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太后上位史》 正文 1.小媳妇? 姚宴觉得脖子好疼,于是她睁开了眼。 入目是陈旧的房梁,房梁角落里还有灰白的蛛网。 她蓦地坐了起来,低头看见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一个土炕,身上盖着一床看不清真身的破烂被子。 姚宴急忙转动脖子,一动从脖子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她一边抚着脖子一边看,就见炕头上有一排四只上了锁的橱柜,橱柜顶上放着一床仿佛胡乱一扔在那里的被子,同样的乌漆墨黑看不清真身。 在她的脚头上靠炕里边的位置还有一床小被子一个小枕头,一看就是孩子用的。 除此之外,屋里靠墙边有一张方桌,两张长条凳子,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姚宴沉默了一会儿,和脑海里那个名叫消灭单身狗系统对话,“我能反悔吗?” “请叫我的全名——晋江消灭单身狗因果轮回系统。”正经的电子音,没有一点感情。 姚宴忽的暴发,面上冷静,内心狰狞,“我特么的后悔了!我宁愿在现代做一辈子单身狗!” “请叫我的全名——晋江消灭单身狗因果轮回系统或者管家03。” “……你赢了。”姚宴缓了缓因环境给她造成的冲击,平和的询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在现代的身体没死亡吧?” “是的,你在现代的身体没有死亡,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当你消灭了姚胭儿的所有烂桃花,并在烂桃花中选出一个和他共度一生,死亡后就可以回到现代了。” 姚宴也看过一些言情网文,于是问道:“等我回去的时候,会有时间差吗,比如我被小偷捅刀子的时候是28岁,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多少岁?” “抱歉,问题超纲,管家03现在没有权限从主神空间查到。” “要你何用?”姚宴果断的开嘲讽。 “消灭单身狗。” “……”单身狗姚宴。 和这个系统的对话都是在脑海中进行的,姚宴此时就坐在土炕上一手扶额一手抚着脖子。 她禁不住想起得到这个系统的过程。 她在咖啡馆里抓到第六个未婚夫劈腿,未婚夫当场和她摊牌,以她不是贤妻良母为由悔婚,她一怒踹了渣男的蛋,抓起手包跑了出来,走在路上一个男人就撞在了她的身上,当她听到前面的人喊抓小偷啊,她反射性的抓住了撞在她身上的小偷,结果小偷狗急跳墙捅了她一刀子。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眼睛看见天空,从天空中就降下了一个黑点,黑点落入她的眼睛里,于是她就有了这个名字叫做晋江消灭单身狗因果轮回系统。 简单的讲,这个系统就是专门消灭单身狗的,用系统自己的话来说,像她这种被六任未婚夫劈腿,而将来还会被第七任、第八任未婚夫劈腿的,之所以这样倒霉是因为上辈子桃花太多,也就是说,桃花分配不均匀,导致上辈子涝了,而这辈子一朵都没有,想要嫁出去只能回到上辈子消灭多余的烂桃花。 于是脑子进水的姚宴就答应了,一闭眼一睁眼,转瞬她就从现代穿到了古代。 “大郎,你想干什么?!”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爹你别管,我要把这个搅家精泼醒,让她给小妹赔礼道歉,这事儿绝不能就这样算了,爹,她太无法无天了,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姚宴来不及消化自己竟然得到一个系统穿到了古代这样玄幻的事情了,急忙道:“管家03,这是什么情况?” “请接收剧情。” 姚宴抽了抽嘴角,心想这难道是在拍电视剧吗,还剧情。 片刻后,姚宴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简言之就是: 而祝红梅是姚胭儿的小姑子,祝君行是姚胭儿的夫君,文翰礼是姚胭儿青梅竹马的表哥。 姚胭儿是姚太师的掌上明珠,姚太师因参与晋王谋逆案家中男丁都被砍了头,女眷被发卖,姚胭儿的祖母母亲等长辈在牢狱中都自杀了,而姚胭儿不敢自杀就被拉出来发卖,被姚太师曾经的书童祝大福倾家荡产买了回来,谨遵姚太师临死前的嘱托让自己的长子祝君行娶了姚胭儿。 姚宴正接收到这里屋门就被踹开了,“咣当”一声,就见一个穿了青色直缀两边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的男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姚宴蓦地瞪大眼,“等等!” “哗”的一声,一盆冷水兜头就泼在了姚宴的脸上。 正文 2.被表白了?! 正是播种的季节,一盆冷水这么泼下来真是透心凉。 姚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抹了一把脸,把湿漉漉的头发扒拉到额头两边,抬起眼皮就看向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就来拽她胳膊的男人。 这个男人俊眉修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上仿佛一个体面的书生,可从他喷薄的手臂肌肉和骨架看,此人绝对不是文弱型。他此时盛怒,一脸的暴烈之气,只这一撇姚宴立即全身紧绷防备起来。 她顾不得脖子的疼,利落的一骨碌往炕里翻去,可她估错了姚胭儿的这副小姐身子,简直娇弱的令人发指。 她做出了翻身的姿势,奈何身子不配合,被祝君行一把就给扯下了炕。 眼看她就要跌下来,祝君行一攥拳头,手臂上青筋突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就扶住了姚宴。 待他反应过来,他蓦然收回手,姚宴一个趔趄险险的站住了。 “跟我出去,给小妹道歉。”祝君行没有给姚宴穿鞋的机会,拽着她就走出了屋门。 姚宴没吭声,她冷静的分析着利弊,主动小跑着跟上祝君行的步伐。 屋外就是一个农家院子,看着堆放在墙根下的高粱杆,院门后头沾了黑泥的锄头、耙子,出身农村的姚宴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贫穷的本质,陌生的是站在院子里穿着古色古香的人。 正房门口蹲着一个抽烟的老汉,老汉有一嘴花白的胡子,有烟从他的口鼻里冒出来,黝黑褶皱的脸上布满仿佛镌刻在上头的愁苦——这是祝大福,姚胭儿的公爹。 而在祝大福旁边站着一对母女,母亲看着她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这是姚胭儿的继婆母祝钱氏;祝钱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的女孩子,女孩子穿了一身杏黄的裙子,春风一吹裙摆摇曳,一看料子就很轻薄,裙边还有精致的绣纹,这裙子一定不便宜——这是祝红梅,姚胭儿的小姑子。 西厢房的门开着,门口挤着两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媳妇,一个长的清秀柔弱一脸的“你活该,早该这样收拾你”的表情——这是姚胭儿的二弟媳妇,秀才家的姑娘;另一个又矮又瘦肤色粗糙的,脸上有些不忍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是姚胭儿的三弟媳妇,在这个家里谁都能欺负她。 而在这两个妇人的裙子边上还挤着四个发型奇特又喜感的萝卜头。 姚宴只大体看了几眼,就被祝钱氏冲上来的架势吓的急忙后退,“你们听我说。” “我呸!”祝钱氏照着姚宴脸上就吐了一口唾沫,姚宴慌忙往祝君行身后躲避,祝君行身体僵硬了一下任凭祝钱氏的唾沫吐在自己身上没有动。 “大郎,你起开,今天我非撕烂了她不可。”祝钱氏双手掐腰,一脸狰狞,“小贱货,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姚大小姐呐,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祝家你早他娘的不知道被卖到哪个脏窑子里去了。你个恶毒的小娼妇……” 姚宴气的磨牙,在心里骂道:你才是小娼妇,你全家小娼妇。 然而此时姚宴却知道,她绝对不能开口骂回去,骂回去只能让祝君行觉得她没有悔改之心。 平息这件事的唯一办法是她认错或者还会受罚。 她不畏惧祝钱氏、祝红梅甚至蹲在地上抽烟的祝大福,她畏惧祝君行,从这个男人掐她脖子,泼她冷水的行动看,姚胭儿卖掉祝红梅这件事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她来到这里的任务是掐灭姚胭儿的烂桃花,这个祝君行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姚胭儿果断的道:“祝君行你赶紧把我休了吧。” 祝钱氏骂人的话戛然而止,顷刻就撺掇祝君行,“大郎,你赶紧把这个恶毒的娼妇休了,咱们家要不起她这样的大小姐做媳妇。” 这时从正堂屋里走出来一个穿了一身绣卍字金纹圆领白袍的男人,这男人一出来姚宴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似的,他长的极秀美白皙,却没有一丝的女气,此时正好有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衣服上的金丝线反光,衬的他整个人犹如镶了圣光一般。 就是他把祝红梅送回祝家的,是姚胭儿的青梅竹马兼表哥。 “若祝兄同意,我会把胭儿带走,照顾她一生一世。”文翰礼宽容怜惜的看着姚胭儿,“胭儿别怕。” 姚宴震惊了。 特么的,当着人正经夫君的面表白真的好吗? 好吗?! 正文 3.被坑死了! 祝君行文翰礼两个男人对视,夹在中间的姚宴仿佛都看见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出来的火花了。 被两个男人争,这感觉简直又爽又尴尬还特别新奇。 谁让在现代的姚宴没有男人缘呢,她的六任未婚夫都是她追的别人,想起自己曾经的“悲惨遭遇”姚宴简直都“嫉妒”死姚胭儿了。 “现在她都给我生了个女儿了,你又来说这样的话,我呸,早干什么去了。”祝君行看着文翰礼满面嘲讽。 文翰礼羞愧的脸都红了,没有回答祝君行的话,而是看向姚宴道:“终究是我们、是我有愧于你,可胭儿放心,表哥永远都在你身后。” 姚宴听的想一口血喷他脸上去,你有脑子没有啊,当着“我”夫君的面竟敢说这样的话。 “文公子,今天你把我小妹送回来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调|戏我媳妇之事就罢了。休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要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祝君行一把把姚宴拉到自己跟前,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想掰断了,姚宴隐忍着不吭声,自由的另外一只手就用指甲掐他的手背。 祝君行手背破了血皮同样没嚷出来,他低头瞪着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姚宴,“想让我休了你?” “祝红梅确实是我让货郎卖掉的,我这样的你不休还留着过年吗?” 看着姚宴一副急着摆脱他的样子,祝君行一肚子的火气,“你给我死了这份心,想让我休了你,除非我死了。你做的事儿等回屋我再和你算账。” 姚宴急了,张嘴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没听祝红梅说吗,我还和卖货郎不清不楚呢,你头上绿了。” “闭嘴!”祝君行厉斥,那一双眼睛里喷出来的火仿佛要烧死姚宴似的。 姚宴被震慑的吞了口口水,当即就决定先不撸虎须了。 这时候祝大福把竹竿制成的烟袋锅子在地上磕了磕,“人回来了就好了,都消停下来吧。” 祝大福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祝红梅当即哭着闹了起来,“爹,我差点就被卖到窑子里去了,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不是姚家的奴才了,她更不是姚家的大小姐了,咱倾家荡产把她赎回来图个什么,倾家荡产难不成就为了赎回一个祖宗来?爹,你把她当祖宗,我偏不。” 虽说孽事都是姚胭儿做的,姚宴也没傻到把孽债往自己身上背,她心里也一点没有愧疚感,可听到祝红梅这样说,用着姚胭儿的身体的姚宴还是有些脸红。 “小妹,你放心,大哥会给你一个交待。”说罢转身就走出了家门。 姚宴一看他走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祝君行竟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根男人拇指肚子粗细的柳条来,姚宴警惕的看着祝君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姚宴连忙后退,并伺机想往门外跑。 祝君行堵死了姚宴逃跑的路线,面无表情的道:“小妹,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抽她十下给你出气。” 祝红梅瞥一眼在一旁干着急的文翰礼,不忿的撇嘴,“才十下,给她挠痒痒吗,大哥,她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就这么点气性?”一句不提让祝君行休了姚宴的事儿。 “那就二十下。”祝君行把柳叶撸下来,往地上一甩,“啪”的一下打出了一条有一寸深的土痕。 姚宴被祝君行堵在墙壁上,脸色登时变了,却不是惧而是怒。 一双美眸冷冷和祝君行对视。 文翰礼见状几不曾吓死了去,忙跑过来道:“祝兄,使不得、使不得呀,你不能这样对……” 祝君行一点废话都没有,在文翰礼要喊出姚胭儿的名字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就给推搡了出去,并狠狠关上了门,上了门栓。 “大哥,那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恩人。”祝红梅急忙跑了过来,想要打开门再把文翰礼请回来。 祝君行没管她,大步走向姚宴,姚宴想要逃回东厢,东厢门口不知何时堵了一个黑黝黝的男人,不是祝君行的三弟祝君石又是谁。 恰在此时从西厢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祝君行一顿脸上怒气却更重了,“你连自己亲生的团姐儿都拿针扎,我今儿若不狠狠教你个乖,我祝君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前虎后狼,姚宴又怒又惧又觉自己挺冤枉。 忽的,姚宴急中生智,扬声道:“祝红梅,你不是想要我的金步摇吗,我给你,只要你能劝住你大哥免了我这顿打。” 正在门口拦着文翰礼的祝红梅一听就动了心,想到在姚胭儿的橱柜匣子里看见的那些金首饰,忙忙的跑了进来,“只给我一样我可不答应,我都要。” “行,成交,都给你。” 祝钱氏一听有金首饰可拿顿时也不逼迫着祝君行惩治姚宴了,一双眼睛里往外冒光,“红梅,她有多少金首饰?” “整整一匣子。”祝红梅走到祝君行跟前,讨好的道:“大哥,你看,大嫂要给我金首饰呢,要不就别打了?” 姚宴趁着这个功夫一出溜就往孩子哭的西厢里跑去,西厢门口站着四个萝卜头和祝君山的媳妇祝葛氏,可见姚宴跑来她们没一个敢拦着的,都急忙躲了开去。 姚宴进屋后,看着祝君石媳妇祝朱氏怀里抱着的孩子急忙上去就抱,“快给我抱。” 祝朱氏不敢不给,只讷讷道:“大、大嫂你可不能再扎孩子了啊。” 等把护身符抱在自己怀里了,姚宴才歇了口气,顾不得什么就赶紧点头,“不会不会。” 祝君行拿着柳条追到西厢,咬牙切齿的问,“你哪来的金首饰?说!” 姚宴一愣,脑海里立即反应过来,金首饰都是镇上开酒楼的三爷给的啊,我艹! 系统你坑死我了! 正文 4.胭脂虎 “大郎,爹的话你都不听了,你敢动小姐一个指头试试。”祝大福把东厢门敲的咚咚响,声音里满是急切。 屋里头姚宴被推倒在炕上,半个身子撞的发麻,此时此刻姚宴再也摆不出旁观者的心态了。 呼唤系统,系统就跟死了一样不搭理她,没有退路,她姚宴从今往后就真的是姚胭儿了。 “祝君行,你耍流氓是吧。” 蓦地,祝君行死死把要爬起来的姚宴按在炕上,一扒她的百褶裙狠狠就打了一巴掌,“呵,耍流氓,我是你夫君,别说打你屁股就是弄你那也是天经地义。说,金首饰哪来的,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还有那个卖货郎,你一条一条的给我说清楚!” 姚宴因长相的缘故,打小时候起就明白一个道理,若想不被男人欺负,只有自己强悍到令男人不敢随便欺负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所以她从山村考到北大之后就利用暑假打工赚的钱学了跆拳道,别人学跆拳道也许只是为了防身,而姚宴学跆拳道却是为了揍男人。 姚宴从一个农村娃考进中科院做了植物研究员,太多的人见过她之后都以为她是利用美色睡上去的,可姚宴却不是这样的人,她的一切都是凭借的真实力。只是随着事业的稳定,年龄的增长,她有了结婚生娃的打算,才开始物色丈夫,然而围上来的男人却大多只是想和她玩玩,等知道了她想结婚的打算之后都会嗤笑一声消失无踪。 就这样的待遇,姚宴也没放弃,山不就我,我就山,她拿出考博士的态度,在网上学习撩汉技能,等她觉得自己随口一句都能撩汉的时候,勇猛出击,逮着那些一看就像顾家好男人的汉子先撩后逼婚,五年一共撩了六个,六个被她认定是“顾家好男人”的汉子都特么出轨了。 理由竟特么一样,仿佛开了天眼,觉得她有现在的成就是靠睡,并指证她娴熟的撩汉技能,姚宴每每都想糊他们一脸狗屎,真当美色是万能的了,植物科学界又不是他妈的娱乐圈,就算是娱乐圈光有脸没演技也迟早糊到地心。最可笑的是,这些“顾家好男人”都说自己想找个处女当老婆,可她根本就没和这些未婚夫上过床,却并非她在乎自己那层膜,而是觉得没到那个情分上,到了那个情分上发生关系在她看来是水到渠成的。 可笑,她的未婚夫们却都想拐她上|床,仿佛她很容易拐似的,一旦发现她的拒绝,她第三任未婚夫竟指着她的脸说她装个屁,呵呵,自然第三个未婚夫被她揍了一顿掰了。 从来只有她姚宴揍男人的份,而今却被一个老古董揍了,姚宴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开了。 “耍流氓是吧,好啊,来啊,谁怕谁。”姚宴千辛万苦挣出一只手就往祝君行裆|部掏去,祝君行一点没防备被抓个正着,腰一弯痛苦的捂住裆,下意识就放了手,姚宴趁机一骨碌爬了起来,推倒祝君行,翻身骑到他身上,一巴掌扇他脸上,“敢打我,嗯?你打我屁股我就打你脸!” 却在一刹那,天翻地转,姚宴被反压在了炕上,双臂被钉在头顶,抓着她手腕的那一双大手如同铁钳子似的。 这一刻姚宴明显的感觉到情况不妙,因为骑在她身上的男人就像锁链一样牢牢锁的她动弹不得。 姚宴剧烈的喘气,胸前一起一伏,红唇倔强的紧抿,一双美眸气的往外喷火,她此时就像是一头被公老虎制服又坚决不服气的母老虎,内心里恨不能冲天咆哮。 而在祝君行眼里,此刻的姚宴做的那些事儿虽然让他恨不能生吃了她,可她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的半个雪白和绣了合欢花的红肚兜却刺激的他眼角发红。 自从文翰礼找来之后,她就不愿意让他碰了。他知道她渴望回到过去,过着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仆婢成群伺候的生活,她受不得贫穷之苦,她看不起他们祝家,把祝家依旧当成奴仆对待。 可他既答应了恩师照顾她一生一世就绝不会食言,哪怕她厌恶他,也绝不。 更何况她还有一张总能令他看迷了的脸。 从前的姚家掌上明珠,那是天上的月亮,遥不可攀,她见了他也从不给个好脸,从来都是娇蛮刁钻的模样。她被发卖那天,若非他暗中搜得了主持发卖的教坊司奉銮刘盛武的把柄,只凭五千两白银他绝争不过那些意图买她为禁脔的恩师曾经的政敌们。 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这里头还有文家的功劳,文家宗妇姚大夫人是她的亲姑母。在急于撇清和姚家的关系之余,让姚家仅剩的一点血脉嫁到农家去,也许就是姚大夫人对姚胭儿最后的慈悲。 如今,他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压在身下了,祝君行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可又一想到这个大小姐如今的变化,祝君行还是想掐死她。 然而千金一诺,他是做不出真掐死她的事情的,那就只能调|教了。 也许这个女人只有在被他弄到欢愉巅峰的时刻才会甘心情愿看他一眼。 既如此,他就教她个乖。 屋里的气氛从两虎相斗的紧绷剧烈慢慢变的欲潮渐升,灼热暧昧。 祝君行一口咬破姚宴的下唇,姚宴震惊了,厉喝:“你干什么,打架还动嘴了,你还是个男人吗。” 祝君行冷笑,一边扯姚宴银红滚边的腰封一边道:“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的。” 姚宴看着他的动作冷笑起来,“今儿你敢对我用强,明儿我就敢给你剪了,你信不信?”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猛然传来团姐儿哇哇的哭声,姚宴也不傻,一看祝君行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急忙道:“给我死一边去,没听到孩子哭了吗。” 祝君行心疼孩子,却又不甘心这样放过姚宴,就瞪着姚宴道:“说清楚,谁给你的金首饰,你又和那个卖货郎做了什么?” 姚宴有心想说气话,可她却害怕,在打不过他的情况下,刺激他过了自己受罪,忙没好气的道:“你头上没绿行了吧。卖货郎我不过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硬要给我银簪我不要白不要,至于金首饰,那是……” 姚宴想了想道:“有个镇上来的三爷,要画山村风景画,我碰巧遇见,他要画我,我就答应了,金首饰只是报酬而已。” 祝君行才消下去的怒火顿时又起,“你让别人给你画像?” “不是我要的,他要画我……” “我弄死你!” 祝君行看着一点没有羞耻心的姚宴,打了她怕对不起恩师的托付,不打她又气的自己肝疼,祝君行气的,上手就撕烂了姚宴的百褶裙。 姚宴一手得了自由,一巴掌就糊了上去。 “啪”的一声打的祝君行停了手,脸上顶着个巴掌印两眼往外喷火,“不想让你正经夫君碰,你想让谁碰你?” 眼见祝君行动了真火,姚宴正在集中精神想脱身之计,就在此时门被撞开了。 祝大福当先闯了进来,满面焦急,“大郎啊……” 祝君行蓦地反应过来,拽起被子裹住姚宴往炕里面一推挡在前面板着脸道:“爹,她是你儿媳妇,不是小姐,往后不能再叫她小姐了,不能再惯着她,这次她做的太过分了。” 跟在祝大福身后进来的祝君山、祝君石和文翰礼一见炕上的情形,文翰礼若有所失黯然的走了,祝君山红着脸退了出去,祝君石顿了一下,阴沉着脸也跟着祝君山走了出去。 祝大福背过身点头道:“爹知道了。那个、大、大郎媳妇啊,往后不能再这样了。大郎,你也吓唬够她了,行了,赶紧出来招待恩人,红梅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多亏了人家。” 祝大福叹口气,背手在后走了。 祝君行下了炕,看着靠墙坐着的姚宴竟还敢瞪他,就冷笑道:“让人画走了自己的画像,这等事你竟也能干得出来,你给我等着,等我打发走了文翰礼再找你算账。” 片刻后,祝君行又抱着孩子回来了,把哇哇啼哭的团姐儿放在姚宴怀里,警告道:“你但凡还有点人心,就不能干出针扎孩子的事儿,再有一次我就学村尾老癞汉对待乞丐婆那样对你。” 说完就出去了,还咣当一声锁上了屋门。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姚宴抱着孩子放松下来,这才有心细看孩子,孩子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又瘦又小,但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虽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却还是很可爱漂亮。 一直都想生一个宝宝的姚宴顿时被萌化了,听着孩子哭她连忙柔声细气的哄,“小宝贝别哭了。” 然而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哭的越发厉害了,嗓子都要沙哑了似的。 姚宴冷笑。 孩子哭的她心焦,姚宴也顾不上嘲讽这个没用的系统了,忙问:“她饿了,要吃什么?” “奶?对对对,这么大的孩子只能吃奶。有奶粉吗?” “呵你妹。” 但是姚宴也反应过来,这是落后的古代社会,哪里有奶粉。 怀里的小肉团这时候开始往姚宴怀里钻,姚宴一愣脸就红了。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见踪影,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出来碍眼吗,滚一边去。”看着小肉团的鼻涕泡,姚宴想找条毛巾用就看向上了锁的橱柜,问道:“钥匙在哪儿?” 姚宴这会儿也搜索到了,钥匙一直挂在姚胭儿的脖子里,她先把小肉团放下,接着从脖颈里拉出一条用几根红丝线编织成的红绳子,绳子上串着一枚黑漆漆的钥匙,样式和古装剧里实用的道具差不多。 姚宴一边去开橱柜一边嘲讽系统,“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真是废物。” 姚宴一听就呵呵了两声,“骂你是废物,没想到你还真是废物。” “……”姚宴不搭理系统,打开橱柜就看到了一个包了银边的匣子,这个匣子应该就是放金首饰的那个匣子了。 姚宴没急着看,她找出姚胭儿珍藏的一块锦帕就再度抱起了小肉团,给小肉团擦干净了鼻涕和口水之后,感受着自己鼓鼓胀胀的胸脯,她纠结了。 “抠不死你。”姚宴看着小肉团哭的那个可怜样儿,心一软,牙一咬,掀开衣襟就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孩子一有了奶吃,哼唧了两声,顿时两手抱住吭哧吭哧大口吸吮起来。 喂奶的感觉略奇妙,姚宴满脸通红。 正文 5.县令是情敌 祝红梅看着祝君行脸上的巴掌印就撇嘴,拉长着个嗓子道:“感情大哥你打她就只是装模作样的啊,打给我看的啊,哼。” “我会给你个交待的。”祝君行看向文翰礼道:“文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处理家事了,不好留你,改日我在镇上的云翔酒楼请你吃饭赔罪。” 这样明显的送客之词文翰礼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其实早坐不住了,只是放不下姚胭儿罢了,闻言只好站起来。 “大哥,这可是救了我的恩人,留下吃顿饭怎么了?”祝红梅不忿的道。 “家里有什么能拿出来待客的,你说。”祝君行道。 想着穷的叮当响还欠了一屁股债的家,祝红梅越发恨姚宴了,“之前咱们家多少家产,有青砖大瓦房有百十顷的地,有牛有骡车,还不都是为了买她才倾家荡产的,她就是个扫把星、灾星。” “不是,胭儿不是扫把星。”文翰礼急忙反驳了一句,可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祝红梅,想着姚胭儿对祝红梅做的事儿他忙住了嘴,尴尬的笑了笑,转脸对祝君行道:“所幸我要在此地做三年县令,祝兄咱们来日方长。告辞了。” 话落,文翰礼就往外走。 而祝君行却僵在当场。 祝大福拉了祝君行一把,催促道:“赶紧出去送送县老爷。” 祝君行握紧的拳头蓦地松开,抬脚出去把文翰礼送上马车。 祝红梅痴痴的望着马车走没影儿了,转身回家立时就变了脸色,冲向东厢房就踹门,“姚胭儿你给我出来,说好的金首饰呢,赶紧给我,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刚刚被姚宴哄睡着的团姐儿被踹门声吓的打了个颤“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姚宴气坏了,抱着团姐儿下炕,这会儿祝红梅也闯进了屋来,双手掐腰一副讨债的模样。 祝君行从后面拉住祝红梅,“别闹了,等大哥挣了钱给你买好的。她的金首饰要还给人家。” 一听没了金首饰,祝红梅登时就不乐意了,“大哥你什么意思,感情她卖了我就白卖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贱呢。” 这时候祝大福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背手在后弓着腰一脸疲惫,“这又是怎么了?” 祝钱氏就朝祝大福哭道:“祝大福你说句话,咱红梅这顿苦头就白吃了咋地?啊,就她配戴个金首饰,咱们红梅就没福气戴了?这可是她亲口说的,给金首饰才免她那顿打的,怎么转脸就说话不算话了。” 祝钱氏转头又朝祝君行哭,“大郎啊,我虽说不是你亲娘,可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对你怎么样,从小到大没亏过你一点吧,你就算不拿我当个人看,红梅可是和你一个亲爹的啊。咋能这么欺负人呢。” 祝大福深深的叹气,“还欠着一百多贯钱的外债呢,又争什么金首饰,哪来的?” 祝大福说到这里一惊连忙看向坐在炕上抱着孩子的姚胭儿。 姚宴看到祝君行威胁的冷脸,讪讪一笑,“要还给人家的。” 祝红梅“哇”的一声就嚎哭起来,指着姚宴道:“我跟你没完。” 哭着就要去拱姚宴,祝君行见姚宴抱着孩子哪里能让她得逞,一把拉住推到祝钱氏怀里,沉着脸道:“大哥挣钱给你买,你不许闹了。” “我不要你给我买,我就要她的金首饰,这是她欠我的。”祝红梅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嚷嚷。 祝红梅哭,惊的团姐儿也哭,姚宴哄不住孩子就暴躁了,“你给我闭嘴,不就是要金首饰吗,我给你买,可你给我记住了,你拿了金首饰,咱俩这恩怨就了结了,你往后要是再拿这事烦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给我买?你拿什么给我买,连你都是我家买回来的,你这个灾星,灾星灾星灾星!”祝红梅哭着大骂。 姚宴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往外爆,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压低声音怒声道:“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给你买一套!” “就凭你?”祝红梅冷笑。 “呵,你要是不能等偏偏现在就要,那我就没办法了,我一个铜板都没有。”姚宴也受够了,摆出一副你爱咋地咋地的脸色,哄着孩子往炕上一躺谁也不管了。 祝红梅一看姚宴这样气个半死,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拿姚胭儿怎么样,一跺脚就道:“行,我就给你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你买不来,我还和你没完。” 说完就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祝钱氏往地上呸了一口忙追着祝红梅道:“红梅啊,咱不和她一般见识,你是不知道啊,知道你不见了差点急的娘想上吊。” “娘,我这也算因祸得福,看见我身上穿的这条月白仙裙没有,是恩人给我买的,十多两银子呢。” “我的天老爷啊,一条裙子就这么贵?那文公子可真舍得。” 听着那母女俩走远了,姚宴松口气。 祝君行走到炕前看着偎依着姚宴酣睡,在睡梦中还蠕动小嘴做吸吮奶汁小表情的女儿,他柔和了神色,咕哝一句道:“这样多好。”偏偏要不安分。 姚宴冷笑,心想,你且等着,我先掐灭你这朵烂桃花再说。 因不想和他说话,姚宴闭眼假寐。 这也是姚胭儿对祝君行一贯的态度,祝君行也不在意,就道:“明儿我跟你去镇上,谁给你的金首饰你再还给他,把画像拿回来。女人的画像是能随便给人的吗,你是故意的吧?”想攀附那个三爷吧,哼。 姚宴掀掀嘴角,“就是故意的。”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气人样儿。 果然祝君行就被气的喘粗气。 姚宴心中暗爽。 “我告诉你,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就该休了我,让你休你又不休,活该你……” 姚宴正说着,一个阴影压下来,嘴就被堵住了。 “唔……”姚宴蓦地瞪圆了一双翻白眼都像在撩人的美眸,先是震惊,转瞬就怒火勃发,一只手就揪住了祝君行的耳朵。 祝君行亦不甘示弱,他不去解救自己的耳朵,反而手伸进了破烂被子,一抓,姚宴身子一颤,再度震惊。 我艹,这是什么人啊,长着正人君子的脸,没想到这么生猛! 祝君行松开嘴,贴着姚宴的侧脸喘息,他冷冷道:“我不打你,打你对不起恩师,你记着,我这辈子就和你耗着。你瞧,都湿了。” 姚宴又羞又恼,一指甲划下来就在祝君行脸上留下一道血檩子。 屋中气氛一触即发,空气凝滞,竟还带着一股子暴烈的暧昧之气。 两人四目相对,眼波相撞,噼里啪啦,谁也不让谁。 却还是祝君行更胜一筹,弄的姚宴渐渐喘息不匀,一推他的手臂蜷了双腿,姚宴压低声音怒斥,“你给我滚蛋!” 祝君行收回手,站直身躯,看着姚宴羞恨交加的脸色,眸色有一瞬的黯然。 恰好此时祝大福在院子里喊人下地播种,祝君行转身就走了出去。 祝大福把锄头扛上肩膀,嘱咐道:“红梅受惊了,孩儿娘,你杀只鸡做晚饭吧。” “知道了,当家的。”祝钱氏从屋里走出来应声。 祝大福实在怕他们男人下地干活去了,家里的女人又闹起来,于是再次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没有主子我祝大福早就饿死了,更是因主子赏了我银子我才能发家,之前就算再多的家产,那也是托了主子的福气得的,用主子给的救出小姐,是该当的。姚家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小姐虽有错,可她也知道错了,大郎也教训过她了,你们娘俩不许再闹。” 祝钱氏顿时拉长一张驴脸,嘴唇蠕动了半响儿不敢顶嘴,于是只好不甘不愿阴沉的“嗯”了一声。 在屋里头的祝红梅听见立时摔摔打打起来。 祝大福深深蹙眉,长长叹息,往东厢看了一眼,随后又朝西厢吆喝道:“三郎,磨蹭什么,下地了。” 祝君石从西厢出来,扛上小麦和粟米种子就跟上了祝大福。 祝君行弯腰扛起从村长家借的三耧车,也跟了上去。 祝君山最后一个出来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经过祝钱氏就喊了一声,“娘,我下地了。” “傻不拉几的,我生了两个也比不上前头那丫头秧子生的一个,滚去播种吧,面朝黄土背朝天,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祝钱氏骂了祝君山一顿犹不解气,扶着西厢门框就开始骂三儿媳妇祝朱氏,“躲在屋里孵蛋啊,赶紧出来挑水去,没眼色的玩意,没看见水缸空了吗。” 姚宴在屋里听见外头的骂声竟还笑了,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小时候家里穷,她奶奶也是这样天天骂鸡骂狗的。她奶奶重男轻女,原本不想供她上大学的,是她妈豁出去和奶奶大闹了一场,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上学,她这才有了考出山村的机会。 可惜等她有了能力把爸妈接到北京过好日子的时候,爸妈竟都先后得病去世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没想到姚胭儿比她还不如,娘家那边竟连一个至亲都没了。 姚宴叹口气,低头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团姐儿,心中打定主意,如若要离开祝家,她一定要把团姐儿带走。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可不会把团姐儿留给后妈。 叮叮当当,姚宴听着动静感觉像是在准备做晚饭了。 姚宴想了想轻手轻脚的下了炕,她翻过姚胭儿的家当了,除了匣子里放的那一套金首饰和卖货郎给的银簪子真的穷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在她离开祝家之前得先赚钱啊。 正文 6.降虎之法 姚宴没有洁癖,可她实在难以忍受盖着这样一张脏的发亮还有异味儿的被子,遂在橱柜里找出一把剪刀开始拆被面,拆枕皮。 拆开之后一看,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枕头里塞的是干草,被瓤里塞的是……姚宴仔细一看一摸,却发现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身为植物研究员,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心里却在想,怎么,棉花还没有从印度阿拉伯等地传入吗?据记载棉花传入中国大概是在宋元时期。那么她到底来到了哪个朝代? 这样想着她就这样问系统了。 竟然真有平行空间? 管家03,你说的那个主神空间是什么样的存在,凌驾在宇宙之上吗?要不然你怎么有能力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说你是智能生命,那是谁创造了你? 主神是谁? 真是废物。姚宴嘲讽。 姚宴:…… 好了,这天聊不下去了。 姚宴捡起祝君行泼她冷水的那个木盆,把被面枕皮都放了进去又把姚胭儿塞在柜子里的脏衣裳都找出来,一块抱着走出了屋门。 她抬眼打量这个农家院子发现,院子是极大的,黄土搀和了干草做墙,茅草做屋顶,正房三间,东厢两间,她和祝君行住了一间,另外一间门开着,叮叮当当,祝葛氏正在里面做饭,对面是西厢,西厢也是两间,应该分别住了祝君山祝葛氏二房一家子和祝君石祝朱氏三房一家子。 正房门前左右各有一颗桃树,这会儿桃花都开了,春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 姚宴观察着桃树的叶子和形态认出,这两棵应该是油桃树,她因为对桃毛过敏的缘故,就喜欢吃油桃。 “大嫂,才开花就惦记上了。”祝葛氏迈着小脚走出来笑道:“可惜,咱谁也吃不上,这树上结的果子是要卖了换钱的,家里欠着好多的债呢,都知道咱家这两棵果树能卖钱,债主都盯着呢。” 姚宴笑眯眯的道:“你吃不上,我却是能吃上的。葛氏,盯着点锅,瞧瞧,都溢出来了,要是让她看见又要骂你糟蹋粮食了。” 葛氏脸色往下一拉,扭腰迈着小脚就回去了。 “不要脸。”祝红梅推开窗户呸了姚宴一口。 “骂你大嫂我呢?过年就十四了吧,仔细我给你传扬出去。”姚宴笑盈盈的看着祝红梅。 “你!”祝红梅气的咬牙切齿。 “呦,大郎媳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要去洗衣裳?”祝钱氏把祝红梅推到一边去,奚落完姚宴“嘭”的一声就关上了窗。 姚宴扬声道:“衣裳脏了,我去洗衣裳怎么了?你们谁有意见。” 就听祝红梅住的西次间里传来捶床声。 姚宴心情顿时就舒爽了。 怪不得姚胭儿是她的前世呢,姚胭儿这性格和她还真像。 姚宴看到西墙根下开辟出来了一块菜地,却没见着水井,正想着问问祝葛氏,就听木门一响祝朱氏挑着两桶水进来了。 祝朱氏黑黑瘦瘦的,肩上担着挑子却稳稳当当的,看见姚宴在看她,她仿佛吓到了,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水都泼了一些出来。 姚宴抚额,顿时想起姚胭儿是怎么对待祝朱氏的了,若说姚胭儿把祝葛氏祝钱氏祝红梅看成了二等丫头,那祝朱氏绝对就是粗使婆子的待遇。偏这个祝朱氏是个忒能吃委屈的,哪怕家里人都欺负她,她也不吭声。 若非她的肚子争气生下了两个双胞胎儿子麦秋麦冬是祝家目前唯二的男孩儿,祝朱氏的待遇怕还要更糟糕。 姚宴挺可怜她的,却又觉她自己不争气。 “朱氏,你一般去哪儿洗衣裳?” 祝朱氏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姚胭儿,“大、大嫂你要洗衣裳啊,你快放下,我挑满水缸就给你洗了。” 若说这个家里把祝大福的话听了进去的,绝对是祝朱氏,祝朱氏平常就把姚胭儿当成主子在伺候。 这一点上,姚胭儿觉得祝朱氏伺候她是理所当然的,姚宴心里却是感谢祝朱氏的,就道:“哪能一直让你给我洗,我自己洗吧,你跟我说在哪里洗衣裳。” 祝朱氏连忙把两桶水倒入厨房里的大水缸,再度挑起担子道:“大嫂我领你去吧。” “行,谢谢你了。”姚宴下意识的道。 谁知祝朱氏竟红了眼眶,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姚宴叹气,不再说话。 一路跟着祝朱氏,姚宴就看到了一副在现代根本看不到的田园风景图。 远处青山白云,雁群排成个人字啼鸣着飞过,近处,溪水潺潺,依岸杨柳依依。 此处只有祝家一户,不远处过了一个小石桥才是第二户人家,再往前看也是如此,户户之间并不相连,中间往往隔着榆树、槐树果树和菜地。 正如陶渊明《归园田居》中的意境: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和快节奏的大城市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姚宴难得的觉得穿成姚胭儿,终于有一件令自己愉快的事情了。 “大嫂,你踩在这块石板上洗就行了。”祝朱氏道。 “好,我知道了。”姚宴在溪边青石板上蹲下,看着清澈的水质,忽的想到,没有洗衣粉洗衣液怎么洗干净? 祝朱氏看了一眼姚宴的木盆,把木桶暂放水边转身就往家里跑。 姚宴心想,她难道是去给我找洗衣粉的替代品吗? 同时她也想起一种皂荚植物来,1这种植物很寻常,生于山坡林中或谷地、路旁,荚果煎汁可代替肥皂;嫩芽油盐调食,其子煮熟糖渍可食。荚、子、刺均可入药,有祛痰通窍、镇咳利尿、消肿排脓、杀虫治癣之效。 片刻后祝朱氏又跑回来了,左手里拿了个棒槌,右手里端着一碗浑浊的汁水,怯怯的往姚宴跟前送,“大嫂,给、给你皂水,是我上次煮的。” 姚宴看着祝朱氏,见她肤色虽又黑又糙,却是一张稚嫩的脸庞,禁不住道:“你多大了?” 祝朱氏紧张的捏了一下褐色的衣摆忙答,“十、十九了。”就像是丫头回答主子的问话。 这时两个留着喜感发型的男孩跑了过来,长的一模一样,一边一个抱住祝朱氏的大腿,抽搭着鼻涕道:“娘,我想吃点心。” 另一个萝卜头就哭着道:“娘,小姑打我。” 祝朱氏忙蹲下来抱着俩孩子哄道:“咱不吃啊,那不好吃。” “好吃,可香了。” 姚宴看着孩子可怜就道:“咱不吃他们的,明儿大伯娘去镇上给你们买。” 麦秋麦冬怯怯的往祝朱氏怀里钻。 祝朱氏也怯怯的道:“不用的大嫂,他们哪里配吃点心。” 姚宴顿时冷笑道:“怎么就不配吃了。你别管,我买给麦秋麦冬吃的。” 祝朱氏不敢吭声,却很知道好歹,对着姚宴憨笑。 姚宴好笑的摇摇头。 两个萝卜头咬着手指,虽怯怯的,大大的眼睛却都亮亮的。 姚宴本就喜欢孩子,看着两个豆丁的可爱模样就笑了,一边捶衣裳一边道:“你们谁是麦秋谁是麦冬啊?” “我是麦秋。” “我是麦冬。” 两个孩子乖乖的举手。 姚宴仔细瞧去,瞧了好一会儿也没分辨出两个孩子的不同,就笑道:“大伯娘还是分不出来。” 麦秋胆子更大些,一直偷偷盯着姚宴的脸看,姚宴看到了就问道:“小宝贝,你在看什么啊?” “大伯娘好看。”说完麦秋害羞的就往朱氏怀里钻。 祝朱氏怕姚宴生气忙要打孩子,姚宴忙道:“你别,他夸我我高兴,你打他做什么。” 麦冬把鼻涕往朱氏身上噌,伸着手去抓麦秋,两个孩子顿时打闹起来。 “哎,不能打哥哥。” 麦冬“哇”的一声就哭了。 姚宴见朱氏弄不住两个孩子忙抱起麦冬哄道:“宝贝别哭了,再哭就是坏孩子哦,大伯娘最不喜欢坏孩子了。” 麦冬竟一下不哭了,咯咯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姚宴,“大伯娘,麦冬也是宝贝?” 姚宴一愣,忽的明白麦冬为什么打麦秋了,顿时笑着点他的额头,“不能因为嫉妒哥哥就打哥哥知道吗,你若是想让大伯娘也叫你小宝贝,就说出来,知道吗?” 麦冬嘟了嘟嘴,蔫蔫的低下了头。 姚宴又道:“这次就算了,不能有下次知道吗?” 麦冬又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大伯娘,我是小宝贝吗?” “麦冬乖乖听话就还是小宝贝。” “麦冬听话。”麦冬赶紧点头,又指指自己红红的半个脸道:“小姑不给吃,打我。” 姚宴摸了摸麦冬的小脸,有些心疼,“是你小姑不对,她是坏孩子,往后别往她跟前凑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大伯娘。” 祝朱氏呆呆的看着姚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因她要做活的缘故,没工夫收拾孩子,实际上麦秋麦冬不知道在哪里玩的,浑身上下脏的跟小鬼头似的,以前的姚宴两个孩子靠近她她都要尖叫了,这会儿竟还抱了,不但抱了,还柔柔糯糯的哄了。 