拿了圣旨,生生主导了京城的舆论方向,赞什么金童玉女,逼得正妻自归。 这种手段,搁谁,谁能不发寒。 两个丫头偷偷看了陆昭锦一眼,稍稍安心。 不过还是她们小姐厉害。 陈四再怎么翻腾,撺掇了郡主,又撺掇叶夫人,还能撺掇皇上,就是撺掇不动二爷,更害不了咱们小姐。 陆昭锦当然没注意到两个丫头对她的信心慢慢,还在低头思索。 小霸王的话总让她觉得自己哪里算漏了。 叶幼澈的事在她预料之中,因为幼澈每隔几日要行针逼出蛊虫,原本她昨日就能迎来此事,却等到了今日。 可见,叶夫人还不死心,那蒋氏只得请出老夫人,顺便还能成全自己。 不管怎样,就叶夫人拦不住叶幼澈求医一件事来看。 可见即便陆昭锦走了,她在叶家的地位,也已经不是那么牢靠了。 “先不去管她,有了叶幼澈的先例,相信明日就会有人上门。”陆昭锦将脉案收起来,吩咐道:“记住我的规矩,绝不能违,多余的人,就请他们改日再来。” “是。”花巧应是,只留绿绮在屋里为她更衣,收拾床铺。 “小姐,您的绣楼近几日也难修好,可这床铺枕头都是用惯了的,您就……”绿绮怕她适应不了,嘱咐着。 陆昭锦含笑应了声,“总归是自己家里,有什么住不惯的,这院子到比我的绣楼清净。” “幸好今儿老夫人来闹了这么大阵仗,否则小姐绣楼被砸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女孩子梳头的手一顿,冷哼了声。 “小姐,咱们离开叶家也有些时日了,而且,您也不打算回去,那……” 绿绮欲言又止,陆昭锦却明白她的意思,“你是在想绿乔吧。” “那个叛徒!居然背叛小姐,就该千刀万剐!”绿绮怒骂,却不自觉她已红了眼眶,“奴婢是想,您不能真正处置她,这份委屈……” “我有什么委屈的,叶家人不会让她好过的,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叶夫人********,那彩云和绿乔又是那件事唯一的证人,她只怕不会留这二人到叶侯面前开口。 只是叶侯短时间内不会回京,叶夫人便拖上几日,以免落人口实。 可是天长日久,难保她们不起什么别的心思。 比如,让绿乔改口。 “不是有老夫人在呢吗?她们怎么敢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绿绮等大了眼。 陆昭锦冷笑,她们。 她们什么不敢? 不过幸好,她也不是吃素的。 “不说这个了,卫夫人今夜宿在宫中了,那明日一早,你替我准备礼物,我亲自去宫门口接夫人。” “小姐?”绿绮当日没有跟着陆昭锦去承影观,所以并不知道卫夫人的心思。 但她并没有多问,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了陆昭锦,主仆几人来到北宫门口侯着,却没等到人。 “无妨,明日再来便是。”陆昭锦轻笑,上了马车。 “小姐,您为什么对卫夫人这么尊敬?”绿绮不明所以,终于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位夫人,愿意像母亲一样,保护我。” 绿绮点头,她无条件信任陆昭锦的判断,也记下了这位卫夫人。 刚回到昳容阁大门外,陆昭锦的马车就被人围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回事?”花巧掀开帘子,下车问道,很快上车回禀:“小姐,是吏部侍郎余家的大公子堕马摔傻了,各个医馆都说没救,咱们家的老先生也是摇头,就想着送到您这儿来了。” “嗯,就他一个?” “是,就他们家的人来了,不过奴婢倒是看见不少大户人家小厮围着呢,必是等着瞧咱们的热闹。” 陆昭锦颔首,坐直了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把余公子抬进去,昳容阁是女儿家聚集的地方,让闲杂男子退去吧。” 花巧明白了陆昭锦的意思,传了话。 “这陆氏也忒刁钻了,竟然这么端着拿着,真是太不把我余家放在眼里了。”余家二夫人不满道。 “这位夫人,那陆氏是叫谁呢?若是叫我们家小姐,也该称一句陆先生吧。”花巧牙尖嘴利,顶了回去。 “你这丫头!”余二夫人的话被大夫人止住,“现在要紧的是正儿的病,你惹恼了陆先生,是想害他痴傻吗?” 余大夫人声音不高,却让人听了发寒。 谁都知道,伤病的这位余公子是大夫人唯一的嫡长子,这二夫人却在此时想给治疗余大少爷的医者叩个不敬余家的大帽子,只怕是其心可诛。 “大嫂这是什么话,我这也是就事论事。”余二夫人虽然适才没把住嘴,但并不意味着她傻。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还请大嫂做主。” “抬进去吧,让余下的家丁回去,咱们跟着正儿进去,反正我们也是女眷。” 毕竟是大街上,还要余家的脸面,所以余大夫人倒没有不许二夫人进门。 不过她们也没走多远,因为昳容阁的人就将余大公子抬放到了大堂正中。 一个青碧罗群罩紫衫的女孩子坐在正中,看她们进来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对着客座摊手,“请坐。” 第二句话则是:“诊金带了吗?”(。) ... 正文 第九章:神乎 余家两位夫人的脸色都凝住了。 她们想到了千万种陆昭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的版本,却偏偏没想到这句,张嘴就要钱呐? 这陆家,很穷吗? 且不说陆家祖上的积蓄,单就说大医陆这些年收到的谢礼,也不至于让陆大小姐这么的,财迷心窍吧。 “怎么,两位夫人没准备?”女孩子好看的柳叶眉挑了起来,放下茶盏的动作,倒很像要说送客的模样。 “准备了准备了,当然准备了!”余大夫人二话没说喊道:“还不端上来?” 陆昭锦挑了眉头,走过去,婢女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一盘数支玉簪和几个嵌宝石的头面,还有两对玉镯。 女孩子扫了一眼,摇摇头,“不对。” “这可都是上好的货色,就是给姑娘陪嫁都不亏体面,少说也得千八百银子的东西,你可别太贪心了。”余二夫人道。 陆昭锦睨她一眼,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余大公子,依旧是淡淡的声:“看来,你们家大公子就定这个价了。” 余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余二夫人一怔,又赶忙道:“大嫂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这不是也为难嘛。” “她这位陆先生,可只要珠宝玉石,这一时间,让我们上哪儿筹去。” 敢情又怪陆昭锦刁钻咯? 女孩子可没管她,自顾自地坐回了正坐,呷茶。 “陆先生,当年大医为我婆母诊病,只取谢礼一半,余家上下都很感念,如今先生开堂,我们也是信得过的,只是手头实在凑不齐太多上好的珠玉,能不能……宽限几日。”余大夫人上前开口,神态和蔼,感情真挚。 陆昭锦却皱了眉头。 提她父亲只取一半谢礼的规矩,这是在压她呢。 果然是大夫人,比余二夫人的智商上了个档次,知道打感情牌。 如果她这么说陆昭锦还不答应,只怕传出去,就是她陆大小姐医德有亏见死不救。 甚至于,开口免了她的诊金,才是搏得美名的正确方式。 跟她玩心眼? 陆昭锦冷冷一笑,今时今日的她,可不一样了。 “我陆家的规矩是穷者救命,富者取金,昭锦自然不敢违逆。”女孩子一摆手,“抬他出去吧。” “陆先生!”余大夫人立刻急了,挡在了儿子身前不许人抬,“陆先生这是何意?” “怎么,大夫人这么聪明的人,不懂吗?” 女孩子呵笑一声,好心解释道:“既然大夫人自认为是穷者,不肯出这诊金,按祖宗规矩,在余大公子病亡前抬来找我救命便是。”她瞥了架子上的人一眼,笑道:“不过大夫人放心,令公子醒来后即便痴傻了,也能活个几十年,不必忧心。” “你!”余大夫人颤抖着,她不过是耍个小心眼,居然就这么被她*裸地打回来。 “我们是真没有先生要的……” 陆昭锦打断道:“听说京中老玉坊的那尊镇店之宝,羊脂玉的送子观音卖出去了,花巧,你去给我打听打听,在谁手里。”女孩子含笑:“告诉那人,可以诊病一次。” 余大夫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那尊玉观音是她娘家侄子送的孝敬,要给老玉坊做县令的儿子在吏部活动一下。 她可就只跟几个要好的姐妹炫耀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可是她用来求孙子的宝贝! 虽然她儿子流连烟花,但至今都没能给她添个孙子,孙女倒是连着生了四个,她能不愁嘛! 所以这次一咬牙,想着有大医陆的事迹在上面压着,谅她陆昭锦也不敢不从,就没拿出来。 谁知道她陆昭锦这么耳聪目明,连玉观音的事都打听出来了。 这是要抽她的老底啊。 还是往死里抽! 扒出玉观音这件事,那众人的眼睛盯的可就不是陆昭锦贪财拒诊,而是她余大夫人舍不得为儿子花钱。 这一前一后,简直是天差地别。 “哎呦陆先生,您这可是提醒我了。”余大夫人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快,快去家中把那尊玉观音拿来。” “那玉观音是供在正儿房里,我这就给忘了……”余大夫人还想解释,陆昭锦却没闲心听,摆手止住了她话头。 余大夫人尴尬地停住了,心里却是暗恨。 真是侯府里出来的人,难怪敢闹出一场休夫大戏,原来真是不好对付。 如果没记错,她可才十五岁,竟然就这么难缠。 余大夫人暗自记下这个亏,却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她能不能诊病呢! “那陆先生,我儿的病……” “能治,颅内血块使晕,脑皮层重伤使痴,不算麻烦。”女孩子心情好,应道。 之前叶家送来的玉璧和余家这玉观音,再加上她陆家库里那些好东西,相信碎瓷空间这回还能再阔大一些。 陆昭锦如今已经不愁各种药草的产量,她需要的,是积累。 空间中物种的积累。 因为她发现,空间中生命越多,她获得的那种神秘的心神力量就越强,对空间的控制力就越足,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送来了,夫人。”在余大夫人心肝都疼的目光中,陆昭锦满意地让人将玉观音端了下去。 还顺手取走盘子里两只玉簪。 其中一只陆昭锦随手插在了花巧头上,让小丫头很是开心地看向绿绮,偷偷问着:“好看吗?” 花巧跟她时间短,不像绿绮,头上连个像样点儿的簪子也没有,就顺手将这只玉簪雕的巧手拈花的簪子赏了她。。 而另外那只则是这里唯一一个品质不错的玉石,就是和其他的玉石一样,有点小。 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陆昭锦无奈地收下了。 看得余家两位夫人心突突地跳。 那可是她们家里水头最好的玉,她竟然还挑挑拣拣地,不情不愿地拿走了? 这陆家的宝贝是多到什么地步?那还要她们的干什么! 不过这次,两位夫人都学聪明了,没有当着陆昭锦的面挑衅。 看着女孩子大笔一挥,写下了方子,心缓缓放下。 “每日两次,一个月后可停药。这个方子里,主药和佐药中的这三味,定时来昳容阁取,其他的,随便你们去哪儿抓。”女孩子把玩着那根簪子吩咐道:“取灯火来,他这毛病,行上一次针就够了。” “那哪儿能啊,必定是去陆家药行抓呢。”余二夫人巧笑着,却同时收到大夫人和陆昭锦不善的目光。 人家上好的玉簪随手就赏给丫头了,还差你那点儿买药钱? 余大夫人赶紧向陆昭锦陪笑。 女孩子见丫头端来了灯火,也懒得与她们一般见识。 余大公子的淤血从耳中排出,人也终于清醒几分。 陆昭锦没空看他们哭哭啼啼,转身回了房间,顺口让人“请”人出去。 “真是太不把人放眼里了!”余二夫人被撵出来,不甘心地抱怨一句。 “你要是能救醒我儿子,你也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余大夫人冷冷瞥她一眼,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观望的那些小厮门也马不停蹄地赶往各家,向主子汇报。 这横着抬进去的余大公子,竟然竖着出来了! 虽说面色还是苍白被人扶着,不怎么活蹦乱跳,但也算是神乎其技了。 “快!再去余家打听!” 京城里的皇亲贵胄绝不在少数,那得了半死不活的难缠病的贵人,更是大有人在。 如今观望到这个地步,还有谁会不信。 “准备美玉宝石,明日去昳容阁!”(。) ... 正文 第十章 盈门 陆昭锦料的很准,次日一早昳容阁还没开门,就有小厮在门外守着了。 知道昨儿余家的事,今儿众人对这位陆先生的医术脾性也有了心理准备,都备好了珠宝玉石,请等着开门。 说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越是脾气古怪的医者,人们便越觉得他有本事。 如今陆昭锦这只要玉石做诊金的古怪做法,正巧就合了他们的意,都在传她有奇术。 加上陆家那昳容膏也是出自她手,连大医陆在世时都没能拿出来的东西,陆昭锦却弄了出来。 人们对她的本事更是信了几分。 还有些老宅的家奴不小心说走了嘴,将陆昭锦当日赶走蔡仲堂时安抚众人说是寻到医典的事翻了出来。 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开门第一客,余下的各位就请回吧。”范管事亲自将人请进门,却将余下的人好言劝走。 不走他也没办法。 听过强迫按手印的,还没听过强迫给治病的。 陆昭锦不点头,也没人敢真逼迫她。 即便她如今没了世子妃的头衔,可人们还记得这个女孩子的可怕之处。 创办昳容阁,状告五皇子,御前敢休夫,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惊天动地。 饶是他们官高权盛,也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小姐,这次来的是林家老夫人。”花巧禀报道:“老夫人背上生疮多年,坐卧不宁,求遍名医无数……” 陆昭锦似乎有点印象,前世这位林老夫人似乎就因为背上这个生疮,没熬过年关。 “去看看。”女孩子先检查了老夫人的病情。 背上那溃烂疮口面积几乎囊括了老人家的整个脊背,因痛苦而奄奄一息的林老夫人虚弱地无力出声。 女孩子皱着眉头,按了按周围皮肤,又检查脓水,号了脉。 “应该是冻疮的底子,却又吃了不少腻补的食物积下了内因,还有热毒在其间,的确难治。”女孩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脓水,吩咐道:“绿绮,取我药匣里第二格子中那个小陶罐来。” 林家夫人看得一愣一愣地,不少要先看珠玉诊金,再瞧病吗? 药粉撒上,林老夫人微弱的呻吟竟然止住了。 背上灼热细密的烧痛化为清凉凉的触感,竟然还能感觉到背上脓水流到两侧的触感。 这都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 林老夫人疲倦地睁开眼,细密的眼缝只露出为她行针的女孩子严肃的侧脸。 仰视过去,她溜圆的杏目显得有些狭长,紧抿的樱唇带着几分郑重,“谢……谢……” 林老夫人嘶哑的嗓音仿佛是干枯的树皮相互摩擦,却让林夫人激动地捂住了嘴,“母亲!您都多少年没开口了……” 陆昭锦可没空理她,花巧激灵地提醒林夫人闭嘴,女孩子这才低头看了眼老夫人,最后一根金针扎入她颈上。 “老夫人不必担心,按我的法子做,这些脓水排出去,就不会再生了。” 耗时半个时辰,女孩子终于摆了摆手,让人将熟睡的老夫人抬了回去。 “这种药粉我会让人再给你们送去,每日正午敷上,一定要盖住所有疮面,另外,一旦疮处渗出脓水就敷,半个月后没有痊愈,再来找我。”陆昭锦吩咐完,绿绮才得空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这排脓水的确是个细致活。 “好了,”女孩子摆手让绿绮退下,看向林夫人,这才想到:“对了,我的诊金呢?” 林夫人几乎笑出声来,赶忙道:“有有有,就在这里。” 她不知道空间的选择标准究竟是什么,但陆昭锦可以隐约感应到只有三块小原石还算能用。 女孩子失望地摇了摇头,林夫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当然看得出陆昭锦是能治愈林老夫人的背疮,而且还是先治病后交钱,已经够给林家面子的了,可她们林家却没能拿出像样的诊金,这…… “陆先生,您再宽限几日,家夫正在……” “不必了林夫人,就这三块好了。”陆昭锦挑出三块原石交给绿绮。 林大人的情况她知道,是个真正的寒门学子,家底薄,否则,他的母亲也不会背生冻疮。 “这怎么行,这些簪子才是贵重的,那原石未经雕琢,也不知里面是好是坏……”林夫人说着面色有些发红。 她们林家的家底,是真的凑不齐这一盘子上好的珠玉宝石,只好挑出这几块家传的原石充充数。 所谓原石就是可见玉皮的石头,里面的玉有大有小,有好有坏。 选择原石,就有些赌石的味道了。 “林夫人不必担心,昭锦不是个让自己吃亏的人。”女孩子笑容坦诚真挚,“我的规矩简单说,只是四个字。” 林夫人侧耳。 “尽力而为。”女孩子淡淡笑着,与她告辞。 尽力而为?林夫人顿时明白了。 倾尽家里的珠玉来求诊,和暗藏侥幸的心思来求诊,对于陆昭锦来说,是两种态度。 难怪昨天的余家吃瘪。 这位陆先生将世事拎得这么清,还有她余大夫人投机取巧的份儿? 林夫人一边庆幸自己心诚,一边退了下去,又多了个心眼,将今日的事也传的满城皆知。 她帮陆昭锦传个好名声,就当是谢礼。 女孩子听了,却微微一笑。 “什么济世救人,医德双馨,我关注余家,本就是因为他们承了我父亲的恩情,却对三师兄闭门不见。” 小姐说的,是陈相爷那件事。 绿绮和花巧都想了起来。 是那日陆昭锦因抗旨被陛下带入宫中,而陆昭廷往所有受过大医陆恩惠的官家都投了拜帖。 可惜,他们有千万种理由逃开了,不肯见他,就连一句偷偷的指点都没有。 无人敢捋陈家虎须。 这种事陆昭锦可以理解,却不肯轻易原谅,“就盼着他们,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那些人家都有什么宝贝,可要都摸清楚了,就算不能看着这些忘恩负义的人丢了性命,我也要让他们好好出出血。”女孩子皱着鼻子哼道。 “这几日都会病患盈门,让范管事眼睛尖着点,小心闹事的。”陆昭锦提醒道。 昳容阁也果然风风光光地过了好些日子。(。) ... 正文 第十一章:礼物 “知道人家陆先生为什么只要玉石吗?还指名道姓地,要了那尊羊脂玉的送子观音。” “没听过易求有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句话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陆先生骂人的手段还真高明,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唤回世子爷的心了?” 街头巷尾不知何时传起来的谣言让陆昭锦一愣。 这可都是哪儿跟哪儿?她收集宝玉,居然还能跟叶幼清扯上关系了。 难道是余大夫人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故意造谣生事? 也不应该啊,余大夫人是聪明人,这个时候早应该能彻底认清陆昭锦的本事与手腕,不敢再耍小聪明。 毕竟陆昭锦医术在手,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还要有求于她,怎么敢将她得罪的这么彻底? 那又是谁这么无聊? 女孩子撇了撇嘴,一挥手将这几日收到的玉碧玉观音原石等统统收入空间,因为她觉得,足够了。 “轰隆”不知何处响雷,让陆昭锦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她可是在空间里! 叶老夫人送来的那块玉璧在进入空间的瞬间便升入天空中,雷鸣轰然,空间上层那白蒙蒙的雾气肉眼可见地凝成云朵,伴随着电闪雷鸣,形状也变幻莫测,最终凝成祥云朵朵在半空中漂浮着。 原来,碎瓷空间还有这种需要。 难怪它在自己见到玉璧的一瞬间悸动起来,是因为这玉璧上的祥云纹能让空间更完整稳定。 不过玉观音和余下的玉石珠宝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依旧缓慢地分解着。 速度虽然比之前快了一些,但仍让人不敢恭维。 只有三颗原石表现的很是奇怪,居然沉入地底,顺着地脉钻进了身后那座青山的深处,不知在孕育着什么。 不过这空间仿佛有自己的灵性意识,总能做出最合适的安排,陆昭锦这个主人当然就乐得清闲了。 她开心地收割了空间中新一茬药草植物,又在湖中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游鱼,走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从空间中取出活物,那鱼颇有灵性地挣扎着,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 “这是配好的药包,将这些送给叶老夫人,卫夫人食素,那药膳也别断了。” “是。”花巧应声。 她之前去宫门口接卫夫人,头次没接到,次日也不用接了,因为卫夫人在下午的时候回了叶家。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直接送去叶家的,不过今儿,花巧的表情倒有些不对。 “怎么了?” “小姐,咱们是不是对叶家太好了?”花巧撅着嘴,欲言又止。 “又是哪儿来的传言啊?”女孩子抓药的手没停,“谁都不能一竿子打死,叶家也是,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叶老夫人和叶轸,都是真挚的人,陆昭锦自然有恩必报。 花巧没怎么想明白,不过还是听话地去了。 “小姐,有人送来礼物,没有署名是谁家的。”门房将两人抬的小箱子抬进门,“是从侧门进的。” 陆昭锦眉头一挑,走上前去。 小箱子只有半米高,上面也没有锁,是用两张封条封着的,封条上什么都没写,只有一颗朱砂点的圆点。 “抬到我房里去。”陆昭锦一见圆点就反应过来,吩咐众人退下,才走上前去。 她右手心的红点印在朱砂上,那朱砂便如流水似地融化,封条失去粘性自己滑掉了。 “故作神秘的老滑头。”女孩子嘀咕一声,打开箱子。 一只古朴的三足小鼎安然立在其中,边上还有一封信。 女孩子皱眉,打开信也只有寥寥几个字:贺,陆先生开堂之喜。 她眉头皱的更深了,所以,老道送了她一只鼎做贺礼? 虽然觉得可能性极低,但陆昭锦还是不免对小鼎产生期待。 也许,老道禁不住朱丹藤的诱惑,真的将八玄宝鼎借她了呢?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但当她想将小鼎从箱子中搬出来细看时又觉得事情不对。 小鼎看样子也就三四十斤的重量,可任她怎么推搡,都不能移动小鼎半分,甚至连箱子都不曾倾斜半寸。 虽然她力气不大,但也不至于连这么小的鼎都撼动不了分毫吧。 听说道家有千斤坠,不但能使人千斤,物也一样。 老道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怪进门要两人抬,陆昭锦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人进来替她抱出小鼎的打算不太好。 万一这要是老道的把戏,这鼎十七八个人都抱不出来,那她昳容阁又要出名了。 这种名声,绝不是陆昭锦想要的。 和至清攀上关系,或许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但她陆昭锦却是巴不得和老滑头划清界限。 说不定,这才是老道的真正目的。 借机说她和道家有缘什么的,用一个八玄宝鼎连哄带骗地将她弄到承影观去。 到时候人家的主战场,还不是都随他算计? 陆昭锦一贯谨慎,自然不肯冒这个险。 只可恨这疯乞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想找个人商量都没处寻。 思量许久,她还是决定,将这个礼物收到空间里。 就算真让至清老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有疯乞丐这张底牌,又立于空间之主的不败之地。 这样暗中磋商,总比被老道闹得沸沸扬扬,再迫于外界压力的好。 “真是个难缠的礼物。”陆昭锦愤愤咬牙,甩袖带着小鼎进入空间。 可这一进,却是不得了了。 小鼎刚入空间便急速膨胀,大到覆盖住整个中心湖面,甚至将天空中那缕缕祥云都遮蔽住了,这才停止。 陆昭锦长吁一口,暗道万幸。 她还真怕这小鼎将碎瓷空间撑爆了,她的重生和碎瓷空间息息相关,空间出事,她只怕也要受到影响。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冒险还是有所收获的。 至少,她确信自己得到了,八玄宝鼎。 那半空中的硕大三足宝鼎身上共有八个面,雕刻着八方卦象并镇压着一种宝物。 绝对是记载中的八玄宝鼎无疑。 虽然宝鼎有些,嗯,大的不像话,不过她在空间之中是有着神一般的能力,操作起来应该没问题。 女孩子想得很好,可空间中那宝鼎却肉眼可见地虚化起来。 “怎么回事?”陆昭锦惊讶地看着宝鼎虚化得只剩一抹浅淡的虚影,大骂一句:“狡猾的老家伙!”(。) ... ... 正文 第十二章:人祸 “娘娘,奴婢看得真真儿的,绝对没错。”宫女的话在一声碎瓷时瑟缩一下。 “好她个卫妃,竟然不声不响地瞒了我这么久,往常还真是小瞧她了!”陈贵妃眼中冒着精光,在略显幽暗的烛火下十分骇人。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宫婢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贵妃眉头一皱,冷道:“不行,那叶轸现在瞧着安安分分,骨子里叶家的疯狂是一点儿也没少。” “虽然她性情突变的根源至今都是个迷,但本宫确信,若卫妃出事,下一个闯宫大闹的,就是她叶轸。” 宫女不由想起叶世子那日的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叶家也真是胆大包天,仗着有陛下的宠信,各个都敢胡作非为,仔细哪天……”她的话被陈贵妃瞪了回去。 “你懂什么,若叶家人不胡作非为惹朝臣厌恶了,陛下才真该头疼了。”陈贵妃哼了声,不屑同一个不通政事的宫婢多说,“摆驾,我要去求见陛下。” 陈贵妃如一团光鲜艳丽的繁花,身边则是团龙明黄的,圣驾。 “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来了!” “陛下?”卫妃惊讶起身,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又蓦然转色:“陛下怎么会想起来看我?” “陛下是和贵妃娘娘一起来的!”玉香硬着头皮道。 卫妃如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他,怎地如此狠心……” “娘娘,娘娘这是好事啊,陛下知道您有了身孕,那贵妃还怎么敢害您?何况您都八个月了。” “既然我八个月了,陛下为什么不对我隐瞒不报的事生疑?”卫妃撑起身,“去把匣子里那只香囊拿来。” 玉香一怔,“娘娘,娘娘不可啊!” “没时间了!拿来!”卫妃挣扎着要去取,玉香只好去给她拿。 “陈氏这是恨透我了,恨我竟然瞒得住她,她不会容得下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准备,自己准备。” 卫妃接过香囊,取出一颗用蜡纸密封的药丸,一咬牙,含泪吞了下去。 “娘娘!”玉香哭嚷。 “她亲自告诉陛下我有孕的喜讯,就是为了摘清她在六宫为所欲为,陷杀有孕妃嫔的帽子,我,我却偏不能让她得逞。”卫妃揉着肚皮,“我还有轸姐,还有太后娘娘,一定能保住我的孩子,呃啊……” 卫妃捂住肚子,剧烈的阵痛让她额上冒汗。 “玉香,把香囊放回去吧,药丸是密封的没有气味,不会有人查得出来。”卫妃痛的牙齿打颤,声已经虚弱不堪。 “快去,照我之前的吩咐做,不要,不要让我白白……”卫妃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娘娘!”玉香的尖叫,终于引来了门口的几个宫婢,“娘娘早产了!” 皇帝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卫妃宫里的大嚷大叫,顿时加快了脚步,“姝儿!” “陛下,陛下,娘娘晕过去了!求陛下,唤个太医来吧!”玉香哭倒在地。 “这话怎么说的,谁缺了卫妃宫里的太医不成?”陈贵妃面容严肃,先于皇帝喝道:“来人,去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给卫妃接生!” 皇帝满意陈贵妃的处置,正要大步往里去,却被陈贵妃拦住,“陛下,既然卫妃快生产了,您就不便见她了。” “嗯,告诉卫妃,朕这些年委屈她了,让她一定争气,朕这就封她为贵妃,凭她的资历也够了。”皇帝看向陈氏。 “是,臣妾替妹妹谢过陛下。”陈贵妃没有丝毫不满的模样,还替卫妃屈膝谢恩。 “朕,还有个皇后,总为你留着呢。”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耳语道。 玉香跪在一边,虚脱地瘫坐在地。 一气呵成,陈贵妃从陛下进门到现在,根本没给她在陛下面前陈述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将陛下的目光心思全引到她自己的身上。 玉香的眼泪不断地流,怎么办怎么办,她根本不是贵妃的对手。 “啊!”卫妃被参汤吊起一口气,惨烈的尖叫顿时响彻宫闱。 “太后娘娘,卫妃,难产了!”赵嬷嬷禀报道。 太后大怒:“什么难产,突然间就八个月了?哀家……知道了,难为姝儿有这份心,唉。” “去召卫侯夫人入宫,再去打听一下,朝臣中谁家生了儿子,抱来借个吉利。” 急令速至叶府,卫夫人闻讯几欲昏厥。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指甲嵌进掌心的肉,卫夫人红着眼睛就要入宫,却被老夫人拉住。 “保住姝儿要紧,轸儿忘了一个人吗?”叶老夫人提醒,让卫夫人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她……她能行吗?毕竟只有十五啊。” 叶老夫人不置可否,卫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套了马车,“去,昳容阁。” 陆昭锦还在骂老道狡诈,这边就被卫夫人唤过去求救。 “卫妃娘娘难产?”女孩子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前世的八皇子生母就是卫妃娘娘,那这次卫妃娘娘只怕逃不过死劫。 不过卫妃娘娘一死,倒是成全了八皇子,年幼封王还是养在太后身边,盛宠优渥,任谁都不能比。 如今看来,想必是卫妃早有算计,借一死成全幼子。 可想起卫夫人每年忌日的禁食三日,陆昭锦突然明白了什么。 “夫人,这次,是**。”女孩子断言,让卫夫人一怔,随即恨恨道:“我如何不知,可事已至此,求你一定要保住她,一定……”卫夫人说着,双膝已弯。 “夫人快别这样。”陆昭锦赶忙扶起人,“非是昭锦不愿,但……昭锦愿意尽力。” 世间再重要的利益也抵不过人命。 陆昭锦突然心中有愧。 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卫妃选择牺牲是对陈贵妃最大的打击,竟然觉得,也还不错。 女孩子怔怔地目光一瞬间有了神采,果然是,**。 人心之祸。 “请夫人容我片刻,昭锦取了东西,便随您入宫。” …… 叶老夫人送走女儿,叹了口气。 “老夫人,这是世……陆先生送来的鱼汤,嘱咐您趁热喝。”三月递来一碗。 抬手结果,叶老夫人满心愁思,一勺勺地送入口中。(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三章:十成 “她怎么算来历不明,她是我叶家的世子妃!”宫门口的刁难让卫夫人怒喝,“你们到底有没有通知陛下!” “哎呦侯夫人您这就冤枉小的了,小的哪儿敢假传圣旨啊!”守宫门的侍卫长一脸苦相。 卫夫人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陆昭锦,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可现在不许陆昭锦入宫,可该如何是好。 “夫人,我冲撞陛下,陛下不愿见我也是正常。”陆昭锦拉了拉卫夫人袖口,轻声:“请您借一步说话。” “昭锦?”卫夫人皱眉,结果陆昭锦悄悄递来的一根参须,“你这是?” “先用人参吊命,还请夫人再为我求见陛下。”陆昭锦道。 眼前摆明了是有人想借她的缘故拖住卫夫人,陆昭锦自然不能让她如愿,“如您所说,只怕孩儿的命也难保住,这参须必定有效,到时候您再这样说,陛下会忌惮的,我就在这宫门口侯着。” 卫夫人也是聪明人,拿过参须便入宫,没有半分迟疑。 宫门口的火把猎猎作响,映得女孩脸色微红。 卫夫人前脚刚走,那侍卫长立刻对她喝道:“闲杂人等,速速退离宫门!” 果然居心不良。 “闲杂人等?你在叫我吗?”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拦住了愤愤不平的花巧,“你确定撵我?” 她笃定的样子,让人迟疑,可侍卫长也是听命行事,“当然,这附近还有别的闲人?” “我闲不闲,稍后你就知道了。”女孩子笑吟吟地:“不过,我想你收到的指示是不能等。” 侍卫长变色,喝道:“放肆!你胡言乱语什么,我这是在执行公务!” 陆昭锦也不动怒,轻笑着看向他微微冲向自己的矛尖。 “也好,即便稍后陛下传召,你再去叫我也不迟。”她作势竟真上了马车。 “就算出了差池,伤了皇嗣性命,想来陛下盛怒之下,也只会牵连到我们这些,小民。”她道:“回去吧。” 侍卫长这次可算听懂了。 这卫妃娘娘难产若真的伤及龙胎,陛下追究下来,管他职责所在与否,都得被一锅烩了! “世子妃留步!”侍卫长匆匆追上,陆昭锦的马车却是不停。 “陆先生!”侍卫长急了,匆匆挡在车前喊道:“陆先生息怒,陆先生救命啊!” “停。”女孩子脆生生的一个字,恍如天籁。 侍卫长赶紧点头哈腰地走到车帘前,亲自迎回陆昭锦,赔笑道:“劳先生久侯,您这身份早就是京城的大人物,就停在宫门前也没什么不对的。” 还真是一样话两样说,花巧撇了撇嘴,陆昭锦却没什么不满的。 宫中办事,不曲意逢迎地圆滑起来,如何能活到现在。 她也不想与他为难,就让马车夫将车停在了宫门口,自己闭目斟酌起如何救卫妃性命。 手指抚上紫檀木的匣子,陆昭锦有些忐忑。 论说这件事,她还是太过冒险。 可惜并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宫里急匆匆跑出来的顺公公呼哧着宣纸,传叶侯世子妃入宫。 陆昭锦眉头一皱,怎么还是叶侯世子妃? 难道叶幼清真的有本事说服皇帝改变主意,这不可能。 时不容人,陆昭锦急匆匆跟着顺公公入宫,一路上手心渗出了汗意。 依旧是北宫门入宫,但因卫妃住处离得近,她并没有走多久便听到了女人痛苦的惨叫。 卫妃宫中不大,却是灯火通明。 皇帝明晃晃的圣驾仪仗和陈贵妃青色孔雀的贵妃仪仗几乎摆满了院子。 “陛下。”陆昭锦请安,目不斜视。 “平身,陆氏,你说能救朕的爱妃?”皇帝急道,坐在院里临时摆好的宝座上也不安稳。 “陆氏只有六成的把握。”陆昭锦实话实说,抬头只觉得一道炙热的目光扫过全身。 一个容貌明艳得犹如艳阳的贵妇人,周身尽是各种明黄珠翠,却半点也不显得多余。 似乎世上只有这个女子能同时驾驭住这么多的宝石金银,而不显得浮夸。 陈贵妃。 陆昭锦当然认得出这位贵妇人的身份。 “六成?”陈贵妃挑眉,警告似的看她:“太医院的人才道四成,陆姑娘不愧是大医陆的传人,真有信心呐。” 女孩子傲然昂首,并没有与陈贵妃对视。 她那浅显地威胁警告,对于陆昭锦来说虽不难懂,却是不屑一顾。 不过就是还有四成的失败,警告她谨言慎行。 可陆昭锦若是害怕,还会站在这儿吗? 皇帝也皱起眉头,“你确定?若朕……要保皇嗣呢?” 一旁的叶轸猛地抬头,拳头攥得死死的,却没能出声。 本就能预料到的事情。 天下男人,有几个能做到保妻灭子,何况是一国之君。 “十成。”女孩子清亮亮的声如同撕破夜幕的晨光,让人眼前一亮。 皇帝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回禀陛下,民女说,民女有十成把握保住皇嗣,但卫妃娘娘孕期实在吃苦太多,又忧思惊惧过重,民女只有六成的把握能保住娘娘性命。”陆昭锦语速不慢,却声朗气清。 “去!马上去!给朕保住皇子!”皇帝大声下令,陈贵妃想拦着已经来不及了。 “多谢陛下。”陆昭锦应道,却没有动身。 陈贵妃脸色难看,但并没有发作,反而焦急地催道:“陆氏你还愣着做什么?耽误了太医救治,陛下饶不了你!” 皇帝看了陈贵妃一眼,深以为然,眼中的炽热消退,声音也冷了下来,“陆氏,你还想说什么?” “启禀陛下,这是我陆家秘传治法,民女需要一匣子的工具。”陆昭锦垂头道:“请陛下允许民女的工具入宫。” “什么工具?”皇帝皱眉,卫妃又是一阵长长短短的尖叫听的人撕心裂肺。 “陛下,娘娘快没力气了,请您早做决定啊!”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扣首禀报。 就是此时催生皇子,他们也只有五成的把握,确保皇子无损了。 “准准准!快让她进去!”皇帝已经没耐心听陆昭锦解释什么,“都依她的。” “陆氏,你保得住卫贵妃母子平安,朕就保你一世荣华,你懂吗?” “民女明白。”陆昭锦应道,转身进了大殿。 卫夫人在外面顿时目露期盼对天乞求。 这一次,她们谁都输不起。(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四章:剥腹 “立刻照我说的做,这是陛下的圣旨!”陆昭锦喝道,终于指使动了屋子里的人。 卫妃,现在的卫贵妃脸色铁青,丰润的嘴唇咬得血迹斑斑,满头虚汗地看向陆昭锦,露出苍白的一笑。 “是轸姐让……你来救我的吗?”卫贵妃声如蚊叫,陆昭锦点了点头,又指挥起她们。 “不,不要为我白费力气,救……救孩子救……”卫贵妃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陆昭锦按住她的唇,轻声问道:“卫贵妃娘娘,您知道没有母亲的孩子,会怎么长大吗?” 卫贵妃瞳孔涣散,陆昭锦赶忙用金针刺穴,唤醒她的神智,喝道:“贵妃娘娘,您还不能睡!” “小姐,您的匣子来了。”花巧抱着紫檀木匣子跑了进来,打断了陆昭锦施针。 她接过匣子,刚一打开便吓坏了为她打下手的几名太医,“放肆!你这是要行刺贵妃娘娘!” 陆昭锦当然没想和他们这些老顽固争执,只喝了一句:“都出去,这是圣旨!” “张太医快走吧!”太医院的几人推搡着离开屋子。 他们巴不得有人愿意为卫贵妃的事负责呢。 卫贵妃身体太弱根本难以保住,所以,不管今晚能不能保住皇子,太医们必定要得罪卫家,实在是倒霉透顶。 而且,若保不住皇子,只怕不用卫侯追究,陛下的盛怒早就把他们咔嚓了。 既然天赐他们一个替罪羊,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门外的陈贵妃也是这么想的,无形中,倒是给陆昭锦创造了最合适的环境。 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没错,这是陆昭锦第一次尝试,她要让卫妃,进入空间中了。 “卫妃娘娘,您可以昏过去,但您一定要保持求生的意志。”陆昭锦不断安抚道。 她那四成失败,就是算在卫妃的视死如归上。 一个人若没了求生的精气神儿,那便是药石无效,必死无疑。 可卫妃一心想用自己的死让皇帝忌讳陈氏,借此保住自己的孩子,就算有活路,她也不会选择的。 陆昭锦颇为头痛地按了按眉心,一咬牙,攥住了卫妃的手:“娘娘,稍后您可能会出现幻觉,但请您相信我,相信我,配合我,我才能救得下小皇子。” 卫妃涣散的瞳孔凝聚在她身上,点了点头,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 但陆昭锦知道,现在就是告诉她自己要活活剥开她的肚子取出孩子,她会配合的。 不过这次她要做得也差不多。 正是陆家先祖留下的那套银刀医术,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剥腹取子,母子俱活。 陆昭锦回忆了一下手札中记叙的手术关键,在于补充妇人的血液。 因为一旦剥开腹部,除非有极为有效的止血措施,否则妇人必定因失血过多而亡。 这也是当年大医陆手术失败,只保住了陆昭宁的原因。 可陆昭锦现在没有先祖手札里所说的那种可以给卫妃输血的血包,又事到临头,她只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冲着卫妃安抚地笑了笑,女孩子指缝间金针一抖,卫妃便晕了过去。 下一秒,卫妃已经悬浮在空间正中,瘦弱的女子与凸起的腹部形成鲜明对比。 陆昭锦看向四周,将所需物品全部收入空间,自己也踏入了那片以她为主的土地。 紫檀木匣的一百零八中刀具全都同卫妃一样漂浮在她身前,陆昭锦阖目,将更加敏锐的心神之力当作眼睛。 清晰地,连卫妃肚皮上的每一寸毛细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先祖留下的手札就在一侧,陆昭锦虽然从未以人体操作过,但她这第一次的手术优势实在不弱。 牢牢记在心间的流程行云流水般地进行,通过心神之力让女孩子纤白握刀的手四平八稳,一切都是得心应手。 就仿佛做过千万场这样的手术,女孩子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她的动作越快,卫妃流淌入空间中的血液就越少,危险,也就越小。 可惜卫妃终究太过虚弱,陆昭锦刚将孩子捧出,那嘹亮的啼哭声回荡空间四方,卫妃便松下了精气神,还没缝合的刀口顿时血流如注。 “娘娘!”陆昭锦焦急唤道:“娘娘!你的孩子活不了多久的!五皇子继位,他一样要死!” 卫妃紧闭的眼皮猛地一抽。 “我可以预见未来,娘娘。”陆昭锦银刀一点,在卫妃手臂血管处开了个细小针孔,那些她流出来被空间收集起来的血尽数压入她体内。 陆昭锦满头是汗,精气神迅速萎靡消耗,但手下缝合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太后和卫侯夫人根本斗不过陈贵妃,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婴孩去和未来的天子作对,除了他的母亲!” “卫妃娘娘,除了您自己,没人能真心保护这个可怜的孩子。” 陆昭锦也开始体力不支,但她一直重复的话让卫妃无法放弃生命。 任何一个知道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正处于险境的母亲,都不会安心离开,何况卫妃对她的孩子,爱得这么深沉。 卫妃潜意识里的不安化为求生的动力,在供血充足的情况下,苍白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陆昭锦的脸却开始苍白,不过幸好卫妃腹部的伤口不算太大,已经全部缝合。 空间中也有不少她之前准备的三七金创粉,虽然卫妃创口不但药粉止血堪称奇效,很快便处理妥当。 女孩子一招手,那****着的男婴从空中降下,落到她的怀里。 “孩子……”陆昭锦喃喃,晶莹的水滴落在孩子面颊,还不能睁眼的男婴伸手乱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陆氏到底在搞什么鬼!”外面皇帝等的面色铁青。 因为空间中的时间已经比外界慢了三倍有余,陆昭锦其实才进去不到一刻钟,可对于皇帝来说却极为漫长。 “她到底有什么办法?竟然毫无动静!” 还从没听说过这么生孩子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道出疑惑:“启禀陛下,那陆氏……带进去了一匣子刀具,足足上百种之多。” “什么!”皇帝喝道。 “混账!”陈贵妃喝道,又皱眉小声:“她难道是怀恨在心,想行刺妹妹的孩子?” 皇帝可就在她身旁,再小的声音,也被听得一清二楚。 “放肆!来人,快给朕把她揪出来!”(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五章:贵妃 “陛下!陛下不要!”卫夫人率先跪倒,玉香紧随其后。 “陛下圣明,陆氏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行刺贵妃谋害皇嗣啊!” 卫夫人的话让皇帝驻步,但里间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就是一个空屋子。 那可是他的老来子,他怎么放心的下! “就是,陛下,还是等等吧。”陈贵妃在一旁拉住了皇帝的龙袍,安抚道:“那陆氏就是再疯,再狂,也不敢谋害您的皇嗣啊。” 陆氏! 皇帝的眼睛刷地立了起来,这里面的人是谁都好,皇帝都相信他没这个胆子,可她是陆氏! 那个敢跟状告五皇子通敌叛国,敢公然抗旨,敢当他的面说什么休夫的陆氏! 她的胆子,何止包天了,她简直是要上天! “就因为她是陆氏!”皇帝一想起来甚至有些委屈。 自己下旨赐婚叶幼清,陆氏要是真的跟他破罐子破摔可怎么是好? “快去把她给朕揪出来!” 卫夫人这次也是真的头大。 本以为叶幼清是最能闯祸的人,没想到比起陆昭锦,叶幼清那些简直是小儿科。 毕竟能闯祸闯到皇帝都忌惮的吹胡子瞪眼的人,整个大夏朝也就她一个了。 可房间里还是全无动静,若是因为他们闯入惊吓到了陆昭锦救人,那她岂不冤枉。 “陛下!”卫夫人一咬牙,跪在了大殿门前,牢牢守住了正门。 “叶氏,你敢抗旨不成!” “陛下,您这一闯若陆氏的确心怀不轨也就罢了,可若陆氏没有却被您惊到,那害死皇嗣的,可就是您自己了!” 皇帝剑眉倒竖,指着叶轸大喝:“放肆!” 可却是没有下文,他对叶轸的话的确颇为忌惮。 陈贵妃从皇帝背后走来,俯视着叶轸,一瞬间的冷笑让人发寒,却用着甜美声音安抚道:“陛下放心,这陆氏可是卫夫人亲自举荐的,不会有差池的。” “嗯。”皇帝拍了拍陈贵妃的手,看向叶轸的眼光却是不同了。 陆昭锦的确是叶轸举荐的,如果她真的敢图谋不轨,叶轸也难辞其咎! 皇帝脸上不显,但卫夫人却全都看懂了。 不是因为信赖她的举荐而不动声色,而是因为,一旦事情不妙,皇帝将为此追究她的责任。 卫夫人脸色苍白,抬起头来,正巧看见陈贵妃俯视她的吟吟笑颜。 什么叫事情不妙,除非是母子全都能保住,否则,陈贵妃总有办法让皇帝对陆昭锦不满,对她叶轸不满。 真是一石二鸟。 既能将卫妃的死推脱出去,又能打压自己,陈贵妃这些年果然是老谋深算,不愧她这个姓氏。 昭锦,你可千万要争气。 卫夫人闭目念经,就守在大殿门前,生怕有谁故意想去惊扰陆昭锦。 “哗啦”一声,水盆倒地的声音从大殿里传来。 刚刚坐下的皇帝再度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孩子的声音!” 新生儿总要啼哭,可陆昭锦却打破了水盆还没有听到声音。 说明什么? 说明她失败了!说明她没有救回皇嗣,惊慌失措了! 陈贵妃笑得隐晦,带头跪倒在地,“陛下,节哀啊。” “叶氏,你选的好大夫!朕要诛她九族!”皇帝怒喝,一把推开卫夫人,内侍为他推开大殿的门。 陈贵妃故意落后半拍,从呆滞瘫坐在地的卫夫人身侧走过,嗤笑一声,跟进门内。 “不,不要杀她!不能杀她!”卫夫人刚从卫妃的死讯中回复过了,猛地冲了进去,“不!陛下,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不要杀她!” 卫夫人几近癫狂地跑入内室,却跟所有人一样愣在那里了。 女孩子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床柱上,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被包得妥贴的婴孩,孩子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她脚下是碰到的铜盆,水撒了一地,看起来像是因她站立不稳被撞翻了似得。 卫妃还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简单的被子,不知是睡是死,但那婴孩偶尔发出的嘤咛声,却能听得真真儿的。 “皇儿,朕的皇儿!”皇帝喜上眉梢,伸出双臂就要去接陆昭锦怀中的孩子。 “陛下,陛下,这是产房,您不能进啊陛下。”虽然被内侍拦住,但皇帝并没有死心,“陆氏,快告诉朕,是皇子,是皇子吗!” 陆昭锦饮了数口空间中的泉水,又无形中吸食了不少空间中那种白花,精力恢复不少,才看向皇帝。 对上皇帝期盼的眼神,陆昭锦回头看了看卫妃毫无血色的脸颊,顿时为她不值。 这个男人从进来到现在,看都没有看过卫妃一眼。 天下男儿,或许都是如此。 “陆氏?”皇帝期盼的神色还挂在脸上,但笑意快要收敛,就听女孩子稍显沙哑地声音响起:“是皇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卫贵妃娘娘为陛下诞下八皇子了!”内侍高呼,一屋子的人都叩首贺喜。 连陈贵妃也只能咬牙切齿地伏低了身子,不咸不淡地道着贺喜。 奶娘将孩子抱给皇帝,那晶亮亮的大黑眼珠溜溜地盯着皇帝,八皇子却是一声未曾哭过。 “真像朕,真像。”皇帝喜不自胜,总算想起卫妃,不由看向床榻:“陆氏,朕的爱妃?” 陆昭锦原本就身体难受,又看见皇帝那张故作关心的脸只觉得虚伪得让人恶心,却不得不应道:“陛下放心,贵妃娘娘母子平安。” “好!好个陆氏!”皇帝大笑着赞道,一边摇晃着逗弄怀里的小婴儿,头也没抬,“赏!” “谢陛下恩典,”陆昭锦领了赏,谢恩,以为自己终于能出去的时候,就听一旁陈贵妃道:“陛下,这陆氏可是刚救了咱们的八皇子和卫妃妹妹,您怎么能救这么让人家连夜出宫,这若是传出去,还道咱们不重视妹妹和八皇子呢。” “何况妹妹身体还虚弱,总需要人调理。” 陆昭锦和卫夫人都捏起了手指,陈贵妃又想做什么? “还是爱妃想得周到,”皇帝乐呵呵地吩咐:“传旨,今晚留宿陆氏,叶氏,你也功不可没,就一块住下吧。” “是,谢陛下恩典。”卫夫人替陆昭锦谢过恩典。 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陆昭锦这是劳心劳力得快要虚脱了,于是亲自扶着她出去。 还未走到门口,陆昭锦回首刚巧撞上陈贵妃望来的,冷笑。 留我在宫里,你可不要后悔。(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六章:妖言 “陛下,是真的,老臣亲眼看见那陆氏拿进来的,是一匣子银刀。”张太医哆哆嗦嗦地回禀,“而且,而且医女给贵娘娘检查后发现……发现娘娘下腹,确有一个巴掌长的刀口。” “什么意思?”皇帝冷声,陈贵妃已经捂住了嘴:“怎么可能!巴掌长的刀口,怎么连血都没流,又不是妖术。” 皇帝坐正中,面色不善,“张太医,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太医咽了口口水,哆嗦着道:“陛……陛下,这,这确实不可能啊。” “贵妃娘娘腹部的伤口的确是新伤,皇子应该就是这么直接从母体取出才得以保全,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口是不可能止住血的,人必定会失血过多,回药石无效啊。” “张太医,你此言当真?”陈贵妃惊道:“那卫妹妹她……” “娘娘莫急,贵妃娘娘也,的确无事。”张太医有些尴尬,赶忙道:“许是臣医术不精,医术不精……” 让张太医退下,皇帝看了眼里间还在昏睡的卫妃,就下令将八皇子抱到太后宫里,自己也被太后传召,后独寝在乾宁殿。 “玄而又玄的医术,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陈贵妃轻声,又想到了自己的娘家侄女,眼中一片阴冷。 这陆氏就是个绊脚石。 不过这颗绊脚石敢跑到宫里来坏她好事,就别怪她不客气。 “本宫突然身体不适,让张太医来给我瞧瞧。”贵妃水袖一甩,宫中顿时再度灯火通明。 “卫贵妃娘娘醒了,请您二位过去。”宫女连夜过来,卫夫人惊愕地看向陆昭锦,“你怎么猜到的?” 难怪陆昭锦特意找她“议事”,而劝她先不要就寝。 “这都什么时辰了,贵妃娘娘本来就身子弱,怎么受得了,真该说说她。”卫夫人一路埋怨,陆昭锦含笑听着。 “我的孩子……”卫贵妃第一句话却是问向陆昭锦。 “娘娘,是陛下命人抱到太后那里去了。”玉香纳闷道。 已经告诉娘娘四五遍了,可娘娘怎么还跟中邪似得非要亲口去问这位陆先生? 陆昭锦屈膝一礼,解释道:“娘娘之前一心求死,昭锦口不择言,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八皇子的确是陛下下旨抱到太后娘娘哪里了。” “不,不,你说得都在理。”虽然卫贵妃当时晕沉沉的,却是牢牢记住女孩子的每一句话。 “我是真心谢你,谢你点醒我。”卫贵妃病弱的面容还很苍白,扶着下腹伤处,有些欲言又止。 “娘娘用的伤药是我陆家医典上的秘方,止血奇效,但您还是得好好将养。”陆昭锦习惯性地安排道,“还有,您之前是吃了催生的药物,”她一顿,抬手止住卫夫人的惊呼,从袖子里取出一盒红色药膏道:“而我又在您房里发现了这东西。” 卫贵妃虚弱地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玉香,这是我床下的东西。” “怎么……”卫夫人惊叫,大殿外面便已经传来沸腾的人声:“陛下有旨,传陆氏!” “这么晚了,”卫夫人还没出声阻拦,就被卫妃拉住了手腕,“姐姐,我有话跟您说……” 陆昭锦颔首施了一礼,退出宫去迎向皇帝冷酷的眼,“陆氏,你给朕说说,是怎么救了卫妃的?” “民女……”陆昭锦还没开口,就觉一阵眩晕直冲头顶,叮铃叮铃的铜铃招魂儿似地响彻脑海,让她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摇了摇头,“陛下,正是此女摄走了贵妃娘娘的天命,小巫这就为您唤醒娘娘。” “快些!”皇帝急声催促,模糊的目光中还可见他恨恨的眼色。 什么东西? 陆昭锦依旧神志不清地摇摆着,任那头上插着五色长翎满面涂彩几乎看不清脸的女人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铜铃哗啦啦地响,她看到自己的手随着那巫女的手抬了起来。 手心叠手背,好像真的在交换什么东西。 好个陈贵妃,竟然想用巫蛊的手段控制她! 女孩子愤怒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当日五皇子也是用了类似巫术的手段却能被碎瓷空间打断,可这次巫女的动作明显是控制了她,碎瓷空间却没有反应。 药物! 陆昭锦脑子中顿时过滤出数十种会使人**的药物。 她刚才进门,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那为什么单单是她中了迷药? 莫非是铜铃声? 她是在听到铜铃声的一刹那转身,然后,然后她晕沉的头脑已经想不出来,但解毒的药草空间里却有不少。 她心念一动,先是湖中清神醒脑的湖水,再到存好的冰片醒神散都迅速生效。 女孩子啪地一声,突然抓住巫女伸出来的手,眼神冰冷,“你要唤醒谁?” 巫女眼中一阵慌乱,她没有料到陆昭锦居然能摆脱她的迷药控制,那被浓墨重彩涂盖的脸上那双黑瞳突然一闪。 “孽障!”巫女大喝一声,摇动铜铃的手更加急促,她被陆昭锦触碰的手心冒出一缕白雾直窜如陆昭锦身体。 陆昭锦迅速后退,她当然看得出,这就是巫女控制她的迷药。 女孩子噙着冷笑,若真是个除魔卫道的修士她可能没辙,但是跟她玩迷药,那可就得较量较量了。 “曼陀罗花粉,天南星,香白芷,菖蒲,嗯,还有茉莉根和一味不知名的药草。”陆昭锦一挑眉,将吸入空间的那缕白雾凝在半空,看向一刹那惊呆的巫女:“我说的可对,巫女大人?” “胡言乱语!你以巫法夺贵妃天命予人续命,有违天道!”巫女一本正经地喝道,“你干什么!” 巫女后退半步,却不像陆昭锦一样能将白雾吸到空间中去,何况她根本没想到陆昭锦竟然还能放出她的迷药。 “那就让我为陛下展示一下自己的巫法吧!”女孩子上前一窜,趁机夺走了巫女手中铜铃,信手摇动起来。 “过来,过来。”女孩子一手摇动铜铃,另一只手压低,像巫女招手,模样好似在逗狗。 巫女失魂落魄,木然地跟着陆昭锦走去。 皇帝顿时瞪大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等妖言惑众之辈,怎可入宫,混淆圣听!”陆昭锦并没有停止摇铃,反而控制巫女像个小丑一样又蹦又跳。 皇帝面色难看,却听里间突然来报:“陛下,贵妃娘娘醒了!”(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七章:惑众 “爱妃!”皇帝冲了进去,陆昭锦当然没心情看巫女耍宝,也跟了过去。 “陛下,臣妾这是怎么了?”陈贵妃茫然道。 铃声一停,巫女被人扶住清醒过来赶忙道:“陛下,小巫已经将娘娘的天命送回一部分,可剩下的……”她面露难色,“请陛下做主。” 陆昭锦眉头一皱,没有想通这个装神弄鬼的巫女是怎么混进宫的,皇帝还允许她给陈贵妃治病,张太医呢? 记得前世皇帝虽然偏宠陈氏,但绝没有荒唐到信什么巫蛊之术的地步,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爱妃,你突然腹痛难安,张太医诊不出什么,朕就让人请了幼时给你看过病的巫女。” “是,是楚巫吗?”陈贵妃从榻上起来,倒还真认出了那个满脸是彩条的巫女。 皇帝一喜,“爱妃果然认得她吗?楚巫,快给娘娘诊治!” 陆昭锦虽然还对此存疑,但已经猜到陈贵妃特意留下她在宫中,是为了唱哪出戏了。 当年先帝宜妃病重,先帝不肯,曾派人为她借命,结果当真续了半年寿命,陈贵妃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要她的命。 她给卫妃所做的剖腹产惊世骇俗,张太医等人只怕宁愿相信她是用了妖术,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医术比他们高出这么多,所以陈氏就抓住这个把柄,诬陷她使用巫术夺她的命去续卫妃的命。 虽然事实上,她的确是依靠空间作了弊,但治好了就是治好了,陆昭锦当然不会将功劳推出去。 更不会由人陷害。 “适才陛下亲眼看到,此巫女用迷药装神弄鬼,怎么还能放心将贵妃娘娘交给她医治,还是由民女来吧。” 对于陆昭锦突然的毛遂自荐,陈贵妃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寻常人知道自己被贵妃针对时,都是避之不及,唯恐被找借口处置了,可这个陆昭锦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她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点儿什么? 皇帝也犹豫了,他虽然对陆昭锦没什么好印象,但适才她准确说出配药时,那巫女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 何况,刚才楚巫手舞足蹈的丢魂样,难道也是被陆昭锦控制了? 说她区区十五岁的少女便医术有成,皇帝都不太相信,又何况是跟楚巫斗法获胜。 “那你过来试试看。”皇帝一声令下,陆昭锦走了过去。 楚巫暗地冷笑。 她能入宫是因为陈贵妃假装腹痛,任凭张太医怎么诊治都无能为力,虽然心有怀疑,可就是借张太医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是贵妃装病,所以经侍女建议,她就顺理成章地入宫“除恶”。 传她进宫的婢女悄悄带来了贵妃娘娘的吩咐,就是要这个陆昭锦,身败名裂。 哪知这个陆昭锦竟然自投罗网,还想给贵妃娘娘治病。 真真是自寻死路。 陈贵妃毫无异议地伸出了手腕。 陆昭锦捏住她的脉门,身体平稳如常,根本不可能有腹痛症状,但她却说:“贵妃娘娘的确玉体欠安。” 医者绝不会信口胡言,她陆昭锦怎么敢…… “贵妃娘娘常年接触红花麝香,而这腹痛也是因此而起。”女孩子一本正经地诊治。 “什么?!”皇帝炸了,红花麝香? 难怪他这样宠幸,陈贵妃却没能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 “你,你胡说什么!”陈贵妃触电似地想收回手,却被陆昭锦按住,她立目狡辩:“没有这回事……” 陆昭锦目光如电,“怎么,贵妃娘娘知道这红花麝香是怎么来的?” “陆氏,你什么意思?”皇帝喝道。 “什么意思,贵妃娘娘自己心知肚明,那些东西用多了,总会对自己有影响的,娘娘。”陆昭锦冷笑。 陈贵妃厉喝:“放肆!陆氏,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昭锦因为诊脉离得近,手中突然出现一根带着迷药的金针,趁着陈贵妃暴怒插在她虎口穴道。 人在愤怒的时候会想当然地忽略掉身体的神经性刺痛,陈氏也是如此。 可就是这一瞬的忽略,下一秒人便笔直地晕了过去。 但她突如其来的一晕,可就有好戏看了。 “爱妃?陆氏你!” “陛下莫急,”陆昭锦含笑打断皇帝的话,望向巫女,“楚巫不是说我取了贵妃娘娘什么天命吗?是她归还娘娘部分天命才令娘娘苏醒。”女孩子笑得寒意森森,“那就请楚巫来吧,民女就在这里,束手就擒。” 楚巫脸上的暗笑寸寸崩裂,如一个干裂爆皮的泥人,即将露出丑恶的真容。 “怎么,楚巫这个时候,又不能唤醒贵妃娘娘了?难道只有在贵妃娘娘苏醒的时候,你的巫术才有用?” 陆昭锦字字句句说在针尖儿上,“楚巫这样,可是回让人误会你和贵妃娘娘一唱一和……” “没有!你胡言乱语什么,陛下,楚巫冤枉,贵妃娘娘的确是因为……”没等楚巫说完,皇帝就不耐烦地喝道:“那还不施法救醒贵妃?快去!” 皇帝自然不信自己的爱妃会和这巫女一同骗他,只要楚巫开始施法,不管成与不成,就都与陈贵妃无关。 陆昭锦当然没空看那楚巫哆哆嗦嗦地手舞足蹈,这次,她连迷药都没敢给陆昭锦施。 因为这个陆氏,真的是太诡异了。 “陛……陛下,对方有了防备,小巫……小巫没办法……”楚巫眼睛一转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她混迹人世多年,诡辩的本事绝对不弱。 “哦?这么说,我的本事比你还强了?”陆昭锦含笑,看向一直守着一侧的几个太医:“敢问张太医,世上止血定痛之法,有多少种?” “这……这古人留方无数,统计起来,实在是多不胜……”张太医有些结巴,没想到陆昭锦回突然发难。 陆昭锦出声打断:“有些人自己不能学贯古今通晓百方,便来质疑别人的方子是,妖术。” “你!我……”张太医张口结舌,被陆昭锦递来的小瓶子吸引住了目光,“太医大可以去外面取了刀匕试试,立见奇效。” 张太医接过,女孩子一拂袖转身,“陛下,民女自问,此身只有医术一门,强过在座各位,请陛下明鉴。” 目光湛湛,气定神闲的女孩与畏畏缩缩的楚巫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皇帝自然一窥便知,“来人” “陛下!山阳长公主,闯宫觐见了!” 什么?皇帝瞪眼看向陆昭锦,自从叶幼清因为她闯了皇宫,这几个跟叶家沾边的人是一个赛一个地有本事啊! 当他的皇宫是什么地方? “传!”(。) ... 正文 第十八章:暴毙 “老夫人,您不必担心,有大小姐在,还有世……陆先生。”三月安抚着,服侍叶老夫人安寝。 可这样的夜晚她怎么睡的安稳。 “幼清这些天又跑到哪里去了?虽说是咱们对不起陆家,可毕竟是赐婚,迎娶陈家四姑娘的事,马虎不得。” “是,郡主这几日也不再恼选妃的事,正同夫人大张旗鼓地张罗呢。”三月禀道:“不过二爷倒还是那副样子。” 叶老夫人的眉头一抽,对那母女俩的所作所为不置可否。 太子不肯选侧妃,五皇子又因为谋逆的事不方便此时娶亲,何况陈家已经要和叶家联姻,就是这个五皇子妃,叶幼莲也是痴心妄想,这对于一心只想嫁入皇家的她来说简直是个绝境。 想起自己这唯一的孙女上蹿下跳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叶老夫人的心里就直硌得慌,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老夫人,老夫人?”三月唤了两声,老夫人却都没有应答,她抬头,就看见叶老夫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咔嚓一声,端着的茶碗摔得四分五裂,屋子里也响起骇人的尖叫,“老夫人晕倒啦!” 灯火暗淡的叶府仿佛在一瞬间睁开了眼,叶夫人唤道:“快去请太医!” “夫人,宫门落了锁,就是想闯也闯进不去啊!”碧云喊道,又被命去梁家医馆。 “先生,我祖母怎么样了?”叶家除了被幽禁的徐氏,都俱在这里,开口的自然是唯一的男人叶幼清。 “老夫人这是,中毒了。”梁先生收回刺入老夫人穴道的银针,幽绿的针尖泛着可怖的精光。 三月手里的药碗嘭地砸了个稀碎,面对众人的目光慌忙跪下,“都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该死!” “祖母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去查清楚!”叶幼清眼底泛着丛丛怒火。 竟然连老夫人都能中毒,这个家真的是乱的不像话了! “二爷,都查过了,只有……只有陆先生送来的鱼,没人试过就熬了鱼汤。”南生有些尴尬道。 叶幼清凤眼一挑,上扬的眼角勾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陆昭锦?” 男人说完就把目光投给了一侧的妹妹,以及母亲,“为什么只有她的东西没被试过?” 叶夫人眼皮子一跳,拜陆昭锦所赐,这个儿子是彻底不信任她了。 “二哥,这问的是什么话?”叶幼莲不忿,却被叶夫人拉住,和气着道:“陆家的东西都是直接送到你祖母这儿的小厨房,还是问问三月吧。” “陆先生在府里就一直送着药膳,开始还有人试,后来就……都是奴婢疏忽。”三月叩首,泪水滴吧滴吧地落。 叶幼清喝道:“混账!你这是在说她的鱼有毒吗?!” 三月承认疏忽,岂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是陆昭锦的鱼有问题,被她疏忽之下呈给了老夫人? “南生,那鱼汤何在?” 可老夫人的病情却不容他们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世子爷,老夫无能,告辞了,告辞了……” 一连被叶幼清连夜绑来的十数名大夫都推辞告退,声称毒性太烈,无药可救。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药童道,“世子妃家不是有万毒丹吗?” 他的师父赶忙拍了他一下,陪着笑告辞。 “万毒丹。”叶幼清玩味一遍。 “这个奸诈狡猾的女人!我说她怎么这么听话地就放下世子妃的名头,原来是等在这儿呢!”叶幼莲尖叫:“她下毒害了祖母,现在只有万毒丹能救祖母,等咱们求上门去她就能趁机威胁了,还能打着祖母的救命恩人的旗号继续当她的世子妃,她真是太狡猾了!” 合情合理。 就是陆昭锦本人在此,也是无言以对。 这次,叶家母女可真是长本事了。 一计做得天衣无缝。 与此同时,南生举着两根银针进门,“验出来了二爷。”针尖儿更浓重的幽绿色投射出墨一般的深色,让人望之发寒:“这是在抛出来的鱼内脏中的,这只,是鱼汤。” “怎么办,怎么办……”叶幼莲喃喃着,眼中泪花闪烁:“我,我去求她!不不不,我去求陈姐姐先不要进门。” “陈姐姐深明大义,一定会答应的。” 又将陈锦嬛的形象拔高一截。 这样天衣无缝的计谋,在叶幼清的眼里却如浩瀚星河突然溅起一丝涟漪,随着涟漪落下,一个漆黑幽邃的旋涡狰狞着旋转,将唯美如画的斑斓色彩迅速吸入腹中。 只有一个破绽。 一个不算破绽的破绽。 “幼莲,这样忘恩负义的恶毒女人,就是你祖母醒来也不会容她进门。”叶夫人厉声,“我们不算也有万毒丹?” 母女一唱一和,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蒋氏站了起来。 “夫人,夫人,蒋氏没有万毒丹啊!”蒋姨娘搓着手解释,一旁的幼澈仍然目光呆滞地坐着,现在并不是他苏醒的时候。 “姨娘,现在是什么时候,您怎么能不顾祖母的生死!”叶幼莲义正言辞,亲自带人去搜蒋氏和叶幼澈的院子。 蒋姨娘有口难言,如今老夫人命在旦夕,大夫说必活不过今晨,她孤女出身又是姨娘,谁能替之做主。 还不是任人摆布。 “找到了!”清波粼粼的玉瓶被拿了出来,叶幼莲喜上眉梢。 “郡主,这……这,这东西是是世子,不,陆先生赠与幼澈的。”蒋姨娘慌慌张张地想拦着,却是不能。 “姨娘,你想看着祖母死,让三哥成为不孝之人吗?” 蒋姨娘的汗更多了,“夫人!这,这……” 叶夫人义正言辞,冷声:“蒋氏,这个时候,你勿要跟本宫装糊涂,我是一定要救母亲的,世人若说我亏待庶子,就说去吧!来人,还不将蒋姨娘拉下去!” 三月端着一碗汤药上前,仍是眼泪汪汪地将瓶中透着些许绿意的白色粉末送到老夫人口中。 一阵剧烈的咳嗦,老夫人面色涨红,好似被谁掐住了脖子,又突然栽倒在榻,一旁丫鬟上前,顿时哭号起来。 “老夫人,暴毙了!” 三月手里的药碗哗啦一声摔得细碎,“老夫人!” “陆昭锦,她这是留下的什么药,我要杀了她!”叶幼莲叫嚣。 叶夫人也下令,以拒不献药的由头将蒋氏囚禁起来。 “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叶夫人冷声,“我这就入宫,让陆昭锦,偿命!” “母亲!”叶幼清话还没说完,叶夫人已经跨出了大门。 祖母暴毙,治丧事未料理,她却急匆匆地打着报仇的名头去寻陆昭锦,眼中的戾气犹如脱出囚笼的烈马,奔腾肆意。 没错叶家没了叶老夫人,就是叶幼清这个唯一的男丁,也难以违抗叶夫人这个生母的意思。 叶夫人,再也不需要装了。 她的女儿同样也藏不住面上的阴暗冷笑,被叶幼清一点一滴看在眼中。 拳头攥得紧,男人心中仿佛有什么细腻而又满是裂痕的东西终于一寸寸碎裂,再也黏合不上。 他噗通跪在叶老夫人榻前,一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而叶夫人,也终于能够同陆昭锦在御前,对峙。(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十九章:处斩 皇帝是彻夜未眠,看着大殿下梨花带雨的亲妹妹与一脸冷漠的陆昭锦,头大如斗。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贵妃还昏迷不醒,楚巫的事也还没料理干净,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一晚上可真够他忙活的了。 “山阳,这可不是件小事。”皇帝郑重道,简直关乎国运。 叶幼清闯宫,叶轸闯宫,叶夫人也闯宫,他都可以不计较,因为第二天一早,自有言官同叶家计较。 这样叶侯在前面挣威名,叶幼清在后面败坏,才能达到他一直追求的平衡。 可这次不一样了。 因为出事的人不同了,叶侯忙于在北境练兵部署,并不意味着他对家里就不闻不问。 叶幼清闯祸,他从来不管,都是回来一并算账,可叶老夫人暴毙,他身为人子怎能不闻不问。 且不说会不会回京披麻戴孝,就是在边境上挂上素服,也是对士气的一大打击。 何况,叶老夫人并非安享天年而亡。 她是被人毒死的啊!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叶侯铁血将军,焉能隐忍得下,必会血溅三尺,查清为止。 皇帝按着眉心,突然暴起,指着陆昭锦大喝:“来人!将这个通敌叛国的北境逆党押入天牢,明日处斩!” 立刻有铁甲禁卫冲了进来,要拿下陆昭锦。 就连叶夫人也是大吃一惊,她压根没有想到,皇兄会直接给陆昭锦扣上这样的大帽子。 通敌叛国,北境逆党?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陆昭锦这种贱籍女子,也配通敌叛国?皇兄也太高看她了吧? 陆昭锦肯定也想到,叶夫人唯一一次相信她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不过叶夫人虽然眼高于顶一向瞧不起陆昭锦,但这个罪名她倒是满意的。 总之,抄家,诛九族一个都不会少,而她叶家。 万幸这个女人提前写下了“休书”,如今叶家已不在九族之内。 “陛下!”陆昭锦刚喊出声,就被禁卫堵住了嘴,一言不能发地被人押了下去。 女孩子眼睛依然瞪得很大,却没有挣扎。 许是她知道,挣扎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她被人从廊下押走的时候,见到了夜色中一抹明黄向大殿奔来。 是太子殿下,还是赶来落井下石的五皇子?她不得而知,因为转瞬便被投入了昏暗阴森的地牢中。 牢里没有烛火,只有稀薄的月光从高窄的铁窗中撒落,吱吱的老鼠声让人不寒而栗。 女孩子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如果有人细看会发现,她的确在发抖。 前世就算再不堪,她也是在叶府的空宅子里,不会,不会有这么多肆虐的老鼠虫蚁,让人浑身发毛。 她并不怕死,从她看见叶夫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件事非常不妙。 “陆昭锦为了拿回世子妃的名位,向叶老夫人投毒,并且与蒋氏合谋换走了能救叶老夫人的万毒丹。”叶夫人是这么说的,可陆昭锦知道,皇帝不是这么听的。 皇帝听到的是,叶侯的母亲死了,为他镇守北境的大将,只怕不中用了。 江山动荡,须臾一瞬。 所以一代帝王立刻当机立断,将同时牵扯北境和叶老夫人死讯的她丢出来当成替罪羊。 北境挑唆皇子内乱不成,改投毒杀害大将军母亲,意图乱我军心。 昭然若揭的罪行,迅速将叶侯的复仇之矛指向北境。 一举数得。 既可以对外界公布马方造成的麻烦,又能为五皇子洗刷“冤情”,更可以激起叶侯的怒火。 不愧是一国之君,瞬息万变的乱局被他一指化解。 如今只需要牺牲一个人,那就是陆昭锦,就能换来北境安定,民心军心安稳。 皇帝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就算是皇帝知道,她是冤枉的,却半字辩解不予她说。 或许皇帝还觉得这是个恩赐,能以她一人之命为皇家效力,为万民谋福祉,她陆昭锦应该感到荣幸。 应该有古往今来,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 所以这千秋万载的骂名,就合该她姓陆的背。 “呵……呵呵!”陆昭锦阴冷的笑声在森森寒气的地牢中响起,仿佛九幽中爬出的冤魂。 皇家,又是皇家。 为了他们的江山天下,什么都能抛弃割舍,别人的清白又算的了什么! 陆昭锦恨恨,这一世,谁也别想摆布她! “这个死囚,从陛下的金殿里被拖下来,明天就要斩首,竟然还笑得出来。”把守的牢头冷笑连连,根本没注意到晦暗的角落里堆起的阴影,只是一坨稻草。 与只有点滴星光的天牢不同,金殿里依旧烛火通明。 “父皇!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太子死跪在那儿,半步也不肯退。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他这个儿子本来很聪明的,怎么偏偏这件事上就犯糊涂了呢! “父皇!儿臣所学,天地公道,人间大义,不容一人蒙冤受屈,何况陆氏有功于皇家,她毕竟救下了八弟啊!” 太子膝行近前,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可皇帝看过来的目光却越来越失望。 女人,为了一个女人,他就要舍弃北境千万将士的性命,舍弃大夏的万年江山吗! “糊涂!还不给朕滚!”皇帝大喝,郝公公赶忙端茶,一边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怯弱了,可女孩子被堵住嘴带走的样子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穿着小丫鬟的衣服给他上茶,她神采奕奕地与他辩驳,甚至连她背对自己走入大殿的身影都让他刻骨铭心。 不,不能退怯。 退一步,迎接她的,就是万丈深渊。 此生此世,恐怕就连在别人怀中看她一眼,都将成为奢望。 郝公公怎么使眼色,太子都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求父皇收回成命!” 叶夫人看不下去了,陆昭锦到底给太子灌了什么*汤,竟然不惜得罪皇兄,也要为她求情。 “贤儿,你这是不相信姑姑的话吗?她真的……” “姑姑,没有她与您当庭对峙,只凭您片面之言侄儿无法判断。” “你……”叶夫人被噎了回去。 她当然不愿意和陆昭锦那只巧言善变的舌头当庭对峙。 “那还有楚巫的事情,我听皇兄说她……” “不论什么,都可以交给刑部会审,或由父皇当庭听证。”太子虽然没有失去理智,但说出去的话还是让皇帝黑了脸。 他这是铁了心要为陆昭锦鸣冤哪。 “孽障!你就在这儿跪着吧,明儿一早,朕就让人那陆氏的人头给你,好好对峙!”皇帝甩袖而去。 “父皇!”(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章:丹药 卫夫人听到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乾宁殿。本文由 。。 首发 “姐姐先别急,方家七小姐和清音郡主刚一开宫门就去太后宫里了,您也去瞧瞧,顺便……”卫妃附耳道。 “妹妹……”卫夫人完全没想到,卫妃竟然会这么说。 “我这伤口是真的不能动弹半步,否则,必定与姐姐同去。”卫妃毕竟是个女流,现在虽然已经止血,可伤处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本就虚弱的她。 她实在担心自己若是跟去,不小心晕在半道才是徒添麻烦。 更何况,她身上还挂着陈贵妃的“天命”,陛下判了陆昭锦斩立决,就是承认了这件事,所以她是哪也去不得。 卫妃心中苦涩,痴恋多年的人,却这么待她,如今她只求母子平安,保住恩人。 太阳还未升起,晨曦的薄雾将四处都染得有些湿润,卫夫人到达太后的寿安殿时,方家姐妹正在哭求。 “哀家也知道陆氏有恩于你们,可既然陛下有旨,定是证据确凿,哀家也不好决断啊。”太后没有直接拒绝。 但卫夫人和方家姐妹都知道,时间紧迫,不拒绝地拖着,就是拒绝。 等到陆昭锦人头落地,还不是任她说什么都可以。 可方家姐妹还是泪眼婆娑地缠着太后,连卫夫人看了都深觉感动。 “太后娘娘,卫贵妃娘娘已经醒了,想见见孩子。”卫夫人行礼,强压制住一同求情的想法。 太后看向一旁的赵嬷嬷,对方立刻会意,要带着卫夫人去侧殿取孩子。 方家姐妹顿时一颤,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太后诧异地看向两姐妹,“皇姑祖,八皇子是陆先生接生的,我们带着他去求陛下,陛下肯定会……” “胡闹!”太后二话不说地否定了方七的话,低声喝道:“你怎么敢要挟皇帝!” “皇姑祖,这如果是要挟。”方九软软的嗓音响起,“不还是证明了,她对皇家有恩吗?” 挟恩以报,归根到底,还是有恩。 太后哑然,卫夫人却焦急道:“耽搁不得了!” 蒙蒙亮的天色宣告着事情越来越紧急,太后总算看出来了。 敢情这三个人今天都打的一个主意,就是到她这儿要孩子来了。 “慢着,那可是哀家的亲孙儿。”太后出声阻拦,赵嬷嬷便不再带路,而一切正常的偏殿,却发生着最不正常的事。 小小的皇子还睁不开眼,而就在他的明黄摇篮上方,两双同样白皙纤长的手你来我往,争夺不休。 如果趴在桌上的乳母苏醒,那她一定会大叫有刺客,可现在刺客就在八皇子的摇篮上方大打出手,却无人知晓。 拳影交错,二人手肘并用,不分胜负,殿外忽然响起了女孩子大声的哀求:“皇姑祖,您就答应了吧!” 两名黑衣人同时抬头,仿佛看到了棱花木格门外,那越走越近的太后銮驾。 稍高一些的黑衣蒙面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趁机要将袖里藏着的药丸喂给孩子吃,他漂亮的凤眼闪着晶莹光泽,腕上还系着一缕金丝固定袖口。 “叶幼清?”对方试探着喝道,立掌挡了过来。 叶幼清不言语,手一松,药丸准确落在八皇子唇上,丸药上立刻剥落些许粉末在孩子不断抿嘴中被吞食下去。 “早该想到你会来。”对方收手,叶幼清却猛地抬头。 “皇姑祖,您就答应了吧。”方七的声音就隔着一层大殿门,噗通跪在门前。 “小七,你……小九!你们这不是为难哀家吗,那是哀家的亲孙儿!”太后恨铁不成钢道:“还有阿轸,让你们这样胡闹,这孩子以后长大了怎么面对皇帝,你们有想过吗?” 太后的喝声响在门外,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被抓到,别提救陆昭锦了,就是自身难保。 叶幼清与另外的黑衣人同样紧张地攥起拳头,四下张望寻找躲避之处。 八皇子所在的是侧殿内室本就不大,又太过华丽,处处都有金玉瓷瓶,仅有一根承梁柱哪里藏得下两个大男人。 赵嬷嬷为太后开门的手已经伸了出,方家姐妹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皇祖母,原来您在这儿啊,可让孙儿好找。”五皇子的唤声从朱漆长廊的左侧响起,人也慢悠悠走了过来。 “孙儿见过皇祖母。”五皇子请安,众人都转向他这一侧,赵嬷嬷的手自然收了回来。 太后颔首,隐约听见右侧木窗打开的声音,刚要转头,“皇祖母,您是来带八弟去见父皇的吗?” “当然不是。”太后一口否认,众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五皇子妖丽的瞳孔中滑过两道黑影,艳红的唇轻轻挑起:“那孙儿就放心了。” 他似笑非笑道:“陆氏以巫术害我母妃,如今又查明她是北境奸细……” “五殿下!”在场两个女孩子外加卫夫人异口同声轻喝。 五皇子呵笑一声,一偏头绕过几人看见赵嬷嬷已经向右侧廊下走去,前面就是内殿打开的木窗。 “赵嬷嬷?您在看什么?”五皇子突然出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哦,没事,奴婢是担心八皇子在内殿受风,想看看窗户有没有关严。”赵嬷嬷赶忙停步回话,身后的木窗就被人关上了。 “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皇祖母。”五皇子上前半步,亲自替太后推开了房门。 原本房中昏睡的乳母已经醒了,正纳闷地将木窗关上,就听太后绕过屏风进来,问道:“八皇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一切安好。”乳母行礼,应了声。 五皇子唇边的笑更深了,方七头一个上前,趴在摇篮旁仔细看着小皇子,伸手要去抱。 “小七不可!”太后以为方七是要抱着八皇子去乾宁殿,喝止道。 方七的手触电似地收了回来,谁也没有看清,她指尖夹着的一丸丹药,正是叶幼清脱身时没时间找到带走的那一枚。 “皇姑祖,您就答应了吧。”方家姐妹再一次跪倒哀求。 卫夫人却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小生命,太后惊呼:“叶轸!你要干什么!” “太后娘娘,求您让我过去,我不会伤害八皇子的。”卫夫人轻悠着拍打的孩子,焦急道。 “叶轸!你放肆!”太后厉喝,却骤然感觉到不对,“孩子怎么不哭?” 卫夫人也愣住了,赶忙看向怀中,惊愕:“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一章:清白 晨时四处都透着湿气,两位梁上君子身手矫捷地沿着侧殿外长廊顶棚迅速窜到大殿后荒芜的空隙,大殿后墙与朱墙紧挨,只有一人多宽的缝隙。 两人默契地停住脚步,叶幼清一把拽下面罩,俊颜冷酷:“唐逍遥。” 唐逍遥一笑,却未曾摘下面罩,“世子爷好身手。” “你与五皇子密谋毒杀八皇子,就不怕……” “世子爷说笑了,唐某与殿下到底密谋了什么,您不是心知肚明?”唐逍遥抢白,叶幼清的脸色更冷了。 看来无法无天的人,不止他一个。 而且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目的也是同一个,否则唐逍遥不会在认出他的时候就收手。 他们,都是来让八皇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病倒的。 “来人!还不快去传太医!”侧殿一股脑地乱了起来,二人趁乱各奔东西。 宫里的太医们跪了一地,对上皇帝暴怒的龙颜,却都是束手无策。 “陛下,八皇子本就是早产儿,胎里弱,又、又非是自然生产,臣等无能,真的诊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废物!”皇帝大喝,负手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喘息低重,“陆氏,陆氏,好她个陆氏。” 皇帝似乎有些明白了,陆昭锦被拉下去的时候为什么毫不挣扎。 正常人听到自己就要被斩首的消息,就是无力反抗也会拼命挣扎,绝不会像她那么平静。 “陛下!”女孩子亮澄澄的眼睛盯着他,她当时是想说什么? 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的儿子胎里不足,活不过……明早。 “来人!传陆氏上殿!”皇帝气急败坏地声音响彻大殿。 “哗啦”一声,手指粗的铁栅门被拉开。 “陆氏,时辰到了。”看守的牢头走了进来,伸手一捞,却是一把稻草,陆氏呢? “来人,啊!”牢头猛地倒退半步,惊叫堵在口中,突然出现的少女从阴影中站出来,带着几分寒气。 牢头后退半步,很快镇定下来,嘀咕一句:“这天牢还头一次关你这么娇小的囚犯。” “走吧。”牢头将铁手铐拷在女孩子细细的手腕上,习惯性地祷告一句:“一路顺风,到了阴司,可别怪我没照顾你。”好似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陆昭锦也没有反抗,一步一步地跟着他走了出来,紧攥的掌心逐渐渗出汗来。 她不会诊错的。 卫妃身体本就不好,八皇子又是被强行催生,胎里带疾,本来出生就会夭亡。 只因是在碎瓷空间中出生,竟然无意间压制住了病情,但最迟今早,八皇子一定会发病。 原本婴孩脆弱,有疾有病都是最难医治的一种,何况是被剥妇产的早产儿。 太医院那帮老滑头们都成精了,绝没有人敢冒然接诊,所以她这其实就是在给皇帝出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题。 杀她,将一切叩在她的头上,迅速给叶侯一个交代,让叶侯安心在北境杀敌立功。 但代价就是,他老来得子的第八个儿子将会命丧黄泉。 或者传她给八皇子医治,但与此同时,随着天亮,叶侯丧母的消息将迅速大白于天下。 到时候再想将大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也得要有司会审,搜集证据。 为时已晚。 这一次,不是江山与美人的选择题,而是将军与幼子。 陆昭锦低头思索,手上铁链的另一头已经被牢头交给刑部负责提转犯人的差役投资。 “快点走!”差役头子催促,沿着狭长的甬路走,絮叨:“通敌叛国的奸细,这么杀了真是便宜你了,陛下真是太仁慈了。” “你说谁是奸细。”陆昭锦站定,冷冷看他。 “你还敢瞪老子,说的就是你!”差役头子猛地一拉铁链,女孩子受力一个踉跄,他还喝骂:“卖国贼!” 卖国贼?! 陆昭锦的淡漠的瞳孔中嗖地攒起一道怒焰,她没有卖国,这个黑锅,这一世的陆家绝不再背! 她要亲自证明属于自己的,清白。 “你还瞪?”差役头子脾气暴躁,从腰后摸出长鞭就甩了过去。 陆昭锦早有准备一俯身拴住自己的手铐就被收入空间,再取出时已经被她随手丢在地上,女孩子机敏地避开鞭子,扬手就是一把灰色粉末撒想差役头子。 “啊什么东西!”差役头子护着脸,可蘸到粉末的手和脸都是又痛又痒,顿时惨叫连连。 “越狱!越狱啦!”余下的几个差役顿时大喊,拔出佩刀冲了过来。 陆昭锦一介女流当然不会硬碰硬,手里细密的灰色粉末猛撒,差役们赶忙挥手驱散,却是越赶越密,反而让自己沾到许多,同差役头子一样开始大声惨叫。 这是为了逃命准备的粉末,所以她这次没有留情,粉末造成的腐蚀性剧痛至少会持续大半日。 她要确保他们没办法追来。 因为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连皇帝自己都知道她是冤枉的,更没想过会有什么“同伙”来劫狱,所以押解的人不多。 一下子全被制住,陆昭锦立刻用衣衫蒙好脸,猫腰穿过“白雾”区向甬道那头跑去。 所谓的天牢其实是在比邻皇城的一侧,这条甬道则是跟通往禁宫的大道一致,她拔腿跑去,前面却出现了乌泱泱的一排人,为首太监的暗红色袍子在晨光中有些扎眼。 陆昭锦的脚步停了下来。 看来她至少不用亡命天涯了。 “圣旨到!”太监独有的尖锐高呼十分刺耳,挣扎着爬起来的差役头子立刻嚷道:“快抓住犯人!她要越狱!” 几个差役还在地上惨叫,太监身后的侍卫们立刻赶来将几个差役拿下。 “陛下口谕,宣陆氏入宫对证。”太监宣旨,同时道:“陆先生,您请。” “不是这样的!陛下是要今晨处斩这个卖国贼!”那差役头子挣扎着喊道:“你们敢假传圣旨!” “胡说!陛下何时下过这样的旨意,你们提拿错了人,还敢抵赖!”那太监尖声尖气,下令将这几人痛打一顿。 陆昭锦看着被拳打脚踢却还在辩解的几人,泛起一丝冷笑。 她走过去,侍卫的拳脚停下。 “这次,你们也知道被诬陷的滋味了?”女孩子声音空灵:“可你们被诬陷,还能大喊大叫,我呢?我陆家呢?” 差役满脸被他自己抓得通红,木然抬头看向她。 陆昭锦却一拂袖,留下惨嚎的几人大步向那座吃人的城里走去。 “这次,我会大声说,证明我的清白。”(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二十二章:公案 “你就是陆氏?”太后端正坐在大殿上,两侧分别坐着怀抱八皇子的卫夫人和方家姐妹。 陆昭锦走上大殿,看向那位一脸和蔼的太后娘娘,弯身一礼。 皇帝果然不肯见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后。 为了君主可笑的颜面。 陆昭锦心里万分不屑,一番生死,她才知什么君威凛凛,什么天命神授,统统都是屁话。 女孩子愤愤的表情被太后看在眼里,她嘴角微抽,暗忱皇帝说的对。 如果现在是皇帝坐在这里,只怕这位脾气大,胆子更大的女孩子连这个微微弯身的礼都不会行,直接犟起来。 能让皇帝退避三舍,她可真是个奇女子,太后含笑招手:“你上来,给八皇子诊治吧。”并没有追究陆昭锦的失礼。 陆昭锦迈步上殿,把脉看诊。 家有祖训,就是危及她自身性命,也不可拿一个婴儿做筹码。 太后颔首,这个女孩虽然心机深沉,但她没有谈什么条件就直接给八皇子把脉,可见本性不坏,而且医术高明,这让她对陆昭锦的看法有所改观。 可女孩子检查过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让太后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怎么了?不能治了吗?” “不是。”陆昭锦颇为疑惑地翻开八皇子口舌,那婴孩艳红的小舌下藏着一小点粉末。 原来如此,她抬头看向方七,对方递给她一个和善的笑颔。 是她啊,她还真有本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丹药喂给八皇子吃。 “可以治愈,不过,这涉及一段公案,我想还是让陛下先审理清楚才是。”陆昭锦看向太后。 “你放心,叶家老夫人乃是当朝一品诰命,哀家必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清白。”太后应承。 “不,不是这件事。”陆昭锦眸子晶亮澄澈。 太后脸色一僵。 陆昭锦这是连她的面子也不给了。 她既然没提彻查北境奸细一事,而且皇帝也授意底下人将什么处斩的事抹掉,就是意味着不会再提此事。 难道陆昭锦还要揪着不放,逼着皇帝给她道歉认错,让一国之君向她低头不成? 陆昭锦可不管太后神色如何,她装作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实则是源自空间中她昨夜配好的压制八皇子病症的药递给了太后身边的赵嬷嬷,“一旦皇子开始抽搐便将此药粉涂在他的唇上,小心用量,可压制皇子病症。” “不能根治吗?”一直看着的卫夫人将孩子交给赵嬷嬷抱下去照顾,依然忧心道。 她还是很担心卫妃的孩子,虽然这次卫妃偷偷告诉她让她以孩子做胁迫的主意,但归根到底,八皇子还是卫妃愿意舍命保护的亲生孩子,卫妃绝不想看见他又什么闪失。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病情瞬息变化,短时间内我却无法判明病灶在哪儿。”陆昭锦应道。 太后眉峰一皱,短时间内,可以治愈。 这两个词就让她听得清清楚楚,八皇子离不开陆昭锦,所以,这个案子,该怎么判? “太后娘娘,您不必担心,叶侯一案我自有证明清白的方法。”少女昂首,满是自信。 似乎就没有她不敢做,做不到的事。 “我说的公案,也不是北境奸细之事。”陆昭锦看向太后,淡淡:“此事有太子殿下彻查,我相信殿下会还我清白。” “那你到底在说哪个公案?”太后不解。 这几日先是出了状告五皇子的事,牵连北境奸细,后又生出叶侯生母暴毙,事关朝局动荡。 哪一件都是惊天动地,让皇帝头疼的大事,可哪一件都跟这个年方十五的妙龄少女有关。 她可真有本事。 “在医言医,昭锦说的,自然是五皇子患病的公案。” “什么?”太后拍案而起。 五皇子天生弱胎,带病降生,她可以接受。 但如果涉及旁人,那是断断不能轻饶! 敢动天家龙嗣。 太后隐约已经意识到了,陆昭锦下一秒要说什么了。 是楚巫案。 这些年来,敢动龙嗣的,也就只有陈贵妃。 太后看着目光灼灼的女孩子,竟隐隐生出几分期望。 陈贵妃把持后宫十数年,迫害妃嫔皇嗣绝不在少数,可连身为太后的她都没有抓到过半分把柄。 这一次,就让陆昭锦彻底断了五皇子这个最大的靠山。 “你说,哀家为你做主。”太后正色肃容,端坐在大殿宝座之上。 “民女接诊卫贵妃娘娘难产,以家传秘法取子救人,却被楚巫诬陷使用巫术夺陈贵妃天命以续卫妃,此为公案其一。”女孩子走到大殿正中,字正腔圆,“救治贵妃娘娘时,曾发现娘娘此次早产难产,俱为,药物所致,”满场哗然,卫夫人腾就站了起来,陆昭锦微一偏头颔首,转而再看太后,朗声:“此为其二。” “其三,”女孩子一提声,太后脸色更加阴冷,竟然还有其三。 陈氏,她怎么敢有其三! “其三,八皇子胎里弱疾,并不全是卫贵妃娘娘体虚多病所致,而是娘娘这二十年的饮食中,俱有不适受孕,迫害胎儿之物所致。” “混账!”太后怒喝,起身太急,扫翻了御座一侧的茶案,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一殿伺候的奴才们统统跪倒,瑟瑟发抖。 凤威凛凛。 “陆氏,你此言当真?”太后喝问。 “陆氏所言千真万确,楚巫妖言惑众,欺君罔上,陈贵妃陷害皇嗣御嫔,罪责滔天。”陆昭锦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民女请旨,召陈贵妃,楚巫,当庭对峙。” 陆昭锦一撩袍角,跪得笔挺。 …… “姑姑,您急个什么劲儿。”五皇子笑吟吟地看向叶夫人。 他从太后殿里出来,就到乾宁殿的偏殿去寻叶夫人,陈锦嬛的婚事虽然现在还是个迷,但陛下的意思陈家可是跟他交代的一清二楚,所以,他要借此机会,拿到叶夫人的承诺。 “待会皇祖母召见,您有把握,”五皇子阴柔一笑,“对付得了那副铁齿铜牙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夫人面色并不轻松,却还死撑着道:“陆昭锦毒杀我母亲,证据确凿!” “可我看那位,可是胸有成竹呢。”五皇子的笑让人在暑日里都能如堕冰窖。 叶夫人不自觉地踱步。 前有绣屏一事,烈焰蛊连环着蒋氏请老夫人回府的圈套将她打入谷底,后有昳容阁,状告五皇子的京师大案,连太子妃大选都把控在陆昭锦的手里,这复杂的局势更是让她看都看不太懂。 她实在是怕了陆昭锦那张嘴,和那份鬼神莫测的心机。 “那你又什么主意?” “侄儿当然有主意献予姑母。”五皇子含笑,附耳密语,刚说罢,青衣匆匆闯了进来。 叶夫人赶忙站起来收拾形容。 “殿下!太后娘娘传召,”青衣看了眼已经准备觐见的叶夫人,声音干涩:“贵妃娘娘。” “什么?”五皇子大惊失色,腾地站了起来。 “说是要审理一段公案。”青衣赶忙禀道,心中的疑惑更是在震惊中随口说出:“和您料想的不一样啊!” 五皇子狠狠瞪他一眼,青衣自觉失言赶忙跪倒。 “呵……安儿,你还是,先料理好自己的事儿吧。”叶夫人不由幸灾乐祸。 幸好她刚才只是听了主意,还没有答应什么。 五皇子面色冷峻,回头望了一眼,冷哼:“姑姑莫要自得,我斗不过她,您也一样。” 男人一甩袖,匆匆出门。(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二十三章:胭脂 “母后,这等荒唐言论,您也相信?”陈贵妃被请来,很是不忿。 “是不是荒唐,你同她对质后,不就都清楚了。”太后对陈贵妃倒还算客气,只是对方好像并不领情。 皇帝偏宠陈氏,太后又何尝不是对她让了三分,可如今,太后似乎不想让这三分了,“陆氏,你来说。” 陈贵妃咬咬牙,转对陆昭锦,语气有些不阴不阳:“说吧,陆,先生?” “贵妃娘娘,刚才的一觉,睡得可好?”陆昭锦笑吟吟道。 陈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反客为主:“你适才到底对本宫施了什么妖法,本宫昏睡至今才行?!” “妖法,那楚巫,怎么不再救您一次?”陆昭锦不急不缓地抬了句杠,瞥了眼贵妃腰间:“是不是,您身上的香囊,不够香了?” “放肆!”陈贵妃脸上刷地冷了下来,大袖一挥:“来人,还不将这个胡言乱语羞辱本宫之人拿下!” 陈贵妃似乎被陆昭锦激怒,喝令下,身后的贵妃宫婢冲向陆昭锦。 “放肆!陈氏,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太后怒喝,那几个宫婢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母后,此女故意挑衅臣妾,您,看在眼里。”陈贵妃捏了捏手指,华贵绝艳的脸庞形容冷峻。 她意识到了,太后这是要借陆昭锦的手,打压自己。 老东西,隐忍这么多年,她终于想动手了。 “太后,民女所说对质,证据之一,便是贵妃身上的,香囊。”陆昭锦禀道。 “笑话,一个香囊,能有什么问题。”陈贵妃大大方方地撤下腰间香囊丢给宫婢,似乎很是从容,“陆氏,你最好记得今日的所作所为。”她目光阴毒,一如既往的霸道,恨声威胁:“你迫本宫当众拆解香囊,此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氏,你放心。”太后居中,禀持公正:“若陆氏胆敢污蔑贵妃,哀家也绝不会轻饶她。” 陈贵妃拂袖,犹如一只骄傲的凤凰睥睨一切。 她横行宫中二十年,会怕陆昭锦这样一个小丫头不成。 陆昭锦素衣白裙,澄澈如湖面倒映的皎月,安安静静,却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光芒。 她拆开香囊,将内容之物倒到一侧的托盘中。 “怎么,这些香料都是宫中尚制所供,陆先生医术高妙,有什么毛病吗?”陈贵妃讥讽道。 尚制是宫中负责妃嫔器物用度的专属机构,入宫陈贵妃香囊里的香料出自尚制局,那的确是怪不到她头上。 太后坐得随意,手却捏着腕上的鸡血红玉镯,不时拿捏。 今天若是不能扳倒陈贵妃,只怕她和皇帝间的嫌隙又要再次扩大了。 陆昭锦拨弄着各种香料,浓郁的花香让她皱眉,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请太后娘娘借民女一把剪子。”女孩子开口,睨了陈贵妃一眼。 陈贵妃一怔,并没有阻拦。 陆昭锦瞧她故作镇定的样子,执剪咔嚓一声,剪开了香囊,精致高贵的满绣海棠花布料分成两拨,本应洁白如玉的内衬上沾染着大片血红色的膏脂,已经浸入每一根丝线。 女孩子放到鼻下轻嗅,又以指划弄,交到托盘上呈递给太后。 “启禀娘娘,这些红色膏脂本名胭脂血,乃是用四十多种药材香料配置而成,无色无味,长期贴身佩戴,则会让女子不孕。” “什么?怎么可能!”陈贵妃怒睁明眸:“你胡言乱语什么!本宫怎么会佩戴这种东西!” “这就要问娘娘自己了。”陆昭锦冷笑。 若不是她知道了皇帝这些年一直讲陈贵妃当做清音郡主的替身,她也料想不到,陈贵妃会这么狠。 她们陈家人,各个心高气傲,手段狠毒,连对她自己也不例外。 陈贵妃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一向骄傲的她又怎么会愿意再给皇帝生孩子。 何况如今六宫无后,为了撇清自己,她当然连自己身边都做了手脚。 反正她已经有了最得圣心的五皇子,而陛下其余几子不是庸碌无为就是莽撞无脑,只有一个失了母亲还被皇帝厌恶的太子挡路,她对儿子的至尊之路胸有成竹。 “娘娘,胭脂血无色无味,但见不得血腥气,若不是那日您进入产房,民女也不会分辨出它的味道。” 陈贵妃怔怔地看着那血红的胭脂血,半晌未能说话,随后终于大喝:“胡言乱语!母后。” “若这内衬上的东西真像陆氏所说,那臣妾才是受害的哪一个,臣妾要求母后彻查此事!” 太后皱眉,这个陆昭锦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哪是在指正陈氏,这分明是在帮她伸冤昭雪呢! “陆氏?”太后皱眉,看向依旧成竹在胸的女孩子,耐下心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启禀娘娘,民女要说的是,民女真的很佩服,陈贵妃娘娘的应变之力,”女孩子微微一笑,靠近陈贵妃,定睛看她:“贵妃娘娘难道忘了这胭脂血的主料是什么?还是料定,我陆家,没有这胭脂血的,配方。”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陈贵妃心里警钟长鸣,冷冷道:“陆氏,你别在这儿卖关子,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 陈贵妃傲然昂首,“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从没听过这什么胭脂血。” “那娘娘这次,可就赌错了。” 陆昭锦猛然转身对上太后,“启禀娘娘,这胭脂血的主料出自东海,乃是极为稀罕的一种血色,珍珠。” “什么?”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指向陈氏:“你大胆!” “贵妃娘娘,当年沈志大师东海游学归来,献上两颗血珍珠,似乎陛下都赏给您了,敢问,这它现在何处?” 陈贵妃的面色一瞬惨白。 太后喝道:“好你个陈氏,哀家说你怎么突然养了雪球那畜生,还借口吃了血珍珠逃走了,原来是为了做这些腌臜事儿!来人,给哀家剥去她的贵妃服制……” 不容陈贵妃辩解,太后只想速战速决。 “皇祖母!孙儿有话要说!”五皇子猛冲进来,直挺挺跪在殿前。 刚好挡在了陈贵妃身前。 太后冷眼看着五皇子,沉声:“老五,哀家知道你孝顺,但这件事……” “这件事还有破绽!”五皇子说得斩钉截铁。(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二十四章:入瓮 “什么破绽?”太后问。 “敢问皇祖母,陆氏所言,我母妃的罪状都有哪些。”五皇子抱拳一礼,身形挺拔如松,模样却是阴柔美艳。 陈贵妃颇急的喘息在儿子的身后逐渐平息,五皇子的到来让她有时间将狼狈收拾起来。 母子俩同样艳丽无双的容貌成为殿中一景,但陆昭锦不为所动。 “勾结妖人楚巫欺君罔上,迫害天子御嫔,使卫贵妃早产难产,令八皇子胎里带疾。”陆昭锦字字铿锵:“这些还不够吗?五殿下。” “那请问陆先生,”五皇子转向陆昭锦,指着那个锦囊:“就凭这胭脂血,又能证明我母妃的哪项罪责?” “我母妃丢失血珍珠的事众所周知,而且足有十数年之久,有心之人,自然能查得消息。”五皇子看向太后:“皇祖母,这样的说辞,只怕根本说服不了父皇。” 太后目色一凝,五皇子所言在理。 陈贵妃终于从震惊中走出,帮腔道:“陆氏,你要拿的证据,就是这个?真是可笑。” “本宫如今还要多谢你,替我昭雪冤屈,这胭脂血的案子,必得叫人祥查!”陈贵妃笑容娇媚,好不得意。 五皇子却不敢像陈贵妃那样猖狂。 他字字精心,有过之前御前的事,他再不敢小瞧眼前这个随口挖坑让他跳的女人。 殊不知,他踏入这个大殿,就是踏入瓮中。 陆昭锦为他精心设计的,瓮。 只因此事原本只能涉及陈贵妃一人,而现在,却是追究两人。 “五皇子所言有理。”陆昭锦点头,一副认同的模样,看得五皇子心突突地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昭锦还有其他的证据,要呈给娘娘。”女孩子浅笑,看向卫夫人,“劳您去卫贵妃娘娘宫里走一遭,娘娘大殿里,必定有这,胭脂血。” 太后一抬下巴,赵嬷嬷跟着卫夫人去了趟,而且是速去速回。 “娘娘,在卫贵妃娘娘的塌下深处,搜到了这盒东西。”赵嬷嬷回禀,送上了一盒红色药膏。 召了太医上前验看,证明两者是同一物。 “看来罪魁祸首找到了。”陈贵妃一笑,倒打一耙的本事十分高妙:“卫贵妃房里搜出了这么多的胭脂血,那本宫香囊里的这些,必定也是她的手笔了。” 竟然趁机叩给了卫贵妃! 卫夫人顿时喝道:“陈华姝!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妹一向善良怎么可能!” “那我一贯张扬跋扈,就活该受这陷害?”陈贵妃冷笑顶了回来。 “陷害?”陆昭锦眉头一挑。 卫贵妃房里的胭脂血的确是她用空间湖泊里发现的血珍珠制成,配方也是丹典中记载的,但这东西,绝不是她最先使用的。 前世她莫名流产,却连说都不敢说。 若非那日卫云澄和叶幼清带着血气冲入她的闺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第一胎是如何不明不白地流掉的。 既然前世陈锦嬛能用,这一世的陈贵妃又怎么可能不用。 香囊里的胭脂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那日卫贵妃进入产房时,她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因此陆昭锦并不相信陈贵妃所言,冷冷举证道:“且不说陈贵妃娘娘的血珍珠如何难以偷到,单说卫贵妃娘娘。”女孩子澄澈的眼睛里闪着机变的光,“娘娘生性腼腆,如何得知这胭脂血的制法,倒是贵妃娘娘您。” 陈贵妃的表情一瞬间凝住,却没止住女孩子的话,“当年您却是听过沈先生讲经,还借阅过沈先生东游的手札。” “不必说了!”太后冷喝,盯着陈贵妃的表情极为不善。 “皇祖母!既然这胭脂血久嗅不孕,那卫贵妃这胎是怎么来的?”五皇子还不死心。 一个盛宠在身的母妃是他今后的保障,更是根基之所在,他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陆昭锦的瞳孔微缩,头扭到一旁,却从袖中取出一卷薄纸。 “这是我父亲当年给贵妃娘娘开的方子,娘娘体虚之证属阴,血珍珠更是极阴至寒之物,父亲当年便将此证算作病变,一同诊治了。”女孩子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胎儿不同,所以怀胎八月,被胭脂血侵入体内。” “我没有!”陈贵妃怒喝:“陆氏,你敢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娘娘心知肚明。”陆昭锦漠然看去,走进几步,与陈贵妃艳容对峙,轻声:“娘娘这些年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只怕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五皇子猛然抬头,他耳力过人,饶是陆昭锦小说,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陆昭锦刚才在说假话。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医陆算作病变一同诊治的事儿,更没有什么胭脂血伤胎,一切都是她与卫贵妃的设计,专门用来陷害他母妃的! 陆昭锦,自己真是再次小看她了。 本以为大医陆养出的女儿,会被那些道德绑架住,不会做出污蔑陷害之事。 没想到,她真的利用点点蛛丝马迹,设计诬陷他母妃! 那自己呢? 五皇子骤然发冷,狠狠盯向陆昭锦,她这一计设得天衣无缝,又怎么会算不到他会来相助母妃。 然后……被牵连进去。 他漂亮的凤目里星辰幻灭,太后已经派人将事情禀报给了皇帝。 当然,结合了数年来,太后所收集到的那些证据,陈贵妃横行多年的桩桩件件,一件件浮出水面。 墙倒众人推,皇帝后宫人虽不多,但能在陈贵妃手下熬到今天的都是人精,此刻也纷纷大吐苦水。 许久,乾宁殿中终于传来一声爆喝。 “传陛下口谕,”皇帝身边的顺公公进门给太后请安,宣道:“贵妃陈氏,勾结妖人,居心叵测……着令褫夺贵妃尊位,幽闭掖庭待罪,期间领八品常在例。另,皇五子冲动妄为,擅闯宫禁,着令禁足奉贤堂,抄书百卷,静思己过。” 太监悠长的声音传遍整个宫廷,回荡在空旷的皇城上空,久久不散。 就像笼罩在皇城千百年的怨气一样,郁结幽邃。 天已渐亮,陆昭锦走在宫闱狭长如盘蛇的甬道里,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脆响,是宫墙上琉璃瓦砸落的声音。 “你就是陆昭锦?”(未完待续。) ... ... 正文 第二十五章:承平 陆昭锦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着明黄蟒袍的十三四岁少年,容貌精致得如同瓷娃娃。 皇帝最小的七皇子今年也已经十七了,那这位敢着皇子服制的少年,又是何方神圣? “殿下,殿下吉祥。”给陆昭锦引路的内监们赶忙叩头行礼,刚想提醒陆昭锦,就听少年喝道:“都闭嘴!” 内监们颤颤巍巍,不敢出声,少年走到陆昭锦面前,挠了挠鼻翼,长睫毛忽闪着,没有说话。 虽然陆昭锦前世入宫的次数寥寥可数,但她毕竟还是叶家的世子妃,对宫中的消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而且这一世还有昳容阁助力,她再也不是那个坐井观天,什么消息都听不到的女孩子了。 前世的龙困浅滩,有劲难发,如今她早一步破茧成蝶,消息灵通手腕人脉都不缺,已经猜出了少年的身份。 “民女陆昭锦,见过承平公主。”她见礼。 “嗯,你的确很聪明。”承平公主晃到她身前,煞有介事地夸道,随口一句:“我就是来看看你。” 陆昭锦不卑不亢地颔首,任由公主绕着她踱步,上下打量。 而她也注意到了承平头顶上那只金黄玉冠,玉冠不大,但作系扣的那颗宝珠却足有拇指盖大小,可见分量。 承平见她目光落在宝珠上,无不得意地扬起下巴,捏着宝珠道:“你也喜欢我这颗宝珠?算你眼光不错。” 陆昭锦一笑,不置可否,也不想同她多说。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夏朝最受宠的小公主,难免有些紧张。 更何况,她改变了太多原有的剧本,如今一切都被她推向未知,所以现在和越少陌生人产生交集,就越安全。 “殿下,陛下有旨送陆氏往有司会审,可不能迟了。”内监首领虽然害怕,却不得不开口。 耽搁了谕旨定下的会审,殿下当然没事,他们却是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行了,快走吧。”小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本宫就是被吵醒了,赶来看个热闹。” 结束了承平公主这只小插曲,陆昭锦很快被带到了府衙。 主审有三人,其中之一还是她的老熟人,京兆尹,另外两人则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还真是三司会审。 “陆氏。” “大人。” 堂上堂下同时开口,还是闻所未闻的第一次。 “你有什么话说?”主审当中还是京兆尹居中,坐于正堂发问。 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人都挑眉看他,京兆尹的官威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对一个小小女子也这么和蔼,还主动问她要说什么,要知道大堂之上,理应主审先开口才是。 “大人,主审官似乎,还缺一位。”女孩子开口,三个主审不由面面相觑。 “陆氏,休要胡言!”蓝官袍的官员呵斥,京兆尹赶忙摆了摆手,道:“陆氏,你看清楚了,这位是刑部的钱大人,这位是大理寺的林大人,加上本府,正是三司齐聚,还缺谁?” 刑部的蓝色官袍男人瞪了京兆尹一眼,这京兆尹也太客气了吧。 陆氏虽然说是自己休夫,闹得京中沸沸扬扬,但在他们这些当官的眼中就是个叶家弃妇,不用客气。 可京兆尹不同,他是亲自见过陆氏的本事。 连当初如日中天的五皇子都被陛下斥责,何大人更是被这位世子妃丢下水,弄进了大牢,逃生无望。 他如何敢轻言得罪。 “启禀大人,”陆昭锦礼道:“此案关乎宗亲,自然还缺一位宗正司的官员到场。” “宗亲?”负责审理的三人都站了起来,“你说的是……” 他们咽了咽口水,事关叶侯,还能是哪位宗亲,自然是当今太后的独女,山阳长公主。 “陆氏,你可不要胡言乱语,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妹妹,今日又是状告一方,自然……”刑部的那位钱大人说话间,还向大堂一侧的屏风瞥了两眼。 果然,作为状告者还是宗亲女眷,叶夫人享有特权,此时正在屏风后面,并没有与陆昭锦一样,站在大堂上。 “大人所料不错,陆氏正是要状告,叶侯夫人山阳长公主陷害无辜,谋杀,婆母。”女孩子掷地有声。 京兆尹手撑着桌子站到一半,定在了那里,一旁负责记录的师爷则惊掉了手中的笔。 行,她可真行。 小小商籍女子,对簿公堂两次,次次都是状告天潢贵胄。 先是五皇子殿下,现在又是山阳长公主,下次,她就要告当今天子了吧! “放肆!”屏风后传来一声娇喝,又半道止住。 陆昭锦听出来了,是叶幼莲。 上赶着陪叶夫人来公堂,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吗。 那这次,只怕她们母女就要一起受罪了。 “齐卿。”叶夫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很有皇家风范,京兆尹赶忙小跑过去,停在屏风之外:“殿下。” 陆昭锦淡漠一眼扫过去,只见屏风里走出一宫装女子,身形有些熟悉却看不清脸,她递给了京兆尹一张诉状。 “本宫辜先考之恩,下嫁叶侯二十余载,虽未****于母亲床前尽孝,也绝当得起一个孝字,”长公主沉声,“本宫清白,不容人污蔑,你,要替本宫审理清楚。” 叶夫人底气颇足,君臣之分,威仪凛凛。 京兆尹躬身应:“是,殿下。” “来人,去请宗正卿。”京兆尹传令。 坐回原处,京兆尹才正色道:“陆氏,陛下谕旨,时间不容耽搁,你有什么状辞还是快些递上来。” 陆昭锦当然看明白了。 京兆尹派人去请了宗正卿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目的还是让她快些“招供”。 因为很明显,根本没人认为山阳长公主会杀害叶老夫人,毕竟叶侯夫妇恩爱多年,美名在外,山阳长公主还是自损身份地下嫁叶侯,并非叶侯尚主。 有这样的情分在,相信就是宗正卿听到了消息,也不会来。 不过她话已出口,他们不照办,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民女不似长公主般准备充分,不过,民女有证据。” “什么证据?”京兆尹不由站了起来。 只怪陆昭锦先前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强大,现在就是她说能摘下星星,他都信上几分。 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名宫装女子带头走出屏风,身后是数名宫女鱼贯而出,呈上四个托盘并跟着一位大夫。 京兆尹一正神色,清了清嗓子:“陆氏,你也呈上来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六章:庭辩 “这些内脏是取自陆氏赠老夫人的那条鱼,这个则是老夫人所食鱼汤剩余汤水,另外因为老夫人用汤的时候在晚上,所以汤碗送回后厨还没来得及清洗,也一同拿了过来。 ”宫装女子容色肃穆,睨了陆昭锦一眼。 陆昭锦神色清冷,袖中却攥起了拳头,她当然认识这个宫装女人。 正是先前被老夫人下令囚禁起来的,徐姨娘。 猖狂! 叶老夫人前脚刚走,后脚叶夫人便将徐姨娘放了出来,现在府中囚禁的,想必是蒋氏和幼澈了吧。 好个叶夫人,好个山阳长公主,她这是要趁机彻底掀翻一切,包括之前的烈焰蛊案。 “这盘里则是验看的银针,还有为老夫人验毒的这几枚银针。”徐氏解释完四个托盘,又介绍身边的医者,“这是为老夫人诊病的梁先生,京中还有数十位医者都为老夫人看过,大人亦可传唤。”徐氏说完,俯身一礼。 不愧是山阳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言谈举止,比多少大家闺秀还要妥贴。 证据呈递完毕,梁先生简单描述事情经过,案件水到渠成。 “好个胆大妄为的陆氏,你怀恨在心,善妒成性,为了胁迫世子叶再度娶你为妻,竟然想拿老夫人的性命相胁!”刑部的钱大人急于像长公主示好,挑头喝道,又看向堂上的京兆尹:“齐大人,您还在等什么!” 陆昭锦瞥了他一眼,正对京兆尹:“大人,您还没有看民女的证据呢。” 京兆尹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屏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点呈上来吧。” 女孩子走上前去,指着四个托盘,“这就是民女的证据。” “陆氏,你被吓糊涂了吗?这是证明你有罪的罪证!”钱大人喝道。 “所以,它恰好可以证明,民女与此事无关。”陆昭锦瞥了他一眼,看向京兆尹。 这个能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中做成父母官的齐大人,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果然,齐大人面色有些僵硬,因为他想到了,陆昭锦的“证据”证明的到底是什么了。 谁要给人投毒的时候,会大张旗鼓地送毒药过去? 这些陆昭锦送去的鱼里有毒,恰恰证明了,陆昭锦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钱大人还是有些晕头转向,但徐氏是个聪明人。 “大人明鉴,陆氏原本是不想毒死老夫人的,她只是想以此要挟,重夺太子妃尊位。所以,她自然没想过会惹出惊天的麻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被召进宫去耽搁了给老夫人治病的时间,这才在此诡言狡辩!” 徐氏一番说辞,字字在理。 钱大人这才听明白一些,连连点头,“有理,有理。” 陆昭锦哼笑一声,蔑过钱大人,头一次直接对上徐氏,“我是被绑入宫的,还是被圣谕召进宫的?” “大人,小女子当日是被卫夫人请入宫中,因宫门守卫阻拦,还在门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得到圣谕。如果真的是精心算计,大可以推脱不能接生,拒绝入宫,岂不两全其美?”女孩子舌灿莲花,继续逼视徐氏,“更何况,以山阳长公主和叶侯世子的身份,闯宫找我讨要一份解药又有何难?为何直到老夫人暴毙,孝顺的长公主殿下才‘悲愤’入宫?” “砌词狡辩!”徐氏冷喝,却并没有说出假万毒丹之事来反驳陆昭锦。 因为徐氏知道,陆昭锦非常聪明,她能条理清晰地驳斥出这么多,却为什么独独漏下假万毒丹这一个破绽? 是她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引自己入瓮? “大人,这才是陆氏丧心病狂之处!”徐氏果断避开此处,又将目光逐一投降三人,最后聪明地落在钱大人身上。 “大人明鉴,她正是料到能这样推脱干净,才会明目张胆地毒杀叶老夫人。” “如果这样都不将她治罪,何以平民愤,何以平叶侯爷之怒?” 徐氏目光深邃,恍如在提点什么。 “大人,叶老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却惨死京中,叶侯爷又身在北境,如今听到噩耗该何等悲痛,若是耽搁了北境的战局,只怕陛下与万民都要降罪于您啊?”徐氏垂头,遮掩目中怨毒,“请大人速速决断。” 京兆尹经徐氏提醒,可算想明白这一点了。 难怪他今早听说,若不是需要陆氏给八皇子治病而传召她,此刻的陆氏早已经人头落地。 原来是因为这个。 陛下当真深谋远虑,只可惜八皇子体弱多病,而这病偏偏有除了陆氏没人能治。 京兆尹头疼地揉着眉心。 连英明神武的陛下都难以决断的事,让他怎么决断。 “齐大人,”见京兆尹皱眉深思,钱大人赶忙催促道:“这位宫女说得有理,何况事实已明……” “钱大人,”女孩子清亮亮的嗓音响起,让人为之一振,她笑吟吟看向钱大人:“您刚才叫这位什么?宫女?” 徐氏心里暗恨,陆昭锦这是无计可施了,开始揭她的老底了吗? 真是笑话,她敢站在这里,就敢面对旁人的眼光,更有合理的解释。 “钱大人,这位,可是长公主宫中时候就伺候的大宫女,您现在,还叫她宫女?”陆昭锦提醒。 徐氏一下攥紧了手心,一脸惊恐地看向钱大人。 可惜钱大人就是这么的直率可爱,一口道:“原来是一位嬷嬷。” 徐氏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转头瞪向陆昭锦。 “徐嬷嬷,您真是辛苦了。”陆昭锦还不嫌事儿大地添了一句。 外界虽然都只知道叶侯只有两位侍妾,但毕竟是叶侯私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两个妾侍之一是山阳长公主的大宫女,所以钱大人还以为徐氏是伺候公主身边的老人。 那熬到这个年纪了,还不就是嬷嬷吗? 徐氏简直要被这两个字气死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侍妾二字,最伤人的莫过于年老一词,而嬷嬷,却正是宫女中年老资历深者的称呼。 陆昭锦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将更羞辱的两个词借别人之口叩给了她。 钱大人也一脸无辜,他说错什么了? “闲话少叙!”徐氏冷冷瞥了钱大人一眼,看向陆昭锦:“你认不认罪!” “笑话!”女孩子一昂首,对上京兆尹黑炭般的脸色:“大人,我还有人证。” 还有? 屏风后的叶夫人攥紧了太师椅的把手,面容冷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七章:人证 “这位当日被世子爷赶出去的梁先生都能出庭作证,我又怎么会没有人证。” 女孩子轻飘飘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若真能证明是长公主谋害了叶老夫人,那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什么人证?”京兆尹小心翼翼地瞥了屏风一眼,确定没什么动静才问道。 “人证也是叶家的,”徐姨娘喉头干涩,盯着她那娇红的两瓣唇,只听一句:“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三月。” “三月?”京兆尹重复一句,“传三月上堂!” 屏风后的目光都集中在长公主身后的一个丫头身上,那丫头却失魂落魄的好像没了主心骨,此时被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碧云立刻推了她一把,三月这才缓过神来,木然走了出去。 “不必传了,大人,三月就在这里。”徐姨娘道,将三月拽了过来。 “大,大人”三月被徐姨娘推了下,才结结巴巴道。 徐姨娘皱着眉,三月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可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今天像丢了魂似得? “三月,你可看清了,左面这人是谁?”徐姨娘催促。 “世子妃,”三月喃喃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瞬间点亮了神采,却是,仇恨的火焰,她尖叫:“世子妃!” “你还老夫人命来!啊,你这个凶手!凶手!”三月尖叫着扑向陆昭锦。 可陆昭锦好像早有准备,大步走上堂去,直接躲到大腹便便的钱大人身后。 钱大人和大理寺的林大人分别坐在大堂正坐下的两侧,是太师椅,可钱大人之前已经站了起来,陆昭锦就“一不小心”地推了他一把。 三月猛扑,一把抓在钱大人脸上,两道血痕顿显。 “啊!来人啊,快把这个泼妇拿下!” “快,快!”京兆尹猛拍惊堂木,赶紧指挥衙役拉开发疯的三月。 “你,你,你敢行刺本官!齐大人,这丫头咆哮公堂,您还不快快办了她!”钱大人从怀里抽出一帕捂着脸,大声喝道。 京兆尹也很无奈,给钱大人使了个眼色,安抚道:“钱大人息怒,还是等案子审完再做惩戒吧。” 原本炸毛的钱大人顿时熄了火,这丫头再怎么卑贱,那也是叶侯府里的,是长公主带来的。 轮不到他教训。 “哼!”钱大人气鼓鼓地捂着腮帮子,无意中瞥见优哉游哉地站在他身后看戏的陆昭锦,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陆氏!这就是你的人证吗?”钱大人,指着脸喝道:“你看看,她是能证明你清白,还是证明你有罪?” 徐氏呵笑一声,对三月的反应十分满意。 长公主如今真是学聪明了,调教出来的人,戏演的不错。 她之前都以为,三月是真的因为老夫人的死而失魂落魄,还担心这丫头临场反水。 不过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长公主收复的这个丫头可真是不错,从给老夫人下毒,再到出庭作证,哪里都是把好手。 叶夫人在屏风后也抿起了一丝笑意。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同女儿相视一笑。 三月这丫头,嘴上说忠心老夫人,不想给她做事,可老夫人一死,这戏演的比什么都真。 还真是个聪明的,她若是能熬过这次活下来,倒是可以重用一下。 叶夫人满意地呷了口茶,继续看戏。 “大人,这当然是陆氏的人证了,证明她要认罪伏法的人证嘛。”徐氏掩面,嘲讽道。 陆昭锦悠悠然地从椅子后面走出,直到被衙役们按着跪到地上的三月身前,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与厌恶。 “大人,容我问她几句,您就知道了。”陆昭锦道,京兆尹颔首。 “三月,是我毒死了老夫人吗?”女孩子开口就让所有人愕然,这不是废话? 三月扑出来就要找她索命,难道还能认为她是无辜的? “陆氏,你在戏弄本府!”京兆尹的耐心快要耗干。 他的确对陆昭锦心有畏惧,但不意味着他没脾气。 “大人,稍安勿躁。”陆昭锦对京兆尹一颔首,暂熄了怒火。 “三月,”女孩子走到一侧,让三月正对着大堂上的众人,自己则从她侧面出声。 “是我将毒药放在老夫人的碗里,亲手喂给她喝下去的吗?是我眼睁睁看着救过你的命,提拔你,赏识你,抬爱你,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信任的老夫人喝下毒药却没有制止吗?是我亲眼看着老夫人咳出献血,命丧黄泉,还不肯为她沉冤昭雪,让她含冤而死的吗?” 陆昭锦声音空灵,仿佛从云端而来,缭绕三月耳中。 她心里那段被她刻意封闭的记忆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是她,是她将毒药放到老夫人的碗中,亲手递给老夫人的,也是她挣扎着看着最信任她的老夫人一口口将毒药送到嘴里而没有制止,是她,是她 “不!”三月痛哭,拼命挣扎,大声叫嚷着:“不!是我!是我啊!” 随着三月的哭喊,在场众人都面露严肃。 找到了。 凶手。 给老夫人投毒的凶手,这位最信任的大丫鬟亲口承认了,给老夫人投毒,端药,看着老夫人喝下去。 喝下那碗致命的鱼汤。 “大人,”陆昭锦对着京兆尹一笑颔首,“民女这个人证,您可还满意?” 京兆尹干笑,只听屏风里传来嘭地一声。 长公主砸了茶碗。 三位当堂官员立刻站了起来 “三月,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长公主喝骂,京兆尹匆匆道:“殿下息怒。” 可三月听到了,却是眸光一黯。 她欠老夫人一条命,可是,也欠长公主的。 三月平静下来,肩头一扭,身后按着她的差役见状松开了她,她叩首,泪流满面:“三月毒害老夫人,罪无可恕,请大人治罪,不过” “不过什么?”京兆尹挑眉,这是要招供了? 叶夫人和徐氏都紧张地攥起了手。 三月招供,就是铁打一般的人证,关乎此案结果。 陆昭锦淡淡地扫向三月哭得通红的眼,只见那双杏核眼一瞬间布满了怨毒的火焰,声音也如寒冰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尖狞可怖,“把毒药交给我的,是世子妃陆氏!”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八章:万毒 “陆氏,你还有何话说!”京兆尹一拍惊堂木,怒喝。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陆昭锦抵赖。 这次就连一向滑头的京兆尹都动了真怒,叶老夫人是叶侯的生母,她此时毒杀叶老夫人,不就是置叶侯于危地,置北境于危境吗? 不论家仇恩怨,单说在这国难大义上,她陆氏就拎不清。 实在是,罪不可赦! “三月,你说是我将毒药给你的?”陆昭锦没有去看京兆尹的怒容,而是将目光落在三月身上,蓦地冷笑,声音骤然凌厉起来,气势迫人:“我给你的可是能解万毒的万毒丹!是你没有及时喂给老夫人吃,是你害死了老夫人!” “没有!我喂给老夫人了!”三月大喊:“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的药偷偷兑到药碗里,可你却骗我,你骗我!” 三月大叫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两个衙役死死按住。 “我喂了,我喂了!可老夫人还是死了,死了!”三月哭喊不休,挣扎着尖叫:“是你毒死老夫人的,是你!” “砰砰砰!”京兆尹的惊堂木砸得手麻,终于让大堂重归安宁。 “到底怎么回事!”京兆尹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下毒在鱼汤里吗,怎么又跑出一个药碗?难道叶老夫人被下过两次毒? 负责记录的师爷也提笔踌躇。 这二字之差,可是关乎事件真伪,马虎不得。 徐氏听得心惊肉跳,看着陆昭锦凌厉的气势一瞬而收,已经转回淡然,心里打起了鼓。 到底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这个三月和陆氏真的有什么猫腻似得。 屏风后的叶夫人目光一瞬凌厉起来,她想起一件事。 “世子妃离家时,老夫人曾派三月去送,当时因为打听出三月的病刚好,世子妃命人送了她两包调理身体的补药。”碧云当时的禀告还犹然在耳,可她们那时候都以为陆昭锦这么做只是为了收买人心,根本没当回事儿。 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不对。”叶夫人在屏风后突然低声道:“如果里面是万毒丹,那三月喂了解药,那老东西怎么还是死了。”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叶幼莲被母亲提醒,反应过来,骂道:“这个女人,真是满肚子心眼儿!” 陆昭锦这是在用送补药的事诈三月。 她送的根本就是寻常补药,可她刚才偏说那是万毒丹,一诈之下,三月便说出实情。 陆昭锦给三月的“毒药”是投在后来的药碗中,那之前鱼汤里的毒药又是谁投的? 换句话说,既然三月指证陆昭锦给她的是后来投入药碗中的毒药,那么之前鱼汤中的毒药就绝不会是陆昭锦指使她投的。 所以,归根到底,毒害老夫人的人,绝不会是陆昭锦,而是,另有其人。 那这个人,还能是谁? 叶幼莲的眼睛看向一旁,她的母亲满脸阴冷,看得她都有些发毛。 大堂里,也是如此。 除了脑子不太好使的钱大人,京兆尹和林大人都偏头看向屏风,等一个结果。 徐氏满头大汗。 她这一计,本是精妙绝伦,可被陆昭锦这一诈,却成了漏洞百出。 怎么补,怎么补。 除非她再拿出什么证据,证明陆昭锦的“阴谋”,否则,这案子再这么审下去,只怕真的要请宗正来了。 陆昭锦这“一系列”的证据摆出来,叶夫人如今已经脱不开身了。 “京兆尹,本郡主告诉你怎么回事儿!”叶幼莲心中大恨,好不容易将陆昭锦逼入死胡同,她绝不会就此罢手。 这个女人害得她当不成太子妃,甚至连一个太子侧妃都没能捞到。 至于那五皇子妃更是想也别想,五皇子都被她害得囚在奉贤堂,即便能出来,没有了陈贵妃在陛下面前美言,只怕也失去了问鼎至尊的资格。 所以,她的皇后梦,都断送在了这个贱人的手中,叶幼莲怎能不恨。 今天是她报仇的最好机会,一定不能放过这个贱婢。 “三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亏我祖母那么信任你,你却跟她和蒋氏合起伙儿来害死我祖母。”叶幼莲道。 京兆尹紧闭上眼,天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摊上这么复杂的案子。 怎么又跑出了一个蒋氏。 徐氏冷眼看着,捏紧了袖口,看来这对母女对她,还是有所隐瞒啊。 这倒也好,就让这位眼高于顶的郡主抛头露面去吧。 反正,徐氏看着从屏风后走出,娇俏贵气的郡主冷笑,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了。 “京兆尹,蒋氏是我父亲的姨娘,当日陆昭锦进门曾将万毒丹送予蒋氏,可事发那日,蒋氏献出的却根本不是万毒丹,这才耽搁了我祖母的救治。”叶幼莲虽然蛮横,说的话却是条理清晰。 “所以陆氏,她根本就是早有算计!”叶幼莲厉声指证。 徐氏一挑眉梢,原来是这件事,她还以为是叶幼莲突然变聪明了呢。 她看向陆昭锦,之前她特意避开这件事没有说,就是担心陆昭锦在这里挖了个坑。 毕竟陆昭锦这种狡诈多变的人,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将已送出去的万毒丹换成假的了?”京兆尹皱眉思忱,师爷赶紧记了下来。 这一条和三月的证词一样,十分有利。 因为一旦证实陆昭锦故意将解药换走,那不论鱼汤中的毒是谁下的,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少说也得算个同谋共犯。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鱼汤中的毒是长公主下的,可有这么一条证据下来。 陆昭锦就是冤枉的,也要替长公主,替皇家,背这个黑锅。 这就是所谓的,天家颜面。 长公主的先天优势太过强势,除非陆昭锦有十成的证据,否则,只怕这只替罪羊是当定了。 可堂下的女孩子依然神色浅淡,没什么变化。 叶幼莲得意的指正已经说完,她这一句,就注定蒋氏也要被掺和进来。 一旦陆昭锦被定罪,那么蒋氏也要跟着付出血色代价。 一举,数得。 叶幼莲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而鼓起掌来。 “既然这样,就请京兆尹大人,传唤蒋姨娘吧。”陆昭锦看向艳丽逼人的叶幼莲,微微勾起唇角。 她种下这么久的饵,终于有鱼上钩。 “传,蒋氏!”京兆尹一脸苦相地将红令丢到地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九章:真话 随着蒋氏也被带到大堂,事情已然发酵到了一个巅峰。 虽然是三司会审,但所用的大堂还是京兆尹的大堂,所以大堂门口再一次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这一次可比上一次状告五皇子还要热闹百倍。 只因世人都爱看那贵族阴谋,世家弄权的戏码。 “蒋氏见过大人,”蒋氏微施一礼,又对屏风方向行礼,算是见过叶夫人,才对陆昭锦笑颔,“陆先生。” “哼,当着京兆尹的面就敢眉来眼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忙狼狈为奸不成?”叶幼莲冷哼。 蒋氏形容有些憔悴但那双眼却是有神的,她柔顺垂头,没有回话,毕竟是个妾侍。但陆昭锦不一样,女孩子开口就笑,声音清亮:“说什么狼狈为奸,郡主是不是所言甚早?” 陆昭锦瞥了叶幼莲一眼,淡淡道:“我想,大人还是听听蒋姨娘是怎么说的吧。” 京兆尹挥挥手,问道:“蒋氏,你调换解药,害死叶老夫人,你可知罪?” “大人,蒋氏冤枉!” 蒋姨娘急急道:“老夫人身中奇毒,蒋氏恨不能以身替之,有怎么会调换什么解药?蒋氏根本没有解药啊!”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大喝:“混账!