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妆》 正文 01:荒坟泣血 我爷爷守着一座荒坟,一守就是二十年。 在我记忆里,爷爷是个挺好的老头,就是不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后山的一个小山包上,默默的抽着烟,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爷爷是得了失心疯,还有人在暗地里说他是被勾了魂。 当时我还小,农忙的时候,家里没人,我便喜欢跑到爷爷的身边陪他坐着,可是每次他都将我赶得远远的,然后还要对着那个小山包很是恭敬的磕头跪拜,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 我当时以为爷爷是在拜山神,后来他才告诉我,这个杂草丛生的小山包是一座荒坟,里面埋着的不知道是谁,但爷爷这一守就是小半辈子,风雨无阻。 至于其中缘由,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我们村子在川西一带,属于地地道道的穷乡僻壤,往年也没什么人来往走动。但在那两年,村子里来了一个封建迷信残余,名叫方仲。 方仲能熬过那个最严酷的年代,还多亏了他的身份,川西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 风水这两个字,说来有些玄妙,谁都听过,但真正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难怪当时在太祖的号召下,成了封建迷信,邪门歪道。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风水这两个字能传承千年,里面定然是大有文章。 最明显的便是两件事,出生之时的取名,要问生辰五行,人死之后的下葬,要讲寻龙点穴。说句夸大的话,风水可是把人的生死都给囊括其中了,自然是大有讲究。 方仲到村子之后,因为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风气正盛,灭绝封建迷信那是一呼百应,他这个流放的风水大师自然是没人愿意接近的。 本就是外来人口,开始被人安排住在牛棚里,别说温饱了,活命都是个问题。 当时我爷爷心软,见不得这方仲的凄惨模样,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抱了床被子还带了点吃食给方仲送去。 一来二往的,两人也就熟悉了,但是当时这风声正紧,方仲不想拖累我爷爷,关于这风水之事一直是只字未提。 直到两三年后,风声渐渐过去了,我爷爷将老宅后院给打扫出来,将方仲接了过去。这事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毕竟方仲的身份就是一个忌讳,村子里不少人在背地里戳我爷爷的脊梁骨,说他是搞封建迷信,想着不劳而获。 这放在当时,闹不好是要吃官司的。 我奶奶开始是极力反对的,但我爷爷的脾气那是一个倔,他认定的事情,咬着牙硬着头皮都要干,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本就拮据的日子过得更是紧巴巴的了,我爷爷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个人不过多张嘴,挺挺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想要救的这人,还是没能熬过来。 方仲来村子的时候本就受过刑,以前锦衣玉食惯了,来到我们村里自然是受不了的,如果不是我爷爷接济他,怕是头两年都撑不过来。 在他临死前,爷爷坐在他的床边,两人就像是老友一样喝了一杯浊酒,叹了口气,都说人死如灯灭,爷爷也不管方仲是不是真有一身的本事,总之是要带进土里了。 我爷爷没说过什么求不求的,做这些事不过是求个心安,但方仲说他这两年的命是我爷爷给的,既然结了因,就必须还了这个果,不然在黄泉路上都心有挂念。 他问我爷爷想不想富贵。 这话不说在当时,就算是现在有人这么问,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何况在他们那时候,穷是通性,是最普遍的生活状态,可真没谁想一穷穷三代啊。 我爷爷也没藏着掖着,自然是想的,方仲这才掏出了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交给我爷爷,还特地叮嘱他不要看这书中的东西,说是要等个有缘人。 我爷爷当时第一眼看这古书就知道是上了年头的东西,说不定就是方仲这一身本事的传承,视若珍宝的小心藏好。 等到方仲临死的前一天,他才告诉我爷爷说后山上有一座荒坟,里面埋着的应该是个枉死的贵人。如果我爷爷有心的话,可以去给这荒坟守灵,日后我们家子孙后代中定然会出一个贵人。 至于其他的,方仲只字未提,说完之后,那一口气就咽下去了。我爷爷第二天用家里的床板给方仲做了一副简陋的棺材,让我爹和我叔他们在大半夜里将方仲埋到了后山。 这事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虽然文革的风声渐渐消停了,可破四旧,反对封建迷信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当时村子里的人有的羡慕我爷爷受到了风水大师的指点,说他是好人有好报。也有心眼极小的家伙一个劲的说我爷爷是被封建迷信洗了脑,竟然干出这种傻事,把自己床板都拆了给死人当棺材。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爷爷真的去给那座荒坟守灵了。 如今我已经十八岁了,爷爷守坟恰好二十年,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穷,跟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那贵人的说法越发的像是一个笑话。 很多人都开始传出这样的风声,说我爷爷心好人傻,想钱想疯了,还有的说是那方仲施了邪术,迷了我爷爷的心神,让他心甘情愿的做出这等傻事。 但是我知道,方仲不是个纯粹的封建迷信,他是真的有几分本事。暂且不说那守坟换富贵的事情是不是无稽之谈,但有一件事真的应验了,还应验在我的身上。 原来方仲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我爷爷私自算了一卦,在交给我爷爷的古书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留下了十六个字。 八字纯阴,父母双亡,可通鬼神,陈姓四六。 也就是这十六个字,让我的一生注定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我出生的时候,我娘难产,把我生下来后没能挺过来,我爹受不了打击,郁郁寡欢几年后也走了。当时我爷爷特地去了一趟城里,带着我的出生时辰找人看过,真的是八字纯阴。 然而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给我看八字的这位大师说是因为我天生阴煞过重,克死了我娘,还说我不好养活,可能活不过三年。 我爷爷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如霜打的茄子,精气神都要散尽了,最后才想起着陈姓四六四个字,这便给我取名陈四六,希望方仲留下的这个法子能保佑我平平安安的长大。 都说天道有命,九为极,四**十,破九而余一,这个一就是我的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我自小身子都很虚弱,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村子里的大夫看后都是直摇头,说无药可医,提前准备后事。 我爷爷不姓邪,在我床头一直重复着陈四六,陈四六,不断的叫我名字,就跟我们农村招魂一样。 正是那一夜,我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的眼睛仿佛是被火烧一般,刺心的痛,不管是用冰水敷眼还是怎么,都完全没有作用。 直到十天之后,我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液体,里面还夹杂着一抹猩红。 自此,方仲留下的十六字完全应验,我偶尔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们老家说这是脏东西,爷爷说这是人的鬼魂。 这件事情,我爷爷和我都守口如瓶,他甚至没有告诉过我方仲的事情,直到几天前我无意间打开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 里面放着的,正是那本泛黄古书,而我也成了方仲嘴里的有缘人。 似乎这前因后果终于串在了一起,方仲的话也慢慢开始应验,但是这个所谓的一人富贵却始终没有出现。 更可怕的是,我爷爷出事了。 大概是晚上八点过,我爷爷还没有从荒坟回来,我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就当我想要去荒坟找他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发了疯似的叫我。 我推开房门,夜色里火急火燎的跑来的一道人影,待他走到跟前,才发现是村里的老村长。还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村长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往屋外一扯,压低了嗓门凑到我耳边说道。 “四六,不好了,你爷爷他晕倒了。” 晕倒了?! 我心中顿时有些慌,爷爷的身子骨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可他还是坚持要亲自去守坟,怎么劝都劝不住。 现在好了,终于是病倒了,大晚上的我们村子又没通车,而卫生所的人也都回了城里开会,这该如何是好。 我没敢耽搁半点,直接就冲向荒坟,可当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我顿时心中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座坟头,面色骤变,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颤抖。 我看到了,这荒坟在流血。 正文 02:后会有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看到的东西,此刻的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稳了稳心神,强行让自己表现出镇定,回头望向我爷爷,他脖子上绕着一根猩红的链子,像是血柱一般,脸色已经渐渐苍白,整个人都昏迷不醒,嘴巴还在不停的蠕动。 “四六,你傻愣着干嘛,还不把你爷爷背回去。” 正当我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村长这老胳膊老腿的终于赶到了我的身边,面色有些紧张,但从他的样子来看,没有半点奇怪和害怕,应该没有看见这荒坟的诡异。 我双眼能通鬼神的事情,村子里只有我和爷爷知道,就算老村长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也万万不敢把这事情告诉他的。 毕竟现在是法制时代,村长以前当过知青,接受过现代教育,对封建迷信怪力乱神的事情一直是不太相信的。若是此刻我告诉他这荒坟的事情,不但会吓到他,说不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被叫到这里。 这样的事情如果公之于众,触怒了这座荒坟的主人不说,我和我爷爷在村子里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们得了失心疯。 “四六,你发什么愣啊,快过来帮把手,我们把你爷爷抬回去再说,我待会给城里打电话,求求他们连夜派人下来。” 我突然回过神,看见村长已经半蹲在爷爷的身旁,双手伸到爷爷的腋下,准备将爷爷托起来。我心中顿时大惊,急声喊道。 “放下他,不要动我爷爷。” 可能是我反应太过激烈又太过奇怪,村长被我吓得一愣,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我,眼中的意味有些让我捉摸不透。 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爷爷脖子上越来越浓重的血气锁链,虽然这不是实质的,但是我也怕,怕万一我和村长把爷爷往后一拖,只会让这血色锁链越来越紧,反倒害了爷爷。 “村长,我想我爷爷可能就是累了,要不让他就在这休息会吧,我守着他就是了。这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 说实话,这个借口,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些可笑。村长是村子里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就来了我们村当知青,对我爷爷和方仲的事情早有耳闻,此刻听我说这话,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也就悻悻的收回手。 他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四六,我已经在城里也认识几个看风水的先生,他们常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爷爷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但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这次等他好了,你劝劝他吧。” 话音落下,村长将手背在身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消失在这夜色里,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耳边回响起这七个字。 信则有,不信则无。 可是现在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这荒坟流血,方仲十六字的事情清楚的摆在我的面前,我不得不信。 待到四周都没人了,我看了一眼爷爷,他脖子上的血色锁链没有继续勒紧,但整个人还是面色惨白。我没敢轻举妄动,只好从怀里拿出了方仲留下的古书,一字一句的细细看去。 世间有鬼,乃人之残魂,生前执念未消,怨戾不尽,不得下阴曹,入轮回,徘徊阳间。 鬼物不可欺,不可亵渎,不可惊扰,若遇之,钱纸香火,多多益善。 鬼分善恶,恶鬼吸人阳气,壮大自身,惧阳火,怕灼日,以符可驱之。 …… 我心中有些焦躁,毕竟这开篇说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眼下火烧眉毛的是我爷爷的身体已经越发虚弱,我伸手摸了摸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发凉,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可能随时有性命之危。 如今想起方仲当时所说的诚心守坟,可得一人富贵,如今来看,这方仲怕是也有老马失前蹄,看走眼的时候。 这荒坟里埋着的不是一个枉死的贵人,更可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鬼。 我走到坟前,旁边放着一个黑色塑料口袋,里面装着的是我爷爷带来的香火钱纸,他平时每个月都会给这个荒坟烧上一点,聊表心意。 我先是按照祭拜先人一样点上了一对红烛,然后点了九炷香,钱纸这些不要钱的烧了一大把,最后手里握着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半跪在坟前,低声说道。 “我爷爷好心为您守坟,若有不是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 一叩。 “我不知为何您坟中带血,如果是有何心事未了,请托梦于我,只要我力所能及,必然帮您达成。” 二叩。 “请您大人大量,松开我爷爷的脖子,他年老体衰,经不起这般折腾,以后守坟之事,由我代劳,三日一香火,九天一叩首。” 三叩。 这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人能跟鬼说话的事情,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我心里忐忑的紧,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想救下我爷爷,只有等他脖子上的血色锁链松开之后才行。 可当我看向这座荒坟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道黑气从坟头直直的冲天而起,在半空上张牙舞爪的,好似虬龙一般。 我心中大惊,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 正在此时,突然阴风阵阵,卷起浓浓凉意,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藏在我的周围,远处村子里的狗一时间突然全部发了疯似的狂吠。 在这杂乱的声音中,还有一道声音,更加的刺耳,也越发的扎心。 “吱吱,吱吱…” 好像是用指甲在抓地面发出的摩擦声,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压根就没有人,可是无端端的树叶沙沙作响,然后又瞬间安静。 就在这刹那,我很确定,“吱吱”的声音就是从这座荒坟里发出来的,因为实在是太清晰了。 远处村子里的狗吠也突然消停了,时而发出呜呜的声音,还像是在惧怕什么东西,宛如求饶哀鸣一般。 这让我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我只有一个感觉,“它”要出来了,“它”要推开荒坟的土石,从里面爬出来。 我的瞳孔睁得很大,手在地上随便糊弄了一把,抓了几颗石头,双脚慢慢蹬地,整个人往后缓缓退去,直到退到爷爷的边上,那冰冷僵硬的感觉瞬间让我一怔。 爷爷就在身后,我不能退,更不敢退。 “吱吱,吱吱…” 这刺耳得声音越发强烈,夹着这呜咽得风声,让我全身上下所有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我舔了舔嘴唇,喉咙已经彻底的发干了,我想跑,但是又不能跑。 这种无声之中的折磨是最难熬的,我没看到“它”,但是我知道“它”就在我身边,像一条毒蛇一样窥视着我,随时准备给我致命一击。 “出来,你给我出来,有种你给我出来。” 这一刻,我都感觉我要被逼疯了,疯子往往有常人不能比的勇气,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手中紧紧握着几块石头,双眼直直的盯着这座荒坟,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喝。 “我看到你了,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你出来啊,出来让我看看你这恶鬼是长什么样子。” 我有些语无伦次,突然一阵强风袭面,直接刮过我的面颊,我感觉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肯定是这坟里的家伙在搞鬼。 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这座荒坟,我保证,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诡异最奇怪的景象。 红,满眼的红,流动的红,仿佛带有魔性的红,如同染了血一般,在坟头上慢慢汇聚,越发的浓烈嚣张。 我回头看着爷爷,发现他脖子上的血色锁链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人始终没有醒过来,我怕就算没死在这里,回去之后爷爷的身体也不知道能熬过多久。 仿佛这漆黑夜色都被染红了,我想这更像是天空在流血。 “滴答,滴答…” 这诡异莫测的猩红如同雨点一样从半空中落下,化成了一片血色的湖泊,不大,但我感觉能够吞噬万物。 我抿了抿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没等我吐出。 瞬间。 我只听到宛如惊涛拍岸的声音,这片血色湖泊的中央瞬间冲起一道血柱,宛如耀眼的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眼前看到的画面。 一袭红妆,凤冠霞帔,清瘦萧索的背影。 宛如一个人。 像极了一个出嫁的女子。 我只能看到这么多,整个夜色里只有这一个画面,红衣黑发,她背对着我,风吹过,她的衣襟好像也随风摇摆。 这座荒坟里埋着的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即将出嫁的女人?! 我的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我不可自抑的去想这个女人应该是怎样的容颜,哪怕她可能死了成百上千年,哪怕她是一只鬼。 我怔怔的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的不安和躁动驱使着我想要走到她的面前,可是人性之中的害怕和软弱又让我驻足不前。 足足对峙了十分钟,一直昏迷不醒的爷爷突然咳嗽了一声,这才打破了我和这女鬼之间的沉默。 刹那,这女鬼的身影动了,好似回过头瞥了我一眼,就这匆匆一眼,我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但是我感觉,很强烈的感觉,她的嘴角一定带着一抹邪魅而又诱惑的笑。 血影瞬间消散,从空中散去,好似从未出现一般,无迹可寻,我望向那座荒坟,里面还有一抹浓重的猩红在流动,似乎在蕴育什么东西。 她是不是放过我了?! 我不敢久留,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我背起爷爷就想往村子里跑,可当我刚刚动身的时候,耳边回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宛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但却让我全身所有寒毛都立了起来,心中的恐惧再度侵占我的脑海。 “后会有期…” 正文 03:半面红妆 从荒坟回去这一里来地,我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 一来是因为我背着爷爷,本来就行动不便,二来是我总感觉我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她的注视之下,我似乎无所遁形。 特别是当我走进村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两道幽绿色的光藏在夜色之中,有些瘆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村口三叔家养的大黑狗就朝我扑了过来,目露凶光的样子让我浑身一震。 猝不及防之下,我腾出一只手,直接抡圆了手肘就是一拳给三叔家里的大黑狗砸了过去,可手背还是被它的爪子给挠了一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很奇怪,我常来三叔家走动,对黑龙一直很熟悉,从来没见过它现在的样子,寒毛竖起,前肢蓄力扑在地上,眼睛里发出一抹幽光,恶狠狠的盯着我。 “黑龙。” 我想大概是这大半夜的,我突然回来,黑龙以为是贼,这才打了一个声响。 可是黑龙没有丝毫的放松,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它感觉受到威胁时的自我保护动作。 它的样子很凶,眼睛里除了敌意,似乎还有一抹犹豫,我想它肯定还是认识我的,它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想起小时候村子里的老人常说,狗的鼻子是很灵的,特别是对脏东西格外敏感。我心中顿时有些惊讶,莫非去了一趟荒坟,那个女人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可我压根就没有半点感觉。 我缓缓蹲下身子,就像以前逗它时的动作一样,又试探着喊了一声。我完全放下我的戒备,毕竟如果声势闹得太大,呆会全村的狗都可能会跑过来,紧接着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会被吵醒,那就麻烦大了。 黑龙摇了摇脑袋,有些犹疑的看着我,很慢很慢,几乎是步步为营,当它终于靠近我的时候,这才仔细的闻了闻我的气味,突然朝着我的背后一阵狂叫,似乎闻到了什么可怕的气味一般。 我赶忙将爷爷平放在地上,脱下衣服拿到面前一看。 上面有一团红色的印记,像血一样。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梦,都是真实存在的,荒坟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女鬼。 这个印记就是她在提醒我,不要忘了我说的话。 这仿佛就是一个枷锁套在我的头上,就算我以后想避开荒坟,再也不去那里,也不可能挣脱。 我的心中波涛翻滚,全身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嘴唇很干,喉咙很痒,我想起她最后的那一句后会有期,心中的恐惧更是扩张到了极限。 难道她要从荒坟里出来找我?! 不敢多想,我将脱下来的衣服裹成一团抱在怀里,黑龙终于安静了,我赶忙将爷爷背起来,一路狂奔赶回家里。 刚一进门,奶奶看爷爷在我背上昏迷不信,赶忙冲到我身边,声泪俱下的说道。 “四六,你爷爷他怎么了,他不会有事吧。”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奶奶帮着我把爷爷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用热毛巾敷在爷爷的头上,这才说道。 “我早就说了,不要相信那个方仲的鬼话,你爷爷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都出事了,你要我以后怎么办啊。” “那个方仲如果真有那本事,他怎么不给他自己算上几卦,当年还至于来我们这里受罪。你爷爷就是心软,就是相信那个方仲的鬼话,你看看现在,你看看现在,家都要散了。” 我奶奶看着爷爷的面色苍白如死,盖在厚被子里也手脚冰凉,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心中又气又急,叨念起了方仲的种种不是。 其实说到底,冥冥之中我的命算是方仲救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帮他说上一句好话,只是安慰着奶奶说道。 “奶奶,放心吧,爷爷就是着了凉,太累了,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奶奶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很是期待的看着我。 爷爷一直是奶奶的主心骨,甚至可以说是奶奶的整个世界,虽然爷爷执拗的要听方仲的话去给这荒坟守灵,我奶奶虽然嘴上念叨过,但从来没有真正的阻拦。 可若是我爷爷出现了什么意外,我想我奶奶可能会撑不下去的。 这个时候,就算我没有半点把握,我也要告诉我奶奶,爷爷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捡了些好听的话安慰奶奶,让她这两天寸步不离的守着爷爷,等着卫生所的人过来。 希望总是如此珍贵而有魅力,奶奶信了我的话,开始忙里忙外的照顾爷爷,而我经历了晚上的事情本就心力交瘁,这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躺在床上,我虽然很累,但是怎么都无法入睡,今天晚上的一幕幕,那个凤冠霞帔只给我一个背影的女鬼,那座不断流血的荒坟,还有那吱吱的声音都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 这就像是一个梦靥,我想将这些通通从我的脑子里甩出去,但是怎么都忘不掉,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幕一幕的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 猛烈的睡意被惊醒,我无奈之下只好点燃了煤油灯,从怀里拿出方仲留下的古书,毕竟这女鬼是善是恶,现在还不好确定,特别是我爷爷的“病”。 我知道这不是病,就算是卫生所的请来了城里的专家,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方仲留下的古书,看看上面有没有记载什么办法。 在这个年代,煤油灯的火光有些暗,屋子虽然不大,但窗边和角落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我慢慢的看着古书上记载的内容,大多是些风水堪舆,五行八卦之术,要么就是方仲的一些生平见闻,对这救人一事只字未提。 