祝朱氏激动坏了,就仿佛是小姐抱了下人的孩子似的。 “朱氏,作死呢,水缸满了吗你就偷懒,一个个的都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了。”祝钱氏扶着门框就开骂。 祝朱氏登时吓变了脸色,忙忙的道:“娘,我这就挑。” 姚宴把麦冬放下,蹲下继续捶衣裳,冷笑道:“我这个千金小姐都在洗衣裳了,某些个不是千金小姐的,还躲在屋里吃点心呢,吃点心也就罢了,不给小侄儿吃还打侄儿,这样的小姑子我看谁家肯要。” 祝钱氏一下不吭声了,摔一把木门忙忙的跑回了屋。 祝朱氏这才敢吸口气,感激的看了姚宴一眼,“大嫂,我、我挑水去了啊。水凉,仔细冻着手,放那儿一会儿我来洗也行。” “我自己洗就行。你去吧,孩子我给你看着。” 祝朱氏顿时眼眶又红了,感激的道:“大嫂你待我真好。” 姚宴:“……” 转瞬又笑了,摆摆手,“去吧。” 她想着,朱氏被欺压无非还是心太善的缘故。 根据姚胭儿的记忆,祝家娶朱氏、葛氏时正是最富裕的时候,是祝家庄的大地主,朱氏葛氏都是秀才家的姑娘,只不过朱氏当秀才的爹病死了,兄弟不争气,而葛氏的爹听说正在苦读,今年准备再考举人,朱氏在祝家没地位,可能还是和娘家不争气有关。 在现代都要讲究一个门第出身,何况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了。 就像她,她相亲的时候,条件好的对方一打听她出身农村都望而却步。 姚宴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在专业上会更努力上进。 姚宴呵笑了一声,捶打衣裳的劲越发大了。 待黄昏日落,祝君行扛着三耧车回来,看到晾晒在绳子上的被面枕皮,眼神一下就柔软了。 并在心里琢磨,难道姚大小姐喜欢他这么收拾她?所以才这样乖了? 心里头顿时就乐了,就如同找到了正确的降龙伏虎方法似的。 正文 7.愚忠 男人下地回来了,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祝钱氏、祝葛氏都颠着小脚从屋里迎出来,祝钱氏就道:“当家的,家里就剩下一只下蛋的母鸡了,我没舍得杀,凑合着吃吧,我就给红梅煮了个鸡蛋。” “给小姐、给大郎媳妇煮了没有,四个孩子都有吗?”祝大福一边把锄头放在墙根下一边弯腰捡起了个瓦片,蹲在三耧车旁边往下刮泥。 祝钱氏拉长脸道:“鸡蛋都得攒着卖钱,红梅是受了委屈才给她煮一个吃,我还心疼呢,作恶的人吃个屁。” 祝大福没吭声,收拾干净了耧车铁尖上的泥,站起来才道:“摆饭吧。” 祝钱氏阴沉着脸“嗯”了一声,转身一摇一摆的往厨房走去。 站在东厢门口抱着孩子的姚宴才发现,原来祝钱氏和祝葛氏都是小脚,怪不得走起路来仿佛杨柳枝似的颠颠晃晃。 祝君行在外头溪边洗干净了手脚进屋来,在姚宴跟前站定道:“被面枕皮你洗的?” 姚宴白他一眼,“你不是早问过春桂了吗。” 春桂是二房的大闺女,也是祝家的长孙女。 姚宴的眼角稍长,上翘起一个撩媚的弧度,白人时亦像是撒秋波一般,祝君行滚动了一下喉结,撇开眼板着脸道:“早该这样乖觉。” 待发现凌乱的屋子也被擦拭的干净,收拾的整齐了,祝君行眼神柔软,心头熨帖之极,竟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心中越发觉得姚宴喜欢他那样待她了。 啧,没想到刁蛮的姚大小姐吃硬不吃软,早知如此,他早该教训她。 于是祝君行脱下今儿下地弄脏了的衣裳扔地上,摆出一副家主的严肃脸,命令道:“明儿一早把我这身给洗了。” 姚宴看他那副大男子主义的脸孔就想吐,撩他一眼,冷笑,“自己洗。” 祝君行光了膀子了,正要找一件干净的上衣换上,一听就走了过来,眼神烈烈锋利,姚宴一瞧也不怕,腰肢一挺把怀里的团姐儿凸了出来。 祝君行也冷笑,一臂关了半扇门,就在这扇门后面连同孩子一块搂腰抱住,低头,鼻息喷出的热气打在姚宴的脸上,“洗不洗?” 祝君行穿上直缀就像个俊雅的书生,脱下直缀,露出肌肉喷薄的手臂和胸膛,特么就是个禽兽!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禽兽长了一张又酷帅又俊美的好脸,声音竟也低沉性感如同低音炮一般。 姚宴不争气的脸红了,却又恼羞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怀里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来,她抬脚就往他裆里踹。 祝君行双膝一并夹住姚宴的大腿,一手抓腰一手抬起姚宴的下巴,冷魅暗哑着嗓音道:“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滚!”姚宴暗恨。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学过撩汉技能的,总不能输给个古人,你想撩是吧,来啊,看谁手段高超。 于是姚宴一闭眼又一睁眼,娇艳的红唇弯起,眉眼间媚艳横生,“你这是发情了不成,随时随地都这样吗,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啊?” 祝君行收紧姚宴的腰肢扣向自己的腰腹,含笑道:“感受到了吗?” 怎么没有感受到,太特么感受到了啊,硬的跟棍子似的,姚宴咬牙,心想撩不下去了,这禽兽段数太高了。 “吃饭吧。”姚宴率先松开掐着他腰肉的手,笑盈盈的看着祝君行,认输。 “那么,洗不洗?” 我艹,撩半天竟然还没忘。 姚宴露齿龇牙,“洗!”洗你妹! 这时候就听到小男孩的喊声,哒哒的小跑声,“大伯娘,大伯,吃饭饭啦。” 祝君行放开姚宴,转身去橱柜里找衣裳穿。 姚宴冲着他的后背无声呸了一口。 “大伯娘?” 姚宴揉了把脸,笑着看来喊她吃饭的小家伙,“是麦秋还是麦冬啊,走,咱们吃饭去。” “我是麦冬,大伯娘,麦冬手上有疤疤呦。”麦冬举着小黑手给姚宴看。 姚宴一看发现是个核桃大的烫伤,禁不住问道:“怎么弄的啊?” 祝君行换了一件灰色的上衣走过来把团姐儿接过去放在炕上,并用被子挡在,道:“麦冬皮实,过年的时候家里杀了只鸡,正用滚烫的水烫毛呢,他伸手去抓被热水冲了一下。” 之前姚胭儿就不关心祝家人,因此祝君行听到姚宴问一点不奇怪。 “走,吃饭去。”祝君行抱起麦冬就往堂屋走。 姚宴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进屋,祝家人都在了,摆了两桌,炕上摆着炕桌,上面是一碗白米饭一碗清炒野苋菜一碗黑黑的泛着鱼腥气的酱,下头的方桌上则是豆饭掺了点麦子煮成的干饭,配了咸菜和野苋菜,桌子旁边放着个竹筐,筐里是十几个冒着热气的黑窝头。 “吃饭吧。”祝大福先动了筷子,接着祝钱氏等人才开始动筷子。 姚宴已然明白了,炕桌上的白米饭是给谁吃的。她脱鞋坐了上去,端起饭看着坐在下面的祝家人,包括祝君行,心里五味杂陈。 祝大福怎么能愚忠到这种程度呢,姚宴真的不能理解。 “凭什么还给她吃白米饭,我也要吃。”祝红梅一摔筷子嚷嚷起来。 祝大福“啪”的一声拍下筷子,就那么沉着脸看着祝红梅,祝红梅瘪瘪嘴,含着泪慢慢重新拿起了筷子吃饭。 祝钱氏气的胸腔一鼓一鼓的,半响儿才强笑着道:“当家的,吃、吃饭吧,孩子家家的嘴都馋,你看咱那俩孙子。” 麦冬就鼓着腮帮子告状,“小姑还吃点心了,不给我吃,小姑馋。” 姚宴捏了捏筷子,“啪”的一声放下了,刹那寂静,祝家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姚宴,姚宴就笑着对麦冬招手,“麦冬过来,端着你的碗大伯娘尝尝你的豆饭好不好吃。” 麦冬眨巴两下大眼睛,没理朱氏的阻拦,抱着比他的脸还大的陶琬从凳子上溜下来,哒哒的跑向姚宴,姚宴把麦冬抱上炕,把自己的白米饭扒了一小半给麦冬,又从麦冬碗里扒了小半碗豆饭,笑道:“你尝尝大伯娘的米饭,大伯娘尝尝你的豆饭好不好?” 麦冬闻着米饭的香味儿早搀的流口水了,却还不敢吃,麦冬看向祝大福,怯怯的道:“爷爷,麦冬能吃吗?” 祝大福低头隐去眼角的湿意,“听你大伯娘的话。” “嗷嗷嗷,有大米饭吃喽。”麦冬高兴的欢呼起来。 姚宴笑着道:“不给哥哥吃吗?” 麦冬看看碗里的米饭再看看下头巴巴瞅着他的麦秋,犹豫了一会儿,“给哥哥吃,哥哥你也上来。” “麦秋过来。” 姚宴下炕从朱氏手里抱过麦秋放到炕上,也分了麦秋一小半米饭,待瞧见方桌上坐着的春桂春荷姐妹,姚宴叹气,把剩下的一半平分给了她们。 一碗米饭换了一碗豆饭,让四个孩子上了炕桌吃,姚宴坐到祝君行身边板着脸,一顿饭吃的噎嗓子也没吭声。 祝家人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一直到吃完饭各回各屋都没人说话。 祝君行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他心想姚大小姐应该是想通了,想要和他安安心心过日子了才有此转变。 月明星稀。 山村的夜晚,犬吠鸡鸣,还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外头找鸡找狗的叫骂声。 团姐儿哭了,姚宴抱在怀里喂奶,在堂屋说完话的祝君行走了进来,顺手关了门上了门栓。 姚宴忽的紧张起来,也顾不得想赚钱大计了,看着他一步步的走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跟看着一头发情的老虎似的。 “那个,家里欠了外债是吧,多少,这么还?” 祝君行上炕盘腿坐着,却笑道:“你今天晚上做的很好,往后也要这样,知道吗?” “你管我怎么做,我想怎样就怎样。”姚宴哼了一声。 得,还是这么任性。 “问你话呢。” “赚钱还债是男人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你只要肯安心做我媳妇,给我生个儿子我就烧高香了。” “我想知道,到底还欠多少?”姚宴假装没听到继续追问。 “你别管。小麦和粟米都种下了,明儿我就回杜陵书院做杂役,爹也去裱糊店给人裱画,君山会去帮人盖房子,君石也能去祠堂教书,零零总总我们爷四个加一块一个月也能赚五六贯钱,想还上也容易。” “这样啊。还上债家里吃食就能改善了吧?” 祝君行就笑起来,“吃豆饭噎怕了?” “我是看那四个孩子可怜,穷也不能穷孩子啊,孩子都在长身体呢。” 祝君行却不信姚宴会这么好心,只道:“别拿孩子遮羞,你就是自己吃不了豆饭。” 姚宴也不否认,直言道:“太难以下咽了。” 祝君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葛家逼的太紧了,等还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欠的是葛氏娘家的债?” 祝君行点头。 姚宴心想怪不得了,她不过是看了几眼桃花葛氏就和她说那样阴阳怪气的话。 屋里一灯如豆,光色昏暗,祝君行就借着这样浅薄的光辉往团姐儿两只小手抱着的酥白上看。 他见团姐儿小嘴一吮一吮的瞬间也觉喉咙干渴。 姚宴发现了他的目光所在,一怒就骂:“衣冠禽兽!” 祝君行冷笑,“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谁家婆娘会骂自己当家的衣冠禽兽,再说了,我可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算我干了,那也是该当的。” “屁!” “很好,你姚大小姐也渐渐有和村妇同流合污的一日了,脏话张嘴就来,受影响不小啊。” “你干了一日农活不累吗,睡你的觉吧。”姚宴瞪他,并警惕的挪了挪屁股,往炕角转移,把护身符团姐儿牢牢抱在怀里。 祝君行见姚宴抗拒他,就冷笑了一声,一口气吹熄油灯,躺下睡了。 姚宴吁出一口气,把吃饱了的团姐儿放在两人中央躺下了。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相闻,姚宴依旧警惕着,只要祝君行想要意图不轨,她保证第一时间踹爆某人的蛋蛋,哼! 祝大福祝钱氏也都熄灯躺下了,祝大福琢磨着姚宴的举动满足的叹了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姐的心终于还是焐热了。” 祝钱氏在黑暗中撇嘴,道:“我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她的金首饰是谁给的,是不是背着大郎……” “胡说,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嚼舌根,我就休了你。” 祝钱氏不忿,“还要我说,村里早有她的流言。” “我不管村里那些长舌妇说什么,咱们家的人不准跟着嚼舌根。听见没有?” 祝钱氏咬牙应声,“听见了,听见了,我又不聋。” “睡觉吧。” 祝钱氏一见祝大福翻身去睡了,失望的去推他肩膀,“当家的……” “累得慌,睡吧。” 与此同时二房葛氏也在炕上躺着和祝君山议论姚宴,“你说姚氏今晚上是闹哪一出啊?她是不是又想买什么东西了,我记得上个月她还闹着让大哥买了盒胭脂呢。” 祝君山翘起头看了看在炕里面睡着的两个闺女,嘿嘿笑着翻上葛氏的身,“管那些做什么。” 葛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祝君山一巴掌,“三兄弟就你是个憨货,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嫁给你了。” “孩儿娘……” 祝君山喊了一声,葛氏就被堵了嘴。 隔壁的三房屋里,朱氏跪在地上正在给祝君石洗脚,祝君石问道:“姚氏今天都干什么了,她怎么就忽然喜欢麦冬麦秋了?” 于是朱氏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一遍,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祝君石的表情,怯声道:“大嫂变好了。” 对比姚胭儿的脸,祝君石看着朱氏就倒胃口,踹了朱氏一下,上炕就躺下了,“熄灯睡觉。” “是。” 正文 8.去镇上 “你在干什么,拿上金首饰了没有?” 此时天蒙蒙亮,公鸡才开始打鸣,屋里光线昏暗,姚胭儿正端着油灯照明翻找炕头上的橱柜。 “拿上了,你还要提醒我几遍,不过是一套金头面我能有多稀罕。”在现代她只培植兰花就赚了不少钱,她也喜欢珠宝首饰,是各大珠宝展览的常客,虽没那个财力买顶级豪奢的,一般的金项链,珍珠手串,翡翠挂坠也买过不少。 那个三爷给的这套金头面也只占了个“金”字而已,工艺雕刻一点都不精致还有些粗糙,姚宴还真看不上。 不过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那个三爷对姚胭儿的态度,送这样一副金头面指不定就是想和姚胭儿玩玩罢了,妥妥一支烂桃花。 偏姚胭儿富贵之心不死,抓着支烂桃花就以为是机会。 “让朱氏照看团姐儿总得给人点谢礼,以前我欺负朱氏我承认,可我现在觉得欺负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就跟个包子似的,谁都能咬一口。我要欺负人,还是找旗鼓相当的人才显出我的本事呢。” 祝君行正网巾的手一顿,“你今儿这话倒有点以前大小姐的气势了。” 以前的姚大小姐虽骄傲刁蛮却通情达理,可自从遭逢巨变被他带回家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有时歇斯底里,有时嚎啕哭泣,有时乱发脾气摔打东西,最可恶的是有时会倚门卖笑,那笑容透着堕落靡艳之气,让他看了心疼又担心她会从心里开始往外腐烂掉。他能理解她,却不能长年累月的迁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而且他还会照顾她一辈子。 所以这次借着她犯错的机会他狠心教训,谁曾想收到了这样好的效果。 祝君行心里高兴,就放柔了声音,“都是一家人,还要给什么谢礼,咱回来的时候给麦秋麦冬买两个包子朱氏就很高兴了。” “那不行,就算朱氏不说什么,还有你三弟呢,我看你三弟就没个笑模样,谁欠了他钱似的。”姚宴找出上个月姚胭儿磨着祝君行给她买的胭脂并一包干巴巴掉粉的糕点,从炕上下来道:“这些都给朱氏吧。” “你不用管三郎。”祝君行顿了一下才开口。 瞥见那盒用雕花方木盒装着的胭脂,祝君行挑眉道:“胭脂不要了?” 姚宴揭开盖子捏出来一点捻了捻,故意仿着姚胭儿高傲的语气道:“这样粗的胭脂粉我看不上。” 祝君行摇摇头,“随你吧。” 姚宴抱起在炕上蹬腿玩的团姐儿就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娘要出门办事了,今儿就委屈你跟着你三婶了。” “嗷呜~嗷呜~”团姐儿转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姚宴无齿一笑。 姚宴真的要被这小家伙萌化了,更加坚定了将来要带走团姐儿的心。 昏黄的光晕里,歪着头逗孩子的姚宴,侧颜倾艳仿佛又带上了一种慈爱的光辉。 姚宴看孩子,祝君行就看姚宴,直到姚宴抬头,祝君行才转开了眼,清了清嗓子道:“别磨蹭了,交给朱氏吧。” “嗯。” 看在昨晚上祝君行老老实实睡觉的份上,今早上姚宴给了他不少好脸色了。 不管怎样,祝家买下姚胭儿,并依旧拿出家里最好的待遇伺候着姚胭儿,祝家对姚胭儿都是仁至义尽,有恩情的。 姚宴也享受到了这种恩情,她就不会忘恩负义。 男人要出门赚钱,家里的女人也没有睡懒觉的,除了待字闺中的祝红梅,这会儿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借着晨曦的光,披着褂子送男人出门。 “朱氏,团姐儿就交给你照看了,这是给两个孩子吃的,我才在橱柜里翻出来的,已经有点干硬了,泡了水将就还能吃,等我回来再给孩子买软和的吃。” “这如何使得,大嫂留着自己吃吧。”朱氏忙推辞。 “我又不是给你的,等麦秋麦冬醒了给孩子吃的。” 葛氏听见了就道:“大嫂,我们桂姐儿和荷姐儿有吗?” “就剩两块了,给两个小的吃吧。”姚宴说完,跟在祝君行后面就出了门。 待把男人送走了,关上门,葛氏就不甘心的叨叨起来,“都是儿媳妇,她想跟着去镇上逛就去逛,咱们想去就不行,儿媳妇也分三六九等了,若认真论起来,她还是贱等呢。” 朱氏不敢听忙抱着团姐儿回了自己的屋。 “怂货。”葛氏呸了朱氏一口。 “嚷嚷什么,红梅还在睡觉呢,你要真有本事就当着她的面说,你要真敢说出来我这个做婆母的往后就不使唤你了,你敢吗?”祝钱氏激道。 葛氏眼珠一转不上当就笑道:“媳妇还真不敢。” 话落葛氏打了个哈欠,“天还早,媳妇回去睡个回笼觉。” 见葛氏不上当,祝钱氏就没了好语气,骂道:“睡睡睡,就知道睡,好吃懒做的猪。” 葛氏“咣当”一下甩上了门,祝钱氏不忿追上去拍门叫骂。 “有完没完!”祝君石没出门,他就在村里祠堂教书,还不到点,原本在屋里编竹筐,被祝钱氏骂烦了就吼了一句。 祝钱氏自知理亏,嘟囔了祝君石一句拽着褂子也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门口不远处的溪边柳树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系着一张竹筏,坐上竹筏顺流而下,在**村上岸,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到镇上了。 身为北方人的姚宴还从没坐过竹筏呢,被祝君行扶上去之后就新奇的左看右看。 祝大福把一个马扎放在竹筏中央,开口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恭敬,“大郎媳妇,你坐。” “你也坐。”姚宴抿了下嘴道。 祝大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好好好,大郎媳妇先坐。” 姚宴一看祝大福这样固执就先坐了,随后祝大福才坐下,祝君行在前,祝君山在后开始划动竹篙行筏。 第一回坐竹筏的姚宴心里觉得不踏实,一直绷着不敢动,脚下有溪水沁上来,穿了绣鞋的姚宴怕沁湿了就点起了脚尖。 祝大福见状就道:“忘了,忘了拿一把干草上来。” 姚宴看到祝大福也穿了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就道:“不要紧的。” “哎,好。”祝大福高兴的应声,心想,今儿小姐和他说话了,没有使性子,真好。 忙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十几枚铜钱,“给你拿着,镇上买点吃的。” “我不要,我跟着大郎吃,这些铜钱你拿着吃饭吧。裱糊店一定不管饭吧?” 祝大福面有窘迫之色,讷讷道:“等还上债,咱家里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爷四个虽说没有大本事,赚钱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委屈了您。” 姚宴在心里叹气,这个祝大福也太愚忠了,不过当愚忠的对象成了自己,感觉不坏。 “我委屈什么,能挣出一条命多亏了你们,之前是我没承受住打击,心理崩溃了,做事糊涂,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旧日繁华富贵就是过眼云烟,我该踏踏实实的过往后的日子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往后还要多仰仗你们。” 姚宴已经想好了,借此慢慢改变姚胭儿在祝家人心里的形象,理由都是现成的,曾经的掌上明珠,家逢巨变,一朝变成阶下囚农家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承受不了性情大变也是说得通的,现在被祝君行又是抽又是泼冷水的吓唬了一通,又慢慢变回去更说得通。 “好,好好好,您能想通真是主子保佑。”祝大福激动的道。 姚宴借机道:“最可贵的是您,倾家荡产救了我,我很感激您。” 祝大福忙道:“主子救了我的命不说,还教会了我读书识字,裱糊书画,又放我为良,赐予白银发家,主子于我有再造之恩,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不管如何,您都是我的小主子,委屈您嫁给大郎我就是该死了,只是碍于主子的命令,终究是委屈您了。” 从祝大福的话里姚宴明白了一点,让祝君行娶姚胭儿是姚太师的命令,姚太师这是给姚胭儿准备的后路?非祝家不可吗?还是说有其他的缘故? 这样想着姚宴就偷偷问系统,系统个坑货给她发了个迷之微笑,姚宴有种不祥的预感。 “爹,说好了,往后她就是你大儿媳妇,什么小主子,你可别再把她惯坏了,你可还有两个儿媳妇呢,区别对待不是长久兴家之计。”祝君行提醒。 祝大福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从心底里还是转变不过来,总觉得一旦真把姚胭儿当成儿媳妇对待,会愧疚九泉之下的主子。 祝大福听罢就叹了口气。 姚宴心中有疑惑,就顺势问道:“我爹真的参与谋反了吗?”姚太师在当朝已经是位列三公的太师了,文官做到太师这份上就到顶了吧,投靠晋王谋反图什么? 祝大福摇摇头,慌忙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您不能再提起,免得惹祸上身。” 姚宴见祝大福恐慌的表情住了嘴,看向从东方升起的朝阳,霞彩映红了山林溪水。 正文 9.文艺风美公子 沿溪而下,一路上姚宴欣赏了不少春景,这个年代山林还没有被怎么破坏,溪水两岸野花盛开,落英缤纷,竟还有成对的仙鹤站在浅水里引颈望天,三两只鹭鸶落在水滩里捕鱼,更有扑扇着彩羽的野鸡躲在草丛里咕咕叫,像是在孵蛋。 祝君行见姚宴一直盯着野鸡就道:“别看了,那东西一般人抓不到。” 姚宴才穿来不久,并不怎么馋鸡肉,就道:“咱们这里野物很丰富啊。” “这两年光景好,人有粮食吃,就不怎么拼命去抓这些野物来吃了,野鸡肉土腥味儿重,肉也不香,比不上家养的嫩。等咱家缓上劲来,就多养几只鸡留着杀来吃。”祝大福笑着道。 姚宴笑着“嗯”了一声。 在**村上岸,把竹筏栓在柳树上,姚宴见他们这样就打算走了,禁不住问道:“把竹筏就栓这里不会被偷吗?” 祝君行道:“竹子是山上砍的,绳子是干草搓出来的,都不值钱,谁偷这个。” “上来吧。”祝君行拍拍自己的肩膀。 姚宴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祝君行这是要背她,想着姚胭儿以前的作为,她抬着下巴就理所当然的趴了上去。 她一早就问明白去镇上的路线了,从这里到镇上至少得走一个小时呢,对于知道山路不好走的姚宴来说,有人背着真是再好不过了。免费的人形座驾,不用白不用。更何况这人名义上还是她老公,昨天还占她便宜来着,此时不找补回来更待何时。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欣赏了一路野生山水风光的姚宴来说,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一座石牌坊,牌坊上写了“关月镇”三个繁体字。 此时天光已大亮,从山上下来就有了路,路上也有了行人,有骑毛驴挎着包袱的小媳妇,有挑着担子的,有挎着竹篮子的,从石牌坊底下经过,行人就更多了,人生也渐渐喧哗起来。 “今儿逢集呢,爹。”祝君山憨笑道。 祝大福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祝君山看到了一伙蹲在路旁袖着手的男人,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穿着都很褴褛,看到有人来就都忙站起来巴巴的望着,发现是同伙又都失望的蹲了回去。还有一些百无聊赖的靠着墙抓怀里的虱子捏的啪啪响。 祝君山就道:“爹,我在这儿等活儿干,你们走吧。” 祝大福给了祝君山十个铜钱,“别省着,你干这个是力气活,得吃饱,明白吗?” 祝君山还了祝大福一个,憨笑道:“爹,我一顿三个馒头,一天吃九个馒头就饱了。” 姚宴看着这对父子,想起祝大福还要把这十几个铜钱给她买零嘴吃,鼻头忽的就是一酸,不忍再看撇过了脸。 祝君行又把祝大福送到裱糊店,这才跟姚宴说话,“那个三爷是干什么的,去哪儿找?” “他说他家是镇上最有钱的,开酒楼,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姚宴也想尽快把这套金头面还回去,似这种烂桃花,能掐死在摇篮里最好不过了。 “云翔酒楼?”祝君行一眯眼盯着姚宴的表情试探。 姚宴摇头,“不知道。” “他姓什么?”祝君行虽这样问,可心里已经有了谱,“跟我走。” 姚宴忽然得到系统的提示忙追上祝君行道:“司徒。” 祝君行回头冲姚宴冷笑一声,“你可真会勾搭人啊。” 姚宴瞪回去,“那你休啊。” 祝君行一把抓住姚宴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姚宴有点跟不上了,却不认输,一边小跑一边掐他肉皮。 祝君行“嘶”了一声,放慢了脚步,冷声道:“松手。” 姚宴嗤了他一声。 “你,你啊,简直蛮横无理,毫不知羞,你犯的错在别人家都够上七出之条了。”祝君行气哼哼的道。 “你休啊,我又没死皮赖脸的赖着你。”姚宴笑眯眯的道。 祝君行从鼻子里重重一哼。 姚宴对于古代的集市挺感兴趣,前面有祝君行拽着她,她就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何时就离开了热闹的集市到了一户铆钉红漆大门前,门上也没挂牌匾,可据她目测,这户人家占了整条巷子,墙上更有红艳艳的杏花伸了出来。 “这是司徒家?” 祝君行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副“我在生气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拽样儿。 姚宴一瞧,顿时也不搭理他了,她可不会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祝君行去敲了门,片刻就有个带着黑色瓜皮帽的家丁走了出来,客气的询问,“您找谁?” 祝君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家丁,“请告诉贵家三爷,祝家庄祝君行携妻姚氏前来归还金头面一副,令请贵家三爷归还内子画像。” 家丁瞥一眼名帖就拱手道:“秀才公有礼,请进门来喝口茶水稍待。” “劳烦。” 姚宴跟着祝君行进门,被家丁领到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个穿着一身绿绫裙的俏丽丫头送了两盏茶来。 “请用茶。” 丫头发鬓上簪了一支鎏金仙鹤衔小米珠的钗,姚宴一看,对比一下自己压在手掌下匣子里放置的那一套金头面,她发现雕工竟然还比不上这个丫头的。 姚宴现在更肯定了,这朵烂桃花完全可以掐死在摇篮里。 丫头上完茶下去了,待客之处只剩祝君行和姚宴两个人。 “那样的你竟也看得上,不过一支鎏金钗。”祝君行嘴上这样嘲讽,心里却想着,若恩师知道自己的爱女看别人佩戴的鎏金钗都看个不停,一定很难过吧,也是他无用。 “一支鎏金钗也比我手里这套金头面做工精致,你该明白了吧,人家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难为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祝君行笑道。 “滚。” “恼羞成怒了?”祝君行笑的更开心了,“你应当知道,也只有我不嫌弃你了。” 我艹,会不会说话啊,活该姚胭儿厌恶你。 姚宴白了他一眼开始观察司徒家这间待客之所的布置,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簪花中堂,两边是两副楷书对子作为条幅,下面置了一对黑漆描金长桌,上面,中间摆着一个青瓷香炉,两边是两个青瓷梅瓶,梅瓶里插着红杏花。 挨着长桌是一套黄花梨雕花椅,中间有同款的香桌,再往下左右两边又安置了相同的一套黄花梨桌椅,此时她和祝君行就坐在左边这一套黄花梨桌椅上。 想着在现代这样一套黄花梨的价格,姚宴只能赞叹一声奢华了。 片刻后,门口进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此人姚宴认得,正是曾陪同那位三爷下乡采风的常随。 “三爷有请姚姑娘。” 姚姑娘?祝君行挑眉冷笑。 姚宴却笑了,拿上匣子,率先跟着走了上去。 祝君行隐忍不发。 从待客的倒座房出来,往右走过葫芦门,就见一个垂花门,进入垂花门入目所见花团锦簇,鸟雀呼情。 光月季花就有大红、朱红、深红、茶红、黑红、艳粉、杏粉、白色、深黄、金黄、橙黄、浅黄、蓝紫、水绿、红白双色这些品种,就那样成团成簇的盛开着,娇娇艳艳,也没有人修剪花枝,就让它们自然的生长着,连青石砖的地面上都被这些花朵爬满了。 “请勿踩踏,这些都是我们三爷的挚爱。”走在前面“跨栏”的汉子冷着脸提醒。 姚宴抽抽嘴角,只好客随主便,学着那常随的模样“跨栏”走过了一条不算太长的小径。 接着,姚宴就看到了一棚繁盛幽然的紫藤,这些流苏一般的紫藤很是嚣张,专门给它们搭建的棚子已经满足不了它们了,它们把枝条触手伸向了花海中的水榭,那水榭雕花繁复很是精致,窗户大开着,从这里姚宴就看到了里面一个穿着天青色广袖长袍的公子。 那公子正专心作画,天青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不经意的抬头就让人看到了他涂朱傅粉的精致面容。 那是一种精致的美,柔和苍白妍丽,却又不失男性的俊秀。 姚宴又要嫉妒姚胭儿了,从祝君行、文翰礼,再到这个文艺风的司徒公子,竟无一不是极品。 怪不得她在现代没有好桃花了,特么的都被姚胭儿占有了啊。 想到要掐灭这样一朵美好的桃花,姚宴都要舍不得了。 祝君行转脸看到姚宴痴迷的神情,脸色顿时黑了,一把掐住姚宴的手腕,“就是他吗?” 姚宴回神,点头,“就是他。” “拿来。”祝君行伸手。 姚宴把匣子交出去,道:“好好和人家说,也许只是酬谢之礼,是咱们小题大做了。” 祝君行冷笑连连,“女子的头面是谁都能送的吗,他这是轻薄你,是挑衅我!” 此时被繁花簇拥的司徒彦却忽的扔掉了画笔,并将画作撕碎扔到地上,他抬头看向姚宴,一双美眸中盛满阴翳,“姚姑娘,你想要回自己的画像?” “是的。”姚宴点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让你画走了我的画像,错在我,现在我把您所赠送的谢礼归还,也请您归还我的画像。” 正文 10.我要画你 园中花团锦绣,香气扑鼻,一只粉蝶翩跹起舞落在司徒彦披散的乌发上,他却阴郁着道:“你们破坏了我的灵感。” 什么玩意?姚宴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好又再次道明来意。 祝君行看不惯这个小白脸,把盛放金头面的匣子往水榭里一扔,冷声道:“画像拿来,这破烂玩意还你。” 常随立即双拳一握紧盯祝君行,仿佛只要司徒彦一声令下就会拿住祝君行似的。 气氛一刹那紧绷起来。 “姚姑娘,我给你画像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能入我的画中是你的荣幸,你很高兴成为我画中的美人。”司徒彦以极其轻蔑的眼神斜睨姚宴,就像在看一个贪婪虚荣又浪荡的妖艳贱货。 司徒彦真是一位仙逸高冷的美公子,轻蔑的看人时也不减风姿。 可惜姚宴不是花痴,即便是被这样一位美公子骂了她也照样还击。 美色的确赏心悦目,但是也仅止于此了。任何美色都抵不过她的自尊心,她的骄傲不容任何人践踏。 不就是轻蔑的眼神吗? 她也会的很。 垂眸一瞬再次抬眸,撩起眉眼,美色无边。姚宴的美,在这一刻,似红海棠的妖娆,红玫瑰的火辣,她穿了一身胭脂红的布裙,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艳,反而让她看起来更有勃勃山野之性,她就那么轻蔑的看着司徒彦,勾起的唇角笑痕摇曳放纵,“您难道是书画界的国手吗?我说荣幸入您的画中,不过客气之言,似我这般的容色,去书院里随便拉一个秀才公出来都能画成国色吧?恕我直言,今日前来索要画像,实在是觉得以您的手笔配不上我的容色,换句更直接一点的话说,是觉得您把我画丑了。” 如此轻浮自负之言出自姚宴之口,非但不让人觉得无耻,反而让人觉得她的确有资格这样说。 祝君行痴痴的望着姚宴,一时竟忘乎所以。 那司徒彦却忽的爆发出一种强烈的高兴情绪,“对,就是这样一个具有野性,攻击性的美人,我终于找到了!” 话落就提起衣摆从水榭里小跑出来要拉姚宴入榭。 祝君行蓦地反应过来,猛推了司徒彦一把,司徒彦身材苗条偏瘦弱,不防备之下被这样一推直接掉入了水潭中。 水潭虽不深,却令司徒彦狼狈不堪,他忽又看见姚宴对他的嘲笑,顿时脸红发恼,怒道:“董大、董大,把这个臭男人给我打出去。” “是!”董大便是引他们来的常随,而董二却是在司徒彦落水之后跳出来相救的另外一个常随。 闻听主子命令,登时前后夹攻祝君行,祝君行没想到司徒彦身边还有这样两个厉害的人物,招招都具有凌厉的杀伐之气,措手不及之下只好迎战。 谁知董大董二这二人的招数有些诡异,一招一式都直扑人的命脉。 很快祝君行就渐渐落于下风。 姚宴急了,看向司徒彦,“何必如此,我还你金头面,你还我画像,干干脆脆的两清不好吗?快让你的人住手。” 祝君行曾游学数年,一身功夫是跟着一位山野隐士学的,他曾收拾过不少企图抢劫他的绿林土匪,从无败绩,没成想今日在这里栽了。 百招之后,祝君行被董大董二压着扔出了司徒府,祝君行不甘心,还要来救姚宴,又翻墙闯入,再次被扔出去,如此三次之后司徒彦烦了,直接道:“拿我的帖子去县衙,关他一辈子。” “是。” “终于安静了。”司徒彦温柔的看着姚宴,“你留下来好不好,做我画中的美人,你就是我一直要寻找的具有野性、烈性又火辣叛逆的美人,你就是我梦中的挚爱。” 姚宴看着眼神温柔的要滴水,情感**的仿佛想扒光她衣裙的司徒彦抽了抽嘴角。 她在现代也接触过文艺画师,人家的精神状态很稳定啊,这个司徒彦是什么鬼,怎么这么喜怒无常。 姚宴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安抚为主,“世俗的规矩,女子的画像不能随便给人画走,尤其是已婚的,你还给我吧。” 司徒彦惊喜的看着姚宴,“你也反对这世俗对不对,太好了,我们不谋而合,来来来,你快进来,我有灵感了,我要画你。” 姚宴震惊了,推开司徒彦伸来的手后退一步,“我什么时候反对世俗了?我更没答应你让你给我画像。” “我懂你。世俗对女子太苛刻了,世俗一直在束缚捆绑着你们,但是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我不像那些臭男人,我认为女人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灵。”司徒彦诚挚的笑看姚宴。 “我很赞同你说的,女人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灵,因为我也是女人,但是所有和世俗作对的人的下场,终会被世俗碾碎,我还想寿终正寝呢。”我特么还想消灭完烂桃花回到现代社会潇洒呢! 司徒彦看着姚宴的目光越发温柔情深,“我懂,我都懂,咱们进来好好说话。” “不是,你懂什么啊。”懂个屁啊。就算到了现代社会,我若有已婚妇女的身份也不会和你搅合不清啊。 姚宴站在水榭外不动,深吸一口气道:“我今天来找你很简单,就是想销毁画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还请你不要误会。” 古代女子的私密之物是绝对不能外流的,更何况是能当做直接证据的画像了。 姚胭儿的画像落入外人之手,还是她自己同意的,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她一定要销毁! “你进来我再考虑要不要还给你。”司徒彦站在水榭里温柔的笑看姚宴。 姚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握拳走了进去。 司徒彦卷起湿哒哒的袖子开始研磨红颜料,他把姚宴从头看到脚,忽的皱眉道:“你穿的是什么破衣烂衫,这有辱你的容色,应该换掉。我即刻叫人来,让她们去成衣店给你买一套最好的仙裙来。” 姚宴再次深吸气,“不必。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没有答应你,我要拿回我的画像!” 司徒彦却又摇头,“不对,仙裙也配不上你,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感觉。” 司徒彦望向窗外的锦绣繁花,忽然眼中爆出惊喜,“是这个感觉,盛世繁花之中,仕女以自己最圣洁的裸身,躺卧在红花绿叶丛中,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魅惑世人,对,这个感觉才对!” “你什么都不要穿了,全都脱掉。”司徒彦激动的命令姚宴。 “滚你娘的蛋!”什么玩意儿。 司徒彦仿佛没有听到,眼神晶亮的看着姚宴,像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孩童,“你快脱啊,我给你钱,不不不,你不是那些贪婪虚荣的女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就是我梦中的洛水女神。” 谁能把这个自说自话神经病的男人拖走人道毁灭算了! 姚宴受够了,左右环顾发现这座水榭仿佛就是司徒彦的画室,她自己动手翻找自己的画像。 “你不要动我的东西!”司徒彦忽然暴怒,疯子似的冲上去阻止姚宴。 姚宴被他吓住了,连忙远离他。 县衙里,董大告祝君行擅闯民宅之后,文翰礼把祝君行关入了大牢,董大董二一走文翰礼就把祝君行放了出来。 “你为何擅闯司徒府?”文翰礼私心是维护祝君行的,他觉得祝君行能以妻礼善待姚胭儿,祝君行就是个好人。 祝君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摸了县衙衙差的一把刀在手扔下一句“你别管”就再次冲了出去。 文翰礼担心不已,又不能徇私枉法的太明显被人知道,忙脱了官服换了常服自己亲自追了去。 司徒府中,姚宴被司徒彦追赶,逃出水榭时意外落入了水潭,司徒彦又心疼不已,忙让丫鬟带下去沐浴更衣,就是不放姚宴走,姚宴无法只好先去打理一身狼狈的自己,并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把姚胭儿的身体锻炼出来,姚胭儿的身体太娇嫩了。 女神去沐浴了,司徒彦回了神,对于一身湿哒哒的自己很是厌恶,忙寻丫头也沐浴更衣去了。 待董大禀报说祝君行又提刀杀上门了,司徒彦厌烦不已,目色阴郁,“他们是夫妻吗?” 董大拱手道:“祝君行称那位姚姑娘为内子。” “姚姑娘是我的洛神,是我的!” 董大咽下一口口水,低声提醒道:“姚姑娘是有夫之妇了,公子。” “我不管。”司徒彦仰头靠在浴桶里,轻撩花瓣水,忽然笑呵呵道:“是我的女神,就是我的女神,那样美好的人儿,怎么能被一个穷秀才糟蹋了呢,她应该和我生活在一起,徜徉花海,不理世俗,在花田中以最圣洁赤诚的方式翻滚,那是我梦中的桃花源,我的仕女。” 董大再次咽了咽口水。 “去,领他进来,我要见他。” “是。” 沐浴更衣的地方就在花园中,是花园中的一座水阁。一路观察,姚宴就发现这花园里,不仅花朵,水也多,凡有亭台水榭的地方,不是坐落在水上,就是被水溪环绕,不得不说这个司徒公子很懂生活情趣,审美也极佳,只是不知一到了夏天他会不会被蚊虫吃了。 正文 11.桃花枝 怎么才算是消灭了桃花?姚宴坐在浴桶里一边清洗自己一边问。 会有什么样的因果,举个例子来听。 姚宴:……好坑。 所以说,儿女都是债不是说说而已的吗? 有奖励吗?像我玩游戏通关的时候都会给大礼包的。你要是敢说奶瓶我就打死你。 姚宴觉得这个晋江消灭单身狗因果循环系统有点意思了。 只能给我自己加吗,能转给别人吗?比如,如果我为了完成任务伤害了桃花,我能用福寿抵消因果吗? 姚宴稍稍放心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是上辈子的情人什么的,这种设定太糟心了。 管家03,别人的系统都有储物空间什么的,你有吗? 姚宴:果然还是个鸡肋系统。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姚宴下意识的回头,蓦地看见一身天青色广袖薄衫飘进来的人就惊住了。 “出去!”姚宴将自己埋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撒了红玫瑰花的水面上,满面羞怒交加。 司徒彦笑着摇摇头,手里擎着个碧玉高脚杯走向姚宴,“我请你吃一杯好物,吃了这个和我一同起舞,咱们一起去往天宫,在天宫的琼楼玉宇中恣意畅游,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姚宴磨牙,转头去找自己的衣裙,却发现被放在了一臂远的高几上,要想拿到她必须站起来,可她一站起来就会走光! “直娘贼!”祝君行持刀冲了进来,见到眼前情景顿时破口大骂,面红耳赤,额上登时就爆了青筋。 姚宴忙道:“快把他弄出去。” 祝君行挥刀看向司徒彦,司徒彦笑着朝祝君行举杯,从容后退。 “休得伤我家三爷!”董大董二适时的冲出来,双刀顿时架住祝君行的刀猛的一推,祝君行后退数步,脸上怒色更炽,“欺人太甚!” 姚宴蓦然怒瞪含笑在一旁观战的司徒彦,“你故意的?!” 司徒彦一挥广袖,笑着对姚宴眨眨眼,仿佛是和姚宴商量好的一样。 “姚姑娘,你不是想离开他,离开那个穷窝窝吗,我这是在帮你啊。”红润的秀美脸上,一派无辜好心。 姚宴:“!!!” 正和董大董二打斗的祝君行听见了,他怒极反笑,从董大董二的攻击下逃出身来,把刀往地上一扔,看着姚宴道:“你好,你很好,我成全你。” 百口莫辩的姚宴黑了脸。 看着祝君行愤怒的甩袖离去,姚宴反而放松了身体,她往浴桶边上一靠,淡淡道:“司徒公子,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我相信风神玉秀的司徒公子不会趁人之危。” “当然,我怎么会轻薄我的女神呢。”司徒彦摆摆手,董大董二先退避了出去,随后他也飘了出去,并好心的给姚宴关上了门。 姚宴坐在浴桶里深吸了一口气,忽的破水站起,走出浴桶,利落的穿上了司徒彦给她准备的仙裙,再用桌布包好自己腥湿的布裙,打开门走了出去。 司徒彦倚在门口墙壁上,正在饮碧玉高脚杯里的东西,一脸的享受,看到姚宴穿了仙裙,他眸中顿时显露爱慕之色。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瑰姿艳逸,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神。” 姚宴冷漠的看着司徒彦,“你给姑奶奶听着。” “在下洗耳恭听。”司徒彦笑盈盈的点头。 “就算他休了我,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屁的女神,你他娘的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姚宴骂完趾高气扬的走了,心里想道,据她所知文艺青年都不喜欢粗俗泼辣的女人,这个司徒彦应该也不例外吧。借着这次契机,最好能一石二鸟,要是能连着消灭这两朵桃花她就高兴死了。 谁知她才从司徒府出来,一下就被人捂住了嘴。 姚宴吓坏了,剧烈的挣扎,谁知那人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屁股上,扛起她就跑。 这手感,不是祝君行又是哪个狗东西! 姚宴气坏了,嘴上一空她就开骂:“祝君行你个混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人贩子呢。” 