那为何你献上的万毒丹,却没能救活老夫人!” “大人冤枉,大人,蒋氏从来都没有什么万毒丹,更没有献上过万毒丹啊大人!” 这么大的出入,让京兆尹皱起眉头。 叶幼莲直接抢过话头:“蒋氏,你还不认罪吗?虽然你与陆昭锦交好,她还送了你万毒丹,可她之后却故意换给你一瓶假万毒丹!” “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瓶万毒丹你护着不肯献给祖母,可到头来却是瓶毒药,如果你给我三哥吃了,会发生什么?” “蒋氏,陆昭锦这是要害我三哥,你怎么还帮着她隐瞒?”叶幼莲谆谆教导,乐得提醒:“你还想不明白吗?” 想不明白,陆昭锦当天送你的那瓶,压根不是什么万毒丹,而是催命丸。 她嘴上和你合作,心里却是想着要了叶幼澈的命,除掉这个唯一的小叔子,独自吞下叶家的一切。 “还有那烈焰蛊,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她趁着治病的时候给三哥种下的?那绿乔可是什么都说了。”叶幼莲扶手,看着蒋氏逐渐惨白的脸色,心里甭提多得意了。 这是她和母亲准备的最后一招。 自从她们知道蒋氏那瓶万毒丹根本就是假货,还让逍遥堂趁机坑走了一个嫡长公主的承诺,她们就等着这一天呢。 延续着叶夫人一贯厚积薄发的作风,在今天这个最致命的时候打出这张牌。 蒋氏一生只为儿子而活。 现在知道陆昭锦居然想伤害叶幼澈,连那可怕的烈焰蛊都是她的一次设计,蒋氏会怎么做? 真是令人期待。 蒋氏不傻,但陆昭锦太过聪明,蒋氏一定怀疑过自己也是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一颗棋子。 叶幼莲要做的,只是将这个疑心一点一点地,放大。 到时候,蒋氏自己就能把一切想“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何况这次,蒋氏只需要说明一切都是陆昭锦做的,她只是担心儿子的病而配合,看在她是叶家姨娘的份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陆昭锦却会被坐实罪名。 “陆先生!”蒋姨娘惊呼,“您怎么能这样!” 叶幼莲只差鼓掌叫好了。 指证吧,指证陆昭锦吧,看她一副拿定蒋氏会帮她的模样,熟不知,自己可比她聪明百倍。 陆昭锦,败在我嘉阳郡主的手里,也是你的荣幸。 随着蒋氏的质问,徐姨娘的脸色有些古怪。 难道她真的猜错了,陆昭锦真的百密一疏,忘记了蒋氏这一茬? 如今蒋氏反水,可就是致命一击。 陆昭锦却没有应答,淡淡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早就被叶家这一个有一个的人证,一场又一场的丑闻惊得找不到北了。 门外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京中最忠贞的叶侯夫妇,高高在上的叶侯府邸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腌臜事儿。 庶子中蛊,长公主和儿媳妇一同陷入杀害老夫人的案子里,就连没出阁的嘉阳郡主都跑到公堂上来对质。 真是乱得不像话! 豪门大户人家,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鬼地方。 更可怕的是,连大医陆家的女儿都陷入了毒杀人命的官司,真是,世风日下啊。 “蒋氏,还不从实招来!”惊堂木一拍,京兆尹喝道。 他可不想再夹在两难之中了。 “是,大人。”蒋氏平整声音,盯着陆昭锦喝道:“陆先生,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能告诉夫人和郡主,送给我的是万毒丹呢!” 啥? 叶幼莲猛盯着蒋氏,屏风后叶夫人送到嘴边的茶碗也顿住了。 “之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昨晚夫人和郡主非要我交出什么万毒丹,甚至将我押到厢房囚禁起来,强搜我的院子,原来都是你在作祟!你怎么能胡说呢?” 蒋氏义正言辞地指证道:“大人,陆氏故意误导夫人说我手中的是万毒丹,一定是居心叵测,您要祥查!” 陆昭锦不能抑制,几乎笑出声来。 根本没给过万毒丹,又何来后面的一系列是非? 所以,直接说明了所有的事都是叶家母女故意闹出来的,要污蔑陆昭锦,堪称是这件案子审道此处以来最彻底直接的回答。 这个蒋氏,是嫌叶夫人母女这脸打得不够疼啊。 故意把真话说成这个样子,不就是想让京兆尹再去亲自问一问叶夫人吗。 堂堂一个长公主,被京兆尹当庭询问。 看她以后端着拿着的架子,还能不能提得住! 不过,过来今日,只怕她“美名远播”,再也没有拿架子的机会了。 “殿下,”京兆尹起身,走到屏风旁,硬着头皮问道:“陆氏,是否误导了您?” 屏风后沉默,京兆尹额上都冒起了涔涔冷汗。 “京兆尹你大胆!”叶幼莲喝道:“我母亲也是你能审问的?本郡主告诉你,明明是这蒋氏在胡说八道!” “陆昭锦过门第二日请安时,赠给三哥的,就是万毒丹,蒋氏这样问,不过就是想借你之口羞辱我母亲!” “是,是是。”京兆尹被呵斥,有些尴尬。 但他虽然是三品京官,可叶幼莲却是二品郡主,这样的呵斥他也只能认了,但心中那一点不满逐渐发酵。 “郡主在说什么呢?真是可笑。”陆昭锦满脸无辜:“我何时说过,送给叶三爷的,是万毒丹了?” “你!你送了青波玉瓶的丹药,那不是万毒”叶幼莲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终于找到陆昭锦埋下的坑了。 可她,已经傻傻地,跳了进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章:谁能 “不是什么?”陆昭锦笑吟吟的模样,看在叶幼莲眼中却像是将嘲笑二字写在了脑门上。 “青波玉瓶也是我家传的宝物,我刚过门,送宝瓶给叶三爷,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女孩子圆润小巧的下巴微抬,轻笑的模样好似在说,蠢货。 “当日侯爷也在场,我可有一字一句,说那瓶里装的是万毒丹?” 陆昭锦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叶家母女指鹿为马的想法。 原本她们要是借着权高位重,硬说是陆昭锦误导她们的,今天这个案子的确是能叩到陆昭锦头上。 可是,叶侯那日在场,他心里清楚,陆昭锦没有做过这种事。 甚至不需要再去查证别的,单凭这一条,就能证明陆昭锦是冤枉的,而真正毒害老夫人的正是冤枉了陆昭锦的,叶夫人母女。 这绝不是叶夫人想要的。 她爱重叶侯,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和叶侯恩爱两不疑,所以宁死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可另一方面,一旦她承认了陆昭锦没有误导过她,就是承认自己误会了。 误会陆昭锦送了万毒丹给蒋氏,进而冤枉蒋氏不献丹药,囚禁妾侍,又出于个人恩怨不肯向陆昭锦求救,耽误了老夫人解毒的最佳时间。 且不说毒是谁下的,单说这救治的一系列情况,那害叶老夫人命丧黄泉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叶斩不会原谅她的。 叶夫人保养的细白的手指猛地一哆嗦,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案桌上的茶盏就被她撞了下去。 “殿下息怒。”京兆尹以为是长公主动怒,心惊胆战道。 “齐卿。”长公主的声音低沉几分,听不出喜怒,陆昭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尾声那一丝丝颤音儿。 她害怕了。 大夏朝尊贵无比的嫡长公主,也知道怕了,她终于知道怕了。 陆昭锦挺直脊背,吸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知道,叶夫人最怕的是什么。 叶夫人不怕叶幼清恨她,不怕任何人恨她,只怕叶侯,恨她。 她做了一辈子贤妻良母,用淑德恭良的伪装掩盖她那份狭窄歹毒的本性,只为和叶侯比翼齐飞。 若不是叶老夫人已经发现她的本性,发现了烈焰蛊案的真相,不除掉老夫,就根本不能在叶侯回京后压下这件事,叶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冒险对老夫人下手的。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毒死了老夫人,她没有回头路了。 这个案子,必须要判陆昭锦有罪! “真是荒唐!”叶夫人厉喝一声,威仪凛凛。 “一个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的案子,你竟审了这么久都没有理出头绪,你这个京兆尹到底是怎么当的!” “是,是是。”京兆尹应声,“请殿下明示。” 叶夫人冷哼一声,径直道:“陆氏诡计多端,先指使三月在鱼汤中下毒,后又用什么药碗来迷惑众人,你竟也被她蒙骗住,实在是昏聩!本宫定要入宫同皇兄好好说说此事!” “殿下所言甚是,”京兆尹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回了大堂之上。 “嘭”地一拍惊堂木,“现在本府宣判!” 他睨了眼底下舌灿莲花,将公堂对簿都打得十分精彩的陆氏,心道一声,可惜。 要怪,就怪你没有一个够硬的身份。 京兆尹冷笑,又有什么身份能够硬到和长公主对峙,和皇帝对峙呢。 陆氏,你这刀下亡魂,做得也不怨了。 “休妻陆氏,心怀怨怼,设计毒害叶家老夫人,证据确凿,本府”京兆尹抽出一根红色令牌,就要扔下去。 “且慢!” “大人且慢!” 两声同时响起,一个是从大堂外,一个,则是在京兆尹的左手边。 “林大人?”京兆尹偏头看向全程都没有说话的林大人,十分诧异他会出声。 “齐大人,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您这样宣判,是否草率了些?” 林大人四十刚出头的模样,容貌清隽,还带着几分书生气,此时开口,却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果然,屏风后传来长公主一声冷哼。 但没等她开口,堂外喊且慢的人已经被带了上来,三位主审官一见来人顿时都站了起来。 胡护卫大步走了进来,取出一卷手书,“太子殿下有令,此案关系重大,他必会亲自监督,不容期间,”胡护卫一顿,特意瞥了一眼陆昭锦,正色道:“有任何冤屈。” 长公主拍案而起,夏承贤这是摆明了要给陆昭锦撑腰! 没错,一个是长公主,背后的靠山是皇帝,可太子殿下却是未来的皇帝。 孰轻孰重,谁能选择? 京兆尹瞥了眼受宠不惊,似乎早就料定会有此结果的陆昭锦,头痛地闭上了眼睛。 她可真是个祖宗! 不知道他现在要是捂着心口装病,会不会被这位女祖宗揭穿?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啊。 林大人总算松了口气,更找到底气,建议道:“齐大人,这案子,还是容后再议吧,先让陆姑娘回去。” 陆姑娘? 陆昭锦为此一句就挑了眉头,第一次认真看这位为她直言犯上的林大人,隐约觉得哪里熟悉。 不过林大人却没有看她,还在建议道:“容下官写好案情,呈递上去” “不行!”屏风后传来一声厉喝,近乎尖锐,“陆氏毒杀我母亲,今日必须定案,否则侯爷回京,本宫如何同他交代!” 叶夫人怒目,已经走到屏风边角,碍着男女大防才没有出去。 “太子还没有登基就这么大的威风,要插手本宫家事。”叶夫人话说得极重,打定主意就是撕破脸也要将陆昭锦定罪,“去告诉我那侄儿,他若觉得本宫冤枉了陆氏,就让他亲自来跟本宫对峙!” 京兆尹咽了口口水。 长公主今日是想只手遮天了。 陆昭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没有料到,叶夫人竟然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大堂外议论纷纷,百姓们的口诛笔伐,她也不介意了吗? 女孩子攥紧了手,心里暗觉不妙。 她已经能猜出京兆尹在想什么。 只要案子判了,谁敢再去翻,就是太子爷,也要考虑一下自己那还没到手的皇位,和叶夫人的双重身份。 她不单是皇家的嫡长公主,她还是叶侯夫人,叶侯世子的生母。 就是为了叶家的支持,太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氏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太子殿下怎么会舍弃江山天下,皇图霸业呢? “本府宣判!”京兆尹手中的红令吧嗒一声掷地。 京兆尹极长的一段罪状陆昭锦并没有听清。 她只听见叶幼莲得意的走到她身旁,笑得痛快:“陆昭锦,我倒要看看,谁还能为你做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一章:因为 “毒杀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罪无可赦,来人!先将陆氏收押,待本官上报刑部,”京兆尹一枚红令牌砸到地上:“秋后处斩!” “咯哒哒”血色的令牌在地上翻了个滚,宣告着事件落幕。 大堂外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他们虽然没听懂曲里拐弯的案情,但他们看得懂以势压人四个字。 屏风后面的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明显是告诉所有人,她有多理亏。 大堂外嗡嗡乱,大堂里也不安静,几个衙役已经上前要将陆昭锦押下去。 胡护卫立刻瞪了眼,这可是他家主子爷心尖尖儿上的人,一把将陆昭锦护在身后,太子爷手令横在身前,喝道:“谁敢当着殿下的手谕为非作歹,诬陷好人!” “齐大人,你这是徇私枉法!”林大人也一拂袖站到了陆昭锦身前,冷喝:“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 京兆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胡护卫虽然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却也只是个传令的带刀护卫,不用放在心上。 至于大理寺的林大人若是写了折子上达天听的确有些麻烦,不过 长公主这次连太子爷都敢得罪,又岂会怕林大人一介寒门,陛下那里自然有她顶着。 京兆尹一贯滑头,准确找到了最安全的出路,立刻下令催促衙役动手。 陆昭锦虽然被胡护卫护住,又背靠着柱子暂时安全,可胡护卫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胡护卫就是带着她逃出大堂,也总不能跟她一起亡命天涯吧。 更何况,京兆尹的判决是官方大义,可以出令追捕,一旦她逃了,就证明了自己有罪。 看来,这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陆昭锦冷冷看向正扬颚蔑视她的叶幼莲,推开了胡护卫的阻挡,迈步上前。 她这一出来,倒让那些持枪弄棍的差役有些拿不定主意,面面相觑着退后几步。 “叶幼莲,你不是问,谁能替我做主吗?”女孩子声音清亮,乱哄哄的大堂顿时静了下来,“那我告诉你,我陆昭锦,不需要任何人来替我做主!” “我陆昭锦行的端做得正,我自己的主,今日案子审到这儿,公道自在人心!这京城百姓各个都能替我做主!” 女孩子的话掷地有声,让人振聋发聩。 “对!我们都听见了!世子妃是冤枉的!”大堂后面,不知道是谁先挑的头,顿时人人点头,声音越嚷越大。 “肃静!肃静!”京兆尹赶忙拍打惊堂木,可惜混乱的大堂并不是他能制止的了的。 长公主简直要气炸了肺,这群刁民! 陆昭锦那个善于蛊惑人心贱婢,简直是太可恶了! “谁敢阻挠公务,统统予本宫算作谋逆!”长公主的厉喝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厚重的皇家威仪,配合着京兆尹的惊堂木,终于将场面稳住。 陆昭锦淡然走上前,“我跟你们走,不过,”女孩子一个回眸,撇向京兆尹,没有再说。 京兆尹却被看得心惊肉跳,这,这他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卒子啊。 赶紧摆手让人带走陆昭锦,他眼不见为净。 衙役头子拿着铁镣铐走向陆昭锦,女孩子已经伸出手来。 “得罪了。”差役头子低声道,他们虽然听命行事,却都看得清楚,也为陆昭锦这份洒脱折服,客客气气地将铁镣铐套在那双洁白手腕上,正要落锁。 “谁敢铐她!”男人低沉浑厚的喝声如同惊雷,让人心脏都为之漏跳半拍。 差役头子的动作止在半道,陆昭锦和众人一样,抬头望向大堂门口,那人群自动分流,为男人让开道路。 “叶幼清?”女孩子的手被套住,但惊讶的喃喃惊醒了所有人。 “世子爷?”京兆尹一脸呆滞地站了起来。 男人一身孝袍,鼻梁硬挺,脸庞如刀削斧凿般刚毅,双目通红,下颔胡茬斑驳,仿佛穿行过历史沧桑,从刀山火海中走来,披荆斩棘。 仿佛一瞬间从嚣张跋扈的少年,成长为能肩挑万钧的男人。 陆昭锦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涩。 上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是八年后叶侯毒发身亡时,他也是这样一身孝袍,倔强地扛起一切,让人看了,就心里发堵。 可这一世,因为她的出现,搅乱了所有,让这一切提前了八年。 让他失去了八年,那些存在于欺骗中的幸福。 即使是欺骗,那也是幸福。 有多少人宁愿活在虚假的梦境中,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真相。 可他,却被动的,提前成长为那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人。 陆昭锦看着他,看着那个男人拨开一脸惊愕的差役头子,走到她面前。 抬手,拇指拂过她紧皱的眉峰,让那眉,轻轻舒展,“别怕。” 和知道五皇子阴谋的那晚一样的声音,沉稳的,让人安心。 陆昭锦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瞳孔里那个缩小版的自己,突然发现,她从头到尾好像并没有那么憎恨叶幼清。 她气他,她拆穿叶夫人母女的伪装给他看,她休夫,从头到尾,都好像是在向他证明。 证明什么? 她要像他证明什么?陆昭锦刚舒展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盯着叶幼清眼底的自己,拼命去想。 好像就有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能想清楚。 可她怎么努力,都想不透,她想不通,自己重生而来,拼命报复,拼命保护。 走到了今天,她到底想证明给他看什么? 证明叶夫人母女是心机深沉的恶人?她证明了,证明陈锦嬛也是个善用诡计的女人?就是她没有证明,叶幼清现在也能看得出来,那她到底想证明什么给叶幼清看? “别怕。”男人的拇指冰凉,却很有力度,再度舒展了她的眉峰。 叶幼清动作很轻,套在她手上还未扣锁的铁链已经被借下来丢给了衙役头子。 突然一轻的手腕让女孩子抬头,却只见到他一个弧度坚毅优美的侧脸,叶幼清还单臂抱着她,便已经开口:“京兆尹,我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 “幼清!”长公主的声音撕心裂肺,再也顾不得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却被儿子一身孝服惊楞住了。 叶幼清却没有看她,径直道:“陆昭锦,她是无辜的,因为” 男人转头,表情凝重,陆昭锦也抬头看着他,眼底尽是迷惑,他能有什么证据? “因为,”叶幼清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因为她从没想过要做叶家的世子妃,没有觊觎,又何来怀恨在心,何来杀人要挟,何来”他高亢的声音蓦地低沉下去,姣好的唇形一变再变,却始终没有吐出最后一句。 终于,那只半抱着她肩头的手滑了下去,男人低迷的声音好似自嘲:“何来,想嫁我为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二章:母子 “叶幼清”陆昭锦眼珠微动,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楚涌出。 他那么骄傲的人,让他说出这句话,承认这件事,还是当着这满京城百姓的面,真的是太难了。 更何况,他今天站在这里,为她说话,就是站到了他亲生母亲的对立面。 看着男人那一身孝服,挺拔如松的脊背,如钢筋铁骨铸成,能遮风挡雨,好像从不会垮。 可谁又能知道,一面是生身母亲,一面是至亲祖母,这个选择,他究竟做得有多艰难。 这也就是他现在才来的原因吧。 女孩子闭上眼,不去看男人挺直的背影。 就像她不想别人小瞧自己一样,陆昭锦头一次发现,她也小瞧了叶幼清。 他绝不是那种没有勇气面对真相的人。 所以她认定他不会来,可他不但来了,还做出了这种惊人之举。 “叶幼清,你疯啦!”叶幼莲这一次气急了,直呼兄长名讳,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被这个贱女人迷了魂了?她害死了祖母还想陷害给母亲,你却帮着她,难道失去了祖母还不够,你还想失去母亲不成?” 叶夫人冲出屏风直面众人,袖子里的手还在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怕的,但神色却是心痛苦涩,慈母情怀。 她的女儿只有这一次说得像是个皇家郡主。 聪明,到位。 归根到底,叶老夫人都已经死了,如果现在叶夫人伏法,那么叶幼清同时还要失去母亲。 这只怕是现在说服叶幼清最有力的话。 “你闭嘴!”男人低沉浑厚的厉喝比那擂鼓还要震人神魂。 叶幼清冷眼,从上到下扫过叶幼莲,钗红戴绿,一身艳色华贵无双,哪里像刚失了至亲的样子! 还有他的母亲,叶幼清只觉得心口发闷,那种钝痛比刀砍还要难受。 早在叶夫人和叶幼莲“推测”出罪魁祸首是陆昭锦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诈。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陆昭锦根本不想嫁给他,根本不想做这个世子妃。 所以她们所说的,什么以祖母性命要挟重夺世子妃尊位的话,他一字一句都不相信。 这就是他看出来的,整个计谋唯一的纰漏。 他也早知道,既然是母亲设计的,就绝不会让他去求陆昭锦,相反的,一定能找到救回祖母的办法。 起初,他以为是那个一心想嫁进来的陈氏会拿出解药救醒祖母,以博取他的好感,没想到她们竟会强抢蒋氏手里那枚万毒丹。 没错,因为陆昭锦没有解释过,连他也觉得青波玉瓶里的是万毒丹。 可他从没有心存觊觎,所以早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但叶夫人母女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叶幼清知道这肯定也在他母亲的算计之中,但是为了救醒祖母,他只好委屈一下三弟。 甚至,他还觉得蒋氏那番屡不承认的做派实在可气。 可是当看见祖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竟然咽了气,他那颗希冀的心如坠万丈深渊。 甚至连一丝嘶吼的力气,都找不到了。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母亲与妹妹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他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毒死的,可是他与叶幼莲的亲祖母,叶夫人的婆母。 他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他的母亲竟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连婆母都敢毒杀。 所以那晚,叶幼清跪地不起,他错了,他错了。 他重视的亲情蒙蔽了他的眼。 他希冀的那一点没有出现,结果害死了他的祖母。 是他对不起祖母,是他的错。 他早该看出来,他的母亲根本不是想找陆昭锦的麻烦出口气,她是想置陆昭锦于死地。 而且因为烈焰蛊的事情,她根本就是存了心,要杀祖母灭口。 只有祖母死了,烈焰蛊的事才能任她摆布,绿乔彩云,才能说出她想让叶侯听的话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一个连环计,一次扫清所有障碍。 估计这件事平息后不久,蒋氏和幼澈就会不明不白地得了“急症”故去。 叶幼清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他决不能任凭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祖母泉下无处伸冤。 男人看向自己正捂着心口的母亲,声里有些发颤:“母亲,我真的以为,您是要救祖母的,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叶幼清迈前半步,好似失了魂:“您日夜督促我读那些圣贤书,难道您自己,就从没读过吗?” “幼清!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被这个女人迷惑的闯宫,抗旨,现在连母亲也不要了吗?” 叶夫人捂着心口,尖锐指摘:“陆昭锦,你到底对我儿施了什么妖法!” “母亲!”叶幼清大喝一声,又陡然转弱:“您还不悔改吗?” 他看着叶夫人那一身藏青绣鸾鸟的金丝绣袍,已经不是她昨夜入宫时的那一身了。 她有在宫里换衣服的时间,却没有想到该为老夫人服丧,此时此刻,还在想着她那份长公主的威仪。 还指望她能悔改什么。 叶幼清目光渐渐冰冷,如同幽邃的深渊,一望不能见底。 他伤透了,也认清了。 抛去亲情的桎梏,他能想到的人心人性,比叶夫人预料的还要多。 “京兆尹,有我作保,你今日还想拿她吗?”叶幼清不再给叶夫人机会,拿出了他世子爷的派头,长眉一挑,直接喝问出声。 以势压人,他叶幼清还没怕过谁呢。 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有些特殊,母子争锋,他可从没料到过会有这一天。 “这这世子爷说的哪儿的话”京兆尹尴尬无比,夹在叶家母子之间,举棋不定。 山阳长公主之所以尊贵无匹,就因为她还有叶夫人这样一个第二身份。 她是叶侯世子的生母,就是未来叶侯的生母,什么时候,都掌着叶家的权,拥有着叶家在军方最强悍的威名。 双方制衡之下,她的地位是岿然不动。 可今日,她先是跟太子爷这位未来的皇帝对上,又跟又跟世子爷这位未来的叶侯对上。 这两个优势,可就同时消失殆尽了。 京兆尹此时若还不会选,那他可就是白活了。 “适才本官也觉得,这案子处理的有些唐突,幸好得林大人提醒,”京兆尹朝林大人抱拳一礼,“及时纠正下官,现在正该让陆氏哦不,是世子妃回去休息,容下官再查,再查。” 京兆尹这条老泥鳅,是怎么都能滑过去,可叶夫人却不肯罢休,“京兆尹!” “夫人!”徐氏一把拉住还要再论的叶夫人,摇了摇头。 叶夫人拳头攥得咯吱响。 不是她不肯善了,而是今天若是让陆昭锦平安回去,以她那奸滑的手段,就绝没有再一击致命的机会了。 说不准,还真能攀出她的确凿证据。 徐氏当然知道她的担心,眼波一转,看向跪在一旁失魂落魄的三月,唇边勾起一道诡异弧度。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三章:知道 “真没想到,竟然是她亲手喂给老夫人吃的毒药,亏得老夫人当年将她从街上捡回来,还一直带在身边。”徐氏的声音不大不刚好让三月涣散的目光看向她。 “哼,本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让她去地下跟母亲请罪。”叶夫人冷哼,睨了三月一眼,狠戾的凶光慑人。 “就怕老夫人地下有知,不肯再收她伺候呢。”徐氏帮腔,恨恨道:“大人,这些证物您可要好好保存!那碗毒鱼汤害了我们老夫人的性命,总有一天,还要那个人自己尝。” 徐氏盯着陆昭锦,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可余光却是瞥向三月的。 陆昭锦微微皱眉,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京城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各个都能分辨出是非,难道 “快拦着她!”女孩子刚开口,叶幼清已经动了起来。 可惜,人证三月与物证鱼汤的距离太近了。 那个鹅黄短衫的姑娘已经一把抢过鱼汤,仰头饮尽。 “老夫人,三月来给您请罪了!” 三月手一松,那碗径直落了下来,叶幼清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证据保存下来,可与此同时,三月已经一头撞在了京兆尹大堂的柱子上,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那鲜红的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三月!”陆昭锦赶忙跑过去抱起三月,检查她的伤势。 “世子世子妃,三月对对不起,”剧毒加上创伤,三月的情况十分糟糕,已经开始大口吐血。 “三月,你这又是”陆昭锦纵然憎恶这个给老夫人下毒的三月,却也佩服她的这份情义。 叶夫人于她必定有大恩。 老夫人也对她恩重如山,她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有恩必报。 可惜,没有谁交过她一个恩人要害另一个恩人时,她该怎么做,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开始时,她以为只是装个病,建议老夫人用蒋姨娘身边的红玉,再替叶夫人盗取一瓶药而已,对老夫人没什么伤害。可到最后,她一步错步步错,泥足深陷,被叶夫人威逼利诱,对不起老夫人的事越做越多。 甚至,她都已经麻木了。 直到看着老夫人晕倒,她才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 陆昭锦那天明明颇有深意地送药给她,却根本没有效果,反而服用了药与假万毒丹,老夫人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血摊在地上,甚至迅速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呕”三月口中涌出一摊鲜血,却是在笑,“谁也不欠了都还你,都还你” “三月,你得说出真相!”陆昭锦攥着三月的手,翻手取出金针扎入三月头顶,让她还能坚持一阵。 “你得替祖母昭雪,不能让陷害她的人逍遥法外!”陆昭锦摇晃着怀里的三月道:“报恩,也该有是非对错。” 三月嘤咛一声,毒素加剧痛让她十分痛苦,在陆昭锦的怀里挣扎着双手乱抓,连陆昭锦的领口都被她扯松了。 陆昭锦再施几针,三月口中流血,却舒缓一些,可她的眼睛却死盯着陆昭锦那细白的脖颈。 沾着血的手,猛地抓向她的脖子,三月双眼瞪得极大,眼眶撕裂,溢出鲜血。 “三月,三月!你得说出,是谁指使你的!”陆昭锦只以为她是死前的手脚抽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催促道。 三月眼中的血泪越流越多,手还想抓向陆昭锦的脖子。 “这还用问吗?三月致死都想拉着你垫背,谁害死的老夫人,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徐姨娘无不得意地道。 “啊!”三月嘶吼一声,沾着鲜红的血手一把向徐氏那边抓取,尖叫:“她!她!” “她什么?”陆昭锦赶忙问道。 京兆尹也着紧张起来,三月的手哆嗦着指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夫人顿时绷紧了身体。 她与徐氏合伙逼死三月,让她以死来毁坏证据,可现在入宫三月临死前心存怨恨,真的说出了她,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功亏一篑了。 “她啊!”三月七窍都溢出了蜿蜒的血蛇,好似有天大的愤怒冤屈,在生死线上挣扎,不肯咽气。 “她?”陆昭锦顺着视线望去,竟然是徐氏,她低头看向三月,眉头微皱。 难道三月道最后都不肯说出是谁指使她害老夫人吗?叶夫人到底对她有什么恩情,让她致死都不愿背叛。 “是,徐氏吗?”陆昭锦也不愿看她这么痛苦地挣扎,伸手拔出了她身上的金针。 既然她不愿意说,帮她撑多久都是没用的。 “徐徐”三月挣扎着指证出徐氏,京兆尹眉头一挑,好似找到了出路,立刻大喝:“大胆徐嬷嬷!” 徐氏简直吃惊到不行,为什么三月会指证自己? 难道她临死不愿诬陷陆昭锦,也不愿背叛叶夫人,所以,所以就指证自己这个逼她走上死路的人? 徐氏大恨。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三月之所以会被叶夫人利用,可都是自己从中穿的线,三月怎么可能不恨她。 “大人!徐氏冤枉!”徐氏立刻跪倒,为自己申辩。 三月虽然没有了金针吊命,可指着徐氏的手还不肯落下,她挣扎,拼的七窍血蛇横流,却非要抓着陆昭锦靠近。 “她有话跟你说。”叶幼清一直守在陆昭锦身后,虽然皱眉,却还是开口提醒。 陆昭锦看了他一眼,俯下身,“你说。” 三月嘤喏的声音十分虚弱,口中溢出的血让她的声音变了调,“她急刀,她,知道啊” 徐氏? 看着还在跟京兆尹申辩不休,舌灿莲花的说是三月死前乱指的徐氏,陆昭锦目光一凝,“她知道什么?” “她几刀啊”三月仿佛是冤死的厉鬼一样,双手成爪,拼劲最后的力气抓扑向徐氏。 “啊!”徐氏被这样满脸狰狞恐怖的血人吓得坐到地上,蹭蹭地后退,不住踢腿:“走开,走开!” “三月!”陆昭锦冲上前来,抱住三月,翻手取出一枚玉瓶。 她看出来了,三月有冤,所以她才宁愿痛苦挣扎,也不肯闭眼。 叶幼清却按住了她的肩头,女孩子回首,看见他摇了摇头,她要拔出瓶盖的动作止住了。 与其让三月继续活在两难中,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地走。 怀里的三月吐出了数斤的血,流淌一地,她一双杏目圆睁,形容极度可怖。 陆昭锦知道,她已经油尽灯枯,就是喂下整颗万毒丹都救不回来。 她已经神志不清,嘴里却还叨叨着:“老夫人老夫人”挣扎着不肯去死。 “哎”陆昭锦一叹。 她这是对老夫人的死自责,一心在惩罚自己,用这种死前的痛苦,惩罚自己。 陆昭锦伸出手去,覆盖上她的眼,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三月一直在痛苦抽搐的腿脚手臂都静了下来,最终,缓缓垂下。 那个一生活在报恩挣扎中的女孩子如坠梦中,终于得到她想要的宁静了。 她笑了。 谢谢你,世子妃。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四章:撕破 第三十四章:撕破 三月死前的指证十分明显,彻底粉碎了徐氏说她是死前乱抓的解释。 “徐嬷嬷,这次你还有何话说!”京兆尹大喝。 他已经想到折中的办法了。 反正长公主绝不是他能审问的,宗正司的人又在来的路上,陆昭锦则是被太子和世子两位爷护住,更是处置不得,所以这个长公主身边的徐嬷嬷,就成了现在最好的替罪羊。 徐氏如何不知京兆尹的想法,场上也都是聪明人,她这此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人,您叫她什么?”陆昭锦整理好被抓乱的衣领,缓缓站了起来:“她可是因毒害庶子而被老夫人下令囚在院子里的,徐姨娘。” 徐姨娘狠狠瞪向陆昭锦,她可真会落井下石,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吗? 陆昭锦一身寒气,毫不怯弱地对上徐氏的眼,袖里的拳头攥得咯吱响。 她一直都知道,徐氏身为山阳长公主如今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大宫女,绝对藏着非一般的秘密。 如今三月算是彻底帮她证实了,而且听她死前的意思,至少徐氏是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正是这个秘密,才让三月死心塌地的为叶夫人卖命。 “竟还有这回事儿?”京兆尹抓住时机喝道:“果然是积怨在先!” 陆昭锦都有些佩服京兆尹这指鹿为马的本事,不过现在,她却是故意引导京兆尹将徐氏定罪。 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即便叶夫人用徐氏顶了罪,整个京城也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叶候回京治丧时,由叶候亲口质问,那绝对会让叶夫人比现在就身败名裂还要痛苦千万倍。 何况,徐氏一个小小宫女,能熬成今天的侯爷姨娘,可见她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狗咬狗,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殿下!殿下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冤枉!”徐氏眼见着惊天大案的矛头直指自己,赶忙向叶夫人求助。 大堂中没有几人注意到,她这次叫的不是夫人,而是,殿下。 叶夫人脸色一变,冷喝:“京兆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随意污蔑本宫身边的人,你这是在暗指本宫有所牵扯吗!” 一旦徐氏罪名落定,世人都会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 可事实上,今天案子审到这儿,还有谁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处置徐氏不过是掩耳盗铃,丢车保帅。 京兆尹不明白,不过是个大宫女,还是同侍一夫的姨娘,长公主为什么不答应,还反映这么剧烈地要保徐氏。 他可不信什么主仆情谊,长公主连婆母都敢毒杀,就凭这股狠劲儿,不主动把徐氏推出来顶罪就已经不错了。 “殿下,这,这是在是人证临死前的指认,请您不要难为下官。”京兆尹躬身:“若徐姨娘真是无辜的,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个屁,徐氏暗啐一口,抓住叶夫人的裙角求道:“殿下,这分明是陆氏用妖法控制了三月啊!” “您看她还在三月身上扎了那么多根金针,一定是她嫉恨妾身,存心陷害!” “京兆尹你听到没有,陆氏既然医术诡异,谁知道她那几针是不是控制住了三月!”叶夫人冷喝。 她走向京兆尹,声音不大,确保只有他能听到:“你可要想好,是否要与本宫,与叶家,为难。” 京兆尹一身冷汗,赶忙点头连道不敢,可耳边突然想起一个低沉男声:“京兆尹。” “世子爷?” 叶幼清从陆昭锦身后走出,狭长的凤目坚毅肯定,“未来的叶家,是我做主。” 京兆尹大惊,世子爷耳力过人,这是听到了长公主刚才对他的警告,特意跟他强调一遍。 强调一遍,谁才是未来威震北境的叶家家主。 叶夫人的脸色一瞬间黑了下来,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这是被自己的亲儿子,当众打脸啊! 叶幼清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若是平常时候,这当然是最正常不过的话。 可在京兆尹的大堂上,不论众人有没有听清她对京兆尹的警告,单凭今天的事,叶幼清此时放出这句话,那就是与她撕破脸的意思。 “叶幼清!”叶夫人声嘶力竭地喝道,已经顾不得什么长公主威仪了,染着艳红指甲的食指如一杆长矛,狠狠指向叶幼清,气急败坏如女鬼,厉声呵斥:“你这个逆子!” “为了一个心机深沉的贱妇,竟然连亲生母亲都不管不顾了!” 叶夫人骇人的指甲转向陆昭锦,一副指责奸夫的模样。 “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叶幼涟也神色大惊,冲上前来,“你怎么能受她蛊惑和母亲决裂!” 叶幼清没有出声,只是横跨一步,挡住叶夫人指锋所向的陆昭锦,面容冷峻。 “真是为难世子爷了,有这样一位母亲”人群中有人这样说,就听叶夫人受刺激似得尖锐倒喝:“谁!” 叶夫人转向众人,嫣红的指尖在人群中比划,声音歇斯底里:“还不把那个霍乱人心的东西给本宫抓起来!” 人们匆匆躲避她的指向,京兆尹正要安抚,就听后衙师爷附耳道了句什么,不由神色一凝。 陆昭锦从叶幼清身后走出,对叶夫人这幅样子几分眼熟。 当年叶候毒发昏迷时,她就是这样,状若癫狂。 看来毒杀老夫人的案子不能摆平,将被叶候嫉恨,现在还有亲生儿子与她划清界限,叶夫人已经快要疯了。 她阴狠恶毒的本性,终于要显露在所有人面前了。 “母亲,母亲!”叶幼涟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一向沉稳内敛的母亲怎么会成了这幅样子,更不知道原本稳操胜券的事,为何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叶夫人却撇了一眼正向后衙望去的京兆尹,突然捂住心口,向后倒退几步,一瞬栽倒在叶幼涟身上。 “母亲!”叶幼涟堪堪接住了她。 眼波一动,变回首怒喝徐氏:“徐氏,这就是你的忠心护主?你已经害我母亲被冤枉两次了!” 徐氏大骇,可京兆尹却比她迅速,已经顺势大喊:“殿下晕倒了,快来人扶殿下回府!还有这个徐氏,先将她押入大牢!” 终于看明白原委的陆昭锦不由冷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笑她堂堂嫡长公主,一贯的强势霸道,如今,却要靠装病来逃避宗正司的审问。 只是,时至今日,女孩子冷笑,还能让她如愿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五章:处置 陆昭锦走上前,叶幼涟立刻警惕地盯住她,“你要干什么?” “长公主这幅样子,如果不施救,只怕叶家又要再治一份丧了。”陆昭锦脸不红心不跳地取出金针。 “来人,还不快给我挡住她!”叶幼涟立刻尖叫,方才陆昭锦说话时,她明明看到叶夫人紧闭的眼皮就是一跳。 她并不傻,深知自己母亲装晕,为的是摆脱徐氏的纠缠。 如今徐氏已经被衙役们强行拉了下去,目的达成,她们当然要赶紧离开这里。 “陆昭锦和我母亲的关系你们不知道吗?我绝不会让她为我母亲治病的!”叶幼涟赶忙指挥屏风后赶过来的丫鬟婆子们扶着叶夫人,“快,回家!” 陆昭锦冷哼一声,拿下徐氏是她们的共同目的,她才会由着叶夫人装晕,可现在宗正司的人明明已经到了后衙,她们母女还想全身而退。 没那么容易。 她刚要开口,就听耳侧响起低沉的男声:“慢着。” “家里正在治丧,还是去长公主府吧。”叶幼清声音不大,带着几分男人的醇厚,却震惊全场。 这次就连一直看热闹的胡护卫都瞪大了眼。 世子爷可真是够凌厉,一刀斩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夫人如果回了长公主府,那么宗正司的传讯,问话,取证查案,就统统与叶家无关。 叶家只是以受害人的身份,配合调查。 他这是表明了态度,绝不包庇长公主啊。 “哥!”叶幼涟惊叫,只觉得怀里的母亲突然一抽,绷紧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叶夫人这次是真的被气晕过去了。 “殿下!”京兆尹这边慌手慌脚地派人急救,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还派人去了长公主府通知接驾。 一众忙得马不停蹄,看戏的人群也知道临近尾声,陆陆续续准备离开。 陆昭锦没有再画蛇添足地去揭穿叶夫人。 因为叶幼清这一句,比让她在京兆尹的大堂上面对宗正还要难堪百倍。 要知道,叶夫人身为儿媳,为婆母披麻戴孝,主治丧事本是理所应当的,可叶幼清一句话,就将她们排挤在外。 这跟开口撵她出府,有什么两样。 可见叶幼清是不愿意这对母女去为叶老夫人守灵的。 在世人眼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毒死老夫人的人,当然不配去猫哭耗子。 甚至,已经有人注意到一个被人忽略的差别。 世子爷一身白麻,虽然挺俊傲人,但神色隐忍个中悲痛人所共见。 可叶幼涟母女,金钗玉环,华服艳色,虽然偶尔带着丧亲的悲愤语气,可那神情里却没有半分难过,得意时,甚至还能冷笑出声。 这算哪门子丧亲,分明就是打着报仇的旗号铲除异己。 人们的鄙视议论随着大堂外看热闹的人群传向京城的四面八方,不论消息灵通与否,恐怕都要被这个消息狂轰滥炸几番。 叶夫人这次,不但要面临宗正的审问,更因此闹得身败名裂,就连儿子和丈夫,恐怕都要彻底离她而去。 叶幼清负手,压根没有看那对母女,转头吩咐:“南生,送蒋姨娘回去。” “是,二爷。”南生应,护着蒋氏走出大堂,叶家的马车就在外面。 叶幼涟不忿地想过来理论,却被刚刚醒转的叶夫人拽住袖子。 她只是一时气急昏厥过去,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刚被就醒,脸色还很苍白,喘息都没什么力气。 不管叶幼清是正在气头上,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现在去跟他理论都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 叶夫人紧闭住眼睛,藏住她通红的恨意,只听叶幼涟一声怒喝:“去长公主府!” 陆昭锦没有看那对母女是怎么穿过指指点点的人群,她望着三月的尸体,怔怔出神。 “世子妃,”京兆尹话到一半,被陆昭锦瞪着,尴尬地看了看叶幼清的神色,对方面无表情,“嗯,陆氏。” “大人有何吩咐?” “这个案子”京兆尹欲言又止。 陆昭锦知道他的意思,她没出声,而是走到胡护卫身前,取过太子手书,“请大人秉公办理,陆氏一定配合大人。” 京兆尹干笑几声。 他原本的意思可是让陆氏不要再掺和这件事,可陆昭锦虽说一切配合,前提却是,秉公办理。 这可是皇帝的亲妹妹,让他一个三品小官怎么秉公办理? “是,是,必定是秉公办理的,只不过案子实在太大,牵扯宗亲侯府,按制,下官是要交给宗正司处置的。” 老油条。 他这包袱甩的倒快,陆昭锦微微眯眼,想必京兆尹是看出来了,他能拿下徐氏的事是她默许的。 “大人,陆氏的确有所求。”陆昭锦轻声提了要求,京兆尹立刻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只要陆昭锦不要再抓着被诬告的事闹他的京兆尹府衙,剩下的烂摊子,他都可以推给宗正司。 “多谢大人,还有这三月” “这好办,世子妃大慈悲,稍后派人来给她收尸就行。” “那就多谢大人了。”陆昭锦颔首一礼,注意力已经转到了一侧林大人的身上。 林大人眉目清朗,朝她微微抱拳。 陆昭锦这才认出对方,林大人,生有背疮的那位林老夫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难怪会不畏强权,替她仗义执言,今天要是没有他这位能上达天听的大理寺官员坐镇,这件事只怕更要艰难。 “那个,世子爷”京兆尹这边转头看向叶幼清。 叶幼清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陆昭锦,对京兆尹的话置若罔闻,见她要走,他撩袍跟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京兆尹头疼地甩袖。 陆昭锦走下堂前的三级台阶,脚步一顿,“今天,多谢世子爷成全。” 叶幼清没有说话,刺目的阳光照在他一身素白的孝服上,原本刚毅的脸庞好像镀上一层金光,微微发白的皮肤有些透明。 “宗亲可以议贵。”他声音有些苍凉,像是在自嘲:“我才来的。” “我知道。”陆昭锦点头,原本她也没指望叶夫人会因此送命,“让人痛彻心扉的,永远不是死亡。” 叶幼清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相信她?”他呵笑:“如今,我却不敢信她所谓的感情。” 陆昭锦不置可否。 她不会说亲眼见证过叶夫人那份痴狂。 “大小姐。”陆平亲自带人来接她,马车停在一侧。 叶幼清攥紧手,找不到阻拦的理由。 “陆昭锦,”在她转身的瞬间,他还是开了口。 女孩子驻步,回身却没来得及听他说什么,被策马而来的卫云澄吸引了注意力:“幼清!京里来了一群人!” 卫云澄翻身下马,看了一眼两人,肃容:“你快去看看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六章:秘归 一行商贩打扮的人走在街上,为首三人牵着马倒没什么扎眼的地方。 唯一让他们显得奇怪的地方就是,他们太正常了。 没有商人的狡猾市侩,善于交际,倒多了几分军队的铁血纪律,上下级分明,令行禁止。 这也是让卫云澄生疑的地方,所以他从碰巧遇见这几个不显眼的商贩后,就留了心思观察,谁知 细看之下更是惊心动魄。 待他将叶幼清带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而且他派去跟着的人也被甩掉了。 “到底是什么人?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叶幼清皱眉。 他跟陆昭锦无言分手,跟着卫云澄来离他们消失地方最近的会仙楼,却没见到什么怪人,还耽搁了和她好好告别的大事。 叶幼清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很遗憾,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对卫云澄没什么好脸色。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卫云澄难得没注意到,还警惕地左右环顾,这才凑近了道:“不是没线索,是我不敢有线索啊。”他心有余悸道:“为首那人化了妆,不过你也知道,我平时好弄这些,他画得也不繁琐,所以看出本来面目并不难,只是只是他长得,很像舅舅!” “什么!”叶幼清腾地站了起来。 奉命把守北境的大将军却无诏私自归京,若被皇帝知道,早就疑心叶家的他,会怎么想。 这可是比谋反还要劲爆的消息。 “你确定他”叶幼清的话戛然而止,虽然这个表弟和他一样看起来不学无术,但那都是为了安皇家的心。 所以卫云澄的话,可信。 “不对,如果是父亲,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你发现。”叶幼清眯起了眼。 “你的意思是?”卫云澄稍加思索:“要么就是有心人想趁此时给陛下个理由,扳倒叶家,要么就是舅舅,”他也站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在找你。” 叶幼清哗啦一下撞翻了椅子,推门冲了出去,“你去哪儿!” “回家!” “毒杀自己的婆婆陷害别人,这长公主怎么这么恶毒。” “你还不知道呢吧,还不是因为陆氏给侯爷庶子,就是那个傻子治好了病?听说那病啊,”交头接耳的人偷偷摸摸道:“那病是一种蛊,也是长公主当年给庶子种下的。” “什么?长公主不是最贤淑的吗,下嫁叶候,琴瑟和谐,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一路上的议论纷纷,陆昭锦不用掀开车帘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平坐在车把式旁边,隔着车帘子道:“大小姐,这次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陆昭锦嗯了声,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上一枚玉镯。 她想了很多。 从徐氏握住叶夫人什么把柄,到叶幼清突然沉郁下来的性情,甚至连昳容阁的未来、幼澈的病、太子大婚,都天马行空似地想到了,最后定格在让阿满满脸惊悚地跑来通知叶幼清的那群人身上。 她推断不出是谁,局势一直纷繁杂乱,让人费心费力。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您在宫里用银刀医术救活了卫贵妃母子,这民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女孩子柔柔的声音响起。 倒不是她想听这些夸奖,而是她知道,这是陆平在担心她,故意说些趣事儿,分散她的注意力。 “哎呦,那都传神了,说您是天女下凡,一挥手就救了人,一滴血都没流!”车把式也来了兴致,抢先道。 “还说您啊,是那阴司派来的使者,专救冤死的性命,贵妃娘娘和皇子殿下都已经被人害死了,是您赶走了那牛头马面,复活了两位贵人。”车把式说的兴致勃勃,陆昭锦却警惕起来:“传言是被害死了?被谁害死的?” “您这位活菩萨都不知道,小的哪儿知道啊!”车把式马鞭一甩,笑道。 幸好。 陆昭锦吞下一口气,如果民间传出是陈贵妃陷害卫妃的流言,皇帝必定要疑心是她所为。 “对了,平叔,您派人去把三月的尸体好好安葬了吧。”陆昭锦道。 “小姐心善,我这就派人去。”陆平应下,还道:“不过现在啊,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了,那昳容阁每天都有人围着,想赶在您去的时候,快点排上呢。” “经过昨天一事,咱们陆家药行的生意也是翻了一番,都说能沾着神医的福泽呢。” 陆昭锦有些瞠目结舌,她的医术,竟然这么出名了? “那是,”陆平骄傲道,“所以咱们今日先回陆家吧,昭廷昭宁都在家里等着您呢。” “让你们担心了。”陆昭锦有些不好意思。 “这又不是大小姐的错,您给叶家老夫人送药膳调理身体,那是善,叶夫人却用恶来回报,怎能怨您?” 陆昭锦更加愧疚。 她并非不知道叶夫人的以怨报德的本性,也早就料到自己一直给老夫人送药膳,早晚会被叶夫人用来做文章。 这枚鱼饵她准备了很长时间,从蒋氏跟她直言青波玉瓶被盗后又失而复得那晚,她就猜到叶夫人一定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给三月送药,就是她的准备之一。 她只是没有料到,卫妃会突然难产。 前世的八皇子可是足月生产,虽然卫贵妃殒命,但皇子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先天病症。 但今世的卫妃不知为何在陈贵妃面前露了馅,迫不得已吃药催产,这才让八皇子成了弱胎,疾病缠身。 虽然这整件事,她都和卫贵妃联手,成功扣在了陈贵妃身上,但她还是心里不安。 因为她想到了今世与前生唯一的不同。 那就是卫夫人为了救她提前回京,还去见了卫妃,所以卫妃有孕的事才没能瞒住,被陈贵妃逼得要以命相搏。 所以,卫夫人连夜请她入宫救命,给了绸缪已久的叶夫人提前发难的最好时机。 事发突然,要不是太子和林大人的鼎力相助,还有叶幼清的,大义灭亲。 她这次,绝逃不掉一场牢狱之灾。 陆昭锦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就因为她大闹休夫,所以惹出了这么多事端,所以,才有今日一劫? 所谓因果,所谓天道,难道就是这样的,循环果报吗? “平叔,我走的这段时间,可还有人往家里送东西?或者来什么什么道士和尚尼姑的?”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七章:联系 “没有啊。”陆平随口道:“不过送礼的可就多了,都叫昭廷打发回去了。” 至清老道还没有来找她,陆昭锦看着手心那颗淡了一些的红痣微微皱眉,那他之前费心费力地送小鼎来,是想做什么?那鼎的虚影,到现在都刻在她空间的半空中呢,按理老道是该有动静了啊。 “哎”陆昭锦长吁一口,揉了揉眉心。 “大小姐您别太伤心了。”陆平以为她还在为叶老夫人暴毙的案子伤神,安慰道:“那叶夫人连天下人都骗了这么久,您被她算计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好在咱们占着天理,她的奸计没能得逞。” “骗天下人?”陆昭锦一挑眉头,是指叶夫人掩藏自己狠厉狡诈的本性? 陆平应了声:“是啊,当年的山阳公主是出了名的善良聪慧识大体,与那位任性刁钻的山阴公主一比,那是更加明显,可现在看来她们姐妹啊,都一个样。” “山阴公主,就是那位,早夭的嫡长公主?”陆昭锦年岁知道的并不清楚。 “对,就是那位公主,在叶夫人下嫁叶候前突然得急病死了,当年老爷还因此被叫进宫,可惜没进宫门就传来公主崩了的消息。”陆平是老人,自然知道的多一些,见陆昭锦有兴趣就多说了几句:“太后一直心疼那位公主,所以不论宫里还是坊间,都没人敢提。”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倒也难怪,叶夫人一贯善于隐藏。 她能在嫁后伪装二十多年的贤妻良母,那出嫁前的良善公主形象又有什么难的。 只不过是她的妹妹不善伪装,被叶夫人利用,来衬托自己的高洁罢了。 陆昭锦没再多想,下了马车回陆家与众人团聚。 方家姐妹也都在内堂等她,所以陆昭锦没能跟师兄师弟多说,而是先进门向两位姑娘道谢,“昨天夜里的事,劳二位相助了。” “陆姐姐说的哪里话。”方七方九相视,俱没有多说。 因为那晚宫门刚开不便乔装混入,叶幼清只好找她们帮着自己入宫,但事后特意嘱咐,不要将此事告诉陆昭锦。 这陆叶两家的事对错纠缠,她们姐妹倒也不好多嘴,索性闭口不言。 “这宫里的事虽说告一段落,可底子还是乱的,劳你们替我掌眼了。”三个女孩子客套一番,陆昭锦提道。 “陈贵妃如今虽不算是一撸到底,却也没什么两样。”方七摇着扇子道:“听皇祖母的意思,当年陈氏也是有旁的心思,所以陛下因那胭脂血起了疑心,她这个跟头折得狠,想爬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何况唯有姐姐能治好八皇子,我们料想着今天的事就算姐姐蒙冤,陛下恐怕也是两难。” 方九软声软语,却分析的最为透彻。 这也真是陆昭锦拿定皇帝的一点。 所以她一直认为就算这次被叶夫人占了上风,也只是场牢狱之祸,而非血光之灾。 “等卫贵妃娘娘身体好些,再看看事情能否有转机吧。”陆昭锦道。 转机?方家姐妹挑眉,这件事陆昭锦可谓是大获全胜,还要什么转机,而且要同卫贵妃娘娘扯上关系? “你们忘了,五殿下和陈相爷,可都是好好的。” 死灰复燃的事,五皇子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玩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她一定要看得死死的。 而且过不了几日,那个马帮“邓纬”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如果能趁着卫贵妃得宠的东风,将这个邓纬事件戳穿,就能彻底扳倒五皇子。 到时候陈家独木难支,想帮五皇子东山再起也难了。 “有道理。”方七颔首,深觉陆昭锦思虑透彻,非同寻常。 “幸好姐姐是我们自己人。”方九笑道,陆昭锦推搡一下,“就你嘴刁,都要成太子妃的小妹了,就来欺负我?” “陆姐姐!”方七娇嗔,“怎么又扯到我这儿了。” 可看着陆昭锦干净清雅的容色,一双杏目炯炯有神,她勾起的樱唇又收敛几分。 她和叶幼涟一样,一直爱慕着儒雅的太子,她也一直认为,能够成为太子妃,是自己今生最大的幸运。 可是今天看着陆昭锦,她突然觉得,到手的幸福有些不真实。 听说太子在乾祥宫跪求陛下,为了陆昭锦。 听说那京兆尹大堂上为陆氏仗义执言的林大人,也是太子举荐去的。 而且大堂庭审时,太子甚至堂而皇之地派了近身的胡护卫,特意颁下手书谕旨,只为保她,给她撑腰。 方七心里很不是滋味。 起初知道殿下没有选侧妃侍妾,她还在窃喜,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只怕要做得有名无实了。 “七小姐?”陆昭锦看向她,“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有没有,”方七回神:“我只是在想,”女孩子笑容甜美,“姐姐怎么能这样厉害。” 陆昭锦皱了皱眉,她认识得方七率性真挚,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恶心的假笑了。 “姐姐,”方九因为脸上的疤,对人的真心最是敏感,不安地叫道。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方七也感受到自己方才异样,心中鄙夷,急着想离开这里。 出去透口气,或许就好了。 “我送你们。”陆昭锦也跟着站了起来,突然想到,“对了,那药能给我瞧瞧吗?” 方七急于出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药?” 陆昭锦做了个八皇子的口型,方九率先明白,小声提醒道:“姐姐,是那颗丹药。” “哦,在这里。”方七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好的锦帕,递了过去。 陆昭锦展开锦帕,一颗红艳艳的丹药躺在上面。 “有劳七小姐了。” “应该的,姐姐于我和曦儿,都有大恩。”方七神色十分郑重,而后带着妹妹离开。 绿绮代表陆昭锦送到大门外回来,眉头就没展开过,“小姐,今天这方七小姐怎么突然间就怪怪的了?” “我也不知道。”陆昭锦无暇分心,捏着掌心的药丸细致分析。 方才方九说的是丹药,并不是药的名字。 说明她们也不清楚这颗药的来历,但她们却敢喂给八皇子吃,想必来头不小。 陆昭锦将丹药收入空间,再次分辨药草成分。 想治疗八皇子的病,首先要解了这颗让八皇子陷入晕厥的丹药成分,她才好看诊。 “朱丹藤。”陆昭锦喃喃,杏目突睁,已经知道了丹药来历。 “没想到,方家小姐竟然还和那老滑头有联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八章:猛药 “他可真是有本事,京中权贵上至皇亲贵胄,下达黎民百姓,都有他的踪影。”陆昭锦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至清此人就像一团和和气气的云雾,让人摸不清道不明,却始终缠在她周围。 那双手看得见看不见地,总在操纵着她身边的人或事。 让陆昭锦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个越收越紧的套子里,渐渐有些开始透不过气。 现在想来,当初她给至清朱丹藤的事,简直是在玩火。 如今被至清缠上,只怕难以脱身,更别提借到八玄宝鼎炼丹,为幼澈和疯乞丐彻底解除烈焰蛊了。 陆昭锦摸着掌心那颗朱砂红点,若有所思,她怎能甘心任人操控。 既然如此,那不如,下一剂猛药,“绿绮,去请三师兄和平叔到大堂相见。” …… 叶府,深深的门庭下挂着两盏白灯笼,威武的牌匾上扎好了白麻。 府邸的大门虽然敞开着,却没人敢登门。 事关长公主与叶侯府,哪边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所以京中众人现在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何况叶老夫人是凶丧,叶幼清自然不会大肆操办,停灵的大堂里只有他和幼澈两位孝子。 卫夫人听到消息时就急昏过去,醒来后赶回叶家与叶幼清一同操办出殡之事,此刻呆呆跪在棺前。 她还如坠梦中,不敢面对现实。 怎么会,她的母亲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就没了,还是,中毒惨死! “蒋氏呢!”卫夫人看向四周,不见蒋氏的身影,“我要问她,我要问问她!” “她是母亲指给三哥的,她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啊!我要问问她,怎么伺候的,怎么伺候的!”丧母之痛让卫夫人有些癫狂,丫鬟们赶忙扶助她劝慰。 “姑姑,稍安勿躁。”叶幼清跪在灵前,头也没回。 卫夫人用力推开拉着她的丫鬟,指着他的脊:“你,你!你混账!”她满腔怨气无处放,扑过来就捶打叶幼清。 她口中没能骂出什么,一直哭着撕扯任她捶打的叶幼清。 “母亲,母亲您这是干什么!”卫云澄进门拉开了卫夫人,“母亲,幼清已经不能再做得更好了。” 叶轸当年虽然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她也知道,这大堂之中,没人会比叶幼清更痛苦。 “哥,哥哥。”日头偏垂,叶幼澈逐渐清醒,目露迷茫。 “他……”卫夫人的注意被吸引过去,她回来时间不长,这是头一次见到恢复神智的叶幼澈。 叶幼澈如一张白纸,在蒋氏每日的教导下,已经能初步交流。 “幼澈,”叶幼清亲自扶他起来,交给卫夫人,“姑姑,幼澈虽然已经成年却筋骨奇佳,我打算……” “二爷,姨娘请您过去。”蒋姨娘身边的红玉打断了叶幼清的下文,奇怪的是,叶幼清竟然二话没说,撩袍就冲了过去。 卫云澄扶着母亲,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她治好了幼澈?”卫夫人听见蒋婆教后,他叫了声姑姑,瞬间热泪盈眶,“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蒋婆道:“正是陆先生。” “陆先生。”卫夫人阖眸,没有说话。 大堂上的种种她都听人说过,陆昭锦聪明绝顶化险为夷。 她甚至觉得,陆昭锦是,早有准备。 可是她却从没提醒过自己,提醒过母亲,提防叶夫人会心存歹毒。 卫夫人怔怔地坐在檀木靠背椅上,陷入沉思。 …… 叶幼清跨入蒋氏所在堂屋,蒋氏就坐在侧手边,而红玉自觉留在门口守着。 “二爷。”蒋氏本分地行了个礼。 “姨娘。”叶幼清应声,却是看向屋内四周。 一声轻咳,从内堂传来。 叶幼清立刻大步跨了进去,素袍一撩,咚地一声拜倒在地:“父亲。” 他抬头,眼前的男人穿着没有纹饰的灰袍,面上带着连日赶路的倦色,刀削斧凿似得刻着沧桑。 “孩儿不孝。”叶幼清声音苦涩,也只能说出这一句。 叶候注视着儿子,喟然一叹。 “起来吧。”叶候声音沉重,“这段时间京里发生的事,我都打听过了,你,做的不错。” “父亲……”叶幼清一时失神,这是,夸奖吗? “起来。”叶候低喝一声,单手虚扶,叶幼清随之而起。 叶候摇了摇头,似是轻叹:“这些年你的心思,为父都知道,难为你了。” 叶幼清微微攥紧拳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成功瞒骗住了所有人,到今天才发现,他依然是活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 “那父亲您……”叶幼清欲言又止。 叶候突然秘密回京,让他心里疑窦丛生,“您是因为祖母的事?” “幼清,你这些年,活得憋屈吗?”叶候不答反问,叶幼清脸色一僵,“孩儿不敢。” 叶候点了点头,“看来,为你求娶陆家女是正确的,至少如今的你,已经可以真正的独当一面了。” 如果不是陆昭锦动手让叶幼清看清楚母亲妹妹的真面目,叶候如今也不会跟他面对面谈。 “您的意思是?” “当年先帝疑心你祖父,你祖母不得已为我求娶了山阳长公主,如今陛下疑心我,所以你娶了陆氏。” “父亲,我不是……”叶候立起手掌,“为父知道,所以,你就任由陆氏休夫自归?” 叶幼清苦笑,“陆氏,陆昭锦她并不想嫁给我,从头至尾。” 叶候盯着他,突然冷哼一声,“我叶斩的儿子,何时这么优柔寡断了?你既然爱重她,就不该放手。” “陈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叶候的手搭上儿子的肩,拍了拍,“你既然都做好了准备,为什么不放心大胆地做?” 叶幼清眼底点亮一簇火焰,他从未想过,父亲会是这样的态度。 “幼清,我叶家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你即便是掀翻了天,爹都能替你兜住了,何况如今你祖母险些蒙难。” “父亲!”叶幼清眼底的希望无限扩大,看向一侧点了点头的蒋氏,突然后退半步依旧不敢置信。 “去吧,幼清。”叶候神态傲然,“被人算计至今,也该是我叶家,下重拳猛药的时候了。” 男人一阵风似得踹开堂门,冲了出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九章:速战 “幼清!”卫夫人长喝一声,“你不许去!” 叶幼清风似得冲到大门口,被卫夫人突如其来的厉喝惊住了脚步,“姑姑?” “你是不是要去陆家?”卫夫人一身素袍,但气势不减,她走过来抓住叶幼清的手腕,神色郑重:“不许去!” 叶幼清是什么样的人精,已经明白卫夫人被陷在哪里了,他掰开卫夫人的手,“姑姑,你不是最喜欢她的吗?” “我是,我是喜欢她,但是你不能再去找她了。一命还一命,知年的债,我下了地下再还,可你们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卫夫人语重心长,眉间藏着几分痛苦:“叶陆两家,的确不该联姻。” 知年?叶幼清眉头一挑,迅速听出了问题,而他那位正护着母亲的表弟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姑姑,那不是她的错。”叶幼清退一步躲开卫夫人抓来的手,“就是她事先警告过,我们有谁会相信她?”他面露苦涩,几乎能猜到自己如果听到她的警告会说什么,心思歹毒,就是卫夫人也会认为她是危言耸听。 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糊涂害了祖母。 “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没有早做决断。”叶幼清忏悔,“姑姑要怪,就怪我吧。” “你这孩子,”卫夫人指着他,唉了一声,垂下了手,“怪你做什么,你也是被山她连累的,难为你了。” “那姑姑,我要去找她了。”叶幼清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陆昭锦。” 卫夫人还是面露难色,“幼清,我看昭锦那孩子并不愿意,你,还是不要为难她,姑姑欠她的,欠她的。” 叶幼清将异色藏下,嗯了一声,跑出门去。 卫夫人像脱力似得,栽倒进儿子怀中,卫云澄默默扶着她走回房,母子二人俱没有说话。 “娘,办完外祖母丧事,您回家吧。”良久,卫云澄开口。 “云澄,娘”卫夫人本就憔悴的脸色更差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这一生愧对太多人,还也还不清。 “娘!”卫云澄挑高了声:“我知道您当年和大医陆有情,爹也知道,就是陆氏是您的女儿,我” 啪地一巴掌,卫云澄被扇得头一歪。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氏怎么会是我”卫夫人低下声:“我的女儿?” 卫云澄的狡猾从不会用在亲近的人身上,反而此时,才是他最直率的时候。 “儿子查过了,陆昭锦从记事起就没有母亲,连陆家的族谱中,都只写了个孙氏,可事实上,就连陆家的老仆都没几人见过这个孙氏” “住口!”卫夫人高喝,连桌上的茶盘都砸了,门外守着的流云赶紧冲进来扶着她。 “你这个逆子,你,你,你气死我了你!”卫夫人捂着心口,喘息不休。 她从没想过,自己偏爱陆昭锦,竟然会传成这个样子,连她的亲生儿子都在怀疑这件事,那侯爷呢,世人呢? 卫云澄也慌了神,赶忙冲过去想扶,又不敢。 他在感情上,一向都是怯弱的。 不论是对喜欢的女子,还是对父母兄弟,他总是被动的那一方。 所以一贯敢于拼闯的叶幼清才能走到他的身边,而今天的提问则是他集聚许久来的所有勇气。 他甚至希望,陆昭锦就是他的妹妹。 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心痛了。 看着那个女孩子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高,走上龙台,走到太子和五皇子的眼前,他就越来越心痛。 心痛错失良机,心痛自己连表明心意的机会都没有。 “出去,你给我出去!”卫夫人捂着心口,喝令。 “少爷,您就先出去吧!”流云哀求道。 卫云澄弯腰一礼,走了出去,卫夫人的两行清泪刷地流了下来,“造孽啊!” 叶幼清一身孝袍,孑然而立,前面,则是陈府的大门。 没错,他策马冲向陆家,却在半路先绕道陈家。 既然是去接陆昭锦回府,那就总要带上一份见面礼,陈家这盘棋下到现在,也该启用了。 他策马立在陈家门庭前,几分扎眼。 “世子爷来了?”一向老成持重的陈相爷都满脸尴尬,局促地在房间走来走去。 “父亲!”陈锦嬛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您不能答应!” “糊涂!不答应还能怎么办?你当那圣旨是下着玩的?” 陈锦嬛被斥也不见半分退让,数日不见,她艳丽无双的容色竟如凋零的花一样,憔悴委顿,只有一双媚眼还闪着狐狸般狡猾的光泽,“没了长公主,叶家也不是从前的叶家了,您又何必怕他!” “嬛儿啊,难道爹不想给你找个好归宿?可你看看这相府,咱们陈家难道就是从前的陈家?” 陈锦嬛牙关紧咬,娇艳的红唇都快渗出血来。 “爹!叶幼清来了,肯定是为了四妹的婚事,咱们要不要出去”陈家大少爷进门问安后道。 “去。”陈相爷沉声道。 陈锦嬛只觉得脑仁儿一疼,眼前昏花,整个人就向后栽倒。 “四妹!”陈大少慌手慌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双手拖住陈锦嬛的后背赶忙交给了帮忙的秋月。 陈相爷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事急从权,陈大少却遇事优柔寡断,被男女不可近身的礼教束缚,连亲妹妹都不敢扶,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本以为四女是个得力的,可一沾上叶幼清那个小魔王,却也糊涂得不堪使唤。 “大郎!你去迎他进门,直接引到书房来吧。”陈相爷吩咐。 陈家大少听命而去,只有悠悠醒转的陈锦嬛暗自抹着眼泪。 “还不扶着小姐躲到屏风后面去。”陈相爷令道,陈锦嬛被秋月搀扶着走向书房对侧的里间,鸡翅木的三扇屏将她啜泣的身影挡住,没多久,就听叶幼清推门而入的声音。 “给相爷请安。”叶幼清孝服在身,却还是清隽挺拔,开口便是:“幼清此来,有事相求。” 他没有托词,速战速决,才是他此局的战法。 屏风后的陈锦嬛闻声却是娇躯一震,眼泪吧嗒吧嗒地落。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却不是梦中那样,来迎娶自己。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章:速决 “圣旨下了有些时候,可相爷却迟迟未有动静,所以……”叶幼清坐得笔直,话说一半。 “贤侄莫急,莫急。”陈相爷脸上扯出一丝假笑,“嬛儿是老夫唯一的嫡女,又是蒙圣恩赐婚,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何况令祖母刚刚过世,这婚事,恐怕不宜此时操办。”老相爷神色郑重。 屏风后的陈锦嬛紧张地揪着帕子,同样做在叶幼清对面的陈大少爷也面露希冀。 圣旨已下,他们没法抗旨,所以只有让叶幼清反悔了。 而且,叶幼清也必须反悔,他们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妨事,”叶幼清随口道:“纳妾而已,过了祖母的头七小轿偏门抬进府,想来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 “你!”陈大少爷腾地站了起来,挥着拳头扑向叶幼清,却被陈相爷喝止。 他仍旧忿忿不平,冷声喝道:“叶幼清,你可别欺人太甚!” “我陈家也是堂堂三朝首辅,我的嫡妹嫁予你做正妻都不算高攀,你竟敢痴心妄想,让她做妾!” 陈相爷的脸也沉了下来,并没有阻止陈大少的叫嚣,阴寒的目光审视着叶幼清。 “陈兄,你说谁痴心妄想?” “当然是说你痴心妄想!我四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中多少贵少求而不得,你怎么敢让她……” 叶幼清蔑他一眼:“让她做妾,就是痴心妄想?” “当然!”陈大少傲然抬头,叶幼清却撇了眼陈相爷,“相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相爷向后倚去,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秋月突然从屏风后出来,给三人上茶,对上陈相爷暗恼的眼时,悄悄摇了摇小指。 嬛儿的意思? 陈相爷眉头一皱,锦嬛最是细心,难道这话还有什么深意? 陈大少却是一点也没注意到秋月的暗示,还以为是叶幼清示弱,顺话喊道:“那是当然!我四妹可是破了九宫棋局的大才女,凭你也敢痴心妄想,让她做妾?” 痴心妄想,陈相爷脊背刷地一凉,抓起秋月刚端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怒喝一句:“畜生!你说谁痴心妄想!” 陈大少惨叫一声,额角都出了血,惊讶地捂着额头,不可置信喊道:“爹!” “小畜生,那是陛下的谕旨,什么痴心妄想!”陈相爷大骂。 “陛下既然颁下恩旨,将嬛儿赐给叶世子为妾,凭你小子也敢说三道四,还不给我滚出去!” 陛下的……恩旨。 陈大少的腿一瞬间就软了。 对啊,是陛下下的旨意,那明晃晃的圣旨早在叶幼清闯宫次日就送到家里来了。 念其已有嫡妻,特赐佳姝为妾。 为妾。 是陛下让陈锦嬛给叶幼清做妾的,是陛下! 那痴心妄想在说谁? “我……我我,”陈大少刚想明白就出了一头冷汗,僵直着手脚跑出房门,一路半点也不敢停。 叶幼清,他竟然敢给自己下这么狠的套! 陈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旦他这句话传到陛下耳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儿鲁莽,世子爷不要见怪。”陈相爷客套,再也不敢托大叫什么贤侄了。 叶幼清随口嗯了声,将陈锦嬛的心彻底打入深渊。 真是,半点情分也没有。 如果叶幼清有一丝丝怜惜,就该对陈相爷持小辈礼,可如今,叶幼清完全是在以平辈论处。 因为他在,纳妾。 不管是圣旨也好,是赐婚也罢,终究是妾。 和皇帝平时赏给他的那些花瓶棋谱一样,只是一个妾侍,一件玩具。 而且,妾的娘家并不能算姻亲,所以从叶幼清那里看来,妾的父亲不算岳丈,自然,不用持什么小辈礼。 至于陈相爷的首辅身份,在一贯嚣张跋扈的小霸王眼里,那都只是浮云。 何况,陈相爷如今还送了个嫡女给他做妾。 只有低人一等的时候,才会送女儿去给别人做妾,何况是自己的嫡女。 所以,叶幼清倨傲,无可厚非。 陈相爷一想到这儿,肝胆都窝着火儿,却又不能发。 发了,那就是对婚事不满,就是对陛下不满。 现在陈贵妃落难,五皇子被禁足受罚,陈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他怎敢再惹出什么乱子。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个局! 本以为乘机送个嫡女去给叶幼清做平妻,得到叶家的支持,成为五皇子最有利的臂膀,可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本该套牢叶幼清和陆氏的那张圣旨死死套住了自己。 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答应了,送嫡女做妾,这必定会他陈家百年来积累的威名毁于一旦。 可是不答应,陈相爷苦笑,哪里容得他不答应。 叶幼清杀上门来,就是为了纳妾的事,他这是记恨陈家趁机要挟他娶陈锦嬛,存心报复羞辱,怎么可能反悔。 “如果没有旁的事,就请相爷将庚帖给我,我也好早些送去,给我妻过目。” 叶幼清含着笑,却让陈锦嬛听得是字字锥心。 纳妾,的确需要正妻首肯,还要叩首敬茶,****请安。 陈锦嬛一想到这些,心口抽痛,不由失声尖叫。 叶幼清却已经踏出房门,身后的南生怀里多了一张鲜红的庚帖。 陈锦嬛银牙咬碎,刚出屏风,迎头便是飞来的一摞书,砸在她肩头,生生疼疼的。 “孽障!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真是丢光了我的脸,你还不如死了干净!” …… 陆家的朱漆大门打开,不断有小厮在往车上搬东西。 “陆先生这是干什么呢?”有街上看热闹的说了一句,“没见着昳容阁挂的牌子?说是陆先生要静心修习医术,去西迷峰的道观住几天。” “道观?可别不回来了,当年卫侯夫人不就是一去不返,住了十多年吗?” “瞧你那样儿,就是陆先生不回来,也轮不着你操心吧。” 人群议论纷纷,陆昭锦撂下车帘,同声音分离,令道:“走吧。” “驾!”车把式一刷马鞭,一行向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老道仙风道骨,拂尘一甩,笑吟吟:“恭喜陆姑娘肯放开世俗纷扰,老道亲自为姑娘引路。” “有劳道长了。”女孩子倩声响起,车马再启,不同的是,为首的马车换成了至清所乘。 城门口围观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那可是至清道长啊,能为皇帝讲经的至清道长。 陆先生真是神人,能得到老神仙亲自引路,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一章:强盗 不过是一队马车驶出城门,却惹来众人沸议,这在大夏朝也是少见。 但也不稀奇,毕竟马车里的女孩子这些日子可把京城闹了个人仰马翻,如今她要入山修道,还是至清观主亲自接人,自然又被捧到风口浪尖上。 陆昭锦却做到了对外面的议论充耳不闻。 连休夫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她都做得出来,也就不怕什么指指点点了。 女孩子失笑,这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她是被人议论惯了,就不再觉得这些话会如芒在背了。 “老道今天可是沾了您的福气,也受人瞩目一回咯。”至清的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 陆昭锦这才发现,出城后要走一段不短的官道,至清的车架刚好可以与她并行。 “道长见笑了,是昭锦乘了您的东风才对。”陆昭锦客套,却是意有所指。 “陆姑娘还是这样直爽,老道比不了啊!” 虽然看不清老道的表情,也能猜到他定是狡猾地捋须笑着。 陆昭锦没再应声。 这老滑头就是条活泥鳅,主动搭话,必没好话,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老道也不尴尬,自顾自地一句,“陆姑娘与我承影观有缘,可惜,不知这缘能走多远呐。” 陆昭锦皱了皱鼻子,这神叨叨的老道,句句话都含着深意,却又让她摸不透要点。 当初说什么有缘,邀她去承影观的是他,如今又说这缘分不知能走多远,他是在暗示,此行不会顺利? 八玄宝鼎炼丹是根治烈焰蛊的唯一方法,就算不为了幼澈二人的病,她也绝不会任凭陆家先祖留在空间中的丹典荒废,那些根治绝症的妙方就此失传。 所以,学习炼丹之法,势在必行。 “让前头不用急,到前面两里的驿站歇息,明日一早再动身。”老道悠哉哉地安排,他的马车快了几步,走到队伍前去。 陆昭锦则没什么异议。 她们这么大的队伍必定不能连夜赶路,明日上山是常理,可她总隐隐觉得至清老道声里,带着几分,狡猾。 “小姐,您有心事?” 刚出城门不久,花巧心里就有些打鼓:“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明儿白天再动身也来得及。” “反正也没走多远,是吧?”陆昭锦瞧着她,花巧连连点头,“嗯嗯。” 绿绮扑哧笑了,陆昭锦也掩面,“你啊。” 花巧气鼓鼓地皱着鼻子,“我是心疼小姐嘛,上次我们也去了那承影观,哪有家里住的舒服。” “更何况,”花巧左右张望,“我总觉得,这位观主怪怪的,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似得。” 陆昭锦心里咯噔一下。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家里的事都交代妥了,我也必须在今天出京,与道长一起出京。” 花巧似懂非懂地点头,陆昭锦也知道她没懂,却也不强求。 她身涉叶老夫人的命案,如果不是跟着至清,绝没有这么容易就出京,至于急在今天出京,则是因为…… “驾!”马蹄疾驰,从后而来,花巧好奇地掀开车窗帘:“小姐,小姐!是二……呃,是叶世子啊小姐!” 陆昭锦捏着眉心,头痛不已。 她躲得就是叶世子。 今天在京兆尹衙门外,不是已经分道扬镳了吗,还追过来做什么? 陆昭锦深吸一口,决定先做缩头乌龟。 指不定叶幼清是来找至清老道的呢,她可不能自作多情。 虽然她也知道,希望渺茫。 因为车队已经停了下来,陆昭锦不用看都能猜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这辆车上。 就是笨心眼寻思,大家也知道,叶幼清这样气势汹汹地追出城来,是找谁的。 “陆昭锦,你想去哪儿!”叶幼清长喝一声,纵马一跃,跳过车队后面的小厮,直奔她的车驾。 陆昭锦已经能听到他忿忿的气喘声,因为就隔着一层窗帘。 迫不得已,她开口:“世子爷有什么事吗?” 叶幼清看着封得严严实实的绸布小窗帘,女孩子近在咫尺,他却伸手不能及。 “你要跟着至清走,去承影观?”叶幼清低声问。 “是。”陆昭锦答得简短。 她是真的觉得,尴尬。 时至今日,她已经让叶幼清承受了足够的痛苦,但她却一点也没有报复到他的快乐。 尽管长公主和叶幼涟的下场让她痛快一阵,可面对叶幼清,那种感觉又被冲淡了。 也许她之前猜测的是对的,自己并不是想报复他,只是想证明。 证明给他看,她的心意。 女孩子的眼里如有星月沉浮,一瞬间的通透令她周身一寒。 什么心意,她只是不服输。 她只是太倔强,要向叶幼清证明,她才是对的哪一个,没错,只是争强好胜,与****无关。 “世子爷如果没事,我还要赶路……”陆昭锦话未说完,就听叶幼清倒喝一声:“不讲信誉的老东西,小爷抽死你!” “世子爷!”陆昭锦赶忙掀开窗帘,只见一侧的叶幼清手里马鞭一扬,直奔赶来的老道车架。 那车把式为了躲开马鞭,哎呦一声滚了下来,叶幼清立刻脚踩马鞍,一跃跳到车顶,居高临下地用力跺脚。 “哎呦,哎呦世子爷快停下!”车架被跺得左摇右晃,老道在车里连连告饶:“老道有话要说!” 叶幼清正在气头上,就是有理也要给他剥下一层皮来,哪管这些。 “世子爷,老道答应您的,绝没有食言呐,哎呦!”至清连喊带爬地刚扒住车门边,只听嗖地一声,长鞭从车顶挥下,老道赶忙收回手,又跌回车厢里,惨叫一声。 “装腔作势的老滑头!”叶幼清冷喝一声,蹲在车顶上,敲了敲顶板,“老东西,你都要带她出城了,还叫没有食言?当小爷我是睁眼瞎吗?” 至清哎呦一声,撩开车帘探出身子来,“世子爷……” “啪”地一声,叶幼清的鞭子抽在车窗一侧,逼得至清又缩回车厢里,叶幼清一跺脚,冷喝:“小爷我告诉你。” 男人虽然有些滑稽地站在车顶,却是威风凛凛,大有睥睨之势,话也极其霸道:“她走到哪儿,小爷我就抢到哪儿,不信,你可以试试!”(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二章:输了 门帘下露出的少女容颜写满惊愕,听他二人的对话,倒像是早有交易。 “世子爷,老道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可以问问世子妃。” “呸,你那心思比泥鳅还滑,谁知道是不是骗了人过去?”叶幼清胡搅蛮缠,倒是没有再踩。 闹成这样,陆昭锦当然不好再躲在车里,她一下车,小霸王就从车顶跳了下来,走到她跟前。 至清总算得空从车厢里出来,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他竟还是衣衫整洁,发髻不乱,一副仙风道骨,看得众人称奇。 唯有陆昭锦还算平静,既然知道至清的师弟是高手,那至清本人又怎么会差。 估计刚才那一场也就是为了让叶幼清出口气,如今再衣着光鲜地出来,更衬他老神仙的大名。 这老滑头,为了让叶幼清给他开什么祥瑞,也是够拼的了。 不过叶幼清也不是好利用的主儿,不管他们交易了什么,只怕世子爷永远不会是吃亏那个。 陆昭锦毫不担心,又突然皱了眉,她为什么要去想这个。 既然已经休夫自归,叶陆二姓两清,他叶幼清怎么样,不是跟她毫无干系吗。 可看着叶幼清步步走近,带着前所未有的正式,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他想干什么? “陆昭锦。”他声音有些低,带着几分干涩,似乎,在紧张? 陆昭锦立刻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他。 天不怕地不怕,敢在皇帝面前吵嚷打架的小霸王,在紧张? 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话。 “我有东西给你。”小霸王挤眉弄眼,挠了挠后脑勺,刚营造出来的正式氛围瞬间破功。 “什么东西?”陆昭锦收起好奇,淡淡道:“世子爷,我们既然已经和离,实不该” “和离什么?谁跟你和离了?”叶霸王拔高了嗓门,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世子爷真的是追出来抢人的! 这个人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之前在大堂外,他不是已经默认了吗,怎么现在又来纠缠。 女孩子张口正要反驳,叶幼清已经先一步抽出南生怀里的庚帖丢了过来。 “什么东西?”她皱眉摆弄手中烫金边的鲜红卡纸,正面印着个大大的鎏金陈字。 陈家的东西? 女孩子更不耐烦了,不过叶幼清既然出招了,她又怎么肯示弱,撇了男人一眼,打开卡纸。 这一看,让她险些把庚帖扔到地上去。 一侧是生辰八字,而陈锦嬛的名字就写在另外一侧。 这竟然是陈锦嬛的庚帖!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陆昭锦仿佛接了什么烫手山芋,随手就丢回给叶幼清:“你们交换庚帖,给我看什么?” 就是前世叶幼清娶平妻时,她也没见到陈锦嬛的庚帖。 因为平妻和纳妾不一样,也是要互换庚帖的,至于正房点头,就只是个过场。 虽然前世的叶夫人,连这个过场都没让她走,但她还是知道规矩的。 叶幼清这是在要这个点头。 真是可笑,也不知道他抽得哪门子风。 自己要是能点头,还至于有这么多事,说到底,这不过是她休夫自归的借口,叶幼清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叶世子,我想我之前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今后嫁娶随意,你” “别扔啊,这是给你的。”叶幼清打断道,将庚帖丢给一旁的南生,“替世子妃拿着。”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叶幼清可以说是嬉皮笑脸:“我的庚帖,在你哪儿呢吧。” “那就交给你了,挑个日子就行。”男人带着玩味的笑,陆昭锦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娶妻是互换庚帖,男女双方都要知道是否合适,只有纳妾,才是以男方为主,女方献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看看是否旺夫,因为人们并不介意一个妾侍是否会被冲到。 叶幼清把陈锦嬛的庚帖要来了,而他的那份自己虽然退了回去,旦他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也就是说,陈家压根没收到他的庚帖,但还是把陈锦嬛的给了他,他还说什么,挑个日子就行。 陆昭锦就是再笨也猜到这是结得哪门子亲,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妾。 一个字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陈锦嬛怎么会答应做妾的?陈锦嬛怎么可能做妾?! 她堂堂相府嫡女,什么皇亲贵胄嫁不得,偏偏跑来给叶幼清一个闲人世子,做妾。 难道她不知道什么是嫡庶有别,什么叫尊卑贵贱了吗! 夏朝的等级制度极为严苛,氏族官宦人家的妾侍庶女都是身份卑下,就是庶子也难得眷顾,难道陈锦嬛连自己未来孩子的出身都不顾了? 陆昭锦如遭雷击,还怔怔地立在哪儿,倒是身旁的绿绮花巧先炸开了。 “纳妾?小姐,世子爷是要纳妾!”花巧忘了尊卑,竟然拉着陆昭锦的胳膊跳了起来,“小姐!您不用休夫了!” 不是平妻,不是平妻。 妻,妾,一字之差,那就是天差地别。 “不可能,陈锦嬛怎么可能答应。”陆昭锦言之凿凿。 “怎么不可能。”叶幼清含笑,难得见强势惯了的陆昭锦吃瘪,得意洋洋地负手道:“这可是皇帝舅舅赐给我的,新玩意儿。” 新玩意儿? 陆昭锦差点儿咬下舌头,他说陈锦嬛是个新玩意儿,当她是什么,春瓶茶具,还是笔墨纸砚? 陈锦嬛若是知道自己在叶幼清眼里就是这么个东西,估计要气的一根儿白绫吊死了。 难怪他雄赳赳气昂昂,底气十足地追了出来,有圣旨保驾护航,就是借陈家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 这枚苦胆,陈锦嬛只能照着咽下去。 “你那晚说在宫里答应了皇帝,就是这么答应的?”陆昭锦瞪大了眼。 “没错,我是这么答应的。”叶幼清勾起一侧嘴角,“她这么上赶着送上门,我当然不能拒绝,所以,就让舅舅赐她给我,做妾。” “叶幼清”陆昭锦睁着眼,看见男人比了跟手指在她唇上,正想后退,却被一只大手托住脊背,“别说话。” 叶幼清声音醇厚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与笑意,贴近她耳旁,“陆昭锦,你输了。” 输了,她输了,那个赌局。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三章:交易 “你无赖!”陆昭锦猛地推开了他,骂道。 “你,你这是作弊,你已经知道了赌局的谜底,怎么还好意思说我输!”女孩子不服气道,随即一怔,感觉上了套,“不对!谁答应和你赌了!” 叶幼清咧嘴一笑,自动忽略了她后面那一句。 “当时说得很清楚,小爷就赌你猜不中,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陆昭锦,你总不会是,想耍赖吧?” “你休要胡搅蛮缠!”陆昭锦冷喝,打算死不认账。 “哎,两位,我说两位,咱们有什么事,还是坐下说吧。”看了半天热闹的至清出来当和事老,却收到两枚白眼,和两声轻喝: “回城。” “去驿站。” 凤眼瞪杏目,谁也不肯让步。 “二位,这可是官道,人来人往,这样霸着道,恐怕不好。”老道劝说,拂尘一扬,建议道:“前面有户庄院,是老道旧友的宅邸,不知二位可愿移步?” 旧友宅邸,怎么这么巧? 陆昭锦面无表情,心中却暗潮涌动。 这个老道,果然是有所图谋,别是故意用她把叶幼清引出城的。 不过据疯乞丐所说,至清求的祥瑞应该在自己身上,就算老道想算计叶幼清什么,只怕也会是徒劳无功。 “走。”叶幼清看她不吭声,以为是默认了,抱肩点头。 至清立刻命人引路,来到京郊一处占地数亩的园子。 “赭漪园?”叶幼清皱眉,有些记不卿是京中那位大户在郊外的园子了,不过这名字倒有些意思。 “赭乃红土,漪是水韵。”陆昭锦心道,眉头微扬。 土克水,水亏则木不旺,这是造园大忌,瞧这园子也是大手笔,怎么连这种她都看得出来的简单风水问题都没有注意到? 何况还有老道这样一位道家朋友,只能说是,园主人别有深意。 入园便是九绕的长廊,沿途风光大好,草木茂盛,正堂却唤摧柳堂,陆昭锦不由失笑。 这园主人是有多恨木头,偏要和木作对,花柳树木统统不放过。 “我家主人不在,但已流下口信,请二位贵人先在偏厅住下,道长一切随意。”园中一个青衣小童予至清见礼,很是熟稔,看来这老道是这里的常客了。 “二位,我们稍后茶竂一见。” 至清拂尘一扬,先一步离去。 陆昭锦则跟着引路小童来到偏厅搁置东西,这园子处处精致精妙,连一个简单的抄手游廊都雕梁画栋,两侧美人靠弧度优美,俱是上好的红木,而非朱漆所致。 财力物力,都是不俗。 叶幼清紧跟着老道离开,老道却是熟稔地直奔茶竂,一问三不答,请等着陆昭锦的到来。 这样的山水园子,都有专门盖的小室当茶竂,与主体建筑分隔开,以防烹茶时若火炭失控会毁了整个园子。 陆昭锦知道至清设局等她,一路思索,倒好似看着廊下精致,慢悠悠地走到茶竂。 进门是一个主席,坐着老道,对面两张客席,叶幼清在左,右手就是她的空席。 叶幼清早已不耐烦,随随便便坐在席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看她进门,催促老道:“这下可以说了,故弄玄虚。” 女孩子表情恬淡,跪坐席前,侍奉的小茶童已经开始烹茶,幽香缕缕。 “世子爷脾气这么急,可是学不好老道那门手艺。”老道轻笑,结果茶盏。 陆昭锦送到口边的茶一顿,叶幼清在学老道的手艺? 她不动声色,送茶入口,想听听之后怎么说。 清茶入口,初涩后苦,极久后回味甘甜悠长,令人神清气爽,如坠云雾仙境,缥缈不知其所。 “真是好茶。”陆昭锦心道,震惊不已。 陆家富甲一方,什么天南地北的茶她没喝过,却从未尝过这无名茶的滋味。 她不由垂头看着嫩绿清透的茶汤,心中暗惊。 难道这是老道在故意给她长见识,告诫她不要以为什么奇货可居? “谁稀罕你那什么手艺,小爷还不学了呢。”叶幼清狂傲,摆了摆手:“我的女人,我自个儿领回去,用不着你了。”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拉陆昭锦。 “世子爷,老道真的是在帮您。”至清招了招手,“您可以问问世子妃,我在给她想要的。” 叶幼清脚步一顿,看向陆昭锦,“你真的想跟老道去什么山里修仙?” “我修什么仙?叶幼清,你们拿我做交易?”陆昭锦这次听得明白,柳眉一横,腾地站了起来。 “世子妃莫急,听老道慢慢道来。”至清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两个茶童点起茶竂门前的灯笼,月光柔柔洒在堂门口的青砖,银辉暗渡,两道树影扶疏,夜风清扬。 茶竂里的三人则陷入沉默。 “小爷跟你做个交易。”数日前,叶幼清找上老道:“不管你想从她哪儿得到什么,都给我离远点。” “世子爷,这是老道的毕生所学,术数易经,玄天卦象。”老道指推一本手札过来。 叶幼清将之收入囊中。 “世子爷,不是老道想从世子妃那儿得什么,而是世子妃在找老道要东西。” “那就给她。”叶幼清抓着老道的领子,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世子爷,老道今日,就是要给世子妃,她要的东西。”至清捋须,神态飘逸。 陆昭锦沉默。 难怪至清突然这么痛快,主动将小鼎送到陆家,原来是他们暗地里做了交易。 所以,这就是叶幼清之前数日都没有消息,直到老夫人出事才突然出戏的原因? 他竟然在学老道的本事,为了,换她需要的八玄宝鼎。 陆昭锦攥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并不去看一旁的叶幼清。 “喂,有没有很感动?”叶幼清轻佻地笑着,故意挑衅起来。 陆昭锦冷哼,却突然盯着他:“你原本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事的,对吧。” 女孩子语气肯定,眼中风波暗涌。 叶幼清挠了挠后脑勺,嘀咕一句:“没劲。” 女人,就不该太聪明。 “是又怎么样?” 陆昭锦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身后伺候的绿绮都吓了一跳。 叶幼清原本就是打算跟她和离的。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连为她做了什么,都不打算说出来。 可今天,他本来可以制止老道的,却没有这么做,明显是想让她知道了,想让她感动。 为什么他突然要抓住她了? 女孩子眼中攒起火焰,叶幼清目露迷离,她这么生气做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四章:宣言 “你以为,为我做了这些,我就该感激你,该跟你回去?”陆昭锦腾地站起来,冷喝。 “叶幼清,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天生就要崇拜你,羡慕你,喜欢你!” 陆昭锦扬头,如一只骄傲的凤凰,抖着头上彩翎,傲然道:“我陆昭锦,就不是。” “我既不图你的荣华富贵,也不想要你的滔天权势,更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你走?就因为你帮了我,我就要出卖……” 叶幼清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女孩子喋喋不休的小嘴一顿,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的手没有使力,依然觉得少女的肩头柔弱堪怜,而这副娇滴滴的身体里,却藏着一个倔强道骨子里的灵魂。 “陆昭锦,你听清楚了。”叶幼清低声,狭长的凤眼盯着她,上前半步,将自己与女孩子的距离拉近了半尺:“我,喜欢你。” 女孩子的杏核眼瞪得溜圆,檀口微张,吃惊地倒退半步。 “我喜欢你,是我要走向你。”叶幼清跨前一步,依然离她很近。 陆昭锦有些慌乱无措,再度后退。 同样的一句话,叶幼清和唐逍遥却说出了两种感觉。 唐逍遥是一击即退,她也只是羞恼,可叶幼清这家伙,竟然不害臊,死皮赖脸地又靠了上来! 步步紧逼。 “你,”陆昭锦再退一小步,背后就是一扇通往茶水间的侧门,已是退无可退,“你可真无耻!” “承蒙夸奖,小爷我当之不愧。”叶幼清竟还一副无比自豪的模样。 “陆昭锦,你听明白了吗?是小爷我要跟着你走,你逃不掉的,嗯?”黑曜石似得瞳孔紧盯入她的眼,放在女孩子肩上的手也微微使力,仿佛在为他的宣言增加力度。 陆昭锦眨了下眼,突然肩头一矮,扒拉下他的爪子同时左撤一步,却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叶幼清这次倒是没再逼上来,仿佛是一个正溜着猎物的猎人,意态悠闲地踱回了自己那张席子。 他安稳坐下去,抬手饮茶。 “变种的雀舌?”他微举茶杯,端详着,稀薄的茶烟在烛光下氤氲一团,映出他澄澈的眼,“好茶,过来吃茶。” 再次看了场好戏的至清不慌不忙地命茶童再给二人添一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似得。 陆昭锦气绝。 老滑头和小滑头,敢情就她一个人还在为刚才的事羞恼? “既然误会都解开了,老道先饮为敬。”至清打了个圆场,陆昭锦顺势坐回席位。 老油条,他和叶幼清的误会在于把她带出城,那她和叶幼清的误会又是什么? 是指赐婚的事,还是指叶幼清为自己同他做交易,还是指,小霸王刚才那段豪迈宣言? 明知道她忌讳这件事还要说,老道这是故意在触她霉头不成。 “这话小爷爱听。”叶幼清笑嘻嘻地举杯,还给她使了个眼色,“这种雀舌应该是原茶就有不同,你多吃些,回去可就没有了。” 陆昭锦瞪他一眼,看向至清,“道长要的东西待我用过宝鼎后,自会给你,这笔交易该怎么算,还是由道长自行取舍。” 这是不肯领叶幼清的人情了。 至清毫不意外地呷了口茶,一双带着精光的眼撇向叶幼清。 “那我换个要求。”叶幼清这么容易就松口,倒让陆昭锦吃了一惊。 “你把那什么宝鼎的,给我。” “噗!”老道惊得一口茶吐了出来,这世子爷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什么东西都敢要! 陆昭锦冷哼,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作罢。 “不过,倒也可以。”至清一开口,两双美目都望了过来。 “世子爷学会了老道的手艺,自然而然就是这承影观的主人,那镇观之宝自然要交给世子爷保管。” 叶幼清眉头一抖,睨了老道一眼:“早知道你这老东西不怀好意,原来是指望小爷去给你看着那破道观。” 陆昭锦却不是这样想。 至清果然蓄谋已久,用一个不知是否顶用的八玄宝鼎就同时套住了两块肥肉。 一个是她手里的朱丹藤,另一个则是叶幼清这位可以开祥瑞的人。 端的是好算计。 女孩子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宝鼎倒在其次,不过我这儿确有样东西需要道长帮着掌掌眼。” 至清接过去,脸色一变,猛然看向叶幼清。 叶幼清却一副没事儿人似得左右张望,又好像突然看见这枚朱红丹药,大感兴趣:“咦老道,这是你炼的丹药吗?你居然还会炼丹,不是说天地什么变道,不能炼丹了吗?” 至清简直要咬牙切齿,什么炼丹,分明是你趁我不备从我拂尘里盗走了这颗丹药! 不过这颗丹药怎么会跑到陆昭锦手里了? “请恕老道眼拙,并不识得。”至清将锦帕退给陆昭锦,暗里却是惊心动魄。 丹药小了一圈,小了一圈啊,是被谁剥去检验了吗? 但陆昭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堕深渊。 “道长,你可看清楚了?”女孩子一叠又一叠地将锦帕折好,东西收入袖中,“这颗丹药是我在八皇子的襁褓中发现的,丹药少的那一部分,则进了皇子的肚子。” 女孩子笑盈盈得仿佛一尊女菩萨,却说着最黑心的话。 “八皇子的病一直是我在看,也只有我能看,不过如今,这病灶好像找到了,只待明日禀明圣上……” 陆昭锦话说半截,举杯润了润喉。 老道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幼清可真是胆大包天,盗走他的丹药竟然去喂给八皇子吃,他就不怕闯下滔天大祸? 但现在,受罪的却是他。 因为天下间,还有几人能炼出丹药。 皇帝发现丹药的第一时间只怕就会想起他,想起承影观。 他又的确在这个时候入京,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叶幼清,竟然还没事人地喝了口茶,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 他怎么不去演戏啊! 老道心里恨恨骂道,只觉得是上了两人的当了,但陆昭锦的表现却又不像是知道叶幼清是盗走丹药的人。 因为这明明也是叶幼清给她的恩,以陆昭锦的性格,若是知道事情原委,必定不肯以此要挟。 老道思虑一番,又觉得捋不清头绪,索性使出拖字诀,“既然事态如此严重,就容老道查一查古籍,再做答复。” “也好,那就有劳道长了。”陆昭锦知道他必然要拖上一夜,索性起身告辞。 “有劳道长了。”叶幼清竟然好不自觉地跟着起身告辞,尾随陆昭锦出门。 茶竂里的至清无奈地撇了撇嘴,想他堂堂一代玄学大师,竟然被人嫌弃成这样。 比起至清的苦瓜脸,陆昭锦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跟着我做什么?” 叶幼清嬉皮笑脸,“陆昭锦,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女孩子的脸刷地红了。(。) ... 正文 第四十五章:任性 “你知道什么。”陆昭锦面无表情,冷冰冰道。 她疾步快走,前脚踏进房间,后脚就喝了声:“关门。” 绿绮跟着伺候,会意挡住了想跨门而入的叶幼清,“世子爷,您请回吧。” 叶幼清纤长有力的手指扣住门板,不过他倒没有硬闯,而只是站在门外抵着:“我认真的,陆昭锦。” 女孩子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叶幼清唇角微勾,似是意犹未尽:“你做好准备。” 陆昭锦怒冲冲地回身,叶幼清已经很自觉地松手,还十分贴心地帮绿绮关上了门。 “真是个无赖!”她怒骂,坐到桌前深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明白叶幼清在说什么,从前言,到后语。 陆昭锦虽然也很想将这些全部否认掉,但理智告诉她,叶幼清所作的这些事,对她的触动真的很大。 她重生后处处算计,却料不到叶幼清会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以他的头脑,怎么可能猜不到至清别有用心。 更何况,就算至清所谋的碍不到他的事,他也大可以换些别的东西。 因为至清老道在皇帝心中可是神算般的人物,如果他肯说一句叶家天命将星,无法冲撞帝星,那他的境遇至少会有所改观,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日无所事事。 可他却选择了,用自己来换她想要的。 甚至,他很可能就是因为替陆昭锦找回那份马帮邓纬留下的信,才被至清纠缠上的。 陆昭锦捏了捏茶杯,或许他只是因为心中有愧。 因为叶夫人和叶幼涟的处处陷害,因为她父亲的救命之恩,或是因为她治好幼澈,所以才和至清交易的。 但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并不想宣之于口的。 可他这次不一样了,他追出城来,在弄明白真相后,本来可以制止老道不让他说出来,可他却没有。 说明他打定主意要留下她。 而追根到底,他,一定是知道,叶老夫人,没死。 茶杯被陆昭锦捏的咯吱响。 什么真心喜欢,不过还是想报恩,报她从叶夫人手中救了老夫人的恩。 她才不稀罕。 “哼。”女孩子轻蔑地嗤之以鼻。 没错,叶老夫人的确没死,而且会在明日苏醒过来。 因为她交给三月的药,正是陆家仅次于万毒丹的家传秘药,假死药。 至于蒋氏手里那瓶所谓的万毒丹,实际上也的确被她替换掉了。 要怪就怪叶家母女太轻敌,以为她和蒋氏还不知道那瓶万毒丹被窃过,所以没有细致检查过里面的白色粉末。 那粉末与先前并不相同,中间夹杂了部分绿色粉末,正是她混合入的少量万毒丹粉。 而且,为了防止三月不敢喂老夫人喝她的那份药,其中还有部分假死药来以备完全。 所以老夫人睡得久一些,但最迟明日,必定会醒过来。 这也是她必须在今日离开的原因。 因为一旦叶幼清知道老夫人没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报恩,又想着以身相许给自己了。 “谁稀罕!”陆昭锦啐了口。 什么认真的,什么准备,都是谎话,她才不会上当。 前世叶幼清第一次要她的那晚也说过,让她不用担心,会保护她。 可是最后呢,他就是用横眉冷对,用爱宠陈氏,用休妻出府来履行诺言的。 她才不要再信一次。 陆昭锦心里翻腾着,虽然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着不对,却被她狠狠地关上了门。 叶幼清,他娶了陈氏,他娶了陈氏,就是背叛,不能原谅。 无法原谅。 陆昭锦捂住耳朵,不肯听心里任何的声音,什么解释,不听不听。 “你真任性。”叶幼清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摔门而去的背影仿佛再一次浮现眼前。 陆昭锦终于将手中的茶碗砸了出去,就碎在门口,也和前世一模一样。 “小姐……”绿绮怯生生地唤了句。 “嗯,”陆昭锦微微一笑,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没事,你去收拾一下。” 女孩子再取了只茶杯,一旁花巧赶忙替她斟茶。 清茗入喉,聊以凝神。 就是客房的茶,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陆昭锦低头看着茶碗中并不算常见,但她还是喝到过的银针,脸色一凝。 这茶是同样的品种,为何会有不同的味道? 难道,这园子的主人,也有一个空间能种植茶叶不成。 不对,听疯乞丐的意思,这祥瑞必定只有一个,怎么可能重复,那这茶叶是怎么回事儿? 女孩子正皱眉思索,叶幼清已经从她房里出来,再一次来到茶竂。 至清果然还在那里等他。 “世子爷,您这是要老道的命啊!”见他进门,至清苦笑。 “哪有那么厉害,天下能人多了,还就认准你一个了?”叶幼清满不在乎地盘腿坐了下去,招手:“再给我来一壶,还有,给小爷包上几十斤,我得拿去送礼。” 茶童一贯平淡的小脸瞬间跨了下来,无助地看向老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给您那就是牛嚼牡丹了。”老道毫不客气,“而且,这茶只有赭漪园的后山有,每年就能培育出那么几斤来,您这张口就要几十斤,是想老道跟旧友翻脸不成?” 叶幼清倒也没恼,随口道:“看来的确是好宝贝,”又嗤了声:“哼,不过小爷才不稀罕。” 至清只觉得后背一凉,想起他一贯要不到就抢的作风,有些后悔给他吃这么好的茶。 “世子爷,您就别白费心思了。这茶啊,您就是将这个园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几斤来。” 至清神神秘秘地品了口茶,摇头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叶幼清睨他。 老道从来不说废话,现在肯在茶的事上跟他纠缠这么半天,定是有所图谋。 “世子爷若是能按老道说的做,别说这茶了,就是天上的鸿鹄仙雀儿,都能尝个鲜儿。”老道狡猾地先抛下诱饵。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叶幼清不耐烦地摆手,顺便端盏,打算再喝一口。 至清一咧嘴,“谜底,就在您心心念念的那人身上。” 叶幼清送到口边的茶一顿,眼中的寒光几乎能劈死个人,“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六章:怪园 叶幼清暴起,一把揪住老道的衣襟怒声:“老东西,你还在打她的主意!” 至清也没反抗,依旧笑脸迎人,就是姿势有些滑稽,“世子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老道本事不俗,却一团棉花似得,让人使不上力气。 叶幼清冷哼一声,向后推了下,才松开他的衣襟,“你最好给小爷编的动听些。” “世子爷,您天资聪颖,学老道的东西虽然时日尚短,但对丹道一途,可有什么兴趣?”老道摆手撵走茶童。 “丹道,”叶幼清重复一遍,似乎明白陆昭锦为什么要找八玄宝鼎了。 “你是说,陆昭锦想炼丹所以才来找你借鼎,可你以前不是说什么天地变化,丹药不能成型……”他话锋一顿,盯着老道:“你找到了炼丹的法子?” 难道,他偷的那颗丹药,不是前人所留,而是至清自己炼的? 叶幼清心里有些打鼓,他的确没有害八皇子的意思,也对陆昭锦的医术有信心。 所以才盗老道的丹药去喂,并且通过方家姐妹将丹药送给陆昭锦,打算给她个掣肘老道的把柄。 但如果那丹药是至清自己炼的,了解药性,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至少,陆昭锦想用这个割至清的肉,恐怕不太容易。 因为大不了至清就去给皇家炼丹,还能博个惊世美名,以他那滑头的性子,又能有什么损失。 至清看着叶幼清的表情,神神秘秘地一笑,抬手给自己添茶,“还是托福您那位世子妃的福啊。” 老道从案桌下取出一张褶皱泛黄的纸递了过去,“世子爷看看这个。” 叶幼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一株腋下生朱丹色小果子的藤类植物罢了,他哪儿有兴趣。 “世子爷可不要小瞧了这个东西,它就是导致后世无法炼丹最主要的原因,朱丹藤。”老道解释道:“此藤整株都能调和药性百草药性,凝成丹丸,保证丹药的天然药性,与后世搓揉成丸的假丹,是云泥之别。” “你的意思是,她有朱丹藤。” “没错。”至清颔首,“所以世子爷不必担心老道一咬牙去给陛下炼丹,因为这炼丹的关键还在陆姑娘手里握着。” 叶幼清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配合的果然默契,有这个连环套在里面,任老道再滑溜,也逃不出去。 至清苦笑,“世子爷,您这得意的表情,也太明显了。” 叶幼清嗤了声,“你懂个屁,小爷这叫夫唱妇随。” 老道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 如果他告诉世子爷,是陆昭锦先握住朱丹藤的把柄,那夫妇二字或许该颠倒一下,恐怕接下来的交易就谈不成了。 “既然世子爷满意,那明日的事……” 叶幼清捏着下巴考虑,“你又跑不了,当然是先应她的要求了,不过小爷也不能亏了,这园子借我住几天,权当是你毁约的利息了。” 几天? 至清的嘴角抽了抽,就这一个晚上,他都怕你拆房子呢。 “世子爷,这园子可是老道旧友一生的心血,您还是再谋他求吧。” 叶幼清冷哼,将怀里一卷手札丢到案上:“什么破宝贝,那你也再谋他求吧。” 至清云淡风轻的脸顿时很难看。 叶幼清真是太难缠了,混天混地又无欲无求,唯一喜欢的女人,却让他使尽了力气都没能说服,还被人家陆昭锦握住了把柄,反倒受制于人。 这夫妇二人联手,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哎,世子爷,”至清无奈地捡起手札,一叹:“老道这毕生所学,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千金难求啊。” 叶幼清不耐烦地抬腿就走。 “世子爷留步。”至清手一推,那卷手札竟笔直地飞到叶幼清怀里。 叶幼清眼中冷笑,这老东西终于不藏拙了。 他这一手,内劲柔和绵长,就是自己苦练十年也不是对手。 “成交。”至清低声。 …… 暗夜降临,月色朦胧。 陆昭锦躺在榻上总是辗转反侧。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仿佛是在家中突然走入一个陌生的房间。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难以入睡。 赭漪园处处精致,她所居住的客舍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她在家中临时住的地方还要奢华。 窗前的纱帐是上好的鲛纱,熏了安神的花香,本该让人睡意大增才对,可她越闻着,却越精神。 终于按耐不住,她起身披了件长衫走出里间。 守夜的绿绮已经睡着,并没有发现她醒了,陆昭锦就这样走出了房门。 清冷的月色在堂前的青石板上洒下银辉,时而云遮月影,又将堂前花木照得是朦朦胧胧。 可陆昭锦还是看清了,那些花草树木都十分茂盛。 甚至茂盛得有些诡异。 因为她看得清楚,角落里的木槿竟然还绽着娇俏的花瓣。 朝开暮落,是木槿花的别称。 说得,就是此花花期段,而又生生不息。 可这园子里的木槿竟然连深夜都又娇花盛开,甚至花骨朵都比别的院子里的多了一倍有余。 “这怎么可能。”女孩子低声嘀咕,“难道是新培育出的花种?” 按理说,这园主人如此憎恶花木,从园名到堂名,不是摧柳就是折枝的,怎么还会有耐心培养什么新品种。 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她烦躁不安。 “真是个怪园。”陆昭锦左右环顾,再次确定了这份不适的来源。 必定和这园子脱不开干系。 她走到花下,手指伸向那株木槿花枝,鬼使神差地,竟然摘下了一只花骨朵。 把玩在掌心,那种烦躁突然爆发,花骨朵瞬间坠入空间。 一朵在旋转中盛开的洁白木槿从空间湖面上缓缓飘落,静谧安详得,仿佛是世间最优雅动人的舞蹈。 怎么会这样! 女孩子眼睛瞬间睁大,她在空间看得分明。 那花骨朵在进入碎瓷空间的瞬间迅速绽放,好似一个久受束缚的孩子,终于回到自己的天空,张开臂膀翱翔。 静静地,落入湖面。 那是一种幸福。 陆昭锦注视着园中盛放的花木,想到了今天那杯形似味道却与众不同的银针,叶幼清口中的变种雀舌。 或许,这园子的诡异之处,的确体现在花木植株上。 是有心人,蓄意为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七章:御状 整个园子的植物长势都茂盛的有些诡异,所以培育出了新种雀舌与银针。 那他们的目的,就在于此吗? 可市面上并没有听说过这种茶叶,而且凭叶幼清的身份,若是哪种贡茶他应该认得出来。 更何况,园子虽然地处京郊,却并不是什么荒凉的不毛之地,但事实上,包括叶幼清在内,竟然从没有人发现过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实在是诡异至极。 这种感觉倒和她的空间一样,隐秘低调。 陆昭锦思忱,没有再摘花也没有冒险进出空间,毕竟是在至清的眼皮子底下,她还是有些担心。 随着夜色渐浓,一阵幽风裹挟花香,吹得她微微瑟缩,不由遥望京城一叹:“明日,可是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可惜她看不到了。 女孩子紧了紧长衫,转身回房,却在一脚跨入房门时突然止步。 明日。 对,明日,老夫人才会苏醒。 那叶幼清为什么今天会追过来?难道他不是为了报恩的? 不对,他说他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他妄图以身相许来报恩才生气的。 所以,叶幼清是提前知道了老夫人没死的消息。 陆昭锦眼中寒光一闪,他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除了她身边的绿绮花巧,就只有蒋氏知道,而且她还留了解毒的药给蒋氏,以防老夫人余毒未清,也是之后调理身体所用。 绿绮花巧没机会见到叶幼清,更不会出卖她,那就只有蒋氏了。 陆昭锦秀气的眉蹙成小山,蒋氏无缘无故,为何要出卖她,难道是自己离京,她心慌了? 不可能。 按理说长公主身陷谋杀案,徐氏又在狱中不能给她支招,就剩一个不中用的叶幼涟,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府现在已经是蒋氏的天下,难道她还会希望叶幼清把自己这个掌家嫡妻带回去,与她争锋不成。 蒋氏聪敏过人,绝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只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来不及通知自己,临时做了决定。 陆昭锦坐不住了。 蒋氏用这个法子留住她,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陈锦嬛不过也是个妾,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是老夫人的病,那能是什么,难道是叶夫人?” 陆昭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四五六来,而此时,那个原因却出现在叶家老夫人的灵堂前。 卫夫人跪守在堂前,背对来人,听到声音也只是淡淡:“流云,我今晚要陪着母亲,你不必再劝了。” “生前不陪,死后又有什么用。”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卫夫人周身一震。 她不可置信地回身,顿时跪坐在垫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来人:“三哥” 叶候魁梧的身形几乎将她遮住,流云聪明地退下,为两兄妹关上堂门。 “三哥,你你怎么回来了!”卫夫人赶忙爬起来抓住叶候袖子,“陛下知道你回京吗!” “不知。”叶候答得简短自然。 卫夫人听得心惊胆战,“你这是抗旨!三哥,你糊涂啊!” “无妨,我自有办法。”叶候伸手,犹豫一下,终于搭在妹妹肩头,“你肯回京了?” 这些年,卫夫人一直信任兄长的本事,听他这么说稍稍安心,又再度红了眼眶:“哥,母亲她” “别哭。”叶候拍了拍妹妹肩头,“我来找你,是有事交代。” 卫夫人擦了擦眼,“兄长请说。” 北境回京,就是军中快马也得不眠不休地奔驰个三五天,所以叶候必定不是因为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回来的。 那他担着这么大的风险突然回京,是有什么要紧事? 叶候开口,却也只将老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卫夫人猛扑向棺材,老夫人果然犹如入睡,她喜极而泣,“真的吗,是真的吗?” “具体情由,蒋氏会告诉你。”叶候长话短说,言简意赅:“但母亲的丧事,你要好生操持。” 卫夫人一怔,母亲不是没事吗? “至于山阳,”叶候继续道,瞳孔中闪过一丝凛冽寒刃,“不要放过。” “兄长”卫夫人明白了叶候的意思。 她本以为兄长会顾念这二十几年来的夫妻情分与皇家天威,让她先隐忍不发呢。 可他却想的是,如何一棍子将山阳打死,让她再也不能回叶家兴风作浪。 看来兄长是狠毒了山阳了。 “幼澈的事,你都知道了。”卫夫人攥着拳头,“她真是,恶心。” 叶候嗯了声,刚毅的脸上阴云密布,“记着我的话。” “过几才有身份进城,”叶候拍了拍她肩头,“幼清也不便做此事,所以只能交给轸妹了,而且你自少年时就与山阳不睦,也是顺理成章。” 卫夫人身子一震,死死咬住了下唇。 “当年我却不知,她是本性如此。”叶候望着妹妹一叹,安抚似得拍了拍,“当年若听轸妹的,选了” “三哥!”卫夫人突然喝道:“别说了,她作恶多端,差点害死母亲,我就算不让她偿命,也该让她知道知道,我叶家的厉害。” “如此甚好。”叶候不动声色,又安排道:“待母亲醒了,替我向母亲请罪。” 卫夫人点头,见叶候要走,突然拉住哥哥的袖子:“兄长,那孩子” 叶候驻步,“她是个好孩子,幼清已经去追了,而且,陈家那个四姑娘的事,清儿也早已办妥。” “办妥?她可是要做平妻的,昭锦不会答应,我也不好答应。”卫夫人郑重其事道:“陈锦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如果是个妾呢?”叶候似乎嘴角微扬,“陈相在朝时处处要强,如今却是晚节不保,幼清啊,他做得比我好。” 叶候交代后在夜幕的掩饰下离去,只留一脸惊愕的卫夫人在原地如同石化。 妾,妾,是个妾。 她脑子嗡嗡作响,连被流云扶去休息时还合不拢嘴。 “流云,去卫家,将我的朝服拿来。”她回过神来吩咐,“明日,陪我入宫。” “入宫?您是要?” “告御状。”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八章:京中 晨光破晓,京城还在一片熹微的迷蒙中,一辆朱红宝顶的马车驶向高耸巍峨的皇城,停在兵甲前。 车驾上走下一名贵妇,身着一品朝服,头带孝帽,腰系素带,步态威仪。 正是早朝的时候,众卿在庭列班,正要启事,只听殿外有隐隐传来的擂鼓之声。 朝臣们面面相觑,昨日的事当朝众人无一不知,此刻便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别是叶候世子那个混世魔王在敲登闻鼓。”有人心惊胆战,低声道。 “世子爷再恼,也干不出以子告母的事啊,我看,是那个陆氏。” “陆氏昨晚离京了,你不知道吗,我夫人说昳容阁昨儿下午放出的告示,也有不少人看见她离开,还是由至清道长亲自引路的……”朝臣们的小声汇成一片,大殿里就有些嘈杂。 皇帝脸色不佳,清了清嗓子大殿刷地静了下来,他才吩咐人去宫门外看看。 “陛下,是卫侯夫人在城墙上敲响了登闻鼓。”郝公公从一侧上了御台,低声禀告道:“卫夫人穿了朝服,守卫不敢拦阻,而且……”皇帝撇了他一眼,郝公公硬着头皮道:“卫夫人带着素帽孝带来鸣冤的。” “混账!”皇帝拍了下御坐上的软垫,低喝道:“带她去侧殿,稳住了。” “是。”郝公公应声去办。 可惜登闻鼓一响,满城风云骤动,不是皇帝一句侧殿就能稳住的。 有眼尖的发现,“刚才散朝,太子殿下好像留在殿外了。” “嗯还有大理寺的那个林大人,听说他昨日在大堂顶撞了长公主,力保陆氏,殿下这次一定会对他青眼有加。” 有人懊悔,太子对陆氏的态度大家都能看出个一二来,如今五皇子式微,他们自然想尽力讨好这位未来的至尊。 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更没这个但子。 虽然皇帝按住不发,并不意味着此事就能善了,一旦风云涌动,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她。”陈相听了议论冷哼,又摇了摇头,疾步出宫。 …… 怪园里,陆昭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花巧正在唤她,“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出大事了!” 大事? 陆昭锦一个激灵清醒几分,坐了起来,“什么大事?” “京里消息传得快,至清道长专门派人来传的话,说是,卫夫人告御状了,告长公主谋害婆母!” “告御状?”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登闻鼓,今天早晨?” 女孩子一双大眼如黑曜石般闪亮,“不对,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您今儿起得晚,已经辰时了,要奴婢去叫早膳吗?”花巧眨着眼。 她们现在在京郊,从卫夫人击鼓告御状到消息从京中传开,再由人送到这里,算起来,卫夫人告御状的时间应该正是早朝。 在陛下上朝的时候告御状,就是逼得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逼着陛下公事公办不能推脱,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卫夫人这一招不可谓不绝。 山阳长公主毕竟是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妹妹,谁敢太岁头上动土,真想让她偿命不成? 也只有她,身兼卫叶两家,卫贵妃又刚诞下八皇子,圣恩优渥之时,才能一试。 不过,陆昭锦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是卫夫人自己拿的主意。 道义上说,也不会是叶幼清,更不会是老夫人,因为叶老夫人现在应该还没有苏醒。 而且,就算卫夫人真以为老夫人死了,她也不见得敢这样**裸地逼迫皇帝办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个主意,必定是别人给她出的,那又是谁给卫夫人这么大的底气? 卫候与卫云澄终归是外姓人,不便对此事出声,又联系之前蒋氏泄露老夫人未死的秘密给叶幼清,女孩子脑中出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这不可能。”陆昭锦踱步,绿绮已经替她梳好头发,“什么不可能啊,小姐?” “京中来了一拨怪人。”陆昭锦喃喃,绿绮没听清“啊?”了一声,陆昭锦已经站了起来,“我们不走了,回家。” “真的?”花巧兴冲冲喊道,女孩子嗯了一声,微微有些得意:“去告诉老道,让他把东西,送过来。” 至清收到消息一愣,“送过去?送到陆家?” “我们小姐是这个意思。”花巧应了句,福利告退,那边陆昭锦已经收拾好了回京的马车,说动就动。 “哎呀!”至清一拍脑袋,“被那个小子耍了!” 叶幼清一定是料到了陆昭锦听说今日京中消息后会返回京中,所以他昨晚才那么容易松口,还顺势骗得他承诺出了赭漪园。 事实上,不管他让不让步,陆昭锦都不会跟自己走,至于和他们二人中谁做交易,还有什么必要。 真是个小滑头,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师傅,那我们怎么办?”至清身边的小道问了句。 “怎么办,本来是一个宝贝套两块肥肉,现在成了两头狼争一块肉,我还能怎么办。” “借,”至清一咬牙,豁出去了:“你去告诉世子妃,还有那个小滑头!” 说话间,小道跑了出去,至清背对着的那只三扇开立屏后传来一声沙哑的笑,“原来老道你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至清一笑,也不恼,“这园子怎么样?” “很好。”沙哑声音的主人长吁一口道:“他一来,花,就都开了啊……” 老道也是神清气爽,“不枉你费心维持这里这么多年,如今找到了人,也算它大功一件。” 沙哑声音一哼,“明白了,你放心回你的道观吧,这里有我。” “嗯,那小滑头还总以为老道要害他,哎。”至清叹口气,起身往叶幼清住的地方去。 “世子爷呢?”至清没找到人,问道。 “一直在房里的啊。”园子里派来伺候的小厮傻了眼,一直在房里没出去过的主仆二人呢? 至清的脸色难看,如果他一晚上都不在,这园子对于叶幼清来说可就没什么秘密了。 “嚷什么,没见小爷我练功呢?”叶幼清一蹦,从房梁上跃了下来,一拳砸在老道肩头,“便宜老头,我昨夜研究了一下你给我的书,发现这个园子好像……” “哎,世子爷!”至清赶忙道:“世子妃好像已经动身了。” “嗯?”叶幼清眼睛一立,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九章:车夫 陆昭锦坐在马车上,心情有些激动。 原本今日惊天动地的消息应该是叶老夫人死而复生,并将她的声名推到顶峰。 与此同时,她已经离开京城,即让人不能寻到避开麻烦,也会让世人因求不得而更加神化她的医术。 这是相比之下最有利的一步棋。 因为叶夫人毕竟是长公主,能议亲议贵来减罪,何况叶老夫人并没有死,这件事会被皇家摁下,最后不了了之。 虽然有老夫人坐镇叶家,她今后也只能永远带着污名住在长公主府,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但如今卫夫人告了御状,闹得风起云涌,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老夫人拖上三日不“复活”,叶候知道消息“赶回来”,即使是长公主,也难逃一劫。 陆昭锦匆匆赶回来,就是因为这点。 她必须要在京中亲眼看见这一切,确保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叶候能及时“赶回来”。 否则,单凭卫夫人一人,只怕独臂难支。 “小姐,我们……哎呦,”花巧话说一半马车突然一颤,她赶忙去扶着陆昭锦,喝道:“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是这马,这马突然尥蹶子了,已经好了。”车把式应道,声音里有几分惶恐。 陆昭锦没注意这些,也不打算追究,绿绮便安抚道:“没事,那你好好赶车吧。” 马车继续驶回京城,已经进入京师主街,人来人往之下,有人认出了这辆马车。 “这不是陆家的马车吗,陆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住上一段时间来着。”街头的议论没有打乱陆昭锦的思路,反而让她更加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蒋氏既然能告诉了叶幼清,就不会瞒着卫夫人,所以卫夫人过不了几日,就会需要她的帮助。 因为要用她这个神医之名让老夫人合理地“复活”,不过,这也算是彼此成全,陆昭锦并不想因此再和叶家生出什么纠葛,即使叶候回京,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过想到叶候秘密回京的事,她的心思活络起来。 算时间,叶候绝不会是因为听说老夫人过世才回来的,那么能让叶候秘密回京的,也就只有北境那件案子了。 因为北境捉住的那个“邓纬”正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能入京。 难道是叶候发现了什么,所以特意秘密入京,结果却撞上了这件事? 哒哒的马蹄声停了下来,陆昭锦一愣:“到了?怎么这么快?” “我去看看,”花巧掀开车帘猫腰探出半个身子,“车把式,到了吗?” “花巧?”陆昭锦一不注意,花巧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也没有了动静,“怎么回事?” 陆昭锦紧张起来,试探着问道:“花巧?” 还是没人应声,陆昭锦从微微抖动的窗帘看见一隙地面,是大户人家宅门前那种规矩的石板路,她微微定神,安抚住了绿绮,自己掀开帘子下车。 高门阔府,四扇开的朱红大门敞开,门庭巍峨,她是再熟悉不过。 