我心中有些失望,可是突然间,我原本已经放松的神经骤然紧绷。 好像有一阵风吹了进来,煤油灯的火光慢慢摇曳,忽明忽暗的,但我记得很清楚,不管是房门还是窗边我都关得很紧。 哪里来的风?!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弥漫在我的心头,我的眼睛突然很酸,煤油灯的火光渐渐暗淡,一些不清晰的黑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再也无法抵挡浓浓的睡意,我浑身一软,往床上一缩,整个人提不起半点力气。 “吱吱,吱吱…;” 熟悉的声音渐渐响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一个梦,如此清晰,刻骨难忘。 我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片血红,铺天盖地,好似我整个梦境的天地都充斥着这抹挥之不去的红,天空上突兀的出现一只眼睛,渐渐的放大,好像要从天上落下来。 那是一只让人内心颤抖的眼睛,一只诡异而古怪的眼睛,里面有愤怒,有怨戾,有不安,还有深深的凄迷和无助。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眼睛,甚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的眼睛。 可突然。 “砰”的一声惊响,如同春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我猛地一震,瞬间就目瞪口呆。 是那个女人! 凤冠霞帔,雍容华贵,如此清晰如此逼真,我似乎能看到她大红袍上的金丝绣线,鸾凤和鸣栩栩如生。 她好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脚不沾地,没有看我,很安静的坐在我的镜子面前,纤纤玉手透过一头长发轻轻抚弄。 我好像看到镜子里的她在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很美,但却让我觉得很是冰冷诡异,甚而有些怨毒残忍。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老人嘴里常说的“鬼压床”。 我意识明明很清晰,我知道我是在做梦,我甚至能够听到老屋外的风声,但是我也能看到梦境中的景象。 我心中强烈的不安,哪怕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我也想要狂喊怒喝,但是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从床上起来,但感觉四肢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压住了,动弹不得。 荒坟里的那个女人走到我的床边,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就是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让我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我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整个人就只有一个想法。 掀开她的面纱,一睹芳容。 彻底麻痹的手在我强大的意志力下终于微微抬起,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个女人没有动,但她那宛如秋水的眼眸似乎含着一抹轻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我抿了抿嘴,尽量将自己心中的恐惧压到最低最低。 当我的手触碰到她面纱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神奇的力量彻底从我体内爆发,想要看看她的样子,这仿佛就是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我脑海中甚至开始幻想她会是怎样的容貌,应该会很美才对,可是当我把面纱掀开的那一刻。 变了。 她的脸变了。 我只看到一抹鲜红从她的眼角滑落,落在地上,更撞在我的心间,荡漾了我的满腹春潮。 如同烟花燃尽,她的半边脸被风一吹,突然就散了,如同流沙一般,露出森森白骨。 她不是人,她是一只女鬼,面目可憎的女鬼。 她用手捂在面颊之上,随后开始低沉的浅笑,但那宛如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叫我瞬间毛骨悚然,心中再难平静。 “呵,呵呵…;” 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害怕,声带剧烈的颤动,好似挣脱了枷锁,我整个人在梦里惊呼出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浑身酸软。 梦境戛然而止,我怔怔的望着窗外,天亮了。 我吸了一口气,让颤抖的我强行镇定下来,我告诉自己那都是梦,所有的都是梦,那个女人的容颜只是我幻化出来的梦境,还有那半边白骨也只是我自己吓自己。 她怎么可能闯入我的梦里?! 她怎么可以操纵我的梦境?! 不可能的,她是一只鬼,一只孤魂野鬼,她怎么可能离开那座荒坟。 我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来猛灌了几口水,可还没等我安稳下来,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三叔家的黑龙死了,只剩下了半边脑袋。 正文 04:香烛钱纸 会不会是巧合?!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昨夜的梦境又猛地闯入我的脑海中,让我觉得阴冷诡异,后怕得不行。 这是不是她来过的证明,这是不是她对我又一次“善意”的提醒。 来不及多想,我换上衣服发了疯似的一路狂奔,急冲冲的跑到三叔家里。 黑龙的尸体就倒在村口的坝子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只有一只眼睛,半张嘴巴,半只鼻子,好像有人用刀一寸一寸将黑龙另外半边脸给剐了个干净。 更让人奇怪的是,村子里的狗全部围在黑龙的三米开外,就像是昨天夜里黑龙看我的那个神色,凶狠的样子下藏着一抹畏惧和警惕,汪汪汪的直叫。 我整个人都软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三婶看着黑龙惨死的样子,哭天抢地的骂道。 “哪个天杀的家伙,竟然这么狠心。”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不是人干的,是那只女鬼,那只住在荒坟里的女鬼。 不敢多留,我的脸色现在肯定很难看,极其的难看,慢慢的转过身,然后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脚步很快,回到老屋里马上冲到了爷爷的房间。 不可否认,我内心之中弥漫着一种声音,如果我不能对付这只女鬼,或者不能让她满意,我爷爷的下场可能比黑龙还要惨。 “四六,你一大早出门干嘛去了,你爷爷昨天晚上一直让着口渴,我喂他喝水,他又不喝,你看是不是先给卫生所的打个招呼,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看看。” 奶奶从灶房出来,看到我的神色有些难看,问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听到爷爷晚上还会喊着口渴,安心了不少,伸手摸了摸爷爷的额头,发现烧得厉害,大概是昨天风大,爷爷躺在地上受了凉。 想起方仲古书里说的一段话,天地分阴阳,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而人与鬼之间,鬼自然是属阴的。 按照我的猜测,爷爷现在很可能就是阴气入体,又加上年纪太大,身体本就不好,所以迟迟没有醒过来。 我八字纯阴,命中自带阴煞,所以能眼通鬼神,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据说八字纯阳之人,体内阳气极重,寻常鬼魂遇上都是绕道而行,不敢近身。 早有老话流传下来,古时候一般参军打仗之人血气极重,血液之中会形成一种阳煞,乃是鬼物最怕的东西,这也是为何有土方说黑狗血能够驱邪的缘由。 但如今来看,黑龙的惨死,说明这个女鬼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寻常的黑狗血对她已经没有作用。无奈之下,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八字纯阳之人的身上,若是能得到他们指腹的一滴精血,说不定能够驱赶爷爷体内的阴气。 “奶奶,你照顾好爷爷,如果他再喊口渴的话,你用毛巾蘸水抹在他的嘴唇上,我这就去一趟卫生所,让他们的人过来看看。爷爷应该就是染了风寒,有些发烧,不碍事的,你别太担心。” 说完之后,我随便吃了点吃食,将方仲的古书放在怀内,摸出了门去。先是去了一趟村长家,毕竟如果不给他交代清楚,万一他哪日说漏嘴了将昨天爷爷的事情说出去了,不知要让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四六,你来了,你爷爷没事吧。” 村长对昨天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上,这让我多少有些触动,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放轻松,这才说道。 “村长,爷爷没事,就是昨天太凉了,爷爷染了风寒,有点发烧,你看能不能联系卫生所的人,让他们去我家里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大早就给卫生所的人写了条子过去,一会应该就有人去你家里。” “那麻烦村长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向村长告辞之后,我便想去集市上买点香烛钱纸,毕竟现在还没有办法对付这女鬼,必须先稳住她才是。 可是还没等我走出两步,村长就追了上来,神神秘秘的把我拉到一旁,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四六,你劝劝你爷爷,当年的事情我也听到些风声,你说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不用过以前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富不富贵没那么重要,主要是人没事才行啊。” 我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不是富不富贵的事情了,我爷爷既然给这个女鬼守了二十年的坟,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我不想求个什么,就当是我爷爷一时鬼迷心窍干了傻事。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女鬼缠上了我,放不放过我才是最重要的。 “村长,你放心吧,这次爷爷醒过来后,我会劝他的。” “那就好,都是一大把岁数的人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爹走得早,你可要把你们整个家都给撑起来啊。” 说到这个事情,我鼻子微微一酸,在我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是很模糊的概念,不管我的出生,和他们的离开是不是命中注定,但是这样的感觉总是让我觉得很是束缚。 以前不曾听过风水阴阳一说,如今看了方仲留下的古书之后,我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 逆天改命,瞒天过海,这就是风水阴阳大师要做的事情。 而我,如果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牢牢的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要这天,再不能遮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 “村长,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村长点了点头,松开我的手,回到自己的屋里,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选择的,或者我的决定要走的路跟他期望的截然相反。 从村子里去集市,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今天恰好是赶场,人很多,我走到一家熟悉的专门赚死人钱的店门口,立马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句。 “大学生,这么早就来照顾我啊。” 大学生,对,我知道这叫的是我。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们这个小地方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基本上十里八地的人都知道。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抬脚走进店里,这家寿衣钱纸店的老板是我们村子里出去的,我叫他李叔,他儿子跟我差不多大,以前还是同班同学,听说这次没能考上大学,当兵去了。 “李叔,我来买点香烛钱纸。” 李叔一听这话,直接给凑了一堆东西,随口说道。 “大学生,可没听说你家里有人是这段时间出事的啊,你买这玩意干嘛,平时都是你爷爷过来买的。” 我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胡诌着说,拿回去供菩萨。说这话,我心里也是有些发毛,都说这个世界是相对的,有鬼就自然有神仙,如果我这话被菩萨不小心听见了,结果我拿去供奉一个女鬼,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么。 李叔见我不愿多说,也没追着细问,将香烛钱纸装在一个黑色口袋里,随口说了一句。 “现在这世道,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干上一个月,还不如人家八字先生动动嘴皮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念头,现在不是二十年前扫除牛鬼蛇神的时候,风水八字这行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渐渐好转了。毕竟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各地也都有些奇闻怪事的,最后科学解释不清楚,人们自然就往风水阴阳上想。 “李叔,你认识城里的风水先生?” 我这话有些唐突,李叔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有些沉重,带着慢慢的疑惑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门说道。 “四六,你不会是真遇到什么怪事了吧。” 我脸憋得通红,无论如何我都不敢把昨天遇到的事情告诉另外的人,包括我的爷爷。 李叔见我不说,叹了口气,说道。 “四六,不是李叔不想帮你,以前倒是认识一个,不过前几年就死了。现在城里还有不少吃这碗饭的,可是滥竽充数的人多了,都是些江湖骗子,会念两句乱七八糟的经文就敢自称大师的人遍地都是。” 我点了点头,毕竟风水阴阳这行的复兴实在是太快了,只要是个人,遇上了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想去找人给看看。更别说现在改革开放,那些做生意的老板赚了钱,对这流传了千年的风水一说更是深信不疑。 风水大师和阴阳先生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别说请他们特地来我们村子里走一趟,就算是去问点法子,都少不了几十块大洋,这绝对是我承受不起的价钱。 求人不如求己,我索性抓起柜台上的香烛钱纸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叔突然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的喊了一句。 “四六,你把这东西也带回去。” 正文 05:天师画符 李叔突然弯下腰,从柜台里面的小阁子里翻出了一包用黄皮纸裹着的东西,很是慎重的交到我手上。 我看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有一定年头了,黄皮纸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四六,这是我当初那个风水大师给我的,夹在钱纸里一起烧,说是可以辟邪。” 我心中大惊,发现李叔的眼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应该是认定我遇到了什么脏东西。我不否定也不承认,只是接过这包东西,微微掀起黄皮纸的一角,瞳孔瞬间一收。 从古至今,不管是皇室贵族还是百姓乡里,只要说到鬼神一事,都会提起四个字,天师画符。传闻符咒乃是沟通人与神仙的秘宝,不可轻易尝试,讲究颇多。 故有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以前村子里也有过符咒,但都效果甚微,最后真真切切的落实了八个字,鬼画桃符,屁用没有。 从方仲留下的古书来看,符咒可以算是风水大师里的一个重要支脉,能够画符之人多是这行里的翘楚,有莫大威能。 符咒制作的过程更是繁杂,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具体分有五咒,笔咒,水咒,砚咒,墨咒,朱砂咒。 这五咒之中,尤以朱砂咒最为麻烦,讲究颇多。 先要凝神祷告,祈求天师赐福,而后正襟危坐,心念通达,在画符之时,更要一气呵成,笔落惊鬼神,不可有丝毫停顿。 画符之时,还要将浩然正气吹入符中,默念咒文,未曾执笔的手也不能空闲,要掐出书符时必用的日君诀,月君诀,天纲诀等手势。 我看了一眼李叔交给我的符咒,按照他的说法,这符咒至少画成了十多年,可上面的朱砂依旧颜色鲜明,未曾有丝毫黯淡。整个符文笔走龙蛇,顺畅无比,绝对是一气呵成。 凭我的断定,这符咒绝对是真品,有驱邪伏鬼之用。 说实话,这样的东西,真的有些贵重,我看向李叔,几次欲言又止。李叔倒是没有在意,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旁,毕竟谁都不想遇上这样的事情。 这符咒价钱的事情只字未提,我心中顿时一暖,暗地里已经将李叔当成了我的恩人,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上。 符咒被我放在胸口,捂得有些发烫,我急匆匆的离开集市,在去荒坟之前,将符咒取出夹在钱纸里,毕竟这女鬼的诡异之处还是让我有些担心,不能在烧掉这符咒前就露出马脚。 我特地选了正午时分,天上烈日灼灼,这个时候一般是鬼魂最为虚弱的时候。我走到荒坟前,定睛一看,这荒坟中还是如昨夜那般满是猩红,一个一个的血泡在荒坟里冒出来,然后打落到荒坟边上的杂草上。 让我心神不定的是,当这些血泡沾染到杂草的时候,这些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就枯萎了,半点生机没有。 这可是万物疯狂生长的夏天,这可是春风春又生野火烧不尽的野草。 竟然就被这血泡微微一染,就瞬间枯萎了,我相信,就算是再有无数个春天,这些草都不会青葱了。 这座坟,这座坟里的血,这座坟里住着的女鬼,在吸收这周围的生气?!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荒坟里的血泡一个一个的冒出,看着周围的野草慢慢枯萎,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这个女鬼想要复活,重新做人?! 阴阳生死不可逆转,就算是道行最为高深的风水大师能做的也只是逆天改命,利用地理五行,天命八卦之术将未来的事情改变,但绝对不能让死人复活,绝对不能让阴阳逆转。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我眼前奇怪的一幕让我不由得去想,去猜,这个女鬼真的是要想要复活。 心中顿时惊涛骇浪,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小心谨慎。 取出香烛,我先是向祭拜先人一样将红烛点好,然后插上了九炷香,刻意按照三才阵的位置放好,有镇压邪灵的功效。 当我将香烛摆好,抬头看了一眼荒坟,发现里面的鲜血越发浓厚,血泡已经消失不见,形成了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血柱纠缠在一起,宛如巨蟒。 我心里拿捏不定,不知道这荒坟里的女鬼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用这个血色的变化来警告我。我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发虚,低声念了一句。 “姑娘,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计较,我陈四六说到做到,以后天天为您守坟,直到我老死为止。” 我是不可能给这女鬼守坟的,再过两月就是大学开学的时候,我就要离开村子,南下求学。但是如果不把这个事情解决好,万一这女鬼对付我的家人,到时候就麻烦了。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退缩的余地,蹲在地上将黑色口袋打开,小心翼翼的将钱纸取出,里面夹着的就是我最大的倚靠,李叔给我的符咒。 说实话,在来的路上我想过很多,符咒能借助神灵之威,镇压恶鬼,会不会我将这符咒一燃,这荒坟里的女鬼就无所遁形,瞬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之前设想的所有可能都在这个时候被我抛在脑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没敢将钱纸弄散,怕露出里面的符咒,很是小心的放在地上,可刚等我想要点燃火柴的时候,突然有一阵阴风袭来,我的脖子后面感觉凉飕飕的。 这大热天的,绝对不会突然起风,我心中莫名感觉到一阵恐惧。 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一旁的树枝竟然无风摆动,掉落了不少枝叶,一滴冷汗从我的额头慢慢滑落下来。 我回过头,只想赶快将钱纸和符咒烧了,快点离开,可是当我低头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的完了。 夹在钱纸里的符咒竟然露出了一角,鲜红的朱砂完全的暴露在我的眼前。 在这一刻,我感觉快要窒息了,牙齿都有些发抖,我感觉我心底里的小念头被彻底地揭开,不能有丝毫的遮掩。 怎么办。 如果这个女鬼发现我要对付她,我的下场可能比黑龙还要惨。 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这座荒坟,让我安心的是,荒坟里的血色好像在慢慢聚拢,格外的平静,难道这符咒有这么大的威能,直接就能震住这个女鬼?! 我心中不由得想要大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叔给我的这个符咒果然有用。 来不及多想,火柴在瞬间被我点燃,我还嫌不够,直接将一盒火柴全部点燃丢到钱纸里,火光瞬间燃起,映照在我的脸上,有些慑人。 我往后退了一步,目不转睛的看着火堆,符咒的一角已经开始燃了起来,宛如血色的朱砂发出了一抹奇异的亮光。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符咒上的符文燃尽之后,非但没有化成飞灰,反而往上飘起,浮在火光之上,渐渐组成了一副图案,正是符咒上的字。 我心中大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符咒的神奇之处,心中的把握更大,不是我要对付这个女鬼,而是这个女鬼先缠上了我。 微微有些内疚,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个梦,想起那个回眸莞尔,让我心潮荡漾的红妆女子,莫名的有些悲伤。 方仲说她应该是枉死的,那么她是执念未消才留在人间,如今被我用符咒镇压,可能真的要魂飞魄散,这让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定睛看着荒坟,发现荒坟里的血已经慢慢变淡,似乎很畏惧一样往里面不停的收拢。我终于放心了不少,只要解决了这个女鬼,以后每年清明初一,我都给她多烧些钱纸也算是弥补我心里的亏欠了。 足足十分钟,我看到这荒坟里的血色已经渐渐消失,可是当我准备回头回去的时候,突然阴风阵阵,比先前两次都要猛烈,甚至不知道何时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变得死寂沉沉的。 我抬头看向天空,发现除了荒坟附近,其余地方没有丁点变化,可是我的头顶上竟然有乌云在聚拢,遮天蔽日,宛如灰色的冷蝶从天际上落下来。 没有半点的美感,只有震撼,震撼的同时,更多的我看到的还是死寂,阴沉,仿佛死亡的气息缠绕在我的头顶,挥之不去。 难道这就是她的怨念么?! 如此之浓。 “啊。” 我听到了女人的叫喊,那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快要将我的耳膜冲破,我心中咯噔一下,不敢再做停留,一直告诉自己,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这样的感觉太折磨了,我想要拔腿就跑,可是我发现我的双腿好重,如同灌铅一般,甚至让我感觉地底下有一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双腿。 突然,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我甚至都不能呼吸。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被人抓住了,双目圆睁,瞳孔无限放大,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连挣扎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猛的一下,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将我往后一扯,我的身子陡然倒飞出去,摔了一个够呛。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等我刚刚抬头,一道血红的身影就突兀的撞入我的眼帘。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她了,面对面,脸贴着脸。 她如梦境里一样,凤冠霞帔,倾国倾城,但是她的脸。 半面骷髅半面妆。 正文 06:狗吠三声 我就像被人施了法一样浑身僵硬,甚至眼睛都不能闭上,我看到她左边面颊上的森森白骨还挂着猩红的血液,顺着她空洞的眼眶流下来,好像我微微一动就会落到我的手上。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样恶毒的人舍得毁掉这样的一个女人,比之恶鬼还要可怕。 她张了张嘴,我能听到骨骼碰撞的声音,嘎吱嘎吱,我心里头的恐惧终于爆发了,我想要伸手把她推开,想要不顾一切的逃。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抬起手向她推去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除了用力过猛带起的气流,没有任何东西。 这就是鬼,不着一物,但又清晰可见。 “呵,呵呵。” 她好像在嘲笑我,轻蔑傲慢,完全不将我放在心上,我知道我的小把戏终于还是失算了,符咒是真的,但是对她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满满的都是威胁,我能想到如果我下次还敢使什么小动作,那么我的下场绝对会惨不忍睹。 “恩,恩…” 我的脖子还被血色锁链紧紧的套住,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神里已经流露出求饶的意思。 “哼。” 只听冷哼一声,我看到她的半张脸上遍布寒意,清冷的瞳孔里带着一抹怒气。 我感觉胸口被人狠狠的一拳击中,不自主的发出一声闷哼,喉咙瞬间一抹甘甜,鲜血从我的嘴角满满流出。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那种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还有些嗔怪,让我完全摸不清头脑。 “记住,今夜子时,狗吠三声,一个人来找我。”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眼前的女鬼的身影慢慢淡了,直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脖子上的血色锁链也不见了,感觉到第一丝新鲜的空气涌入我的肺腔,活着的感觉真好。 我狠狠的吸了几口大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从未料到这个女鬼的道行如此之深,就连符咒都奈何不得。 心里难免有些后怕,想起她说的今夜子时,狗吠三声之时,莫名的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鬼魂最为活跃的时候,遇到的灵异诡事也大都是在子时发生。 让我更加毛骨悚然的是,想起这女鬼吸食野草的生机,不由得想到莫非子时叫我过来,是要采阳补阴。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子越来越壮大,我浑身一颤,面色惨白的看着这座荒坟,还是如开始一样冒出一个个血泡,侵蚀着周遭花木的生机。 不敢再看,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回老屋,一个又一个可能从我脑子里冒出来。 她会不会吸干我全身的血液,让我变成一具干尸。 或者像黑龙一样,削去我半边头皮,最后将我丢在荒坟的旁边。 还或者将我当成炉鼎,每天都吸食我的阳气,让我日渐消瘦,最后精尽人亡。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遇上鬼,未曾想就遇到了一个这么难缠的鬼。 回到老屋,爷爷已经醒了,奶奶说卫生所的人刚走,爷爷染了风寒,都发烧将近四十度了,如果晚了几个小时,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我随口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摸到爷爷的房门外,偷偷瞥了一眼,发现爷爷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整个人一直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痰里面除了有血丝还有一些幽绿色的东西。 幽绿色一般出现在阴曹之中,乃是幽冥之色,大概这就是阴气入体造成的。 “四六,是你么,是你在门外么。” 爷爷应该是发现了我,声音有些沙哑,仿佛他说话都很费劲。我将心中的愁绪全部藏好,努力的挤出一张笑脸走到爷爷的床边,握着他的手说道。 “爷爷,是我,你没事了吧。” 爷爷没有偏过头来看我,一双眼睛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床顶,我有些奇怪,当我起身的时候,突然发现爷爷的眼中闪过一抹血色,熟悉的血色,就算是一闪而过,但我知道,这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鬼留在爷爷的体内的。 她是在警告我,我感觉我快要疯了,想要狠狠的发泄,但是又怕惊扰了爷爷,让他担心,毕竟现在他的身子骨真的经不起半点折腾。 “四六,你今天去帮我守坟了么。”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这么问,昨天夜里我在荒坟说的话,爷爷应该没有听见才是。想起爷爷风雨无阻的替那座荒坟守灵二十年,却换来如今这般田地,心中难免有些生气愤懑,捏紧了拳头说道。 “爷爷,你到现在还相信那个方仲的话,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让你白白守了二十年的荒坟,结果…” 我还是没有说出口,荒坟女鬼的事情我不想说出来,我也知道方仲不是江湖骗子,但是那所谓的一人富贵,至少现在还是个笑话。 爷爷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抿了抿嘴,咳嗽了两声后低声说道。 “四六,我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老哥他不是骗子,只是当时他还说了五个字,我没告诉你。” 还有五个字?! 我顿时有些发懵,难道仅仅五个字就能让爷爷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方仲的话,相信守坟二十年,能换一人富贵。 我沉默了,爷爷的眼中带着一抹追忆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时候,方仲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而他就坐在我如今的位置。 “四六,我们陈家到了你这一辈,就你一根独苗。你爹娘走得早,我和你奶奶把你拉扯大,不想你一辈子都跟我们一样呆在这乡里头。” “人要有出息,就要往外面闯,但是我不放心啊,你没有个一技之长,我怕你出去受人欺负。当日方老哥说让我去守灵,能让我老陈家的子子孙孙有一人富贵,这是个机会,爷爷我愿意赌,哪怕是赔上我的命,我也愿意。” 爷爷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我知道,我爹离开之后,爷爷心里头一直都很自责,他觉得是他把方仲接回家里,才种了这因,结了这果。 所以,他不想我一辈子都跟他们一样,只能呆在村子里,想让我出去看看,所以才希望我走上方仲的路,以后在外面,也能被人尊称一句大师。 可是,这二十年都过去了,我家依旧是一贫如洗,如今又被女鬼缠上,爷爷的身体也每况日下,我心里的不甘愤恨仿佛就像是一只魔爪,要撕开我的心肺,从我的体内跑出来,嚣张肆虐。 “爷爷,我不求富贵,我就想你平平安安。” 我抓着爷爷的手,如同儿时一样轻轻摇晃,爷爷摇了摇头,慈爱的看着我,摸着我的头,说道。 “四六,人不能穷,这个社会快要容不下穷人了。” 我哑口无言,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越发汹涌,村子里也有不少年轻力壮的乡亲去了城里,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有的已经开上了小汽车,装上了最新款的彩电。 羡慕?! 嫉妒?! 说到底,人性之中的攀比总是压也压不住的。 我含了一口气在嘴里,在心底不断的重复,重复的告诉自己,要闯出去,要衣锦还乡,我爹不能尽孝,他的那份也要我一肩抗下。 悄然之间,我的眼中竟然多了几滴清泪,想起女鬼的子时之约,我心底里回荡着一个声音,不管她要如何,我都不能死,不能这么毫无价值的死。 哪怕她是鬼,我也要做一代天师! 最后,我离开爷爷的屋子,耳边回荡着方仲留下的最后五个字。 “富贵险中求。” 一时间,感概万千,或许二十年前,方仲就已经瞧出端倪,知道了今时今日这番磨难,这就是风水大师,阴阳先生的独到之处,这就是他们可以扬名立万,日进斗金的看家本领。 我,陈四六,八字纯阴,命带阴煞,三岁不能活,却依旧撑到了今天。 我,陈四六,眼通鬼神,古书在怀,凭什么就不能搅动风水,成一方大师。 富贵险中求,我陈四六必然要有去有回。 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一门心思钻研方仲留下的古书。 虽说这是临时抱佛脚,但能多看些东西,我心中的底气也要足上不少,这次若是能够逃过一劫,以后总能用上。 方仲留下的古书大致是一本领纲之类的东西,粗略的记载了堪舆,八卦,阴阳,符咒四个篇章。 其中最为详细的便是堪舆风水,毕竟方仲当年可是城里响当当的风水大师。 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我将堪舆风水的东西粗略的看了一个大概,心中多少有些感悟。 堪:天道。 舆:地道。 堪舆之术本就是天地之道,以河图洛书为根,结合道家的八卦九星,阴阳五行的生克制化,把天道运行和地气流转与人本身,完整的结合在一起。 这才有了如今堪舆风水能够推断或改变人的吉凶祸福,寿夭穷通,与人的命格休戚相关。 不得不说,当我真正了解到风水堪舆之时,心中不得不承认,这流传千年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封建迷信,而是将天地之道,万物共生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才有了逆天改命的无上威能。 心中有些感叹,更多的却是惊赞,本想再看看后面的内容,不说找到对付这女鬼,至少能自保的方法也好。 只是,当我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发现已经夜深人静,一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正在此时,村子里突然响起了三声狗叫,很是突兀,特别是三声之后,竟然全都安静了。 我心中有些发毛,莫非这女鬼还能控制这个?! 不敢多想,我将煤油灯熄灭,悄悄地摸出门去,生怕吵醒了爷爷奶奶。 一路上,我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夜风一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硬着头皮咬着牙走到荒坟的前面。 只是等我刚刚走近,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生冷的声音,跟命令没有任何区别。 “进来。” 正文 07:墓室壁画 荒郊野岭的,我从哪进去,进哪去啊。 我顿时就懵逼了,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让我有些胆寒的东西,不会是要我进荒坟里吧。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耳边突然就响起了那种让我心里发毛的声音。 “吱吱,吱吱…” 会不会是她在用尖长的指甲抓荒坟的石壁,难道她的尸体已经活过来了,想要从荒坟里爬出来。 我心里头猛然一抖,赶紧用手捂着耳朵,这样的声音让我感觉太难受了,简直是百爪挠心一般,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荒坟。 她在怒号,肯定是的,荒坟里盘旋纠缠着一条条血色游龙,漫天挥舞,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迟疑触怒了她。 我咽了口唾沫,紧紧的闭着眼睛,先前提起的所有勇气瞬间磨灭。试探着一步一步挪到荒坟的前面,犹豫着探出手摸了一下坟头,又赶紧缩了回来。 很奇怪,特别的奇怪,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按道理来讲,就算是子时,这坟头应该也还残留一些温度才是。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的触感,简直是冷入骨髓。 特别是摸到那种凹凸不平的地方,我潜意识里已经将这归结为里面的女鬼抓挠石壁留下的刻痕。 不管我看到的她是如何倾国倾城,也不管是不是只有半张脸颊。 但是只要我真的进入荒坟,里面躺着的都是她真正的尸体,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尸体。 会不会是一具森森白骨,会不会她的骷髅头一直死死的盯着我,或者,会不会已经变成僵尸,浑身上下蒙着一层深绿色,上面还布满尸斑,或者还有可怕的毒蚊子在啃食她的腐肉。 我的思绪已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一个又一个可怕恶心的景象从我的眼前掠过。 “进来!” 突然一声刺耳尖锐的怒斥将我从思绪中惊醒,我不敢再停留半点,直接走到荒坟的后面,发现有一块地方竟然是软的,应该是当时没有放置石块。 身边也没带铲子,我只好双膝跪在地上,用手刨土,在这凄凉夜色空无一人的情况下,我竟然第一次干起了挖坟掘墓的勾当,心中涌起一阵恶寒,有些反胃。 大概挖了十分钟,我突然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因为太暗的缘故,我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刚想直接丢掉,可是突然听到“嘶”的一声。 蛇,是一条埋在土里的蛇。 太突然了,我惊慌失措之下直接一甩,想要把蛇甩开,当我手扬在半空的时候,借着这月色,我看清楚了,这条蛇足有一米多长,浑身上下全是五彩斑斓,特别是它那双眼睛。 仿佛通灵一般,死死的盯着我,闪烁着幽光,两颗尖尖的毒牙上泛着冷光,还有绿色的液体挂在上面。 常有这样一句话,越毒的蛇越是色彩艳丽。 毫无疑问,这条蛇的毒性绝对是我生平见过最为猛烈的,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可能会瞬间毙命。 万万想不到,还没挖出一条道钻进荒坟里,竟然会载在一条毒蛇的手上。 当这条毒蛇如离弦的箭一样朝我爆射过来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感觉,真正的透心凉,整个人都吓傻了。 血盆大口里面的两颗尖细毒牙,深绿色的毒液满嘴都是,特别是那双冷漠的眼睛仿佛在打量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样。 当毒蛇的舌星子触碰到我面颊之时,那彻骨的寒意瞬间将我全身冻僵,但是我的额头上满是大汗,我仿佛看到了无底深渊,就要把我完全吞噬。 甚至来不及求救,来不及嘶吼。 我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我无论如何都不曾料到,我竟然会死在一条毒蛇的嘴里。 在这刹那间,或许是人的本能反应,我猛地一下将眼睛闭上,不敢再看。 一秒。 两秒。 三秒。 “咚咚咚。” “咚咚咚。” 我仿佛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要把我的耳膜震碎,度日如年,这种难熬的滋味真的太折磨了。 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灼痛,没有被撕咬的感觉,我试着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石化。 亲眼所见的石化,这条毒蛇就悬空在我的眼前一寸,它的舌星子还吐在外面,狰狞的表情,恐怖的毒牙,我下意识的手一甩,赶紧将它摔在地上,瞬间化成粉末。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荒坟里的女鬼吸走了这条毒蛇的所有生机,也只有她能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救我一命。 “啊。” 手上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痛楚,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深绿色的毒液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宛如烈火烧灼一样,我的皮肤瞬间变成深紫色,还在不断的往外扩散。 剧毒无比。 我实在不敢想象若是真的被它咬到一口是什么下场,就这一滴毒液就已经如此恐怖。 我赶忙将衣服脱下来,用嘴扯下一块布条裹在手上,那种灼痛感才微微淡了不少。回头看向荒坟,发现里面浮现出这个女鬼的样子,她似乎抿了抿嘴角,很享受的样子。 我心中一个激灵,浑身冷汗直冒,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不想死,就赶紧滚进来。” 再不犹豫,留在外面是死,进去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我忍者手上的剧痛,双手疯狂的刨土,只是这个过程太煎熬了。我也才彻底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不杀我,我也会死在这里,因为刚刚那一条毒蛇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密密麻麻的蛇虫毒蚁宛如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慢慢的从土里爬出来,纷纷向我的身边涌来。我不知道我刚刚挖到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打破了这些毒物的美梦,但我知道,只要我再拖延一会,必然是个死,还会死无全尸。 我忘乎所以的一阵乱刨,当我挖到什么东西像是石板一样的时候,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就在脚前的毒蝎子,闭着眼睛一脚踩在石板旁的空地上。 仿佛像是踩空了,失重的感觉如此清晰,我整个人突然往下一陷。 “嘶。” 我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当我站起身来的时候,惊呆了。 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如小山包一样的荒坟下面竟然会有一间墓室,虽然不大,但至少能站七八个人。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被我挖出的洞口,那些毒蛇毒蝎纷纷守在洞口,跃跃欲试的想要顺着洞口下来,但是好像又在惧怕什么东西一般,不敢上前。 我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可当我从兜里摸出火柴点燃一看,吓得我赶忙退了几步,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嘎吱一声。 全是人骨头,残肢断臂洒落一低,而我脚下踩着的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我咽了一口唾沫,闻着这封闭太久而产生的腐蚀味还夹杂着一种刺鼻的气味,顿时有些想吐,伸手扶着墙,胃液翻滚,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特么到底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对,这地方住着一只女鬼。 我幡然惊醒,我来这荒坟不是躲避上面的毒蛇毒蝎,也不是来看这些人骨头颅,而是被这个女鬼逼着进来的。 但是眼前除了依稀能够看到这些散落一地的骨头外,就连个棺椁都没有。 难道这不是墓室?! 不可能啊,这个鬼地方就只有这么大,根本没有其他地方能够摆放棺椁。我慢慢支起身子,好在我适应能力不错,胃也好受了不少,从这个墓室的墙角上拿下一盏烛台点燃,瞬间亮了不少。 我没敢太用力的呼吸,毕竟除了上面的洞口,这里几乎就是一间密室,万一还有什么传说中僵尸粽子之类的,吵到了他们休息,我就算又十条命也逃不出去。 借着烛台的灯火,我走得极慢,几乎是将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发现墓室四周的墙上还刻有壁画,虽然很粗鄙简单,但是大致上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女鬼,看她到底要我进来是要干什么,要杀要刮总要给我一个明白才是,这样拖着不出来,让我心里头始终没底。 何况这墓室的气味并不好受,上面只要一有风吹过洞口,整个墓室就发出呜呜呜好似女人在哭的声音,让我随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什么东西。 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难静心,整个人的神经都崩成了一根弦,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吓我一跳。 “喂。” 我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可除了回音之外,没有任何人或者鬼回答我。 “姑娘,我陈四六进来了,你现在又不出来,成心玩我不成。” 见没有回应,我索性吼了两声,也当给自己壮胆,眼睛一直注视着周围,随时准备应付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还是没有回应,这比突然有鬼说话更让我心惊肉跳。 人在黑暗的环境里,意识往往是最为薄弱的时候,我担心这是她故意想要消磨我的意志,然后方便采补我阳气,只好将烛台举高,看了看这附近的壁画。 壁画一共有四幅,色彩有些单调,手法也很是粗糙,好在形象还算生动,大致能够分辨出一些东西。 果然如我猜测的一样,这个女人不但是富家千金,更像是一个小部落的公主,之所以身披嫁衣,应该是宗室子女常见的命运,和亲。 而第二幅画上记载的便是和亲路上,这女人被军马护送,到了一片黄沙之外,等待着前来接引她们的人。 让我奇怪的是,这第三幅画被人刻意的损坏了,原本的壁画上全是用石头之类尖锐的东西造成的刻痕,看的不是很真切。 让我心里捉摸不透的不是这幅壁画上原有的图案,而是到底是谁刻意的毁坏了这幅画,难道是地上的这些尸骨?! 心中突然抖的一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被我忽略的问题,这些尸骨是哪来的。我爷爷在这座荒坟守灵二十年,绝对不会是这期间的事情,那么就是更早以前的人。 难道是盗墓贼,或者本就是修建这所墓室的人,那么他们全部死在这里,还将第三幅壁画毁坏,到底是在掩饰什么,还是在怕什么。 不敢多想,我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乱作一团,感觉无数个疑云环绕在我的心头,甚至感觉后背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举着烛台赶紧往最后一幅壁画走去,当我把烛光照到壁画上时,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只好往前凑了一步,仔细的看着这副壁画,画上的是一个女人,但是当我刚想细看的时候。 这个壁画上的女人,竟然睁开了眼。 正文 08:七日之约 她真的睁开了眼睛,我相信我绝对没有看错。 在这一瞬间,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这突然的一个动作,一个画上的女人对着我睁开了眼,空洞冰冷的眼神静静的盯着我,不带有任何的情绪,那种诡异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然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也没有拿稳,烛台瞬间飞了出去。我的双眼突然一黑,转过头去看着烛台的火光摇曳了几下,瞬间就熄灭了。 整个墓室漆黑一片,呜呜的风声突然响起,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感觉让我本能的往墙边靠去,想要找到一个依靠。 茫然四顾,我的眼前没有任何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就在那里,她肯定就在那里。 “你是在找我么。” 清幽幽的声音里似乎带有一丝轻佻,我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墓室里呆了太久,所以想要故意吓我寻开心?! “你在哪,你出来。” 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虽然都是一片黑,但只要这个女鬼飘过,就肯定会有重影。 “我就在你面前啊。” 一听这话,我心跳都漏了一拍,干净往旁边挪动,手在地上乱摸,终于碰到了掉落的烛台,慌乱的从兜里掏出火柴,手忙脚乱的点燃烛台,赶紧举在面前。 可是我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这个女鬼,有的只是那一幅壁画,画上的女人眼睛还是睁着,目光清冷,如同死灰一般沉寂。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幅画实在是太过诡异,但我又说不上来,总感觉心里瘆得慌。 可是当我挪开烛台,准备换一个方向避开这副壁画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围的壁画全部都变了,全都变成了这个女人的画像,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这个女鬼对着镜子笑的样子,那种邪魅的感觉,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呵,呵呵…” 熟悉的笑声,轻蔑而傲慢,宛如魔音一样涌入我的脑子里,我想要捂住耳朵又怕烛台掉地上,只好跑到墙边,背对着壁画,双眼死死的闭着。 心中突然想起了方仲留下古书上记载的一片经文《清心咒》,小声的默念着,还别说,真的有不错的效果,我脑海里的那些笑声竟然慢慢的消失了。 只是还没等我高兴,突然一个失重,靠着的那面墙仿佛突然坍塌了一样,失去了依靠,我整个人突然往后一仰。 “砰”的一声,我直接摔在地上,背部的痛感疼得我龇牙咧嘴。 可是更让我心慌的是,紧接着一声响从我面前传来,烛台的火光突然消失了,当我想要起身的时候,发现碰到了什么东西,而我的面前也被一扇门似的东西给彻底封死。 我周围的空气有些稀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而急促,我突然意识到当我从洞口落下来一直在找这墓室里的棺椁,如今的我很可能就躺在棺材里面。 那么我刚刚碰到的东西,就只能是这个女鬼的尸体,那么会不会有我以前幻想的那些尸虫或者说毒蚊子。 不敢再想,我本能的想要逃出去,身子刚刚一抬,头就撞到了棺材的门板上,本来就没站稳,又突然这么一下,我整个人往下一倒。 什么东西?! 我的嘴碰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似乎还有一抹胭脂香,但就是没有丝毫的温度,我的头皮瞬间发麻,在棺材里面除了这个女人的尸体,就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不是吧,就突然这么一撞,我的初吻就没了,而且还是给了一具尸体。特别是当我想到她版面骷髅半面妆的样子,还有唇角残存的猩红,更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但是,这是人家的地盘啊。 就算是吃了天大的亏,明明知道这就是一具尸体,我还是赶紧撑了起来,然后挪到一边,双手抱拳小声念道。 “姑娘,我这是无心之失,莫怪莫怪。” 待我话音刚落,原本漆黑一片的棺材里,突然亮起了几抹幽光,这可把我吓坏了,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倒,恨不得找个洞把头钻进去,省得看到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东西。 只是这刚刚一偏,更软了,还很挺翘。 完了完了,我瞬间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了,我这不是成心想要袭胸的啊,这完全就是个误会啊。 趁这个女鬼还没有发怒,我赶紧红着脸把头抬了起来,很是老实的抱着脚,弯着腰躲在一旁,只是毕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柔软,明知道她是个女鬼,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我的眼睛与她泛着冷冷杀意的眼神撞上。 “姑娘,我…” 我欲言又止,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越描越黑。 “你叫我什么?!” 冷若冰霜,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我整个人如坠冰窖。这个女鬼这么年轻,看样子顶多比我大两三岁,难道古代叫这样未出嫁的女子不是叫姑娘么。 我犹犹豫豫了半天没有开口,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这可是古代的女鬼,真要算岁数,岂不是至少几百岁了?! 尼玛,这个何止是姑娘,至少也是老姑娘了,可是我真没这个胆子这么叫啊。不过看这女鬼刚才的样子,我只好厚着脸皮试着叫了一句。 “姑,姑奶奶,我…” 还没等我说完,就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眼神,我如遭雷击,一声闷哼,整个人就直接撞到了棺材的侧板上,撞得我头晕眼花。 好吧,说句实在话,跟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女鬼呆在一起,我就算不被吓死,也要被活生生玩死。左右是个死,心中当即一横,索性闭上嘴,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 说来有些好笑,我就真的因为这么一个幼稚的想法跟这个女鬼足足对峙了十多分钟,完全不落下风,心中对这个女鬼的感官还是变化了不少,至少她没有恃强凌弱,强行欺负我不是。 