祝君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根本不搭理叫嚣的姚宴,只拼着一口气往前跑。 “祝兄,有话好好说,你快把胭儿放下来。” 倒挂在祝君行背上的姚宴艰难的抬头一看,就看到文翰里在后头跟着跑。 “你又来添什么乱啊。”姚宴抚额。 “没你的事儿,滚!” 被姚宴一骂,文翰礼就僵在了原地,他就那么看着祝君行扛着姚胭儿远远的跑走,眸色黯淡无光。 果然,果然表妹是怨恨他的。 祝君行扛着姚宴跑出了集市,跑出了关月镇,姚宴被他顶的胃酸想吐,她使劲捶他的背脊,“放我下来啊禽兽。” 祝君行面上爆红,太阳穴剧烈的鼓涨,依旧不说话,一口气跑入深山老林才一把把姚宴摔了下来。 “哎呦。” 姚宴疼的捂住屁股,怒瞪祝君行,“你想摔死我啊。” 左右一看环境,姚宴心头一紧,戒备的看着祝君行:“你想杀人埋尸不成?” 姚宴看着祝君行的表情觉得这很有可能。 于是她急忙问系统,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说详细点,快! 姚宴颤抖了,急忙又问,有失败的宿主吗? 于是系统发了个失败的宿主在时空夹缝中受苦的视频。 姚宴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冷静点,我可以解释,我跟那个司徒彦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祝君行冷笑了一声,转身就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姚宴愣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问你,你个坑货! 姚宴坐在地上狠狠抹了一把脸,揉揉屁股站起来,环顾左右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路,完全就是野生森林。 姚宴顿时有些明白祝君行的打算了,他这是想让她自生自灭啊。 管家03,赶紧给我放一段贝爷的荒野求生。 呵你妈! 果然不论到何时何境都还得靠自己。 姚宴回想着祝君行扛他进来时走的路径,发现她根本不记得,因为她那时被倒挂在他的背上。 姚宴叹了口气,冷静了一会儿,在地上捡起个长长的枯枝,一边敲打着草丛一边往前走。 在农村长大的娃,她不怕虫子,却怕蛇,她小时候被蛇咬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点不夸张。 走了一会儿,姚宴忽然停住脚步,恍然发现越走越往里边去了,她没有意外的迷路了。 你真的不考虑给我开个金手指吗?给我个森林导航也行啊。 姚宴哼了一声,默默的骂了一句垃圾系统。 姚宴一听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竟升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姚宴把这份感觉压下去,抬起下巴继续往前走。 渐渐的,姚宴听到了水声,她扒开一丛野生芭蕉就看见了一条小溪,溪边有一只梅花鹿正在那里喝水。 她一出现梅花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姚宴左右看看,决定沿着溪水流淌的方向走,至少这样不会越迷越深吧。 她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姚宴在溪水对面的山坡上看见了一丛兰花。 她迈过溪水跑过去,伸手轻拨,就见它在墨绿的叶片中央藏了三个花苞其中一朵已经半开,花色金黄,姚宴大喜过望,这是、这是天逸荷! 她深刻记得此花曾在成都第七届“国际兰花博览会”上展出,因卖出了天价而引起轰动。 在兰花爱好者眼中,天逸荷绝对是珍品中的极品。 发财了! 姚宴此刻高兴的想抱着天逸荷转圈圈,可惜现在这丛兰花还在地里。 什么? 姚宴照做,往前走了十步,蓦地就发现了滴在草叶子上的血迹,与此同时,她在一丛茂盛的草上看到了一支桃花。 姚宴晃晃脑袋,定睛再一看,草还是草,只不过草丛里似乎藏着个东西。 姚宴怕是蛇,急忙后退。 谁知却听到了一个干哑的字“水……”。 姚宴无语凝噎,所以新功能就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桃花枝? 姚宴掉头就走, 姚宴咬牙切齿,好想打死你啊。 滚! 正文 12.目瞪口呆! “水……” 听着这道虚弱的要水喝的声音,姚宴没去扒掩藏着他的蕨类植物而是冲着树丛喊:“救命啊——” 就在这时溪水对面不远处的树丛忽然剧烈动起来,一阵扒拉草木的声音之后,祝君行跑了出来,“胭儿!” 姚宴笑着朝他招招手。 祝君行的脸立时黑如锅底,暗骂自己不争气! 本想转身就走,却又想到这次吓不住她,再僵持下去也没用,他就沉着脸道:“你给我下来。” “你过来。”姚宴对祝君行勾勾手指,然后她就蹲下身开始挖天逸荷。 祝君行磨了下牙齿,“姚胭儿,你说你做错了没有?啊!” 姚宴怕身边草丛里那朵桃花死了,就敷衍的扬声回答:“错了错了,行了吧,我向你解释你又不听,发疯了一样把我扔进森林里来,你怪我吗?” 祝君行气死了,“好,那你说说你和那个姓司徒的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一把我送进大牢,你就在他家洗澡,家里洗不开你,你非在他家洗?” “他脑子有毛病,非要我脱光了给他画,我当然不愿意就跑,被追赶的时候掉到水潭里去了,他家那水潭你也见过,是一池死水还养了莲花,又腥又臭,我不洗可受不了。”姚宴怕伤到天逸荷,用手小心翼翼的扒土,和祝君行说话漫不经心的,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羞愧。 正是如此才令祝君行生气,气的他此时就像一头喷火龙,“姚胭儿!” 姚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看见他生气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你现在仿佛要吃了我似的。” “你看看你都招惹的是什么人,那个龟孙子,该死的!”祝君行大骂。 “咦,你不问问我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吗,毕竟我洗澡的时候他进去了,还正好让你抓个正着。” 祝君行愤怒的从鼻子里喷气,“你当我是蠢货吗?!” 姚宴诧异的看着祝君行,忽然笑道:“你不是蠢货,但你真的很容易暴怒,脾气太坏。” “还不是被你气的?!”祝君行怒吼,“我娶了你至少减寿十年!” 姚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所以你当时扔刀怒走,只是缓兵之计?” 祝君行一下涨红了脸,握着拳头吼道:“我打不过那两个走狗!” 姚宴看着他那副羞愧的样子忽的爆笑,祝君行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大步迈过溪水去抓姚宴,“你还有脸笑!” 姚宴慌忙护着自己的天逸荷,“你别过来,哎,那里有人你快去看看。” 姚宴赶紧一指,祝君行下意识的扭头,果真看见了血迹,怒火忽的压下,警惕起来,他瞪了姚宴一眼,“你先到一边去。” “我刚才就看见了,没有攻击能力了,躺在地上快死了,你快看看给他喂点水。” 祝君行扒开那丛蕨类植物一看,那人果然是一副已陷入昏迷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玄色圆领长袍,上面有金丝绣纹,腰间是一条镶白玉腰带,脚上是一双鹿皮靴,伤处在腹部,他自己用手捂着还在流血。 从此人的穿着看,一定出身不俗,只要不是土匪之流就能救上一救了。 “醒醒。”祝君行拍打这人的脸。 “你给他喂点水。”姚宴也不过去看,只蹲在一边继续挖自己的天逸荷,随口提醒。 祝君行想了想,“你过来给我搭把手,我把他背下山送到镇上的医馆去。” 姚宴生怕那人装昏,毕竟刚才还在要水喝呢,祝君行来了他又不要了,于是她就道:“我才不,他浑身脏兮兮的,还有血,我害怕。” 祝君行看着姚宴那副悠然自在挖土的样子,哪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强迫姚宴来帮忙。 姚宴专心的挖自己的宝贝,等她没有伤到一点根系把天逸荷挖出来之后,祝君行也把那人背到了背上。 “跟紧我。” “知道了。”姚宴撕了裙子的一片纱下来包了一大包土捧着天逸荷跟在祝君行身后,两人从山上下来,再次回到镇上,祝君行把人放到了医馆,请大夫给看看。 “先到这边来交诊金。”医馆的学徒提醒道。 姚宴身上是一个子没有的,祝君行看了姚宴一眼从绣袋里掏出了一两银子,这银子原是打算等姚宴磨着他买东西时用的。 姚宴立即抢了过去,“给我买花盆买糖葫芦买包子,才不给不相干的人看病呢,你傻了,去翻翻他自己身上看有没有钱袋子,你看他穿那一身,扒下来送当铺里去都能卖不少钱,还有他那双靴子。” 祝君行终究是读四书五经的儒生,闻言就瞪姚宴。 姚宴反瞪回去,一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模样,“你不翻我去翻,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有闲钱给你装阔气。” “不行。” “你起开。”姚宴猛踩了祝君行一脚,忽的两眼放光,“哎呦喂,你看他大拇指上戴的是玉扳指不?” 姚宴一把就给拽了下来,“这是我的了,我这就拿到当铺当了,当了钱,一部分给他看病一部分是你救了他的酬劳,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姚宴立即跑出了医馆。 “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呸。”站在药柜后面的小学徒呸了姚宴的背影一口。 祝君行羞愧的红了脸,垂着头冲着老大夫拱手,“内子无状让您见笑了,您、您先给他看看吧,救人要紧,诊金、诊金等内子回来就给。” 老大夫见多识广,对姚宴的表现并没有大惊小怪,只道:“妇人多是如此,祝秀才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话就开始给那人把脉,随后开始清洗包扎。 姚宴说到做到,打听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当铺后就进去把东西当了,她也没讨价还价,当铺掌柜给多少就多少。 最后她得了四十两银子,因知道在庶民之间流通的是铜钱,于是就让掌柜给换了五贯钱抱在怀里。 她怕天逸荷有损伤,先在集市上找到卖陶盆的摊子,买了个合适的把天逸荷种下去,抱在怀里这才拿着银子去挥霍。 她答应了要给麦冬麦秋买点心吃,于是就去点心铺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大串挂在自己脖子上,因还欠着祝红梅一套金首饰,她去首饰铺子问了一套和司徒彦送的那套差不多的,得知要五十五两银子就出来了。 路过卖瓜子的阿婆跟前,姚宴又花五个钱买了一包炒葵花籽。 等她再回到医馆的时候,那人已经醒来了,伤口被包扎好了,正靠在墙上喝药。 姚宴进门就是一阵哈哈的蠢笑,“哎呦,你醒了,正好,我把你的玉扳指当了,人家就给了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的药费钱。” 说着就满脸不舍的从包袱里抠出十两的银锭子扔药柜台上,“喏,给,他的医药费。” 学徒鄙夷的扫了姚宴一眼收了银子。 祝君行不知道姚宴发的什么疯,只觉得她表现的太蠢了,就低声呵斥,“闭嘴吧。” “只当了十两银子吗?”那人失血过多的缘故,唇瓣发白,他看着姚宴目露嘲讽,“你可知本……我那个玉扳指多少银子买的吗?” “我才当了四……咳,十两银子,想来你买的时候顶天二十两。” 男人勾唇讽笑,转头跟祝君行道:“祝兄怎会娶这样一个草包?” 祝君行讪笑,拱手道:“对不住了楚兄。能否宽限在下一些时日,等在下得了银子赎回再还给你?” 男人摇摇头,“不必了,这类扳指我家中有许多,当了就当了,不值什么。更何况,当了十两银子也是给我付的医药费不是吗。” 祝君行越发羞愧了,走到倚门嗑瓜子的姚宴跟前,悄声逼问,“你闹什么,把剩余的银子拿出来,是不是卖了四十多两,你方才都说漏嘴了。” 姚宴大声道:“没有了,都让我花了,你没瞧见我身上挂的吗,家里孩子嘴馋,我都买了好点心了。” 姚宴往地上呸了一口瓜子皮,笑呵呵谄媚的看着男人,“我男人救了你的命,你说说给我们什么报酬?” 祝君行一下捂住了姚宴的嘴,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姚宴斜眼瞪他,呜呜的,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 “如此蠢妇配不上祝兄。” 姚宴听了男人的话生气,把气都撒祝君行身上,抬脚踢他。 那男人看见了姚宴的举止越发鄙夷。 祝君行不敢放开姚宴,歉意的对男人道:“对不住,告辞,告辞了。” 当姚宴瞥见那男人头顶的桃树枝呈现干枯状态时,心中暗自窃喜,忙问系统,这朵桃花是不是灭掉了? 再呵呵我就打死你! 姚宴摩拳擦掌,准备把蠢妇角色扮演到底,她扒着门框不肯走,还下嘴咬祝君行的手掌,祝君行吃痛松了手,姚宴就哇哇的大喊,“你没良心啊,我男人救了你的命你凭什么不给我们报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懂不懂,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啊,给钱给钱给钱!” 楚秉镜忽然觉得自己可能遇到的不是愚蠢的农妇,而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子。心中不知为何,竟对这样一个空有美貌内里草包的农妇有了探究的兴趣。 所以当姚宴看到楚秉镜头顶的桃花枝忽然停止干枯,甚至有回春趋势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 正文 13.姚宴之泼 “你发的什么疯?”背着姚宴的祝君行忍不住责问。 以前姚胭儿就算受不住打击破罐子破摔也没像今天这样小肚鸡肠不讲理,一派没读过书胡搅蛮缠泼妇样儿。 “你懂什么,我这是怕他看上我。”姚宴郁闷的道。 “……”恩师的掌珠原来的性情竟是这样……顾影自怜?孤芳自赏?自负?骄傲? 祝君行心里有点想笑却又莫名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一路姚宴都在懊恼没再和祝君行说什么话,祝君行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习惯了。 祝君行把姚宴送到家门口原本打算像以前一样就掉头回镇上的,却听到了家里团姐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姚宴乍然听到头皮都麻了,撒腿就往家里跑,推门而入就看到祝红梅倒提着团姐儿的小脚在半空里晃悠,而她脸上还带着玩弄的快意。 姚宴整颗心都缩成了一团,她没有惊叫,而是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和我们团姐儿玩呢?” 祝红梅初初还以为姚宴会生气,没想到姚宴竟还笑得出来,自然就觉得姚宴不在乎团姐儿,撇嘴“嗯”了一声就作势要把团姐儿扔给姚宴,姚宴忙笑着小心翼翼的接抱到自己手里,不着痕迹的问,“她三婶呢?” “娘让她推面去了。”祝红梅瞥着姚宴的脸不耐烦的答了句。 姚宴可以想象得到,祝钱氏使唤朱氏如使唤狗的那种神态,可以想象的到朱氏怎么被这对母女欺压而不敢反抗。她错了,她不该把孩子交给朱氏,朱氏确实善良会照顾好孩子,可是能欺压她的人不善良。 不,这根本不是善良不善良可以形容的了,这个祝红梅简直丧心病狂! 祝君行看到了整个过程,脸色十分难看,姚宴抱着脸皮因被倒挂而充血通红的团姐儿亲了亲她哭泣的大眼睛就把孩子交到了祝君行手上,“你抱出去哄哄,嗓子都哭哑了。” 祝君行觉得姚宴和他说话的声音太温柔了,这根本不像她,心中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 “大嫂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吃些。”祝红梅看到祝君行脖子里挂的一串纸包,闻到了香甜的味道,眼睛立时冒了光。 “吃你妈|逼!”姚宴一拳头砸向祝红梅,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照着脸就扇,“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那只是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啊!” 姚宴气疯了,脸颊通红。 当她看到孩子被倒提着,一双大眼睛里盛满惊恐,她想杀了这个畜生的心都有了。 祝红梅被打的尖叫,“杀人了,杀人了啊,娘,救我。” “你还有脸喊,呵,我这就让你尝尝被倒提着的滋味。”姚宴抓着祝红梅的发髻,拽着她就到处走找绳子,这时候躲在屋里睡觉的祝钱氏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蝎蝎螫螫的喊叫,“我的天老爷啊,我的天老爷,反了天了,你想杀人啊,快放开红梅。” 祝君行看着姚宴发疯惊的僵在当场。 祝钱氏来了,母女俩对付姚宴一个,姚宴就打不过了,但她也不吃亏,立即把祝红梅拽倒在地,趁机踹了几脚就躲开了,跑向门后一把就抓起了镰刀又冲回来,态度决绝,眸色狠戾,“你们母女俩一起上,来啊,我他妈弄死一个是一个。” 祝钱氏和祝红梅惜命的很,哪里肯上,甚至被姚宴的样子吓住了,祝红梅哇哇的哭,祝钱氏也哭,“大郎,你是死人啊,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负你妹妹?” 姚宴立即瞪向祝君行,祝君行抱着哇哇大哭的团姐儿沉着脸道:“红梅倒提着团姐儿的脚腕子晃悠,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祝钱氏心口一窒,她生养了三个孩子,自然知道祝红梅干的这事有多严重,生怕等祝大福回来被牵连立即摇头,“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 祝钱氏赶紧一巴掌拍在祝红梅的背上,“你个作死的玩意,你想害死团姐儿啊,她小小的孩子你怎么能那样对她。” 祝红梅被手握镰刀的姚宴吓破了胆子,慌忙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直哭一直哭,我就想哄着她玩,我不是故意的大哥。” 姚宴冷笑,“你不是故意的?” 祝钱氏掐了祝红梅一把,忙给姚宴赔笑,“红梅也还是个孩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你看你也打过她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行,就这么算了也行,我答应给她的金首饰没有了。” “那怎么行?!”祝钱氏一下就嚷嚷起来。 “想要金首饰也行,你让我把她绑起来倒掉在树上挂一个晚上。” “我不要,会死的。”祝红梅尖叫。 “你也知道倒掉着会死啊,那你怎么就忍心那样对团姐儿!你恨我,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你一个十四五的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婴孩,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就是变态。” 祝红梅被姚宴的怒吼声吓的直往祝钱氏怀里钻,呜呜咽咽的小声的哭。 “你还有脸哭,你对一个孩子用心险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回来了会不会弄死你,嗯?!”姚宴冷着脸提着声儿质问。 祝钱氏恨恨的掐了一把祝红梅,拉着她就往屋里跑。 “我告诉你祝红梅,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害团姐儿,我就割了你的头!” 躲到屋里去的祝钱氏祝红梅母女吓的一声不敢吭。 姚宴把镰刀一扔,忙心疼的去抱孩子。 “娘,快点,妹妹。” “小姑坏,快点。” 姚宴听到是麦秋麦冬的声音,心里暖了一瞬,待看到朱氏诚惶诚恐的样子,姚宴迁怒了,不理会她,抱着孩子就往自己屋里去,“麦秋麦冬你们进来,大伯娘给你们买了点心吃。” 朱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就听孩子说小姑欺负妹妹她就急忙从村长家跑回来了,见姚宴生她的气,她就怯怯的揪扯自己的衣摆,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祝君行弯腰端起姚宴的宝贝花,道:“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去吧。” 朱氏想到那一袋子小麦还没推出来,怕祝钱氏骂她,她慌忙又跑了出去。 祝君行把点心、包袱和天逸荷放在屋里的桌子上,看向坐在炕上的姚宴就问道:“团姐儿没事吧?” 姚宴淡淡“嗯”了一声,她见团姐儿蠕动着小嘴往她怀里钻,知道团姐儿是饿了,就道:“你把点心给麦秋麦冬拿上两包就去忙你自己的吧。” 说完姚宴就搂着孩子躺下了,她穿的是仙裙不方便奶孩子,直接就解开腰封,把裹胸给扯了,团姐儿有了奶吃,委屈的吭哧了两声才闭上眼急急的吃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祝君行叹了口气,“我去镇上了。” 姚宴没理他。 麦秋麦冬得了点心被祝君行推出去就乖乖跑了,满院子的撒欢。 祝君行出门去了,葛氏的两个闺女春桂和春荷拎着菜篮子偷偷跑回来,见麦秋麦冬在吃点心都馋的舔嘴,春荷和麦秋一般大,见状上去就想抢,麦秋一边啃的满嘴都是糕点渣滓一边往外跑。 麦冬机灵伸腿把春荷绊倒了,春荷哇哇的哭。 春桂六岁大,看到亲妹妹被欺负就去逮麦冬,麦冬朝春桂吐舌头,哈哈笑着就跟着麦秋跑了出去。 搁在以前,孩子这么闹腾祝钱氏早就开骂了,可这会儿祝钱氏母女一个屁不敢放。 东厢房里躺着的姚宴一边喂孩子一边琢磨和祝君行离婚脱离祝家的事儿,且先不管祝君行同意不同意,她想离婚就得先有钱,她手里现在有卖扳指的银子十九两一钱,这些还不够,她得想办法钱生钱。 上辈子她擅长培植兰花,现在她手里有一盆天逸荷,是三株长在一起的,她想试着分成三盆,还有一个要考虑的是古代的兰花市场,现代人有爱兰的群体,就不知道爱雅的古代文人墨客喜欢不喜欢兰花了,喜欢的话又在哪个程度,这三株天逸荷能不能卖出天价。 但不管如何现在这三株天逸荷她是不想卖的,一是还没长成,二是她得花时间分株培育,三则是她舍不得。她培植兰花也是因为爱兰的缘故,天逸荷这样的珍品她还想多留一些时日。 这样的话,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忽听外头布谷布谷的叫声,姚宴想到现在是春天了,春天开的花不少,但要说能卖钱的花…… 其实做成盆景,只要好看,造型有意境应该也不难卖,古人也喜欢在屋里摆放一些花卉不是。 但是做成盆景也需要时间,需要买花苗和配套的花盆。 这些都需要钱啊。 钱啊钱,钱才是万能的。 正文 14.我不 想到手里的三株天逸荷就是白捡的,姚宴忍不住想偏了,山里说不定还有兰花呢,就算遇不上天逸荷这种极品了,有野生牡丹野生芍药、杜鹃、珍珠梅、山荆子也好啊。 姚宴忽的兴奋起来,就算没有以上那些,盛开在山野中的忽地黄、萱草、银莲花、赤芍、驴蹄草、石竹、山丹丹、野百合总该是有的。 这些在山村人来说很常见,都是野花不稀罕,可是经过她的手弄成盆景之后卖到大户人家说不定可以呢? 姚宴忽又否定了,这些花花期都不长,花型花色都不惊艳,混合在一起插花瓶倒还好看,单独一种就算做成盆景也没什么卖点。 在镇上居住的人,大多还是泥腿子或暴发户,肯定不稀罕这种遍地可见的野花,没有顾客群就是白搭。 想来想去,还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最可靠,可是牡丹从种子到第一次开花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扦插或嫁接她又没有成年花枝可用。 这时团姐儿吃饱喝足睡了,姚宴给她盖上小被子自己轻手轻脚的起来换衣裳,脑子却还在转个不停。最后她做出了决定,先去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成熟期的野生牡丹,然后等祝君行回来问问他附近村庄有花农没有,有的话她就买些花苗回来种植或嫁接。 姚宴冷哼了一声,我问你要牡丹植株你给吗? 我有那玩意?姚宴嘲讽。 姚宴闲暇时光喜欢玩游戏,想到什么就问了,你好歹也是个宇宙级别的系统,就没有个商城什么的卖东西给我?我遇到困难你们就不给我帮忙,眼睁睁看着我任务失败死掉? 你怎么不早说?姚宴怒,她还以为系统的存在就是监督她,顺便围观她的古代生活的吃瓜群众呢。 姚宴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消灭桃花所得的福寿是额外的吧?比如我能活五十年,消灭桃花所得的五年福寿就会让我活到五十五年? 姚宴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什么事儿最怕一个但是。 你快说! 还好还好,还有五年的时间。她现在已经遇到四个了,五年内消灭掉一个她还是有把握的。 姚宴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布裙,用头巾包了头,正准备出门去就听见院子里孩子们撒欢的笑声,她禁不住也笑了笑。 天逸荷和她放银子的包袱都被祝君行放在桌子上了,姚宴想把银子放到橱柜里锁上,她一摸却摸了个空,解开一看,里头除了她那身腥臭的布裙银子毛也没有啊。 想到祝君行,姚宴撇嘴,肯定是他拿去还给那个人了。 反正那银子也是白得的,还回去姚宴也不心疼。 可现在她又变成穷光蛋了。 唉。 “让你推个面你想推一天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娶了你回来我们三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们整个祝家也没个好日子过。想当年,我们祝家顿顿吃的也是白面,顿顿有肉有汤……” 姚宴冷笑,这个祝钱氏可真会指桑骂槐。 姚宴一开门走了出去,看见朱氏缩着脖子弓着腰站在下面给祝钱氏骂,她走过去弯腰扯开朱氏放在腿边的面袋子,抓了一把黑黄的面在手里摩挲了两下,冷笑道:“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说的是你那个宝贝闺女吧,朱氏推面那可是力气活儿,这一袋子足有十斤,太阳没下山她就推的这么细拿回来了你想咋样?要不然让她窝在屋里不出门,你去推?” 祝钱氏不敢当面杠姚宴,又被姚宴怼的没面子,就拉长个脸把气往朱氏身上撒,“还不赶紧去舂米,大郎媳妇晚上还要吃呢,她吃不上,你就等大郎爹回来教训你吧。” “是、是的娘。” “大郎媳妇,我教训我嫡亲的儿媳妇没碍着你什么事儿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听着谁的话音不对,谁指桑骂槐我可是要骂回去的。”姚宴笑盈盈道。 祝钱氏轻哼了一声,甩袖进屋。 姚宴却不放过她,亦指桑骂槐冲着屋里道:“谁啊谁啊,谁蹲在屋里孵蛋呐。” 屋里头的母女一声不敢吭。 姚宴这才作罢了。 对付祝钱氏母女这种人,就是要比她们还不讲理、还难缠才能把他们压住,你退一步让一让她们都会蹬鼻子上脸。 欺软怕硬的货色。 朱氏眼神亮闪闪的看着姚宴,姚宴却没理她,卷了卷袖子问道:“米呢?” 朱氏忙道:“在娘屋里。” 姚宴妖娆的黛眉一挑,抬脚就想去找那母女的麻烦,屋里祝钱氏却忙忙的把一葫芦瓢带着谷壳的大米放在了门口,又急急的把门关上了,生怕姚宴进去找她。 姚宴笑了出来,拿起葫芦瓢又问:“你都是怎么舂米?” 朱氏忙道:“大嫂你歇着我来舂。” “不用,我试着舂舂,舂着玩,你快去拿。” 朱氏答应一声就忙跑进了厨房,片刻从厨房抱了个石舂子出来,水桶那么大的石头,朱氏抱的有点吃力,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 “就放厨房旁边吧。”姚宴怕她闪了腰忙道。 朱氏知道好歹忙露出个讨好的笑脸,姚宴瞥她一眼发现,这个朱氏五官长的很秀丽,只是肤色黑黄又粗糙,这使她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 姚宴小时候跟在妈妈身后用地碾子砸过汤圆面子,地碾子盛放大米的石窝窝是楔在地下的,然后用脚重复的踩踏一个石条,石条对着石窝窝的那一头镶嵌了一根粗粗的木头,木头不断的击打着大米,在这样的工序里慢慢从米粒变成米面。 朱氏抱出来的石舂和木棍和她曾用过的地碾子是一样的原理,就像唐代名画捣练图里画的那样,不过捣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大嫂,沉甸甸的吧。”朱氏看姚宴费劲的掂了掂木棍小心翼翼的道。 姚宴却知道她下句话要说什么,她一定会说,还是我来吧。 姚宴摇摇头,“你得学会说,你来吧,我不干。” 姚宴把带壳的稻米倒入石舂子,开始一下一下的捣弄。 看着姚宴舂米,朱氏站在一边无所适从,脸色惶惶,“我、我来吧大嫂。” 呵,姚宴笑了。 “来,你跟我学说话,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姚宴正想有个锻炼身体的机会呢,就从舂米开始吧,可惜姚胭儿的身体养的太娇弱了,她才捣了几下就出了一身的汗,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祝家待姚胭儿不薄,姚胭儿虽落魄了,祝大福依旧把她当小姐仰望、敬重、唯命是从,这里头也包括对她吼叫的祝君行。 被他撞见在司徒家里洗澡,洗澡的时候司徒还在里头,他是怎么做的,他很生气,很愤怒,但他没动她一下,就怒气冲冲的把她扔到山里去,打不得就吓唬,吓唬还吓唬不彻底,生怕她被野兽袭击还要在周围保护。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祝君行空有大嗓门,在他心里姚胭儿依旧是小姐,至少小姐的成分占八成,剩下的两成才是他媳妇,他女儿的娘。 说不定在他心里,姚胭儿能给他生个女儿,就是他天大的福气,从而不自觉的宠着纵容着姚胭儿。 在她自己而言,在司徒家里洗澡,一是因为司徒那个神经病不让她走,二则是希望祝君行误会,她希望祝君行一怒之下休了她,并掐灭对她的爱慕。 结果是,祝君行没有那么做,他竟相信了她。 他是傻呢还是傻呢? 只能说,姚胭儿在祝君行心里,首先是他仰望的小姐,接着才是给他生了女儿的媳妇。 祝大福、祝君行,这父子俩都愚忠。 姚宴心里莫名嫉妒姚胭儿了。 她很不喜欢嫉妒这种情绪,因为很多人你终其一生也只能嫉妒却永远达不到人家的高度,因为从起点上你就输掉了。 投胎啊是门技术活。 姚宴一边重重的舂米一边笑着看向朱氏,“跟我学,第一句,我不。” 朱氏怔住,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摆,眼神惶惶。 “说啊,你不说我生气了。” 这时啃着糕点的麦秋麦冬从门口跑回来了,麦冬嘴里还含着绿豆糕呢,听见姚宴说的话就喷着渣滓吼:“窝(我)布(不)。” 麦秋也笑哈哈的跟着吼了一嗓子。 朱氏小声的重复儿子们的声音,“我、我不。” 姚宴笑,眉妖目艳,“大点声,我不!” 朱氏滚动了一下喉咙,“我不。” “很好,再大点声。”姚宴鼓励的笑看朱氏。 “我、不。”朱氏一字一顿,看到姚宴给她的笑脸,仿佛被魅惑了一般,她仰望着姚宴,呆呆的迷了神魂。 “再大点声!”姚宴忽然暴喝了一声。 朱氏被吓坏了,下意识的吼了一嗓子,“我不!” 姚宴大笑,“很好。” 正文 15.桃花背回家 一葫芦瓢舂出了一碗大米,只这一碗够谁吃的。 姚宴又看向提着黑面进厨房的朱氏,忍不住问道:“晚饭就吃这些?”那袋子黑面够家里大大小小十三口人吃的? 朱氏忙道:“掺了麦麸就够了,再煮上一锅豆渣饭。” 麦麸?!那不是小麦皮吗,不是喂猪的吗?小时候家里养猪,姚宴对这种麦麸记忆深刻,因为家里的猪养大了卖掉是为了给她交学费。 “所以昨晚上你们吃的馒头也是掺了麦麸的?”昨晚上她第一次在祝家吃饭,被豆饭噎的难受,而且当时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只管假装高冷的低头吃饭并没有看同桌的其他人,祝家人更不可能拿这种掺了麦麸的馒头让给她吃,没想到祝家人吃的是这样的馒头,却还要给她吃白米饭。 姚宴一时心情复杂。 朱氏并不敢盯着姚宴的脸看,她只讨好的笑笑又拿了斧头在院子里劈柴,也不敢和姚宴说话。 姚宴在这一刻迫切的想要赚钱,于是她对朱氏道:“我去山里转转。” 朱氏吓坏了,忙磕磕巴巴道:“大嫂你、你要去山里?” 姚宴“嗯”了一声就要往外走,朱氏赶忙拦在前头,“大嫂,山里危险,有狼有大虫,您、您可不能去啊。” 姚宴顿住,一想就懊恼起来。 现在是古代社会,周围都是野生森林,很多动物都没有被人抓捕绝迹,的确很危险,而且姚胭儿的身体很娇弱,要是真遇上狼她妥妥的会葬身狼腹。 可她又迫切的想要赚钱,想了想道:“我等大郎回来让他陪着我去。” 她围观过祝君行和司徒家那两个常随的打斗,祝君行的身手很不错,有他陪着应该会好些。 这也是没办法了,为了钱只能铤而走险。 朱氏一听紧张的面皮放松下来,嘿笑两声又去劈柴。 姚宴道:“天色不算早了,你去准备做饭,我来劈柴,嗯,我就是想劈着玩玩。” 姚宴也没给朱氏说话的机会,从她手里夺过斧头就挥舞起来。 朱氏呆呆的看着姚宴两手握住斧柄,费力的举起劈下,木头歪倒,上面只有浅浅一道痕迹,可是姚宴并不放弃,重新扶好木头,再次举斧劈砍,木头上依旧只有浅浅的痕迹,很快姚宴额头上见汗,握着斧柄的双手开始颤抖,朱氏蠕动了一下嘴唇,“大、大嫂,还是我来吧。” 姚宴笑着摇摇头,抹一把额上的汗,继续劈砍,“我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你让我自己玩会儿,你做饭去吧。” 可是明明你的胳膊都在抖……朱氏却不敢反驳姚宴,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走去,很是不放心。 太阳下山的时候,朱氏蒸好了豆饭,葛氏母女三个这才回来,此时姚宴正抱着团姐儿在桃树下哄,抬头见她手里端着个竹编的笸箩,笸箩里头放着彩线荷包就笑了,“呦,葛氏你可算知道回来了,你有个狗鼻子吧,知道朱氏把饭做好了你颠颠的回来了。” 这时候朱氏正在菜地里拿着刀割韭菜,闻言头都没敢抬。 葛氏瞥了怂货朱氏一眼,笑盈盈的道:“大嫂,我可也没闲着,你瞧瞧,针线就没离过手。” 葛氏把自己做好的精致荷包给姚宴甩了甩。 姚宴轻轻一挑眉,“那你卖荷包的钱是公用的?” 葛氏讪笑,灰溜溜的想往自己屋里钻,这时姚宴说话了,“我今天又是舂米又是劈柴的,我都干了,你还想白吃饭?” 葛氏一点不信姚宴说的,阴阳怪气的道:“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甭管太阳从哪边出来,朱氏做了饭,你炒菜去。” “昨天晚饭可是我做的。” 姚宴冷笑,“那一大缸的水还是朱氏挑的呢,朱氏今天还推了面,你一天到晚干什么了?只管自己绣荷包赚私房钱去了吧。” 葛氏往堂屋努嘴,“大嫂可别只说我,娘和小姑子不还是一样。我还做做饭呢,她们一天到晚窝在屋里不出来。” 这时祝钱氏猛的推门出来了,开口就骂:“你个懒婆娘,丧良心的,连我你都敢攀扯,我看你是欠收拾。” 说着祝钱氏脱下鞋就往葛氏头上砸,葛氏连忙躲开,拽着自己的俩闺女就往屋里跑。 姚宴笑眯眯的看了一场婆母打儿媳妇,转脚就回了屋,把睡着的团姐儿放下后就进了厨房。 她有点想吃韭菜炒鸡蛋了,可进了厨房她才发现,要油没油,要蛋没蛋,连盐都没有。 朱氏抱着韭菜进来忙道:“大嫂,厨房腌臜,您快出去歇着。” 姚宴没理她,而是指着空空的灶台道:“油盐呢?”祝家这么个情况,她都不指望有酱油醋了,可总不能连油盐都没有。 “在娘屋里锁着。”朱氏讷讷低着头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洗韭菜吧,我去问她要。” 祝钱氏住的那屋里,祝红梅透过窗户缝看见姚宴来了忙道:“娘,你快点,她来了。” 祝钱氏正在往碗里倒猪油,闻言一咕嘟多倒了一勺子,顿时心疼的呼气,想要再倒回油罐里去,这时姚宴开始踹门了,嘭嘭嘭三下,“把油盐拿出来。” 祝钱氏手一抖顿时撒在了油罐外头,祝钱氏心疼坏了,伸着舌头舔了两下,祝红梅看着自己娘那个样儿面露嫌弃,“赶紧送她手里去,今儿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尽向着朱氏,哼。” 祝钱氏急忙把油罐放到橱柜里,打开门就把盛油盐的两只陶碗交到了姚宴手里,“给,拿去。” 姚宴一脚绊住门不让祝钱氏关,“给我两个鸡蛋。” 祝钱氏一下急眼了,心里暗骂,小贱人,你还有脸要鸡蛋吃,吃|屎去吧,嘴上却道:“鸡蛋都得卖钱,谁都不能吃。” “我偏要吃,你不给我,我就进去自己找。”姚宴瞪了祝钱氏一眼,神色傲慢,盛气凌人。 祝红梅被姚宴打的有点怕她,扯着嗓子喊:“给她给她,赶紧给了她,让她走!” 祝钱氏顿时想起姚宴发疯的时候了,她拿着镰刀,眼神狠戾的样子,仿佛真要杀人似的,祝钱氏吞咽了一口口水,忙道:“我给你拿,给你拿。” 姚宴腹内冷笑,脸上却仍然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眼睛往祝红梅那里瞥,蓦地瞥见了落在炕头上的一点鸡蛋壳,姚宴看在心里没有节外生枝,嘴上却道:“给我拿五个,十多口人吃饭,两个鸡蛋塞牙缝都不够。” “刚才不是要两个?”祝钱氏一脸肉痛的看着自己那一篮子宝贝蛋,迟迟不愿动手。 姚宴抬脚就往屋里走,祝钱氏慌忙道:“你站住,五个就五个。” 话落,祝钱氏连忙抓了五个往姚宴怀里送,姚宴用胳膊兜住,“哼”了祝钱氏母女一声才掉头走了。 祝钱氏气的拍桌,祝红梅目色阴沉。 姚宴拿了鸡蛋交给朱氏,让朱氏把鸡蛋掺杂到炒韭菜里,五个鸡蛋打进去堪堪够两碗菜。 饭菜做好的时候在村里祠堂教书的祝君石先回来了,天色将暗未暗时,早上一块出门的祝大福父子三人才一块回来,祝君行竟还把在山上救的那个男人背了回来。 姚宴一看就气的跳脚,抱着孩子上前就骂:“你傻不愣登的,把这累赘背回来做什么,赶紧给我扔外面去。” 祝君行瞪了姚宴一眼,转头和祝大福说话,“爹,你看今晚上让红梅住你们炕上吧,让景兄住红梅那屋。” “行。” “什么脏的臭的就往我那屋送,我不同意。”祝红梅站在门口气愤的嚷嚷。 “红梅,不得无礼。这里没你的事儿,跟你娘回屋。” 祝大福怒斥了一声,随后跟楚秉镜赔罪,“小女无状,万望海涵。” 楚秉镜笑道:“的确是我叨扰了。”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祝红梅也看不见楚秉镜的相貌穿着,她只知道自己的屋子被臭男人占了,气的淌眼抹泪,跺脚不依。 祝君行没管祝红梅,背着楚秉镜就进了屋。 姚宴没跟,反倒使唤朱氏道:“收拾桌子,吃饭!” “哎。”朱氏忙应声。 一顿饭吃的气氛沉闷,饭罢,姚宴把祝君行拽回东厢就问:“你怎么把他背家里来了?” “人家医馆晚上不收病人,救人救到底,我就把他背回来了,景兄知恩图报,给,银子。” 祝君行把从姚宴包袱里拿走的银子又还给了姚宴。 见了银子姚宴的脸色好看了点,却又瞪他,“他那种穿戴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却被人刺伤躺在野林子里,谁知道是仇杀还是兄弟阋墙,这样的人你怎么敢就往家里背,傻了吧唧的。” 祝君行很高兴姚宴会为祝家考虑了,就笑着道:“还是那句话,救人救到底,再说,景兄一看就是光明磊落的人。” 姚宴呵呵了,撇嘴道:“说不定连姓氏都是假的呢,还光明磊落?傻蛋一个。” 但是人已经背回来了,姚宴品着祝君行的尿性也不会撒手不管,于是撇开这件事另起了话头,“你何时有空?” “你要做什么?”祝君行一下绷紧了身躯,警惕的看着姚宴。 “做什么那么防着我,我还能干什么坏事不成,我想上山寻花养来卖钱。”姚宴一指桌子上的天逸荷,“瞧见没,这是极品兰花,文人墨客极喜欢的一种花卉,你可是亲眼看着我在山里挖出来的,你有空再陪我上山找找。我是受够了现在的生活,我要赚钱,你瞧瞧我的手。” 姚宴娇蛮的摊开自己磨出水泡的手给祝君行看。 正文 16.富贵花 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摊开在祝君行眼前,只见手指根部的水泡已然破了,血皮模糊。 祝君行大惊,忙握住细看,“你这是做什么了?” 姚宴气哼哼的甩开他的手,嘴硬道:“看朱氏砍柴好玩,我就挥斧头砍了两下。” 祝君行怀疑的看着姚宴,姚宴梗起脖子瞪他,“我还舂米了呢。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就不能、就不能知恩图报吗,你爹倾家荡产救了我,自家吃掺了麦麸的馒头还要给我吃大米饭,我这心也是肉长的啊。” 姚宴别过脸撅着个嘴又凶巴巴的道:“只是你们别得意,就算我不是姚家大小姐了,你们也别想糟践我,我不是好欺负的,你今天也看到了吧,你娘你妹妹要敢欺负我和团姐儿,我可真敢和她们拼命。我就算落魄到你们家了,可我的骄傲也不是你们能践踏的,谁欺负我,我什么都能豁出去和她拼命,反正、反正现在我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 祝君行看着姚宴别扭又刁蛮的样子,心酸到疼痛。 他娘曾是姚胭儿母亲的贴身大丫头,他六岁那年娘得了病,自知命不久矣,许是怕他爹娶了新妇亏待了他,于是就舍了老脸回到姚家,求夫人让他在姚家做小幺长长见识,事实证明他娘的做法是对的,他在姚家被恩师看中,明面上在恩师书房当差是个传话的小幺,可实际上他跟在恩师身后学了不少东西。 恩师也从没让他入过奴籍,给他讲过课业,鼓励他科考游学,正是因他有这样的机会,他见过姚胭儿几次,粉雕玉琢时的姚胭儿他见过,亭亭玉立时的姚胭儿他亦见过,他见过她最尊贵的样子。 姚太师府中的姚胭儿,穿的是云锦纱罗,戴的是金珠红宝,吃的是山珍海味,笑声轻快又肆意,她于他而言就是高高在上的小仙女,是绮罗锦丛里的富贵花,他这辈子都只有仰望的份,甚至连觊觎之心都不敢生,只要生了就是亵渎了她。 然而,世事无常,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这朵富贵花会成为他的媳妇,一身布衣荆钗坐在他的炕头上,举着双手向他哭诉贫穷的生活。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可时至今日每次看到布衣荆钗的姚胭儿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如果真的是梦,他也希望这个梦能快点醒来,他宁愿看到她穿着小仙裙高傲的像只白天鹅一样嘲笑他,也不愿意看到她举着磨破皮的小手,终于决定接受从天上掉到地下这贫穷的生活。 “说话呀,发什么呆,你何时有空?”姚宴扭过头来又问,“我看来看去认命了,只靠你们我是过不上好日子了,还得靠我自己发家致富去。我别的不行,养个花还是可以的。” 可惜终究不是梦,祝君行一霎清醒,忙道:“明天就有空。” “明天就有空?你不是在书院做杂役吗,还能让你随便请假?” 祝君行羞愧的别开脸,模糊的“嗯”了一声。 姚宴一看祝君行这样儿就觉里头有事故,想了想就拍掌笑道:“莫不是你丢了这份活儿?” 祝君行羞恼的瞪向姚胭儿,“我丢了活儿你就这么高兴,竟还拍着巴掌笑?!” 姚宴打算赚钱正缺一个人使唤陪同的,有着她丈夫身份的祝君行正合适,于是笑的越发开心,“怎么就丢了呢?你做错事儿了?” 祝君行摇摇头,“被院长的亲戚顶了。” “不过我今儿又找到一份活计,给书肆抄书,我的馆阁体写的很入书肆掌柜的眼,根据书本的页数,给五十到一百钱不等,我还能借机练字,原先在杜陵书院藏书阁做杂役,也是觉得能趁机看书不至于荒废了学业。”祝君行不敢看姚胭儿的眼睛,生怕从她眼睛里看到鄙夷,声音却很坚定,“我不会饿到你们娘俩的。” 丢了工作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当即又找了一份,这说明祝君行是个能担事儿的男人。 姚宴心里有点欣赏他了,于是又问道:“你有秀才的身份,还打算往上考吗?” 就古代的环境而言,士农工商,做官才是最佳选择,她内心很希望祝君行能继续考。 祝君行脸上神情一窒,姚宴就见他后牙槽紧咬了一下,目色坚毅的点头,“考,我会继续考!” “我支持你。”姚宴笑道。 祝君行看向姚宴,伸手去握姚宴的手,姚宴拍开,“可别动手动脚的,哼,你把不相干的人往家里背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睡觉。” 说着话把团姐儿又给挪到了两人中间。 手里空落落的,仿佛还残留着那只软绵绵小手的触感,祝君行瞪姚胭儿,姚胭儿笑着瞪回去,“怎的,你还想来强的啊?” 祝君行从鼻子里重重一哼,“孩子都生了,我又不是没碰过你,你现在不愿意了,心还想往外野不成?” 一想到她不让他碰的原因祝君行气坏了,踢了厚底鞋上炕就去扑姚宴,姚宴“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祝君行吓了一跳,忙去捂姚宴的嘴,怒目低斥:“家里有客人!” 姚宴得意的往炕下踹他,“去,洗脚丫子去,没我的首肯你休想占我便宜。” 