蓝底金边的牌匾上书了两个大字,叶府。 女孩子一转身,就见叶幼清笑嘻嘻的模样,他手里还拿着马鞭,另手将刚才遮脸的草帽丢到地上:“到家了。” 原来刚才马车一颤,是因为他跃上来制住了车把式。 在稳住她们后,又将车把式赶下马车,他自己驾车将她带回了叶府。 “回什么家?叶幼清,你这是绑架!”陆昭锦冷喝,转头道:“绿绮,去街上叫辆马车来。” “晚了,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你陆家的马车进京后直奔叶府。”叶幼清得意洋洋地挑着眉,心情大好。 他这个车夫,做得也值了。 “你!”陆昭锦气绝。 没错,在外人眼里看来,她这就是特意从城外赶回来,回到叶府的。 而且,只要叶幼清稍加宣传,他昨日策马追妻的段子就能瞬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联系起来,在大夏朝那些视八卦如生命的老婆媳妇口中,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真是个无赖!”陆昭锦跺脚,也不知是第几次骂到这个词。 “小爷说过了,是我要跟着你。”叶幼清满不在乎地走了过来,将马鞭交给小厮。 “叶家,还是我跟着你去陆家,自己选。”他唇角勾出一弯漂亮的弧度,声音绵长动听:“夫人。” 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他脑子搭错弦了吗,乱叫什么! 之前被南生捂住嘴的花巧听了话也不生气了,嘻嘻地笑出声儿来,叶府门前的一众仆役,多是在偷笑。 “叶幼清,你已经被我休了,请你自重。”陆昭锦恼羞成怒,一字一顿,说得是清清楚楚。 “什么?听不清。”小霸王毫不自觉,一把揽住陆昭锦的肩,就把她往府里推。 陆昭锦当然不愿,却架不住叶幼清的死皮赖脸。 “放手!叶幼清!”陆昭锦怒喝,叶幼清终于停住了,挠了挠头,有些茫然:“我是真的喜欢你。” 府里伺候的小厮与跟着陆昭锦来的陆家奴婢们全都低下了头,有窃笑,也有羞涩。 虽然也替陆昭锦脸红,但都觉得,二爷是个好样的。 这样**裸的示爱,试问天下能有几人敢。 那些官老爷不是畏首畏尾,就是背地里甜言蜜语,人前却把架子端的比谁都足,虚伪至极。 像二爷这样,决定了就敢说出来,就敢去追逐的,没有一人。 男人直率的告白听得小丫头们春心荡漾,可陆昭锦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承受得住。 “不知廉耻!”女孩子跺脚喝骂,羞红了脸,一转身跑回马车上,喝道:“回家,回陆家!” 呸,听起来倒像是在说回娘家。 陆昭锦已经被叶幼清这突如其来的火热感情烧得晕头转向。 她捂着咚咚跳的心口,只觉得自己今日受惊不小,该好好补一补。 叶幼清看着女孩子慌里慌张的背影,勾起一道让人惊艳的笑,“好啊,愿作夫人马夫。” 他长腿一迈,已经坐上车前,抓起马缰,笑喝一声:“驾!” 马车突然一动,陆昭锦再度慌了神儿,他想干什么? “小姐?小姐!”绿绮花巧都被扔在一旁,看着叶幼清独自驾车带走陆昭锦焦急唤道。 “叶幼清,你疯了!”女孩子惊叫,已经猜到叶幼清想带她去哪儿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章:证明 “咦,这不是世子爷吗?” “哎呦还真是,谁这么大架子能让叶世子甘当车夫,别是皇上微服出行呢吧。” 叶幼清狡诈地专挑闹市大路驾车,周遭议论纷纷,让陆昭锦连大声说话都不方便。 “哎,这不是刚过去的那辆陆家的马车吗?车盖四角可还有刻着陆字的牌子呢。”有人眼尖道,顿时再掀波澜。 “陆家的马车,里面难道是陆先生?”人们猜测起来。 “叶幼清,”陆昭锦靠近车门,隔着帘子低声道:“你快停车,我不会跟你去的。” 驾车的男人没有理她,得意地跟四周看热闹的老百姓打了个招呼,长鞭一甩,喝马:“驾!” “叶幼清!”女孩子声高了一些,咬牙切齿,终于又败下阵来:“你就是闹得满城皆知,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小爷不需要用这些手段逼你就范。”叶幼清满不在乎。 “那你还?”陆昭锦一愣。 叶幼清勒停马车,掀开一角车帘,正对上靠近车帘的陆昭锦,二人近在咫尺,他星子般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认真道:“我在证明啊。” “证明?”陆昭锦没懂,他这不是在用人言逼她,又是在……女孩子瞳孔微缩,已经想到了他的用意。 叶幼清见她猜到,放下车帘,再次驾起了车。 对,他是在逼他自己。 因为闹到最后,不管陆昭锦答不答应,叶幼清喜欢她的事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被一位世子爷喜欢追逐,于她来说虽然有些心烦,但终归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可对于这位世子爷来说,连一个商籍的女人都弄不到手,没脸的又是谁? 就是退一万步,真心实意追到手的世子妃是一个商户女,他叶幼清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可他却真的驾着马车,拉着她满大街地乱窜,证明给所以人看。 他喜欢她,让所有人知道。 不论结果如何,不论丢脸与否,这是他的宝贝,就是这样骄傲地炫耀到人尽皆知。 一份感情如果真挚,就该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陆昭锦心底那一丝丝感动逐渐扩大,叶幼清独出心裁的证明方法,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且,这是他的选择,与自己无关。 叶幼清,为何前世拥有我的时候你不曾珍惜,今生我离开了你,却又要这样激烈地追逐。 是等着得到我的时候,再休一次吗? 陆昭锦狠下心,闭上了眼,任由叶幼清带着她逛遍京城闹市,马车才停了下来。 “到了。”男人声音平静,掀开了车帘。 陆昭锦下车,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宽宅大院的朱红门庭,威严气派毫不不弱于叶候府邸。 陈府。 果然,叶幼清是带她换个地方耀武扬威来了。 她真是为陈锦嬛感到可悲。 前世的爱侣,如今却这样肆意地羞辱她,不知前世的她听到,会作何感想呢? 陈家的朱漆大门推开,迎出的是陈锦嬛的兄长,他应着头皮道:“叶世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叶幼清随意摆手,看向身后的陆昭锦。 “这位就是世子妃吧。”陈大少扯出一抹假笑,看得陆昭锦很不舒服。 她还以为叶幼清这么嚣张跋扈地出场方式,就是不吃陈家的闭门羹估计也得不着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陈大少竟然亲自出迎,还陪着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陆昭锦简直无法将眼前的陈大少和前世那个冲入叶家要为妹妹“做主”的嚣张男人联系在一起。 见陆昭锦看着他不说话,陈大少面露尴尬,怒气按而不能发。 叶幼清宠妻无度,现在又正在气头上,他们怎么敢触这个霉头。 “里面请。”陈大少让出主道,伸一臂请道。 陆昭锦冷眼看他那副嘴脸,突然绽开笑容。 没错,陈家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庞然大物了,陈大少又如何再敢嚣张跋扈。 圣宠优渥的陈贵妃被贬,如日中天的五皇子禁足,陈家三臂断二,如何再给陈锦嬛,撑腰。 她突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仿佛是推翻了那座一直压在身上的大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前世的陈锦嬛出身、才情、能力,样样都比她强,进门后,就是长公主也不曾同她拿乔。 叶家时常为皇帝猜忌,多少次危局都是陈锦嬛的四艺斋和陈家在其中斡旋。 陆昭锦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些事。 那些,被陈锦嬛有意无意间打压嘲讽,鄙视过的炫耀过的,种种 真想看她今生如何再找到那些优越感,再同自己勾心斗角。 一个妾侍。 陆昭锦长出口气,心里终于顺畅很多,她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看淡了很多,转身上了马车。 她明白叶幼清的意思。 既然陈锦嬛费尽心思想进门,与其让她在外面折腾,今后嫁了别人同叶家作对,不如纳入房中,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能稳住陈家,稳住皇帝想要的平衡。 更重要的是,对于陈锦嬛来说,叶幼清厌恶她,成为他的妾侍只会让她一生痛苦。 相反的,如果放弃叶幼清,以她的家世才名,就算嫁的不是心上人,却也绝对是风光无限。 叶幼清这一手,是想彻底毁了她。 陆昭锦不确定,他这一世为什么这样讨厌陈锦嬛,难道真的是因为陈氏破坏了他们的姻缘? 女孩子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叶幼清闹得这么大,她相信陆家人很快能追上了将她的马车赶回去,所以她端坐马车之中,并没有说话。 陈大少眼神阴鸷,这个陆昭锦真是给脸不要脸。 “哼。”叶幼清冷哼一声,“怎么,陈大爷对我夫人,有什么意见?” “不敢,不敢……”陈大少可还记得叶幼清三言两语就差点把他踹坑里的事,擦着额角的汗应道:“只是,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幼清看了一眼马车,呵笑一声:“她心善,想放你们一马。” 放我们一马? 陈大少不明所以,叶幼清带着夫人来,难道不是下聘的? 纳妾的聘礼的确是由正妻送来,陆昭锦不肯进门,就是……悔婚了,她悔婚了! 陈大少眼睛一亮,陆昭锦悔婚就是叶幼清悔婚,这还真是放他们一马。 “世子稍后,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家父。” 陈府的消息传得极快,原本收拾妥当,等着面对陆昭锦的陈锦嬛也是一怔,“悔婚了?” 怎么可能悔婚,陆昭锦怎么会放弃这个羞辱自己的大好机会? 要知道,只有她进了门,伏低做了小,陆昭锦才有机会驱使她,折磨她。 陆昭锦,她到底在想什么? 陈锦嬛压根不信陆昭锦只是单纯的不想掺和她和叶幼清的事,只觉得中间还有猫腻。 “陆昭锦,你欺人太甚!”陈锦嬛突然想到什么,银牙咬碎,腾地站了起来,拎起裙子就往大门跑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一章:姐姐 陈锦嬛跑出来的时候,叶幼清还站在马车旁边,隔着车帘,在同陆昭锦说着什么。 她眼中泛着水汽,娇艳的红唇咬出了牙印,明丽的容颜更是含冤受屈好不可怜。 叶幼清听见门庭处的声音,却没回头,只淡淡道:“知道你讨厌她,那就放她一马吧。” 陆昭锦嘴角一抽,叶幼清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反对纳陈锦嬛为妾似得。 她只是不想掺和好吗? 更何况,好歹也是陛下赐的,就是给妾侍下聘,也该像个样子,他这是真的要将陈家得罪到死啊。 看来,叶幼清是见过叶候了。 叶家的底气回来了,这几个月被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也该清算了。 “世子爷说笑了,放不放过是你和陈四小姐的事,与我无关。” 马车里,女孩子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让陈锦嬛听得是如遭雷击,果然,果然是这样! 陆昭锦哪里是不肯下聘,她分明是在欲迎还拒,故意给叶幼清脸色看,也在,给自己脸色看。 想在进门前,下聘前,杀杀她的威风。 陈锦嬛银牙咬碎,陆昭锦,你自己出身低贱,却看不得我陈家的高门阔府心生嫉妒,你就来糟蹋我! 看着四周不是路过的一些百姓,更有甚者蹲在一旁角落,等着看热闹,陈锦嬛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反胃。 陆昭锦在拿捏着她,想让她亲自出门相迎,想提前立立规矩。 她如三月春桃般娇俏的面庞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却在叶幼清一屁股坐上马车打算驾车离开时换了副模样。 “姐姐。”陈锦嬛踏前几步,唤了声。 她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青碧色的罗群纱衣在微风轻拂下犹如仙子凌波,宓妃渡江。 美艳不可方物。 马车里的陆昭锦却被这一声姐姐叫的周身一颤,一拳就砸在了车座的软塌之上。 这可不是世家小姐那些姐姐妹妹的客套叫法,陈锦嬛这句,是妾侍尊称主母的那种姐姐,陆昭锦分得清楚。 当年陈氏进门敬茶,第一次开口唤她姐姐,就是这个声音。 那么的无助委屈,惹人怜惜。 她这样装腔作势,又是给谁看! 陆昭锦积蓄一生的不忿,终于冷哼出声。 陈锦嬛闻之娇躯一震,眼中晶莹的泪珠儿哗啦啦地滚落,犹如玉珠滚落丝绸般,绝美。 “姐姐,陈氏来迎您进门。”陈锦嬛屈膝一礼,垂下螓首,眼中却是刀锋暗藏,戾气汹涌。 陆昭锦,你今日予我的屈辱,来日必定,百倍报偿! 车里的女孩子还没吭声,叶幼清就闻声勒马,不耐烦地瞥了陈锦嬛一眼,上下打量,啧啧两声。 就这两声,比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还要让陈锦嬛羞愤欲绝。 他这是将自己当成街边卖笑的女子,被评头论足,供人赏玩了吗? 是啊,一个妾侍,不就是如此,供人赏玩。 陈锦嬛强咬着牙,倔强地维持着屈膝的礼,一双美目紧闭,任由叶幼清的目光梭巡。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没人能抵抗得住她这幅绝美皮相。 叶幼清他,凭什么不心动。 可惜,却迟迟没有什么反应,马车里,驾车的人,都是如此。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哭出声时,一只纤白的手从马车窗处伸出,那指甲染着几瓣嫣红花瓣,衬得手指更加白皙纤长,它掀开车窗的绸布帘子,露出一张同样精致的脸,“陈四小姐。” 陈锦嬛抬头,那漂亮的凤眼还微红,叫人看了就心疼,她弱弱应了声:“是,姐姐。” “呵,”陆昭锦不由笑出了声。 她还是那么擅长用这幅可怜劲儿骗取人心。 前世的自己就是太过倔强要强,从不肯在叶幼清面前示弱,反倒让她这幅可怜样得了便宜,处处占尽先机,甚至有些时候,陆昭锦自己都被她给骗得心软。 如今,她还在用这一套。 若是以前的自己只怕会畏首畏尾,既怕叶家人觉得她善妒,又会觉得陈锦嬛可怜。 但如今不同了。 “陈四小姐,”女孩子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笑脸,陈大少也正匆匆从府里出来,刚巧成了陈锦嬛的背影,陆昭锦不急不缓,一字一顿,“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陈锦嬛那张可怜兮兮的面目再也维持不住,陈大少走到陈锦嬛背后,却刚好听见这一句,气的那是七窍生烟。 “哈哈哈,”叶幼清突然大笑,长鞭一扬,高喝:“驾!” 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陈锦嬛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颤,周遭沸腾的议论声她都已经停不太清,耳朵里只有陆昭锦的那句。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不是在拿乔,不是在欲迎还拒,想打压自己让自己出门迎接,而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没放在眼里的人,又需要立什么规矩,杀什么威风? 陈锦嬛脑袋一蒙,终于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啪!”陈大少反应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妹妹绝美的脸上,“没出息的东西,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陈锦嬛捂着通红的面颊,带着流不能止的泪水,看着周遭围上的目光,脑子嗡嗡作响。 她在做什么啊,这可是大街上! 精心十年,营造出的玉女形象,今日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陈锦嬛终于受不住打击,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还不快把小姐抬回去!”陈大少喝道,一面下令驱散人群。 可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子夫妇戏耍陈家玉女的事立刻被当做京中最有趣的八卦传了出去。 陈家也翻了天。 陈相爷气得连家法都请了出来,若不是陈大少拦着,他就要打死这个丢尽陈家脸面的女儿。 当然,陈锦嬛也受了不少苦头,陈家对外称是受了几杖家法,被丢到祠堂去了,至于具体的,倒也没有外传。 陆昭锦坐在陆家大堂里,听花巧说了这些,全当是笑话。 “陈锦嬛就是被打残了,也是她自找的。” 人若犯了贱,真是谁也拦不住,陈锦嬛这么聪明的人,也终于自误终身。 她这样一闹,如果叶幼清悔婚,可就压根嫁不出去了。 所以陈家这次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她塞给叶幼清做妾。 或许,这也是她的算计? 陆昭锦摇了摇头,随她吧,自己要关心的,早已经不是她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二章:面徐 皇帝如今,比任何人都头疼。 一面是至亲妹妹,一面是重臣大将,这让他如何抉择。 太子与大理寺的林卿将堂审记录呈递上来,结合卫夫人的鸣冤,他已经知道,这个案子十有**是山阳之过。 “哎,”皇帝捏了捏眉心,虽然将太子和林卿遣了出去,可那叶氏还跪在御街之下不肯走,非要等一个公道。 等什么公道,难道让朕把妹妹杀了,给你报仇? 郝公公为他端上了一盏茶道:“陛下想想开心的事儿吧,奴才听说八皇子睁眼了,哎哟那双大眼睛,可有神了。” “是吗?”皇帝面露喜色:“朕得去瞧瞧。” 郝公公出去命人准备銮驾,吩咐道:“让贵妃娘娘准备着,”又小声吩咐顺公公:“去给殿下说,成了。” 皇帝迈出大殿门,远远就能望见阶下的卫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赐了个打伞的,总归是卫姝的长嫂。 “姝儿,辛苦你了。”皇帝进殿,柔情蜜意,卫贵妃还在榻上却是眸中带泪:“陛下,这是臣妾的本分。” 因为山阳长公主的事,太后气得病倒了,所以八皇子又被卫贵妃接到身边亲自抚养,现在正躺在她身侧,母子和谐,让皇帝看着便心中清净,情愫油然而生。 “如今,也就只有你给朕添了一件顺心事儿。”皇帝保养不错的手拂过卫妃鬓间,笑颜温润。 这一点,他和太子倒是如出一辙。 “臣妾正要为此事向您请罪。”卫贵妃带着鸽子血的红宝石抹额,衬得小脸娇俏白嫩,只是唇色还有些苍白,“我长嫂一时糊涂,姝儿替她向您赔罪,求陛下不要怪罪,臣妾这就劝她回去。” 皇帝对卫妃的深明大义很是欣慰,“你有办法劝她回去?” 如果叶家肯不追究,那是最好不过。 “臣妾上次听长嫂说叶候去了北境,长嫂一定不希望侯爷在此时分心,所以臣妾想以此为由,劝长嫂息事宁人。” 皇帝颔首,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卫贵妃一提叶候,他突然眉头紧皱。 看来,这个法子只能止一时之痒,现在京中人尽皆知,一旦时日长了,叶斩一样会得知真相。 到时候,只怕会对皇家心存怨怼。 彼时他正手握重兵,一旦因此心存反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看向卫贵妃,难道,她是故意提醒他这点,让他不能再包庇山阳? “陛下”卫贵妃小脸苍白,挣扎着要起身,“是臣妾的理由不好吗?那臣妾在想别的,您不要生气。” 皇帝抚摸她的头发,让她躺了回去,柔声:“不是,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卫贵妃还有些忐忑:“姝儿一直病着,不知道深浅,是不是,给您添乱了?” “你啊,叶候都出征三个多月了,阖宫里只怕就你一人才知道。” 皇帝摇了摇头,这样的卫贵妃又能有什么诡谲心思。 姝儿一直都是这样的简单平淡,让他心情舒畅许多,“只是你倒是提醒了朕,此事拖着也不是办法,必须给叶家一个交代啊。” “是。”卫贵妃柔顺应道,一旁八皇子突然哭了起来,她将孩子抱起,面含春色,低声一句:“陛下,皇儿饿了。” 皇帝哈哈一笑,“好,朕也出去交代件事,稍后再来看你。” 卫贵妃抱起孩子,给一旁宫女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宫女就来回禀:“陛下召了宗正司,还传了长公主,入宫。” 卫贵妃抚摸着八皇子柔顺的胎毛,唇边含笑:“去回了殿下吧。” 长公主府的车马驶入宫中,天色已经偏暗。 派去盯着的人刚回来,花巧就禀报给了陆昭锦,女孩子一惊:“这么快?” 她还以为,凭着皇帝那自私护短的本性,至少要叶候亲自出面了,才能意识到事情遮掩不住的。 不过不管怎样,时机到了。 “快去准备马车,我们去京兆尹大牢,”女孩子眸光一瞬璀璨,“会一会那个徐氏。” 京兆尹的关窍当日在大堂就已经疏通好了,所以陆昭锦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见到了徐氏。 大牢里灰暗潮湿,又入了夜,阴气极重。 陆昭锦披着黑布斗篷,带着兜帽走入,牢头开锁放她进去,又再次落了锁。 徐氏跪坐在一盘茅草之上,身前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小木桌,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扑朔朔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你又来了。”灯光微弱只能照出徐氏半张脸庞,她垂头便看不真切:“真是熟悉呐。” 陆昭锦站在一旁,摘下了兜帽,轻笑:“承让。” “呵,呵哈哈,世子妃,您看徐氏像不像这灯火,很快就要油尽灯枯呢?” 徐氏扬头看她,目光阴鸷得犹如阶下恶鬼,她深红色唇微微上扬:“可惜,只怕要同上次一样,不能如您所愿。” “你对那个秘密,可是很有信心呐。”陆昭锦走到徐氏对面,用斗篷垫着,也坐到了茅草之上,“靠着它,你当上了叶候姨娘,又有一位长公主主母做靠山,虽说是出谋划策,但也可以说是听你差遣。” “试问叶家中,又有几人能比你风光聪慧。” 徐氏毫不掩饰地得意,“比不得世子妃,区区数月就摁下了上蹿下跳的小姑,打压了长公主婆婆,甚至还抓牢了世子的心,让世子爷甘愿抗旨也不肯娶陈家的。” 陆昭锦淡漠扫了她一眼,没有跟她争这口舌上的长短。 她环顾四周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毒害老夫人这套连环计,是你的主意,可叶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她让三月装病,偷过一次蒋氏的万毒丹?” 徐氏脸色一变,原来破绽在此,陆昭锦早就挣着口袋,等她们入瓮呢! “还有,这一次,长公主究竟是有心无力再图他谋,还是,借刀杀人。”陆昭锦盯着徐氏的眼睛,想看到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你该比我清楚。” “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徐氏面色淡然,“我跟着公主这么多年,你这种离间计根本不能动摇我。” 陆昭锦轻笑:“哦?那你看这是什么?” 女孩子解开一个衣扣,露出里襟领口的一截精致的蝴蝶盘扣。 “不可能!”徐氏惊讶地向后栽倒,大喊出声:“这不可能!”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三章:母亲 陆昭锦站了起来,隔着低矮小木桌,依然对栽倒的徐氏形成了山一般的压迫,“怎么不可能?” 她的手指抚过内襟领口那只精致复杂的蝴蝶盘扣,步步紧逼:“这种盘扣的结法独一无二,你总不会认错吧。” 徐氏像疯了一样手撑着地往后退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 她?陆昭锦的眼中精光一闪,果然诈出了东西。 当日大堂之上,三月临死前抓着她的领口不断挣扎,好似发现了天大的冤屈不能昭雪,她就已经生疑。 可她回去对着铜镜仔细看了一遍,自己脖子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三月不可能认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当时被三月抓松而露出的那件内襟领口的盘扣上沾满了她的血手印,让陆昭锦生疑。 今日一诈之下,果然连徐氏自己也露了馅,她们都认识自己领口这种独一无二的蝴蝶盘扣。 陆昭锦也紧张起来,她问过家里的旧人,这种盘扣,是她母亲在世时打的,打了整整两篮子,足够她用一辈子。 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所以,她在每件内衫领口都了打一枚,聊以纪念。 没想到竟然被这两人给认出来了,她们都认识自己的母亲?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她怎么不能活着,徐氏,你还是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陆昭锦跨前一步,声音冰冷。 “长公主已经被陛下传召入宫,宗正司也正式接了这个案子。”她将不断后退的徐氏逼入墙角,继续施压:“不过我倒觉得长公主不会那么老实受审,因为她有个很好的替罪羊,就在狱中。” “你还要替她保守秘密到阴间吗?我真没想到,你会对旧主如此忠心。” 旧主? 徐氏突然尖叫:“你闭嘴!你闭嘴!” 她从墙角跃起,猛地推开陆昭锦,扑向桌前。 对着微弱的灯光照看自己双手,神经质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亲手丢的,我亲手丢的!” “丢的什么,蝴蝶盘扣吗?”陆昭锦试探。 徐氏尖叫着一拂袖挥开了她,又死盯着陆昭锦不放,眼中阴鸷的怨恨浓郁得化不开。 她突然冷笑:“你休想套我的话,休想!” 徐氏如同惊弓之鸟,死死盯着陆昭锦,想在她脸上找出些当年那人的影子来。 可惜,女孩子杏目鹅脸,粉面桃腮,却让她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相似之处。 “你从哪儿偷的,从哪儿偷来的!”徐氏有些缓过气来,却又开始歇斯底里地质问。 “安静点!”牢头的棍子敲了敲木栅栏,喝道,又对上陆昭锦陪笑:“您问着,小的给您把风。” 陆昭锦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徐氏也冷静了下来。 “盘扣的主人才是对三月有恩的那个人,你却误导三月,让她去报答长公主,所以三月死前发现盘扣在我身上,才会那么不甘,才会指证你。所以,她最后说的那句正是,你知道,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她的冤屈。”女孩子绕着徐氏踱步,轻声慢语:“我说的没错吧?” 徐氏冷静下来,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陆昭锦明白,她推断的,十有**就是事实。 所以,对三月有恩的人是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又认识徐氏?陆昭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怎么可能。 父亲说过,母亲只是澄溪边的浣衣女,因为天生旧疾,所以有孕难产,连他都回天乏术,引为生平一大憾事。 一个浣衣女,怎么可能认识徐氏? 如果她没估错时间的话,当时的徐氏正是宫里炽手可热的大宫女,山阳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人。 即便再往后推,长公主嫁入叶府,徐氏也是堂堂大丫鬟,而且很快就成为了姨娘。 这二人的生活完全就是两条平行线,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执迷不悟。”陆昭锦摇了摇头,她看得出,徐氏就是认出了她领口的蝴蝶盘扣,也不会松口说出秘密。 即便她心知肚明,自己死期将至,也甘心为长公主保守秘密。 “既然你心甘情愿要助纣为虐……”陆昭锦话没说完就被徐氏打断。 “你懂什么!”徐氏缓缓坐回原处,端正身子,一如陆昭锦进门时那样矜贵着姿势,“我出身官宦,父亲得罪权贵被罢官,才从秀女沦为宫女,得到山阳长公主赏识,在她身边伺候……” 徐氏眼波一动,似乎知道自己是将死之身,想多说两句。 “可这世上看起来良善的人,其实,才是那最恶毒的贱人!而那些平素就是刁钻狠毒的人,却是这世上唯一真诚直率的好人,因为她们将自己想要的,都摆在了脸上,你明白吗!”徐氏有些癫狂,双手捂着腹部,阖目掩盖了眸低痛苦,淡淡:“你不必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出卖公主的。” 陆昭锦盯着她,若有所思。 徐氏似乎很感激长公主,她找不到突破口,一时陷入僵局。 “那,这盘扣的主人呢?”陆昭锦坐到徐氏身前,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 她记忆中是没有母亲的,家里的老仆也没有几人记得她的母亲。 似乎,她的母亲就像民间传说里的那种画中仙子,与父亲一段露水姻缘,留下了她便飘然远去。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母亲生前的“旧人”,她希望听到自己母亲的事,任何都可以。 徐氏一双泛黄的眼珠恶狠狠盯着她的领口,“虚伪,下作,狡诈,残忍,恶毒……” “你住口!”陆昭锦怒喝,猛地站了起来。 “呵,呵呵,果然是你的母亲。”徐氏喘息急促起来,“陆知年,陆知年,当年还真是小瞧他了。” “你说什么!”陆昭锦抓住她的领口冷喝:“你给我说清楚!” 徐氏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领口,猛一伸手将她那盘扣拽了下来,竟然往嘴里吞去! “你干什么!”陆昭锦急急喝道,那盘扣里面是有硬物固定的,还有镶嵌的珠子,她根本不可能吞下去。 徐氏还是疯了一样地撕咬着盘扣,仿佛在撕咬盘扣主人一样。 陆昭锦伸出去阻拦的双手停住了。 眼见着徐氏撕咬的唇角流血,手指也被误咬出好些伤口,自己却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陆昭锦便心底发寒。 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恶人吗? 一个让徐氏恨到食肉寝皮的恶人吗? 她怔怔地沿着墙滑了下去,与状若疯癫的徐氏相对而坐。(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四章:拔舌 太后坐在殿上,长公主站在阶下,二人也是相对而望,许久没有出声。 “山阳,皇帝叫你去大殿,你来哀家这儿做什么?”太后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但看起来气色不佳。 长公主听懂了太后声里的失望,叶老夫人的事她一定是搞清楚了,听说当晚就气病了。 今天这幅态度,明摆着是想让她自作自受,不去管了。 “母后,儿臣想您了。”长公主一副撒娇的姿态,凑到太后的宝座前,柔声:“宗正司的人,就先等着吧。” 太后挥手撵走伺候的宫女,只留赵嬷嬷在跟前,捶着宝座上的软垫骂道:“你做出这种事,还敢来见哀家!” “儿臣做了哪种事儿?”长公主上前半步,反问:“是我不想夫君的目光落在别人的子嗣身上错了,还是我毒死那个一心想让侯爷休了我,扶正蒋氏的婆婆错了?” “你!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太后喝道,咳了两声,赵嬷嬷赶忙为她拍了拍后背,“娘娘,息怒啊。” 长公主容色淡淡,立在那儿。 “你是皇家的嫡长公主,虽说是下嫁,”太后盯着长公主的眼睛,恨铁不成钢道:“可谁又真能休了你。” “我是皇家的嫡长公主,”长公主倔强地梗着脖子,眼底写满痛苦:“可我不也险些死了,险些嫁不成侯爷?” 一旁赵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举着双手安抚:“公主,公主息怒。” “你!”太后气结,赵嬷嬷也开始为她顺气。 “怎么?我说错了吗?”长公主倔强道:“山阴做了什么错事就能被包涵被原谅,我就不行吗!” “当年山阴为了嫁给候爷差点要了我的命,母后却连句斥责都舍不得,还要我包容她,不要声张,难道我天性良善就要任人欺辱吗?”长公主步步紧逼,“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能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我的!” 太后急促喘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嬷嬷急出了汗,不断安抚道:“娘娘息怒啊,公主也是气急了才提这些的。” 太后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看着长公主,无比心痛。 当年的山阳那么热情开朗,就如天边的骄阳,明媚动人,所以当年叶家在两位公主中选择了她。 而她的孪生妹妹山阴因为仰慕叶候,竟然丧心病狂地想在成婚前一夜毒死姐姐,让皇家无奈之下只好命她替代。 可惜事情败露,山阳也因此深受打击,虽然平素看起来还是那样,可骨子里却变得和她妹妹一样阴狠。 太后心痛地闭上眼。 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当年舍不得处置小女儿惹下的祸,让山阳心生怨恨,从此扭曲了观念。 说到底,经常犯错的人,总是能轻易得到原谅。 就像任性阴狠的山阴做出毒杀亲姐这种事,她却因一句轻飘飘地“她就这样人”而习惯性地选择原谅护佑。 可一直表现得很完美的人如果犯了错,难就是罪不可赦,难以被人原谅。 太后叹了口气,山阳则是如此。 她对山阳寄予了太高的希望,可如今发现山阳也这般狠毒,让她失望,她就不能原谅,甚至想撒手不管。 是她错了。 从最开始的那天,就该教好山阴,而不是一味地偏袒回护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连一直教养良好的山阳也变了味。 “哎!”太后一拍大腿,心痛地别过头去。 “赵嬷嬷,”声音有些软绵无力,太后叹了口:“收拾出偏殿给公主住下吧。”说话间,仿佛又找回了几分气势:“哀家倒要看看,宗正司的几位宗亲,敢不敢上门带走我的女儿。” “是。”赵嬷嬷将端着的茶水递给太后,领命出去安排,大殿里只剩母女二人。 长公主淡淡的容色里藏了分不屑。 母后这些年都因为下毒的事耿耿于怀,不过也好,她正可以握住这件事,让母后为毒杀叶老夫人的事画上句号。 “您还是心疼山阳的。”长公主屈膝施礼,垂下了高昂的头。 太后摇了摇头,“好了,起来吧,还有旁的事么?” “母后,”长公主嗔声上前,跪伏在脚踏之上,头枕着太后的膝,“您是知道山阳的,女儿哪懂什么阴谋算计。” 话里有话。 太后细一思忱,“听说,人证指认了你身边那个徐氏?当年的那个,香云?” “是,母亲。”长公主抬头,目中蕴泪,“都怪女儿一时糊涂,香云一说侯爷回来必定要彻查三子中蛊的事,女儿就慌了,什么都听她的安排了。” “可婆婆倒下那一刻,女儿就后悔了。”长公主用帕子试泪,看向太后:“您还不知道山阳吗?” “你啊!”太后点了她的额头,又目露恨色:“那香云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当年真不该由着你带她出宫。” 长公主也是恨恨道:“女儿思来想去,当年那个给三子下蛊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真不知道她到底安得什么心。”又哭诉:“当年她闹出那种事,若不是我先让她打掉孩子,她如何能保住性命,如今却出这样的主意害我身败名裂。” 太后若有所思,“指不定,她就是在因为这件事恨你。” 长公主用帕子遮住了冷笑,徐氏恨的,是山阳。 “这是真的吗?”帕子放下,露出了长公主的惊讶的面容,“她怎么敢!” “不管真假,这件事都能用此事了结。”太后眼中厉色一闪,呼道:“赵嬷嬷。” “娘娘。”赵嬷嬷进殿行礼。 太后拍了拍长公主的手,安抚道:“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 “那徐香云因为当年丑事记恨公主,以怨报德,你就这么回了宗正司,再去一趟大牢,明白了吗。” “是,娘娘。”赵嬷嬷应道,正要退下,就听长公主唤道:“慢着。” “赵嬷嬷,进门就先把她擅嚼的舌头给拔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跟前搬弄是非。”长公主从殿上俯视,目露凶光。 赵嬷嬷看向太后。 太后却盯着女儿的背影,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当年山阴也曾这样任性地站在她身前,下令拔掉所有敢传她坏话的宫女舌头。 “去吧。”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令道。(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五章:假的 夜色已深,赵嬷嬷目不斜视,带着几个老嬷嬷走进大牢,其后两人各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描金边朱红漆盘。 “哎呦,您可是贵人呐。”牢头哪里见过这阵仗,警惕地陪着小心,可一听要见的人就愣住了。 那世子妃还在里面呢! 可不能被人发现了,赶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又陪笑道:“嬷嬷您这边请,我这就去给您把人带过来。” “不必了,老身是来传太后娘娘懿旨的,直接去徐氏的牢房。”赵嬷嬷心里忌讳此处,想早些办完事情。 牢头猫腰应是,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故意放慢了脚步,边道:“各位贵人小心脚下,这牢里地湿滑。” 里面的陆昭锦得了看守报信刚出牢门,却被赵嬷嬷等人堵住了出路,她眼睛一转索性道:“你去前面给她们开门,我自己躲到架子后面,她们不会注意到的。” 看守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听陆昭锦的,一人跑到前面迎向牢头。 牢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开门!” 哗啦一声,牢门一敞,赵嬷嬷几人顿时冲了进去,牢头看守会意退下。 “你们”徐氏刚发完疯还有些呆滞,可没等她开口赵嬷嬷就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她按在墙上,另一嬷嬷强行捏住她两腮掰开了她的嘴。 赵嬷嬷身后那支火把将整个牢房照亮,一个面容冷酷的嬷嬷掀开一只漆盘上的红布,取出一把铁钳。 徐氏猛地瞪大了眼唔唔叫着挣扎起来,疯狂地摇头。 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东西了,拔舌钳,赵嬷嬷这是要拔了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 “唔唔!”嬷嬷前后夹了几下,逐渐靠近徐氏,那剪刀一样的钳子顶端在火光下泛着锋利的光芒。 “徐氏,你心思恶毒,记恨公主当年惩治你与御医私通之事,如今蓄意陷害,长公主有令,要先拔掉你这搬弄是非的舌头!”赵嬷嬷冷喝,一招手:“行刑!” 徐氏唔唔叫着挣扎,听了赵嬷嬷的话更是激动。 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赵嬷嬷怎么知道她和御医私通的事? 当年明明只有山阳长公主识破她的奸情,公主还逼着她打掉孩子,又找了个借口将她心爱的男人撵出宫去。 所以她恨,她恨山阳长公主! 陆昭锦说她没有孩子,不懂做母亲的心思,可谁能有她懂,谁能! 她有孩子的,她有的。 都是山阳长公主,都是她! 徐氏死到临头还发着狠,挣扎着不断摇头,两腮都被那嬷嬷掐得青紫,依旧目光凶狠,满是恨意。 “你还不服?”赵嬷嬷怒喝,当年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山阴公主向太后禀报的此事,要不是长公主为你求情说她能料理,你能活到今天!你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东西!”赵嬷嬷也很不平,山阳长公主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这个徐氏“功不可没”! “对付你这样歹毒的东西,拔舌都是轻的!”赵嬷嬷怒喝:“还等什么,刘嬷嬷!” 拿钳子的刘嬷嬷立刻应声,用力一捅,将徐氏的门牙都砸下一颗,终于将拔舌钳插入她口中。 恐惧犹如一条多足虫爬上徐氏心头,可赵嬷嬷的话才是真正让她心惊肉跳的。 山阴公主,是山阴,是山阴先向太后告秘的。 所以,公主才知道了她和御医通奸的事,才会逼她打掉孩子,公主,是在保护她。 尖锐的拔舌钳在徐氏口中强行张开,划破她最娇嫩的舌苔,鲜血涌出,趁着徐氏愣神终于找准了位置。 刘嬷嬷眼中精光一瞬,龇着牙用力捏下了拔舌钳。 一瞬间血腥冲天。 “唔!”也不知徐氏发出的是什么声音,但那咯噔一声剪断舌根的声音犹然再耳,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 按住她的嬷嬷立刻将她丢到地上,以躲避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徐氏跌倒在地满嘴鲜血,剧痛让她不断抽搐差点昏厥,可赵嬷嬷等人早有准备,给她灌下一大碗止血药,“太后赐你毒酒,你就不配这么死。”赵嬷嬷恨恨啐了口,这才道:“灌酒。” 徐氏死狗一样被揪着头发拽了起来,她满嘴鲜血看清的瞬间疯了死地扑像赵嬷嬷。 公主,公主! “啊!啊!”徐氏哭求,可惜剧痛的口中只能发出单音节。 我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是我害了公主,是我啊! 但我不能带着这个秘密去死,我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徐氏的疯狂并没有换来赵嬷嬷的理解,她恨透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后悔也晚了,给我灌!” “唔!”徐氏挣扎着摇头,不肯喝那杯酒,口中淌出的血水甚至将整杯毒酒染红。 她发髻散乱周身是血,状若恶鬼,本就怨毒的眼神在漆黑的夜里越发渗人。 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舌头都没了,喝掉毒酒去死,不比活着遭罪强? “嬷嬷,她就是这样也活不长了,不如,咱们就这么回了娘娘吧。”有人看得发憷,提议到。 赵嬷嬷也被徐氏恶狠狠盯过来的目光吓到了,冷哼一声,将毒酒泼在徐氏脸上,命人取了她的手印按在纸上,才道:“走!” 可按着徐氏的人刚将她丢在地上,徐氏就发了疯,竟如砧板上的鱼一样弹起,一把拽住了赵嬷嬷的衣角。 这下可把赵嬷嬷吓坏了,她惨一声,用力踹向徐氏的手,“贱婢!死到临头了,还不快松手!” “唔唔!”徐氏扑倒在地,任凭那些嬷嬷怎么踹她都不肯撒手。 嬷嬷,嬷嬷,不要走! 徐氏哭叫,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将长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今天才知道,她才是最蠢的那个! 她认贼作父,竟然帮着叶夫人害了公主,是她害了公主啊! 徐氏一双细白的手被踩得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周身是血,却还是不肯松手。 山阳长公主是假的,她是假的,她是山阴,她是山阴啊! 这才是叶夫人要进门就拔她舌头的真正原因。 她要让徐氏,永远都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徐氏被踹翻在地,赵嬷嬷心里发憷,赶忙扯断了那截衣襟匆匆逃走。 不要走,不要走,听她说啊。 她死了,这个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徐氏倒在血泊中,满是绝望。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六章:真正 满地鲜红,徐氏在血水中爬向之前被她撕扯烂的蝴蝶盘扣,心中悔恨无比。 公主心灵手巧,这是公主独创的盘法,公主只教会了她,连山阴这个亲妹妹都没有教。 “啊!啊!”徐氏将盘扣贴在脸上,公主是把她当成亲姐妹全心信任的,可她却背叛了公主。 徐氏疯了一样的抓向自己的脸,条条血痕斑驳吓人。 她该死,她该死,她无颜去见公主! 山阴毁掉公主脸的时候她也动手了啊,而且,同她现在一样满身是血的公主,是被她亲手丢入护城河的。 公主在天有灵,一定是恨她的吧。 失血过多,徐氏在极度懊悔中走到尽头,一双绸面绣花鞋出现在她迷离的视野里,来人居高临下:“恶毒的人才是真正的恶人,对吗?” 徐氏的嘴干张着,鲜血混合着唾液不住蔓延,女孩子蹲下身,又问了一遍:“恶毒的人,才是那个真正的恶人。” 泪从眼角流出,徐氏虚弱地点着头。 公主,她有您的盘扣,她是您的女儿吗? 徐氏抬起手,想去触碰陆昭锦的脸,却有心无力。 而且,她也不配。 陆昭锦的脑子很乱,她一直躲在空间里,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徐氏和三月死前一样的挣扎求生,一样的,有话要说。 可惜,徐氏的舌头被拔,让刘嬷嬷拿去复命,她再也不能说出那个让长公主惧怕的秘密了。 陆昭锦也一直在猜这个秘密,可事情又涉及她的母亲,让她心有畏惧。 “徐氏,你还可以写。”陆昭锦看着徐氏提醒道,从空间中取出了一叠纸垫在她够得着的干净地方。 她还有手,还有手,她还能写字。 徐氏垂死晕沉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公主的虚影暂时淡了下来,脑中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假的。 她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在白纸上留下一枚清楚的手印。 假的,她是假的。 徐氏撑着身体,想在纸上写出来,却听牢外一阵脚步声,陆昭锦赶忙将纸张收回空间站起身来,牢头后脚就冲了进来,“哎呦世子妃,您怎么还在这儿,万幸您没被发现。” 陆昭锦嗯了声,又看向徐氏。 她油尽灯枯,沾着血刚在地上写了一笔,便被牢头一脚踹在头上,“狗东西,还没死呢!” 陆昭锦看着再没动静的徐氏摇了摇头,知道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一切都还要靠她自己。 “世子妃,您受惊了,我们出去吧。”牢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昭锦回望一眼那个孤零零的尸体,迈步出了大牢。 赵嬷嬷等人带着徐氏的舌头上前复命。 “娘娘,徐氏都认了,这是笔录。”赵嬷嬷将按着徐氏手印的纸张呈递上去,上面的文字当然是后加的,不过想宗正司的那些宗亲也不会不开眼到深究这些。 “嗯。”太后颔首,并没有看那份笔录,摆了摆手:“去送去给宗正司的人吧,也省得他们再来烦哀家。” “是。”赵嬷嬷命人送了下去,大殿里就只有这主仆二人了。 她回想徐氏模样,仍是心有余悸。 而且,虽然换过了衣衫才来回禀,可赵嬷嬷身上发间仍带着一股血腥气,现在伺候在近前,让太后有些不舒服。 看见太后皱眉,赵嬷嬷很聪明地退后一步,心里想着的告退,嘴上说的却是别的:“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关于那个徐氏的吧。”太后眼皮子一阖,斜倚身侧的软枕,用手撑着脸颊:“说吧。” “徐氏的确是因为公主那件事恨了长公主,而且,她似乎不怕死,只是有话要说。”赵嬷嬷干笑:“不过殿下让奴婢进门就拔舌,所以,奴婢并不知道徐氏想说的是什么。”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从山阳说要拔舌那一刻起,哀家就知道,她有事瞒着哀家。” “太后明鉴。”赵嬷嬷恭维一句,垂头听训。 “不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不想知道。” “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足有三四十年,有些秘密也是正常,哀家啊,眼不见心才能不烦。” 赵嬷嬷点了点头,太后如今年纪大了,也禁不起打击。 与其让她再多听说几件山阳长公主的腌臜事,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乐得清净。 当年山阴公主一怒出走,一直是太后心里的结,随着年纪增大,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心却越来越想着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如果再听到任何跟这姐妹俩当年有关的消息,只怕都不妙。 “去告诉山阳吧,她在偏殿住下了。” “是。”赵嬷嬷退下,带着那盘子被红绸遮住的舌头,向山阳长公主复命。 “做得很好,有劳嬷嬷了。”长公主含笑,又似顺口问了句:“那个贱婢有没有说当年的事?” 赵嬷嬷规矩应道:“没有,奴婢进去就拔了这贱婢的舌头,她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长公主一颗心终于落到地上,好言将赵嬷嬷送走,她突然诡异地笑出声来。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担心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因为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 她终于死了。 长公主仿佛拔出了扎在心口的一根利刺,只觉得这几日的阴霾都一扫而光。 陆昭锦那个贱婢一定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徐氏一死,我就永远是我,永远是山阳长公主,叶斩的夫人。 “陆昭锦,你以为你斗得过本宫吗。”长公主面容狠厉,冷笑着呷了口茶。 有徐氏的状词,就是为了江山大业,皇兄也会将这件事压下去的。 等侯爷进京时,事情早已平息,哪个不开眼的还敢跟他提起这件事? 至于叶轸,她二人早有旧怨,会污蔑她也是正常。 叶老夫人那个老东西,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本宫毒死了你,你也是白死。 长公主心情大好,又捏了小块糕点送入口中。 她只要等上三日,风头一过,就能腾出手来,到时候,再慢慢跟陆昭锦和蒋氏这些贱人算账。 长公主在桌上弹着手指,唇边冷笑轻扬。 叶老夫人一死,可就是死无对证,叶幼清是她的亲子,不能为此事出头。 叶家,谁又能来做主。 “陆昭锦,你不是神医吗?”她笑得猖狂:“有本事,你让老东西活过来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七章:信任 与长公主料定的不同,陆昭锦并没有急于去见叶老夫人。 老夫人刚苏醒,必定还有很多事要同卫夫人蒋氏她们商量,她一个外人,并不适合第一时间赶去。 而且,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徐氏死前的那些话。 从之前信誓旦旦的宣言,恨不得撕碎了蝴蝶盘扣,到死前悔愧,承让真正的恶毒永远是恶人。 陆昭锦相信,徐氏的确明白了什么真相,关于她和御医私通的真相。 可听赵嬷嬷的意思,是山阴向太后揭发了她,而山阳长公主则保护了她,所以她感激长公主,不肯说出秘密。 那她惊讶的又是什么?而且,徐氏一直表现的像是一个失去过孩子的母亲,但她打听过,徐氏这些年从未有过孩子,如果她的孩子是那个时候被山阳长公主逼着打掉的,她又怎么会感激长公主? 所以,她恨山阳长公主,也恨山阴公主,可山阴公主早在二十多年就病死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都跟她的母亲没有关系,可徐氏也恨她的母亲,透骨的恨意,不比山阳山阴少。 陆昭锦把玩着篮子里的蝴蝶盘扣,想了又想,推测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还是太年轻,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宫闱旧事知之甚少,所以无法推断出真相,还是得查。 可宫闱秘事,她一个平民百姓要怎么查,能怎么查?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冒出一个金冠少年,随即又摇头笑了笑。 这件事托付给卫贵妃,还能保险一些。 陆昭锦思来想去,已是一夜过去。 连梦中,都是徐氏披头散发地趴在漆黑地牢的血水里翻找自己的舌头,想将真相告诉她,却装上了一只浸满鲜血的蝴蝶盘扣,对着她咧嘴一笑,狰狞可怖。 陆昭锦猛地惊坐起来,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原来是个梦。 她前世也见过死亡,今生又目睹了三月的死,可像徐氏这样惨死前还一心想跟她说话的却是头一个。 加上她日夜思虑此事,所以梦中不安。 女孩子起身,给自己写了个安神的方子交给绿绮。 绿绮接过方子,无奈道:“小姐,世子爷又来了。” “您是不知道,三师兄快让人把咱家院墙围上一圈了。”花巧端着净面的铜盆走了进来,搭腔道:“可根本拦不住,世子爷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坐到大堂里去,气得三师兄啊,一晚上都没有歇息,可把家里闹得个人仰马翻。” 陆昭锦捏了捏眉心,这个叶幼清,还真是让人不得闲。 虽说先前是他送她回来,可陆昭廷压根就没让他进门,他也不闹腾,没想到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不过,如果他昨天一直守着陆家大宅外面,那昨晚,他肯定也跟着自己去了大牢。 陆昭锦皱眉,吩咐道:“让三师兄不要拦着了,我收拾好了就去大堂见他。” “是。”花巧传话,陆昭廷正站在大堂前忿忿地呼着气,身后站了一排家丁,死盯着大堂里。 顺着目光望去,花巧才发现大堂里坐得优哉游哉的那位,不是叶世子又是谁? “好好好,我不管了!”陆昭廷怒道,拂袖而去。 花巧掩面偷笑,院子里舞枪弄棍的家丁们也终于松了口气,放下武器各自捶着肩膀散去。 陆昭锦走向前堂,一路都是这样憔悴地跟她行礼的家仆,心里也是无奈。 这叶幼清还真是说到做到,跟她到了家里,除非疯乞丐出手,否则陆家上下没人能拦得住他。 女孩子刚到堂门,就见叶幼清翘着二郎腿睨她一眼,敲着桌子嚷嚷着:“上茶啊,就这么招待姑爷的?” 陆昭锦不同他一般见识,几步走到大堂正座,看他神采奕奕就知道老夫人已经安然无恙:“世子爷,有话请讲。” 叶幼清咧嘴,“你不是神医吗?去把我祖母救活。” “好。” 京中百姓看着陆昭锦出门,再一次沸腾。 “我听陆家一小厮说,是世子爷死缠烂打了一晚上,非要陆先生复活老夫人,先生没办法才跟他去的。” “这怎么可能,人都放进棺材里了,哪儿还能救得活,除非那陆先生是神仙。” “就是神仙也不能随便复活死人呐。” 街头巷尾犹如点燃的爆竹,热议起来,此时的陆昭锦已经跨入老夫人的灵堂,叶幼清随之入内,下令关上四门。 灵堂暗了下来,四方烛火通明,一位身着一品命妇朝服的老妇人从堂后走出,扶着她的是卫夫人。 “见过老夫人。”陆昭锦屈膝施礼,又对卫夫人行礼。 “好孩子。”叶老夫人感叹,“这次全靠你,我才能逃过一劫。” “老夫人福寿绵长,昭锦不敢居功,还要感激您信任昭锦。”女孩子再施一礼。 信任? 卫夫人和叶幼清都是一怔,看向老夫人。 难道母亲事先知道山阳长公主居心叵测,想谋害她? “哎,”老夫人坐下来,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察到三月这几日不对劲,”提到三月,老夫人还是叹了口气,“她啊,也是个可怜人,当年被人从宫里赶出来,走投无路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我看她还不错就留了下来。” “三月是宫里的人?”陆昭锦瞪大了眼,好像摸到了什么门路。 “嗯,怎么了?”老夫人讶色,还是说道:“我问过,是浣洗的宫女。” 陆昭锦点了点头,“看了长公主对她的恩情,应该是在宫里的时候赐下的。” “嗯,没错。”老夫人道,见陆昭锦还似有心事,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蒋氏都和我说了,看了我那玉璧送得是值了,竟然换回了半颗万毒丹。” “老夫人见笑了。”陆昭锦有些不好意思。 叶家那枚玉璧对空间作用非凡,而万毒丹她日后也能自己炼制,而且也只用了很少一部分,她还是占了便宜的。 不过叶老夫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虽然知道长公主心怀不轨,但并不能猜到具体会发生什么。 所以在她确定过陆昭锦的确送给过三月一份补药时,就知道陆昭锦和她一样觉察到了什么,因此,她上门送了价值连城的玉璧给陆昭锦,表示信任。 信任她能处理好一切。 陆昭锦果然不负所托,不但保住了她的命,还将叶夫人的阴谋昭告天下,让她彻底远离叶家。 “好了,我们也是时候商议一下,之后该怎么做了。”老夫人发话,看向下面就坐的三人。 陆昭锦一怔,怎么,老夫人昨夜就醒了,叶家这个“家庭会议”怎么还拖到了现在? 老夫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叶幼清,语重心长道:“昭锦呐,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媳妇,这次怎么可以少了你。” “就是。”叶幼清不知廉耻地附和。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八章:因果 “老夫人,”陆昭锦站了起来,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她坐下,“你别急,我知道你的心思。” 老夫人看了叶幼清一眼,含笑道:“能不能把你追回来,是他的本事,我不会强求的。” 这下换叶幼清傻眼了,祖母这是和谁统一阵线呐? 卫夫人轻笑一声,“看来,母亲对幼清很有信心。”她声音不大,却让两个人都红了脸。 最后还是叶幼清老脸皮厚更胜一筹,嘿嘿一笑,道:“还是祖母有眼光,姑姑也看得准。” “哪里,你是当局者迷,听不出你祖母的意思咯。”卫夫人调笑,叶幼清挠了挠头,竟不要脸地看向陆昭锦,大度道:“迷就迷了吧。” 叶老夫人母女顿时笑作一团,陆昭锦狠狠剜了他一眼,开口:“祖母,徐氏死了,是太后赐死的。” “嗯,昨晚幼清跟着你到大牢外,看见了太后身边的赵嬷嬷,就已经猜到了。”老夫人肃容。 看来老夫人也猜到了长公主下一步棋要下在哪里。 “估计宗正司审案的结果今日就会出来,不出意料,应该是徐氏背了黑锅。”陆昭锦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而且我当时就在隔壁的牢房,听到了她们要给出的理由。”女孩子话音一顿,叶老夫人看向她:“但说无妨。” “是因为”陆昭锦考虑到叶候威名,有些不便启齿。 不对,她脑中灵光一闪。 姑且不论徐氏失贞的事是如何瞒过叶候的,单说长公主那么爱叶候,怎么愿意跟徐氏共享一个丈夫。 必然是因为徐氏太过聪明狡诈,所以,只有让她一辈子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公主才能安心。 所以,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秘密,一向谨慎的徐氏,应该留有后手才对。 陆昭锦恍然大悟,找到了切入点。 “到底是什么理由?”卫夫人也看向她,以为她是因此犹豫。 “是徐氏当年在宫中曾与一位御医有过私情。”陆昭锦话刚落,老夫人就砰地一声砸了茶碗,“她好歹毒的心思!这样的人也敢往我儿房里塞!” “然后呢?”卫夫人声音有些发颤。 陆昭锦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叶幼清,继续道:“然后山阴公主向太后告状,却被长公主拦下说是自己解决,事情就没闹大。不过我想,她们会以此为由,说徐氏因此恨上了长公主,所以这些年的所有事都是她故意为之,想要嫁祸给长公主,包括幼澈的蛊。” “她们这是拿我儿的名声开玩笑!”老夫人一拍桌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昭锦也是尴尬。 这种事若传出去,的确会让叶候名声受损。 毕竟是自己的妾侍,竟然与别人有私情在先,不论是否**,都与叶候的光芒万丈的英雄形象不符。 这将成为叶候身上永远的污点,让他为人诟病。 她们这样做,即便说是故意在向叶候身上泼脏水,都不为过。 长公主这是狗急跳墙了。 她只能找到这一个理由圆回一切,就是折损叶候威名也在所不惜。 反正只要能回到叶家,回到叶候身边,她都可以不在乎。 “告状”卫夫人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虚弱。 她隐约记得,当年是她先发现了那个隔着纱帘给山阴公主看诊的年轻御医身上有公主宫里那种香气的。 是她告诉了山阴,然后,她们还一起追查过这件事 陆昭锦刚发现卫夫人的脸色不佳,就听叶幼清低声道:“不对。” “什么不对?”老夫人发问。 “如果是这样,该是母她救了徐氏,徐氏为什么还要报复她?”叶幼清看向陆昭锦,随即变了脸色。 他想到了。 陆昭锦神色尴尬,这种事,她真的不好说出口。 “是啊,这份状词拿出来,人们也会产生同样的猜测。”老夫人皱眉思索。 “是孩子,”卫夫人弱弱地声音响起,看向众人:“她怀了孩子。” “什么!”老夫人猛地站起怒喝,随即一口气喘不匀向后栽倒,被叶幼清眼疾手快地接住,“祖母!” 陆昭锦赶紧冲过去救醒老夫人。 卫夫人也站了起来,眼中滑落两行清泪,“是我,我那时好奇,和山阴一起偷偷追查这件事的,我们已经发现那个年轻御医偷偷多抓了几副安胎药,还准备了盘缠,但最后山阴突然说不查了,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山阴是转头就去跟当时的皇后告秘了。 用这件事,让一直都比她讨人喜欢的姐姐下不了台。 让大家都知道,她才是对的,姐姐的良善只会被让那些得寸进尺的宫女们蹬鼻子上脸。 可山阴没想到,姐姐却还是要保护那个宫女,甚至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让徐氏误会。 真是好笑。 滥好人,最后却给了自己机会。 所以,还是姐姐的良善,错了。 叶老夫人幽幽醒转,看着愧悔不已的女儿,大恨道:“造孽啊!” 她自己的女儿因为一时好奇,害得徐氏不能出逃,她腹中的孩儿也因此枉死,如今徐氏将这顶绿帽子扣到她亲儿子的头上,她还能说什么? 陆昭锦也很惊讶,原来和卫夫人交好的那位公主就是山阴,难怪她会和山阳长公主不和呢。 不过世事的因果,真是报应不爽,让人唏嘘。 其实卫夫人也没有做错什么,徐氏的确是违反宫规在先,而且,又不是卫夫人要去告秘,断她出路的。 “夫人不必自责,您那时年少,又并非存心为恶。”陆昭锦走上前安慰道。 “不不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卫夫人突然发狂似得喊道。 “我一直不明白,我一直不明白徐氏为什么要帮她,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明白了。”卫夫人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抓着陆昭锦的手哭喊:“原谅我,原谅我吧。”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儿!”陆昭锦赶忙侧退一步扶住了卫夫人。 卫夫人这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举止癫狂,一直喊着:“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陆昭锦心痛不已,含泪为卫夫人行针凝神。 卫夫人是前世唯一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此刻这幅样子,让她不能分神思考别的。 只有叶幼清长眉拧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难题。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九章:前世 安抚住卫夫人用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由叶幼清送她出去休息了。 老夫人沉沉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前事的因,后事的果,她还能抱怨什么。 “昭锦呐,你也别担心,轸儿年轻时太任性,所以和山阴公主比较投缘,倒是觉得众人交口称赞的山阳公主虚伪做作。所以长公主刚嫁到叶家时,轸儿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直到现在也是如此。”老夫人叹了口气,“看来当年,我们的眼光都错了,长公主也是个哎!” 老夫人摆了摆手,又道:“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和轸儿的感情,倒是非常好。” 陆昭锦一怔,顿时尴尬地笑了一声:“是,夫人是真心待我的。” “而且,昭锦的昳容膏最初也是夫人推荐给方九小姐的。”似乎担心老夫人有什么疑心,陆昭锦又道:“而且这次夫人从承影观回京,也是受我三师兄所求,赶回来救我的。” “哦?”叶老夫人面露讶色,她竟不知女儿为陆昭锦做过这么多事。 连回京都是为了救下抗旨不尊的陆昭锦,她还有什么是不能为陆昭锦做的? 老夫人面色一黯,瞧陆昭锦的模样,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待她这么好呢。 其实老夫人自己也颇有疑虑。 当年叶轸与陆知年有情是不假,可她堂堂侯爷嫡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商籍的医者。 即便这个人很可能成为一位大医,但他依然是个医者,匠人之流。 叶家没有同意,以她本人为首,女儿哭求无用,后来听说陆知年也结识了一个澄溪边的浣衣女,时常往溪边跑,她这才死了心,一怒之下答应嫁给卫候。 当时的叶轸是恨着陆知年的,又怎么会在他死后,突然这样拼命地保护他的女儿? 老夫人仔细端详着陆昭锦,女孩子眉清纤细,眼明有神,轮廓带着几分陆知年当年的英气,倒没有叶家的影子。 “好孩子,”老夫人放下心来,安慰道:“你是我叶家的孙媳妇,未来的侯夫人,轸儿自然要护着你。” 陆昭锦心里清楚,卫夫人守护她,绝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如今手握昳容阁,有着京中贵妇们这个最靠谱的流言渠道,所以也隐约听到些当年的风声。 不过父亲旧事,她做女儿的不便多打听,只好顺势装傻。 “老夫人,我与令孙生性不合,强扭的瓜,又怎能结出甜美的果,您还是” 老夫人抬手止住陆昭锦的话,“好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思。” “幼清脾气急心气儿也高,你们成婚前又是你执意要嫁进来,所以他心底轻视了你,现在你心寒要走,他才想起你的委屈你的好,这世上的后悔药哪儿那么好吃的。”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让陆昭锦有些惭愧。 就算她再不想承认,这件事都是她有错在先。 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她先强扭了叶幼清这颗瓜,事后又要求人家把她捧在手心,尽全丈夫的责任。 虽然前世叶幼清冤枉她、不信她,但事实上,如果不是最后出了叶候身亡的事,她相信叶幼清依然不会休妻。 就像之前发生的种种,陈锦嬛陷害她假孕,她堕了陈锦嬛的胎,还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终身不孕。 叶幼清估计都知道,可他也没有休妻。 虽然理由是陆昭锦身上的三不去,但她现在冷静下来,也不得不承认是叶幼清心存仁念。 那,有没有情分呢? 女孩子眼底尽是复杂,又想起了叶幼清第一次压在她身上时喃喃过的那些话。 他说不用担心,他说会保护她。 那晚,是幼澈第一次开口叫哥哥,如今褪去少女青涩的她回想起来,叶幼清似乎真的有些不正常。 他醉酒醉得彻底,却是第一次满眼心疼地看着她,似乎知道了她所有的委屈。 陆昭锦突然后背一凉,如被一盆冷水泼过似得。 难道那晚叶幼清就知道了,幼澈是中了蛊才会常年痴傻? 所以,前世的他其实早在成亲后半年,就知道了叶夫人的本质,所以才明白她那半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冤枉,所以,他才愿意与她同房,才承诺要保护她,不让她担心的? 那他后来为什么还任由陈氏,叶幼涟冤枉她,污蔑她,相信叶夫人却不肯相信她? 陆昭锦怔怔地坐着,老夫人连唤了她两声都没有听见。 不,前世的叶幼清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是被陷害的,还是真的证据确凿,为恶害人了,他都没有休妻。 八年多来,她一直以为是卫夫人的原因,是老夫人的原因,才让她保住了世子妃的位子。 可现在看来,以叶幼清的智慧手段,想越过这些人休掉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的自己,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他的信任,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清楚? 陆昭锦心中对于是叶幼清先背叛了她们婚姻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 历经那么多的前尘往事,甚至重生活到了现在,她第一次检讨自己,检讨自己在这场婚姻里所犯下的错误。 她也不相信叶幼清,不相信他的承诺,在几乎逼婚的情况下,要求他履行丈夫的责任。 她也是个恶人,做了恶事,让陈锦嬛流产,害了他们俩的孩子,也陷害过绿乔。 她也任性的不肯考虑什么家国大局,她只认定了男人是她的,从最开始就容不下陈锦嬛。 前世她做的那一切,想必也让叶幼清心寒了吧。 那她今生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人的错,凭什么都让叶幼清一个人来承担,而且今生的他,已经为此承受她的报复,多了很多痛苦。 “昭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陆昭锦这才回神:“嗯,什么?” “你这孩子,有没有听我说?”老夫人失笑摇头,却没有怪罪,重复了一遍:“还是需要你点头,否则幼清那个倔骨头,是不会答应的。” “什么事?”陆昭锦条件反射地问道,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嘴上说不肯放弃休夫,结果却过问叶家的事,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夫人倒没什么特殊反应,在她心里,陆昭锦依然是她的好孙媳妇,也注定是她叶家的媳妇。 “是陈家那个四姑娘。”老夫人叹道:“如今叶家要彻底和长公主翻脸,太子那边倒还好说,可太后和方家就难说了,所以陈家的婚事还是不能抗旨的。” 老夫人做叶家宗妇多年,深谙此道,开口道:“你和幼清昨日那么一闹,这陈四姑娘现在是嫁不出去了,陈家必定会借着圣旨将她强塞进门,可没有你的点头,幼清那孩子是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看她一眼,又劝道:“我知道你委屈,可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总比在外面蹦跶要强。” “而且,让她进门,也是叶家的需要。”老夫人语重心长。 陆昭锦脑子嗡地一声,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进门,是叶家的需要” 当年让陈锦嬛进门,也是叶家的需要。 叶幼清解释过的,他解释过,是自己不肯听,不肯信,还大闹了一场,不肯在平妻进门时喝陈氏敬的茶。 让叶幼清这么好脸面的人当众没脸,还引以为快感,引以为报复。 女孩子长出口气,第一次为自己前世的糊涂感到羞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章:下聘 陆昭锦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陆家娇养了十五年,那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冲。 若是前世,老夫人这么跟她说,她必定要严词拒绝,还会怪老夫人为了狗屁的家族利益不顾她的感受。 可她现在明白了,在老夫人眼里,叶老侯爷传下的叶家,当然比她更重要。 而且前世陈家势大,几与叶家平分秋色,守护叶家也是她这个做孙媳妇的责任,她怎么还能任性地大闹特闹? 更何况,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要跟她虚与委蛇,恩爱无边,叶幼清又何尝不难过。 陆昭锦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快把前世的叶幼清和现实中的叶幼清混为一谈了。 不爱陈锦嬛的是现在这个叶幼清,也是现在这个叶幼清要委屈自己接受陈锦嬛挤进自己的生活,而前世那个,在看到她丑恶任性的真面目后,或许,早就接受了陈锦嬛也不一定。 女孩叹了口气,她怨不得别人。 是她自己把聪明用错了地方,尽想着怎么去陷害陈锦嬛,让她在叶幼清面前失宠,却忽略了男人原本的真心。 她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婚姻,让到手的男人投向了陈锦嬛的温柔乡,实是怨不得旁人。 “昭锦?”老夫人唤了声,召回了陆昭锦的思绪,“你是同意了?” 女孩子目光一凝。 她想明白前世是一回事,让她点头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怎么说,最后提出休妻的都是叶幼清,所以陆昭锦也需要休掉他一次,来解开自己的心结。 她还记得自己刚重生时,在花轿上立下的心愿。 不再掺和陈氏与叶幼清这对金童玉女的事,走她自己的路,不以任何人为轴心地活着,只为她自己,为陆家。 如今休夫已成,神医之名也打响了,只要解决了北境和五皇子的事,她就能高枕无忧。 至于以后和叶幼清会不会再有交集。 像老夫人说的,看他的本事了。 “全凭老夫人做主。”陆昭锦既没应也没否,将包袱甩给了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也看得出来,陆昭锦有心结,是非要和叶家斩断干系不可,倒没有强求。 “好,只要你不反对就好。”老夫人应下,又拉着她的手道:“还有一事,我这假死的事,其实做主的人是……” “老夫人不必说了。”陆昭锦站了起来,笑道:“能做主的人非同寻常,还是不要宣之于口。” 叶候秘密回京的事,越少人亲耳听到越好,包括她自己。 陆昭锦可不想就这样成了叶家的“自己人”。 “你这孩子啊,也是忒聪明。”老夫人失笑摇头又咳了几声,陆昭锦上前为她拍背,被老人家指着笑骂:“就是这脾气太倔,容易攥紧牛角尖里出不来啊。” “到时候,你这聪明用错了地方,只会害了你。”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嘱咐,陆昭锦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老夫人看人看得准,陆昭锦前世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才与爱重的男人越走越远。 只可惜前世没有这样一位长者指点她,才让她走了弯路。 “多谢老夫人教诲,昭锦谨记。”女孩子郑重神色,施礼道谢。 “谢什么?”叶幼清从后堂走了进来,有南生北生两人把门,他也放心。 陆昭锦没有理他,起身道:“昭锦先告辞了,给您补身体的药都拿给了蒋姨娘,三日后的,我会再派人送来。” 女孩子后退半步就要走,却被一个高大的胸膛挡住前路,“你在复活我祖母,能不能专心点?” 陆昭锦抬头看他,清朗俊逸的轮廓带着年少阳光的斯文气,可那玩世不恭的眼神又带了股子痞气,两相杂糅,却又恰到好处地衬托着男人勃勃地英气,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是无赖。 “幼清,你来,我有话跟你说。”老夫人替她解围,叶幼清前脚一动,女孩子后脚就迈出了大门。 “哎!小爷送你回去!”叶幼清唤道,却被老夫人拉了回去。 “幼清,你该做的是去陈家下聘,早日把陈四姑娘接进门。”老夫人提醒道:“你父亲突然回京陛下一定会生疑,尤其是在太子如日中天,你又和太子这样志同道合的时候。” 叶幼清神色冷了下来。 他与太子一同在大堂上保下了陆昭锦,以皇帝的性格,一定认为他们之间有勾连。 所以现在越快将陈锦嬛纳进家门,越稳妥。 “她怎么说的?”叶幼清抬头,几分傲然:“她是叶家未来的女主人,我不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这个情种!”老夫人嗔道:“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昭锦怎么就……” “她不一样。”叶幼清抢着道:“她就是不一样,她这样的河东狮,能闹着休夫,怎么容得下别人。” 老夫人被他抢白得一愣,盯着叶幼清看了几秒,突然发笑。 叶幼清看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叶季常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放心吧,昭锦深明大义已经同意了。”老夫人笑道,陆昭锦让她做主,所以自己的意思,就代表她的意思。 “而且我看那陈氏也不是个消停的,找个机会禁在院子里,到时候我回老家时,将她一并捎上就是了。” “祖母,您要回去了?”叶幼清一怔,“怎么这么快?” 老夫人点了点头,“嗯,你大哥身体一向不好,昭锦的药膳不错,我要带些给他调理一下。” “那就将大哥接进京吧,反正……”叶幼清苦笑。 他已经明白祖母为什么要带着二伯的遗腹子,叶家正经的嫡长孙住到老家去了。 不过现在叶夫人已经住到长公主府了,而且三日后大局一定,她再也不能回来插手叶家的事。 是时候让叶家的嫡长孙进京了。 老夫人还是犹豫了一下,“祖母老了,禁不起折腾,你大哥也没什么心思上京,就先这么定了吧。” 叶幼清不好强求,点了点头。 “嗯,用你姑姑的名义下聘吧,先安住陈家和陛下的心。”老夫人建议,又笑道:“只是又要委屈你了。” 为祖母守丧期间纳妾,那些御使肯定会抓着不放。 “名声又不顶饭吃。”叶幼清满不在乎道,又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头:“就是这陆家有个什么三师兄的,打又不能打,我这再想进去,又得是一番周折。” 老夫人失笑,点了点孙子胸口,嗔怪:“自作孽。”(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一章:多舌 陈家中门大开,将叶幼清的聘礼迎了进来。 消息传得很快,不多时,整个京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竟然真的下聘了,隔壁王婆子说陈四小姐亲自出门迎陆先生的事儿我还不信,敢情是真的!” “就这么几抬聘礼?”有人傻眼了,这可是迎娶陈相爷嫡出的小姐,还是平妻呢,少说也得来个百八十抬吧。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陈四小姐啊,”那人鬼鬼祟祟道:“是皇上赐给叶世子做妾的。” “什么?”那人傻眼了,同样傻眼的还有长公主府的叶幼涟,“锦嬛姐姐是做妾?圣旨上不说得是平妻吗?” 香秀赶忙道:“郡主,是妾没错,二爷闯宫的时候陛下就改了旨意,只是二爷没跟咱们说。” “他这是故意让我们难堪!那个陆昭锦到底有什么好,她害得我嫁不出去,他却还把她当个宝贝似得捧着!” 叶幼涟尖叫,一屋子都吓的不敢吭声。 长公主不在府里,嘉阳郡主就是最大的主子,郡主又天性暴虐,实在是不好伺候。 “不行,我得赶紧进宫去告诉母亲。”叶幼涟赶忙派人往宫里递了牌子,很快就见到了长公主。 “母亲,这可怎么办呐,陈姐姐要是嫁过去做了妾,对咱们还有什么用啊。”叶幼涟拉着母亲袖子娇嗔:“您快想个主意吧,不能让那个陆昭锦在家里兴风作浪,她现在还闹着要复活祖母,真是不自量力!” 长公主却不像她这样慌张,“急什么,这是好事。” “你二哥这么宠爱陆昭锦,为了她不惜抗旨,可最后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将陈四接进门。” 长公主冷笑,这就是皇家之威。 叶幼清就是再混,也不能不服软,那陆昭锦就是再刁钻,也不得不认命。 “母亲,您的意思是?”叶幼涟不明所以。 长公主鄙弃地瞥了她一眼,她怎么能教养出这么个蠢笨的东西。 “陆昭锦这么受宠,陈锦嬛嫁过去也未必顶用,那最头疼的人是谁?”长公主谆谆教导,可惜女儿不受用。 “当然是陈姐姐了。”叶幼涟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 “眼皮子浅的!”长公主点了她额头一下,狠狠道:“是陛下。五皇子失势朝廷上太子一家独大,如今太子又因为一起帮着陆昭锦对付我而跟叶家扯上关系,你说陛下能安心看着大权在握的叶家和储君关系密切吗?” 叶幼涟摇了摇头,“所以,二哥才不得不娶锦嬛姐姐,可这怎么能叫好事呢?” “二哥不喜欢陈姐姐,咱们还怎么跟陆昭锦那个贱婢斗啊?”叶幼涟咬唇。 方七大婚的日都定下了,她的后位已经不保,但能当个侧妃,以后做个贵妃也好啊。 但这一切都得靠叶家,靠叶幼清做支撑,所以她绝不会对家里放手的。 “怎么斗,哼。”长公主冷笑:“陛下疑心太子,你皇祖母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叶幼涟似懂非懂,“所以,我们去求皇祖母?” “没错,陆昭锦不顺父母在前,妒妻不予丈夫纳妾在后,又抛头露面治病,大放厥词说能复活叶老夫人,这样一个搬弄口舌,徒惹是非的媳妇,叶家要来干嘛?”长公主轻声细语,说得慢条斯理。 叶幼涟终于懂了母亲的意思,蓦地大声叫好,“母亲您真是太聪明了!” “太子哥哥是因为陆昭锦才被舅舅疑心的,皇祖母肯定讨厌她,现在给她扣上这个大帽子,一定管用。” “这还不止。”长公主拍了拍女儿的肩,“五皇子又没有什么大错,复宠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皇兄忌惮的就会是文陈武叶的联姻,那时候为了平衡,你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叶幼涟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既收拾了陆昭锦,又为她的婚事埋下暗招。 因为她只有在为了平衡与五皇子的战局时嫁给太子,才是最值钱,最受重视的方式。 “再等两日,宗正司将这案子审完,风波平息了,我再慢慢提醒你皇祖母陆氏这个媳妇的错处。”长公主冷笑道。 但又想起陆昭锦这一计那一谋的,让她有些心慌。 “别是在算计咱们,”长公主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招手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去,确定一下老东西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一定要查清楚陆昭锦是不是真的在折腾老家伙的尸体。” “母亲!”叶幼涟惊叫,“祖母是咱们亲眼看着断气的,您可别吓我,而且那毒不是说无药可救吗。” 陆昭锦要是真有那个死而复生的本事,她们还跟她斗什么,谁能是她的对手? “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当初咱们不也以为那个贱种死了,可陆昭锦却绝地反击,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长公主虽然也觉得荒唐,但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她已经被陆昭锦神鬼莫测的手段算计怕了,“还是去看看。” “是。”叶幼涟随口应了下来,可出了宫门,她就打道回府了。 叶幼清正厌恶她呢,她怎么可能去触这个霉头。 当时的叶幼澈是全程由陆昭锦治病,她才有机会动什么手脚,可祖母可是一直在叶家将养,跟她陆昭锦没有任何关系,她的手是伸得又多长多隐秘,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叶幼涟没当一回事,只派了香秀去联系叶家的线人打听。 打听了三日,线人回禀。自然是老夫人已死多日,停灵大堂,陆昭锦每日都是在大堂关门待了半天,但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装神弄鬼。”叶幼涟鄙视,“看本郡主怎么收了你。” 如今宗正司的案子已经通告出来了,徐氏罪臣之后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还宣布了那件宫闱旧事,引人猜测。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叶候爷头上这顶绿帽子的事,已经盖过了陈相爷的嫡女做妾的风头。 “去告诉母亲,一切顺利,请母亲为祖母做主。” 长公主收到消息,已经站在了太后寝宫的宝座之下:“母亲,这陆氏连犯七出,嫁入门后从未给我请过安,不顺在先,妒忌在后,现在又多舌放肆,扰我婆母安宁,是在是可恨。” 太后瞥了女儿一眼,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是要借自己的手,除掉她回叶家的最后一个阻碍。 “的确如此,这样一个多舌妇人,实在当休,召叶幼清来。”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二章:赌约 叶幼清奉旨入宫,全程都是坦坦荡荡,应对自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她休我,我不依,我休她,”男人低头一笑,眉峰一挑,看像太后的目光坚定有力:“不可能。” 太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知道叶幼清一向不羁,越是逼他他就越会反着来,所以他对陆昭锦颇用心思,十有**是因为皇帝的逼迫。 但她这次似乎料错了,不论她是好言劝说还是威逼利诱,叶幼清一概软硬不吃,这份油滑,倒像是在朝多年的老骨头,让她越来越心惊。 叶幼清聪明她一向知道,可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皇家才一直安心纵容他为非作歹。 但如今为了陆昭锦,他把聪明用在了同皇家斗智斗勇,抗旨不遵上,这让太后如何放心得下。 一个叶幼清就已经不好对付,再来个能将嫡长公主婆婆撵出家们的媳妇,还能了得? 太后神色冷峻,更加重了将陆昭锦从他身边撵走的想法。 后殿长公主听得是冷笑连连。 自己这儿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强硬的抵触皇家圣旨只会弄巧成拙,让陆昭锦更处在风口浪尖上。 现在的她已经是太后和皇帝两方心口的利刺,不把陆昭锦从叶幼清身边拔除,谁都不能安心。 这种情况下,她要还能留在叶家,就算她这位嫡长公主白在宫中活着些年。 陆昭锦,她一个小小的医商之女,蝼蚁般的存在。 如今却能成为帝后心中的忌惮,就算是死,她也值了,长公主忿恨地想着。 太后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忌惮朝臣史官的风评。 强下懿旨让叶幼清休妻,没有任何问题。 除非叶家要造反,叶幼清要造反,否则,这妻,他是休定了。 陆昭锦就是嚷嚷一万遍休夫都没有用,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叶幼清不松口,她在人前就永远挂着世子妃的名头。 叶幼清喜欢她不肯松口,到头来反倒亲手休了她,这真是对他二人最好的惩罚。 长公主得意地想着,就听大殿里再度吵了起来。 “糊涂!你就是再不愿接受现实,也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后气得拍案而起,“你怎么还信那妖妇胡言!” “她不是妖妇,她能救回祖母!”叶幼清狡辩道,争红了脸,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哀家已经派太医去看过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信!”太后被赵嬷嬷搀扶着坐下,气还没喘匀。 长公主眼睛一亮,母亲果然谨慎,竟然也派人查过叶老夫人是真死还是装死。 那她就放心了。 “幼清,你糊涂!”长公主从后殿跨出,喝道:“你怎么能任由她折腾你祖母的遗体!” 叶幼清冷目看着,长公主咄咄逼人:“她就是舍不得这世子妃的尊位,找借口扒着你不肯撒手。” 太后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叶幼清攥着拳头,赤红的脸色一点点冰冻,她果然是不知悔改,还想再对陆昭锦一击致命。 “不,她能。”叶幼清冷冰冰道。 “幼清,不要赌气了。”长公主心中暗喜,“你听母亲的,让你祖母入土为安吧。” 叶幼清已经被对她的失望冲昏了头脑,竟然相信陆昭锦的鬼话,憋着一股劲儿想让老夫人复活。 因为只有老夫人复活,他才有理由原谅自己的母亲。 可惜,长公主冷笑,她并不在乎。 儿子的性格她了解,就是极端厌恶自己,也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是非要挽回叶幼清的心。 只要侯爷相信官方的说法,为她做主,叶幼清怎么想,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包括母后,包括皇兄。 长公主心思癫狂,她为了叶候犯下了无数罪孽,所以她输不起,输不起。 叶幼清吝惜一句母亲,冷冰冰道:“不劳您费心。”他漠然扫过长公主,禀道:“皇祖母,那幼清就先告退了。” 男人倒退半步,不待允许就转了身。 “慢着!”长公主果然按耐不住,出口喝道:“你这孩子,不如我们打个赌?” 叶幼清背对着长公主,迟迟不肯转身。 他知道,这一转身,长公主再无翻身的机会。 毕竟是他的生母,他想容她,多想想。 可惜,长公主早已丧心病狂,陆昭锦妄图复活一个死人,这么大的把柄,她怎么肯撒手,见叶幼清要走,急急道:“就赌她能不能成功!” 叶幼清叹了一口,转身看向长公主。 他已经收起怒容,转身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强辩一句:“这是我说的,她从没说过能保证救回祖母。” 长公主心中冷笑,现在后悔替她吹大了?已经晚了。 “幼清,此时帮她圆谎,是不是太晚了?”长公主几分得意。 太后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女儿的咄咄逼人,“好了,幼清,既然你心里明白,那就尽快休妻,哀家可以既往不咎。” “母后。”长公主转头,几分嗔怪。 这可是将陆昭锦打入尘埃的好机会,难道母后就不想替她出口气。 叶幼清已经彻底看透,蓦地冷哼:“赌就赌!” “好!”长公主急急出口,将赌约定下,“那就一言为定,若陆昭锦不能复活老夫人,本宫就亲自将休书给她。” 长公主一个赌约,便要顺势回到叶家,可谓是用心良苦。 太后不再反对,叶幼清也只是点了点头,行礼告辞。 而此刻的陈叶两家,却大为不同。 陈府大红灯笼高悬,凤冠霞帔的陈四小姐一身僵直地蹬上了小花轿,带着她那百抬嫁妆浩浩荡荡地走向叶家。 与之不同的,叶府却没有这样张灯结彩,只是在侧门悬了两盏红灯笼,一个身着红色图纹的管事出迎。 两扇开的朱红木板门上贴了一对喜字,火盆就摆在门槛前。 纳妾之礼,倒是安排的周全。 陈锦嬛被喜娘扶着走下花轿,这样的情景她幻想了无数遍。 比那日陆昭锦进门要弘大百倍的场面,宾客盈门,锣鼓喧天,大马高鞍的叶幼清亲自迎亲,牵她跨过叶家的门槛,成为叶幼清唯一看在眼里的女人。 陈锦嬛僵直着身体,任由喜娘搀扶却迈不动步子。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算计了这么多,最终,竟然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入叶家。 叶幼清没来,宾客没来,什么都没有。 因为她只是个妾,一个连进门时都不能大宴宾客的妾。 更有甚者,他叶家大门前还挂着白绸! 这是在让她冲喜吗! 陈锦嬛恨不得大哭出声来,可她只能选择隐忍。 她不能让陆昭锦看轻,她相信,只要自己嫁给了叶幼清,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叶幼涟已经把长公主今日的计划告诉她了。 现在这个时候,叶幼清应该已经定下了赌约,在回来的路上。 她要进门。 她要进门亲眼看着陆昭锦,怎么一败涂地,怎么被休! 她要进门,等着长公主亲口扶正她。 大红的喜袍撩起,新娘子跨过了火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三章:上门 朱红门板犹如割裂天地,从此以后,陈锦嬛就是叶家的妾,再无回头的可能。 她也不想回头。 就算是沦为一个小小的配角,就算只能在这场戏里当个跑过场的细作,她也要强撑着演完这一切。 何况,她不相信自己会输。 有长公主在,有帝后的支持,她不相信陆昭锦还能继续在叶家猖狂下去。 凤冠霞帔的女人进门,迎上来的是,陆昭锦诧异的目光。 她只是按照约定来“复活”叶老夫人,明明是走个过场,老夫人却神神秘秘地说有东西给她看,留她在大堂里等着,自己去后堂取东西。可这一去就是半柱香的时间,老夫人不回来,她也不好先告辞,就只能在这里等着。 谁知道,竟等来个大红喜袍的新娘子!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她就是用头发丝想,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老夫人这是想让她受陈氏敬的茶,从此定下尊卑。 其意虽好,但陆昭锦并不喜欢这种欺骗,只有敬谢不敏了。 女孩子起身便走,老夫人立刻从后堂出来,唤道:“昭锦,东西来了。” 陈锦嬛听声,就知道红盖头下看到的双绣鞋的主人是谁了。 她咬牙切齿,怒从中来,竟没有注意到刚才唤了一声的老夫人,还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叶家长辈。 毕竟叶候与叶侯夫人都不在府中,可纳妾总要有个长辈在场,请来一位老人也不奇怪。 但这一句东西来了,已经让她记恨下了这个口不择言的老东西。 待她站稳脚跟,必定让老东西知道,谁才不是个东西。 “老夫人,请恕昭锦无礼,贵府喜事也不曾备下薄礼,回去后必定补送。”陆昭锦看有没看安静站着的陈锦嬛,俯身一礼,转头要走,与大红盖头立在堂下的陈锦嬛擦身而过。 老夫人却在此时急急迈步,上前抓住了她,“昭锦莫急。” 陆昭锦还没说话,就听见了陈锦嬛低低的啜泣。 真是对这朵白莲花烦到极点,陆昭锦毫不掩饰地蔑了她一眼,挣脱了老夫人的手:“告辞。” 可惜她还是没能迈出大门,因为叶幼清回来了。 男人一手撑着一边门框,好似要抱她一样,直接堵住了去路,笑嘻嘻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昭锦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老夫人已经上前来,“人既然全了,就行礼吧。” 叶幼清这才注意到大堂里还有个通体鲜红的美人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怎么在这儿?不是叫她进门就去落珠阁住下吗?” 陈锦嬛犹如被一杆重抢击中,原本准备好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叶幼清要让她直接住下。 直接住下,他连个仪式都不想给她,真把她当冲喜的了? 那她还装什么可怜,还想说什么不是姐姐的错,是她自己得罪了姐姐? 叶幼清分明是一点脸面也不想给她! 就是个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陈锦嬛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倒退半步,福了个身:“那妾身告退。” 她深知,是自己的屡屡倒贴让叶幼清腻烦她,轻贱她,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陆昭锦欺人太甚,她不倒贴,她能进得了叶家的大门吗! 陆昭锦,都是因为陆昭锦,她才落得这个下场! 新娘子走到门边,正面便是叶幼清支起的手臂,她心中荡起一阵希冀,揽住我吧,二爷,我才是你的玉女。 可惜那手臂带着陈锦嬛的心跳一点点落下,最后让出了大门。 陈锦嬛心一横,与其自甘下贱让叶幼清看不起,不如走了干脆以图后报。 反正陆昭锦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抬脚,跨出门槛。 “哎,你可不能走!”叶幼清突然大叫,已经走下大堂一级台阶的陈锦嬛欣喜若狂地回头。 “陆昭锦,你往哪儿跑!”叶幼清长臂一捞,就将妄想一同出门的陆昭锦拽到怀里,女孩子立刻推开他,却无奈又回到了大堂中,被老夫人拽住了手腕。 陈锦嬛半掀开红盖头,将二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叶幼清转身,宽阔的肩背刚好挡住了背后的老夫人。 瞧着任谁都要心动的精致脸庞梨花带雨,可男人只有厌烦二字写在脸上。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走了吗?那谁,你带她去落珠阁。”男人随手指了个廊下伺候的丫鬟,就迈步进了大堂。 陈锦嬛薄唇微抿,嘤咛一声,转身跑开。 “小姐,小姐!”跟着的陪嫁丫头秋月急急唤着追了过去。 那个廊下的丫头也颤巍巍地追过去,虽然这位新姨娘摆明了不受宠,但阖府的人都知道她出身高贵,小丫头哪儿敢轻易得罪,指路的态度还算战战兢兢。 “行了,我家小姐知道了。”秋月追上乱跑的陈锦嬛,记下方向就让小丫头退下,劝慰道:“小姐您别伤心了。” 陈锦嬛妆也花了,人也跑不掉了,就那样冷冰冰地盯着她,看得秋月浑身发毛。 “小姐,二爷本来是想拦着您的,都是那个陆昭锦非闹着跟您一同出来,二爷这才没办法的。” 明知道秋月的安慰是假话,但陈锦嬛心里还是舒坦几分,“真的?” 人总是愿意偏信自己想信的,陈锦嬛今天自贱身份,又受了太大的刺激,早就不管不顾了。 她含泪咬着下唇,心中恨恨道:好个陆昭锦,手段玩得比谁都能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陈锦嬛冷静下来,跟着秋月走向落珠阁,一边吩咐个陪嫁丫头道:“你去,打听一下宫里的消息,另外告诉嘉阳郡主,”她眼里闪着精光:“叶家并无异样,也没人庆祝什么,让她放心。” “是。”小丫头应声而去,一路上倒是什么阻拦都没有,顺利将消息传给等在长公主府的叶幼涟。 “好,我这就让母亲动身,请皇祖母凤驾亲临。”叶幼涟冷笑。 长公主早在宫中准备好,太后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叶家大门就已经被太后凤驾堵住了。 大堂里的三人接到传旨,都没有惊愕。 老夫人整了整妆容,让脸色显得苍白些,被叶幼清扶着迎到了大堂外。 廊下伺候的仆人们都傻了眼,若不是叶幼清一脸平淡地扶着老夫人,她们都要尖叫着跑散了。 “去,把府门上的白灯笼卸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四章:距离 太后的凤驾直逶迤到街尾,锣鼓喧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沸腾着看热闹的百姓,山呼千岁。 “母后,到了。”长公主从跟在凤驾后的马车里走了下来,代替赵嬷嬷搀扶着太后。 叶府中门大开,两个拿着长杆和叶字灯笼的家丁从侧门猫腰走出,支着杆子摘下了府门外的白底黑奠字的灯笼,挂上了寻常的叶家大灯笼。 长公主顿觉不妙,太后也面露疑色。 她们耀武扬威而来,是为了在陈锦嬛刚进门这一日休掉陆昭锦,扶正陈氏。 这样既显得太后公正,方家与太子并无与叶家关系过密之心,赢得皇帝好感,也能削弱叶幼清。 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已经身亡的叶老夫人,如今叶家摘下白灯笼,是何用意? 不用她二人思索太久,大门里缓缓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形。 高的男人搀扶着矮一些的老妇人从阴影下走出,顿时惊掉了一地下巴。 敲开道锣的宫人一个手抖,哐当一声响,成了打破叶家门前寂静的鼓点,顿时犹如炸雷入水,掀起了大片浪潮。 “叶老夫人!”赵嬷嬷站得靠前,最先认出叶幼清扶着的老夫人,吓得连退几步。 太后手里的沉香木盘珠哗啦一声掉到地上,就听老夫人苍老却不甚虚弱的声音响起:“叶赵氏参见太后娘娘,蒙娘娘记挂,亲自探望,真是受宠若惊。” 长公主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锅底来形容,太后离她最近,已经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她! 长公主按着太阳穴连退几步,撞到了身后也是脚软的叶幼涟。 哪知叶幼涟更不堪用,竟然惨叫一声:“啊!鬼啊!”转身就跑。 “啊!”叶幼涟带着一众胆小的宫女尖叫,连太后都被吓得后退半步。 叶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迎着府门前的太阳,一步一步地走向太后凤驾。 叶幼清在旁搀扶,二人目不斜视,都没有看震惊得手指发抖的长公主。 老夫人咳了一声,依旧弯腰行礼,字正腔圆道:“叶赵氏参见太后娘娘,蒙娘娘记挂亲自探望,赵氏受宠若惊。” 太后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叶老夫人的手,激动道:“免礼,免礼!” 长公主神色大变,一把抓住太后手臂:“母后!” 太后不能承认这死而复生的叶老夫人,不能! 她承认了,自己就全完了! “山阳,还不见过婆母。”太后嘴角一抽,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她怎么这么蠢,难怪会被一个商户女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叶老夫人虽然还带病容,但分明是早就醒了。 今天叶幼清入宫那一场,都是在演戏给她们母女看。 可笑她们却像个傻子一样,上了叶幼清的套还在那儿沾沾自喜,以为成功算计了陆昭锦,找到了让长公主重归叶家的好机会,这分明是叶家永远将山阳长公主赶出去的好机会! 长公主张了张口,那母亲二字,却说什么也叫不出来。 她怎么会活过来,她怎么会活过来的! “不敢当。”叶老夫人冷冰冰道,又转面看向长公主:“殿下很奇怪吧?” 叶老夫人逼视长公主,一侧身,步步逼向长公主,边道:“其实,是阎王爷觉得老妇含冤而死,让老妇随着陆先生还阳,索命讨债,昭雪沉冤呢。” 老夫人苍白的头发在耀眼阳光下近乎透明,有些浑浊的眼珠泛着淡淡的黄色,带着阴凉凉的寒气。 长公主顿时脊梁骨一阵发毛,打了个激灵。 她做贼心虚,这些阴鬼之事,平时就很是忌惮,如今亲眼看着吐血而亡的人又站在眼前,她怎能不怕。 “母后!”长公主一连被逼退数步,最后还是太后伸手,抓住了叶老夫人的手腕,“赵家姐姐是怎么醒来的?” 太后声音柔和,手腕上的力道却是不容置疑。 叶老夫人也没有咄咄逼人,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又长公主这做贼心虚的连退数步,就足以证明一切。 连互斥凤驾仪仗的宫人们看向长公主的眼光都变了。 毒杀婆婆。 这个罪名在任何时候,都足够一个女人自尽一万次的了,长公主虽然阴险狠毒,但她不是不知廉耻,现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叶老夫人拆穿,她哪里还有面目再待下去! 可现在这种场景,她晕了岂不更要坐实她做贼心虚的罪名? 但死撑下去,依旧会被人说成是厚颜无耻,而且,叶老夫人是绝不会让她进门的。 难道就让她在这外面等着不成? 长公主进退两难,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堂堂嫡长公主,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妹,甚至取代了那个处处压她一头的姐姐,可今天怎么走到这一步? 被众人鄙弃,连母后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叶家府门前,一个杏黄长衫的女孩子越过人群,与长公主四目相对。 她表情平淡,目光清宁,好似在看一个路人,没有长公主预料中的嘲讽,也没有什么斗胜的得意。 陆昭锦,陆昭锦! 长公主突然尖叫一声,涂着血红色蔻丹的指甲犹如地狱中爬出的妖爪,恶狠狠指向那神色平淡的女孩子:“陆昭锦!你这个妖妇!妖妇!” 说话间,长公主疯了似地越过众人扑向陆昭锦。 一路哪有人敢拦。 长公主就是翻下滔天大罪,她依然是皇帝唯一的妹妹,谁敢硬掠虎须。 她目光犀利地逼向台阶下的陆昭锦,犹如困兽之斗,但却没能越过叶幼清。 就在长公主扑向陆昭锦时,男人冷漠的面孔最先松动,长腿一跨挡在了她身前,有力的手掌一把攥住了长公主保养得细白的手腕。 长公主被抓得一愣,还以为叶幼清想听,瞪着眼解释道:“她这是夺别人的命给人续命,是起死回生的妖术!” “她在宫里就是这么害人的!被皇兄下了天牢!”长公主犹如失了神智,大声地向周围人辩解着,疯狂地想掰开叶幼清攥着她的手腕,一边大喝:“叶幼清!你敢对我动手,你这是不孝!你大逆不道!” “逆子!你快松手!”长公主声音拔高,难听极了,不断抓挠着叶幼清,口中咒骂不断。 叶幼清不避不闪,任她抓打辱骂,只是那只手攥得用力,任凭长公主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难跨雷池一步。 陆昭锦动容,他这又是何苦。 母亲有大过,他出于孝道,不能亲口揭发,也不能轻易纵容,实在为难 眼看着叶幼清的俊脸被抓出一道血痕,陆昭锦终于跨前一步。 叶老夫人也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就听太后率先喝道:“山阳!” 她这像什么话,市井大闹的泼妇吗? 而且,这妖术之流可不是能在大街上随便乱说的话题,此事关系到皇帝的两名贵妃,还有一位八皇子。 岂能容她在人前胡言乱语。 “母后连你也护着她!她差点被皇兄处斩,她”长公主被彻底逼疯,竟开始口不择言,太后赶忙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赵嬷嬷口中慌乱地叫着,手心的迷药让长公主无力抵抗。 视线越来越迷糊,但长公主依然死盯着大门前的陆昭锦。 女孩子站在叶府的牌匾之下,成为她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五章:神医 “殿下这些日子为了老夫人的死伤心欲绝,这是受不得刺激昏了过去,奴婢这就送殿下回去。” 赵嬷嬷跟了太后多年,最是机敏,迅速为长公主找了个台阶下,还顺理成章地将昏过去的长公主送回宫中。 陆昭锦还站在叶家大门前的白玉阶上,仿佛是隐世仙境中的仙子,不染尘埃。 仿佛是一场闹剧落幕,总要有人来收尾,太后顺势拍了拍老夫人的手,看向谪仙子似得女孩子,含笑问道:“是昭锦救醒你的吗?” 叶老夫人深知太后的底线,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并没有再提长公主,只道:“是娘娘,正是昭锦救醒了赵氏。” “她可真是位神医呐!”太后感叹一句,众人皆惊。 所谓金口玉牙,大抵就是现在这样,从此陆昭锦的神医之名,是彻底有了出处了。 这可是太后亲口封的! 就是太后夸一句包子好吃,都能让这包子迅速火遍大江南北,何况如今夸赞的是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小神医。 从此以后,陆昭锦的昳容阁就彻底坐稳了位置。 距她大医的梦想,只差一步之遥。 太后笑意盈盈,由赵嬷嬷搀扶着走向陆昭锦,带着一贯的和善笑容:“八皇子的事,哀家还没有好好谢你呢。” 叶老夫人与叶幼清紧随其后,都有些紧张地看向陆昭锦,生怕她一个小性子上来,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 毕竟她们都知道,太后,也是为了让叶幼清休夫而来。 若不是叶老夫人的突然复活打乱了她们的布局,此时笑容和蔼的老人将会是最严厉霸道的上位者。 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旨,令叶幼清休妻,撵陆昭锦出门,扶正陈氏。 雷厉风行。 陆昭锦余光瞥见了叶家一老一小的举动,心里直翻白眼。 她是那种死倔死倔,对着太后这样尊贵的权势人物都不肯变通的人吗? 很不幸,不但叶家两位是这么看她的,连她身后的自家丫鬟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正在身后焦急地拉着她。 “见过太后娘娘。”女孩子盈盈施礼,带着几分淡然:“这是昭锦该做的。” “很好,居功不自傲,有你父亲的风骨。”太后夸赞,叶老夫人松了口气,礼道:“请娘娘入正堂。” 太后点了点头,率先往里走去,凤驾仪仗都留在府门之外。 老夫人对着陆昭锦赞许地点了点头,能屈能伸,这才是聪明的好孩子。 叶幼清也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当着一众好事者的面,竟然十分君子地对她拱手一礼,“娘子先行。” 叶府的小厮们非常给面子地低头藏笑。 他们都见惯了二爷上蹿下跳耀武扬威的霸道,猛地一见这副君子不凡,风度翩翩的模样,实在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们一致认为,就咱们家二爷这幅皮相,倒真衬得起君子二字。 陆昭锦则是暗自磨牙,叶幼清这个狡猾的无赖! 她要进去给叶老夫人“复活”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这次决不能拂袖而去,扫了他的面子。 可这次若进了叶家大门,岂不是承认他这一句娘子先行? 女孩子涨红了脸,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嘿”花巧掩面笑出了声,主动推她进门。 陆昭锦看着男人脸颊上那殷红的抓痕,稍稍弯下的腰身,坚硬的心一瞬间软了下来。 女孩子拂袖,冷哼一声,跨入大门。 叶幼清一瞬间笑得有如夜空流星般绚烂,手指抚上脸颊伤处,似乎在感受刚才女孩子目光中那点滴的温柔。 他嘿嘿笑出了声,跨步跟了进去。 至于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平头百姓们,更是被叶幼清这一礼一笑轰了个晕头转向。 世子妃夫妇相敬如宾,恩爱似鸳鸯,是谁这么缺德,说世子爷今日要休妻,扶正刚进门的妾侍的? 众人鄙视地哼了声,一哄而散,徒留几个贼眉鼠眼的人鬼祟地互看一眼,这才散去。 北生突然从廊下的阴影中走出,紧跟着其中一人而去。 “什么?神医?!”陈锦嬛刚安顿好,还穿着大红喜袍,顿时就摔了茶盏。 “老夫人还活着?你没看错?”她厉声,艳红的唇脂配上苍白狰狞的脸,犹如绝望的恶鬼尖声喝道:“不可能!” “她陆昭锦难道是神仙,死了的人也能复活?!”陈锦嬛也濒临崩溃。 叶老夫人的死是宫里御医检过的,她也查问过所有给老夫人看诊的京中医生,每个人都说是剧毒,无药可救的! 所以她才没有细查的。 不,她本来要细查的,是叶幼清。 叶幼清给她的刺激太大,让她忘记了一切,连连进门时大堂里的老夫人都没注意到。 “那老夫人不是叶家的宗亲!”陈锦嬛犹如被人泼了盆冷水,呆坐在圆凳上,“她是她是老夫人” 陈锦嬛呆呆坐着,回想一切。 她被算计了。 从她进门这件事,就是一场算计! 难怪非要在今日让她进门,原来是为了利用她和叶幼涟的关系,让长公主彻底下定决心,上门寻衅。 让她进门后传出去的消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幼清!”女孩子低声嘶吼,哭叫出来:“你怎么能这么轻贱我!我一生只能嫁一次人,只想嫁给你!你怎么能这么轻贱我的婚事,轻贱我!” 陈锦嬛扑落了圆桌上所有的东西,碎瓷清脆,抵不过她心中的伤痛。 “你爱陆昭锦,你视她如珍宝,就能这样轻贱我,就能视我如粪土吗!” 她人生只有一次的成亲,却是为了一场算计。 她就是个笑话,她就是个笑话! “我才是你的女人,我才是啊!”陈锦嬛跌坐在一片碎瓷中,泪流满面。 她头一次绝望了。 她一直光芒万丈的人生,头一次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是那个男人的爱。 他给了别的女人,她要如何才能夺回了,如何夺回属于她的男人。 “啊!”陈锦嬛痛哭出声,一双手在地上乱滑,锋利的碎瓷切口将她细白的手腕划开,鲜血如柱。 秋月惊呼一声:“快来人啊!小姐自尽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六章:圣谕 “自尽了?”秋月慌里慌张地跑到大堂,可刚到门口就被南生拦了下来,“谁呀?” “我家小姐,陈四小姐!”秋月急急道:“你快进去禀报二爷!” “陈四小姐?我们叶家没有四小姐,更没有陈四。”南生面无表情道。 秋月咬牙切齿,红着眼眶,总算放下了架子道:“是是陈姨娘,是陈姨娘自尽了,求小哥替我通禀一句。” “是陈姨娘啊,”南生一咧嘴,拉长了音儿,又转回了面无表情:“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老夫人二爷和世子妃可都在里面陪着太后娘娘呢,这你也敢让我进去打扰?你也太把陈姨娘当回事儿了吧。” “你!”秋月跳脚,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二爷身边的小哥明摆着是“6昭锦的人”,这是给她们家小姐使绊子呢! “你让开,我去!”秋月不怕死地想拨开南生自己冲进去,可她哪儿是南生的对手,死活也没能绕过他去。 大堂里,太后听着6昭锦关于老夫人中的毒与她之前送来给老夫人服用的药膳之间那千奇百怪的药性变化,正头大呢,听了嚷嚷声,不由向外张望一眼,“什么事?” “皇祖母,我出去看看。”叶幼清道,退半步出了大堂,“怎么回事?” “二爷!”秋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割腕自尽了!” 叶幼清一愣。 他是想到了陈锦嬛会闹所以才让南生守在外面,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狠,没有选择悬梁,而是用了最激烈的割腕。 看来陈氏是真的绝望了。 不过她的丫头还有空来找自己,估计是没什么大事。 “我又不是大夫,去外面医馆找个人来给她瞧瞧,别死了。” 叶幼清冷冰冰的拨开了秋月抓着他袍子的手,哪知秋月竟再次扑了上来,哭得更大声了:“二爷!奴婢求您了,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小姐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嫡女为妾,她心里苦啊!您若再不肯看她,她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秋月的大哭自然传到了大堂里。 太后也听得清楚,知道外面的人是陈锦嬛的丫鬟。 “怎么,幼清不喜欢陈氏?”太后没有自降身份地出去看一个丫鬟,而是问向了6昭锦。 只要她面露不悦,这就是蔑视皇帝圣旨的大罪。 说到底,太后还是不喜欢6昭锦,不喜欢这个让她的女儿一败涂地的女孩子。 尽管6昭锦刚替她扳倒了另一个让她引为心腹大患的陈氏,太后还是觉得,她太聪明,是一种危险。 她不想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成为叶家的儿媳妇,成为叶幼清的枕边人。 就算不为女儿出气,她也要为儿子,孙儿的江山担忧。 功高盖主,是历代帝王都忌惮的事,何况叶家已经是三代高功,威名盛极。 6昭锦此时却沉默了。 她清楚太后的意思,也看明白了陈锦嬛想要的。 趁着太后在场,叶幼清对待她的态度就是对待圣旨赐婚的态度,所以陈锦嬛是在向叶幼清要这个脸面。 她此生不是平妻,再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与6昭锦平起平坐,她只是个新进门的姨娘,需要仰别人鼻息活着,尤其是自己男人的鼻息。 今天叶幼清半分脸面也没给她,日后在府里,她就没有半分地位,所以,她需要叶幼清的目光。 借着太后的东风,她不但能得到这个目光,说不定,还能得到额外的恩典。 “娘娘,幼清得了陛下赏赐,很是高兴。”叶老夫人站了起来,替6昭锦答道。 太后看向老夫人,点了点头。 叶老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白,一个陛下赏赐的玩物,幼清已经同之前的一样供起来了,没什么区别。 “虽说是个妾侍,不过好歹也是陈相爷的嫡女,我大夏文陈武叶,能联姻也是喜事,莫要亏待了那孩子。”太后嘱咐,叶老夫人却变了脸色,赶忙看向6昭锦。 只有妻族才叫做联姻,陈锦嬛是妾,陈家就不配和叶家攀什么姻亲,太后这是巴不得天下大乱呐。 6昭锦神色淡然,并没有太后预料中的激烈反对,甚至连颜色都未曾改过一瞬。 太后暗自冷哼,这个6昭锦之前看起来倒是清高倔强,宁肯闹什么休夫,也不准叶幼清娶平妻,可现如今倒是半点脾气也没有地接受了陈家是姻亲的事实。 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人,不好对付。 只有叶老夫人心中苦笑,6昭锦哪里是能屈能伸,她只是不在意叶家的姻亲是谁。 哎,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孙儿还没摆平这个孙媳妇。 “亏待不了,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就是了!”叶幼清一脚踹开秋月,大步进门:“皇祖母,您可要多赏我些银子,否则,我可养不起这么个金娇玉贵,动不动就割腕的大小姐。” 叶幼清依然是百无禁忌,太后却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 但想想也是,叶老夫人苏醒的大喜日子,陈锦嬛却闹什么自尽,又怎能怪叶幼清讨厌她呢? 太后想明白了,却不想松口:“你要哀家赏个什么劲儿,你这位夫人不就是医者,去给陈氏瞧瞧,不就什么事儿都省了?” 6昭锦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看向言笑晏晏的太后。 这老太后是存心在找她的麻烦,句句话都是陷阱。 她之前不在意,自然能不动声色,可她现在却让自己给陈锦嬛瞧病,当她还是前世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6昭锦吗? 叶幼清也紧皱眉头,抢先道:“皇祖母,昭锦是我的妻,陈氏不过是个妾,我怎能宠妾灭妻,让她去给陈氏看病。” 6昭锦拨开叶幼清,亲自对上太后,“太后娘娘,我与叶世子毫无瓜葛,叶世子的妾侍要寻医问药也得按照我昳容阁的规矩来。” 太后的唇角扬了起来,很好,你还会怒,会怒就好。 “大胆!”砰地一声,太后砸翻了桌上的茶盏,喝道:“6氏,你竟敢顶撞哀家!” “民女不敢。” “皇帝赐下陈氏,你百般阻挠抗旨不遵,如今又大放厥词顶撞哀家,哀家看你这世子妃真是做腻了!” 太后坐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借口了。 叶幼清与叶老夫人的脸色都沉下脸来,男人耳廓一动,将到口的话憋了回去,并示意老夫人也不要开口说话。 “圣旨到!”大堂外响起了内监特有的尖声,正要处置6昭锦的太后一怔。 皇帝?皇帝怎么想起下旨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七章:诰命 颁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郝公公,资历在那儿摆着,可见这张圣谕得到了陛下的足够重视。 太后心中万般猜测,理智地将话头止住,总觉得又是一场算计,而之前未露面的蒋氏与叶幼澈也终于姗姗来迟。 看见叶老夫人,蒋氏激动地跪倒在地,与长公主的反应犹如天差地别,老夫人倒没说什么,只是催着二人给太后请安。太后看着与叶幼清几分相似的大男孩鼻梁挺直,英俊挺拔,只有眼神呆滞得不像十七岁的少年人,心中一抽。 这都是她的女儿造下的冤孽。 蒋氏倒没什么怨言,犹如一团任人搓揉的面团,战战兢兢地给太后行礼,局促地模样,让太后安下心。 果然是大丫头出身,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倒不用担心她和这个儿子。 郝公公给太后行礼,对着一众叶家人,目光转向陆昭锦,颔首:“世子妃陆氏接旨。” 陆昭锦一怔,颁给她的圣旨? 女孩子疑惑地看向叶幼清,难道又是他搞的鬼,这小霸王什么时候这么大影响力了。 “世子妃陆氏,贤德敏慧,妙手仁心,恩旨晋为三品诰命” 郝公公冗长的华耀文章,陆昭锦并没怎么听清,脑子里只有三品诰命四个字在嗡嗡作响。 诰命,还是三品。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诰命都是跟着夫君子嗣加封的,且不说她已经与叶幼清断绝关系,就算她还是世子妃时,叶候爷只为她请下来一个五品诰命的宜人。 因为叶幼清没有实职,他只是个徒有虚衔的纨绔世子,所以陆昭锦根本没有机会得到高级的诰命。 而且当时的叶夫人压根没打算让陆昭锦这个世子妃做长久了,所以就连五品宜人的玉轴,陆昭锦也从没得到过。 但今天,她亲眼看见了用柳叶篆写着自己名字的抹金玉轴,极为金贵的御用织锦缎上绣着瑞荷,标志着她三品诰命的身份,郝公公将玉轴双手捧给她,“恭喜淑人了。” 淑人,一二品诰命才是真正的夫人,余下的诰命会成夫人都只是尊称,而三品诰命,称淑人。 陆昭锦还有些不明所以。 皇帝,无端端加封她做三品诰命,干什么? 感激她救了八皇子,还是安慰她受了长公主的冤枉? 天家凉薄,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陆昭锦心里暗自摇头,那这份加封,绝不是好受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受封了,就是承认自己的世子妃身份。 陆昭锦嘴角微抽,她都有些觉得,这又是叶幼清的哪一计,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把她套牢在里面。 因为这圣旨可是大合他的心思啊。 这是颁给陆昭锦的圣旨所以她跪在最前头,叶幼清则在她一侧,见她表情变幻莫测,就知道她在猜些什么。 男人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就抓住了圣旨,一把塞到她怀里,口中笑嘻嘻:“接旨接旨,我媳妇都高兴傻了,我替她谢恩,谢陛下隆恩!” 叶幼清高呼,郝公公是见惯了他的无赖样,含笑应是,便不再看向陆昭锦,而是转身对太后施礼。 “娘娘,陛下请您回宫,有事相商。”郝公公一颔首,又添了句:“说是为了殿下的大婚。” 大婚?太后嗯了声,不置可否。 太子大婚日子敲定在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该商量也是该同礼部商量,皇帝只是找个借口,请她回宫罢了。 看来这道圣旨暗藏的意思在这里,请太后回宫,那就是请太后不要为长公主出头。 太后不明白儿子的意思,但不会驳了儿子的面子,命人摆驾回宫。 事情来得太快,让陆昭锦措手不及,乌泱泱站了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们就已经退潮似地流走,规矩得体。 “娘子快快起来,跪累了吧。”叶幼清早就蹦了起来,挤眉弄眼地伸手去扶陆昭锦。 女孩子骤然变了脸色,一把将玉轴丢向他,看得一屋子的人心胆俱裂。 这诰命的玉轴要是摔碎了,那可不得了了! 陆昭锦却是浑不在意自己拎着袍角站了起来,连上前扶她的花巧都被拨到一遍,还没站稳,就听她怒喝:“叶幼清,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啊?”叶幼清抱着玉轴扣了扣耳朵,做贼心虚地看向四周。 “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那一套我这八我早就见惯了!”陆昭锦气得差点儿说走了嘴。 “八什么?”叶幼清来了兴致。 陆昭锦瞪眼,不答反问:“这诰命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去请封的?” 依着大夏的规矩,除非是有大功,否则这诰命一般都是夫君或儿子达到相应品阶上书替妻母请封,皇帝才会颁下旨意,以示恩赏,很少有皇帝主动颁旨的情况。 “我没有啊。”叶幼清理直气壮,还谆谆教导:“你有功,你救了八皇子。” “哼,”陆昭锦冷哼,若真是因为这个,皇帝还会让她与徐氏为了叶老夫人中毒的案子对簿公堂? 叶幼清也知道瞒不过陆昭锦,却不急着解释,因为他知道,陆昭锦只是现在气昏了头,用不了多久她就明白了。 男人笑着招了招手,叫过绿绮,将玉轴塞到她怀里:“来,替你们家小姐收着,有俸禄的。” 绿绮抱着玉轴,犹如抱着一颗烫手山芋。 这,她家小姐摆明了是不愿意接受诰命,但这可是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她哪儿敢推辞啊。 就是陆昭锦,这次也不敢抗旨。 因为这次不同于之前,这是恩旨晋封,她占不到大义,更找不到抗旨的理由。 而且有了之前抗旨的前车之鉴,这次她若再抗旨不遵,那可真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 还会牵连陆家,就是她对方家姐妹的恩情,也救不了她第二次。 皇帝毕竟是皇帝,怎么能容许一个人一而再地冒犯他的威严,所以,之前的抗旨,只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意外。 这次的诰命,她是非受不可了。 所以,她和叶幼清这场休夫拉锯战,终于是以失败告终了吗? 女孩子目光灼灼,尽是不服输的光芒,看得叶幼清是头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这防止被休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变。 而且愈演愈烈。 喜欢的女人太聪明,太好胜,太要强。 “真是头疼!”叶幼清猛地大叫,捂住了眼睛,一屋子的偷笑声再也压抑不住。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八章:想我 “诰命?三品的诰命,陆昭锦?”陈锦嬛躺在榻上,手腕系着厚厚一层白纱,人也带着几分苍白。 “不可能!”她猛地坐了起来,“这不可能!陛下无缘无故,为什么下旨封她?她只是个贱籍的商户女!” “小姐,小姐您别乱动啊!”秋月焦急地喊道:“仔细伤口崩开了。” 陈锦嬛捂着手腕呆呆坐着,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婚事是一场算计,目的是利用她传话引来长公主,彻底绝了长公主想回叶家的念头。 可这一计已经结束了,所以她才会故意发狂划伤自己的手臂,打算借着太后凤驾在此,给太后一个理由下旨休掉陆昭锦的理由。而且按照秋月描述,她的预料没有错,原本太后马上就要颁旨让叶幼清休妻,却又被圣谕打断。 陛下是支持这门婚事的,支持在她陈家式微的时候与叶家联姻,保住三门相府的。 方家虽然是太后的母家,但也是外戚,皇帝心中也担心陈家一旦衰败,会造成方氏外戚独大的局面。 自古外戚之祸数不胜数,皇上盛宠陈贵妃,也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可陛下又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陈叶联姻,不是一步平衡朝局很好的棋吗? 陈锦嬛棋艺无双,堪称国手,可皇帝这一步棋,她却是想破了头,也没看明白局势。 难道是陛下要重用叶幼清,所以提前晋封了他的妻子,以示殊荣? 不不不,这不可能。 叶候不死,叶幼清这辈子都别想和军旅沾边,就是朝局他都难以触碰,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陈锦嬛急的心力交瘁。 她身在叶家,竟然看不懂叶家的局势,这个事实简直要让她崩溃。 “四艺斋,我的四艺斋!”陈锦嬛咬牙切齿,恨红了眼。 因为陆昭锦的昳容阁,她所谓的四艺斋早已无人问津,没有消息来源让她犹如缚住手脚的蚂蚱,根本跳不远。 若不是陆昭锦,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成妾,怎么会受了伤也无人问津,如此凄凉! 陈锦嬛大恨,根本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让她这种才艺双馨的贵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另一边的桐音楼里,陆昭锦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三师兄送来的消息,说是,北境有变。”绿绮低声禀报,陆昭锦点了点头。 她早该想到的,叶候回京了。 必定是叶候通过某种渠道求见了陛下,而且禀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皇帝的态度才会转变得如此明显。 陆昭锦手托腮,撑着桌子思虑不安。 她隐约能猜到叶候禀报了什么,无外乎就是那陆续运到北境的万匹战马,和北境抓捕的那个“邓统”的事。 可皇帝就算再看重此事,看重叶候,也不该奖赏她啊? 除非是,有求于她。 陆昭锦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唤道:“绿绮,绿绮!快去找三师兄,告诉他,称病!谁也别见!” “尤其是与官家有关的人,昳容阁闭阁,就说我回了叶府,不能再抛头露面!”陆昭锦急急吩咐道:“快去!” “哎!”绿绮从未见过小姐这样惊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陆昭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总觉得这样也不妥当。 但凡是被皇家看中的家族,不掉点儿肉,怎么能叫做忠心为国? 比如叶家,比如陈家,都是如此。 虽然她可以装成是碍着圣旨敕封回到叶家,做她的“好媳妇”,让昳容阁和陆家暂时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她还是搞不清楚皇帝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不过,不论皇帝怎么想,至少有一条是明摆着的,那就是陆家。 陆家是她的根,也是她的软肋。 皇帝只要抓住陆家,就是抓住了她的痛脚,不管是要她做什么,她都得硬着头皮答应。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事。 女孩子沉沉思索,也不知道叶候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但这样的恩赏,实在是让她受得有些心惊胆颤。 “干什么呢,急急忙忙的。”院子里响起了叶幼清的嗤声,男人很快就进了屋。 “嗯,有那么几分女主人的样子了。”他道。 陆昭锦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还在思索这让她想不通的政局叶幼清就已经晃到了她面前,俊朗的脸凑得极近:“想什么呢?” 陆昭锦看着叶幼清发怔,今生她的聪明用对了地方,可是,似乎还是不如他脑子转的快,或许他知道? 而且,看叶幼清的表现,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皇帝利用。 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否则,叶幼清一定会拒绝,而不是把玉轴塞给她。 陆昭锦深觉有理,刚一点头,又猛地摇头。 天啊,她在想什么! 她竟然相信叶幼清,相信叶幼清会保护她,不会让她被人利用。 她是鬼迷心窍了吗,这就被叶幼清的糖衣炮弹给打败了? 陆昭锦一只认为,叶幼清就是大夏朝当代最狡猾,最俱有欺骗性的男人,没有之一。 所以,她才不会轻易相信他。 尤其是这件事,说不准在就是他在背后捣鼓出来的。 因为有诰命在身让她不得不留在叶家,所以,叶幼清才是此事最大的受益人。 女孩子一把推开了他,叶幼清难得没死皮赖脸地继续凑过来,而是笑如暖阳:“我知道,你在想”他拉长了音,醇厚的嗓音莫名地吸引着听者的注意力,看着陆昭锦瞳孔间只有自己的倒影,叶幼清才满意地鼓圆了唇形,逐渐贴近她,响亮地说了一个字:“我!” “你这个无赖!”