趁着这个空子,我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头虽然是埋着的,但斜着眼睛偷偷的瞄了几眼这个女鬼的尸体,只一眼便让我生出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 最先入眼的是眉间一点朱砂,白狐脸,秋水眸,红唇半点,贝齿如玉。 不知如何形容,也不知怎般震撼,这个女人真的美得惊心动魄,叫我心神荡漾,怎一个祸国殃民。 但是她的另外半边脸带着一副白玉面具,从质地上来看绝对是千年好玉,我虽然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但这个白玉面具浑然一体,通透灵性,将她残缺的地方完全掩盖,恰好天衣无缝。 特别是她的眼角带着一抹清寒凄楚之色,好似突然回眸莞尔一般,当真是一笑倾城百日香。 大概是真的生得太美,我最初对她的恐惧被一点点的蚕食,心中竟是惋惜怜悯多于担惊害怕。这样的女人,生前尤物,死后艳鬼,都是勾人心魄的存在。 “你看够了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我瞬间满脸涨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头彻底埋在膝盖上,不好意思的嗯嗯两声算是做了回应。 “我要你帮我去拿一件东西。” 说实话,这个女人的声音跟她的容貌真的很不搭,过于冷清阴寒,给人以拒人千里的感觉。 我不知道她要我去帮她拿什么东西,这个墓室里除了壁画和地上的死人骨之外,别无他物。但是我一直不是一个很会拒绝别人的人,不说我现在的小命还捏在她的手上,就冲她这样的容貌,我就不忍心拒绝。 “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执念未消,我陈四六保证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推辞。” 我拍了拍胸口,这话说的是我心里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能有这么大的反转,大概人性本就是复杂而仁慈的,何况对于这样的女人,说一个不字,我开不了口。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微微抿了抿嘴,清冷的说道。 “我要你去鸡鸣山脚下的十里亭,那里有一座坟墓,里面放着一颗琉璃珠,取回来给我。”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有些打鼓,我又不是摸金校尉,可真干不了这挖坟掘墓的活啊。何况这坟墓里,天知道有什么鬼东西,万一又冒出来一个恶鬼,我这不是有去无回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遇不上什么粽子恶鬼,光是几条毒蛇尸虫,我也对付不了啊。 “我说姑…不是,我说您都已经死了,要那琉璃珠也没用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算我侥幸给你拿回来了,你怨念消了,不是还是要去阴曹地府转世轮回的么。” 以前的我是绝对不相信又轮回一说的,但是自从见了这女鬼,又从古书上看来三魂七魄的说法,心中难免有些动摇。 这些鬼魂本就是怨念所聚,心事未了才游荡在人间,不能去地府转世,那么轮回六道就真的不再是无稽之谈了。 我本是好心想要劝她,可谁料这女鬼突然就翻脸了,一抹猩红直接缠绕在我的脖子上,把我一寸一寸的往她身前拉,差点就要贴到她的脸上。 如果不是知道现在眼前的她只是魂体,能看不能碰的话,我其实挺享受这样的感觉的。但是她眼中陡然升起的冷色,让我心中顿时一惊,不管她有多美,她始终是鬼啊。 鬼,都是可以杀人的。 “记住,鸡鸣山下的十里亭,七天之内,必须把我要的东西带回来,否则…” 不用她说,我就已经知道后果了,无奈的点了点头,只怪自己学艺不高,如果真有传说中那些阴阳先生的本事,也不会落得个这么被动的地步。 见我答应了,她才微微一笑将我松开,笑得很美,正当我有些着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烛台的火光重新映照在我的脸上。 而我眼前的女鬼突然化作一团血雾,全部隐没在她尸体的嘴里。 一阵狂风袭来,我感觉整个人的轻飘飘的,竟然直接飞起来了。 没错,虽然是被风刮飞的,但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还是让我小小的过了一把瘾。 不过眨眼之间,我就到了荒坟外面,为了怕被人发现,我赶紧将挖出来的洞口填住,趁着夜色准备回去。 可是还没等我走几步,我突然一拍脑门。 这个女鬼的尸体千年不腐,除了有些冰冷之外,竟然还是柔软,富有弹性,这可真是太过奇怪了。 再想起她吸食荒坟旁边花木的生机,我脑子的一个念头越来越确定了。 她要我去拿的东西,很可能是帮她重生! 正文 09:荒宅毒物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千古定律,更是天地规则。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女人到底是准备了怎样的手段,竟然对重生的事情这么有信心。我回到老屋之后,将方仲留下的古书和一些奇闻怪谈的孤本翻了个遍,想要在滚滚历史长河中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不管是野史还是一些怪力乱神之说,对重生一事都是只字未提,仿佛这就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东西,人死之后当去阴曹轮回,或是执念不消留在人间化成孤魂野鬼。 可重生,绝无可能。 我也捉摸不透里面里面的门门道道,现在既然答应了她,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当是多见识见识这些诡异奇事,长长学问。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了一下爷爷,然后给奶奶说了一声,说我要出趟远门,大概七天之内回来,让她照顾好爷爷,不要担心之类的。 鸡鸣山离我在的村子大概有十多里山路,人烟比较寂寥,属于连绵山脉环抱的地方。我在上路之前,准备了一些可以辟邪的东西。 生糯米,桃木枝,黑驴蹄子,还有一把山里打猎的土枪。 说实话,我心里头也没多少底气,自从见识了这个女鬼的道行之后,连真符咒都奈何不得,这些生糯米,桃木枝之类的带在身上,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倒是这把土枪最是让我放心,若是遇上粽子之类的东西,不管他是不是皮糙肉厚,两枪下去,再硬都能给他轰出两个洞来。 当然这家伙跟军用的比不了,一次就只能开一枪,射程还短,后坐力极大。 足足走了一个上午,我抬眸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什么村落,再往前走就真是荒郊野岭了。好在眼前还有一座破旧的屋子,我准备过去讨口水喝,顺便再详细问问鸡鸣山上十里亭的位置。 “有人吗,有人吗。” 我敲了敲门,半天没人答应,见这架势,莫非已经荒弃没人了。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吱呀一声,阳光透过门缝洒落在屋子里,空气中全是灰尘,有些刺鼻。我掩住口鼻,用手挥了一挥,心中难免有些失望,这屋子肯定已经没有住了。 走进屋子里,发现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上面都积着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床的旁边还摆着一只大缸,走过去一看,还好,里面还有不少井水。 我将土枪背到身后,双手捧了一点水喝了一口,刚想用水洗把脸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动。 “砰”的一声,房门瞬间紧紧的关上了,这个屋子里瞬间变得阴暗无比。 我心里头一惊,立马翻转过身子,顾不得喝水,将土枪端在手里,眼睛扫视着这个屋子。心中想到,不会这么倒霉吧,还没到鸡鸣山就遇到了这么些麻烦。 静,很静,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可能这个门只是被大风一吹给关上了。等了大概五分钟,我见还没有什么东西出来,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刚想走过去把门打开,毕竟这么阴暗的屋子还是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可当我刚刚一动,就听到“轰”的一声响,我立马回头,看见那张木床的床板突然炸裂,一个什么东西慢慢爬进我的视线。 我吞了口唾沫,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手电筒,细细一看。 竟然是一个人,披散着的头发将他的脸盖住,整个人像是爬行动物一样手脚撑在地上,嘴里发出干哑的咳咳声。 “别动,你是人是鬼。” 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人是鬼,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样,就是头发很脏,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 “咳,咳咳。” 他好像听不到一样,脑袋抬了一下,似乎有一道阴沉的目光透过这散乱的头发看了我一眼。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我的手心满是汗水,在枪柄上蹭了蹭,微微往后一退,死死的盯着这个家伙,再一次发出了我的警告。 但是,我好像完全忘记了什么,比如,我是闯进了别人的屋子。 再比如,这里能冒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不定就会钻出来第二只,第三只。 “鬼,你是鬼,你是鬼。” 突然,我眼前的这个家伙好像得了失心疯,抬起手指着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满是血迹污垢,牙齿暗黄,眼神呆滞。 更让我猝不及防的是,随着他这一声乱叫,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低头一看,真的又冒出了一个东西死死的保住了我的腿,张大了嘴,好像准备咬我的脚踝。特别是看到他那个参差交错的牙齿,完全跟野兽没有区别,我心中大惊。 直接举起土枪,用枪托狠狠的砸在这东西的后脑勺上,根本顾不上这家伙是人是鬼,先保命再说。 “噗嗤”一声。 枪托直接将这家伙的头给砸到了地上,更让我恶心的是,溅起了一团深绿色的东西,沾到我的手上,像是什么动物的唾液。 我把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阵难言的恶臭,像是闷了几十年的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熏人。当我以为这个家伙已经被我砸晕或者直接干掉的时候,他突然从地上抬起头。 完全违背了我的人体构造的常识。 他的头竟然能扭动一百八十度,就像是脖子上的一层皮挂着他的一样,他就这样仰着看着我,但他的身体却半跪在地上。 僵尸,这绝对是僵尸。 动作僵硬,行动迟缓,眼神涣散,而且没有任何的痛感。 我心中大呼不好,我可不想跟这样一个家伙对视,直接闭上眼睛,用土枪的枪口对着他的眉心,瞬间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血雾四溅,还夹杂着那深绿色的浆液。 里面竟然还有密密麻麻的乳白色小虫,还在蠕动,而这些虫竟然在吃他的脑浆,大概是受了惊吓,突然齐刷刷的朝我立了起来。 极度恶心,还好今天我没吃东西,不然绝对会吐个痛快,不敢久留,我用手捂住鼻子,赶忙将土枪的火药上好,一只手拖着土枪往门前跑去。 “血,血!” 歇斯底里的咆哮,好像是在叫“血”这个音节,床边的那个东西突然发疯了一样,整个身子不断抽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一样。 然后猛地全身僵直,脑袋一下子抬起来,我终于看清楚了,他不是眼神空洞,而是他的眼球直接掉到了地上,就像两颗核桃一样滚到我的脚下。 “啪”的一声,还没等我靠近木门,上面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脖子挂在一根绳子上,整个人就这样悬空在门前,舌头吐在外面,眼睛里满是血丝。 又是一个死了的家伙。 我现在已经无法盘算,这个破旧的鬼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死人,到底还有多少僵尸准备围攻我。 我抓了一把生糯米,口中念了一句经文,然后直接洒在我前面的地上。 “嗞”的一声,生糯米刚刚碰到血浆和深绿色浆液的时候,直接燃了起来,阵阵黑烟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呛得我有些难受。 而那个发了疯的东西似乎有些害怕,本来想冲过来,但又屡屡在生糯米燃起的火焰前停下,狰狞的面孔上划过不甘的神色,张大了嘴一直朝着我哇哇直叫。 我目瞪口呆,我确信这些死尸已经丧失了神智,似乎对于活人和血液的气味格外敏感,而他们最后的意识就像是人的本能一样,咬人,吸血。 我摇了摇头,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这短短的几分钟,我感觉我的神经都彻底绷紧了,虽然没有被它们咬到,但是心中的恐惧紧张还是让我有些后悔,更加后怕。 我用枪托将门上挂着的这个尸体往旁边挪了挪,抬起脚直接踹到木门上,轰的一下,大片的阳光直接照到我的脸上。 我回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家伙,发现在阳光照射的瞬间,他的好似很怕,妄想用手挡在身前,但是那宛如鸡爪只剩一层皮的双手瞬间开始冒烟。 “啊,啊,啊。” 我能感觉到他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但是我绝对不能心软,直接往门外跑去,可是突然,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破风声,那是因为极快的速度而与空气产生剧烈摩擦产生的。 极度的不安,我本能的转过身,将土枪竖立在我的面前,手上突然一阵温热,腥臭的气味瞬间让我胃液翻滚。 一条巨大的,乳白色的虫从这个家伙的嘴里冲了出来,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皮,只有一张血淋林的嘴,和一排排细尖的牙齿。 如果不是我的土枪正好挡在身前,我不敢想象被他咬上一口的后果。 不忍直视,我大叫了一声,直接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火药直接在这巨虫的嘴里炸开,但是它还没死,全身蠕动,就算断成一截一截的,还没有彻底死掉。 刺眼的阳光直接烧灼在这巨虫的身上,火星骤然燃起,那一截一截的散落的身躯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全部化作飞灰。 我久久才呼出一口气,很小心,很谨慎的往后挪动脚步,直到我站到了太阳底下,确认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衣服脱了下来。 手上被这巨虫的毒液给沾到了,为了怕出意外,我将桃木枝砍下一小段,磨成粉末,和生糯米搅拌在一起,涂到我的伤口上。 瞬间感觉一股灼烧感,痛得我龇牙咧嘴,好在看到一抹浅绿色的烟雾升起,应该将这毒虫的毒性给清理了,用布条裹在手上,这便直接朝着鸡鸣山走去。 鸡鸣山在我们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关于鸡鸣山的传说不少,大都跟鬼怪灵异有关。如今这方圆几里之内都已经荒无人烟,我走到十里亭上休息了一会。 看了一眼附近的地貌,大多是平地,要么就是高山,而荒坟里的女鬼却说十里亭附近有一座坟,毕竟按照她的记忆都是成百上千年里的事情了,说不定早就被人给掏空了。 心中有些泄气,若是白来一趟倒不要紧,万一没能把东西带回去,这女鬼突然发起狠来,我可是招架不住。 靠着亭子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直在盘算这坟墓的事情,当我看到日落西山之时,夕阳就在远处的两山之间,这两座山的投影和附近的连绵山脉的影子突然形成了一个图案。 顿时,我心中突然醒悟,原来这里真的有坟。 正文 010:阴兵借道 鸡鸣山叫法的来历已不可考,但如今日落之时,看这投影所聚成的图案分析,我大致有了些许猜测。 整个连绵山脉的投影宛如鸡身,而不远处的两座山恰好像是鸡头和鸡尾,而这座鸡鸣山,若是从高处看去,恰好是在鸡冠的位置上。 古人下葬,必然是要请风水先生看地点穴,选一处福地为墓,可以福荫后人。 风水虽然被说成封建迷信,但眼下也已经和现代科学相结合产生了新的阐述,方仲留下的古书中记载风水乃是自然界的力量,是宇宙大磁场所形成的能量。 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因此风水一说也可称为相地,或是地相。 雄鸡在古代人们心中,乃是好战喜战的寓意,鸡鸣山如今的雄鸡投影恰好有此深意,这里面埋着的应该是一个军中将领。 我走到亭子外百米,远远望去,这十里亭若是按照投影来算,应是雄鸡眼睛的位置。古有画龙点睛一说,而战意往往是由眼而发。 连绵山脉之外有一条弯弯大河,宛如游龙,虽是离“龙脉”尚有十万八千里,但千年以来,格局落定之后,总会滋生些许龙气,让这处风水更加富贵。 寻龙,捉穴,觅水,察砂,定位乃是风水学中的五大要素,归根到底都是一字演化,气。 风水之气乃是地理,格局,墓葬,死者,乃至万物之间的气场相合而成,虚实相结,阴阳相化而成。 我走到最近的两座高山中间,宛如一块天然屏障,将远处的灰蒙死气尽皆拦住,而日落之时,夕阳恰好在两山之间落下,太阳精金之力又可镇压邪灵。 山,水,风,日,月,诸般星辰相交相汇,我敢肯定,这鸡鸣山十里亭附近绝对算得上一块风水宝穴。 古话常说,我有**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阴宅落地,雄鸡大成,这处风水宝穴不但能庇佑后人,更有镇压邪灵,伏鬼降魔的作用。据我推测,要想将这宝地风水发挥到极致,那么墓室的范围就绝对是在十里亭方圆百米之内。 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之感,毕竟这是我寻龙点穴的头一遭,算是正式踏上风水阴阳这条路的第一步。 我看了一下时间,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太阳已经彻底落土,微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顿时有些阴凉。 不能再拖了,再过一会,天色彻底沉下,天知道着荒郊野岭的会冒出些什么怪东西。毕竟来的路上遇到的那座废弃老宅里的东西,还让我有些心惊肉跳,至今我都还没搞清楚他们的死因。 这挖坟掘墓也不是蛮干就能成功的,那些盗墓贼大多是靠分辨土质的软硬程度和味道来断定墓室的位置。 我先是用铲子挖出了一个小洞口,将下面的土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搓了搓,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一般墓室之中多有陪葬,久而久之,墓室上方的土也会带有金属的味道。而在构建墓室之时,多要用到坑灰,木材,石材等东西,或多或少会夹杂在土质之中。 我围着十里亭方圆百米之内,每隔十步便下铲挖上一个洞口,毕竟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干,虽然从古书上看了一些东西,但都还没有试验过。 古往今来,盗墓一行之中生命最盛的自然要属那批挂着官家职位的摸金校尉。他们在挖坟掘墓这一勾当里,总结了四个字,望闻问切。 望,即使寻龙点穴,看风水格局。 闻,则是嗅气术,根据土质的细微味道差异来断定年代和是否被盗。 问,跟如今小贼盗窃踩点一样,从附近居民口中打探消息。 切,把脉之意,摸金校尉里的行家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将墓室格局彻底断定,这才好确定从何处开始挖掘盗洞。 这荒郊野岭,空无一人,我如今能做的便是望闻二字,至于最后的“切”字诀,我是远远不够道行的。 可是让我奇怪的是,这方圆百米之内我打了不下十余个洞口,可是挖出来的土全是“死土”,显然很久没有动过,也没有金属的气味,说明这下面肯定不会有墓室。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阵大风吹过,宛如小孩呜咽一把,卷起林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山林之中的野兽不知为何也开始躁动不安,纷纷仰天长啸。 特别是这叫声,我能听出这些山林野兽的恐惧和极度的不安,这是它们本能里遇到不可抗拒的东西时所发出的哀鸣和咆哮。 大概是受到它们的感染,我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总感觉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悬吊吊的,一直放心不下。 很压抑,好像胸口有千斤巨石堵着,这种感觉让我浑身所有毛孔都开始轻轻微颤,那种想要彻底舒展却又不能得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咚咚,咚咚。” 突然,我的背后传来一阵声音,整齐的脚步声,有力的践踏着地面。 我心中彻底乱了,难道有大批人马大晚上的来这里,或者说是盗墓团伙早就已经踩好了点,选中这个风水宝穴下手?! 可是这里压根就没有墓室,可是当他们过来看到我挖出的这么多小洞的时候,会不会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会不会为了掩人耳目,防止事情泄露而将我直接杀了。 我不敢出声,身子悄悄的望十里亭挪去,屏气凝神的看着那处阴影的地方,随时准备爬起来就跑。 可是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不但有人,还是金戈铁马,银甲执剑,至少有三百魁梧雄壮的甲士朝我奔袭而来。 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只有四个字。 阴兵借道。 我大气都没敢出上一口,整个人靠着十里亭紧紧的蜷缩在一团,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些阴兵。心中想到莫非这里已经是古战场,这些甲士死后的执念不消,阴魂不散,还想继续战斗。 可是为什么没有战马,更奇怪的是,这群甲士中间的八人还抬着一个东西。等他们靠近我的时候,我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具棺材。 纯黑色,四角刻有雕龙,棺材的上面还贴着九道符咒。 到底是什么人需要用这样的棺材和符咒来镇压阴魂,莫非这棺材里的人生前是一个杀伐极重,阴魂格外的强大的魔头不成。 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棺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墓室的主人。 雄鸡格局,主兵家杀伐,这样的人埋在这风水之中,后代之人绝对能建功立业,成为杀伐无双的战场猛将。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心中想着若真的是按我心中想的那样,那我只要看着这群阴兵将棺材埋在哪里,那我就可以知道墓室的地方,等他们消失之后,我就可以去墓室中拿了东西赶紧离开。 正当这个念头刚刚冒起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这群阴兵的领头之人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他朝我看了一眼,眼神极其的冷冽,甚至还带有警告威胁的意思。 会不会是我的错觉?! 我没有动,紧紧的靠在十里亭的柱子上,都忘了呼吸,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宛如一道无底深渊一般,能将所有活着的东西通通吞没。 这当我心神紧张的时候,这三百阴兵突然调转方向,全部朝我冲了过来。 猛然大惊,我惊惧的睁大眼睛,怎么可能,阴兵只是一些没有理智没有思想的阴魂,他们只会重复着他们生前的一些简单动作,绝对不会伤害活人才是。 我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们,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们将十里亭团团围住,眼中闪烁着精光,那种热诚崇拜,感觉随时愿意慷慨赴死的样子,让我心中大惊。 当那副黑色棺材“砰”的一声落在十里亭的正中央时,我才惊慌失措的捂住了嘴。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可能。 这个墓室怎么可能就在十里亭的正下方,这里可是雄鸡图的“阵眼”所在,若是安置墓室,等于是将这里的风水格局完全破外。 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风水格局有反噬一说。 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阴宅福地有绝佳风水庇护,后代子孙能够绵长福报,富贵平安。 可是当墓室破坏一处风水之时,风水的反噬便会加诸在墓室主人和其后代子孙身上,世间所有沉痛恶毒之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彻底的一头雾水,这个棺材中的人,这个墓室的主人绝对是风水大家,要么就有风水大师指点过,不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将墓室安在阵眼下面,破坏这一方风水。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甚至是要灭子绝孙。 诡异,太过诡异,我压根就猜测不透这些甲士的举动是何缘由,莫非这棺材里的人不是他们的将领,而是敌军首领,所以才要用这么恶毒的办法来惩罚他。 可是当我看到这三百甲士眼中的炽热光芒的时候,看到他们虔诚的跪伏在棺材面前,纷纷咬破食指指腹,将鲜血浇注在棺材上时。 我很肯定,他们对这棺材里的人绝对抱有最大的敬意和哀悼。 乱了,无数个为什么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无意间看到的这一幕,让我对这个墓室主人的身份更是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对这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还有,这个棺材里的人绝对跟荒坟里的女鬼大有渊源,那么他的地位绝对是古时候的一方军中猛将。 那么,我要来拿的这个东西,到底有何用,为何又会在这个墓中。 为何这样的一个大将会自掘坟墓,如此狠心的自断香火,永世不得超生,就连做鬼的机会都不留下半分。 突然,大风起。 正文 011:骷髅念珠 三百阴兵宛如流沙一般,在这狂风之下,渐渐消散。 眼前空无一物,漆黑夜色将我笼罩,这种孤独的恐惧在我的心底滋生,更多的还是好奇和忐忑。 我不知道这墓室底下到底埋着什么秘密,但是从刚刚的那一幕,我断定这墓室主人定然是一位军中猛将,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选择了黑棺裹尸,符咒压门,再破风水格局,心甘情愿的遭受风水反噬,断子绝孙。 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如同无数条毒蛇在吞吐舌星子一般,我想到荒坟外的那一幕,顿时有些害怕。 轰隆一声。 突然一道惊雷如同盘旋虬龙一般在天际炸响,宛如要把这沉沉天幕撕开一个口子。 在怪力乱神的记载之中,天雷乃是世间纯阳之力,属于天公之怒,天道之威。在天雷之下,不管是阴魂也好,恶鬼也罢,都会被碾成碎末,跟蚂蚁没什么两样。 趁着这个时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挥起铲子朝着十里亭正中心的位置挥了下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十里亭正中心的位置果真是空心的,只有一层泥地覆盖在上面。十分钟后,我将铲子放到一边,从手里取出电筒照亮,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洞口,而洞口连接着的是一排石阶。 终于被我找到了这个墓室,我心中没有多少高兴,更多还是好奇和疑惑。从背包里取出一包黑狗血抹在脸上和手上,又抓了一把生糯米,顺着石阶慢慢走下去。 石阶很长,大概有四十多步,这个墓室埋得很深,里面漆黑一片,电筒的亮光压根看不到这墓室的全貌。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天地分阴阳,太阳能找到的地方属于阳宅,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便是阴地。 