祝君行掐腰赤脚站在炕下怒瞪了姚宴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 姚宴翘头看着祝君行拎着鞋往外走,特意往他头顶看去,就见他头顶盛开了一丛很茂盛的粉桃花,登时就凉了心。 爱着别人的男人她可不稀罕要,哼。 等祝君行洗了脚回来就发现姚宴已经搂着孩子睡了,可他却能从她的呼吸听出来,她没睡着,应该只是不想和他说话而已。 祝君行虽说已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一颗心依旧塞塞黯然。 一夜无话。 翌日,姚宴在犬吠鸡鸣声中醒来就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就看到在熹微的晨光里,他正伏案写书。 房门大开,有晨光洒进来,桌子被他搬到了门口,他就坐在那里,金黄的光芒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越发郎艳俊挺。 和文翰礼的温润雅致不同,他是有些矛盾的存在,就像此刻他低垂着眉眼认真的抄书,睫毛长长落下两片阴影,气质文秀,可在司徒府上他和人打架时,又是那样英武豪气,姚宴恍然,这人竟是文武双全。 如果脾气再温和一点,姚宴都觉得自己即将要动心了。 奈何他喜欢的人是姚胭儿,而她是姚宴。她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个喜欢别人的男人,即便她现在就是姚胭儿。 “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吧。”不经意的抬头看见悄悄坐起来的姚宴,祝君行低声道。 “不睡了,天这不就亮了吗。”姚宴是穿着衣裳睡的,她晚上防着他呢。可事实证明,她枉做了小人。在她没做错事的情况下,这人还真不会来强的,睡觉很老实。 “嗯。”祝君行应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姚宴直接穿鞋下炕,走到他身边借着晨光看了一眼他的字,一瞧之下不免欣赏起来,“真是一笔好字。” 比后世那些网上所谓的书法家晒出来的书法真是好太多了。 一笔一划仿佛印刷出来的一样,偏还给人一种银钩铁画的大气之感。 她总算知道那书肆的掌柜为何给出那样的价格了,一本书五十钱到一百钱她还觉得给少了呢。 于是姚宴就嘀咕道:“亏了亏了,你这字咱们应该再多要一些的。” 正文 17.再次枯萎 被姚宴夸了祝君行面上平静从容心里却犹如碧波轻漾,有一丝丝的欢喜一丝丝的紧张,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严肃的纠正姚宴,“书肆掌柜给我的价钱已经比给旁人的多了,不可贪心。” 姚宴嗤了他一声,“书肆掌柜跟你这样说的?” 祝君行嗯了一声。 姚宴正要嘲笑他忽而炕上的团姐儿吭哧了一声,遂即哭起来,姚宴忙转身去看孩子就见孩子蹬着腿闭眼哭,姚宴是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的,可是经过了昨晚姚宴就知道团姐儿为什么哭了,遂即噗啦一声,一股臭气就起来了,姚宴一捂鼻子就往后退,喊道:“团姐儿拉了,你赶紧过来弄弄。” 祝君行正在蘸墨,闻言把毛笔放到笔搁上就走了过来,熟练的解开团姐儿捆在腰上的尿布,果见尿布兜了一兜软黄金,“拿块干净的给我。” “哦哦。”炕前的木盆里扔了好几块昨晚上团姐儿用过的,姚宴转身时差点绊到,干净的尿布都摆在木盆旁边的衣架上,姚宴抽了一块递给祝君行,看到小丫头被提着两只小脚丫露出白白的屁股蛋上还没擦干净,她忍不住建议:“给团姐儿洗洗屁股再换干净的呗,要不然还会有臭味儿残留的。” “没有热水怎么给孩子洗,先这样吧。”祝君行到底是个男人,伺候孩子粗喇喇的。而姚宴倒是爱干净心也细,可让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奶孩子她忍了,让她再去弄屎|尿,哪怕是小孩的,她也想能不粘手就不粘手。反正现在祝君行还够她使唤的,姚宴坏心的想。 “还是洗洗吧,昨晚上我搂着团姐儿都闻到她身上的奶臭味儿了,要不给团姐儿洗个澡吧,我抱孩子,你烧水去。”姚宴上去要孩子笑嘻嘻的使唤祝君行干活。 祝君行就瞪姚宴,“你还有脸说,我们团姐儿摊上你这种娘也是遭罪,晚上你睡的跟小猪似的,团姐儿都是我搂着的,孩子尿了也是我收拾的,只她饿了哼唧的时候我往你怀里送一回吃一回奶。” 毕竟和他一块已经睡了一晚上了,今早上起来她也看到木盆里的尿布了,可她却不知道半夜团姐儿还吃她的奶了啊。 想到黑咕隆咚的半夜,祝君行扒开她的衣襟让孩子吃她的奶,而她浑然不觉,姚宴顿时羞恼的面红耳赤,“你,流氓!” 祝君行嗤笑,“别说我没耍流氓,就是有,那也不叫耍流氓,懂吗?姚胭儿,你的心在哪儿呢?哼!” 话落祝君行就甩袖走了出去。 姚宴不甘心落了下风想怼回去,这时团姐儿小嘴蠕动哭唧唧的往她怀里拱,姚宴没办法,扯开衣襟露出一个来奶孩子,又前后脚的追到厨房,站在厨房门口怼他,“我的心在哪儿,我何曾掩饰过,就是想你休了我,男子汉大丈夫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嗯?” 正蹲在地上擦火镰的祝君行闻听,两石相撞重重一擦,滋啦一下子火绒就着了,祝君行面无表情的把火升起来后,涮锅,舀水,“嘭”的一声盖上锅盖就朝姚宴走来。 此时晨光熹微,菜园子里的母鸡蹲在墙根下咕咕叫,青青的韭菜上露珠滚滚。远远的还有左邻右舍的公鸡在打鸣。 祝家其他人还没有起来,厨房门口只他二人。 姚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走来心里忽升起不好的预感,却不服输的昂起脸,凶巴巴的虚张声势,“你想干什么?” “干死你!”祝君行把姚宴压在厨房门上,捏起她的下巴就咬了上去。 是咬,不是亲,卧槽! 瞬间姚宴就尝到了唇齿间的铁锈味儿,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揪他相对来说脆弱的耳朵。 血味儿在唇齿间辗转,唇齿相碰,撕咬,啃噬,渐渐的争斗的气氛就变的喘息暧昧起来。 姚宴就觉她特么想砍了那只掀了她裙子的手! “滚!”姚宴嘴唇得了自由就开骂。 正此时传来一声咳嗽,姚宴惊怒抬脚踹祝君行的膝盖,祝君行护着被夹在中间的团姐儿生生受了一下险些跪了,抬头看见站在堂屋门口的人脸皮也烧了起来,低斥姚宴,“别闹了,回屋老实奶孩子去。” 姚宴正有一肚子火气呢,看见楚秉镜站那里就骂:“在别人家非礼勿视不懂吗,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楚秉镜顿时黑了脸。 “怎么和客人说话的,赶紧回屋。” “嘭”的一声姚宴从里面踹上了门,隔着门又骂:“你赶紧让他滚蛋,要不然晚上你就别回来睡觉了。” “祝兄,你这个媳妇,又凶又俗又恶毒,你这样钟灵毓秀的相貌什么贤惠的好媳妇找不到,怎么偏找了这样一个?祝兄你赶紧休了她吧,我做主给你重新娶一个好的。”两手背后,楚秉镜摆开气势,语气半带上了命令。 “总归是我孩子的娘,凑合过日子吧。”祝君行含混的道。 有了在医馆的经验,姚宴谨记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她就算听到了楚秉镜撺掇祝君行的话也忍了下来。 透过窗户缝姚宴看向楚秉镜的头顶,见他头顶的桃树枝再次枯萎心里乐的什么似的,抱着团姐儿在屋里转了个圈圈,轻轻哼起歌来。 每天早上其实醒的最早的是朱氏,因为祝家一家子就她不敢睡懒觉,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有外男在和祝君行说话,她就一直不敢出去,直到听到了祝大福和祝钱氏的说话声她才赶紧开门走了出来。 “爹,娘,大哥。”朱氏含胸驼背垂着头温顺的叫人。 “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想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们吃喝呐。”祝钱氏刻薄的质问。 祝大福叹气,蹲在堂屋门口抽着烟道:“早上起来火气那么大做什么,和孩子好好说话,朱氏够听话了。朱氏,你去做饭吧,把家里那只母鸡杀了招呼客人。” “是,爹。”得了祝大福的肯定,朱氏感激的抹抹眼角,麻利的去了厨房。 楚秉镜摇摇头,心里想到,可惜了祝君行有这些拖累。 “景兄,伤势如何了?”祝君行关切的问询。 楚秉镜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笑道:“好多了。我出来是想问净房在何处?” 祝君行恍然,面上有些许的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景兄跟我来,净房在门外。” “好。” 祝君行临出门又嘱咐了一句,“三郎媳妇,锅里的水给你大嫂送屋里去。” 朱氏忙应了。 在朱氏的帮助下,姚宴给团姐儿洗了澡换了干净的小衣裳,直至早饭做好了她才出现在饭桌上,她就发现祝红梅和祝钱氏对那个姓景的态度不同了。 这个时辰祝大福带着祝君山去镇上了,家里成年男人只有祝君行和祝君石,祝君石是个闷嘴葫芦,他一般不说话只闷头吃,祝君行也不是很会说话的人,只时不时的招待姓景的几句让他凑合着吃些农家菜,别见外之类的话,这可就如了祝钱氏的意了,老嘴巴巴的,恨不能打听出姓景的上下三代来。 姚宴瞥了姓景的几眼就发现,这人穿了一身墨绿绸圆领袍子,比之昨天见到的那一身虽少了些尊贵,于祝钱氏祝红梅而言他能穿这样一身绸袍子就足够说明他家境不俗了。 更何况这人长的还很好看。 其实祝家人都长的不错,其中祝君行长的最好,他不大像祝大福,五官更精致俊挺,应该是像了他那个早逝的亲娘。而姓景的此人的相貌较之祝君行脸颊线条就更硬朗了些,眉眼间透着咄咄逼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样的人,定然是出身不凡的。 怎么,祝红梅母女这是想把主意打到姓景的身上? 那她就坐等看好戏了。 早饭又是豆渣饭,姚宴吃的生不如死,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直直看向祝红梅,“你给我听着,我今天要上山,团姐儿我还是要交给朱氏照看,你若是再敢动歪心思,我回来就弄死你。” 被姚宴当着外男的面这样戳了一下,祝红梅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却故作委屈,眼睛瞥着楚秉镜,可怜巴巴的道:“大嫂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我也可以帮你照看团姐儿的。” 姚宴也不拆穿她,她可希望祝红梅母女被姓景的打脸了,于是就笑道:“把心放肚子里,你嫁得好我也为你高兴,但你可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祝红梅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家里人这样不给他脸,祝君行憋了一肚子火,可当着客人的面他都给压了下去。 “让景兄见笑了。”祝君行强笑道。 楚秉镜摇摇头,理解的拍拍祝君行的肩膀,“等我的人找来了我就走,不得不再打扰你一些时候,是我给祝兄你添麻烦了。我回屋养伤了,你们慢用。” 祝君行站起来送了几步,遂即沉下了脸。 祝钱氏被祝君行的冷笑吓到了,嘴上却嘀咕道:“若非倾家荡产了,我们红梅至少也能嫁个县老爷的公子。” 祝君行深吸一口气,“胭儿,咱们上山!” 正文 18.遇险 姚宴有了经验,知道像团姐儿这样大的孩子容易饿,于是想把奶挤出来留给朱氏,想到系统还奖励过她一个奶瓶就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把奶瓶给我。 姚宴愕然一瞬脸有些黑,所以你目前为止唯一奖励给我的东西我还不能用? 此时姚宴正在东厢洗脸,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凭空一个奶瓶就悬浮在了她眼前。 姚宴抹了一把脸,看着硅胶材料做成的透明奶嘴和玻璃瓶身,奶瓶倒是个好奶瓶,只是单凭玻璃瓶身这一点她就不好跟祝君行解释,她连这个时代有没有玻璃都不知道。 算了,你收回去吧。管家03,囧囧商城点亮之后,我用福寿点购买商城里的东西你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给我? 姚宴又问,你把奶瓶收回去放哪儿了,我有置物空间了? 明白了。 姚宴暗戳戳的决定拿姓景的开刀,目前为止只有姓景的最好消灭。 对了,你接着给我发放任务啊,昨天我喂奶你都奖励了我一个奶瓶,今天有什么任务? 坑货,姚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正让进来的祝君行看个正着,“你自己在屋里洗脸也能翻白眼,谁又惹着你了?动作快点。” 姚宴一边拽了手巾擦脸一边随口道:“翻你那个好妹妹呢,抢着给男人洗衣裳,我在屋里都听到了,不过正好让朱氏空出手来照看团姐儿。你别催我,我还有件事儿没做呢,你出去。” “麻烦精,快点。”祝君行说完转脚走了出去。 “我就洗个脸漱个口又没化妆哪里麻烦了。”姚宴嘀咕,“你要是知道现代姑娘化妆能化一两个小时你还不得疯。” 初春的季节脸上不擦东西就有些干巴巴的,可这也没办法,姚胭儿的那套劣质胭脂粉她送朱氏了。 姚宴在桌子上拿了个茶碗,解开衣襟往胸下一放,自己费劲挤了小半碗出来,她看着奶白色的汁液心头忽然一动,一根指头伸进去蘸了蘸往嘴里一送咂了咂就呸了出来,一股子奶腥味儿带着微微的甜,薄薄的,口感比不上牛奶。 “你在干什么?”祝君行大步走向姚宴。 “等等,你别过来。”姚宴慌忙捏上衣襟回头就瞪祝君行,祝君行被姚宴手里的奶汁吸引了目光,忽的挑眉问道:“你在挤奶?” 你在挤奶?很正常的问话,可听在姚宴耳朵里就是,这个男人耍流氓! “滚一边去。”姚宴把茶碗一下放他手里,“拿出去交给朱氏,团姐儿饿了就热一热给孩子吃。” “你这才有个做亲娘的样子。”祝君行做了一个和姚宴一模一样的动作,姚宴看的目瞪口呆。 祝君行竟还很认真的咂咂嘴点评,“好喝。” “轰”的一下子姚宴的脸涨的通红,冲他吼道:“你插了手团姐儿还怎么吃!” “煮开了不就能喝了?”祝君行笑着逗弄了姚宴一句转身出门。 “祝君行,咱能要点脸吗?!”姚宴追到门口扒着门框骂。 走到院子里的祝君行哈哈大笑。 躺在祝红梅的炕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祝君行畅快的笑脸,楚秉镜难以理解的摇摇头,心说,有这样一个恶毒又恶俗的媳妇他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莫非这位仁兄有受虐的癖好?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姚宴学着朱氏的样子用一块蓝花布包了头,整理好了衣裳,拿上两个竹筐这才出了门。 这一次所见和她在溪边洗衣裳以及跟着祝君行去镇上的那两次都不同,她的心态更稳定了一些,所以看这幅田园风景图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也许是人烟稀少的缘故,从家门口出来抬眼就能看到一大片田地,田地中横七竖八点缀着小水塘,水塘里有鸭子嘎嘎的叫,田地里有村民轻轻鞭打着黄牛犁地,田埂上有留着福娃头的小男孩们在抓泥打群仗,一阵一阵嘻嘻哈哈的。 田地的尽头是连绵的青山,山巅上拢着飘渺的烟云,真的就像她曾在一些书画展上欣赏过的水墨画一样,只不过水墨画是模糊飘渺带着仙气的,而此刻她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大郎,吃了吗?” “大伯。吃了,您吃了吗?” 姚宴回过神来看向和祝君行打招呼的老头,老头穿了短褐,上身是右衽春衫下边是一条灰布裤子,腰间系了一条青灰色的汗巾子,脖子上骑了个光头胖小子,小子三岁大,两只胖出了窝窝的小手正抱着糖葫芦在啃,黏答答的口水滴了老头一头一脖子,老头一点不嫌弃,脸上还笑眯眯的。 “吃了,你春花大姐割了一大块肉来,早上吃的是蒜苗炒肥肉。” 祝君行笑笑,疏离有礼,“大伯你忙着,我往山上去一趟。” 老头看一眼祝君行手里拿的斧头,笑眯眯的道:“进山抓野味啊?那野鸡野兔子都机灵着呢,等闲人抓不着,家里还有一碗剩菜要不大伯给你回家拿去?” “不用,留着你自家吃吧。”祝君行回头催姚宴,“快点走了。” “知道了,你就知道催。” 姚宴听明白了,这老头逼逼半天就是俩字——炫耀,他在向祝君行炫耀自家有肉吃呢。 祝君行叫他大伯,莫非还是亲大伯? “大郎,不是大伯要说你,你们爷俩啊就是找罪受,去年我还是上你们家打秋风的穷亲戚呢,谁曾想一年半载的你们就把好好一个家给败了,啧啧。”老头眯眼直勾勾的瞥姚宴,没有一丝的尊重。 “看什么看,为老不尊的死老头子。”姚宴狠狠瞪回去。 老头登时气青了脸,“你这个贱……” “大伯!”祝君行蓦地回头冷冷的看着老头,“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身上现在还有秀才的功名呢,你家四十亩地还挂在我身上免税呢。” 老头青白的脸色一变,配上一个笑脸,“大郎啊,生气了?大伯和你开玩笑呢,去吧去吧,大伯去田埂上逛逛。” 姚宴跟上大步往前走的祝君行,道:“你那个大伯肯定不是亲的,哪有亲大伯这么挤兑你的。” “亲的,和我爹一个爹一个娘的。走吧,别管他。上山可是你想上的,不许走到半路嫌脚疼又吵着闹着要回来。我有两个竹筐要拿可没地方背你。” “知道,谁半途而废谁是小狗。”姚宴咬牙道,悲催的是她现在就开始脚疼了,这一身娇肉呦什么时候才能锻炼出来。 想她在现代时练跆拳道还能撂倒两个大男人呢。 祝君行轻蔑的用眼角余光扫了姚宴一眼。 姚宴挑眉,“打赌,我要是撑住了今晚上你睡门口。” “你要是没撑住呢?” “没撑住就没撑住呗。”姚宴很光棍的耸肩。 祝君行嗤笑。 就这么拌了一路的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达山脚下时姚宴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抱着脚就呼疼,脱下布鞋一看,起水泡了! 姚宴欲哭无泪。 祝君行拿着斧头抱臂在胸站在一旁看姚宴的笑话。 “笑不死你。”姚宴气呼呼的道。 “你这样确定还能走山路?” “能!”姚宴咬牙。 越是身娇体软越应该锻炼,她能吃疼,毅力也绝对够用。 被祝君行一嘲讽,姚宴穿上鞋站起来直接往山上冲,祝君行跟在她后面继续嘲笑,“不行咱就回去,你别跟守株待兔里那个懒惰的农民似的,碰巧了在树根下捡到一只兔子就觉得兔子都那么傻会往那里撞,你挖的那株兰花,我瞧着也好,可……” 正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虎啸,祝君行瞳孔骤缩,就见前头的树丛成片的歪倒,一条直线就往他们这里扑来,他大惊失色。 正文 19.护卫 “快跑!” 祝君行往前一步猛的拉住姚宴的手往后一拽,自己却捏着斧头迎了上去。 姚宴被拉了一个踉跄,却也立即反应过来,她就看见一头巨大的黄皮虎两眼里插着箭流着血吼叫着扑了过来,迎面仿佛一阵飓风。 姚宴下意识的抬臂挡住头脸,祝君行挡在姚宴身前一斧头砍在老虎身上,老虎顿时发狂猛烈的将祝君行扑倒在地,祝君行刹那间丢了斧头,空手掰住了老虎的血盆大口,厉声道:“快跑!快!” 姚宴看着拼死为她拖延时间的祝君行呆滞了一瞬,片刻捡起地上的斧头咬着牙就冲了上去,照着老虎本就被射瞎了的眼睛就狠狠砍去。 血水喷溅了几滴在姚宴的脸上,温热,老虎吃疼放开了祝君行却猛然抬爪挥向姚宴,姚宴就地一滚避开“嘭”的一声却撞在了树干上,祝君行见状立即一跃而起骑上了老虎的背,攥起拳头就狠辣的捶打它的眼睛。 老虎愤怒的咆哮,哀鸣,带着祝君行在林中突来撞去,祝君行两腿夹住老虎的脖子死死不放,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终于,就在祝君行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多少时辰之后,老虎砰然倒地,祝君行却还怕老虎假死,依旧捶打个不停。 姚宴拿着斧头追上来,看到血肉模糊的老虎头忙喊道:“快停手,它死了!” 祝君行蓦然一顿,缓缓的从老虎身上下去,见老虎果然一动不动,紧绷的身躯才慢慢放松下来。 “你没事吧?” “受伤了没有?”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开口,姚宴抿了下嘴摇摇头,“就撞了一下我没事,你伤着没有?” 祝君行撑了撑手掌,摇摇头。 姚宴却看到他一双手上都是血,“你的手被咬了吗?我看看。” 姚宴赶忙走近他,祝君行看到姚宴关心他的眼神轻勾了勾唇角,任由姚宴用袖子擦他拳头上的血。 “大多都是老虎血。” “才不是,你手指缝都崩开了血口子,正汩汩的往外流血。赶紧的,咱回家包扎。”姚宴忙道。 正在此时祝君行脸色一变蓦地抱住姚宴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他以为还有另外一头老虎跑下了山,此时他已经没有再打虎的力气,若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扑来,他只能如此护姚宴一时。 “冒昧打扰了。” 祝君行抬头一看竟是两个身背弓|弩的猎户。 想到老虎眼里的那两只短箭,祝君行立即明白了过来,“老虎是被你们撵下山的?” 两个猎户并没有否认,其中一个高壮一些的拱手道:“我们在山中遇此等大虎,一时见猎心喜本想猎杀,不想这孽畜烈性的狠,被我们射瞎了双眼后就逃了,我们一路追赶到此。” 矮一些的见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虎,头部被捶打的血糊糊一片不禁拱手道:“兄台好气力,佩服佩服。” 祝君行冷笑,两眼里怒火熊熊,“你们既然没本事弄死它就不应该招惹它,它在发狂之时奔下山,今日若是没有我,山脚下都是正在播种的山民,你们可知道会造成多少人伤亡,在地里的都是一家一户的顶梁柱,死一个壮劳力就能摧毁一个家!”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矮个子见祝君行态度恶劣气愤的握拳瞪眼。 祝君行一听双拳一握就想上去揍人。 姚宴见那两个猎户手中有利器,要是打起来祝君行肯定吃亏忙上前一步拦了一下,“相公,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啊,闺女在家肯定饿了,咱赶紧回去吧。” 祝君行本来正一脑门的怒火,忽听姚宴喊他“相公”,他顿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僵硬的转过脸看向姚宴。 姚宴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眼神有些呆滞就拉着他走,“咱们回家。” 高个子忙道:“兄台请留步,不管如何都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不是,我见兄台夫妇穿着打扮也不是富裕的人家,何不将这老虎抬回家中,肉可分了邻里食用,虎皮虽毁了头部,却还能卖两个钱贴补家用,权当是我们兄弟惊扰了贤伉俪的赔罪,兄台以为如何?” 何处的猎户说话文绉绉,一嘴的京城官话?祝君行立时警惕起来。 险些死在虎口下,姚宴也有一肚子的火呢,闻言就冷笑道:“这虎本就是我们夫妻打死的,与你们有何干系,要你们借花献佛?” “你!”矮个子怒目而视,“是我们射瞎了老虎的眼睛你们才能……” 高个子瞪了矮个子一眼,矮个子憋闷的闭嘴哼了一声,高个子开口越发温和,“是、是,这位……” 高个子这才正眼看向姚宴,见姚宴虽是一身村妇打扮,模样却极为浮艳浓丽就磕巴了一下,姚宴生怕这特么又是一朵烂桃花,赶紧泼辣的开口,“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高个子知道是自己失礼在先,忙低头告罪,“这位夫人说的对,老虎本就是你们打死的,与我们没有干系,方才是在下失言。” 随后他又问道:“敢问贤伉俪可是附近的村民,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男人,那男人相貌极为俊美,身材昂藏挺拔,身上穿一件玄色圆领长袍,上有金丝绣纹。” 祝君行和姚宴对视一眼,心里都知道,这两个猎户打听的人可能就是现在躺在他们家里养伤的那个,祝君行又怕这二人是敌非友,于是就问道:“那人是你们的什么人?” 高个子一看祝君行姚宴二人的表情,心中有了些计较,再次拱手作揖,“是雇佣了我们进山打猎的东家,和我们失散了,贤伉俪可曾见过?” 姚宴就道:“没见过。相公,咱们回家。” 祝君行“嗯”了一声。 两个猎户对视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开始寻细树干折藤条,姚宴悄悄回头看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掐了一把祝君行示意他回头看看。 祝君行瞥了一眼就皱了眉,低声道:“有些麻烦了,咱们快走,回去告知景兄一声也好早做准备。上来,我背你走的还快些。” 有惊无险之后,姚宴才觉出浑身的疼来,这时她也不矫情了,听话的就往他身上一趴。 祝君行掂了掂姚宴,撒腿就往前奔。 姚宴怒:早不来任务晚不来任务,这时候来,你故意的吧! 附赠dog黄狗脸。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姚宴气个半死。 但是听到赚钱姚宴又心花怒放了,比起去山里挖兰花碰运气,卖葛仙米是能作为一项长久而稳定的收入项目来做的。 葛仙米俗称天仙米、珍珠菜等,是蓝藻纲,念珠藻科,附生于水中的沙石间或阴湿的泥土上,想到此处姚宴就想到了祝家庄这一片多水塘的地理环境,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她不该因偶然挖到了极品天逸荷而就一门心思的想进山挖花卉的,侥幸的心理让她忽略了路边田间的水塘里也许另有赚钱之道。 这个世界葛仙米的价值有人发现吗?姚宴忙问。 姚宴的眼睛立时变得贼亮贼亮的,管家03我第一次发现你是这么这么可爱! 姚宴:……有些系统就是欠揍。 姚宴:嗯,管家03还是可爱的。 掐断了和系统的对话之后,姚宴想了一路利用葛仙米发家致富的初步计划,到了家门口被祝君行放下,他进去找姓景的了,她就咧着嘴笑着飘了进去。 这一次朱氏把团姐儿照顾的很好,姚宴去接孩子时,孩子在朱氏的炕上睡着了。 怕吵醒孩子,姚宴就先让孩子睡那儿了,转身出来往祝红梅住的那屋瞥了一眼,从半开的窗户那里就看见祝君行正在和姓景的说话,片刻后祝君行笑着走了出来,看见姚宴就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屋吧。” 嘿,姚宴发现这男人的缺点了——大男子主义啊! “我就不回。”姚宴白他一眼。 “一会儿家里来人,你搁院子里站着像什么样子,去去去。”祝君行挥手打发姚宴。 姚宴掐腰怼他,“祝君行,我给你两天好脸了是吧,你又蹬鼻子上脸了?嗯?” 姚宴的声音很大,大到足矣让屋里的楚秉镜听到。 祝君行脸上挂不住,狠狠戳了姚宴一眼,亲自来推她,低斥道:“你不进去我就在院子里亲死你你信不信?” 啥?!姚宴震惊。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祝君行见自己的震慑有了作用,趁机把姚宴撵进了东厢关上了门,他自己则出门迎那两个猎户去了。 正文 20.小宝贝 “嗷呜~”团姐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姚宴,吐着粉嫩嫩的小舌头,流着口水,仿佛在和姚宴说话似的。 “嗷呜~”姚宴满脸都是温柔的笑,学着团姐儿的声儿逗着她玩。 “嗷呜嗷呜~”团姐儿眉开眼笑,哈喇子飞流直下,小脚小手都高兴的乱动乱挥。 小孩子的笑声真的太治愈了,姚宴情不自禁跟着笑,她一笑,眉梢眼角便是桃艳灼灼。 “你这么可爱,你那个妈怎么舍得拿针扎你呦。”姚宴心疼的小声嘀咕。 早上给团姐儿洗澡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团姐儿的屁股上针眼到现在都还能看到,其中还有一片是青的,哪怕孩子不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就算作为一个路人都会觉得心疼。 姚宴分析姚胭儿虐待团姐儿的原因,其一也许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接受不了现状,就把心里所有的不甘心发泄在了不会说话的团姐儿身上;其二,年纪太小,不知道怎么当娘,搁在现代十六岁还是小姑娘,她二十八还觉得自己正青春,何况一个才十六岁的,她自己就是小孩,怎么去照顾更小的小孩。 但是不管怎么说,姚胭儿这么虐待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态也是不健康的。 “小宝贝,现在我是你娘了,往后我一定对你好。”姚宴在现代有房有车又有钱,她就缺一个丈夫一个孩子,偶尔就会想到如果自己有了孩子要怎么照顾怎么教养,她就想把自己的宝贝像小公主一样养大,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宠爱她,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孩子有个快乐无忧的童年,永远也不用担心家里没钱交不上学费,不用怕爸妈为了钱争吵不休,上学以后食堂里有什么好吃的想吃就买不用瞻前顾后,想上什么兴趣班就上什么,学琴学筝随你高兴…… 想的远了,思绪拉回来,姚宴扬唇浅笑,点着团姐儿的小鼻子道:“宝贝放心,娘啊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钱给你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时外头传来麦冬的哭声,姚宴抱起团姐儿,推开窗子往外一看就见二房的春桂正骑在麦冬身上揍他,忙喝道:“春桂,不能打麦冬的头会打傻的。” “大伯娘,大姐打我。”麦冬听到有人为他说话了急忙扭头求救。 姚宴笑了,“春桂你先起来。” “是他先抢我妹妹的桂花糕我才揍他的。”春桂从麦冬身上爬起来站到一边凶巴巴的解释。 姚宴挑眉,心想这个春桂小姑娘可以啊。 “麦冬,春桂说的对不对?” 麦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的傻笑。 “大伯娘,就是四弟抢二姐的桂花糕,他该打。”麦秋掏出嘴里的桂花糕大声的道。 姚宴险些笑喷了,“麦冬,你怎么混的啊,连麦秋都不帮你说话了。” 麦冬扭捏了一下,笑哈哈的就跑了进来,“大伯娘!” “大伯娘!”两兄弟就跟比赛谁声音大似的,麦冬进来了,麦秋也跟着跑了来。 春桂拉着哭唧唧的春荷撅着嘴站在桃树下,片刻后被从西厢出来的葛氏打骂着拎回了二房,春桂和麦冬打架那么泼辣,倒是被葛氏打骂哭了。 姚宴冷笑一声,一个个的,可真能耐,把个指桑骂槐的技能学的杠杠的。 屋里有孩子她决定这次不和葛氏计较。 “嘘,小点声,你们五妹妹还小别吓着她。” 想着现在在堂屋做客的那两个猎户和姓景的姚宴禁不住问:“屋里他们都说什么呢?” 麦冬踮着脚尖扒团姐儿的襁褓,姚宴见状往下弯了弯腰。 “给五妹吃。”麦冬从自己的兜兜里捡出一块啃了一口的桂花糕就要往团姐儿嘴里送,团姐儿竟还真张了嘴,姚宴忙挡了一下,笑着跟他解释,“你五妹还小,不能吃这么大块的桂花糕,你留着自己吃。” “糕糕可好吃了。”麦冬可惜的看着团姐儿嗷呜就咬了一大口。 姚宴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等你五妹长大了就能吃了,等大伯娘赚了钱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真的吗?”麦冬高兴的看着姚宴。 姚宴点头,“大伯娘从不骗小孩。” “大伯娘,我也乖。”麦秋赶紧也挤了过来。 姚宴笑着也摸了摸麦秋留在脑门上的那一撮头发,“麦秋也乖。” 姚宴也不问这俩孩子了,这么点大估计也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姓景的很会做人,他的人找来之后就派了一个出去买了一大车的东西回来,有小孩吃的零嘴,大人穿的布料,大米小米,还有几袋精白面。 喜的祝钱氏、葛氏、祝红梅闭不上嘴,一味儿的拍姓景的马屁,要不是祝君行把她们往外撵,那三个恨不能替代了祝君行坐在屋里招待客人算了。 反而是朱氏,见了外客来就自己躲回屋里绣花去了。 她这才知道,朱氏的绣活那么精致,祝钱氏、葛氏、祝红梅的绣活竟还是朱氏教的。 朱氏教会了她们,她们只管欺负朱氏,不让朱氏闲着,她们却躲在屋里做绣活儿卖钱。 若她是朱氏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什么玩意。 到底是感念朱氏照看团姐儿,姚宴就对麦冬麦秋兄弟俩道:“你们俩可得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大了要保护你们的娘知道吗?你们那个娘啊太怯懦了。” 俩孩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都“嗯嗯”的猛点头。 “大伯娘,五妹好香啊。”麦冬脏脏的小脸往襁褓上一噌嘿嘿笑道。 姚宴也没在意,用指腹擦了擦他脸上的黄土,“你让你娘给你洗白白你也香喷喷的。” “嗯嗯。” 此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喧哗声,姚宴走到窗前一瞧,就见祝君行和高个子猎户正在相互推搡,她又一看姓景的头顶桃花枝已经呈现干巴巴的状态了,眼珠一转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相公啊。”姚宴站在东厢门口就嚷嚷起来,一身的粗俗气。 姓景的嫌恶的扫了姚宴一眼,用下巴点了点,高个子推开祝君行就朝姚宴走了过来,递上一个精致的蝴蝶荷包,“这位夫人请您务必收下我们东家的谢礼。” 姚宴一点没犹豫,一把就抢了过来,“算你们知恩图报,不是我说,要不是我相公,你们东家说不定就被狼叼走了。” 姚宴做出一副市侩的嘴脸,当着人的面就要拆荷包,祝君行脸色很难看,“你闹什么,赶紧把荷包还给人家,咱们救人难道就是为了要报酬吗。” “他都给了为何不要,咱又没抢他的。”姚宴把蝴蝶荷包往自己怀里一藏转身就跑回了屋。 祝君行气的脸色铁青,追进去就吼了一嗓子,“姚胭儿,你怎么闹腾我都不要紧,但是你不能坏了气节。” “气节值几个钱,家里都没米下锅了,我不给,你敢抢我就哭了哦。” “你怎么变得这么世俗,恩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再说,景兄已经给家里买了米面,还有,你强行卖了景兄的扳指人家也没跟咱们一般见识,这荷包不能收,还回去,给我。” “哇——” “你撒嘴,嘶——” 楚秉镜本是厌恶极了姚宴,但听着东厢的吵闹他又忽生了几分羡慕,他王府里的那些女人倒是个个姐姐妹妹的相称,见面自带三分笑,可笑容背后他至今无一子。 “走。” “是。” 祝红梅一下从屋里冲了出来就急忙喊道:“大哥,客人走了。” 祝君行忙从东厢跑出来追出门外,此时楚秉镜已上了马车。 “景兄,实在对不住了。”祝君行满面羞愧的拱手。 楚秉镜撩帘子笑看祝君行,“祝兄,后会有期。” 话落,帘子放下,马车哒哒远去。 祝红梅站在祝君行身后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脸哭相。 祝君行回身看到祝红梅就撵了她回家,“别站门口丢人了。” “谁丢人,我丢人还是她丢人,咱不就不是一个娘的吗,大哥你也太偏心了。”祝红梅流着泪瞪祝君行,“你们再逼我,仔细我说出好听的来,大不了这日子谁也别过了,我早受不了了。” 祝红梅扔下狠话就跑回了自己屋,“嘭”的一声关了门。 “怎么就不多留几天呢,看人家那一身的气派,肯定非富即贵。”祝钱氏叹气。 继母也是母,祝君行深吸一口气只当没听见,拳头一握就准备去教姚宴做人。 祝钱氏往东厢呸了一口,想到堂屋堆的那些东西,她转瞬又笑的见牙不见眼。 “娘,东西分分呗。”葛氏拦住前世谄笑道。 “放你娘的屁!”祝钱氏骂完就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葛氏皮糙肉厚被骂也不恼,笑呵呵的跟进去,祝钱氏就把葛氏往外推,“回你自己屋去。” 葛氏亦是小脚被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边厢祝钱氏“嘭”的一声关了堂屋的门。 葛氏气的咬牙,眼珠一转拍拍屁股爬起来就往外走。 正文 21.商机 “人都走了,你还要抢啊。”姚宴坐在炕里面,怀里抱着团姐儿当护身符使,笑着晃晃手里的蝴蝶荷包,“我得看看他给了几个钱,我方才摸了摸没有银子不像铜板,难不成给的是银票?” 祝君行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企图和姚宴讲道理,“胭儿,你不是这样市侩小家子气的人,你心里有什么气冲我撒还不够吗,为何作践自己?” 姚宴从荷包里掏出两张银票来,每张一百两,顿时笑了,“有二百两呢。”发家致富的启动资金都不用愁了。 “姚胭儿,你听没听我说话,啊!”祝君行气的重重一拍桌子,吓的团姐儿一咯噔,姚宴忙拍拍,抬眼瞪他,“看你把孩子吓的。” 祝君行敛气,恶狠狠的瞪姚宴,压低声音质问,“你倒是说话啊。” “我早跟你说了,怕姓景的喜欢上我呗,毕竟像我这样的美貌少有男人见了不喜欢的。”姚宴大言不惭的道。 “姚胭儿我在跟你说正经的!”祝君行站起走到炕前,利用身高优势给姚宴施压。 姚宴收起笑脸,同样严肃的胡说八道,“我跟你说的也是正经的。我小时候有人给我批过命,说我这辈子桃花太旺,我真的是防患于未然。” 看着姚宴脸蛋的祝君行:“……” 姚宴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笑了,毕竟她不是自恋狂,不过姚胭儿桃花旺是真事。 “我告诉你姚胭儿。”祝君行别开脸清了清嗓子,“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揍你,我说到做到。” 姚宴笑眯眯的看着祝君行,“你这个好色鬼舍得?刚才看我看呆了吧。” 祝君行登时俊脸爆红。 “胡说八道!” 吼完就转身背着姚宴大喘气。 姚宴笑倒在炕上,团姐儿也跟着咯咯笑。 祝君行头疼的抚额。 “算了算了,不管你了,我去村头张屠户家看看虎皮剥下来没有。” 笑够了,姚宴坐起来道:“那么大一头老虎哪儿那么快,更何况还得分肉,你等等再去也不迟。现在咱们手里有二百两银子,想法子钱生钱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我看到外头那些水塘里生长着一种菌类,我曾吃过,味道口感都不错,我想拾掇拾掇卖钱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的是那些圆溜溜黑黑绿绿的玩意?” “嗯。” “谁吃那个,你馋了?馋也馋肉吧,怎么馋那玩意。” “和木耳差不多,做菜很好吃的。”营养价值还高,姚宴最后这句没说。 “木耳是药材。”祝君行无语的看一眼姚宴,“你吃的是药膳吧,看水里那玩意和木耳相似就错认了,医馆收木耳一斤干的一两银子,你馋木耳了?可药膳也不能随便吃,别胡闹了。” 他是不指望她能改掉那一身名门小姐娇贵的习惯了。 姚宴一下住了嘴,顿时喜上心尖,急忙呼唤系统。 管家03,怎么回事,木耳还没有人大规模培植吗? 她知道怎么人工培植啊!姚宴眼里顿时就冒出了金灿灿钱的符号。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斤干木耳一两银子?”姚宴忙向祝君行确认。 祝君行看姚宴一副往钱眼里钻的样子笑了,“村里人都知道,山里但凡有也轮不到你采摘,更何况你也吃不了那个苦,走路都能把脚磨个泡出来,你还能干什么,老实在家奶孩子吧。” “你可别小看人,我的见识可不是一般村妇能比的。”姚宴哼道。 这话祝君行不反驳,曾经太师府的明珠,怎么会没有见识。 “那你要如何?我跟你说吧,木耳是价贵,可是采摘的人多又稀少,若想有收获就得往深山里去,可是今天遇虎你也惊吓到了吧,深山老林是好闯的吗,想凭此挣钱你就别想了。” “谁说我要进山采摘了,我要种植。”姚宴得意的道。 祝君行嗤笑,瞅着姚宴道:“凭你?” “就凭我。要不然咱打赌,要是我赢了你给我休书……” 姚宴没说完祝君行脸色一冷就走了出去。 姚宴讪讪,心想他生气了啊? 午后,祝君行把虎皮和虎肉都拿了回来,虎肉给村里每户都分了点,拿回家还剩百十来斤,虎皮祝君行又送到了村尾猎户家请人家帮忙硝制。 后半响姚宴也没闲着,找了朱氏帮忙一块采摘水塘里的葛仙米。 有了姓景的给的谢礼,晚饭时姚宴亲自出马从祝钱氏手里抠了三葫芦瓢精白面,三葫芦瓢大米出来让朱氏做了一桌相对而言丰盛的晚饭。 饭桌上祝君行把家里发生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祝大福没说别的,就让祝钱氏别亏了姚胭儿和孩子们。 祝钱氏正拉长个脸想叨叨几句,大门被叩响了。 葛氏忙道:“我去吧。” 上赶着去开门,这可不是葛氏的作风。 片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亲家,我来了。” 这是一道女声,声音听起来豪爽里带着喜悦。 祝钱氏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祝大福叹口气放下碗,“要债的来了。” 姚宴一下反应过来,祝家还欠葛家百贯钱呢,来的定然就是葛氏娘家的人了,怪不得葛氏这么欢喜呢。 只不过,葛家耳朵好长啊,是谁通风报信了吧。 “呦,你们正在吃饭啊。”葛氏娘进来就笑很是自来熟的往桌面上看,“听人说大郎打死了一头老虎,你们桌上吃的可是老虎肉,怎么也不说给我们送点尝尝鲜,我长这么大年纪还没吃过老虎肉呢。” 祝大福笑着将葛氏爹迎到上首靠背椅子上坐下,“正有此意,今儿天色晚了,本想明儿让二郎给你们送些过去的,不成想你们就来了。” 葛氏爹穿了一身靛蓝直缀带着黑色儒巾,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士人清傲的作风拿捏的十成十,“亲家,我今年要考乡试你也是知道的。” 话说一半留一半,含蓄的很。 葛氏娘就接话道:“知道你们家道中落,日子过的也艰难,本不想催的这样紧,活像我们不顾念亲戚情分似的,实在是我们也没法子,翠儿爹就是一根筋的牛脾气,非考上举人不罢休,我们也就只能,是吧,亲家你们千万要体谅则个。” “娘,一张虎皮能卖多少钱?”葛氏趁机开口。 葛氏娘一拍大腿,笑看祝君行,“可不是,亏得翠儿提醒了我,大郎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张虎皮,你有没有门路,要是没有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我认识县丞夫人、主簿夫人,还有镇上好几家富户,虎皮也算是稀罕货我在里头说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爹,欠他们家多少?”姚宴从袖袋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这些够不够?” 祝大福一愣,顿时站了起来,“您、您哪来的?” 祝君行接过银票交到祝大福手上,“爹,是景兄给的酬金,把债还了吧。” 祝大福缓缓坐下,因姚宴叫了爹脸上露出几分喜悦,他也不想再被葛家三天两头的逼上门了,于是就把银票压在手底下,抬头看着葛氏爹,“亲家公,可带欠条了没有?” 葛氏爹直勾勾瞥着祝大福手底下压的银票,祝大福恍然会意把银票推向他,“亲家公放心,银票肯定是真的,这是我们大郎救人做了好事,人家给的酬谢之金。” 葛氏爹把银票拿在手里搓了搓,仔细辨认了一番就掖到了袖袋里,随后又从另外一个绣袋里摸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推给祝大福,高台着下巴道:“你也仔细看看是不是真的欠条。” 祝大福瞥了一眼就交给祝君行拿去蜡烛旁烧了。 屋里气氛有一瞬的僵持,姚宴不喜欢这样的气氛,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她一动倒是引得屋里的人都看向她,姚宴习以为常,自顾走了。 葛氏娘笑着转移话题,往饭桌上一瞅道:“哎呦,亲家母,你们那一碗里头黑黑的是什么东西,哪个败家媳妇把菜炒糊了吧?” 朱氏忙道:“不、不是炒糊的,是菜。” 祝钱氏皮笑肉不笑的答话,“也就你养出来的闺女能把菜炒糊,朱氏比葛氏能干千倍百倍,也不知道亲家母怎么教的闺女,天天好吃懒做什么也不干。” 朱氏被夸的惴惴不安,葛氏嬉皮笑脸。 葛氏娘知道祝钱氏气不顺,但是她气顺啊,于是又转移话题笑看着祝红梅戳她肺管子,“亲家母,我听说你家红梅被人卖出去才有买回来的,有这事没有?” 祝红梅一下白了脸,祝钱氏脸皮青紫交加,“哪个小贱妇造的谣,我找她去,我非撕烂她的臭嘴不可!” 葛氏撇嘴。 葛氏娘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却又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对了,前儿我们红儿和县丞家的嫡公子定亲了,你们红梅说人家没有?” “我们红梅长的这样好,我得再挑挑,我想等大郎考上举人再给红梅说人家。”祝钱氏忽然笑的满脸骄傲,“我们红梅就是走了一趟亲戚,前儿还是她表哥亲自送回来的呢,知道她表哥是什么人不,那可是咱们县的县老爷,亲家母,我问你,是县老爷官大啊还是县丞老爷官大?” 