陆昭锦仿佛被戏耍恼了的小猫,腾地站了起来,想再次推开他却推不动,只好自己后退半步。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何必拿我寻开心!”女孩子怒气冲冲。 叶幼清砸吧砸吧嘴,叹了一口。 “陆昭锦,在你眼里,我就只会烦你害你算计你吗?” 陆昭锦心里有一丝松动,今生她把握人心,将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算得清楚,却屡屡算错叶幼清的想法。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叶幼清和前世不同了。 或许,她应该换一个目光去看叶幼清这个人,这样才能更好地认清他的想法,避开他的追逐。 “那你说。”女孩子静静看着他。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九章:原因 叶幼清有些受宠若惊。 他知道陆昭锦的倔强脾性,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她却平静下来,愿意听他说。 “还真是奇了,”男人嘀咕一声,跟着陆昭锦坐了下来,挥退屋里的奴婢。 “瞧你身边那绿绮急急忙忙的,是去通知昳容阁闭阁的事吧。”他道。 叶幼清料得没错,陆昭锦也没有否认,继续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你猜得到陛下颁旨的原因,却猜不到目的,所以才这么紧张。”叶幼清聪明的没有消耗陆昭锦的耐心,而是直接道:“如果我说,原因就是他的目的呢?” 什么原因就是目的? 女孩子的思绪从叶幼清这个人身上挪开,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北境的事上。 皇帝诰封她,原因在于叶候回京,如果目的也是叶候回京的原因。 “是万匹战马的解药?”女孩子腾地站了起来。 不论是北境战马还是抓到的那个邓纬,他们最直接的危害都表现在马方之上,也就是说,解决掉马方的事,就是从根源上解决了北境的危局,说不定还能反算计北境敌军。 陛下和侯爷都是聪明人,一定能看到这一点,只是他们找不到这个解决马方弊端的法子。 所以,叶候就是这么跟陛下说的? 说她能解开马方的弊端,让战马恢复正常? “这不可能!”陆昭锦怒声指责:“你这是在害我!害我陆家!” 她错了,她怎么能相信叶幼清! 前世叶幼清看似与陈锦嬛恩爱,但陆昭锦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叶家,任何东西都比不了叶家的门楣。 而这一世,当然也是如此。 他既然知道了北境万匹战马的危局足以威胁到叶候,威胁到天下大局,他如何能不忧心,不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而他又深知她性格,只怕不肯抛出所有底牌来研究解药。 所以,他就利用皇帝的圣旨,给自己施压,让她迫于陆家的存亡不得不就范,豁出所有来研究解药! 女孩子心惊胆寒,眼底风云骤变,急速想着对策,而一直看着她的叶幼清脸色也越来越黑,蓦地大喝:“陆昭锦!” 他眼神颇为凶狠,恨恨盯着她:“你口口声声愿意听我说,可内心深处,却还是不信我的!” 陆昭锦被他指责的一怔,她有吗? 而且,她会有这种猜测,不是顺利成章的吗? “我记得你刚进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叶幼清盯着他,认真提醒着:“你总是不肯信。” 陆昭锦怔了半晌,才回想起这句。 是她进门第二日,当着叶幼清的面拆穿他身边大丫鬟兰芝的时候,叶幼清斥她算计了自己身边的人,那时,她就是用这句话回敬叶幼清的。 她在说他不肯信,不肯信自己的妹妹是个精于算计的恶毒女人。 如今,又被他还了回来。 陆昭锦自己也是不肯信的,她总是不肯信,叶幼清是……喜欢她的。 前世她不信,所以不择手段地去追逐所求,想得到男人的爱,今生她也不信,所以,她最先想到的,永远是叶幼清为恶的那一面。 从何时起,她这样善于以恶的一面去揣度叶幼清。 陆昭锦迟迟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幼清险胜一局,倒是没有过于得意,而是认真看着女孩子,开口:“我既然让你接旨,就自有我的打算。” 好一副替她做主的架势。 陆昭锦咬牙,她一直想摆脱的,就是他这幅唯我独尊的臭架子! “叶幼清,你怎么知道你的注意一定生效?”陆昭锦不服输道:“你可知道什么是雀枯草,它药性如何?” 男人摇头,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道又怎么样?” “你!”陆昭锦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雀枯草,不知道马方的药性药效,却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拿她和陆家做赌注! “看看,又不信我了吧?”叶幼清控诉,安抚似得抓住陆昭锦指着他的手让她放心。 女孩子恶狠狠地抽出手来,担忧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你知不知道……” “行行行,我的夫人,您就歇歇吧。”叶幼清告饶,又一脸得意道:“你偷偷研究的紫蹄踏月可是我的马,那方子会有什么药性药效,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谁是你夫人!”女孩子娇斥,又有些讪讪。 之前她让阿乔偷偷研究叶幼清的紫蹄踏月,原来都被人家看在眼里。 那这么说,叶幼清也发现了这匹马的不妥之处了? “没错,原本我只以为这是强马房子的副作用,未曾过多联想,直到唐逍遥那晚来访与我交手,我才知道这件事与你与叶家,都有干系。”叶幼清剑眉微蹙,好似一道远山,硬挺刚烈,“所以这解法,我早就想好了。” “你早就想好了?”陆昭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苦心孤诣研究出新马方让阿乔育马,好洗脱陆家罪名,但对于旧方子培养出来的万匹战马却是束手无策。 因为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算用空间里那种让紫蹄踏月更喜欢的马草来喂养这万匹战马,但是这些马草只能从空间培育,她偷偷交给阿乔是一回事,凭空取出如此大量的马草献给皇帝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陆昭锦只是一个小女子,左右不了家国大事,更不想因此被人当成妖孽,枉送了性命。 所以她状告五皇子将事情捅给皇帝,至于叶候要怎么防范或处置这万匹战马,那就是他们君臣的事了。 能将自己所知告诉他们,她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所以当她知晓皇帝会找她要解马方的法子时,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可现在叶幼清却告诉她,他能解决马方的后遗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陆昭锦不信,除非他也有空间,也能培育出大量马草,但就算是有,这种秘密他也不能说。 “到底什么法子?”女孩子发问。 叶幼清嘿嘿笑着附耳道了一句,让陆昭锦楞在那儿半晌也动弹不得。 “好了,这下放心了吧。”叶幼清一脸得意道。 “现在,你就开开心心地去做喜欢的事吧。挣钱也好,治病救人也罢,都随你,剩下的事自有小爷扛着。”他拍着胸口保证道。 女孩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突然笑出声来:“你这无赖。”(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章:药膳 如叶幼清所说,陆昭锦的确随心所欲,交代陆昭廷装病的事也搁置下来。 昳容阁重新开阁,她顿时如陀螺一样忙了起来,只因“复活”叶老夫人的事实在是惊天动地。 整个京城已经没有别的传言,就连长公主重病的消息都低了它一头。 什么神医再生,神女转世,就连至清亲自引她出京的事都被扒了出来,说是什么道家下凡的九天玄女,要引渡回天庭,不忍老夫人含冤而死,这才施以援手。 陆昭锦无奈摊手,她早知京中会因此沸腾,所以事先已经准备好,将能复活老夫人的功劳归在她的药膳之上。 京中顿时洛阳纸贵,昳容阁一膳难求。 多少富户贵族甚至将这药膳引以为保命圣药,削尖了脑袋想把金银珠宝往昳容阁送,想求上一副膳方。 哪知道,昳容阁的药膳却是针对个人体质专配,概不出售。 只用了一天,陆昭廷就被那些上门求膳的人烦的头昏脑涨,找上了陆昭锦。 “小师妹啊,快给师兄也配一副药膳,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英年早逝了。”陆昭廷捂着额头进门抱怨道。 “师兄还没讨老婆呢,怎么能早逝。”正在里面练字的陆昭宁乘机探头插话,被陆昭锦瞪了一眼:“抄手札。” 陆昭宁只好苦着脸埋头进手札里。 “三师兄,这几副方子你拿去,是大众可用的,对应的是内虚等症,家里药房的老先生都能判断出来。” 陆昭廷接过方子翻看一遍,用药的确有精妙之处,但是似乎不会有什么奇效。 “小师妹,这方子,嗯”陆昭廷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医术不精,辨不出小师妹方子中的玄妙之处。 “师兄看得不错,这方子的确没有奇妙之处,奇妙的,是方子里的药草。”女孩子浅笑,让伺候的丫鬟们退下。 陆昭宁也跟着凑了过来,“小师姐,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女孩子一笑,手拂过桌面,一册丹典出现在桌面上。 “戏法儿!”陆昭宁叫好,陆昭廷却是大骇,他深知,陆昭锦可不是一个会学什么变戏法的人。 “师兄早就怀疑过阿乔饲马的那些马草,我到底是从哪儿运来的吧。”陆昭锦笑问。 陆昭廷赶紧解释:“小师妹,我” “师兄不要紧张,您也是谨慎,不过我想师兄并没有查出什么来。”陆昭锦笑吟吟道:“因为那些草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那间屋子里,对吧。” “说什么草?”陆昭宁不知所以地望向两人,顿时有点儿生气。 竟然瞒着他! “是戏法,”陆昭锦安慰道:“小师姐学的这门戏法可是至清道长亲自教的,不过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否则,只怕我会被人们当成妖怪。”女孩子一挥手间,桌面上出现了数十个褐黄纸包,上面分别写着内容草药的名字。 “哇!”陆昭宁长大了嘴,随即又嚷道:“师兄你干什么!” 此刻的陆昭廷神色肃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陆昭宁的眼睛,自己也闭上了眼:“小师妹,此事干系重大” “干系重大,所以我只能信任师兄弟。”陆昭锦抢先道。 她知道,陆昭廷已经明白了她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为什么突然间成了神医,因为,她身怀重宝。 这是喜事,也是祸事,他是在担心她。 陆昭宁也隐约知道小师姐那句被当成妖怪是什么意思了,他放下挣扎的手道:“小师姐,那那我不看了。” “我需要大量的宝玉,所以必须开阁买药膳,可我分身乏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我一人无法配制这么多的药膳。”陆昭锦认真道:“所以,我需要有人替我分散别人的怀疑,所以,想请师兄师弟说这些药是我们一同抓取配置的,方子也是我们共有的。” 陆昭廷听得明白,犹疑着放下了捂着陆昭宁眼睛的手,“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但这方子你拿回去。” “师兄,”陆昭锦推手拒绝:“非但方子我不会收回,这里还有一本丹典要给你。” “什么!”陆昭廷眉头一挑,严辞拒绝:“不行,这是师傅留给你的祖术,我怎么能” 陆昭锦知道他又要长篇大论,赶忙摆手的道:“师兄,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草药那部分,爹当年是传给你的。” 炼丹制药那种玄门秘术,她就是想传给陆昭廷,陆昭廷也没办法用,所以陆昭锦只取出了与当代草药有关的那一部分传给陆昭廷。 “爹将银刀医术传给昭宁,草药药理传给师兄,我来继承针灸奇症,也算常理。”她道。 师兄妹三人商谈许久,终于将事情定了下来,至于陆昭锦这“无中生有”的本事,却都是心有灵犀地谁也没提。 陆昭锦也正式开阁行医,珠玉宝贝流水似得往她眼前送来。 为了防止被至清老道等有心人看出问题,她还特意收了一些不能被空间吸收的次品宝玉摆在陆家仓库里。 消息传得飞快,如今不止京中人知道陆昭锦,就连外地人也知道京中昳容阁里有位怪脾气的神医,嗜玉如命。 身为叶侯世子妃竟然公然行医,叶世子也不过问,听说还挺支持,每日都往昳容阁里跑,还美其名曰坐镇。 陆昭锦倒也习惯了,索性不去管他。 要知道,京中现在最不能得罪的组织,除了逍遥堂,就数昳容阁了。 谁不金贵自己的命啊,有这么一位神医做保障,那些贵族富户们才能放心,所以陆昭锦如今不去欺负别人,曾经那些嘲讽过她出身的人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君不见那曾经同陆昭锦作对的何家发配北境,蔡仲堂亦流放三千里,已经一辈子不能翻身了? 可惜,陆昭锦并没有清净几天,因为她很快就接到了至清老道的消息。 如约而至。 老道送来的拜帖如是说,陆昭锦顿时有些激动,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八玄宝鼎,终于要到手了。 炼丹,如果她真能炼出丹药来,将会是当今最劲爆的大事。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卫贵妃召您进宫呢。”花巧冲进来禀报。 “什么?”女孩子站了起来,这事儿还真是都赶到一起去了。 “先入宫,待道长来了,请他去书房相见。”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一章:公主 进宫的路可谓是驾轻就熟,陆昭锦很快就见到了卫贵妃。 经过她数日的调理,加上昳容膏,卫贵妃的伤势早已大好,连个疤都没落下,人也恢复了昔年容貌,惹人怜。 而且,卫贵妃有才貌更有手段,趁着陈贵妃失势,她凭借八皇子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速度不可谓不快。 陆昭锦神色平淡,心里却略有些不舒服。 如今的卫贵妃风光无限,和之前走投无路要拼死成全孩子的她完全是天上地下,让陆昭锦有些莫名的抵触。 当时她受不住卫妃伟大的母爱付出,不惜暴露空间也要救下她和八皇子,如今的卫贵妃虽然待她谦爱有加,但那套明晃晃的贵妃高冠总是让场面显得有些别扭。 “昭锦,那****为我接生,恍惚间,我似乎见到了一片山间田园。” 卫贵妃感激陆昭锦的救命之恩,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本宫,但这句话一出口,还是让陆昭锦心里打了个寒颤。 “娘娘福泽不菲,所见自然是天界仙境。”与贵妃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的女孩子颔首应道。 “果真如此吗?”卫贵妃娇笑,“那我可要与陛下说说。” 梦中见仙时诞下皇子,卫贵妃这话一传出去,只怕八皇子会比当年的五皇子更加受宠。 陆昭锦笑颔,终其所有卫贵妃还是想保护孩子,她虽然不喜欢卫贵妃也用手腕,但并不认为她是错的。 自己不也是使用了这么多的手段。 对对错错,任谁都难分说清楚。 “娘娘今日召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陆昭锦取出一旁药箱里的脉枕,卫贵妃伸出皓腕,却将婢女遣散。 “是你交代的事,有了眉目。”卫贵妃应道,女孩子顺势收了脉枕,望向她:“有劳娘娘了。” 卫贵妃眉宇含笑,“先生于卫氏有救命之恩,岂敢谓劳,”她话音一顿,笑声:“出来吧。” 一侧屏风后响起银铃似得笑声,“可算想起我来了。” 十三四岁的女孩跳了出来,海棠莲花银纹的茜红短袄衬托着她初现玲珑的身姿,让人过目难忘。 陆昭锦却一眼就认出她来,是承平公主。 “见过公主。”陆昭锦微微施礼面无表情。 她还记得上次见她,女孩子头带金冠很是英气,今日却特意换了公主服制请卫贵妃引荐,到底是为了什么? “昭锦姐姐还记得我?”承平公主热络地挽过她的手臂,凑过来坐到桌前。 卫贵妃含笑,对二人之前相识的事并没有什么意外。 “先生说的事,就是承平查出来的。”她道。 陆昭锦眉头微皱,事情她拜托给了卫贵妃,却是由承平公主查出眉目,让她心中颇疑。 “昭锦姐姐不要小看我,只要是宫里的事,我可是上知五十年下知五十年!”承平拍着胸口道。 “我们承平,就是宫里的小万事通。”卫贵妃笑道,似乎与承平关系很好,“这件事我就是向承平打听的。” 这下确实引起了陆昭锦的兴致。 承平公主才多大,竟然敢夸下海口说什么上知五十年下知五十年。 陆昭锦面露思索,回想起昳容阁收集到的关于这位承平公主的消息。 她是皇帝最小的公主,也最受宠爱,生母似乎出身不高,在生她时难产死了。 似乎只有这么多,连她喜好扮成皇子的事情外界都不知道,可见小公主不是个冒失的人,还知道深浅。 “哦?那就请公主赐教了。”陆昭锦笑应,随着承平公主坐下。 承平看起来很开心,兴致勃勃道:“我听一位浣衣局的老嬷嬷说过,那个徐氏在宫里时名叫香云,人机灵手也巧,还通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都不错,是被山阳姑姑亲自提拔到身边的。” 听起来倒是有谱。 陆昭锦耐心听着,承平也十分高兴有她这个听众,认真道:“然后应该是在姑姑出嫁前半年左右,她大病过。” 大病?陆昭锦瞳孔微缩,找到了需要的时间点。 看来就是那个时候,山阳公主逼她喝下堕胎药的。 所以徐氏不肯用心帮助长公主,似乎就顺理成章了,但这二十多年来,徐氏在叶府与长公主朝夕相处,有的是办法报复,她为什么不动手? “就这么多。”对上陆昭锦希冀下文的眼,承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个宫女,嬷嬷们能记住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是万事通,她又急急道:“我还打听了山阴姑姑!” 山阴公主? 听也无妨,陆昭锦眨了眨眼,示意承平公主说下去。 “就连卫姨娘都不知道吧,”小公主一脸得意,神秘兮兮道:“山阴姑姑应该没死!” “什么?!”不止是陆昭锦吃惊,连卫贵妃都是手一抖,弄洒了茶水。 “真的,我小的时候偷听见赵嬷嬷安慰皇祖母的时候说的,说姑姑吉人自有天相,还说什么能逃出去也是本事,让皇祖母不要担心。” 陆昭锦惊讶地张大了嘴,简直是如遭雷击。 皇家宣布暴毙二十多年的山阴公主竟然没死,而且太后似乎是知道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昭锦仿佛抓到了那一触既明的窗户纸,隐约看到了真相的轮廓。 “公主殿下,您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也没什么啊,卫姨娘知道的,当年山阴姑姑特别喜欢叶侯,就是你公公呀。”承平娇俏笑道,眨着大眼睛看向陆昭锦。 陆昭锦苦笑,这个小丫头,这是在故意卖关子邀功呢。 “殿下真是宫里的万事通,上知五十年下知五十年。”她倒不吝这一句夸奖,权当是哄孩子高兴的买路钱了。 “嘿嘿,”承平犹如得了糖果的小孩子,翘起了尾巴,一字不落地说个清楚。 “当年山阴姑姑在山阳姑姑出嫁前,给她下过毒,但是没成功,被人发现了,好像就是那个徐氏发现的!然后就被囚禁起来,山阴姑姑这才负气自尽的。” 下毒?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这山阴可真够狠的,那可是她的同胞亲姐! 长公主姐妹俩都是这样狠戾。 卫妃也点了点头:“这件事虽然闹得不大,但有些关系爵位的府邸都知道,叶侯爷也是知道的,山阴公主正因此事才羞愧自尽。”她看了陆昭锦一眼,中肯道:“太后娘娘为女儿名声,下令禁口,为山阴公主大礼出殡。” “原来如此。”陆昭锦点头,她终于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回护长公主了。 原来当年长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太后心疼小女儿的名声,就委屈了死里逃生的大女儿,难怪现在要不问对错地回护,以弥补长公主。 不过,既然公主是自尽身亡,又怎么成了,可能还活着? “因为山阴姑姑的尸体不见了。”承平似乎知道她心中所问,答道。 陆昭锦脑子顿时嗡嗡作响,能瞒过太医的假死。 是陆家的假死药。(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二章:山阳 山阴公主是假死,她借此逃出了宫去,太后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被承平听到,如今说了出来。 “或许是太后授意太医院相助,帮着公主隐姓埋名出宫的?毕竟公主做出毒杀胞姐这种事,在当时就是不公布追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卫贵妃和陆昭锦都想到了假死的事,但她不清楚陆家有假死药,所以做出这种猜测。 “不,殿下听到的是能逃出宫也是本事,说明是山阴公主自己逃出宫的,说不定太后还有别的什么证据证明此事,否则公主遗体丢失,太后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陆昭锦站起身,面露思索。 之前卫夫人就已经说过,她和山阴公主交好,而她本人,又曾与父亲有过一段缘分。 所以,陆家的假死药,是从卫夫人手里流出,交给山阴公主的。 不,不会的,父亲怎么会将假死药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别人,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交给外人的。 陆昭锦眼中精光闪烁,满心疑窦全数落在了卫夫人身上。 所以,卫夫人尽心尽力对自己好,是因为她当年替山阴公主偷了父亲的假死药吗? 不过以父亲宽厚的性格,如果知道假死药被偷是为了帮山阴公主从千夫所指的困境中脱身,让她能改过自新,应该不会怨恨卫夫人才是,卫夫人又何必自责这么多年,要拼尽全力保护她? 不对,不对。 陆昭锦脑中一团混乱,因为她又想到了承平公主话中的一个关键。 那就是徐氏。 因为承平说的,是徐氏认出了毒药,救了山阳公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氏憎恨山阳公主逼她打掉孩子,又怎么会保护她? 除非女孩子眼睛突然一亮,在拼命串联所有事件后,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山阳公主没有把一切自己担下,而是将山阴公主告诉太后的事告知了徐氏,让徐氏知道,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要逼她打掉孩子的呢? 她被山阳公主会在太后面前保护徐氏的事感动,以为当时的山阳公主还是一个稍有良心,不会出卖妹妹来向徐氏施恩图报的人,但她却忘记了,那个人可是折磨了她八年之久的长公主。 长公主怎么可能不挟恩以报? 所以她一定会让徐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山阴的揭发,让徐氏尽心尽力为她卖命。 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徐氏憎恨的只有山阴,而山阳公主,只是一个挟恩以报的人。 所以徐氏临死前想告诉她关于长公主的秘密,只是因为不甘被长公主利用这么多年。 终于给一切都找到了个合理的理由,但陆昭锦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推断猜测,缺少实物证据。 而且,她心里总是有一种别扭的感觉,这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思路,似乎是被人安排好了的。 或许,是对方料定了会有人来查证公主的事,所以故意布置了这样一个结果? 陆昭锦皱眉思索,连承平公主连着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昭锦姐姐?昭锦姐姐!”承平不耐烦地伸手到她眼前晃着:“皇上来了!太后来了!” 可惜陆昭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因为这件事情查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找到最关心的秘密。 关于她的母亲,关于蝴蝶盘扣的真相。 她不相信徐氏会无缘无故地去恨一个浣衣女,还是咬牙切齿剥皮拆骨的那种。 却又在听了赵嬷嬷短短几句话后,翻转所有,背叛长公主,一心想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她这个浣衣女的女儿。 陆昭锦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处别人设计好的困局。 必须得找到突破。 她心一横,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蝴蝶盘扣递给了承平公主,“请公主再替我查查,看宫里可有人曾见过这个。” 陆昭锦原本是不打算暴露蝴蝶盘扣的。 毕竟这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不想这盘扣成为什么证据,沾染什么不堪。 可现在看来,她是保不住盘扣了。 为了寻找突破,她只能割爱,希望母亲留下的盘扣能带给她新的线索。 承平接过盘扣,仔细翻看,陆昭锦估计蝴蝶盘扣的事她还要查上一段时间,索性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昭锦就先告辞。”正好她也该回去见一见至清老道了。 “那承平去送昭锦姐姐。”承平公主突然站起来,热络地拉住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出卫贵妃宫中。 承平公主一路上就像只叽叽喳喳地小鸟,从花鸟鱼虫说到星星月亮,陆昭锦有些听明白她的意思,也由着她带路,竟绕到了一处花园。 “既然来了,就逛逛嘛,我为昭锦姐姐介绍一下!”承平公主热情道,挥退了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 “公主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这盘扣我认识。” 承平言简意赅,陆昭锦顿时如遭雷击。 她本以为会被宫里的哪个嬷嬷认出来,没想到,竟然是承平公主先认出她母亲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伺候过太后和山阳公主的人都认识,这是山阳公主独创的盘法,至今没有第二个人会盘。” 承平公主轻飘飘的话,陆昭锦听在耳中却重若千钧。 什么叫山阳公主独创的盘法? 长公主独有的盘法,她母亲怎么可能会? 她母亲又不是公主! “这是你从山阳姑姑那儿偷的?”承平公主小脸满是疑色,“我瞧你挺宝贝它的,倒像是什么至亲遗留之物。” “公主聪慧过人,善于察言观色。”陆昭锦心里一团乱麻,只是随口搪塞一句,又突然定睛看着她:“公主没有认错这盘扣?它真是山阳长公主,不,山阳公主当年所创的那种蝴蝶盘扣?” “我是在皇祖母身边长大的,皇祖母柜子里就有一件山阳姑姑出嫁前送她的彩衣。”承平扬首,很是骄傲道:“上面的盘扣和它一模一样,我是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不会认错。 承平公主不会认错蝴蝶盘扣,那就是她错了。 是她错了。 是她猜错了先前的所有,因为那一切都是反的! 山阳是山阴,山阴是山阳。 这样,才能把一切正过来,才能捋顺一切! 所以,当年假死逃出宫去的,才是真正的山阳公主。 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浣衣女,而是父亲救下的,山阳公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三章:旧疾 陆昭锦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脚一软,差点跌到。 “昭锦姐姐,你还好吧?”承平公主赶忙去扶她,“你别吓我啊!” 陆昭锦木然地跟着承平走向御花园中的凉亭落座,思绪还沉浸在之前惊天动地的消息中。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徐氏想要告诉她的,就是这个秘密了。 山阴成了山阳,山阳成了山阴。 而徐氏之所以会对赵嬷嬷说的话反应那么大,也全都清楚了,因为她认贼作父,误害了恩人二十年。 山阳公主没有让陆昭锦失望,她不是一个挟恩望报的人,所以,她根本没有告诉徐氏是山阴先揭发了事情。 她好心替妹妹隐瞒,却是枉做好人,因为山阴公主并没有改过自新,而是愈演愈烈。 皇家要下嫁公主,山阴没能被叶家选上,所以她就动了在婚前那晚害死姐姐,让皇家只能将长相一模一样的她嫁过去的心思。 但是山阴公主的设计被徐氏识破了,却意外又得到了徐氏的相助。 陆昭锦不清楚她们是怎么将两位公主掉了包,但有深得山阳公主信任的徐氏在身边,相信不论是喂假死药,还是将一模一样的两姐妹互换,都是很容易的事。 简直是丧心病狂! 陆昭锦恨红了眼,山阴公主,山阴,她也配得上公主这两个字,她简直不是人! 为了嫁给喜欢的男人,不惜谋杀自己的嫡亲姐姐,她简直是畜生! 陆昭锦冷笑,不,至少长公主并没有真的毒死山阳公主。 女孩子目光冰冷,她当然不会觉得长公主会心存仁念,想留姐姐一条性命。 那是因为什么? “殿下能再跟我说说山阳不,是山阴公主自尽的事吗?”陆昭锦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愤怒,沉声问道。 她一定要知道,知道每一寸细节。 知道长公主的每一个目的,知道长公主,是如何迫害她母亲的。 “自尽?”承平看得出陆昭锦现在情绪压抑,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也没多少消息,就是皇祖母其实一直都在想念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教好山阴姑姑,才让她走了错路。然后每次这么想后,又更愧对山阳姑姑,觉得自己太过偏心小女儿,让山阳姑姑受了委屈。” 承平又自顾自分析道:“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当年山阴姑姑真的自尽了,皇祖母今日恐怕还会怪山阳姑姑害她失去了小女儿,可就是现在这样生死不明地消失了,反倒让皇祖母觉得亏欠两个女儿。” 女孩子摸了摸下巴一副智者模样,“山阴姑姑真是聪明,如果她哪天出现了,皇祖母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也会更多的补偿长公主,陆昭锦忿恨地想到。 她已经听明白了,承平虽小分析得却很到位,长公主之所以给了山阳公主一条活路,完全是因为太后。 彻底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长公主怕太后彻底失去了“山阴公主”,而让自己这个假山阳公主受到怨恨,这才给山阳留了一条活路。 不,不对。 陆昭锦已经想得有些脑仁儿疼,但还是抓住每一寸的思绪分析着。 如果当年山阳公主真的是被长公主偷偷运出宫的,长公主又凭什么保证这个姐姐不会再出现,澄清真相? 以长公主的心狠手辣,必定要下了杀心的。 陆昭锦眼前又浮现出徐氏死前的狰狞模样,徐氏不断地抓挠自己的脸,恨不得撕下自己的面皮。 她是在愧悔什么? 陆昭锦只觉得心口一紧,思虑太多的大脑终于不堪重负地剧痛起来。 “啊!”女孩子双手按着太阳穴大喊出声,发泄心头所有的痛苦。 “昭锦姐姐!”一直表现成熟的承平公主慌张起来,见陆昭锦表情痛苦狰狞,整个人却犹如中了邪似得一动不动,她赶忙喊人:“快,快去叫太医来!再把她抬到本宫寝殿去。” 陆昭锦任由宫婢们将她扶上承平公主那金丝秀线的香帐中,通红的眼眶中泪水破堤而出。 容貌,一定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长公主毁了姐姐的脸,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她心高气傲的姐姐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难怪徐氏死前要毁了自己的脸,她羞愧,她是羞愧啊! 长公主,长公主,女孩子大恨,瞪着通红的双眼,你可真是狠毒,狠毒入骨! 难怪长公主在她给幼澈除蛊那晚喊出了假死药的名字。 她不是猜到幼澈是假死,而是她根本就知道陆家有一种能让人假死的药,所以她才知道叶幼澈是被陆昭锦喂了假死药故意算计她的! 这么说,长公主也能猜到老夫人的复活是怎么回事了? 只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陆昭锦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长公主因假死药而成为叶夫人,如今,又因假死药失去了叶夫人的名分。 这就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陆昭锦稍稍舒心,紧闭着双眼,从空间中汲出一些灵泉润喉,恢复体力,平复剧痛的大脑。 她的确需要休养心神,之后,好好地谋划一下。 如何让长公主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昭锦姐姐,你好些了吗?”承平公主面露疑色,刚才陆昭锦眼中是恨还是痛,她是分得清的。 “劳公主挂心,我没事了。”陆昭锦略显憔悴地撑起身体,“这是旧疾,还往公主替我保守秘密。” “好,不过你当众被抬入我宫里,恐怕这件事我也瞒不了多久。”承平直言。 陆昭锦点头:“无妨,能瞒多久就是多久。” 承平点了点头,替陆昭锦瞒着于她倒是没什么损害,不过陆昭锦说她有病,承平却是不信的。 她适才的眼神,分明是大恨。 同自己当年刚知道事情真相时,一样。 承平娇俏的脸蛋染上一层寒霜,待看向陆昭锦时,才软和下来,“没问题,我帮你。” 陆昭锦稍稍安心,又听少女突然转了调:“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陆昭锦坐正身体看向对方,知道请承平公主相助的代价来了。 承平娇俏的脸上渡上一层红霞,倒是与之前大为不同,几分羞于启齿。 “公主?”陆昭锦面露疑色,到底是什么事? “我想请你,替我保个媒。”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四章:保媒 “保保媒?”陆昭锦急速旋转,猜测了数种要求的脑子顿时卡住了。 承平公主,请她,保媒? “请恕昭锦愚钝,不知是公主身边的哪位看中了我”陆昭锦开始绞尽脑汁了。 要她保媒,对方必定是她身边的亲友,陆昭锦掰着手指算,适婚未娶的,好像只有三师兄了。 陆昭锦只觉得昏天黑地,难道三师兄背着她,勾搭上了宫里的人? 不不不,看承平公主这架势,大有逼婚的意思,估计是三师兄被人家看上了。 “公主,我三师兄只是个粗野医匠,恐怕配不上您身边的贵人。”陆昭锦赶忙推脱,承平也是一愣,“你三师兄?这跟你三师兄有什么关系?” 陆昭锦心中惨叫,难道是昭宁那个小鬼头?不会吧,可她陆家确实只剩这么俩人了啊。 “我说的是是你夫家的人啦。”承平面带羞涩道。 夫家? 陆昭锦长舒了口气,不是陆家就好。 陆家虽富,却也只是平民百姓,无勋无爵,皇家身边的人,能少沾惹还是少沾惹为妙。 长公主和徐氏,都是裸的例子。 “殿下的人是看中了,叶三爷?”叶家也是人丁单薄,除了久在祖家的大哥外,京中就只有叶幼澈一人了,陆昭锦想当然地以为是他,顿时有些为难,“叶三爷虽然没有嫡母了,婚事也有老夫人做主,昭锦只怕不方便开口。” 何况叶幼澈如今痊愈有望,这承平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她身边的宫女只怕还是配不上叶侯庶子的吧。 陆昭锦有些为难,既有心感谢承平,又不想委屈幼澈。 承平公主也有些急了,抓着陆昭锦的手道:“他不姓叶啦!是,是卫世子啊,卫云澄!” 陆昭锦刚静下来的脑子顿时又开始嗡嗡作响。 看上卫云澄了?竟然是卫云澄! “这更不可能了,公主近侍虽然身份非比寻常,但卫世子毕竟是侯爷独子,断断不会娶一个宫女为世子妃的。” “谁要他娶宫女了,我要他娶我!”承平一急,竟直说出来,顿时羞红了脸,“昭锦姐姐,你要帮我的。” 陆昭锦完全静不下来了,不是公主近侍,是公主本人要她保媒,保的还是还是阿满! 难怪承平和卫贵妃似乎关系不错,原来是因为承平对卫云澄动了心思。 “公主不要拿昭锦寻开心了,昭锦既非卫家长者,又不能决定您的婚事,怎么能给您保媒。”陆昭锦立刻起身推脱,已经料到了承平将事情同她说的原因了。 卫夫人对她的好,人所共见,今时今日已经有不少人猜到卫夫人是为了陆昭锦抗旨那件事才回京的。 所以承平是想借她在卫夫人跟前的面子,说服卫家。 至于皇家 “你救治我八弟有功,父皇刚封了你的诰命,想来你再替你的表弟向我提亲,父皇不会拒绝的。” 承平设想的很合理,卫贵妃如今盛宠,想必皇帝也不介意与卫家亲上加亲。 “公主,您抬举昭锦了,且不说我替表弟提亲是否符合礼制,就以您的尊贵身份,只怕由我来说媒会降低了您的身份,您还是请卫贵妃娘娘出面比较妥当。”陆昭锦退到三步外,尽显拒绝,连连推辞。 “你!你现在可是父皇钦命的三品淑人,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承平公主提醒道。 陆昭锦一怔,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是拿着大夏朝三品俸禄的淑人了,京中贵女圈子里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了。 “你还是卫贵妃、八皇子和叶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卫夫人也必定感激你,这京中也有不少受你恩惠的高门望族,你如今的声望,已经不比你父亲大医陆低了。” 承平公主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提醒陆昭锦这一夏而来,她到底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 “所以现在,就是父皇也不会小瞧你的,你替卫哥哥跟我求亲,不算辱没我们的。” 陆昭锦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就算她真的做过这些,是皇帝和世人眼中不会轻视的能人,但她也不能轻易决定卫云澄的终身大事啊。 “所以,殿下和卫世子嗯,是已有前缘?”陆昭锦试探着问。 “嗯。”承平用力点头,“我们见过许多次的。” 陆昭锦有些纳闷儿,前世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听说过卫云澄成亲的消息。 所以承平公主说要保媒的对象是他,实在是让陆昭锦有些想不通。 以这两人的身份,若真的有情,前世早就终成眷属了,阿满又怎么会独身八年之久? 陆昭锦一怔,看向眼前一脸希冀,晶亮亮的眼珠盯着她的承平公主。 前世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关于承平公主出嫁的消息。 八年后,承平公主客都已经二十多岁了。 这二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阿满曾说过的那位心之所向,就是承平公主?但因为前世的某些原因未能得偿所愿,公主也不肯出嫁? “这件事,还是容昭锦回去商议一下,再给公主答复。” 陆昭锦不想一次回绝耽误了阿满的姻缘,所以话中留有余地,承平立刻点头。 “还有,我不请卫姨娘做媒,是因为姨娘自从当上了贵妃,就有些变了样儿。”承平有些漫不经心,笑道:“她太忙了,但我的心意她知道,姨娘会帮着我的。” 陆昭锦听出了个中玄妙。 公主与卫贵妃因卫云澄的事走到一起,如今贵妃却担心被皇帝误会她谋私不便替自个儿娘家侄儿求娶公主,所以承平公主才会找上自己。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卫贵妃,保护自己,的确胜过履行承诺。 “多谢公主提醒。”陆昭锦行礼告退,正要转身,却被承平叫住:“你不要怀疑我。” 女孩子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陆昭锦驻步:“公主说笑了,昭锦不敢。” “我知道你怀疑我。”承平追上前来,“你对这个皇宫的人都怀疑,都排斥,因为这个。” 蝴蝶盘扣又被塞回到陆昭锦手里。 “可我和她们不一样。”承平眼中晶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得相信我。” 真像个赌气的孩子。 陆昭锦看着她,点了点头:“好,请公主放心。” “嗯,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承平看着她手里的蝴蝶盘扣,略带几分羞涩地垂了头。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五章:质问 陆昭锦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心思也越飘越远。 她家里好像的确没有一个仆人是见过母亲容貌的,说是母亲患有旧疾,不愿见人,都是躲在屏风后的。 就连一副画像,母亲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只是因为她已经没办法见人了吗? 父亲说母亲重病在身,他无法医治,也是被长公主伤的吗? 原来她从小到大过着没有母亲的日子都是拜长公主所赐,甚至在她嫁入叶府后,长公主还是折磨了她八年之久。 前世的八年里,长公主有无数种机会看到她衣襟上的盘扣,所以,不论她怎么讨好都赢不来长公主的欢心,终其原因,竟是在这里吗 陆昭锦越想越恨,山阴公主,山阴和她的帮凶,帮凶! “去卫家!”女孩子一拳砸在车厢木板上,喝道。 “昭锦?”卫候府邸迎出来的,是满脸欣喜的卫云澄:“你怎么来了?” 阿满陆昭锦望着眼前俊朗的大男孩,眼中光泽波动,前世唯一真心守护自己的阿满。 他知道这些事吗?他也是在替他的母亲,赎罪吗? 陆昭锦心痛万分,她前世一直引以为知己的阿满,敬爱如母亲的卫夫人,都是出于愧疚才对她好的吗? 她那一世,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骗局之中! “你让开!”陆昭锦大喝,一把推开卫云澄,直冲入侯府深处:“叶轸!叶轸!” 卫候府中家将正要上前阻拦就被卫云澄喝止,他下严令:“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昭锦,你终于找上门了,”他垂头喃喃,抬首时目中一瞬精光,“刚好,也让我彻底弄清楚。” 失去你,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 “叶轸,你出来!”陆昭锦踹门而入,卫夫人从病床上撑起身体,让屋里丫鬟退下。 “流云,你也退下。”卫夫人看向一旁也是人到中年的大丫鬟,流云踌躇:“夫人” 卫夫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流云只好退下。 “流云,”陆昭锦冷哼一声,她想到了叶夫人的三个婢女,锦云、彩云到如今的碧云,都是云呢。 “果然是姐妹情深呐,”女孩子语气有些不阴不阳,嗤了声:“狼狈为奸!” 正要出门的流云突然手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陆小姐,我家夫人真的无心之失啊!” “流云,”卫夫人捶床喝道:“还不出去!”她看向陆昭锦:“让我和昭锦,说说话。” 陆昭锦走向床边,“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问夫人。” 流云无奈开门走出去,却撞入一个阴影之中,她瞪大了眼,瞬间被人一掌打晕。 那双手替流云关上了门,男子骨骼分明的纤长手指并没有引起里间对峙的二人地注意。 陆昭锦冷冰冰地看向卫夫人,只见对方面露苦涩:“你都知道了?” “还有不知道的。”女孩子声音发寒:“比如夫人是如何背叛我父亲,怎样行窃为盗,又是怎样害死我母亲的!” “昭锦,我没有!”卫夫人急急辩解,冲下床来拉住陆昭锦的手解释。 陆昭锦嫌弃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笑:“你没有?那我陆家的假死药是怎么跑到山阴手里的!你没有,难道是我母亲自己划花了脸从宫里跑出来的吗!” “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叶轸蹬蹬连退数步,失神道:“你真聪明,你比谁都聪明。” 连山阳公主的脸被毁你都能猜到,你真的很聪明。 是啊,只有她才是那个蠢货。 被山阴骗的团团转,甚至一直恨陆知年小题大做不肯原谅她,赌气嫁给了卫候。 直到那一年,因为方家九妹在百日喜宴上意外伤了脸,所以请来了陆知年,而陆昭锦也一直缠着父亲,陆知年只好将她带在身边。 就是那一晚,她看见了孩子领口,那只娇小精致的盘扣。 “姐姐心灵手巧,还会做这种漂亮的盘扣,我什么都比不上她。”山阴颓丧地揪着掌心那颗盘扣,任性地用剪子剪断:“我才不要学呢,阿轸,我们还是去刺绣吧,绣好了你替我送给老夫人瞧瞧。” 可叶轸也喜欢那盘扣,所以悄悄记下了样子,却没能复制出来。 所以山阳公主的盘扣出现在陆知年女儿的领口上,让她几乎不敢深想。 她想尽一切办法去见陆知年,想问清楚真相,问清楚他和山阳的关系,他一直不肯说出口的妻子孙氏,到底是谁。 可惜她的质问并没有得到陆知年的回答。 旦她只需在山阳长公主的身上下了心思观察,就认得出那个和她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好朋友,山阴。 叶轸明白一切,也愧悔一生。 她落泪,只听陆昭锦饱含委屈的怒喝响在耳边:“我不聪明,我要是聪明怎么会被你骗了足足八年!” 报应来了。 叶轸没有思索那句八年,旦门外的卫云澄却存了疑。 陆昭锦认识母亲是数月前的事,跟八年有什么干系,难道是她在八年前见过母亲? 这不可能,母亲大约是十三年前离家的,那时陆昭锦才两岁不到,她二人怎么可能认识。 门外的卫云澄没有动静,屋里的卫夫人已经痛哭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这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这件事昭锦,我那时年少气盛,只想着给山阴证明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啊!山阴说她不小心将药掉入湖中,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谎啊。” 卫夫人捶胸懊悔,泪流满面:“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做这种事!我没想害人的,我没想过的” “你没想过!”陆昭锦甩开她的手,失去理智般尖叫:“人以类聚,你和山阴交好,可见你也是个恶人,你也是!” 女孩子倒退,内心濒临崩溃。 卫夫人这是承认了,承认当年是她偷了陆家的假死药去向山阴炫耀。 为了满足她少女的虚荣心,代价却是山阳公主悲惨的一生! “所以你对我好,就是因为这些,因为这些”陆昭锦垂下眼睑,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终其所有,她的前世,并没有人是因为她,才待她好的。 一个都没有。 “所以你那日知道徐氏就是那个怀孕的宫女时,你要跪得不是我,是我的母亲,你口中对不起的你们,真的是你们。”陆昭锦失神喃喃:“真的是,我们。”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女孩子突然尖叫,一把抓向卫夫人喉咙:“都是你知错不改,知错不改!”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六章:新生 “不要伤我母亲!”卫云澄喝道,推门而入,身形极快,就已经攥住了陆昭锦的手腕。 “云澄?”卫夫人大惊,原本做好任凭陆昭锦处置的她又匆忙喊道:“快松开昭锦!是母亲欠她们母女的。” 卫云澄在外面听到了一切,陆昭锦的母亲是从宫里跑出了的,而害她母亲的却是山阴公主,还有假死药,联系起来,他已经推断的**不离十了。 他苦笑,这就是母亲欠她的,欠她们母女的,所以自己与陆昭锦,的确是无缘更无分。 “昭锦,我愿意替我母亲赎罪,日后但凡你有所求,云澄,万死不敢辞。”他松手,将母亲护在身后,献上承诺。 陆昭锦放下手臂,笑容可谓是冷酷。 果然,果然连阿满前世的守护,也是假的,什么报答救命之恩,什么知己好友,都是假的,假的! 她那一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昭锦蹬蹬倒退两步,猛地转身跑了出去,将那对母子的呼唤全都抛在后头。 女孩子上了马车就命人直奔昳容阁,直奔陆昭廷。 “三师兄!”陆昭锦哭着投入了陆昭廷的怀中:“只有师兄,只有师兄是真的,只有你是真的。” 陆昭廷震惊地举起双手,任由陆昭锦抱着痛哭,脸上还添了几分可疑的红晕,“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慢慢说,师兄当然是真的了。” “师兄没死,真好。”陆昭锦闭上眼,依偎在陆昭廷的怀里,同年幼时一样。 只有三师兄,只有他用死彻底地向她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所以,陆昭锦如今只信他一人,只能信他一人。 在这个满是骗局,难觅真心的地方,她真的过得好累。 原来她当年那么糊涂,前世八年,一直都活在懵懂中,看不清真情假意,分不清尔虞我诈。 甚至于老天要让她重活一次,翻查到这些真相,亲手揭开这些伤疤,帮她看清一切。 因为眼睛,真的会骗人。 那些看似真情的守护,其实只是愧疚的报偿,不敢面对过错的懦弱。 陆昭锦逐渐平静下来,离开了陆昭廷的怀抱。 既然卫夫人不敢面对,那就让她自己来,像那种鸠占鹊巢的畜生,必须付出该有的代价。 “昭锦,”卫云澄追入昳容阁,他是昳容阁的“开阁功臣”,所以并没有人拦着他。 “请你原谅她。”他直接道。 “怎么回事儿?”陆昭廷一脸茫然,旦还是迅速遣散了伺候的婢仆,“卫世子您要我师妹原谅谁?” 陆昭廷脸色有些不善。 难怪师妹刚才哭得那样伤心,原来是有人惹到师妹了。 卫云澄叹了口气,只道:“母亲都和我说清楚了,她当年只是年轻气盛,谁又没有过那个时候?” “何况她已经守着青灯草庐十三年了,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不能多看她一眼,她真的一直都有在忏悔。” 卫云澄说得认真,陆昭廷却是尴尬了,刚鼓起的为师妹做主的气顿时泄了几分。 “卫夫人对昳容阁有恩,对陆家也有恩,”陆昭廷看向陆昭锦还红着的眼眶,眉头再次皱起:“但我师妹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转头看向卫云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卫云澄眉头一皱,看向陆昭锦,并没有答话。 陆昭锦哼笑一声,眼底尽是不屑。 “阿满,我原以为你是这世间最通透的男儿。”女孩子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卫云澄一愣,“旦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卫云澄眉头深皱,没听明白陆昭锦的意思。 “既然你与卫夫人都觉得恩能抵债,那就用你们母子对我陆家的恩情抵债,从此恩怨两清。”陆昭锦声音清亮悦耳,令人闻之犹如重获新生。 “你真的愿意原谅我母亲?”卫云澄惊喜道,他本以为,陆昭锦至死都不会原谅他母亲年轻时犯下的过错。 毕竟这个错太大了。 或许当年是山阴公主故意激将了叶轸,旦毕竟偷药的人是她,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尤其是陆昭锦刚刚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承受不住。 毕竟,受害的山阳公主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不,我不是原谅。”陆昭锦冷冷道:“我是想看看。” 卫云澄一怔:“想看什么?” 女孩子瞥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想看一看,她是否就能因此得到救赎。” 看一看,年少犯错却不敢承认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在隐瞒错事不发,仅凭事后对对方后人的所谓守护,换来一句恩怨两清就能不再内疚,就能得到救赎。 “回去告诉卫夫人吧,我真心等着她能够,重获新生。”陆昭锦认真道,转身离去。 卫云澄满心复杂,斟酌着陆昭锦的话。 陆昭锦愿意原谅,愿意恩怨两清,他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因此得到救赎? 一定能的,母亲愧疚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陆昭锦的原谅吗。 卫云澄看着女孩背影,眼波微动,终于转身离开。 陆昭廷见他离去,立刻去追陆昭锦。 女孩子刚跨过后院的月门,就被他挡在身前:“小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陆昭锦看着他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她说,她的母亲才是真正的山阳公主? 还是说她的父亲心系别的女人,为了叶轸的名声,甘愿让她的母亲就这样隐姓埋名地活着,直到死亡? 陆昭锦疲倦地阖目,该怪谁呢? 叶轸不敢揭穿山阴公主的恶事,父亲保护着她,也没有为山阳公主做主,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能说什么。 “叶轸,希望你真的能因此得到救赎。”女孩子低声,带着浓浓的委屈:“不要辜负了我父亲的心意” 她晶莹的泪珠滑过如玉面庞,陆昭廷看得心疼,伸手为她擦拭。 “师兄,我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陆昭锦一把抱住陆昭廷,哭出了声音。 父亲爱着叶轸,又为什么要和母亲在一起,还生下自己。 难道她们母女,只是保护叶轸的工具吗? 陆昭廷俊脸拧在一起,只觉得心肺都要被她哭碎了。 昳容阁开到今天,那卫夫人与师傅的旧事他也只能是装聋作哑罢了。 如今陆昭锦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小师妹”他迟疑了一瞬,终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昭锦,每个人都会犯错,有意或无意。” “放他们过去,就是给自己新生,你明白吗?” 女孩子泪眼婆娑,抬头看向师兄,那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沿着鬓角缓缓下滑。 “世子爷?”有小丫鬟声音响起,两人的目光看向月门处。 叶幼清,孑然而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七章:休想 “叶幼清?”陆昭锦还带着泪水的小脸看向他。 陆昭廷在对上叶幼清目光的一瞬触电般地收回了手臂,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世子爷,我” 他的手,一只搂在陆昭锦肩头一只抚摸她的头发,这样的情景,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叶幼清走了过来,一身寒气。 且不说陆昭廷未婚,陆昭锦已嫁,就是男未婚女未嫁,都要为世人诟病,何况现在竟然被叶幼清,陆昭锦的夫君看在眼里。 陆昭廷脑子嗡嗡作响,他只求不要牵连到陆昭锦,什么污水,都可以泼道他的身上。 “是我失礼,世子爷,我师妹只是太伤心了,是我趁人之危”陆昭廷一咬牙,打算全部扛下来。 “师兄你在说什么?”陆昭锦惊讶道,却被叶幼清一把拽了过去,女孩子立刻反身想跳出去。 “你现在敢躲开,你师兄就会身败名裂。”叶幼清低声在她耳边警告,热气呵得她耳朵直发痒。 三师兄? 陆昭锦一怔,不敢再乱动。 女孩子擦干泪眼,突然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对三师兄投怀送抱! 三师兄竟然也鬼迷心窍地搂住了她,若是没有被叶幼清撞见,倒也能相安无事,可现在叶幼清却被那丫头的喊声引到台前,三人撞见,就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她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护住三师兄的名声,三师兄还未娶妻生子,她决不能让这个悲剧在今世重演。 左右她也是休过夫的人,大不了,再因被休,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幼清,我唔!”陆昭锦一张口,叶幼清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索性低头,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 以她倔强的性格,那休夫二字嚷出来,岂不坐实了她和陆昭廷的“奸情”? 哼,到时候她休了自己,反而便宜了那什么三师兄。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叶幼清俯身亲吻的更加用力,晶亮的眸光直抵入陆昭锦瞳孔深处,让她张大的瞳孔里,唯有自己的身影。 男人一手钳制住女孩子的腰,让她退无可退,另一手则扣住了陆昭锦的头,让她避无可避,力道炽热得仿佛要将人融化到骨子里。 原本甘心付出一切要为陆昭锦解释的陆昭廷有那么一瞬的失力。 叶幼清却用的一个吻就解决了所有,他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从没疑心过陆昭锦,又何须自己的解释。 小师妹,从始至终,都不会属于自己。 陆昭廷心中燃起的那簇蠢蠢欲动的火苗同他刚才想抚摸陆昭锦面颊的手一样,未曾如愿,便已熄灭, “唔!”陆昭锦拼命挣扎,哪里抵得过叶幼清的蛮力。 她恨不能己。 他的母亲害了自己的母亲,如今他又来欺负自己,从前世,欺负到今世! “唔!呜!”女孩子愤怒挣扎直转为小兽般的呜咽,眼角的泪珠让叶幼清心疼得眉头一皱,正要松口,眼中闪过一丝警觉的厉色。 他迅速起身的同时还抱着陆昭锦向前避去,但那芒刺在背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 男人也毫不迟疑,转身将陆昭锦挡在身后,身形快得陆昭锦甚至都没有看清,只见到男人宽广的后背投下阴影将她盖住,而她穿过叶幼清腋下的手臂却是一痛。 她纤细的手腕已经落入了叶幼清的手中,被他死死钳住。 叶幼清看着她指尖夹着的金针微怔,却反应比谁都快地以身替她遮掩,低喝:“你干什么?” 女孩子恨声:“你放开我!” 叶幼清无奈地撇了撇嘴,真是厉害,竟然想用金针刺晕他。 还是在大庭广众,刚被他“捉奸”的时候。 她真是不怕被扣上个谋杀亲夫的罪名啊。 简直是头母老虎。 叶幼清心有余悸,只得松手,却在女孩子后退的同时转向一脸隐忍的陆昭廷,一脸笑容:“三师兄,谢谢你。” “是,”一旁脸色暗淡陆昭廷一愣,“嗯?谢什么?” 陆昭锦手指一翻,无形间将金针收起,以免被人发现她刚才的小动作,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幼清。 他脑子转得飞快,谁知道又想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没什么,刚才的事”随着叶幼清的话音,陆昭锦冷冷盯着他,男人却笑嘻嘻凑了过来,揽住她的肩,用力握住:“谢谢三师兄,我不在她身边时,替我安慰她。” 陆昭锦娇小的身体一颤,惊讶地看向叶幼清。 叶幼清也微微低头,专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不过下次,还是我亲自来好了。”他看向陆昭廷,“毕竟我能做的,远比三师兄多得多。” 陆昭廷噎得一怔,陆昭锦则倒吸一口气,他是怎么用那种柔情蜜意地口气说出这些话的? 而且,他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女孩子眼中渐渐结成坚冰,就算他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母亲造下的孽。 长公主是这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这让她怎么面对叶幼清。 她做不到,即便是日后,叶幼清也做不到。 所以,事情还是早断早了。 “三师兄,昭锦失礼了。”陆昭锦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先将此事善了。 陆昭廷自然听出了陆昭锦的意思,抱拳一礼,退出了庭院。 叶幼清转头,含笑看向怀里的女孩子,陆昭锦难得没有急于避开,反而迎上他的眼。 “陆昭锦。” “叶幼清。” 两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绿绮和花巧听说陆昭锦回来了就匆匆赶了过来,旦瞧这架势,都怔住了。 小姐和二爷,竟然真的在一起呢。 陆昭锦没注意到两个丫头吃惊的模样,开口道:“我们的婚事,”她声音不高,却是柔中带钢。 叶幼清也笑得灿烂,“没错,我们的婚事。” “你休想。” “你休想。” 低沉男声的浑厚与女孩子娇柔的嗓音成了动人的二重奏重叠。 陆昭锦有些错愕,叶幼清倒是一脸得意。 总算被他制住了吧。 看来,再聪明倔强的女人,也会吃惊。 “陆昭锦,”男人大喇喇地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一心想休了我。” “但是,你休想。”叶幼清眼中泛着精光:“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放手的,你休想,”他逼近,凑到她耳旁:“休了我。” 陆昭锦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两个丫头匆匆喊道:“小姐,二爷,家里家里来了个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 二人都转头看向两个丫头,心里顿时有了预感。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八章:炼丹 是至清来了。 看两个丫头受惊不小的样子,想必至清是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慢慢说。”陆昭锦安慰道,花巧绿绮对视一眼,匆匆上前耳语禀道:“小姐,至清道长把……把一个大鼎抬到咱们家里了,引来好多人围观,说是……说是承影观的镇观之宝,还说……” “还说什么?”陆昭锦面露疑色,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说是什么天命所示,说小姐您就是……”花巧叽喳麻雀似得嘴停住了,看向陆昭锦的样子还有些小心翼翼:“就是那个可以炼丹的人。” “他放的什么屁!”陆昭锦还没开口,叶幼清就先大喝一声。 炼丹长生,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追求,老道这么说,是想将陆昭锦推到风口浪尖上不成? 一旦皇帝动心,陆昭锦的命运就是福祸一瞬的事。 能有滔天尊荣,也能跌入地狱不得翻身。 叶幼清神色冷峻,但陆昭锦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她想到的,是至清老道一直跟她打太极,推来推去的不肯借鼎,就是为了证明她不会将炼丹的事捅给皇帝,以保住自己的承影观不会被牵连进去。 因为能治病救人,延年益寿的是丹药,能长生不老的,也是丹药。 旦前者易得,后者却是缥缈无依的传说,所以老道也是担心皇帝起了贪心,会将灾难带到承影观去。 可他如今怎就敢把她丢出去了? 他就不担心自己失败后摊牌,皇帝会拿炼丹的事找上他? 这步棋怎么看都是自损八百,老道怎么突然就变笨了。 陆昭锦眉头深皱,叶幼清却想明白了什么,黑着脸提醒道:“是炼丹。” “炼丹?”女孩子玩味一句,她能炼丹,她也是能炼丹的人。 “这只老泥鳅,原来是因为这个。”陆昭锦咬牙,是八皇子的丹药。 她要挟老道借她宝鼎的手段是那颗喂给八皇子的丹药,因为皇帝看到丹药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他,所以他洗脱不清,会陷入毒害皇子案中。 当年至清因为一句预言得到皇帝信任,皇帝怎知他如今是否再“预言”一次? 自古牵扯到夺嫡案中的人,哪个有好下场了。 但现在不一样,如果她也会“炼丹”,那么那颗喂给八皇子的丹药就成了致命的东西。 置陆昭锦于死地的东西。 因为当时陆昭锦险些被皇帝处斩,就是因为八皇子的病情才换得活命之机,才有了庭审等诸多事端。 一旦皇帝知道八皇子曾吃过丹药,那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 陆昭锦算计皇家,毒害皇子谋求活命。 这个罪名落下来,她和陆家还有活路? 原本握在手中的利刃,如今却成了别人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陆昭锦眼睛半眯,好一个至清,好一招釜底抽薪,反客为主,真是厉害。 “小姐,至清道长要我们请您和……姑爷相见。”花巧看了一眼叶幼清,提醒道:“道长是知道您……您现在和姑爷在一起是。” 瞧花巧和绿绮惊愕的样子,就知道至清能料定此事,让她们不敢轻视。 陆昭锦脸色也不太好看,至清这条老泥鳅既聪明老辣,又诡异地能掐会算,真是难缠。 叶幼清眸中精光闪烁,“这老东西,果然知道了,哼。” 陆昭锦挑眉,看来是因为叶幼清知道了什么要来告诉自己,却先一步被至清知道了,所以他才知道她们二人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掐算的神技。 女孩子稍稍安心,问道:“你来找我,原本是什么事?” 叶幼清环顾一周,“先上马车吧,我送你回陆家。” 二人同一辆马车,叶幼清开口,压低声音道:“是京郊那个园子的事。” “赭漪园?”陆昭锦想起那个和空间效果差不多的诡异园子,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对,它被烧了。”叶幼清目露寒光,“至清绝没他说的那么好心。” 陆昭锦早知道至清虽然看似仙风道骨,却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但那园子看起来也是经年心血造就的,至清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毁了吧? “你做了什么,逼得人家烧园子?” 叶幼清一脸无辜,“没什么,就是说想去住几日。” 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这几日陆昭锦借口一直在忙昳容阁的事不肯回叶家,他就将叶侯回京遗下的事情处理完。 北境押送入京的那个半痴傻似得“邓纬”已经送到安全可靠的地方关押,他“闲来无事”就打算去赭漪园住上两日,向至清索要他之前的报偿。 至清口上应是,可昨日他要去的时候,却突然接到消息说赭漪园走水,已经化为一片灰烬。 “他这是怕你借口反悔,所以套住了我,想……”陆昭锦皱眉,话到嘴巴却没有出口。 叶幼清顺口接了下来:“想以此威胁我,让我乖乖地学他的那套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陆昭锦瞥了他一眼,他倒是不以为耻? “嗯,老家伙还算有点眼光,知道小爷喜欢你。”叶幼清笑嘻嘻地看了回来。 “叶世子,并非是我欲迎还拒,而是我们真的不可能,我的母亲……” “到了。”叶幼清一掀车帘,转头道:“你说什么?” 陆昭锦透过缝隙,就见两个蓝色道袍的小道士等在车下,再往前是围了不少人的陆家门庭,陆平正焦急地望了过来,见是她的马车,赶忙挤了过来:“大小姐。” 叶幼清率先从车里下去,“围这么多人?” “都是想看我夫人玉颜的?”小霸王环顾一周,顿时吓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将陆家门前清空一片。 陆昭锦由绿绮扶着从马车里下来,这次有叶幼清在身边,她倒是不需要再用什么兜帽,方便许多。 她看了一眼小道士,声音清脆悦耳:“至清道长呢?” 按理如果至清等在里面,他带来的小道士不该守在门外的。 除非是至清已经走了。 “道长被陛下召进宫了。”陆平在一侧担忧道。 承影观的至宝就在他陆家大堂里,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就算没有闪失,大小姐也决不能跟“炼丹”的事沾上! “大小姐,您快让他们将宝鼎送回去吧。”陆平焦急催促,现在连皇帝都惊动了,只怕再拖下去,难以善了。 “送回去,为什么要送回去?”女孩子偏头,笑盈盈道。 小道士也是一愣,似乎和师傅说的不同,陆昭锦竟然没有推拒? 不过这样最好,师傅叫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防止陆家人将宝鼎送出来的。 “大小姐,这鼎不能留啊。”陆平忧心忡忡,小声提醒:“这不是福,是祸啊!” “平叔放心。”陆昭锦含笑宽慰,扬声道:“宝鼎的确是我找道长借的,有劳小道长了。” 什么?! 众人闻声便已经沸腾。 陆先生承认了! 难道陆先生真的能炼丹?!(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成全 “陆昭锦收下了?”至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好,难怪朕瞧那陆氏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原来是入道之人。”皇帝拊掌高喝,看向至清:“这下倒省得道长麻烦劝说了,您就只需好好教她便是。” “是,这也是陛下的天恩圣福。”至清依旧笑容和蔼,看不出深浅,一扫拂尘:“那贫道就先告退了。” 皇帝颔首:“郝德,替朕送道长出宫。” 郝公公应是,送至清出了乾祥宫大门,小声提醒:“恕小的多一句嘴,仙长,那世子妃可是太子心尖儿上的人。” 至清撞若未闻,却挥了挥拂尘,一道黄符突然出现在郝公公手中,让他大为惊愕。 “无量寿福,公公不必相送了。”至清抚着左鬓垂发道,一副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哎呦,谢谢仙长体恤赐福。”郝公公赶忙双手合十,将黄符葬在袖中,吟诵一句:“无量寿福,仙长慢走。” 至清出了宫门,直奔自己下榻的客栈,刚进卧房便突然伸手,掌心一股无形的气流托住了飞来的茶盏。 “道长?”送他进来的小二见道长背影一顿,疑惑道。 “无妨,你下去吧。”至清摆手,一拂袖,屋门便咯吱一声合上,小二失去地退下。 “世子爷脾气还是这么暴,只怕很难入道啊。”至清将茶盏放到正对房门的茶桌上,转面看向里间,笑道:“原来世子妃也在。” 陆昭锦坐在里间圆桌前的圆凳上,悠哉喝了口茶,“道长请入座。” 至清走入里间,对着两人颔首,入座。 “还要多谢道长履约,送来了宝鼎。”陆昭锦直入主题,叶幼清则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盯着至清,有些虎视眈眈。 “世子妃莫怪,真正的宝鼎,老道早就送给您了。”至清敲了敲桌面,“那小鼎,才是真正的宝鼎。” 陆昭锦暗藏惊讶,没想到至清会这么说。 印在她空间上方成为宝鼎虚影的小鼎才是真正的八玄宝鼎,那现在陆家那只又是什么? “那道长今日故意大张旗鼓地送我一个假货,可就是居心叵测了。”陆昭锦冷笑。 至清看向一旁的叶幼清,“那就要问问世子爷了。” “问我什么?”叶幼清黑着脸,对于至清,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好感。 虽然至清提供了邓纬留下的线索,在五皇子的案子上帮了大忙,他却依然对这个精于算计的老头没什么好感。 叶幼清自问武功不俗,但老道给他的感觉却更加的深不可测。 不是内劲招数上的压制,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力量在力压,让他有劲儿使不出。 他原本不相信道家所谓的“法力”,但如今看来,尤其是接触了至清教给他的那些术数占卜之法后,他就越发有这种感觉,道家的“法力”,或许真的存在。 至清追求的,应该就是这种东西。 所以他才不断的算计着自己,因为自己应该就是帮他突破屏障的关键。 叶幼清端着一副无赖样,只要至清还有所求,自己就能给扒下他一层皮下来。 “世子爷放火烧了老道旧友的宅院,总该给个说法吧。”至清不再和蔼,严肃的气氛使得周遭空气都凝滞几分。 “我放火烧的?”叶幼清指着自己,喝道:“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啊。” 陆昭锦也怔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叶幼清说是失火,老道说是纵火,还是叶幼清放的火。 如果是叶幼清故意纵火,那就是他发现了什么,却不想告诉自己? 陆昭锦看向一旁的男人,叶幼清敏锐地觉察到了陆昭锦的目光,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她还是不愿意信他。 只需要至清轻飘飘的一句挑拨,她就开始怀疑他了。 “呵,”叶幼清冷笑一声,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连日来祖母母亲相继出事都没有将他击倒,陆昭锦却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他从高空坠落,摔得一塌糊涂。 不管他了说什么,做了什么,陆昭锦还是不肯信他。 难道这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耗尽心力,帮她宠她,助她护她,她却统统感受不到,当做耳旁风。 从陆昭锦进门的那天起,叶幼清自问每件事都做得问心无愧。 即便是最初时,误会她是刁钻虚荣,玩着欲迎还拒手段的女人时,他也不曾动手捉弄过她。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原谅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叶幼清冷冰冰的目光看得陆昭锦有些不明所以,她不就是看了他一眼吗,至于这么生气? “你一贯能言善辩,怎么不说话了?”女孩子温和的一句,听在叶幼清耳中便是如刀割斧劈似得刺耳。 说,说什么? 人只喜欢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之前的自己是这样,现在的陆昭锦也是这样。 她不信,不管他怎么解释,都只是巧舌如簧罢了。 左右她陆昭锦生性机敏,对付一个至清绰绰有余,又何须他在这儿画蛇添足。 叶幼清一拂袖,抽身而去。 陆昭锦微怔,他就这么,走了? 至清倒是没有拦着叶幼清,这夫妇二人都是聪明至极的人,他二人联袂而来,他还真怕自己像上次在赭漪园那场谈判一样招架不住,所以逐一击破是个好办法。 万幸世子爷痴心错付,世子妃又不通情字,才让他有机可乘。 何况,她二人原本就是对错误的结合。 世子爷应该与陈四小姐相知相恋,才能顺利入道,打开祥瑞。 至于陆昭锦,既然她有办法找到朱丹藤,证明她也是个有缘之人,但这缘,不该着落在叶幼清的身上。 “哎,”至清也是拂袖,一副恨铁不成的模样:“老道这一身本事好容易找到个想托之人,他却不肯用心学。” 陆昭锦冷眼看他。 这老泥鳅气走了叶幼清,总该肯跟她摊牌了吧。 “世子妃可还记得老道上次说的祥瑞之事?”至清开口。 他知道陆昭锦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一定知道,现在她的身家性命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的。 毕竟入宫他将八皇子“中丹毒”的事揭发出来,陆昭锦决计讨不到好,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陆昭锦收下宝鼎的事看成一次示弱,如今只是想听他要求。 至清一贯不会咄咄逼人,话也说的柔和:“还请世子妃成全金童玉女,为我大夏祈福。”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章 入道 “道长说笑了,昭锦一介女流,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有薄技谋生,祈福之云,哪里轮得到小女子。”陆昭锦含笑推却,并没有将话说死。 他故意气走叶幼清才肯提出要求,想必是极为看中此事。 而且,这已经是至清第二次对她提出这件事,陆昭锦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索性抓住时机,试探一番。 “世子妃,老道知道,你有秘密。”至清双手交叠,摩挲着掌心,“老道之前可以替你稳住神魂,之后也一样可以,不过还请世子妃清心寡欲,随老道上山才好。” 至清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陆昭锦的眼,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掌心那颗朱砂。 老道定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妥,却又没有看明白,难道他是想拐她上山,日后慢慢研究?还真是一举数得。 既断了叶幼清的念想,又抓牢了朱丹藤。 “可以。”陆昭锦应下,又道:“不过道长给我种下了这么大的麻烦,昭锦总要料理清楚,才能随道长上山。” 至清原本松懈的表情顿时凝滞,他知道,陆昭锦捏住了问题的所在。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陆昭锦含笑,轻声道:“半年后,昭锦必定随道长上山。” 半年? 至清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肯定,自己被陆昭锦发现了。 没错,他很急。 他需要叶幼清尽快静心凝神,专注于卜算的学习,尽快推断出祥瑞的位置。 毕竟人生苦短,即便是清心寡欲的道长,也不能释怀。 “世子妃是聪明人,世子爷尽快入道,打开祥瑞,对你我都有好处,您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陆昭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玩味老道的话。 至清这个人时真时假,她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意思,“所以道长的意思是?” “世子妃一心想炼丹,若老道所料不错,应该是发现了陆家先祖留下的丹典。” “丹典?”陆昭锦一惊,他怎么会知道丹典? “世子妃祖上横行无忌,即便是我承影观的记载中也不敢多说半句,不过总会有蛛丝马迹供后人知晓,所以贵先人留下些炼丹方子,雪藏一株朱丹藤幼苗也就不意外了。” 老道神神秘秘道:“不过世子妃如今找到了丹典想炼丹,虽然无可厚非,却是要依仗那祥瑞,才能成事。” 陆昭锦听明白了,老道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对她想炼丹的事毫不在意,并不是没注意到她的心思。 而是他压根就不在意。 因为没有祥瑞,就无法炼丹。 至清以为陆昭锦只是初生牛犊,刚得至宝,急于实验罢了。 乐得她炼丹碰壁,这才肯把宝鼎借给她,还顺势拴住了她与叶幼清。 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也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费尽心机所追求的祥瑞,此刻就在她的身上,而且发展的 陆昭锦抿唇一笑,没有在至清面前打开空间,但依然为碎瓷空间的规模而感到骄傲。 “如此,那就全依道长所言,不过,小女还是想先研究一下那宝鼎,道长不介意吧。”陆昭锦笑道。 “陆姑娘请便。”老道十分大方,却又叮嘱一句:“不过世子爷如今负气回府自有玉女相陪,还请陆姑娘暂时不要露面,老道相信,金童玉女一相逢,必会随缘。” 陆昭锦对至清为了什么祥瑞,竟然操心到叶幼清的枕边人身上去,也是服气。 “这件事当然可以,不过,昭锦还有一事想请道长解惑。” “陆姑娘请说。” 什么金童玉女开祥瑞的预言,陆昭锦压根不信,所以她现在只有一个东西不明白:“何谓入道?” 至清摇头笑了两声:“那世子妃觉得,世界有神吗?” 陆昭锦一怔。 “若不信,入道入世皆是相同,若信,方知世间别有洞天。”至清捻着胡须,像极了飘飘绝世的仙长。 信,还是不信? 陆昭锦身负“洞天”,连她本人的生命都是一场神秘的觉醒,让她如何能不信。 “道长请说。” “陆姑娘果然是有缘人,你若是愿意,日后大可拜入老道门下。”至清端详着陆昭锦,眼底的欣赏不言而喻。 陆昭锦好笑地摇头,这老油条,到现在还想着收她为徒,套牢朱丹藤呢。 “日后陆姑娘若有缘入道,就知老道所言并非托大了。”至清带着一丝傲然道。 “所以,入道只是道家修炼的一种,境界?”陆昭锦皱眉,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 不说大夏建朝这几百年,就是再数前朝,也没听说过什么真正的仙长。 那道家的境界,又有何用。 “陆姑娘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天地早已大变,哪里会有神人出现,能延绵寿元,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所以你追求的祥瑞,就是为了能让你多活几年?” 陆昭锦说的直白,至清老脸一怔,连连摆手:“那是延绵大夏国运的祥瑞,哪里能为老道一人延寿。”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陆昭锦眉梢一挑,并没有再说,告辞出了客栈回到陆家。 大堂被陆昭锦清空,她独自一人绕着那只大鼎旋转验看。 至清此次送来的这只三足大鼎绝对称得上这个大字,足有一人多高的宝鼎周身青黑,泛着浓浓古意,模样倒是先前小鼎的翻版,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但这样的宝鼎,怎么可能不是镇观之宝呢? 可印入她空间成为虚影的那只小鼎也绝对不凡,难道承影观有一大一小两个宝鼎? 陆昭锦皱眉,看来八玄宝鼎的事,老道还是有所隐瞒。 “不管了,先收进去试试。”女孩子咬牙,她等不起了。 至清步步紧逼,似乎急于成事,她必须要抢在他前头炼出解蛊丹,彻底解除幼澈和疯乞丐的蛊毒。 因为一旦和至清翻脸,恐怕只有疯乞丐才有能力和他抗衡了。 陆昭锦细白的手掌贴上鼎腹,心神念力一动,大鼎与女孩子一同从大殿中消失。 “轰!”一道惊天霹雳滑过晴空,引得京中百姓纷纷抬头张望。 “这旱天雷打得可真响,别是出了什么妖物,老天爷要劈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都几百年没出过什么怪物了。” “希望如此。” 百姓们的议论刚刚平息,客栈里打坐的至清却被惊的从蒲团上掉了下来。 “怎么可能!”老道瞪大了眼,白影一闪,便冲向陆家大宅。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龟裂 “嘭”硬撼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至清厉喝,紧盯着眼前黑衣兜帽罩面,将全身裹入黑布中的怪人。 他很是吃惊,没想到陆家竟然有人能与他硬撼一记而不落下风的人,看来,他之前真是小瞧陆昭锦了。 “咯咯,年纪太大,已经开始忘事了吗,”怪人阴恻恻地笑了声:“师兄。” “至明?”至清疑惑地看向怪人,“师弟,你!” “多年未见,就让师弟试试,师兄的境界有没有进步。”至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拳风凌冽,一击奔向至清面门,将他逼着倒飞出去,长袖兜风,呼呼作响,“师弟!”至清落地急急喊道,至明却不管不顾,举腿横扫,招招致命,势要将他这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打散。 二人在院中你来我往,却奇迹般地没有闹出一点动静,陆家包括许四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觉察到。 陆昭锦自然也不能,因为她此刻正被另外一件事惊得合不拢嘴,根本无心管顾空间外的事。 “这原来这就是八玄宝鼎?”女孩子喃喃,伸手向前。 指尖触及,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色三足鼎,鼎生金色双耳,熠熠生辉,而鼎壁上雕纂着各种祥云鸟兽虫纹,前后对称。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只鼎,有鼎盖。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鼎都是敞口,并不会配上鼎盖,而这尊宝鼎有盖。 它的盖,就是空中那尊宝鼎虚影化成的,在大鼎进入空间的一瞬间便压落下来,二者严丝合缝,俨然一体。 所以,小鼎其实是鼎盖,而宝鼎正是因为有了鼎盖,内部形成密闭空间,才能够聚火炼丹。 难怪老道会说小鼎才是真正的八玄宝鼎,因为宝鼎的精髓,全在这只与众不同的鼎盖上。 “怪不得说需要祥瑞才能炼丹,这鼎盖在外界是小鼎的形态,那至清就是想破头,他也想不到八玄宝鼎的真身会是这样,那这承影观的镇馆之宝,可不就是废了。” 他就是用鼎盖化成的小鼎勉强炼丹,效果也是千差万别,只有期待祥瑞开启,才能得到宝鼎真身。 陆昭锦长吁一口,确定自己的推断无误,立刻决定开始炼丹。 丹典上的方法她看过无数遍,虽然所谓的丹火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身处空间中,控制火力还是易如反掌的。 陆昭锦环顾一圈空间,经过这些日子的收集,不断有玉石化成灵气汇入其中,四周的浓雾在不断退散,空间面积已经越来越大。 小院背后的青山也全部露出,只是山脉连绵,明显其后还有另一座主峰。 但这些已经够了。 因为陆昭锦发现在那座青山上,丹典中记载的常见草药基本都能找到,包括那些外界已经绝迹了的品种。 所以炼制最简单的解蛊丹所需的材料,她空间里是一抓一大把。 毕竟烈焰蛊在丹典上,只是不入流的小蛊,甚至不需要特意去记载解药配方,只用最基础的解蛊丹即可。 只是外界草药缺失,炼丹法子更是失传,才让这烈焰蛊称雄一时。 另外,空间中还有诸多树木植物,小型的飞禽走兽,湖中还有一些奇异鳞鱼,都是丹典中提到过可以入药炼丹或救人的宝物。 更为神奇的是,即便是空间中一条最普通的鲫鱼,其滋补效果都远超出外界数倍。 就好像这里是道家所谓的福地洞天,灵气盛足,所以才养出远胜外界的物种。 因此,现在的碎瓷空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药田了。 它更是陆昭锦施展医术的根基。 因为一副药的效果,除了配方之外,更主要的还是药物本身的药性。 陆昭锦拥有一个能提供药性最纯粹物品的世界,便是她在外界问鼎大医的根基。 女孩子信心满满,一挥手,宝鼎已经漂浮到半空中。 她将后山果木烘干取火炙烤在鼎底,又准备了十数份炼丹材料,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丹典所述的步骤投药入鼎,女孩子虽然做得生疏,却极为专注。 在失败了数次后,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她投入朱丹藤的腋下红果,这是成丹效果最好的部分。 反正这东西她多的是,陆昭锦是一点也不吝啬。 若是至清知道,此刻怕是要吐血。 因为他宝贝似得抱着陆昭锦随手摘下的一片朱丹藤叶子,扣扣索索地每次都只加一丢丢,生怕浪费每一滴汁叶,陆昭锦倒好,不要钱似得往里丢。 要不是朱丹藤用量有定额,她只怕要拼命多加,保证成丹质量了。 这就是人比人了。 陆昭锦完全没想过至清知道她这么浪费已经绝迹了的朱丹藤时会是什么表情,但此刻她的表情也很凝重。 丹典记载,成丹时要以火舌环绕鼎腹三周,维持三息。 她咬牙坚持,只觉得腹部阵阵抽痛,让她额上冒汗。 丹典上并没有说会对炼丹者有这样的伤害,陆昭锦有些担心,因为她分明感受到是有一股抽吸的气流在她下腹旋转,想要抽走什么供给炼丹。 那位置 陆昭锦阵阵头大,腹部脐下三寸,她就是再不通武功,也知道那里是丹田。 这可真是闹大笑话了,她的丹田,当然是空空如也了,这股气流怎么可能抽得出什么。 “不管了!”反正再坚持一息就好,陆昭锦咬牙强撑。 开在空间边缘的一片白色如铃铛似得小花在一息间枯萎大半,大鼎嘭地一声落地,飘出一股丹香。 “成了!”陆昭锦大喜,冲上前打开宝鼎,三颗褐色的丹药躺在鼎底,十分的不起眼。 居然有三颗! 女孩子捂着抽痛的腹部,喜不自胜。 万幸,不用再来一次。 这种掏空般的剧痛,她可不想再尝一回。 陆昭锦将丹药收入玉瓶揣入怀中,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地瓷器龟裂声。 她敏锐地抬头,只见空间中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住了,湖中游鱼跃起,连同被它溅开的水珠一起被定在半空中。 “怎么”陆昭锦话未说完,喀嚓的龟裂声更大了。 眼前的一切犹如碎裂的镜面,瞬间崩裂。 不容陆昭锦反应,她便被推出了碎瓷空间,犹如被一只巨兽吐了出来,摔在地上。 “哐当!”“咣!”大小二鼎砸在地面的声音回音三颤。 “不好!”缠斗的二人一同大叫,冲向陆昭锦所在的大堂。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苏醒 陆昭锦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醒来时,疯乞丐和至清都在她床前。 至于陆家人,却一个都没有见到。 “咳,”陆昭锦开口,却咳了一声,疯乞丐却就这么盯着她,一言不发。 “来来来,陆姑娘,先喝口水。”至清却是一脸热情,亲手为她端上一盏茶水。 陆昭锦也不客气,接过润喉,干辣的喉咙被温水滋润,顿时舒服许多,“二位,怎么会在我家?” 疯乞丐没有开口,至清只好问:“陆姑娘把之前的事都忘了?你应该是炼丹了,用我承影观的宝鼎,炼丹。” 炼丹,对,她炼丹了,还炼成了的! 陆昭锦赶忙摸向怀中,玉瓶还在,她稍稍心安,递给疯乞丐一个放心的眼神,才道:“对,但我失败了。” 至清皱眉,还不死心道:“就没有别的事了?异常的事?” 不应该啊,八玄宝鼎到了陆昭锦的手里,就天降旱雷,这分明是二鼎合一的标志。 他记得清楚,师傅临死前告诉过他,这两只宝鼎其实是一体的,一旦宝鼎合体,就会天降旱雷示警。 因为现今的天地已经容不下这样的宝物,所以宝鼎也只好分成两体才能得以存世。 可为什么会在陆家,陆昭锦的手里合体? 难道传说是真的,宝鼎之前的主人真的是陆家先祖? 至清觉得大有可能,因为陆家世代行医,有一只专门炼丹的鼎又有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宝鼎是怎么落到承影观的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还能有什么异常的事?”陆昭锦神色淡淡,尽力掩藏自己身体的异样,她的确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且很担心碎瓷空间。 可至清现在守在这儿,她怕冒险去联系碎瓷空间,只怕会被至清觉察到一样。 毕竟当日,至清用道法试探出她神魂不稳,她甚至还通过那次看到了自己前世死后的事情。 掌心至今还有至清留下的那颗朱砂印记,鬼知道能替至清做什么,陆昭锦决定不能冒险。 至清却是急了,他指着上面,认真道:“天雷,难道陆姑娘没有听到天降旱雷吗?” 陆昭锦一怔,什么天降旱雷? 疯乞丐却在此时一哼:“你还有完没完,当我的救命恩人是你道观里的小道士,随便你审问的?” 陆昭锦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看来她进入空间炼丹后,的确发生了很多事。 可惜她那个时候全身心投入炼丹,无暇分心到外界,现在可要小心被至清试探出来。 “有没有异样,想必道长比我清楚。”陆昭锦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显。 我都这样了,难道不是最大的异样? “道长给我的这宝鼎,是动了什么手脚吧。”陆昭锦撑着床起身,冷冷看向至清:“我刚要炼丹,你的鼎就轰隆一声炸了,到现在我还有些神志不清,还请道长给我个交代。” 至清有些讪讪,在宝鼎的事上他的确有所隐瞒。 因为即便陆昭锦用他的小鼎炼丹,也没有办法成事的,何况他还有个关于炼丹的重要步骤没有说,因为他并不认为陆昭锦能炼丹。 即便有陆家先祖留下的丹典也不能成。 因为陆昭锦根本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操作的了道家的至宝。 所以他十分放心将鼎借给陆昭锦,就像借给一个不会玩玩具的孩子一样,图个双方高兴。 哪知道陆昭锦竟然真敢纵火炼丹,而且还诡异地弄倒了大鼎。 他听到那咣当一声冲进来时,大鼎栽倒的地方距离陆昭锦的头只有半寸的距离,而小鼎却已经滚到一旁桌下了。 现在世子爷还心系着她,若她此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世子爷的脾气,是绝不会再配合他了。 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至清想想就后怕。 “既然陆姑娘险些被鼎所伤,那我就先将这鼎带回去了。”至清奸猾,想乘机收回宝鼎。 陆昭锦冷哼:“怎么,道长想反悔?” “当然不是。”至清赶忙道:“但这鼎毕竟是我承影观的镇馆之宝,如今在贵府被砸,总要取回检查一番才好。” “道长这是在责怪陆氏啊。”陆昭锦冷哼,至清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不小。 原本是她质问至清的宝鼎有问题,现在却成了她差点打碎了宝鼎。 此间差别,可是天地之大。 “哼,让他走。”疯乞丐冷冷道。 至清也不恼,笑呵呵地转身离开,陆昭锦自然也不阻拦,因为这其实是疯乞丐在给她台阶下。 她额上的汗珠在至清出门后瞬间滑落,女孩子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 真的好痛。 “你炼丹了。”疯乞丐宽掌放在她背后,一股暖流缓缓输入,让陆昭锦舒坦许多,“嗯。” 女孩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却还是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瓶,呼出一口气,咬着牙关忍痛道:“给,我成功了。” “你,”疯乞丐接过玉瓶,手似乎有些抖:“好好休息。” 他起身就往外走去,步履匆匆,可见解毒的急切,却在开门时脚步一顿。 疯乞丐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这条命,是你的了。”他话不多,却十分有力。 陆昭锦含笑,真是个性格别扭的大叔。 “是,我要的就是这个,你不欠我的了。”女孩子忍痛咬牙,声音有些像在咯咯笑。 疯乞丐睨过来一眼,难得露出一缕薄薄笑意,“我名唤,沈念。” “沈念。”陆昭锦重复一遍,又嘱咐一句:“瓶子里有三颗,记得给叶幼澈,送去一枚。” “嗯。”沈念应下,转身离开。 陆昭锦总算腾出时间,先检查了一边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什么问题啊?”女孩子皱眉,额角还冒着汗,腹部不时的抽痛却是实打实的。 陆昭锦取出金针,依旧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待到她想进入空间翻查丹典的时候,却凌然发现不对。 她,不能进入到碎瓷空间了。 陆昭锦一时定住了,许久未曾缓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陆昭锦紧闭双目,拼命感应那块神秘之地,却只能隐约看到一块泛着龟裂的瓷片。 毁了。 碎瓷空间毁了。 带着她重生,有她赖以生存的所有东西的碎瓷空间,毁了。 陆昭锦只觉得周身寒意袭来,如同从光明的天界突然坠入黑暗深渊,顿时被恐惧包围。 她失去了自己最后的,最踏实可靠的倚靠。 如同失去了羽翼的天使,从此,她必须要倚靠自己,也只能倚靠自己了。 和普通人,一样。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恶疾 陆昭锦留在陆家将养了几日,确实如沈念所说,她休息一番,疼痛就已经缓和许多。 但陆昭锦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异常。 炼丹的后遗症,果然不是她能承受的,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 解蛊丹的确换来沈念的真心相助,也将叶幼澈彻底治愈,了结了她前世一大遗憾,但她付出的代价,也的确大得有些不能承受。 陆昭锦头痛不已,她的身体状况还算小事,但昳容阁是她辛苦维持的根基,绝不能就这样毁了。 女孩子攥紧拳头,却无计可施。 陆昭锦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和前世有那么大的不同了。 不论是心智还是医术,她都有足够的自信,超乎寻常的自信,因为她有碎瓷空间做为保障。 碎瓷空间提供的药草药效非常,空间的丹典做为她判断自己诊断正误的辅助,即便是面对牢狱之灾,她也能通过碎瓷空间解开身上枷锁,甚至可以躲入避难。 所以她才肆无忌惮。 她才敢赌。 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再一次成为前世那个举目无亲的十五岁小姑娘,失去了自己的依仗。 尽管重生后的三四个月里,陆昭锦从未注意过这一点,但空间的存在确实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她的决定。 她就像故事里那个带了只漂亮头饰的小姑娘,充满自信地扬起了美丽的脸庞,但现在头花丢了,让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她的自信,从来都不是源自于对自己实力智慧的肯定,而是来自于对碎瓷空间,对让自己重生的那份幸运。 陆昭锦咬了咬牙,有些恨自己不争气。 失去了碎瓷空间,她就被打回原形,成为以前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姑娘了吗。 虽然她不想认输,但她真的怕输。 因为她输不起。 陆家虽然现在力压五皇子,又有太子做靠山,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她大医的名声上。 如今没有碎瓷空间提供草药,尽管她能诊断医治,却也不能神乎其技地迅速令之康复,还有昳容阁新推出的养生药膳,没了药物来源,也要停止。甚至连任她挥霍的朱丹藤,长卿草,都再度从世间绝迹。 女孩子攥紧了拳头,她真的不甘。 并非是不甘心失去空间的助力,而是失去那些珍贵的药物来源。 “一定要想办法,恢复碎瓷空间。”陆昭锦打起精神,决定试试自己来吸收珠宝玉石。 说做就做,陆昭锦立刻去往陆宅的内库,堆积的宝物众多,新一批送来的宝玉还放在哪儿没有来得及吸收,足足堆放了一桌子。 女孩子走上前,发现自己真的能通过手来吸收宝玉中的能量,表情却没有想象中惊喜。 因为她发现,玉石的那点儿灵气,简直是泥牛入海,对碎瓷上的裂纹没有半点作用。 “就是一桌子的玉都吸收了,也补不上一条缝隙。”陆昭锦皱眉,决定跟沈念商量一下。 她如今可以信赖沈念了。 这让她大起大落的心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总还有好的一面。 陆昭锦自我安慰,鼓起勇气,既然这次是上天让她靠自己,她就真的靠自己。 证明给所有人看。 女孩子昂头从库房出来就装上了绿绮,“小姐,承平公主送来帖子,邀您入宫赏花呢。” 赏花?八月繁花将落,早菊未开赏什么花,赏人还差不多。 陆昭锦一阵头大。 她想起了答应承平公主的事情还没办呢。 那天她出宫的时候是越想越气,就跑去质问卫夫人,卫云澄后来又跟了过来,可她哪儿还想得起来保媒的事。 这下可耽误了承平的事了。 陆昭锦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如今和卫云澄的关系,实在不适合再询问这件事。 “替我婉拒公主吧,就说我旧疾犯了,不能赴约。” “旧疾?小姐,您有什么旧疾?”绿绮焦急道,她怎么不知道小姐 “就是旧疾,我母亲无疾早夭,我也有此旧疾,父亲一直在暗中为我调理,如今有些遮掩不住,但你要说得含蓄,明白吗?”陆昭锦深深看向绿绮,想必她可以会意。 果然,绿绮眨了眨眼,应是退下。 整个陆家已经习惯了大小姐的指挥,没有任何异样。 陆昭锦突突跳的心脏逐渐平复。 三个多月来养成的那份从容自信又回来了。 她不断说服自己去相信,碎瓷空间给她的是自信,但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全是倚靠碎瓷,还有她自己的智慧,所以今天的她,依然要相信自己的逻辑,相信自己是聪明敏锐的。 人,总该要有些进步,才对得起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 消息传的很快,绿绮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事也被有心人听了去。 “承平公主请了陆昭锦?她却没来?”叶幼涟疑惑皱眉:“为什么?” “回郡主,说是病了,病了好几天了。”香秀回禀道,她随着叶幼涟入宫给长公主侍疾已经有好些日子了,所以各宫消息都能听到一些,何况是叶幼涟最关心的陆昭锦。 “她不是神医吗,怎么还会病了。”屡屡吃亏的叶幼涟这次变得谨慎起来,先质疑陆昭锦的情况。 香秀也颇为疑惑,她在府里伺候的时候,并没有听说世子妃身体有什么不适。 “听说还是旧疾,之前在宫里也犯过一次,被抬到承平公主殿里去的,宫里人大多都知道这件事。”香秀补充道,又赶忙提醒:“小姐,那个绿乔还在咱们长公主府里关着呢,要不,咱们回去问问?” “绿乔?”叶幼涟皱眉,总算想到了绿乔是谁,“嗯,她是陆昭锦身边的大丫鬟,应该会清楚,你让人好好审一审。对了,以我的名义去请陈姨娘到长公主府做客,让她审,我才放心。” 香秀有些欲言又止。 叶幼涟扫她一眼:“怎么了?” “郡主,老夫人在府里,借口上次给长公主府报信的事,把陈姨娘看管得严着呢,咱们根本联系不上啊。” “废物!”叶幼涟站起身骂道。 “郡主,不就是个旧疾吗,世子爷被她迷了心窍,就是她有旧疾,估计也不能休妻的。” 叶幼涟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她有恶疾在先,却在婚前隐瞒,这就是七出之一,何况这件事放在锦缳姐姐手里,肯定还能折腾出别的事来。”她咬牙切齿:“陆昭锦害得我母亲重病濒死,到现在都是卧床不起,我的婚事也成了泡影,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去想办法,联系陈锦缳!”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认定 “将这卷棋谱送去给二爷。”陈锦缳身旁的秋月忙不迭地接过,送去了桐音楼。 没过多久叶幼清就拿着棋谱上门,“你这一子落的不对。” “妾身看看,”陈锦缳伸出手去接,细白的手腕还带着略显狰狞的粉嫩疤痕,叶幼清扫过,神色便冷了几分。 “的确,是妾身糊涂了。”陈锦缳柔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叶幼清的变化,将棋谱拿到书案前稍加改动,“二爷看看,这样如何?”她递过来,声音柔而不魅,倒像极了恩爱夫妻。 叶幼清眉梢一挑,陈锦缳只改动了一子,全局就变了一个套路,她果然是个中高手。 让他又想起了几日前他从至清的客栈里拂袖而出后,路过逍遥堂的事。 一个女扮男装的丫鬟,从逍遥堂匆匆跑了出来,却被人发现缠住,说什么都要请她家少爷出来破局,而叶幼清一眼就看出旁边护住这丫头的正是自家府里的家丁。 虽然隐约觉得小丫头女扮男装,是故意要勾起他那日的回忆,但叶幼清被陆昭锦激起的怒火却诡异地熄了些。 你拿当小爷颗草,有人却爱重如宝。 叶幼清冷冰着脸,一把揪过小丫头问话,才知道是陈锦缳要解除与逍遥堂定下的破局时间。 “破什么局?” “八卦棋局。”那小丫头受宠若惊,只觉得这次自己可是露脸了,赶忙道。 叶幼清却是惊讶,陈锦缳竟然约战了八卦棋局,看来是他纳她进门,打乱了她破局的计划。 如今祖母是怎么看着她的,叶幼清是知道的,所以就算是个小丫头出门解约,也是有人跟着的。 原本不想打理那个送上门的陈锦缳,但这一次,叶幼清却哼了声,跨入了陈锦缳的院子。 也就有了这几来我往的棋谱交流。 到现在,叶幼清已经习惯上门找她论局。 陈锦缳是越论越心惊,她明显感觉到,叶幼清的棋艺,绝不在她之下。 什么好马臭棋,绝对是谣言。 的确,叶幼清是她看重的男人,早在当年,她就知道他并非池中物,又怎么会在棋艺上输给她呢。 “二爷?”陈锦缳娇弱的声音,同陆昭锦那刚烈的性子形成强烈反差,犹如天上地下,让叶幼清听得舒心。 “嗯。”叶幼清沉声应了一句,又抬腿要走。 这一次,陈锦缳没有屈膝相送,而是大着胆子拦住了他,“二爷请留步。” 叶幼清不耐烦地挑了眉梢,就听陈锦缳匆匆道:“二爷可还记得,当年夜闯相府藏书阁,取走了陈家的一卷残谱?这一招,便是残谱上记载的,但妾身当时只来得及读到一半,还请二爷做主,让妾身有缘读完那卷残谱。” “残谱?”叶幼清一怔,似乎想起来,自己当年夜闯,的确是从一个小丫头手中夺走棋谱的。 他蓦地睁大眼睛,难道是她? 事实上他并不记得那个小丫头到底长什么样,但估算年龄,应该和陈锦缳差不多。 “你提这件事,”叶幼清冷哼,他如何听不懂。 陈锦缳就是故意提这件事勾起他的回忆,想圆回自己处心积虑嫁入叶家的事。 “妾身提这件事,就是为了说明妾身与您的缘分。”陈锦缳抬头,皓首如玉,带着几分孤傲。 “您觉得妾身轻贱也好,卑微也罢,当年您碰了妾身的肩,”陈锦缳微微咬唇,十分倔强:“我就认定你了。”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陈姨娘也太大胆了吧,竟能说出这样直率的告白。 “哈,你”叶幼清指着陈锦缳,羞辱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别的不说,就她这股子倔劲儿,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比之前柔顺的模样,还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陈锦缳等了一会儿,见叶幼清没有口出恶言,就知道自己的办法奏效了。 她之前处处算计才进了叶家的门,叶幼清必定心中厌恶。 这件事虽然是真的,但如果按着她以往的手段,应该是秋月来说,为她鸣这个“不平”,她只需做好隐忍乖巧的柔顺女人便是。 但出了这么多的事,她决定走一招险棋。 她相信,自从叶幼清被母亲妹妹的事打击过后,就对处心积虑精于算计的女人很反感。 但好巧不巧地,她现在就是这样的女人。 所以,她再怎么隐忍可怜,在叶幼清眼里都会是做作的姿态,所以她觉得演这出戏,做一个柔中带刚的女人。 这才是现在的叶幼清喜欢的类型。 她料的不错,因为她现在的眼神和陆昭锦那股子倔强不服输的劲儿,很像,很像。 叶幼清一瞬的迟疑,就已经被陈锦缳抓住,她的一句认定你了,也让他有着一丝悸动。 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在陆昭锦的面前。 也像陈氏现在这样,卑微吗? 不择手段,死皮赖脸,都是他的专长,所以陆昭锦就越来越讨厌他? “妾身知道,二爷心系夫人。”陈锦缳微抿红唇,笑容苦涩,“妾身只求您一件事。” 叶幼清看向她,陈锦缳那双美丽的眸子含情如春水,柔媚似秋波,“求您相信妾身,妾身待您,绝无二心。” 相信。 叶幼清的拳头攥了起来。 是,他就是像陈锦缳这样的卑微,不断祈求陆昭锦的信任,她也一次次地给出信任,可每到紧要关头,她便犹豫了。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叶幼清伸手抓住了陈锦缳纤弱的肩,声音里带着难明的愤恨:“信,我为什么不信你。” 你认定了我,我为什么会不信你。 叶幼清咬牙切齿,脑中还满是陆昭锦那质疑的眼神,陈锦缳却好不得意。 她得到了叶幼清的承诺,那老夫人所谓的禁足,就是一纸空谈了。 如今的叶家,还是认叶幼清这个男主人的。 终于,能和外界联系上了。 陈锦缳含笑给叶幼清捧茶端糕点,姿态放得低,痴心付出。 叶幼清走后,她身边的秋月便领了对牌,回了趟陈家报平安,同时带来了叶幼涟的消息。 “绿乔?”陈锦缳手捏晶莹如玉的白子,落在棋盘正中,“正好,老夫人不在乎她有恶疾,难道还不在乎叶家的嫡出香火吗?” “小姐的意思是?” “审,审出无子的罪名,一同揭开。” 陈锦缳笑吟吟地收拾棋盘:“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老夫人比我懂。” 更何况叶幼清现在和她别着劲儿,正是最好的时机。 陆昭锦,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五章:无子(加更) 陈锦缳抓住机会,讨到了叶幼清的允准,在叶家的地位不再是囚徒。 hello  二爷的陈姨娘,这个称呼从叶家传开。 因为陈锦缳干脆利落地接手了长公主留在叶府的人,又舍得花钱,像一株落地生根的藤蔓,迅速站稳脚跟。 叶老夫人毕竟才回府不久,而且迟早要回祖家照顾叶大爷,所以对府中的了解还不如蒋氏,加上陆昭锦病了的事让她心急,此刻对陈氏的管制也就有些力不从心。 “怎么样,昭锦还是不见人?”老夫人派了蒋氏去陆家,却还是得到同一个消息。 陆先生重病,昳容阁闭阁,恕不待客。 “自古医者难自医,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焦心,倒是蒋氏不怎么心急,因为她了解陆昭锦。 陆昭锦是个谨慎的人,既然有“恶疾”能瞒过十五年,为何在今日突然爆了出来,真的是因为重病难掩吗? 她联想起这几日陈氏的小动作,还有叶幼清突变的表现,只觉得个中蹊跷。 “您不用担心,世子妃不是那些寻常医者,您看三爷的病不是已经大好了?”蒋氏面露喜色。 叶幼澈是真的见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表现的十分正常,如今除了不爱说话,一切表现都像是个正在成长的少年,这算是叶家近来最大的喜事。 “希望如此。”老夫人想起自己那痴傻了十七年的孙儿都能被陆昭锦治愈,那她自己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 “还是得让她早点回来,幼清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是该给叶家添个子嗣了。”老夫人念叨着。 叶家子嗣单薄,北境战场又瞬息万变,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惦记着嫡曾孙的事。 “这事急不得,”蒋氏应道:“二爷心思多着呢,您不必忧心。”她扶着老夫人坐下,又提道:“三爷神智清醒了,妾身想着,为他请位西席,您看?” 老夫人颔首,二人斟酌着人选,只听外面来报说是在叶家大门口抓到一个造谣生事的疯婆子。 “疯婆子?”老夫人纳闷道:“什么疯婆敢在叶家门口放肆。” “老夫人,那疯婆在大门口吵嚷,说自己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还说世子妃……”禀报的婆子有些迟疑,还是禀报道:“说世子妃自幼恶疾,根本,不能生育。” “什么!”叶老夫人拍案而起,怒喝:“放肆!” 通报的婆子赶忙跪倒在地,颤巍巍道:“老夫人息怒,那疯婆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府门前,外门的管事怕她闹得太大,已经抓人进来了。” “混账,谁让他自作主张的!”老夫人喝道,蒋氏也面色不善。 这摆明了是有人要离间陆叶两家,本该赶走了事,可管事现在把人抓进来,不是证明了叶家也对陆昭锦的病心存疑虑吗?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流言蜚语就能逼得陆昭锦崩溃,何况她还有病在身。 “这个毒妇,真是不该给她活路!”老夫人恨恨骂道。 外门管事敢自作主张,必定是陈锦缳授意,甚至这个什么陆昭锦身边的大丫鬟,也是陈锦缳的手段。 “去让陈姨娘抄上十份佛经,为昭锦祈福。”老夫人冷冷道。 “老夫人,陈姨娘送来了十份佛经,说是为世子妃祈福的,想托您送去。” 老夫人话刚落,丫鬟捧着托盘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叶老夫人的脸色一怔,这个陈氏,倒是抢到她前头了。 “那个丫头,您要不要带进来审问几句?”蒋氏挥手让丫鬟退下,问道:“还是让人丢出去?” “既然带进来了,就是丢出去我们也要背这个锅,不如就问问吧。”老夫人拧眉道。 蒋氏应是下去办事,心里却为陆昭锦惋惜。 如果真的相信陆昭锦,就不会忌惮什么背锅不背锅的事了。 看来,即使是一贯秉公持正的叶老夫人,在面对嫡曾孙的事情上,也不能释怀。 人,总是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一旦触及,就难以挣脱泥沼。 绿乔被带到老夫人面前,她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如三十四岁的妇人,哪里还有世子妃大丫鬟时候的半点风光。 她颤抖着,仿佛被人吓坏了的小兽,却见了人就喊小姐饶命。 “还真是绿乔那个丫头。”蒋氏和叶老夫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必定是长公主府的人在搞鬼。 因为绿乔和彩云因为毒害三爷的事被关在柴房,是陆昭锦休夫自归后,长公主重新掌家时就被带走了。 即使后来长公主离开叶家,她们也不知道这二人的去向。 但现在看来,这个绿乔明显已经被折腾疯了。 “小姐,小姐有病的,她真的有病!”绿乔尖叫,“我才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我当然知道!” “她有病的,嘘!”绿乔瞪大眼睛,咯咯笑着:“小姐啊,她生不了孩子的,咯咯……所以,所以我才能是二爷的姨娘,我才能成为姨娘,咯咯!” 绿乔疯疯癫癫地叙说着,一身脏兮兮的碧衣已经看不出花样发着臊臭的味道,但挣扎时可见身上是伤痕累累。 “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都说,我什么都说……小姐不能生孩子,她不能生……” 绿乔哭叫着,瞳孔涣散,惊慌又迷茫。 “老夫人,这绿乔分明是受刑不住疯了,她的话恐怕不可信呐。”蒋氏赶忙道。 叶老夫人也斥道:“真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妇,来人,还不快拖下去!” “啊!”绿乔刺耳地尖叫:“小姐,小姐救我,小姐救我,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啊!你说要成全我的,你说过让我给二爷做姨娘的!” 绿乔踢着脚被拖了下去,老夫人的脸色却很难看。 陆昭锦说过成全绿乔。 这句话明显是绿乔疯癫后的真话,陆昭锦真的动心过把绿乔抬为姨娘吗? 她可才进门两个月不到,又没有身孕,为什么会动这个心思。 这次连蒋氏都有些疑惑了。 难道陆昭锦真的身有旧疾,不能生育? 无子。 可是女人的大忌。 就是寻常人家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子嗣稀薄的叶家。 老夫人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 当时陆昭锦宁肯休夫,也不同意叶幼清娶陈氏做平妻,非要她以妾侍之身进门。 难道就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所以怕陈氏这个平妻日后诞下嫡子,力压她一头? 她越想越心惊。 “去陆家,我要亲自去看看昭锦的病,才能放心。” 老夫人动身前往陆家,而此刻的陆昭锦也听到了绿乔的消息。 知道绿乔疯癫凄惨,也只是唏嘘一声。 此时的她,连陈锦缳都不算作敌人,又何必去在乎一个丫头。 “去迎一下老夫人吧。”女孩子撑着床起身,又叮嘱一句:“记得我说过的话。” 绿绮应是:“小姐无子,当得自归。”(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六章:劫囚 叶老夫人来访,是陆昭廷亲自接待的,说了不长时间的话,就见老夫人神色凝重地出了陆家的门。& 陆昭锦借病推辞,并没有面见老夫人。 她不想欺骗老夫人,虽然她的确重病在身,却不是说的那种。 不过这样更好,有无子的托词在,就是叶侯也不会再支持叶幼清追着她不放,何况是叶老夫人。 论出身论才智论武功,叶家的门楣,都该由叶幼清来担,所以无嗣,是谁也不会接受的。 陆昭锦长吁一口,这次不管是休夫也好,和离也罢,总之能和叶幼清撇清干系了。 就让他和他的玉女好好恩爱吧,连陆昭锦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微微抿合的嘴唇。 但让她惊讶的是,叶幼清竟然大半日都没有上门,不论是质问也好关心也罢,他一直都没有露面,仿佛没有听说她重病的消息,和传的热热闹闹的流言一样。 是他已经不在意了吗? 陆昭锦黛眉微蹙,丹田处又莫名地抽痛起来。 “正好,至清也能少算计我两分。”女孩子恨声,也不知气得是谁。 自从碎瓷空间破裂,不但让昳容阁的生意被迫停止,就连陆昭锦揭穿长公主秘密的计划也搁浅。 因为陆昭锦现在身份不同一般,担心会再被别人认出蝴蝶盘扣,所以她将母亲留下的那些盘扣都收到空间里去了,就连她从小到大穿的那些钉了盘扣的衣服也被她拆掉盘扣收了起来。 可如今空间不能打开,还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否也毁坏,她失去了证明事实真相的证据,事情只能停滞不前。 女孩子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当前最要紧的是调理好身体,等沈念下次出现的时候,再询问一下他有没有办法。 陆昭锦打定主意,让绿绮去书房给她挑几本医术送来。 “小姐,这是您要的书。”绿绮抱来书放在她床头,眼眶还是红的。 陆昭锦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的名声。 恶疾无子的女人,这一辈子就算是废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陈姨娘终归是个姨娘,您何必同她置这个气。” 绿绮当然没有陆昭锦那么复杂的心思眼界,她只以为陆昭锦还在介怀叶幼清纳妾的事。 “好了,我又不是真的会无子。”陆昭锦目光闪烁,转开了话题:“既然叶幼清不来,就把宅门关上吧。” “是。”绿绮退下传话,哪知刚合上的大门就被人咚咚敲响。 “开门,快开门,是我!”陆昭宁大叫。 门房赶紧开门,少年却一阵风似地冲向内院。 “小师姐!”陆昭锦正在翻看医书,就听陆昭宁急慌慌地冲了进来:“小师姐,我今天去邓家,却听他们家的奴才说,阿毅不见了,还有赵青和邓夫人!” “阿毅?邓毅!”陆昭锦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邓家事关北境,是皇帝的逆鳞,邓纬的独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小师姐,是不是,是不是他们还不肯放过阿毅!”陆昭宁焦急道,“小师姐,你救救他们啊!” 陆昭锦皱眉思索,邓毅,是谁要带走邓毅? 迄今为止,不论是马方案,还是叶侯从北境押送“邓纬”进京的事,都是当前的最高机密,除了相关的必要官员,外界一概不知。 就连当初她状告五皇子的惊天大案,也被皇帝叩在了何庭一家身上,根本没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所以审问邓纬的事一直秘宣,在北境战马事了之前,不论审讯结果如何,皇帝都不会动邓家的。 那到底是谁在打邓毅的主意? 陆昭锦喘息颇急,顿时想到了两个人。 北境的案子当时她和叶幼清还有太子三方都知道,就是五皇子在幕后指使,但北境突然抓到了一个“邓纬”,将五皇子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虽然陆昭锦又利用陈贵妃的毒害嫔妃子嗣的事将他暂时打压下去,但是五皇子毕竟根基在哪儿摆着。 禁足抄书也不是什么大的惩戒,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到时候猛虎再出笼,就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 所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但是只要证明北境抓住的邓纬是假的,五皇子的伪证就不攻自破。 现在邓毅失踪,绝对跟此事有关。 难道是他们二人中谁坐不住了,打算利用邓家母子来证明邓纬真假? 审讯的事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在负责,如果他想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今日,那就只有叶幼清了。 难怪他今日迟迟没露面。 “叶幼清,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无辜的孤儿寡母!”陆昭锦恨恨咬牙。 被用来逼问邓纬,邓毅母子还能好受得了。 “姐夫?”陆昭宁喃喃,“是姐夫带走了阿毅他们?” “邓毅母子历经变故,除了叶幼清,谁还能让他们不声不响地跟着走。” 陆昭锦忧心憧憧,她不知道叶幼清到底想干什么。 他虽然性格暴烈霸道,但绝不是个冲动的人,更不会做无用功,所以,无缘无故地,他应该不会动邓家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北境抓来的邓纬是真的?”陆昭锦心道,越想越惊。 如果那个邓纬是真的,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哪怕是推翻一切,证明太子才是马方案的主谋都不为过。 不,不会的,太子一身正气不似装的,而且看五皇子的举动,分明他就是幕后主谋。 “我得去看看邓纬。”陆昭锦从病床上起身,陆昭宁却惊叫一句:“邓纬?” “嘘!”陆昭锦瞪他,陆昭宁赶忙捂住嘴,邓纬不是阿毅已经死去的父亲吗? “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找人想办法,切记,不能将此事告诉别人,就当你没有发现这件事。” 陆昭宁连忙点头,被陆昭锦撵了出去。 她则写了封手书让花巧送去城东街边的一家茶肆,这是陆昭锦事先与太子定好的联系方式。 陆昭锦穿了男装带着草帽,在街边随便雇了辆马车来到刑部大牢,等了一会儿,同样是男装打扮的花巧也带来了太子的手书。 可她刚一靠近大牢的铁门,突然闻到一股异常的味道。 她做过手术,对这种味道最敏感,这是血腥味。 “有人劫囚!” 大牢里顿时响起了惊天的喊声。(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中计 “劫囚?”花巧跟在她后面惊讶地长大了嘴。 “不好!”陆昭锦警觉低喝,抓着花巧的手就要后退,但那里还来得及。 “什么人!”大牢门口的守卫听到牢里的打斗声就警觉起来,对站在不远处的二人喝问。 就在此时,原本老实停在一侧的马车突然动了起来,车夫疯了似地驾车就跑,将二女留在原地。 “站住!”数十名守卫一见车夫奔逃,立刻高喝着追了过来。 尖锐的长矛,刃锋直指陆昭锦二人。 “小姐!”花巧总算看明白了什么,她挡住陆昭锦焦急地喊着:“小姐您快跑!我,我拦着他们。” 陆昭锦心惊胆战,却硬撑着站定没有逃窜,被追上来的守卫围了个严实,因为很明显她中了别人的计,此时逃跑,就是坐实了自己劫囚的罪名。 分出十数个守卫去追马车,留着看住陆昭锦主仆的十名守卫也很是紧张地盯着她二人。 女孩子伸出双手,证明自己手无寸铁,方缓缓抬手,掀开遮住脸庞的草帽,“我是京城昳容阁陆家,陆昭锦。” “陆先生?”几名守卫一怔,没想到草帽之下是个女人,还自称是陆昭锦。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没人能认出她来。 陆昭锦苦笑,原来身份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还是如日中天的叶侯府世子妃,但在场的都只是看守大牢的小卒子,哪有人能有机会见到她的真容? 不过好在现在陆昭锦恶疾无子的事还没传开,所以她还是世子妃,三品诰命夫人。 几个守卫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里面都打起来了,你们还不去帮忙却在这里指着我家小姐做什么?”花巧大着胆子喝道:“我们只是刚巧路过”陆昭锦立刻瞪了她一眼,花巧顿时不敢出声。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设计,目的是什么,就是说多错多。 “几位,我真的是陆昭锦,你们大可以看着我,直到最后有人来证明我的身份。” 陆昭锦说话和气,让几名守卫稍稍安心。 毕竟是大夏朝如日中天的人物,三品诰命的身份,让她比自个的世子夫君还要高出一截。 哪里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得罪得起的。 几名守卫刚有些放松,牢里传来的打斗声便陡然停止,一蒙面男子突然从里面破门而出,带着一身血煞,直奔被围住的陆昭锦,并手起刀落地砍倒了最近的三名护卫。 “你要干什么?”花巧尖叫,男人一刀背就敲晕了她,手速奇快地点了陆昭锦的穴,夹着她就要逃窜。 陆昭锦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男人回头望来的双凤眼她绝不会认错。 叶幼清。 “劫囚!不要让他们跑了!”大牢里不断冲出高手,叶幼清夹着她似乎难以飞檐走壁。 甚至不需要犹豫取舍的功夫,男人就将她丢了下了,还好心地为她解开了穴道。 陆昭锦弯腰蹲在地上,周身还在发麻,明晃晃的刀刃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为什么”陆昭锦失神喃喃,还在回味最后一刻,叶幼清丢下她时那个讥诮的目光。 “什么为什么,你这同伙负伤,抛下你跑了呗!”有人嘲讽。 负伤? 叶幼清刚才的身手和眼神,根本不像是负伤急于脱身,而是故意在羞辱她。 羞辱她太天真了吗。 竟然还真相信他的话,相信他深爱着自己吗? 什么不会放手,什么休想休夫,全是他的计,全是他的算计,只为了这一刻,弃她于火坑中吗? 陆昭锦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只觉得昏昏沉沉。 她中计了。 中了叶幼清的计。 叶幼清故意让她相信他对她用情颇深,然后再利用抓走邓家母子的事,引她来大牢,构陷她意图劫囚。 劫囚。 如今,谁想劫走“邓纬”,谁就是通敌叛国,勾连北境的叛徒! 皇帝甚至不需要再查,就能一刀斩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她苦心守护到现在的陆家,也会彻底走上不归路,只怕还要比前世更惨。 “叶幼清,叶幼清你到底还是骗了我的。” 陆昭锦抱着膝盖,蜷缩在大牢的角落里。 这一次,她无计可施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空间的助力,没有了对未来先知的本事,连从不离身的金针都被牢头收走了。 孤伶伶地一个人品味着,背叛的滋味。 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一次算计。 从她出来时“随便”叫到的马车,车夫竟然专门在守卫发现她的时候逃窜。 简直就是“畏罪潜逃”的典范。 如果这一次,她可以说是意外,说成是车夫受惊急于脱身,但第二次呢? 叶幼清这个黑衣人从大牢里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心地,想要带她一起走? 就算她是被挟持,又为什么不喊不叫? 好好好,这一计,算得是天衣无缝,简直将她的每一步反应,每一次辩解都算了进去。 只让她无言可辩。 这样精妙的算计,是出自谁的手笔? 叶幼清,还是陈锦缳,还是两个人都有。 陆昭锦苦笑,原来重活一世,她还是最傻的那个。 “对不起,三师兄,昭宁,平叔,许四对不起你们,”女孩子清泪滑落:“我再一次,将你们拖入地狱。” “哗啦”牢门开了,一抹明黄走了进来。 女孩子木然抬头,对上了太子心疼的眸子,“昭锦哦不,陆姑娘。” 陆昭锦一直没有说话。 “陆姑娘,”太子不理会牢头的劝阻走上前来,他身后的白衣文士替他将牢头撵了出去。 “陆姑娘”太子欲言又止。 “呵呵呵”陆昭锦笑声冷冽,犹如万载寒冰,她已经知道太子想说什么了。 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是花巧手里那封太子手书。 但是叶幼清算计得这样精密,怎么会漏算了一封手书,花巧手中的,必定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信物。 而只看她还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就知道太子有没有为她出面作证了。 “陆姑娘!”太子声音饱含深情,张开双臂几乎就要抱她入怀,却堪堪止住,因为他身后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按住了他的肩,唤了声:“殿下,仔细衣服。” 太子猛地站了起来,忿忿地甩开他的手。 陆昭锦瞥了文士一眼,同样忿忿地冷哼一声:“因为你是太子。” 太子和文士都愕然,这是哪儿跟哪儿? 在说太子的明黄朝服吗? 女孩子却犹如被激怒的猛兽一瞬间苏醒,适才的颓丧绝望都仿佛在重压下烟消云散。 她澄亮的眸子坚韧顽强,傲然:“我都明白,所以,殿下请便吧。” 文士嘴角抽了抽,没想到陆昭锦会这样轻易地答应下来。 没错,他们就是来让陆昭锦守口如瓶的。 让陆昭锦,不要说出得到过太子手书的事,让她,忘记证明自己清白唯一有力的证据。 因为,夏承贤是太子。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喜欢 夏承贤是太子,所以他不能陷入劫囚案中。 如果之前的太子手书还存在,太子倒是不会推拒为陆昭锦作证。 因为有太子做人证又有手书做物证,陆昭锦的清白可证,她没有牵扯到劫囚案,太子就算跟她私下有联系,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手书不知何时被人掉包了。 花巧手中的,不过是一封扣上了伪造太子印章的假信。 皇帝此刻,甚至能以此为由,追究陆昭锦的罪责。 所以如果陆昭锦现在还说那封手书是出自太子府的真迹,只会被当作呈堂证供,成为她指认太子是劫囚案主谋的最有力证据,因为她自己都无法证明清白,那与她有干系的人,如何能清白得了。 夏承贤是太子,他不能陷入到劫囚案中。 所以,只有陆昭锦矢口否认,不承认有手书这回事,太子才能洗脱罪名。 或许在文士的眼中,她陆昭锦,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所以死人,是不需要清白的。 什么通敌叛国,什么遗臭万年,死后,陆昭锦还能知道什么? “殿下会向陛下求情,尽量保全陆家。”文士冷冰冰地说出交易条件。 他可不信陆昭锦会大义凛然到不提这个要求,而且,他也需要提出这一点,来确保陆昭锦乖乖听话。 “士轻!”太子喝道,他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陆昭锦,必死无疑。 “陆姑娘,都是承贤大意了,我应该让胡护卫随你的婢女同去的。”太子懊悔至极。 胡护卫被他派去大牢亲自看守那个至关重要的“邓纬”,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那黑衣人也与胡护卫交手了,但他不敌黑衣人,被打伤了。”太子咬牙,突然抓住陆昭锦的手:“你被他挟持了,可看清他的面貌了?我去替你” “去替我抓住他杀了,将他的骨灰烧给我,”陆昭锦冷冷地甩开太子的手,讥讽道:“在你登基之后?” “大胆!”文士冷喝,太子连连摆手,认真看着陆昭锦:“对不起,昭锦,我我”太子咬牙,终于憋出一句:“我喜欢你。” 陆昭锦发笑,摇了摇头。 她终于看懂了太子眼底的挣扎了,原来他喜欢她,所以不想让她死。 难怪当时皇帝要处斩她,夏承贤宁愿抗着君父之威也要跪着替她求情,原来是喜欢她。 原来,这就是喜欢。 比她之前认为的,要差那么一点。 至少前世她认为自己喜欢叶幼清的时候,是愿意为叶幼清去死的。 宁肯自己死,不教他伤分毫。 “但你更喜欢你自己。”女孩子轻笑,却没有带着半点鄙薄的意思:“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殿下无需自责。” “我又不是什么倾城绝世的妙人儿,从未要求过任何人为我的清白,牺牲自己。”她轻飘飘道,坐直了身体。 文士听着,逐渐露出肃容。 他本以为陆昭锦会大哭大嚷,不甘不服。 毕竟,她的确是清白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陆昭锦会是这样一个通透的女子,明白太子的苦心。 不愧是殿下喜欢的人。 真是可惜了。 “昭锦,我夏承贤绝不是贪生怕死,贪图权位的小人!”太子凌然仰首,单膝跪在她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认真保证:“若是换个身份,承贤甘为姑娘而死,绝无怨言。” 女孩子还是轻飘飘的看着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正被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跪拜表白的觉悟。 “但是五弟心狠手辣勾结外贼,这江山天下,黎民苍生,我怎么放心交到他的手中!” 太子眼底心痛,不似作伪。 “所以,你更喜欢江山天下,黎民苍生。”陆昭锦轻飘飘地总结。 或许夏承贤说的是真的,他伟大浩瀚的天子气魄,容不下他为了一己私情,将黎民百姓置于夏承安这个投敌叛国的败类手中。 但终归,他还是要牺牲自己。 陆昭锦努了努嘴,没有什么失望,也没什么喜悦。 第一次被人喜欢,却还是被对方牺牲。 还牺牲的冠冕堂皇。 “对不起昭锦,若有来世”夏承贤黯然许诺,死死抓住陆昭锦的手,却被她冷冰冰地打断:“太子殿下,我心甘情愿为您的天下霸业牺牲,毫无怨言,所以来世,还请殿下不要再喜欢我了。” 陆昭锦呵笑:“小女子命如纸薄,当不起殿下皇图霸业的厚重。” 太子哑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陆姑娘,我知道你心有怨恨,殿下割爱也是迫不得已,这样的心怀,你等女子如何能懂。”文士一叹。 陆昭锦第一次认真地将目光投给这个丰神如玉的文士,“我终于知道太子为什么一直会输给五皇子了。” “为什么?”文士下意识地发问。 这也是他一直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按理说太子才貌勇气智慧,样样不输于五皇子,又是嫡长子,为人大义正气,为何总是输给善耍阴谋诡计,心狠手辣的五皇子。 “因为五皇子做事前,不需要先想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陆昭锦明眸皓齿,牙尖嘴利。 “你!”文士愤然甩袖,“殿下,我们快走吧。” 文士扶起有些失神的太子,将他推了出去。 牢头为陆昭锦的牢门落锁,夏承贤方回望一眼,只觉得自己这次,是错过了一次最佳的时机。 一次带走陆昭锦,和这个女孩子长相厮守的最好机会。 大牢里暗无天日,陆昭锦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一次,她也不能再躲入空间里,必须亲身忍受大牢的阴暗潮湿,鼠蹿虫咬。 没有提问审讯,甚至没有任何人关注询问过她,大牢的门便再次打开,走进了传旨的内侍。 陆昭锦认出来,这名内侍是第一次传旨,赐陈锦缳为叶幼清平妻的那位。 “陛下恩德,准你戴罪立功。”内侍道,一个描金边的漆盘递了过来,上门备着笔墨。 “只要你写出陛下想要的东西,陛下就开恩放陆家一门生路。”公公尖声提醒:“这可是太子殿下在外面跪了一夜求来的,陆氏,你可要珍惜机会。” 陛下想要的? 陆昭锦不明所以地抬头,那公公被她迷茫的眼神看得一怔。 不耐烦地摆手撵走了闲杂人等,公公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陆氏你作了什么恶,自己不清楚吗?当然是解了旧债,陛下才能法外开恩呐。” 她作的恶,旧债? “马方的解决办法?”陆昭锦眼中光彩一瞬,马方。 “唉,对咯。”公公催促:“快写吧,陛下还等着呢。” 马方,马方 陆昭锦不断喃喃,好像在漆黑中看到一丝曙光。 她没有马方的解药,但她有解决办法。 办法是叶幼清告诉她的! 恍如晴天霹雳,陆昭锦突然想通了整件事的关窍。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十九章:上殿 办法既然是叶幼清想出来的,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皇帝? 总不会是因为善心大发,想给她个机会,放陆家一条生路吧。 不可能,就算叶幼清想,陈锦缳恨她入骨,也绝不会同意给陆家活路。 但皇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马方的解决办法,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叶幼清没开口。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陆氏,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传旨的郑公公掐尖了声音呵斥,一招手,捧着毒酒的太监就走了进来,“写出个法子来,陛下还能赏你个痛快,省得受那零碎之苦。” 不管叶幼清在算计什么,既然他不肯说出马方解法就是另有所图,她就依然握着一线生机。 她就还没输。 所以……陆昭锦瞥了郑公公一眼,神情平静,“我要面君。” “面君?”说什么天方夜谭的梦话,郑公公嗤笑一声:“所有要被赐死的人都想面君。” “陆氏,这次连叶侯府都被你拖下了水,你就别想着陛下能再法外开恩了。”郑公公一挥手,盛放纸笔的漆盘被端到她面前,“你陆家上下百口,可都指着这一张纸呢。” 陆昭锦也被郑公公的话惊到,眼光频频闪烁。 什么叫叶侯府也被她托下了水,难道叶幼清不是这件事的最大获益者? 对对对,她父亲虽然临终托孤,但这门婚事也是叶侯一力促成的,如今她被指勾连北境,叶侯又如何能洗脱? 皇帝一贯忌惮叶候功高盖主,今天叶家竟然有这么大的嫌疑,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善罢甘休的。 难道他真的这么恨自己,为了害死她,害死陆家,不惜赔上叶侯? 不可能的,叶幼清一向看重叶家门楣。 更何况,只要他现在将马方的解决办法报给皇帝,就能证明叶家与北境毫无干系,进而洗清叶家身上的罪名。 可他非但没有这样做,还把机会留给了自己,让自己能用此拖延时间,而不是被当场赐死。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想保她,还是想害她。 难道昨天在大牢门前的黑衣人不是他?否则他怎么会这样自相矛盾呢? 不可能。 陆昭锦坚信,自己怎么会错认叶幼清的眼睛。 除非他还有个什么兄弟,否则,她一定不会认错那双凤眼,因为那双眼发起怒来,几乎和长公主一模一样。 所以,叶幼清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就是为了让皇帝怀疑他? 陆昭锦还有些失神,手中已经被人塞了毛笔,催促着:“快写,陛下还等着呢。” “咯哒”女孩子回神,猛地将笔丢到地上。 “你回去告诉陛下,信不信我蒙冤受屈都随他,但马方的弊端只有我能解,八皇子的病只有我能治,他的妹妹,”女孩子瞥了惊愕的郑公公一眼,轻声:“也只有我能替他找到。” 陆昭锦傲然拂袖,字字铿锵,气势愈强:“这几件事也有旁人知道,是转告,还是逼我喝下毒酒,你大可以自己决定。” “这……”郑公公犹豫不定。 八皇子的病,陛下应该是做出了取舍,但陆昭锦不肯就范写出马方解药就是他不能做主的事了。 何况她还提到了陛下的妹妹。 郑公公是心惊胆战,他是宫中老人,也只是耳闻过一些山阴公主并非身亡而是离宫出走的风言风语,陆昭锦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敢说出这种话? 若他耽搁了这件事,只怕就是皇帝饶了他,太后也不会放过他。 还是稳妥一点好。 “胡说八道,长公主殿下就在宫中养病,哪里需要你找!”郑公公厉喝,却下令:“你们看住了她。” 陆昭锦闻声面色不改,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心中却是一块大石落地。 皇帝可以不顾忌八皇子的生死,但太后绝不会不顾“山阴公主”的下落。 只要能拖住不死,让皇帝太后召她上殿,就还有机会。 郑公公急匆匆弯腰出了牢门往宫里赶去,并没有注意到大牢外,缩在角落阴影下那人凝重神色终于缓和。 …… 乾祥宫的大殿里,皇帝怒摔了茶碗,“大胆毒妇,竟还敢讨价还价!” “陛下息怒。”下跪的郑公公哆哆嗦嗦,却还是如实禀报了,并没有隐瞒那句皇帝的妹妹。 果然,皇帝坚定的杀意动摇了。 他知道,逃出宫去的那个妹妹是太后的心结,如今有机会解开,只怕他若执意处死陆昭锦,会招致太后记恨。 “都把嘴闭严了,不许让太后听到消息。”皇帝神色冷峻,眼中杀意明显。 这个陆氏,先勾引了叶幼清,又迷惑太子,就算无罪也是个祸害。 不能留。 “告诉陆氏,她不肯交代,朕就要她陆家十族为朕的万匹战马,陪葬。”皇帝咬牙切齿:“杀!” “是。”郑公公领命要退,只听大堂外一声倒喝:“谁敢!” 皇帝匆匆站了起身:“母后?!”他瞥了一眼,承平乖巧地扶着老太后走了进来,眉头深皱:“承平?” “皇帝,这件事哀家有话要说。”太后肃容沉声,“请皇帝屏退左右。” “是,母后。”皇帝无奈垂头,一挥手,大殿中伺候的众人鱼贯退下,却在对上郑公公时秘密使了个眼色。 郑公公会意,垂头就要退下。 “站住。”太后中气十足地喝道:“皇帝,你当哀家老糊涂了吗?你,留下。” 太后目光所示,正是郑公公。 皇帝心道不妙,却又不能当面驳了太后的面子,只能垂头道:“都依母后所言。” “皇儿至孝纯善,该知哀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太后走上正坐,将掌心一直牢牢攥着的那枚蝴蝶盘扣递给承平,“看看吧,这是当日陆昭锦昏倒在承平宫中时落下的。” 皇帝瞪向承平,原来是她把这件事捅给了太后知道。 承平无辜地看向父皇,好似什么都不懂。 “你瞪她干什么,不愿哀家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吗?”太后喝道,声音高了几分。 “儿臣不敢。”皇帝恭身道。 “若不是承平想起这盘扣跟山阳送给哀家那件彩衣上的一模一样,跑来告诉,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哀家处死唯一知道你妹妹下落的人了。”太后质问。 皇帝皱眉,禀道:“母后,这东西既然是出自山阳之手,恐怕是陆氏从叶家寻到的,和……她没有关系吧。” “你啊!山阳这些年一直恼着山阴和哀家,别说这盘扣了,就是嫁前也只带了香云一个人出宫,她根本不会再做这些盘扣,所以这枚……”太后眼中透着气愤憎恨又带着几分心痛怜爱,“应该是山阴当年带出去的,一定是的……” 皇帝见势,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思女成狂的太后,只得一叹。 “儿臣这就命人带陆昭锦上殿,让您问个清楚。”(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十章 幕后 郑公公走出大殿,两条腿还抖个不停。 可真是死里逃生般惊险要命,但他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带人赶往大牢。 手带镣铐的陆昭锦步履坚稳,踏上马车被秘密押往皇宫。 躲在阴影处的男人看着她娇小的身形被镣铐锁住,眼中寒光一闪,黑衣下渐露出一寸锋利刃芒。 而此时的逍遥堂雅阁,也有艳丽女子驻步窗前,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大牢方向。 “就让她这么死了,实在可惜。”女子声音柔美,却透着无比阴寒。 但凡是亲耳听到的人都明白,女子不是可惜陆昭锦的死,而是可惜,没能亲手折磨,让她这么痛快地死。 “大局已定,世子妃再不能翻身,世子爷也只会记恨她的不信任,陷叶家于险地,陈四小姐可以放心了。”说话的人站在陈锦嬛身后,言辞间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清高。 “还不都是劳您相助,”陈锦嬛恭身道谢,眉眼顺遂地垂着,倩声:“仙长。” 另一边,赫然便是双鬓垂白,仙风道骨的至清。 “陈四小姐过谦了,老道不过是跑跑腿,都是四小姐心计不俗,看透了世子妃行事习惯,才能一击即中。”至清捻了捻胡须,笑道:“如今叶家陷入窘境,五殿下又即将恢复清誉,陈家必定水涨船高,到时候四小姐的母家对叶府有相助之恩,世子妃之位便是水到渠成。” 陈锦嬛难以掩饰地得意笑着,却仍旧谦逊道:“道长过奖了,锦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陆昭锦仗着自己父亲对叶侯有恩,才抢先一步嫁入叶家,又欲迎还拒,牢牢抓住了叶幼清的心。 害得她连平妻都做不成,以妾侍之身进门,这个仇,她终于报了。 “她以为,我不知道那恶疾无子的消息是她故意放出来的?”陈锦嬛冷哼,十分不屑。 不过是想让她再一次将自己的工于心计,想陷害陆昭锦的一面展示给叶幼清看。 可惜,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她。 这种雕虫小技她若还识不破,可真就愧对自己从叶家小门进来的屈辱了。 叶幼清那么喜欢陆昭锦,连她先后犯了不顺父母,善妒多舌的七出罪名都没有休妻,恶疾无子虽然严重,但也不是没有变故的妙计,而且只有叶幼清真心讨厌她,自己才算赢。 所以她将计就计,安排了这一场大局。 陈锦嬛好不得意,看向至清时,目光里的喜悦也不加掩藏。 当年正是至清说,她与叶幼清乃是金童玉女,陈锦嬛才一直认定叶幼清是自己的男人,所以至清的话,她总是偏信几分的,因此至清说他与五皇子是旧识,还说了北境邓纬之事,她就信了。 彼时她正走投无路。 五皇子与陈贵妃失宠,陈家更是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她只有赌一把。 没想到,她赌对了,至清真的是用心帮他的。 正是至清告诉她,叶幼清会在那日与陆昭锦斗气,并且将路过逍遥堂,她才特意在那个时候去同老夫人禀报,派自己的小丫头女扮男装来解除破局之约的。 想必当时的至清,连他住哪个客栈会让叶幼清回府时路过逍遥堂前,都算计好了。 所以才会故意挑拨叶幼清与陆昭锦,让叶幼清负气而去。 世子爷还是太年轻。 男人若争风吃醋斤斤计较起来,不比女人弱,尤其是他在乎的女人,越喜欢,就会越恼火,越不可理喻。 何况陆昭锦的确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从未给过叶幼清好脸色。 如此一来,陈锦嬛才有了翻身的资本。 至清老道捻着长髯,对事情的结果很是满意。 虽然陆昭锦手握朱丹藤,他也十分欣赏这个女孩子,甚至动心想收她为徒。 但她实在太聪明谨慎,也太难缠,更重要的,是她与五皇子势同水火。 老道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不知道陆昭锦临死前有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肯说出炼丹的事,而不怕被皇帝追着炼丹了。 因为,他早就站队到了五皇子这一方,又怎么会担心现在的皇帝呢。 所以除掉陆昭锦,他虽然觉得可惜,却不后悔。 因为陆昭锦早就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上,更何况,她还是金童玉女相逢的最大障碍。 “不过四小姐还是要小心,世子爷不是个蠢笨之人,只怕他从郊外救出被青衣绑架的邓家母子回城,听到消息,就该识出这是一计了。”老道坐到桌前,捻着胡子有些担忧。 “道长放心,就算二爷看得出来,也只会以为这是五皇子的一计,而且”陈锦嬛呵笑:“陆昭锦得知邓家母子失踪,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找太子求手书,以二爷的头脑,必定猜得出来,陆昭锦是疑心他的。” “二爷既然因陆昭锦不信他而恼火,再加上这件事必定伤透了心,还会管她才怪。” 陈锦嬛大为得意,走到桌前与至清对坐。 她算计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叶幼清回心转意。 只有叶幼清彻底对陆昭锦死了心,他才能回过头来,看出她的好,她的真心实意。 “何况我既照你说的,已经讨得他一句信任,二爷正在受这份苦,我只需要让兄长配合着演一场大义灭亲的戏,”陈锦嬛斟了两杯茶,推给至清一盏:“不愁二爷不怜我爱我。” “那就恭喜世子妃了。”至清接盏,笑贺。 不愧是天定的玉女,智计过人,不比陆昭锦差。 若非世子爷先一步爱上陆昭锦,陈锦嬛又落了个精于算计的印象,如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仙长找来的那个黑衣人,是否可靠?” 至清哈哈一笑:“世子妃放心,此人绝对可靠,陆氏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绝想不出,有人能和世子爷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就好。”陈锦嬛冷笑着,她就是要让陆昭锦在背叛的痛苦中死去。 她就是要让陆昭锦以为是叶幼清设的局,就是要让陆昭锦知道,叶幼清爱的是她,是她! 至清看出陈锦嬛眼中怒焰熊熊,却神色平淡,“如此,老道就先告辞了,不过五殿下那边,还请世子妃” “仙长放心,既然您能指使青衣做事,锦嬛自然不会疑您,待殿下出来,我自会拦下所有设计,不会影响道长在殿下心中出尘绝世的形象。” 至清颔首,正欲告辞,又闻陈锦嬛疑声:“不过,世上真有人能同二爷长得一模一样?” “世子妃放心”至清摆手欲眼,只听有人咚咚叩门,不待应声便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师傅,出事了!” 秋月与小道士一同冲了进来,让两人变色,“什么事?”陈锦嬛皱眉,喝问。 “劫囚,这次是真的有人劫囚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一章 成谜 陆昭锦以为,她会见到皇帝和太后,然后利用马方和真假公主的事情与之周旋。 旦她没想到的是,她醒来时,会见到她最不想见的人。 “叶幼清”女孩子喃喃着,还有些昏沉的头顿时清醒许多,她怒声:“叶幼清!” 男人瞥她一眼,向火堆里扔了根枯枝,没有说话。 他真是犯贱! 明知道这个女人不信任他,竟然还跑去劫囚,还带着她逃出城来。 陆昭锦此时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竟然是一个清幽的密林。 暮色深沉,只有生火的叶幼清身影被拉得修长斑驳,而她自己的身上则披着一件黑衣斗篷,在火光映射下,显得几分孤寂。 黑衣斗篷? 陆昭锦猛地反应过来,劫囚! 她记得清楚,自己乘车被带往皇宫,路上却有人劫囚。 她不知是谁在为她拼命,正想出去让对方住手,她所在的马车却突然被人掀开车帘,自己只看清一个黑影便被撒了把迷药昏倒。 原来劫囚的人,就是叶幼清。 “你!”陆昭锦怒喝,她此刻被劫出逃,不就等于是在认罪吗? 他果然,没安好心。 “怎么,在想我没安好心,又在算计你呢?”叶幼清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难道不是吗?”陆昭锦梗着脖子哼了声:“你要报复,我现在已经是个逃犯,你还想要什么?” “我还想要你!”男人目露精光,犹如月下一匹凶悍的狼王,大喝一声,猛扑过来。 陆昭锦反应不及,便被他压在身下,叶幼清身上迸发的侵略性气息被她吸入鼻腔,惊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幼清的褐色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似乎在拼命隐忍,终于从她身上缓缓起来。 陆昭锦被他挣扎得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 但这个男人实在太善于演戏了,连阴狠腹黑皇帝都被他骗的团团转,所以,她更不能掉以轻心。 他回到火堆前坐正,用一根长树枝拨弄着火堆,半晌才道:“你被人算计了。” “没错。”陆昭锦冷声:“这个人不就是你吗?” 她依然坚信,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劫囚的人,就是叶幼清。 叶幼清突然盯着她,无比自嘲地笑了一声:“陆昭锦,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觉得是我在算计你?” 陆昭锦冷哼一声。 的确,叶幼清若真的想害她,只需要劫囚之后将她送至郊外就行,根本不需要亲自带她出逃。 因为这样,用不了半天,皇帝就会知道是谁干的,叶家和他本人,都难逃干系。 但她就是心有疑虑,尤其在对方是叶幼清的情况下。 因为就算不论前世,单单今生叶幼清玩得那些手段,就让她深感不安。 掩藏邓纬手书,让五皇子在皇帝面前错过解释的最佳时间,又在最后关头给他致命一击,这么多年来在皇帝太后面前用鲁莽冲动遮掩自己的本性,甚至连马方弊端的办法都是他最先想到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实在不敢随便交付信任。 叶幼清看着女孩子纠结却又笃定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他付出了这么多,家世权位,统统不要了,却依然不能换来她的信任。 只要有任何一点可疑之处,她就会将怀疑的目光投给他。 真是前世作了孽了。 叶幼清长吁一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他娘的就是被个女人迷昏了头。 但他依然没有开口解释,因为他知道,信任这种事一旦解释,就是越描越黑。 “就算这件事你也是被设计的,旦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陆昭锦盯着他,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贸然将我劫持出来,不是在给我添乱?”她沉着气,声音很是悠长:“你总是这样,自大。” “就凭你那只蝴蝶盘扣?”叶幼清挑眉道。 陆昭锦腾地站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叶幼清微微皱眉,看来那只盘扣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事实上,承平公主手中的那只蝴蝶盘扣,就是他送进宫的,因为他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就是这样说的:盘扣送抵承平,佳人既出囚笼。 他虽然也在疑心这个送信人的身份,旦当时身在瓮中,不得不依计行事。 只怪他当时太过自负,虽然早在负气出门经过逍遥堂看见那小丫头时,就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但他自诩智计过人,并没有想到会是至清与陈锦嬛联手设局。 所以她故意表现出接纳陈锦嬛的模样,想看看她们的下文。 因此昨日一早收到邓家母子的求救信时,他以为是鱼儿上钩就匆匆去往京郊,哪知却中了极厉害的迷阵被困到今日才归。 一进京,就听说陆昭锦已经被押入大牢。 皇帝当然也没放过他,大殿之上直言审讯,他才知道事情原委。 当时真是恨极,也心痛至极。 恨自己轻敌,为人设计,心痛陆昭锦对他半点信任也无,遇到这种事,她竟然先去找太子求助,而不是找身为夫君的他。 叶幼清攥紧拳头冷笑。 若非实在厌恶,他都要佩服陈锦嬛对自己脾性拿捏之准。 如果不是看穿了这事是一场设计,他回京后,绝对会一气之下,对陆昭锦不闻不问,等到他气消了反应过来时,一切已成定局,难道他还能让死人复生不成? 真是好算计。 还有那个夏承贤,他竟然真的舍弃了她,还舍弃得冠冕堂皇。 以为他的女人是什么,一颗弃子吗? 叶幼清眯眼,将手中树枝丢到火里。 “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小爷是夏承贤那种伪君子,会冠冕堂皇地说放弃?”叶幼清开口,傲然,且义无反顾。 不论这蝴蝶盘扣背后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他都不会退缩。 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陆昭锦的那个人。 叶家人,想要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陆昭锦被噎得一怔。 难道他在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山阳公主后,也不愿放手? 即便表兄妹联姻在大夏朝并不鲜见,但她的母亲被长公主害得那样凄惨,难道他以为,自己能不报这个仇吗? 还是说,他这一次要真正的大义灭亲,帮她揭穿长公主的秘密? 叶幼清不理陆昭锦怀疑的目光,拉着她:“走,我带你去见个人,你就明白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章:不妥 陆昭锦跟着叶幼清在林中穿梭,看他一根长树枝左右挥舞便劈开了杂草,清空道路。 她脚步所及,平坦无忧。 “到了。”他道,陆昭锦左右环顾,是一片被大火焚毁的荒芜废墟,她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京郊。”叶幼清提醒道。 陆昭锦终于认出此地,正是被焚毁的赭漪园。 偌大的园子被大火少了个干净,原本的繁茂植物烟消云散,徒留一片焦炭,仿佛在对月轻叹。 这么大的园子,就算失火也该有人扑救,绝不会烧成这样,连渣都不剩。 果然之前说谎的人是至清,旦她那日就猜到了,至清是故意气走叶幼清,好跟她再提让金童玉女相逢的话。 陆昭锦看向沉默领路的男人背影,又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她想错了方向。 至清那日送鼎引她二人上门,可以是为了同她密议而气走叶幼清,也可以是,为了气走叶幼清才同她密议。 所以,这一系列的局中,他也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从叶幼清到现在的表现来看,的确如此。 陆昭锦的眼前再次浮现那日从大牢里出来搂住她飞奔的蒙面黑衣人,那双眼睛同叶幼清不断重叠。 不可能,怎么会有两个双眼一模一样的人? 她皱眉,却又觉得荒唐。 如果叶幼清真的想洗清自己,完全可以让他身边的南生北生去闯宫,并不需要故意让她识破自己。 这样的做法,倒像极了一个嫉妒成狂的女人,非要向陆昭锦证明,叶幼清爱得,不是她。 几乎不需费力去想,陆昭锦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陈锦嬛的名字。 或许真的有什么办法,将一个人易容成另另一个人的模样? 毕竟她现在算是落入叶幼清的手中,几乎是任他为所欲为,可他却…… 女孩子想起刚才他突然暴起,顿时脸色涨红了几分。 叶幼清终归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伤害她。 陆昭锦疑心刚起,叶幼清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到了。” 四处平旷,地面满是漆黑焦炭,应该是一处屋舍被焚为焦土。 这火可真烈。 寻常大火过后还有残垣断壁,可这里,竟然连承梁的大柱都被焚得干干净净。 “你想让我见谁?”她问。 没错,毕竟她是亲眼见到了“叶幼清”挟持自己,所以现在,的确需要他想办法证明。 叶幼清若觉得委屈,大可以不用管她。 陆昭锦撇了撇嘴,她还没怪他耽搁了自己同皇帝太后澄清真相的时机呢。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昭锦不可置信地回头,顿时瞪大了眼:“沈先生?你怎么……你受伤了!” “不碍事。”沈念面色苍白,竟比中蛊时,还要严重几分:他恨声:“我最后一次解蛊时,被仇家发现了。” 他与叶幼澈幼年中蛊不同,他功力深厚,若想保住功力,需得分数次祛蛊。 所以比起叶幼澈的当日痊愈,他的过程就费事许多。 但沈念服用解蛊丹后练功祛蛊数日,纠缠了他数十年的烈焰蛊终于有望痊愈。 只可惜,就在解除前一秒,他被仇人追杀以至于功败垂成。 或许,对方是早就发现了他,却偏偏要在最后一刻打碎他的希望,让他跌落谷底。 他如何能不恨! 沈念气得脸色青紫,陆昭锦赶忙伸手给他把脉,顿时眉头深锁,疑惑地看向他。 重伤,气血逆行,但是蛊毒似乎…… “我解蛊失败,恐怕不能帮你了。”沈念双目紧闭,将失败二字说得咬牙切齿,面色突然间肉眼可见地嫣红起来,一口鲜血却被他强行咽下。 “不要紧的,只是如今昭锦也落魄不堪,不能为先生提供疗伤之处了。” “无妨,我自有藏身之处。”沈念看向一旁的叶幼清,点了点头:“他家,就不错。” 陆昭锦一瞪眼,怎么,叶幼清又和沈念搅合到一块去了? “他学了我师兄的道法,能发现我每晚都去找他弟弟,也属正常。” “每日?”女孩子疑声,叶幼澈的蛊似乎服丹当日可解,不需要他每日上门吧? 沈念平息体内翻滚的内力,沉声道:“他是早看出我是在教他那傻弟弟本事,所以才没有揭穿。” “你在教幼澈武功?”陆昭锦惊讶道,又看向叶幼清,嘴角微微抽动,他可真是够狡猾的了。 借着幼澈因祸得福,体质异于常人,竟然骗了个绝世高手做教习。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替叶家偷沈念的师吗? 沈念也瞥了叶幼清一眼,对这小子的奸滑很是不满。 若非他今晨脱险时,刚好撞见被困在迷阵中的叶幼清,而叶幼清又喊出一切,让他出手相救。 他都不知道自己每晚出入叶侯府的事,早就被叶幼清发现了。 就算不考虑他是自己相中弟子的哥哥,但凭叶幼清是陆昭锦的夫婿,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沈念出手助,却也认出了阵法的来历。 这似乎是出自他师兄,至清的手笔。 而且不是什么要命的绝阵,只是能拖住叶幼清两日,待阵眼力量耗尽便会消失,或是提前被叶幼清打碎。 这一次,陆昭锦总算听明白叶幼清到底想告诉她什么了。 “看来,是有人故意设计,在同一时间追杀沈先生,引走并困住叶幼清,再诱我上钩。”她总结道。 至少有两个人她们已经能确定了,至清,和陈锦嬛。 叶幼清终于看向她,眼神里竟有几分幽怨委屈。 陆昭锦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扭头看向一旁。 沈念看着二人,嘴角微抽。 “我是收到了信,说邓家母子被绑到郊外的。”叶幼清一叹,忍不住开口解释。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宠这个女人了! 之后,他必须要一震夫纲。 “哦。”陆昭锦对冤枉了叶幼清虽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旦终归没有松口。 小霸王瞪大眼,冷哼了声。 “至清那个老东西,往常都是住在得月楼,上次借鼎,却住在了出入必经逍遥堂的那家客栈,他以为小爷是傻子吗?”叶幼清看向陆昭锦,再度开口。 “可某些人还是被困住了。”陆昭锦一针见血,噎得叶幼清说不出话。 沈念看她二人斗嘴,按着心口沉沉咳了一声:“昭锦,你的病可想到解决的法子了?” 叶幼清一怔,陆昭锦病了他知道,旦他没想到会病到让沈念担忧的地步。 因为他早一日被困,所以并不知道京中关于陆昭锦恶疾无子的消息。 “你得了什么病?”他眉头深锁。 陆昭锦还真被他问住了。 纵然她身为神医,却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只是当时难受,现在应该已无大碍了。”她猜测,毕竟从她入狱开始,就没有再发病过。 沈念却皱着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不妥……”(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章:沉云 “什么不妥?”陆昭锦问。 沈念犹豫着,他解蛊解到一半,并没有将所有记忆都回忆起来,只是隐约间认为不妥。 随着他努力去想,竟顺口似地道:“你这样以凡夫俗子之身炼丹,绝非身体不适,必有后遗之症。” “炼丹?”叶幼清惊呼。 “后遗之症?”陆昭锦瞪眼。 还凡夫俗子,说得好似有人得道成仙了似得,陆昭锦撇了撇嘴,但心里总归是种下了疑虑。 她既然能重生,世上又为什么不能有人成仙? 叶幼清则脸色铁青,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注入内劲,冷冷问道:“你炼丹,至清给你炼丹的法门了吗?” “炼丹还需要法门?”陆昭锦顿时惊呼,她总算知道丹田中抽吸的那股气力是什么了。 她真是蠢,以为丹典中没有记述就是没有其他所需,原来是缺失了炼丹的法门! 可叶幼清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子看向他,叶幼清指着脚下:“我在给至清消息前,先来住了一段时间。” “梁上君子,”陆昭锦嘀咕,又恍然,那至清要烧了园子,必定是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道是叶幼清发现了什么? 女孩子惊异地看向他,这小子也太鬼道了吧。 明明已经把人家的园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故意去通知老道,做出准备去的假象,逼得老道烧了园子。 “不是我逼他,是他逼我。”叶幼清仿佛知道陆昭锦想到了什么,应道:“我来园子不久,就发现园中人在搬书转移陆续撤离,我就知道他们这是要烧园,所以不得已才通知至清说我要来,以便做出我没有来过的假象。” 奸滑。 女孩子哼了声,那这样说来,他们也算是一胜一负的平局了? 陆昭锦撇了撇嘴,能跟至清这条老泥鳅斗得不分上下的,恐怕也只有叶幼清了。 “那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陆昭锦挑眉,他既然能在这里知道炼丹需要法门,恐怕这园子隐藏的秘密不小。 “这里是,炼丹之处。”叶幼清自己也颇为疑惑地说出判断。 “他们用符篆,凝聚这片园子的不同之气,似乎想架构出另外一个,嗯……”叶幼清搜肠刮肚,用了一个词:“世界?” “什么?!”陆昭锦惊叫。 难怪她那日在园子里浑身不适,而且园中的木槿花昼夜均开,可一进入空间便会迅速绽放。 原来是因为这园子就是为了仿照碎瓷空间而建造的。 因为植物常胜不衰,是碎瓷空间独有的特性,所以陆昭锦才会一直有充足的药材来源。 空间既是祥瑞,他们想架构一个新的空间,不就是想自己建造一个祥瑞? 他们的心,可真够大的。 陆昭锦讥讽地嗤笑一声,就这诡异园子,还想跟碎瓷空间相比? 园中的植物药性,连空间中的一根草都比不上。 “时间紧迫,我查到的东西不多,但炼丹除了需要这样一个环境外,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一种控火法门。” 陆昭锦点了点头,丹典中提到过,她以为用空间的力量同样能操纵火焰便没放在心上,原来竟是败在这上。 空间会碎裂,恐怕就是因为她抽取了太多力量代替这种法门。 自作孽不可活啊! 陆昭锦暗恨不已,她还是太骄傲了。 早知道,她就该虚心一些,向至清讨要的,结果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非得毁了碎瓷空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 “可是……”女孩子犹豫着:“人怎么可能会控制火呢,这岂非天方夜谭?” 叶幼清神色肃穆,瞭望长阔夜空,“或许,冥冥之中的确存在那种虚无之力。” 陆昭锦也咬唇,她重新活过,不敢不信。 “噗”沈念掌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火花爆裂的声音,冒出一缕青烟缓缓消散,掌心又归于平静。 “竟然真的可以!”女孩子惊呼,叶幼清却面色冷峻。 如果可以,那至清和园子背后的主人恐怕也拥有这种手段,这该是一股多么难缠的力量? “嗯?”沈念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自己也颇为疑惑。 他听陆昭锦的疑问,莫名地就想试一试,却竟然真的迸出了点点火星,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别说是教给陆昭锦了。 “看来,这法门还得我自己去寻。”陆昭锦沉声。 不过碎瓷空间如今被毁,她已经失去了炼丹的第一个条件,这法门寻与不寻,都不重要了 当务之急,还是她的病,和修复碎瓷空间。 “沈先生,我……”她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的叶幼清,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叶幼清自然识相,他耳廓一动,看向后方:“马车来了,我去接应南生。” 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退路。 只是南生驾车目标太大,他只好先带着陆昭锦逃到京郊密林甩开追捕,再与南生汇合。 “不过,你就别想着甩开小爷了。”叶幼清临走,不忘嘱咐。 “你!”陆昭锦恨声,总算是送走了他,转对沈念,一脸挣扎:“沈先生,我贸然炼丹,如今……” 沈念见她身体都出了问题,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他压低声音:“可是那祥瑞?” “正是,它……”陆昭锦不知怎么对别人描述碎瓷空间,只能简单解释道:“它应该是消耗过度,出现了裂缝,我现在不能进去,也不能联系到它,但我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沈念神色肃穆,他原本就因为余蛊未清,记忆不全,如今祥瑞出了问题,他更无法解释清楚了。 陆昭锦见他皱眉深思,补充了一句自己的猜测:“我现在的不适之处就是之前炼丹时剧痛的丹田,是不是……” “是!”沈念想也没想就喊道:“我想起来了,至宝存于丹田,你一定是丹田有损,所以无法打开祥瑞。” 陆昭锦拧眉,她习医非习武,如果是丹田,可就难办了。 “那个滑头,不是有办法吗?”沈念提醒道:“我不中用,炼丹的法门想不起来,但他应该能知道去哪里能寻得法门。”沈念眉头紧蹙,似乎对这个地方颇为忌惮。 陆昭锦也面露肃容,沈念绝对来头不小,他都头疼的地方,只怕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了。 “是哪里?”她问。 “沉云庄。”(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章:男人 “沉云庄?”陆昭锦重复一遍,回忆起昳容阁曾经送来的关于它的消息。 沉云峰上的沉云山庄始建于二百年前,大儒云集,上届庄主之子就是名扬天下曾东游诸海据说上过蓬莱仙岛的能人,沈志。 陆昭锦对沈志的印象还停留在五日不食不眠为帝后讲经上,还有就是胭脂血的主料,血珍珠。 “难道这件事和沉云庄有关系?”女孩子嘀咕,心道不妙。 自从她重生发现了碎瓷空间和炼丹的秘密,她就曾怀疑过沈志是书中所说的那种炼气士,今日如果真的和沉云庄扯上关系,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且不说沉云庄在儒生们心中的地位,单说它很可能就是逍遥堂背后的势力,她就觉得发憷。 因为她精心建立的昳容阁至今都比不过逍遥堂,而逍遥堂那十分难缠的堂主唐逍遥摆明了是站队五皇子的。 更别提逍遥堂很可能也只是沉云庄势力的一部分。 “商量完没有?”叶幼清不耐烦地走了过来:“还没研究出甩掉小爷自己逃跑的办法?” 陆昭锦冷哼一声,将话题转开:“陛下只要还舍不得杀北境那万匹战马就不会真的通缉我,所以上沉云……” “我带你去。”她话音还没落,叶幼清就自告奋勇。 陆昭锦看了他一眼,相信在这需要叶侯镇守北境的时候,陛下也不会光明正大地通缉他这位叶候世子的。 所以,他还是该回京“自首”,继续扮演他的纨绔霸王,方为上策。 一旦他带着她逃过皇家的暗中追捕,皇帝就会知道,叶幼清到底藏了多少本事。 那他这些年的苦心,就全白费了。 “我与沈先生同去,就不劳世子爷费心了。”陆昭锦冷冷拒绝。 “这里的建筑安排,应该是沉云庄的风格,”沈念似乎没有听到陆昭锦的话,环顾四周的废墟自顾自地思索着,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影子,那种感觉,是无法言喻的。 “没错,我看到他们的标志了,正是沉云庄的人。”叶幼清应道。 “那……”陆昭锦刚开口,就见沈念连连摆手,神色中似乎有些慌张:“不不,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沉云庄!” 沈念非常抗拒,大叫着向后退。 “不好,他蛊毒发作了!”陆昭锦伸手进袖却没有摸到金针,暗道糟糕。 “啊,不去,不去!”沈念张牙舞爪,突然一阵风似地逃走了。 “沈先生!”陆昭锦担忧地喊道,想去追又被叶幼清拉住:“你放心,他疯了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毕竟他疯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危险,可见他的仇家并不是想要他的命,或许只是想让他疯疯癫癫地忘记一切。 陆昭锦隐约猜到他的意思,又有几分疑惑。 沈念清醒时对沉云庄似乎很熟悉,可疯了后再提沉云庄就这么抗拒,他和沉云庄恐怕关系匪浅。 “沈念,沈志……”陆昭锦皱眉思索,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叶幼清拉着走了很远。 “你松手。”陆昭锦甩开他,扭头就走。 “哎,你知道沉云庄怎么走吗?”叶幼清从后面追来拦住他:“南生好不容易弄来马车,就等在前面。” 陆昭锦脚步一顿,他算计得可真是到位。 今早刚从困境中脱困就安排了劫狱、逃亡这么多事,还能说服沈念在这里等她。 “所以,你是料定了我会因为炼丹患病,要去沉云庄找法门疗伤?”陆昭锦扭头质问。 又来了,还是不信他。 叶幼清叹了一口,早把先前说的什么最后一次,一震夫纲抛到脑后。 既然说好了要给她做主,就再让她三分吧。 “没有。”他无奈地解释一句,“我原本是想带你去北境,用北境大捷的功绩洗清你身上的冤屈。” 陆昭锦惊异的瞪眼,这家伙怎么……转性了? 从前的叶幼清,可是从来都不屑解释什么。 他专横霸道独断,不论什么事都自有一套应对之法,需要的就是她的配合,听话。 如今,他也会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会与她分享自己的决定了吗? “看什么呢?”叶幼清扬眉,将黑衣斗篷再次披到她身上,催促:“走了。” 夜幕里,一辆马车沿着光影斑驳的小路驶出京师范围。 …… 他们沿着大路伪装成小地主的模样走了足足三天,直奔洛阳府外围的沉云山脉,一路煞是平静,连京中的半点风声都没听到,陆昭锦也被长途马车颠的头晕脑胀,终于熬不住吐了出来。 叶幼清二话没说,不顾陆昭锦的反对,直接住进了客栈。 修养一日,陆昭锦精神多了。 房间里。 “不足一日的路程,我们这就动身吧。”她提议,叶幼清却摇了摇头,“南生刚才打听到消息了。” “京中的?可有陆家的消息?”她焦急道。 劫狱,越狱,哪个不是泼天的罪名,皇帝不能明着问罪她,还不能暗地里拾掇陆家人? “不是京中的消息,不过你放心,昳容阁治好了不止一户官员妻女,有他们在,就是陛下也不能轻易给昳容阁扣什么帽子。”叶幼清安慰,又道:“何况既然皇帝还没有大肆追捕,你现在就应该是在牢里候审,动陆家只会显得欲盖弥彰,陛下不会这么蠢的。” 陆昭锦虽然也知道这些,但还是担心,不过经他的口说出,竟隐约添了几分可信。 毕竟叶幼清分析政局的本事比她到位,否则是怎么在夹缝中生存的。 “那是什么消息?” “是沉云庄,”叶幼清皱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妥:“沉云庄放出消息,要招十个弟子入庄。” “什么?这个时候招弟子,是他们历年的惯例?”陆昭锦也是多疑多思之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巧。 怎么她们一赶到山脚下,沉云庄就要招弟子? “是惯例,只是提前了半个月。”叶幼清道:“因为有两名弟子入仕,所以要提前选拔。” “哦?”陆昭锦点了点头,看来真的只是巧合,“这倒是个机会。” 叶幼清同意:“我会在山脚下给你找间客栈。” 陆昭锦瞥他一眼,目光不言而喻。 “沉云庄太危险,你又不通道法,不宜前去。”他解释,似乎已经习惯了解释。 “难道你通?”陆昭锦瞥了他一眼,感觉很可能,毕竟他是至清选定的“祥瑞”,这方面天赋肯定过人。 “不行,他们要招男弟子。”叶幼清一挑眉头,无比得意。 女孩子咧嘴一笑:“我也可以是男人。”(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章:消息 沉云山脚下,学者士子云集,无比热闹。 一个玉面小公子手把折扇一转,负手走入一家豪华酒楼,他背后那位高大俊朗的男人面色古怪,嘀咕了一句,也跟着进门,至于那小厮似乎很乐见这幅情景,嘿嘿笑着紧跟上前。 “两位爷,咱们还按老规矩点吗?”小厮恭身,却是问向玉面小公子,一旁的高大男人不由挑眉。 叶幼清是看透了,这南生如今的机灵劲儿,都跑去跟陆昭锦献媚了。 “老规矩?”陆昭锦惊讶地看向叶幼清,也颇觉新奇。 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也从没出过远门,这是头一次来酒楼大堂用饭,不由暗赞南生机灵,知道她不懂酒楼的规矩就这么说,顿时一拍扇子,叫道:“好,就按老规矩来。” 南生看见自家少爷黑了的脸,垂头嘿嘿笑着,应了声:“是。” “这小子。”叶幼清嗤之以鼻。 就算他再宠着陆昭锦,他还是一家之主,南生这股子谄媚绝对用错地方了。 陆昭锦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妥,瞧瞧张望着四处,直到酒菜上来。 酒楼里本就坐满了读书的士子们,任何人进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但都不会贸然上前示好或挑衅。 原本看两人玉面纶巾卓雅不凡,但娇小的那个玉面小子明显是初出茅庐,并不以为意。 但酒菜一上,他们顿时傻了眼。 二主一仆,却一掷千金。 这还不算,那桌上的主菜八品,竟有四品是他们叫不出名号的。 人们肃容。 因为彼时的各家都豢养私厨,大部分菜色都只有贵族子弟才能吃到并认识,他叫得出名号的菜色越多,可见其人地位越高,而如今叶幼清叫上这一套有一半他们不认识,可见他地位高了多半不止。 “瞧这菜色,二位兄台,是京城中人?” 士子中为首的白衣青年身边有一士子走到她们桌子一侧,笑道:“巧了我们也是京中子弟。” 陆昭锦心里咯噔一下。 京城中人,京城中的贵族子弟有哪个不识小霸王的春风面? 何况这沉云山脚下的酒楼如此豪华,能上得了京中菜肴,可见这酒楼士子之首,绝非等闲之辈。 她紧张地看向叶幼清,只见垂头饮酒的小霸王也是小指一抖。 他终于知道作恶多端的下场了。 这简直是自曝身份。 若是被一旁那个白衣青年认出来,耽误上沉云庄事小,暴露身份事大。 女孩子责备地盯着叶幼清,都是你惹的祸。 叶幼清撇了撇嘴,见酒盏放下,突然急中生智,催促陆昭锦:“嘿,我爷爷在晋王府中的时候就擅做这道炙白鱼,小弟快尝尝。”又见他受宠若惊似地起身对来人施礼:“兄台有礼,兄台有礼。” 陆昭锦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那上前的士子已经面如猪肝。 他竟然主动和一个厨子后人搭讪! 白衣青年四周的人也纷纷轻笑出声,这位士子更是一脸吃了****似得晦气样,拂袖就走。 “哎?兄台!”叶幼清一脸迷茫地呼唤一声。 陆昭锦看得不得不低头饮酒,才能藏住笑意:“咳,咳咳。”酒楼的酒过于辛辣,她被呛得咳了两声。 叶幼清抬手倒了碗茶递给她。 那边士子突然哼一声:“下****籍,还想求入沉云庄,真是痴心妄想,趁早回家杀鸡宰羊去吧。” 叶幼清修长的凤眼一挑,陆昭锦赶忙抓住他的手。 那白衣青年的注意力刚从她们身上挪开,现在可不是生事的时候, 男人的眉头更是扬得没边儿了。 “嘿,嘿嘿,小爷这就想回去杀鸡宰羊。”他不知廉耻地将另一只手放到了陆昭锦手背上。 温热的掌心辣辣的,陆昭锦触电似地将手抽了回来,低喝:“吃饭!” 叶幼清也不恼,反而心情大好地饮尽杯中酒,啧了啧嘴:“好酒!” “粗野村夫。”那士子不屑地鄙视道。 白衣青年也皱了皱眉头,深觉叶幼清啧嘴失礼,却摆手悠哉道:“太子殿下大婚,就是粗野之人,也该称庆。” 陆昭锦的筷子停在了唇边,太子大婚? 叶幼清也沉了眼色,静候这几个士子的下文。 他们现在,急需知道京中的消息 “殿下的大婚,不是定在两个月后吗?”果然,有人问出了和陆昭锦心中一样的问题。 “听说是太后娘娘突然病重,殿下才急于完婚,以了太后心事。”那一桌上的另一个稍有地位的青冠士子道。 太后病重,是因为在此失去了女儿的消息了吗? 陆昭锦心中一颤。 山阳公主是她的母亲,那太后就是她的外祖母,是她如今少有的血亲之一。 可因为她突然失踪,思女成狂的太后被气急入病,还连累方七匆忙成婚,她实在心中不安。 叶幼清仰头饮尽杯中酒,又嘭地一声落到桌上。 皇祖母竟然因此病到催促太子成婚的地步,难道陆昭锦真的知道什么致命的秘密? 他不由想起送到手里的那封密信。 到底是谁给他的密信,对方让自己率先抢出陆昭锦,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真的担心陆昭锦会在进宫面见皇帝太后前被暗杀,还是为了掩盖陆昭锦要说的这件事? “哪有那么简单,听说啊……”那士子压低了声音,陆昭锦就听不太清楚了,倒是叶幼清闻之攥紧了茶碗。 “他说什么?”陆昭锦推了推叶幼清,小声催促。 叶幼清不应,陆昭锦气得咬牙切齿,她总算知道习武之人的好处了。 “邓毅母子被抓了。”他压低声音道。 陆昭锦皱眉,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什么罪名?” “没有罪名。”他冷冷道。 就因为没有罪名,所以才会引来非议,闹得人尽皆知。 陆昭锦知道,这是暗示,也是警告。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北境游牧民族在九月十月时战马最肥,决战,必定就在近前。 皇帝这是在告诉她,北境若败,那么邓家在前,她的陆家,就在其后。 陆昭锦腾地站起来,她不能让邓毅母子为她顶罪。 叶幼清难得没有及时拦住她,陆昭锦已经跑出酒楼。 因为他还在消化另外一个消息。 士子们适才低声说的太后病重的原因。 是京中有了山阴公主的谣言。 他望向女孩子的背影,眉峰紧蹙,她为什么和山阴公主有关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章:徒儿 山阴公主死于二十三年前,当时皇帝还是太子,所以她至今都是公主封号,并没有加封长公主。& 但京中权贵对于山阴公主在出嫁前毒害过山阳公主的事都略有耳闻,所以叶幼清也知道此事,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反正人已故去,叶幼清并不在意这些事,可就是这种连他都只有耳闻的人竟然会与陆昭锦有关系。 陆昭锦的年岁,可比他小的多。 只是,若说知道,陆昭锦除非是知道山阴公主的下落,否则,他很难想象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太后出面保住陆昭锦了。 他攥紧了拳头,叶幼清相信,这件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山阴公主…… “二爷?”南生讶然地看着叶幼清,怎么二爷还不去追?他可都数到五了。 叶幼清腾地窜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追了出去。 白衣青年盯着他的背影面露疑色。 他总觉的这个人的声音背影有些熟悉,适才未曾细看的容貌也有些眼熟。 “文兄,您的四叔如今是太子门下最受宠的侍读,怎么也和我们一样,来沉云庄求学?留在京中不是更好。” 白衣青年的目光收了回来,谦逊道:“我四叔早有教导,学无止境,不能局限……” 士子们笑谈一片,酒楼前台的掌柜眼皮子请抬,瞅了白衣青年一眼,默默上了楼。 楼上一个阴暗阁楼中,立着一块木雕屏风隔断,里面没有一根烛火,掌柜在阴影外恭身行礼,禀报了一番。 “文士轻?”屏风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嗤笑:“雕虫小技。” “老堂主,是不是太子识破了我们和五殿下的关系?派文家的人来查?”掌柜担忧道。 屏风后不屑地笑道:“凭一个连叶幼清都认不出的肤浅士子?” 掌柜一愣,顿时心安。 看来那个白衣青年,不足为虑。 “那这一届的人选?” “当然是不落痕迹地,把我的乖徒儿选进来。”声音突然从掌柜身后传来。 掌柜的猛地一惊,转身大喝:“什么人!” 一个道士模样的老者长须冉冉,走了进来。 “至清道长?”掌柜顿时收起敌意,他深知这位道长的本事,除了自家老堂主,整个沉云庄无人能敌。 “你下去吧,就按道长说的。”沙哑声音的主人摆了摆手,掌柜恭身告退。 至清走了进来,依旧言笑和蔼:“老友啊,你可是给我一个滔天的惊喜。” “我若不来,只怕明日,我那乖徒儿就成了你沉云庄的人了,嗯?” 沙哑声音的主人从屏风后走出,竟是一个黑发魁梧的中年男人,他道:“你我相交数十年,竟还信不过我?” “数十年的情意,数十年的谋划,如今大功近在眼前,贫道只是担心老友,”至清呵笑一声:“忘了深浅。” 男人面色一僵,颔首:“你放心,祥瑞一开,不是你我或任何人能单独控制的。” “那就好。”至清颔首,“不过还请老友管好自己的儿子,别让他再,影响了你我的感情。” “放心,我自会惩治那个逆子。” 男人冷哼,似乎并不是他指使儿子去做这件事的一样:“他断不会再自作主张,将叶幼清引向别处。” 至清眉头一挑,暗道对方心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锅甩给儿子。 但想到替他做这件事的那位逍遥堂堂主,他也会意。 不过是个替身,不受宠,也属应当。 “希望真的是他自作主张吧。”老道沉吟一声,道:“那下一步,老友打算怎么做?” “叶幼清桀骜,你设计让他求学,他自然不肯用心学。”男人微微有些骄傲,“但如今是他自己上门求学,就不一样了。” 至清颔首:“如此,倒要多谢令公子成全了。” 男人脸色不变,悠然同意:“既如此,我就让他先拜在我门下了。” “其实老友不必心急。”至清满不在乎道:“你我都知道,那祥瑞所在之处就是你这沉云山脉,你又何必急于将叶幼清收入囊中呢?” 至清明显不愿意将到手的徒弟让出去,但老堂主也不甘示弱。 他沈志接掌沉云庄多年,创下逍遥堂入世,还没有求不得的东西。 叶幼清,也是如此。 “哈哈哈,老友说笑了,沉云山脉如此庞大,若没有叶幼清金童玉女相逢,谁能找到地方?而那玉女,不还握在老友手中?” 老堂主笑问:“这可是老友你当年的预言,怎么,如今连老友自己都不信了吗?” 至清微颔,明显被说服几分。 陈锦嬛还在京中气急败坏,他是亲眼所见。 因为得知叶幼清劫囚时,他正和陈锦嬛在一起。 而且,他可以肯定,陈锦嬛还是处子之身。 所以单凭一个叶幼清,不可能成事,看来对方确实没有想独吞祥瑞之心。 “算贫道多疑了,不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日后还请老友慎行。”他沉声。 沈志叹道:“还不都是计划出了变故。” “怎么,我师弟的功力,如今在你之上了?”至清变色。 “那倒没有,不过我低估了他这些年的进境。” 沈志神色阴冷:“他失心疯后无欲无求,功力进步神速,不仅先一步脱困,还救走了被你阵法困住的叶幼清。” 至清也是一怔,他也没想到会如此,还以为是自己小觑了叶幼清的本事,或者是沈志出手相救。 只可笑世事弄人。 他们这些日夜苦修的,竟然比不上一个疯子随便积累的内力。 而叶幼清那种只想着女人****的草包,竟然会是天定的开启祥瑞之人,至于他们这些昼夜研究星象卦卜的真正修士,却只能眼巴巴地瞅着盼着,算计着。 “也好,反正祥瑞根基所在离沉云山脉不远,那就依老友所言。”至清咬牙,应下了沈志的要求。 “不过贫道就要在贵庄叨扰一阵了。” 沈志一笑,没有反对。 “不过京里的事,老友可曾安排好了?那傀儡……” “老友放心,玉女为此事大怒,经贫道劝说,已经借口为叶家请相爷出力回到了陈府,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五皇子就能出囚笼。” 沈志颔首,似乎还想问什么,又咽了下去。 至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淡淡道:“贫道总觉得,叶幼清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何况他身边还跟了个陆氏。” “陆氏?”沈志口气轻蔑:“一个女人罢了,也值得你斗到现在?” 至清挑眉,他起初也是这个态度对待陆昭锦的,但结局却是一溃再溃,直到联合陈锦嬛全力以赴,才勉强算计了她。 他轻笑,没有言明:“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七章:蒙混 “赵清,我弟弟,****。@樂@文@小@说|”叶幼清指着一侧的陆昭锦,“京城人士,祖籍郎城赵家。” “下一位。”笔录的管事喊道,叶幼清拽着陆昭锦的袖子走入大堂。 “郎城赵家,是哪一号?”陆昭锦皱眉,问道。 她被叶幼清劝说,决定先将自身问题解决妥当,她才有能力去料理京中的事,所以要对这叶幼清诌出的什么赵家有一定了解。 否则若有人问起,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家世都说不清吧。 “我二伯母的母家,幼时听说过。”叶幼清一脸茫然道:“只有她家的一个叔叔是厨子出身。” 陆昭锦一撇嘴,敢情小霸王还真的找了个家里有厨子祖父的身份作伪? “我看那白衣青年扇柄垂穗打的是官络,应该是宫中赏赐的规制,不可掉以轻心。”他道。 陆昭锦咂舌,他竟然比自己观察的还要细致。 “我看他的眉眼也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哪个人了,不过看他年纪不大,先前是绝没有见过我的,要不……”陆昭锦话没说完叶幼清就抢着道:“不成,你一人去,成事几率太小,何况这沉云庄是天下第一大庄,这样的地方,小爷怎能放过不闯。” 说的倒轻松。 “那你可得小心别被识破,”陆昭锦瞥了他一眼,警告道,还嫌弃地抱怨一句:“拖后腿。” 叶幼清唇角一抽,却拿她没有办法。 二人走入大堂,沉云庄为每个人准备了一套桌案,放着笔墨纸砚,上面有三名沉云庄的弟子监督。 “这么正式,比秋闱会试还令人紧张。”有士子小声道。 “这沉云庄的选拔,号称小秋闱,你若能进门,日后想入仕可就轻松许多了。”他身后的一个人热络道。 “我听说过,我远方表亲当时就是……” 耳边还响着士子们的嘀嘀咕咕,陆昭锦却头疼了。 她看了看身旁的叶幼清,再低头瞅了瞅自己,虽说都是饱读诗书,但一个是霸王惯了不屑读,一个多读的是女子闺卷,如何能在这般苦读士子中杀出重围? “叶幼清,你有把握吗?”她悄悄戳了一下身前的叶幼清。 小霸王挠了挠后脑勺,“没事,瞧我的。” 陆昭锦嘴角一抽,就是你才不靠谱呢。 她敛袖研墨,思忱着书卷上的考题,提笔犹豫许久,刚想下笔,就听身前响起一声:“我写好了。” 这个叶幼清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恼火地盯着男人的背影,只见负责巡考的那名白衣蓝腰带的弟子皱着眉过来,接过叶幼清白白的答纸,突然喝道:“胡闹!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哎!”叶幼清挥开扑上前来的两个杂役,陆昭锦赶忙给他使眼色。 这里可不是能靠拳头解决问题的地方。 如果沉云庄是逍遥堂的背景,那此地的高手绝少不了,叶幼清那点儿武力值对付寻常武者还可以,但对上沉云庄的人,只怕难有建树。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答的不合格?至少也该去问问旁人,万一我……”叶幼清故作神秘地顿了顿:“你可就让沉云庄错失了一个大才子。” 那名弟子一怔。 这沉云庄纳新弟子,虽说公正,但也确有些内情作祟。 看此人衣着不凡,气质嚣张,又敢大胆出牌,恐怕是大有来头,他一个小小入门弟子,可不能随便得罪。 “我去找大师兄问问,你在这儿等着。”那名弟子交代另外几人看着,自己跑了出去。 还有大师兄? 陆昭锦在后面疑惑地盯着叶幼清,而叶幼清此刻也转过头来对她挤眉弄眼,扰得她不能下笔。 不多时,那位大师兄已经步入这间大堂,他系着紫色腰带,衣襟领口也是华贵的紫色,整个人卓雅不凡,看似温润,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傲气凌人的味道。 他盯着叶幼清看了眼,眉头一皱,随意挥了挥手:“撵出去。” “是,大师兄。”杂役们得令,立刻动手。 叶幼清一脚瞪上桌案,大嚷道:“谁敢!你是管事的?小爷这句话可是你们家庄主说的,你敢不过?” 庄主? 杂役们一愣,顿时不敢下手了。 庄主的话,在沉云庄就是金科玉律,不说他们这些小杂鱼,就是大师兄,也不敢随便反驳。 “这是师傅说的?哪一章那一卷?”大师兄皱眉,总觉得是叶幼清在信口胡诌。 “你去问问你师傅就知道了。”叶幼清站在桌上俯视众人,混天混地的模样甚是唬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若是撵我出去了,以后你们师傅追究起来,我可不管!” 陆昭锦早就起身躲到一旁,看着叶幼清的浮夸表现,若有所思。 这小霸王虽然在京中嚣张惯了,但是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是发现了什么? 大师兄面色铁青,对于一个新人竟敢这样嚣张地俯视他,憋了一肚子气。 但他又不能发作。 他不想承认师傅的话里,有那句是他没背下来过的,但又不敢随便否认。 可这句话…… 大师兄恶心地盯着手里那卷纸,撇了撇嘴。 师傅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可看这个赵清如此笃定,又不似说谎的样子,难道真要用这种话去惊扰师傅他老人家? “怎么回事?”一紫袍老者走进屋内。 那个大师兄立刻将这颗烫手山芋交给他:“郭老,您看这……” 叶幼清一见来了个管事的,腾地从桌上跳了下来。 “晚辈见过郭老。”他一副好学宝宝的模样行礼,陆昭锦看得嘴角直抽抽。 装腔作势。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前倨后恭,不堪入目。 叶幼清却不以为意,“这是晚辈的一点心得体会,请您老过目。”他恭敬地将自己的答卷从蓝带弟子手中拿来,双手捧给郭老。 郭老盯了他一眼,“你叫赵清?” “是,先生。”叶幼清拱手行礼。 “好,很好,你入选了。”郭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自家的孙子,又指着一旁的大师兄给他引荐:“以后,他就是你大师兄了。” 大师兄? 这么轻易就让他混过关了,这郭老和赵清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大师兄脸色铁青,事实上包括陆昭锦在内的所有人都愣在哪儿。 他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八章 脚跟 不管叶幼清是怎么蒙混过关的,陆昭锦的确和他一起进入了沉云庄。 走进分给他二人居住的书舍,有杂役弟子送来数个托盘,上面分别了二人的服装配着蓝色腰带,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他们这腰带,还有讲究?”陆昭锦随手翻开其中一本书,上面记载着沉云庄一些寻常规矩。 “紫色是顶级弟子,下面分别是红橙蓝青四色,而杂役弟子是黑色。”陆昭锦嘀咕一遍,“这颜色分级,怎么有些耳熟?” 叶幼清挑了挑眉,陆昭锦恍然,这是大夏朝官职品级的颜色顺序。 一品紫金,二品三品用朱红,四五品是青色,六七品用蓝色朝服,还有一档青色是**品官员所用,至于黑色,则是不入流的皂吏。 这沉云庄竟像个一样,使用朝廷的分品颜色做为区别弟子等级的标志,可真是胆大妄为。 “这难道就不越制?就没人像朝廷禀报吗?”陆昭锦摸着那蓝色腰带,心中疑惑颇多。 按说这沉云庄是大儒沈志名下,最该注意这些,但他却 到底是心无旁骛以至疏忽,还是,心存非议? 要知道先前那位郭老明显是高于弟子级别的长者,他穿的,可是大一品紫色袍子,难道是在暗指什么? 叶幼清也不甚清楚,“沉云庄存在已久,这腰带的颜色之分绝不是一日两日内定下的,看来必定是朝中没有管制。” “庄主到底是什么身份,连皇家都不介意他” “哼,粗野匹夫,连沉云庄的来历都不清楚,就敢大放厥词!”门外响起了男子挑衅的声音。 二人挑眉望去,竟然是昨日在酒楼中遇见的白衣青年身边的男子。 他已经换上了沉云庄的白衣,腰上系着同样的蓝色腰带。 看来,他也是这一批是个弟子中的一个了。 既然他都能入选,那白衣青年,只怕也不会落下,这可就糟了。 陆昭锦暗道不妙。 那青年谈吐傲然,隐隐为京中士子之首,这京中的文人墨客有如过江之鲫,叶幼清自然是不屑一个个去人,但若说他们会不认识叶幼清这时不时闯祸的京中一霸,打死陆昭锦都不信。 可这样隐忍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日后长久相处,怎么能不被认出? 除非女孩子眼睛一转,与叶幼清对视。 看来她们俩是想到一起去了。 得让对方,自己不敢开口说出叶幼清的身份。 “哦?那你倒是说说,它的来历。”陆昭锦笑问。 “我们庄主的父亲可是当今陛下的师父,历代帝师都出于此,你说,这沉云庄用不用得这些腰带?” “如此,的确用得起,我们真是长了见识,”陆昭锦拱手:“多谢这位,嗯兄台贵姓?” 士子一怔,没想到这小个子的娘娘腔竟然这么愚蠢,倒好似没听懂他刚才夹枪带棒的一番讥讽? “在线,吕良辉,泸州吕氏。”对方傲然,他也不介意再捉弄他们一番。 泸州吕氏? 陆昭锦一怔,竟然是大儒频出的泸州,难怪能选入沉云庄呢。 “原来是驴兄,失敬失敬。”叶幼清紧跟着拱手施礼,陆昭锦忍不住轻声发笑。 “是吕!”吕良辉纠正道。 “是是是,驴兄,驴兄。”叶幼清不要脸地连叫数次,吕驴音调之差,在他口中竟然说得模糊不清,听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吕良辉大怒,他算是听出来了,这小子明摆着是在耍他呢!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我!”吕良辉大怒,厉喝道:“一个庖厨出身的竖子,凭着几分奸滑,竟然敢” “你说什么?”吕良辉身后响起一声冷哼,正是之前的大师兄,“赵家祖上,是庖厨出身?” “见过大师兄。”吕良辉反应奇怪,先与二人道:“没错,是他昨日亲口在酒楼里说的,当时文兄也在场,我们都听见的。” 大师兄危险地眯起眼,上下打量这兄弟二人。 他还以为和郭老有什么关系,没想到竟然是庖厨后人,那就不需要手软了。 “放肆,我沉云庄历代招收家世清白之子弟入庄学习,你二人竟然行欺骗之事,亏得郭老大义,还赏识你二人特意开恩放你们进来。”大师兄大义凌然地指责,“我这就上报管事师傅,将你二人逐出庄去。” 这大师兄摆明了是看他二人不顺眼。 虽然是叶幼清闯的祸,但陆昭锦还是认为这大师兄小肚鸡肠,全无士子该有的心胸气度,日后就算出将入相也是不堪大用。 所以算计他,她可是半点愧疚都没有。 杂役弟子进门就要收走二人还没上身的衣服,叶幼清立刻嚷嚷起来:“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兄弟可是郭老钦点的,你们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身份吗!” 亏得叶幼清生了一副好皮囊,这耍起无赖来,倒是得心应手,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陆昭锦在一侧看得笑吟吟,吕良辉却坐不住了,“你能有什么身份,一个厨子后人,少在这里拉虎皮扯大旗了!” 大师兄深以为然,冷哼一声。 “哎,大师兄,你哼一声是什么意思?”叶幼清胡搅蛮缠道:“你亲眼见过的,我那文章是不是郭老亲自看上的!” “你那算什么文章,狗屁不通的一句混账话!”大师兄怒骂:“还不把他二人给我撵出去!” “我兄长的文章引用的是庄主的话,既然郭老首肯我兄弟二人入选,就是承认了,你敢说那是混账话?”陆昭锦厉声质问:“你还想不想当这沉云庄的大师兄了?” 大师兄一怔,狠狠瞪向陆昭锦。 没想到这小个子的弟弟,竟然比他胡搅蛮缠的兄长还可恶,还要牙尖嘴利。 “胡说,我是,我是”大师兄心里一慌,赶忙道:“我是在说你兄弟二人扯虎皮,你们根本就和郭老没什么关系!” “我们当然和郭老没什么关系。”陆昭锦与叶幼清相视一笑,顿时十分满意。 真是多谢这位大师兄的配合了。 否则干巴巴套出这个吕良辉的话,估计没什么效力。 “什么意思?”大师兄有些懵,总感觉自己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没什么。”叶幼清笑眯眯道:“就是多谢大师兄,帮我们站稳了脚跟。” 站稳,脚跟?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九章 摆平 “胡说,大师兄是要把你们赶出去!”吕良辉不甘心地喊道。 这些二人间的书舍都是紧挨着的,如今已经围了一些人来看热闹,他这一嗓子却是将大师兄的真实目的的公诸于众了。 大师兄脸色难看地瞪了他一眼,暗骂蠢货。 摆明了这赵氏兄弟就是有所算计,只是他们现在没看出来罢了,他竟然还上赶着送上门去喂给人家,难怪永远是文锐身后的跟班。 陆昭锦却觉得这吕良辉傻得可爱,他是嫌大师兄现在还不够丢人吗? “哦?”女孩子轻柔的声线已经放的很低,尽量不让人听出来,“看来刚才大师兄的话是真的啊。” “什么话?”叶幼清跟她一唱一和,好似双簧。 “大师兄刚才说,你们根本和郭老没什么关系。”陆昭锦提醒一句,“若是我们和郭老有关系才能进来沉云庄,那这沉云庄的遴选,可就”陆昭锦的话音拉长,只见大师兄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音而一点点崩溃。 天啊,他都说了什么鬼话! 他竟然说赵家兄弟和郭老有关系才进了沉云庄的遴选的。 这不等于是在直接指责郭老徇私牟利吗? 那可是郭老啊,沉云庄三个紫袍师傅之一,哪里是他这个紫袍弟子得罪的起的! 要知道,沉云庄想穿上带颜色的袍子做师傅,必须得先出仕,在朝廷做过几品官,当沉云庄师傅时才能穿什么等级的袍服。 郭老可是当朝的一品元老,随便一口唾沫就能把他这个所谓的紫袍大师兄淹死。 他竟敢指摘郭老徇私枉法,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遭已经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看热闹的人,当然也有不服他这位大师兄的红带弟子。 毕竟他这个大师兄也是在入仕两名弟子之后才上任的,毕竟还有别的红带弟子等着挑他的错处呢。 大师兄冷汗涔涔,看向赵家兄弟的眼神如畏猛虎。 这对兄弟可真是言辞犀利,随随便便用几句话,就将他套住了。 “哈哈,大师兄说得对啊,我们本来就和郭老没什么关系。” 叶幼清看似随意地搂住了陆昭锦的肩头,趁机吃了口豆腐,又挑衅似地对上大师兄的眼:“你说对吗,大师兄?” “对,当然对!”大师兄仿佛找到了台阶,一头就钻了进去。 陆昭锦暗中狠狠掐了叶幼清腰眼一把,不落痕迹地上前一步,避开他挑衅的手臂,道:“所以,刚才是小弟误会了大师兄,您根本没有赶我们兄弟走的意思,对吧?” 大师兄咬牙切齿。 好个赵家兄弟,原来套在这儿呢。 他本以为二人于郭老有关系,可如今知道他们是庖厨子弟,确定与郭老无关,就打算以庖厨后人有辱沉云庄门楣为由撵走他们。 就算事后郭老追究起来,他也可以用出身不正来推脱。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先承认了赵家兄弟和郭老没有私人关系,一旦他赶走了赵家兄弟,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因为二人跟郭老没有关系,所以才会被赶走的。 这岂不是等于在直接说沉云庄的遴选不公平? 他才成为大师兄没有几日,但也深知大师兄的职责所在。 维护沉云庄荣誉,重于泰山。 果然,大师兄狠狠道:“对,没有,当然没有。” “大师兄?”吕良辉并没有大师兄这样敏锐的反应,他有些迷惘地看向大师兄,怎么大师兄突然间就变卦了? 之前他不还是义正言辞地要撵走赵家兄弟的吗? “混账!他们二人是凭本事得到郭老欣赏的能人才士,我沉云庄选拔,从来只论能力。”大师兄怒喝,将吕良辉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撺掇我撵走赵家兄弟,是想让我和郭老不合,还是要毁我沉云庄名声?” 吕良辉被吼的一哆嗦,连连鞠躬道:“不敢不敢。” “不敢最好,他们二人是凭真才实学进来的,你们当中有谁再敢乱嚼舌根,别怪我葛天浪不客气!”大师兄扫视众人一圈,冷喝。 “是,是”人群中围观几人纷纷后退几步,应道。 葛天浪也是恨的牙痒痒。 果然如赵家兄弟所言,他们是站稳脚跟了。 还是在他葛天浪这个大师兄的肩膀头子上站稳的! 真是好啊。 葛天浪盯着兄弟二人,眼神冰冷,随即拂袖而去,他所过之处,白衣蓝带的文锐侧身让行。 “管好你的人。”葛天浪路过文锐身侧,小声告诫。 文锐颔首。 葛天浪一走,众人便散去。 只有文锐还站在廊下望着书舍里的两兄弟,忽然抱拳,恭恭敬敬地向二人鞠躬行了个九十度大礼。 “文文兄?”吕良辉和文锐身边的两个士子都被他的举动惊住了。 就算是这赵家兄弟斗败了大师兄葛天浪,也不至于对他们兄弟行这么大的礼吧。 他们算什么,一个厨子的后人。 文兄和是太子最新人的近侍,文士轻最得意的子侄,日后前途无量。 叶幼清眼皮子也没抬,伸手搂住陆昭锦的肩,转身回屋。 文锐是一点儿也不恼,也没有半句话的解释,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赵家兄弟的院子。 出了门,他才长吁一口。 真是险而又险啊。 这要是在这儿得罪了叶幼清,就是太子亲自出马,也保不住他! “你们几个都给我悠着点儿,千万,千万,别去招惹那位小那个赵清。”文锐告诫。 “是。”几人都发觉不对,赶忙应下,只有吕良辉还有些不忿,但也不敢当面反驳文锐的话。 陆昭锦还没进屋就甩开了叶幼清的手。 叶幼清嘿嘿笑着将门关上,拱手笑道:“全赖娘子机智,这下那小子必定不敢胡言乱语了。” “就是他想说,只怕也没人会信,更没人敢信了。”陆昭锦笑道。 总算摆平了这件事了。 毕竟现在谁再说他们兄弟家事显赫之流,都会被扣上一个认为沉云庄遴选不公正的罪名。。 更何况已有叶幼清明显不愿暴露身份的暗示在前,他若再敢乱说,就是摆明了想得罪叶侯世子叶了。 那人看着还算精明,应该知道分寸,不会再乱说的。 “不过”陆昭锦端茶到了一半:“你到底认没认出来,他是哪家的公子?” 叶幼清一愣,眨了眨眼:“没有啊。”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章 陪玩 陆昭锦撇嘴,早该知道叶幼清不靠谱,是认不出那个白衣青年家世的。 “早知道就问问了。”她嘟囔,叶幼清立刻狗腿道:“我这就给你打听去?” “不必了,落得刻意就不好了,不过,你到底在纸上写了什么?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蒙混过关,还能把我也带上。”陆昭锦好奇道。 叶幼清神神秘秘地一笑,“你猜?” 陆昭锦翻了个白眼,若能猜到,还问你做什么?不过瞧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 “你和我两个人入选,看似是个不可能的要求,却这么轻松的变成可能。”陆昭锦皱眉分析。 “或许还可以更轻松。”叶幼清提醒道:“我只是在赌罢了,如果正经作答,恐怕你我加起来都不是那些书呆子的对手。” 陆昭锦一瞬间反应过来,腾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沉云庄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这沉云庄应该就是逍遥堂的老巢。”叶幼清敲着桌子道:“在自己的地盘上进来的每个士子,恐怕他们都要细致清查,否则就凭这些士子们随口报个名号来历,就能通过审查?” “有道理。”陆昭锦颔首,所以她们的底细,只怕早就被摸透了。 “所以,沉云庄是有意要招你入门,不论你答成什么鬼样子,都能进来。” 陆昭锦恍然,这才是郭老那种本该高高在上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选拔现场的真实原因。 叶幼清哈哈一笑,腆着脸凑近:“也许人家图的是你呢?我能干的夫人。” 女孩子一怔,没错,虽说是借着叶幼清的名头,但对方的确毫不犹豫地就把她收了下来。 到底是想要谁,还未可知。 陆昭锦皱眉思忱,她似乎没有暴露给逍遥堂什么讯息啊。 “我知道了!”女孩子突然跳了起来,“是万毒丹!逍遥堂曾经向我讨要过万毒丹。” 当时唐逍遥是用从五皇子手中救出许四作为条件,但双方没有谈成。 不过后来,唐逍遥却在陆昭宁出事时,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同意了,还用自己的令牌带她去大牢看被抓的陆昭宁。 当时唐逍遥就提出要陆家的万毒丹,难道不是逍遥堂要,而是,沉云庄要? “万毒丹?你们陆家还有这种宝贝?”叶幼清摸着下巴思忱:“怀璧其罪,恐怕陆家遭受的这些算计,与万毒丹脱不了干系。” 陆昭锦眼神冰冷。 她想到了前世的陆家,家毁人亡,整个老宅都被焚毁,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时候的她只找到了那个存放碎瓷的地下室,而彼时,地下室里那三瓶万毒丹,已经不见踪影。 必定是被五皇子拿走了。 五皇子同逍遥堂的关系是合作,那么如果逍遥堂隶属于沉云庄,那前世五皇子取走万毒丹,很肯能就是交给了沉云庄。 更有甚者,很可能就是沉云庄在背后策划了那么多。 女孩子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 叶幼清叹了一口,一根一根,动作轻柔地掰开她紧攥的手指,“一只羊是不该拿着至宝的。” 陆昭锦盯着他,目光灼灼:“所以,我要变成狼。” “好,我的小狼王。”叶幼清笑着调侃,陆昭锦一拳勒到他肩头,气氛顿时松缓许多。 “可是,你早知道沉云庄知道你我的身份,还费那个力气去糊弄他们做什么?” 陆昭锦指的当然是白衣青年,刚才她们为了糊弄住白衣青年,让他不敢说出叶幼清的身份,可是费了不小力气。 叶幼清被问的一楞,挠了挠后脑道:“有吗?我看夫人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看她玩得开心? 陆昭锦头一次没有因为夫人二字而生气,而是气得叶幼清那看笑话似得语气。 敢情刚才只有她一个人着急吓唬住白衣青年,叶幼清完全是为了配合她玩才跟她一唱一和的? 陆昭锦不服了。 他这么宠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把她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陆昭锦大为着闹,一想到自己刚才满心焦急地思考对策,又斗志昂扬地对上大师兄和吕良辉。 敢情在这家伙眼里,自己就是那个兴冲冲上前打架的小孩子,他只是在身后帮着掠阵的大人? “叶幼清!”陆昭锦怒声,腾地站了起来,转身抱着自己的衣服就进了房间。 “嘭!”大门砸上。 “哎?”叶幼清一脸茫然地被门板关在外面,“怎么又生气了?” 他也好无辜。 陪着玩还有错了?简直是不能再委屈。 叶幼清无奈地长吁短叹。 女人呐。 “你还是没猜中我写了什么吧!”他抻着脖子喊。 “哗啦”一声,门板拉开,陆昭锦已经换上了沉云庄的衣服,宝蓝色的腰带束出了她纤细的腰身,更显轻盈如燕。 叶幼清砸吧砸吧嘴,嘀咕一句:“真不想给他们看。” “什么?”陆昭锦皱眉:“你写的什么?” “我写的是”他附耳,嗅着陆昭锦的发香,得意道:“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辈引颈向庄求。” “噗嗤!”女孩子笑出声来,“你这什么文章,真是狗屁不通,还敢说是庄主所作。” 叶幼清不害臊道:“就是不会文章才来求,不过那颜如玉倒是没什么意思。” 女孩子皱眉看他,不明所以。 “因为小爷我已经是暖玉温香拥在怀了。”叶幼清一把搂住她消瘦的肩,又在陆昭锦发怒前机灵地一窜而过,顺手抓起他的那套衣服冲到对面的房间里去。 “厚颜无耻!”陆昭锦一跺脚,面颊羞红。 两人换好衣服走出房门,已经是晚饭时分。 陆昭锦还在生气,忿忿走在前面,叶幼清倒是笑嘻嘻地,紧跟在后。 她们走向膳堂,才发现此刻这新入庄的十个弟子都聚在膳堂外,除了文锐和他身边的三个人外,还有四个人两两捉对站在外面。 士子们有士子们的规矩,虽然凑到一起,但入内顺序,却是有个先后。 陆昭锦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大步就迈了进去。 “大胆!”吕良辉立刻抓住机会喝道。 文锐不许招惹大的,他质问小的还不成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一章 沉气 文锐俊秀的脸几乎在一瞬间铁青。 那可是叶幼清啊,尽管长公主如今名声奇差,但他依旧是皇亲国戚,他依然是叶家唯一的嫡子。 何况,人家叶幼清可是闯宫抗旨都不会被追究,就在他离京前甚至还有传闻说,叶幼清牵扯了世子妃陆氏的劫囚案,却还安然地出现在这里,足可见他地位之稳固。 先在这小公子摆明了是他的人,这个吕良辉,竟然敢对他指手画脚! 就算是他吕良辉活腻了,也别牵扯上他好吧? 何况,文锐看着叶幼清跟在后面,而那小个子的玉面公子却走在前,世子爷笑得甚至有几分谄媚。 这小公子能是普通的随从吗?说世子爷是他的随从还不为过。 文锐顿时有些懵了,难道是位凤子龙孙? 可如今并没有适龄的皇子,难道是个公主?皇帝最得宠的承平公主倒是和他年岁相当。 一有这方面的想法,文锐便仔细盯着陆昭锦看了一眼,顿时冷汗涔涔。 难怪他感觉这小公子有些娘娘腔,原来是个女子。 难道说,是世子爷知道陆氏不顶用了,准备尚主了? 没错,长公主毒害叶老夫人的事京中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旦叶侯回京还有得论,叶家与皇族的联姻不能就此作罢。 文锐是文士轻最得意的子侄,自然头脑通透,立刻倒喝一声:“放肆!” “就是,”吕良辉还以为文锐在支持他的话,顿时底气十足道:“文兄可是我们十个新弟子之首,凭你也敢先于他进门?” “混账,还不闭嘴!”文锐被气得手指发抖,为身边有这样的蠢货而崩溃。 难道吕良辉就没有看出来,他对这赵家兄弟到底有多忌惮吗! “这两位赵兄是郭老亲自选中的人才,哪里是我们这些寻常士子可比的。” 文锐一把将吕良辉推开,亲自上前躬身赔罪,对陆昭锦深深施礼,霎时尊崇:“小兄弟,请。” 陆昭锦被他弄得一愣。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这文锐怎么就把吕良辉骂了一通? 叶幼清捏着下巴,似乎对文锐的表现还算满意。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他还真懒得跟这些书呆子废话,搂着陆昭锦的肩头就往膳堂里走。 陆昭锦一扭肩,甩开他自己走了进去。 文锐在后面看得是心惊胆战。 真不知道该佩服叶世子的胆大包天,敢太岁头上动土,还是该骂他不知廉耻,竟然敢对天家皇女动手动脚。 陆昭锦还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承平公主,在膳堂用过饭,就开始了苦闷的求学生涯。 叶幼清当然没什么耐心,只用了三日就已经将书舍附近检查了个遍,也包括藏书的书庐,却全无收获。 入了夜,叶幼清与陆昭锦躲在房间里,二人都有些愁眉不展。 “这老庄主真是沉得住气。”他抱怨。 “他该不会以为,我们就是来避难的吧?”陆昭锦也放下手中书卷,疑惑道。 “应该不会,他有那么好心?”叶幼清鄙视道。 这些所谓的修道,他虽然见得不多,却都是些奸滑之辈。 陆昭锦也点头,“不过,如果像沈念这样的人真的存在,那么至清是一个,这沈志庄主必定也算一个,那么至清都知道的祥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女孩子若有所思:“所以,我估计,他这是在等你上门,毕竟至清在这件事上似乎很着急,那沈志应该也如此。” 叶幼清嘀咕一句:“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反客为主。” “怎么反客为主?”陆昭锦来了兴致。 “首先,当然是喂饱肚子。”叶幼清嘿笑一声,对陆昭锦的怒目不以为意。 直到女孩子立着美目,才慢悠悠道:“去找,唐逍遥。” “唐逍遥?”陆昭锦恍然,没错,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唐逍遥,甚至一些痕迹,那就可以证明她们的推断是正确的。 这个沉云庄是和五皇子一道的。 如果五皇子真的得到了沈志的支持,那么太子可就危矣,她们必须早做准备。 陆昭锦挑眉看他:“看来你是有主意了?” “咳,有主意的人饿了。”叶幼清凑过来,俊脸棱角分明让人莫名间将目光沉溺在那轮廓中。 “你晚上吃了那么多,还饿?”陆昭锦尴尬地转身避开他。 “我成日修习贼老道的法术,你以为很容易?” 叶幼清抱屈,而沉云庄深处的一处阴暗密室中,一位盘膝打坐的老道长也打了个喷嚏。 至清不由大骂:“这小霸王,必是骂我呢。” “道兄勿要见怪了,你那徒弟不就是这样。”他对侧盘膝打坐的男人眼皮没抬道:“不过他倒沉得住气,守了三天了。” “三天,他身边那陆氏知道我急于打开祥瑞,必会告诫他。”至清无奈道。 他与这夫妇二人斗到今日,真的是精疲力尽,现在既然沈志愿意接手,就让他来好了。 自己还乐得清闲。 “道兄对这个陆氏很是推崇,依我看,却不过是不过个有几分小聪明的黄毛丫头。”沈志不以为意。 至清也不争辩,他修道至今,从未发过怒,岂会因为这一句讥讽破功。 “如此,就有劳老友了。”至清笑道。 对面盘膝而坐的沈志刷地睁开眼,眸中如有惊鸿掠过,精光深藏,气息内敛。 “如此,我就要去见识一番。”他说,身影如在瞬间虚淡了几分,下一秒,阴暗内室的大门边已经敞开。 但当沈志出现在叶幼清房门外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嗯?”他皱眉,忽然发笑:“看来,你们也没有我预料中那样的沉得住气。” 他动身,走到近前一处凉亭。 稍加等待,自然有鱼上钩。 叶幼清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正被这沉云庄最大的老板等候,拉着很是抗拒的陆昭锦跑到了后院的厨房。 “你拉我做什么,不是要找唐逍遥吗?” 陆昭锦恼火,难道唐逍遥会跑到自家的厨房来偷吃不成? 叶幼清赶忙做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来取膳的黑带小厮:“我今天听到给吕良辉送饭的小厮说,夜里要给少主送饭,就是他。” “给少主送饭?”陆昭锦一愣。 如果她们的猜测无误,那她们只需要跟着送饭的小厮,就能见到沉云庄的少主,也就是唐逍遥。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二章 少主 小厮走的很快,有叶幼清相助,陆昭锦也能轻松避开巡视跟了过去。 几经周折,来到了山庄很偏且背阴的一面,前头是一个并不豪华甚至有些破败的小院,院外种着一圈盛放的山茶。 “这里会是少主住的地方?”陆昭锦不可置信地小声惊道。 这里可比他们这些蓝带弟子住的书舍还要破烂,和黑带弟子住的排房倒有一拼。 叶幼清也皱眉,沉云庄不是缺金少银的地方,怎么会让少主住在这种破旧园子? “说不定是这少主勤俭自律呢,我们再看看。”陆昭锦道。 叶幼清颔首,却在陆昭锦刚要跟上去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 “这是个禁园!”叶幼清拽着陆昭锦避入一侧的廊柱后面,神色颇为凝重,“是囚禁用的。” “囚禁?!”陆昭锦更吃惊了。 “沈志囚禁他自己的儿子做什么?” 叶幼清摇头,沈志大儒之名在外叫得极为响亮,却在沉云庄里藏了这么个铺设了禁法的院子专门囚人。 “或许我们走错了,这里住的不是沉云庄的少主。”叶幼清道:“我先送你回去。” “你休想!”陆昭锦都能猜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肯定是自己再闯这园子,低声道:“都到这儿了,我当然要进去,你要是敢打晕我或者怎么样,我就”女孩子咬牙切齿,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威胁。 难道说不许他进门? 她们现在的确住在一个书舍的东西两厢。 “总之,我要进去。”女孩子坚持。 叶幼清是没办法,他早就发现自己对上陆昭锦就手足无措。 打也打不得,凶也凶不得,劝说蒙骗又都糊弄不住她,“好吧,那你要小心点儿。” 他犹犹豫豫地挠了挠后脑勺,陆昭锦不耐烦地推开他,自己走出廊下:“知道了,啰嗦。” “哎,我!”叶幼清瞪眼,竟敢说他啰嗦。 男人忿忿,突然坏笑着从陆昭锦身后猛地搂住她纤细的腰,温热的呵气就吹在陆昭锦耳廓上,让她周身一颤:“你” “别动,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不过现在只能提前了。”叶幼清轻声,他宽大有力的手掌环过她的腰,从背后抱住她递上一卷棉布包,“礼物,还能用来防身。” 陆昭锦一见,几乎忘记了自己被叶幼清环抱着的事实,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从哪里搞来的!”她小声惊呼,竟然是一卷银针! “别是偷人家的吧?”陆昭锦的下一句顿时让叶幼清无语,他像是巧取豪夺的人吗? 女孩子疑惑地目光盯着他,很明显,他在陆昭锦心里就是那种巧取豪夺的霸权主义型男人。 “你别管了,反正不是偷抢来的。”叶幼清冷哼一声,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出来了。” 陆昭锦赶忙跟着她又踱回了廊下,那名送饭的弟子拎着食盒走了出来。 “看他脚步轻松,这里面的东西应该被吃光了,这少主还真能吃。”待人走后,陆昭锦嘀咕,又戳了戳叶幼清:“哎,跟你这几日有的拼了。” “难道他也才入道?”叶幼清皱眉。 “什么入道?”陆昭锦一怔,至清曾给她解释过,入道是道家修炼的一种境界。 难道叶幼清入道了?他才跟着老道“修炼”几天啊。 “这少主如果是刚入道,还好说。”叶幼清似乎放下心,拉住陆昭锦细白的手。 一股温热沿着手心钻入心房,陆昭锦似乎感觉到这些热流在沿着她的经脉向丹田流淌,难道别的功法产生的力量也能起效? 在她愣神儿的时候,叶幼清已经带着她走向小院。 男人抓了一把地上的土,洒在院外那些盛放的山茶花上,花瓣顿时委顿下去。 女孩子眼光一亮,这就是道法! “走,小心沿着我的脚印。”他提醒:“我不能破阵,只能保证你我不被里面的人察觉。” 这就够了。 二人很快走过院门,叶幼清揽住她的腰,腾跃而上。 毕竟他不是只会道法一种,两人在夜幕下站到了房顶,陆昭锦从未做过这种事,紧张的死死抓住叶幼清的衣襟。 倒不是怕高,而是她怕脚下不稳踩出声响被里面的人发现。 叶幼清却被抓的大为享受,宽大的手掌分别扶在女孩子的腰肩上,是那么的自然。 待陆昭锦反应过来时,男人还低声警告:“小心脚下。” 她赶忙低头,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掐在叶幼清腰眼上,“让你作践我!” 叶幼清挤眉弄眼地笑着,嬉皮笑脸好似一点儿都不疼:“舍不得。” “呸!”女孩子恨声,却仍十分小心地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叶幼清见好就收,俯身掀开一片房瓦,屋内不算明亮的烛火透了出来。 “这味道?”顺着光亮透出的还有饭菜的香气,夹杂着一丝药味。 “他好像受伤了,这是金疮药。”这是陆昭锦的看家本领,她一吸鼻子就辨别出了药性药效。 金疮药?难道是个伤者? “没有多少血腥气,要么伤势不重,要么就是有些时日已经渐愈。”她推断。 叶幼清也皱眉。 听黑带杂役的意思,这屋子住的应该就是沉云庄的少主,可堂堂少主,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还受了伤无人理会? 陆昭锦已经伏低身子去看,那是一个俊秀青年盘膝坐在禅意上,双目紧闭,容貌有些看不清楚。 没有面具。 就是他身旁,也没有唐逍遥日夜不离身的银制面具。 或许,他真的不是唐逍遥呢? 陆昭锦心存侥幸,那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少太子不必非要与能号令群儒的沉云庄正面为敌了。 虽然太子弃她于不顾在先,但比起能出卖家国天下的五皇子,她还是愿意太子赢了天下这盘局的。 毕竟,太子还肯用道德大义来约束自己。 陆昭锦想着,一旁的叶幼清也凑过来想看,她稍稍侧身让开,却忽视了底下男子鼻子微微一动。 女子香。 沉云少主唇角微扬。 “二位,在梁上打情骂俏,似乎有失风度,何不下来一晤呢?”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三章 相似 糟糕,陆昭锦暗道不好,被发现了。 叶幼清倒是满不在意,搂着女孩子的腰调下房顶,大大方方地走到门板前。 “这样也好,省时省力。”他嘻笑,反正对方有伤在身,应该没那么难缠。 陆昭锦嗔怪他一眼,都是他没个正经,现在被发现了吧,女孩子气鼓鼓的,用力推开门板。 正前方是个待客的大堂,两个正坐上只坐了一个人,正是沉云庄少主,他气色不错,倒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陆昭锦和叶幼清两人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惊呆了。 “果然是你们。”对方眉峰上挑,落在二人眼里却是无比的熟悉,就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这怎么可能! 但那双吊立剑眉,那对含精凤目。 陆昭锦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叶幼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遮住了鼻子和嘴,谁能分辨出两人的真伪? 等等,遮住下半张脸,女孩子的眼中厉色尽显,颇为凶狠地瞪向对方。 叶幼清也吃惊不小。 这世上,竟然有眉目与他如此相似之人。 怎么会这样。 看年岁,他应该不过二十比叶幼澈大那么一两岁,难道他还有这么个弟弟? “二位有礼,我就是这沉云庄的少主,”沉云少主傲然,“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叶幼清一怔。 不可能,就算父亲真的在外面留有子嗣,也绝不会交给沉云庄抚养。 何况还是沉云庄的少主,那沈志岂是好糊弄的。 叶幼清眉目如刀,这沉云少主对他的容貌可没有那么惊讶。 看来对方是早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渐渐攥紧了拳头,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竟然是沉云庄的少主,让他不能不深思。 “是你!原来是你!” 陆昭锦想明白了真相,指向少主,厉声喝问:“是你假扮叶幼清劫走我的!是你冤枉我的!” “假扮我劫走你?” 叶幼清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陆昭锦恨恨咬牙,这少主既然发现他们在梁上却没有直接叫人抓捕,还用了果然二字,可见是有话说。 好,她就刚好可以问个明白。 女孩子上前半步逼视沉云少主:“那日在大牢外,就是你故意劫走我,又中途装作力不从心地样子将我丢下,对吧。”虽然是问句,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你蓄谋诬陷我,又故意让我以为是叶幼清,说吧,你和陈锦嬛,是什么关系?” “哈哈,不愧是陆氏,果然聪明。”沉云少主哈哈大笑。 “不枉我”他起身,凑前半步,靠近陆昭锦,用力一吸,“记住了你的发香。” “你!”陆昭锦迅速后退几步,原本听到前面就脸色颇黑的叶幼清犹如被点燃的火罐子,这下彻底炸了。 他二话没说,一把将陆昭锦护在身后,另一边已经将凌厉的拳头轰了出去。 “来得好!”沉云少主低喝,抬手招架,二人你来我往缠斗到一起。 “叶幼清!”女孩子惊叫。 她没见过几次叶幼清动手,但在她印象中,小霸王不是不需要出手,就是出手便能迅速解决。 但这次,却次次危机,与沉云少主从屋内打到了院中。 就算她不懂道法武功,也能明显感觉到二人周遭那不一样的气息。 陆昭锦急了。 记得那次叶幼清在她房顶负伤的那晚,就是和唐逍遥交手的, 上一次叶幼清便处于下风,如今他虽然学了道法,但明显对方也不弱。 而且,就算叶幼清能打得过唐逍遥,但这次可是在人家沉云庄的地界上,她们怎么可能有获胜的希望。 何况看沉云少主这招招致命,神色怨毒的架势,明显是对叶幼清记恨颇深。 怎么会,唐逍遥和叶幼清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昭锦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她匆匆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却全没有银制面具的踪迹。 难道他真的不是唐逍遥,而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和叶幼清又仇怨的人? 两人眉目如此相似,绝不会是偶然,一定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必然。 “叶幼清,打散他的衣领!”女孩子突然叫道。 沉云少主突然变色,猛地收招后撤却为时已晚。 叶幼清紧逼不舍,长腿横扫将他拦住,伸手就去摘他衣襟外袍。 沉云少主急于躲避已经失了分寸,被叶幼清乘虚而入,立掌劈在背上。 “啊!”沉云少主突然惨叫一声,脊背的衣襟迅速见红。 他的伤口在背部。 叶幼清眼疾手快,毫不客气地招招逼向他背部伤处,沉云少主气急败坏,大骂叶幼清奸滑狡诈。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爷我不当伪君子,却是要做大丈夫的人。”他嬉皮笑脸,手下却毫不留情,逼得沉云少主退到墙根,一不留神,便摘下了他衣襟领口的盘扣。 叶幼清招招带着气劲,这一式更是如此,无形间的掌风拂过沉云少主的双鬓垂发,让他倒退数步。 “咔嚓”一声,衣领应声而散。 陆昭锦紧跟上去,一眼便看清了他里襟那枚,蝴蝶盘扣。 “嗯?”叶幼清挑眉,怎么这小子也有蝴蝶盘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一枚和陆昭锦内衣领口上的一模一样,也跟之前密信里,那只让他交给承平公主的一模一样。 蝴蝶盘扣,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叶幼清盯着沉云少主,脸色又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对方俏面红唇,和他足有七八分相似,此刻却衣襟大敞。 雪白的内衫勾勒出他细长白嫩的脖颈,不知因羞恼还是愤怒此刻涨红了脸,加之较叶幼清年轻许多,大有玉面含春的娇羞态。 叶幼清抓耳挠腮,有种上前替他遮掩的冲动。 但看向陆昭锦,他却怒瞪了眼,女孩子已经看得直了。 难道她喜欢这个类型的? 叶幼清赶忙一哆嗦,不会吧。 “呵,看到了又怎样,要不是我受了伤,绝不会输给他!”沉云少主不服,合拢衣襟,指着叶幼清怒道。 陆昭锦还没回神,只听院外响起一声低沉的喝声:“放肆!” 沉云少主十分明显地剧烈颤抖一下。 下一秒,他就被不知名的气流掀飞,摔到了叶幼清身前。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四章 自废 叶幼清迅速后退护住了陆昭锦,但来人并没有出手。 沉云少主匍匐在地,按着胸口,却倔强地踉跄着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推到一侧,盯着叶幼清的眼神却更加怨毒。 仿佛他此刻受到的所有屈辱,都源自于叶幼清一样。 那只蝴蝶盘扣也被他不落痕迹地藏到衣襟里,陆昭锦盯在那上面的目光这才收起。 “你做什么!”她怒喝,竟然直对掀飞沉云少主的人。 就连沉云少主怨毒的目光都是一凝,她,竟然在为自己出头?真是可笑呵,她以为她是谁? 来人眉梢一挑,虽然岁至中年,举手投足间却都显得气度不凡,容貌更是卓雅出众,透着一股子儒雅尊荣却高不可攀的气息。 陆昭锦并没有管前方的高压,而是踌躇着想上前查看沉云少主伤势,对方却警惕地后退半步。 叶幼清一把攥住还欲上前的陆昭锦。 “见过庄主。”他不算恭敬地拱了拱手,意在提醒陆昭锦,真正的麻烦在前面。 他和沉云少主的打斗,毕竟逃不过庄主的眼睛。 庄主。 陆昭锦咬唇,在庄主与少主二人的容貌上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 “真没想到,堂堂沉云庄庄主,竟然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女孩子盯着沈志,冷冰冰道。 沉云少主的肩头再次一颤,原本在父亲面前低垂的头悄悄抬起,将陆昭锦暴怒的小脸看在眼里,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哼。”沈志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沉云少主几乎在瞬间就收回了目光,恭谨而恐惧地对上父亲,头垂得更低了。 “小小的蓝带弟子,也敢质问我?”沈志并未刻意针对陆昭锦,却泠然威势迫人。 女孩子却丝毫未觉一般,依旧怒目相对:“弟子不知,是哪位圣人教导,如此训诫儿嗣,请庄主,解惑。” “嗯?”沈志皱眉。 他修道至今,威势已成,少有普通人能在他的逼问下站稳脚跟。 毕竟仙凡有别,道凡,自然也是两种等级。 可眼前这女子非但不见畏惧,反而还能质问出声,实在不可思议。 沈志头一次正视这个女孩子,他目光所过,宛如带着无形的气劲,仿佛在空气中形成一股透明的罡风,直冲陆昭锦而去。 沉云少主紧紧咬住下唇,闭上了眼睛。 似乎不想看见那个刚护了他的女孩子也摔成他之前的模样。 可等了许久,也未闻惨叫。 他终于有勇气看上一眼。 气劲掀起了叶幼清半缕长发,紧擦着他的面颊飞过,无形中的力量浑厚至极,他被逼得倒退半步,刚巧撞入陆昭锦怀中,叶幼清却咬牙挺着,没有吭气。 他竟然硬抗了下来? 虽然沈志反应奇快,见叶幼清上前立刻收回了气势,但余威仍在。 不愧是被大道选定的人,沈志微微颔首。 叶幼清现在才刚入道,便有了这种抗力,实在难能可贵。 比起那个不争气的逆子来,沈志瞥了一眼被惊住的沉云少主冷哼一声,“如今,你知道了吧。” 天赋。 或许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沉云少主容色黯然,倔强地别过头去。 唯有叶幼清才是真正惊讶的那个,因为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气势几乎将他掀飞出去。 单凭他自己,是绝对扛不住的。 只怕不会比之前的沉云少主强多少。 可他却依然稳稳地站在这里。 只有他自己明白原因。 因为那股气流在陆昭锦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立刻消弭于无形中。 他这才稳下身形。 身体上的疼痛他可以咬牙挺下来,心中的惊讶,也只能掩藏在滴水不漏的沉静表情下。 所以,比沉云少主强的,不是他。 叶幼清微微偏头,看向女孩子,陆昭锦不知所以,还以为是他不舒服,紧张道:“怎么了,他伤到你了?” 这是什么诡异道法! 恃强凌弱。 女孩子忿然,丝毫没觉得自己对叶幼清的关心已经超越了既定的界限。 “我没事。”叶幼清被气劲擦过的脸颊还有些火辣,内息翻滚汹涌带着剧痛,目光却专注于女孩子的瞳孔,一瞬间思索奇多。 原来,至清老道要找的不是他。 那所谓的祥瑞,是她才对。 叶幼清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不自觉地伸手抚摸陆昭锦的面颊,五指修长好看。 她是这样的神秘。 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住她,不受至清的算计,不受他们的伤害? 在这不可力敌,诡秘莫测的局势中,保她安然。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前停住。 终于有一件事,让他犹豫不定,不知所措了吗? 叶幼清苦笑。 父亲说的没错,上战场前,不该有儿女情长。 因为那些,会加剧你的恐惧,患得患失。 陆昭锦被他一变再变的表情弄得一愣,她适才清晰看到一股通明的气劲擦着叶幼清的面颊飞过,这是伤到脑子了? 女孩子微微抬手,犹豫一阵,抓住了叶幼清伸到她面前的手。 叶幼清来不及惊喜,陆昭锦就已经捏到他的脉门之上。 男人定睛看她,女孩子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红唇微翘,嘀咕道:“没什么问题啊?” 叶幼清噗嗤笑出声来。 值了。 他骤然气息一沉,猛地用力,汇聚周身道法直冲丹田。 陆昭锦明显感觉到指尖下的脉搏骤然停顿,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在干什么? 她虽然不懂武功内劲的道理,但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内部在急剧乱窜的那一股股气流,指尖下的脉搏剧烈弹跳。 叶幼清却竟然面色不改,还对她露齿一笑。 陆昭锦不明所以。 他这症状明显是内息紊乱,难道不曾有半分痛苦? 还笑? 男人白瓷似得牙齿在灯笼下映得微微泛光,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从齿缝中渗出丝丝血迹。 只用一息,便布满口中。 叶幼清一偏头,哇地一口,吐在地上。 “叶幼清!”陆昭锦惊叫。 嗯?沈志瞬间瞪大了眼。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他便出现在叶幼清身旁,而陆昭锦却在三米之外。 女孩子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叶幼清就已经被沈志夺走,带到三米开外。 难怪,难怪他刚才的眼神中隐隐有着几分绝望。 面对这样的人物。 她还是一切,都无能为力。 叶幼清痛苦眯着的凤眼微微张开,似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佳人怀中。 “哇”地一口,他又吐出大口鲜血。 而且十分不凑巧地,吐到了沈志银纹暗绣的精致黑袍上,一股血腥弥漫,让沈志皱眉。 多少年了,没人敢这样对他。 这小子,竟敢故意吐他一身血。 真是,够倔。 打不过,也要恶心恶心。 谁让自己不能让他死呢? 真是个善于利用一切优势的聪明人。 沈志难得一见地勾起唇角,黑袍哗啦一声,带着叶幼清从众人面前消失。 “送她回去。”缥缈的嗓音从风中传来。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五章 逍遥 陆昭锦的确是被沉云少主亲自送回来的,而且是一路无话。 她脑中乱哄哄的,连怎么走回书舍的都不知道。 叶幼清之前明明没有受伤的,可他为什么又要自毁丹田,装成被沈志打成重伤的样子? 陆昭锦虽然不通武功道法,但她稍加思索,就能猜到叶幼清刚才做了什么。 虽然他做得极为隐蔽,连承受剧痛时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若不是她亲手握着他的脉,就连她也会被骗。 而沈志适才一直像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肯定没有察觉,否则,他怎么会由着叶幼清做傻事。 要知道,他们还指望着叶幼清打开祥瑞呢。 恨不得把自己的道法输送给他,哪里舍得他自废丹田,所以,叶幼清只是不想成全他们吗? 可他应该有其他的办法,自废武功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陆昭锦思虑深重,突然丹田剧痛,再度发病。 “丹田”她的病也在丹田。 “啊!”女孩子心中一柠,突然疼得更厉害了。 “你,你怎么样?”沉云少主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扶住了她,陆昭锦立刻避到一旁,不让他碰到自己。 叶幼清苦心孤诣,不惜自废丹田为她骗取修复的法门。 她不能让他的罪白受。 如果被沉云少主发现她也是丹田有损,只怕叶幼清是自废丹田的事就不再是秘密。 女孩子眼眶酸胀,视线也有些模糊,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没事。”她咬牙站了起来,盯着沉云少主,断言:“你不是唐逍遥。” 沉云少主的脸色刷地变了。 他冷哼:“我是。” 陆昭锦蹙眉,虽然成功将沉云少主的视线从她的病上转移,但得到的答案似乎与她预期的不符。 “你”陆昭锦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只听沉云少主冷冷道:“怎么,不喜欢你的,就不是唐逍遥了吗?” 陆昭锦惊得倒退半步。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唐逍遥告白那晚,除了北生和自己,就只有被北生多舌告诉了的叶幼清。 这件事绝没有第五个人知道的。 “你真的是唐逍遥!”她十分惊讶。 怎么可能,他举手投足,哪里都和那个随性逍遥的堂主不同。 尤其是他在沈志面前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饱受虐待,唯唯诺诺的软弱儿子,哪里有逍遥堂主半分傲骨。 唐逍遥那股傲劲儿,不是在饱受宠溺的环境中养成,就是有天生就高高在上的至尊身份。 可看沉云少主在甚至眼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叶幼清这个外人。 甚至住在这破败的小院子里,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两个元素,他哪个也不具备。 更何况,这位少主似乎并不善于掩藏情绪,手段也激烈霸道,和精于算计的唐逍遥,明显不是一路人。 沉云少主脸色骤变,冷冷拂袖:“沉云庄是逍遥堂背后的势力,我这个沉云庄少主,”他微微咬唇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陆昭锦的眼睛,但他却说得理直气壮:“不继承父亲创下的逍遥堂,难道要交给外人?” 陆昭锦凝目。 他说的有道理。 早在入庄前她们就打听过了,沉云庄,只有一个少主。 就算沈志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会把祖宗基业,传给外人吧。 难道他真的是唐逍遥? 陆昭锦还是心存疑虑,下腹的剧痛都被她忽视几分。 沉云少主见她依旧不信,很是不满。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他。”沉云少主负手而立,背对陆昭锦:“我同叶幼清在太后侧殿交过手,他能认出我的身份。” “太后侧殿?”陆昭锦一怔。 “怎么,他没有告诉你?”沉云少主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个痴情种子,你不会觉得,八皇子会那么巧地,就在那日发病吧?” 陆昭锦红唇微张,她当然不这么觉得了,是方七将丹药 方七,丹药。 不对。 至清那么聪明狡猾的人,明知道给出丹药后怕是要被她威胁,又怎么会相帮方家姐妹。 原来是叶幼清。 是他借着学习道法的机会,从老道那儿偷来的丹药,他还故意留给方七,作为至清攥在她手心里的破绽。 叶幼清 他不知不觉中,竟然为她付出这么多了吗? 陆昭锦咬唇,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就像他自废丹田的事一样。 他不说为了什么,她就会很难猜到真相。 如果不是重生归来,她的医术大有长进,只怕这次根本就看不出是他在自废丹田,而不是沈志招式的后劲。 女孩子黛眉紧蹙,沉云少主嗤笑一声,言辞讥讽:“瞧你这幅呆呆的样子。” 他举手投足,终于有了几分逍遥之态。 陆昭锦盯着他,已经相信他就是唐逍遥。 就算他现在的性格实在和她认知中有些出入,但唐逍遥一向随性,也许在沉云庄这里,就是这么表现的。 所以,五皇子和沉云庄的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以沉云少主对他父亲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有沈志首肯,他怎么敢立场坚定地倒想五皇子。 沈志。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帮五皇子。 沉云庄一向超然物外,难道要借此机会,再度出仕? 陆昭锦思索间,已经送至众间书舍的院墙外,沉云少主转身就要走。 他血色染红的后背在烛火下显得十分狰狞。 “等等!”陆昭锦焦急唤道:“你” 她的话止住了。 因为她不知从何问起。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她一样,用蝴蝶盘扣做内襟领口的扣子。 他为什么会有蝴蝶盘扣,还那么宝贝。 “你,你的蝴蝶盘扣,也是母亲留下的吗?”陆昭锦张了张口,含糊其辞道。 “母亲”沉云少主请喃这个词,背影在灯笼下拉得颀长,他微微侧首,与叶幼清七八分相似的侧脸似乎存心暴露他母亲的真实身份一般,总是让陆昭锦想起山阳公主四个字。 “不是。”沉云少主低声,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吱响,“这是我,捡的。” 他说完,蹬足跃起,不知所踪。 “别走!”陆昭锦紧追几步,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空伸出手臂唤道:“别走。” “告诉我,我又是谁?”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六章 逆骨 陆昭锦回到房间就一头扎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乱了,全乱了。 她母亲足足为她留下了一小篮子的蝴蝶盘扣,证据确凿。 可沉云少主虽然嘴上不认,但那举手投足,却不似作伪,蝴蝶盘扣对他来说,也必定极为重要。 陆昭锦裹住脑袋在床上滚了一周,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蝴蝶盘扣会同时出现在她和沉云少主两个人手中。 难道,母亲真的不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单凭沉云少主那张和叶幼清相似的脸,和长公主几乎一个模子里可出来的双目,他的母亲是山阳公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就算是被怀疑,也是她,比较可疑吧。 陆昭锦藏在被中的脸带上几分苦笑,听起来闷闷的。 忽地,女孩子放声大笑,震得梁上尘颤三分,笑得她下腹丹田再度剧痛起来。 人家都不承认,只有她,在这里苦苦追寻真相。 陆昭锦咬牙,或许,也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 夜幕沉沉,陆昭锦辗转难眠,而被沈志带走的叶幼清却已经痛昏过去。 “怎么会这样!”至清修道数年的定力几乎在见到叶幼清的一瞬间破功。 叶幼清的本事是他亲自传下的,所以他的气息,至清是最明白不过,所以沈志还没开口,他便惊叫出声。 丹田若毁,无力修炼道法,那占卜和,合,都是空谈! 沈志没有回答,而是匆匆将叶幼清放到床上,“别说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他千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有了波澜。 这小子可真是太难缠了。 “丹田是被气劲冲破的,”至清把脉,随即冷冷看向沈志:“是你的气劲。” “哎!”沈志叹道:“我是想给那不知深浅的陆氏一个下马威。” “老友,你糊涂啊!”至清不由真数落道:“早就跟你说了,这小子是个情种,你若敢伤那陆氏分毫,他断不会再和我们合作。” 沈志看向痛得额上青筋直蹦的叶幼清,想起他在陆昭锦怀里时,笑得那傻样。 那个时候,这气劲应该就已经在破坏他的丹田了,他竟然还死要面子地跟个女人打肿脸充胖子,真是可笑! 女人是什么。 这小子还是红尘心未断,太过稚嫩。 沈志一叹,绝好的苗子,只怕是要可惜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想办法补救吧。”他也有些心急,祥瑞,才是他毕生所求。 “我能有什么办法。”至清没好气道,“我教给他的法门被你的气劲一冲,和他之前习的武功想冲,现在他是哪个都修炼不来,就是废人一个。”至清微微眯眼,“也就只有你沈家的功法,或许还能试上一试。” 沈志一见至清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这是在怀疑他了。 疑心他是故意击溃叶幼清的丹田,好彻底废了叶幼清所有底牌,同时也断了他和承影观的联系。 “老友还不信我?这事如此冒险,稍有不慎,你我数十年来的精心谋划就要毁于一旦,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沈志解释,他是真的需要至清,替叶幼清吊命,争取时间。 至清却难以全信。 “虽然你的确惩戒了那个孩子,但凭他在你手中比小猫儿还乖顺的模样,他有这个胆子,自作主张吗?” 事情进展到了今天这一步,每一次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功败垂成。 可沈志,却不止一次地背着他玩弄手段。 就是个泥人,还有三分气性,至清虽然修得是平心静气的大道,却也架不住这九十九步前的频频哆嗦。 沈志目光森寒,很快被他藏了起来。 “看来,老友是打定主意不肯信我了。”他冷冷道:“那好,就由这小子自生自灭吧。” 沈志拂袖,竟真的走了。 至清暗恨,沈志真是玩得一手好棋。 将叶幼清丢给他,难道他会见死不救,任由这唯一能打开祥瑞之人就这样死了? “老友留步,事情太多巧合,至清不敢放松,这等开天辟地的大事,自然要你我两人共同完成。” 沈志当然不会拂了至清的面子,“老友勿言,是志唐突了。” 二人看似一拍即合,却已是貌合神离。 叶幼清痛得双目紧闭,却适时发出一声嘲讽似得痛哼。 沈志眸中精光一闪,隐隐发寒。 他自己的气劲他了解,按理就算和至清的道法冲突,也不该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小子的伤,没那么简单。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难道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暗算得了叶幼清? 沈志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叶幼清会狠到自废丹田,他疑惑的目光已经投给了至清。 谁知道,会不会有恶人先告状的事发生。 就在两人相互猜忌的情况下,至清开始运功为叶幼清吊命,而沈志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叶幼清,记住这段口诀。” 沈志的声音响在叶幼清耳中,他的嘴却分毫未动。 至清并不见怪,依旧专心为叶幼清梳理经脉。 沈志敢在他面前给叶幼清传功,就是因为有这手传音入密的宝术。 若是陆昭锦知道,必会惊得合不拢嘴。 因为此刻沈志用的法子,正是她状告五皇子,与他当殿对峙那日,他在她耳旁说话,却无一人发现的秘术。 这次叶幼清却是因祸得福,重塑的丹田经过浑厚道法梳理,还白捡了沉云庄的看家道法。 男人的脸逐渐有了丝血色,苍白的双唇还在不断颤动,似乎在紧跟背诵。 “他倒是知道好赖。”沈志咬牙切齿,知道叶幼清是在默记他沈家的功法,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但沈志还是肉痛。 叶幼清是个桀骜不驯的,从此这概不外传的秘籍,只怕要姓叶了。 沈志眉间一缕狠色。 即便他再惜才,当割爱时,也需割爱。 至清收手,将昏睡过去的叶幼清放平,他对沈志了解颇深,见他默立不语,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艺不传逆骨,事成后,道兄想如何处置,都随你。”至清松口。 “那就多谢道兄了。”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七章 解禁 叶侯世子失踪已有六七日,消息却并没有传出叶府,叶老夫人也借着太后病重思念的由,被接入宫中多日。 京中关于叶家的议论不知为何,消弭于无形 似乎,叶侯府这个贵族食物链顶端的家族正在被人们逐渐淡忘,包括风靡一时的昳容阁,与陆氏。 不只是谁这么大的手笔,能在短短几日内,平息物议,但人们明智地没有再敢提及。 所以,当一辆看似平凡的马车从叶府后门驶入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姨夫人,来人是找陈姨娘的。”门房禀报,被称为姨夫人的,正是蒋氏。 因为叶幼清成婚时并没有纳姨娘,所以之前府中一直就只有叶侯的两个姨娘,称呼上也就没改。 可如今家里又多了个陈姨娘,称呼上自然要早做区分,否则掰不开辈分失了礼数,所以老夫人亲自下令,让府里众人改叫蒋氏为姨夫人。 原本该称为蒋姨奶奶的人,却瞬间成了姨夫人。 这二字之差,就可以看得出,叶老夫人其心谁属了。 蒋氏这个大丫头,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了头。 即便叶侯回京后依旧不能休妻再立,她这夫人二字被叫上了,也就不会再改。 虽然前面多了个姨字,但对于蒋氏的出身,已经是足足的了。 “见陈姨娘的?”蒋氏一身彩锻福贵花衫,金玉搔头上的红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这掌家夫人的架势已经端得足足的。 谁叫人家一下子有了个成年健硕的儿子,还从老夫人那里得了掌家权。 陈姨娘是家世显赫,但她一没有子嗣,二不得二爷喜欢,何况蒋氏还是长辈。 这府里人心所向,自然是偏着蒋氏多一些。 “正是,门房拦不住,已经闯到陈姨娘院子去了。” “放肆!竟敢在叶侯府里撒野!”蒋氏立刻知道事情的严重,拍案而起,喝道:“家将何在!” 她带人匆匆赶去,迎上的,却是一个和陈锦嬛一样明艳动人的男子。 “呵,”男人语气阴柔,透着丝丝寒气:“叶侯府好大的威风。” 陈锦嬛跟在他的身后,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 扫视一圈刀枪赫赫的府兵,其后还有一列箭在弦上的弓箭手。 “蒋姨夫人好大的阵仗,是要治陈氏一个,勾结外男的罪名吗?”陈氏笑吟吟,却是半点儿也不紧张。 蒋氏可以说是叶侯府中最善隐忍的人,她聪敏机变,怎么会争这一时之气。 “锦嬛这是说得哪里话,姨娘这是听说有人硬闯你的院子,怕你,清白受辱。”蒋氏言辞恳切,配上那中憨无奇的脸,倒确实有几分前来救驾的味道。 陈锦嬛却在心中冷哼。 别人会被蒋氏糊弄住,她可不会。 陆昭锦能在这叶家兴风作浪,有一半是这蒋氏的功劳。 而且,到现在,蒋氏都先与她一步,握住了叶家的半壁江山。 论手段,她只怕还不是蒋氏的对手呢。 “既然知道是姨娘,还不退下。”男子神色冰冷,随手一挥,煞是随意。 “你!”蒋侍身边的红玉刚要上前就被她拽住,对方容貌艳丽,骨子里那股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也不是区区一套便服能掩藏得住的,那陈锦嬛待他也不见外,只怕是亲友之类。 蒋氏微微一笑,摆手:“退下吧,上报门房登记,这位是陈姨娘的亲族表兄。” 男人艳丽的红唇微勾,叶家竟然还有这样聪明的姨娘,不愧是她的得力臂膀,有她的机灵。 只是这风骨,较她可是差了不少。 男人头也不回,走入院内。 陈锦嬛微带了几分惋惜,也含笑致谢,跟着男人走进院子。 “姨夫人,咱们就这么看着她,私会外男不成?”红玉见人都散去,不忿道。 “住口!”蒋氏低喝,带着红玉退下,一边悄声吩咐:“去找个五殿下和太子同时来访那日伺候的人来。” 红玉周身一颤,姨夫人这是在怀疑,“那位难道是” 蒋姨娘点了点头,“十有**。” “不会吧,那位殿下不是不是被禁足了吗?” 陈贵妃被贬黜,五皇子禁足,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否则,陈相爷家的嫡女,怎么会做人妾侍。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蒋氏倒吸一口凉气,若是那位这次再被解禁,只怕这天下都要乱了。 红玉看得出事情要紧,赶忙道:“姨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找人,那日伺候茶水的丫头我认识的。” 蒋氏郑重点头,犹豫一阵,又附耳嘱咐道:“再去跟那位供奉说,一旦有事突变,务必求他,带走三爷。” 红玉一抖,这是要发生大事了吗? “姨娘” “哎,希望是我多虑了吧。”蒋氏沉声,眼皮子还在突突地跳:“但有备无患,那位供奉既然是她的人,一定能保住幼澈,保住我叶家的血脉。” “是。”红玉应声退下。 “蒋氏这个老滑头,竟然没上勾。”陈锦嬛微微叹气。 她是多么希望蒋氏指说她与眼前这位私通,到那时,这叶家,只怕就是她的了。 “四妹妹,还是不服输?”她目之所及的明艳男子勾唇一笑,抬腕饮茶。 “表兄不也是不服输吗?”陈锦嬛鹅颈细长,下颔高扬,气势不弱半分,随即又笑道:“殿下刚一解禁就来找小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五皇子好笑地看向陈锦嬛,“四妹妹,你变了。” “小妹寄人篱下,不敢不变。”陈锦嬛低头,甚是乖巧。 五皇子挑眉,这是在怨他当时出了平妻的主意,事后却害得她做了妾侍? “我只是来问问,”五皇子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半分的愧疚,他不轻不重地将茶碗放在桌上,却将陈锦嬛的心勾到了嗓子眼,“我被禁足的这些日子,是谁那么聪明,设局陷害陆氏,逼得她出逃?” 五皇子笑吟吟,陈锦嬛却紧张地冷汗涔涔。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时候的。 因为她和至清都知道,五皇子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必定想亲手斗败陆昭锦。 “小妹,不知。”她踌躇,对上五皇子隐隐释放的阴寒气息,她在至清面前揽下一切的勇气早就没了。 “不过表哥,陆氏出逃,不是表哥愿意看到的啊!”陈锦嬛被突然砸在身前地面的茶碗吓得惊叫一声。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五皇子拍案而起,周遭似乎鼓荡起阵阵阴寒幽风。 陈锦嬛竭力镇静,五皇子微微眯眼,“跟我走。” 她顿时瑟缩,“去,去哪儿?” “父皇派我巡查洛阳道,你,乔装同行。”他冷声命令。 陈锦嬛瞪大了眼,她可是叶幼清的姨娘,怎么能跟着五皇子跑到洛阳道去。 他这不是害她吗! “我怎么能”陈锦嬛的话被五皇子冷冰冰的眼神逼了回去。 “你不是不服输吗?”他笑得阴寒,“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八章 下药 “听说了吗,五殿下受命巡视洛阳道,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到咱们沉云山脚下呢。” “这事儿谁不知道?”对方嗤之以鼻,“不过你想见着殿下,可就得等猴年马月去了,这洛阳道地方这么大,谁知道五殿下会先去哪里?反正这沉云山庄,殿下是不会来的了。” “为什么?” 那人不明白了,这沉云山庄可是大儒讲经之地,号称朝中老重肱骨之臣的养老之所,这五皇子出行,就真的敢不来拜会?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对方骄傲道:“你看代天巡狩这么好的差事,五殿下能不兢兢业业地办吗?可要拜会众位老臣也不是能顺路的,如果办差期间却拉拢重臣,那陛下和太子该怎么想”他嘿嘿一笑,不言而喻。 “仁兄高见。”周遭拱手称赞,很快又将话题换到航运漕粮的事上。 家国天下,悉在嘴上。 陆昭锦很是不屑地嗤了声。 这般子儒生,除了嘴皮子的功夫,也就是那官僚场面上的勾心斗角,你来我往,分析的最为透彻。 那几个沉云弟子听了嗤声,面色不善地瞥了过来。 “怎么,这位兄台,有何高见?”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质问,却听周遭人倒吸一口,有眼尖的立刻将他拉了回来。 “怎么啊,是他!”那人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后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陆昭锦再也见不着他。 陆昭锦当然没心情跟他们一般见识,她站了起来,橙色的腰带,有些扎眼。 那几人以为她要怪罪,立刻连声赔罪。 “欺善怕恶。”女孩子不屑道,听到五皇子要来洛阳道的消息便没了胃口,索性回了房间。 叶幼清被带走已经两日多,没有半点儿消息,她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橙带弟子。 如今大半个沉云庄都以为她这个赵小公子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背景,才被破格提拔。 文锐更是坚定无比地认为她就是承平公主,但凡见到她,必执臣礼,搞得她总觉得是昳容阁之前救过文家的长辈。 可她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陆昭锦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沾着茶水胡写乱画。 “在想我吗?”叶幼清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陆昭锦还来不及回头,他便坐在了自己眼前,“你” 瘦了许多,棱角料峭,目中精光却更甚从前。 “因祸得福吧。”他随口笑道,没有提半句自废丹田的事。 陆昭锦条件反射似得反驳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幼清这个蠢货,谁要他做好事不留名啊。 男人没注意到陆昭锦的反常,却在低头时,笑成一弯新月,他道:“果然是在想我。” “嗯?”陆昭锦跳么,低头一瞧,顿时红了脸,她慌里慌张地用手在桌上抹了两把,将那一个个的叶字全都毁掉,“没有的事。”女孩子垂头,喃喃道。 “哈哈,”叶幼清依旧是那副爽朗笑声,大喇喇地搂上她的肩,“你是小爷的夫人,想我不是很正常的事?” 陆昭锦原本酝酿出来的感动瞬间被他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烟消云散。 “谁是你夫人,我七出犯了遍,就是你不休我,我也要休了你。”陆昭锦继续她的豪言壮语。 “嘴硬。”叶幼清嘿笑,他最善察言观色,陆昭锦这一路来缓缓松动的心门,他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间。 “哎呦。”他突然捂着肚子惨叫,弯下了颀长的身形。 陆昭锦赶紧上前,“怎么了?他们没有治好你?” 叶幼清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扬头是一张笑嘻嘻的脸,“那两个老家伙哪儿舍得。” 又骗人! 女孩子大怒,用力推开他,却被叶幼清反扑回来,“别动!”他低喝,周身紧绷。 陆昭锦觉察到不妥,顿时不敢挣扎。 叶幼清就这样紧紧抱住她,缓缓倒退到房间床榻,一挥手,放下了床前的纱帐。 陆昭锦被他紧紧压在身下,一双大眼瞪得溜圆,无声质问。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已经开始试着相信叶幼清,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哪些她看不懂的事情。 叶幼清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却在低头看向女孩子的时候,脸色一瞬间变得奇黑无比。 梦寐以求的女孩被他压在床上,本该最难熬的时候,怎么他却 陆昭锦眨着长长的睫毛,不明所以。 看他的表现,监视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可他的脸色怎么会更差了? “老东西,小爷迟早要把你们俩给,阉了。”叶幼清咬牙切齿地诅咒。 陆昭锦听得俏脸一红,仍旧没有发现叶幼清的异常,只是将自己往一侧挪了挪,躲开了叶幼清的压制。 叶幼清也难得地没有追过来,垂丧地叹了一口。 “时间紧迫,跟他们的帐,小爷日后再算。”叶幼清长吁,一翻身又将陆昭锦搂在怀里。 “别动,跟着我默念心决。”他道,抚在陆昭锦后腰的掌心凝起一股热流,缓缓进入她的身体。 “唔”下腹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如遭电击,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陆昭锦的脸一瞬间就变成了熟透的番茄。 叶幼清却颇为享受地闭上了眼,似乎还在回味那一声**蚀骨的软语。 陆昭锦羞恼,恨不得给他一拳。 “别分心,好好疗伤。”男人低声道:“我时间不多,记住这心决,日后就要靠你自己修复了。” 等到陆昭锦能自行运转心决时,叶幼清才松开了手。 “这几只怕不能来见你。”他低声道,一边坐起来脱掉自己的长衫。 “你这是干什么?”陆昭锦疑惑地看着他。 叶幼清恶狠狠道:“我热!” 陆昭锦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叶幼清腾地从床榻上窜了出去,一面急躁地将长衫套好,一脸的气急败坏。 男人风似得窜了出去,陆昭锦隐约可以听见一句,“老东西,你们敢给小爷下药!!” 下药? 陆昭锦怔了两秒,一瞬间脸颊爆红。 她重生而来,早已不是那个未经人事的十五岁少女,什么都不懂。 叶幼清可是正直壮年,适才那样亲近,怎么可能不想 女孩子哎呦一声缩到了床榻深处,羞窘不能言。 回味着叶幼清进门来的一言一行,她突然又坐了起来:“你们?下药” 至清也来了,他们还给叶幼清下药控制了他的,女孩子摇了摇头,抛掉羞涩,细细思考。 难道,所谓的祥瑞,还需要叶幼清保持童子之身? 那前世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十九章:祁阳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人能回答她。 因为前世的叶幼清是在陈锦嬛进门前,先与她行房的。 陆昭锦摸着还带着暖流,已经被温热充斥,十分舒服的丹田,猜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沉云庄的秘密,如今只能靠她自己来查了。 