这个墓室藏在十里亭下,应该从未有人来过,至少有几百上千年没有阳光进来过,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等我到了墓室的地面上,我取出四只蜡烛点燃,放在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位,之所以不放在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是因为这四个方位常常是墓室中的主位,冒犯了墓室主人,这是大忌,会有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 借着昏暗的火光,我终于看清了这个墓室。 大概有二十来个平方,不大,也没有陪葬室之类的,相比其他墓室而言,算是很简陋的了。阴兵抬着的黑色棺材就摆在正中央,两边摆着莲花台,早就已经燃尽了,只是这棺材的符咒就算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半点灰尘。 棺材没有直接落地,前后各有两截桃木垫在棺材下面,桃木上还带有血迹,两头用金色丝线缠着一圈又一圈。 我眼神一紧,不得不感叹这个墓室的主人对自己真的够狠,这般墓葬的方式算是完全杜绝了尸体化作僵尸,和阴魂成鬼的可能。 地肺养恶龙,地气属阴,若是棺材常年接地,又心有执念,尸体可能会产生尸变,在千百年间化作僵尸。而桃木本就是辟邪之物,金线属阳,将两头缠住,困住阴魂首尾,不可挣脱。 不知为何,我心中对这个墓室的主人产生了一抹敬佩和惋惜之情,毕竟这是人家安息之地,我贸然进来,还要带东西离开,已经算是大不敬。 我从包里取出了香烛钱纸,恭恭敬敬的点燃之后,跪在棺材的前面,将香烛插好,低声说道。 “将军,我陈四六不知你名姓,也不知你生平,今日贸然前来,也是被逼无奈,唯有以香烛钱纸等俗物聊表心意,希望你泉下有知,能够理解。” 等到钱纸烧尽,我对着这棺材磕了三个响头,心中不带有半点杂念,只是希望他能知道我的心意,不要怪罪。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瞬间炸毛。 当我三个响头磕完,正准备起身去找琉璃珠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那声音很近,很清晰,感觉就在我的心头响起,我抬起头,这个棺材竟然在动。 怎么可能,难道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尸变了,成了僵尸,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这一番布置,这棺材上面还贴着四张符咒,历经千年都没有丝毫变化,威能之强,绝对是出自真正的风水大师之手。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尸变之后的僵尸也有强弱之分,按照尸变的程度,大致分为绿毛尸,红毛尸,铁皮尸,尸王。 绿毛尸乃是尸体第一次尸变形成的,肉身变得格外的强硬,没有神智,只有僵尸的本能,那就是杀掉他能感受到所有活着的东西。 这样的绿毛尸还好对付一些,一般利用地理条件,加上一些手段骗过他之后,就能找机会干掉。 红毛尸就要棘手得多,还保留着一定的神智,知道保护自己,不会一味的蛮干,身体比绿毛尸也要更加坚硬,跟石头一样,生命力也顽强很多,只有斩下脑袋之后才会停止动作。 而铁皮尸就属于真正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一般的刀刃土枪打在他们身上,压根就不会造成丝毫伤害,这样的东西放出去,绝对是一个杀人机器,只有靠符咒法器降伏。 至于尸王则是属于传说之中的东西,传闻每当出现尸王,都是人间浩劫,一方土地化作人间炼狱。 因为他们有人的智商,更能统领僵尸,一个尸王手下至少会有上百个僵尸,其中红毛尸绿毛尸最多,而铁皮尸则属于左右护法的存在。 这个棺材里装着的可是位将军,在古代杀伐无双,杀机滚滚的家伙。如果连符咒和这风水格局的反噬之里都压不住他,被他将阴气邪灵吸纳,那至少也是半步尸王。 这样的家伙,别说是我,就算是方仲,也只有逃命的份。 我往后退了退,颤抖着将电筒照在棺材上,看到棺材剧烈的震动,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刺耳,我心头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我甚至想转过身拔腿就跑。 与其死在这尸王的手下,变成僵尸,不如回去面对荒坟里的那个女鬼,至少熟悉一些,能说上两句软话,还有一线生机。 “轰”的一声,好像什么坍塌了一样。 这个棺材突然不动了,我死死的盯着它,看到一方石台竟然从我刚刚磕头的地方慢慢升了起来,摆在上面的是一个紫檀木匣子。 我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冒出个僵尸,我就还能对付。我慢慢走上去,确定这口黑色棺材不会再有异动之后,才把紫檀木匣子拿在手中,心中想着琉璃珠可能就放在这里面。 但是还有一点我放心不下,这个机关的突然触发,按照一般墓室的布局而言,机关往往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肯定都是杀招,可是现在墓室里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老话都说,平静的表皮之下都是波涛汹涌,暗潮滚滚。 我很小心的将木匣子拿起来,手臂尽量伸直,很慢很慢的将木匣子的盖子打开了一条缝,用电筒照了过去,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我的眼睛。 好像有一根刺扎进了我的眼睛,白芒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整个人猛然一退,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 骷髅头。 很多个骷髅头的黑影在我的眼前晃动。 至少过了三分钟,我才缓了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木匣子已经被我失手掉在了地上,但没有丝毫损坏,甚至刚好如同最初一样摆在了石台上。 我心中的好奇再也抑制不住,我相信里面肯定不会是什么毒箭机关,否则刚刚我就已经死了。做了个深呼吸,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咳嗽了一声算是给自己鼓劲,将木匣子重新拿起,打开一看。 里面不是琉璃珠,而是一串念珠,但又跟平时所见的念珠大有不同。 一共十八颗念珠,但不像平时见到的那样圆润光滑,而是一个个骷髅头,放在手中有种阴凉的感觉,别说静心凝神了,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特别是当我看这念珠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这些骷髅头也是形态各异,怒目圆睁,横眉竖眼,跟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鬼怪一样。 这是很大的不同,念珠乃是佛门法器,一般开光过或是高僧盘过的念珠都是珠圆玉润,给人祥和平静的感觉,有辟邪镇鬼的作用。 可是这串念珠给我的感觉更像是魔教法器,用人骨打磨,浇灌鲜血,阴气十足。 我心中对这念珠真的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畏惧的将它丢在了地上,可是当念珠刚刚落到地上的时候,整个墓室竟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吓得我目瞪口呆,特别是这口黑色棺材的棺材板开始剧烈的震动,符咒上的朱砂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如果不是黏得够紧,绝对会全部飞起来。 到时候,没有符咒压制,这棺材里的东西就没人能压得住了。 慌了,彻底的慌了,对于这完全无法猜测的一幕,我只有一个念头,直接将念珠抓了起来,很虔诚的带在手上,然后直接扑到棺材上,死死的把棺材板压住。 可能是我太急了,我的右手刚好按在了棺材上雕龙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我的手瞬间就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血气乃是活人体内气息最重的,对于僵尸的吸引力是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的,如果这棺材里的家伙被我的血气唤醒,这个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这会是一场灾难。 我马上转过身,想要用身体将血接住,但是我的余光看到有一滴血已经顺着棺材的缝隙往下流了进去…… 正文 012:尸王苏醒 晚了,一切都晚了,心跳瞬间加速,面色僵直,我就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没有去管我的右手是不是还在流血,垂头丧气的躺在棺材板上,脑海中闪过古书中记载的对付僵尸的所有办法,但从来没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尸王。 咚咚,咚咚。 太安静了,整个墓室真的是落针可闻,我的心跳在这个时候显得太过大声,我用双手按在胸前,生怕将棺材里的尸王惊醒。 足足等了十分钟,我突然睁开眼睛,很小心的嘘了口气,这棺材没动,里面的尸王应该没有醒过来。 当我抬起手先要看看伤口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手上的伤口竟然在短短十分钟内结痂了,特别是我手腕上的念珠,竟然泛着一抹妖异的红光。 我心中咯噔一下,发现原本的十八颗骷髅头中有一颗竟然变成了血红色,那种流动的红如此刺眼,仿佛是活的一样,跟在荒坟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变成这样了,低头一看,棺材上压根没有半点血迹,那么我流的血呢。 突然,我脑子里轰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念珠,心中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这串念珠不是法器,而是魔器,要吸人鲜血。 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偶尔说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说有些物件邪性得很,要靠活人的血来浇灌,而碰上这样的东西,如果不丢掉,时间久了,就会被吸成一具干尸。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反正我是不敢戴这念珠了,本来造型就有些古怪,现在还要吸人的血,不是魔器是什么东西。 我赶紧将念珠从手腕上取了下来,直接丢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躺在棺材上呼了几口大气。 可是还没等我放松一秒,就在这串念珠落在地上的一瞬间,“砰”的一声,棺材里传来一股巨力,我人差点被掀飞出去。 尸王醒了?!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怔怔的看着棺材,里面传来粗重的哼气声,嘎吱嘎吱的骨节活动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怎么会,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醒了。 我可不敢把这东西放出来,到时候不但我会死,可能附近的村子寨子都会遭到尸王的屠杀,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咬了咬牙,左右是个死,我身子一翻,整个人如八爪鱼一样死死的压住棺材,双手紧紧的扣住棺材板的接口。 不过我的想法就是异想天开,我的力量怎么可能跟尸王相比,就算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我还是毫无疑问的被掀飞了,狠狠的砸在地上。 我来不及管触地的手有没有事,恐惧的看着这副黑色棺材,就像我看过的老电影一样,棺材板直接立了起来,符咒全部飞起,我能看到符咒上的朱砂在一点一点的消退。 这一刻,我只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冰冷,眼睛一动不动,甚至连跑的心思都没有,我不可能跑得过里面的家伙。 符咒的余威也就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在朱砂完全脱落的时候,符咒变成了一张张无用的黄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可我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用巨石狠狠的压了一下。 “砰”的一声,棺材板瞬间砸飞到墓室的墙壁上,整个墓室都抖了一下,落下的灰尘就像飘飞的雪花一样。 冷,很冷。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一道寒气从棺材里涌了出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景,仅仅是一道鼻息,整个墓室的温度至少下降了几度,特别是棺椁边缘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这到底是尸王的手段还是符咒最后的余威。 我彻底的懵了,冰封僵尸是一种常见的手段,极度低温之下,活人的血流会减缓,最后死亡。其实这种办法对僵尸也有作用,僵尸本就身体僵硬,一般是靠气味来定位方向攻击。 如果冰封之后,等于将僵尸周围的所有空间全部密闭,没有气味的存在,僵尸就会很安静,不会发狂。 我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想要走过去看看棺材里的僵尸是不是已经彻底被冻住。 可是当我刚刚等我往前踏了一步,一种很细碎但很密集的声音响起,我马上停下了步子,紧张的望着黑色棺椁,我知道,这是破冰的声音。 往年冬天下雪,河面被冻结,等到初春,冰面开始裂开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声音。 我很肯定,这种极寒的感觉绝对是符咒留下的,可是这样的九张符咒依然压不住棺材里的这个家伙,仅仅凑效了这么点时间,这个尸王就要撕开极寒冰面。 不能再等了,要么趁着他还没有完全苏醒,赶紧开溜,要么就坐以待毙,等着被他一口咬死。 可是我走了之后,这家伙出来了怎么办,鸡鸣山附近虽然没有多少人,可他们都是命啊,他们该怎么办。等他们死了之后,这个家伙还要继续杀人,那下一去的地方就会是我的老家。 到时候,全村的人怎么办?! 我不禁这样问自己,无能为力,狠狠的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都是我答应了红妆女鬼,才跑过来挖开了坟墓,放出了这个尸王。 内心的自责和后悔让我整个人都有些消沉,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将带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生糯米,黑狗血,黑驴蹄子,桃木枝一一摆在我的面前,我就像是个全副武装准备拼死一搏的家伙,双手抓着两把生糯米,用黑狗血涂抹在露出来的皮肤上,黑驴蹄子被我咬在嘴里,桃木枝则挂在我的腰上。 我只有一个念头,错,是我犯下的。这个后果,我就必须承担,哪怕我承担不起,我拼了命也要扛下一截。 等待,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个家伙才会从棺椁里突然冒出来大开杀戒。但是我感觉真的度日如年,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道会死,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死,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三两分钟之后。 我没有慷慨赴死的心,也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我只是被逼无奈,想着放出这么个家伙为祸人间,将所有的村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如要死死我一个,就死在红妆女鬼的手上。 我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尴尬,有些自嘲,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死后能做鬼,我肯定要拉着红妆女鬼一起下地狱,拉着她一起去十八层地狱赎罪。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整个人因为心慌害怕而变得有些神经质,突然一声轻响,都可能让我紧绷的神经彻底崩乱。 咔嚓! 终于来了,我吞了口唾沫,该来的终于来了。 面对死亡的这一刻,我突然有些癫狂,有些忘乎所以,我怕,但是我必须去做。 黑色棺椁震动了一下,一个魁梧的身影陡然从棺椁里站了起来,银色的铠甲上还带有很多血迹,我惨淡一笑,没想到这个将军生前是战无不胜的万人敌保家卫国,死后竟然要成为尸王,屠戮百姓。 这说来也有些可笑,但是我没有丝毫的时间去想更多的东西,我就像扛着炸药包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死也要拖住这个家伙,死也要再镇压他一段时间,哪怕是十天半月也好。只要有人发现了这个墓室,就肯定会去城里请阴阳先生过来,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我口中开始默念方仲留下古书上记载的金刚咒,只要这个家伙再动一下,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时间在慢慢流逝,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家伙,他的脸上也戴着一个白玉面具,将整张脸全都遮住了,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 他的身子慢慢的晃动,应该是在棺椁里躺了太久,现在还在熟悉这具身体。我的心砰砰砰的直跳,当我以为我做好十足的准备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很怕死。 特别时当他的眼睛缓缓的扫视一周,最后落到我的身上时,我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惊恐。 我不想死,这才是人的本能。 我不敢动,就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不泄露任何的气息,这是面对僵尸最好的自保手段。 他还在看着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甚至不能算是人的眼睛。 空洞,没有任何的情绪,宛如一潭死水。特别是他的眼睛有些奇怪,不是黑白二色,而是一抹青色,还夹杂着血红。 难道这就是僵尸变异后的特点,我从来没有见过僵尸,古书中对僵尸的记载也很有限,至于尸王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我就像是在和死亡对峙,只要我稍微有丁点动作,就会是我丧命的契机。可是这样憋气也不是办法,寻常人能憋多久,更别说是在本就密闭了上千年的墓室里。 胸腔之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我感觉我就算不被这个家伙咬死,也会活生生憋死。太煎熬了,严重缺氧让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昏,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我用手捏着鼻子,很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 “咯呲。” 糟了! 我不知道踩在什么东西上了,但这个该死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无限的放大。 突然,我看到这个家伙猛然转头,冷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正文 013:九星分神 我感觉被锁定了一样,那种阴森冷漠的目光,就像是无尽的黑暗一样将我笼罩,随时都有可能吞噬我。我忍不住的浑身颤抖,想要尖叫,但又不敢,只好紧咬着牙关不敢再搞出任何声响。 一声宛如野兽的嚎叫从他嘴里传出,似乎在挑衅这片天地一样,那种唯舞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竟让我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他就像发现了猎物一样,我能感觉到他的亢奋和激动,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将我置之死地的力量。我就是最可怜的猎物,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猎物,在他面前,我渺小得如一只蚂蚁,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他朝我扑了过来,我是不是真的要冲上去跟他来个同归于尽,至少不会死得这么卑微。 但是我不想死,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爷爷奶奶还没有百年归老,四海山川我还没有踏过,外面的繁花似锦我还没有见过,甚至我还是个初哥儿,我怎么能死,我怎么敢死?! 我想起村子里打猎的老人常说,如果在山上遇到不能对抗的东西,要么拼了命的跑,要么就站在原地,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怯弱,死死的盯着它的眼睛。 面对一个至少半步尸王的家伙,我是肯定跑不过的,留给我的路就只有一条,像面对凶狠的家伙一样,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怕我,让他摸不清我的深浅。 我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与生俱来的阴煞都被我扛过来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我没有动,就跟老人们说的一样,我将所有的精气神都汇聚在眼中,全神贯注的与他对视。 我就像一条发了疯无所顾忌的狗,就算最后我会死,我也要咬下他的一块肉。 果然,当我的眼神他冷漠的眼神对撞的瞬间,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像是重新被镇压一样,只是他的黑漆漆的瞳孔里突然多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神色。 畏惧,兴奋,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上前。 怎么会这样?!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据我所知,僵尸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存在,不属于阴阳两界,说他是鬼,却又有肉身实体,说他是人,却又是尸变而成,完全没有活人的特征。 而我眼前这家伙,保守估计也是半步尸王,基本属于站在食物链顶端,就算是百多年前茅山七代老祖重生,想要对付这么一个家伙也要费些手脚。 可是现在,我分明看到他好想在畏惧什么东西,可我身边带着的也就这么几样寻常东西,对付一般的小鬼还有点作用,对付这样的大家伙,想想都觉得有些以卵击石。 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双手一挥,将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到他的身上。可笑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半点反应,整个身体一动不动,依旧死死的盯着我,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妄动。 我和他形成了一种很好的对峙,他不敢上前一步,我也不敢往后退一步,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让至少半步尸王的家伙畏首畏尾。 足足僵持了十多分钟,我所能想到的办法,就像是一只苍蝇去咬大象,根本就无济于事。 我渐渐有些失去耐心,主要是这样的僵持对于我而言就像是在浪费生命,我不可能像他一样不吃不喝,何况还跟荒坟里的女鬼约好了日子,如果我没有回去,天知道她会怎么对付我爷爷奶奶。 正当无可奈何的时候,无意间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漆黑的环境里闪着一抹红光。我瞬间恍然,这家伙畏惧的竟然我丢掉的骷髅念珠。 一想到这里,似乎这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能解释了,我把念珠丢掉就等于是揭开了他的封印,所以他才有机会从棺椁里突然蹦起来。 我试探着用脚将念珠往我身前拨了拨,警惕的半蹲下身子,马上将念珠捡起来死死的抓在手里,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现在也不管这东西是法器还是魔器,只要它能救我的命,那就是好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看到我手握着念珠,明显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哪怕是很小的一步,这也让我欣喜若狂。他退,说明他怕,那我就有可能靠着念珠死里逃生。 我吞了口唾沫,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双手将念珠抓牢,往前探了一步,紧张的伸出手握着念珠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家伙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恐惧。 好家伙,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可算是找到了一条保命的办法。 正当我心中有些雀跃的时候,突然这家伙动了,没有后退,而是朝我的方向踏了一步,吓得我赶紧往后猛退。 低头一看,手中的念珠,血红之色正在消退,渐渐有些暗淡。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这念珠血红之色一旦彻底消散,那这家伙就没东西能制住了。我顿时有些慌了,这才是绝望,给了我希望,然后瞬间又让我的希望破灭。 我咬了咬牙,突然想起这念珠要用人血浇灌的事情,心中一横,既然你要吸血,我就让你吸个够。 我飞快的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忍着痛,刷的一下割在自己的手背上,剧痛袭遍我的全身,额头冒着冷汗,但是我不敢停顿,将念珠放在我的手背下面。 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只要能让我逃过一劫,让它喝个饱也没事。 我的血就像是兴奋剂一样,棺材里的家伙突然变得有些狂躁,奇怪的双眼中迸发两道精芒,沉闷的声音从他的白玉面具下传出来,他肯定很饿,很渴,换做是我,我也知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吸干我的血。 “快点,快点。” 我焦急的小声催促着,看着念珠一点一点的将我的血吸收,一层淡淡的血红重新染上念珠,那一个个骷髅头好想活了一样。 这是我头一回这么认真的去打量这串念珠,在我此时的认知中,骷髅头一般代表着死亡,怨气,杀戮和凶狠。 可是念珠本是佛门法器,却雕刻成骷髅头的样子,着实有些让我捉摸不透。特别是这念珠要吸血这一点,更是让我心中有些排斥。 但是这也没办法,我现在只能靠着这念珠才能活命,所以只好期盼着它快点喝饱,毕竟那个棺材里的大家伙正一步一步的朝我走过来。 三十秒,我的血足足流了三十秒,我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手脚也有些发软无力,脑袋更是昏沉,本来就忙活了一天也没吃点东西,现在还流了这么多血,身子更是虚得不行。 