葛氏娘不可置信的看看祝钱氏又看看自己闺女,葛氏给葛氏娘挤挤眼,葛氏娘又笑道:“自然是县老爷官大。” 葛氏爹不耐烦坐了,站起来就道:“你和她们说什么,没得降低了身份,回吧。” 葛氏娘笑着站起来,“亲家母,那我们就回了。” 等葛氏爹娘一走,祝钱氏一巴掌就扇到了葛氏脸上,“二郎,你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又生不出个男丁来的小贱妇休了!” 正文 22.男人看脸 “不哭不哭,吃奶啊。”姚宴抱着团姐儿在屋里慢慢转圈,刚一掀开衣襟团姐儿就自发往她怀里钻,两只小手熟门熟路的抱住就一口吃进嘴里,咕嘟咕嘟大口吞咽起来。 姚宴忽觉疼痛忙把团姐儿抱开,团姐儿顿时哇哇哭起来。 “嘿,你咬我我还没哭呢。”姚宴把团姐儿放在炕上,轻柔的扒开她的小嘴一看一摸竟发现上颚长出了一对小奶点。 “原来我们小宝贝长牙了啊。”姚宴找到了疼痛的来源却又不能不给她吃奶,只好认了。 彼时天色擦黑,月上柳梢头,院中银辉遍地,本该是吟诗作对的田园意境却被女人们的争吵哭闹给毁了。 “都是她毁了我的名节!” 祝红梅忽来的一声哭叫让姚宴顿了一下,她抱着团姐儿走到窗边拿开支窗的竹竿,窗户“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接着院里传来祝大福的呵斥声,祝葛氏的哭闹声,祝君山的哀求声,祝钱氏的怒骂声。 管家03,我的福寿点到账了没有? 你给我发个问号什么意思,装死不承认? 姚宴:“?!” 别逗好吗,你是不是抽了,我在姓景的面前那么卖力的表演,难不成姓景的还对我有好感? 姚宴嗤笑。 赶紧的,把福寿点发我账上。 姚宴一顿,不可置信脸。 你别告诉我姓景的还对我有好感啊,特么的他外貌协会高级会员不成,只看脸不管品行。 姚宴:…… 外貌协会才是真绝色。 至此,姚宴真感觉到棘手了。 管家03,你说吧,到底怎样才能消灭桃花,你给我本攻略看看,我照着做行不行。 实话,她在现代一直是被甩的存在,从来也没甩过别人,更别提伤男人的心了,在这方面她真的一窍不通。她只知道推己及人,她觉得自己看不上品行恶劣的男人,同理男人也应该看不上品行恶劣的女人,她在姓景的那里已经做到那个地步了,姓景的怎么还没把她拉黑,这说不通啊。 收到这四个字后姚宴无语凝噎,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脸。 呵,为了消灭烂桃花还想我伤害自己不成?我脑子进水了才那么干。 是烂桃花找上我,不是我去招惹烂桃花,错不在我,我才不傻兮兮的往自己脸上招呼呢。 我该美美,该穿穿,实在不行我就拉仇恨,哼! 你画风不对啊管家03,抽了吧? 屋门轻响,祝君行推门而入,姚宴见他面有疲色就道:“葛氏休不了吧?” 祝君行看了姚宴一眼,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姚宴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稍微一想就猜到他的症候所在,一声冷笑,上炕搂着孩子就睡了。 祝君行看着侧身背对他的姚宴,薄唇拉直紧抿了一瞬松开,拿剪刀剪了一下烛芯,卷了卷袖子,研磨抄书。 姚宴虽侧身朝里做出睡觉的样子,心里却还惦记着他就冷声道:“你打虎的那只手不想要了,手指缝都裂开了血口子,你不说养养还抄什么书,伤口长不好,就等着化脓腐烂吧。” 说完就后悔,嘴唇一抿闭眼睡觉,却还扔下一句,“我管你死活。” 却还不甘心,“还说要往上考呢,考个屁。” 姚宴懊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祝君行唇角一弯,放下笔,端着油灯就走了过来,将油灯放在炕头柜子上,上炕躺下,贴着姚宴,姚宴连忙翻转过来把团姐儿弄到中间,“别跟我说话,睡觉。” 祝君行拉过洗晒后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盖到姚宴和团姐儿身上,低声问道:“你身上疼不疼?” 姚宴心知肚明他问的是她砍老虎时撞上树干那一下,却不想和他说话,闭眼装睡。 “胭儿,我实在没想到你会留下来帮我砍老虎。” 姚宴闭着眼嗤了一声,“我可不指望你能拖住老虎,我跑不快,与其被老虎追上,我当然要趁机砍死老虎,你可别自作多情。” 祝君行笑着看姚宴嘴硬。 昏黄的光照在姚宴的脸上,让她桃艳的容色更添一层朦胧美感,祝君行忍不住去碰她,姚宴蓦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灼灼盯人,“你要做什么?” 有娇艳之妻在侧却动不得,祝君行满心凄风苦雨乱飘乱划。 姚宴莞尔一笑,“晚安,明儿见,吹灯。” 如花笑靥透着有恃无恐之色,祝君行笑不得气不得,叹口气,熄灯后平躺在炕上做挺尸冥想状来压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和满身灼热的血液。 鼻尖有女子身上香甜的气息萦绕,虽闹腾的他心痒难安,不知不觉也酣睡入梦。 又是一日清晨,鸡鸣犬吠。 姚宴心中有了赚钱大计,早早就起床了。 今日惠风和畅,肯定又是一个大晴天。 朱氏也起来了,她去厨房生火烧水给要出门工作的祝大福祝君山烙饼,姚宴就在院子里晾晒葛仙米。 随后祝大福祝君山揣着白面饼出门,祝君石吃过饭去村里祠堂教书,祝君行则在屋里温书,祝红梅早饭没出来吃,祝钱氏给端到她屋里去的,然后娘俩就一直没出来过。 葛氏等所有人都吃完之后,领着自己的俩闺女偷偷到厨房拾掇着剩菜剩饭吃了一顿又做贼似的跑回了自己屋。 姚宴对于除了朱氏之外的那仨女人有点无语。 但她也没说什么,省得沾一身腥。 把吃饱了的团姐儿交给祝君行看着,姚宴拉上朱氏,拿上木盆就去外面水塘采摘葛仙米。 看小说时老看到古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话,她之前还真以为古代女人就是圈养在家里的生育工具,真的出不了大门,等她真成了古代女人的一员才知道,至少在祝家村女人也是一样要下地干活的,家里男丁少的女人就顶一个男人用。 “朱氏,等卖了钱我分你一半,一准不让你白帮忙。” “大嫂,我不要,我就是给你帮帮忙,麦冬说、说他大伯娘好。”朱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满面纯朴。 姚宴笑了笑,心想,朱氏该和祝君山配成一对才好,都是老实人,谁也欺负不了谁,怎么就配了祝君石那个阴沉的,正在此时在一旁玩水的麦冬忽然嗷嗷叫的站了起来,“大伯娘,有车有车,有糕糕吃了。” 姚宴抬头一看,一辆马车在祝家门口停了下来,而驾车的人姚宴认得,不是董大是谁。 姚宴心里咯噔一下,深怕司徒那神经病闹幺蛾子,忙把木盆交给朱氏她就往家门口跑去。 正文 23.海棠娇艳 姚宴甩甩手上的水走到祝家门口马车前,看到董大抱了一盆海棠花下来就懵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神经病怎么知道她想要花? 董大长的五大三粗的,把缠枝莲青瓷花盆小心放到地上之后一拱手就道:“这是我们三公子送给姚姑娘的。” 说完董大跳上马车就想走。 “等等,你先别走。”姚宴一把拉住马缰绳,“我可不收陌生人的东西,拿走。” 青瓷花盆是古董,海棠是名品,姚宴忍痛,严词拒绝。 “姚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在下只负责送花,姚姑娘若不喜欢请亲自去向三公子说明。” 这时祝君行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本书,当看到是董大他的脸色就是一沉。 “你来我家做什么?”祝君行冷声质问。 “奉我家三公子之命送花给姚姑娘,告辞。” 又是姚姑娘,祝君行听到这称呼心里气的难受,面上青光泛冷。 “祝君行你拦着他,先别让他走。”姚宴说完就往家里跑,片刻从门后找了把镰刀出来,照着青花瓷盆就是一下子,随着“叮”的一声脆响,花盆碎裂,里头的泥土和根系都散了出来,董大愕然,祝君行脸色稍霁,眉梢舒展。 这还不算完,姚宴看一眼盛开娇艳的红海棠,举起镰刀辣手摧花。 片刻,姚宴捡吧捡吧残花败叶扔进马车,笑盈盈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咱们都是要脸面的人,想来你主子该懂我的意思,另外希望你主子把我的画像还回来。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董大看一眼头上裹着蓝花布巾,身上穿着红布裙的姚宴,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调转马头就哒哒的走了。 姚宴见人一走,赶紧蹲下来救花根,花叶枝条没有都不要紧,花根没伤着就还能活。 祝君行看着董大离去的方向心中泛起隐忧,眉头微蹙。 “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给我在墙根下挖个坑,我把这株西府海棠种下,就这么让它死了我心疼。”姚宴就着土小心翼翼的捧起花根抬脚轻踹祝君行。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祝君行没好气的往家里走。 确实,这个司徒是姚胭儿惹来的,可又不是她惹来的,于是姚宴就道:“我已经极力撇清了,我的态度这么坚决,还不够吗?” 祝君行把书放在院里的石台子上,卷起袖子,拿起锄头就在墙根下刨坑,暗生闷气不理姚宴。 “你看吧,我就跟你说我这辈子桃花旺,你还不信。” “我信。”祝君行顿了一下猛一用力刨开一个大土窝。 “行了,这个深度就行。”姚宴蹲下把花根种下,培上土,又舀了半瓢水浇灌,随后拍拍手上的泥土看着祝君行的眼睛道:“我得跟你说下,往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你嫌我麻烦就抓紧休了我。” 姚宴瘪瘪嘴,也不管祝君行什么表情什么想法,抬脚就要出门继续采摘葛仙米,祝君行一把抓住姚宴的手腕,目色琉璃幽深,“要是你去招惹麻烦我就真打断你的腿,要是麻烦找你,无论多大的麻烦我都替你扛,你最好给我记到脑子里。” 祝君行戳戳姚宴的太阳穴,转身回屋照看孩子读书去了。 无论多大的麻烦我都替你扛,无论多大的麻烦我都替你扛…… 不知为何姚宴愣在那里,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半句话。 长了二十八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她自己扛,自己打拼,还从来没有人,没有一个男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呢。 心中微有波澜,姚宴一笑而过。 农家的日子柴米油盐,磕磕绊绊,鸡毛蒜皮,姚宴早已适应,她满心就是想鼓捣出一条赚钱的道道,别的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三日里来都是好日头,第一批葛仙米都晒干了,姚宴就打算拿到镇上酒楼去卖卖看。 虎皮也硝制好了,也要卖出去,这一日吃过早饭后祝君行和姚宴就出了门。 关月镇日日都是热闹非凡,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 姚宴用竹筐背着十斤葛仙米走在人群里,越走越慢。 祝君行转身,扶住姚宴,叹气,“还逞强吗?” 姚宴这一路是自己走到镇上来的,这会儿她走一步脚底下都如针扎,却抿着嘴道:“我哪里是逞强,总不能处处依赖着你,把你当腿脚使。” 以往嫌她娇气,嫌她认不清现实,可此刻她懂事了,他心中又觉怅然若失。 “还能走吗?把框子给我。” 姚宴摇头,“我能走,我自己背,你扶着我点。” 不管多疼,克服之后,把嫩皮磨成膙子,习惯了就不疼了。 街市人群的那一头,飘摇行来一人,一头青丝如瀑,穿一身天青色的广袖银丝袍,袖口袍身都染上了绘画的各色颜料,他前襟大敞露出如玉的胸膛,清丽俊秀的脸微红,如被酒气熏染而成,他眸色如覆了烟岚雾霭,明明在四处看人却又不是看人。 他像一个行走在红尘巷陌的观察史,一双清澈纯粹的眼,射出的光芒如同锋利的冰刀,将每一个人观察入微雕刻入心又被他弃若敝屣,斜勾起的唇角显示他对凡俗世人的不屑。 不是,都不是他要的美人。 全都丑爆了,让他想吐。 司徒彦如同踩在云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往前面找,身后跟着董大董二两个护法金刚。 就在此时,前面的丑鬼侧开了身子,姚宴的脸入了他的眼。 他眼眸中蓦地爆发出一种光芒,仿佛整个天地都亮了。 布裙荆钗,海棠面容,烂烂红尘中,她如仙。 司徒彦忽的大笑,穿过人群,抬手就来抓人。 姚宴正和祝君行商议先去哪个酒楼碰运气,祝君行正说去哪个都不能去云翔酒楼,察觉有人,祝君行蓦地抬头,司徒彦就道:“美人,跟我回家。” 说着就来抓姚宴,姚宴被吓了一跳,一看是司徒彦她就止不住的抽搐嘴角。 “青天白日,司徒公子请放尊重些。”祝君行挡在姚宴身前一把推开司徒彦,司徒彦踉跄,身后的董大立即上前来扶住,两眼一瞪满面凶恶,“休得对我家三公子无礼。” 姚宴心知碰上这个神经病没有道理可讲,暗暗戳祝君行的后背,“他那俩走狗是硬茬子,咱们赶紧走。” 祝君行心里有数,握住姚宴的手就要避开,司徒彦却是不让,“你走开,美人,快跟我回家,我要画你。” 司徒彦唇角含笑,循循善诱。 有病。姚宴心中腹诽。 “走。”姚宴拉着祝君行企图往人群里钻。 谁知司徒彦却道:“董大董二,你们把这个碍事的给我打折腿扔到路边,他耽误我看美人了。” “是!” 董大董二登时封住祝君行和姚宴的前后去路,祝君行胸腔中怒火积聚,眼眸冷冽,“司徒公子这是要强抢内子?” 司徒彦笑着点头,“借用几日。” “竖子尔敢!” 眼看祝君行就要去拼命了,姚宴心知硬拼他们必定吃亏,慌忙挡在两人之间,推着祝君行的胸膛朝他挤眼睛,“相公息怒,息怒,司徒公子许是开玩笑罢了,误会,误会,不若找地方坐下咱们把话摊开了揉碎了说清楚?” 正文 24.千金买妻 姚宴不是好脾气的人,却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鱼死网破固然壮烈,可那却是万不得已时候的选择,命可只有一条。只要一想到任务失败会进入时空裂缝里受罪,姚宴觉得孙子她都能做。 在云翔酒楼的雅间里坐定,姚宴笑眯眯的亲自给司徒彦倒茶,“我相信司徒公子不是那种强抢良家妇女的恶霸,像司徒公子这样的品貌,我相信中间一定有误会,咱们需要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流交流。您说呢?” 司徒彦痴迷的望着姚宴,姚宴说什么他都点头。 祝君行双拳紧握,隐忍不发。 “你看,我是有夫之妇,这位就是我的相公。”姚宴一把抱住祝君行的胳膊做亲昵状,祝君行紧绷的身躯一僵遂软和下来,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司徒彦点头,眼珠随着姚宴转。 “所以还请司徒公子尊重我相公,也尊重我,您上来就让我跟你回家,这不合适。您觉得的呢?” “我明白了。”司徒彦恍然大悟,手指蠢蠢欲动,脚尖的方向对着门,却强自按捺,“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司徒彦不耐烦的瞥祝君行一眼,率先就走了出去。 姚宴愕然,这是什么转折? 祝君行一拍桌子就跟了出去。 姚宴连忙站起来想要追出去,被祝君行推了回来。 门外走廊上司徒彦直接开口,“你开个价,我想买你媳妇?” 祝君行乍然听见,心头的怒火“噌”的一下子就蹿上了头,一拳头就砸向司徒彦,司徒彦不屑的一歪头,祝君行的拳头就和董大的拳头对上了,祝君行被震的后退半步。 “愚蠢的莽夫,你配不上她。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把她卖给我。”司徒彦摩挲着手指不耐烦的再次开口。 “休想!”祝君行冷笑,放弃武力对抗。 司徒彦不屑的斜勾唇角,“我给你一千两黄金,你考虑考虑。” 说完司徒彦迫不及待的就想走,迈出去的脚忽又收回来,轻笑一声望一眼祝君行,“凭你这穷酸秀才,留得住她吗?” 话落,司徒彦匆匆而去。 董大董二遂即跟上。 祝君行深吸气,再深吸气,几不曾咬碎后牙槽,一拳头轰然捶在了墙壁上。 姚宴听着动静跑出来,看到沿着雪白的墙壁流淌下来的血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吧?司徒彦呢?” “咱们回家。”祝君行一把握住姚宴的手腕沉声道。 “解决了?你等等,筐子还在雅间里呢。拿上,我得狠宰这酒楼的掌柜一把。这酒楼是他家开的吧,哼。” 祝君行握了一下拳头又松开,“随你。” 说完背着装虎皮的竹筐就大步往外走。 姚宴背着装葛仙米的竹筐看着祝君行走出酒楼,心里冷笑。 找上云翔酒楼的掌柜姚宴一霎又咧开了笑脸,“你们东家走了?” 掌柜胖乎乎的,四十来岁,他亲眼看到司徒彦和姚宴一块进了雅间,搞不清姚宴和司徒彦的关系于是就把态度放的很低,“回这位小娘子,我们三公子刚走。” “你们家三公子也真是的,才刚我们谈的好好的,说走就走,让我问你拿一百两银子。掌柜的,你验验货吧,这是你们家三公子买的食材,是托了我相公翻山越岭采摘的山珍。” 掌柜的也知道司徒彦的脾性,听姚宴这样说一点都没有怀疑,甚至还拱手告罪道:“我们三公子就是这个脾气,还望小娘子见谅。” 姚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虽说你家公子的态度不尊重人,可他大方啊,当然,为了采摘这十斤山珍我相公也受了伤,差点就把腿摔断了,这一百两银子里还包括我相公看伤的钱呢。” 掌柜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拉开布袋子抓了一把就细细的看,姚宴见掌柜的眼中有疑惑就道:“要我说,你们有钱人就是会吃,管这叫珍珠菜,我以前听都没听过,不过拿水泡发了,一个个水灵灵的还真像珍珠。我自家拿这珍珠菜炖了鸡汤,你还别说味道鲜美异常,我相公连吃了三碗饭都还没吃够,晚上温书都精神百倍。刚刚在雅间听你们三公子说,拿这个炖海参更鲜。” 掌柜的一听再不迟疑,这事听起来就像是他们这位三公子干的。 打从年前这位三公子从应天府城来了关月镇就没少闹幺蛾子,不是在街上敞着胸膛乱走,就是乘车去下面山村游山玩水,要么就是把自己关在宅子里半月不出门,吃一百两银子十斤的山珍算什么,听说为了得到羽化登仙的感觉五食散都吃。 反正上面大公子已经给了他指示,酒楼赚的银子就是供三公子挥霍的,主家都不心疼,他就更不心疼了。 更何况,司徒家也吃得起,一百两十斤的山珍算什么,一千两的人参府上老太太都配了丸药当糖豆吃。 姚宴把银票揣上,心里的郁气顿时就散了。想到那张虎皮,心念一转,姚宴一拍自己的脑门就道:“呦呦呦,差点就忘了,你们三公子还花一百五十两银子要了一张虎皮。掌柜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姚宴知道祝君行肯定不会丢下她就走,所以她毫不意外在外面就找到了祝君行,两人相对无言,姚宴撇嘴,从他手里夺了竹筐就再次进了酒楼。 “掌柜的你看,这就是害的我相公差点摔断腿的罪魁祸首。” 姚宴拉出虎皮给掌柜的验看,“你瞧瞧这皮毛,是不是又顺滑又光亮,你们三公子一眼就看中了,说要放在水榭里当地毯踩着。我就说,这也太糟践东西了。这么好的皮毛做件皮裘穿在身上多威风啊,您说是不是?” 掌柜的摇摇头,笑道:“拿兽皮做地毯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三公子还曾拿上好的云锦绘画呢。” “哎呀,云锦啊,我都没见过。”姚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道。 掌柜的接过账房拿来的一百五十两银票交给姚宴,“小娘子您拿好。” “行。掌柜的,我估摸着你们三公子想一出是一处,说不定又不想吃这珍珠菜了,你可以让大厨拿海参炖了给客人尝尝,味道那个鲜美啊,不说了,我家里还留了三斤,回家就再炖上一锅。” 说完姚宴就笑着走了出去。 正文 25.钩心摄魄 这一趟出来总共得了两百五十两银子,姚宴心情舒畅,想着团姐儿屁股上那一片青和祝君行手指缝裂开的口子就去医馆买了两盒药膏,然后又买了两只烧鸡,割了十斤羊肉,一个孩子玩的拨浪鼓。 姚宴又觉古代的内衣穿在身上箍不住她一走路就晃荡的胸脯,扭头又钻进了成衣铺子,成衣铺子里自然是没有胸罩的,她打算扯块软和的布料自己弄个简易版的罩罩,又在人家的货架上看到了小孩精致的小衣裳,姚宴忍不住购物的心,买买买! 从头到尾祝君行都充当了购物车的角色,姚宴买东西他一声不吭,只管板着脸拿东西。 姚宴心说,又发现这个人一个优点。 祝君行对姚宴的行为却是习以为常,姚胭儿有了钱不买东西就不是她了。 满载而归,姚宴和祝君行到家时就听到团姐儿在哭,却不是有谁虐待团姐儿,而是被家里的吵闹声吓的。 姚宴把东西往祝君行怀里一扔就忙去抱孩子,“朱氏,祝红梅又闹什么?” “乖乖,不哭哦,娘回来了。” 团姐儿似是认得姚宴,小嘴巴一瘪一瘪的,吭哧了两声竟真的不哭了。 姚宴见状简直喜欢这个小东西到心尖尖上了。 “嗷呜~”团姐儿攥着小拳头揉揉眼睛,蠕动着嫩嫩的小嘴往姚宴怀里噌。 姚宴知道她这是要奶吃呢,忙轻拍了两下。 朱氏就低声道:“相亲没相成,回来就哭了,还、还砸东西。” 姚宴不想惹一身骚,忙低声对朱氏道:“咱们不管,你赶紧回屋去,把麦秋麦冬也拉屋里去不许出来,省得碍她们娘俩的眼。” “哎,你等等。”姚宴从挂在祝君行胳膊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悄悄塞朱氏袖子里,“葛仙米卖钱了,说好的给你一半,你藏好。” 朱氏一摸顿时就吓的了不得,“大嫂我不要,我就是帮忙的,不能要你的银子。”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手娇动作慢,卖出去的十斤连同院子里晒的这些,你给我摘了一大半,因着是我头一次卖,我给你一半的手工钱,往后我就不给你这么多了。”姚宴推了朱氏一把,转身就抱着孩子回屋了。 麦秋麦冬一人抱住朱氏一根大腿,麦冬看见姚宴往朱氏袖子里塞东西了,踮着脚去够朱氏的袖子,朱氏轻轻拍掉麦冬的小手,垂眼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祝君行先进的东厢,把东西放下就拿了书看,神情沉郁。 “我的名声都让她给毁了,我这辈子都毁了。” “我可怜的红梅啊。” 扒开衣襟奶上孩子,姚宴从窗户边上听了听从堂屋传来的打砸吵闹声,冷掀了掀嘴角,“这是听见我回来了,所以动静弄的更大了?哼。” 祝君行抿了一下嘴,扫了姚宴一眼,“就当没听见吧,你做嫂子的让让她。” 姚宴冷瞥祝君行,淡淡道:“走着瞧。” “给你。”姚宴从布包里捡出五十两银子扔给祝君行,“虎皮卖了一百五十两,是我卖出去的,只给你五十两,剩下的我打算包水塘种植葛仙米。” “我不要,你要你自己拿着。”祝君行冷着脸撇开了头。 “怎么?”姚宴观察着祝君行脸上厌恶的表情,“你嫌银子是司徒家给的?” “知道还问。”祝君行翻了一页书沉闷道。 “你是不是傻,司徒彦找咱们的麻烦,咱们趁机宰他一顿才解气呢。回来的路上我都后悔要少了。”姚宴咕哝。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管你你也不听。” 姚宴嗤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你不是出去游过学吗,就学了这一身酸腐的臭毛病回来?” 祝君行捏着书本的手紧了紧,怒瞪姚宴,“你!” “我如何?你说呀,我等着你教训我呢。” 祝君行看一眼姚宴因扯开衣襟奶孩子而露出的半团雪腻,话到嘴边噎了回去,心内坚定了要步入仕途的决心。 事到临头他才知以前的自己错了,他不该因看不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而不听恩师的劝诫,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谁知到头来他连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恩师说的不错,像他这种寒门士子,唯一能证明自己的途径只有科举入仕。 可笑他那时少年轻狂,自以为跟在恩师身边见多识广,看透了官场本质而心生厌恶,要做游侠行侠仗义,路遇不平事,拔剑杀之才痛快。 当他被司徒彦身边的两个常随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时,他才真切的知道,只有莽夫蠢货才会仰仗自己的一双拳头,而真正聪明的人早已看透,钱和权能驱动任何一个高手为你所用。 祝君行,以前的你当真可笑。 若你能早些入仕,何至于恩师被定下谋逆罪时你一点忙都帮不上。 姚宴见祝君行一副大彻大悟,神情坚定的样子颇觉好笑,“你想什么呢?” “啰嗦,奶你的孩子吧。” 姚宴撇嘴,倒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看书。 家里的欠债还清了,祝大福一身轻松,晚上在饭桌上宣布,往后三房挣的钱就自己拿着不必再上交了。 三房人都挺高兴,只有祝钱氏和祝红梅不高兴,不过祝大福是个有主意的,祝钱氏并不敢明着违背祝大福,事情就这么定了。 饭后夜色就阴了下来,无星无月,是要下雨的前兆。 姚宴烧水在厨房里洗了个澡就回了屋。 春风乍起,还带着冷冽的气息,噼里啪啦一阵雨就下大了。 “好冷啊。”姚宴围着被子坐在炕上一边擦着头发打了个喷嚏。 “嗷呜~”躺在姚宴屁股后头的团姐儿摇着拨浪鼓,小腿翘着噌姚宴的背。 “嗷呜~”姚宴笑嘻嘻的逗弄,“叫娘,娘,来,跟娘学说话,娘~” “呜?”团姐儿转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啃着拨浪鼓看姚宴。 姚宴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宝贝,娘娘爱死你了。” 祝君行听见微微扬唇,放下书本,起身把窗户关紧,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洗了脚回来,上炕就逗团姐儿玩。 姚宴腾出手来擦头发,坐在油灯旁边烤,脑子里却在想一件事情。 姓景的和祝君行头顶的桃花枝就是寻常的桃花枝,而司徒彦的却很不同寻常,今天在雅间里坐着的时候她特别看过,司徒彦头顶也是桃花枝的形态,却是透明水晶的材质,水晶里裹着一根黑线。 管家03你出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司徒彦头顶的桃花枝是透明水晶的? 什么意思?不仅仅有水晶的,还会有翡翠的、玉石的不成? 笑,笑笑笑,你就知道给我发这个表情,迟早我把你揪出来暴揍一顿。 嗯? 姚宴咬牙切齿,坏东西,话说一半会遭天谴的。 姚宴气笑了,好好好你是系统你牛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祝君行头枕着一只手在枕头上也在想事情,想司徒彦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凭你这穷酸秀才,留得住她吗?” 往复循环扰乱思绪。 他能确定自己的心,遵从恩师的嘱托,一辈子护她,可她若是不愿,打定主意想离开他,他又该怎么履行诺言? 难道还真能打断她的腿禁锢在自己身边不成? 这两天她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想到留不住她时竟渐生酸痛。 她不肯与他相好,便足以说明她依旧想离开的决心。 可她那样的身份,离开他去投奔司徒彦也好,文翰礼也好,都是高门深宅,到将来受辱还是好的,他只怕以她的形貌终会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后宅。 恩师将掌珠托付给他,就是希望他以妻待她,护她平安此生,难道终究要事与愿违吗? 他心生不甘。 祝君行看向灯下烤发的姚宴,朦胧光影里她香脸艳腮,一双美眸,眼尾上翘起一个妩媚风流的弧度,点漆眸珠转动间,钩心摄魄。 刹那,他喉结滚动,目色灼热,一把握住姚宴的手。 姚宴撩眼瞥他,“放开,发情就给我忍着,姑奶奶不伺……” “啊——” 身子陡然被压在身下,嘴巴被捂住,姚宴瞪大眼眸,眸喷怒火。 “你,宁做富人妾也不愿跟着我吗?嗯?” 窗外雷声滚滚,雨打桃花。 祝君行眼底漆黑一片,隐忍痴狂。 那手,解腰带,扯肚兜。 正文 26.贱籍 姚宴抬脚踹他被他用膝盖死死压住,张嘴咬他被他衔住了唇瓣,用手抓他被他攥在一起按在头顶。 被人钉在床上反抗不了,姚宴绝望落泪,渐渐放弃了挣扎,如一条死鱼一样瞪大眼看着房梁。 就在这时团姐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祝君行灵台一瞬清明,他蓦然抬头看着流泪的姚宴,惊的一下松了手。 一得了自由,姚宴的活性又起来了,一巴掌就扇了下去,眼睫一眨泪落两旁,恨声道:“滚!” 祝君行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薄唇紧抿,紧盯着姚宴,自嘲道:“你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才有鬼,我告诉你祝君行,我早受够你了,你再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切了你!” 团姐儿此时已哭的撕心裂肺,姚宴再恨也顾不上了,先把孩子抱在怀里哄又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把团姐儿吓出个好歹来,我就弄死你!” “祝君行,你这两天就很不对,你是不是觉得我毁了祝红梅的清白,你是不是觉得我招惹了司徒彦、文翰礼这些麻烦,我就是个麻烦,就是我不检点?而你,一个穷秀才兜不住了,所以就把气撒我身上,是不是?!” “呵,要不是你没用,那些人敢觊觎我吗,你自己无能,现在反而要迁怒我了?我真让我恶心,滚!” 祝君行被姚宴骂的脸皮紫涨,“你!” “我,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戳你心坎上了吧,呵呵,你兜不住了就休了我啊,我巴不得呢。” 姚宴又是一通冷嘲热讽。 她实在是气坏了。 “我就问你,如果是我把你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你是什么滋味?” “我巴不得呢。”祝君行冷笑一声,下炕就走。 “滚吧你,我看一眼你就恶心,滚!” 祝君行走到门口,双拳握紧又松开,最后摔门而去。 风雨吹进屋里来,一阵寒凉。 气的脑袋发热的姚宴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吹进屋里的桃花瓣扔不觉后悔,恨声道:“死在外面才好呢,敢对姑奶奶用强的,哼。” 管家03你给我滚出来。 我后悔什么?他对我用强我骂几句又怎么了? 你是什么破系统,为什么不把我的穿越点提前,我一来就给我这么个烂摊子,你要我怎么给姚胭儿擦屁股,啊?! 没话说了吧,呵,废物。 我没法儿和他一块过日子了,反正我现在手里有银子,明儿一早我就抱着团姐儿去镇上租房子住。 我怎么不高兴啊,我骂了一顿我痛快,我高兴。 你也滚。 姚宴发泄了一通,情绪渐渐稳定,把团姐儿放下自己下炕去关门,并上了门栓。 “你走啊,你走了就别想回来睡觉。”姚宴拍拍手,上炕哄着团姐儿睡觉。 外面风雨交加,祝君行怀着一腔怒火乘竹筏顺流而下,直奔关月镇司徒府。 雨打百花,落红满径,风吹动挂在水榭檐角上的琉璃宫灯,灯影妖冶。 司徒彦只穿了一件白罗春衫,正站在画案前提笔作画,脸色已现透支精力后的苍白疲态。 董大董二垂首站在一旁却不敢劝说一个字。 终于,司徒彦在落下最后一笔后大笑出声,一把把用秃了的毛笔扔掉,“完美!” 董大戳了董二一下,董二滚动了一下喉咙往前一步出声道:“三公子,该歇息了。” “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董大忙上前一步回禀,“属下查出来了。” “说。”司徒彦猛的打了个喷嚏。 “回三公子,那姚姑娘原来就是年前被判了谋逆罪姚太师的嫡女,后来被祝君行买了回去,这个祝家,祝君行的爹曾经做过姚太师的书童,姚太师出事后倾家荡产把姚姑娘买了回去,配给了祝君行,两人育有一女。” “我早有猜测,这样的美人不可能生于乡野,原来是姚太师的掌上明珠,怎么之前没听过她的美名,倒是比那个所谓的大雍第一美人玉玲郡主强百倍,我不过看她一眼,她就要死要活的,我还没说她那满脸痘污了我的眼呢,真是丑吐本公子了。” 想到玉玲郡主的那副尊荣,司徒彦忙去看自己画的姚宴洗眼睛。 董大董二想到司徒彦被发配到这个小镇来的原因,两人禁不住相视戚戚。 “这么说来,她是贱籍喽。”司徒彦拿起自己的画作一边欣赏着一边道。 “是。”董大董二一下紧张起来。 “想个办法,把她买回来,这样美的美人呆在乡野间那是暴殄天物。” “公子……”董大想说什么,被司徒彦不耐烦的打断,“我不想听,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办法吧。” 董大戳董二,董二戳董大,最后董大推了董二一把,董二往前一个踉跄回头瞪自己哥哥一眼,抬头陪着笑道:“公子,咱可以拿金子砸那个秀才,属下不信还有人不喜欢金子的,您看呢?” “交给你去办。”司徒彦打了个哈欠又改变了主意,“这个美人值得本公子亲自去买才显得有诚意,就这样定了。” 司徒彦说着话就往外走,董大连忙撑伞,主仆三人很快离开水榭,消失在花树小径的尽头。 祝君行把司徒彦的话听了个十成十,气的浑身颤抖,趁着他们一走就潜入了水榭,当他看到画案上、绳索上都挂着姚宴的画像时气疯了,扯下来就撕个粉碎。却还觉不够,摘下一盏琉璃宫灯,拿出蜡烛来就烧。 整个水榭就是司徒彦的画室,里面不仅仅有姚宴的画像,还有其他美人,祝君行也顾不上分辨了,是不是姚宴他都放在一块烧了。 “谁?!” 就在此时传来呵斥声,祝君行一惊,一把抓了姚宴来不及烧的画像就跑。 “来人啊,有小偷。”巡夜的家丁看见灯光下的人影立即呼喊起来。 司徒彦被惊动了,他身边的董氏兄弟拿上大刀就冲了出来,正将祝君行堵在花墙下。 夜漆漆,风雨潇潇,三人斗在一处,祝君行终不敌董氏兄弟联手,被砍伤后听见在水榭中放声大哭的司徒彦作势去抓司徒彦,董氏兄弟连忙去保护,一个幌子,祝君行一跃飞上墙头逃了。 正文 27.囧囧商城 祝君行深夜离家,姚宴也没有睡踏实,哄睡了团姐儿之后她就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清点财产,计划着以后怎么生活。 古代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想来想去独自生活都不安全。 这个时候她就更怀念现代法治社会了,唉。 滚,姚宴恼羞成怒。他欺负我,我骂他一顿怎么了,要不是打不过,我还想暴揍他一顿呢。 姚宴心口一窒,嘴硬反驳,又不是我,再说,他占我便宜的时候我反抗了吗,我还不是顾忌着这一层,只是、只是今天晚上他太过分了。 他头顶为姚胭儿开出的那一簇桃花,又不是为我。 天下没男人了吗,我不屑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 姚宴嗤笑。 你笑什么? 你给我发个锅盖什么意思? 怂货,滚。 姚宴打包完自己和团姐儿的衣裳,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在炕上呆呆坐了一会儿,想到她的宝贝天逸荷还在厨房里放着,她忙下炕去搬。 没有表,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竟听到了公鸡打鸣声。 摸黑把天逸荷搬回东厢,借着灯光一看,姚宴怒从心底起。 冒雨就去拍西厢朱氏的门。 “朱氏,你起来,我有话问你。”姚宴忍着怒气喊。 睡在祝君石脚头上的朱氏蓦地被惊醒,她刚准备坐起来就被祝君石踢了一脚,“不许开。” “可、可是大嫂……” “睡你的,让她敲。”祝君石阴沉着脸,“她算什么东西,就是咱家一个使唤丫头。” “大嫂给咱银子了。”朱氏小声道。 “连她都是咱家买的。”祝君石翘起头就吼了一声,“滚!” 雨水淋湿了姚宴的脸,她抹了一把,气的浑身发抖,却还有理智,知道天逸荷的花骨朵不可能是朱氏掐的,于是隔着窗问:“朱氏我问你,天黑前我让你帮我把那盆花搬到厨房,上面的花骨朵谁掐的?” 朱氏忙道:“大嫂我没注意,不、不是我掐的。” “是不是麦冬麦秋顽皮掐的?” “不是两个孩子掐的,是……” 姚宴听出来了,朱氏知道是谁掐的,但是她不敢说。 好,很好。 她知道是谁干的了。 姚宴跑到门旁里抱了一块用来挡门的石头,对着祝红梅的窗户就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把正酣睡的祝红梅吓的一哆嗦。 “祝红梅你给我滚出来!” 祝红梅一听是姚宴的声音,还没彻底清醒就开骂,“姚胭儿,大半夜不睡觉你作死啊。” “你才作死,是不是你掐了我那盆花的花骨朵?” 祝红梅顿时一阵心虚,可一想到自己的名声被姚胭儿毁了,刹那恨意就涌上心头,“就是我掐的,就是我掐的,气死你。” 此时祝钱氏那屋亮了灯,门一开,披着褂子的祝大福就忙走了出来,“大郎媳妇,什么事儿啊?” “祝红梅毁了我的花。” 堂屋门一开,姚宴推开祝大福就钻了进去直奔祝红梅那屋,片刻就传来祝红梅的尖叫声,“娘,救命啊,她要杀了我。” 这还了得,祝钱氏连忙钻了进去,就见姚宴骑在祝红梅身上扇她耳光。 “我的天老爷啊,丧良心啊,祝大福你看看你都买回来个什么东西,白眼狼啊。” “我和你拼了。”祝红梅又惧又怒,撒泼抓挠十八般武艺上手和姚宴对打。 祝钱氏也上去打姚宴。 “姚胭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我们家买回来的贱丫头,你还敢嚣张,信不信提脚卖了你。”祝红梅一边闭眼挥舞手臂一边大声喊叫。 姚宴弄不过这母女俩,正扛起炕桌要砸,祝大福连忙挡在中间求情,“小姐,小姐手下留情。” 祝钱氏护着祝红梅冷笑道:“我呸,狗屁的小姐,她现在就是只两脚羊,给钱就能卖。” 姚宴原本还以为那些都是骂人的话,可此时她觉出不对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祝大福,“爹,她们是什么意思?” 祝红梅终于觉得自己赢了,豁出去揭姚胭儿的底,“姚胭儿,我们是良民,你是贱籍,是贱人,哈哈。” “咕咚”一声炕桌掉在地上。 屋内有一瞬的凄静,祝红梅悄悄往祝钱氏身后躲,祝钱氏悄悄把祝大福拉到自己身前挡着,祝大福看着姚胭儿满脸是泪,连连摆手道:“小姐,你永远都是奴的小姐,是、是大郎的媳妇。大郎呢?” 祝大福忙隔着窗户喊祝君行的名字。 “呵,贱籍?”姚宴冷冷睨着祝钱氏母女,“送你们母女俩一个词,先撩者贱,要不是祝红梅先去我屋里偷东西,我会卖她?要说毁了名声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你们母女敢往我头上扣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们不是到处说县老爷是祝红梅的表哥吗,没有我在你们家,文翰礼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到底是谁在败坏祝红梅的名声,你们两个蠢货自己想想。” 祝红梅很是不甘心,叫嚣道:“你不是我大嫂,你连我大哥的妾都不是,你就是我们家的使唤丫头。” “红梅!”祝大福气的扬手欲打。 姚宴拉住祝大福的手,扬唇冷笑,“我是贱籍那又如何,想用这个压倒我?没门!” 姚宴撂下话转身就走。 这等杀手锏还没把姚宴打击倒,祝红梅气的在屋里尖叫。 “爹,你打我?” 祝红梅又哭闹起来。 这些姚宴都听不见了,她回到东厢关上门,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整个人是僵硬的,头皮是麻的。 你是贱籍! 你是贱籍! 你是贱籍! 给钱就卖,两脚羊! 姚宴缓缓坐到长凳上笑了一下,“贱籍?多古老的制度啊,贱籍?真好笑。” 口干舌燥,喉中有梗,姚宴去摸茶壶,手却开始颤抖。 姚宴嗤笑自己,“你怕什么?不就是贱籍,不就是通买卖吗,有什么可怕的。” 她一手抓着茶杯,一手提起茶壶缓缓倾倒,冷水却死活倒不进去。 姚宴一顿,猛的将茶杯掷向地面,瞬息,陶杯粉碎。 炕上的团姐儿被吓的一咯噔,“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姚宴双手捂脸,狠狠扣了一会儿,放下手时面无一丝泪痕,眸色坚毅。 脱了一身被雨水淋湿的衣裳,拿手巾擦了擦头发这才上炕。 “娘错了,娘把团姐儿吵醒了,不哭哦。”靠着橱柜坐着,抱起团姐儿就扯开衣襟喂奶,团姐儿被塞了一嘴奶|头,吭哧了两声,用眼睛余光看着姚宴,水灵灵的可怜。 姚宴用指腹擦擦团姐儿的小泪珠,轻轻抱紧。 “吃吧,睡吧,有娘在呢。” 管家03,看着我被打脸,你感觉很爽吧,嗯? 呵。 我真想知道,如果我任务失败被罚去时空裂缝受罪,你是什么下场?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幸灾乐祸的系统,你是猴子派来的奸细吧。 哦,你也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 弄这些虚的哄谁呢,告诉我怎么攻略司徒彦,我要拿到福寿点开启囧囧商城,我倒要看看商城里能卖什么帮助我完成任务。 得了系统的提示,姚宴心里舒服多了,也知道怎么对付司徒彦了。 就在此时门蓦地被撞开了,风雨入侵一霎的凉,祝君行跌跌撞撞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姚宴蓦然看去,就见他倚着门,一手捂着腹部缓缓落地。 屋里只一盏油灯,灯光都在炕上,姚宴看不清他,就抿一下唇嘲讽道:“看着我每次问你要休书你心里肯定都在嘲讽我吧,我一个贱籍的贱人,充其量是你们家的使唤丫头,还有脸要休书,是不是?” 祝君行嗤笑一声完全坐到冰凉的地上,血从他的指缝里沁出,“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你的好妹妹。” 祝君行叹息一声,“姚胭儿,我答应会放你走,但我不能对不起恩师,我答应了恩师要照顾你一辈子就不能食言,等有人愿意以妻礼真心待你,我会亲手把你交给他,司徒彦不行,他行事太诡谲只顾及自己,文翰礼也不行,他出身大族,文家一定会让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妇,再则你姑母若想管你早在你被发卖时就会出手,可她没有,就表明她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姚宴听罢满心酸胀,嘴上却继续刻薄,“奇了怪了,你出去一趟怎么就改变主意了?遇上鬼了不成。” 祝君行苦笑,“你说的对,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与其把你绑在身边你不快乐,不甘心,你我成为一对怨偶,不若我放手。只是、只是请把团姐儿留给我,这是我的血脉。鲜少有男人不嫌弃别的男人的孩子的,还是留给我吧。” 姚宴张张唇,心上蓦然一疼。 “说你傻,你还真够傻的,不只傻还蠢,我要是你,倾家荡产买了你回来,还给我作天作地,我早一天揍八回了。” 如此说着,姚宴泪落如雨。 “嘿,傻不愣登的,你坐门口地上等饭吃吗?” 祝君行嗤笑道:“难得你还知道自己作天作地。” 他只觉头晕目眩,渐渐垂了头。 “我警告你,即便我知道了自己是贱籍,你们一家子想凭此使唤我也是做梦,懂吗?” 坐在门口的祝君行却再也没有回复她。 姚宴觉察出不对来了,轻轻把团姐儿放下,端着油灯下炕去看他,“喂,说话啊。” 等光亮笼在祝君行的身上,姚宴就见,他捂住腹部的指缝,那一只手上满是血。 姚宴蓦地骤缩了瞳孔。 “祝君行!” 正文 28.继续嚣张 “别声张。”祝君行模模糊糊的抬起手,姚宴连忙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带着哭意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祝君行一手攥着姚宴的手一手扶住门缓缓站起来,“扶我到炕上躺着。” 姚宴被他身上的湿意冷到了,连忙道:“我先给你换身干衣裳吧,你这样容易病上加病。” 祝君行蹙眉点头,脸色因失血过多而雪白。 姚宴扶祝君行在炕沿上坐下,自己则快速爬上炕打开橱柜翻找祝君行的衣裳,找出一套细葛的睡衣睡裤放在一边,她又爬下来去解祝君行的腰带。 祝君行握住姚宴覆在他腰上的手,淡淡道:“我自己来,我还没虚弱到要你服侍我的地步。” 姚宴退开一步,心中忽的怅然酸涩,低头“嗯”了一声,抬头又轻声道:“我买了涂抹外伤的药膏就在橱柜里放着,原本是想给你抹手的,你自己找吧,我去烧开水给你擦洗伤口。” 话落姚宴就快步走了出去。 祝君行有心想说,别麻烦了你也不会生火,抬头就不见了姚宴。 祝君行叹息一声,忍着疼把一身带血的衣裳扔到地上,拿手巾擦拭了一番身躯,独自撑着换了睡衣睡裤。 艰难的往炕上一躺就没力气动弹了。 姚胭儿这个大小姐不会生火,出身农村娃的姚宴却是会的。 等姚宴端了烧开的热水进来,炕上的祝君行已经昏睡了过去,姚宴怕他有个好歹,往他鼻息下探了探还有气息才放下心来,小心掀开他的衣襟姚宴就见他的肚子上有一道成年男人手掌长的刀口,此时还在往外沁血,庆幸的是刀口还不算太深,至少没看到里面的肠子。 可在姚宴看来,这道伤口也是要缝合的。 这可怎么办呢? 必须要请大夫啊。 可他又说不让她声张,今夜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姚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撕了自己新买来准备做胸罩的白棉布,在热开水里烫一遍,再给他清理伤口。 