叶幼清现在已经被沈志严密监视,生怕他再出半分差池,甚至和她多呆一秒都不容易,更别提问他关于沉云少主的事了。 “蝴蝶盘扣,我一定要把你查清楚。”陆昭锦刚下定决心,门板突然被敲得咚咚香:“谁?” “赵师兄,少主请您去他院中一见。”门外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却暗藏着几分战战兢兢。 少主?唐逍遥! 陆昭锦腾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拉开门:“什么时候?” “今,今晚……”传话的那个高大威猛的蓝带弟子被陆昭锦的突然出现一吓,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溃,声音都发着颤,跟娇小的陆昭锦比起来,倒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弱势群体。 陆昭锦撇了撇嘴:“知道啦,多谢你了。” “那,那我先走了!”大个子倒退几步,被台阶绊了个踉跄,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哎!”陆昭锦伸手却没能留住人,无奈地放下手臂。 她是什么豺狼猛兽不成?怎么整个沉云庄的弟子都这么怕她? 有猫腻。 女孩子合上门,决定先不去管他们。 怕就怕呗,毕竟她只是沉云庄的一个过客,迟早要走,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应对那个突然邀约的沉云少主为好。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那个行事尚显稚嫩的沉云少主,会是跟她讨价还价,精明无双的唐逍遥。 如果真是,那他就太能伪装了。 而且,据她所知,真正的山阳公主为人正派,怎么会教出这样诡诈的儿子? 难道真的是因为山阳公主后来跟了自己的父亲,抛弃了自己的儿子?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 事关她生身父母的名誉,她一定要查清,一定要知道。 陆昭锦收拾了一下房间,用叶幼清教她的办法调息,想尽快修复碎瓷空间。 功法运转不过片刻,她就清晰地感受到一团和往常不同的温热气流,它似乎可以凝成实质。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道家功法,果然神奇。 这世间真是饱藏神秘。 但好景不长,她凝出的那缕气流竟然被不知名的气旋迅速抽走。 陆昭锦紧蹙的眉峰在联系空间的一瞬间转为喜色。 “竟然真的管用。”陆昭锦激动万分。 自己修炼出来的缕气流果然比什么宝玉都管用,竟然直接修补上了一条细小的裂纹。 而且她的病这都是因碎瓷空间而起,那如此一来,她到沉云庄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原本这就可以走了,但叶幼清如今被两个老家伙盯住,怕是难以脱身,加上沉云少主手里的蝴蝶盘扣,陆昭锦决定,再留一段时间看看。待到碎瓷空间彻底修复,也不迟。 想到就做。 陆昭锦闭目凝神,专心修习,也不知是碎瓷的功劳还是她天赋异禀,竟然进步神速,如今已经修好一小半了。 照这样下去,如果她不眠不休,专心修炼一晚,岂不是能将碎瓷空间修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陆昭锦有些不能相信。 但夜色已深,她必须得去赴约,只好先行作罢。 她这一次是大摇大摆地走向那个破败的小院。 但一路竟然连一个巡路的弟子都没有遇到,实在有些奇怪。 女孩子不由自言自语起来:“而且这次,他怎么指使了个蓝带弟子呢?” 看他在沈志面前不受宠的模样,送饭的都是个黑带弟子,这一次,竟然使唤得动蓝带弟子了? 陆昭锦虽然不解,但他毕竟是沉云少主,身份摆在哪儿,或许还是能糊弄得住几个新来的弟子吧。 小院围墙外的山茶依旧盛放,月洒清辉,将那红艳的花瓣勾勒的更加鲜美。 没有半点之前被叶幼清丢一捧土糟蹋过的模样。 看来这法阵是修复了。 不过这次,她可是受邀而来,就是被里面的人觉察又能如何。 陆昭锦不再犹豫,反正院门是大敞着的,她跨步进去。 没有任何异样,就连虫鸣,都没有几声。 陆昭锦心里总有一种毛毛的感觉,该不会是沉云少主想算计她吧? 女孩子走到房门前,轻叩虚掩门扉,“咯吱”一声,房门便自行打开。 这可不是我不请自入。 陆昭锦深吸一口,走进去,屋里果然没人。 正前方是之前就见过的主坐,简单的梨花木圈椅,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左侧是干净整洁的床铺,一尘不染,陆昭锦走了过去,发现里间被木制隔断遮住的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妆台。 妆台被擦的纤尘不染,上面摆着两个木匣,应该是女子化妆所用。 女人,这院子里住过一个女人。 陆昭锦蓦然瞪大了眼,急躁地扑过去翻开两个木匣。 一把篦子,两根玉钗,还有些其他装饰,款式材料都不算奢华,但可以看出主人品位高雅。 “不对,不对,不该只有这些的。”陆昭锦的手有些发抖,又往床榻翻找。 如果真的是山阳公主生前住过的地方,那么…… 陆昭锦缓缓顿住,迟疑着,转头看向妆台。 那原本该竖着铜镜的妆台正前方,徒有一扇木黄色的背板,原本该镶嵌其上的铜镜却不知所踪。 陆昭锦跌坐在榻上,久久不能起身。 这里,真的是山阳公主呆过的地方,她的母亲呆过的地方。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香火气,陆昭锦缓过神来,循香往房间右侧,该是书房的地方走去。 一个蒲团,简陋的灵位神龛,漆木牌位上写着烫金的字。 陆昭锦走进,伸手抚摸牌位上的字迹。 慈母祁阳,不孝子谅。 只有简陋的八个字,慈母,祁阳。 祁阳。 山阳公主,夏祁阳。 陆昭锦微微有些失神,垂下手却碰到了一个被蓝布遮住的小筐。 她这次没有迟疑,一把掀开了蓝布。 那是一小筐蝴蝶盘扣,和她家里的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精致,只是数量少了些,只剩下十几枚了。 原来是真的。 她的猜测是真的,母亲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那沉云少主…… “你认为,你猜对了吗?”门外响起好听的男子声线,陆昭锦仰头望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章 月圆 “唐逍遥?”陆昭锦惊道。 这银制面具,她再熟悉不过了,不过现在还戴着它,又有什么意思? 陆昭锦挑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我戴面具的样子吗?”他走上前来。 银面具双眼处的开孔太陆昭锦根本不能判断他的眉眼轮廓。 “我秘密约你过来,是要带你去个地方。”唐逍遥伸手拉她,女孩子一把甩开。 他也不恼,悠哉转身,负手慢行,边道:“去了,你就知道,你猜的对不对了。” 陆昭锦略微迟疑,就跟了上去。 今夜的月分外圆亮,陆昭锦这才想起,“今夜是” “中秋。”唐逍遥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叹了一句:“月圆,人难圆呐。” 陆昭锦皱眉,觉得自己又被这个唐逍遥掌控了节奏。 她试图打破这种压制,开口道:“唐逍遥,你的母亲是山阳公主,你知道吗?” “我的母亲,出身高贵。”他昂头看了眼月色,似乎在算着时间,没有空理会陆昭锦。 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看来他是知道山阳公主的事。 真是难缠。 陆昭锦长吁一口,默默跟着他走。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他也有无数种办逼着她来的。 没过多久,女孩子渐渐开始吃力,因为他带的路越来越崎岖,是向沉云庄后山去的。 “给。”入山不远处,唐逍遥停在一堆稻草前,在里面翻出来两支火把,点燃其中一支,递给了她。 “你倒是早有准备。”她道。 不过这后山本是沉云山脉的腹地,豺狼猛兽出没,毒沼泥潭莫测,让陆昭锦实在有些发毛。 她现在没有空间,那所谓的功力也全喂养修复碎瓷了,如今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万一事情有变,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别怕,这里是没有野兽的。”唐逍遥笑道,他指了指自己:“有也只有一个。” 女孩子轻笑,却不信。 这深山老林的,怎麼可能没有野兽出没。 可走了没多久,陆昭锦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处密林古木参天,但的确没有野兽,因为,连虫鸣鸟语,都没有。 太诡异了。 诡异,却也有些熟悉。 陆昭锦高举火把照耀四方,黑夜里眼睛能看到的范围不是很广,但四处依稀可见都是参天的古木。 寂静无声的林子。 “吼!”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泛着银光的面孔,两个眼睛是幽暗深邃的洞空,在火光下映出褐色的瞳孔。 “啊!”陆昭锦尖叫,别过头去,一火把就招呼上去。 “哎,是我!”唐逍遥赶紧抓住她打来的手喊道。 陆昭锦气急败坏地哼了声。 但经他这么一闹,她却想起来了。 是空间吸收叶老夫人送来的玉璧第一次开天辟地时,她意外置身于的那个地方。 当时也是一声巨大的兽吼,随后便是地动山摇,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了自己碎瓷空间的青山上。 难道这里,和碎瓷空间有什么联系吗? 还是说,碎瓷空间,就是在这里? 陆昭锦大为疑惑,看来,这唐逍遥果然知道什么非同寻常的秘密。 唐逍遥看不清表情,银制面具在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辉,那为眼睛而开的双孔中,似乎闪着点点幽光。 他所料不错。 陆昭锦,才是那个可以打开祥瑞的人。 什么叶幼清,什么陈锦嬛,都是错的,他们都错了,只有自己,是对的。 他轻笑出声,“走吧,你带路。” 女孩子警惕地看着他:“不是你要带我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吗?” “人总是相信自己亲自找到的东西。”他平静道,声音听不出喜怒:“我不会害你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又来了。 唐突不羁。 陆昭锦瞥他一眼,总觉得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唐逍遥。 难道沉云少主只有在戴上面具的时候才能表现得洒脱不羁,智商情商在线? 那也太奇怪了,又或者,这个人是假的。 “你到底是谁?”陆昭锦警惕地后退半步,“你不是沉云少主。” “我当然是沉云少主,沈志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我,沉云庄的少主,当然也只有我。” “那山阳公主呢,你就从没有想过,替你的母亲报仇?” 唐逍遥不说话,有面具遮着,也看不清表情。 或许这就是他戴上面具才能变为唐逍遥的原因? 真正的情感,都被藏在了面具之下。 “我当然要替我的母亲报仇。”唐逍遥逼近一步,贴得她极近,“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快走吧,错过了月圆,你只怕要再等一年。”他催促。 月圆? 难道他们只有在月圆的时候才能开启祥瑞? 难怪至清这么着急,原来是这个原因,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 而因为自己重生改写了这么多,五皇子频频陷入危机,太子地位越来越稳。 所以他们等不及了。 赌注既然在五皇子的皇位上,那么他们一定还有更大的谋算。 女孩子一个机灵,那这个时候叶幼清岂不是正在给他们开什么鬼祥瑞? 祥瑞就在她的身上,他能开出才怪呢! 陆昭锦一瞬间反应过来:“叶幼清呢,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唐逍遥将她引到山上来,还让她自己寻路,很明显是知道了祥瑞在她身上的秘密。 那叶幼清,岂不就成了沉云庄的弃子? 他为了自己,学习了沉云庄的功法,还是秘密入庄的,沈志若是要杀他灭口怎么办? “哼,我倒希望老头子能对他做什么。”唐逍遥一把拉住要回身的陆昭锦,恼火道:“他就那么重要吗?你回去了,才是羊入虎口,我这是在救你!” “我不要你救,我谁的恩情也不要欠!” 不能欠叶幼清的,不能,如果叶幼清为她而死。 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陆昭锦怔住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意义。 她重生的意义,难道不是为了查清一切,保住陆家,让那些恶人恶事,都得到应有的恶名吗? “你少自欺欺人了,你就是喜欢他。”唐逍遥的声音有些尖利,似乎带着不知名的愤怒、 “我也为了你背叛五皇子,甚至是我的父亲,可你从来都没有看过我!我也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你却没有半点担心过我!” “我”陆昭锦哑口无言。 唐逍遥那日的表白,对于她只是昙花一现,或许还带着一些女孩子的娇羞惊讶,但她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陆昭锦,你真自私。”唐逍遥冷冰冰道:“你是一个纯粹的女人。” 女人。 陆昭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是说那份连她也分说不清的,感情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地动 陆昭锦这次终于想通了。 与其说恨,不如说是不服输。 她对前世的叶幼清,多数的怨恨,都来自那种叫做求不得的不服输。 痴缠,男人做的光明正大,而女人,多数都会做得十分隐晦,因为她们是最会给自己找理由的动物。 就像陈锦嬛今世对叶幼清的痴缠。 她不受叶幼清的喜欢,甚至是被叶幼清厌恶,依旧费劲心机地要嫁进门,做妾也在所不惜。 她会怪陆昭锦处处算计她,她会说叶幼清是没有给她机会,但她不会承认,自己是求不得,才越发想要。 陆昭锦的前世,也是这样。 叶侯头一次告诉她父亲的遗愿时,她就决心完成。 后来进门做了那么多,却都不能得到男人的心。 她是娇生惯养,求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她不相信,自己花容月貌,家财万贯,却还得不到一个男人。 所以她追逐,因为追逐,所以喜欢。 “对,我喜欢他。”陆昭锦承认,“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诡辩,任性。” 她明言,眸光坚定:“所以,我不能让他死。” 因为现在的叶幼清,是那个会给她送烤鸟,会对她笑,会对她好的叶幼清。 即便还不能原谅他的前世,陆昭锦也不能让今世的他就这样死了。 否则,这笔账,她将永远算不清。 更何况前世的陆家,虽然马方的案子的确与五皇子想削弱并控制叶侯有关,但大多数的原因,还是陆家是只怀有重宝的羔羊。所以,与其怨恨别人没有保护好自己,她宁愿怪自己前世的愚蠢,不能自食其力。 “你可真倔。”唐逍遥失笑:“但你是个活人。” 不像自己,总是活给别人看。 连对心爱的女人告白,也不敢堂堂正正。 “他也是。” 陆昭锦越过唐逍遥,往回走去。 不就是告诉他们祥瑞在自己身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沈念不是说过,碎瓷空间不能被取走。 说不准还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陆昭锦加快了脚步。 “你别去。”唐逍遥突然出声:“陆昭锦,你随我开了祥瑞,才有资本和老东西谈条件。” “你现在回去,只能是送羊入虎口,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开祥瑞吗?”唐逍遥见她不为所动,急急道。 陆昭锦脚步一顿,祥瑞就是空间,而空间就在她身上,她还开什么祥瑞。 “唐逍遥,我已经啊!”陆昭锦惊叫,足下大地颤抖不已。 “地动了!快跟我走!”唐逍遥一把拉住陆昭锦,往山间开阔处跑去。 夜幕下的群山仿佛是犬牙交错的巨兽,在银月流辉下,逐渐张开了狰狞的大口。 “不要过去!”陆昭锦突然尖叫,唐逍遥略微迟疑,脚步一顿,前方他原本要落脚的地方顿时塌陷下去,发出隆隆的声音,足足滚落了五六十丈,在夜幕下深不见底。 沙土溅起了滔天尘埃,呛得二人后退数步。 “好险。”唐逍遥心有余悸,再看向陆昭锦的眼神充满了惊异。 她能预感到地动的情况! 陆昭锦眉峰紧蹙,还在犹豫。 她不确定,自己是真的能感应到,还是,一瞬间的巧合。 轰!不知是哪里又发生了塌陷,余震让天地都在颤抖,二人身形也跟着摇摇晃晃。 唐逍遥一把抱住了陆昭锦,帮她站稳脚跟。 “陆昭锦,你是被选定的人,闭上眼,凭借心中的感应来走。”他低语:“相信你的直觉。” 她们之前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赶上地动那就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走投无路,她也只好相信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预感。 闭上眼,心里却清明很多。 不同于夜幕带来的那种令人恐惧的漆黑,她似乎沉浸到了一个幽邃无光的空间。 地动产生的摇晃也平静下来许多,她看见漆黑的夜幕中,有一束十分狭窄又曲折的光影小路,似乎通往生的方向。 “走这边。”女孩子声音不大,拉着唐逍遥的手,闭眼沿着光影小路的方向前进。 唐逍遥毫不迟疑,扶着她向前走去。 即便前面是只有一条不断向两边剥落土块,随时可能坍塌的绝路。 陆昭锦闭着眼,没有去看自己正在走着怎样一条道。 因为她知道,一旦睁眼,只怕,她就没有这个勇气下脚了。 唐逍遥紧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不曾行差踏错,额上却已经冒起了层层冷汗,衣襟背后已经湿透。 但他没有犹豫。 走得越险,他便越安心。 因为在这种险境中能找到生路,可见陆昭锦带的是正确的,她就是被选定的那个人。 周围的尘土渐渐落定,没有了刺鼻发呛的土腥气,陆昭锦也发现自己走的光影小路逐渐变得宽阔。 但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更大的圆台。 应该是安全的地方。 女孩子拉着唐逍遥跑向圆台。 “到安全的地方了?”她长舒一口,就听唐逍遥道:“别睁眼!” “嗯?怎么了?”陆昭锦疑惑,的确没有睁眼。 她闭着眼,唐逍遥无怨无悔,全心信赖地跟她走,将身家性命都交给她挥霍,让陆昭锦极为感动。 所以唐逍遥说不要睁眼,她就照做。 “就一会儿,等一下。”唐逍遥声音离得很近,很近,陆昭锦几乎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气息。 但她确实没有睁眼,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月光下,银制面具被它的主人缓缓摘下,就在女孩子的眼前,露出了男子惊艳世人的容颜。 红艳的唇微微勾起,仿佛对眼前女孩子闭目的模样既为欣赏。 男子逐渐靠近,伸手将少女虚抱在怀中。 唐逍遥轮廓完美的唇离女孩子那映在月光下的粉嫩,只有半寸。 他又换了一个角度,将自己高挺的鼻梁与少女小巧的鼻头错开,形成漂亮精致的借位,又一次靠近女孩子,一双手臂也收紧到一个精妙极近的。 近得,让陆昭锦微微皱眉,这种被包围的感觉,她似乎并不享受。 “到底怎么了,还没有好吗?”女孩子红唇微张,略带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逍遥微微吸气,仿佛吞尝到了少女醉人的令人往却一切,不知身在何方,要往何处。 真是诱人得**蚀骨。 却,不能触碰。 他眉头轻皱,眼中带着无限惋惜。 “真是听话。”唐逍遥突然嗤笑一声。 陆昭锦顿时意识到自己是被捉弄了,这里根本没什么问题,他就算故意的! 女孩子瞬间睁大眼,身前的男人已经戴好面具,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陆昭锦一向牙尖嘴利,此刻也不知该骂他什么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开玩笑。 “别急,这里很安全的,你好好看看,你带我找到了什么地方。” 陆昭锦这才注意到周围,仰头去看,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 她的四周布满了皎月洒下银辉,每一颗光点都好像被实质化了,精美如仙。 “这是仙境吗?”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仙境 陆昭锦可以确定,这里是一个山洞,周遭都是硬质的岩石。 她们此刻就站在山洞正中的一个圆台上,她看不清来路,也没有去路。 而让人惊艳的皎洁月光则是从洞穴顶端洒落的,颗颗都如萤火虫般晶莹美丽,将整个山洞映照的梦幻璀璨。 “真是太漂亮了!”女孩子不由自主地惊叹,伸手抓住一颗月光,想确定它真的不是萤火虫。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陆昭锦惊讶地松手,只见那颗月华绕着女孩子的手飞舞,明显不是什么活物,却十分轻盈灵活。 “这就要问你了。”唐逍遥伸手,所有月光颗粒却逃也似的一哄而散。 陆昭锦惊异地看着他,噗嗤笑出声来,示范似得再抓一次。 可唐逍遥明显不受教,他优美有力的手指所过之处,所有光点不是逃窜开来,就是,烟消云散。 若是陆昭锦此刻能看见唐逍遥的脸色,必定能发现他的苦笑,他克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这些光点,想收服祥瑞供他驱使,所以,他得不到。 陆昭锦一愣,也发现了光点只和她亲近的秘密,“难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祥瑞?” “或许吧。”唐逍遥也迷惑了。 他关于祥瑞的秘密都是在沈志哪里得到的,但沈志对他,怎么会没有保留。 陆昭锦见他也不懂,决定要亲自试试。 她深深吸气,盘坐在了台上,运转了叶幼清教她的沉云功法。 “怎么会!”唐逍遥蓦地瞪大了眼,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套功法,但陆昭锦是怎么学会的? 老东西老谋深算,根本不可能被偷师。 不给他惊讶深思的时间,女孩子犹如一颗强有力的磁石,迅速将四周光滑吸引过来。 与此同时又产生了一股巨大推力,将唐逍遥从圆台上推了下来。 他狠狠砸在山洞的岩石上,护身的罡气都被震碎,摔落在地时咳出了一口鲜血。 “该死,这祥瑞莫非真的是什么灵物不成!”他怒喝。 竟然知道,他存有非分之想,连圆台都不让他靠近。 而且,唐逍遥明显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从他身体上方压落。 他越是调动功力反抗,那股压力就越大。 只到他整个人都被紧紧压制住,银制面具也产生了细微的裂痕,他才找到开解的办法。 那就是,不反抗。 他匍匐在圆台下的一角,抬头仰望。 陆昭锦犹如涅槃的神女,圣洁光辉,高不可攀。 “不!”唐逍遥牙关紧咬,高举右手伸向圆台,牙缝间都渗出血来。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压制加剧,唐逍遥终于承受不住,一头倒了下去。 陆昭锦却如同失去了五感,安静地盘坐在那儿,还沉浸在意念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如坠云雾,四周都是白濛濛的一片,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还是,飞升到了仙境。 周身轻盈得像要飘起来了,飘入浩瀚的星河,穿梭在缥缈的时空中。 “哇”地一声,耳边蓦然响起了婴孩的啼哭。 白雾散开,她被一个梳着总角髻的小女孩穿身而过,云雾般的身影微微一晃,待她回首时,一抬大红花轿已经带着浩浩荡荡的百抬嫁妆走了过来。 陆昭锦神色微怔,这不是她嫁入叶家那日的情景吗? 她定神望去,红嫁衣的新娘子摔趴在地,却敢怒不敢言,为了夫家的面子隐忍下来。 不对,不能容忍,阿乔会因此断腿的! 可惜,并不给陆昭锦出声反抗的机会,白雾已经阻挡了她冲上前去的身影。 待她冲破阻碍,却是一头撞上了醉酒的叶幼清。 他俊脸通红,摇摇晃晃地撞进了门。 陆昭锦想起这是什么时候,叶幼澈头一次叫了哥哥,他感激自己,第一次踏进她的房门,由她伺候。 她站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进门。 并不是怕看到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自己,而是她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证明自己先前的推测。 叶幼清是不是早就知道叶夫人陷害叶幼澈的一切。 他是不是一直在履行诺言,保护着自己。 总该有个结果。 这是上天赐给她看明白一切的机会。 陆昭锦的手搭在桐音楼的门板上,却径直穿透,她瞬间被吸入房间,同时意外地穿过了叶幼清的身体。 他正拉开门要出去。 “什么人?”被魂体穿过带来的阴寒让叶幼清警惕地立起剑眉。 他真的没醉! 陆昭锦一个激灵,看见床上帷幔重重,里面的自己已经熟睡。 银光一闪,叶幼清却已经折返回床前,取下剑架上的宝剑,警惕地盯向四周。 陆昭锦其实就站在他的身前,咫尺之遥,将他眼中的清明锐利看得真切。 “二爷?”南生北生都出现在门外,“没人。” 叶幼清收剑,径直走向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感到凉风穿过,因为陆昭锦自己为他让开了道。 他还是迟疑了,看向床榻,目光直穿过陆昭锦的魂体。 “北生,从今日起,你暗中守着她。”叶幼清放柔了声音:“她太傻,会闯祸。” “是,”北生应话,再问道:“二爷,那蛊” 陆昭锦闭上了双眼,他果然查到了蛊。 在没有自己介入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在半年内查清真相。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前世,叶幼清到底都瞒着她都做过什么?! 她再睁眼时,依旧是穿梭在前世的回忆中。 似乎是抽取的她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来重现,陆昭锦这一次看到了她被陈锦嬛和叶幼涟陷害假孕的时候。 叶幼清那样冰冷的眼神原来并不是只投给了她一个人,陈锦嬛,也一样承受着他的寒意。 直到陈锦嬛莫名流产,叶幼清再次用那种她前世认定的痛恨眼神看向她。 但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不同。 那不是痛恨,那是痛心。 是啊,如果北生一直在暗处跟着她,那她做的一切又怎么逃得过叶幼清的眼。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叶候世子成亲八年没有子嗣的原因,你也早就知道。 “这不是仙境。”陆昭锦失神道:“这是”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三章:炼狱 “这是炼狱,炼狱。”陆昭锦喃喃。 果然,人人都会犯错,前世的她也错了。 迷失本心,咎由自取,她和陈锦嬛又有什么分别,她有什么资格去怪叶幼清不信守诺言,不疼她护她。 错错错,都是错,都当得怜惜,也都不值得原谅。 如果人人都能重生,提前知道那些因年少糊涂而错过的真相,做出正确的选择,该有多好。 陆昭锦犹如飘荡的孤魂野鬼,不知自己又晃到了何方,或许,就会这样慢慢消散吧。 可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同样失魂落魄的面孔,她一身孝服,身无长物,背后是叶府轰然关上的朱红门板。 “铃铃”一阵马铃声从耳边响起。 但那个被撵出叶府的陆昭锦头也没抬地走了过去。 “铃铃”骏马不住地摇晃脖子,伸颈嘶鸣,踢踏着地,却无人理会。 但这一次,陆昭锦的魂体终于注意到了它。 紫蹄踏月。 她头一次想尖叫,想叫住那个失魂远走的自己。 “陆昭锦,你回来,你看一看啊!这是叶幼清的紫蹄踏月,这是叶幼清的马,你认识的!” 她甚至确信,自己当时有听到它的马铃声的,可她根本没有心思。 陆昭锦皱眉。 以叶幼清安排事情的周密,怎么会只栓了匹马在街边等她? 紫蹄踏月再有灵性,它还是一匹马,根本不足以在陈锦嬛手下那些家丁手里保下她的。 “阿满!”陆昭锦惊叫出声,迅速在周围张望,却根本没有看到卫云澄的影子。 不可能。 叶幼清的休妻如果真的是早有预谋,那派来接她的人,非阿满莫属。 因为那个时候,他能信任的只有阿满。 而她,也只信任阿满。 阿满是最合适的人选,可阿满人呢? 陆昭锦的魂体冲向紫蹄踏月,宝马黑目犹如耀石般充满灵性,顿时警惕地扬蹄而起,阻止陆昭锦靠近。 怎么可能,紫蹄踏月竟然能看见现在的她? “是我啊,是我,我就是刚才你要等的女子。”陆昭锦死马当活马医,竟然跟马交流起来。 紫蹄踏月却真的安静下来,虽然焦躁地踏着蹄子,但没有再激烈反抗。 陆昭锦走上近前,一眼便发现了马鞍上挂着的包袱。 包袱上还有卫候府的标志,所以及时没了主人,也没被人偷走。 她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检查里面的东西,但可以肯定,里面必定有能让她二人安顿下来的金银财物。 “你的主人把你送给了阿满对不对?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啊!”陆昭锦显然陷入疯狂。 阿满怎么会抛下她不管,眼看着她被陈锦嬛派来的人抓走呢? 就算是为了替卫夫人赎罪,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何况陆昭锦一直坚信,前世的阿满,至少和她是有些情分在的。 “阿满不会是”她万分恐惧,忽然间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这里是东大街,是刚过午时的东大街。 她看向失魂落魄什么都没注意到就往前走的自己,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那一日的东大街上,人群只有稀拉几个,商铺也没有几家开张,到好似是早晨刚开张一样。 陆昭锦大着胆子走向门前拴着紫蹄踏月的那家关门了的商户。 一层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魂体的她。 然而她刚一进门,就被一道刺目的白光震了出来。 “啊!”周身炽痛,她被弹出很远,直停在了大街上,飘飘荡荡许久才稳住身形。 若不是腹中一股暖流涌动,只怕她真要烟消云散在这里。 那是刀芒。 她看得清楚,屋里将她震出的不是什么符咒道法,而是里面的那群人。 一群军人,枕戈待旦。 铁血杀伐之气最能震慑陆昭锦这种状态的魂体,甚至里面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震得神魂不稳。 为什么东大街会埋伏着这么多甲士,这里距离叶府那么近,他们怎么敢埋伏在这儿? 又或者,他们就是冲着叶侯府去的。 陆昭锦想得心惊胆颤,那一天,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容她细思,午后的阳光却突然间强了百倍,刺得她浑身难受。 陆昭锦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阴霾天气,是因为她被包裹着一层透明晦暗的云雾中,刚才云雾被甲士们的罡气震散,现在直面艳阳,她只觉得快要被融化掉了。 幸好,浓雾再度袭来,保护住了她。 但陆昭锦知道,这也意味着她要离开这段记忆了。 “不!我不走,我不走!”她尖叫。 “我还要找阿满,我还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昭锦张开手指伸手去抓,冲破浓雾时,却如坠火海。 周身炽热如炙,保护她的浓雾被烤得“滋滋”作响,时不时带上几声梁木被烧的噼啪声。 大火就这样轰然而起,映得四周红火如昼。 这是 陆昭锦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就处于这火海的中心,无路可逃。 她低头,看向自己。 没错,她飘荡在半空,而身下,就是自己残破的身体。 那具鲜血淋漓,腹腔也被剥开的身体上,染红的碎瓷片就被陈锦嬛随手仍在那剥开的血洞中。 “滋滋”白雾被炙烤得只剩薄薄一圈了,陆昭锦甚至已经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炽热。 她抱住手臂,缩得紧一些,那热气还是透过白雾传递过来。 陆昭锦低头看向自己。 美人貌,杨柳腰,俱已不在。 一旁已经烧焦得一滩血,或许就是她刚被剥离出的一部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杂草。 总之,这里终将化为焦土,而她,也终将是美人枯骨,随风飘逝。 “原来,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白雾已经化成一缕烟气消散。 陆昭锦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看得出,自己的魂体是跟着前世的身体走的。 现在她走到了前世的尽头,那具身体也要化为灰烬,她这个魂体,还能往哪儿逃。 就是白雾,也救不了她了。 果然,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新涌出的白雾保护住,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煎熬。 她甚至开始怀疑,根本没有什么重生,没有什么再活一次,更没那个,愿意为她自废丹田的叶幼清。 一切都是她死前的臆想,现在白雾散了,一切该结束了。 黄粱一梦罢。 只是她不甘,不甘还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她不甘啊! 明明她得到了祥瑞,明明一切都变好了,她也明白叶幼清的苦心,也保住了陆家所有的人。 可为什么,她又再一次,失去了他们。 被命运的大手狠狠戏耍。 “我不甘,我不甘!”陆昭锦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要被烤化,却还在尖叫:“天道循环,我不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 原本颓丧委顿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她虚淡的身体也清晰起来。 “就算是炼狱,我也要闯!”她喃喃,“开始,就是结束,那结束呢?” 陆昭锦的灵魂猛扑向身体。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四章:重生 就在连自己马上要扑入自己身体时,被大火烧得酥软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回旋的冷风席卷进门,顿时让大火烧得更旺。 是谁! 陆昭锦的魂体一个凝滞,那以熊熊火光为背影,破门而入的男人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可惜火光太亮,魂体太弱,她还没能看清他的脸,他就已经抱起了自己的尸体。 似乎被什么东西护住,她虚弱的魂体也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男人动作很快,再抬头时,就只留给她一个魁梧的背影,与带着烈火砸下的断梁擦身而过。 陆昭锦依稀记得,她那次误中至清道法,被他在掌心种下了一颗朱砂痣时,似乎也曾魂飞天外,隐约间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难道重生的事,是真的,并不是她死前魂魄离体而产生的臆想? 陆昭锦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决定,抬手看了自己魂体的左手手心。 一颗血红朱砂痣,印在其上。 “朱砂痣,是朱砂痣!”陆昭锦惊喜地大叫,神智一瞬间清明起来。 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她真的保下了陆家,真的弥补了遗憾,真的,遇到了那个叶幼清。 随着身体被人抱出火海,陆昭锦身边的白雾再次复苏,虽然很薄一层,却将她护得严密。 阵阵徐徐的飘摇身形渐渐安稳,陆昭锦再也感觉不到周围火海的热度。 她穿过火海,外面已是乌云蔽月,漆黑一片。 那个抱着她身体的男人没有转身,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背对着火海,任由炙热汹涌的火舌带着热浪,着他的脊背。 不需要费力辨认,陆昭锦在魂体状况恢复的一瞬间就看清了对方的背影。 这熟悉的背影,她一眼就能认出。 叶幼清。 真的是他。 陆昭锦眼睛酸涩,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是啊,她只是一个灵魂,甚至,或许连灵魂都不如,又怎么能有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她会滞留在前世的尸体身边不能离开。 如果她一直这样,那唐逍遥怎么离开山洞,叶幼清打不开祥瑞,沈志又会怎么对他? “不,我得回去。”她看向院中那个叶幼清,冲向身体的脚步一顿。 他,他才是自己追逐了八年的叶幼清啊! 陆昭锦站住了脚步。 叶幼清一个简单背影,犹如一幢高不可攀的山峰,挡住了她回去的决心。 她现在都知道了。 知道叶幼清为她做的一切。 知道那重重误会,知道两颗心的阴差阳错,知道,叶幼清的苦心孤诣。 就算她想明白了,自己是因为求不得,才萌生了爱意,那依然是爱。 依然有不舍。 她要怎么做,才能在知道一切真相后,还选择离开这个尽心保护了她八年的男人。 陆昭锦伸出手,慢慢飘向叶幼清。 如果他能察觉 男人刷地一瞬转了身,疯了似得睁大了眼,在四周梭巡:“是你吗?是你吗?!” 陆昭锦被叶幼清惊得倒退半步,差点冲回火海。 怎么可能! 不不,不,这怎么会是叶幼清。 京中最俊美的世子爷,他年轻气盛,成日里骄矜张扬,满嘴的小爷,狂狼不羁。 那张清隽的脸,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浮在眼前。 可眼前这个满目沧桑,遍布血丝的中年男人是谁? 那张依稀可见青葱痕迹的白嫩面皮早已晒得黝黑,面颊还带着斜长的刀疤,胡子拉碴,胸口一个正在汨汨冒血的伤口似乎没能让他痛苦半分,只喃喃道:“是你吗?” 他抱着陆昭锦面目全非的尸骨,犹如尸山血海中冲出的孤胆将军,悲唱红颜薄命。 叶幼清,他 陆昭锦抱着头,八年来每一个关于叶幼清的片段都在急速闪烁。 他替父出征,他立功,他重伤,他脸上的刀疤,他的一点一滴 陆昭锦终于彻彻底底,将眼前这个叶幼清和那清隽面容的少年人分割开来。 “是你吗?昭锦”他还不知疼地喃喃着,抱着早已没了温度的尸身,慢慢走向火场。 汹涌的火舌,将他灰黄的脸颊映得通红,仿佛苍老了数十年一样。 陆昭锦不忍,走上前去,迎着他,伸出了手。 即使她心知肚明,她的手只会穿过他的身体,根本无法阻拦住他向前的步伐。 可陆昭锦希望叶幼清就算看不到,也要能感觉到她。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手触到他胸前流血的伤口时,竟滋地一声,烫得她缩了回来。 “昭锦!”他惊叫:“昭锦!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要做傻事!我我不能控制它们,我控制不住它们!” 叶幼清痛苦地闭上了眼:“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陆昭锦看着通红的指尖,意识到他血液里含有的莫名力量明显与她掌心那颗红痣同出一源。 是至清。 真的是至清。 果然前世的一切,都是至清藏在幕后,搅动风云。 “不怪你。”她喃喃:“只怪世事弄人,人心,贪妄。” 可惜叶幼清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仍以为她记恨着自己,痛苦地跪倒在地,抱着那具尸体,不住地解释。 “你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你又是这样的家世,只有做一个抑郁不得宠的世子妃,你的死活,才不会有影响大局,他们才会放过你啊!” 没错,否则那些埋伏在东大街的甲士早在她出门那一刻就会将她制服。 可她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卫云澄失踪,失魂落魄的她自然也发现不了紫蹄踏月,所以陈锦嬛才有机会将她杀害。 陈锦嬛。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叶幼清痛苦地抱紧陆昭锦的身体,一块不起眼的白瓷碎片从她腹腔中滚落,掉在屋前石头草丛中,让身为魂体的陆昭锦为之一震。 周身的白雾,顿时浓郁数倍。 碎瓷,是碎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昭锦似乎感受到了那种冥冥中的冲动。 她经历这么多,都是为了,拿回这片碎瓷。 陆昭锦正要靠近,突然又被一阵罡风推开,险些摔入火海。 “叶侯爷,阴鸷伤身,还是让贫道替您分忧吧。”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五章:循因 风声啸厉,不知音从何来。 陆昭锦反应不及被再一次击中坠入火场,四周烈焰熊熊。 这火海虽不能伤她,却能遮蔽视听,待她冲出,地上的碎瓷已经不见。 “真是个执着的孩子,人都死了,还念着生前的东西。”至清声音缥缈,从院前的树上而来,夜幕之下,陆昭锦却根本找不到他的真身。 至清立身树阴之中,并没有直面叶幼清,而是端详手中碎瓷,带着几分狐疑,看不出它的不同之处。 这该死的妖道,陆昭锦心里骂道,却没有再冲上去。 既然至清能拂飞她,就说明他自恃可以对付自己,而她又不确定碎瓷形成的白雾到底多强,所以陆昭锦并不打算硬碰硬,只要至清还不知道碎瓷才是真正的祥瑞,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敢伤她!”叶幼清转身怒喝。 他虽然看不到,却感受得到那股与体内力量同源的气流擦肩而过,击飞了他身旁的“东西”。 “你立过血誓!”叶幼清警告道,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寻找陆昭锦存在的蛛丝马迹。 陆昭锦不知道血誓是什么,但看老道突然间变了脸色,就知道不是他自愿的。 “没错,贫道是答应过不会用任何手段伤害你的妻子,但现在”至清狞笑:“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你胡说!我虽然写了休书,但我心未改,誓言就不会作废!”叶幼清冷声,至清却阴测测地发笑。 “叶侯爷的确是痴心不改,当年为了能从陆家案里保住爱妻,甘愿饮下贫道的血蛊,但陆氏对此可是毫不知情,历经这些年您的所作所为,她还愿不愿意做您的妻子呢?” 至清再也没有压制自己声音中的怨毒,放声大笑。 叶幼清骤然绷紧了身体,垂头看向怀中面目全非的女子,坚实有力的臂膀头一次颤抖了。 是啊,他八年来不敢透露过一丝真实感情,昭锦,凭什么信他。 凭什么愿意再继续做他的妻子。 不单是他,就是陆昭锦也后退半步。 叶幼清饮下血蛊的消息让她如遭雷击。 难怪,难怪她前世能从陆家的叛国罪中洗脱出来,保住性命。 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三师兄出面抗下一切,也不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叶家的世子妃,没必要害自己的公公。 作为陆家唯一一个子嗣,就算朝廷不给她安上什么罪名,想让身有嫌疑的她不知不觉间病死,还不易如反掌。 何况叶夫人,叶幼莲,整个叶家都不喜欢她。 她凭什么能安稳地活了八年? 根本就是叶幼清,他和至清做了交易! 他,投靠了五皇子。 陆昭锦眼睛酸涩的难受,望着男人颤抖的双肩,近乎崩溃。 原来他一直都在履行诺言,只是她们都太倔强,太任性。 不论做了什么,如果不被信任,就算是被对方误会也不肯多辩解一句。 信任 陆昭锦飘飘晃晃地来的叶幼清身后,他和那个叶幼清一样都没有得到过自己的信任。 她是个多疑的人,她怕输,所以从不肯轻易将信任托付给人。 女孩子伸出手去,想抚平叶幼清颤抖的肩头。 “不愿了,你真的不愿了。”他垂头喃喃,一身的苍凉。 “原来你真的,不要我了。” 陆昭锦伸出去的手指一抖,停在了叶幼清肩上。 不要了吗? 她真的不想拥有这个男人了吗。 陆昭锦迟疑了。 在知道这一切后,她无法怨恨,也说不出原谅。 他有错,错在不说,错在那些伤害已经造成,即便她目睹他如何悔恨,如何痛苦,如何,无辜。 但错了就是错了,不愿,就是不愿。 陆昭锦眼中熠熠,没错,她也有错,她也不说,所以她承受了这所有的痛苦。 但叶幼清。 女孩子蹲下身去,飘飘荡荡地停住他耳边,用尽这一生对他的爱恋追逐,化为一句吴侬软语:“叶幼清,你我恩怨难分,今日休夫,了结一切。” 叶幼清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看向身后。 失血过多,让他的唇已泛起苍白,可男人还想努力听清身后的话。 陆昭锦不断重复:“今日休夫,了结一切。” “嗯?”至清虽然能感觉到“异物”方位发出攻击,但也不能听到陆昭锦的声音,可她的表现大异于普通的冤死亡灵,让一向谨慎的至清很是警惕。 “游魂野鬼,还有神智不成?”他一翻手掌心黄符从树上直直飞向底下的陆昭锦。 叶幼清体内有老道的力量,对黄符的指向最为敏感,放下尸身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那张黄符落在他的背上,便犹如被磁力吸附住的铁钉,无风自动地哗哗作响。 而这一次,叶幼清借助黄符的力量,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陆昭锦,听到了她的话。 “今日休夫,了结一切。”女孩子还是十五岁的花样容貌,娇蛮艳丽,如那春桃初绽,似那芳菲四月,梦一般。 陆昭锦闷哼一声,被叶幼清抱了个满怀,将他下颚上坑洼的胡茬都看得分明。 可黄符的攻击,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渗透过来。 只有他胸膛上的血珠与她护体的白雾相触,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陆昭锦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但她还记得之前自己碰到叶幼清的血珠时的灼痛。 他也很痛吧。 这又是何苦呢。 女孩子静静站着,由他虚抱着自己,胸前伤口里的血不要钱似地燃烧在她身前的雾气中。 “对不起,我总是给你带来伤害。”叶幼清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被撕裂的创口,苦笑一声:“不过,至少我找到了弥补的办法。” 黄符的力量耗尽,在叶幼清背上化作一片飞灰消散。 他口中咳血,鲜红得犹如春月里的红杜鹃。 “真是对痴情种子。”至清一直未曾阻拦:“不过被你带着贫道的法力抱了这么久,陆氏的魂魄不需要贫道出手,也要香消玉殒了。”他声里好像带着惋惜,确定真的感应不到那个异魂时,安下心来,劝道:“叶侯爷,当年我借着陆家一案逼你修习道法,你也逼我立下了血誓,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 叶幼清不说话,走向树下。 “今夜紫薇帝星将陨,乾坤当转,只要叶侯爷肯配合,之前的一切,贫道都可以请陛下既往不咎。” “好,不过,我有个要求。”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六章:云落 “我叶家一门忠烈,从不行悖逆之事,五皇子今日兴兵作乱,我要他” “咻!”一道窜天的绚丽烟花从皇城内响起,犹如一朵生命之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打断了叶幼清的话。 二人望向天空,至清只觉得皇城生变,心中大为不安,不由冷冷道:“叶侯爷,五皇子乃天命所授,你这些年背着殿下襄助太子,足足让他鸠占鹊巢耗了八年之久,逼得殿下今日起兵,这桩桩件件待新帝登基都会与你清算!”至清显然已经丧失耐心,警告道:“你现在还要不识时务吗?” 叶幼清望着夜空中一瞬即逝的烟火冷笑:“看来,我也不必要他得陛下遗诏继位了。” 至清隐在树上,只觉得下面的叶幼清话里有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叶侯爷,贫道承认你智计过人,要不是当年抢先一步算计了陆氏,给你种下血蛊,就是贫道也不是你的对手。” “即便你早有谋算又能如何,今日,你愿也得开,不愿,也得开。”至清厉笑,一物陡然从树上砸落。 木屋的火越烧越旺,将院前的大树也照得通明。 东西被蓝色长衫包裹,正准地砸在叶幼清怀中,他却如受了不能承受的重击,大叫着后退。 陆昭锦想动,这才发现自己被定在这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包裹嘶吼,回声响彻三里。 那到底是什么! 陆昭锦焦急挣扎,周身白雾层层翻腾,却挣不开那一层淡淡血雾。 刚才至清的话她也听到了,似乎,至清也感觉不到她了。 叶幼清做了什么?! 不,不,关键是,他怎么做到的。 陆昭锦大为惊讶,她是被祥瑞守护的人,叶幼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困住她? 难道,他掌握了连至清都不明白的东西。 “至少这次,我找到了弥补的办法。”他的低声,还响彻耳旁。 他想到什么办法了? 陆昭锦急躁地敲着那层血雾,却怎么也冲脱不出去。 叶幼清将包裹死死抱在怀里,再睁眼,目中已是一片通红。 “啊!”他再也克制不住,仰天长啸,“云澄!” “轰!”乌云涌动,遮天蔽日雷鸣将他的嘶吼淹没。 一道闪电打在院前树上,“咔嚓”一声,大树拦腰而断,带着糊焦的炭味,那一瞬间刺眼的亮度却足够陆昭锦将包裹看清。 “云澄!”陆昭锦惨叫,声音尖锐。 那蓝色长衫包裹着的,竟然是卫云澄的,头颅。 绚丽的金芒照亮了卫云澄失去血色的面孔,他双目紧闭,唇边还勾着自然的弧度,仿佛是很快就会见到情人的少年,带着希冀和幸福。 “云澄!”陆昭锦嘶吼不断,拼命向血雾冲突,用力捶打。 可血雾却像男人厚重的肩头一样,波动连连,却怎么也不肯消散。 “叶幼清!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云澄”陆昭锦哭坐在地,飘飘荡荡的身形几乎被白雾掩埋。 “叶幼清,你绝望吧,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因你而死,每个人!”至清的声音犹如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的审判,带着血淋淋的嘶吼,有卫云澄的,有陆昭锦的,还有质问他的叶侯,和许许多多的面孔。 “你发怒啊,你引来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不了那些已经死去的灵魂!”至清的声音犹如动听的吟唱,他从被雷击倒的大树前一步步走来,洁白的道袍上溅上一道鲜红的血迹。 血迹像是刚刚从动脉里喷出,仿佛还带着生命的流光。 是云澄的血,一定是云澄的血。 至清为了激怒叶幼清,让他心甘情愿地召出祥瑞,故意击杀卫云澄,让他的血溅湿自己的衣襟。 “啊!”叶幼清挣扎嘶吼,地面震颤着,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符文形成一道囚笼将他困在里面。 “对,你发怒吧!就算你密地被毁,你依然是被选中的人,只有你才能发挥出祥瑞的力量,你!”至清状若癫狂,激动地绕着叶幼清吼叫,不住地催眠着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复活他们,你才能为他们报仇!” “啊!”叶幼清狂野地兽吼着,犹如被铁链困锁的巨兽,疯狂挣扎。 至清欣喜若狂,仿佛发现至宝一般。 “我没错,我没有算错!就是你,就是你!哈哈哈!”他状若厉鬼,大叫着围绕叶幼清身边的符文旋转:“发怒吧,发怒!七情六欲,哪一项都能打开玄妙之门。” 陆昭锦被困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切。 不,不对。 为什么他能召得出祥瑞,被选中的人不是自己吗? 陆昭锦看着自己的双手,脑中一团乱麻。 她会重生,她拥有碎瓷空间,她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可她眼见着叶幼清被卫云澄的头颅刺激,红着眼发狂,引得天动地颤,道符遍地,怎么会还猜不到被选中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回事! 陆昭锦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叶幼清跪着道符中央,大地土壤间隐隐传来阵阵龙吟。 “龙吟,龙穴!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至清哈哈大笑,激动地绕着叶幼清呼喊:“打开它,打开它!” “天龙祥瑞临世,临世” 至清靠得越来越紧,谁都没有发现道符中间的男人那双赤红双目中,仅有的一丝清明正盯在至清怀里。 他的怀里,一枚看似简单的碎瓷片被衣襟遮住,隐隐泛着金色道纹,和地面上的纹路遥遥呼应。 时光犹如静止。 至清可怖的笑声还在继续,他靠近的身影在叶幼清眼中摇摇晃晃,犹如醉酒一眼,每一个动作都在放慢。 终于,近到了他一跃能及的位置。 而后,他便化作陆昭锦眼中那一道惊天的弧线。 叶幼清跃起的双足勾连地上道道符文,带起华光条条,而他的眼中暗红消退,清明无比,一双手裹挟无尽力道,直取至清心口。 老道没想到叶幼清会突然发难,连连倒退护住心口,怀中碎瓷却趁势被叶幼清抓到手中。 他紧攥着碎瓷,掌心渗出泛着金光的鲜血,看向陆昭锦:“希望我还能弥补。” 陆昭锦惊叫,困住她的血雾瞬间消散。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一切。 原来,都是因为叶幼清!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七章:成环 “叶幼清!”女孩子尖叫着冲了出来,刚好接住叶幼清倒下的身体。 她周身的白雾都化作金光道符,不住地涌入那娇美的身体,让陆昭锦得以短暂地拥有实体,整个人如下凡的神女,裙袂翩跹,无风自动。 “叶幼清,叶幼清,”她哭着抱住那个男人,千言万语都化作这声声呼唤,唤着一个刚被她休了的男人。 “你一点也没变。”他抚摸着陆昭锦的脸,如同初恋:“我喜欢你的蛮横,从,从初见那天……” “嗯,嗯。”陆昭锦泪水滑落,滴在他脸上,却滋地一声蒸发。 他不见半分痛意,脸上只有悔恨:“我早该告诉你的,早该告诉你的,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的,”陆昭锦摇头哭诉:“是我太笨,是我太任性,是我非要你说,不肯用心去感受。是我非要你的承诺,非要你告诉所有人,你爱我……” “可我不能,我怕,还是我无能啊。”叶幼清长吁,攥紧了陆昭锦的手,将碎瓷塞入她掌心。 他举起两人的手,勾动光华无限,身体里不住地流出金光汇到碎瓷的符文之中,再经此中转,流入陆昭锦体内。 如今,陆昭锦已经全然明白。 为什么她前世拥有碎瓷一辈子都没能打开祥瑞,而死后,却得到重生,得到空间,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我不要,我不……”陆昭锦挣扎,叶幼清攥紧她的手,认真道:“其实,从我抱起你的身体时,我就感觉到你了,可我不敢面对,我已经不敢当面解释了。” 叶幼清苦笑:“对不起,我总是骗你,爱也骗,恨也骗。”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陆昭锦不住摇头,泪水不要钱地落下,拼命想将涌入自己身体里的符文塞回叶幼清的胸膛,尽力抚平抽咽却还是带着哭腔:“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原谅,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你收回去,你收回去啊!” “回不去了。”他怅然,望向身侧卫云澄的人头。 陆昭锦搂着他的脖子,反抗的动作一瞬间凝滞。 她举目四望,一片火海。 不单是她身陨的这个郊外小院,借着祥瑞之力,她和叶幼清都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他们看到京师也是一片火海。 叶侯府早已化为尸山血海,兵戈由此而起,杀声震天,冲入皇宫大内。 而京师外围的崇山峻岭间也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重甲铁骑,龙旗猎猎作响,两支侧军分别写着赵、秦二字。 乱了,乱了。 这天下,都乱了。 陆昭锦阖目,不忍看那四野之内肢体飞起的厮杀,不忍想到未来乱世尸横遍野的惨境。 “真的回不去了。”她怔怔,将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任由符文钻入体内。 至清阴测测地冷笑,听到现在,他终于看懂了一切。 “真是好一对鸳鸯难离啊!”他绕着符文构成的法阵旋转而行,不能靠近,却阴沉深寒地嗓音警告道:“叶侯爷,五皇子大兵压境,难道你还想翻盘吗?” “就算你抽干祥瑞,救活了陆氏,她也一样要死于战乱!” 至清还在不懈地努力,想说服叶幼清:“叶侯爷,你为了一个女人自误到今日,还不肯醒吗?” 叶幼清只是盯着陆昭锦的面庞,手中碎瓷上的符文已经转移干净,金光以碎瓷为底,在他掌中勾勒出一道金鼎虚影,碎瓷的碗底形状,正好是金鼎的底部。 陆昭锦一怔,这不是…… 八玄宝鼎。 她认真研究过绝不会认错,这就是承影观的镇观之宝,八玄宝鼎。 难怪八玄宝鼎能在碎瓷空间印下虚影,原来碎瓷是宝鼎的一块残片,可是,那承影观的宝鼎又算是什么? 陆昭锦想不明白,怀里的叶幼清突然间狠狠抽搐一下,抽骨取髓般的剧痛让他眉峰深皱,却没有犹豫,还安慰着她:“不怕,不怕,我把自己也算进去,不怕赢不的。” “叶幼清,你到底做了什么?”陆昭锦突然摇着他,周遭蓦地响起喊杀之声。 “叶幼清!”至清彻底慌了,因为围上来的甲士喊得不是别的,正是:“斩杀妖道,救出叶侯!” “不可能!沈志不会输的!”至清泠然拂袖,喝道:“就算你给老皇帝报了信,那京中禁军也不是沈志的对手!” 至清还不肯相信事实。 他和沈志都已经谋算好了,今夜京中兴兵锄奸,只要杀了老皇帝,五皇子在贵妃助力下必能顺利登基,城外的太子就算举攻围城,用不了三日,就有北境大军来救,他们不会输的。 “我们不会输的,不会输的!”至清早已没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倒像是个嗜血疯狂的莽汉。 “是吗?”叶幼清撑着站了起来,还紧紧攥着陆昭锦的手,呵笑道:“那你觉得,沉云山脉里的真龙穴到底因何被毁?我没有得到里面的力量,那你们培育出来的替身呢?” “他?”至清瞪大了眼,惊恐无比,“不可能!那个废物空有与你一般的容貌,面对沈志却根本连气都提不起来,他怎么可能得拦得住沈志!何况,何况沈志还是他的生身父亲,不可能,这不可能!” 至清大吵大嚷:“没人能杀得了我们,没人可以!” 叶幼清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立着。 “祥瑞不开,你们永远不能打破屏障,至清,只要你还是人,就敌不过这,千军万马。” 四周杀声一片,远处的大军已经快赶到近前,至清濒临崩溃,根本想不出逃生的办法。 叶幼清说得没错,他还是人,道法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迟早要完。 而此时,叶幼清身体里的金光也快要消失殆尽。 陆昭锦身形渐渐清晰,一双绣花玉足若隐若现,仿佛出尘绝艳的仙子,即将降世。 叶幼清不再理会至清,而是专注地盯着女孩,深情款款:“若你回到初嫁,我必珍你如宝,让全世界,都知道。” 回到初嫁。 陆昭锦的泪,夺眶而出。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她会重生到初嫁的花轿上,不是她自己许下的愿,而是叶幼清。 是叶幼清的悔,是叶幼清的爱。 这是一个环,祥瑞的力量让回到重生的世界打开祥瑞,再走到前世的死后,完结这个环。 如今她走完一周,一切就都完整了。 所以,她要走了吗? 金光一瞬间湮灭,围绕叶幼清的,围绕陆昭锦的,都已消失不见。 天地昏暗如混沌初开,四周开始涌现白雾,将身后的熊熊烈火覆盖住。 叶幼清死死攥住她的手,终又放手:“昭锦,这一次,让我先相信你,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 “叶幼清!”陆昭锦勾住手指,不想任他被浓雾覆盖。 “那就谁也不要走了!” 轰地一声,浓雾被一尊小鼎击散,准确无误地打在陆昭锦身上。 “昭锦!”(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反噬 “呵,呵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宝鼎的秘密吗?”至清用尽全力的一击震散了发髻,却是放声大笑。 “就是沈志,也不知道天龙祥瑞临世的下半句是什么。”至清狞笑,走入浓雾之中。 陆昭锦被宝鼎迎头击中,宝鼎倒扣在她头上,女孩子如化雕像一般,被定在了鼎下:“看在叶侯濒死的份上,贫道就告诉你,是宝鼎开天定界。” 至清披头散发,却神采奕奕地走到陆昭锦身前,女孩子握在胸前的双手死死攥着那片碎瓷,纹丝不动。 他伸手去拿:“叶侯爷,我马上就能得到祥瑞了,马上!” “至清!至清!”叶幼清嘶吼,像是垂死挣扎的猛兽,浓雾吞没了他半个身体,让他无法反抗:“不要伤她,不要伤她,我求你,我求求你!” 至清的手触碰到碎瓷片,瓷片上泛起一层金色涟漪,却没有什么反抗。 “哈,哈哈!”至清猖狂大笑,用力要拔出陆昭锦手中的碎瓷片。 “啊!”叶幼清怒吼,浓雾已经吞噬到他的腰部,至清却突然也发出低吼。 “血誓?”至清看着自己迅速溃烂成脓血的手指,痛苦地惨叫:“啊!这不可能!” 陆昭锦明丽的眼珠一转,头上的宝鼎已经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碎瓷片中。 “反噬”叶幼清看着整个人都在不断溃烂瘫倒在地的至清,喃喃:“血誓的反噬,昭锦” 陆昭锦只有眼珠看向他,身体却不能动弹,那张小嘴张合不休,他却已听不清她的呼喊。 “昭锦,真想吻你。”叶幼清仰着头,拼命向看清女孩子的脸。 “叶幼清!”陆昭锦终于冲破束缚,男人却已跌入浓雾之中,她只来得及读懂他最后一句唇语:“值了。” “傻瓜,蠢货!白痴!”陆昭锦跌坐在白雾之中,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哭着大骂:“笨蛋,笨蛋” 至清惨烈的哀嚎打断了陆昭锦的悲戚。 他滚动不休,周身都在溃烂,仿佛是最恶心的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血誓,是血誓的反噬啊!世子妃,世子妃救救我,救救我吧!”至清伸出一支血淋淋的手抓向陆昭锦,女孩子立刻嫌恶地倒退半步,只听他道:“我是攻击你才会触犯血誓的,你原谅我,原谅我啊!” “像原谅叶侯一样,原谅我吧!”至清痛苦地挣扎着,周身触碰到白雾,甚至发出烧焦的恶臭。 “血誓”陆昭锦恍然。 叶幼清的心里,一直把她当做妻子,而她先前休夫,不再承认这段感情,所以至清可以拂飞她的魂体。 可现在,至清用宝鼎对付她,却受到了反噬,就说明 她承认了。 她承认自己是叶幼清的,妻子了。 所以他才会说,值了。 “是,我原谅了他。”陆昭锦冷漠垂头,看向痛苦挣扎的至清:“但是你,痴心妄想。” 女孩子霍地拂袖,浓雾一裹,至清便被丢了出去。 “啊!”至清惨叫着跌出浓雾,如同一个血人般从天而降,砸在地上。 浓雾破开的一瞬间,陆昭锦仿佛看到了那铮铮作响的叶家军旗。 手持军旗的是一位身着战铠,头盔上红樱飘飞,英武不凡的大将,那大将正咧着嘴笑,脸上的刀疤都舒展开来。 陆昭锦再次跌入浓雾。 这一次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犹如面前的云雾一般苍茫无垠。 她呆滞很久,没有力气去想什么。 只想静静地坐着,任凭那碎瓷在她腹中勾勒天地。 碎瓷空间犹如挣破枷锁的巨兽,表面上每一寸裂缝都被吸收进来的月华弥补,碗底一般的碎瓷真身竟然自我修复成长为半截鼎腹的模样。 鼎腹里混沌雷霆阵阵,犹如开天辟地。 这就是碎瓷空间真正的秘密吗? 鼎中天地。 一个被称为龙穴的鼎中世界,它可以带着自己的灵魂穿梭时空,它有着无尽伟力,可以改变一切。 所以世人都为它痴,为它狂,为它不顾一切。 陆昭锦的心神再次看到久别的碎瓷空间。 此刻的这里已经是崇山峻岭,巍峨一片,俨然已有数座城池大小。 大地之中金光点点,犹如潜龙在伏,若有若无的龙吟回荡在龙穴世界之中。 四方原野茫茫,鳞潜羽翔,奇珍异果,不计其数。 原本青山脚下的院落已经演变成一座恢弘的宅邸,样式同叶家一模一样。 她拥有了这一切,也回到了环的起点。 因为陆昭锦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自己是闭着眼盘坐在微凉的圆台之上。 四周有微风,有薄香。 “开始就是结束,所以结束,也是开始。” 女孩子毅然睁开了眼。 她会勇敢,坚强地面对一切。 前世叶幼清牺牲了自己,才除掉至清,解开沈志与五皇子的阴谋,救出自己也换来大局安定。 今生她占据先天优势,绝不会再放任悲剧重演。 陆昭锦站起身来,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恍如隔世。 亲眼目睹自己前世的一生,尤其是死后的结局,让陆昭锦的眼中多了分沧桑。 所以看到山洞里开满奇花异草,甚至大地里传来阵阵微弱的龙吟时,都不曾有半分惊讶。 山川大地,存有龙脉。 她已经了悟,所谓的龙穴,所谓的天龙祥瑞,只是因为藏在宝鼎龙穴世界中,存有一条真正的大地龙脉。 而她脚下这片土地,也是残存有部分龙脉之力,却是非常稀薄,稀薄到,几乎无法察觉。 所以,这才是世人无法再修道的原因? 龙脉枯竭。 因此至清说能造福世人的祥瑞,是真的能造福世人。 只是不知,他若得到,是吸干龙脉成全自己,还是如他所言地,造福世人。 陆昭锦呵笑一声,她宁肯相信五皇子会改过自新多一些。 女孩子摇了摇头,走下圆台,唤道:“唐逍遥?” 他目睹自己吸收祥瑞的异样,又亲眼看着这幽邃的深洞中突然开满奇花异草,该不会是吓跑了吧? 陆昭锦皱眉。 她还记得前世叶幼清的话,那个拦住沈志吸收此地龙脉力量的人,应该就是沉云少主才对。 那这个人,就是唐逍遥。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二十九章:跟我 “唐逍遥?”6昭锦走下圆台,双足踩到清凉的草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赤足。 女孩子一惊,猛地垂头,洞顶的圆月银辉轻洒,照亮了少女美好的身体。 “啊!”6昭锦尖叫,赶忙跳回圆台蹲下,只见周身涌出一股云雾,遮住她脖颈以下的美好,仿佛穿着条云白衣裙。她扭头,才现自己之前盘坐处有一团灰烬,里面尚存三根闪着流辉的银针,应该是之前叶幼清送她的那套。 “这该死的祥瑞!”她低声咒骂,警惕地扫视四周,见真的没有带眼睛的生物才放下心来。 6昭锦将银针捡了起来:“还真是怪了,就剩下这三根,却刻上了道纹,难道是无形中被锻造成了什么宝贝?” 女孩子嘀嘀咕咕,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幅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呐。 该死的唐逍遥,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好歹他身上还有多余的袍子啊,不过幸好他不在,6昭锦矛盾地想着,决定用新力量找一找试试。 女孩子闭目,果然感应到山洞一侧的花丛中,有人。 她一瞬间警惕起来,喝道:“谁!” 花丛处无人应声,6昭锦左右确认一下自己的“云衫”妥当无误,才走了过去,“唐逍遥?” 6昭锦待他柔善,镇压在唐逍遥身上的力量无形中消散。 “咳!”唐逍遥缓缓苏醒,眼前只有一捧青草,耳边却响起女孩子柔柔的声音。 他费力地睁眼,想先从地上撑起身体,只听“嗖”地一声,反应不及的唐逍遥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原来是6昭锦惊慌失措,一根银针就飞去将他刺晕过去。 “真是好用呐。”6昭锦心念一动,唐逍遥颈上的银针便自己回到了空间之中。 这就是祥瑞的力量。 6昭锦明显感觉到,在这片龙穴中,她可以使出在空间中拥有的部分力量。 比如刚才这根神出鬼没的银针,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仙家法器。 “唐逍遥,你也别怪我,你刚才真的不能醒。” 6昭锦长吁一口,俯下身,拽住了唐逍遥的领口,一把扯开…… 唐逍遥很快就苏醒过来,立刻现自己被人扒光了,连身上的衣服都只剩两件内衣。 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脸上的面具。 “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一侧响起女孩子清亮的声音。 唐逍遥撑着地站了起来,摸着仍牢牢覆在他脸上那微带裂痕的面具,低声道:“我多希望你是。” “嗯?”6昭锦疑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来,我是被世子妃吃干抹净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无辜道。 6昭锦掂了掂自己稍大的袖子,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只憋出一句戏文里的词:“江湖救急。” 唐逍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歪着头看她,“你变了。” “嗯?” “变开朗了,从前的你,不曾这样玩笑过。”他看着怔怔地6昭锦,走到近前:“是心结解开了吗?” 心结。 6昭锦仰头看他,用力点了点头。 “解开了。” 一句话,似轻飘飘的鸿羽落在平静的湖面,涟漪一荡又一荡地扩散开来,扩散到整片心湖,解冻寒冬。 “都解开了,我不再怨,也不再怕。”女孩子闭目深吸,花香扑鼻而来,犹如鼓荡在心间的幸福,满满溢溢。 她现在只想找到叶幼清,告诉他。 他舍命去换,都是值得的。 少女幸福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唐逍遥一瞬间看得呆滞:“你真是个,神奇的女孩。” “走吧,我们回去。”6昭锦笑了笑,她该去找叶幼清了。 前世叶幼清将祥瑞转给了自己,那今生,就由她来保护他,为他做那一切。 不过,她可不是叶幼清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6昭锦调皮地努努嘴,转身带路。 “慢着!”唐逍遥伸手拉住她的宽袍大袖,“既然解开了心结,为什么还要回到旧路上去。” 6昭锦赶紧把住衣襟领口,皱眉回头:“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心结到底是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它和叶幼清有关。”唐逍遥认真道:“6昭锦,你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你还有我,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幸福地回到他身边去?他配不上!” 唐逍遥越说越激动,紧逼上前,给6昭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不要回去,6昭锦,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走。” 他用力抓住6昭锦的袖子一拉,将少女拽到身前,“什么江山天下,我不要了!我带你走。” 6昭锦被他钳在怀里挣,她知道自己稍稍使力就能推开,可她又不想伤到他。 “唐逍遥!你疯了吗?你忘记自己是谁了?” 6昭锦也有些激动,沉云少主容貌与叶幼清七八分相似,明显是山阳公主的儿子。 她也是。 兄妹至亲,难道他要装作不知道吗? 虽然这么算起来,叶幼清和她是表兄妹,但大夏朝表亲之间亲上加亲并不是什么鲜见的事,所以6昭锦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至于长公主对她母亲的陷害,她还可以从长计议,但现在唐逍遥的表白,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简直太荒唐了。 “我没忘!”唐逍遥怒道,情绪也恨激动:“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的就真的对吗?” 6昭锦怔住了,少女微微咬唇,向后退去。 唐逍遥用力去抓,却只握到一把云气,根本没能抓住女孩子一片衣角。 “呵,在这个山洞里,你就是神。”他喟叹一句,“神,怎么能被人企及得到。” 6昭锦这一次是彻底生疑。 唐逍遥之前一直在努力像她证明,自己就是沉云少主,可刚刚一句话就暴露了。 难道面具之下,真的不是沉云少主,那个和叶幼清拥有同样面容的人? 那他又是谁呢? 不过6昭锦确定,这个人,就是她在京中所认识的唐逍遥。 “我是唐逍遥,我爱你。”唐逍遥缓缓向6昭锦走去,用自己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 6昭锦攥紧拳头,这个声音透着几分熟悉的味道,却与所有她认识的人都不同。 所以,这才是他真正的声音? 一个,满身都是谎言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6昭锦不自觉间倒退了半步。 “摘下我的面具,”唐逍遥走近,平摊双手,“跟我走。” ... 正文 第三十章 面具 “摘下你的面具,我就要跟你走。”陆昭锦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唐逍遥没有迟疑,就像之前信任陆昭锦做出的选择一样,果决地迈步上前,犹如要献上自己贞洁的少女一样,视死如归:“是,摘下我的面具,我跟你走。” “呵。”陆昭锦别过头去,一股怒火骤然升起,“我以为叶幼清才是世界上最自大的人,没想到,人外有人。” 唐逍遥攥紧了拳头,抬手就要去掀开面具。 陆昭锦只是微微勾动手指,他的动作便迟滞住,她低喝:“你这跟威胁我有什么分别!” 唐逍遥沉默,她又说:“唐逍遥,我不管你面具下是谁,我都不会把自己交到一个不尊重我的人手里。” “昭锦,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轻声,音却越来越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还不够吗?还不够尊重你?” 陆昭锦默然看着他,想到初见时的讨价还价,想到他救回许四,帮她探监陆昭宁。 还有那晚的深夜警告,和他突如其来的表白。 之后他一连失踪多日,即便是沈志的亲子,这样明显地出卖五皇子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但他什么都没说。 还有这一路上山以来,他给予自己的信任。 “唐逍遥,”陆昭锦施在他手上的压力骤然松懈,“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办法说服我跟你走,我都只能说,试试看,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够坚定。”像前世的叶幼清一样坚定。 唐逍遥放在面具上的手一顿,“陆昭锦,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陆昭锦挑眉,不解其意。 “地动山摇,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你跟我走吧!”他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陆昭锦。 女孩子周身立刻翻腾起云雾,却不忍将他掀飞。 “陆昭锦,你跟我走吧,我想要你,我真的想要你。”唐逍遥隔着一层薄薄的云气拥抱住陆昭锦,动情地说着:“只有今天你跟我走,我才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只有今天啊。” 陆昭锦皱眉,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想要,就能得到? 叶幼清在她心里已经是霸道的代名词,可现在的唐逍遥简直比叶幼清还叶幼清。 “唐逍遥” “别说话。”他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这么倔,不会松口的。” 他真的太聪明了。 体察人心,比所有人都细致。 陆昭锦眉头一皱,这样狡猾诡诈的人,她的印象中的确有一个 “我是沉云少主,我的生母是,山阳公主,就是世人所认为的山阴公主。”他突然出声,打断了陆昭锦的思绪,“但我不是你的哥哥。” 什么意思? 陆昭锦大惊失色,果然停止了猜测,转而问道:“你是说,你的生母是山阳公主,但我的不是?” “不可能!那蝴蝶盘扣我也有,我也有”说话间,陆昭锦已经从空间里取出一只蝴蝶盘扣拿给他。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母亲的线索,怎么会不是呢?! 唐逍遥却看也没看,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一攥。 “咔嚓”一声,地底传来断裂声,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 陆昭锦这才意识到,只是方才一分神的瞬间,她就失去了对地底龙脉的感应。 奇花异草们瞬间枯萎黑黄,油绿的草地也退潮似得迅速消失。 “对不起,昭锦。” 唐逍遥看向她,将松了的面具戴好,抬头时已经周身寒气:“机会只有一次,我们,都错过了。” “什么?”陆昭锦反应不及,一条虬龙般蜿蜒的裂痕突然就从她脚下裂开。 她匆匆向后退去,裂缝咔嚓嚓地追赶而来,从而将两人划分开。 唐逍遥冷眼看着,拳头越攥越紧,掌心一张黄符猎猎作响,道道符文侵入地底,仿佛在抽吸地脉之力。 陆昭锦躲避着下陷的地块,已经看动发生了什么。 唐逍遥是有备而来,那张黄符绝对是至宝级别的东西,能封住此处残余地脉的力量。 不能联系这里的地脉,她就和寻常人没有分别。 而此刻拥有黄符的唐逍遥,却能决定这个山洞里的生与死。 陆昭锦背靠山洞墙壁已是退无可退,眼前是不断扩大的裂痕,与对岸隔了足有三米距离,且还在不断扩大。 女孩子倔强地看了一眼斜对岸的唐逍遥,他孤身而立,孑然又挺拔。 银制面具遮住了表情,在月光下坚定如磐石,却向她的方向带着微微的倾斜。 陆昭锦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肢体语言。 “只要你答应。” 女孩子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认输。 她提着过长的袍角,决然地趁着地缝摇晃下落的势头一跃,跳上了即将坠落的土块,再借土块下坠的力道,又一次腾跃,想跳往安全的对面。 那枚土块猛然受力,瞬间化为碎土,落入地下无尽黑暗之中,而女孩子也大胆妄为地飞跃而来。 “陆昭锦!”唐逍遥惊叫,和那块碎裂的土块一样,几乎崩溃。 时间仿佛都放慢了。 唐逍遥惊恐万分地扑向这里,而跃在半空的陆昭锦却神情自若,充满信心。 女孩子惊天一跃,腹中丹田提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劲气,让她飞出近三米远的距离,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她秀美莹白的足尖刚勉强踩到对岸,那土块却在瞬间松动了。 陆昭锦轻叹一声,竟然只差一点,身形便消失了。 “不!”唐逍遥大叫,蹬地扑摔过来,倒在崖边,一只长臂疯狂地向下捞去,“陆昭锦!陆昭锦!” “我只是想要你,我只是想要你啊!”唐逍遥大叫,上半身都快扑了下去,那张黄符依然泛着灵光黏在他掌心,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颓丧地爬在崖边,仿佛随着恢复宁静的洞穴一起枯寂下去。 “求不得,就威胁吗?”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唐逍遥突然怔住了,回过头去只见陆昭锦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后,还穿着他那件宽大的袍子,只是袍子下的秀足沾满尘土。 “你”唐逍遥站起身来走进,陆昭锦却敏锐地倒退半步,指缝里已经露出三根银针。 他站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陆昭锦的信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情动 “他们很快就会来的。”唐逍遥停下脚步没有靠近,认真道:“你该做好准备,我也是。” 陆昭锦警惕起来,很明显,唐逍遥和沈志等人是一伙的,既然如此,她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昭锦。”唐逍遥后退半步道:“你相信我。”他又退了一步。 “唐逍遥!”陆昭锦惊叫:“你又要干什么!”他后面,可就是自己刚才摔下去的深渊地缝。 “你能上来,我也可以。”他再退一小步,半只脚已经悬空。 陆昭锦瞪大了眼,她能上来,是因为有空间在中间做缓冲,让她多迈了一步踏上了岸,可他凭什么! “你不要胡闹,你这又是在威胁我吗?” “或许是吧,我又在威胁你。”唐逍遥失笑,负手站在崖边,两只脚并立,俱是只有一半站在岸上,“我在威胁,你的原谅。” 他自己都失笑,真是任性啊,比女孩子,还要任性。 陆昭锦盯着他,恼怒不已。 用他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她,真是可怜又可恨! “我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记住,”他认真盯着陆昭锦,已经解开面具的系带,用手扶着面具遮盖,淡淡道:“下次相见,我会得到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唐逍遥!”陆昭锦大叫,那个男人已经背朝下地仰面倒向深渊,只有那一张银制面具被他丢了上来。 这次换成是陆昭锦站在那大裂缝边缘呼喊,可惜,没有一个声音从身后唤她了。 “谁要你用这种方式道歉啊!”陆昭锦眼眶微湿,用力捶着崖边土地。 怀里只有一张微微开裂的银制面具。 “咔嚓”大地残余的龙脉似乎得到释放,裂缝在逐渐愈合。 陆昭锦怔怔地坐在崖边。 她此刻才发现,山洞的洞口,出现了。 几乎可以听到山洞外呼呼的风声。 之前即使她掌握着龙脉之力,也没能感应到的出口,却在唐逍遥跳下去后,打开了? 这真的是巧合吗? “唐逍遥!”陆昭锦心中抽痛呼喊道,却没有人能回答她半个字。 无形中,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情动。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整个沉云山脉被月华笼罩。 突如其来的地动,让山脚下的沉云庄也陷入慌乱,各个学子心惊胆战地跑到院中,却没有得到庄中管事的任何回应。 事实上,管事们也很头疼,因为庄主虽然在庄里,却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庄主所在的竹苑也突发了异相,借着皎月,几乎所有人都能闻到,竹苑里翠竹开花所散发出的幽香。 “竹木开花,绝后的大灾啊!”有士子听说过这个传说,叫嚷道:“难道是” “混账!”紫衣的郭老大骂道:“怪力乱神,来人,还不将他逐出庄去!” “郭老饶了学生吧!”那士子惨叫,竟然是一直和陆昭锦不怎么对付的吕良辉。 郭老不为所动,中气十足地警告道:“再有敢乱语者,与他同罪!” 一番骚乱很快平息,但沉云庄的人心却是惶惶。 “郭世年,求见庄主。”撵走了众学子管事,郭老才在竹苑外道。 许久,也不见竹门打开。 郭老知道,这是沈志不愿见他。 “哎,杜兄若还在”他喟叹,又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竹苑,摇了摇头缓步归去。 可那声杜兄,还是被正在竹苑打坐的两人听到。 至清呵笑一声:“到如今,还是有人念着杜老的好,老友又心存慈念不肯对亲兄弟出手,这后患” “不劳道友费心。”沈志冷冰冰道。 至清不再出声,望向烛火通明的房间里,开口道:“金童玉女初相逢便有这样大的动静,相信这祥瑞所在,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了。 “相逢你个头!两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你们以为这样的货色就能诱惑小爷破身吗!”房间里突然传来大骂。 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沈志都抽了抽嘴角,不由自主地看向竹苑四周贴着的隔音符。 若是被外面哪个流连未归的学子听去,这沉云庄的名声可就毁了。 “世子爷,你就不要要抗拒了。”至清也是头大,这里面折腾了这么久,叶幼清竟然还能神智清明地骂人,对塞到怀里的美人一点都没有兴趣。 他都要怀疑是沈志的药失效了。 沈志看了一眼圆月,也紧张起来,警告道:“世子爷若再反抗,不与玉女行房,只怕性命不保。” “放屁!陈氏,你干什么?你若再敢过来,小爷马上就休了你!” 躺在床上的叶幼清破口大骂,但看着陈锦嬛又一次鼓起勇气走过了,也是崩溃:“喂!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屋子里的陈锦嬛此刻恨不得投缳自尽,羞红着脸,却还是哭哭啼啼地走进叶幼清。 “二爷,您会死的,您就是休了妾身,妾身也不会看着您这样这样难受。” 陈锦嬛此刻只剩一条火红的肚兜,跪在叶幼清身侧的床榻上。 “喂喂喂!小爷我,我是立志要为夫人守身如玉的人!”叶幼清嚷着,手脚却被道法定住固定在一起,又折腾了这么久,早已筋疲力尽,此刻也只能瞪着眼色厉内荏地警告着陈锦嬛。 原来,原来陆昭锦到现在也没得到过叶幼清的宠幸。 陈锦嬛如玉地藕臂向叶幼清伸来,搂住了他的脖颈,那她可就要拔这枚头筹了。 “二爷,锦嬛爱你,就是您事后斩杀了妾身,妾也认了。”陈锦嬛字字深情。 叶幼清脑中药性再一次冲破屏障,女子明艳的颜色已经和陆昭锦恼火的小脸重重叠叠。 “昭锦,昭锦”他喃喃。 陈锦嬛伏低的身子一瞬间僵住了。 她黛眉深皱。 陆昭锦,都是因为你! 连她破身的夜晚,都要活在她的阴影里,都要成为她陆昭锦的替身吗! 而此刻在外面的至清却以为一切无事,还微微点头。 只要是个男人,听到这样一个愿为自己献身的美丽女子脱衣解衫,动情地说着这样的话,怕是也招架不住。 他抬头看了眼月色,微微攥紧拳头,如今,只待叶幼清,情动。 而房间里却突然“嘭”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从床榻上砸了下来。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二章:儿子 第三十二章:龙凤 “哎呦”叶幼清故意大声呼痛,原本被药性逼得神志不清的头磕在地上,顿时清醒几分。 “可摔死小爷了。”他嘀咕一声,又狠狠以头撞地。 “二爷!”陈锦嬛羞恼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恨恨地将软枕砸了过去,泪流满面。 叶幼清竟然宁愿滚到地上,宁愿磕得头破血流,也要保持清醒,不与她同房。 “陆昭锦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好!”陈锦嬛歇斯底里,疯了似地拿过手边的一切砸向叶幼清。 “嗯,嗯?”叶幼清如同醉酒一样,在地上蹬着腿,脸色涨得通红,却强撑着不肯放松。 “昭锦,昭锦……我得,我得等你……我等你……”他喃喃着,又用力地磕着地面。 陈锦嬛终于受不住,高声尖叫,门外的至清等人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房门。 “啊!”陈锦嬛瞪大了眼睛惨叫:“你们!”可至清和沈志动作奇快,一挥手就将她打晕。 “不应该啊。”至清掐指算着:“的确会在今夜打开啊,难道……” 夜色正浓,皎洁得月光仿佛突然被拖入深渊,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 “祥瑞开了,一定开了!就在东方,龙气已起!”至清猛地拂袖,怒声质问:“沈志!你的宝贝儿子呢!” 沈志猛地一激灵,腾跃而出。 至清怒叹一口,扛起昏迷的叶幼清紧跟着冲了出去。 “沈志,你那宝贝儿子若敢独吞龙脉,承影观与你沉云庄,不死不休!” 至清虽然扛着叶幼清,速度却不慢沈志分毫。 沈志也是怒容满面,他们修道数十载,对大地灵脉走向最为敏锐,此刻走上沉云山脉就已经觉察到异样。 这山里原本就稀薄的龙脉灵气,已经枯竭了。 月华再度将光辉洒向世间,二人追悔莫及,却脚下没停。 吃些残羹冷炙,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 “糊涂啊!”至清跺脚,“之前的地动,分明就是龙脉开始汇集,你我竟然还傻傻地守着叶幼清!” “那你还背着他做什么!”沈志喝道,一掌就想解决掉叶幼清。 至清却扬手挡了下来,“老友莫急,我不相信,我的卦不会算错,他必定还有大用!” “哼!”沈志拂袖,冷冷看了他一眼,至清打的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吗。 如今世间就只剩下沉云庄和承影观各有一套修炼功法,除了他那个拜在承影观门下的弟弟,没人身俱两种功法。 而叶幼清却是先学的承影观道法,又学沉云庄的功法,老道必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沈志冷笑,他沉云庄的功法,是那么好偷师学艺的吗。 两人各怀心思,迅速上山。 清凉的山岚吸入肺中,帮助昏睡的叶幼清压制药效。 皎洁的月华似乎对他颇为眷顾,无形中钻入他体内,中和药效。 扛着他的至清对此感受最深,越发坚定自己没有算错,叶幼清就是被选中的人。 只是有人抢先一步,夺取了造化。 “到底是谁!”老道咬牙切齿,同沈志一道找到了打开的洞口。 二人交换眼色,钻了进去。 只是一步之遥,灵气浓郁程度却是天壤之别。 二人不由侧目。 到底是谁打开了祥瑞汇聚此地龙脉,却不练功吸收灵气? 沈志心道不妙。 他那个儿子心思比他都深,必定不会干这种蠢事,除非是一个不了解真相的人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走!”沈志率先冲了进去,刚好撞见正盯着裂缝发呆的陆昭锦:“竟然是你!” 沈志见是陆昭锦坐在洞中,几乎咬碎了牙,怎么会是她! 一个女人?! “是你们!”陆昭锦抬头看向二人,绷起小脸,眼中冒出泼天的怒火。 前世今生都是这两人在搅弄风云,就是他们在前世算计了陆家,算计了叶幼清,更算计了天下。 不惜造反,闹得民不聊生,只为打开这见鬼的龙穴,继续他们的修炼之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至清突然出声,将肩上神志不清的叶幼清放到一旁的阴影中。 “叶幼清!”陆昭锦惊呼上前,却被老道挡住了去路。 “原来,玉女就是你!”至清惊呼,如一个和蔼的老人家,自责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金童玉女早已相逢,都是贫道糊涂啊!“早知如此,贫道又何须费心费力地让世子爷注意那陈家小姐,真是罪过,罪过。” 陆昭锦站定,轻蔑地瞥了至清一眼。 这老滑头。 端着一副为国为民的伪像,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已经猜出劫囚案的幕后指使是他,这才急于洗白。 倒是沈志没有作伪,面色不善地看向陆昭锦。 因为他注意到陆昭锦身上的衣服,和手中的面具。 “他呢?”沈志嗓音微有嘶哑,踏前半步,被至清拉住袖口,盯着陆昭锦:“他呢?” 陆昭锦敏锐地发现沈志说话时,腹中有一颗金色的丹丸在急速旋转,让他周身的气劲都提到巅峰。 而一旁至清为了拉住他,也在运转腹中的金丹。 只是这二人的金丹在她眼里都有一个致命的瑕疵,因为两人的金丹都是临时凝聚起来的。 陆昭锦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金丹结构松散,分明是丹田气劲强行凝聚而成的,根本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为什么她能看到这么诡异的东西,还……还觉得并不可怕?。 “世子妃,那位唐逍遥是沉云庄的少主,是我这老友唯一的子嗣,还请您……高抬贵手” 陆昭锦攥紧了手,原来唐逍遥真的是沉云少主,至少看沈志的表现,应该是他的儿子无疑。 可他真真假假地绕了这么多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一分神的功夫,陆昭锦就惊觉沈志与至清二人腹中金丹急速旋转,已经将洞中灵气摄取了小半。 陆昭锦顿时警惕起来,小指一勾,洞中灵气顿时凝滞。 沈志二人顿时憋红了脸。 “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陆昭锦冷声,对沈志冷漠的认识再上一个台阶。 他竟然用自己儿子的死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换取吸收洞中灵气的时间。 “我儿子呢?”沈志放弃吸收灵气,转而看向地缝:“这是裂地符用来开山门的,没人献上鲜血,它是不会停止的。”他看向陆昭锦,恨恨咬牙:“这个没出息的逆子!”(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三章:龙凤 陆昭锦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志,依然没有半分松懈。 尽管沈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唐逍遥的确是在用他的生命去为她打开山洞出口,但对于他的生父,陆昭锦还是不能原谅,不止是因为沈志的自私以天下为梯,还为他的凉薄。 “嗯?”沈志见她不为所动,又将注意打到了叶幼清的身上。 至清连忙拉住他,他们和陆昭锦都能感受到,叶幼清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吸收着灵气。这说明龙穴还认叶幼清,并不是只有陆昭锦一个被选中者。 “我不会算错,这里绝不会只有这残余灵气一项宝贝。”他低声警告,让沈志不要轻举妄动,直接得罪二人。 因为古籍中记载的要彻底打开祥瑞,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那敢问陆姑娘,您为何穿着唐逍遥的衣服。”至清突然出声,唯恐天下不乱地将重音落在了陆姑娘三个字上。 陆姑娘? 倒在一旁半是昏迷的叶幼清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周遭的气温顿时冷了下来。 叶幼清涨红的脸透着凛冽的寒气,从阴影中走出,死死盯着陆昭锦身上那件,属于唐逍遥的外袍。 “我辛苦做那柳下惠,” 叶幼清一步步过来,药性未褪让他走得如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 “叶幼清,”陆昭锦话没说完,叶幼清却狂躁地一挥手,指着陆昭锦的外袍,摇摇晃晃地质问:“你却在这里……” 他眼前女孩子的身影都是重叠的。 “非要犯尽七出,你才满意吗!”叶幼清怒喝,带着浓重的委屈:“你还要试探多久……试探多久!” 少女的轮廓模糊,让他与陆昭锦擦肩而过。 “曼陀花粉?”叶幼清从她身旁经过,陆昭锦一激灵,这才意识到他不是醉酒,而是中了,那种药。 “卑鄙!”她怒目瞪向两人,转身拉住叶幼清。 少女微凉的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叶幼清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爆炸,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一口咬在女孩子的唇上。 “叶幼清!”陆昭锦惊叫这跳开,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一根银针无声息间悬在他脖颈穴上,却迟迟没有扎入。 叶幼清被银针刺激的颈上汗毛倒竖,虽未全部清醒,但陆昭锦可以看得出,他双目紧闭,在尽力克制自己的**。 “可恶!”陆昭锦受不得他这样自苦,狠狠地看向看戏的至清二人。 至清陪着笑:“龙凤才能呈祥,我们也是为了造福世人。” “造福世人?”陆昭锦啐了声,恨不得将二人撕碎:“真是厚颜无耻!” 可唐逍遥都有能压制龙脉的灵符,她不确定沈志手里还有没有。 若是他也有,轻易动手,自己和叶幼清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何况两个老家伙研究龙穴祥瑞已久,她拿不准二人是否有什么别的底牌。 否则,沈志怎么总是摆出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可叶幼清现在的模样,再不解毒,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这种僵持,对他们非常不利。 “世子妃……呃!”至清刚一开口,陆昭锦骤然盯着他,眼中浮现出前世他被血誓反噬,犹如一个血人般凄惨哀嚎,在地上打滚的景象。 至清蹬蹬向后连退三步,手中拂尘抖个不停。 陆昭锦是故意在让他看到,他前世是怎么受到天果报应的。 沈志疑惑地盯着至清,他二人相识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至清道长,你还要逼我们,来什么龙凤呈祥吗?”陆昭锦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畏惧。 沈志冷哼,并不想就此撒手。 他从一开始就没将陆昭锦放在眼里,现在陆昭锦得到了祥瑞的秘密,他更要趁着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之时,逼她吐出来。 至清牢牢拽住他的手腕,暗中警告:“陆氏深不可测,不要轻举妄动。” 沈志不忿却没有说话,盯着她手中面具,眼神冰寒,这也是个废物! “世子妃把我二人想成什么恶棍强盗了吗?”至清道。 他平静下来,依旧那么仙风道骨,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毫不介怀。 陆昭锦警惕地盯着至清,虽然不打算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但出了这个山洞,她不确定这二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知难而退。 又或者,自己应该拼一把? 陆昭锦眼神闪烁,决定再试一把:“道长设计陷我于不义,害得我隐姓埋名,逃出京师,现在又追上门来给叶幼清下药,估计那陈氏此刻正在沉云庄做客吧。难道这样,道长还能自诩正义不成?” 至清轻笑:“世子妃还是稍后再听贫道解释吧。” 陆昭锦眉峰一挑,突然惊觉自己从身后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 下一秒叶幼清的头就俯下蹭在她颈窝,让她触电似得一颤,男人却还在她耳边不住地喃喃:“昭锦,昭锦……” 叶幼清压抑太久,此刻这么近地嗅到女孩熟悉的味道,那根紧绷的弦嘭地一声炸裂。 他炽热的胸膛烫的她都后背发麻,何况是深受药物之苦的叶幼清。 “世子妃,贫道二人就先告退了。”至清一张老脸笑得褶子都展开了,拉着沈志退出洞穴。 “喂!”陆昭锦惊呼,“把解药……唔!” 男人炙热发烫的唇再次咬上,这一次,他一双大手牢牢将陆昭锦禁锢在臂弯里,任凭陆昭锦怎样使力都挣脱不开。 “这种药一向没有解药,世子妃忘记了吗?”洞外传来老道的笑应。 该死的老东西! 陆昭锦急的满头是汗,倒不是因为叶幼清不知深浅的索取,她历经前世,几乎成为人母,这种事上虽然羞涩,但不至于像少女一样扭捏。 可这两个老家伙摆明了是没有走的意思啊! 难道他们还指望着自己和叶幼清“龙凤呈祥”的时候,会出现什么至宝不成? “咔嚓”叶幼清已经没有什么神智可言,全靠兽性和蛮力在疯狂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唐逍遥的外袍似乎和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即使神志不清,他依然将衣袍扯成碎片还要在地上践踏两脚。 “幼稚。”陆昭锦红霞染上脖颈,娇嗔一声,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洞外的两人只觉得洞口灵气骤然加剧,再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被封住了。”至清伸手试探,却根本进不去。 “老友,这下你明白了吧。”他苦笑:“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四章:真容 沈志盯着眼前的屏障,面色十分难看。 “适才她悬在叶幼清颈上的那根针,可是……法宝?”至清后怕地摇了摇头,“按古籍所说,金丹之上才能驾驭法宝,不知道她是不是……” “至清,你被一个小丫头吓破胆了吗?”沈志冷声:“就算她能突破境界,依然是个凡人,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否则刚才也不会连番试探,不敢动手。如果刚刚你我联手,本可以……” “沈志!你已经被怒火冲昏脑子了。”至清冷喝:“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何况你那个儿子一向诡计多端,连我都不敢掉以轻心,不会这么轻易死了的,你有什么好急的!” 沈志冷哼一声,依然固执己见:“举世千载,无一人可结成金丹,这样的福泽竟落在一个小丫头的头上,你不觉得可笑吗?!” 至清微眯着,眼中再次浮现自己在血海中翻滚的可怕景象,“或许,天意真的不能违逆。” 沈志诧异地看向他,总觉得至清发现了什么,却没有告诉他。 修道之途就是顺天意,而修炼一途,则是逆天夺命。 灵脉枯竭大势所趋,世界早已没有修炼之人,而从他二人决心修炼起,便决定不再遵顺什么天意大道,而此刻至清却说出这种话。 “好,我就守在这里,看看这天意,到底如何。”沈志厉目,盘坐下去。 至清不置可否,也盘坐在洞口前,闭目调息。 而此刻,山洞所处的正下方的山腰处,山石滚落,又形成了一个半米大的洞口。 月光照在洞前的一捧枯草上,草叶摇摇晃晃,却顽强地抓住土块没有掉落。 蓦地,洞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手骨都露在外面,莹白的骨茬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黄光,细看之下可以发现那是一张几乎快消散了的黄色符篆。 那只手四处抓着,终于揪到了洞外的那株杂草。 犹如摸到了生的希望,那只手猛地使力,手主人终于爬出半颗头来到洞外。 黄光在瞬间碎裂,消散在空气中,符篆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爬出的男人发髻已乱,眼神却异常坚毅。 他咳出口鲜血,深深地吸了一股外界新鲜的空气。 终是逃出生天。 唐逍遥咯咯怪笑,陆昭锦,今日起,你我已经两清。 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这一次,让我们各凭本事吧。 男人抬头,月光将他的脸照得分明,赫然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陆昭锦心中最大的仇人,五皇子,夏承安。 夏承安一贯明艳的容貌此次却是破了相,额角一道狭长的伤口滴着鲜血,只有一颗头露在洞口外面,犹如被镇压在山中一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妖异。 “这一次,的确需要你来救我了,”夏承安深吸一口气,“父亲。” 他口中喃喃不休。 先前被他吐出的鲜血犹如受到召唤,飘飞起来,散成一粒粒血色微尘,缓缓向上飘去。 “沈家的血脉呵……”夏承安眼神狠戾,不屑地啐了口。 而飞散上去的血珠很快围上了沈志,飘飘荡荡。 “恭喜老友,”至清一眼就认出沈家的血蛊,“你这个儿子,还真不是个废物。” 沈志瞥他一眼,已经觉察到夏承安的位置。 “哼。”他挥袖放出信号,并没有亲自去救。 …… 就在沈志二人苦苦等待结果时,山洞里却是异常的平静。 事实上,山洞中所有的灵气都化作屏障,而洞穴里,却是空无一人。 没错,陆昭锦做出的大胆决定就是将叶幼清带入碎瓷空间。 空间中可以容下别人,这是在她给卫贵妃接生时就知道的,只是一直以来,她没找不到真正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如今心结得解,叶幼清就是她认定的爱侣,这个秘密,自然不需要瞒着他。 何况,碎瓷空间,原本是该属于他的。 因为碎瓷才是真正的祥瑞,是沈志二人苦苦等候的至宝。 陆昭锦洁白的藕臂主动搂上叶幼清的脖子,羞红着脸顺势向下倒去,眨眼间,就和男人一同滚入碎瓷空间中叶府大宅里,桐音楼的卧榻之上。 四周都是大红的喜帐,两只手腕粗的龙凤红烛在床头燃得热切。 陆昭锦头昏脑涨,来不及想这其中的原因。 许是她的新婚梦想,又或者……她醉眼迷离,将男人搂得更紧,又或者这也是他的无边美梦。 犹如迎合一般,碎瓷空间里也是隆隆作响,自此有了晴雨阴阳。 待陆昭锦疲惫地苏醒时,正值空间中的月夜。 叶幼清枕着手,在一旁看她微抖的眼皮睁开,一对晶亮有神的瞳孔印出自己的模样。 这一刻,似乎等了好久,好久。 女孩子微笑,却半蹙眉头,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叶幼清急急忙忙坐了起来,少见的慌张写在脸上。 “不碍事的……”陆昭锦扯过半盖的锦被,缩到了里面。 “嘿嘿,”叶幼清却得了便宜还卖乖,隔着被子凑过来道:“我可是被你吃干抹净了,”他骤然仰面躺下,一副予取予求,自甘堕落的模样,“夫人可要对小生负责到底。” 陆昭锦羞红了脸啐了口,忽然灵机一动,人便出现在屏风之后。 “不害臊!”女孩子面颊微红,从屏风后走出,已经穿好了衣衫。 叶幼清看得直了眼。 “怎么了?”女孩子看向自己,这件长裙是现在她柜子里唯一的一套。 鹅黄水袖,十分飘逸,陆昭锦记得它,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的一件。 “我第一次在茶楼上见到你时,你就是穿着它。”叶幼清从床上坐起,胸膛还带着少年人的细白却已经是肌肉线条分明,“当时,你还给了身边丫头一巴掌。”他调笑。 “是啊,还是你妹妹的丫头。”陆昭锦皱着鼻子哼了声。 那次可是叶幼涟笑吟吟让她打的,结果打了之后叶幼涟还气急败坏地甩袖走了。 可笑当时的她看不懂。 叶幼清眨了眨眼,女孩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如今,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她又怎么会还将一切怨恨发泄在他身上。 “过了这么久,开始有些记不清了。” 叶幼清咧嘴,从床上扑了下来,陆昭锦匆忙转过身去,不敢看他,但男人厚重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自己便被他从身后抱住:“从今以后,我会帮你记的。” 陆昭锦挑眉。 怎么,这是要替她记仇吗? 回想一下叶幼清的手段,若是谁被这霸王记恨,那下场恐怕有些惨吧。 不过陆昭锦转了转眼睛,竟然点头表示同意。 “呵,哈哈。”叶幼清大笑,一把将陆昭锦横抱起来,走向床边。 “看来这里,真的是祥瑞。”(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五章:金秋 叶幼清再出现时,可谓是神清气爽。 如陆昭锦所料,这个空间虽然被她掌控着,但叶幼清终归是这个世界的叶幼清,依然还有着那种冥冥中的力量影响空间。 “所以,这身衣服,是你的意念才会出现的?”陆昭锦看着架子上那件青碧如烟的水袖流纱裙给了叶幼清一拳,“你倒是用的熟练。” “嘿嘿。”叶幼清一把抓住女孩子的粉拳,不害臊地将脸凑了过去,“打这儿,打这儿。” 陆昭锦受不了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无赖样,索性带着他在空间中简单游览一遍,移走他对自己身体的注意力,除了她重生的秘密陆昭锦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因为她不希望这一世的叶幼清,带着前世的愧疚来爱她。 “看来,这两人是早就对陆家动了心思的,只是之前大医陆在世,他们没办法下手。”叶幼清肃容,“对了,你说碎瓷是在陆家老宅的地下密室发现的?” “嗯,没错,还有一匣子银刀。”陆昭锦坦言。 比起叶幼清,自己分析时局的本事还是差那么一些的。 谁叫他大包大揽,要替自己做主来着。 “看来,陆家先祖的确不凡,难怪你父亲当年会成为京中四俊彦之一。” “什么四俊彦?”陆昭锦一怔。 “京中上一代的四位人中才俊,你父亲凭借医术夺得一席之地,余下的自然是我父亲,还有卫候和……沈志。”叶幼清最后两个字吐出的颇有深意。 沈志当年也入京了? 哦对,就是那个时候他东游归京,还献给陛下两颗东海至宝,血珍珠。 “你在怀疑什么?”陆昭锦盯着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两次和唐逍遥交手,他的身形招式虽然相同,但气质总让人觉得不和谐。”叶幼清分析道:“我第一次拦住他夜探桐音楼时,他倨傲不俗,可第二次在……” “第二次在太后宫中给八皇子下药的时候。”陆昭锦接话,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叶幼清挠了挠后脑勺,继续道:“他虽然也很逍遥,却是少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气,甚至有些,畏手畏脚。” “那个才是我们在破院里遇见的沉云少主。”陆昭锦断言,“而唐逍遥是唐逍遥。” 叶幼清挑眉:“沈志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谁说他就必须只有一个儿子的?也许只是他当年救了山阳公主生下的私生……” “什么山阳公主?”叶幼清突然道,陆昭锦一怔:“你不知道?” 叶幼清不知他的母亲其实是山阴公主? 陆昭锦迟疑了,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叶幼清。 她离京前答应了卫云澄,不再怪罪卫夫人当年的无心之失,也就是变相的答应帮卫夫人遮掩这件事。 因为一旦这件事捅了出去,卫夫人盗窃,帮凶这一系列的罪名是绝对洗不清的。 而且以太后的脾气,总不会真正处死长公主,那这个出气筒,只怕就要又卫夫人来当了。 所以,卫夫人才避世多年,迟迟不敢站出来为山阳公主沉冤昭雪。 就算她看见陆昭锦的蝴蝶盘扣,知道了当年陆知年为什么会突然要离开她,也只敢去道观里赎罪,只敢默默守护陆昭锦,不敢将事实公诸于众。 她早就说过,想看一看卫夫人在没有揭开真相的情况下,仅凭她空口白牙的一句原谅,是否就真的能得到救赎。 那现在,是不是还要告诉叶幼清他的母亲和姑姑…… 若是在她知道前世真相前得知这一切,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让叶幼清了解个清楚明白,让他继续活在对错和母亲的抉择中水深火热地纠结去。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同长公主的本不该牵扯到叶幼清的。 他前世今生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他只是被蒙蔽和不敢说而已。 所以让他因为自己母亲的过错而承受痛苦,她于心不忍。 “夫人深不可测,我哪能全都知道。”他开口调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但陆昭锦还是发现了他微微攥紧的拳头。 他那么聪明,这段时间肯定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加上自己一句山阳公主,想猜到真相也不难吧。 可他还是装出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故意岔开话题,是不想自己继续为难吗? 陆昭锦点了点头,有些事的确该心照不宣。 由他自己去决定。 “该出去了,我看洞口还是封死的,应该没问题。”陆昭锦笑吟吟地提议。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 因为她在自己的丹田中发现了一颗饱满圆润的,金丹。 而且,叶幼清腹中,也有一颗。 这就是至清所说,龙凤呈祥,打开祥瑞的好处吧。 女孩子微微有些脸红,虽然她和叶幼清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东西,但很明显,她二人现在的境界,要高于至清两人。 至少现在,有了对抗他们的资本。 “好啊。”叶幼清从背后搂住了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夫人记得救我。” 陆昭锦啐了口,心念一动,两人出现在山洞中。 一股清爽的凉风拂来,让人精神一震。 叶幼清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怎么突然转凉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可是中秋佳节,正是宜人的时候。 可现在却是凉风习习。 “糟了,该不会是过了很久吧!”陆昭锦急急忙忙向洞外跑去。 若是山中留一日,世上已千年,可就出大事了。 叶幼清也紧跟出去,山洞外,正是金秋。 陆昭锦松了口气。 看来最多也就是过去个几日,只是沈志二人等不及,估计是猜到她们得到祥瑞后会实力大增,所以已经走了,加上秋日转凉最为迅速,所以才会误会。 “下山吧。”叶幼清提醒。 陆昭锦回望一眼山洞,“这灵气应该是可以吸收的,我之前见到……” 叶幼清一只手按在她的唇上:“洞口这灵气屏障,就留下吧。” 女孩子眨了眨眼,就听某人厚颜无耻道:“等了解了山下事,我们再来回味一下这山中无甲子的意境。” “不害臊!”陆昭锦羞骂,拎起裙角往山下跑去。 却不知,山下已经有人为她张开了口袋。(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六章:小王 山下的沉云庄是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乐-文- 两人悄悄下山,无声息地穿过了布在山脚下的许多沉云庄耳目。 陆昭锦切身感受到高手目空一切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原来以前叶幼清飞檐走壁时高来高去的,是这种感觉。 两人换了套衣裳,坐到街边的小面摊前。女孩子被大大的草帽遮住小脸,埋头吃饭,小声咕哝一句:“我们打听一下唐逍遥的消息,就动身回京。” “哼。”一旁同样头戴草帽身形威武的男人吃干净碗里的面,大吼一声:“小二,再来一碗!” 草帽底下传来女孩子的轻笑,“幼稚。” “好嘞。”小二麻利地上面,正要走,却被眼前一颗银锭子惊住了,笑吟吟道:“哎呦,客官真是太客气了,您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这小二,还真够机灵的。”陆昭锦笑了声:“我们就是想打听打听,这大红灯笼,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我一猜,您就是问这事儿的,这附近新来的人呐,都这么问。” 小二卖个关子,但很有眼色地直说:“要说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是沉云庄呐,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大人物?”这沉云庄已经是儒门学子的圣地了,还能来什么大人物? 陆昭锦与叶幼清相视一眼,“难道是奉命巡视的五皇子?” “小的一瞧啊,您们就不是什么乡下人,这事儿都能猜到。”小二笑着用抹布在桌上擦了两把,装成干活的样子低声道:“还有一位呐,五皇子就是来接这一位回去的。” 还有一位,还用五皇子亲自接,她问:“是谁这么大的架子?”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些红灯笼,都是为迎他做准备的。” 叶幼清面色不善,只觉得其中有诈。 “那你知不知道,这沉云庄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发生,比如,谁负伤了之类的?”陆昭锦又问,放在桌上的手指却被叶幼清捏了捏。 “嗯?”她抬头,只见店门口站了两列全副武装的甲士,将道路空出。 小二也吓得一哆嗦,赶忙跑到门口去迎。 一位身着紫金蟒袍,头顶金冠的玉面男子阔步走来,他云龙银纹的乌云靴子刚一跨入店铺,就朝陆昭锦二人拱手一礼,“久违了,二位。” 小二惊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陆昭锦倒是没事人似得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他,玉颜无暇,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前京中时都要超脱一层,让他天生阴柔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内敛。 “五殿下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是来抓我们的?”叶幼清可不买账,冷冷道。 “岂敢,岂敢。”五皇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昭锦一眼,一挥手,店门外有人牵来了一匹骏马:“小王是来请二位回京的。” 小王? 陆昭锦和叶幼清同时怔住了。 怎么夏承安会自称小王?他不还是个皇子吗? 什么时候封王的?! 夏承安很享受陆昭锦那张笑脸上出现震惊的模样,却没有解释,只是恭维一句:“一别大半月,世子妃依然风采不凡。” “殿下说笑。”叶幼清一把搂住陆昭锦的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谦词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我家夫人一直都是风采迷人,不需要殿下费心强调。” 说完,毫不尴尬地搂着陆昭锦出门,只留下巴掉了一地的众人。 “呵,还是那么狂。”夏承安挑着长眉,也跟着出门。 “是紫蹄踏月!”陆昭锦再惊讶,夏承安是怎么把紫蹄踏月弄到这里了? 这匹马不该在叶府的马房里吗? 连叶幼清带她出逃,都没敢弄出来的紫蹄踏月,现在跟着夏承安来到沉云山脉,实在让她不能不后怕。 难道是叶府…… “看来,殿下的确是奉命行事啊。”叶幼清拍了拍陆昭锦的肩,让她安心。 陆昭锦也想明白过来。 她们打听过现在已经是九月,足够五皇子和沈志等人通气,之所以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沉云庄脚下等她们,只能说明是皇帝也知道她们在这里的消息。 所以夏承安能从叶府要来宝马随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愧是叶幼清,”夏承安拍了拍手,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刚停一对小丫头就从马车里扑了出来。 “小姐!”花巧和绿绮哭哭啼啼地将陆昭锦围了起来。 陆昭锦诧异地看着两个丫头,绿绮能被带来她不惊讶,她吃惊的是,花巧也被放了出来。 她现在不是该和“自己”一同被关在京中大牢里? “走吧。”夏承安颔笑:“该回京了。” …… 一路浩浩荡荡,陆昭锦坐在世子妃规制的豪华马车上,倒是真没像上次那样晕。 而她和叶幼清带着洞中这十几日发生的事,她也打听出来了。 花巧和绿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么说,是至清进京向皇帝证明我的清白?他怎么证明的,空口白牙?”陆昭锦不信,老道有那么好心? “不知道,不过听说太子爷却被陛下骂了一通。” 花巧解气地说道:“谁让他明知道您是冤枉的,还不出来给咱们作证!” 陆昭锦心里却咯噔一下。 看了夏承贤是又被五皇子算计了。 如果至清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太子就是工于心计不敢坦诚事实真相,和他往日营造出的正直形象大相径庭,皇帝对他的信任自然是一落千丈。 这一世他没有叶幼清的暗中襄助,看来他这太子的位子,真是岌岌可危啊。 “所以陛下就给封五皇子做瑞王了?” “也不是,说是因为五殿下巡视有功,而且年纪已长什么的。”绿绮道,“您不在,昳容阁就关了,咱们也只能听到这么点儿消息了。” 陆昭锦微一叹气,她胡乱炼丹,把自己和碎瓷空间都炼毁了。 昳容阁和陆家的药膳也因为这件事陷入危急,只能停业。 不过现在好了,她不但修复了碎瓷空间,还几乎拥有了一个小小的世界,而且,重要的是解开了和叶幼清的心结。 这沉云庄一行,算起来是收获颇丰的。 “不碍事,待我回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孩子自信一笑。 “嗯。”花巧和绿绮用力点头,“都等着您呢。”(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七章:示警 回京的行程一连走了五日,路上波澜不惊。 陆昭锦放下挑起帘子忧心忡忡,这个五皇子一路上甚至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马车里,几乎没有露过面,就是入住驿站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知道葫芦里究竟买着什么药。 “夫人,我累了。”叶幼清敲了敲车板,无赖地嚷着。 两个丫头掩面偷笑,陆昭锦也羞怒,这家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总想着凑进马车来。 “不用管他。”陆昭锦低喝住想掀开车帘的花巧,别过头去。 叶幼清撇嘴,缩回了手,要一进京,只怕又要好些时日不能亲近了。 真是心烦。 叶世子心情不好,自然不会让别人消停,左右呼喝地支走身边几个眼线,小声道:”夫人呐,我看这瑞王成日里不下车,比个女人还娇弱,该不会就是那受了伤的唐逍遥吧?” 陆昭锦瞪大了眼:“你发现什么了?” “我瞎猜的。”叶幼清挠了挠头,“不过他再不出现,估计是真受伤了。” 陆昭锦忍不住掀起帘子望向身前气派的马车。 “殿下是唐逍遥?”花巧一惊一乍,惹得陆昭锦一眼瞪过来。 “真的吗?”绿绮反应稍慢,也随之惊呼,换来的却是陆昭锦微诧的目光。 自从出了绿乔的事,绿绮整个人都沉闷许多,很少像之前那样活泼好动,不过是大半个月,她竟然走出了绿乔的阴影,实是好事。 “当然是假的,唐逍遥可是沈庄主的儿子。”女孩子神神秘秘地低声道。 两个丫头顿时叽叽咕咕地议论起来。 陆昭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耳边却响起叶幼清的声音:“多看看我,进京可就看不到了。” 他身边那几个眼线已经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男人却浑不在意。 陆昭锦啐了口,却还是忍不住趁着马车摇晃掀起的窗帘,瞧瞧偷看了他一眼。 “你想好怎么和陛下解释了?”陆昭锦传音,有些忧心:“他能信吗?” “不解释了。”叶幼清摇摇晃晃地骑着马,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马鬃,“将近十月,北境必有大动作,来不及解释安排了。” 陆昭锦猛地一激灵,“你要亲自去?” 她攥紧了手,没想到这一世她改变了这么多,却竟然让叶幼清上战场的日期提前了。 前世他可是在叶侯负伤归京后,才不得已替父出征的。 不过这一世也有不同,叶侯未败,大夏依然士气充裕,叶幼清想来要比前世更容易出头才对。 “放心,我就是去跑个腿报个信儿,”叶幼清依旧是哪个玩世不恭的语气:“绝不会让夫人担心的。” 陆昭锦没好气的啐了口,看着两个丫头热络地聊着,微微皱眉。 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绿绮整个人都阴沉好多。 这份热络活泼,都像是装给别人看的。 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忧心忡忡,只听叶幼清又死皮赖脸地给她传音:“至于需要的那些玉,夫人回京就只管去库里拿,府里还有许多,都是宫里的赏赐,我这次进宫也讨些回来。“ “也好。”陆昭锦应声,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比她一个个看病赚玉快的多。 毕竟好东西,都在皇宫大内里藏着呢。 就冲当日老夫人的手笔,她就知道叶家绝对会有不少。 “也不知空间还需要多少,”女孩子嘀咕,毕竟空间此时都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还能成长,她根本说不准。 “试试看吧,应该还没到头才对。”叶幼清说道,又突闻一声骏马嘶鸣,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昭锦张望,绿绮自告奋勇地冲出帘子:“我去给小姐打听一下。” 原本已经起身的花巧讪讪地坐了回来,有些古怪地盯着绿绮的背影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陆昭锦也没多说,绿绮很快回来:“小姐,是五殿下说要快到了,让队伍放慢行动,修整一下再进京。” “那就修整吧,他下车了吗?”她问。 绿绮摇了摇头:“奴婢没看见,不过听侍卫说,是” “下车了。”叶幼清冷声道:“喏,他过来了。” “传旨。”夏承安走到近前,轻飘飘来了一句。 陆昭锦微微一怔,就要下车,“不必了,你在里面休息,这是给叶幼清的口谕。” 叶幼清努了努嘴,让她安心,自己翻身下马。 “你个小畜生!”夏承安破口就骂。 陆昭锦刚要退回马车,闻声瞬间杏目圆睁,扶着车门就要开口,倒是一贯暴躁成性的叶幼清摆了摆手,他笑吟吟看向夏承安:“舅舅骂了多少次了,也没有瑞王殿下这句,中气十足。” 女孩子攥着拳头瞪向五皇子,她听得出来,叶幼清这是在说夏承安逾越,拿着鸡毛当令箭,但夏承安却面不改色。 他淡淡点了点头,依旧居高临下地喝令:“立刻给朕滚进宫来。” “接旨,”叶幼清一点也不恼,拉长了声音怪叫道。 原本大丢脸面的呵斥,却生生成了一场表兄弟间的笑闹。 夏承安似乎早料到这种事根本不能打压住叶幼清的气焰,也不见恼,而是笑吟吟地看了眼陆昭锦,“至于世子妃,我会帮叶兄送到府里的。” 陆昭锦抓着车门的手渐渐收紧。 她总觉得自己和叶幼清在洞中耽搁半月后,外界已经十分危险。 五皇子他们似乎已经张开了一个口袋,正等着她们钻呢。 只是,这个局,到底设在哪儿呢? 陆昭锦苦思冥想,叶幼清却还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色,扬腕就要策马先行。 “二爷”陆昭锦突然想到前世造反的事,叫住了叶幼清。 “嗯?”叶幼清回头,夏承安也看向她,突然一笑:“既然如此,小王就先回去了,只是世子爷,别耽误了时候。” “此行也算是有所发现,二爷是记得禀明圣上,那衣饰”陆昭锦话说一半,叶幼清正色点了点头。 而另一面,是她的秘密传音:“五皇子野心勃勃,只怕关键时刻,会狗急跳墙,还需二爷早做准备。” “夫人放心。”叶幼清大大咧咧地笑着,扬鞭而去。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八章:官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幼清叩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皇帝默不作声,大殿之上空无一人,威严泠然而发 “舅舅,侄儿有大事要禀!”叶幼清膝行两步,继续自己的混人模式,但这次,皇帝面上没有一丝笑纹,他一想到自己被这小子不学无术的假象骗了这么多年,胸口就憋得慌,“说。” “舅舅,有人要造反!” 皇帝腾地站了起来:“我看那个人就是你!” 以叶幼清此时的耳力,已经听出大殿外骤然响起了兵戈微弱的摩擦声,只要他稍有一句说错,今日,怕是难逃天威。 “陛下,沉云庄以朝服仪制做品阶区分,他们是真的要造反。”叶幼清肃容。 “朝服?”皇帝一怔,就听叶幼清继续道:“我也是听京中士子们偶然提起,要不是您非要杀我媳妇,我才懒得我才去查的。” 皇帝凝视着他,心思几转。 沉云庄的事他早有耳闻,但听叶幼清亲口说出却是另一种意义。 “你胡言乱语什么,沉云庄是数朝帝师归养的治学之地,怎么会有此逾越之事。”皇帝冷声呵斥,坐了回去。 叶幼清知道,自己押对了宝。 皇帝的确早就知道沉云庄的事,也早有不满。 只是碍于历代帝师的颜面,加上这件事无人敢上报天听,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试问天下有哪个皇帝愿意有什么组织和自己的朝服仪制同样? 可沉云庄是天下儒生心中的圣地,揭发举报沉云庄,就是与天下士子为敌,大夏朝儒生顶着半边天,没人得罪得起,自然没人敢上报,皇帝也就没有处置的理由。 但现在,叶幼清敢说。 他不怕得罪所有儒生御使,大半个朝廷的大臣,敢将沉云庄一状告到皇帝面前。 这也再次证明了,他叶家不愿与儒生结党。 有这一状,叶幼清就是将叶家永远放在了儒生的对立面上,皇帝,当然心安。 何况皇帝一直有自己的耳目藏在暗处,但他不能将这些手段拿到明面上来,所以,这沉云庄的逾越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不管叶幼清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他这个状却是告到皇帝心坎里去了。 一举解决了叶家和沉云庄两个麻烦,这还是叶幼清自己送上门的。 果然,叶斩的儿子,压根不是个省油的灯。 “舅舅,我说的是真的,瑞王殿下也去过沉云庄,您大可以问问他。” 皇帝目光一凝。 瑞王这是第二次下沉云庄了,却没有禀报此时。 难道是也对这儒生一党有所觊觎? “传瑞王。” “陛下,瑞王殿下说有事要禀,一直在殿外侯着呢。”郝公公立刻禀道。 叶幼清看了他一眼,这可真是根老油条。 太子刚倒,他就攀上五皇子这根高枝儿了。 “哦?”黄体挑眉,“召他进来。” 瑞王大步入内,叩首问安,将事情禀来。 “父皇,儿臣巡查归来,一直有一事不明,如今再下沉云彻查,发现沉云庄弟子服制逾越,这是折子,请父皇过目。” 郝公公下御阶接过折子,又递给皇帝。 “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他的五子还是一心一意的。 不过这与天下儒生为敌的事,可不能让瑞王来担。 “竟然是真的?”皇帝大惊,看向叶幼清:“你也学学,下次奏事,要递折子。” 叶幼清撇嘴。 “都起来吧。”皇帝放缓了声音:“这件事就交给叶幼清了,这么多年,你也该领个官职历练历练,就先领个巡防副使,在巡防营里任职。” “哦,那这事”叶幼清不依不饶。 “也交给你办。”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陆昭锦被五皇子身边的青衣送回叶府,一直看着她进门。 府里蒋氏迎了出来。 “世子妃。”蒋氏见礼,府中但凡看见的奴婢都对陆昭锦心敬三分。 “姨娘不必多礼。”陆昭锦赶忙扶起蒋氏,她知道,这是蒋氏在帮她立威。 牺牲她自己辛苦经营的地位,成全陆昭锦的威势。 让叶家一众都看清楚,这府里不会发生二虎相争的事,因为蒋氏一直都是从属于世子妃。 “不多,不多。”蒋氏眼里含着泪花:“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一直在等着你。” “幼澈,幼澈他现在已经能识字了。”蒋氏激动地拽着陆昭锦的手,不住地说。 “姨夫人,老夫人还等着世子妃呢。”红玉在一旁提醒道。 蒋氏这才收敛情绪,抹着眼泪道:“瞧我,世子妃快去正堂吧,我去看看那桐音楼收拾得怎么样了,您家里的嫁妆从前儿就开始搬了回来。” 陆昭锦点了点头,这件事叶幼清和她提过,是他身边的南生先回来报的信。 陆昭廷等人知道叶幼清甘冒天威劫囚,也是大为感动,所以点头同意她再回叶家。 蒋氏离去,陆昭锦带着两个丫头往老夫人所在的正堂走去。 “这蒋姨娘哭哭啼啼的,怎么感觉怪怪的?”绿绮皱着鼻子,“也太热情了吧。” 花巧一怔,没想到绿绮会突然说这种话,这不是在挑拨蒋姨娘和小姐的关系吗? “蒋姨娘一直都待咱们不错,小姐还救了三爷,这样不应该算是有良心吗?”她纳闷道。 陆昭锦也点头,“绿绮,这次是你多心了。” 蒋氏是这个府里最聪明的人,她一早就能看得出,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叶幼清都信赖自己。 