好在跟刚才一样,我手背上的伤口飞快的结痂,痛楚也慢慢减轻,我看着念珠上的十八颗骷髅头都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芒,虽然不像第一次那么耀眼,但却平白多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我吸了口气,平缓着自己的心情,抬头看向这个大家伙,他已经离我很近,大概只有一米左右,只要他微微一伸手就能把我抓住。 我没有后退,而是虔诚的将念珠带在手上,默念起了古书上记载的经文,现在我是把命交到了这念珠的手上,行不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渐渐响起,我知道这是他的嘶鸣咆哮,我心中很担心,但是嘴巴依然默念着经文,双眼死死的盯着念珠。 就在这大家伙朝我伸出手的瞬间,念珠动了。 剧烈的震动,十八颗骷髅头闪烁着光芒,汇聚在一起,然后念珠自动从我手腕上脱落,悬浮在半空上,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就是鬼神! 我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笼罩在这巨大的骷髅头的映射之下,这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 突然,念珠飞快的旋转,整个墓室竟然在这一刻都被照亮,我看的很清楚,墓室有些简陋,四面都是墙,和荒坟里一样竟然有四幅壁画。 我心中猛然大惊,难怪那个红妆女鬼要我来这里拿什么琉璃珠,原来这两座墓室本来就大有渊源,联想起我之前看到的壁画,我更加坚定我的猜测。 荒坟里的那个红妆女鬼应该是身份高贵的公主,而这个墓室里的大家伙生前就是随行的将军。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又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就死了,而且这个墓室里的家伙还要故意破掉风水格局,招来恶毒的风水反噬。 我马上将目光定在第三幅壁画上,在荒坟里,第三幅壁画被人可以的毁掉,好在这座墓室里的壁画还保存的完整。 画上的主角依旧是那个女鬼,一袭大红袍,倾国倾城的容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可是为什么,在这副画里,这个女鬼是漂浮在半空上,这记载的可是她生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飞。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难道这个女鬼在当时就已经是鬼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想,我紧接着往下看去,地面上有一个银甲金枪的将军,应该就是墓室的主人,四周都是死人,战死的士兵,画里还有另外的一群人,应该是两军交战。 可是这幅画有太多的疑点,这个女鬼明明穿的是凤冠霞帔,出嫁的衣服,应该是和亲才对,怎么会突然大战。而且画里另外一边的人分明抬着龙凤花轿,显然是来迎亲的。 更让我不解的是,画里女鬼的神情很不对,面对自己的将士战死,非但没有丝毫的心痛怜悯,脸上反而挂着一抹兴奋,孤傲的神色。 似乎在告诉我,这个女鬼,或者说生前的这个公主,要的就是她的将士去死。 我的脑子突然冒出了很多个疑问,可是还没等我想清楚,光芒瞬间熄灭,整个墓室里回荡起了一道威严古老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这个骷髅头在张嘴吟唱。 我听不懂这是什么经文,但跟佛教里的梵语很像,而当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这尸王明显是被压制了,身体不断的后退,眼神也变化莫测。 从最开始的抗拒,惊恐,慢慢淡化,变成一股漠然空洞,最后的神色,竟然让我觉得是哀求和视死如归的豪迈。 三百阴兵借道,四龙九符压棺,桃木金线断底,风水破局定穴。 这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大家伙生前已经算到了尸变的可能,所以才布置了这所有的手段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还有这串念珠,既然是在这个墓室里,那肯定是这个将军的东西。有意的放在紫檀木匣中,又设计了机关,为的就是后世之中有人闯进来后,万一放出了这个大家伙,可以有最后一个手段镇压他。 我愣在原地,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佩服也好,叹息也罢,不管这个将军生前是如何的光明磊落,正气凌然,如今他都已经成了尸王,我必须要镇压他,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佛音落下的瞬间,念珠停止了旋转,直直的停在这尸王的头顶,一道金光洒落,飞速的切割分化,变成了一条条比蚕丝还要细的金线,足足有九十九条。 九为极,乃天道所限,这些金线仿佛被一只大手操纵着,捆绑在尸王的身上,每一条线碰上尸王的身体,我都能看见一道火光飞溅,尸王的身体都会忍不住颤抖一下。 一定很痛,哪怕他是铜皮铁骨的尸王,在这金线的束缚下,也一定很痛。 短短二十秒,金线的摆布列位让我眼花缭乱,像是棋盘一样,又像是星河,神奇而暗藏深意。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眼睛突然一皱,吐出了五个字。 “九星分神阵。” 正文 014:茅山秘术 天地万物,皆有磁场,共生则荣,相克则枯。 不论是阴阳五行,还是人鬼妖魔,只要是存在于天地之间,就必然会有所约束限制。尸王虽然近乎不死不灭,但也有能够克制他的东西,那就是天地之力。 这九星分神阵便是借用天地之力,威能恐怖,在茅山秘术中列位上三术之一。 我能知道这个名字,还多亏了方仲留下的古书上简单的带过一笔,毕竟这样的术法已经堪称神术,早就失传了千年已久。 三上术皆是天地之力的演化借用,其一为金阳斩鬼,二为阴月弄琴,三则是这九星分神。分别代表了日月星辰之力,也是整个宇宙最为强大的力量。 在古书上写过,九星分神乃是按照烛天星辰排列,布下囚禁大阵,将鬼怪妖魔困在其中。而分神则是一点点的磨灭鬼怪妖魔的神智,最后只留下一具尸体空壳。 我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有些悲凉,看着九十九条金线渐渐落成,化作一副奇妙的图案,宛如无数的丝线将这尸王锁住,不能动弹。 可能十年后,也可能百年后,这个尸王的神智就会彻底的磨灭,永远消散。 但是从刚才最后的眼神中,我总感觉这个尸王还保留着生前的神智,哪怕只有一丝,但那都是一个将军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 这九星分神阵下,千年前的一代将军就真的灰飞烟灭,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尸王的眼神从最开始的狰狞慢慢变得平和,最后化作死寂,整个身体“砰”的一声倒进棺材里,双眼缓缓闭上,我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不少。 念珠从空中落下,直接飞到了我的手心里,这让我有些好奇,莫非这东西还认人不成,喝了我的血,竟然主动飞到了我的手里。 管不了那么多,毕竟我对这念珠的来历和讲究都一无所知,但是它能布下九星分神阵,那肯定是大有玄妙才对。 而且一般的魔器都是心思歹毒之人锻造,断然是不敢触碰九星分神阵的,所以这东西应该是件法器,只是不知道这要吸食人血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念珠重新戴在手腕上,十八颗骷髅头已经彻底暗淡,没有半点红晕,仿佛就是件寻常死物。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我这次能逃过一劫实在是太侥幸了,若不是这将军生前就留下后手,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方仲过来,一样是个死。 浑身上下突然涌起一股酸楚乏力的感觉,紧绷的神经这么突然就松弛了,整个人夜疲惫得很。特别是为了保命,刚刚失血过多,肚子又不争气的开始叫了,干脆躺在墓室的石地上休息了几分钟。 现在大麻烦已经解决了,唯一还要做的就是帮荒坟里的女鬼把琉璃珠找到,这样一来,我跟她也算是两清了,结了这个因果,只求她别缠着我就好。 只是想起我看到的那副壁画,我心口始终觉得闷得慌,对这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这个女鬼到底是谁,这个将军又为什么会自掘坟墓,引来风水反噬,又未卜先知的留下这么多后手。 还有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普通的君臣还是藏有其他的猫腻。 现在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脑子乱成一团,颤颤巍巍的撑起身子,先是从背包里将剩下的香烛钱纸全部都拿了出来。 毕竟我这是闯入了别人的阴宅,还拿了这将军的念珠,如果不做点什么,我心里始终过不去的。 将香烛点好,恭恭敬敬的插在地上,我吸了口气,让心情尽量放得轻松,磕了三个响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 等钱纸烧成灰烬,火光渐渐熄灭的时候,我将手电筒打开,满满摸到棺材旁边。 说实话,这黑漆漆的墓室,刚刚才冒出一个尸王,现在我心里还有些发虚,想着赶紧找到琉璃珠,离开这墓室才好。 棺材里没放什么东西,毕竟按照壁画来看,这个墓室应该是突然下决定要挖掘的,而且在下葬之前还发生过一场大战,陪葬的东西自然是少得可怜。 干风水先生这一行,除了跟鬼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给人看阴宅,还有一些家伙为了钱,往往都跟盗墓贼搭成了一条线。 都说行有行规,资历老的盗墓贼一般都很守规矩,进入墓室之后不会破坏墓室结构,也不会随意弄烂墓室主人的尸身。 毕竟盗墓是为了求财,干这一行,谁没撞见过些脏东西呢。 因此在拿陪葬品的时候,每个盗墓贼最多只能拿一到两件,而且还会很快就出手。这就有个说法了,人死之后,若是执念未消,就算没有化成鬼,也会留下一些特有的阴气。 而陪葬品埋在墓室里陪着墓主成百上千年,不知道染上了多少这样的阴气,所以若是拿得太多,得罪了墓室主人,往往就会被阴魂缠身,也就是俗话说的撞鬼。 我没想过要靠盗墓发家,毕竟这是有损阴德的事情,既然人死之后能成鬼,那么传了几千年的阴曹地府也未必就不存在,能积点阴德总是好事。 可让我奇怪的是,这个棺椁里除了这将军的尸体,旁边就还放有一把佩剑,我试着想要拿出来看看。 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起占为己有的心思,就是想要看看。 这两年青铜器的价格一路高涨,民间收藏更是将青铜器炒到天上去了。自从看了古书,踏入风水先生这一行,我对这些老物件也有了很大的好奇。 毕竟古董玩物在寻常老百姓眼里只是具有历史价值的宝贝,而在风水大师的眼中,往往一些古董都带有一个时代的特点,而现在所用的术法大都是从古代先贤留下的东西中总结出来的。 不过我还是有点想当然了,我的手刚刚触碰到这把佩剑的时候,一股极度阴寒的感觉就瞬间侵袭我的全身。 我赶忙把手松开,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这种阴寒的感觉跟普通的冷有很大的不同,这是让我心中有点发毛,有种诡异阴森,总觉得哪哪都对,但又很是不对,大概这就是我先前说到的阴气。 我搓了搓手,暗暗给自己打气,双手往配件上一抓,然后猛的一抬。 重,太重了。 这就是我唯一的感觉,我使出了吃奶的劲,这佩剑竟然才刚刚离地一寸,而我已经累得气喘呼呼的。 我不由得有些吃惊,这将军生前要挥着这么一柄重剑征战四方,那得是多大的能耐,难怪死后能够成为尸王。 既然拿不动这东西,我也就打消了看看的念头,只是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空的,压根就没有琉璃珠这东西。 难道是红妆女鬼搞错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马就被我否决了,这两个人看来关系匪浅,她既然能知道这个墓室在鸡鸣山,那她说这里有琉璃珠,就肯定有。 琉璃珠这东西放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一般都是用来作为装饰品。不过这放在一千多年的皇权时代,等级制度森严,琉璃珠那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我用手电筒打着亮,把这棺椁仔细找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琉璃珠,心中顿时有些急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琉璃珠真的在这个墓室里,可是如果像念珠一样是设有机关,那对于我而言就是天大的困难,甚至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机关在古代墓室之中常有运用,一半包括流毒,流沙,毒箭,水火,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后面的人盗墓。 之前我能得到这念珠也是误打误撞,我可不保证如果再遇到机关,会不会还对我这么温柔。 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手伸到了这具尸体上,银甲上泛着寒光,还留有金线造成的灼烧痕迹,刚一触手,宛如摸到了一块冰上。 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去摸尸体,毕竟我爹娘死的时候我还小,没什么记忆。何况这具尸体可是尸变过的,虽然被九星分神阵困住了,但是万一给我来个回光返照,不得把我吓死。 我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慢慢从银甲的空袭里摸了进去,飞快的抓了一把,就赶紧伸了出来。 不应该,琉璃珠这样的东西本就脆弱,在当时那个年代更是珍贵非凡,如果作为陪葬品,绝对不可能放在身上,万一不小心压碎了就白白浪费了。 可是这琉璃珠会在什么地方。 我头有些大,精神也慢慢萎靡,将手电筒朝着墓室四周照了照,手放在墓室的墙壁上敲了敲,看看有没有夹层。 但整个墓室都是实心的,直接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这么大个地方,那应该不会存在暗格。当我手电筒找到壁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用手电筒照到了第三幅壁画的最下方。 是这个将军,肯定是他,一身银甲,脸上挂着悲愤的神色,他的眼睛不对,很不对,跟我最开始看到他尸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突然茅塞顿开,对,就是他的眼睛。 除了现在的黄毛老外,我们的眼睛都是黑白二色,这壁画中将军的眼睛也是如此。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尸体的时候,他的眼神虽然空洞死寂,但却不是黑白的,而是青色之中藏着一抹血红。 我突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立在原地,手电筒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我找到了,原来琉璃珠在这里。 正文 015:诡异红线 万万想不到,这位将军竟然为了保护这颗琉璃珠,甘心挖掉眼睛,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光是这份胆魄和气量,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 我心中越发的好奇,我感觉我就像是卷入了一场纠缠了千年的漩涡之中,而问题的关键,就是这玫琉璃珠。 如果这东西只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千年以来,红妆女鬼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可是还非要我来这里将琉璃珠带回去。 这枚琉璃珠一定藏着大秘密,不然这墓室的将军也不可能会如此狠心的对待他自己,愿意自挖双目,借此来掩盖琉璃珠的存在。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快,我感觉我就要揭晓这个秘密最后的答案,越是如此,我心里就更加的紧张。 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我将手电筒握好,走到棺椁旁边,小声的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这是要挖人眼球,毁人尸身的事情,我心里始终有些膈应。 但也是别无他法,不管是不是被逼的,至少我现在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我必须去揭开谜底,必须一窥千年前的因果旧事。 这将军的尸体因为遭到了九星分神阵的束缚,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眼睛也紧紧的闭上。我先是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小刀,然后用手掰开他的眼皮,定睛一看。 左眼是正常的,跟正常人一样是黑白两色,当我把他右眼掰开的时候,我这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仔细的去看他的右眼,新潮瞬间翻涌,不能平息。 一抹很素雅的青色,里面流动着艳丽的绯红,不得不说琉璃珠能传承两千年,从古至今一直是帝王百姓的心头好,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 这种瑰丽的色彩,绚烂如流光的感觉,真的当的起瑰宝两字。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枚琉璃珠从他的眼眶里取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难免握刀的手有些发颤。 其实是我想尽可能不要破坏这具尸体,毕竟这是千年前遗留下来,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尸体。就算可能永远都要被困在这里,但是对于这样一件堪称历史文物的东西,就算不能问世,但我希望能够永远存在。 当然,这具尸体,也是当年那位壮志凌云的将军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东西。 要忍住,不要抖,我能行的。 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当我将小刀放在他的眼角边上的时候,我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往下开始掉。 你们也许无法想象这样的感觉,在别人的眼角上动刀,还是要挖人的眼球,哪怕这只是一具尸体,依然让我心里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但是刀,还是落下了。 我顺着他眼框的棱角,轻轻割开一层皮,让我庆幸的是,虽然这具尸体已经尸变成了尸王,浑身上下应该是铜皮铁骨,一般的刀枪都刺不进去。 可是因为这枚琉璃珠的存在,他的右眼附近还没有变异,甚至过了千年还保有松弛的皮肤。我不得不这样想,如果他真的成了尸王,他的右眼大概就是唯一的弱点,这也是这位将军生前留下的后手。 我越发佩服这位将军的心思缜密,如果这个布局和这一切的设置都是出自他手,那么这位将军定然在风水阴阳一途上是造诣极高。 将眼角的表皮割开,整颗琉璃珠已经彻底的暴露在我的眼前,让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红妆女鬼点明了要这颗琉璃珠,我想很大可能上,我会忍不住的据为己有,这样的瑰丽宝物,不说它经历千年之后在如今这个时代的价值,就算是当作自己收藏,也绝对是一件幸事。 但人不能贪心,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得到了这串念珠,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稳了稳心神,我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将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通通甩开,下面就是要将这么琉璃珠挑出来的时候,我必须加倍的小心。 琉璃珠本就是易碎的物件,格外的小气,稍微用力过猛或是下刀的角度不对,都有可能对这玫琉璃珠造成巨大的损坏。 毁掉一枚瑰宝还好,顶多是有些遗憾,可若是红妆女鬼因为这事情大发雷霆,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看了很久,一直想要找到一个最好的切口下刀,可是能让操作的空间真的太小了,想要将这枚琉璃珠完好无损的取出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大刀阔斧的将这尸体的右眼完全割裂,这样才不至于碰到这枚琉璃珠。 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就打鼓了,这样做跟我最开始的意愿完全相悖,而且我也不保证这尸体右眼附近到底有多少皮肤是松软的。 我叹了口气,先是用手按了按他右眼附近的皮肤,大概在鼻梁附近都还保持着一定的弹性,这样下刀就轻松很多了。 忍住心中强烈的不安,我闭上眼,直接一刀扎了下去,从他鼻梁的位置戳进他的皮肤里,然后尽可能的割了一圈。 下刀的过程很顺利,虽然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但能够取出琉璃珠,给红妆女鬼一个交代也算还好。 就当我想要伸手去将琉璃珠取出来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就在我把琉璃珠取出来的瞬间,一道幽绿色的气体突然从琉璃珠的下面喷了出来。我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手里拿着琉璃珠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来不及躲避,只好用左手挡在脸前。 恶臭,带有尸体腐烂特有的那种味道,我吸了一点进肺里,瞬间感觉肚子七上八下,想吐的厉害。 我把琉璃珠用带来的毛巾包好,稳稳的放进包里的夹层,整个人突然一软,好在我用手扶着棺材,差点就直接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刚刚那个幽绿色的气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吐得一塌糊涂,本来胃里就没多少东西,这样一来,更是把泡沫星子都给吐干净了。 浑身发软,脑子发晕,一想起刚才那气味,我就觉得全身难受,直犯恶心。 终于是把琉璃珠给带出来了,这一天一夜里折腾了太多得事情,先是荒宅里得毒物,紧接着是尸王,好在我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我靠在棺材边上,整个人很放松,准备休息一会就连夜赶回村子里,毕竟现在我身上的衣服就跟布条似的,若是白天回去,容易惹人怀疑。 我还是没有忍住,从包里将琉璃珠取了出来,用手电筒照在上面,眼睛凑上去一看,突然有些失望。 这真的只是一枚瑰丽绚烂的琉璃珠。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心中就越发的失望,如果仅仅只是一枚琉璃珠,就算价值连城,可是对于死了千年的红妆女鬼来说也只是身外之物,又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的藏着呢。 不对,肯定又哪里不对。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可能漏掉了什么,不然完全解释不通,要么是这琉璃珠有诡异,要么就是这女鬼和将军有诡异。 我重新将琉璃珠打量了一遍,甚至没有放过里面丝毫的色彩,用手电筒从各个角度都照了一遍,依旧是一抹青色之中夹杂着流动的艳红。 之前唯一错过的也就是这枚琉璃珠的正中央有一条细线,红色的细线,我总感觉它像什么东西,却又说不上来。 这条细线很安静,没有浮动,如果不是感觉这么琉璃珠藏有秘密,正常人都会将它忽略。 也正是太平常的东西,越发的让我觉得奇怪。 我决定再仔细看看,这次我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这条红线上,尽可能的去避开和遗忘其余的色彩。 我看得很入神,瞳孔渐渐被这条红色的细线占据,脑子里一直在想这条细线会代表着怎样的东西,或者说藏有怎样的秘密。 大概是我看得太过专心,眼睛一直聚焦在一个地方,总是容易发酸发胀。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整个人突然怔住了,然后猛地往后一退。 我看到的不是这条红色的细线,更像是一个女人,就是那个壁画里冷漠孤高的公主,也是荒坟里半面倾城半面骷髅的女鬼。 这样的画面一闪而过,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我到底是不是看错了。 我一直问着自己,我刚刚看到的画面是不是在琉璃珠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敢确定。 但我肯定的是,刚刚我在揉眼睛的时候,那副画面清楚的出现在我的眼前,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格外的清晰,我甚至能看到那个女人的笑,妖异而魅惑。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琉璃珠里,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大概是我脑子里一直想着红妆女鬼的事情,所以才会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产生这样的幻觉。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解释我所看到不可能看到的画面,但是我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我的眼睛能通鬼神,很少会看错东西。 我闭着双眼,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谜团,正当我准备休息一下就离开的时候,突然整个墓室开始剧烈的晃动,沙石从墙壁和墓室的上端开始掉落。 我心中一惊,这是要彻底将我封死在墓室里啊,我不敢再做停留,飞快的琉璃珠包好塞到包里,直接朝墓室的洞口跑去。 好在我动作够快,当我刚刚爬出洞口看到外面惨淡月光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墓室全部坍塌了,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叹了口气,用留在外面的铲子将十里亭正中央刨出来的坑填上,然后在亭子外面虔诚的鞠躬,算是告别。 回到村子的路还算安生,除了山林里的野兽突然咆哮嘶吼之外,没有遇上什么怪事。路上我都没有停留,路过荒宅的时候特意打量了一眼,整座荒宅都被烧了,现在还冒着黑烟,里面的毒物应该是消除干净了。 等我快到村口的时候,我已经快要累趴了,整个人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在坚持,最后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搬回的自己家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奶奶正焦急的望着我,眼中已经含着眼泪,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真的让我很难受。 可是还没等我安慰她几句,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我竟然不知不觉间昏睡了整整五天。 我顿时懵了,跟红妆女鬼约好的七天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如果我不能按时赴约,那后果真的无法想象。 来不及多想,我将被子一掀,随手抓了一个馒头垫肚子,疯了似的往门外冲去。 奶奶见我一句话不说就往门外跑,瞬间就急了,连忙喊道。 “四六,你别去那鬼地方了啊。” 我突然一愣,心里有些奇怪,难道奶奶知道我是要去荒坟?! 可是她的下一句话,让我的心里彻底发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才在荒坟那儿昏倒被人救回来,你” 正文 016:重返荒坟 我怎么可能是昏倒在荒坟那里,我明明记得我是在村口突然晕过去的。 