这一弄就弄到风停雨歇,公鸡打鸣,外面天色蒙蒙亮。 姚宴一夜没睡,趁家里其他人还在睡,她就端着染血的水盆往门口溪水里倾倒。 把屋里的痕迹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姚宴给祝君行涂抹上药膏,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也爬上炕在他身边躺下了。 山村春雨后的清晨,远山云霞雾霭,红彤彤的朝阳初升,近处各家各户都是炊烟袅袅,有的耄耋老人睡眠浅起的早就背手在后在田埂上溜达,看见谁家的田埂被雨水冲塌了就用脚给扶一扶。 祝大福和祝君山都要外出做工,尤其祝大福在裱糊店里做工更是不能晚了时辰,虽说他很担心姚宴想不开可也不能丢了工作,遂揣上朱氏烙的白面饼一早就出门去了。 整个早上,祝钱氏母女没敢出屋门,葛氏更是躲在西厢做缩头乌龟。 朱氏做好早饭之后来敲门,姚宴没醒,祝君行醒了,隔着窗户告诉朱氏让她们先吃。 睡了一觉养出了些元气,祝君行摸摸自己被包扎的像模像样的伤处心生暖意,心想,她也并非一点不在乎我。 又见她在睡梦中也下意识的不靠近团姐儿,怕压着孩子,而是往他这里挤,他又想,至少她学会做一个好母亲了。 可能就是不甘心做他的妻子。 这也无可厚非,她原本的议亲对象不是望门嫡公子就是皇室宗亲,呼啦啦大厦倾塌,她却沦为贱籍,只能没有名分的跟着他,的确是该不甘心的。 还是他无能的缘故。 祝君行趁着姚宴在睡梦中,抬手轻抚她的脸,我若能步步高升,你是否会甘心为我妻? “不要卖我!”姚宴蓦地惊醒睁开了眼睛。 祝君行心中一酸轻声道:“不会卖了你,你放心。” 他就知道她一定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他和他爹才使劲瞒着她。 姚宴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本想给你请大夫,可你又不让我声张,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受伤的,只好自己做主帮你包了一下。” “还好。”祝君行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放在腹部摸了摸,“包的挺好。” “那个,我问你,我的卖身契在谁手里,谁、谁是我的……主子。”姚宴咬了一下牙低声道。 “是我。”祝君行道。 听到这个答案姚宴莫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就不能改成良籍吗?” 祝君行斟酌了一下字句,放缓语气,用着生怕刺激到姚宴的口吻道:“恩师触犯的是谋逆大罪,没有诛九族就是万幸了,而且恩师这件事才过去不久,怕是还有人盯着你,不容易更改。” 看着姚宴希冀的目光一点点灰败下去,祝君行却不得不又加上一笔,“当今垂帘太后是恩师的表姐,恩师身为外戚却想联合藩王谋帝位,我曾打听到,说是垂帘太后恨极了恩师。” 也就是说,她现在可能躺在大雍朝最尊贵女人的黑名单上…… 姚宴顿时绝望了,怪不得身为姚宴亲姑母的文大夫人极力想撇清和姚宴的关系呢,怪不得。 祝君行怕姚宴崩溃,握住她的手郑重的道:“我知道自己此时没有权势,可我向你发誓,我会以命护你,爹也是这个意思。” 我会以命护你…… 他的神情很真挚,姚宴觉得自己应该要信他,可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预料的到,人是会变的,他又能坚持到几时? 对,至少他现在是真心的,这让姚宴很感动,心弦波动。 “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骂你,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你不该那样强迫我。”姚宴撇开脸,“而且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姚宴自嘲的撇嘴,“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我这贱籍的身份,做的可是穷人的妾,甚至连妾都不是,你妹妹嘲讽我是你们家的使唤丫头呢。” 祝君行心中升起些微的光亮,低声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 姚宴揪扯着袖子同样低声道:“我不会给人做妾的,我自己就能发家致富,才不屑做富人妾,是你先羞辱我的。” 祝君行一想也是,他当时怎么就脑袋一热那么说她呢。 “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祝君行慢慢坐起来去拉姚宴的手,姚宴顺势转过脸来“哼”了一鼻子。 滚。 姚宴抬头瞥祝君行,忽见他头顶粉白的桃花比昨天艳了一些心中狐疑,猛然惊喜,莫非他喜欢我了? 在喜欢姚胭儿的基础上喜欢我?姚宴心中膈应,脸色就绿了吧唧的。 我一点不记得作为姚胭儿的记忆,我不认。 祝君行一看她又生气了,实在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谨慎的问道:“生气了?” “你喜欢大前天之前的我,还是大前天之后的我,喜欢大前天之前的我多,还是大前天之后的我多?” 祝君行听的两眼发懵,“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赶紧回答。”姚宴着急催促。 这可关系着往后她的作战策略呢,急急急。 祝君行觑着姚宴的脸色,清了清喉咙,“我说实话你不许发脾气。” “别废话,说。” “我把你掐晕之后的你,我总觉得从那以后你就恢复正常了,现在才是你本来的模样。” 姚宴一霎高兴起来,又抬头去看祝君行头顶的那簇桃花,现在发现也不那么让她讨厌了。 “行了,我知道了。”姚宴下炕,把祝君行按到枕头上躺着,点着他的鼻子道:“我告诉你,以后发情想搞事情你要哄着我,我愿意才行,懂不懂?” 姚宴脸不红气不喘的,祝君行反而涨红了脸皮,板着脸斥道:“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姚宴嘻嘻笑道:“你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哦,对了,还有,我可没毁你妹妹的名声,第一是她先跑到我屋里偷金首饰,是她先找我的麻烦,第二我也受到惩罚了,你都把我掐死了总该抵偿了这件事,你若再因此事给我脸色瞧我可不吃你的。第三,打女人的男人是窝囊废,只能我打你,你不许还手,懂了吗?” “霸道。”祝君行嗤笑,“你犯错我就会管教你,这一点不许反驳。” “至于掐你脖子,你做的太过分了,我气坏了,红梅偷东西你可以告诉爹,爹不会轻饶了她,你不该联合外人卖她。”说到此处祝君行忽然蹙眉问道:“你给了那个货郎什么好处他就帮你对付红梅?” 说到这个姚宴不得不佩服姚胭儿的魅力了,姚胭儿还真没给那个货郎什么好处,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抱怨祝红梅偷她东西,总是找她麻烦,恨不得卖了她了事,然后那个货郎就趁家里没人把祝红梅打晕藏在货郎架子下的箱子里带走了。 “真的没给货郎好处,你爱信不信,一个穷酸的货郎我还看不到眼里去,连你都不如呢。” “你是夸我还是贬我?”祝君行瞪姚宴。 “夸你,你是秀才,考上举人、进士,可以步步上青云,我就指望着你了,主人。”姚宴学着古代仕女的样子俏生生的蹲身一礼。 祝君行简直受宠若惊,“你……” 姚宴站直身子哼他一声,“我如何?我沦为贱籍已是事实,我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就只能接受。” 姚宴一掐腰,指着祝君行的脸理直气壮的道:“你可给我听清楚了,我沦为贱籍也不是你的使唤丫头,你还要像以前那样敬着我,捧着我,哄着我,明白了吗?” 祝君行忽然失笑,“说的以前我错待过你一样,还不是任你使唤。” “如此,我就满意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饭吃,你在炕上看着点团姐儿,估计一会儿才醒。” 姚宴捋顺了生活的方向,整个人就轻松了,话落就出了屋门。 祝君行有些怔愣,却发现自己极喜欢这样的姚宴。 只是她说的是真的吗,哄着她就可以,她那话怎么说的,哄着她就可以搞事情?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祝君行心里欢喜起来,面上微有红晕。 一夜的雨将桃树上的桃花几乎打落个干净,朱氏正拿了把扫帚在清理,见姚宴出来神情不大自然,垂着头羞愧的打招呼,“大、大嫂起来了啊。” “把你的头抬起来,又不是见不得人,家务活几乎都是你干的,你最该颐指气使。屋里那些懒货都给我听着,本小姐贱籍又如何,你们谁敢当着我的面提,来一个我灭一个,来一双我灭一双,不信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祝君行隔着窗户听见姚宴在院子里神气活现的叫嚷,想着她掐腰撒泼的娇艳模样,禁不住笑弯了眉眼。 躲在屋里绣花的祝钱氏母女却是被气个倒仰。 “娘,你听听那小贱人,她多嚣张啊她。”祝红梅气的手指一抖,针尖戳了手指头,恨的牙痒痒的。 “有你爹你大哥给她撑腰,她不嚣张才出怪事,我早跟你说过,你揭出这事儿一点好处没有,你偏不听,看看你的脸,被你爹打了吧。你爹就是个老犟种,一根筋,就认姚氏爹是他的主子,姚氏也是他的主子,他为主子死都甘心,你偏偏不听。”祝钱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祝红梅一指头。 “娘,我都这样了你还数落我。”祝红梅气的抹眼泪。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祝钱氏把针尖在头皮上磨了两下又道:“不过姚氏有一件事说对了,我仔细想了想,毁你名声的还真不是她,咱们娘俩都被葛氏糊弄了。” “二嫂?!”祝红梅立即横起眉眼。 “你一丢,我们也没敢大张旗鼓的找你,只说家里的鸡让路过的货郎偷走了,我们才找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你就被姚氏她表哥给用马车送了回来,咱家里要是没人往外说,谁知道?姚氏眼高于顶,看不上村里那些妇人,从不跟她们一块做活,一般不出门,葛氏天天去外头串门,不是她还能是谁?你想想葛氏爹娘来要债那天,葛氏娘说了什么话。” “就是葛翠荣!”祝红梅一摔绣棚就下炕,“我去撕烂她那张臭嘴!” “笨丫头,等晚上你爹回来一块算总账。” 姚宴进了厨房,朱氏就赶紧掀开锅盖笑着道:“大嫂我给你们留了饭,一直热着呢。” 姚宴一看箅子上放着两碗大米饭一碗韭菜炒羊肉就挑了一下眉,“屋里那母女俩就没说什么?” 朱氏心里也觉奇怪就摇摇头。 姚宴也不管那些了,连箅子一块端着就回了东厢。 两人吃过之后,团姐儿也睡醒了,伺候这小家伙拉了一回洗干净小屁股后抱在怀里喂奶,姚宴就开始盘问祝君行了,“别装睡,说说吧,昨晚上去干什么了。” “本想去拿回你的画像,被司徒彦那两个常随发现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明知不敌还要去。” “让你气的。” “嘿,你还扣我头上来了……” 两人正打嘴仗,忽听有人敲门,“姚姑娘在家吗?” 祝君行猛的坐了起来。 正文 29.仕途美人 “找上门来了?”姚宴也蓦地站起来,走向祝君行,“你别动,仔细扯着伤口,我出去看看。” 可惜团姐儿还没吃饱,一离了奶|头就不乐意的哭起来。 “也不必遮掩,我和董氏兄弟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昨晚上应该就被他们认出来了,我烧了司徒彦的画室,司徒彦那么爱惜他那些画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祝君行忍着伤口的疼痛缓缓站起来,看着姚宴道:“你在屋里奶孩子,我去应付。” “不行,你伤成这样我不放心。”姚宴狠心掩上衣襟,不顾团姐儿的哭闹走出门外就喊朱氏。 听见有人叫门,朱氏出来看,正站在院子里,闻听姚宴叫她,她立时有了主心骨,“大嫂,门外有人找。” 姚宴把团姐儿交给朱氏,又把两个跟屁虫麦秋麦冬也拢进自己屋里,“你带着孩子在屋里呆着。” 此时祝家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广袖长袍,乌发披肩的男子,雪肤花貌,身躯纤瘦,不是司徒彦又是哪个。 他手里还拿着一捧盛开的红海棠。 “葛氏,回你自己屋里老实呆着,看什么看。”姚宴看着西厢的葛氏在门缝后探头探脑就是一喝,转头又看向挤在窗户上往外看的祝钱氏母女,“你们也是,再看我就拿石头砸了啊,关上!” 司徒彦仿佛没看见姚宴作威作福,更没看见祝君行这个相公,而是深情的看着姚宴,“姚姑娘,这捧娇艳的海棠送你,除了你谁也不配这红海棠。” 姚宴先瞥一眼抱着箱子站在司徒彦身后的董氏兄弟,这才给了司徒彦一个正眼,“司徒彦,我拒绝你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你不是傻子一定都明白,可你却依旧纠缠于我,那么,你现在是摆明了威逼我们了?” 司徒彦很是无辜的摇头,笑道:“姚姑娘误会了,像姑娘这样的海棠美人我怎舍得威逼,我是一点也不舍得姑娘伤心的,再则我可不是街市上那些流氓恶霸。来,快收下我送你的花。” “我谢谢你了,你自己留着吃吧。”姚宴没好气的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司徒彦见姚宴不收,纤长白皙的手一把捏住花朵慢条斯理的揉搓成花泥,黑红的花汁从他指缝中滴滴滚落。 他眸色漆黑,唇角带笑,面上不见任何狠戾,可他揉搓花泥的动作却透着森冷之意。 姚宴心头登时一颤,祝君行往前一步将姚宴挡住,淡淡看着司徒彦。 司徒彦终于给了祝君行一个正眼,“祝秀才真是让本公子刮目相看,你还是第一个敢烧我的画的人,还是个男人。” “司徒公子画走了内子的画像,我为人相公的,自然要亲手拿回来,拿不回来就只好烧了。” “那你连同别人的画像也一块烧了,莫非是在做好事?”司徒彦从容带笑的看着祝君行。 “是吗,当时灯光昏暗,许是烧错了也未可知。” 司徒彦缓缓收起笑脸,刹那眸色阴翳,变脸速度如同晴空霹雳。 姚宴瞥见司徒彦的表情,浑身紧绷,生怕他一声令下就让董氏兄弟伤害祝君行。 谁知,司徒彦转瞬又恢复了笑容,“不过不要紧,烧毁的都是庸脂俗粉,幸好我在这个小破镇偶遇了姚姑娘。来啊,把金子给祝秀才看看。” 董氏兄弟遂即往前一步,动作几乎一致的打开箱盖,顿时两箱金子就暴露在了阳光底下,金光灿灿。 姚宴脸色登时就变了,蓦地转头去看祝君行的表情。 “我的天老爷啊。”祝钱氏一下就从屋里跑了出来,两眼被金光迷的发红。 祝红梅也眼馋,只是她却盯着司徒彦的脸扭捏羞涩。 葛氏见祝钱氏跑了出来,她也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挤了出来。 姚宴紧紧抿着唇,双拳握着,不发一语。 “司徒公子这是何意?” 司徒彦轻笑,痴迷的望着姚宴,话却是和祝君行说的,“这里是一千两金子,我要跟你买下姚姑娘,哦不,是姚太师的千金。” 姚宴蓦然闭目,刹那又睁开,心想他果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祝君行勃然大怒,牵动伤口顿时就是一阵剧痛,指着大门就是一声怒喝,“滚出去!” 司徒彦不怒反笑,“虽然在我心里姚姑娘是无价之宝,可是祝公子也不能太贪心哦。” “你们给我滚!”祝君行气的胸腔鼓胀疼痛。 昨天晚上才知道自己是贱籍,今天就有人来买她,姚宴觉得这很可笑,很不真实,难以置信,可又浑身无力,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怒火,平静的接受,听之任之。 因为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她反抗不了贱籍这个规则,嘶吼、怒骂、哭喊、哀求都没有用,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祝君行的品德。 她甚至在想,如果祝君行被金子诱惑把她卖给了司徒彦,她到了司徒彦身边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从和司徒彦的几次交锋中她知道,司徒彦就是个偏执的画痴,他头顶的桃花枝是水晶的,不开花,这说明司徒彦对她只有很肤浅的喜欢,就像喜欢一件艺术品一样,他现在痴迷于她的外貌,她应该会过上一段锦衣玉食的日子,等到他再也没有画她的欲|望,她可能就会被司徒彦弃若敝屣,或者最好的下场是束之高阁,但是以她的能力,她应该可以在司徒府做一个吃喝不愁的使唤丫头,这是在司徒彦不抽风的前提下,听说古代文人有换妾玩的习惯,还有人用妾换过马,想到此处姚宴还笑了一下,身子却颤抖个不停。 还是、还是跟着祝君行她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祝君行,你要坚持住啊。 “她是我的妻子,我死也不卖,你死心吧,滚出去。” 听到这话姚宴差点感动哭了,祝君行,我爱死你了! “不爱金子啊,祝公子真是品节高尚,那么祝公子就甘心永远做个穷酸秀才吗,你不想蟾宫折桂吗?谋逆的姚太师之女,和姚太师不睦的高官们怕是不会允许你出头,其中利弊相信祝公子很清楚,你留她在身边一日,你一日就会被按死在下层,想往上爬?你把她卖给我,丢开这个累赘。仕途还是美人?” 正文 30.分家 “你说被按死在下面就被按死了吗?”姚宴梳理了一遍姚胭儿的家世,将散乱的发丝掖回耳后,一声轻笑。 “我,姚胭儿,父亲曾是天子太师,更是天子恩师,表姑母是当朝太后,亲姑母是户部尚书夫人,的确,我父因谋逆罪被斩立决了,可是我却并非毫无依仗,我表哥,文家嫡公子文翰礼不就追了来照顾我吗,他现在可是本县县令呢。谁知道等我那两个姑母气消了,会不会看我可怜帮衬我一把呢?司徒公子以为如何?” 司徒彦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姚宴,点头表示很赞同,“谁又能看着像姚姑娘这样的美人受苦而无动于衷呢,于我而言,真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姑娘做头饰戴。” 姚宴觉得自己要吐了。 话音一转,司徒彦却又笑着道:“昨夜有人入我府中烧了我心爱的画作,可惜没有当场抓住此人。” 姚宴心头一凛,很是警惕的看着司徒彦。 “姚姑娘别紧张,我并不打算追究,毕竟没当场抓获,要想找出此人,证明是他烧的,又得一番扯皮,我最烦这些了,所以……” 所以?! 司徒彦拍了拍手,遂即门外就有两个人把堵了嘴的祝大福扔了进来。 “爹!”祝君行震惊,姚宴连忙去搀扶。 祝钱氏等女终于发觉来者不善了,惊慌的纷纷往屋里躲。 姚宴拔出堵住祝大福嘴的巾帕忙问,“爹,你怎么样?” 祝大福满面苍白,指着司徒彦愤怒的道:“我没弄坏他的画,画是他的随从自己往上泼茶水弄坏的。” 此时司徒彦手里正捧着一个雕花红漆长匣,他笑容满面的欣赏着祝家人的愤怒,“我今早上让家中下人交给裱糊店一幅画,就是我手里这幅,指明让祝老爷裱糊,谁知祝老爷一时不甚把茶水泼了上去,我好好一幅海棠美人图就这么被毁了,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缺银子使,你们还我一副一模一样的来,还不出来那我就只好请祝老爷去牢里住几日了,哦,亏得姚姑娘你提醒我,看来关月镇的大牢是不能用了,还是扭送到庐州府大牢吧,我姐夫正是庐州知府。”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姚宴真的怒了,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有病吧,有病你去吃药啊?!” 愤怒的姚宴美的像一团烈火,美眸里仿佛盛装了即将爆发的星焰。 司徒彦右手大拇指开始摩挲食指,内心蠢蠢欲动,一刻也不想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了呢。 “姚姑娘如果跟我走的话,我就放过祝大福。虽然我一贯包容美人,尤其是我钟爱的海棠美人,可是现在我没有耐心了呢。”司徒彦向姚宴伸出手,眼眸漆黑如墨。 他看姚宴的目光很专注,仿佛周遭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他的海棠美人。 “你这个扫把星,你赶紧跟他走。”祝钱氏从屋里冲出来就想推姚宴,姚宴回头狠狠盯了她一眼,“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小姐,不能跟他走,我去坐牢,我这就去坐牢。”祝大福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姚宴赶紧拉住祝大福,“爹,你别去,我有办法对付他。” “司徒彦……” 就在此时祝君行突然去抓司徒彦,司徒彦轻蔑的看着祝君行,董氏兄弟忽然出手和祝君行斗在了一起。 “你这个扫把星,你滚出我家。”祝红梅哭着喊。 “别伤他,我跟你走,祝君行你别打了。” “小姐,奴无能。”祝大福倏然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姚宴心想,祝君行和祝大福都是真心待她,她知足了。 她已经有了对付司徒彦的办法,现在她就想尽快消灭这朵烂桃花开启囧囧商城。 司徒彦大喜,赶忙来牵姚宴的手,姚宴避开,清淡的一笑,“还不让你的人住手?” “董大董大快住手。” 祝君行被董大踹了一脚伤口撞向柴门,他抬头看着姚宴,眸色通红。 东厢团姐儿哭的撕心裂肺,姚宴心疼不已,却笑着对祝君行道:“我很快会回来。” 司徒彦满意了,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快快快,都别磨蹭,立刻回府。” 姚宴从祝君行身边走过,祝君行一把握住姚宴的手腕,当四目相对,姚宴眸色平静,祝君行眼中却仿佛藏匿了滔天愤怒和……不甘。 “放开,我很快回来,你乖乖的在家养伤,照看孩子。” 司徒彦此时已经坐在宝马香车上了,他掀开帘子看到门口的情景就不耐烦道:“做那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给谁看啊,上车。” “我跟你一块去。” 姚宴一想,司徒彦应该也不在意,于是就看向司徒彦,“我缺个随从,让他跟着我去你府上可以吗?” “烦人,上来吧。”司徒彦一下摔上了车帘子。 姚宴扶着祝君行,低声在他耳边道:“看样子还有转圜的余地,等到了他府上你不要冲动,我来对付他。” 此时祝君行的伤口撕裂正在汩汩流血,他唇色有些泛白,艰难的点点头。 找事的人都走了,祝家院子里有一瞬的安静,随后祝钱氏就哭闹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祝大福你要是不把这个扫把星撵走,我就不和你过了。” 祝大福见祝君行和姚宴一块走了,心中顿时就留存了希望,闻言看了祝钱氏一眼,“那我给你写封休书吧。” 祝钱氏的哭闹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祝大福,忽而又闹腾起来,拍着大腿开骂,“祝大福你个丧良心的啊,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啊,你怎么说休就能休了我,我知道我比不上大郎他娘,可我也是你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啊,你个丧良心的……” 祝红梅也抱着祝钱氏哭。 祝大福用袖子擦擦方才因绝望畏惧而哭出的眼泪,叹息一声,背手在后看着地上的祝钱氏,“红梅她娘,我娶你的时候我算个乡绅,可我也早就跟你说过,我有这些都是托了主子的福,我的命都是主子给的,现在到了我为主子尽忠的时候了。” 祝钱氏干打雷不下雨,一听祝大福这么说就猛地紧张起来,“红梅她爹,我、我不拦着你尽忠了还不行吗,别说了别说了。” 祝大福摇摇头,一瞬仿佛苍老了许多,“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吧,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往后可能还会有人来找麻烦,主子对我有恩,我该报答主子,可你和孩子就不用了,我不想连累你们娘几个。咱和离吧,你带着二郎三郎和红梅他们过日子。” 祝钱氏一下子真哭了出来,“当家的,你不要我了?我不闹腾了还不行吗?” 却在此时祝君石胳膊底下夹着书本走了进来,沉着脸道:“爹,那这家怎么分?” 司徒府依旧花团锦簇,经过昨夜雨水的清洗,花儿们更加娇艳可人了。 画室水榭已被重新收拾过,少了些卷轴,可美人图依旧挂满了墙壁。 “快,你换上这套红仙裙去花园里扑蝶。”司徒彦指着一个丫头手里捧的衣裳。 “我要一个大夫。”姚宴要求。 “行行行,董大,你去请大夫。” 司徒彦攥着一把毛笔在荷叶笔洗里清洗,眼睛不离姚宴,脑子却在构图。 “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换衣裳。” 祝君行轻轻一晃有些晕沉的头,缓缓松开握着姚宴手腕的手。 姚宴让捧裳的丫头带她找地方换衣裳,同时她脑海里在接收系统发给她的关于司徒彦的资料片。 看完之后姚宴对司徒彦无语了。 这人果然不是正常人。 就在这时她头皮一疼“嘶”了一声,给她梳头的丫头立即道:“对不起姚姑娘,奴婢弄疼您了吗?” “有一点,你继续吧。” 管家03,我要拉仇恨了。 嗯,既然他以画技为傲,那我就在他最骄傲的地方狠狠踩一脚。 会一点。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画的3d立体画很让我惊艳,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描摹过一副简单的。凭真本事我肯定比不过他,我就取个巧,用现代绘画技巧狠狠打击他。 正文 31.扑蝶 日光明丽,水榭四面的窗都被打开了,花枝迫不及待的探了进来。 花香引来了彩蝶,彩蝶顺着花枝飞入水榭,翩跹落在一张海棠美人图上留恋不去。 被大夫重新包扎了伤口的祝君行站在这幅图前就看到下方的落款印章是——海棠山人。 而其他画上的落款无一例外也是这个。 其中一幅画画的是美人临水沐发,美人布衣荆钗,乌发如瀑,神情哀伤,不是姚胭儿又是哪个。 不,应该是被他掐晕之前的姚胭儿——孱弱,颓靡,自厌,艳堕。 而紧挨着这幅画的又是一个姚胭儿,街市上,芸芸众生,她还是一身布衣荆钗,身背一个箩筐,正仰着脸和他说话,不知说了什么,眸色晶亮,神采飞扬,眉梢眼角都是倔强。 他画的真好,祝君行在心中佩服不已。 “她变了。”司徒彦走到祝君行身边,看着那副艳堕的图,“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你家附近的溪水之畔,我远远发现了她,捕捉到了她的神情,我走到她身边去和她说话,她又变了,迫不及待的引诱我,简直俗不可耐,可我还是看上了她的皮囊,我想画她,让问我要酬劳,正好董大买了一副金头面要讨好府中的婢女,我就给了她。谁知,你们又自己找上门来了。” 司徒彦的目光转向街市美人图,“她又变了,变得让我惊艳,想要珍藏起来慢慢的画,慢慢的发掘她还能有几变。街市再遇她又有了让我灵台一亮的神情,我想要拥有她了。祝君行,把她给我,你好我好,对她也好。” 司徒彦心平气和,祝君行也没有发怒,“你能答应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她是贱籍,良贱不婚,你家里人能同意你不娶正妻吗?” “我本就不想娶妻,碍手碍脚的,可我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美人,美人会老,颜色凋零了我就会厌恶。”司徒彦皱眉回答。 祝君行冷笑。 司徒彦看到祝君行的表情不以为然,“难道你能做到吗?” “我能,这是我答应恩师的。” 司徒彦一笑,“可我就是想拥有她,你不卖也得卖,我要想画她时就画,你,碍我的眼。” 祝君行顿时握拳。 司徒彦又笑了,“蠢货,我有随从在侧,你敢打我?” 祝君行垂眸,双拳紧握,指尖戳着手心,心连着心,恨意攒聚。 “你恨我?”司徒彦笑着转身走向画案,“可那又如何呢,你奈我何。” 就在此时,挂在花枝上的银铃响了,祝君行和司徒彦同时抬头,就见一个仙妍仕女翩跹而来。 红罗广袖衫,百蝶穿花裙,凤头履,步步生香。 每走一步悬挂在她腰间的流苏环佩就相互撞击发出叮铃的脆响。 惊鸿髻上,玉饰金花,流苏垂肩,怎一个繁艳了得。 司徒彦不掩心中所想,奔向姚宴就夸赞道:“我在成衣铺子看到这身衣裙时就想到了你,也只你这容貌能压得住这身红仙裙。” 姚宴甩了甩轻薄的广袖,笑看向祝君行,“相公,你觉得如何?” “好看。”就像我在恩师府上见到的你。 “好了,别废话了,我换好衣裙了,你赶紧画吧。” 司徒彦摩拳擦掌嗯嗯点头,“你去外头扑蝶去。” 姚宴:“……行,你说了算。” “相公,咱们一块欣赏一下司徒公子府的百花园?” “他不行,就你自己去。来人啊,去把我的雪球抱来给她抱上。” “雪球?” “我的爱宠,我轻易不给人抱的。” “呵呵,仿佛我多稀罕抱似的。” “我相公饿了,给他准备一桌子补血的好菜。” “你怎么这么麻烦,你能闭嘴吗?”司徒彦最恨有人在他画画时说话了。 “不能,除非你满足我的要求。” “行行行,来人,去准备饭菜。” 此时下人抱了一只雪白的猫咪来,姚宴上前去抱在怀里,配合的跑到外面花丛里扑蝶。 “缺把团扇,没扇子我怎么给你演出娇小姐扑蝶的场景来。” “扇子呢?”司徒彦蓦然神色阴沉的盯着婢女质问。 “奴婢这就去拿。” 祝君行发现司徒彦此人太阴晴不定了,禁不住看向姚宴,姚宴朝他抛个媚眼,祝君行脸色微红瞪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司徒彦阴着脸来回打量姚宴和祝君行。 姚宴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团扇,半遮面轻笑,“扑蝶啊。” “那你就扑蝶,谁都不许开口说话。” 祝君行蹙眉,姚宴识趣的闭上了嘴,接着她就看见司徒彦拿起放在画案上的一个梅瓶往一只青玉杯里倒了一杯液体,他一饮而尽,随后抬头看姚宴。 姚宴反应过来,忙一手抱猫一手拿着团扇做扑蝶状,内心一千只草泥马呼啦啦来回奔腾不息。 “你的神情让我恶心。”司徒彦长眉一蹙就摔了毛笔,“你会不会笑?” 姚宴心说,我忍,一会儿姑奶奶就用现代3d立体画技巧吊打你这个神经病。 “这样可以吗?”姚宴眨巴眨巴眼露出八颗牙齿。 “你丑吐了。”司徒彦气的抓起白玉镇纸就往姚宴身上砸。 “你休要欺人太甚!”祝君行猛的站了起来。 姚宴急忙躲开,怒了,团扇和猫都一把扔掉,一撸袖子就进了水榭,“司徒彦,别以为就你会画画,我也会。” “你给我滚开。”姚宴一把推开画案前的司徒彦,探手折了一支粉月季放在宣纸上,回头傲慢的瞥着司徒彦,“你给我看好了。” 她不会用毛笔,将一支毛笔折断,用断痕那端蘸着颜料就画起来。 “你要挑战我?” 正文 32.孤独求败 画笔不趁手,姚宴画出的粉月季虽然也有立体感,但是显得很粗糙,可即便如此也给司徒彦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画界大门。 他一下将画案前的姚宴挤开,伸手就去抚摸,颜料未干他又赶紧停止了这个动作。 回想着姚宴绘画的过程,他提笔就画,一刻钟后,姚宴探头一看,原本妄想吊打的心思顿时就烟消云散,因为他用毛笔画的粉月季比她画的还有立体感。 在绘画一图司徒彦此人简直天赋异禀。 姚宴脑海中蓦地就想起一句话,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她尽力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祝君行,我失败了。”姚宴叹息。 祝君行“嗯”了一声,“司徒公子,不知你身边缺不缺幕僚或者常随也行。” 姚宴蓦然看向祝君行,心脏陡然颤抖,“你……何必如此?” “别吵,烦!”伏案一直在重复绘制立体粉月季的司徒彦呵斥。 彼时,董大悄无声息的向姚宴和祝君行两人招手,两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跟着董大走了出去。 等离水榭远了董大就拱手道:“祝公子,之前多有得罪,在下只是遵命行事,还请见谅。” 祝君行不知董大打什么主意,就冷淡的道:“你只是尽你身为随从的本分,这一点我很清楚。” “多谢祝公子体谅。祝公子,姚姑娘,这边请,为你们准备的酒席已经准备好了。” 姚宴心中惦记着在家里哭的团姐儿忍不住问道:“你们公子现在沉迷到绘画里了,他一般什么时候能清醒?” “对不住姚姑娘,我们公子实在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在下也不清楚。” 姚宴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忽然“叮”了一声,接着就是管家03那熟悉的机械音。 姚宴愣了一下,什么? 也就是说司徒彦现在是仇恨我的? 因为我在他面前画了立体粉月季?引进了新的绘画技巧? 这也太扯淡了吧。 姚宴把上中下三策拉出来回想了一遍, 上策,将桃花转变为挚友,让他寻到真爱,生儿育女幸福一生;中策,将爱慕者转变为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下策,将爱慕转变为仇恨,毁尸灭迹。友情提示,下策会导致因果。 姚宴表示好运气来的太突然,她有点不敢置信。 管家03,你的意思是司徒彦也有可能是转变为了我的挚友,或者说在成为我挚友的路上? 就在此时一个婢女匆匆追了过来,“公子请客人回去。” 董大转身朝祝君行拱拱手,“对不住了,祝公子姚姑娘请。” 人在屋檐下,姚宴连气都生不起来,搀着祝君行又原路返回。 回到水榭,姚宴第一时间看司徒彦的头顶,见他头上的桃花枝果然消失了,心里顿时一松。 心想,她这次算是歪打正着。 很快她就发现桃花枝消失后司徒彦看她的目光也不同了,之前司徒彦看她就像是看一件喜欢的物品,虽然一副宠溺珍惜的样子,姚宴却知道他没把她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看,而现在司徒彦看她的目光带着跃跃欲试挑战的光芒,把她放在了和他同一个水平线上。 姚宴恍然有一种,司徒彦内心孤独求败的错觉。 “姚胭儿。”司徒彦一手拿着毛笔不停的隔空点姚宴。 “何事?” “姚胭儿,姚胭儿。”司徒彦围着姚宴转了一圈,就像是在研究姚胭儿,一副稀奇又稀罕的样子。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当然姚宴是不敢这样直接的,她怕得罪了这个孤独求败,面带微笑的重复回应一声,“何事?” “这种画技是你自己想的?一定是你自己想的。我自小爱画,遍访名师,从没见过此等画技。”司徒彦又围着姚宴转了一圈,忽然朝姚宴就是一拱手,“先前多有轻慢,还请姚大师勿怪。” 姚大师是什么鬼?姚宴愣住。 “你是佩服我‘想’出的绘画技巧?” 司徒彦没点头也没摇头,依旧眼带惊喜的看着姚宴。 姚宴发现,此时的司徒彦身上多了几分生机和人气。 对,就是这种感觉。 姚宴禁不住回想此前的司徒彦,尤其是第一次见他时,他神情阴郁,说是一身死气有些夸张,却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画画,画画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粮,一旦没有灵感他就会枯萎的感觉。 而现在的司徒彦仿佛发现了崭新的活着的寄托,整个人从里到外的精神焕发。 孤独求败,姚宴再一次加深了对司徒彦这一点的印象。 他太痴了。 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家里人就没人管管吗? “姚大师,你看我画的粉月季。”司徒彦兴冲冲的把姚宴拉到画案前点给她看。 姚宴此时发现了对付司徒彦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不停的让他可以研究绘画技巧,让他有精神寄托。 于是就道:“徒有其型罢了,你还是没有掌握立体画的技巧,却不是你天赋不够的缘故。” 司徒彦急忙问道:“那是什么缘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于你手中所执的笔。你可知,换一种绘画工具就会有不同的效果。” 司徒彦眼前一亮,利落的将毛笔折断,“我明白了。” 说罢就想用断痕作画,姚宴急忙拦住,“我不是这个意思,直接用断痕又太粗糙了,你府中有冬日烧火用的炭吗,将黑炭磨的细细的,我再教你一种。” 她还会画几笔素描呢。 “有,我马上让人去制作,董大进来。”司徒彦转身看向站在水榭门口的董大,“你都听见了吧,赶快去找。” “是。” 在这个空档,姚宴再次要求吃饭。 一大早险些被这个孤独求败吓破胆子,她都做好入司徒府为奴的打算了,谁知又峰回路转,现在转危为安,她只觉饿。 正文 33.净身出户 “祝大福,你摸着良心说一句,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祝钱氏哭着质问。 “挺好。”祝大福苦着脸道。 “我生的二郎三郎没给你丢人吧?” “没有,都是好孩子。分家和离也是为了你们娘几个好,今天的阵仗你们也都看到了。三郎,劝劝你娘。” 祝君石就皱眉道:“娘,既然爹不想要咱们了,咱们就放手,别整的好像咱们离了他就没法过日子似的,丢人。” 祝君行冷淡的瞥了祝君石一眼,垂目没吭声。 祝大福也不吭声,由着祝君石说。 “你闭嘴。”祝钱氏吼了祝君石一嗓子,祝君石一甩袖重重哼了一声。 “祝大福,你说抛弃我们娘几个就抛弃,眼里心里只有大郎,追根究底你还是看不上我,是不是?”祝钱氏哭的两眼通红,“你就是看不上我当年赖上你,是不是,啊?!” “你倒是说说,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奴才秧子,啊!” 祝君行蓦然攥紧了拳头,冷冷看向祝钱氏。 祝钱氏怒瞪回去,“狼崽子,白眼狼,你就骂你娘是奴才秧子,是贱种,你还想打我咋的?你打啊,来啊,照着我的脑袋打,你不打死我就是你没种!” “够了!”祝大福重重一拍桌子,掏出和离书扔下,“红梅娘,你领情也罢,不领情也罢,我已经决定了。” 祝钱氏“嗷”的一嗓子嚎啕大哭,一头拱向祝大福,“你让我死吧,你弄死我吧,我不活了。” “娘。”祝红梅跟着哭。 葛氏就躲在一边偷笑。 祝君石面无表情,祝君山一脸无措,祝君行扶住了险些被撞倒的祝大福。 祝大福由着祝钱氏撒泼,皱着眉叹气。 祝君行一看也不插手,只是扶着祝大福。 屋里一霎只剩祝钱氏的哭闹声,祝钱氏闹了一会儿觉得没脸,猛的推了祝大福一把,就发狠道:“行,你要和离是吧,你什么都不要是吧,那就马上给我滚!” 祝钱氏把自己闹的披头散发,咬着牙,恨声恨气的把祝大福和祝君行往外头推,“滚,马上滚出去,带着那个扫把星一块滚!” 祝大福叹气,“大郎,咱这就走吧。” 姚宴在东厢听了个大概,她本人并不觉得愧对祝钱氏母子,只是站在祝大福的角度想想,似乎是有些对不住祝钱氏,祝大福又是为了她,姚宴想了想就算了,反正她手里有银子。 祝钱氏又追出来嚎,“家里的东西都是我们母子的,你们一件也别想带走。” 姚宴嗤笑一声,把吃饱了饭饭的团姐儿放在炕上,自己则开了橱柜收拾衣裳。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祝君石唇角一弯忙去开门,“大伯、村长快请进来。” 站在院子里的祝大福有些惊讶,“村长、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祝大寿背着手走进来,阴阳怪气的道:“你家三郎亲自上我门上请的我。” 祝大福有些失望的看了祝君石一眼,祝君石阴沉着脸道:“爹,既然要分家就立个字据吧,村长和大伯就是见证人。” “三郎,你……唉,随你吧。” 祝钱氏一看村长来主持大局了,一不做二不休就向村长揭姚宴的底,“村长,我们家窝藏了一个罪人,他爹犯了谋反的大案,全家都被斩了,就她还有脸活着,他爹还有很多敌人,都是做大官的,有她留在咱们村,咱们村的学生就都别想出人头地,村长你做主把她卖了吧,你不知道,今天就有人拿着两厢金子来买她,村长,你跟我来瞅瞅,小贱人长就一副狐狸精的样貌,往窑子里一拉铁定值钱。” “祝钱氏,你是不是还忘了告诉村长一件事,我表哥是咱们这里的县令你告诉村长了没有?” 祝成才原本都打算站在祝钱氏母子这边了,忽然一听此事,到了嘴边的话就改了,“三郎,她说的可是真的?” “村长要是不信,我明儿就领着村长去县衙,和我表哥当面对质。” 姚宴笑看站在院子里僵硬了的祝钱氏母子,“怎么,你们那么健忘吗?” 祝君石怕事情有变,忙道:“爹,是你自己说什么都不要的,家里的房屋田产我和二哥平分。” “是我说的,你把心放肚子里。” 祝君石听在耳朵里只觉祝大福在讽刺他,于是冷笑道:“原本就是你抛弃了我们母子,难道不该补偿我们吗?” 祝大福一怔,苦笑,“大郎,去拿纸笔来,我给他们立个字据。” 祝大寿凑到祝大福跟前推推他的胳膊小声问道:“咱们县的县令真是她表哥?你婆娘满村里不是说,是红梅的表哥吗?” “钱家哪有这样的亲戚。”祝大福低声叹气。 祝大寿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故意嚷嚷的让姚宴听道:“三小子你可真不厚道啊,说话怎么说一半,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咱们祝家还能攀上县令做亲戚,啊,哈哈。” 院子里只有祝大寿的干笑声,祝大寿觉得被拂了面子,怒拂袖而去。 村长一看祝大寿溜了,他也想找借口走人,祝君石笑着把人堵在门口,“叔,您等会儿再走,就是做个见证罢了,什么事儿都扯不到你身上,放心。” 祝成才把祝君石拉到门后低声问道:“三郎啊你是怎么想的,人不是还有个县令亲戚吗?” 祝君石眼神一闪,同样低声道:“叔,你要知道姚氏她爹犯下的是谋逆大罪,知道什么是谋逆吗,就是他爹想当皇上被皇上弄死了。叔,你说是皇上大还是一个县令大?” 祝成才心中惴惴,“这还用说,当然是皇上老爷。” “叔,为了咱们祝家庄考虑,我真心建议您开宗祠把祝君行除族,要不然,迟早带累咱们整个祝家庄。” 祝成才一惊,“真有这么严重?” 祝君石故作忧虑的点点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急于和他们撇清关系了。” 能做村长,祝成才也不是傻瓜,他没见过皇帝老爷,却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遂糊弄的点点头没做声。 祝君石心内冷笑两声。 彼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月光朦朦胧胧的照着人影。 祝大福把写好的字据递给祝君石,“三郎,我已经签字画押了,你,好自为之。” “爹,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这个家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祝君石道。 “你有孝心了。”祝大福苦笑叹气。 “二郎,你多孝顺你娘,管着你媳妇一点。” “三郎媳妇……” 朱氏搂着两个孩子哭的满脸是泪,“爹,我在这儿呢。” “你,唉,别那么实心眼。” “爷爷。”麦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他敏感的觉得是不好的事情,扑过去抱着祝大福的腿就哭,“爷爷,麦冬乖,再也不要糕糕吃了。” 麦秋也扑了过来,抱着祝大福的另一条腿只知道傻哭。 祝大福眼眶一红,蹲下来抱住俩孙子就哽咽难言。 姚宴看不下去了,轻声道:“爹,你留下来吧,我们走就行了。” 祝君行也是这个意思,“爹,您留下,我们这就走。” “我收拾好包袱了,只是你的书我没给你动。” 祝君行把团姐儿接到怀里抱着,“去收拾。” “嗯。”姚宴转身进屋。 祝钱氏一听就嘲讽道:“话说的那么满,你还有脸留下?” 祝大福就低声道:“我走。” 祝钱氏本意并非要撵祝大福走,可是听祝大福这样一说顿时就气个倒仰,“祝大福,你个丧良心的奴才秧子,我是倒了什么血霉才碰上你啊,我的天老爷啊,你降下道雷劈死他吧。” “爷爷,你不要走。”麦冬抱着祝大福的大腿死活不撒开,“你走了,小姑打我。” 祝红梅气死了,冲上去拽麦冬,“小兔崽子,谁打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就是你打我,偷吃,我看到了,打我。”麦冬哇哇大哭。 “红梅,往后多学学你三嫂,别跟你娘学……” “祝大福,临走临走你还要说我的坏话,我怎么了,啊,我怎么了?”祝钱氏恶声恶气的叫嚷。 祝大福叹气,低头和麦冬说话,“爷爷会回来看你的。” “爹,都收拾好了。”祝君行道。 “咱们走吧。” “爷爷你别走!”麦冬拽着祝大福的衣襟死死跟着。 “麦冬,下来。”祝君石冷着脸去扯麦冬。 孩子哪里是大人的对手,麦冬很快被祝君石扔到朱氏怀里。 麦冬又哭了两嗓子不嚎了,挣扎着下地,朱氏抱不住忙道:“你干什么去?” 麦冬撒腿就往门外跑,“我找爷爷去。” 朱氏忙追上去,“赶紧回来。” 祝君石冷眼看着,一把拉住朱氏,“让他滚,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朱氏蓦地回头看向祝君石,祝君石一巴掌扇下去,“都是你没教好!” 朱氏捂住脸,满心悲凉,扭头就往外跑。 “娘,弟弟。”麦秋也撒腿往外跑。 祝君山忙推祝君石,“这黑灯瞎火的你也放心,赶紧去追。” “都死在外头才好呢,谁爱追谁追。”