而且自己这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可比她这丫鬟出身的姨娘,更适合做这叶府的当家主母。 所以蒋氏应该压根就没想过和她争,何况,自己有恩于她在先,于情于理,她这番表现都不是作伪,倒是绿绮,才是那个怪怪的人吧。 绿绮讪讪,“奴婢也是被她们弄怕了。” “没事的绿绮姐姐,咱们小姐多厉害啊。”花巧热络地挽上她的手臂,亲昵道。 陆昭锦点点头,转身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绿绮迈步跟上,不着痕迹地拨开了花巧挽着她的手。 花巧皱了皱鼻子,有些黯然。 她是代替绿乔的后来者,并不是陆昭锦从小跟到大的丫头,绿绮对她心有芥蒂,也是应该。 只是走在前面的陆昭锦微微皱眉,她能察觉到身后的微弱动作。 绿绮,真是变了。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三十九章:相思 “陆叶两家的姻缘,天注定。”老夫人话不多,只是将库房钥匙和账册交给了她。 “是。”陆昭锦想起了自己父亲与卫夫人,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她接过账册和钥匙退了出来,自己带走的丫鬟婆子也都守在桐音楼,她只吩咐一句:“以前做什么的,就继续做什么,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安婆子等人颔首应是,眼尖的都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变化。 小姐不再抗拒世子妃这个头衔,反倒真心为叶家经营操持。 “我们去库房看看。”陆昭锦想起叶幼清的话,决定先将叶家宝库巡查一圈。 这一趟,走得她是腰酸腿疼,不过幸运的是,收获颇丰。 她当然不好将叶家库里的玉都搬光,只挑了两枚反应强烈却不起眼的玉雕带走。 “这库里,没有当时老夫人拿去陆家的那种玉璧了?”陆昭锦询问库房的于管事。 于管事自然是聪明人,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日后叶家的女主人,当然尽心尽力:“那玉璧是从老夫人账上支出的,小的并没有见过,不过照您所说的模样,小的倒是还见过一对。” “哦?在哪儿?”陆昭锦挑眉。 她还记得叶老夫人送来的那对带有云起的玉璧,进入空间后,空间就形成了云气。 “这个”于管事有些不好开口,低声道:“是陈姨娘的陪嫁。” “陈姨娘?”陆昭锦微怔,这才想起来,陈锦嬛已经进门有些日子了,这府里人也都习惯这个陈姨娘的称呼了。 只有她,还不习惯。 毕竟当年的陈氏,可是走到哪儿都得尊称一句陈夫人。 何况,陈锦嬛也是百抬嫁妆进门的,只是陆昭锦没想到玉璧会在她的嫁妆里,实在是有些棘手。 “嗯,她回来了吗?” 于管事一怔,这世子妃心也忒大了吧。 世子爷可就这一个姨娘,何况陈姨娘无论家世样貌,哪个也不输陆昭锦。 现在五皇子封了瑞王,虽然后宫没什么动静,但陈家已经水涨船高,这陈姨娘的地位是不可小觑。 可世子妃怎么还这么不上心,连陈姨娘有没有在府里都不知道。 “回世子妃的话,陈姨娘那日跟着那位亲家表兄出府,就没有归来,说是已经被接回了陈家。” 花巧不满道:“什么亲家表兄,咱们家可从没什么表兄,只有两位师兄。” 于管事惊觉失言,这姨娘的表兄,怎么算作亲家。 只有陆家,才配得上是叶府的亲家。 只是那位表兄实在来头太大,他们不敢直言呐。 于管事毕竟见过世面,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道:“小的糊涂,小的糊涂,但那位表兄是” “是瑞王殿下,我知道。”陆昭锦平静道。 她感觉得到,这个于管事虽然对她恭谨,但并没有真的将陈锦嬛当个姨娘对待。 想必这府里还有不少人也持着这种观望的的态度吧。 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实际上,也是在等待,想看看陈家到底能不能将这个嫡女扶正。 毕竟陈锦嬛是收拢了叶夫人留下的人脉,现在被蒋氏肃清过一波,虽然不说尾大不掉,但仍不好处理。 陆昭锦决定,就从这于管事开始,让他们死了这份心。 她重活一次,再也不会畏首畏尾,枉做好人。 “你不必害怕,从来都是嘴上错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错。”女孩子的话说的轻飘飘,却非常有分量:“我刚接手库房钥匙,明天会派人来清点一遍。” “是,是。”于管事冷汗涔涔,恭声送她。 世子妃话不多,但哪句都很有分量,做事也留有余地,没有急于清查库存,给了他转圜的时间。 “小姐,二爷回来了,还带了宫里的赏赐,都是玉器,全送到咱们桐音楼去了。”花巧来禀。 陆昭锦笑颜,往桐音楼走去。 于管事目送,暗自抹了把汗,看来这叶家,是迎来了真正的女主人。 “二爷?”陆昭锦兴冲冲进门,见到的,却是一脸喜色的陆昭廷和陆昭宁,她不由张望:“叶幼清呢?” “怎么,小师妹有了夫君,就不想见师兄弟了?”陆昭廷搂着陆昭宁,调笑道。 “哪有这的事,”女孩子不好意思地嗔怪:“师兄也来打趣我!” 陆昭廷一笑,递来一封信:“喏,你心念的那家伙给你的。” 叶幼清? 陆昭锦一怔,接过信展开。 “我们听说你回来了,就急着赶来,路上看到姐夫,姐夫就让我们转交的。”陆昭宁抢先道:“他说这是给你的嘱咐。” 陆昭廷面色有些古怪地补充:“世子爷说领了巡防营的官职,说是今晚就要住到营里去,也不知需不需要这么急。” “哪里是他急。”女孩子随口道,分明是皇帝急。 皇帝想利用叶幼清削一削沉云庄的威风,这是怕叶幼清回到府里会被叶老夫人和自己阻拦。 她展开信,一片白纸空空荡荡。 “嗯?怎么是白纸?”陆昭锦身后的绿绮眼尖,问道。 陆昭廷纳闷地掏了掏袖子,“我没弄错啊。” “没错,这是我们的暗语。”陆昭锦看了眼绿绮,含笑道。 “白纸也是暗语?”陆昭宁不信,人小鬼大地猜测道:“别是路上被人掉包了?” “不是,”陆昭锦微红着面颊,晃了晃手中的白纸:“他是在说,入骨相思、不胜书。” 陆昭宁一瞬间捂住了腮帮子,“哎呦真酸。” “呵,小师妹幸福就好。”陆昭廷微微有些黯然,仍是祝福道。 “嗯。”陆昭锦珍而重之地将白纸折好收入怀中。 她收到了他的嘱咐。 没有一字的嘱咐,就是全凭她做主的嘱咐。 包括叶家,包括,长公主的事。 叶幼清这是,全身心地信任她呢。 “好啦,还是说说昳容阁吧。”陆昭锦含笑,吩咐道:“绿绮,你和花巧去给传话收拾出两间客房,再禀了老夫人,就说今晚留两位师兄弟住下。” “不必了,小师妹,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陆昭廷赶忙道。 “啊?”陆昭宁看着一屋子的玉雕遗憾道,他还想多看几眼呢。 陆昭锦笑道:“不碍事,我刚好有事和师兄说。” “昳容阁,是时候复开了。”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章:姻缘 “复开是复开,但小师姐这主意能成吗?”陆昭宁惊呼,“官府不会说我们拐卖贩子?” 陆昭锦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什么呢,我们是正常招工,只是要求特殊了些。” “找些值得信赖的药农倒是无妨,咱们家的庄户里就有,但要他们蒙着眼去上工,恐怕有些难。”陆昭廷也不太支持,“这些农户都是要回家的。” “师兄放心,只是去上工和月底回家的时候才需要蒙着眼。这是我陆家的一处秘密庄园,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才有这样一条,如果他们实在不放心家里,也可以全家上工。”陆昭锦道:“你可以用陆家的名义保证,相信我们陆家这些年在药农里还是有这份信任的。” “小师妹,但凭你昳容阁这块金字招牌,就不打紧了。”陆昭廷哈哈一笑,“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就抱在我身上,到时我会让所有人都上了马车,送到郊外农庄去,由小师妹带领进入那处庄院。” 陆昭锦点了点头,就此说定。 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未曾提及那处神秘庄园,毕竟陆家师兄弟二人都知道,陆昭锦有秘密。 “小师姐,这块玉佩真好看,这里面的冰絮好像早间的晨曦。”陆昭宁本就是来插科打诨的,此刻终于从宫里的赏赐中挑到一块漂亮玉佩,张着嘴道:“能送给我吗?” 事情已经谈妥陆昭锦也有兴趣问上一句:“昭宁,你平日不爱这些的,怎么今天对这些玉雕这么感兴趣?是要送人?” “咳,”陆昭宁小大人似得清了清嗓子:“是方家姐姐喜欢玉,她说,玉是钟灵毓秀什么的”陆昭宁挠了挠后脑勺,显然是不记得下半句了。 “是钟灵毓秀侍君子。”陆昭廷接了句,责道:“平日叫你多。” 陆昭宁吐了吐舌头,故意放柔了声音,含情脉脉地看着陆昭廷,重复了一遍:“钟灵毓秀侍君子。” 陆昭锦看得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是哪个方家姐姐?方九吗?”方七此时已经是太子妃住进东宫,想也没机会见到陆昭宁。 “她来过昳容阁?”还说了钟灵毓秀侍君子这种话? 如果方九是刚才陆昭宁那副模样说的,这侍君子三字,可就别有用意了。 “是啊,小师姐不在这半月,都是靠方九姐姐这清音郡主的名头镇着,咱们家才没被那些药铺挤兑垮。”陆昭宁点头如捣蒜。 “竟有这事!”陆昭锦怒容,实在欺人太甚。 陆家既没欠债,也没有与人结怨,他们竟然趁自己落难,赶来落井下石。 “的确多亏清音郡主相助,如今小师妹回京,昳容阁又有了主心骨,谅他们也不敢放肆。”陆昭廷傲然,并没有注意到连陆昭宁都发觉的事情,“小师妹有空,可以到方府走动一下。” “是,我一定会走动的。”陆昭锦看了陆昭廷一眼,若有所思。 这一夜,叶府诸人好眠,而陈家却有人如坐针毡。 “你妹妹还是不肯出来?”陈相爷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陈大少爷垂头丧气地嗯了声。 “这个逆女,她是要丢尽我陈家的脸面不成!”陈相爷怒骂,甩袖就要亲自前去。 “父亲,您就别逼妹妹了。”陈锦荣大着胆子拦住父亲,“妹妹也是心里苦啊。” “哎!”陈相爷深深地叹了口。 他这个女儿心高气傲,看似谦逊,实际上比谁都要目中无人。 如今她嫁入叶家,诸事不顺,不但自己给人做了妾,还使尽了手段都没能讨得男人欢心。 数日前她面如死灰地被五皇子身边的青衣秘密送回,他这个做爹的,又怎能不心疼。 可不论他怎么问,女儿都是一言不发。 青衣嘱咐,对外只说是早就回家了,别的休要再问。 他是在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女儿,堪称京中贵女第一人,琴棋书画,容貌智计都数一数二,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四妹这是心死了。”陈锦荣叹了一口,一拳头砸桌上:“都是那个该死的叶幼清!” 他也恨自己无能,那叶幼清文有尖牙利齿,武能提枪杀敌,家世更是不逊于他。 陈锦荣凭什么给妹妹出头。 “也是你妹妹死心眼!”陈相爷哼了声,恨铁不成钢。 “都是五皇子出的馊主意,让妹妹做什么妾,早知当时就该把妹妹嫁给” “你住口!”陈相爷怒骂:“那是瑞王殿下!” 陈相爷后怕地看了眼窗外。 如今瑞王力压太子,虽然陈家也水涨船高地跟着得到地位,却终归成了五皇子的附属品。 陈相爷明显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当相爷的舅舅,如今在五皇子心中毫无价值可言。 他虽然庸碌无为,但陈家世代相爷的敏感告诉他,五皇子还有更深的底蕴,已经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只有这个和叶家有关系的女儿,还能有几分用处。 可陈锦嬛却是五皇子身边的青衣亲自送回陈家的,他没有送回叶家,就可见殿下的态度。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妹妹不肯开口,说明她死了心,这样也好。你明日就差人去叶家将嬛儿的陪嫁讨回来。”陈相爷道:“他们给也就罢了,不给也不要纠缠,现在殿下的意思不明,咱们” “舅舅多虑了。”门外响起爽朗的笑声:“陈叶联姻这么好的局,我怎么会悔棋呢。” “参见瑞王殿下。”陈相爷带着不太情愿又没胆子表露出来的长子见礼。 五皇子随意摆了摆手,走上主坐。 这里,曾经是陈相爷平时见他时坐的位置,如今陈相爷已经自觉站到了下手。 从舅甥,到君臣。 五皇子都为自己这个一向无能的舅舅感到骄傲,难怪陈家能在相爷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三代。 “舅舅,我是来给您报喜的。”五皇子,如今的瑞王笑吟吟,让陈锦荣攥紧了手。 当时要让陈锦嬛嫁给叶幼清做平妻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结果呢? “殿下请说。”陈相爷毫无意义地表示从命。 “记得大表兄比本王还年长一岁,却仍未娶妻。”瑞王一合手中折扇,指着陈锦荣道:”这次的喜,就在大表兄身上。” 陈锦荣的脸色刷地变了。 上次锦嬛从平妻便妾侍,这次给指他的喜事。 难道要让他从未娶直接变太监不成?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一章:贱妾 “舅舅知道,我母妃在宫里并不受太后喜欢。m 乐文移动网”瑞王并没有介意陈锦荣的神色,直接道:“只因陈家与方国公府一直关系淡薄。” “殿下的意思是,让荣儿娶方家小姐?”陈家父子都是一怔。 这方家可是太子最可靠的底牌,先皇后就是方老爷的妹妹,他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进陈家来。 若是方家旁支,只怕是配不上他陈家相府的嫡长子吧。 而陈锦荣的心里却是膈应到了极点,这个五皇子,让他妹妹做妾,现在又要让他娶个方家小宗的女儿做正妻,这不是有意轻贱他陈家吗! “殿下,我陈家也是三门相府,已经有一女给人做妾,今日决不能再娶个旁系女子为妻。”陈锦荣恶从胆边声,冷冷道:“若为殿下大局,我可以纳个妾。” “呵,大表兄,凭陈家三门相府的身份,恐怕还不配纳她为妾吧。”瑞王轻笑。 陈锦荣拳头攥得咯吱响,陈家好歹也是瑞王的母舅家,他何苦这样糟蹋陈家! 还是陈相爷反应快,拦住儿子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荣儿娶……那位?” 这次换陈锦荣楞了,哪位? 陈相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殿下都这么说了,他还以为是在故意羞辱陈家不成? 瑞王瞥了陈锦荣一眼,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方家九小姐,方梓曦。” “清音郡主!”陈锦荣蹬蹬倒退半步,那可是当今最贵的待嫁贵女了。 但凡对皇帝当年做太子时的事稍有了解的人家,都不敢肖想这位清音郡主。 就连当时选太子妃,太子和瑞王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方七。 只因没人能猜到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位和清音郡主一模一样的清音郡主,皇帝到底有没有动心,谁也拿不准,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方家这位九小姐,必是人中极贵。 “这,这……”陈锦荣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即一脸喜色。 不管怎么说,如果真能娶到清音郡主,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且不说皇帝对她的态度,单单看方国公和太后的身份地位,就知道这位郡马爷,当得值。 “殿下,这件事只怕不容易吧。”陈相爷不安道:“陛下那里,还有太后和方家只怕都不会轻易松口。” “本王自有办法,不过四表妹的事,就得劳舅舅多费心说服了。”瑞王笑道:“本王希望,她继续回到叶家,做本王的耳目。” “这……”陈相爷犹豫,他的女儿一向倔强,现在这纯粹是一门交易,她能同意吗。 陈锦荣着急了,那可是清音郡主的郡马爷啊! 且不说清音郡主的姿色,就冲她是皇帝都不曾得到的人,自己若把她压在身下,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 到时候,什么叶幼清什么瑞王,统统都给他靠边站! “四妹妹一向识大体,我去劝她!”陈锦荣性急火燎地自荐道。 “那就交给大表兄了。”瑞王不再多说,迈步出门:“舅舅不必送了。” 陈相爷依旧送到书房门外,而后瞪了自己毛躁的儿子一眼:“你啊!这瑞王殿下的果子,是那么好摘的吗?背地里指不定是怎么算计的,你还没吃够这个亏吗!” “父亲,您总骂我没出息,今儿我壮着胆子做出决定,您还是斥责儿子。”陈锦荣也很委屈。 “哎,去找你妹妹吧,看她怎么说。”陈相爷拂袖,往陈锦嬛的绣楼去。 陈锦荣暗自咬牙,还不是心疼妹妹,却依然跟了过去。 一向明艳如四月春花,丽容娇美的陈锦嬛如今却是一副枯败之色。 她一身雅致的素裙微微带着褶子,就那么随意地倚在窗边,形容枯槁憔悴。 陈相爷看得心疼,唤了句:“嬛儿。” 陈锦嬛木然看向父亲,无喜无怒。 “妹妹,瑞王殿下来了。”陈锦荣见父亲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抢着道:“说要让我娶清音郡主。” 陈锦荣砸吧砸吧嘴,下文他也不太好开口。 这毕竟是他捧在手里十几年的妹妹。 “条件是,我回叶家继续为他传递消息吧。”陈锦嬛嗓音略带沙哑,陈锦荣听得也是心中一颤。 “妹妹,为了哥哥的幸福,你就委屈一下吧。”他道。 陈锦嬛看向一直疼爱她的兄长,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原来到了利益前头,谁都可以拿她出去交换,包括她的至亲父兄。 “嬛儿!反正你也已经嫁给了叶幼清,难道为哥哥做这点牺牲也不行吗?”陈锦荣被她这委屈的模样气得发怒:“等殿下登基,我自会接你回家,让你侄儿为你养老送终,这还不够吗?” 陈锦嬛被骂得更是心如死灰。 五皇子拿她的清白当棋子,那至清和沈志甚至根本不把她的清白当一回事,就那么直接地闯了进来。 如今,连哥哥,也不肯心疼她了。 就为了一个,清音郡主。 “锦荣,你这说得是什么话!”陈相爷呵斥,陈锦荣忿忿地抿着嘴,但想到这门婚事能不能成,还得让陈锦嬛点头,终于还是低头了:“妹妹,都是哥哥气糊涂了,你别生哥的气。” 陈锦嬛抹了把眼泪,看向父兄。 这场红白脸,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她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这个了,不是吗? 她被叶家休归后,还得靠着娘家,所以,她只有任他们摆布的份儿。 陈锦嬛不甘地哭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瑞王殿下还没有娶亲,怎么就能便宜了你!” 她痛苦的声音仍旧没能唤醒被虚荣蒙了心智的兄长。 “殿下当时不是求娶了方七小姐吗?”他不死心地顶了一句。 陈锦嬛绝望地阖目:“好,我去。” “真是哥的好妹妹。”陈锦荣兴致勃勃地许诺:“等哥哥得到陛下重用,一定让叶幼清将你扶正!” “不要提他!”陈锦嬛骤然尖叫,一双美目瞪得狰狞可怖。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以头抢地不肯和她同房的男人。 “啊!”陈锦嬛捂着耳朵尖叫。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这就为你准备东西,明天回府。”陈锦荣赶忙安慰道。 陈锦嬛木然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次日清晨,叶府后门驶来一辆马车,一身粉衫的陈锦嬛下车。 她闭着眼道:“贱妾,求见主母。”(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二章:打架 “贱妾??”陆昭锦一口早饭差点吐了出来,“陈锦嬛亲口说的?” “没错,奴婢听得真真儿的。”花巧兴致勃勃道:“奴婢过去的时候,她还又说了一遍,贱妾求见主母,还送上了这东西。” 红布蒙着的托盘,让陆昭锦有些心惊肉跳,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于管事口中那对玉璧。 绿绮兴冲冲上前去掀开,阳光照在玉璧上,形成一束反光直直照入她的眉心。 “啊!”绿绮惨叫一声,捂着额头倒退数步。 “绿绮姐姐你怎么样了?”花巧赶忙扶住她,陆昭锦却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因为刚才玉璧透射的光打在绿绮额上,将她的神魂弹得摇摇晃晃和身体分离几瞬,而陆昭锦看得分明,那碧色衣裙的少女模样的灵魂透着黑气,将绿绮整个脸都遮盖住了。 这个绿绮,一定有问题。 “没事没事,光照到眼睛了。”绿绮明明捂着额头,却随口答道。 “那就小心点儿。”陆昭锦放下茶盏,越过绿绮将玉璧上的红布盖了回去,“收下吧,让陈姨娘住回她原来的院子,不要再四处乱跑了。” “啊?”花巧噘着嘴,不情不愿地下去传话:“真是太便宜她了。” 陆昭锦隔着红布抚摸着玉璧,余光看着默立在她身侧的绿绮,心中拿不定主意。 这陈锦嬛送来的玉璧刚巧照出绿绮的问题,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不过陈锦嬛这一次是真的消停了,她住在叶府,却好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陆昭锦倒也不曾苛待她的吃穿用度,反正她也不屑做这些小家子气的事,而且这个妾侍,还得要叶幼清自己来了结。 她才不去给叶幼清擦屁股呢。 可消停的日子并没过多久,突然传来叶幼清将监察御史张大人给打了的消息,连叶老夫人都惊动了。 “为什么打他?”陆昭锦问向南生,就连蒋姨娘都摇了摇头。 这二爷大人,还需要理由? 只是这次,南生还真说出了个子丑寅卯。 “因为张大人在御前状告二爷不敬儒圣,还非要缠着二爷说了一大通的大道理,惹得二爷心烦,”南生砸吧砸吧嘴:“二爷就一拳,让张大人让开了路。” “这个孽障!”叶老夫人拍着桌子骂道:“那张御使也是侍奉过先帝的老臣,他怎么能跟张大人动粗!” 蒋姨娘赶忙端茶安慰,只有坐在一侧的陆昭锦依旧神色平淡。 “这么说,是张大人先拦住二爷的路,不让二爷过去的?”她道。 老夫人一口茶差点儿没呛到。 往日里昭锦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却糊涂了,非给那小霸王找借口。 这根本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是一拳打出了半个朝廷的敌人啊! 现在叶候领兵在外,正是饱受忌惮的时候,他之前闹的沸沸扬扬,但终归都是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所以陛下才隐忍不发,现在这样,不是找机会给陛下发作呢吗? “祖母莫急,容孙媳问个清楚。”陆昭锦安抚道,再问了一遍细致因由。 叶老夫人见她胸有成竹,便也由着她。 “所以,是二爷先派兵围了沉云庄,把沉云庄上下老小的衣服都给扒了,换成了庶民常服,又上书陛下状告沉云庄逾越,这才惹怒了张御使为天下士子出头的,对吗?” “沉云庄?”叶老夫人一按太阳穴,简直要气昏过去了。 这个小祖宗,可真是哪个马蜂窝大,他捅哪个。 那沉云庄是天下儒生的根,他这一棍子,可是戳到了天下士子的心尖尖儿上了,他们能与叶家善罢甘休吗?! “真是造孽啊!”叶老夫人急匆匆地要收拾东西入宫请罪。 “这次只怕要委屈你了,昭锦。”老夫人叹了一口,“老婆子就是豁出脸面去,也得把长公主请回来了,只有她才能” “祖母。”陆昭锦拦住老夫人的路,淡淡道:“那沉云庄的事,是我提醒二爷的。” 叶老夫人猛地瞪大了眼,怒道:“你!” “祖母别急,听我慢慢解释。”陆昭锦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蒋氏和老夫人两人。 “祖母为什么怕天下士子?”她问道。 老夫人皱眉,没听懂陆昭锦的意思。 “祖母怕士子,是因为怕皇上,而皇上最怕的是什么?”陆昭锦分析道:“陛下最怕的,是与天下士子相处融洽的叶家,所以二爷此举,我们非但不能提他平息,反而要支持他闹。” “文武分歧越大,陛下,越好驾驭。”她低声总结:“到时候,不论二爷是真能还是假能,陛下都不会再防着二爷了。” 老夫人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难怪叶幼清不过是京郊巡防营的副官,却能带兵跑到沉云庄去闹事,原来是有陛下的默许。 “那这些年幼清他”老夫人一怔,“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叶老夫人安下心,拍了拍陆昭锦的手道:“难怪幼清喜欢你,他的心思,也只有你能懂了。” 陆昭锦略带羞涩,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就摆脱祖母了。” “放心吧,老婆子这点事还是能解决的。”叶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出大堂,至今站到了府门口,对着门房喝道:“来人,去张家问问那个张子墨,他拦着我孙子的路说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嫌弃我老太婆不能教育好孙子吗?”老夫人拐杖敲得咚咚响:“你让他直接来叶家,也教教我!” 叶老夫人中气十足的怒骂,引来了不少人观望,门房的人立刻颤巍巍地去传话。 张御使府中原本是群情几分的围着几个御使要联名上书,可一听这话,顿时面面相觑,纷纷告辞。 “哎?”张子墨捂着眼睛一拂袖,怒叹了口。 这叶老夫人可是叶老将军的遗孀,比他还高上一辈,何况老夫人有一品诰命,还是个女流之辈,就是护着点儿孙子,又有谁敢说什么? 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叶家这幅所作所为,迟早要把文臣都得罪干净!”他暗中咒骂,却再不敢闹。 皇帝闻讯,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呵斥了叶幼清几句,发了一年的俸禄。 可有心人却发现,叶幼清在沉云庄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受到陛下的半点责备。 沉云庄上下都是些久在政坛沉浮的老油条,立刻懂得皇帝暗中的意思,立刻由郭老带头换上了常服,并上书请罪。 皇帝似乎才想起这件事,赶忙安抚众老臣,恩赏一番,却在没提服制的事。 天下世人终于认清。 所谓的小秋闱,儒门圣地,也不过如此。 在皇权面前,依然要折腰侍权贵。 沉云庄自此被打落凡尘,叶幼清这惊天动地的一闹也收了尾。 “是时候把这份礼物送给二爷了。”陆昭锦笑吟吟,派人传话给陆家。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三章:绮异 花巧带着陆昭锦的口信连夜去了陆家,绿绮则显得有些犹犹豫豫,因为她并没有听清小姐吩咐了什么。 “绿绮,”陆昭锦唤回她的神,道:“前儿我得到昳容阁的消息,说在二爷面君那日就状告沉云庄,可陛下刚疑心瑞王和沉云庄有勾结,瑞王殿下就也去了宫中禀报这件事,还递了折子。” “啊?奴、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绿绮一脸茫然,但小指微弱的抖动并没有逃过陆昭锦的眼。 “这件事是我提醒二爷的,当时就只有你和花巧在场。” 陆昭锦含笑:“如果需要腾出时间写折子,那么瑞王殿下就只有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才行。” 绿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冤枉啊!小姐,奴婢打小就跟着您,您怎么能怀疑奴婢呢!” “你这语气,倒是和绿乔很像。”陆昭锦随口笑道,绿绮却狠狠抖了一下,咚咚磕头:“小姐!奴婢最恨那个绿乔了,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的,小姐明鉴啊!” “快起来吧,瞧把你吓得。”陆昭锦上前扶起她,掌心带着炽热的灵气一瞬间扫遍她全身。 绿绮死死咬住牙才忍住痛呼,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该呼痛。 “不舒服吗?”陆昭锦将灵力聚集在她左耳的耳蜗里,一颗微不可查的血色小虫挣扎着被她的灵力包裹着取了出来,丢到茶盏里。 那血色小虫一瞬间化为脓血,将这一碗茶都染得黑红可怖。 “这个东西叫耳蛊,可以代替蛊主听到声音。” “啊!”绿绮吓得面色惨白,她没想到会从自己的耳朵里取出这种东西。 “不过也奇怪,耳蛊不能长存,除非是”陆昭锦疑惑地盯着绿绮:“除非是尸体之中它才能长存,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绿绮面无血色,不住地颤抖,陆昭锦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你下去休息吧。”她道。 绿绮如蒙大赦,跑了出去。 陆昭锦却将拳头攥得死死的,才没有喊出声来。 绿绮,她的绿绮。 至清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绿绮现在该有多害怕啊,可陆昭锦现在却不敢表现出识破这件事的样子。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救她的绿绮。 只有让绿绮对他们还有用,她才能暂时安全。 现在自己掐断了耳蛊,让绿绮不用再听到对方的命令,也不用被动的传递自己的秘密。 至清他们,一定会再联系她的。 陆昭锦平静下来,悄悄潜出了叶府。 这些日子来,她总是这么做,这也算她成为“道家高手”后最大的本事了。 高来高去,如入无人之境。 “阿乔,”陆昭锦潜行到一个院子,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阿乔。 “大小姐!”阿乔激动不已,第一时间就要叩头。 “不要多礼了,我让你养得那两千匹马怎么样了?”陆昭锦问道。 从她发现马方的秘密后,者两千匹马的牧草,就一日没断过,即使是她出逃时,阿乔这儿也有足够的储备,所以陆昭锦才有底气。 “大小姐放心,您送来的马草真的是非常好,我将它们和普通杂草掺着喂养,个顶个的壮实,绝对比那马方喂养来的强上数倍。”阿乔拍着胸脯保证。 此时的他长襟短褐虽然还在亲自干活,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马童了。 “还挺有马场主的样子。”她调笑,压低声音道:“你就是我送给二爷的礼物,过几日,二爷会悄悄派人将咱们马场里的马和他押送军粮队伍里的马调换。” “什么?”阿乔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二爷,是姑爷要押送军粮?” 陆昭锦点头。 这个消息是叶幼清身边的北生亲自递过来的,绝对可靠。 “是陛下的密旨由二爷押送,北境要有大动作,这些你都不用了解,你只要记得,像忠于我一样效忠二爷就好。”陆昭锦嘱咐,仍旧有些担心。 但这两千匹马都是阿乔亲手驯养的,她找不到代替的人。 “明天花巧会给你送来一副软甲,你记得穿好,以防万一。”陆昭锦嘱咐道。 “不用不用,还是给姑爷用吧。”阿乔依旧憨厚地摇头。 “我怎么会亏待了自己的夫君,二爷东西全着呢。”她笑道,在碎瓷空间里,她连万毒丹都给了叶幼清一整颗,当然不怕小霸王会有什么闪失。 陆昭锦望着远处:“你记得要小心,这些战马,就是日后证明陆家清白最有力的证据。” “阿乔明白。”他点头,面色坚毅。 陆昭锦又嘱咐几句,才回了叶府。 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剩下的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女孩子眼光熠熠,她相信,叶幼清能够改写命运,保住叶侯和北境的安宁。 像他相信自己能将京中事解决妥当一样地,信赖着自己的男人。 这一去就是十日,金秋送爽,京师在阵阵凉风中,倒是难得的安静。 就像暴风雨前的云淡风轻。 陆昭锦倒是没再发现绿绮有什么异样。 而她也去找过方九几次,却总因为方九被太后太子妃召见而错过,至今都没见上。 陆昭锦隐约能感觉到方九对自己的避而不见,否则听到消息早就该上门了,也就熄了见她的心思。 不管方九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陆昭锦也索性装聋作哑,毕竟陆家的平静来的太不容易。 夜里,她正要入睡,就听院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怎么了?”陆昭锦问。 花巧赶忙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八皇子突然发病,陛下急召您进宫呢!” “什么?”陆昭锦一怔,她数日前就被卫贵妃请去给八皇子断症,当时皇子一切正常。 虽说依旧体弱,但一直用药,成年前便能康复,不会发急症的。 “我去看看。”她起身,换了身常服,只带着两根簪子便匆匆入宫。 “我给小姐拿着吧。”绿绮接过花巧手中的药箱,陆昭锦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花巧,你就留在府里守着吧。” “是。”花巧应道。 绿绮紧跟着陆昭锦,临出门时很是轻蔑地回头瞥了花巧一眼。 花巧微微咬唇,自从那日在马车上绿绮抢先出去探听情况后,好像一直都很讨厌她。 “花巧,绿绮姐这是怎么回事啊?”送走了主子,花枝心有余悸地问了句。 “我哪儿知道。”花巧委屈地应了句。 花枝虽说和花巧是同一拨,但现在花巧已经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头,她当然不会直言顶撞。 “哦对了,我打听出来了,说是咱们小姐身边那个绿乔啊,现在就关在府里呢。”花枝壮着胆子提议:“要不咱们,看看去?” “绿乔?”花巧一愣,想到绿绮回头瞥她那一眼,竟鬼使神差地应道:“好。”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四章:秘密 以花巧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叶府可以说是能横着走了,就是老夫人身边新提拔的几个大丫鬟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何况是这几个负责柴房看守的婆子。 “您二位能来看这罪奴,可是她的荣幸。”为首的婆子恭维道:“不过这罪奴疯了,您这样金贵的人,可得小心着些。” “这乌漆嘛黑的,能瞧见些什么?去拿根蜡烛来,要大点儿的。”花枝笑嘻嘻地吩咐,看起来十分享受这种大丫鬟的感觉。 “是。”为首婆子看了花巧一眼,赶紧吩咐人去取。 花巧一直心有所思,接过蜡烛隔着狭小的木窗向里面张望,却也只能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形团成一团缩在角落,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不是说疯了吗?怎么这么安静,别是死了。”花枝在一旁嫌弃道。 “不会不会,前几天还一直嚷嚷着自己是绿绮姑娘呢。” “什么?!”花巧猛地转头盯着她:“她是绿绮?” 看守婆子赶忙笑道:“都是老婆子瞎说误导了姑娘,是这罪奴疯了,胡言乱语呢,怎么能当真。” “你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花巧目光坚定。 “这这不合规矩啊。”看守婆子搓着手,有些为难,“这罪奴当日在大街上公然诅咒咱们世子妃又恶疾,不能所以老夫人不许人接近她,免得再传出什么闲话。” 花巧利落地从自己腕上褪下一支玉镯子,“我是奉我家小姐的令来看看,怎么会传什么闲话。” 婆子一脸喜色地将镯子收到怀里,不住点头:“是啊是啊,您是世子妃的人,老夫人也不会防着的,您请进。” 她利落地打开门,嘱咐:“只是这里面脏乱,您可得仔细脚下。” 一股臊臭扑面而来,熏得两个丫头,掩面皱眉。 花巧一咬牙,走了进去,踏在不知是不是尿液混合成的泥泞地上,烛光所照之处,地上是狼藉一片。 有外面扔进来的发霉的窝头,还有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稻草,散发着诡异的臊臭。 这种地方怎么能呆人! 花枝恨不得当场就拉着花巧出去,可她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花巧也很膈应,但一咬牙,还是走向角落里缩着的黑黢黢的人形,这一次花枝可嫌弃地没有跟过去,而是跑到房门口喘了口新鲜空气。 “绿绿乔?”花巧凑过,可惜对方根本不应。 烛火照亮,那披头散发比街边乞丐婆还要不堪的瘦弱身躯,花巧大着胆子唤了声:“绿绮?” “啊?”那人形沙哑着嗓音喊了声,弱弱地抬起头,声音极其干瘪:“花花巧?” 花巧被吓得尖叫一声,连退数步。 “小姐让你来救我了吗?”缩在角落的人一激灵,蹭蹭向这边爬过来。 “啊!”花巧尖叫着连连倒退,她这才发现,绿乔的手脚都诡异地弯曲着,好像被人打折了,现在就好像一个人形的蠕虫,在不断向这边爬来。 “花巧,我是绿绮,我是绿绮啊!”那蠕虫般的人形生物蓬头垢面地爬过来,沙哑的嗓音几乎听不出半分绿乔的声音。 花巧大着胆子照了照她的脸,苍老衰败肮脏,依稀可见当年大丫鬟绿乔的音容笑貌。 “你大胆!到现在还敢冒充绿绮姐姐!”花巧实在难以将她和刚才光鲜亮丽地陪着小姐进宫的绿绮联系在一起,出声呵斥。 “我们一起伺候小姐那么久,我啊!”绿乔骤然尖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将地上的肮脏全都蹭在身上,“我是我是绿绮乔,啊!我是绿乔”她疯了似地在地上嘶吼, “姑娘快出来!”看守婆子急急唤道,花巧心惊胆战,逃也似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嘭地一声,大门紧紧关上,被看守婆子落了锁。 “这罪奴疯了,成天不是绿绮姑娘就是绿乔地瞎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婆子浑不在意,显然已经习惯了里面人的胡言乱语。 花巧还心有余悸地说不出话来。 花枝拍了拍心口:“我们快走吧,小姐还交代了别的事呢。” “嗯,”花巧还在微微颤抖,被花枝扶回了桐音楼。 黑夜幽静神秘,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在肮脏中挣扎的绿乔,她那张狰狞痛苦的脸,她不断地嘶吼。 “我是绿绮,我是绿乔,我是谁,我是谁?” “啊!”花巧惊恐难眠,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十分不安。 “小姐,小姐你快回来吧”小丫头抱着被子窝在墙角哭泣。 床边唯一的一根烛火莹莹闪闪,骤然熄灭。 陆昭锦当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她带着绿绮直奔卫贵妃宫里,屋外已经跪了十几个太医,依然诊断不出什么名堂。 “八皇子殿下一切、一切正常”陆昭锦进门时,就听见为首的张太医颤巍巍道。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朕的儿子怎么一直昏睡不醒!”皇帝恼火地一脚踹翻了他,抬头看见陆昭锦,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却令道:“陆氏,快进去瞧瞧。” 卫贵妃听到陆昭锦来了,急匆匆跑出了,一双杏眼肿如核桃,“昭锦!” 她几乎拜倒在地,陆昭锦赶忙扶着她:“娘娘,使不得。” 皇帝此刻一点也不觉得卫贵妃失了皇妃威仪,反而认为她是真心可爱,一把将卫贵妃搂在怀里:“姝儿,别怕,上次不就是陆氏救下了皇儿?” 陆昭锦颔首见礼,便直接进了屋子。 不足两月大的孩子被抱来,睡容安详,陆昭锦把脉看诊,的确全无异样。 但这就是最大的异样,因为这样折腾,可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有被惊醒。 她掰开婴孩稚嫩的唇,运转灵气,敏锐地发觉了一些血红粉末。 陆昭锦不着痕迹地将粉末收入空间分析,惊觉这其中的成分,竟然是最为常见的安眠粉。 “难怪会昏睡不醒。”这种药粉就是让孩子安睡,根本没什么其他表征。 可阖宫的太医包括她在内,谁会想到堂堂八皇子,会被人喂入安眠的药? 陆昭锦将来病因一五一十说了,总觉得,这次八皇子的事,是有人故意引她入宫。 “绿绮?”她唤道,回身却没有绿绮的人影。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五章:良娣 “小姐。”绿绮很快就出现在陆昭锦面前,“我刚才被屋外的人拦住,要检查药箱。” 陆昭锦看向门外,张太医微讪:“世子妃恕罪,这是规矩。” “嗯。”陆昭锦点头,看来绿绮并没有机会离开她,是她多虑了。 女孩子写了药方,忙碌一阵,八皇子终于醒了过来,她也因为夜深被卫贵妃留宿宫中。 一切都平静无波,陆昭锦和衣浅眠,绿绮则被安排到了下人住的排房,由宫女在外值夜。 陆昭锦头一次带丫鬟入宫,也是第一次听说宫里有这个规矩,绿绮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十分惶恐地跟着宫女退下。 原来安排在这儿,陆昭锦攥着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控制绿绮。 就在她起身要和之前一样潜行时才发现,自己的那颗金丹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一样,不能运转。 “怎么会这样!”陆昭锦大惊,却并没有发现身体有任何不妥。 只有金丹,像被一条金黄气带束缚住一样不能使用。 她微微挣扎,一阵龙吟响起,似乎双龙交锋,谁也不肯相让。 难道因为这里是皇宫? 皇家天子,号称真龙,难道冥冥中还真有什么盘踞在皇宫之中,让她的道法无处施展? 难怪至清二人道法远超寻常人,却要费尽心力地利用五皇子来争天下。 可如此一来,她便失去了探秘的底牌。 “世子妃,您醒了?”值夜的宫女自然不像叶府那样松散,立刻举着烛台进来伺候。 “没什么,我是想去看看绿绮,就是我带来的丫鬟。”她道,说着已经起身。 宫女不敢拒绝,只好带路。 “绿绮姑娘是您带进来的,自然安排她住在另一铺。”宫女说着,带她走到一处小屋里,正要敲门却别陆昭锦拦住,她迟疑着,亲手推开了门。 “小姐?”绿绮似乎睡得很浅,被推门声惊醒,“您怎么来了。” 绿绮正要下地,陆昭锦拦住了她。 “我怕你跟她们挤通铺会受人欺负,这样我就放心了。”陆昭锦一颗心放回肚里,让宫女将烛台留下,才回了偏殿。 屋子里,绿绮柔善的笑容一瞬间狰狞起来。 “哼,她根本谁也不信任,连你也一样。”她阴测测的声音犹如寒冰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绿绮很快起身爬下床,端着烛台跑了出去,一路都没有撞见一个巡夜的侍卫,直奔东宫。 东宫后身,一处偏僻的角门,她看到了前面一个披着昂贵绫罗斗篷的少女。 “郡主,请跟我来。”她冷声,叫住了身前的少女。 “是你!”少女转身,赫然是已经在宫中为长公主侍疾一个月的,叶幼涟。 陆昭锦一夜都难安寝。 她一面怪自己疑心病,一面又觉得绿绮的言谈举止实在可疑。 似乎,一直都很刻意的在模仿她自己,模仿那个从前的绿绮。 她捏了捏眉心,将心神放在了碎瓷空间中。 三师兄答应替她找来的药农已经到位,足有五六十人,她让这些人蒙着眼睛坐到马车中,而后连人带车一同收入碎瓷空间中事先开辟好的药田里。 这里晴雨适宜,昼夜也被陆昭锦控制得和外界相同。 但想比之下,药草的生长实在太快,经常是早上收了一茬,夜里又生出半寸,让药农们连叫仙境。 陆昭锦还是控制着,在这片药田周围设置了云雾瘴气,让药农们不敢去周边探索。 至于食物住所,她也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菜园房屋。 她甚至听到许多人在感慨,希望能永远留在这样的仙境之中。 陆昭锦默然,碎瓷空间似乎真的成了另一处人间仙境,进入空间的人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存活下去。 随着她对空间的不断发展,或许总有一天,这些药农们会发现空间的秘密。 到时候,她会不会成为人们眼中的妖孽,还是,仙女? 总之,注定不会平凡。 沈志和至清都在虎视眈眈,觊觎空间中的灵气,而皇帝若是知道她在有别于他的世界里称尊,又会怎么做呢 陆昭锦按了按太阳穴,决定偷一回懒,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现在有这些药农,她可以省心一些,不用亲自采摘药草制药。 而对药草的来源,也能向外界给个交代。 女孩子昏昏沉沉,睡到天亮。 早间由绿绮伺候梳洗,就听传话,说卫贵妃邀她同用早膳。 主仆二人赶到,席上陆昭锦发现八皇子的奶娘换了个陌生妇人。 “是之前的奶娘嫌皇儿哭叫吵闹,所以每晚偷偷喂药,才会这样。”卫贵妃声中带着寒气,明显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一个奶娘,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但那个奶娘告罪后就咬舌自尽,什么都没能问出。 陆昭锦没有说什么。 宫闱的可怕,她前世今生,都见的太多了。 新奶娘并不被八皇子喜欢,孩子哭叫着,从奶娘怀里爬出,瞪着一双黑亮眼珠熠熠发光地看她,张开一对小手。 “这孩子,竟然想和你亲近。”卫贵妃惊讶,让奶娘将孩子送到陆昭锦怀里,“许是还记得是你给他接生的呢。” 陆昭锦手有些抖,“我我可以抱他?” “当然。”卫贵妃饮了口茶,看着奶娘教会陆昭锦抱孩子。 “不是我说,你与叶世子也成亲小半年了,是该有动静了。”卫贵妃中肯劝道。 陆昭锦看着怀里脆弱的小生命,肩头微微颤抖。 “会的,我们会再有孩子的。”女孩子低声喃喃。 “什么?”卫贵妃没听清。 “我是说,我会注意的。”陆昭锦仰面笑道,将孩子交还给了奶娘。 她和叶幼清,会再有孩子的。 “嗯,用膳吧。”卫贵妃让人将孩子抱下去喂奶,早间听陆昭锦说过,八皇子的病只要细心调理,成年前可以痊愈,让她乱糟糟的心情开朗许多。 “是。”陆昭锦坐到桌前,拘谨地简单用了几口,正要告辞,见卫贵妃身边的宫女匆匆进门,要耳语什么。 “昭锦不是外人,说吧。”卫贵妃挡住她,令道。 宫女慌慌张张道:“是太子殿下,殿下他,他昨夜幸了嘉阳郡主。” “什么?”卫贵妃大惊。 她的儿子年纪太根本无望储君,可全指着太子呢。 现在太子居然闹出这种事,这不明摆着要让瑞王渔翁得利吗! “殿下怎么说?”卫贵妃急急问道。 “殿下说,纳为,良娣。”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六章:赐婚 “那方九怎么容得下,方家怎么容得下,太后怎么容得下!”卫贵妃一连三个容得下,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太子这是自掘坟墓啊。 方家是他的根基,但叶家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如今他夹在其中,是哪家都给不了交代。 “太子真是糊涂啊!”卫贵妃恨极,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五皇子问鼎至尊? 那瑞王生性阴狠,怎么会对兄弟真心,还有陈贵妃打心眼里记恨她,她若能有善终才怪。 “这太子也是,怎么会突然把持不住幸了嘉阳郡主?”若是真喜欢,当时选为侧妃不就好了? 即便出了这种事,只要两人都不声张,太子再次求娶也能免了今日的困局,却好巧不巧地被一群宫女撞破,闹得阖宫皆知,难倒是有人从中作梗? 卫贵妃疑惑地看向陆昭锦,太子不是对她颇有感情,但先前她出事时,太子却明知她是冤枉也不敢出面作证,不自觉地就问了句:“那叶幼涟是昭锦的小姑,这事你怎么说?” 陆昭锦愣神,只道:“娘娘应该关心太子怎么说。” “瞧本宫,”卫贵妃反应过来,这种事陆昭锦一个臣妻,又是嫂子,怎好评价,转目看向宫女。 “殿下什么也没说,只说是酒后失德,愿受一切责罚。” 酒后失德? 这四个字传遍了内宫,坐在回程马车上的陆昭锦也颇为疑惑。 太子一向自律,怎么突然就酒后失德了。 “什么酒后失德,根本不可能!”方七一贯泼辣,如今更是不依不饶,“必是那不要脸的使了什么手段,只是这殿下怎么也迷了心窍,不肯说出实情!” “七姐姐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方九声音软软,劝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殿下已经跪在大殿外三个时辰了,就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叶幼涟能进门!” 方七气急败坏,“咔嚓”一声,不知砸了第几个茶碗了。 “小七,以前看你是个沉稳的,怎么这么禁不住事。”门外响起了太后老成持重的声音。 “皇姑祖!”方家姐妹匆匆行礼。 “哀家已经罚嘉阳去经楼面壁,但这件事,你却不能任性。”太后走上正坐,叹了一口。 她的确没料到叶幼涟敢这么大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除非她也不想保太子了,否则,太后只能尽力平息事端。 “所幸太子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个太子良娣,你坐着正妃的位置,还怕制不住她吗?” 太后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方七依旧咬唇,没有应。 “姐姐,”方九拽了拽她的袖子,察言观色,太后都不是来和方七商量的。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方七是个聪明人,即便她再不忿,也只能咬着牙应下来。 太后满意而归,徒留一身金贵太子妃锦袍的方梓晴站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中。 “这就是我做太子妃的代价。”方梓晴面容苦涩,拉着妹妹的手痛哭出声:“我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不肯说出实情,为什么要替那叶幼涟遮遮掩掩。” 方九搂着姐姐安慰,摆手让众人退下:“姐姐别急,许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委。 “许是,陆氏昨夜进宫了。”方七收敛泪水,怔怔道。 方九瞪着美目:“这和陆姐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方七尖叫:“殿下喜欢的是她,殿下喜欢她!”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方九大惊,环顾一圈才敢看向方七:“殿下怎么会喜欢陆姐姐,她已经是已经是叶夫人了啊。” “她已经是叶夫人了,为什么还要勾引殿下,为什么!”方七捶着床板哭诉。 方九吓得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姐姐,这话你可不能瞎说,陆姐姐和殿下的名声,你都不在乎了吗?” 方七咬着下唇清醒几分,却是神情委顿。 “姐姐你说殿下喜欢陆姐姐,是,是知道什么了吗?”方九问道。 “嗯,殿下说过,殿下亲口说过”方七捂着脸:“她逃出京的那晚,他在梦里喊着她的名字,说他,说他爱她。” 方九如遭雷击,赶忙告诫道:“姐姐,你该把这件事忘了的!” “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怎么能肖想臣子之妻!” 方七痛苦地搂住妹妹,她哭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妒忌,我做不到连殿下不纳侧妃,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 “姐姐,他是太子。”方九声音苦涩地提醒。 为了让姐姐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方九必须得帮着方七保持清醒。 可她亲眼见着姐姐血淋淋的痛苦,对皇家的畏惧越发深重。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太子殿下不肯说出的真相。 如果殿下真的是因为陆昭锦临幸了叶幼涟,那殿下为了陆氏的名声,肯定不会说出真相,到时候只怕叶幼涟会利用殿下对陆昭锦的喜欢,做出更可怕的事。 “姐姐,我会替你查清楚的。”方九认真道:“也请你对陆姐姐有信心,我相信她不是这种人。” 方七默然,眼中闪过陆昭锦明媚的笑。 “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 方九连连点头,从她还因面上疤痕不敢见人的时候就和陆家有了联系,至今为止,陆家上下,都一门清正之风,她不相信陆昭锦会利用太子对她的喜欢,做出这种龌龊事来。 “那姐姐,我这就出宫去找陆姐姐问个清楚。”方九安慰道,踟蹰着:“你也” 方七撑起一丝苦笑:“皇姑祖的意思我明白,我这就去大殿外,帮他” “姐姐”方九泪水夺眶而出,抱住了方七。 若是在寻常人家,夫婿在外面宠幸了哪家女子,做媳妇还有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但在皇家,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稍稍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子输不起,方七也输不起。 方九心思沉重地出了东宫,刚行到北宫门前,身后突然冲来几个内监喊道:“郡主请留步。” 为首的内监,竟然是皇帝身边的顺公公。 “公公有什么事吗?” 方九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自己此刻不能逃出这狰狞巨兽,日后就难了。 “陛下有请。”顺公公倒还客气,侧身给她让了道。 方九望着狭长的城门洞,洞外大道被早阳照得几乎刺眼,却光明如日。 她留恋地回望一眼,在顺公公的再请之下,跟着走回了乾祥宫。 “见过清音郡主。”大殿外,她见到了立候的陈锦荣。 “老臣厚颜,再求陛下恩典,赐婚小儿与清音郡主。”陈相爷浑厚的声音从大殿里回响连连,震得方九耳膜发疼,整个人倒退半步。 赐婚?!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七章:提前 方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承平公主的寝殿的,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脑袋一晕就昏了过去,醒来时现已经躺在承平公主寝殿的配室。 “小姐,您醒了。”方九身边的丫头心疼道,将经过说了一遍。 “当时您晕倒了,陛下很急,刚巧承平公主来给陛下请安,就将您接回来养着了。” “那……陈家求的事,陛下允了吗?”方九声里带着颤。 “没有,听说卫贵妃娘娘也去说您的亲事了。”小丫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简言之就是,卫贵妃也去求皇帝赐婚了,赐婚的对象是卫云澄。 卫世子,陈公子,方九绝望地阖目,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的婚事,应该就会定在这两人之间吧,至于她是否有自己的心上人,谁又会在意呢。 一生柔软如春水般的女子,也红着脸砸了床铺一拳,两行清泪滑落。 “看来,你的确不愿意嫁。”清亮亮的少女声从帘子后面传来,承平公主笑盈盈地走出。 “殿下,参见殿下。”方九柔柔道,挣扎着起身。 “哎,不必了,说起来还是我有求于你呢。”承平笑嘻嘻地,摆手让方九的丫头退下,只留两人密语,“我喜欢卫哥哥,我要做他的妻子。” 承平的直来直去,让方九长大了嘴,也羞红了脸,但心底却有那么一丝丝的悸动。 她若是能像公主这样勇敢,该有多好。 “嗯?你很羡慕我。”承平一贯善于察言观色,立刻猜到:“看来,你也有喜欢的公子。” “唔,这就难办了。”承平挤上她的床铺,叽喳的雀儿一样:“那你也不会想嫁给那个陈锦荣的。” 方九攥紧了被子,美目紧盯着承平。 “你得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我才好给你出主意。” 方九立刻垂下了头,她喜欢的人,怎么也不会来提亲的,能有什么主意。 承平却紧张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陈家和太子之争,你只是个筹码,这两个人哪个都不能托付终身的,尤其是卫云澄。” “你放心,我不会选卫世子的。”方九柔柔小小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疼。 能成全一对,也算她的功德。 方九垂着睫毛,神态黯然。 原本松了口气的承平顿时有些于心不忍,她起初的确是想让方九直接知难而退选陈锦荣了事。 可没想到方九这样柔和善良,不需要她使什么手段就答应了。 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嗯,卫贵妃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嫁给那个陈锦荣的。”承平神色复杂。 卫贵妃原本答应为她和卫云澄保媒,可是一拖再拖,到今日陈家求亲,干脆将卫云澄和方九拉到了一起。 “我明白。”方九道。 她也知道,如今瑞王势大,太子又出了这种事,正是危机四伏的时候。 如果陛下答应陈方联姻,就是在亲自拆太子的台。 因为到那时,即便是五皇子继位,方家依然极贵,那太后的立场就会开始摇摆。 而在这里面,只有卫贵妃才是最不希望五皇子得势的人。 所以她抛出自己未婚的侄儿,为卫云澄求娶方九,只为能帮太子抓住一缕生机。 又或许,卫贵妃早就存了这个心,所以才一拖再拖,不肯允卫云澄和承平公主的婚事。 “那你想怎么办?”承平问道,她看得出方九是个好姑娘,有心帮她一把。 方九摇了摇头,她此刻方寸大乱,哪有什么办法。 “那就先让她们争着!”承平道。 “父皇不知听了谁的话不准你出宫,还是我来找人想办法吧。”她脑中出现一个人选。 现在这宫里内外手眼通天的人,也只有她了。 承平走出配室,便命人出宫去叶府送上一封手书。 宫女领命,可刚出宫不远,就被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拦住,道长伸出五指,声音诡异:“你已经送过信了,世子妃说想办法,容殿下稍后。” “我已经送过信了,世子妃说想办法,容殿下稍后。”宫女木讷地重复了一遍,将怀里信交给了道长,转身回宫。 至清满意一笑,凌空一跃,顺着路旁二层那扇打开的窗户进了屋子。 “道长好手段。”屋中布置精妙,原是一处雅间,出声夸赞的男子衣冠贵不可言,正是当今的瑞王殿下。 “那也比不得殿下神机妙算,用一门婚事,就将太子逼入绝路。” “这还不算绝路。”瑞王品了口茶,笑声轻蔑:“不过说起来,我那二哥还真是用情颇深,只怕他到现在还以为这一切都是6昭锦对他见死不救的报复,正甘之如饴呢。” 至清笑应:“殿下利用绿绮引太子出来,即成全嘉阳郡主,如愿换来一颗假死药,又让太子为保6氏,干吃这个哑巴亏,老道自愧不如。只是殿下刚才若直接用承平公主牵制住6氏,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不必。”瑞王冷冷道:“这颗棋子已经快被她识破,必须尽快启用,所有计划都要提前。” “什么?!”至清大惊:“就算6氏起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何况这是我承影观的秘术,6氏肯定想不到她身边的绿绮内里已经变成绿乔。” “怎么,经过了这么多,道长反倒轻视起6氏来了?”瑞王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昨夜的事办的利索?” 至清老脸一红。 6昭锦身负祥瑞,明知道自己才是叶幼清的玉女,却在他的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可见这个女人心智之可怕绝不弱于五皇子。 那绿乔虽然和绿绮一同伺候6昭锦多年,但终归是两个人,6氏很可能会现端倪,何况他昨夜为了防止泄密再次出手,怕是已经漏了马脚,瑞王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殿下,我们刚得到药还不确定这些年过去是否有效,如果出了意外……” 瑞王嗤了声:“如果出了意外,就血染宫闱好了。” 至清脊背寒,五皇子的心狠手辣绝对不逊于他的父亲。 他骤然想起自己疯了近四十年的师弟,即便这一次,沈志也没有下手杀他,依然只是逼疯了他。 不,瑞王,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在今夜,你负责护送绿绮进宫送药,”瑞王冷笑:“太子危机四伏,本王母妃今日就能复宠,又是6昭锦身边的绿绮出面,我就不信那卫氏能忍得住。”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八章:小诗 “胭脂血,胭脂血,你还是爱我的,你还是不愿我为他生子的,对吗?”被关在冷宫的陈贵妃如娇小女儿般依偎在一个精壮的胸膛上。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她见白的鬓间,柔和却有力。 微风带起纱帐,如陈贵妃扬起的唇角一样弧度柔美:“我不后悔,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悔。” “我不能在宫里待得太久,安儿的计划,你都记清楚了吗?”沈志搂着女人的肩有些僵硬,他当然不会告诉陈氏,自己给她也下了胭脂血不让她为皇帝生子,只是怕她不肯一心一意为夏承安谋事。 陈贵妃眸子一黯,但一想到他为了自己,连同样为他生了儿子的山阴公主都不肯扶正,又扬起幸福的笑:“好,为了我们的儿子,我就再委屈一段时间,只是”她忐忑道:“你不要怪我。” 沈志拍了拍她的肩,僵硬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心法一转,才恢复原样:“放心。” “沈志,”陈贵妃起身,扳过他的脸,认真道:“我陈家的女儿都认死理,我既跟了你,就绝不会反悔,但你若是骗我,我必化作厉鬼,夜夜纠缠。” 厉鬼?沈志轻笑,将一颗药丸塞到她手心,只道:“放心。” 陈贵妃起身,吃下沈志给她的那颗药丸,走出空旷大殿吩咐道:“传太医,本宫身体不适。” “娘娘您?”唯一一个伺候在殿外的宫女一怔,陈贵妃回头,殿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叹了一口气:“许是,有了身孕。”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陈贵妃有孕,皇帝原本最生气的就是她不肯再为自己生子,觉得陈氏心有怨恨,如今一切都不攻自破,复宠只是时间问题。 至少现在,陈贵妃已经搬出冷宫该为禁足贵妃宫中,也恢复成了妃的份例。 陈锦荣与方九的婚事再一次被提到案头。 皇帝看着内宫里的新欢旧爱,犹豫不定。 陆昭锦天一亮就出了宫城,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宫里竟然发生这么多的事。 而对于太子和叶幼涟的事她也理智地不去掺和。 太子当晚的表白她记得清楚,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他心里,江山天下依旧是最重要的。 所以为了他所谓的江山天下,纳了叶幼涟这个叶家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就算太子不愿,他身边的文士轻,也会想尽办法劝他的。 君子的膨胀起来,只会比小人更可怕。 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文士轻的主意,让太子和叶幼涟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与叶家联姻。 只是他没算到,这件事会被宫女撞破,传得阖宫皆知,让太子陷入危局。 陆昭锦思忱着,已经回到府中,却迟迟不见花巧来伺候,这才知道,花巧今晨突然犯了失心疯已经被关了起来。 她亲自去给花巧诊病,可花巧激烈反抗,死活不肯安静下来。 陆昭锦心疼之余,只好出手弄晕了她,却没查出任何问题,她只好开了两副安眠汤先让花巧睡下。 “昨晚花巧非要去见那个绿乔。”花枝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陈述。 一旁的绿绮骤然一颤:“绿乔?然后呢?” 陆昭锦看了她一眼,示意花枝继续说:“那绿乔被老夫人打断了手脚关在柴房,奴婢不敢上前,只有花巧自己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吓得跑了出来。可当时还好好的,今儿一早就开始说胡话,颠三倒四的,安婆子她们只好将她先关起来了。” 这样就吓疯了? 陆昭锦按了按眉心,怎么就这么巧,看绿乔一眼,就疯了。 “绿乔现在在哪儿?”陆昭锦问。 “老夫人房里传下话,说不吉利,让送去乡下的庄子里头关着,还嘱咐小姐不必为这种人伤心。” 陆昭锦知道老夫人是好意,却给她添了的麻烦。 因为她必须要知道病因,才能给花巧诊治啊。 “我这就去看看。”陆昭锦思来想去,决定动身去追。 叶家乡下的庄子并不远,她现在有道家修为,又是今早刚动身,说不定能追上。 “小姐,不需要这么急吧?” 花枝大着胆子道:“叫安婆子派人去带回来就好了,总不能劳您亲自动手啊。” 花巧突然疯了,正是花枝表现自己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陆昭锦这么快就查清病因。 陆昭锦挑眉看向花枝,她早就知道花枝颇有些小聪明,只是太过肤浅。 “对了,二爷送来了家书!”花枝急道:“就在您房里放着呢。” “二爷的家书?”陆昭锦差人去取,绿绮怔了一下才匆匆跑去。 那是一方素色锦帕,写了首不着调的小诗: 北境遍地都是尸,小爷我也成日思。 堪舆不曾识经纬,何时归醉美人膝。 “什么乱七八糟!”陆昭锦红着脸啐了口,将人都撵了出去。 “小姐这是要多读几遍了吧。”花枝巧笑,“那召回绿乔的事?” 绿绮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个叛徒,就让她死在外面好了。” “是。”花枝应道。 房间里,陆昭锦拿着锦帕认真感应,果然,锦帕上的分别有三缕纬线被叶幼清用灵力浸染过,由上到下分别是两根,一根和三根。 他应该是在提醒自己,邓纬。 可邓纬怎么了? 陆昭锦思前想后连晚膳都只是用了几口。 陆昭锦回京后,邓家母子就被放了回去,但是邓纬的身份却被证实了。 他虽然疯了,但邓家母子都认定,这就是邓纬。 这也是五皇子能受封瑞王的根本原因,因为邓纬出现,他勾连北境的“冤屈”被彻底洗白。 “北境遍地都是尸,小爷我也成日思。堪舆不曾识经纬”陆昭锦不断重复着小诗,让花枝和绿绮都安下心来。 女人呐,有了男人,还会记得什么。 入了夜,陆昭锦已经睡下。 原本负责守夜的绿绮特意叫来花枝:“我今夜来了葵水,你先替我守一晚吧。” 这可是大丫鬟才有的资格,一心想爬上去的花枝哪儿会错过,千恩万谢地应下。 “二是成日思,一是都是尸,三是识,经纬!”黑夜里,女孩子猛地睁眼,瞳孔隐隐发亮,下一秒,她便绕过守夜的花枝,直奔刑部大牢。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四十九章:疑令 大牢门前,陆昭锦隐在暗处,看着阵阵黑气从牢里冒出,心中莫名发憷。 如今她被动踏上修道之路,已非凡胎,那些黑气里传来的恐怖呻吟让她周身发麻。 可为了查清真相,她必须要进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 女孩子披上一件黑色斗篷,运转金丹,身形如电,看守只觉一阵凉风擦面,陆昭锦已经进入大牢深处。 那个看守挠了挠脑袋,纳闷道:“我怎么听见,有个女人咦?了声?” “兄弟,这大半夜的,你可别吓我。”另一人倒吸了口凉气,闭口念了句阿弥陀佛。 看守只是小插曲,陆昭锦冲进大牢深处便钻入空间,细细观察外界。 邓纬现在被当做普通重犯关押在大牢深处,只待叶幼清北境建功,皇帝就会将整个案子翻到桌面上,再名正言顺地处置邓家。 到时候,连邓毅母子都逃不掉株连之罪。 陆昭锦早就知道,但她也没有办法,因为这罪是邓夫人亲自认下的。 她认出了自己已经发疯的丈夫,他犯下这种泼天大罪,邓夫人早已心死,只求有她的配合,能保住邓毅一条性命。 不过今天,或许一切都迎来了转机。 陆昭锦盯着眼前如一滩烂泥似得躺在稻草堆上的男子,周身发寒。 并不是因为他血迹斑斑的身体,而是因为他狰狞嘶吼的灵魂。 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又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邓纬的灵魂被赤红如岩浆般的铁链铐在身体之中,如被囚禁在烈焰地狱一样,不断的惨叫哀鸣。 手段极为残忍。 “尸体,这只是一具尸体。”空间中的陆昭锦不忍地闭上眼。 叶幼清猜的没错,想必是他如今金丹有成,在战场上发现这种现象,才特意提醒她的。 这所谓的邓纬,只是至清他们利用邓纬的尸体拘来了他的原魂囚禁。 再加以药物,造出这具没有神智只会喘气的行尸走肉。 难怪太子什么都审不出来,邓纬早就就已经死了,就连他的灵魂现在也被折磨的快要烟消云散。 眼前这具,不过是至清和沈志当时为了救下五皇子,用残忍手段祭出的傀儡。 “真是畜生!你们根本不配修道。”陆昭锦听着邓纬的惨叫,咬牙切齿道。 她指尖一勾,想解除那些锁链。 “铮!”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锁链却纹丝未动。 开启祥瑞之后,陆昭锦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按说她的境界比至清高,怎么会打不开至清设置的锁链? 陆昭锦靠近邓纬的身体,他狰狞的灵魂张着血盆大口向她嘶吼。 “这些不是宝鼎上的刻纹?”陆昭锦认出那些赤红枷锁上飘动的金色纹路,不再出手。 宝鼎现在还在至清的手里,她不确定解开枷锁后,会不会惊动至清。 可她医者出身,本就不忍见人受苦。 何况邓纬虽然贪念作祟为恶在先,但毕竟迷途知返,也是因为他背叛了五皇子,陆昭锦才顺利找到了前世陷害陆家的真凶。 他所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思来想去,女孩子伸出一只手,渡了一缕灵气给邓纬的灵魂。 “滋滋”一阵黑烟冒起,邓纬似乎舒服许多,委顿下去不再嘶吼。 陆昭锦又渡了几缕灵气给他,才走出牢门。 她已经想到证明真相的办法了。 陆昭锦故技重施出了牢门,却再次躲入阴影处没有离开,盯着牢门口那个看守若有所思。 这个看守,就是当日陆昭宁被抓入大牢,拦着不许她探视的那个人。 当时是唐逍遥赶来,给看守看了一枚令牌,她就进去了。 陆昭锦现在很想知道,那令牌到底是谁的。 或许这是她知道唐逍遥真实身份的唯一线索。 “咯哒”几粒石子从角落滚动引起了看守的注意。 二人警惕地走了过来,陆昭锦从背后偷袭,敲晕两人,全部收入空间之中。 她操纵空间,用浓重的白雾将那个看守围了起来,又喂了致幻的药,轻声将他唤醒。 “我这是做梦了?” “是梦。”女孩子的声音缥缈无垠,“梦里,可以吐真言。” “告诉我,那拦住世子妃陆氏时,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给你看的令牌,是谁的。” 看守摇摇晃晃,目光呆滞,张口道:“五皇子” 陆昭锦无声潜回房,步子有些踉跄,甚至没有发觉外间打盹的人变成了花枝。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 唐逍遥是五皇子的人,有五皇子的令牌也不足为奇。 陆昭锦试图说服自己,却仍然不安。 因为她可以确定,唐逍遥一定是沈志的另一个儿子,不同于山阳公主为他生下那个和叶幼清容貌七八分相似的沉云少主。 而且自从回京之后,她看似处处得利,昳容阁声名大噪,陆家药行也赚了个钵满盆满。 她自己也有神医之名在身,坊间甚至已经开始有人称她为大医女。 但身边绿绮行为怪异,花巧突然发疯,连本已经治好的八皇子也突然被人喂了药发病。 刚转头,那边叶幼涟就突然成了太子良娣。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陆昭锦靠在床边,从怀里取出叶幼清的那方锦帕,左思右想,也用灵气在其上写了几行字: 叶家农庄,绿乔。赭漪故地,重游。 随后,她又沾了墨,郑重写下一句:定不负,相思意。 陆昭锦将锦帕封入信封,第二天一早,就托人送往北境。 她并不担心会被人发觉灵气的问题。 因为叶幼清能成功送抵,灵气没有被人抹去,说明他们的传信之路还算安全,至清和沈志的手并没有伸到这儿来。 “花枝,昨夜是你给我值的夜?”陆昭锦今晨便发现了花枝,问道。 “是,绿绮姐身上突然不方便。”花枝赶忙解释。 陆昭锦还没开口,绿绮就已经捂着小腹走了进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痛苦是真是假,已经医术通神的陆昭锦一眼就能看出,而此时的绿绮,恰好是那个假的。 陆昭锦微微咬唇,心里很是失望。 绿绮到现在也不肯跟她直言自己的苦衷,反而愈演愈烈。 “你先去休息吧。”陆昭锦别过头去,绿绮也识相地退下。 只有花枝十分高兴。 如今,小姐身边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小姐,今儿京中出了一件新鲜事。” 花枝兴致勃勃地汇报起来:“有个戴面具的人抱了块牌位从东城门一直走到京兆尹衙门告状呢。” 戴面具的人? 陆昭锦心里咯噔一下,“牌位上写着什么?”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章:露面 “牌位上?”花枝张了张嘴,似乎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是不是祁阳?”陆昭锦盯着她问道。 “哦对!就是齐阳!”花枝叫道。 陆昭锦皱眉,“到底是祁阳,还是齐阳?”这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别。 可花枝不识字,这也只是听人说的这个名字,到底是祁阳还是齐阳,她还真不知道。 “那面具呢?银制的吗?带着花纹吗?”陆昭锦接连问得花枝一愣,她没想到自家小姐会对这种逸闻感兴趣,根本没多打听,只得道:“小姐,您既然感兴趣,何不也去京兆尹衙门看一看?现在可是围了很多人了。” 京中的大官小民,都爱听这些伸冤昭雪的故事。 陆昭锦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去打听。 她躲在房间里,指间捏着一枚蝴蝶盘扣若有所思。 唐逍遥虽然说过他们不是兄妹,但他既然不是那个和叶幼清容貌相似的沉云少主,应该就不是山阳公主的子嗣,所以她们自然没有关系。 陆昭锦咬着下唇,所以,她还是坚信,自己的母亲就是山阳公主。 没有其他可能了。 否则怎么解释连山阳公主的亲妹妹都不会的蝴蝶盘扣,会从她的母亲手里做出,还做得那么多,那么熟练。 陆昭锦按了按眉心,腿脚向来麻利的花枝已经回来禀报了。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专门请人将字写了下来。 祁阳。 果然是他。 陆昭锦一叹,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不知道沈志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他命沉云少主这个时候进京揭发公主案,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因为太子纳了叶家女为妾,五皇子坐不住了,打算先搞垮长公主,削弱叶家? “京兆尹是怎么处置的?”陆昭锦问道。 大夏朝的公主都是以封号为名,就像承平公主,即便再得宠,她的名字也是夏承平,她的尊荣是体现在了从兄长的承字上。 而山阳公主姐妹因为是一对双生女,所以当年先帝特意赐给两位公主闺名,分别是祁阳祁月。 这祁阳正是山阳长公主的闺名。 但因为当年山阴公主突然暴毙的事,京中少有人敢提及双生公主。 渐渐地,人们只记得叶夫人和山阳长公主的封衔,而忽略了她的闺名。 可即便是京城里少有人知道,但身为皇城父母官的京兆尹,那也会倒背如流的。 所以,陆昭锦估计那沉云少主抱着牌位站到京兆尹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会有所行动。 “京兆尹原本大怒说,可那告状的人只是摘了面具,京兆尹大人就将他请入内堂去了,还把衙役们都扣下了,不许人谈论此事。”花巧道。 “他可真是八面玲珑。”陆昭锦摇了摇头,估计此时,事情已经报到宫里去了。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说,这是京兆尹大人的私生子呢。”花巧不死心地八卦道。 陆昭锦无语。 京兆尹也忒倒霉,这黑锅背的,估计他一辈子都别想摘下去了。 因为她了解皇家。 这种妹妹毒害姐姐的丑闻,皇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公诸于众的。 “派人将花巧先送回陆家,请三师兄亲自诊治。”陆昭锦吩咐道,又看了花枝一眼,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 可花枝心思不纯,她并不喜欢。 “我出去一趟,你们不必跟着。” 陆昭锦赶到京兆尹衙门,长话短说,直接道:“我想见他。” “世子妃,这恐怕不妥吧,那是本府的”京兆尹嘎巴嘴,愣是没敢说出犯人二字,毕竟就冲着沉云少主和叶幼清七八分相似的容貌,他也能猜出是位凤子龙孙,“故人,故人。” “故人?”陆昭锦含笑,“我竟不知,大人同公主殿下也有故人之交?又或是,大人觉得里面那位和我们家二爷不是兄弟?” 京兆尹赶忙举起手示意陆昭锦小声,急的满头都是汗。 “我的祖宗呐,您可真是神了,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京兆尹告饶,指着里面道:“宫里还没消息,您要是想见就进去吧。” 陆昭锦道谢,直奔房间,“唐逍遥?!” 沉云少主背对着她,缓缓转身,银制面具在光下熠熠生辉,整个动作包括身形举止,都和唐逍遥不差分毫,让她不由惊叫。 “肤浅的女人。”沉云少主不屑地嗤了声,将面具摘下。 “谁带上面具,谁就是那个愿为你去死的唐逍遥。” 陆昭锦并没有被他的冷嘲热讽激怒。 从沉云少主居住的小院,就可以看出他这些年是怎么在沈志的“教导”下生活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陆昭锦不想总以沉云少主这个称号来称呼他。 那双和叶幼清一模一样的凤眼骤然间收缩瞳孔,他声音冰冷:“我没有名字,我是沉云少主,是唐逍遥。”是在他不方便露面时的,替身。 “他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给你?”陆昭锦攥紧拳头。 是因为山阳公主后来和自己的父亲离开了,所以沈志憎恨他吗? “住口!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沉云少主将面具砸在地上,怒喝道。 “我”陆昭锦黯然,是啊,她有什么资格。 “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很危险。”陆昭锦直言:“你肯定是被沈志利用了,而且这个状也不是那么好告的,皇家是不会轻易承认那些丑闻,你很可能” 沉云少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她住嘴。 他将牌位抱在胸口,饱含深情地看着它:“母亲的心愿是回家,我要送她回家。” 陆昭锦蹬蹬后退两步,眼里酝着泪花。 是这样吗? 所以委曲求全,畏首畏尾的自己,并没有顺从母亲,的意思。 就在两人愣神时,外面传来了太监拉长音调的尖声:“太后赐酒!” 陆昭锦猛地睁大了眼,怒喝:“不可能!这是长公主假传懿旨!” 即使是皇帝赐酒她都能信,只有太后,只有太后不会。 “咱家可不懂这些,”内监冷笑,一边命人将陆昭锦拉出去,一边道:“来人,伺候公子用酒。” 红漆木托盘被端到眼前,沉云少主依然紧绷着脸,甩开两个小公公的手,自己拿起了酒杯。 “呵,”他嘲讽一笑:“这天下,无父,无亲,无情。” “这杯敬你,”沉云少主向陆昭锦致以:“请你,替我送母亲回家。” 他仰头就要饮尽。 “不能喝!”陆昭锦怒喝,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甩开抓着她的两个小公公,将酒盏砸到一旁。 剧毒的酒水腐蚀地面,声音诡异刺耳。 “陆氏,你敢违抗懿旨!”内监尖叫,陆昭锦却不管不顾地拉起沉云少主要走。 “我不管沈志到底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你的死并不能”陆昭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沉云少主,他俊俏的脸庞泛着苦笑,背后已经被一支利箭穿透。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一章:箭头 乌黑的箭尖泛着剧毒特有的荧光,距她的后心只有半寸。 那半寸的箭尖,是被他包裹着灵气的手生生攥住的,箭尖穿透手骨,却只出了半寸,没有触及陆昭锦分毫。 “呵,算得真准。”沉云少主苦笑,一头栽倒下去。 陆昭锦赶忙接住他,毒箭射来的方向早已空无一人,而那几个被吓傻的内监突然尖叫一声,全部逃之夭夭。 “我,我有药,我有药,你不会死的!”陆昭锦慌里慌张地从空间取出一支玉瓶,这是她身上最后一枚万毒丹,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的在抖,怎么也拔不开瓶塞。 “咳,”沉云少主咳了一口血,抓住了陆昭锦的手,摇了摇头:“不要浪费。” 他的唇泛起乌青,陆昭锦急得哭出声来:“不要死,不要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呵”沉云少主笑出声来,每一口都吐出了乌黑的毒血:“你救我,是因为亲情吗?” 陆昭锦点头,不住的点头:“是,是,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 “可是”他冷笑:“直到母亲病故,我,我一直陪着她,我都没有过妹妹呢” 他冷酷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打在陆昭锦脑中。 没有妹妹,怎么会没有妹妹! 他说他一直陪着母亲,那山阳公主就是从没离开过沉云庄,那她从何来?她从何来啊?! “你胡说!”陆昭锦尖叫,一瞬间,整个屋子里飞满了蝴蝶盘扣。 “我也有,我也有!我的母亲,我也有母亲的!”女孩子有些歇斯底里。 沉云少主带血的手捏住一只盘扣,递给她:“你还会,替我送母亲回家吗?” 陆昭锦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接过蝴蝶盘扣,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一个,好女孩,有情。”沉云少主凭借内息抗毒,强撑着伸出手去抚摸陆昭锦的脸颊:“现在,我也,为你而死了我也,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一瞬间软了下去。 “不!”陆昭锦想要呼唤,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他根本没有名字。 他只是沉云少主,的替身。 唐逍遥的替身。 在对方不方便露面的时候,替他出现。 尽管同样是沈志的儿子,但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陆昭锦抱着他,呆呆地坐着。 能把山阳公主的儿子比下去,沈志的另一个儿子,该是什么样的天骄啊。 她阖目,已经猜到了自己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 一个会惊天动地的事实。 唐逍遥,就是五皇子。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陆昭锦攥紧了拳头,认真道歉。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叶幼清最后说的那句话。 沉云少主是沈志培养出来,代替叶幼清开启龙脉的。 而前世,也是沉云少主得到了沉云山脉残存的龙脉之力,成为叶幼清最后的底牌,甚至就是他在宫中抵住了沈志,笑到最后。 可是现在,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他原有的命运。 叶幼清去沉云庄之前,并不知道有他这个表弟,让他失去了得到力量反抗沈志的机会。 而自己和叶幼清打开了祥瑞,让他成为沈志眼中的,一颗弃子。 如今,沈志需要揭开山阳公主案,也就到他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对不起,对不起”陆昭锦哭道:“如果我没有犹豫,如果我早点去揭穿长公主,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不,说到底,她还是改变了他原有的生命轨迹。 原来这世上有对就有错,有得,就有失。 到最后,谁也逃不脱命运的审判。 “世子妃!”京兆尹带人冲了进来,看见陆昭锦抱着一具面色青紫已经看不清真容的尸首,惊得合不拢嘴:“您,您没事吧。” 陆昭锦目光冷酷,犹如刀切斧削一般。 一阵凌厉的寒风忽然刮开窗子,落满地的蝴蝶盘扣骤然从所有人的眼前消失,包括沉云少主一直抱着的那个牌位。 “这,这”京兆尹和几个冲进来的衙役都长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四下看着。 陆昭锦将沉云少主的尸体抱起,目不斜视地走出房门,毫不顾忌旁人吃惊的目光。 她步履很快,京兆尹等人追来时,已经没了踪影。 因为陆昭锦已经带着他的尸体一同进入了碎瓷空间。 却没想到,沉云少主的尸体进入碎瓷空间后便被吸入湖中,连陆昭锦都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和叶幼清的相似? 陆昭锦猜测,只见湖面上缓缓飘起那根射穿他胸膛的毒箭,原本的毒液在湖水的涤荡下消散在空间之中。 陆昭锦伸手,将箭摄到手里。 “这箭”陆昭锦看清箭身,脑子顿时嗡地一声,似乎又回到了数年以前。 记忆中,她也没有见到自己父亲的尸体。 北境与京师相去千里,她只收到的,只是叶侯亲自捧给她的骨灰。 但没人知道,叶侯一并送回来的,还有那支射穿她父亲胸膛的利箭。 那支箭,箭头乌黑发亮可有暗槽纹路藏毒,所以她的父亲才会不治身亡。 陆昭锦握着箭的手在颤抖。 因为,她在这支箭上也发现了同样用于藏毒的暗槽纹路。 虽然时隔多年,但她却对那些纹路记得一清二楚! “是它,就是它!”陆昭锦几乎尖叫出声:“沈志!至清!” 沉云少主也是入道境的人,能这么轻易地一箭射杀他的,只能是更厉害的高手。 而且当年行刺的是武功深不可测的叶侯,除了沈志和至清,她想不到其他的人! 陆昭锦眼中迸发出熊熊火焰。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真好,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陆昭锦露出有生以来最为阴狠的笑容。 整个碎瓷空间都因为她愤恨的心情而电闪雷鸣,吓得药农们连连叩拜天地。 此刻的陆昭锦根本无暇理会他们,因为下一秒陆昭锦便直冲入陆家书房,利用灵气的感知,迅速翻找出一册手札。 “要开始了吗?”女孩子身后,一个有些干瘪的声音响起。 陆昭锦转身,对他坚定地点头:“五皇子有计,我也有,是时候开始了。”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二章:索取 此时的京兆尹正在后怕,刚才陆氏那一阵风似得从他们面前消失,现在想想,简直让人腿打颤。 难怪世子妃这医术通神,又善察人心,原来是有着非一般的本领。 京兆尹哆嗦着,警告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衙役们也都是人精,当然不敢乱说,有人急忙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来的时候,世世子妃已经走了。” 京兆尹气得大骂一句:“好小子,你倒是摘得一干二净,本府能这么跟陛下禀告吗?” 可不能禀告,也得禀告,京兆尹只好硬着头皮进宫,却被一头戴兜帽遮面的人拦下。 “大人可曾想过,为什么你禀的是陛下,来的却是太后的人。” 京兆尹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去想吧,想明白了再面君,才能保住你的小命儿。”头戴兜帽的人声音怪异,提醒道。 京兆尹深觉有理,抱拳致谢,又回到衙门里苦思冥想。 头戴兜帽的人摘下斗篷,女孩子清冷的容颜映着骄阳,雪肌红唇似乎都蒙上一层神圣的光芒,波光消退,她的声音恢复正常,轻笑:“其实也简单,只是有人提前通报给了长公主。” 陆昭锦眺望禁宫方向,五皇子舍了沉云少主这颗棋,是想在长公主那儿,索取什么? “姑姑,事情已经办妥了。”瑞王笑吟吟坐在屏风外饮茶,身形影影绰绰,带了三分女子的妩媚,和足七分的阴冷。 屏风后是坐在软垫上锦衣华服的长公主,她扑着厚厚的脂粉遮掩面色的憔悴,满头的珠翠金玉也填不满心中空虚,身上搭着一张昂贵的狐裘毛毯,身边却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连她最信任的女儿都盗走了她的东西,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长公主目光冰寒地盯着那身形,声音沙哑无力:“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自嘲似地笑了声:“我还有什么” “姑姑这么聪明,取姐而代之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难道猜不出侄儿想要什么?” “呵,”长公主笑声带着无力:“我们母女都已成为你的掌中子,想做什么拿去便是。” 瑞王被屏风挡住的面上泛起冷笑,若不是让他将公主案闹得人尽皆知,哪有她夏祁月今日的服软。 “姑姑这是哪儿的话,”瑞王还不愿撕破脸皮,缓声道:“您的儿子帮衬太子,女儿现在又嫁入东宫,这干系,是如何也理不清了,可现在外头废太子的谣言愈演愈烈,不知姑姑作何打算?” “你!” 长公主气得连咳数声,捶着软垫,隐忍的压低声音:“这些年明明是你让陈四蛊惑涟儿喜欢上太子,而且之前我说把她许给你,也是你承诺可以帮她做上太子侧妃,蛊惑得她从我这儿盗走了剩下的那半颗假死药,如今却只是个太子良娣,你现在竟又来怪我?” 夏祁月气得肺都要炸了。 唐逍遥那个老东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谋算好了! 他收留夏祁阳,还故意养大她那个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分明就是等着今日呢 “姑姑息怒。”瑞王好脾气地安抚道,缓缓站了起来:“姑姑不是一心想要陆氏死吗?侄儿这是在帮您完成心愿。” 一提到陆氏,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踉跄着扑向屏风,和瑞王的脸近得只隔一层轻纱,恨声:“怎么做?” 瑞王低头摆弄着手指,沉声:“去找卫贵妃,告诉她,父皇已经决定要,废太子。” “什么?!”长公主蹬蹬后退,手撑到案桌上才稳住身形。 “怎么,姑姑还觉得太子有希望?”瑞王好笑道。 “不,不,当然不。”长公主赶忙道,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她该怎么办,她的一双儿女可都是啊! “殿下,”长公主颤声:“恭喜殿下了。” 瑞王轻蔑地勾起一边唇角,真不知道这么蠢的老女人,是怎么纵横宫闱这么多年的。 可笑她还不自量力,想与自己的女人一较高下。 就凭她这脑子? “还要承力姑姑。”瑞王收起蔑视,轻声提醒:“父皇当然没这个意思,但您要劝动卫贵妃,让她帮着父皇做出决定才行。” “什什么意思?”长公主脑子嗡嗡作响,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让那几缕白发更加显眼。 “姑姑,从你这儿换来的假死药,我昨夜已经让陆氏身边的绿绮扮成宫女,亲手送给了卫贵妃,并说明,那是会让人在睡梦中永远不会醒的妙物。” 瑞王声音得意:“现在只差姑姑相助了,毕竟,您也是太子的人。” 长公主震惊无比,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惊讶的不能言语。 这,这个局实在太大了! 也太险了! 要是她不能说服卫贵妃给皇帝下药呢?要是太子在皇帝假死后没有表现出猖狂的一面呢? 要是,假死药不灵了呢?! “姑姑放心,如今有了八弟,卫贵妃什么都干得出来,至于夏承贤,哼,我自有办法。“瑞王似乎早猜到她的犹豫,对着窗外的艳阳观赏他细长的手指随性道:“即使最后假死药不灵,父皇没有醒过来废掉夏承贤,姑姑也是在太子跟前立了大功的,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长公主手撑着软垫,缓缓坐了下去,那神色明显是被瑞王说服了。 这事成了,她是五皇子身边的大功臣,皇兄醒来后,必定会严惩太子一党。 卫贵妃和陆氏,就连方叶两家在内,谁也逃不掉,她就大仇得报,笑看陆昭锦怎么死。 即使败了,她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而且有弑父夺位的把柄在她手里,太子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 依然没人挡得住她泼天的尊荣。 再不用像现在这样,过街老鼠似得称病躲在宫里。 她又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叶斩身边,帮他在动荡朝局中保住叶家,他就不会再记恨自己了。 他一定能原谅自己的。 她就能做回自己,不再当什么山阳长公主,她要当,叶夫人。 “好,我答应你。”长公主一咬牙,用力点头。 “姑姑真是爽快,那侄儿就等姑姑的好消息了。”瑞王大笑出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三章:醉梦 “贵妃娘娘?”郝公公看见卫贵妃亲自提了食盒过来,赶忙上前行礼:“您怎么来了?” “听说陛下午饭用的少,本宫来送些点心。”卫贵妃声音轻柔,悄步进殿。 她特意穿了身素月似得纱裙,肩上系着亮粉色绣海棠兜帽披风,整个人如三月春阳下舒展开的娇花,青春靓丽,幽芳怡人。 “陛下。”卫贵妃盈盈拜倒。 皇帝眼前一亮,愁眉舒展,牵过她的手赞道:“爱妃快起,你今日,煞是好看。” 卫贵妃眼中闪着一丝微不可查地失望,他没有认出来,这是她们初见时的那套衣裳。 是啊,男人要心里有你,才会记得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而现在,她只是他的爱妃,他的臣和妾。 “陛下,臣妾为您做了两碟点心。”卫贵妃不露声色地将点心取出,五块糕点雪白的粉皮上点着同她唇色一样的嫣红圆心,最顶上的哪一块上的,最为显眼。 卫贵妃夹起第一块糕点放到小碟子里,迟疑着没有端给他。 皇帝看着她,微微挑眉:“怎么,爱妃舍不得给朕吃?” “怎么会,”卫贵妃扯出笑容,递给了他,却迟迟没有松开碟子:“陛下,您,您是想将清音郡主许给陈大公子吗?” 皇帝眉头一皱,这正是他心烦的原因,不料卫贵妃此来,竟还是为了这个。 他神色冰冷,一瞬间觉得卫氏这些年表现出来清纯可人,无欲无求,都是假象。 她还是成了太子的说客。 “怎么,贵妃觉得有什么不妥吗?”皇帝赌了口气,闷闷道:“朕倒是想将方九许给瑞王。” 卫贵妃如遭雷击。 再聪明的女人,也是糊涂的,尤其面对深爱的人。 他的一字一句,她都会听得认真,都会,深信不疑。 原来长公主没有骗她,陛下真的决定全力辅佐瑞王,废太子。 卫贵妃心中苦笑,他到底有没有想过,瑞王继位,陈贵妃成为太后,她怎么办,她的孩子怎么办? 以陈氏的手段,她会比当年的戚夫人下场好吗?她的孩子能比刘如意死得痛快吗? “臣妾不敢。”卫贵妃垂眉顺目,低着头将碟子奉给皇帝:“臣妾此来就是想说,请陛下不要顾虑臣妾的提议,安心处理朝政便是,臣妾已经为云澄寻了赵家的姑娘,择吉日就会请长嫂上面提亲。” 皇帝一怔,竟是冤枉她了吗? “爱妃真是深明大义,”皇帝夸赞一句,拿起糕饼咬下,小巧玲珑的糕点上那枚嫣红的小点被他吞入腹中:“卫家那孩子虽然也是个混世魔王,不过却是你的母家,禁得重用。” “朕思来想去,将承平指给卫云澄,如何?” 卫贵妃手里的碟子骤然一松,她惶恐地跪倒:“臣妾不敢领受天恩。” “爱妃这是哪里的话,陈锦荣那个才貌平平,文武不成,难道让朕将爱女许给他不成?” 所以清音郡主还是要嫁给瑞王的。 卫贵妃默然,垂头亲手收拾糕点盘子,放入食盒。 “至于清音,朕还想”留她两年的四个字被皇帝一声呵欠打断,“朕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卫贵妃垂头,泪水滴吧一声打在食盒上。 皇帝疑惑转身,卫贵妃已经转身退下。 真的好累,皇帝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几步走得微有些踉跄,一头栽倒在龙榻之上,鼾声响起。 郝公公赶忙为皇帝盖好被子,依旧如常地立守在两侧。 另一边,卫贵妃神色匆忙地走出乾祥宫,疾步簌簌,连身后的宫女都有些跟不上。 走到东宫与后宫的甬道时,卫贵妃突然从袖里抽出一封密信递给她的贴身宫女连衣:“快去东宫,将这封信交给殿下,嘱咐他千万小心。” 卫贵妃看着天边泛红的夕阳垂垂落下,她知道,明日太阳还会照旧升起,只是人间,已经换了新天。 “陛下,夫君,我何不生在梦中。”卫贵妃两行清泪滴落,茫然地走回了自己的大殿。 东宫里,太子喝得酩酊大醉。 “殿下文侍读求见。”內侍禀报。 “滚,滚!”太子嘭地砸了酒杯大喊,霍然起身抽出架上长剑一顿胡乱劈砍。 一屋子奴婢吓得尖叫着逃了出去。 文士轻走入时,东宫大殿是一片狼藉,酒气熏天。 “殿下,您醉了。”他叹道,上前攥住太子握剑的手。 太子俊脸通红,摇摇摆摆,手里的剑就这么轻松地被文士轻取走,人也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士轻,你说她的报复,怎么不再狠一点,再狠一点!”太子拍着心口大叫,醉眼迷蒙。 “殿下,那陆氏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毒妇,她明知道您最看重这江山天下,还利用您的愧疚与情意,故意让丫鬟引你出去,还下了那种药临幸叶良娣,她这分明就是在帮着瑞王置您于死地啊!”文士轻忿恨道:“您怎么还帮着她,为什么不去拆穿她!” “不,不不不。”太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酒气熏天:“不能出卖她,不能。” 太子砸吧砸吧嘴:“她多可爱啊,报复得本宫,好舒坦,好舒坦。”太子拍着心口,表情委屈极了:“我差点害死她,害死她!本宫心里,他难受啊!” “让她报复吧,让她算计,她越开心,本宫,嗝本宫就越开心,开心!” 太子大笑:“喝!” “哐当!”大殿门口,醒酒汤洒了一地,白瓷碗和方七的心一样,碎成粉末。 “是她,真的是她”方七喃喃,满脸的不可置信。 “七妹?”太子迷蒙的醉眼看清来人,一瞬间打个激灵,找回了几分神智:“七妹,我” 方七捂着耳朵尖叫,根本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 她都听到了,她都听到了。 是陆昭锦帮着叶幼涟爬上太子哥哥的床,是陆昭锦,真的是陆昭锦!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方七痛哭:“她治好了九妹,我可以为她去死,可她为什么要抢走太子哥哥,为什么!” “我为了救她,甚至去给八皇子下毒,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她怎么可以!” 大殿里回荡着方七的痛哭,连衣借着东宫无人辛苦混了进来,见此情况却是心有余悸。 可她只能硬着头皮进门,跪在下手:“殿,殿下,这是我家娘娘给您的信,嘱咐您千万小心。” 太子被方七的痛苦刺激得酒醒三分,方七也泪眼迷蒙,却是强撑着站了起身。 她还是太子妃,她还是夏承贤名正言顺的妻子。 方七咬牙切齿,她不会被任何人打倒,绝不! 文士轻还有神智,立刻充当內侍接过密信递给太子。 太子展开,瞬间怔住了。 那薄薄的纸片轻飘飘的落下,化作太子一句失神的喃喃:“父皇,驾崩了。”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四章:本性 “殿下,您醉了!”文士轻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太子的嘴。 殿下即使再恨陛下偏心,也不该这样诅咒啊,要知道,皇帝虽已见老,但还是身康体健,否则卫贵妃和陈贵妃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太子看向屋里的三人,卫贵妃身边的心腹宫女,自己的心腹文士轻和,方七。 “七妹,”他走过去,按住方七的肩头,口中还带着酒气:“我夏承贤既然娶你为妻,就一定会尽到我的责任,继位登基,你都是我的皇后。” 方七怔怔地看着太子哥哥,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 这还是她一直认识的那个翩翩君子,宽宏仁善的太子哥哥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太子瞳孔中那熠熠发亮的精光,是那么的冰冷可怕。 夏承贤却没有迟疑,脑中的迷醉烟消云散,只剩下逐渐拨云见月的清明,父皇,驾崩了。 就在废太子的言论传的满大街都是,他也被禁足东宫,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 没想到,竟然是卫贵妃先坐不住。 她竟然敢做出这种谋逆的大案,真是最毒妇人心。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昭锦,卫夫人的毒药,竟然是从陆昭锦手中得来的。 所以,陆昭锦之前的设计,让他临幸叶幼涟,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让他握着叶家在军中的威名,用太子的大义,名正言顺的继位。 夏承贤胡思乱想,脑中已经连成一条线。 或许,她并不恨他,她只是在谋篇布局,摆下一场大局。 现在大局揭开了,他要继位了。 太子怔怔地坐在地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兴奋在脑中越演越烈。 也许,这也是她的表态,也许,她还愿意接受自己? “殿下”方七惊恐地看着太子,殿下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之前对她说的那种话,又突然没了下文。 “我没事,本宫没事。”太子拨开方七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七妹,我现在全靠你了。” “殿下,到底怎么了?”她问。 夏承贤有些口干舌燥,不知从何说起:“士轻,给我拿碗酒来。” “殿下”文士轻不敢不依,端了半碗给他,看着他仰头饮尽。 有酒壮胆,太子骤然站了起来,一把摔了酒碗。 这些年,这些年! 他在父皇的威严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是嫡是贤是长,却处处受一个庶出弟弟的气。 对父亲的敬与爱,早在对君王的畏惧与父亲的偏心中消磨殆尽。 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的悲戚。 倒好像是从他出生来就压在他脊梁上,让他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的那座冷酷严厉的冰山,在一瞬间摔下神台,摔得稀碎。 让他终于能直起腰杆。 终于能,畅快地呼吸空气。 夏承贤闭上眼,深吸几口,自由而自在。 “七妹,你这就回家去。”太子认真地盯着方七道:“你父亲执掌巡防营,守护京畿安全,一旦出事,务必要请他秉公执法,制止京中骚乱。” “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了?”方七也觉察到了事情的紧急。 太子将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带着他一贯温润和善的笑,轻轻在她额上烙下一吻,“别问,听我的。” 方七一瞬间涨红了脸,垂头不敢看他。 “快去吧,七妹妹。”太子含笑送走方七,将手中信直接递给了文士轻,转头看向伏地不敢起身的连衣:“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本宫会安排好的。” 连衣告退,文士轻也看完了信,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是真的?”文士轻不可置信:“殿下要小心,其中若是有诈,我们可要死无葬身之地!” “士轻,以陈贵妃和五皇子这些年的手腕,一旦得势,会怎么样?”太子问道。 “卫贵妃母子的命,殿下和方家,甚至是太后” 文士轻再不敢猜下去,他太了解瑞王母子的本性了。 “卫贵妃刚刚诞子,为了八弟她愿意去死,所以,你觉得事情是真是假?”太子拎起一个没洒干净的酒碗畅饮一口:“论计谋,你我加起来,都要输给她。” “是狠毒吧。”文士轻蔑笑,利用卫贵妃的爱子之心,做出弑君犯上的大逆之事。 “陆氏,我真是再一次小瞧她了。” 太子目光阴冷地看了他一眼,“是爱。” “她一定是爱我的,她也爱我。”太子打了个酒嗝,大笑而去:“等着看吧。” 文士轻被太子看的骤然一颤。 他似乎,开始不了解殿下的本性了。 日暮昏黄,陆昭锦隐隐感觉到皇城方向似乎有云气在剧烈翻滚。 要变天了。 陆昭锦再次出现在陆家,将自己刚穿过的那件兜帽交给陆昭廷:“师兄,我要带走昭宁,你留在昳容阁里,若有什么事,就拿着这件衣服去找京兆尹,他会帮你的。” “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陆昭廷微楞,亲眼目睹陆昭锦拉着陆昭宁的手从眼前消失。 他的小师妹,果然已非常人。 当日她说过,这一切都是至清教她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陆昭锦要比至清还要缥缈脱俗。 陆昭锦将陆昭宁送到药农们的地界,这里有足够的生活所需,她相信,只要自己不出事,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净土。 当她再出现时,手里捧着一匣子蝴蝶盘扣,“三师兄,你见过我的母亲吗?” 陆昭廷一愣:“那时我刚成为师傅的弟子,师母一直躲在房里,我不曾见过。”他看了盘扣一眼,又道:“但这些我知道,是师母给你留下的,师母她是爱你的。” 陆昭锦垂下眼睑,“你知道吗,这盘扣,世上只有山阳公主一个人会做。” “什么?”陆昭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时有些短路。 小师妹的婆母,不就是山阳公主吗? “师兄,如今的山阳长公主,是当年的山阴公主。” 陆昭廷大骇,连退三步:“那,”他盯着陆昭锦怀里的蝴蝶盘扣,顿时反应过来:“那真正的山阳公主,难道是” “我不知道。”陆昭锦摇头,“但我确定,有一个人一定是山阳公主的儿子。” “儿子?”师母哪儿来的儿子?难道是昭宁? 陆昭廷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欺师灭祖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想师傅 “他是今天在京兆尹衙门前告状的那个蒙面人,”陆昭锦微笑:“我现在,就要为他讨回公道,送母亲,回家。” 女孩子迈步出了门,直奔宫城门前的,登闻鼓。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五章:驾崩 登闻鼓连敲,陆昭锦运转灵气,几乎响彻半个京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皇城里人人都听到了这惊雷似得鼓声,四下里传得飞快,卫贵妃,陈妃,太后包括乾祥宫,都知道得清楚。 而此刻的皇帝,却任凭郝公公怎么请,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陛下?”郝公公颇疑,掀开明黄帷帐,皇帝睡容安详,却已经没了呼吸。 “陛下!”他手一抖,跪倒在地,但这种大事,郝公公根本不敢自己做主,当即派人禀了太后。 彼时太子就在太后宫中请罪,所以一并跟了过来,乾祥宫里太医跪倒一地,都只有一个断言,那就是皇帝,驾崩了。 “什么?”太后惊呼一声,栽倒在太子怀里,而太子也是泣不成声,怒声骂道:“怎么会这样!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驾崩了!查!快给本宫查清楚!” “殿下,殿下息怒!”太医们战战兢兢地互相看了眼,张太医硬着头皮禀道:“据,据老臣们观察,陛下是梦中急症,痰滞候中而造成的呼吸不畅,又因梦中未有意识,这才,这才” 太后大怒:“你们是说,哀家的皇儿,是睡死的不成!”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一堆老太医只会叩头请罪,但皇帝已没了气,这是人所目睹的。 现在该如何是好? 众人的目光落在太后和太子身上,如今,这天下只能是太子继位了。 “咚咚咚!”登闻鼓还在响个不停,气得太后大骂:“都是此人敲的丧钟!哀家倒要看看他是谁!” “传!” 陆昭锦敲了许久,也感觉到事情不对。 这皇城里,必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皇帝怎么会对登闻鼓响都置之不理呢? 就在此时,皇城大门打开一个细小缝隙,从中挤出两道娇小的宫女身影。 其中一个宫女看见是陆昭锦站在登闻鼓前,兴致勃勃地小跑过来,“亏你想得出这个法子?” “承”陆昭锦看向不远处的守卫将话咽了回去,这两名宫女,赫然便是承平公主和方九。她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只好压低声音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承平一愣:“你,你不是来替你师兄求亲的吗?” “求亲?”这次换陆昭锦蒙了。 “哎,我们听到登闻鼓才特意跑来的,你竟然不是为了替你师兄求娶方九?”承平怒道,方九不早点嫁出去,她怎么安心。 “殿下不要开玩笑了,我师兄一介平民哪里高攀的起郡主。”陆昭锦沉声,只见方九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承平赶忙扶住她,瞪向陆昭锦怒道:“不是你答应要想办法的吗?那你敲登闻鼓做什么!” “我答应什么了?”陆昭锦皱眉,发现事有蹊跷。 稍加寻思就猜到,试探一句:“我连找过郡主数次,郡主都不曾回应,我还以为郡主已经知道,我师兄乡野匹夫,不能高攀。” “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不知道啊”方九愣住了,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他是少有的诚挚人,纵使乡野匹妇,我也认。” 陆昭锦从未想过,一向柔弱似水的方九能说出这种话。 许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无盐女,她心性之坚,丝毫不逊于陆昭锦。 “郡主,我师兄是个木讷粗人,他不是不愿,恐怕是”陆昭锦摇了摇头,想起那句侍君子的话被三师兄直愣愣地念出来,竟然还用来教陆昭宁好好,她叹了句:“他根本就不清楚你的心意。” 她一连找方九数次,也是想跟方九解释清楚。 如果今生三师兄能娶到这样温柔如水却坚毅如石的女子为妻,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方九望向陆昭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去我去和他说清楚。” “哎?”承平看着方九急匆匆地抛掉,撇了撇嘴,不过这样也好,父皇就不能再将她许给卫云澄了。 承平公主心满意足看向陆昭锦的目光也柔和许多:“谢谢你,嗯?你抱着个牌位做”承平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说出来,“祁阳?这不是” “公主,你快回宫吧,估计这个时候也该有人来带我入宫了,你不要被他们撞见。”陆昭锦拒绝道。 她并不想把承平公主牵扯进来。 这件事已经让太多人痛苦了。 承平却是个人精,她烈火般的性子,根本受不得陆昭锦这种扭扭捏捏,立刻蹲下掀开了陆昭锦脚边的檀木盒子,顿时愣住了。 “山阳姑姑的盘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皇祖母都没有这么多!”承平第一次表现出小孩子特有的一惊一乍,她抓起一只盘扣发问:“你,你是山阳姑姑的女儿吗?” “不不不,你是她儿媳,乱了,乱了。”承平拍着小脑袋自言自语:“她查过徐香云,查过山阴山阳” 她自诩聪明过人,一个孤女却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如今竟然被这么一盒子盘扣给弄糊涂了。 “哗啦哗啦”大量甲胄摩擦声从宫墙内传来,引起了陆昭锦的注意。 是禁军! 什么事竟然会惊动禁军? 陆昭锦耳廓微动,禁军似乎出动不少,大有要将四门封锁的架势。 “承平,你回不去了!里面被禁军封锁了。”陆昭锦抓住承平公主的袖子道:“必定是出大事了,你现在露面只怕会被牵扯。” “怎么会这样?”承平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她虽然机灵狡猾,却从不牵涉政局。 陆昭锦赶忙道:“你快去卫候府,就说是溜出来找他的,你是公主,只要不牵扯动乱,不论最后闹成什么样,他们都不会伤害你的。” 这一世卫云澄没有牵扯到叶幼清和自己,至清应该不会再去招惹卫候府才对。 承平聪明,立刻知道惊动禁军的大事不是她能掺和的,她低声:“陆昭锦,你又帮了我一次。” “昭锦有愧,上次答应公主的事,并没有做。”陆昭锦以为她是指上次帮她去和卫云澄说项的事。 “不,我母妃是被陈贵妃害死的。”她垫着脚凑到陆昭锦耳边道,转身就跑。 不容陆昭锦惊讶,皇城大门突然打开,涌出大队禁卫军将陆昭锦团团围住。 “世子妃?”禁军统领是叶侯旧部,立刻认出了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陆昭锦。 “太后有请。”他还算客气,没有动手抓人。 陆昭锦看这架势微微一笑,单手挎着檀木盒,捧着牌位,大步走进宫门。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六章:沉冤 禁军已经将宫中围住,这是大夏朝的规矩,由最尊贵的人统御,以防皇帝驾崩时被有心人趁虚而入。 也正是这个规矩,提醒了陆昭锦,宫中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牌位走过玉带桥,夜幕下,四周是通明的灯火。 陆昭锦直奔乾祥宫大殿,却不急不缓,身后持枪束甲的重重禁军似乎不是押解她上殿,而是她的护卫一般。 禁军统领一路相随,心中敬佩,不愧是叶侯亲口要的儿媳,果然有大将之风。 少女走上大殿前的玉阶,两派禁军围成狭路,却步履坚定。 她捧着牌位踏入大殿,正容行礼:“叶陆氏之母,沉冤二十四载,请太后做主。” 陆昭锦高举牌位,让所有在大殿的人都能看清牌位上的字,祁阳。 “大胆!”正坐的太后砸下手中佛珠,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阵阵:“你竟敢诅咒我儿!” 她刚失了儿子,这个陆昭锦却竟然又抱着她女儿的灵位来击鼓鸣冤,这不是存心在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陆昭锦抬头,乾祥大殿一片缟素,太子立在太后下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殿里还有几位同样缟素的大臣,应该是皇帝驾崩时碰巧留着宫中办差的,此刻被按规矩召入大殿。 陆昭锦并没有理会太子的脸色,径直道:“太后娘娘,这是家母,不是婆母。” 殿中安静一瞬,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 陆氏说什么?太后像没有听清一样看向身边的赵嬷嬷,赵嬷嬷也是一脸茫然。 她们年岁都大了,根本绕不过这个弯来。 陆昭锦不急不缓,将挎着的紫檀木盒递给內侍,由太后身边的几个嬷嬷手手相传,递上前去。 “太后娘娘看了这个,自会明白。” 赵嬷嬷是最后一个接盒子的,她按照规矩先一步打开验看,却在瞬间怔住了。 满满一盒子的蝴蝶盘扣,个个精致小巧,如蒲扇翅膀的羽蝶,欲飘飘而起。 赵嬷嬷侍候太后和两位公主多年,怎么可能认错,这就是山阳公主的盘扣,必定是她亲手做的! “怎么了?”太后满不在乎地看向赵嬷嬷,似乎没想过会磨蹭这么久。 登闻鼓响,不可不理。所以她本想着的就是尽快处置了陆昭锦,再才操办皇儿的丧事,然后尽快扶持太子的登基。没想到,赵嬷嬷会是这样一幅为难的表情。 “太后”赵嬷嬷深深看了陆昭锦一眼,捧着紫檀木盒子呈递上去。 太后连同呼吸一起定住了。 “盘扣”她喃喃,随后猛扑过去,抓起一捧盘扣细看,“青瑛你快替哀家看看,替我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太后您要注意身体啊,这这的确是,是公主当年创下的那种盘法。”赵嬷嬷点头。 山阴出走时竟然带走了这么多的盘扣,她是想留着思念母亲和姐姐的吗? 太后骤然惊叫:“陆昭锦!我女儿在哪儿?!我的山阴在哪儿!” 老人踉跄着走下台阶,赵嬷嬷赶忙将盘扣盒子交给身旁的太子,冲过去扶着,太后还在喃喃:“对,对,就是你,承平就是从你那儿得到的蝴蝶盘扣。” 太后几分激动,先前她被皇帝和长公主说服,不再追查此事,可现在陆昭锦送上门来,她还抱着灵位,她说要给母亲伸冤? 太后一怔,母亲? “你,你是山阴的女儿?” 陆昭锦站了起来,将灵位捧到太后眼前,并没有回答:“太后娘娘,请您看清楚,家母的名讳。” 太后看见这陈旧且廉价的牌位,仿佛见到了女儿一般心中大怮。 自己的女儿身为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怎么能用这么廉价的木料,怎么能流落在外。 “太后”赵嬷嬷看着陆昭锦坚定冷酷的小脸,已经想通种种关窍,提醒道:“名字。” 太后眼中泪花模糊,浑浊的瞳孔逐渐聚焦在祁阳二字。 祁阳,祁阳,不是山阴,为什么不是山阴? 她的山阳一直留在她身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捂着心口大声质问。 太子则垂头看着怀里的蝴蝶盘扣,和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想明白了事情原委。 陆昭锦的母亲,是这些盘扣的制作者,是真正的山阳公主。 而现在宫中的那位,那位山阳长公主,恐怕就是当年毒杀姐姐不成,“忿而自尽”的山阴公主。 只是那真正的山阳公主是怎么逃出宫去,还生了孩子的事,就要靠陆昭锦来解释了。 大殿之上,众臣都是屏息凝神,尽力缩小存在感,好像没有听到这件秘闻一样。 毕竟当年山阴公主自尽其实是假死的消息就已经够劲爆的了,现在还闹出了一场双生公主互换身份的滔天巨案,这样大的皇家丑闻,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好。 场中就只有太子喘息不匀,若不是身后的文士轻死死拉住他,他几乎要扑上去了。 陆昭锦,陆昭锦不是为了他。 陆昭锦根本不是为了他。 她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洗雪沉冤,她是为了让长公主的恶行昭告天下。 而父皇在世时,是绝不会允许这种皇家丑闻大白于世人面前的。 所以,所以她才帮助自己夺得皇位,她才选在这个时候击鼓鸣冤!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太后主导一切的时候。 太后为了让女儿得到应有的尊荣,为了弥补女儿,才会不顾一切。 所以,从绿绮引他宠幸叶幼涟,到给卫贵妃送去毒药,再到现在这一刻,一切都是她的精心设计。 时机如此巧合,让他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这种最残忍的解释。 太子看向死死拽住他的文士轻,似乎从他焦急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怜悯,一丝,嘲讽。 真是可笑,他竟然还认为陆昭锦是爱他的,是为了他才做出这场大局,才做下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士轻,其实你也很想笑吧。 太子心中那颗小小的黑洞正在无限扩大。 不平,他不平。 他哪里比不上五弟,哪里比不上叶幼清? 为什么父皇喜欢五弟,昭锦喜欢叶幼清,就是没人喜欢他,没人! 太子被妒火炙烤,勾起了一丝阴狠的冷笑。 没关系,没关系,他就要当皇帝了。 只要他成为了至尊,就没人能拦着他了。 “皇祖母,您还是请姑姑来一趟吧。”夏承贤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提议道。 “来人,来人!去把,把长公主叫来!”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七章:诡辩 长公主听说卫贵妃去了乾祥宫,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突然响起的登闻鼓却吓得她周身一颤,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没过多久,就有禁军封宫,她便知道,大事成矣。 可每当她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时,那该死的登闻鼓总会响起。 “到底是谁!”长公主怒喝,从屏风后走出,命人去瞧,回禀时,她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散去。 “夏承安,你敢骗我!”长公主怒喝,惊觉自己上当,愤怒地想冲出门去,却被禁军拦下。 此刻新帝未定,就是她这样的天潢贵胄才不能妄动,必须等候传召。 长公主忿恨,一边忧心陆昭锦到底知道多少,她抱着祁阳的牌位又到底是想干什么。 “太后请殿下上殿。”长公主终于出了囚笼,却心中忐忑,想打探些什么,但太后身边的嬷嬷眼观鼻,没有人敢透露半个字。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这些都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她们的态度,就是太后的态度。 陆昭锦,陆昭锦,这个贱人,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 长公主行来,碰巧撞见了被禁军护送进宫的瑞王与其他几位皇子,他们是来守丧的。 夏祁月立刻瞪大了眼睛。 “姑姑勿动。”长公主耳边响起瑞王的声音,可眼前那堪称明艳的男子一直保持微笑,何时开过口。 “这是唐逍遥教我的秘术,姑姑稍安勿躁,祁阳的儿子的确已经死在了京兆尹后衙。”瑞王和一众皇子同样微笑向长公主行礼,神色正常,与她擦肩而过,但声音未停:“接下来就全靠姑姑自己了,一旦事情有变,请姑姑带上玉玺,从西华门出宫,与我汇合。” 长公主攥紧拳头,什么叫事情有变? 难道太子会不顾她的一双儿女,直接处置她吗。 夏祁月突然站住,望见瑞王消失在转角的背影,瞬间想透一切。 都是因为陆昭锦! 太子和叶幼清都对陆昭锦情有独钟,原本她以为看在叶幼清的面子上,陆昭锦不会真的跟她撕破脸拼死拼活,可现在牵扯到了祁阳,陆昭锦一定会与她不死不休! 所以,只有夏承安获胜,她才能得到一切,一旦事变,她就要献上玉玺,才能与他汇合。 夏承安,好个夏承安。 他是早就算好了这步退路,请等着自己上钩呢。 长公主冷笑,很好,这是那她当刀使。 不过,祁阳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斗过她,现在留下一个贱种,就想改变一切吗。 长公主昂首挺胸,被嬷嬷们带到乾祥宫的偏殿,因为大殿已经开始为皇帝治丧,由太子主持。 众臣此刻对新帝的人选自然是心知肚明,唯一让他们不解的是,瑞王的态度有些出人意料。 因为此刻的瑞王竟然分外谦恭,没有一丝一毫与皇位擦肩而过的惋惜不服,同其余几位皇子一样跪在灵前泣不成声,让群臣看得都有些心酸也为他不平,难道瑞王没有过半点儿怀疑? 要知道,废太子的言论越演越烈,只要再过几日,恐怕他就是主持这丧事的太子殿下。 而皇帝的突然驾崩,让这一切都成为泡影。 即使是群臣都暗中有所怀疑,怎么瑞王此刻却温顺得跟小猫似得? 难道他们都看错了,瑞王只是平时阴狠猖狂了些,但并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再看太子那一反常态的冷酷表情,大手一挥便将皇帝身边包括郝公公在内的所有內侍下狱刑讯,众臣心里直打鼓,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登基在即,却心性大变,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母后。”长公主入殿,扫过陆昭锦和几个做见证的宗亲,神色淡漠。 “祁阳,”太后坐在正坐上,唤了声。 “母后,儿臣在。”长公主上前,目露疑色。 陆昭锦嗤笑一声:“真是厚颜无耻。” 长公主眉峰一挑,冷喝:“放肆!陆氏,你这是同婆母说话的态度吗?” “夏祁月,天有大道,你觉得自己逃得过吗?”陆昭锦不答反问。 “胡言乱语,”长公主故作不懂地瞥她一眼,看向太后,“母后,皇兄突然驾崩,您却听信小人胡言,怀疑女儿?” “祁阳!”太后冷声打断:“你看看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赵嬷嬷捧上了那盒盘扣。 长公主故作镇定地拿起一枚分辨,面露疑色:“这是儿臣当年做的盘扣,应该在叶府的库里锁着,怎么到了您手里?” 太后目光灼灼,长公主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她因为毒杀老夫人被赶出叶府后,叶家一直是陆昭锦在做主,她能翻到这些盘扣,也解释的通。 “哦?那何不请长公主再做一枚,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陆昭锦漠然道。 太后看向长公主,对方面无表情道:“时隔多年,本宫早已忘了做法。” “陆氏,你仗着本宫与山阴容貌相同,如今竟编出这么荒唐的事来污蔑本宫?” 她不会做。 太后只听到这一句,怔怔地靠在软垫上,心痛地闭上眼。 “母后,事隔二十多年,我忘不掉那碗茶,您却还在为她开脱!”长公主质问,神色激动:“如今为了洗白她,竟不惜相信这种荒唐之言,难道我就不是您的女儿吗?” 女儿,女儿,不论她是哪个,她的确是自己的女儿。 太后抚面,摆了摆手。 宗正卿上前审问:“陆氏,你还有什么证据?” “今日京兆尹收到一个蒙面人的状告,这灵位就是他捧来的,此人与叶侯世子七分相似,京兆尹及衙役都有看到。” “什么?”太后再次惊问:“他在哪儿?” “他是被您宫里的内监赐的毒酒,太后娘娘。”陆昭锦冷笑,看向长公主,意思分明。 宗正卿立刻派人传唤,京兆尹倒是供认不讳。 “可笑,天下但有同我儿容貌相似之人,就都是本宫妹妹的孩子?”长公主冷冷道:“母后大可以去查,儿臣问心无愧。何况,儿臣若假传懿旨赐死他,岂不是在不打自招?” 长公主冷笑,看来陆昭锦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她和徐氏精心设计的局,是这么好破的? “母后,即使她们真是您的外孙,儿臣也只能说一句,”夏祁月字正腔圆:“贼心不死。” “生前不能嫁入叶家,死后也要留下我的名字来污蔑我,让母后怀疑我”长公主一行清泪:“即使这么多年,您依然只心疼山阴,对吗?” 长公主的诡辩在情在理,若不是陆昭锦从卫夫人哪儿得证了假死药的事,她也要怀疑事情的真假。 但现在,她决不能让长公主的诡辩蛊惑人心。 “夏祁月,你真的以为可以就这样颠倒黑白吗?”陆昭锦冷声:“你以为,徐氏就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吗?”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八章:僵局 “徐氏?”长公主心慌了。 当年她下毒未遂被关在偏殿,就是徐氏来看她,告诉她这个偷天换日的计划,也是徐氏将山阳引来看她,她才有机会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假死药喂给山阳并与之调换身份的。 这也是她当年提出只带徐氏一人陪嫁的原因,因为她怕被别的近侍发现。 如果徐氏全都招了,或者留下什么证据,那她就全完了。 毕竟徐氏是真的大宫女,而她这个山阳公主,却是假的! “怎么,长公主殿下心虚了?”陆昭锦轻飘飘道:“看来,你是忘记徐氏的本性了,她那么多疑又狡猾的人,怎么会不防着你背后的手段?” 长公主更加紧张了,颈背上汗毛竖起,掌心也渗出了冷汗。 连宗正卿都能看出她的紧绷,陆昭锦当然趁热打铁:“赵嬷嬷,当日是谁让你先拔了徐氏的舌头再赐毒酒,不许她开口说话的?” 众人视线转向赵嬷嬷,长公主也看着她,心里敲起了鼓。 这些年来,夏祁月不惜让叶侯纳徐氏为妾,只为安抚住徐氏,不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可徐氏在大牢里,的的确确是脱离了她的掌控。 赵嬷嬷告诉她徐氏没有留下任何话,但,是真是假,谁又清楚? 陆昭锦看向赵嬷嬷。 她知道,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此事心存怀疑,只有赵嬷嬷不会。 因为赵嬷嬷是亲眼看着徐氏被赐死的,徐氏是怎么挣扎,怎么有口难言,怎么痛苦悔恨的,赵嬷嬷都看在眼里,即便她当时害怕,事后回想起来,恐怕也会觉得不妥。 加上今天自己的提醒,赵嬷嬷只怕已经认定,眼前的长公主,是山阴公主夏祁月。 只是她不能随便开口,毕竟事关重大,她必须要谨慎。 但陆昭锦问得巧妙,这句话,恰巧是赵嬷嬷可以回答的。 “是长公主命奴婢先拔舌,再赐死。”赵嬷嬷平声陈述事实。 但这句话一出口,却和赵嬷嬷承认徐氏当时有话要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宗正卿看向长公主,眼底的震惊掩藏不住。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急于封口,长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先拔掉徐氏的舌头,不许她说话呢? 数位宗亲也遮遮掩掩地偷瞟长公主几眼,想看看,能摆下这种偷天换日大局的公主,此刻是什么表情。 长公主冷冰冰地板着脸,但额上薄薄的汗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殿下,请问您为何要让赵嬷嬷先拔舌,徐氏没来得及说出的秘密是不是”宗正卿看了眼太后,郑重问道:“您就是山阴公主?” “胡说!我不是山阴!”长公主拂袖大喊:“我不是山阴,我是山阳!我是山阳长公主,我是叶侯的妻子!” 陆昭锦摇了摇头,真是死不悔改。 长公主冷酷地看向陆昭锦,她都斗不过我,你凭什么替她翻案。 “呵,”长公主狞笑,咬牙道:“徐氏的秘密,你们都想知道是吗?好,我告诉你们。” “叶幼澈的蛊是我指使她下的,叶老夫人也是我让她逼迫三月毒死的,现在你们满意了吧!”长公主拂袖怒喝,声嘶力竭,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山阴要毒死我,你们不去怪她,如今我做了错事,你们却来死缠烂打,凭什么,你们到底凭什么!” 长公主状若癫狂,忿恨,不平,却一字一句打在人心之上。 难道她让徐氏藏在肚子里的秘密真的是这些,而不是公主案? “长公主,这两件事似乎不需要你费心遮掩,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陆昭锦冷声,心道不好。 因为长公主喊出的,正是太后一直怀愧在心的。 果然,太后面露苦涩。 “本宫身为嫡长公主,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徐氏在母后面前承认。”长公主态度强硬:“你们要问,本宫也答了,你们还想怎样? 众人看到了太后面露不忍顿时面面相觑,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除非陆昭锦再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否则,只怕太后不会轻易相信,因为她已经经不起波折。 陆昭锦攥紧拳头,她是有人证的。 但她事先答应了卫云澄,不会牵扯到他母亲,所以迟迟没有说出口。 此刻,陆昭锦不由看向殿门外,料想承平已经到了卫候府。 如果卫夫人还想得到救赎,那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卫候府中,来了一个十分蛮横的小宫女直冲进门,吵着要见卫云澄。 管事们面面相觑,只得先去禀报。 卫云澄正唉声叹气地守在母亲门口,可惜,卫夫人忙着抄经,今日又不肯用晚膳。 他听人禀报心存疑惑,因为他父亲入宫办差,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索性先去往大堂看看。 “卫云澄!”承平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犹如受惊的小兔子,此刻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怀抱。 “承平”他高举双手,将公主二字咽了回去,一边让下人退下。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他恭谨退后半步,行礼道。 承平手里还攥着那只盘扣,觉得无从说起,又恨不得全告诉卫云澄。 “你知道吗,长公主不是山阳姑姑,陆昭锦才是山阳姑姑的女儿!这就是证据,”她将盘扣拿给卫云澄看,一边说:“昭锦已经敲响登闻鼓,去告状了!” “敲鼓的是她?”卫云澄大惊。 自从陆昭锦和叶家连连出事,他卫家就一直闭门谢客,出了卫候在宫里领的差事,几乎不问世事。 所以听到了登闻鼓响,他也没有管。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告状的人,是陆昭锦。 “是她让你来的?” 承平点了点头。 卫云澄看着承平手里的蝴蝶盘扣,想起了那日女孩子的话:不,我不是原谅,我是想看看。 看一看她是否就能因此得到救赎。 “原来她都知道。”卫云澄摇头苦笑。 没错,他的母亲即使得到了陆昭锦的承诺,也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而更加内疚。 因为错就是错。 在没有将是非黑白转正回来前,错的人,永远活在黑暗里。 “走,”卫云澄拉起承平的手往卫夫人的房间去,“我带你去见母亲。” “嗯?”承平眨着眼,提醒禁军出动的话刚到嘴边,就被羞了回去,老实跟着他走。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五十九章:昭雪 “母亲,”卫云澄拉着承平进门,撩袍便跪。 承平顿时羞红了脸,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卫哥哥这是要和他母亲说求亲的事吗? 卫夫人放下笔转身,鬓间已出现几缕白发,竟比陆昭锦知道真相前还要苦涩委顿。 连承平公主都没想到,这才月余未见,卫夫人竟老了这么多。 卫夫人按制向公主行礼,承平赶紧摆手,她若嫁过来,卫夫人可就是她的婆母了。 “这是!”卫夫人大惊,捂着心口后退半步,“山阳……这是她的意思吗?” 承平赶忙道:“夫人,长公主不是山阳姑姑,真正的山阳姑姑是……”卫云澄拉住她,“母亲,儿子不孝,请您入宫,为昭锦作证。” “她入宫了?”卫夫人惊慌起来:“她怎么这么莽撞,太后若不信可怎么办!” 承平瞪着眼睛看着母子二人,原来他们……他们都知道,卫夫人还能作证? 她看着手心的蝴蝶盘扣,这是证物,那,卫夫人就是人证了? “母亲,以昭锦的性子,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提及您。可长公主狡猾诡诈,只怕借着太后的爱子之心,会对昭锦不利,更何况……”卫云澄膝行上前,拉住母亲的裙角:“儿子不忍看母亲日夜活在内疚中,母亲,昭锦说的对,只有让真相归位,您才能得到救赎。” 卫夫人手直哆嗦,摸着儿子的脸,泪眼婆娑。 “已是这个年纪,我早已不像当年那样畏惧什么声名有损,性命堪虞,母亲是担心你啊!若被太后记恨,卫家,叶家,都要被牵连,母亲怕啊……”她捧着儿子的脸,心里内疚不已。 她草庐独居十数年,对丈夫和儿子,都饱含歉意,如果再因此害了夫家,她真是万死莫赎了。 “夫人,”清亮亮的女孩声冲淡几分沉重的气氛。 承平小心看了一眼卫云澄,见他没有讨厌她插话,上前道:“承平不知道夫人做错了什么,但是陆昭锦肯原谅夫人,想必也是夫人当年的无心之失。” 她话说得巧妙,卫夫人听得心中稍有宽解,定睛看她。 “既是无心之失,若夫人能勇敢起来,站出来帮山阳姑姑说明一切,想必山阳姑姑那么善良的人,她在天之灵,是不会怪你的。” “何况叶侯军威盖世,叶表哥也浪子回头,长公主又差点毒死老夫人,太后是不会对叶家如何的,至于卫家,”承平悄悄睨了一眼卫云澄,咬着唇道:“自然有他应有的福分。” 卫夫人是过来人,从承平进门时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只是他的傻儿子此刻只知道看她,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情意。 卫夫人摇了摇头,她又如何不是呢。 她只顾着弥补自己犯过的错,却不成想,一路又亏欠了更多人,也忽略了侯爷对她的情意。 “夫人,你要向前看,人能不能得到救赎,都是靠她自己的。” 承平清水般澄澈的眼神,依稀有着当年山阳公主爽朗的模样。 卫夫人摇头轻叹:“枉我活了这么些年,竟还不如你们两个孩子看得明白。” 她扶起自己的儿子,柔声:“是,我是不该逃避了。” 卫夫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是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她拉住两个孩子的手,鼓励似地看向承平,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处,用力按道:“走,我们进宫,替山阳公主昭雪。” …… 三人来到宫门口,才发现禁军封锁宫城,白布已经挂到了宫城外。 “这是怎么回事?”卫云澄皱眉。 承平大惊,这才想到自己跑出来时,就已经有禁军封城了。 “父皇,难道是父皇……不可能!”承平向禁宫里冲去,却被禁卫凌厉的刀锋拦住,“放肆!你敢阻拦本宫!”承平娇蛮喝道。 “殿下!”卫云澄紧张地拉回了她:“此时公主不宜露面,还是请公主先回侯府……” “卫云澄,你是在拿我当外人吗?”承平咬着下唇,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 她明白,卫云澄此时让她回去,和陆昭锦让她去卫家避一避是一个用意。 只是陆昭锦明白她的心意,这才让她去卫家,而卫云澄,他只是因为她是和他们一起出现,才不得不让她回卫家。 若是他早知道禁军封城,当时甚至不会让她跟来。 因为新帝登基时,她这样的天潢贵胄,才最危险,绝不能在宫城里乱闯。 何况皇帝驾崩到现在,竟然都没有鸣丧钟,可见宫城里必定混乱,不是被公主案耽搁,就是陛下死因不明,尚未盖棺定论。 不管怎样,承平都不该参与其中。 “公主之恩,云澄没齿难忘,只是……”承平甚至不愿意听他说完便用力甩开他的手,拎起裙子跑向登闻鼓。 “殿下!”卫云澄大喊就要去追,却被卫夫人抓住手腕。 “咚咚!咚!”承平费劲力气,才将登闻鼓敲响,转身看向卫云澄倔强地扬起下巴。 卫云澄皱眉,只有卫夫人放心地点了点头。 承平公主虽然年少率真,母妃出身宫女且早亡,却聪明通透,处事也够圆润,深得太后皇帝的喜欢。 如今有她帮衬,自己也就放心了。 …… “大胆!”登闻鼓再响,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太后勃然大怒。 当着登闻鼓是戏园子的破锣,谁想敲就敲的吗? 陆昭锦却心中一动,看来不用她暴露空间将他的尸体取出,人证,已经到了。 “禀太后娘娘,敲鼓的人,自称,承平公主。”事关重大,禁军不敢不派人来报:“还有卫候夫人和世子也在城门外侯着。” “叶轸?”太后混乱的脑子里透出一点清明。 她怎么把当年和山阴好的形影不离的叶轸给忘了,太后摆手欲传,只听长公主急道:“母后!叶轸连击登闻鼓,已经……” “传!”太后冷冷看着女儿,骤然大喝。 长公主的心顿时冰冷。 她几乎感受到太后对她的信任正在一点点剥离。 长公主脊背发寒,蹬蹬倒退两步。 叶轸,叶轸,她怎么把叶轸忘了! 那叶轸跑到道观里清修十多年,别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可她却知道。 因为愧疚。 夏祁阳,夏祁阳,我终究还是要败给你吗? (未完待续。) ... 正文 第六十章:赐酒 “罪妇卫叶氏,拜见太后。(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卫夫人上殿,一句自称,便将她要说的一切证明。 “阿轸,你!”太后失魂落魄,陡然垂下了双肩:“你说吧。” 卫夫人看向陆昭锦怀里的牌位,深吸一口气:“罪妇对不起祁阳公主,早在十三年前,罪妇就见过这枚盘扣,也知道山阳公主蒙冤委身陆家,可罪妇怕被太后问罪,一直不敢开口说出实情。” 委身陆家? 众臣纷纷看向陆昭锦,原来她说的家母,都是真的。 陆昭锦不语,算是默认了。 因为就算沉云少主说的是真的,她的母亲不是山阳公主,能学会盘扣也必定同公主交情不浅。而此事本就纠缠不清,若再牵扯出沉云庄来,只会更难说明白,待到她查清真相再同太后说清也不迟。 权宜之计,想必母亲在天之灵定能谅解。 陆昭锦看向面如死灰的长公主,静静地听叶轸陈述当年之事。 “罪妇当年同陆知年两情相悦,得知陆家有一味秘药可令人假死,便与山阴公主提及。成亲前,公主突然激我偷药,却在还药时不小心将药掉入池中,罪妇不疑有他,直到后来看到了蝴蝶盘扣,我才知道,当年是公主将药留作自用了。” “那也是山阴,那是山阴!”长公主抓住卫夫人的肩不住摇晃:“我是山阳!叶轸,你当然会帮着你的好朋友的,对吗?对吗?!” 卫夫人落泪,盯着长公主,拨开了她的手。 “公主,你认了吧。” 她声里透着悔恨:“山阳公主为了你在京中隐姓埋名这么多年,难道连死后,你都不肯让她回家吗?” “胡说!胡说!”长公主冷笑,她才不是呢,她不是! “她不是。”替她说出这句话的,是陆昭锦:“山阳公主的脸被毁了,她的卧室,从没有镜子。” “什么?!”不单是卫夫人,就连太后和几个宗亲都大惊,而后转怒。 山阴公主手段真是太狠辣了,竟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姐姐! “我没有说错吧,山阴公主。”陆昭锦冷笑:“这还是徐氏告诉我的,她亲自告诉我的。” 徐氏自己抓毁了脸,只因她悔,她恨。 “我怎么知道!”长公主几乎发疯:“我是山阳,我才是山阳!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她是!”她锐利的指尖抓向牌位:“就凭这两个字和一个可笑的药吗!” 卫夫人一把推开她:“山阴!你不配碰她的灵位!” “太后,当年公主和我在……” “叶轸!”长公主尖叫着扑过去,不许卫夫人开口,太后身边的几个嬷嬷立刻上前抓住了她。 “山阴公主的背上,有一道剑伤。”卫夫人阖目落泪,依然将话说的清清楚楚:“那是当年我们去偷看哥哥练武时,不小心撞倒剑架而擦伤的。 太后神色冷峻,几乎不用验看,就已经知道真伪。 “我是山阳,我才是山阳!”长公主还在兀自哭喊,不知苍老了多少倍:“我才是叶夫人……” 赵嬷嬷看见太后神色不佳,连忙摆手让人将长公主拖下去验看剑伤。 大殿上恢复宁静,却有些太过宁静。 如今的宗正卿是先帝的弟弟成王,他虽然恨不得现在就赐这毒妇一杯毒酒,免得给皇家丢脸,却也不能替太后做决断。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山阳公主已去,山阴即便有天大的罪过,依然是太后唯一的女儿。 尤其是陛下刚刚驾崩,恐怕太后不忍赐死这仅存的血脉。 想到这儿,成王不由沉重地叹了口气,连他都为山阳这个侄女感到不平,何况山阳的女儿。 “陆氏,”宗正卿率先开口,声音沉痛:“你母亲葬在何处,先让她回家吧。” “不必。”陆昭锦拒绝道,将灵位送上前,“请将牌位送入宗庙,她就算是回家了。” “这……”宗亲面面相觑,以为陆昭锦还在为母亲不平,不由劝道:“不要赌气,该有的补偿,皇家一样都不会亏欠你们母女的,你若担心会使你父母分开,也可以将大医陆按驸马制迁入皇陵。” 陆昭锦立刻拒绝:“我不是赌气,而是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太子敞亮的嗓音响起,阔步走入大殿。 陆昭锦看着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地走近的太子,心中隐隐抗拒,倒退半步随众行礼:“太子殿下。” “承贤?”太后心力交瘁地看了一眼太子,“你想怎么处置?” 这江山是要交给他的,那就由他来断吧。 “皇祖母,事情孙儿都听说了。”太子走上侧殿的三级玉阶,俯视群臣,直接道:“孙儿认为,此刻应该先为山阳姑姑正名,至于山阴公主乃是皇家的耻辱,孙儿请皇祖母,赐酒。” 赐酒? 太子一向以仁善为名,什么时候这么狠辣了,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就要赐死自己的亲姑姑? 还想要太后亲自下手,这不是要逼死太后吗! “承贤……”太后也一时反应不及。 她会交给太子处置,未免不是潜意识里认为太子仁善,或许能留下长公主一条命。 可太子居然说出赐酒,还是让她亲自赐,这还是她那个宽和仁善的孙子吗? 连陆昭锦都是一怔。 她虽然憎恨长公主,但并不认为长公主会因此被赐死。 因为她知道,太后只有这一个女儿了,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死手。 她所求的,只是澄清一切。 没想到,现在却太子要求赐死长公主,夏承贤这是疯了吗? “皇祖母,孙儿知道您于心不忍,但山阴作恶太多,于情于理,这一次,您都不能再护着她了。”太子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否则,您如何同您的外孙女交代?” “外孙女……”太后看向陆昭锦,陡然一叹。 “是,而且,孙儿要封陆昭锦为郡主,”太子含笑凝望陆昭锦,声明字析:“潜凰郡主。” 潜凰郡主,潜凰。 潜藏的凤凰,终究会飞上枝头。 “郡主府孙儿已经择选好,就在……” “郡主府?”太后和陆昭锦同时惊叫,已经听懂太子的意思。 夏承贤是在让她离开叶家。 没错,他逼太后处死长公主,就相当于是陆昭锦逼死了叶幼清的母亲,她怎么可能再做叶幼清的妻子。 另开郡主府,也避免她被休归家的窘迫。 何况是潜凰郡主。 一众宗亲将太子眼中的*看得清楚。 太子,是在布局,求娶陆昭锦。 (。) 正文 第六十一章:帝威 “太子!”太后低喝一声,仿佛苍老了更多。 她真的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了吗,连太子,也不是她认为的那个好孩子了。 “都是哀家教女无方,养出这种逆子,但议亲议贵后,应还罪不至……” “皇祖母,您说过,要交给孙儿处置的。”太子扶住太后,压低了声音:“您出尔反尔,让孙儿如何立威?” 太后震惊的倒退半步,太子竟然要拿自己亲姑姑的血来立威。 而且,他真的不是为了让6昭锦与叶幼清彻底断绝关系,才非要置长公主于死地的吗? 太后感受到太子攥着她手臂的力量微微加重,绝望地看向他,夏承贤眼中已经蒙上一层薄雾,让她再也不能看清楚他的想法,那是一层,和皇帝当年登基后一样的薄雾。 是皇帝独有的淡漠冷酷,也是,帝威。 太后恍如苍老了十岁,跌坐在正坐上,再也不出一个音节。 “太子殿下。”6昭锦冷冷出声:“这个尊位,恕叶6氏不敢领受。” 叶6氏?太子温和笑弯的眉眼顿时凝住。 她还是不肯离开叶幼清。 “你身体里留着本宫姑姑的血,自然受得住,倒是叶幼清无知狂悖,配不上你。”太子淡淡看着她:“待本宫登基,定为你,再择佳婿。” 冠冕堂皇的话,太子说得理所当然。 果然如6昭锦所想得那样,君子为恶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能找到所有占据大义的理由来将你绑架起来,用道德,用规条,用一切可用的。 “如果我不是呢?”6昭锦冷哼一声:“家母虽然留下一盒蝴蝶盘扣,但并未留下关于姓名的只字片语,真正有据可查的皇家血脉,应该是今日在京兆尹遇刺身故的,他。”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成王摊手,很是迷茫。 众人这才想起6昭锦之前提到的那个山阳公主的儿子。 那个上京告状,同叶幼清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可惜,饶是6昭锦再聪明,也说不清楚当年事,但她知道,沈志和五皇子,必定明白。 “这就要问瑞王殿下和沉云庄庄主沈志了。”女孩子清冷的嗓音,让人莫名寒:“问问沈志是如何得到山阳公主,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儿子,再问一问,他又是如何,亲手射杀他的!” 事涉瑞王,这是要揭开另一重阴谋的架势啊。 难怪她之前不说清楚,是想将长公主的案子先审明白,再引出此事,避免纠缠不清。 而此话,却正中太子下怀,他正愁没办法处置了瑞王呢。 “传瑞王!”太子立刻下令,看向6昭锦的眼神饱含深情。 昭锦,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即便6昭锦此刻不应也没关系,事情,他已经让胡护卫去办了。 只要长公主一死,叶幼清还会要这个逼死他生母的女人吗? 对错与孝义或许叶幼清能分得清楚,但是死亡,永远是最残酷的拷问,它会成为他们两人身前那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太子勾起唇角,望向大殿门口。 瑞王已经被带到,这个走在哪儿都是条耀眼风景线的男子,此刻终于要跪在他的脚下了。 “二哥,还没成为皇兄,就急不可耐了?”瑞王含笑,语出挑衅,并没有叩拜。 “放肆!”太子冷喝。 …… 胡护卫带着赐酒的几个内监来到了乾祥宫一侧的排房之中。 他看着紧贴着回廊的倒座房,低矮背阴。 谁能想到堂堂大夏朝的嫡长公主,却会死在这种地方,真是造化弄人呐。 “殿下,太后赐您的酒水。”胡护卫不敢耽搁,命人将酒壶端给长公主。 长公主刚验看过剑伤,加之挣扎,此刻髻散乱,只着中衣,随意拢了拢那件华袍,显得有些狼狈。 “哼,太子想讨好那个贱人也要做得漂亮些,本宫是不会喝的。”长公主冷笑,又突然开始尖叫:“母后不会杀我,你们敢假传懿旨,你们都要死!” 胡护卫几人都没想到,一直雍容华贵的长公主会变成这种疯妇,也被吓了一跳。 “如果她不喝,就灌进去。”太子阴冷的声音还响在耳边。 胡护卫坚定重复:“灌进去。” “放肆!你们敢!”长公主猛地被其中一个护卫抓住下颚,和当时徐氏被拔舌时是同一个姿势,同样的挣扎不休,也同样的绝望。 “唔!唔!”长公主惊叫,那杯酒已经被胡护卫灌到嘴边。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瞳孔收缩成一颗细点,映出了胡护卫的身影。 胡护卫将毒酒举到长公主唇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便颈上一痛晕了过去。 长公主眼见着屋里所有人都倒了下去,一个带着银制面具的挺拔身形出现眼前,“唐、逍遥?” “殿下,”唐逍遥声音低沉沙哑,长公主抚着胸喘气,警惕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在宫里?” “假死药失效,瑞王已经被太子传唤,只怕保不住了,命你趁公主案消息还未外泄,去政安殿取走玉玺印鉴。” “命?”长公主冷笑地重复一句:“瑞王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宫!” 唐逍遥负手背对着她,“因为走投无路。而且,殿下别忘了,当年从我这里取走烈焰蛊时应过的,还有前些时日那假万毒丹之事,不论哪一件,都抵得上殿下这一次窃印相助了。” “你!你们早就计划好了?”长公主苦笑。 “是。”唐逍遥不带感彩地回道:“现在宫禁,去政安殿的路上没有闲杂人,禁军我已经处理掉了,该怎么做,全凭殿下决断。” 哗啦一声,衣袂飞扬,唐逍遥飞身而去。 他和6昭锦一样,不能在皇宫中动用金丹,但他还有凡的武艺,所以潜行禁宫倒也不算难。 因为皇帝是突然暴毙,内务措手不及,连棺椁都没有运来,所以皇帝的尸身还在乾祥宫的东暖阁里停放,就刚好给了他潜入的机会。 迷晕守卫,唐逍遥走到皇帝榻前摘下面具,其人正是沈志。 “陛下,您该醒了。”沈志抓住皇帝手腕渡去内力驱逐假死药的药性,很快,皇帝便咳了一声。 沈志眉头微皱,单膝跪到榻前:“臣沈志,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二章:尸活