可是奶奶不会骗我的,那么到底是谁故意把我抬到了荒坟那里,又骗我奶奶他们说我是在荒坟晕倒,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我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难道是有人一直悄悄跟着我,那他是不是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人心叵测,何况我最近做的事情都是在帮一个女鬼效劳,如果真被人发现了,那么我在村子里肯定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突然想起了包里的琉璃珠,如果真有人把我弄到了荒坟,那么他肯定会把琉璃珠拿走,毕竟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来不及犹豫,我赶忙将身上的包取下来,好想没有翻动的痕迹,大概是我在昏睡的时候也一直紧紧的捏着背包的口子,心里太看重这东西了。 还好,里面的琉璃珠还在,我松了一口气,但越发的觉得奇怪,如果是有人在村口发现了我,又把我搬到了荒坟附近,他没有道理不翻看我的包,更没有道理不拿走琉璃珠啊。 难道是这个女鬼?! 想到这里,我心跳都漏了一拍,可是为什么她能把我从村口弄到荒坟,却不把琉璃珠拿走,这样对她而言不是让事情更加简单,也让她早日能够拿到琉璃珠么。 我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只感觉自从被这个女鬼缠上,我身边总是发生了很多让我自己都捉摸不透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紧紧的缠着我。 但是,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心里一直想着,要亲手把琉璃珠带到她的面前。或许是因为我对这整件事情还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再跟她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但不可否认,我心里还有一个念头,这年头人跟人都是相互利用,尔虞我诈,更别说是鬼。 万一她拿到了琉璃珠后,给我来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对我爷爷的事情不管不问,那我这拼了命的去把琉璃珠带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现在一切还不晚,琉璃珠只要还在我的手上,那我就有资格跟她谈判。 对,我想的就是谈判,一场公平的谈判。 我捏了捏手心,心中尽量减缓对她的恐惧,不然待会见到她之后,我依然会很被动,被她牵着鼻子走。 现在应该是下午七点左右,天色已经渐渐变暗,荒坟附近更是有些阴凉,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荒坟还是跟之前一样,仿佛在孕育着流动的鲜红,只是比之前更加浓郁了一些,是不是也说明她在这最近七天又变强了不少。 我没有直接走到荒坟旁边,而是躲在不远处的竹林里小心的看了看,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果然是有了倚仗,心中就没那么怕了。 毕竟这念珠可是能够镇压尸王的法器,想来对付一个女鬼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真把我逼急了,顶多再出点血,让念珠一次喝个饱,总不会像先前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她还是这么冷傲的仅仅说了两个字。 “进来。” 我面色微微一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概从我到了这竹林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我了。不过我也没有怯场,看了看周围没有外人,这才摸到了荒坟的后面。 上次我挖开的洞口还在,上面被我用一层土盖上,只需要刨开就能进去。说来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碰见上次那些毒蛇毒蝎,仿佛这几天时间就彻底消失了一样。 这样也好,也省得我提心吊胆的,不但要想着怎么跟女鬼周旋,还要随时警惕着这些剧毒的东西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 顺着洞口下去,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好在这次荒坟里竟然有光,眼前能看到东西,心里的恐惧自然是减缓了不少。 只是让我暗暗咋舌的是,荒坟里的光不是来自地面,而是荒坟的四角上分别有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这可是真正的好宝贝,虽然个头不算大,但夜明珠从古至今都一直是皇室珍宝,如今又流传了千年,不管从哪个方面去考究,这都算得上无价之宝。 现在想起当年方仲说的一人富贵,还真不是说笑,如果能把这夜明珠带出去一颗,别说一人富贵了,就算是十代八代的,只要不铺张浪费,那都吃不完啊。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捏着念珠不放,精神高度集中,眼睛警惕的望着四周,万一这女鬼又来上次那一手,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还不得吓我一跳。 都说这谈判一事,除了手中筹码多少,还要讲究一个字,那就是“势”。 其实这跟风水格局倒是不谋而合,寻龙点穴说的也是借用山水天地之势,蕴养阴宅,壮大福荫,这才能庇佑后人。 我反复的告诉着自己,这次绝对不能怕,绝对不能心虚,更加不能因为恐惧而对这女鬼惟命是从。 一定要争取到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至少得让她保证,这次事了之后绝对不能再缠着我,更不能伤害我的爷爷奶奶。 心中既然有了大概的想法,我这才轻轻咳嗽了两声,尽量学着老电影中大佬谈判时的样子,“装腔作势”的喊道。 “姑娘,我到了。” 这话一出口,除了听到自己的回音外,压根就没人答应我,我顿时也觉得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提起来的胆气瞬间又泄了不少。 这可是人家的阴宅,那就是这女鬼盘踞千年的地盘,我这到没到还用说么,说不定她就藏在哪个地方偷偷笑话我呢。 “姑娘,琉璃珠我带来了,还请出来一见。” 不过话都说了,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开门见山的就是把琉璃珠摆到了明面上,不信她不关心这琉璃珠。 果不其然,我一说琉璃珠,这女鬼就坐不住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出来,还是只用了两个字来回应我。 “进来。” 一听这话,我顿时有些羞怒,这荒坟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除了那副棺材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地方能让我进去了。 可是,一想起上次贸贸然的被她骗进棺材里,还不小心的撞在了她那里,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的说道。 “姑娘,要不,要不还是你出来吧,我进来的话,是不是,是不是不太方便。” 说句心里话,从小到大,因为我爹妈走得早,身子又比较虚,我大都是在老屋里呆着,压根就没怎么跟同龄的女人接触过。 可越是如此,到了我这年纪,对异性的好奇也是越加强烈。虽然明知道棺材里的是个尸体,可是这都过了千年了,这女鬼的尸身还是跟二八女子一样富有弹性。 特别是想起上次那种酥软,宛如棉絮的感觉,瞬间让我心跳砰砰砰的直跳,只感觉血脉喷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一个劲的去想。 “废什么话,让你进来就进来,上次没见你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上次完全是无心之失,谁让她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呢。我没有说话,心里也不知道是愿还是不愿,反正我是很老实的走到了第四幅壁画前。 看着壁画上,她眉间的一点朱砂,两片红唇,清瘦又冷艳的面颊,宛如一个孤高圣洁的仙女。 对于这样的女人,哪怕明知她是一只鬼,我也春心萌动,不知不觉间就是想要去亲近她。不管我在墓室里看到的第三幅壁画藏着什么样的过往,至少在这一刻,我很执拗很片面的去相信。 一千多年的事情,她没有错,哪怕错了,也已经被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在我这个年纪,喜欢都说不上,或许仅仅只是冥冥之中产生的好感,总是来得如此匆匆,不着痕迹。 我没有多想,靠在壁画上,双脚轻轻用力,整个人就顺着壁画倒了下去,落进了棺椁里面。 只听砰的一声,棺材瞬间盖住。 跟第一次的感觉一样,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就静静的躺在她尸体的边上,尽量让自己平视着前面,只是我难以控制自己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旁边望去。 看着她面颊上的白玉面具,我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和鸡鸣山里的将军死后都要戴着白玉面具呢,难道这是他们那个时候下葬的讲究不成。 还没等我想清楚,就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眼珠子瞎转什么。” 这样被人揭穿,我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转念一想,明明是她让我进来的,就这么大块地方,我眼睛不看她还能看谁啊。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提着胆子咕哝了一句。 “看你啊。” 我这话刚刚说完,瞬间整个棺材里的气氛突然就凝滞了,像是一下子到了冬天,我竟然觉得有些冷,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心里强烈的不安让我有些透不过气,这个女鬼终于幻化出了虚影,蹲在我的边上,眼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但又让我觉得有些阴冷。 “我,我不是…” 我本来想解释几句,可总感觉这事情要越描越黑,何况她也没有给我机会。一声轻哼,我悻悻的闭上嘴,反手将包里的琉璃珠拿了出来,紧紧的抓在手上。 她的目光也瞬间被我手上的琉璃珠吸引,顺带还看了看我手腕上的念珠,嘴角勾起一抹妖媚的笑意。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念珠就算是尸王都会惧怕,为什么对她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特别是她看到念珠时,眼中波澜不惊的样子,更是让我觉得奇怪。 心底里千百个疑问突然冒上我的头顶,我将琉璃珠往后放了放,心里盘算着准备开始我与她之间公平的谈判。 可是就在我把手刚刚往回缩的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神乍寒,面色瞬间有些冰冷,朝着我吩咐道。 “给我。” 正文 017:逆天改命 说实话,听到这种类似于命令的话,我心里有些反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习惯了居高临下的跟我说话,这让我很不习惯。 就算你时千多年前的公主,位高权重,可现在时法制社会,这才改革开放的时候大力宣扬了人人平等,我陈四六虽然只是个山村小子,可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份子,哪能受这窝囊气。 当即就时半蹲起身子,往后一退,将琉璃珠往身后藏了藏,瞪着大眼盯着她,没有半点的软弱,说道。 “我说姑娘,我这拼了命的帮你把琉璃珠带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开始了我想要讨价还价,公平谈判的铺垫,岂料这女鬼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轻轻一哼,螺眉紧蹙,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我一眼手腕上的念珠,笑道。 “几天不见,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我让你去帮我拿个东西,让你白捡了一串法器,你现在竟然还说出这话。” 一听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既然认识这念珠是法器,为什么会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搞得像是我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不过事关这串念珠,如果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法器的事情,就必须从她嘴里套出东西,语气自然是软了几分,嘿嘿笑道。 “姑娘,你认识这念珠?!” “当然。” “这是法器?!” “无上法器。” 仅仅这四个字,我心头就猛的一颤,凭她千年的眼界来看,都说这是无上法器,那这念珠果然是大有来头。 我心中顿时有些雀跃,可又觉得不对,低声说道。 “既然是法器,那自然是能降妖伏魔,可你…”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朝着我翻了一个白眼,仿佛在看一个井底之蛙似的,不过她生得极美,就算是翻白眼也让我觉得平添了几分俏皮。 “你是想说我是鬼,为何不怕这法器。” 好吧,跟她相处,我总感觉她能把我的心思摸个一清二楚,让我感觉束手束脚的,完全落了下风。 “这串念珠本就是我亲手铸造,转送给他,若不是因为在鸡鸣山埋了千年,断绝了我与这念珠的联系,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松就将它降伏。” 我恍然大悟,看向她的目光一变再变,能够制作法器之人要么是得道高僧,要么是道门长老,亦或是通晓天地大道,深谙五行阴阳之术的人。 可是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生前就将这串念珠铸造出来,这太过匪夷所思了,可是她完全没有骗我的必要。 在风水阴阳这一道上,我属于半路出家,连个像样的师傅都没有,完全靠着方仲留下的古书自己一点点摸索总结出来的。 可我眼前的女鬼,却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风水大师,造诣极高,这让我顿时有些羞愧。本来还想着若是她一直缠着我不放,等我把方仲留下的古书吃透之后,就能想到办法对付她,没曾想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 我情绪顿时有些低落,如今连最后的倚仗都没了,还没公平的谈判呢,就把所有的筹码输个一干二净。 心里发堵得厉害,悻悻得把琉璃珠拿到身前,说道。 “你得答应我,我把琉璃珠给你之后,你不准再纠缠我,还有我爷爷得病,你必须治好。否则得话,我现在就把琉璃珠摔碎。” 这是我面对她说过最硬气得一句话,虽然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毕竟她若是真的想对付我,我绝对没有招架之力,想起黑龙得惨状,心头顿时有些害怕。 这女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我,眼角微微皱起,似乎觉得我的话有些异想天开,想来无论是她生前还是死后的千年里,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她。 但是,我敢。 “你就不想知道这念珠的来历么。” 她没有在意我的威胁,只是淡淡的一笑,反而是她的话勾起了我无穷的兴趣,连忙点头,她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这念珠之所以能称之为无上法器,完全是因为这十八颗骷髅头。 准确的说这不是骷髅,而是佛门舍利。 舍利,乃是佛门高僧圆寂之后,火化之时产生的晶体,可能是毛发,骨骼之类的东西。 民间早有传闻,人久离淫欲,精骨髓充盈,这才会产生舍利子。佛门高僧讲究四大皆空,又有清规戒律,所以死后会有舍利子留下。 而一般舍利子在佛门的地位一直都很崇高,享受着无尽的香火供奉,和庙宇僧人的虔诚跪拜。久而久之,在佛音缭绕,经文吟唱之下,舍利子便会成为法器,有驱魔降妖的作用。 听到这里,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一颗舍利子都求之不得,可我手上这串念珠竟然是足足十八颗舍利子,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佛门重器。 我用手轻轻抚过念珠,心中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能够得道这念珠,这便是上天垂怜,惊天造化。 至于这十八颗舍利子的来历,她倒是没有提及,我也没有多问,特别是这要吸食人血的事情,也只能等我日后慢慢去揭开这个谜底。 我将琉璃珠交到她手上,她一直平静无波的面颊终于有了一丝兴奋的神色,似乎是与阔别已久的故人相见似的,小心的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端详着这枚琉璃珠,眼神有些奇怪,除了兴奋之后,还藏着一抹癫狂。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但我总感觉这枚琉璃珠肯定不简单,足足犹豫了几分钟,这才将我看到的画面告诉她。 她闻言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轻咦了一声,问道。 “你真的看到了?” 难道这琉璃珠里有她的面容是真的,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她这样问,明显是确认了我的话。我木讷的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可听过人有三魂七魄。” 这不是常常说起的东西么,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不知道难道这三魂七魄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人之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命魂。人死之后,天魂通往天路,地魂徘徊于墓室,这也是人死之后有鬼生成的原因,命魂则是通往地府,转世轮回。” 我愣了愣,听她这么说,我眼前这个女鬼应该是地魂才对,可是她却继续说道。 “我生前修有秘法,想要逆天改命,不入轮回,所以命魂未散,地府不收,只好与地魂留在这荒坟里。但天魂本是人的良知,乃是不死不灭,但当年他如此狠心,将我天魂剥离,妄想镇压我,可惜,他还是输了。” 这话说的怎么稀奇古怪的,我想这女鬼口里的他应该就是鸡鸣山墓室里的将军,一听他剥离了她的天魂,心中顿时有些奇怪。 三魂七魄,缺一而亡,可明明那位将军是她的属下,怎么敢以下犯上。 何况从鸡鸣山墓室的布局来看,这位将军绝对不是心思歹毒之人,他为什么胆大包天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在我的眼里,至少在这女鬼和那将军之间,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就绝对有一个人是坏的。 虽然我很不愿这样说,但是凭我目前了解的东西来看,那位将军绝对不是坏的,那么我眼前的女鬼,她在一千多年前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把自己的属下逼上绝路。 “你在怕我。” 只有这四个字,说完之后,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盛妆之下,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凄冷霸道之色。 她就像是君临天下的女皇,睥睨天下,俯视众生。 我没有说话,但整个人高度的紧张,她回收莞尔一笑,瞥了我一眼后,竟然将琉璃珠抓在手心,突然五指用力。 只听“呲”的一声,这枚我千辛万苦才带回来的琉璃珠瞬间四分五裂,但是那条诡异的红线却完全的独立于琉璃珠,悬浮在她手心之上。 正在此时,我看到整个荒坟所有的血红之色,纷纷涌向她的手心。 “困了我千年,以为剥离我的天魂就能阻我大业,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天魂,天地不收,万物枯荣,我终会重生。”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瞬间袭来,我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直接朝着她的尸体扑了上去,压在上面的感觉很舒服,但是我心里的恐惧在这一刻瞬间被无限的放大。 天魂! 那道诡异的红线竟然就是她的天魂。 什么是天地不收,不入六道轮回,这样的人出现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是遭到天地的压迫,甚至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死后也不能转世轮回,只能成为阴阳两界的浮游,永远的飘零,受到岁月的煎熬。 可以说,这是我知道的,最惨的命格,因为这是天地不容的命格。 我命中自带阴煞,克死父母,本来已经算是很悲凉的命格,没想到这个女鬼的命格竟然会比我烂上百倍千倍。 我终于知道她说的逆天改命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想要换命,在天地压迫之下求得一线生机,她是想要对抗天地。 我顿时呆了,逆天改命,逆天改命,这四个字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我何尝不想逆天改命,我爷爷为了一人富贵,守了荒坟二十年,受到同村人的冷嘲热讽二十年,为的不过是给我换来一场富贵。 我为什么不能靠自己,走上一条真正逆天改命的路?! 从未有过如此的凌云壮志,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想着对抗天地,在夹缝之中求一线生机。 我对她的恐惧瞬间降至冰点,我觉得她跟我很像,从出生之时便遭到上天的不公,我们只有靠自己,拼了命,不顾一切的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她,眼中多了几分期待,期待她能逆天改命。 那道诡异的红线在吸收了荒坟里的血红之后,瞬间壮大,慢慢拉扯,变成了一道很淡薄的虚影,但我能看出,这就是她的样子。 如今我眼前,有三个她,一道天魂虚影,一道地魂虚影,还有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里面藏着的是她的命魂。 三魂齐聚,只需召集七魄,便能重返阳间。 这是真正的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不得不让我目瞪口呆,由衷的惊叹。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一抹笑意,两道虚影同时灌入她的尸体之中,整个棺材开始剧烈的摇晃,空气瞬间变得阴寒。 我抿了抿嘴唇,双手还撑在她的尸体边上,鼻尖隔着她的鼻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突然,她的尸体睁开双眼,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熏香而诱人。 “带我去佛手山。” 正文 018:佛手莲花 我和她贴得很近,这种眼神对撞的感觉不禁让我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那种想要一把将她搂住的冲动实在太强烈了,呼吸急促,感觉喉咙发烫得厉害。 三魂齐聚之后,我已经分不清她现在到底算是人还是鬼了,顺着她眉间的一点朱砂往下,明媚如秋水的双眸,还有那一点红唇,就像是勾人的毒药一样紧紧的吸引着我。 “去,去佛手山干嘛。” 我没敢继续与她对视,而是躺在她的边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总是往她的身上飘去。 “如今三魂齐聚,我要去凝聚肉身,你总不想我一辈子都带着这面具吧。” 她的声音很安静,让我澎湃的心潮平息了一些,想着第一次在梦里见她时的样子,现在更是觉得有些残忍。 那个将军就算要剥离她的天魂,为什么还要将她的半张面颊刺破,他怎么能如此狠心。我毫不怀疑,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在见到她的时候,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对,就这么极短的接触里,就这么三言两语里,我发现我对她的好奇,关心,渴望已经彻底的弥漫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我发现,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喜欢上了一个鬼。 “佛手山离这虽然不算太远,但这大晚上的,路又不好走,至少要七八个小时,要不…” 只是我话还没说完,侧过头看她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脸色有些惨淡,原本光鲜明亮的肌肤竟然开始泛起点一些黑色的斑点。 没错,这是尸斑。 可怎么会这样,她明明三魂才刚刚聚齐,而且这具尸体经历了千年都没事,怎么会突然出现尸斑。 这完全不符合情理,我心中顿时有些着急,看她的面色也越来越惨败,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直接伸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彻骨冰凉的感觉吓得我赶紧把手一缩。 “你没事吧,这,这怎么会这样。” 她望着我有些惨淡的一笑,这次倒是没有凶我,语气有些微弱的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鬼也会死么。” 鬼怎么会死?! 鬼本来就是人死之后,地魂带有无尽怨气或是执念幻化而成的,在我的印象里除非是被人消除,否则就是永远存在的啊。 “我三魂齐聚,但是人死之后,尸体虽然被我用秘法保存了这么久,但是每隔千年,便是一次浩劫。鬼魂游荡在人间,始终有损天德,就算含冤再深,千年之后都会风消云散,真正的魂飞魄散。”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鬼只能活一千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抓紧时间,只要她身上的尸斑遍布全身,那这副躯体就会完全坏死。 到时候她就算聚齐了三魂七魄,也终究只能是孤魂野鬼,最后慢慢在天道磨盘下化作飞灰。 这是天命所定,人力不可改。 “我要怎么帮你,是不是去了佛手山就会没事。对的,你说过,你是要去佛手山凝聚肉身,一定会没事的,你别闭眼睛,肯定会没事的。” 我慌得有些语无伦次,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她拦腰抱起,双手托在她的臀瓣上,把她往身上一背,心里只想着去佛手山,能有多快就多快。 只是还没等我爬出洞口,她很虚弱的凑到我的耳边,酥麻的感觉瞬间袭遍我的全身。 “棺材,把我放在里面,不然,不然…” 话还没有说完,她搭在我脖子上的手突然一软,我回过头一看,尸斑已经渐渐蔓延到了她的手臂上,双眼紧闭,面色上露出一抹微微痛苦的神色。 我见犹怜,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我不管她是人是鬼,我都必须救她。 折身走到棺椁旁边,我将她轻轻的放在棺椁里,然后将棺材板往下一按,将上衣脱下来扯成布条。 我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情急之下,我将她的领口的衣服撕开,白嫩的肌肤瞬间暴露在我的眼前,白花花的有些晃眼。 我吞了一口唾沫,控制着自己的脑子不要胡思乱想,一般尸斑都是从四肢开始出现,然后慢慢蔓延,当尸斑蔓延到胸口的时候,就代表着尸身彻底损坏。 可惜身边没有带着生糯米,不然放一些在她的胸前,还能够吸附一些尸毒,多争取些时间。 无奈之下,我将指腹一口咬破,连忙用念珠接住。 