说完就往自己屋走。 祝大福走了,祝钱氏的心空了一半,又羞又怒就骂道:“三郎,你给我休了那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贱货。” 祝君石脚步一顿,道:“是,娘。” 祝钱氏被堵的一愣。 —— 外头,祝大福抱着麦冬,麦冬搂着祝大福的脖子死活不下地,祝大福正在为难,朱氏领着麦秋追了上来。 “爹。”朱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你们怎么出来了?”姚宴抱着团姐儿问道。 “大嫂,我、我们娘仨能不能跟你们一块走?”朱氏哽咽着问。 “这……” 朱氏忙拉着麦秋给姚宴跪下,“大嫂,我能干活,我勤快,我给你照看团姐儿,求求大嫂带上我们娘仨。” “你想好了?我们现在可没着落呢,说不定以后得吃糠咽菜。” “大嫂,我不怕吃苦,我就想把两个孩子平安养大,你和爹都离开那个家了,我、我是不怕的,我就怕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没活头。” 姚宴一怔,忽然发现朱氏也没那么蠢,忙道:“我抱着孩子也不能拉你,你赶紧自己起来。” 姚宴往后头看了一眼,见祝君石没追出来就道:“起来,从长计议。” “谢谢大嫂,麦秋,快给你大伯娘磕头。” 麦秋听话“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 姚宴哭笑不得,“快把麦秋抱起来。” 此时祝君行赶着一辆骡车从邻居家走了出来,“顺兄弟,明儿我就给你送回来。” “不急。大郎,你就是太实诚了,凭什么都给那两兄弟啊。” “二郎三郎孩子多。行了,顺兄弟,你快回去吧。” “哎,路上慢点啊,夜路不好走。” “行。” “大伯!”麦冬笑哈哈的叫了一声。 祝君行一愣,借着月光看向站在姚宴身边的朱氏,“三郎媳妇怎么也出来了?别送了,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 朱氏羞愧的低着头。 姚宴就道:“朱氏要跟着咱们走。” 朱氏在祝家是什么地位祝君行心里也清楚,没再问什么就道:“那就上来吧。” “谢谢大哥。”朱氏感激不已,又想下跪。 姚宴忙道:“快别弄这些虚礼了,上车,咱们今晚上去镇上客栈歇一晚。” 姚宴手里有钱,有钱她就一点不慌,相反的,摆脱了祝钱氏葛氏那种搅事儿精她才高兴呢。 骡子拉的板车够大,等人都上去了,祝大福也把祝君行赶了上去,祝君行身上还有伤并不适合赶车,再说,论起赶车的技术来,祝大福比祝君行在行。 披星戴月行路,耳边还能听到两边深山中传来的虎啸猿啼,说实话,姚宴心里惴惴的,生怕又遇上下山虎。 祝君行和祝大福也有这个担心,所以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弄出什么动静。 幸好祝家庄离关月镇也不是太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镇上这个时辰,店铺也都关门了,但路上还有三两个行人,最热闹的当属妓院了,而客栈就在妓院对面。 对于古代的红灯区,姚宴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被祝君行拉进了客栈。 可能是在妓院对门的缘故,客栈还在营业。 正文 34.深夜离家 正文 35.地主婆 客栈里黑漆漆的,只有柜台上点了一盏油灯,照见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小二正拄着下巴打瞌睡,口水直下滴出了一小片在柜台上。 祝君行敲敲柜台,“小二哥,你们还有空房间吗?” 小二一下惊醒,忙忙的一擦嘴,“有、有,客官您要几间?” “多少钱一晚?”祝君行又问。 “咱们这里分上房,一般的,下等房和大通铺四种,上房二十个钱一晚,送热水,被褥床榻,屋里的摆设都是最好的;一般的不送热水,相应的摆设就次一等;下等房就简陋了,大通铺就不用小的说了吧?那都是给马夫脚力住的。” “要三间上房,咱们一间,爹一间,朱氏和两个孩子一间。”姚宴直接道:“你们有什么吃的吗,先弄一桌子来我们吃。” 折腾了一晚上,至今他们都还饿着肚子呢。 “好嘞。”小二哥揉揉睡眼醒盹又笑着道:“我们店的规矩,这个点要饭菜吃是要另外加钱的,您看还要吗?” “要。”姚宴把钱袋子交给祝君行,里头装的是卖姓景的的扳指剩下的碎银子和一串铜钱。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后院把厨子叫醒,实不瞒您,这额外加的钱就是给厨子的,谁睡着了又被叫醒起来做菜也不高兴不是。” “去吧。”祝君行道。 “好嘞,你稍等。”小二哥笑颠颠的去了。 姚宴看那小二哥去了后面,抱着团姐儿坐到长凳上就夸道:“这小二哥真会说话,是个会做生意的。” 此时团姐儿被密密实实的包在襁褓里,正睡的呼呼的,祝君行弯身打开襁褓一角看了一眼就低声道:“胳膊酸了吧,我抱着。” “我还行,不用你抱,你顾好自己的伤就行了。” 祝大福和朱氏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这会儿都还精神抖擞的,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怕生,往地上一放就到处跑,好奇的摸人家的桌椅板凳。 不一会儿小二哥就回来了,笑盈盈的告诉祝君行厨子起了。 “知道了,孩子睡了,你领我们去房间看看。” “好嘞,您几位这边请,上房都在二楼。”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拐角处,几人上去后,小二哥就拿着钥匙开了三间房,祝君行又道:“饭菜做好了就送上来。” “好嘞,客官您先歇着。”小二哥端着油灯点上了屋里的罩灯后就走了出去,又去隔壁点灯。 这所谓的上房并不大,一张挂纱帘的架子床,一张四扇屏风,一张圆桌四个圆鼓凳子就满了,但总体来看至少比祝家的条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姚宴很满意。 等他们吃过饭之后就到了二更天,姚宴也发现了不好的地方,对面妓院的吹拉弹唱莺歌燕语太扰人了。可这也没有办法了,听那小二哥说关月镇似乎就这一家正经的客栈,其他可以投宿的地方都是暗娼开的。 要了热水洗漱之后两人上床,姚宴就把手中的银钱都拿了出来数,“姓景的给了两百两,一百两还债,卖虎皮一百五十两,葛仙米卖了一百两我给了朱氏五十两,现在咱们一共有三百两。” 祝君行靠在锦被上听着讶然道:“这么多?” “嗯。” 从祝家庄来到镇上,这一路姚宴也想好了未来的路怎么走,她打算重操旧业,古代是农业社会,土地是根本,她要做个地主婆! “祝君行,这一百两你拿着,明天咱们一块去县衙找文翰礼买地,我想好了,我要做个悠闲的地主婆。”姚宴喜滋滋的道。 看到姚宴还笑得出来,祝君行也笑了,“听你的。” “我还要盖一个三进的大院子,要青砖瓦房,最最关键的是茅房怎么盖要听我的。”在祝家时因为茅房在外面,晚上竟然用的是尿罐,害的她晚上都不敢喝水。 “盖个三进的大院子需要多少银子?” “在村里盖的话,地皮不贵,木头可以上山砍,瓦片和青砖贵一些,一百两银子绰绰有余。” “一百两银子能买多少亩良田?” “最好的良田能卖到六两银子一亩,一般的良田四五两银子就能买下,一百两银子至少能买十几亩地。” “这样啊。”姚宴犹豫了一下把五十两银子又放到了祝君行手里,“买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良田吧,咱不盖三进的大院子了,先盖几间房凑合住着,等以后有了银子再盖更好的。” 祝君行听着姚宴自言自语式的咕哝声,听着她为这些操心,心中深觉愧对她。 “胭儿。” “嗯?”姚宴抬头接着道:“我想种稻米,祝家庄多水塘,最适合种植稻米了。”而且她现在是有金手指的人了,能从囧囧商城买到杂交水稻的种子,产量绝对惊人,她凭此肯定能赚到钱。 然而在她的计划中,赚钱还只是其次,她现在是贱籍,能任由别人买卖,虽然现在的祝君行撑住了没卖她,可是这是古代社会,皇权至上,祝君行只是一介秀才,将来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所以她要逐渐证明自己的价值,让世人都知道她是种植的好手,能提高粮食产量。 她始终认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能被人利用的人,至少不会被人太轻贱。 她要做到,即便沦落到敌人手中,敌人也会看在她的利用价值的份上,礼遇于她,不舍得弄死她。 在农业社会,还有比从土地入手更好的选择吗。 捋顺了思路之后,姚宴心中就不再惶恐。 “委屈你了。” “嗯?”姚宴回过神来看着祝君行。 祝君行笑了笑改口道:“困了吗?” “还不困,吵得慌。”姚宴穿鞋下床,“这得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怪不得这家客栈这么冷清。” 姚宴推开窗往对面一看,就见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二楼阳台上摆了三桌酒席,穿了薄纱轻衣的舞女正在跳舞,男人怀里个个都搂着娇儿,亲的有,摸的有,噗,竟还有露天席地就干上了的,简直辣眼睛,姚宴赶紧关上了。 “大官人你看什么呢?怎么不看奴家啊,春红楼难道还有比我娇红儿更美的人吗。”裸了半个酥胸的妓子撒娇抱怨,撅嘴不依。 “对面客栈里仿佛住进去一个美人。” 娇红咯咯笑道:“王大官人您是千里眼不成,对面就亮了一盏昏黄的灯,模模糊糊的,您怎么就看出是个美人了?” “大官人我阅人无数,看见个轮廓就知道是不是美人了,你瞧瞧,那灯光映出的身姿袅娜不袅娜?” 客栈房间里姚宴伸了个懒腰,掩唇打了个哈欠爬上床,“有个什么东西塞上耳朵就好了。” 团姐儿还是被放在两人中间,躺好后,姚宴侧身看着祝君行,笑着问:“你去逛过没有?” “逛什么?” “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别装傻,从实招来。” 祝君行顾左右而言他,伸手捂住姚宴的耳朵,“我给你捂着耳朵你快睡觉。” 姚宴打掉他的手,撅着嘴道:“你一定逛过是不是?” 祝君行轻咳,“快睡吧。” “你找过妓女?”姚宴一下坐了起来,两眼几乎要往外喷火。 祝君行忙压低声音道:“别一惊一乍的,仔细吵醒团姐儿。我跟朋友一块进去玩过,没、没找。” “你说话都磕巴了还说没有?呵。”姚宴瞬间觉得祝君行脏,和离的念头再次升起,心中却有了痛意,眼眶一酸就湿润了。 祝君行忙道:“我可以对天盟誓,没有碰过。” “真的?那你磕巴什么?没碰过青楼里的女人莫非碰过其他女人?” 想到祝君行的年龄,放在古代孩子都应该会打酱油了,青楼暗娼又这么多,他还真有可能有过别的女人,姚宴想到此处心口顿时憋闷的厉害。 “逢场作戏搂抱过,但是真的没碰过别人。”祝君行看到姚宴红了眼眶忙坐起来就拉她。 “哪只手搂抱过,赶紧剁掉!”姚宴压低声音怒道。 祝君行反而笑了,“留着给你剁掉可好?快别生气了。我那时可不知道能娶到你做媳妇,做梦都不敢想。” 姚宴一想也有道理,是她矫情了,只是在那一刻心里实在不舒服。 面上略有不自在,姚宴躺回被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娶了你我还有什么可求的。”祝君行抬手轻抚姚宴的脸,眸有欲|色。 姚宴只觉被他摸过的地方就像着了火似的,眼睛也不敢看他了,身子也不敢动了,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祝君行感觉到姚宴的默许,半抬了身子覆过来亲她的唇,姚宴身子一僵,便听他在上头喘息着询问,“可以吗?” 姚宴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张开了一点唇缝,祝君行登时领会其意,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衔唇,舔舐,探入,深吻。 正文 36.酱色桃花 唇如棉,舌似锦,一番意乱情迷之后,绣着鸳鸯的红肚兜都被扯了出来,鼻息相闻,额头抵着额头,姚宴扣住那只去解她腰带的手,娇喘微微,“你不要命了,忘了身上还带着伤吗?” “忘了,现在才觉疼。” 中间隔着个孩子,祝君行的姿势岂能扯不到伤口。 姚宴推着他的胸膛低声道:“还是睡觉吧。” “嗯。”祝君行答应的好好的,转过脸就小心翼翼的把团姐儿挪到了床里边,他们睡的是架子床,里面有挡板,正好不怕孩子掉下去。 “你做什么?”姚宴心口跳的厉害,只觉浑身发烫。 祝君行把姚宴搂到自己怀里,“不做什么。” 却俯身去亲吻姚宴的耳垂,在她脖颈里缠磨。 爆了一下灯花,一闪之后屋里的光线就昏暗了一些,罩灯里的蜡烛应该快烧完了。 青纱帐被放了下来,映出了两道交叠的影子,缓缓的,慢慢的,耳鬓厮磨,伴着窗外的靡靡之音,帐幔里也传出了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的娇息。 不一会儿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只让哭了两声,抱到怀里一阵哄,喂了奶水就吭哧吭哧的喝起来。 身后又贴上来个不省心的,轻声哄着,宠着,伤也不管了,豁出命去也要快活,劲头大的很,却是温柔情深,生怕弄坏了似的。 良夜更深,**梦短,海棠花艳鸳鸯并宿,月下楼西。 晨光熹微时,对面的春红楼安静了,大红的灯笼被摘了去,整个楼子乖巧的不像话。 而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商铺开门笑迎八方来客。 没有铺子的则搭起简陋的棚子,支起桌椅,有的卖茶水,有的卖混沌面条,还有的卖包子,也有从乡下赶夜路而来的,大多数是卖菜卖鸡蛋卖水果的,还有赶着骡车来卖木盆陶碗的。 在客栈里吃过早饭之后,姚宴就让祝君行带她去县衙买地。 和安县就坐落在关月镇,因此县衙就在关月镇上,南边是街市,北面就是官府衙司的聚集地。 姚宴这个现代人还没见过古代衙门长什么样呢,因此到了地方,站在门口,看着写了县衙二字的匾额,门旁里的鸣冤鼓,竖起的栅栏,守门的捕快,姚宴觉得还挺威武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现在就是要借他的光了,你可不许觉得没面子。”姚宴道。 祝君行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一想到文翰礼喜欢姚宴他心里不舒服罢了。 可事实就是,他现在没本事,他们就是需要文翰礼的帮助。 姚宴怕祝君行自尊心作祟,一会儿进去之后给文翰礼没脸,又赶紧道:“他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借了家族的光罢了。” 祝君行反而笑了,“那本就是他的本事,我或许羡慕,却不会嫉妒。而且他是金科状元,是有真本事的才子。走,咱们进去” 姚宴喜滋滋的想,她又发现他一个优点,不愤世嫉俗,更不仇富,哈哈。 “你们是干什么的?”守门的捕快出手拦住问道。 “我们是文县令的亲戚,这是我的名帖,烦请这位兄弟帮忙呈上。” “原来是位秀才公,失敬失敬。”捕快立即拱手作揖。 祝君行还礼。 捕快拿着名帖进去了,不一会儿穿着一身圆领白袍翠竹纹常服的文翰礼就亲自迎了出来,“表妹,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快进来,咱们后院叙旧。” 祝君行见状还是黑了脸。 不是嫉妒,而是恼恨此人当他这个相公不存在。 文翰礼不是任性自我的司徒彦,他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失礼,到了姚宴跟前一转脸就朝祝君行拱手,“祝兄,好久不见,快请。” 姚宴有些想笑,忍住了,随着文翰礼入内。 一路被领到后院,姚宴粗略认识了县衙的格局,前院是办公场所,后院就是县令的住宅区了,却不只属于县令,仿佛还有别的人家。 独门独院,倒也两不干扰。 “文大人,这两人是……” 此时一个头戴软脚幞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将军肚最显眼,四方脸眯缝眼,长的略丑。 此人的目光在姚宴身上溜了几圈都没有移开,姚宴一看他的头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了酱褐色的桃花。 姚宴第一次见到这么丑陋的桃花,顿时心生厌恶。 管家03,这桃花的颜色是不是代表此人极其猥琐下流? 好吧。 姚宴自己琢磨开了,如果以祝君行的桃花为标准,代表正常的男女爱情,那么司徒彦是水晶里夹带一根黑线,这代表司徒彦是个黑芝麻馅的画痴,事实也证明了,司徒彦对她的喜爱只是对美貌的喜爱;而此人头顶的桃花枝材料很正常的,但是桃花的颜色却是酱褐色的,说明他对她的喜爱肯定是扭曲的肮脏的。 姚宴想到此处面上就冷了下来。 “这位是我的……”文翰礼嘴里有一瞬的苦涩,却还是道:“表妹夫。” 在这一瞬姚宴观察到文翰礼头顶的粉桃花蔫了一下。 “祝兄,这位是县丞刘大人。” 祝君行冷着脸朝刘大人拱了拱手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姚宴。 刘大人笑呵呵的一拱手,仿佛自己从没失礼过,“文大人您忙吧,下官去前头处理政务。” 却是连搭理都没搭理祝君行。 祝君行面色淡淡的,并不恼怒,泰然自若。 文翰礼点点头,将祝君行和姚宴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到了待客的正厅,姚宴就看到两个小姐打扮的女孩子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串珠子玩。 这二女,其中一个戴了一套红珊瑚头面,娇俏可人,另外一个戴了一套小米珠头面,也是个清秀佳人。 “诗诗,快上茶。”文翰礼高兴的吩咐。 红珊瑚头面的女孩懒懒看一眼姚宴和祝君行,见他二人穿着粗布葛衣就懒懒道:“什么阿猫阿狗啊,就让我去服侍,不去,忙着呢。” 文翰礼也没生气又喊另外一个,“琴琴,诗诗任性,你最乖巧了,你去。” 琴琴,亲亲?姚宴有些想笑,心说这二女莫非是文翰礼的小妾或通房? 琴琴嘟着嘴,扔下手里的串珠,穿上绣鞋下来就抱怨道:“您就会欺负我一个,改明儿我也泼辣起来,哼。” 司徒彦忙安抚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把檀香木扇子吗,给你了,快去给客人倒茶。” 琴琴这才高兴起来,麻溜的出去了。 姚宴对这二女也仅止于好奇,她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坐下后就开门见山,“表哥,我想买地,我这里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你看有没有良田可以卖给我们的?” 坐在罗汉床上的诗诗盯着姚宴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表小姐?” 姚宴看向她,点点头,又继续和文翰礼说话,笑着道:“我不管,我就算没带礼金来贿赂你,你也得卖给我。” 土地买卖,还是有一部分捏在官府手里的。 “我这就让人去拿县志。诗诗,你去把文庆找来,让他到前头去把县志舆图都给我拿来。” 诗诗施施然站起,笑扶在文翰礼的椅背上,没去找人反而过来说话,一副叙旧的模样,“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表小姐,许久不见了,表小姐怎么落魄到这步田地了?您身边这位相公是……” 姚宴看出来了,此女想找事啊,于是不搭理她反而笑问文翰礼:“表哥,这位是?” 诗诗面色一变,扭着腔调道:“哎呦,表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奴婢都不认得了?您还往奴婢身上泼过茶水呢,骂奴婢是贱婢,不分尊卑,呵呵,如今我听说表小姐入了贱籍了?岂不是成了和奴婢一样的人?哦,不,你和我还不一样,我能赎身为良,表小姐怕是不能吧。” “我还当你是谁家的小姐呢,原来不过是一介贱婢啊。” 姚宴站了起来,看着文翰礼道:“她说的话莫非是表哥授意的?” 文翰礼连忙解释,“表妹你听我说,诗诗说的不是我让说的,我绝没有轻贱表妹之意。” 与此同时,姚宴也接收到了关于这位诗诗的资料片。 姚宴心想,原来如此。 “麒麟儿,我难道说错了吗?”诗诗生气的推了文翰礼一把。 麒麟儿? 姚宴抽抽嘴角,莫名有种宝玉袭人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诗诗!”文翰礼真的生气了,“你出去。” 诗诗眼眶一红就哭道:“我就知道,她一来我们就不是人了。” 一跺脚,帕子捂着脸就飞奔了出去。 不,这位诗诗姑娘绝对不是花袭人。 花袭人贤惠着呢,这位诗诗姑娘被宠成晴雯了。 怪不得姚胭儿不喜欢文翰礼呢,原来是个贾宝玉啊。 “表妹,让你见笑了。” 姚宴摆摆手,“你的丫头你想怎么宠就怎么宠,我管不着,我就是找你买地的,想走你的后门。” 文翰礼忙道:“祝兄,表妹,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好,我们等着。” 文翰礼一走,那位叫琴琴的丫头就用八角漆盘端了两盏茶来。 正文 37.捡漏宝山 姚宴对茶没有研究,在现代时却也爱喝茶,铁观音、雨前龙井、毛尖、红茶绿茶、乌龙茶都喝过,所以当掀开青花瓷缠枝莲纹茶盖子,看到里头浸泡的茶叶渣滓时就是一声冷笑,端起来就猛的泼到了这位“亲亲姑娘”的脸上。 祝君行面色冷的如同结了冰,却没开口。 “啊——” “亲亲姑娘”一声尖叫,躲在外头的诗诗姑娘就冲了进来,和她一块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个个长相不俗。 一个穿了一件银红撒花褙子,一个唇齿衔着冷笑,耳朵上戴的一对红石榴宝石耳坠一看就价值不菲,她迫不及待的开口就嘲讽道:“呦,都落得这般可怜相,上门来打秋风了,还敢嚣张跋扈呢,真不愧是表小姐。” 姚宴没打算和她们打嘴仗,只是淡笑瞥着她们,“信不信,我就算落到这个‘可怜相’,我当着表哥的面揍你们一顿出气,他也不会怪我,嗯?信不信?” 姚宴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卷袖子。 “你!” 银红撒花褙子忙拉住石榴耳坠,“茶茶,不可无礼。” 遂即温婉一笑,往前一步,“给表小姐见礼了。” “琪琪,她现在算什么小姐,咱们还怕她不成?!”诗诗怒道。 “怕不怕的,你们试试不就行了,来,打一架试试。”姚宴笑盈盈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佛手瓷盘,一副随时准备干架扔东西的嚣张模样。 叫琪琪的姑娘忙道:“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你,琴琴好心端茶给你喝,你泼她做什么?莫非表小姐跟着下等人学坏了,连多年来受的教养都丢了?” 姚宴冷笑一声,抓起另外一杯茶就泼了琪琪一脸,“你自己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四个丫头又是一阵娇嚷,琪琪眼尖的看到文翰礼回来了就扑了上去,“公子要为我们做主啊。” 文翰礼一脸蠢懵,看向老神在在坐着的姚宴,“什么情况?” “就是我看你的四个宝贝丫头不爽,拿茶水泼了两个,教训了她们一顿。表哥,不是我说你,你真是一点没变,身边的丫头都快被你宠上天了,姑母怎么会放心让她们四个照顾你。” 文翰礼羞愧的红了脸,忙把身边的四个丫头都推开,讷讷的解释道:“佛说众生平等,别人把她们看做低人一等已经很可怜了,我、我就想对她们好些。” 姚宴愕然,心说,文翰礼莫非是穿来的?这思想也太超前了吧。 “公子,你说众生平等莫非只是哄我们的吗?她、她自己都承认了,她欺辱了我们啊,你怎么不给我们做主。”叫茶茶的姑娘不依不饶的扯文翰礼的袖子。 姚宴不知为何扑哧一声就笑了。 文翰礼脸红的滴血,呵斥道:“闭嘴,你们都出去。” “公子?”茶茶不敢置信的看着文翰礼。 “不不不,该走的是我们,四位小姐放心,买完地我们就走。” 文翰礼羞恼不已,沉下脸道:“都滚出去!” “原来公子都是骗我们的。”茶茶说完,嘤嘤嘤哭着跑了出去。 等这四女都嘤嘤嘤着跑了出去之后,姚宴只觉这出戏看的还不过瘾。 “让表妹见笑了。”文翰礼沮丧的道。 “反正又不是我的丫头,我笑笑就完了,你的丫头你自己受着吧。” 对于这四个丫头的所作所为姚宴一点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古代的尊卑观念迟早会教她们做人。 “表哥,县志拿来了吗?咱们还是继续说买地的事儿吧。” “拿来了,表妹请看,这是县志,这是能卖的良田记录书册。” “我自己瞧瞧。” 文翰礼也不是笨蛋,一看地上摔碎的茶盏,落在青石砖上面的茶叶渣滓就羞红了脸,“表妹为何不告诉我,是她们先对你不敬的呢?我、我一定会替表妹出气的。” 姚宴戏谑的看一眼文翰礼,“你不是说众生平等吗?舍得教训她们?” 文翰礼摩挲着手腕上佩戴的十八子佛串板着脸道:“是她们有错在先,就该教训。” “你要是想要她们活长点,就别在她们身上讲究什么众生平等。”姚宴摇摇头,和祝君行一块看县志里配的一张简陋地图,抬头问文翰礼,“表哥,祝家庄和葛家庄中间这座山标了一个红x是什么意思?” 祝君行先开口道:“那山上长了很多颜色艳丽的毒菇,没人敢靠近。” 文翰礼点头,“我没亲自去看过,但是红x代表危险。” 姚宴眼前一亮,道:“我想去看看。虽然毒菇大多都颜色艳丽,但是也有一些能食用的蘑菇也长的很漂亮。蘑菇可是山珍呢,市面上蘑菇多少钱一斤?” 这个问题,出身官宦之家的文翰礼不知道,祝君行没买过也不知道。 于是姚宴拍板道:“反正又不远,咱们一块去看看。表哥,这座山能不能卖?” 文翰礼愕然,“可以是可以,但是……” “不用但是了,咱们一块去看看。” “好。”祝君行点头。 文翰礼很想补偿姚宴,这点要求又算什么,于是他赶紧答应了下来。 于是祝君行赶着骡车带着姚宴,文翰礼乘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祝家庄和葛家庄中间的这座山脚下。 相比于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眼前这座山真的很袖珍,自然这是从远处看的结果,等到了近处再看还是很大的,海拔不高,上面长满了松树。 当姚宴看到松树下长的那一簇簇红蘑菇时眼睛里简直狂刷金钱符号。 她要发财了! 这不就是正红菇吗,是很珍贵的食用真菌,内含氨基酸、维生素等多种人体必需成份,具有安神补血的功效,特别适合产妇及贫血者食用。味道鲜甜可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种菌菇。 当然她也知道为什么这座山被标注危险了,因为在红菇里还夹杂了不少长的差不多的毒菇。 “表哥,这座山我买了,必须卖给我!”想到红菇汤的美味,姚宴忍不住口舌生津。 “啊?” “别啊了,卖给我卖给我。”姚宴赶紧把银票往文翰礼怀里塞,“一百五十两够不够?” 祝君行赶紧拉住姚宴,“不是要买良田?怎么又突然想买山了?” 姚宴摘下一朵红菇给他们看,“我吃过这种红菇,味道特别鲜美,所以我一定要买这座山!” 文翰礼和祝君行都没怀疑姚宴说的,因为姚太师也曾权倾朝野,作为姚太师的掌上明珠,姚宴说她吃过龙肉他们都觉得有可能。 文翰礼就笑道:“如此,这座山合该卖给表妹,我回去后就给表妹办契书。” 姚宴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催着文翰礼马上回去弄,想到买了山可能就买不成良田了,姚宴就笑嘻嘻的道:“表哥,这座山便宜点卖呗?” 文翰礼宠溺的看着姚宴,“嗯,好。” 姚宴清咳一声,忍痛给了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表妹何曾为银钱操过心呢,此番却…… 想到此处文翰礼就想,只收五十两做个样子吧,剩下的我帮表妹补齐。 这样想着他就把一百两的银票还了回去,抽走了姚宴手里五十两的银票。 “就这些吧,咱们回去我给你们办。” 姚宴大喜,“好!” 却也知道这样一座山绝对不止五十两银子,她就想起自己那一盆三株的宝贝兰花了。 哎,对了,我的天逸荷忘在祝家忘了抱出来了! “相公,我的兰花还在祝家呢,你赶紧陪我去拿,晚了我怕就被祝红梅给糟蹋了。表哥你先回去,我们拿了兰花就去找你,回头我分株养好了就送你一盆极品兰花。” “好。”文翰礼笑着登车离去。 祝君行就带着姚宴赶着骡车往祝家庄而去。 祝家庄还是那个祝家庄,田里有人伺候庄稼,村里的小孩在水塘边上和泥巴玩,祝家大门却上了锁。 “人呢?”姚宴疑惑。这很不对头啊,往常祝钱氏祝红梅可是都在家里藏着绣花的。 祝君行也蹙了一下眉。 “反正咱们也不和他们来往了,咱不管。”姚宴从骡车上下来就想去翻墙头。 祝君行哭笑不得,“你在外头等着,我翻进去找。” 姚宴穿了一条布裙子,翻墙头确实有点不好看,就点头道:“你先去厨房找找,一般天黑之前朱氏都会帮我把花搬到厨房,你小心点。” 祝君行身上虽有伤,但是翻个农家土墙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当他进入院子一看,那满院子晒的葛仙米,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露出个嘲弄的冷笑,在厨房角落里找到兰花,见兰花好端端的没被糟践,毫不留恋的翻了出来。 姚宴看到自己的宝贝兰花还活着,立即就笑了,忙接过来抱着。 “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姚宴扭头一看,就见葛氏正往身后藏竹筐子,一不小心里头的葛仙米就掉了出来,葛氏连忙去捡。 姚宴渐渐收起笑容,嘲讽的呵了一声,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想来是她给了朱氏五十两银子惹出来的。 而朱氏得了银子,不用说肯定给了祝君石,祝君石是知道了这条无本的财路才那么着急的想撵他们走的吧。 “别看了,我把骡车还给顺兄弟,咱们就走。” 姚宴“嗯”了一声,原本就不打算搭理葛氏。 葛氏一看姚宴没发火,忙忙的开锁进了家门又忙忙的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正文 38.帅不拢腿 祝君行去还骡车,姚宴就站在溪水边等着,极目远眺她仿佛看到有人提着麻袋往这边跑,等那人跑近了姚宴一看竟是祝钱氏。 “你在看什么?”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姚宴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差点撞到他身上去,定住身形一看,姚宴就被他头顶急速生长的黑色桃花吓的一个趔趄。 “祝君石?!”姚宴赶紧远离他。 “三郎你在做什么?” 姚宴赶紧跑到祝君行身边去,指着祝君石道:“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跟鬼似的。” 祝君石把麻袋放在柳树根下,转身看向祝君行,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大哥在外头过不下去了?” “你好自为之。”祝君行不与祝君石计较,拉着姚宴就走。 “大哥,之前爹倾家荡产买她我没做声,现在,这条财路是我的了,希望你们能守口如瓶。” 祝君行垂眸淡淡“嗯”了一声。 姚宴却被他气笑了,“那你给我记住了,爹不欠你们的了,我更不欠你们的。再有,村里人也不是傻子,看你们采摘葛仙米肯定会好奇,等从镇上传了风声回来,我看你们怎么独吞这条财路。” “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咱们走吧。” 姚宴想到自己有了宝山,心中倒也没有那么气,只是不耻祝君石的小人行径,这种人她一辈子都不想打交道。 那边厢祝钱氏跑来就在后面骂,姚宴也只当听不见,其实她很烦和人打嘴仗骂街的,但若真有人犯贱她也不介意以牙还牙就是了。 回到关月镇,先去县衙拿了契书,而后回到客栈,此时祝大福也已经找好了租住的小院,当天一行人就搬了过去。 小院在一条巷子里,而这条巷子口就开在关月镇最热闹的大街上,离原先投宿的客栈不远,巷子口上就有一家卖混沌包子的,买菜买生活用品也都很方便。 小院收拾的很干净,墙角有一颗大杏树,杏花还残留了一些在枝头,有一些则落到了水井里。有三间正房,一间厢房一间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俱全,姚宴一看很满意。 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堆鬓如云,金钗斜插,身段风流袅娜,却是个低眉顺眼温婉的模样,她待人很是和气,看到还有孩子转身去隔壁就端了一盘白糖糕来。 “麦冬,快谢谢这位……”姚宴见这女人不过二十出头刚想说叫姐姐,谁知她自己却笑道:“叫婶子就行,我极喜欢孩子的。” 二十出头就是婶子辈的了……姚宴心塞。 但一想到自己十六都生下团姐儿了,也就不再纠结。 “我当家的去外头行商好些年没有音信了,我一个女人家也不好抛头露面,就让人拉了一道院墙隔出这座小院来往外租,我和家里的丫头就靠吃租子过活。要不是看那位老爹是带着孩子来看房的,我是不敢租给男子的。” 姚宴很能理解她的不易,就道:“还不知怎么称呼您?” “我在家行二,娘家姓云,夫家姓郑,妹妹要是不嫌弃叫我云二娘、云二姐都使得。” “那我就凑近乎称您一声云二姐吧,接下来两个月就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就喜欢孩子,这是你闺女吗,白白嫩嫩的,长的可真好看,像妹妹你。”云二姐伸手去抱,姚宴也不吝啬笑着递给她,反倒是团姐儿不乐意,吭哧吭哧就要哭,云二姐抱了一半忙又还给了姚宴,“我是最舍不得听孩子哭的,我不抱了,你快抱着,这么点大的孩子还是和娘最亲。” 姚宴笑着点头,“一直往我怀里拱想来是饿了。” 云二姐很知趣,就笑道:“那你们忙,我回去了,得闲再来找妹妹说话。” “我送送你。” “不用送,你快去喂孩子,孩子饿不得。”云二姐笑着走了,姚宴送到门口回来关了门,心说遇上好房主了。 麦冬麦秋吃着白糖糕在院子里撒欢,朱氏很勤快,正把锅碗瓢盆都拿出来放在水井边上清洗,祝大福也没闲着,正在厨房擦洗橱柜饭桌,独不见祝君行。 “爹,大郎呢?” “我瞧着大郎到屋里去了。” 姚宴抱着团姐儿推门而入就见祝君行正躺在架子床上,头枕在锦被上,面色苍白,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他似乎睡着了,姚宴走近也没有睁眼。 团姐儿嗷呜了两声,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祝君行看,姚宴也在看他。 春光透过半开的窗照了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雕花影儿。 而他的脸姚宴从第一次见到就知道是帅气的,更是俊美的,眉锋眼厉带着点冷冽的味道,流畅的下颌线条又让他糅合了三分清隽气,帅的合不拢腿,这就是此刻姚宴的心声。 她在现代时可从没想过,也不敢奢望能有这样一个老公。 小鲜肉算什么,我老公才是真正帅的让人合不拢腿呢,哈哈。 姚宴怀着捡到宝的心情,把团姐儿轻轻放到他怀里就动手解他的腰带。 不是她好|色要蹂|躏病弱美男子,而是担心他伤口感染。 昨夜这人虽温柔,却实在像是吃了某些不可说的药物似的,直闹到天蒙蒙亮才罢休。 她算是第一次尝到男欢女爱的甜头,有些承受不来却又觉上瘾,半推半就就奉陪到底了。 “胭儿。”祝君行睁开眼,唇角上扬,握住姚宴解他腰带的手,“想要?” “相公秀色可餐,我想啊,你行吗?”姚宴嫌弃的睨他一眼,“坐起来,我给你重新上一回药。” “昨夜是谁先求饶的?”祝君行坐起来笑着逗弄姚宴。 “我那是怕你伤口撕裂让着你。”姚宴可是看过爱情动作片的女人,内心不是小少女了,羞涩有一点点,可就祝君行这点荤话她完全羞不起来。 “我等你养好了身体,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祝君行蓦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姚宴看到红了耳朵的祝君行哈哈大笑,坏心的俯身贴着他,往他耳朵里吹气,“真是又粗又大啊。” 暴击! 祝君行的脸顿时红透了。 姚宴说完往他脸上摸了一把,无辜的道:“哎呀,相公你的脸好烫啊,发烧了吗?” 祝君行恼羞成怒,一把握住姚宴的手腕,“姚胭儿,谁教你的!” “什么啊,人家听不懂。”姚宴故作恍然大悟状,委屈兮兮的看着祝君行,“人家又没见过别人的,只觉撑得慌。” 他见她明眸灿艳无辜,黛眉浅蹙,楚楚可怜,却在一刹那间被挑逗的动了情,恨不能随着她的话语撑爆了她了事。 “你果然是想谋害我的命了。”他喘息粗重,眸光狠狠的盯着姚宴。 姚宴笑着抽出缠在他腰上的绷带,“你想什么呢?人家可什么都没说。青天白日的,庄重些,躺下,我给你上药。” 祝君行羞怒不已,一只手蓦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姚宴立时又是一阵笑。 —— 天黑了,月光爬上窗子,描金雕花架子床剧烈的摇晃,粗喘透过珊瑚红的帐幔传了出来伴着女子的一声尖叫。 “大官人,您弄死奴家了。” 帐幔豁然被拉开,光着上半身的男子端起放在床边茶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就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儿你办了吗?” “办了,你看中的那个小娘子就在隔壁了。”云二姐坐起来偎到男人怀里,点着他的下巴娇嗔,“你有了新人可不许忘了奴家这个旧人。” “我可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你想想你跟了我几年了,我可曾短了你的花用?” “你啊,你也不缺我这点。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娶回家去?我自己住在这镇上,两三月才能见上你一回,奴家这心都要为你这个没良心的熬干了。” “等你帮着我把那小娘子弄到手,我就把你们俩一块娶回家去。” “此话当真?”云二姐急忙追问。 “我何曾骗过你,心肝。” 男子搂着云二姐,把帐幔一放又再次行欢。 “你骗我的还少了?哎呦,你轻点。” 正文 39.围山 麒麟送子雕花床,瓜瓞绵延四件柜,喜结连理大衣橱,仙鹤衔芝四扇面屏风,三脚立地洗脸架还给配了一个铜盆,另外还有一张八仙桌四张方凳子,姚宴一一看过就和祝君行道:“有这么一套家具在,一个月二两银子倒是不贵。” 她曾在网上看过牛人通过《红楼梦》推断古代一两银子约等于六百六十元人民币,二两银子也就是一千二百来块钱,关月镇怎么说都算是个小县城了,凭云二姐给配置的这套家具这个物价还是可以的。 祝君行搂着团姐儿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见姚宴和他说话就“唔”了一声。 姚宴见他垂着眼皮,小扇子似的睫毛耷拉下来形成一片阴影,就笑嘻嘻的凑过去亲了一口,没指望他回应继续自己的盘算,又把银票拿出来数,“我改变主意了,咱们住的院子必须好好盖,还有,明儿你再去一趟县衙,把红菇山周围的荒地都买下来,我要拉一道高墙把山圈起来。我看过了,山脚下那片荒地,叫人开垦开垦就是好田。” “这样算算,银子肯定是不够使的。” 对了,她还有系统奖励的一套葛仙米菜谱呢。 “我明儿就去云翔酒楼找那个掌柜去,祝君石那么肯定葛仙米能卖钱,肯定是他和谁搭上关系了,我只把葛仙米卖给了云翔酒楼的掌柜,八成就是他了,被人坑了一脸,我一定得弄清楚。” “啊呜~”团姐儿攥着小拳头打祝君行的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不知事。 姚宴觉出不对来了,一摸祝君行的额头竟是发烧了,忙推他道:“相公你醒醒,咱们看大夫去。” 祝君行缓缓睁开眼,声线沙哑,“不过有些累罢了,不必看大夫。” “不行,必须看大夫。医馆就在大街上,又不远,再说咱也不缺这几个看病的钱。” 祝君行被姚宴扶起来,眨动了几下睫毛,挪到床边坐着弯腰穿鞋,“我自己去吧。” 姚宴看看在床上咬着小拳头蹬腿的团姐儿,想了想道:“我让爹陪你去。” “没得让爹担心,我自己去就行了,又不是小孩。” “你这人别扭什么,我抱着团姐儿陪你去,就这样定了。” “又不是什么大病,还要拖家带口的不成,像什么样子。”祝君行说完赶紧走出了屋门。 姚宴只得作罢了。 没了祝钱氏把持米面,手里握着经济大权的姚宴就自在了,晚上让朱氏做了一个红烧狮子头,麦秋麦冬两个小家伙吃的满嘴流油。 喝过汤药之后的祝君行让姚宴催着早些上床休息,她自己也困倦了,搂着团姐儿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反而是祝君行迟迟不能入眠,把精神抖擞的团姐儿小心移到自己的怀里照看着,他则拄着头看姚宴的睡颜。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他产生了自厌的情绪。 他一直说要护她一辈子,可实际上却一直是她自己在自救,而他就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司徒彦有一点说的很对,他配不上她。 胭儿,如若将来你能遇见一个真心对你好的,我愿意亲手将你送到他身边。 而现在,请允许我卑鄙的占有你的美好。 看着看着,祝君行只觉自己要无地自容了,面色也越发苍白。 市井的清晨是热闹的,巷子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娘们儿的呼喝声,夫妻的争吵声。 姚宴再不敢让祝君行出门,把他按在床上让他好好养伤。 知道古代女子不好独自出门,姚宴就带上了祝大福。 而祝大福从来不以公爹自居,跟在姚宴身边就像个忠心耿耿的世仆。 云翔酒楼是关月镇最大的酒楼,以前虽说也不愁没有客人,可自从推出了一道珍珠海参汤之后,这几日就是客似云来。 “我找你们掌柜的。”姚宴进去之后直奔柜台。 “呀,小娘子!”柜台后的老账房一脸惊喜。 老头,你是在调戏我吗?姚宴哭笑不得。 “小娘子稍等,我这就去后厨把掌柜叫来。” 片刻后,上次买了姚宴十斤珍珠菜的掌柜满脸笑的走了过来。 “哎呀小娘子,我们酒楼生意更上一层楼多亏你上次推荐的那道汤,可小娘子也不厚道啊。” 姚宴一笑,心知这掌柜和司徒彦那边一沟通她坑司徒彦的事儿露馅了,“还不是你们三公子仗势欺人。” 掌柜的连忙拱手笑道:“小娘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昨儿下午你家小叔才送了五大竹筐新鲜的珍珠菜来,小娘子你得讲点道理,上次买你十斤给了一百两是被你糊弄了,虽说后来承你的情推出了那道珍珠海参汤,可是现在真不能再这么定价了,一斤三十钱不能再加价了,这珍珠菜我可是打听过的,就长在水塘边上,不止你们祝家庄有,葛家庄也有,我可是看在小娘子你的面子上菜优先购买你们家的。” “不是,我们从家里分出来了,我现在暂时不做这个生意了。” 掌柜的微有惊讶。 “祝君石想独吞这条财路,我相公不与亲兄弟一般见识,就让了出来。不过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坏他财路的,只是想问问掌柜的怎么和祝君石联系上的?” 掌柜的忙道:“莫非你小叔子没告诉你吗,我从董二那里打听到小娘子家的住址就亲自去了一趟,谁知你不在家,我就和你家小叔子说了要买珍珠菜的事儿。” 姚宴心中冷笑,原来是这样。 “他提都没提过就把我们给算计了。算了,我不和这种卑鄙小人计较。掌柜的,我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你买不买珍珠菜的菜谱。” 掌柜的目色一亮,忙拱手道:“小娘子快里面请,咱们坐下来细谈。” “好。”姚宴转头招呼祝大福,“爹,咱们到里面去。” “哎。” 云翔酒楼有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随着掌柜的进了雅间之后分主宾坐定,姚宴就掏出了一沓十张信纸,其实就是十道菜谱。 “掌柜的您看看,拿去让大厨试做之后,您品尝一下再定价也行。不怕您笑话,我没和人做过生意,也不懂谈生意的弯弯绕绕,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合作愉快咱们就继续合作下去,要是合作不愉快,那我就换一家。” 掌柜的朝姚宴拱拱手,笑道:“小娘子放心,我们云翔商号从来不坑人。您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掌柜的请便。” 片刻后,酒楼跑堂的小二就笑盈盈的送了一桌子云翔酒楼的招牌菜来。 姚宴和祝大福是吃过了早饭来的,并不饿,草草吃了些就作罢。 “她在这儿?” “是的三公子。” 听着说话声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姚宴看向司徒彦就笑道:“司徒公子吃了吗?” “没呢。”司徒彦竟一点不客气,坐在姚宴身边拿起筷子就大口吃起来,仿佛饿死鬼投胎。 姚宴一看他那一身天青色的袍子上染上的颜料就了然了,转脸问跟进来的董大,“他这是闭关几天了?” 姚宴的说法有趣,董大就笑了,竖起三个指头。 “三天?” “我说,你迟早会死在这上头信不信,你才多大,还有大把的时光研究画技,怎么就那么拼命。”姚宴倒了杯茶水给他,怕他噎死自己。 一刻钟后,司徒彦吃饱喝足,恢复人样之后,优雅的拿丝绢擦擦嘴,“除了炭笔,你可知道怎么弄出其他颜料的?单一的黑色,烦!” 