“嗯,”皇帝好似睡了很长一觉,揉了揉脖颈:“沈卿?”皇帝猛地清醒几分,冷声:“你怎么进宫的?” 沈志恭谦地垂下头:“臣得知陛下有难,迫不得已,私闯禁宫,请陛下恕罪。@乐@文@小说 ” “朕……”皇帝这才注意到屋里倒下的內侍守卫全都系着重孝,他自己也换了寿衣,分明是在说他已经死了,顿时勃然大怒:“混账!朕还没死呢,竟然敢给朕披麻戴孝!沈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恕罪,只是此时太子已经要对瑞王动手,您还是去偏殿看看吧。” “这个逆子!朕刚驾崩,他便要手足相残不成?”皇帝坐在榻上怒骂,偏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他怎么会突然间就,死了呢?皇帝多疑,却不蠢,联系到之前卫贵妃的表现,顿时想明白一切。 “卫贵妃,太子,好好好,你们可真是朕的好爱妃,好儿子!”皇帝怒声,由沈志搀扶,走了出去。 …… “瑞王,父皇刚刚驾崩,你就对本宫不敬,是在觊觎皇位吗?” “臣弟不敢。”瑞王一瞬间收起凌厉挑衅的模样,又变得乖巧可人。 陆昭锦敏锐地觉察到不对,怎么瑞王前后倒像变了个人似得? “你不敢?这些年,你可没少算计本宫。”太子冷声,心里那股不平之气再度翻涌而上冲的他脑袋发热,又见瑞王面上恭谨唇边那抹嘲讽却不加掩藏,登时怒喝:“邓纬已经招供,就是你勾结北境意图谋反,今日又公然刺杀京兆尹的人证,妄图包庇罪人,证据确凿。来人,剥去他的亲王服制,押入天牢候审!” 太子字字句句说得愤慨情真,皇帝在大殿外,听得也是一清二楚。 看来这些年,太子怨气颇深呐,皇帝黑着脸站在玉阶下,大殿外的甲士当然不敢行动。 “来人!”太子怒喝,殿外却无一人应声,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大殿门口。 夜空做幕,金烛为光,将明黄龙袍的男人照得分外清楚。 “朕来替你抓人,如何啊?”皇帝走进来,语气稀松平常,但那股子杀气,却让所有人胆寒。 “父皇!”瑞王是最后一个回头,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发出一声哀鸣便扑了过去。 皇帝看着抱着他的腿痛哭,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五子,心中也是一酸。 他这次若真死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太子这个逆子也会送他最宠爱的儿子下来陪他了。 “逆子,还不跪下!”皇帝看着玉阶上呆滞的太子,怒喝一声,吼声回荡整个大殿。 “父皇……”太子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 父皇怎么会,怎么会又活过来了? “怎么?看到朕还活着,太子很不开心吗?”皇帝踱步上了玉阶,众位臣工也随之进入侧殿,列在下首排成两列,倒把陆昭锦几人留在正中。 皇帝俯视太子,瑞王也跟在他身后,同样地,俯视太子。 如今谁尊谁卑,无人不晓。 “儿臣不敢!”太子回过神儿来,无暇顾忌瑞王是不是在皇帝身旁,只能匆匆叩头,玉冠撞得哗啦哗啦响。 瑞王邪魅地勾着唇角,得意地瞟了陆昭锦一眼,继续装他的乖宝宝,扶着皇帝走向太后。 “皇儿!”太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浑浊的眼中泪水横流。 “母后,夏承贤勾结卫氏给朕下毒,幸得沈卿救驾,朕才幸免于难。”皇帝扶着太后坐回主坐,指着太子怒喝:“如今,您还要护着这个伪善狠毒的逆子吗?” 一句下毒,让底下哄然乱了套。 难怪皇帝突然暴毙,原来是卫贵妃给皇帝下了毒! “下毒?”太后惊叫,一日之内情绪起伏太大,骤然晕了过去,皇帝立刻命赵嬷嬷等人将太后抬回宫里医治。 “这不可能!”卫夫人惊叫:“姝儿深爱陛下,怎么可能给陛下下毒!” 一直不曾出声的卫云澄与承平公主也是大惊失色,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啊! 皇帝这下刚好看到他们母子,立刻挥袖下令:“来人将卫家所有人全部收押,等候处置!” “父皇!”承平立刻尖叫,卫夫人却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要冷静,抓住时机。” 承平咬牙,隐忍了下来。 她知道,父皇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是解释的时机,只能眼看着卫云澄母子被押下去。 皇帝并没有理会女儿,而是将凌厉的目光扫向太子。 “儿臣冤枉!”太子恍然回神,膝行两步,连忙辩解,却被皇帝一脚踹翻,耳边只听一声大骂:“没有你的首肯,那卫氏敢下毒害朕?!”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真的不知道您是中毒身亡的啊!” 太子惊恐万分,大声呼抢,头冠都撞歪了,却根本不能动摇皇帝的意志。 “还不给朕剥去他的太子服制,押入天牢候审!朕倒要看看,还有谁参与其中!” “父皇!儿臣冤枉!”太子被禁军拉扯下去,经过陆昭锦时却突然大发力气,推开了护卫。 他低头看到陆昭锦还抱在怀里的牌位,喃喃起来:“祁阳,假死药……” 太子一瞬间呆滞下去,木然地盯着陆昭锦。 是她。 他终于将一切联系起来,知道自己败在什么地方了。 陆昭锦派绿绮给卫贵妃的,是当年山阴公主原想留给自己,最后用在山阳公主身上的那种,假死药。 “呵呵,呵呵哈……你恨我,你竟然这么恨我!”太子大喊,响彻殿宇。 反正,他是绝对洗不清这个弑君谋逆的罪名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昭锦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过是贪生怕死了那么一刻,她就要夺走他的一切,置他于死地吗?! “我只是你,用来揭穿公主案的工具,对吗?”太子盯着陆昭锦,怔怔道。 陆昭锦眉峰微蹙,不明所以。 她虽然震惊太子和卫氏竟然敢做出毒杀皇帝的事,但也和众人一样,觉得是确有其事。 毕竟太子刚做出荒唐事,使得废太子之言日盛,而卫贵妃又怕瑞王继位后被陈贵妃报复,情急之下合伙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太子适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被众人看在眼中,相比起瑞王的谦恭,他们更不满太子的伪善。 “陆氏?”皇帝将目光转向陆昭锦,眼中闪着危险的精光。 太子被拖走,却在她那儿挣扎停留,实在让人不难联想到,毒药的来源。 “来人,将陆氏给朕一同押入天牢!” “父皇!”瑞王立刻上前一步,“陆氏是山阳姑姑的遗女,应与此事无关!” 皇帝冷冷看着陆昭锦,大殿上审清的公主案,沈志已经跟他说过,但这并不是他会心软的理由。 “陛下,陆氏有功无过。”沈志从殿外走出,禀道。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三章:认罪
“启禀陛下,臣能及时救驾,全赖陆氏及时相告。。しwxs520。乐文小说”沈志字字铿锵,满场哗然。 太子更是绝望,目光呆滞,被甲士们拖下去前耳边还回荡着沈志的话:“太子以为山阳公主案为胁,要求陆氏给卫贵妃配置毒药,陆氏便顺水推舟,将假死药给了贵妃并告知微臣,这才有今日救驾之事。” 陆昭锦漠然听着,总算明白太子为什么会质问她了。 原来太子以为是她在策划这一切。 所以,叶幼涟的事,卫贵妃投毒,也都以为是她在背地里出谋划策了? 陆昭锦看向瑞王和沈志,陡然明白了其中关窍,是绿绮。 绿绮是她的大丫鬟,走到哪里,都能代表她的意思,所以,是他们控制了绿绮来做的这些事。 难怪她疑心绿绮这么久也没有抓到什么马脚,原来他们并不是为了算计她,而是为了算计太子。 陆昭锦望向殿门,太子的身影已经不见,兀自叹了一声。 贪嗔痴妄,害人不浅,就是一生谨慎的太子,到最后也没能把持住。 陆昭锦并不认为这全是自己失察的错。 太子若是没有这个贪念,卫贵妃若是没有这个恶念,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同她当年告诫绿乔的话一样,路都是人自己选的。 所以现在,她既不会帮着太子,也不会任由瑞王摆布。 “启禀陛下,沈先生所说一切,”陆昭锦扫过他二人,朗声应道:“陆氏,从未听过。” 瑞王与沈志同时看向她,脸上得意之色瞬间凝滞。 陆昭锦这是疯了吗?! 她竟然拒不承认,甘从有功的救驾之臣,变为谋逆的罪人不成。 陆昭锦,瑞王暗中咬牙恨的攥起了拳头,为了拆穿我,你不惜搭上自己的命吗? 要知道,沈志可以有千万种“得知真相”的渠道,即便她不承认会让皇帝暂时起疑,但一转头,他们就能推出新的功臣。 不会有人向陆昭锦这么傻,放着白给的救驾功臣不当的。 “爱卿,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果然起疑,问道。 “臣也不知,臣得到的密信署名,就是叶陆氏。”沈志果然机变,轻轻松松将自己摘了出去。 “很好,陆氏,那你告诉朕,那卫贵妃手里的假死药又是从何而来?” 陆昭锦望向皇帝,坦坦荡荡:“陆氏不知。” “哈!好你个陆氏啊!”皇帝被气得一笑,坐在王座上以指点着陆昭锦,“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人老成精,自己的太子和五子对陆氏那份意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不过看着陆氏的表现,倒也值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谋逆和救驾的选择中,毅然说自己不知道的。 “陆氏胆子很小,”陆昭锦自嘲似得一笑,看向五皇子与沈志,“若说胆大包天,实该另有其人。”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瑞王恭顺地站在他下首,冷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旁沈志也望了过来,危险地眯起了眼。 他原以为,陆氏就算识破了绿绮的事不感激他们的相助,也不会拒绝这保命的借口。却没想到陆昭锦这样倔强,竟然一口否认。而且此刻,她似乎还有事要说。 这就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启禀陛下,陆氏想说的是,北境一案,陆氏找到了证据。” 陆昭锦话音一落,群臣沸腾。 “北境什么案子?”有人小声发问。 因为在场的数十位臣工中,知道马方案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大家面面相觑,并不清楚真相。 但瑞王的眼中却一瞬间阴狠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危险的事情。 “请陛下传召一人,陆氏可让他当着您的面,吐露实情。”陆昭锦继续道,此时连沈志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他也想到了,是邓纬。 很可能是陆氏打开祥瑞后,也知道了邓纬的秘密,她这是釜底抽薪呐! 陆昭锦任凭他们明里暗里的盯着,我自淡然地看向皇帝,等他做决定。 原本陆昭锦就是想将邓纬的事一并揭发出来,但是皇帝突然驾崩,太子骤然失去钳制导致性情大变,使得她犹豫不决,不知揭发出来让太子失去瑞王掣肘是福是祸。 所以她想先将此事拖着,只借助太后心疼山阳公主之情,先为山阳公主正名。 顺便查清当年事和公主是怎么流落到沉云庄的,最好能折掉沈志威风,至于北境之事,她还得观望一阵。 谁料计划不如变化快,皇帝竟然“死而复生”,原来一切都是瑞王的算计。 这样精妙的一盘棋,瑞王下得太好,连陆昭锦都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看来唐逍遥跳入地缝前说的话是认真的,再见面,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她。 陆昭锦想到沉云少主的死,他是那么绝望,那么生无可恋。 他可是瑞王的亲弟弟啊! 这样残忍的手段,没错,是属于他的方式。 陆昭锦阖目,她不可能再容忍他。 所以,在他得胜的这一刻,揭穿北境的阴谋,是她最好的选择。 “陛下,请传邓纬上殿。”陆昭锦目光灼灼,看向皇帝。 皇帝对上她信心满满的小脸,挥手令人带邓纬上殿。 瑞王与沈志,谁也没有出声阻拦。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像长公主一样,干一些不打自招的蠢事。 邓纬被折磨的半死不活血污满身,未免脏了大殿,也避人耳目,经陆昭锦建议皇帝决定选在偏殿召见,而且只带了原本知道此事的心腹重臣去做个见证。 而余者,因今日之乱,悉数留于大殿,皇帝显然还对太子谋反一事心存怀疑。 “让他说吧。”皇帝早就听说邓纬患了失心疯,根本不能开口说话,这具身体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陛下,这是一具尸体。”陆昭锦语出惊人,立刻又重臣说她怪力乱神。 “不过陛下,就因为他是一具尸体才能认罪,请陛下静候。”陆昭锦冷笑看向沈志,对方脸色奇差,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陆昭锦走到邓纬身前,看到那缕微弱的灵魂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而他身上的枷锁正在寸寸崩断。 “哗啦”一声,枷锁烟消云散,眼前这具身体顿时栽倒下去,迅速腐化。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四章:死因 “唔!”重臣纷纷扑着袖子驱赶腐朽的酸臭味,皇帝也被恶心个够呛,像御案一侧的香炉走去。 “放肆!陆氏,你这是使了什么妖法!”陈相爷带头喝问,他已经看出瑞王冷酷面容下的不安。 陆昭锦掩面屏吸,用碎瓷空间的空气供给自己,指着邓纬那瞬间腐化成一具白骨空套了一身囚服的尸体道:“请陛下召仵作验看,是否是是一年以上的沉尸。” “来人,来人!快将这东西丢出去,照她说的做。”皇帝急令,惊怒未散。 大殿里很快被清理干净,窗户打开,再撒熏香,众人这才舒服许多。 “陛下,邓纬已经认罪,请陛下处置。”陆昭锦率先道。 “陆氏,”皇帝恨恨喊了声,脸色不佳,但碍于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才不得不容陆昭锦说完:“有什么话,你快直说,休要再给朕耍什么手段。” 陆昭锦微微一笑,事实上她根本不用出手。 她只需运转金丹吸引来皇宫里的那股力量,束缚邓纬灵魂的那条条枷锁就已经被击断。 “陛下英明,这邓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过是有邪士为达目的,对他的尸体进行操控,辅以药草制成了傀儡,这才有了您刚才看到的那具邓纬。”陆昭锦解释,又道:“皇宫乃真龙盘踞之所,尤以乾祥宫为甚,恶咒入此门,自然被龙威所慑,不攻自破。” “一派胡言!”陈相爷是知道北境马方案的,此刻陆昭锦说邓纬死于一年前,他就明白了。 她这是在釜底抽薪啊! 如果邓纬是死在一年前的,那就证明当日她状告五皇子之时,是证据确凿的。 所以根本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事,五皇子,从最开始就是通敌叛国的逆贼,没有任何冤屈。 “是不是一派胡言自有陛下决断,陈相爷,您急什么?”陆昭锦笑吟吟地呛了回去。 皇帝此刻却是脸色不善。 “所以,你是在,”他扫视陆昭锦,将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的瑞王身上:“继续状告瑞王?” “是。”陆昭锦冷声:“陆氏状告,瑞王控制蔡仲堂与马帮培育大量嗜甜战马并勾结北境意图不轨,且妄图以兵马司何庭之名将此案陷害给太子与陆家。”她看向瑞王,将那双瞳孔与唐逍遥分离开,继续道:“又在事发之后勾结妖人,以傀儡邓纬脱罪。” 皇帝沉声,看向瑞王:“安儿,你怎么说。” “父皇明鉴,儿臣不清楚。”瑞王依然冷静自若:“当时儿臣被囚,并不知道外面的事,至于陆氏所说之事实在太过怪诞,儿臣,不敢断其真伪,望父皇明鉴。” 皇帝看向陆昭锦,按说她的证据的确十分有力,但也如瑞王所说,实在怪诞,他不由看向众臣。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最后赵大人再次被推出来,沉声问了一句:“敢问世子妃,那妖人何在?” “正是陛下信赖的,至清道长。” “呵”瑞王不自觉地发笑,复又正色:“本王若未记错,你所谓的证据,就是由至清道长交给叶幼清的吧,若道长与本王有所纠缠,又何必费力揭发本王?” 陆昭锦冷眼看他,早料到他会借此发难。 因为至清与叶幼清的交易事关祥瑞,而最后得到祥瑞的人就是她自己,她躲还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去告诉皇帝。 同样,沈志他们不告诉皇帝也是因为他们在觊觎这份祥瑞。 既然这是他们的默契,那她就无法证明至清和瑞王的关系,这是个死循环,瑞王与沈志都很满意。 瑞王笑吟吟看着她:陆昭锦,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破局。 女孩子看着他获胜者一样的嘴脸,漠然转头:“这就要问沈志沈庄主了。” “问清楚沈庄主与至清是什么关系?就知道至清为什么要如此相助他的儿”陆昭锦话没出口,就被沈志抢白:“启禀陛下,臣与至清道长只是泛泛之交,请陛下明鉴。” 陆昭锦冷笑,她看得出来,刚才自己那句儿子没有出口,却让瑞王和沈志同时绷紧了身体。 看来她猜的没错,唐逍遥,瑞王,的确是一个人,都是沈志的儿子。 他可真是胆大包天呐。 陆昭锦只觉得怀里那卷手札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的父亲亲自为瑞王接生,留下了铁一般的证据。 因为手札上清楚写着,五皇子八月早产却似足月之胎,而后三年内,为五皇子接生的所有产婆太医都因种种意外身故,只有他因为不是御医所以未曾登记在册,才幸免于难。 所以,前世他们放在陆家的那场火,最想烧的,应该也是这卷手札。 陆昭锦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刻骨的恨意,朗声一句:“陛下我这里有一本手札,上面记载着” “陆昭锦!”耳边突然响起瑞王的声音。 老把戏! 陆昭锦毫不犹豫地将他定在自己耳中的血蛊剔除,继续道:“二十” “你父亲不是我杀的!”另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耳根响起,陆昭锦奋力抗衡,却因为金丹被龙气束缚,空间之力并不足以和沈志相抗,只有听他诡辩这一句。 “哼。”陆昭锦冷笑看向这对父子二人,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说出真相吗? “陆知年是死在黑龙箭下没错,但杀死他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瑞王。”沈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耽搁这一时片刻,又有什么意思。 陆昭锦不屑地勾起唇角。 “怎么?陆氏,你的手札在哪里?”皇帝被她突然停止的话引起兴趣,群臣也将目光投给陆昭锦。 瑞王手心冒出薄汗。 他不知道陆昭锦是怎么找到的手札,但他清楚,陆昭锦必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一旦皇帝知道他的身世,那他们谋算的这一切,可就都毁了。 可陆昭锦眼底那熊熊的恨意根本不是能随便熄灭的。 瑞王看向沈志,现在只有沈志才能与她说话,希望沈志够聪明,能及时将真相告诉她。 “你父亲,是被叶侯杀死的。”沈志的确没让瑞王失望,一句话,令陆昭锦倒退半步,惊恐地望向他。 “是叶侯在危机关头,抓你父亲挡箭。” 陆昭锦踉跄着倒退,脑中嗡嗡作响,所以,这才是父亲真正的死因吗?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五章:出逃 “不可能……”陆昭锦喃喃。 “你说什么?”皇帝没有听清,耐着性子再问一遍,陆昭锦却全无回应。 “你只需要查问叶侯身边的近卫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沈志面容冷峻,和众人一样看向陆昭锦,毫无异样地继续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我们现在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而且,你如今是山阳的女儿,随时可以进宫将手札递给皇帝,我没必要骗你。” 陆昭锦知道,沈志说得是真的,现在骗她不过是拖延一时,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她的仇人,还要算上叶侯吗,叶幼清的父亲。 “昭锦,你说话啊。”承平眼见着皇帝脸色越来越差,心急火燎地拽着陆昭锦的袖子低声提醒,可陆昭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氏。”皇帝低喝,“你在戏弄朕吗?” 瑞王紧张地上前一步:“父皇,儿臣看陆氏或许是想起什么,请您看在山阳姑姑的面子上,容她下去再想一想吧。” “山阳……”皇帝一怔,看着陆昭锦怀里的牌位,似乎也想到了妹妹当年的音容笑貌。 事实上,他对这对双生妹妹也是疼爱有加,只是后来当了皇帝,有了太多的不同。 再加上今天差点死过一回,让他更加的谨慎多疑。 他看得出来,陆昭锦明显是有什么证据没有拿出来,而且她紧盯着沈志,的确大为可疑。 而且之前邓纬尸体的事瑞王也的确身负嫌疑,皇帝扫了陆昭锦一眼,沉声道:“难得安儿如此不计前嫌,好,朕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承平,带她去你宫里。” 皇帝冷眼看着女儿,也不想多问什么,只是声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不要再乱跑了。” 承平心里焦急,十分希望陆昭锦拿出证据来证明太子是被冤枉的。 但她看得出来,陆昭锦此时心不在焉,说还不如不说。 “是,父皇。”她恭敬行礼,拉着陆昭锦就要退下。 “陛下!启禀陛下,太子……”冲入的侍卫跪地禀报:“殿下被一群蒙面人劫走了。” “劫走了?”皇帝猛地砸案,“什么人会劫走他,朕看他畏罪潜逃才是真的!” 侍卫怯怯不敢应,就是扶着陆昭锦的承平,也吓得一动不敢动。 皇宫禁地,什么人能劫走太子? 这一次,太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谋逆的嫌疑了。 “父皇息怒。”瑞王带头跪倒,皇帝仍是怒气冲冲地喝令禁军统领去追。 就在此刻,政安殿值守的甲士也派人前来禀报,说是长公主借为太后取印为名,将玉玺金印取走了。 待到政安殿的人得到消息去追,长公主却已不知去向。 “混账!”皇帝勃然大怒,他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有这个胆子,窃走玉玺金印,她想干什么? “太子……”皇帝骤然大惊:“快传旨封城,不要让这个逆子跑了!” …… 长公主将玉玺金印放在准备好的包裹里,借着月色来到了西华门。 夜风将她的华袍吹得起起伏伏,她激烈地颤抖着,刚整理好的发髻也松散开,显得有些狼狈。 她背靠冰冷的宫墙,遥看宫门处一列列的禁军,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承安,夏承安,你若骗我……”她上下牙打架,话也说不利索。 身后风声忽急,腾跃而来了数十名黑衣人,银晃晃还染着血的刀片便架在了她脖颈上。 “是我!”长公主立刻举起手,缓缓转身道:“我按照你说的取来了玉玺印鉴,夏承……贤?” 长公主看到同样狼狈被人搀扶的太子,登时如遭雷击。 为什么会是太子狼狈逃出,难道是夏承安胜了? “皇兄!皇兄活过来了?”长公主惊叫,却被长刀挟持,又憋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陛下未死!”一个黑衣蒙面人将面罩摘下,赫然是太子身边的文士轻。 他此刻已经不管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了,他既然率东宫甲士救出太子,就不怕再冒犯一个长公主。 “我……我,”长公主也不知如何解释,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前因后果,但那架在喉咙上的利刃逼得她不得不开口:“是夏承安告诉我的,他让我偷了玉玺,来西华门同他汇合。” “西华门!”文士轻登时看向扶着太子的胡护卫,是他建议从西华门突围的。 也是胡护卫到东宫传的太子口谕,让文士轻纠集东宫甲士,蒙面救驾的。 “拿下他!”文士轻低喝,胡护卫却突然疯了一样猛地挥开旁人,劈头便砍,刀锋直逼太子头颅。 寒光照亮了太子的面容,胡护卫长刀一顿,一双手似乎在拼命控制着,不想伤害太子。 只此片刻时机,文士轻终于将太子从刀下拉了出来,众人也将胡护卫制住。 所幸太子被近在咫尺的刀芒震慑,猛地睁开了眼,一扫先前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回事?” “殿下,我们被算计了!”文士轻是少有的聪明人,当场就看出来了。 胡护卫被人控制了,什么太子口谕救驾,全是假的! “你们……”太子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东宫护卫全部穿着夜行衣,再看到长公主怀里露出一角的玉玺,大喊一声:“他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殿下,西华门的禁军已经被惊动了,”文士轻蒙上了脸,声音苦涩:“我们没有退路了。” 太子扫过仅剩的数十名忠心甲士,目露凶光,决定舍命一勃。 “承……承贤。”长公主惊恐地抓住了他:“我不怪你,玉、玉玺也可以给你,你,你也带我走吧,承贤,我是你的亲姑姑啊。” “殿下,”文士轻低声道:“留有大用。” 太子攥紧手中长刀,冷酷地点了点头。 夏承安,这些都是你逼的。 “冲出去宫城,城外就是方国公府的巡防营,就是本宫的人,你们,就是本宫的开国功臣!”太子低喝,捡起了胡护卫的长刀。 而胡护卫此时也突然如有神助一般疯狂地冲了出去,对着西华门的禁军大肆杀戮,竟有万夫莫当之勇。 “冲出去!”太子与文士轻各自夺取一匹守城军官的马,又将长公主放在马背之上。 胡护卫亦勇不可当地凭借一己之力,推开了城门,将太子和仅剩的十几人放了出去。 太子没有回头,直奔西城门。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六章:不说 那边太子的人马狼狈出了皇城,陆昭锦还沉在思绪中,骤然觉得身上一轻。 她这才发现,金丹虽然还未挣破锁链,但已经可以外放部分灵气了。 陆昭锦看向微微仰了仰头的沈志,这是典型的放松姿势,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也得到了部分解脱。 就好像一个紧绷在身上的网骤然松懈下去,给了她更大的活动空间。 怎么会这样,皇城里的那股冥冥中的力量突然被削弱了。 “启禀陛下!”侍卫上殿禀道:“大统领已经查清,是东宫甲士救走太子,破开城门的正是太子身边近侍胡护卫,已经被擒杀于城门。” “玉玺呢!”皇帝惊怒交加,急急问道。 “玉玺被长公主带出城外,大统领正带人追捕。”侍卫硬着头皮禀道。 皇帝大怒:“逆贼!这群逆贼!” 陆昭锦耳中已经略过皇帝之后的安排,脑中只停留了两个字,玉玺。 如果她所料不错,正是太子携玉玺离开皇城的那一刻,宫中那股力量才会瞬间削弱。 原来,沈志之所以要算计着帮助自己儿子登基,是为了皇宫中的这股力量。 真龙天子,看来真的是得到了某种庇佑,而这种庇佑有一半在玉玺之中,所以沈志和瑞王不能强行夺取,就设计利用太子和长公主,将玉玺带出皇城。 如此一来,皇帝身边的庇佑削弱,他们就更能为所欲为了。 “父皇,太子只是一时糊涂,儿臣请” “什么太子!就是个逆贼,逆贼!来人,马上颁下诏书,朕要废太子,立瑞王为太子!” 皇帝的喝声回荡整个大殿。 陆昭锦已经被承平扶回寝殿,这一夜,连皇宫里都是乱哄哄的,京城之中,该是何等的兵荒马乱。 承平公主此刻当然睡不着,出了长公主的事,连她的宫门口都站了三班岗,也不知是真保护还是防止她也趁乱来上这么一出。 “昭锦姐姐,你,你在大殿上是想说什么来着?”她遣散了宫女,守着陆昭锦小声问道。 陆昭锦静默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昭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承平伸着小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简直要怀疑她也被什么妖术控制了。 “我没事。”陆昭锦抓着她的手放下,扯出一抹干笑,“承平谢谢你带着卫夫人入宫为我作证。” “是夫人自己想通了的,而且,这是我欠你的。”承平笑道:“还没还清呢。” “那你就替我做件事。”陆昭锦看着她认真道。 承平赶忙点头:“你说,只要能救” “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陆昭锦言简意赅,却极其坚定:“保护好你自己,日后,你才能保住卫家。” “不说?那你呢,你也不说是吗?” 承平恼火地看向她:“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要不是太后身边的赵嬷嬷抱走了八皇子,此刻他也要和卫贵妃一同被押到宗正司去了,你什么都不说,他杀光卫家怎么办!” 陆昭锦看向门口,她已经听到脚步声直冲这边。 来不及多说,她攥住承平的手:“承平,相信我,什么都不要说,做你的天真公主。” 陆昭锦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向门口,不待她推门,房门便自己打开。 “昭锦,要去哪儿啊?”阴柔的嗓音带着几分迷醉,火把在他妖异的面容上打下光影层次,将那张脸勾勒的越发美艳,陆昭锦却一眼发现了其中不同。 他的额角带着一道狭长的疤痕,破坏了所有的惊艳。 “呀,被你发现了,”瑞王笑容妖冶,对她伸出一只手:“走吧,我的美人,去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陆昭锦犹豫一瞬,搭在他手上,随之出门。 承平追到门口,一咬牙,终究没有说话。 “我这个妹妹啊,难得能听你的话,我还道她会为了姓卫的小子,和我这个做哥哥的翻脸呢。” “那就要看瑞王殿下会不会像哥哥一样疼爱妹妹了。”陆昭锦面无表情地由他拉着,在宫中信步闲游似得走动。 “美人一句话,承安甘效犬马。”夏承安毫不避讳地揽住她的肩,凑在她耳边道:“就是不知道,美人肯不肯了。” 陆昭锦漠然道:“我要看到礼物。” “好,礼物就在前面,你可以亲自审问。”夏承安指着前面一间排房,见陆昭锦稍显犹豫,怪笑道:“放心,如今你已非比寻常,就算这宫中禁锢少了一部分,我们也耍不出什么手段的。” 陆昭锦漠然,推开了房门。 屋里是一个躺在榻上的男人,他断了条腿,身上却仍保持着一股杀伐之气,听见有人进门,目光犀利如刀,但在看见陆昭锦那一刻,突然变得四处游移。 “你认得我。”陆昭锦立刻扑了上去:“我是陆知年的女儿,你知道对不对!” “我有权利知道父亲的死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陆昭锦疯狂摇着他,灵气在屋里肆虐,震灭了羸弱的烛火,窗纸上两人的投影顿时消失。 屋外的瑞王轻笑一声,守在门外,里面是片刻的沉默。 很快,响起了男人懊悔的声音:“是,当时的确是侯爷抓了大医挡箭。” 砰砰,屋里唯一的桌子砸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破烂的桌板凄惨地躺在墙角。 大门哐当一声撞开,陆昭锦一身寒气地从中出来。 “昭锦。”瑞王伸手向她,又道:“从我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在找这样一个人,我要向你证明,我们之间,没有鸿沟,叶幼清和你才有这杀父之仇。” 陆昭锦默然,“射箭的人呢?” 瑞王喜不自胜,赶忙道:“在,就在隔壁,是沈志的大弟子,你可以放心,他不是你的对手。” 大弟子? 陆昭锦怀疑地看向他。 “你不会以为,沈志会蠢到亲自出手行刺叶侯吧,万一不成,只会留下把柄。”五皇子解释道:“那弟子是他暗中培养的,没人清楚他的从属,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陆昭锦脸色冰冷,径直走向另一处排房,半晌才出。 她看着裙上残余的鲜血,身体剧烈颤抖:“我去洗一洗,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七章:造反 “死了,殿下。”青衣禀报,“另一个呢?”瑞王问道。 “世子妃说就这么关着,谁也不许管。”青衣传话却被瑞王瞪了一眼,连忙改口:“是陆姑娘。” 瑞王哈哈大笑:“她总是这样,不忍下手又不肯放过,就听她的吧,断了条腿也熬不了几天。” 他负手前行,看天已见亮,嘱咐:“去盯着礼部准备本王的册封大典,记得,从速从简。” “是。”青衣领命。 礼部也不失所望,迅速将一切操办好,三日后,册封大典开始。 夏承安如愿以偿地披上了四爪金龙的太子金袍,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乾祥宫大殿的玉阶之上,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距离问鼎至尊只差一步之遥。 皇帝的身体却在三日内急转直下,据太医所说,是之前中毒的后遗症。 沈志也不知为何被留在宫中,成了皇帝最宠信的大臣。 陆昭锦一直默默无言地住在承平的寝殿里,承平公主见皇帝当真没有急于处置卫家,这才真正安静下来,试着相信陆昭锦的决定。 京中十分平静,似乎只待太子被擒,便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却迟迟不曾被抓住。 陆昭锦默不作声,心里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因为她在宫里这么久,也没有发现至清。 皇宫是一块肥美的大餐,至清不可能不想分一杯羹,而且玉玺既然这么重要,瑞王也不会放心任由太子带出去流落在外。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至清找到的那一杯羹,就是玉玺。 女孩子落子,圈住三颗黑子提出。 想必是太子出逃那晚,随行的甲士里,多了一个人,所以才会一帆风顺地逃出京师,还找到了帮手。 对面的绿衣丫头一哆嗦:“小姐,奴婢,奴婢输了。” 陆昭锦将两人的棋篓对调,随口道:“继续。” 对面的绿绮一咬牙,继续落子。 她从三日前就被叫进宫来伺候,本以为要面临一番残酷,没想到陆昭锦竟然什么都没问,只是找她下棋,还不断地让她。 这让绿绮心里直打鼓,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托陆昭锦的福,绿乔和绿绮都会下棋,但绿绮下的却远不如心思深重的绿乔。 所以,绿乔想装成绿绮的棋艺并不难,因此陆昭锦这样,绿乔自以为根本不能识破自己是个假芯儿。 看来,陆昭锦还是偏心绿绮,即便绿绮也背叛了她,她也不忍呵斥绿绮半句。 而自己,却被人像畜生一样囚禁起来。 绿乔大恨,落子的声音微大了些,一子下去,连提陆昭锦五子。 她心里一惊,赶忙道:“都是小姐先前布好的局。” “你能看出来也不容易。”陆昭锦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句,继续落子,心里却已经有了定论。 因为以绿绮的性子,她就算是害怕说出真相受罚,也忍不了三天。 可眼前这个绿绮已经足足跟她耗了三天,还全无悔过之意,一直以忐忑犹豫伪装自己。 陆昭锦捏着黑子的手指微微用力,也没心思再耗下去,索性道:“去请方家九小姐过来一趟吧。” “是。”绿绮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陆昭锦看着她的背影,捏了捏眉心,想起了之前方九进宫的事。 当晚太子出逃,西城门的巡防营兵马还未得令,不敢阻拦,待到反应过来时,人马已不见踪影。 禁军统领亲自追出去,却连一个尸体都没追到。 皇帝气急,却愣是没有动用巡防营的一兵一卒。 加之太后病重,至使方国公府人人自危,只得将归家省亲的太子妃方七绑了献给皇帝,以示忠心。 彼时方九刚找到陆昭廷,壮着胆子一诉衷肠,原本就是木头芯儿的陆昭廷当然抓瞎,不知如何回应。但当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整个京城都在抓人,陆昭廷当然不会让方九就这么孤身一人回家。 所以她只好在陆家留了一晚,次日听说是太子谋逆,太子妃被抓入宫,方九登时急了,也要入宫。 陆昭廷想开口挽留,却也知道不该。 但看着方九绝望自嘲地轻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心里隐隐约约的那种空落却开始渐渐浮起。 可惜方九没有看到,因为当时她正面对病榻上的皇帝。 皇帝虽恨,却挨不过清音郡主的情分,索性将姐妹俩一同锁在太后宫里,美其名曰为太后侍疾。 因此,陆昭锦总算得见方九。 “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是世子妃,还是太子妃呢?”方九声音柔柔软软,却任谁都能听出刺儿来。 三日不见,也当刮目。 方九是在讥讽,如今皇帝太后均病重,宗正们商量着商量着的就“不小心”把给山阳公主正名的事给耽搁了,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陆昭锦心知肚明。 但她这个身份尴尬的人却依然住在承平公主的寝殿里,还比那公主更要自在随意。 这全赖如今的太子对她这个“姑姑遗女”的精心照拂。 现在别人心里怎么想的,陆昭锦不必打听也知道。 所以她没有恼,只是坐在棋盘旁,伸手请她入座,“或许,都不是。” 方九心存芥蒂但还是就坐,她看了眼棋盘,随手落子:“但人心向背,也很重要。” “就像夏承贤,假传圣旨,聚众造反?”陆昭锦轻笑。 方九脸色并不好看。 她不知道太子到底中了什么邪,但事实的确如此。 因为太子逃出京城后,以玉玺和长公主之名伪造皇帝圣旨,说是瑞王谋逆以妖术控制皇帝,成功收服了河南道一线的将领,待皇帝澄清的圣旨到时,当然为时已晚。 而皇帝因病重不能亲临,且空有兵符没有玉玺印鉴,短期内也无法取信于人,倒是让夏承贤钻了空子。 皇帝气个半死,心里将太子与长公主恨的牙痒,却无计可施,遭殃的只是留在京中的叶幼涟。 可怜以叶幼涟的脑子根本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褫夺郡主封号关到宗正司。 开始时还大嚷大闹,后来知道自己的夫君和母亲竟然联手造了皇帝的反,便成日担忧会被一杯毒酒赐死,就此香消玉殒,听说是病得不成样子。 “你勿要见怪,”陆昭锦轻笑,算是安慰。 “我只是在想,太子下一步,会怎么做。” 方九眉梢一挑,不确定她的意思。 哪个太子?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八章:大胜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昭锦默然,方九虽然心有怨言,但还是对她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的,这也是她会选择方九的原因。 “我想说的,是太子妃的人选。”陆昭锦含笑:“方九小姐是方家的嫡女,待字闺中,实是太子殿下良配。” “你!”方九柔和的声线拔高,听起来并不尖锐,但十分坚定:“我不会嫁给他的!” 陆昭锦笑了笑将棋子扔回棋篓:“你心里清楚,太后和方家是怎么希望的,皇帝又是怎么想的。” 方九脸色骤变,惨白苦涩。 是,方家如今陷入了和之前陈家一样的境地,太后病危,方老国公爷不受陛下信任,与新太子的关系就更别提了,所以方家急需一场政治婚姻挽救这一切。 即便方九不想面对,也不得不面对,她,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对于新太子来说,娶到方九,就是离登顶至尊最近的距离,这和当时争着娶方七是一个道理。 “你有什么办法?”方九看向陆昭锦,咬唇道。 “你是真的喜欢我师兄吗?”陆昭锦不答反问:“愿意为他抛下一切?” 方九迟疑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抛开方家,更不能抛开姐姐,何况,我也只是一厢情愿。” “我们很像。”她道。 一样的思虑深重,一样的害怕失败,没有安全感。 可以倾其所有,但,要先看到曙光。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你说,太子手里也有几千人马了,却引兵北上,是想做什么?”陆昭锦打破沉默。 方九微怔。 “解决北境战马弱点的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叶幼清,”陆昭锦看着方九一字一句道:“所以他亲自前去,早该解决北境的事,可京中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你的意思是,太子是去投奔叶侯,叶家会跟着太子造反?”方九神色讶异:“这不可能,叶老夫人等人都在京中,而且你” 陆昭锦知道,她想说的是自己,叶幼清的妻子。 “凭长公主和太子的身份又手持玉玺印鉴可以伪造圣旨,可信度有多高,看他们身边纠集了多少人,就知道。”陆昭锦淡淡道:“京畿围城,挥师救主,多么好的理由啊。” 方九手里的棋子跌落棋盘,清脆一声。 没错,太子持圣旨而去,叶侯必会领命。 而北境正处于大决战时期,离不开叶侯,领兵回来的,只会是叶幼清。 比起五皇子,叶幼清自然会选择太子,何况太子营中,还有他的生母长公主。 “陛下的圣旨,传到太子军中,都成了另一个答案。”陆昭锦冷面道:“公主案,只是瑞王为了诽谤长公主的造谣,所以这天下的结果,就是公主案的结果。” 太子胜,长公主就是山阳,瑞王胜,天下人才能得知这偷天换日的大案。 方九默然。 她明白了,陆昭锦没得选。 “我并不是要你理解我的选择。”陆昭锦神色平静,却仿佛是风暴前夕的安宁,一触即发:“我是要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帮你,什么?”方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手腕已经被陆昭锦攥住。 “叶幼清不会死心塌地的造反,他会想着我。”陆昭锦攥着她的手,眼底柔情转瞬便被怒火替代:“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方九惊呼:“昭锦,你疯了?你快松手!” 陆昭锦不理,拉着她猛冲出门。 还是那处排房,方九一路被她拖着,心中惊讶不止。 “你知道这里面关的是谁吗?”陆昭锦指着落了锁的房门,冷冷问道。 方九心惊胆战地看着她。 “叶侯爷身边的近卫,眼看着我父亲被杀的近卫!”她如狂风骤雨般嘶喊着:“他亲眼看着叶侯拉着我父亲挡箭,亲眼看到的!” “什么?”方九大惊。 这怎么可能,叶侯怎么会做这种事? “很不可置信吧,我们大夏的英雄,临死前会做出拿别人挡箭的反应,嗯?” 方九低头看了一眼陆昭锦攥着她手腕的手,微微咬唇。 “里面的人,就是证人,如果叶斩不是心怀愧疚,为什么非要我做他的儿媳,为什么?”陆昭锦非常激动,通红的眼眶带着渗人的血丝,这一刻,狰狞可怖。 “昭锦,你冷静点,这可能,可能是个骗局” “不可能!”她断然怒喝:“我要你现在就去叶家,去告诉她们,叶斩,做过什么。” 方九骇然:“昭锦,你疯了?这个时候将这件事公诸于众,岂不是要”逼反叶家? 因为这件事公布出去,只会和公主案一样,成为瑞王的“造谣”。 所以,不管叶侯是不是真的贪生怕死拉了陆知年挡箭,叶家都只能跟随太子了。 因为只有太子赢了这一场,叶家的名誉,才能保住。 她感到手腕上一紧,这已经是第二次。 抬头,陆昭锦正恨恨地盯着她:“我就是要你去,你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叶斩的真面目,他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滚!”陆昭锦猛地一甩,方九握着被攥痛的手腕,匆匆向外跑去。 一路果然无人阻拦。 甚至连盘查都没有,就给她让开了出宫的道,宫门外也有陆昭锦早就给她备好的马车。 方九手指都在颤抖,登上马车,直奔叶侯府。 心胆俱颤。 她不确定,这到底是陆昭锦的意思,还是,瑞王的意思。 若是瑞王,逼反了叶家,对他能有什么好处?难道瑞王还觉得太子势力不够大,不够与他分庭抗礼吗? 但是皇帝如今病重,宫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瑞王在做主。 她能出宫,必定是瑞王的默许。 方九耳边响起了陆昭锦最开始抓住她手腕时说的那句: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她瞬间懂了。 陆昭锦是在让她给叶家报信,一旦叶侯反了,叶家人必定难逃一劫。 而帮她自己,则是让她,跑。 估计瑞王也是这个意思。 她跑了,瑞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山阳公主遗女之名娶陆昭锦,并以此证明,公主案的真实性。 而叶家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逃不出京师,只是徒增惶恐罢了。 方九的车到了叶家大门前,只听小厮先她一步冲入门内:“北境大胜!” 糟了! 方九心道不好,也急匆匆冲了进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九章:义绝 “北境大胜,世子爷奇计破敌,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小厮禀报。 方九同时走到大堂外,冷声呵斥:“哪里听的胡言乱语,有军情也该宫里先知道。” 叶老夫人一怔,立刻明白方九用意,命人将小厮带下去,严加审问。 “多谢清音郡主提醒。”叶老夫人道谢,否则她今日稍加逾越,到了瑞王那里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老夫人客气了,小九唐突,此来也是受人之托。”方九环顾一周,捏了捏手指,将陆昭锦的话原封不动地质问出去。 “殿下神机妙算,清音郡主果然拦住了传消息的人,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回宫。” 瑞王敲着桌板呵笑,显然心情很好:“她倒是难得的聪明人,若不是本宫已心有所属,太子妃之位给她倒也无妨。” 青衣垂头:“那北境大胜的消息,您还要压着吗?已经压了两日了。” “不必了,今日就禀报给父皇,记得让人提醒,叶幼清回城的兵马已经到了河南道,距京行程不足两日。”瑞王悠哉安然,晃着茶杯,额上的疤非得没有折损他的妖艳反而将他气质衬托得更加嚣张诡谲:“等他进京,本宫还要给他一份大礼。” 瑞王可不似先前的太子一样处处被人掣肘,如今皇帝将大半的事务都交给他,连唯一反对他的太后也病得无法出声,现在可谓是一言九鼎。 消息很快传遍宫中。 陆昭锦攥紧了手,走出承平公主的大殿:“我要见瑞王。” 侍卫当然不敢挑她的刺儿,垂头禀报,瑞王片刻便到。 “昭锦,你想好了?”他的紧张,微不可查。 陆昭锦看着他,木然扔出一本手札。 瑞王接过翻了翻,撕掉其中一页丢入灯火中,声里已经带了笑意:“昭锦,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叶幼清能给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 陆昭锦侧身躲过他的拥抱,抽出那本手札。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我要留下来。” “当然。”瑞王毫不介意,只要毁了写着他早产却壮如足月的那一页,就够了。 “这是我的诚意,并不意味着我已经答应你。”陆昭锦冷冰冰道,将手札放到了书架上。 瑞王含笑:“不远了,待我得了这江山天下,你也一样会属于我。” 他的威胁,毫不掩饰。 果然如他所说,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得到陆昭锦。 “那我们可以试试看。”陆昭锦也不纠缠,简单明了。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你们费尽心思让太子带走玉玺,是为了解除皇宫的压制,如今已经得逞。皇帝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你们拿捏,为什么还要给夏承贤增加实力,让他得到叶家的相助,反过来围城,岂不是险棋一招,还毫无用处。” 瑞王看着地上飘落那张灰烬,微微一笑。 “因为,只有从夏家人手里得到的皇位才能真正控制玉玺,吸取夏家治国这些年积累的龙脉之力。”他坦言:“这是上策。而我若强行率兵攻入,武力夺取,只会毁了这份力量,日后再以人皇之身凝聚,实在费时费力,是下策。” 陆昭锦颔首,原来如此。 看来前世的五皇子是逼不得已,选择了下策,虽然死伤无数,却还是因为叶幼清而功败垂成。 可惜,她如今重生归来,不但将所有事情提前了七年多,反而还让他离成功更进一步。 “叶幼清此时应该已经和太子汇合,你说,我要送他点什么礼物好呢?”瑞王靠近陆昭锦:“不如,送一张喜帖吧。” “不必。”陆昭锦避开了他,声音冰寒:“送一份休书即可。” 瑞王笑容灿若朝阳:“甚好,甚好,休书上写什么?” “义绝。” 天空昏黄,秋风打着旋儿,扫过街头,显得有些荒凉。 行人都是神色匆忙,只有城门口还很热闹,却是反常的入少出多。 哗啦啦的马蹄声响起,持令而来的军爷大喝:“太子有令,京中四门,许入不许出!” “为什么!”周遭顿时响起百姓们的惊呼:“这下完了!看来传言是真的,废太子真的带兵要打回京了!” 城门口顿时一阵骚乱,出城百姓哀嚎着都想挤破封锁逃出即将陷入战乱的京师。 可哪有那么容易。 人群中一对乡下打扮的男女退了出来,避入巷子里,男人眉峰深皱:“原来小师妹是早有打算,方姑娘,请跟我来。” 对面的正是方九。 她从叶府后门逃了出来,就直接去找了陆昭廷。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能想到的人只有他,又或许是陆昭锦捏她那两下实在怪异。 尽管陆昭廷也猜不透陆昭锦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小师妹。 他相信陆昭锦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任凭生灵涂炭。 所以他依言想送方九出城,却遇上此事,这才想起陆昭锦给他的那套黑衣,立刻带着方九去找京兆尹。 毕竟是京城的父母官,京兆尹看了衣服便猜到了那日劝他不要进宫,从而逃过一劫的人是陆昭锦。 一咬牙,先将二人留在府中,准备找机会将他们送出城去。 “大人,太子殿下送来一个断了腿的人,要您亲自带人送他出城,去去叶世子军中传话。” 京兆尹腾地站了起来,脊背上冷汗涔涔。 世子妃真乃神人,她的师兄前脚刚来求助,后脚,她就能撺掇动太子,给了他出城的机会。 没有多说。 京兆尹直截了当地让陆昭廷二人扮成了自己的两名随从,次日一早便押解那人出城前往叶侯营中。 方九和陆昭廷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二人也发现了,陆昭锦有自己的计划,只是,他们看不懂罢了。 但是他们不懂,并不意味着,他也不懂。 “世子爷,这是潜凰郡主给您的信,明日,这封信将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叶幼清冷眼接过。 京兆尹也是心惊胆战,但不得不照着安排道:“潜凰郡主所告杀父之仇,已交本府审理,按律当判义绝,叶家与陆家,从此再无姻亲。” 叶幼清紧攥着那封信,听过断腿侍卫所述,终于闭上了眼。 “好,我同意,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休了我。”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章:敌营 那断腿侍卫被叶幼清扣下,京兆尹只好自己回城,索性他已经成功将陆昭廷与方九留在营中。 这件事,陆昭廷已经从方九口中听说过,但他只以为是瑞王的诡计并不相信。 可如今,叶幼清认出断腿侍卫的身份,也亲口承认了休夫之事,他便再无疑心。 “陆先生,也许昭锦并不是这个意思呢?”方九拽住要走的陆昭廷,紧张喊道:“先生还是去见他一面,问问清楚吧。” “还有什么好问的,陆某不才,不能为师傅报仇,但也绝不会与杀师仇人之子同流合污!” 陆昭廷怒容满面,拂袖冲出营帐,却迎头撞上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军甲,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陆师兄。”陆昭廷醒转过来,还是从男人沉稳的声音里听出了叶幼清独有的霸道语气。 “姓叶的,你与我家师妹再无瓜葛,休要唤我师兄。”他怒目,猛地蹿了起来。 叶幼清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宽慰:“师兄稍安勿躁。” 陆昭廷却没半分好脸色,虽然叶幼清劫囚救走小师妹的确让他非常感动,可杀师之仇,他如何忍得下去,可不待他说出狠话前就被方九拽住了袖口:“陆先生你别冲动,就算真的是叶侯害死了大医,叶幼清也是无辜受累的啊,你就听一听吧。” “哼。”陆昭廷冷声:“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但他迈出门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陆昭廷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也知道叶幼清是无辜受累,但他做不到放下一切。 他相信,就是陆昭锦在做出义绝休夫的决定时,也是这么想的。 纵然知道叶幼清的委屈,可他们要怎么面对仇人之子。 “请师兄再听他说一遍,再做决定不迟。”叶幼清示意断腿侍卫,对方开口:“当时的确是侯爷抓了大医陆挡箭,但那时大医已经中了一箭,活不过去了。” “你说什么?!”陆昭廷怒喝:“是他们蓄意要杀我师父?” “这我不知,但当时的确是大医先中了箭,侯爷警觉才来得及,而且大医临死前也说过,不怪侯爷,是他愧对愧对卫夫人。”断腿侍卫眉头深皱:“可侯爷一直为此自责,对大医先中箭之事绝口不提,也不许我们提起。” 陆昭廷攥紧了拳头,紧盯着他,想从他表情中找到不妥之处。 “他的确该自责。”陆昭廷冷声。 师傅濒死,并不是叶侯可以抓他挡箭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叶斩私德有亏。 不过师傅的真正死因却有待考究了。 “你和我师妹,也是这么说的?”他问道。 断腿侍卫看向叶幼清,见他点头,才坦言:“是,不过当时” 叶幼清立起手掌止住他的话:“所以,我想请师兄留下,但千万小心,不要被太子发现。” 陆昭廷不知道叶幼清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冷冷提醒道:“小师妹亲口告诉我,你的母亲是” “是山阴公主。”叶幼清接道。 陆昭廷皱眉,他竟然知道? 可叶幼清既然知道长公主是假,就该知道京中传来的消息是真,太子才是谋逆造反的那个人。 那他怎么还跟太子通气,甚至要一同包围京师? 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接近京师,真相肯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这就是犯上作乱的大罪! “师兄,我是叶幼清,但我也可以是我自己。” 叶幼清取出一帕递过去:“她说不负,我就信,信她的计划,即使失败,还有父亲可以过来诛杀我这个不孝子,不要紧。” 陆昭廷怔住。 他已经明白叶幼清的想法了。 此刻是叶幼清带兵,若太子赢了,他就是代表叶家,若太子败了,或者是陆昭锦在算计他,他也认了。只是那时候,恐怕叶侯为保住叶家就不能保住他。 “你”陆昭廷看着锦帕上的六个字,的确是小师妹的字迹,苦叹一声:“好吧,我先答应你。” “我知道陆师兄不信我,但你总该相信昭锦身边的阿乔。”叶幼清看了一眼账外,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太子应该很快会过来,我先让北生带你去见他,剩下的,他会告诉你,还请师兄千万小心。” 陆昭廷拂袖而去,方九看了叶幼清一眼,也跟了去。 二人在北生的带领下寻到一处偏僻农户院,几人在院中把手,走入屋内,阿乔正守在一个姑娘床前。 “绿乔?”陆昭廷当然认识陆昭锦的大丫鬟,顿时皱眉:“阿乔,她” “三师兄。”阿乔赶忙见礼,解释道:“她是绿绮。” “什么?”陆昭廷不可置信地看向盯着绿乔容貌的绿绮,喝道:“荒唐!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绿绮闻声醒了过来,她的神魂被至清摧残但有叶幼清相助已经稳定许多,此刻颤巍巍地撑起上身就要叩头:“三师兄,我,我真的是绿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绿绮说着又哭了起来:“绿乔她是不是害到小姐了?用用我的身体?”她本就衰弱,激动之下一头栽倒下去。 阿乔赶忙接住她,急急道:“三师兄,是大小姐让姑爷救出绿绮的。” 陆昭廷的脑子嗡嗡乱叫,想起昭锦那神人一般的本事,对这移魂之术倒也信了半分。 “好,我就信他这一次。”陆昭廷一咬牙,握住了绿绮的脉,顿时皱眉。 绿绮这具身体被折腾的够呛,叶幼清能救得了她的神魂,却救不了她的身体,所以调理医治还是得靠陆昭廷。 “好他个叶幼清,原来是留我做苦力的。”陆昭廷苦笑,但看得出叶幼清的用心。 他知道,叶幼清这是赌了。 赌陆昭锦没有恨他,更没有和五皇子一起给他下套,要利用这件事将叶家和太子一网打尽。 不管是哪一种,小师妹总不会要害绿绮。 他立刻开出方子交给北生,让他去想办法,脑中还想着陆昭锦那几个字。 定不负,相思意。 陆昭廷抬头,鬼使神差地看向一身男装的方九。 女孩子娇小坚毅,目光澄澈温柔。 “不知道小师妹留在宫中是为了什么,但希望她计划顺利,等事情结束”陆昭廷一贯感情木讷,仍然将话埋在心底。 而京中,此刻也炸开了锅。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一章:杜老 比起重兵围城,义绝休夫的噱头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但如果被休的,正是城外领兵的大将呢。 京城中人未嗅血腥,先闻逸事,街头巷尾,倒也能热闹几分。 “潜凰郡主休夫,这已经是第三出了!”茶楼里,有好事者历数起来,最后得出结论,这场三休夫婿的大戏终于唱到了**。 而且更惊人的是,对面的世子爷竟然接受事实,承认自己被休了。 简直闻所未闻。 “听说北境的万匹战马都中了药,是叶世子想出了堵住马鼻子的主意才换来的这次大胜,而且啊……”那人小声:“听说那药就是现在的太子出卖……哎,你们干什么!”他被一把长刀架住脖子,吓得直哆嗦。 “陛下有令,抓捕京中散播谣言者!带走!”军官冷声下令。 京中已是风声鹤唳,再无人敢随便议论废太子之事。 而金殿上的皇帝也气得连连咳嗽,一把将奏折丢在地上:“混账!混账!兵临城下,才想起派人禀报得胜消息,他叶幼清是带着两千铁骑奇袭了北境大营,现在又想来奇袭京城不成!” “父皇息怒。”瑞王穿着太子锦袍,恭声道:“废太子声称持您……遗诏,或许叶幼清也和众人一样,是被废太子蒙蔽了。” “这种鬼话你也信!”皇帝怒喝:“还不快给朕召集禁军,杀光这群逆贼!” 太子看了眼皇帝衰白的双鬓面色不改,他自然不会同濒死的人一般计较。 “是,父皇。”太子走出大殿,理了理袖口。 如今的皇帝已然神智不清,只会胡乱嚷嚷,而他的布局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运筹帷幄的人,根本不需要着急。 太子轻笑,问青衣:“叶家的人,都请来了吗?” “除了叶侯那个傻儿子不见踪影,其余人都已经押入天牢,禁军还在追捕。” “叶斩倒还留了招后手,看来那场行刺的确让他起了疑心,不过,他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谁的命令。”太子以为是叶侯派人将儿子保护起来,只是严令搜捕,并没有多想。 而另一面留在宫中的陆昭锦来到寿安殿,打算以神医身份给太后诊病。 “太后的病就是因公主引起,此时只怕不宜见郡主。”赵嬷嬷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昭锦一眼,并没有让她进去。 “我已经听张太医说过太后的病症,是心哀体衰,切不可再受刺激。”陆昭锦没有强求,嘱咐后便转身离开,赵嬷嬷神色深重,她不明白陆昭锦这句话的意思。 太医们也是这么嘱咐的,难道还会有人找出什么旧事来刺激太后不成? 赵嬷嬷离开命人关上宫门,走回殿里。 太后衰弱地睁开眼看向她:“是山阳来了吗?都是哀家糊涂啊……” “太后……”赵嬷嬷哭诉。 “不好了,不好了!”有宫人破门而入,跪倒报信。 赵嬷嬷脸色突变,别是被陆昭锦料中了。 “冒冒失失地像什么话?来人!还不快将她拉下去!”赵嬷嬷早吩咐的人起了作用,宫女没能说话便被带了下去。 太后撑起身时,赵嬷嬷便握住她的手:“太后,您一定要撑住啊,九小姐已经失踪,联姻怕是不能,方家现在,可只能靠您了。” 小九跑了……太后浑浊的眼珠泪光闪烁。 “她一个女儿家,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逃出宫禁……”皇帝中了药才会神智不清,而太后虽然病弱,却不是糊涂:“承安这是不想给方家活路啊!” 太后急咳两声,扶着心口。 “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犯了糊涂造反,难道……是贤儿知道了什么?” 赵嬷嬷一怔,赶忙看向四周,确定无人才道:“您在说什么……咱们哪有什么是瞒着太子殿下的。” 方太后沉沉叹了一声。 “皇后是我的亲侄女,她当年生下承贤后便死得不明不白,哀家也一直怀疑,”太后栽回榻上:“若非皇帝在皇后去后的三年里,和哀家提过数次,要清音进宫,哀家也不会生疑。” 赵嬷嬷低头不语。 皇后是死于产后衰弱,毫无异样,她们也只是纳闷,根本没有证据。 “可你看,连山阴都能背着哀家找到一条出宫的路将山阳偷运出去,你说,这宫里,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啊!”太后大恨,却根本猜测不出真相。 赵嬷嬷皱着眉:“太后,方才是潜凰……来提醒,要您小心刺激,她会不会也是在找这个人?” “潜凰?”太后又开始昏沉沉地脑袋反应一阵。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想看什么证据,只凭感觉:“她很聪明,又太聪明,不像我的山阳,不像……” 陆昭锦藏在殿外,听得清楚。 “那,微臣呢?”她清亮的声音微微压低,走了出来。 “大胆,你是怎么……” “嬷嬷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是想问问,沈志最初为何在陛下面前,自称微臣。” 陆昭锦盯着神色骤变的太后主仆,心里已有了答案。 没错,她留在宫中,甚至私潜入太后殿里,就是想查清楚这件事。 总所周知,沈志虽然是大儒之后,曾入宫给帝后讲经五日五夜不眠不休,却未在朝供职。 他的自称可以是草民,可以是小民,甚至可以是贫道,却不该是微臣。 他会自称微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有一个不曾对外宣告的秘密职位,而这个职位,应该只有宫里真正尊贵的人才能知道。 因为太后身边的赵嬷嬷也很细心,却并没有对沈志的微臣二字,流露出任何异样表现。 所以,陆昭锦今日才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仿佛捅破了脑中的一层窗户纸,突然反应过来:“是他!肯定是他!当年杜老夫子说的对,真的不该,不该啊!” “娘娘您要放宽心,请您一定要撑住啊!”赵嬷嬷赶紧扶住太后,连声安抚又扭头质问:“陆氏!你明知道太后不能受刺激,为什么要在这时点明这件事!” 陆昭锦却仿佛抓住了关窍,不答反问:“杜老夫子是谁?!”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二章:传位 “不该,不该啊!都是哀家造的孽,哀家当初就该拦住皇帝,杜老夫子,哀家对不起你啊。”太后悔恨愧疚,竟是要背过气去。 陆昭锦几步上前,金针渡穴,救了过来。 太后面若死灰,只是跟赵嬷嬷摆了摆手,嬷嬷叹了口气,拉着陆昭锦的袖子离开太后病榻。 “郡主……哎,这杜老夫子一直都是太后的心病,告诉您也无妨,但……”赵嬷嬷纳头便拜:“您是聪明仁善之人,想必查这件事自有谋算,奴婢不求别的,只求您能保住方家血脉……” “嬷嬷请起,是非公道,自有天意,昭锦只想拨乱反正,讨一个公道。” 赵嬷嬷叹了一口:“这天家的是非,从来都什么公道可言。” 她抬眼看向陆昭锦,女孩静默恬淡,让人只觉得胸中酝酿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陆昭锦真能拨云见日,还天地以清明。 “杜老夫子,是皇后詹士。” “皇后詹士?”陆昭锦疑惑,大夏朝,哪有这个官职? “就是现在的大长秋,现在是主管皇后宫中事务的内官。” 赵嬷嬷目光深远,陷入回忆:“高祖时幼年受皇后詹士教导,于是特意指了有名望的大儒任此官职,参与教导太子幼年时的课业,这位杜老夫子就是太后时的詹士,待皇后娘娘入宫后便被太后指给了皇后娘娘。” 这么说,杜老夫子才是当今皇帝真正的启蒙恩师,而不是沈志的父亲,大儒沈先生? “后来,杜老夫子因反对沈志讲经,更反对……”赵嬷嬷面色难堪,还是艰难道:“更反对让沈志领黑龙内臣之职,所以告老还乡。” 黑龙内臣? 沈志果然有职位在身,而且是个不为人知的内臣职位。 看来,沈志是在暗中为皇帝秘密服务。 “不久,皇后娘娘过世,杜老夫子也因自责病重很快过世,而后杜家因独子贪墨被抄家,陛下便裁撤掉这个职位并禁止任何人提及。加上杜老夫子生前清高孤傲,所以这二十五年过去了,人们便将皇后詹士一职和杜家一起淡忘了。” 内情竟然如此多。 陆昭锦皱眉,总觉得那份摸不清楚的谜底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所以,黑龙内臣是做什么的。”她攥紧手指,恍惚间意识到了真相。 “沈志同至清道长一样,是能人异士,太后当时也被震慑,所以……” “他是做什么的!”陆昭锦低喝。 她不关心太后是怎么被蛊惑的,她只关心结果。 “陛下直属内臣,具体吩咐什么事,奴婢……奴婢和太后并不清楚。”赵嬷嬷浑身一颤,含糊答道。 “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你早就清楚了,就是沈志奉命杀了皇后!”陆昭锦抓住赵嬷嬷的肩怒喝。 “郡主,郡主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赵嬷嬷急急摇头:“陛下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陛下怎么会杀自己的发妻,自己的亲表妹呢!” 陆昭锦冷笑:“自欺欺人。” 赵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早该知道皇帝的本性。 “当初长公主能将山阳公主运出宫去,也是因为沈志这个内臣在作祟,你早该猜到的。” “郡主!”赵嬷嬷扑倒便跪:“郡主,老奴知道您心中有怨,但太后心里是疼爱公主的,她……” “不,事情走到今日的地步,谁人无过。”陆昭锦阖目,终于查清了真相。 沈志既然是黑龙内臣,直隶于皇帝,他就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行刺叶侯。 他必定是奉君令,才去刺杀叶斩。 可笑叶斩如今还在为皇帝卖命,估计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皇帝已经等不及拿到他谋反的证据,便想将他除掉了。 “北境这些年看似安稳却隐患实多,陛下便想让父亲直入北漠,将他们赶尽杀绝。但北漠风沙苦寒,补给艰难,我大夏若出兵是必败无疑,所以父亲一直不肯领命……” 前世给叶幼清送药时偷听到他与卫云澄的分析,蓦然回荡在她脑海。 看来是皇帝想借叶侯之死,激起叶幼清与全军的复仇之心,哀兵必胜,进而一扫北境。 所以,沈志得到的命令是刺杀叶侯,而彼时他们还需要争取叶幼清来打开祥瑞,而且五皇子的马方案也未实施,所以将目标转移成她的父亲陆知年是最好的选择。 既给了叶侯反应逃脱的时间,又能除掉陆家的天,同时销毁对五皇子身世存疑的证人。 一箭三雕。 女孩子隐忍地攥着拳头,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看来叶斩的那个断腿侍卫没有说谎。 她眼里又浮现了侍卫被丢入空间后的惶恐模样,但她没有多余的解释,只问了当时的情况。 断腿侍卫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叶侯的确抓了陆知年挡箭,但当时也是陆知年先中了箭栽倒在叶侯身前,这才被叶侯慌乱中顺势捞来挡箭的。 侯爷身边的每个护卫都甘为侯爷殒命,这样的事之前也曾发生过,只是不巧,那次却抓错了人。 叶斩即便心中有愧,也无能为力。 随后陆昭锦便告诉他后续的安排,要他听命行事,只要告诉叶幼清他进过碎瓷空间,叶幼清便会信他传递的消息。 陆昭锦也很笃定,叶幼清会信任自己。 她也没有料错,叶幼清为她一句不负相思,已经心甘情愿,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所以断腿护卫被放出空间后说的那句话,再到他被送到叶幼清军营中,都是陆昭锦率先安排好的。 现在她查清了自己想要的真相,就是收网的时候。 女孩子走出太后大殿,直奔皇帝中宫。 她手中一直黝黑箭头在夜色中反射着冰寒月光。 “夏承安,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黑龙箭厉害,还是我这场休夫计,蛊惑人心。” …… 禁宫之中,皇帝少见的正襟危坐。 “陛下,诏书已经写好,只是……只是没有玉玺,这……”郝公公忐忑道:“您看看。” 皇帝目光呆滞,盯着诏书上的字又看了眼阶下的数位重臣,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突然间要写传位的诏书? 自己真是病糊涂了。 “父皇,您龙体康健,儿臣怎能此时继位,请父皇收回成命!”太子跪在阶下。 “好……”皇帝正想顺势应下,将此事作罢,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好安儿,父皇现在就要,传位于你。”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三章:弑君 沈志与太子交换了眼色,太子眉峰微挑,看向皇帝的目光顿时阴鸷得渗人。 皇帝脊背发寒,努力想张口,却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是,父皇,儿臣必定不负您之所托……”太子冠冕堂皇的话说得简短有力,递给身侧沈志一个眼神。 “呃……”皇帝的声音好像卡在喉咙里,底下已经准备告退的众臣不由抬头。 “朕……退,下……不……”皇帝断断续续,放在膝盖的手扣得青筋迸显,却还是憋不出话。 太子无声息地瞪了沈志一眼,立刻走上御案后,俯身:“父皇,您身体不舒服吗?” 逆子,逆子! 太子上来后,皇帝明显感觉到那种控制之力骤然加强,是太子在控制他! “父皇,父皇!”皇帝瞪大着眼,目光中满是惊恐地栽倒下去,太子立刻抱住他:“传太医!快传太医!” 群臣也慌乱起来,看来陛下是知道自己龙体有恙,为防不测,这才提前传位给太子殿下的。 太子应急得当,根本无人起疑。 所以当太医们火急火燎地被召进大殿时,依旧是同样的无能为力。 毕竟这种巫蛊控制之法是沈志谋划数年才炼成的,岂是他们这群凡夫俗子能轻易看穿。 不过皇帝的意识突然清醒,他现在控制起来也是越来越吃力。 “时不我待。”沈志同太子密语,太子阴鸷的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陈相爷。 “殿下,陛下既然传位于殿下,那臣等就先退下,准备明日的传位大典了。”陈相爷面色平淡地看了“昏迷不醒”的皇帝一眼,提议道。 很快便得到了群臣的应和,连觉得太过巧合的方国舅也不例外。 因为太子继位大势已定,他方家本就与太子不和,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皇帝听得越发急躁,他意识苏醒,却控制不了身体,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沈志攥着拳头,额上青筋隐显,给太子一个催促的神色。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亲自守着父皇。” “殿下仁孝。”群臣退下,连郝公公等人都受了太子的眼色,退到大殿外面。 “咯吱”,大殿阔重的殿门合上,太子缓步走向皇帝床榻。 沈志也去而复返,与太子并立。 “你……你们……”皇帝只觉得身上一轻,颤着撑起上身,撑着气势:“安儿,这天下为父本就是要传给你的,你何必急于一时。” “父皇恩情,孩儿真是感激不尽。” 皇帝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太子阴柔语气中的森寒可怖,让人发毛。 “安儿……”皇帝声音低沉有些色厉内荏,看向太子的目光又转到沈志身上:“沈爱卿,朕有些不舒服,明日既然有传位大典,你们就先退下吧。” 沈志与太子相视一笑。 皇帝这是默认了传位的事,只为了保命。 不过到现在还想和他们讨价还价,实在是可笑。 “父皇,传位之事既然已经定下,就不劳您费心了。”太子走上御榻前的脚踏,俯视着强撑气势的皇帝,唇边还泛着意犹未尽的冷笑:“这都是您自找的。” “你,你什么意思!”皇帝已经看出,夏承安这是不想给他活路。 “您若是老老实实被控制,儿臣也不介意让您多活几日,但是您……”太子轻蔑地上下打量着皇帝:“在位二十多年也算兢兢业业,这身上积累的龙气倒是不少,竟然在失了玉玺的情况下还能挣脱控制,实在是让儿臣,刮目相看。” “玉玺?”皇帝愕然。 沈志的右手突然抽搐一下,皇帝身上的压制瞬间彻底消失。 “朕的玉玺怎么了?”皇帝身体病弱,但神智已经恢复正常,自然反应过来:“太子也是被你们设计的?” “父皇真是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夏承安阴阳怪气地奉承一句,皇帝的脸色顿时又青又白。 他颤巍巍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懊悔地叹了一口。 “卫贵妃喂给您的药的确是陆家的,但却是陆家的假死药,所有的一切都是儿臣逼得,是我利用陆昭锦身边的大丫鬟设计让叶幼涟那个蠢货爬上了夏承贤的床,也是我设计的一切,让夏承贤万念俱灰,走投无路。” 夏承安似乎还觉得皇帝不够痛苦,继续将那日的一切清晰残忍地复述。 “也是我让人救下长公主,还唆使她去偷玉玺印鉴的,她在西华门等的人,其实是我。” “可我那二哥又有什么办法?身边那个的胡护卫和您之前一样,身不由己地背叛了他,他也只能逃出宫去造反,成为逆贼。”夏承安看着沈志怪笑几声:“想想夏承贤还真是可怜,父亲不信任他,心爱的女人也来害他,啧啧,我若是他,必会屠戮一切,用尸山血海洗刷耻辱。” 皇帝脸色铁青,气得鼻息沉重,却听到夏承安再次开口,犹如狠狠一锤砸在他心窝之上。 “幸好,我不是您的儿子。” “什么!”皇帝急怒攻心,腾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对吗,父亲。”夏承安背对沈志,冷冷看着皇帝,只听他身后响起一声沉稳有力的:“嗯。” 皇帝只觉得天旋地转。 即使夏承安造反了,手足相残,也只是夏家的内斗,可如果夏承安不是他的儿子。 夏家的江山,夏家的江山呐! “逆贼!你们这群逆贼!”皇帝挥舞着手臂扑过来,却一头栽在地上。 “陆昭锦那日想献给您的,其实就是证明我并非早产,而是足月之胎的证据。”夏承安冷笑:“可惜啊,您派人杀了她的父亲,她恨您还来不及,怎么还肯开口。” “不!朕没有!朕命你杀的是叶斩,你……你是故意的!” 皇帝此刻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沈志这些年一直都在阳奉阴违。 “现在陛下应该知道,山阳公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了吧。”沈志第一次开口,声音冷漠恐怖:“当年的杜家和山阳,都是曾劝阻过你的人,所以,臣替您解决了他们。” “杜家,根本没有谋反,您却亲自下旨将自己的启蒙恩师一族,斩尽杀绝。” “闭嘴!”皇帝怒喝,沈志却根本不曾停止:“您妹妹的味道可真不错,纵使划花了脸,依然鲜美动人,还为我这个要弑君夺位的逆臣生了个儿子。” 皇帝颤抖着:“祁阳……祁阳……” “不过这个儿子又当不了皇帝,已经被微臣用黑龙箭,送去见他的母亲了。” “混账!混账!”皇帝气急,涨得满脸通红,爬着要去厮打沈志,却被二人轻飘飘地避开。 “山阳公主当年被人丢下河,是个浣衣女救了她还送到陆知年那里,不过陆知年根本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一直都在暗处听着,您知道她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皇帝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她说皇兄,皇兄,要小心沈志啊……” “噗!”皇帝一口鲜血吐出,栽倒在地。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四章:盗玺 夏承安俯视着皇帝不住抽搐的身体,弯下腰贴近他死死瞪大的眼,冷冷一笑。 “其实,我们并不能亲手杀你,因为那样会有损龙气,不过您自己气死,就不****的事了。”夏承安笑得狰狞,皇帝再次狠狠抽了一抽,恨恨抓向夏承安。 夏承安却悠哉站了起来,轻斥:“真是个废物。” 他看向沈志,对方俯身检查了皇帝开始僵硬的身体,点了点头。 “倒是便宜他了。”夏承安冷哼,他原本是想继位后将皇帝囚禁起来,找个合适时机交给陆昭锦。 “想拿他去讨好那个女人?”沈志声音平淡:“要不要把我也一同送给她?” “父亲说哪里的话。”夏承安颔首,沈志嗯了一声:“我可要提醒你,别忘了她的母亲是谁,。” 夏承安眸光一寒,点了点头:“孩儿谨记。” “她毁了自己的脸,当年连我都没有认出来,还道是个普通的浣衣女。若不是陆昭锦拿出蝴蝶盘扣,我才反应过来,山阳当年的闺中密友除了她还能有……谁!”沈志倒喝,飞身跃出窗框。 夏承安立刻将皇帝抬上榻,并清除地上血迹,而后追了出去:“怎么了?” 沈志皱眉摇了摇头。 “父亲太过紧张了。”夏承安此刻表情非常享受,微不可查的舒服哼了一声。 “安儿?”沈志看他一眼,蓦然反应过来:“是龙气?” “是。”夏承安舒服地伸展着手臂,仿佛是终于能大展手脚一样。 沈志目中隐隐闪过一丝忌惮,终是压了下去:“宫里能逃得过我的耳目,也只有她了。”他大步往承平公主殿里去,只听身后:“父亲去吧,我回大殿处理后事。” 朱红宫墙围成的狭长甬道,二人分道扬镳,各自目中都闪着隐晦低沉的光。 如今这份力量,姓沈的,都感受得到,也都能得到。 …… 沈志迅速冲到陆昭锦所住的大殿。 “大胆!你敢擅闯本宫寝殿!”承平娇喝,陆昭锦要她不说,却没要她忍气吞声。 “殿下,”沈志躬身,“臣奉命请潜凰郡主去往大殿。” “已经入夜,太子哥哥要她去大殿恐怕于礼不合吧。”承平推脱。 沈志已然疑心大起。 陆昭锦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如果她知道事情真相,就算不能原谅叶侯,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真凶。 所以,趁着他姓沈的已经占着宫中龙脉的优势解决掉她,是最好的办法。 “陛下病危,有话要和郡主说,自然可以传召。”沈志眸色森寒。 一旦他证实陆昭锦不在房里,就说明偷听的人就是陆昭锦。 那时候,就算是夏承安,也只能挥泪斩红颜了。 沈志危险地眯着眼,他已经开始希望被陆昭锦偷听到了。 毕竟这个女人就算休了叶幼清,依然是个祸胎。 “你敢硬闯!”承平怒喝要拦,却被沈志周身罡气弹开。 前脚刚迈入门槛,只听房中响起了女孩子慵懒的声音:“沈先生深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志一怔,她竟然在。 难道不是她? 他步履未停,只怕是陆昭锦的疑兵之计,却见女孩子掀开帘缦走了出来:“怎么,女子闺房,沈先生感兴趣?” 沈志将陆昭锦的每一寸表情都看得真切。 如果陆昭锦知道真相,以她的性情,这杀父之仇恐怕忍不下来。 “郡主说笑,是陛下召见……” “当!”哀钟响彻皇城。 “父皇!”承平尖叫,疯了似地向外冲,沈志看了一眼陆昭锦,抢先一步奔向乾祥宫。 陆昭锦长吁一口,稍稍放松。 她从太后处出来直奔皇帝寝宫,原本是想质问皇帝,没想到却听到了另一个秘密。 沈志知道她母亲的身份。 但是皇帝死后,夏承安得到了皇宫中的龙气,沈家血脉被皇城承认,连沈志当时都没有发现,他受到的压制已经变成了辅助,否则他怎么可能觉察到陆昭锦。 所以,她必须隐忍掩藏。 因为此刻,她恐怕不能压制沈志了,何况还有一个夏承安。 不过幸好丧钟响得及时,引走了沈志。 陆昭锦目光深沉,走回屋里,绿绮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并没有被绑住的她却一动也不能动。 “小姐……”绿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顿时哭叫起来:“小姐!绿绮知错了,都是他们逼迫我的啊小姐!” “绿乔。”陆昭锦声音冷淡,绿绮骤然失声。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猜得到! “小姐!”绿乔尖叫被堵在口中,软趴趴地倒了下去,陆昭锦一挥手,将人困入空间,身形便消失在夜幕中。 …… 夏承安和沈志正忙于皇帝出殡和继位之事,陆昭锦已经站到了一片废墟之中。 “世子妃!”北生从暗处走出,一脸惊喜:“二爷要小的在这等您。” “绿绮在哪儿?”时间紧迫,陆昭锦长话短说,吩咐北生去通知叶幼清,便急急赶往绿绮所在的那间小院。 移魂之术,陆昭锦是不懂的,但正本溯源,就简单许多。 “果然是至清的妖术。”陆昭锦恨恨咬牙,因为眼前两具身体中的灵魂都被同样的宝鼎符文困锁住。 她指尖迸发金光,锁链应声而断。 “小姐!”绿绮的灵魂澄澈明亮,从身体中飘出,而一旁的绿乔却阴森漆黑,在接触到陆昭锦灵气的瞬间便尖叫起来。 “快快归位!”陆昭锦怕误了绿绮性命,用灵气轻柔托起她,送回身体。 而另一边,太子帐前负责把守的侍卫腾地抬起头来。 “移魂阵被破……是她!”他身形一动,无声息地潜入大帐,取走玉玺便一头扎入林中。 “道长形色匆匆,是想去哪儿啊。”叶幼清蓦然出现,挡住了去路。 “世子爷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侍卫憨头喊脑:“小的是奉太子爷的令要……” 叶幼清嗤了声,不屑与他多说,金光裹手,立掌直劈。 至清狼狈倒退,回身却发现他夏承贤带人冲了过来:“大胆贼人,竟敢盗走玉玺!” “殿下!”至清转身便拜,高举玉玺:“属下幸不辱命,将玉玺夺回!” 夏承贤脸色冰冷,亲手将玉玺取回,看了眼叶幼清,冷冷下令:“拿下!”(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五章:诛清 至清垂头冷笑,叶幼清和太子因为陆昭锦嫌隙颇深,就算他不挑拨也暗潮汹涌,如今又出了偷玉玺的事,他可不信这两人还能和平相处下去。 这一声拿下,怕是要拉开两人白热化之争的序幕。 太子握着玉玺负手走远,几个侍卫向至清的方向走来,冰寒的长刀便驾在了他的脖子上。 “殿下!”至清猛地睁眼,怎么抓他?明明该抓的是叶幼清…… 他突觉不妙,骤然抬头后颈就是一凉,叶幼清身形鬼魅,趁他得意时已经一掌劈中他的后脊大穴,掌风凌冽,将两名侍卫都掀飞出去。 “啊!”至清惨叫着向前扑去,身形沿着地面在落叶间划出一道长路,狼狈不堪。 是金丹,至清大恨,他腹中的假丹在一瞬间被真正的金丹震碎。 他苦修了一辈子,谋算了一辈子。 伤天害理,杀人夺命,终于修成的假丹,他的道,他的法。 全废了。 叶幼清可不是全无基础的陆昭锦,他金丹大成,即使不用道术单凭武力,现在的至清也抵挡不住。 若不是他没有空间不能破除八玄宝鼎的阵法,现在的至清就已经显出真正的容貌了。 “殿下救我!属下一路护您出京,真的是来为您夺回玉玺的啊!” 至清还不死心,想凭着面貌做文章,却听到夏承贤同样的冷笑:“道长这又是何苦,早在承贤与叶兄会师那日,便知晓您的身份了。” 夏承贤看着至清连咳鲜血,神色慌张,失声大笑。 “我夏承贤何德何能,蒙道长一路相随,护我出京?”夏承贤情绪激动地质问。 他不是傻子,区区数十人便能杀出禁宫,还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人暗中相助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早就开始怀疑这个侍卫,直到同叶幼清汇合后才确定对方身份。 但夏承贤从高高在上的太子跌入谷底,早已修成人精,所以才按兵不动,留至清到今日。 只是他没想到…… 夏承贤看着一旁神色冷淡的叶幼清,蓦然长叹:“我不如你,我的确不够信她。” “你们走吧。”夏承贤摆手,将玉玺扔给叶幼清,转身回营。 叶幼清将玉玺收到怀里,并没有挽留,南生奉上长刀,他翻手抽出,走向至清。 “这颗大好头颅,切下来,就会变成原样了吧。”他眼中冰寒,泛着可怖的血色。 “叶幼清!你这……这是欺师灭祖,我,我是你的师父!”至清被打落凡尘,如今能力上已同一个寻常老者没什么分别,但他依然怕死。 怕死。 叶幼清手执长刀,缓缓逼近,肃杀之气恍如实质。 “师傅?”叶幼清高举长刀,目光狠戾:“今日,我就为云澄,报仇。” “咔嚓!”血柱高溅三尺。 一颗惊恐张大着嘴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在泥泞的落叶间打了数个转,乌发瞬间苍白如雪。 至清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是替卫云澄报仇。 叶幼清长刀点地,鲜血顺着银寒的刀身滑落,他健硕的肩颤抖着,双目紧闭。 昭锦,上一世的债,就让我一点点的,补偿给你。 他一直没有告诉陆昭锦,在和她亲密时,她在开启龙脉时看到的一切,他也看到了。 那是的叶幼清无法理解那些是怎么发生的,但真实,是他唯一的感受。 尤其在斩首至清时,心中涌出的那股沧桑。 他仿佛看到卫云澄那颗滚落在地的头,对他露出熟悉的笑。 “二爷,这老东西怎么办?”南生狠狠地踹了尸体一脚问道。 “包起来,这是我给夏承安的,回敬。”回敬他送来的休夫大礼。 叶幼清搜出了至清身上的令牌,正要往绿绮的小院赶去,却发现太子的兵马整装待发,而旗帜却换上了叶家军旗。 “二爷,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啊?”南生看得发懵。 玉玺给了,军队也给了,太子是自暴自弃了? “他是在表达信任,这一次,他要信她。”叶幼清望着山下陆续升起的军旗,胸口的玉玺化作阵阵热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皇城认了沈家,但玉玺还是属于夏承安的。 现在叶幼清能和玉玺产生联系,可见对方是真的认可他的行动了。 “哦,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是他自己不相信世子妃,一个绿绮就让他认为世子妃是个轻浮险恶之人,这些都是他自找的,难怪他说比不上您呢,看我们二爷,被休了也……” 叶幼清看了他一眼,南生尴尬地垂下了头,男人便越过他走下小路:“去找她。” “哎二爷,不过太子爷现在也算是弃恶从善了,咱们要不要告诉世子妃……哎呦!”南生捂着脑袋大叫。 “你敢多嘴试试。”叶幼清凶悍地警告。 她的心,才是最柔软和善的。 “二爷,您不是信世子妃吗……”南生撇了撇嘴,嘀咕着。 叶幼清嘁了声,飞也似得奔向陆昭锦所在。 信任,并不意味着不嫉妒,他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 久别重逢,却并没有时间来分享喜悦。 天色隐约见亮,陆昭锦已经先一步吩咐北生准备,见到叶幼清时便急匆匆将事情交代下去。 叶幼清一脸包容地笑,令全军照办。 很快,城外的数千军队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晨起的林雾中开拔,走入另一处密林,束甲待发。 陆昭锦额上冷汗涔涔,空间中的小白花衰了三分之一有余。 叶幼清心疼地环抱住她,一旁的陆昭廷摸着鼻子,清了清嗓子。 陆昭锦立刻正色看向方九与陆昭廷两人:“师兄,我该回去了,阿乔会带着你们离开,请你们务必小心,等一切安顿好了再回京不迟。” 陆昭廷皱眉,她已经转对南生北生:“承影观里有一个叫沈念的人,他是之前的疯乞丐,道号至明,你们拿着这枚令牌证明至清已死,帮他夺回观主之位,然后听他的吩咐即可。” 南生北生有些为难,承影观可是三大圣地之一,凭他们两个侍卫,恐怕没什么说服力。 她看了一眼叶幼清:“叶家三爷也在,你们大可放心吧。” 叶幼清含笑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待到所有人出去,他才开口:“我查到一件事,关于你的母亲。” 当时断腿侍卫说大医陆的遗言是愧对卫夫人,他便知道,当年真的是陆知年变心了。 陆昭锦的母亲一定不是山阳公主,大医陆只是救人而已。 山阳公主为了报恩,才将盘扣的做法交给救了她的那名浣衣女,也就是陆昭锦的母亲。 “当年杜家的小孙女与山阳公主交好,后来杜家被抄家,失了场大火……” 陆昭锦按住他的唇:“我知道,就算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浣衣女,她依然是我的母亲,我不再苛求真相了,孙氏,杜氏,又有什么分别呢。” 叶幼清点了点头,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陆昭锦走出园子,晨光已亮。 “夏承安的继位大典,怎么能少的了我们呢。”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六章:黑龙 长天朗日,旌旗猎猎。 先帝停灵侧殿,而登基大典却如期举行,朝臣中竟无一人敢有异议。 因为这半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废太子突然造反携玉玺逃窜出宫,如今又联合叶幼清带兵围困京师,大肆宣扬皇帝被邪术控制的消息。 他们原本不信,可皇帝突然要提前退位让他们心里几分怪异,加之昨夜暴毙,太子却忙着继位,根本不理会皇帝丧事,实是可疑。 但木已成舟,废太子叛军就在城外,太后却一病不起,京中不能群龙无首,众人也就只能认了,明哲保身,顺着安排参加大典。 金碧辉煌的保皇大殿,空旷,华贵。 夏承安龙袍加身立在门口,等待登基吉时。 那股与生俱来的阴柔寒气竟内敛许多,整个人如有光辉。 “事情恐怕有变。”沈志突然出现在大殿中,从夏承安背后急道:“至清还没有偷回玉玺,陆昭锦也不在宫中,安儿……” 夏承安眉峰微蹙,身形一动,骤然从大殿门前消失,令沈志扑了个空。 沈志脸色漆黑,转身只见他的安儿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 “方才我的人见过绿绮了,她说陆昭锦一直同她在一起,现在正在寿安殿给太后诊脉,至于至清,”夏承安摆弄着手指,有些漫不经心:“估计是盗了玉玺跑了吧。” “父亲,您别告诉我,等至清回到皇宫,您还想给他一条活路?” 皇宫姓了夏,至清带着玉玺来,那就是羊入虎口。 估计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不帮着夏承贤和他分庭抗礼,也会带着玉玺逃到那个深山老林里,想办法弄出里面的龙气。 “您放心,待我登基后腾出手来,不论是夏承贤还是至清,都逃不了。” 夏承安还在那副神鬼莫测的表情,但沈志已经隐隐觉得不妙。 狡兔死走狗烹,纵然自己是夏承安的生身父亲,也摸不透他的脾性。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沈志颔首:“那我去寿安殿看着她。” “吉时已到,请陛下上撵。”殿外威严的龙撵仪仗都已备好,夏承安看他一眼嗯了声,大步走出。 正午骄阳正好,照在白玉阶前反射出荧光刺目。 阔大的广场按序排列着数百大臣,均为跪候。 夏承安高坐龙撵之上,俯视一切。 九龙御道在他足下经过,全都如他所料的进行着,身上的龙气也越来越浓郁。 沈家心决运转之下,连破屏障,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喝,如雷鸣般响彻皇城。 夏承安坐上龙椅宝座,只有他才知道,被那皇城地底涌起的道道金光冲入身体,是多么的顺畅。 “只差一个了。”他低声,目中有那么一瞬的柔情似水。 乾祥宫的大殿里,容纳的是三品以上重臣,此刻无人敢抬头,有耳力好的闻声,也感觉垂低脑袋。 “朕,初登大宝,受命于危,今日有两道谕旨颁布。” 夏承安话落,身旁的郝公公便站了出来,捧着圣旨正要宣读,只听外面甲士持令高呼:“报!” “传。”夏承安唇边勾起邪魅的弧度。 “启禀陛下,废太子叛军从城外退走,不知所踪!” “嗡”地一声,朝中炸开了锅。 废太子纠集了河南道四千之众,而叶幼清也率领着足有两千多人,号称以一敌三的精兵悍将。 再看皇帝如今可调动的京师禁军加起来还不到四千人,其余远处重将不是没听说消息,就是举棋不定不知哪方真哪方假,面对着如此大的优势,废太子竟然退走了? “天佑陛下!”陈相爷率先行礼高呼。 夏承安哈哈大笑:“哪里是什么天佑,舅舅。”他给郝公公使了个眼色。 “第一道谕旨,召津冀护军营入京护驾,此刻应该距京师不到百里。” 大殿里,群臣目瞪口呆。 “陛下?” 夏承安并不回答,这些是他的人,而圣旨……早在沈志去救长公主时,他早就让沈志叩了空白圣旨。 这些,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他只需要群臣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帝威圣智,高不可攀。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等人会这么发觉并撤军。 “去追查叛军下落,务必要在河南道前,堵住他们,夺回玉玺!” 夏承安严令,禁军朗声应是。 群臣心情激荡,对夏承安的信心充盈几分,郝公公适时宣告:“第二道谕旨……” “慢着!”大殿外响起男子的长喝:“你不是想要玉玺吗?” 来人单手托着玉玺,于禁军枪芒中坦然走入大殿,赫然是阔别京中数日的,叶幼清。 夏承安眉梢微抖,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腹中突然大热,金丹滚滚,骤然成型。 不过现在看来,都没关系了。 “叶幼清,你来得正好。”夏承安从宝座上起身,向他走来。 …… 寿安殿,空空如也。 沈志在大殿里幽灵般地游走,却竟然连一个能问话的宫女都没有找到,更别说太后和陆昭锦了。 “事情不对。”他站在空旷大殿里,阴风突起,顿时觉得心惊胆战。 “圈套!”沈志一跃冲向大门,避开了突然刺来的十根长枪,殿门却轰然关上,本该被他撞开的门框一阵金光波动竟没有分毫损伤。 “什么人!”他回身厉喝,警惕地逼视大殿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地十名铁甲武士。 十名武士半声不应,结阵将他团团围住。 “陆昭锦,你就这点本事,以为区区十个凡人,就能困住我?”沈志傲然。 他现在有皇城辅助,同夏承安一样成就金丹,就是对上陆昭锦也不露怯,何况只是十个俗世高手。 陆昭锦声音缥缈不知从何处传来:“沈志,你设计谋害囚禁山阳公主,与陈贵妃苟且诞下五皇子,搅乱皇室血脉,如今又弑君犯上,你可知罪!” “都是我做的又怎样!”沈志警惕地扫视四方,想找到陆昭锦的位置。 “陆昭锦,下令射杀叶侯的是皇帝,皇家才是你的杀父仇人。” 陆昭锦不做声,沈志面露急色,肩背紧绷。 这样藏在暗处的敌人实在让他心惊胆战:“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才是个多情种!他爱上了当年救下山阳的那股浣衣丑女,是他背叛叶轸还不敢告诉叶轸真相!” “可笑那叶轸竟然还以为陆知年对她痴心不改,为你父亲青灯古佛一辈子!” 空间里的陆昭锦攥紧了拳头,看向一侧被赵嬷嬷扶着的太后:“你都听到了。” 太后吃了陆昭锦给的万毒丹碎块,身体已经痊愈,但还是被事实惊得面色苍白。 “昭……”太后张口,却被陆昭锦打断:“我带你去乾祥宫,你该知道怎么做。” 女孩子蓦地出现,一挥手,十个甲士便消失无踪,只留手中的一根长枪。 “沈志。”她咬牙切齿,一枪刺了过去。 “来的正好。”沈志大笑,下一秒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心口露出一截漆黑箭头。 “黑……黑龙箭……”他口中吐出黑血,强撑着转头,“不……可能……”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七章:移魂 “我们走吧。”陆昭锦放柔了声音,覆上一只苍白的手。 对方目光呆滞,手中的那只长箭却再次用力向沈志的身里捅去。 “不管前世今生,你都是被选定的人。”陆昭锦安抚的声音让他松开了手,另一面她便一掌震开面容青紫的沈志,声音冷厉:“沈先生,想不明白吧。” “终结你的会是这个被你囚禁一生,轻视一生的人。” “他不是死了吗?”沈志强撑着压住毒性,面色青紫可怖,却还是死盯着对面叫了他二十年爹,却被他亲手射杀的少年。 而且,他不过是个入境的废物,凭什么杀得了他,凭什么! 陆昭锦冷笑:“大世因果,报应不爽,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的。” “你一辈子都在参悟大道,视众生如蝼蚁,让你这样糊涂地死,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女孩子声音清冷,带着“他”转身离开。 她已经让赵嬷嬷传令封住寿安殿,直到一切结束,都不会有人来的。 殿门轰然关闭,空余沈志怒声长号:“不!” “叶爱卿能够弃暗投明,朕十分高兴。” 夏承安走下御阶,走向叶幼清,好像是真的下来欢迎他的一样。 叶幼清淡然看着,二人四目相对,突然同时发笑。 “是朕错了。”夏承安失笑,脚步停在叶幼清身前:“朕竟以为骗得了你。” 他掌心暗自酝酿的灵气消弭下去,临时终止了这次偷袭。 很明显,叶幼清也是极聪明的人,他的把戏,根本骗不了他。 “说吧,她是怎么知道的?”夏承安知道叶幼清不会回答,却在一瞬霍然开朗。 “啊,是休夫计。”他声音悠长地吟唱:“真棒,我的女人。” 叶幼清目光平淡,并没有被他激怒,安然将玉玺收入怀中。 夏承安看不得他这幅淡然处之的模样,就好像一个胜利者,在俯视。 “她为我心急,为我落泪,她” “那是唐逍遥,她会为每一个还有良知的人落泪。” 叶幼清盯着他:“是你自己,越走越远。” “不,她会属于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夏承安蓦然大喝:“不管她有什么办法,我一定能赢。” “所以,生恩不重,养恩亦不重。”陆昭锦踏入殿内,声音郎朗,她走近前:“夏承安,沈志没有给他名字,又是否给了你名字,是他用过的那个代号吗?” “昭锦,你在说什么,” 夏承安脸色不佳,隐忍地攥紧拳头,环顾群臣,又傲然扬首:“朕听不懂。” “朕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登基,已经是大夏的皇帝,你们是想在这大殿上,造反吗?” 一句话,正义凛然。 “逆贼!沈志已经全都招了,陈氏胆大包天,乱我皇家血脉,实在当诛!” 太后由赵嬷嬷扶着,颤巍巍走了进来。 夏承安脸色奇差,也意识到大事不妙,沈志非但没有解决掉太后,还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看了是凶多吉少。 夏承安没有什么悲伤,正如陆昭锦所说,沈志也没有给他名字。 既然都将对方当做棋子,当然也没什么恩情可言。 “死无对证,皇祖母说什么都可以。”他冷笑:“但父皇在天之灵可看着呢,难道您要去深山老林里,将弑君谋逆的太子找回来继位?” “事到如今,你还死不回头。”陆昭锦轻叹。 空间中的太子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外,看起来倒和太后一样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昭锦”夏承贤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仍然将目光落在了陆昭锦身上。 “今日百官俱在,请太子殿下直言,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承贤虽然对陆昭锦心灰意冷,但此时却挑得起事,大好的机会当然没有白费,将假死药与长公主盗玺的真相公之于众。 大势已去,夏承安却哈哈大笑:“你以为得到大义就够了?这宫城,已经姓沈了。” 哐当一声,大殿门突然合上。 “继位和夺位,不过一字之差,对朕来说,如今已没什么分别。” 陆昭锦知道,夏承安这是要放手一搏了。 群臣顿时慌乱,太后也被太子护持着避到后方,他们都是亲眼见识过了,世间的奇伟怪力。 陆昭锦与叶幼清严阵以待。 她空间中的沉云少主也有着沈家血脉,而叶幼清有玉玺,二人都不再受皇城压制。 但夏承安有沈家心法,继承帝位后到底能调动多少力量,是她难以预料的。 更何况大殿中耳目众多,不论之后任何一方获胜,恐怕都不好向世人交代。 “抓刺客!”大殿外忽然响起大喊。 有甲士槅门禀报:“刺客袭击寿安殿,臣等保护不力,只救下了承平公主,但贵妃娘娘疯了,打出了宫门!” “贵妃母妃!”夏承安骇然倒退,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陆昭锦心道不妙,与叶幼清紧随其后。 承平抓着喉咙倒在地上,陆昭锦立刻冲上前去:“怎么回事,沈志没死吗?” “昭锦,昭锦!”承平哭叫着抓住陆昭锦:“我和陈贵妃在偏殿守灵,可她突然跑了出来,我就跟着她,然后然后里面有个青面的怪人,他抱住了陈贵妃”承平惊悚不能言。 “沈志!沈志!你敢杀我母亲替死!” 夏承安怒吼,他们都看到了,地上那具被黑龙箭毒死的尸体虽然是沈志,但当中正在消散的灵魂,却是陈贵妃。 “移魂之术。” 和绿绮绿乔一样的邪术。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陈贵妃换入了一具尸体,注定香消玉殒。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夏承安癫狂地大声质问。 因果,竟然来的这么快。 移魂之术,让绿乔变成绿绮,是他这次设计太子和陆昭锦的关键。 而今,他唯一在乎的母亲,却也被移魂。 “啊!”夏承安仰天嘶吼。 叶幼清眉头微皱,突然低喝:“糟了!” 陆昭锦的心被提了起来,沈志换入了陈贵妃的身体,已经实力大减,根本难成气候,何况所有她看中的人都被保护起来了,即便是叶卫两家人都是关在重重守卫的的天牢里。 “他不会傻到去劫囚的。” “昭锦,”叶幼清神色肃穆:“你恐怕漏掉了一个人。” “当年杜家大火失踪的,是一双儿女。” 夏承安也蓦地抬头。 “你应该,还有一个舅舅。”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八章:终章(三千) “舅舅……”陆昭锦如遭雷击。 她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张温润宠溺的面容,“杜先生。” 父亲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的杜先生,将银刀医术都交给他保管。 原来,是她的……舅舅。 “澄溪,澄溪是护城河的下游,澄溪的浣衣女……”陆昭锦喃喃,脑中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她的母亲护着弟弟烧坏了脸,逃出来后在澄溪边定居,救下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学会了盘扣…… “舅舅……”她失声,看着同样痛苦,却狞笑起来的夏承安,颓然闭上了眼。 夏承安不会放她们走开的,皇城是他的根,而沈志既然早知道了她母亲的身份,只怕早就将杜先生抓到手里,她即使追出去,也找不到人。 “他会回来的。”叶幼清话音未落,门口便响起了女子阴测测的冷笑。 “陆昭锦,来看看你的舅舅。”沈志驾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走入门内,属于陈贵妃的明艳面容显得苍白狰狞:“他可是我一直藏在暗处的底牌,现在终于可以用了。” 夏承安登时大怒,周身灵气暴虐,却被叶幼清拦了下来。 沈志怪笑。 “好儿子,你母亲那么爱我,现在让她彻底地和我融合在一起,不是很好?” 夏承安怒喝着一掌震开叶幼清,又对上了陆昭锦。 “陆昭锦!”他咬牙切齿,“我为你准备了第二道……” “没错,就是要你们制住他,陆昭锦,”陈贵妃的嗓音再次响起:“制住他,我要他的身体!” 陆昭锦蓦然瞪大了眼:“你已经疯了。” 杀妻杀子,现在还要夺儿子的身体,只为皇城龙气。 “呵,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下场的。”沈志开口,却有着妖异诡怪的娇媚。 “难道他就没想过杀了我这个父亲,以绝后患?呵,把他的身体换给我,这是移魂之术的法门!” 沈志念出一段口诀,又冷喝:“而且要他自愿,亲自施展移魂之术对换。” 他非常讨厌这具女人的身体,但是现在太过虚弱,而且陈锦嬛并不是沈家血脉,所以他受到压制,根本无法再施一次移魂之术。 这件事又不能交给陆昭锦来做,所以结果只能是夏承安自愿。 “这不可能!”陆昭锦断然拒绝。 “当然可能,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怪笑,阴柔阳刚交汇,说不出的诡异,扼住杜先生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我现在就是要你的命,你也会给的,所以我要他的命,易如反掌。” 纵是叶幼清,也有一瞬动容。 “我不需要!”陆昭锦断喝,猛地回身看向夏承安,大声强调:“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 不过就是赌,她还赌得起。 夏承安勾起一丝笑意,模样同样执拗得可怕。 “我来。”叶幼清踏前一步,突然道:“我来与你交换灵魂。” “叶幼清,你虽然是选定的人,但是你现在站得可是我沈家的皇城!”沈志不在大殿,尚不清楚真相,并不知道她二人都有克服压制的办法。 所以即使是现在的夏承安,也不是陆昭锦二人合力的对手。 但如果叶幼清点破这一切…… “手下败将!”夏承安爆喝一声,根本不给叶幼清说话的机会,口中吟诵心决,扑向了沈志。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沈志大喜过望,准备迎接被动的调换。 夏承安看着母亲熟悉的面容,眼波攒动,化作邪魅勾起的唇线:“朕,传位于叶幼清。”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叶幼清摆脱束缚,体内涌入龙气,猛然跃起,快如一道虹光,立掌劈来。 纵然那具身体披着尊贵龙袍,却毫无道法,同普通身躯一样被瞬间击飞。 套上年轻外壳的沈志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从空中滚落,灵魂被困锁炙烤,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而对面,陈贵妃与杜先生的身体却双双倒下。 一个唯有陆昭锦和叶幼清两人能看到的魂体飘飘荡荡,在日光下不断消融。 “这一次,我可没让你抢先。”夏承安得意地瞥了叶幼清一眼。 陆昭锦肩头颤抖,无声泪落。 “别哭,是我定力不够,我怕进了母亲的身体,依旧会用你舅舅的命威胁你。” 叶幼清上前将陆昭锦揽在怀里。 “真是讨厌,不过看在你没有驱逐我的份上,忍你一次。” 夏承安的魂体不断消散,他却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地自顾自说着:“这一次,我是为你而死,为了走向你,选择了这条最难的道,你要永远的记住我,永远。” “夏承安!”陆昭锦哭喊。 “这不是我的名字!” 他竟然笑得没心没肺:“他没有名字,你同情他,我也没有名字,你也要同情我,所以要牢牢记住我,时刻想着我,一辈子。” 魂体越来越淡,声音也微不可查:“给我,起个名字吧……” 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好。”女孩子的声音,悄然响起。 …… 太子带领重臣赶来时,陆昭锦已经带着杜先生消失,他只好先命人处理后事。 叶幼清将玉玺递了上去,悠长荡漾的莫名气息逐渐从他身上剥离,如龙入海,没入宫城大地之中。 “你……”夏承贤踟蹰。 如今叶幼清手握玉玺,身负异能,又有统领重兵的父亲,篡位夺权,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但他就这样轻飘飘的,交出来了? 难道他就对这天下至尊的位置,真的不动心吗? 夏承贤想起了那日的自己,刚得知皇帝过世时的自己,是他心智不坚才铸成大错。 “叶幼清,”他张口,他不相信有人能面对帝位而不动心。 “你错了,是她不喜欢这里。”叶幼清立掌止住了夏承贤话头,淡然远去。 “是啊,她怎么会喜欢这里,怎么会留在这里。”夏承贤喃喃,他和夏承安,都错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最爱她的。 想把后位留给她,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他们都忽略了她的意思。 又或者说是刻意去忽略她的感受,因为他们根本放不下帝位,放不下,这江山天下。 即使是数十年后,一代英主夏承贤死前下令,要带着一道未公布的谕旨入殓。 有旧人都知道,是当年废帝夏承安未公布的第二道谕旨,但是内容,一直无人知晓。 …… 数月之后,京中已经恢复原本的热闹。 似乎所有的兵荒马乱,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大街小巷依旧响着各种各样的八卦轶事。 “听说了吗,那昳容阁的新阁主,尚主啦!” “呸!尚主的是人家卫候世子,承平长公主下嫁的消息黄榜都贴出来了!” “我说尚主,我说尚长公主了吗?那是清音郡主!” 对面众人讪讪,清音郡主可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妹,倒还真当得起尚主二字。 不过这几日虽乱,但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只是风光一时的陈家变成了卫家。 先是陈相爷请辞将相位让给了卫候,后是先帝遗孀卫贵妃殉情,太后荣宠的八皇子,提前封了亲王,现在又出了卫世子尚长公主的消息,一时间,卫氏贵不可言,远胜当年的叶家。 “其实说到长公主,从前叶侯府里的那位也是这么尊荣无比来着,不过后来才知道……” “别提那种恶毒的女人,听说是在乱军中死了,当时的冀津护军营不是围了城,要不是陛下天纵英明,京中突然出现了本该在城外的六千军士,咱们啊可都要遭殃了。” “还有她那个女儿,借着叶家福荫封了妃却不安分,听我那做宫女的贵女说,叶妃身边还有个半疯的老嬷嬷,亏得是陛下仁善,宫里竟还会留这种人。” 街头巷尾,对当日的事都是乐此不疲。 茶肆里的几个婆娘聊够了,每人拿出三枚铜板放到桌上:“陈姑娘,我们吃好了。” “真是多谢陈姑娘,让我们这些寻常农妇也能进这么高级的地方闲聊,不比对面的酒家里那些男人差。” 女子纤纤素手掀开帘缦,有小丫鬟上前将十几枚铜板收起,她莺声:“不谢,我也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 向她一样。 女子倩影绰约,消失在帘缦后。 对面马铃一响,两个小道士从马车上下来,对面酒家小二习以为常地上前给车中人打了壶酒。 “自从这至明道长当了观主啊,这道士喝酒的风气就越来越浓了。”酒馆里有人议论。 马车里的沈念一脸无辜,拍了拍一旁掀开车帘的男子:“看谁呢?” 对方不应,转过身来那抹倩影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沈祁啊,要不你先别管你那逍遥堂了,赶紧叫你师兄上山当道士,继承承影观要紧,不然我还要兼管沉云庄,真是累都累死了。” “别想。”对面声音冷漠听不出语气:“叶幼澈要去当叶侯。” “噗!”沈念一口酒吐了出来:“他老子连尸体都找不到,就说死了?还有他娘蒋氏,那么聪明的女人,也突然莫名其妙地殉情?说出去谁信?” 对面没人搭理。 “不是,他继承侯爵,那叶幼清做什么去?” 沈祁冷酷的面容微一松:“他,追老婆呢。”未完待续。 正文 完结感言 对手指,一脸羞涩地点了完结申请,心情骤然激动起来,感觉自己要上?3??天!啦! 所以来找大家撒个娇,卖个萌! 感谢各位书友一路上的支持,是你们一章章的订阅,一票票的付出,一字字的关心,鼓励着我,让我挺过所有的坎坷、郁闷、抓耳挠腮,坚定不移地走到今天。 《休夫计》能以这样的成绩完结,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虽然这份成绩单上不了台面,但我依然心满意足。 不得不说,我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所以刚上架的那天,我是不敢去查的。 现在想来,实在是想笑又想哭。 依然记得刚发文时的忐忑,得到第一个收藏时的兴奋,有第一个读者评论时的喜悦,得到第一份打赏时的幸福。 其实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在心上,不论你们是留是走。 因为我相信,人生,绝不是雁过无痕的轻描淡写,相遇既缘,终有涟漪。 呀呀呀,又开始感慨人生啦,某舒就是个强迫症重病患外加啰嗦狂魔,平时看文就是作者们最讨厌的那种考据党,所以到自己写文的时候就爆!炸!了! 不会告诉你们我有个记坑的表格文件是以章为单位,还有记时间轴,人物位置…… 后来,电脑硬盘坏了的时候,简直是酸爽。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在有你们的支持与帮助,我学会了轻重取舍,学会了谋篇布局,也学会了如何去感受你们的体验…… 就不浪费大家宝贵的看文时间啦,只说最后,我会非常非常努力,希望我们,有聚无散。【大家期盼已久的手机客户端上线啦!客户端支持离线,无广告,上百万本免费看!字体和亮度调节、夜间模式、进度记忆等多种强大功能。下载方式 gegegengxin(按住三秒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