没错,我想的就是用念珠来阻止尸斑的蔓延,虽然这念珠是法器,但是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按理而言是不会伤害她的,何况她现在这种状态,我也分不清到底算是人,还是算鬼。 果然,念珠在吸食了我的鲜血之后,泛着一抹淡淡的红光,我将她衣服上的一段红菱取了下来,将念珠串上,挂在在她的脖子上。 我只能祈祷,念珠能够再次大发神威,救她一命。 将所有的事情做好,我身子虽然有些疲累,但真的是半点都不敢耽搁,将棺材一抬驮在背上,再用布条死死的栓在腰上。 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问题,也不管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拼了命的往洞口爬去。 等我驮着棺材将头探出洞口,外面已经是漆黑夜色,好在荒坟本就偏僻,何况因为我爷爷当年的传闻,所以平日都很少有人过来。 这么光靠我两条腿跑到佛手山是不可能的,我将棺椁藏在竹林里,一个人悄悄跑回了老屋里,没有惊醒爷爷奶奶,将拴在后院的牛车拉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个夜里,我驾着牛车,守在她的旁边,昼夜不分的朝佛手山赶去。 佛手山在我们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传闻早年间就有风水先生来看过,说这是处风水宝穴,百年难遇。 当时只以为是那些算命先生胡诌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骗些银钱,倒是没有在意。可等我这次到了佛手山,那可算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不说别的,佛手山的确是处风水宝穴,甚至格局比鸡鸣山更好,但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只能埋葬女人,若是下葬的是男人,那反倒适得其反。 为什么这么说,这就要从阴宅说起。 大家都知道人住的地方叫阳宅,死人住的地方叫阴宅,其实这阴宅也有阴阳之分,而这佛手山便是属于真正的阴地,只能下葬女人。 我将牛车赶到一边,将棺材背在背上爬到了半山腰上,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象骤然开朗,想起古书上所记载的东西,仔细的打量了一翻佛手山附近的风水,不禁啧啧称奇。 以我站的位置为中心,四周山峰迭起环绕一圈,犹如盛开一朵荷花,山峰形如荷花花瓣,与佛手山连在一起,犹如佛手莲花。 盖花主女,主阴。所以属于阴地,宜葬女性。 而这样的风水宝穴之中还有极品一说,讲的是“前有望,后有靠”。佛手山半山腰下恰好有两条河流,左边水和右边水正好在佛手山前汇合,形成内明堂。 河流相汇正对着的方向又是层层水田,远处更是连绵的山脉,形成一案。案上生出笔架山、印星、印盒等山,这样的格局放在风水之中更久可遇不可求的。 我按照古书上记载的东西大致讲佛手山附近的风水看了一遍,心中有些小小心得,难怪她会选定这里作为她重聚肉身的地方,果然是早有研究。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佛手山声名在外,早在几十年前风水大师看过之后,就被附近的乡绅地主给买下了,如今这地底下应该就有一个墓室。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虽然我挖过鸡鸣山的墓室,但那是事出有因,现在我总不能又干这样的事情,直接把别人的坟墓给挖开吧。 一时让我有些犯难,可是看着她面色苍白如死的样子,还有那正在蔓延的尸斑,心里是真的着急。 要不就把棺材放在这个墓室上?!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整个人顿时一怔,这样做虽然有损阴德,对这本就有的墓室主人有些不敬,但确实是个办法。 而且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的,传闻古代有一位王爷就这么干过,把自己的墓室建在别人的墓室之上。 这其中讲究的无非就是两个字,“形”与“势”。 只要我看准了这个墓室的朝向,然后用东西支起我带来的棺材,不让它接地,那么就不会有事。 何况她是来这里凝聚肉身的,又不是要一直占着这块地方不走,顶多等她重生之后给这墓室主人多添些钱纸,找到这墓室主人的后代子孙给些酬劳就是。 说干就干,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干脆去捡了一些干树枝过来,按照七星阵的摆法,将干树枝削成三尺六寸,一头尖,一头平,插在地上。 三尺六寸,这是暗合三十六天罡,而七十二根树枝,则与七十二地煞相同。而且不能插得过深,不能碰到下面墓室的墓顶,不然“形”与“势”就会相逆,导致地脉不畅,风水紊乱。 等我将这些事情做好,太阳已经晒到了头顶,我将棺材打开,准备看她最后一眼,毕竟凝聚肉身这样的事情,我是闻所未闻,这等逆天改命的手段,虽然有大机缘,但也可能有大危险。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事情就看她的造化了,心里虽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始终感觉沉甸甸的,憋着有些难受。 万一,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实在叫我有些难受。 我低下头,将念珠重新带在手腕上,就像做贼一样,很小心,很谨慎的在她眉间朱砂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想我的感情就是这么谨小慎微,但将我的心撞得砰砰直跳。 等到正午,我将棺材抬到了七星阵上,朝着她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好运,然后盘膝坐在地上,虔诚的念起了佛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感觉神智有些空明,我做了一个梦。 正文 019:黑爪鬼煞 风水大师看穴,阴阳先生抓鬼。 其中讲究也大有不同,风水大多是靠望闻问切四个字,说的是一个眼力。阴阳先生要跟鬼打交道,守阳送阴,降妖除魔,靠的是法力二字。 这法力跟我们平时听到的法力也有不同,并不是修道成仙,而是在体内蕴养一口气,或者说是一种神念。 这气,是浩然正气,神念,是天地大道。 我自从看了方仲的古书之后,对这修行一事一直有些奇怪,毕竟方仲侧重在风水方面,对于这修行倒是比较薄弱,也没有留下什么术法口诀给我。 但自从见了九星分神阵后,我心底是百分百的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修行一说。 按照古书上的记载,阴阳先生出自茅山,慢慢形成分支,演变成各个流派,虽然修行方法不同,但对这实力境界的划分却是大同小异。 茅山所属道家,从最正统的说法来讲,阴阳先生有三境,坐忘,空谷,冥神。 坐忘,讲的是要静心凝神,忘却俗世,守住心中的一,将全身精气神融入自身。阴阳先生要对付鬼怪,就是要破除所有魔障,稳住道心,才能看清鬼怪本质。 空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顺口溜,说的也很有道理。可在阴阳先生里,若是修行到空谷境,那就是道家说的辟谷,可以十天半月内不吃不喝,靠的就是胸中一口气。 冥神,鬼属阴曹,乃是冥界。在最初茅山道士抓鬼降妖之时,大多是为了积攒福德,将自己看作冥界使者,掌控阴阳,所以称之冥神。 这些都是我从古书上看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因为见识了念珠这样的法器,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这法力一说的。 毕竟阵法法器能够抓鬼降魔,靠的无法是借助天地万物之力,按现代的解释,就是用特定的手段将磁场集中,形成强有力的力场,来对付鬼怪。 而修行其实也是如此,吸取天地精华,日月精粹,将自身**演化成一件“法器”。这也是为何老僧死后,尸体千年不腐,还有金光环绕,动则惊鬼神的原因。 这些东西,暂时不提,后面我在慢慢道来。 说起在佛手山外,我盘膝念经之时,我总感觉整个人都变了,神智空明,有一种心灵空荡的感觉。 本来疲惫不堪的身体竟然没有半点酸软,心神都沉浸在念经里面,分不出其他的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这让我很是奇怪,莫非这经文就是修行的术法不成。 不过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佛手山附近的风水造成的。都说万物有灵,风水宝穴能滋生灵气,我就是这么误打误撞的静心念经,而有了那种奇妙的感觉。 当时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睛始终是紧闭着,可是突然我的脑子里出现了红妆女鬼的身影,就跟我见她时一样,美得个祸国殃民。 她来得有些匆忙,我能看出她应该才刚刚开始凝聚肉身,所以还有些虚弱,只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 说实话,一般人给你说谢谢,你也许会点点头,心情还算不错。 可是你们压根就不知道,当她只是对我说了谢谢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心里顿时觉得很委屈,很落寞,感觉一腔喜欢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背到佛手山来,可不想就这么换来两个字,还是这么生分的两个字,谢谢。 这算什么事儿啊,你要么不让我喜欢上你,我都喜欢上了,你给我说谢谢,这是不是在发好人卡啊。 想到这里,我的心境顿时就乱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突然怔了一下,茫茫然的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已是月明星稀大晚上了,我叹了口气,眼神之中尽量把我的喜欢藏得很深,望了棺椁一眼。 我知道,我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她的,不说我这样突然消失,爷爷奶奶肯定会担心。何况再有小半个月,就是开学的时候,我就要南下求学了。 凝聚肉身这样的事情,应该是这天下头一回,不说我不知道大概要花多久,甚至是她都可能不知道具体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样傻等着也不是办法,刚刚又领了人生中第一张好人卡,心情本就低落,也没这么多心思了,只想着赶紧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要当路人也好,过客也罢,我是没得选的,赶紧望了最好。 不过佛手山这宝穴被我架起了墓上墓,水气灵力已经开始往外泄露,若是有僵尸鬼怪在这方圆十里之内游荡,肯定会被吸引过来,坏了她重塑肉身就完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将念珠放到了棺椁里,最后看了一眼她的闭目凝神的样子,自嘲一笑,这样的女人,对我是致命的毒药,勾得我心醉,又离我太远。 好吧,我算是接受了谢谢这两个不那么动听的字眼,这前前后后十来天的奔波,就算是为我第一次春心萌动画下了句号。 趁着夜色正浓,我没有留恋,赶着牛车就往村子里去了。 等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大概是清晨五六点,村子里已经有人醒了,看见我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都有些好奇,找着我问东问西的,都被我随便扯了两个借口给搪塞过去了。 回到老屋,顿时整个人精神一松,那叫一个累,浑身上下没一处还能使劲的地方,我先是走到爷爷的屋子里,看到爷爷最近的起色已经开始好转,只是胸口上还有一团幽绿色的东西,应该是在他体内的阴气。 我这才一拍后脑勺,她昏得太快了,我竟然忘记问她怎么救好我爷爷了。 现在念珠也不在身边,想靠法器来清除阴气也不行了,心里有些自责。不过这团阴气没有扩散,始终在爷爷的胸口,想来应该不会恶化,至少还留给我充足的时间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现在已经不是一窍不通的二愣子了,通过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再结合方仲留下的古书上的东西,我对风水阴阳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见解。 何况日后我若是想要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完成爷爷的心愿,那么这最简单的对付阴气的事情,就是我的磨刀石。 没有多想,回到屋子里我倒头就睡,双眼很沉,一睡就睡了三天。 这可把我奶奶给吓坏了,她守在我的床头老泪纵横,嘴里一直说着荒坟是个鬼地方,我爷爷遭了难,我又两次三番的回来就昏睡。 其实这次我不是昏睡,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睡这么久,醒来之后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精神头很足。 宽慰了奶奶几句,我这便打算在家里消停几日,找到救好爷爷的办法后,就准备南下去求学了。 说实话,我很想她,但是她不来找我,我也别无他法。 甚至我有一个很荒唐的念头,她能入梦,那我就必须多睡觉,才能给机会让她来找我,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好笑。 我醒过来后,发现天气不错,整个人也轻松,但是我奶奶却捏着鼻子,有些责怪的看着我说道。 “四六,你出去这么些天,都没找个地方冲凉啊。” 这么一说,我顿时就尴尬了,大夏天的,我都是在墓室坟地里,哪来地方洗澡啊。抬起手闻了闻,还真的有些臭了,赶紧跑出门,打了两桶水到后院里,准备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也正是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不对,就当我脱干净洗澡的时候,我发现我左手上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条黑线。 我之前这几天一直都没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安下心来才发现,这条黑线从我左手手心中央的一个黑点开始发散。 现在我整个左手,五个拇指都有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像是一只黑手印印在我的手上,而这条黑线也沿着我的手臂蔓延到了我的肱二头肌上,甚至还有蔓延的趋势。 这是哪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开始只以为是不知道在哪染上的,可是任凭我怎么搓洗,都没作用。 这黑线就像是长在我的皮肤下,而且它还是活的。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不像是尸斑,何况我是个活人,怎么可能长尸斑。我去过的墓室也就鸡鸣山和荒坟,按道理来讲,她和那位将军都没有害我的意思,为什么会种下一条黑线在我手心里。 我没有着急,至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好好的,精神头也不错,看起来这黑线不像是什么太坏的东西,暂时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危害。 只要给我一定的时间,我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匆匆的洗完澡后,我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裳,准备去集市上买块没有刻字的牌位,再买些香烛钱纸。 毕竟鸡鸣山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耿耿于怀,我对不起那位将军,但是能做的也很少,只能买块牌位放在家里,多给他上些香烛。 出了门,我一路走向集市,经过村口外三里地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老家伙摆了一张桌子,像是要给人算命的样子。 这老家伙是隔壁村的,也不知道多少岁了,反正头发胡须都白了,如果不是这穿得太烂了,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他是个骗子,小的时候常听村子里的人说,隔壁村的李瞎子又骗了哪家哪家的钱,尽扯些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人算命从来都是十卦九骗,唯一说对的一次还是瞎猜胡蒙的。 也正是这样,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是太好,就算现在自己也走上了风水阴阳的路,也觉得他八成只是个江湖骗子。 只是没想到的是,我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感觉他一双大手就像是虎钳一样,死死的把我锁住。 这老家伙,力气怎得如此之大。 我心中有些吃惊,可是看到他皱着眉头望向我的样子,背后突然有些发凉,他看得是我左手上的黑线。 莫非他认识此物不成?! “李瞎…李老叔。” 我没敢叫李瞎子,毕竟人家辈分年纪在那,只是他压根没有答应我,将我的手臂举高,疑神疑鬼的打量着我,最后突然发了疯的大声喊道。 “黑爪鬼煞,你最近挖过坟!” 正文 020:乱葬坟岗 李瞎子这么扯着嗓子一吼,我脸上顿时就火辣辣的。 挖坟掘墓往小的说那是有损阴德,冒犯先人,死后是要下地狱赎罪的。往大了说,那是犯法,搞不好要进鸡圈蹲个几年,说不定还要吃枪子的。 他摆摊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总是还有几个行人的,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来,朝着我身上上下打量,那眼神,越看越让人心底发毛。 是,我挖过坟,还挖了个千年古坟,我也管不了李瞎子是怎么就这么笃定了,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承认,不然我在村子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怕是脊梁骨都要被人戳弯。 我可不想我爷爷暗地里被人叫老疯子,现在自个儿还被人叫盗墓贼,处处遭人白眼,受人唾弃。 “你瞎说什么呢,你个李瞎子早年就是胡说八道,现在还想诬赖我,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去刨人祖坟了。” 我这一叉腰,一挺胸,个子本来就有一米七八,瞪着一双大眼愣愣的盯着李瞎子,气势是摆的十足。 可是说到底,我这就是色厉内荏,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一抹服软的神色,希望李瞎子别跟我计较,放我一马算了。 我在村子里名声还算不错,毕竟今年才考上了大学,在当时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那就是接受过真正的高等教育,知识份子。 周围的乡亲们心底里本能的觉得我是不可能干挖坟掘墓这种事情的,毕竟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跟我这个大学生学的现代教育是格格不入,甚至是完全抵触的。 何况李瞎子本来就遭人诟病,他这话说出来不过是引起了注意,但真正相信的人还是很少的。 “李瞎子,你真是人不瞎眼瞎,张着嘴巴就说瞎话。四六可是我们村的大学生,以后可是要去建设城市,搞发明创造的,谁会跟你一样一天神神叨叨的。” “就是,四六这小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再说最近也没听说谁家的坟头被人刨了,你个李瞎子就知道胡说。” 果然,乡亲们对我还是不错的,纷纷站出来帮着我说话。 可李瞎子压根就没有半点放过我的意思,有些傲慢的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周围的乡亲一眼,倒是打量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快些离开,省得他突然说出些什么,又把我陷在这里。可我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老头子竟然有这么一把子力气,我在他手里完全就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我是不是胡说,只有我李半仙自个儿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就少跟着起哄,没事别在我面前瞎晃悠,挡着我做生意,小心我今天晚上赖在你们屋里不走了。” 李瞎子喜欢叫自己李半仙,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也正是这个听起来就像是坑蒙拐骗的外号,更是让他的名声越来越臭。 不过他年纪一大把,如果真的不要脸不要皮的跑到谁家里去赖着不走,还真没人赶拿着扫把赶他,毕竟万一打出事了,谁都不敢负责啊。 顿时间,周围的乡亲都像躲瘟神一样纷纷走开,留下我一个人傻乎乎的愣着原地,想走又走不了。 李瞎子抬着眼皮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门说道。 “想活命,今天晚上一个人来我住的地方,晚了可别怪我,华佗重生都救不好你。” 我一听这话,心里本来还没多在意,顿时就有些发慌,他说的那个什么黑爪鬼煞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还能要了我的命。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李瞎子大手一挥,我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也没敢这时候去问他,毕竟周遭的乡亲还有那么几个,万一让他们瞧出了端倪,我这挖人的坟头的事情可就要露馅了。 头也不回的朝着集市走去,只是这心里一直悬吊吊的,就买香烛钱纸的时候,更是故意把左手藏着,生怕又被别人看出来了。 对于李瞎子的印象,也就是小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其实也没多大了解。这次在集市上,我有意无意的向别人提起,想想探探别人的口风,看看这李瞎子是不是真是个江湖骗子。 可真等我提到他的时候,谁都是摇头,说他就会胡说八道,骗人钱。可是真要说他哪里胡说了,还真没人说得上来。 这就奇怪了,想起他一口叫破我手上这黑线名字,又一眼看出我去挖过坟墓,肯定还是有些斤两的,至少这眼力劲绝对不假。 我心里头更慌了,整个人感觉丢了魂一样,脑子里一直响起黑爪鬼煞这四个字,感觉憋得有些难受。 仔细想了想我去鸡鸣山这一路遇到的脏东西,除了在废宅里遇到了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被他们的毒液给喷到了手臂,好像真的没有中招啊。 那毒液,当时我就用生糯米给抹上了,何况那毒物都如此惧怕太阳,它的毒液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我搞不明白这黑线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上的,抬起左手看了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鸡鸣山将军坟里,我拿琉璃珠的时候,被一口毒气给喷到了,正是用左手去挡的。当时我就觉得一股恶臭,只是有些熏人,没想到竟然这气体会摄入我的皮肤,留下这什么黑爪鬼煞。 如果真的被我猜对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别看就是一口毒气,那可是尸王发出来的,随便拔根毛都不是一般的小鬼毒物能比。 这就麻烦大了,我心里头那个慌啊,买了一个牌位后提着口袋就往村子里跑,想去看看李瞎子走了没有。 这事情,我不敢托,现在这黑线都快到我胸口了,万一真的浸入我的心脏,还真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没个屁用。 一路狂奔,可是等我跑到刚才那位置的时候,李瞎子不见了,他摆摊的地方就留了几块小石头,像是有人刻意摆在那的。 我蹲在地上一看,这几块石头的摆放看起来虽然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可是在我眼里,却大有不同。 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阵法摆设,名叫“束神阵”。这李瞎子果然有一套,绝对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只会招摇撞骗。 越是如此,我心里头越是难受,多希望这李瞎子就是瞎了眼,随口说了一个什么鬼玩意想坑我的钱,可现在看来,十有**让他给说对了。 回到老屋里,我将牌位放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刻名字,然后将香烛钱纸拿出来供上了一些,求个心安。 等把这事情做完,一看天色,才下午时分,离跟李瞎子约好的晚上还有段时间,那可等的我是毛皮擦痒,浑身都难受。 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度日如年,我把古书拿了出来,又随手翻看了一会。 这本方仲留下的古书不厚,前前后后大概只有二十多页,上面都是秘密的字,像是随手笔迹,风水心得。 到现在,我已经差不多要把这本古书看完了,可是这古书也只是方仲一个人的心得,说到底,我就算把这古书吃透了,也永远强不过方仲。 这离逆天改命,真正的做上风水大师还有一段路,毕竟当年若是他真的有大能耐,也不至于落魄到我们这小村子里受苦,最后白白丢了命。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眯了一会,好不容到了晚上,陪着奶奶吃了饭后,我这就准备出门去找李瞎子。 可是我前脚刚刚踏出门,奶奶就在后面问了一句我去哪,我这脚下一停。 对啊,我去哪啊,我连李瞎子住在哪都不知道啊。 这不是玩我么,我脸色比苦瓜还哭,猛地回头跑到爷爷的屋子里,小声问道。 “爷爷,你知道李瞎子,就是那个李半仙住哪么。” 爷爷现在神智还算清醒,就是身子被上次这么一折腾,又有阴气缠绕所以虚的很,动了动嘴唇说道。 “以前听说在后山三里河边。” 后山三里河,我整个人一懵,顿时面色更苦。 轻轻的哦了一声,叫奶奶晚上不用给我留门,这就朝着李瞎子住的地方走去,只是我是绝对没有心思用跑的,走得极慢,心里头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啊。 后山三里河,那里压根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是死人住的,或者说是鬼住的。 小时候我就听爷爷说过,晚上绝对不能去三里河附近,那边有鬼要从河里冒出来拉人下水。开始我还不信,可是没过几天,就听说有人死在了三里河里,尸体都没找到,就看到一只跑掉的鞋。 我当时对三里河那是产生了很大的恐惧,信了我爷爷的话,对三里河绝对是避而远之。可是这次是逼得没办法了,李瞎子这是真不怕啊,竟然把地方选到了三里河边上。 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糊涂不要命。 我一路上念念叨叨的,脚下可没听过,刚刚走到后山,远远望了一眼三里河,只感觉阴气环绕,背心发凉。 难怪平日里谁都不愿提起三里河,敢情这附近除了有水鬼抓人,还是一片乱葬岗,死人堆啊。 我咳嗽了两声,本想扯着嗓子喊喊李瞎子,可又怕被人听见,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脚下的动作很慢,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当我走到乱葬岗,过了几个坟头的时候,我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喊道。 “谁,谁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 我的头动摇西晃的,想把这大晚上穿白衣服的家伙给揪出来,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等我以为是自己看错的时候,刚想回头继续赶路,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东西。 一个女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她还穿着一身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