姚宴心说我的囧囧商城里就有一套彩铅啊,可惜我就是不给你买。 于是送了司徒彦一个迷之微笑。 司徒彦哼了姚宴一鼻子,“还以为姚大小姐什么都会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袖子一甩施施然走了。 姚宴:……激将法对我没用哎小子,你来点实际的我说不定就给你买了。 半个时辰之后,掌柜的就满面带笑的送了三百两银子上来,姚宴一看给的超出了她的预期,遂合作愉快,告辞而出。 十张菜谱,五张简单易仿,剩下五张才是大菜,而且附送了两个友情提醒,其一新鲜的珍珠菜不易消化,最好还是用干菜入菜;其二这个季节珍珠菜还没有长大,半个月后的珍珠菜最佳。 这三百两银子至少有一百两银子是给这两个有情提示的。 消化不良不是病,可是发作起来也让人难受。 珍珠菜原本就不大,太小就没有吃头了。 轻轻松松三百两银子入手,姚宴淡然自若,只因她在现代就很会赚钱。而对于祝大福来说,小姐就是小姐,小姐最厉害,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既然决定了种植杂交水稻,姚宴就想着得弄个掩护,买上一袋子普通大米,回头她就偷偷替换成杂交水稻。 于是带着祝大福直奔粮行。 王记梁行的招牌在春风中轻轻舞动,二楼账房,王大官人坐在窗户边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查账,不经意的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虽用蓝花布巾包着头,穿着打扮朴素简陋的女子。 一身素净,不施粉黛,却是唇若涂朱,眉眼如画。 她走来了,步态袅娜,胸前的衣襟被撑的鼓鼓胀胀的,王大官人一下站了起来,趴在窗户台上眼巴巴的往楼下看,见姚宴进了他的地盘,眼珠忽然一转计上心头。 王记粮行是三间五架的门面房,里头拾掇的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正经店。 姚宴进门,左右一瞧,见他们把大米、小米、红豆、黄豆、精白面、粗面等分列的清清楚楚心里就先对这个粮店有了好印象。 正文 40.断子绝孙腿 “伙计,你们这大米怎么卖的?”姚宴伸手进米袋里抓了一把,捻了一粒就想往嘴里送,她本意只是想尝尝口感,谁知里面忽然走出一个人就呵道:“穷鬼,谁让你动我家的大米,赶紧放下,你买得起吗。” 姚宴冷呵了一声,扭头就走。 麻痹,关月镇又不只你们一家粮行,我换一家买两袋,吃一袋我扔一袋,哼。 谁知那人却一把抓向姚宴的肩膀,“你不许走。” 姚宴眼神一厉,抓住那人的手,猛的一个过肩摔,狠狠将人摔在了地上。 “哎呦!” 姚宴陡然无辜,惊诧捂嘴,“哎呦,我还以为是流氓呢,不好意思啊小哥。” 躲在帘子后面随时准备冲出来英雄救美的王大官人…… 好泼辣的小娘子,我喜欢! 王大官人正正软脚幞头,泥金扇一展,一派玉树临风模样走了出来。 “何事喧哗?” 伙计忙滚到王大官人脚边指着姚宴道:“她、她偷了咱们店里的一把大米,小的去追她就把小的摔了,东家您要替小的做主啊。” 一个大小伙子登时就淌眼抹泪的哭了起来。 姚宴深深鄙视之。 当她看向这个东家的头顶,见他头上是一树紫黑色的桃花忍不住抚额。 她做什么了,怎么又招惹一朵烂桃花。 讲真,古人难道也那么肤浅吗,难道只看脸就喜欢了? 王大官人一脚把伙计踹出去一丈远,姚宴假装自己没看到那个伙计自己滚出去半丈。 “别以为我没看见,人家小娘子哪里偷过大米,分明是你这小子见色心喜,找借口非礼人家,我们王记粮行没有你这样的伙计,你现在就给我滚。” 伙计慌忙爬回来抱住王大官人的腿哭求,“东家、东家小的再也不敢了,您饶小的这一回吧。” 王大官人一脸正气,再次将伙计踹倒。 姚宴撇撇嘴,转身就带着祝大福走人。 王大官人忙追出来,拱手道:“小娘子,让你受惊了,为向你表示歉意,今日你在本店买粮不要钱,随你拿多少。” “不必了。”抬脚就进了另外一家粮店,“掌柜的,我要买大米,两袋。” “好嘞,您稍等。” 王勤受长的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又腰缠万贯,至今为止只要是他想勾搭的小娘子还没有勾搭不到的,却不想在姚宴这里第一步就受了挫,却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站在一边用目光侵略姚宴,从姚宴妖娆妩媚的风流长相上得出了一个姚宴拿乔作势的结论,其实说不定身子早就湿了,毕竟像他这样既魁梧英俊又富贵的大官人没有女人不眼馋的。 尤其是贫穷又长的漂亮的女人,都不安分。 姚宴买完大米让祝大福拎着,她转头就走向王大官人。 王大官人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小娘子……” 谁知就在此时,姚宴一脚狠狠就踹向了他的裤裆! “嗷——”的一嗓子,真是听着伤心闻着夹腿啊。 “我一般就是这么对付贱人的。通常一脚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就会再补上一脚。” 趁着王勤受夹腿嚎的空当,姚宴狠狠的又补上了一脚。 “嗷——” 王勤受再度哀嚎。 祝大福抱着两袋子大米咽咽口水,情不自禁也跟着夹了夹腿。 至于周围的男人们,纷纷避姚宴如蛇蝎。 姚宴淡定的掖掖头发,“我是县令的表妹,有事请先去县衙找我表哥。” “爹,咱们回家了。”姚宴转头笑眯眯的喊。 “哦,哦哦哦。”祝大福赶紧跟上。 姚宴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利落的花费02点福寿点买下了杂交稻种子。 管家03,这次我收获的是刚刚那人的恨意吧。 讲真,都怪司徒彦的颜值太高了,搞得我一见刚才那个人就觉得他是炮灰。 一般这种炮灰活不过一集啊。 你知道就好,那人的资料片呢,赶紧发给我。 噗,禽兽? 姚宴拍拍脸,一本正经,你接着发。 这个天赋异禀是什么意思? 这特么不是肉|文男主的设定吗? 好吧,你接着发。 这就没了?你在逗我? 呵呵。 回到小院,姚宴赶紧去找祝君行商量。 此时祝君行正在给团姐儿换尿布,团姐儿躺在锦被里不哭不闹,流着哈喇子嗷呜嗷呜的自己玩。 “相公,跟你说个事儿哈。” 祝君行喝了两顿汤药已然大好,见姚宴这个又兴奋又惴惴的娇模样就笑道:“你又惹祸了?” “丫,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祝君行淡定的给团姐儿包上小屁股,挪到床里边去放着,拉着姚宴坐下就道:“惹了什么事儿?” “我去粮行买米,那粮行的东家多看了我两眼,我就、就踹了他两脚,在那个地方。”姚宴嘿嘿一笑。 “踹断了?”祝君行又问。 “不知道,我使了吃奶的劲儿踹的。” “踹的好。”祝君行冷着脸道。 “哎呀我相公真好。”姚宴一下搂住祝君行的胳膊。 祝君行一手捧住姚宴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姚宴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脖子,唇齿半张允他侵入。 津液互换,耳鬓厮磨,一吻毕他伏在她耳畔低语,“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我心里嫉妒的火快要烧起来了。” 姚宴磨着牙齿啃啮他的脸,揪着他的耳朵嗓音潋滟,“那又如何呢,我现在在你手里,身下,会被你弄的魂丢魄散。” 虚空里仿佛有一只斑斓大虎因受不住撩拨冲冠一咆哮,祝君行忽然张大嘴一口吞了姚宴的唇,撕咬缠磨,内心里他更想吞了整个的她,藏在骨头里,血肉里,让谁也看不见。 可是他不能,她肯定不喜欢被禁锢在宅院里,失去自由。 裙衫退却,白腻浮光,一室春。 那高翘起来的腿啊,蜷缩了灵巧的脚趾头。 那花团锦簇的被褥啊,湿润了一滩。 无辜懵懂的稚童呦,啃着自己的小拳头,看那一对没良心的爹娘独自偷欢,眼珠儿黑溜溜的转,精灵可爱极了。 —— 红艳艳的杜鹃在墙下盛开,迎着日光花枝招展。 墙上开着一扇窗,窗里面放着罗汉床,床上躺着一个哎呦哎呦叫唤的男子,胡子邋遢的老大夫对着男子的下半边研究了一会儿,摇摇头叹息,“扶都扶不起来了,伤势不大好。” 王勤受一听只觉两眼昏花,可他仍旧不死心,哀声求着大夫,“你再好好治治,我不能有事啊,我还没有儿子传宗接代呢,我万万不能出事,我王家三代单传啊。” “我给你开点外伤药,先抹几天试试吧。老夫擅长跌打损伤,对这个病不擅长,研究不深,王大官人还是另请高明的好。听说庐州城有家济仁堂,是宫里御医家里开的,那里兴许有好大夫。您这病及早不及晚。” 王大官人得了这话稍稍存了几分希望,忙道:“旺财,快快送上诊金,恭敬送李大夫回去。” “是,老爷。” 等大夫一走,云二姐就扑上来哭成个泪人,“你说你做的什么孽,怎么就糟了这样的罪啊。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还有个什么指望。” 王勤受本就怀揣了一腔恨意,此时根本听不得人哭,一把揪住云二姐的发髻就“啪啪啪”扇了三巴掌,“嚎你娘的丧,我还没死呢。” 云二姐登时老实了,怯怯哀哀的求饶,“冤家,冤家你可轻点吧,痛死奴家了。” 王勤受一把将云二姐甩开,咬牙切齿道:“你去,给我一把砒霜毒死隔壁那一家子!” 云二姐一霎吓的没个人样儿,“冤家,你说什么呢?” “我他娘的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毒死他们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把那小浪妇的皮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一口一口的吃掉!” 云二姐惊骇,浑身打颤,“不能,再不能害人了我的爷。” “你懂什么!”王勤受一指自己的伤处,“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云二姐连忙摇头。 “就是我看上的那个浪货!” “怎么是她,那个妹妹说话甜甜脆脆的……” “怎么不是她,就是她,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想我王大官人纵横花丛这些年,没成想今儿个看走眼了。我若从此断子绝孙,我必将她碎尸万段!” 却还觉不解气,垂着床榻发狠道:“碎尸万段还是便宜了她,我要把她关到狗笼子里,日日给狗喂药,我还不能让她死了,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隔壁王大官人的狠话姚宴是不知道的,她却也正和祝君行抗争。 “你起开,才刚好了些又作妖,你真不想好了不成。我又没作什么,你这是恼了还是恨了,这么不要命,滚开。”怕吓着孩子,姚宴趴在被子上把声音压的低低的。 “你骂吧,狠狠骂我,我兴奋着呢。” 因被压着而眼如秋水,面若桃李的姚宴:“你病傻了吧。” 正待此时,躺在里面啃自己的小拳头的团姐儿咯咯笑起来。 姚宴觉得自己彻底没脸了,十分恼他。 “祝君行,你想英年早逝是吧?啊?起开!” 祝君行亦笑,笑声透着不管不顾的狂肆,些许的自厌,“如能这样死了,我死也瞑目。” “我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正文 41.城隍庙会 晚上八点替换~ ———— 柳荫长亭,杜元春跟凤移花和离之后回到城中便听到了轰隆巨响,紧接着人仰马翻,随即爆发了一场血腥争斗,威国公府,泰国公府皆无可避免的卷了进去。 而青阳侯自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支持的是楚王,是站在威国公府这边的,故此,争斗一爆发便有身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一队人马打上了门来,不问青红皂白,见人便杀,两侯府都遭了秧。 鉴于之前利于楚王一边倒的形势,青阳侯是摆出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来的,故此府中并无防备,如此一来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自己也被砍成了重伤,倒地不起。 这一瞬,他那从龙之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宦海美梦便彻底碎了,能捞回一条命还要感谢他同母的亲弟弟勇毅侯。 勇毅侯虽来不及避祸,不得不滞留长安,却在家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更着令所有家将近日以来加强戒备,如此一番妥帖准备,待那些贼人杀上门来时便被一网打尽,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这边一尘埃落定便立即去青阳侯打探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他那老哥哥差一点就死了,忙帮着打退了贼兵,背起青阳侯便退回了勇毅侯府,以此为据,坚守了三日三夜,到了第四日早上,晨光熹微时,外面的喊杀声才彻底消失了,然而却仍然无人敢出门上街,长安人心惶惶可见一斑。 有那大胆的,微微敞开门缝往外看,就见街道上都是一滩一滩浓稠的鲜血,五步一伤,十步一尸,空气中都是散不开的腥味儿,可怖尤甚。 在这等紧绷危险的气氛下,匆匆又过了三日,这三日之中,官兵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清理尸体,清洗街道,很快便把清明还给了百姓。 皇权之下,百姓的嗅觉可灵敏的紧,当再次扒开门缝往外看,看到了一片干净时便知危险彻底解除了,这才陆陆续续的恢复原来的生活,男人们赚钱养家,女人们烧饭看孩子,才几日光景啊,便又是一副熙熙攘攘太平盛世的模样。 至于最终是谁问鼎宝座,除了达官显贵着紧想知道,底层生活的蝼蚁们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过自的小日子。 楚王赢了皇位,得到的却是一座断壁残垣的皇城,四面楚歌的局势,心中虽恨极那偷了玉玺,在他跟前装疯卖傻的齐云长,可他也拿人家没办法,即便想迁怒也不能,齐云长的外家,曾经的大齐第一世家,开国功臣玉家,早在十多年前便被先皇发落个干净,男丁全部斩杀,女子皆贬为官妓。 气归气,楚王到底是有心算的,知道为今之计还不是计较齐云长的时候,该先稳定朝局才是,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威国公府、泰国公府,以及其余党羽便都成了新皇的宠臣,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青阳侯。 只可惜,这人是个时运不济的,高官实权都有了,可他却没了那个健康的身躯。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青阳侯许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还在病中便上表辞官,请求圣上准许他扶柩归祖地,为老母守孝三年。 楚王本就厌恶他是凤移花的父亲,原本也没想给他多大的实权,只不过不想寒了人心,这才做出公平的样子来,见他自己倒是识趣,当下也不挽留,干净利落的就允了。 将养了半个月,青阳侯能下地走路了,这日午后,他瞧着外面天光明媚,鸟语花香,便让下人搀扶着出了房门,在回廊尽头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就他自己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的,眼睛盯着某一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不过一会儿,同样上表辞官,赋闲在家的勇毅侯便过来了,每日这个时候他都是要来看一看自己这唯一的嫡亲的大哥的。 “你来了,过来坐,咱们兄弟俩好生说会儿话。”青阳侯笑道。 “大哥今日感觉如何,身上的伤口正开始长新肉,定是发痒了吧。”勇毅侯坐到青阳侯对面道。 “是有些发痒,怪不得呢,原来是开始愈合了。” 如此寒暄了三两句,兄弟俩便都沉默了下来,都觉得没什么话想说的,气氛一时尴尬。 “大哥,花儿被流放,我不管不问,你可怨我?” 青阳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要怨也是怨我自己,醒悟的太晚了。二弟,你怨我吗?这么多年了,我宁愿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当亲兄弟对待,也不和你交心。” 勇毅侯心知这个不相干的人便是大哥少年时期的好友,如今的威国公,想了想就笑道:“咱们可是亲兄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岂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岂是旁人能比的。”青阳侯感激的看着勇毅侯,禁不住感性的道:“二弟,不怕你笑话,那天我倒在血泊里,我心里还想着他会来救我,可没想到来的是你,我的亲弟弟,我就想啊,原来这才是亲兄弟,这么多年我竟是白活了。” “既然大哥今日开了这话头,那弟弟也就敞开来说了,大哥,你是真糊涂啊。”勇毅侯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也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糊涂,到了这把年纪了,才猛然发现什么才是该重视的,可是已经晚了,你瞧,蔓娘死了,洛水死了,凌儿也死了,剩下个唯一的儿子如今也不知所踪,活了半辈子,竟把家弄没了,二弟,我糊涂,我是真糊涂。”青阳侯悔恨的老泪纵横。 如今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勇毅侯拍了拍青阳侯的手臂道:“大哥如今意识到自己错了也还不晚,待咱们出了长安,再想法儿探听花儿的下落吧,这孩子……该是恨咱们的。” “好,都听二弟的。”青阳侯抹去老泪点头称是。 他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主心骨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却说杜元春,自忖被大太太揭穿了那层皮她无颜继续呆下去,为了让二太太抚养馥姐儿,遂把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她,一半则留给馥姐儿,二太太是个贪财的,心中虽怀疑馥姐儿的血统,可看在杜元春乖觉的份上便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再说,她素日也是真疼馥姐儿,遂就这么半推半就养下了,左右养这么个女孩吃的也不是她的银子,她并不吃亏。 而杜元春自己呢,收拾了细软,带着兰翠自然是投奔了关青岳。 事实上,自凤移花被关之后,他便递了话给她,说什么他还爱她,还要她,若她不嫌弃,他便为她买一座宅子养下她,就此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虽不能给予名分,却也完成了当初的誓言。 泰国公府的老太太已仙去了,她和娘家嫡母嫡妹又不合,她若回娘家居住便得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骄傲如她,能在任何人跟前低三下四,唯独杜意浓母女不行。 如此,她不得不从了他。 何况,就算他不来找她,她自己也是要找过去的。 名声,地位,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还怕那穿鞋的不成。 她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她当外室养起来,外室就外室她也不在乎了,只是却要隐姓埋名,她不能让馥姐儿有一个当外室的母亲,即便这个母亲已经和她的父亲和离了也不成。 而这也正是关青岳想到的,他能养个外室,却不能养杜元春做外室,无论如何她都还占着泰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分,两个貌合神离的想到一起去了,一拍即合,就在长安大乱的那日,杜元春将计就计,让自己“失踪了”,就此贤德坊胡同,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里多了个叫春娘的陌生夫人。 待长安之乱平息之后,关青岳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春娘这里。 他满心里想的该是相见欢,可实际上却是相对两无言,甚至各自的眼睛里都潜藏了杂质,她恨他却极力隐瞒,曲意逢迎着,他终于将这个初恋情人收入囊中,攀折下了这朵高傲的牡丹花,可心情却不复当初,这个女人已不贞了,她脏了。 当偷情的氛围消失,他甚至都不想要她,只觉索然无味。 “世子爷,请用茶。”兰翠的到来打破了卧房中的沉默,春娘蓦地反应过来,忙道:“我来伺候世子爷,你先下去。” “是。” 背对着关青岳,杜元春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妩媚柔和,转过身时脸上便挂上了一抹笑,语如春风,“表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觉得他还是喜爱她的,只是没有了激情。 “表哥,用茶吧。” “你放在一边吧,我还不渴。”他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睡吧。” 语气平缓,竟然没有要她的欲,望。 杜元春脸上的笑僵住了,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上前去帮他脱鞋脱袜,服侍他躺下,像个尽职尽责的大丫头。 是谁导致她终生不孕?是谁算计她嫁给凤移花,给凤移花戴绿帽子? 他不解释,她也不问,任由一个个的毒疮长在两人身上,迟早有一日毒发身亡。 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些伤害已经入了心,而今他们还能同床共枕,却都知道已然异梦。 可为何还要在一起? 因为都不甘心。 她,是他曾经想娶的妻子,可家族逼迫不得不舍弃;他,是她少女时的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她以为这天下谁都能伤害她,唯独他不会,可事实证明,他伤了她,重重的伤害,永难磨灭,于是她恨,于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他的身边,是报仇还是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她在观望,在挣扎。 “表哥。” 隔着薄薄的凉衫,她轻轻的抚弄他的胸膛,微吐香情。 “这几日太累了,改日吧。”关青岳拍拍她的手背,背过身去,闭目沉睡。 她望着他宽厚的背发证,随即捏紧了拳头,双目啐了毒汁。 她们主仆才刚搬来不久,还不曾买小丫头,故此这两日所有的活计全都是兰翠在做,想着屋里的主子完事之后必然会沐浴,她便去厨下烧热水。 这只是两进的院子,和之前她们居住的迎春院差远了,厨房更不用说了,除了狭小之外,桌案墙壁上还有陈年的油垢,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儿。 她之前可是做大丫头的,只在主子跟前端茶递水,何曾做过这样的粗活自是抱怨不已。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任命的刷锅,倒水,点火,烧柴。 “兰翠姑娘,烧水呢,我来帮你如何?”关晏不知何时悄悄的摸了进来,冷不丁一开口吓了兰翠一跳。 “你想吓死人啊。”兰翠瞪了他一眼。 关晏嘿嘿一阵笑,看起来很和气,但他吐出来的话却令兰翠警觉起来。 “兰翠姑娘可还记得那次在山上你砸我脑袋的事儿?” “若非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会拿石头砸你吗,你是活该。”兰翠悄悄捡起一根长木头攥在手心里,状似无意的道:“我在做活,不好和你说话,你快出去吧,仔细被烟气熏着。” “我不怕熏,不如我和你一起烧啊。”关晏上前一步,猛的张手欲抱,还没摸着兰翠的衣角就被她一回木棍挡了回来。 “你给我滚,狗改不了吃|屎!”兰翠冷骂。 “臭娘们,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关晏也冷下了脸,“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得令。” 两声不正经的嬉笑,半掩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便进来两个歪瓜裂枣样儿的小厮,兰翠大吃一惊,忙道:“你要做什么,主……”她刚要大叫,便被其中一个小厮猛的扑上来一把捂住了嘴。 “兰翠姑娘别叫,我们哥仨今夜定叫你欲|仙欲|死。” 兰翠快急红了眼,抬腿就踢,另外一个小厮当即一把抱住,笑道:“兰翠姑娘别急啊,长夜漫漫,咱们有的玩。” 关晏冷笑道:“臭娘们,上次吃了你的亏,知道你的厉害,这次自然要多叫上两个人。小贱蹄子,三个人伺候你,这下可满意了吧。你们还等什么,给小爷我把她的嘴堵上,衣衫扒了,今儿晚上我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不可。” “都听大哥的。” 这俩小厮非常听话,一个拿早准备好的粗布塞嘴,一个就动手扯烂衣裙,兰翠呜呜大叫,泪落两旁,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皮子可真白啊。”两个长相丑陋的小厮舔着嘴道。 “这可还是雏儿呢。”关晏狠捏了兰翠的脸蛋几下,还是觉得她乱踢乱动扫兴,皱着眉道:“把这臭娘们绑在椅子上,你们不知道她的厉害,泼辣着呢。” “这屋里可没椅子。”一个小厮道。 “我有法子,保准比绑在椅子上还好。”说罢,便将兰翠的裙子撕成条状,将她的身子对折,两条腿驾到头顶上,绑的兰翠动弹不得,两眼泪流。 关晏嘿嘿大笑,道:“这个捆法好,还是你小子有主意。” 兰翠受辱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她的嘴被塞的鼓胀,想死也死不了,心下已明,今夜她是在劫难逃。 “叫你一声兰翠姑娘是看得起你,你却拿乔作势起来,真当自己是什么名门小姐了?。”关晏掐了一把兰翠的脸,“现在你主子还得靠我主子养活,你也就等于是我养着的,往后你若好好听话还有你的好日子过,要不然,小爷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呜呜……”兰翠哭着摇头,狠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当第二天天亮杜元春找到厨房,当她看见兰翠的死状,“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恨的浑身发抖,如被雷击,心中莫名寒冷,隐约知道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了,顿时面若死灰,哭完她却又笑了,笑声远扬天外,癫狂如魔。 大雍七年,秋,雍王统一全国,是为雍正帝,定年号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大雍八年,春,鹰王凤移花携爱妻出游扬州,玉氏貌娇媚丰艳,性柔婉多情,时而有奇思妙想,忽一日要逛青楼楚馆,鹰王宠妻至深,允之。 扬州自古繁华,美女如云,乃是男子的**窟,大妇厌之甚深,避之唯恐不及,然玉氏却携夫通往,奇也怪也。 万花楼乃扬州第一青楼,其有一花魁,貌清丽绝伦,性清高傲慢,为万人追逐,一曲一歌一舞收获红绡玉搔头无数。 这一日鹰王携爱妻离去之后,该花魁泪流满面,自语道:“那年逢老道士批命,言我天命富贵不吃苦。”花魁抚弄自己身上所穿男人们赠送的名贵锦缎,呵呵一笑,“果真我从没吃过苦,我怎能让自己褴褛如乞丐?” “凤移花,我的夫君……” 言罢,从二楼坠下,触地,脑浆崩裂而亡。 得知了杜元春的死讯,凤移花沉默了几天又恢复如初。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就和凤移花携手度过了白头,在他死的那一天夜里他忽的容光焕发,他问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已是满头白发的玉娇娘笑着答,“对。” 凤移花满足的溘然长逝。 ——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两个小孙子在树下挖虫子,躺在摇椅上的玉娇娘又想起那夜的回答,虞美人想,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她从来只当此生是一场戏,在这场戏里,她爱他这毋庸置疑,从一开始的假到她入戏后的真假难辨,再到相濡以沫后的真。可当她死去的时候,脱了玉娇娘这层躯壳,她就能回家了吧。 要回家了啊…… 桃花纷落了满头白发,摇椅上的老妪笑着闭上了眼睛。 正文 42.渡命 晚八点替换~ ———— 凤凌被带走了,而谁也没有发现,远远的山丘树丛之后转出了一个女子,她一身布衣,脸上有被荆棘划破的血痕,身上沾着的黄泥已干涸了,脚上的草鞋破烂的露出了她的大脚趾,她像是一路从山上滚下来那样的狼狈,眸光怯怯,久久凝望着那一行华衣骏马,高高在上的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收回目光,将一块美玉连同一张简陋的寻人画像收入怀中细心保存,背起药篓,蹒跚着没入了青山野林,彷佛,那几夜真的只是狐仙和俊秀小公子的风流韵事,在那之后,死的死,活的活,再无相遇的可能,也许下个轮回,可能在一起,只是再也不认识彼此,谁也不记得曾经那亲密的几夜。 “凌二爷回来了——” “回来了——” 守门的小厮远远看见凤移花怀里抱了一个人,便以为找到了,一切都将恢复如初,兴奋的去后宅禀报,殊不知,这才是风暴来临的开始。 春景阁,庭院石桌旁,娇娘正端着白玉小碗追着容哥儿喂他吃肉糜粥,这会儿上孩子正淘气,抱着花绣球,迈着胖嘟嘟的小短腿捉迷藏似得满院子乱跑,娇娘一会儿气一会儿笑,轻声吓唬道:“你给我站住,若再不好好吃饭,仔细我打你屁股。” 容哥儿已能听得懂人话,看得懂脸色,知道娇娘生气了,赶紧乖乖的停下,咧开小嘴便笑,露出上下四颗小乳牙,怎么看怎么像小兔子,娇娘赶紧趁机喂了他一勺粥,正要夸他一句呢,这小东西转头就跑,满院子撒欢,梨花树影、回廊竹帘、芭蕉菱窗,各处都是他无所束缚的笑声。 娇娘禁不住也笑了,却不纵容他,把碗递给姜妈妈拿着,几步上前就把躲在柱子后头的小人一把逮着抱了起来,引得容哥儿又是一长串的笑,彷佛被挠痒了小肚皮似得,“娘娘,娘娘”的叫着求饶。 “还皮不皮了?吃不吃饭?” 便在此时,守门的水生慌张的跑了进来,见娇娘就在庭院里,张口便道:“不好了,玉姨奶奶,凌二爷没了。” 一霎,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了愣,娇娘更是有些缓不过神来,又问了一句,“没了?” “是。”水生忙又道:“是咱们大爷抱回来的,这会儿该是送到青云楼去了,奴摸了一下二爷的手,冰凉冰凉的,的确是没了无疑,大太太那边怕还是不知道,去禀报的小厮是大太太那边的人,心太急,只遥遥望了一眼就急着去通报了。若是大太太得了实情,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没了?竟然就这样没了?”娇娘不敢置信的低语,心里竟也生出了酸涩的惋惜之感。 想着大太太迁怒的本事,娇娘忙将容哥儿交给落霞抱着,便道:“你们呆在院子里别出去,仔细照看容哥儿,我去看看。” 青云楼,大太太来的极快,一进门便哭:“我的凌儿啊,你可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 卧房里,鸦雀无声,凤凌静静的躺在锦绣被上。 大太太猛一瞧自己的儿子面带微笑,还以为他睡着了,可又突然觉得不对,才刚回到家来,长辈一个还没去赔罪,怎么会睡觉,还睡的这样旁若无人。 离着床有半丈远,大太太蓦地停了下来,她拒绝上前,死死抑住心头的恐慌,左右一瞧,瞅见站在窗前的凤移花,就沉声怒喝道:“孽畜,你对我儿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他下毒了,快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他死了。”凤移花转过身来,神情淡漠。 “你竟然诅咒我的儿子?我跟你拼了。”大太太一霎面目狰狞,形如恶鬼,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撞里,猛的就冲了过去。 凤移花不躲不闪,冷冷的盯着,杀气四溢。 凤芸儿虽被这消息震在当场,悲伤突如其来,可她有眼色,自己母亲这一击绝对讨不了好,眼疾手快,忙从身后一把抱住大太太的腰,就哭着劝慰道:“母亲不可,先看看弟弟要紧。” “你滚开,我要杀了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大太太狂躁叫嚣。 “凤凌死了。”凤移花冷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被你逼死的,你现在满意了吧。” “你闭嘴,你胡说,我不许你诅咒我的凌儿。”大太太激动的浑身紧绷,眼珠子都是血红的,“孽畜,我知道你为什么诅咒我的凌儿,你不就是觊觎我凌儿的爵位和家财吗,我告诉你,我的凌儿好好的,他能长命百岁,你死了,他也不会死,我不会让你诅咒他的,绝对不会,谁要诅咒我的凌儿,我就毒死他,哈哈,毒死他。” “母亲,你别这样。”凤芸儿难受的道。 母女俩抱在一起,一个疯笑,一个哭泣。 青阳侯进来了,没去管疯闹不休的妻子,径自走到床前看了看,呆了呆,过了好久才在凤凌的鼻息下探了探,没有丝毫的气息,而后他又愣了愣,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像一张面具寸寸龟裂。 “我的儿……” “侯爷,我们的凌儿只是睡着了。”大太太挣脱凤芸儿,几步上前一把拉住青阳侯的手告诉他这个“实情”。 “蔓娘。”青阳侯拍了拍大太太的手,“我会安排人准备后事。” “准备什么后事?!”大太太尖叫一声,“还要我说几遍,凌儿只是睡着了,你看他还在笑,他在笑呢。” 青阳侯可怜她,没计较她的顶撞,安慰道:“这也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但,生死有命,入土为安。” “什么入土为安,我儿子活的好好的,不知你在胡说什么。”大太太推开青阳侯,踉跄爬到床上,一把抱起凤凌便疯笑起来,“凌儿乖,母亲就在你身边,母亲不会让任何人毒害你的,谁也别想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她扫视一圈屋里的人,狠狠的道:“你们都是坏人,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你发的什么疯。”青阳侯气道。 扁素不知何时悄悄的站到了门口,见着屋里的情形不敢随便插话。 凤移花瞅见他,点了一下头,不理会大太太的疯癫,钳住她的手腕便将她扔下了床。 “你?!”凤芸儿忙去搀扶,气怒瞪了一眼。 凤移花不理,直接道:“你来,查看一下死亡原因。”他不信那么点伤口就能致死,他宁愿相信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以凤凌之死捣乱侯府,图谋趁虚而入。 扁素也不扭捏,放下药箱就开始在凤凌身上摸索。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儿子。”大太太又冲了上来,俨然泼妇的架势,哪里还有一丝贵妇的仪态。 “闭嘴!”凤移花忍无可忍,一手刀下去劈晕了她。 “母亲。”凤芸儿忙去接住。 青阳侯皱了下眉头,“这样也好。大总管,准备后事吧。” “是。”垂头立着如同影子的司晋南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青阳侯不忍在这屋子里多呆,看了一眼凤移花,叹息道:“我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了,放心,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别急。” 这话的意思可真是伤人。 凤移花身上的杀气顿时更重了。 他竟然在自己儿子的目光下怯了,畏惧的咽了咽口水,忙转身离去了。 门口,娇娘也不知站了多久,青阳侯走的狼狈也没有发现。 “如何?”深吸一口气,凤移花压住了心头怒火问。 “伤口腐烂严重。”扁素叹了口气,“死于七日风,除此之外……”他有些难以启齿。 “说。” “死前和女子行过房,精元一泄,气若游丝。” “七日风?那是什么病?”避开敏感病况,娇娘轻问。 “这种病,军营之中常见,因刀伤等没处理好,腐烂化脓而死。” 那不就是破伤风,或者伤口感染吗,娇娘想。 “除此之外,可有中毒的征兆,比如能使人微笑而死的毒药。” “并无。大爷的疑问或许我可以解答。”扁素顿了顿才道:“坊间流传着些许狐仙妖鬼的艳情故事,大爷该是听过的吧,凌二爷这情况……恕我冒昧,可以参照。至于是人、是妖便不可知了。” “浑说!”凤移花睨了娇娘一眼,拂袖便走。 娇娘诧异的看了扁素一眼,“先生竟相信鬼神吗?” “鬼神也只是一种形态。” “先生见过?” “跟着家父云游时,巧有碰见。” 娇娘不再问,蹲身一礼,忙追着凤移花出去。 一去一来,喜儿仓皇撞门而入,哭着道:“先生救命,老太太得知了凌二爷猝死的消息,悲伤难抑晕厥过去了。” “我这就去。”扁素深深叹了口气,低喃道:“也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追至青云楼外,只见进进出出的仆婢在为丧事忙碌,却不见他的踪影。 “玉姨奶奶在这里,这里。”金宝忙招手轻呼。 “金宝,你们大爷呢?” “在后面。”金宝一指青云楼后的一座溪流假山,苦着脸道:“大爷不让跟着,可奴觉得大爷心里肯定很难受,您不知,大爷和凌二爷之间很、怎么说呢。”金宝急的乱抓头。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守着。” 楼后是一丛假山,溪流、花树遍植,正值春末夏初,姹紫嫣红,锦簇绵绵。 爬上假山之内,穿花拂柳便见一潭碧水,而他正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静坐,沉默。 女人悲伤时痛哭一场,宣泄一番是常事,那么男人呢,他悲伤时的样子是怎样的? 此时此刻她看见了,凝滞的空气,静止的水,沉郁的眼神,仿佛化成了石头的人。 而她呢,忽然明白,痛他所痛的道理。 原来真有一个人对她的影响那么深,连看见他伤心自己都要比他还难过。 “娇娘,过来。”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她,又或者终于肯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把心里的悲伤说给她听。 “大爷。”娇娘和他坐到一起,五指穿过他的五指,轻轻紧握。 她便听到他说。 “你看这假山之上便是凌儿的卧房,他也有调皮的时候,被大太太拘的喘不过气了,便偷偷的爬出来。有一次被我撞见了,他竟笑着来拉我的手叫我大哥,冲我撒娇不让我告诉别人,他还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你说他傻不傻呀,明知大太太和我们母子是死敌竟还上赶着和我亲近,他是真的不怕我抢了他的爵位的。” “他说他最大的愿望是云游四海,他要做游侠,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写游记,然后寄给我看。” “他说,大哥我把爵位让给你吧,我不想做什么青阳侯。” “他说,大哥,真心把我当做弟弟好不好?我想要一个宠我疼我的哥哥,为我遮风挡雨。” “他还说,大哥,你是我最敬服的人。” “你看,他竟然愚蠢到了这等地步,真是枉费了大太太一直耳提面命的说: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觊觎他的爵位和财富。他真蠢,是不是?” 娇娘摇头,越发握紧他的手,“他不蠢。”相反的,凤凌是少有的聪明人,只是他太纯善,不够狠,如果他够狠,在有母族扶持的情况下,大爷如今早死的尸骨无存了。 “呵,是啊,他一死到好,却摆了我一道,对于大太太,我还能做什么?” “娇娘,我后悔了。” 她抱住他,轻噌他的脖颈,未置一词。 许多年后,午夜梦回时,她又听他说,娇娘,我这一生只做了一件后悔的事。 正文 43.踏破铁鞋 晚八点替换~~明天见宝贝们~ —— 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花边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她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 “我是否对你说过老公的含义?”烦躁的扯开领带,他往沙发里一坐,顺便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朵上咬牙切齿。 “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你早说过了。”那天早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人就向她宣誓过了。 “很好。”他轻轻重重的啃她的耳珠,喷出的鼻息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那不是羞红的,而是被撩拨红的,她也想要他啊。 打眼偷偷瞧他,好一个俊美不凡的人物啊。据他自己说,很多很多年前他乃是须弥山四大护法佛王之首,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个厉害的足矣让她这小妖仰望的佛怎就整日赖着她贪欢呢? 这不科学!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网上那些人学。你只会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原来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最难消受美男恩,她脑袋里早已一团浆糊,身子软若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他瞧她双目已迷离,拦腰抱起便往卧室里走。 现在他们的居处乃是一个大别墅,除了室内那太过大的游泳池之外,都是复古的装修,名人字画,紫檀木桌椅,古董花瓶,应有尽有。 卧房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只听房里的男人恨意难平的低吼:“穿这样清凉,想出去勾搭谁?只我一个,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里头一阵娇声尖叫,嘻嘻哈哈,很快便传来令人捂脸遁逃的吟哦声。 一个小时的折腾,那两个各自吃的捧腹餍足,他靠着枕头抚摸她光滑的脊背,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小红嘴嘀咕着,“怎么老喜欢吃我的嘴呢。” 他只笑不语,眸中苦涩满溢,只有紧紧抱着怀里人的时候,他才能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幸好,你没让我等到绝望,终于再次出现与我相逢。 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好。 “我是只千多年的大妖呢,你呢,你是啥?” “我?”被子下他将双腿随意化作一条蛇尾与她的纠缠,宠溺的望着她。 “你骗人。”拖着尾巴从床上游滑下去,打开电脑往椅子上一蹲,回头一笑道:“度娘上说,你可是须弥山上的和尚呢,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拖着长长的尾巴又蹿到床上去,枕着他的大腿道:“《封神榜》也演了,说你是魔家四将之一呢。” “杜撰罢了。”知她最近迷上了追剧,便又道:“还喜欢看什么,我让人都拍成剧给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她忙从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子的言情小说,特特指着一本李碧华写的《青蛇》道:“我都看哭了。” “好。” “不是要出去,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这会儿已是入秋天气,身为冷血动物的她精力已有所下降,忙喜不自胜的点头,还不忘她的小说本,不知在哪里拽出一个包包就塞进去背着走。 看着狼藉不堪的屋子,他抹了一把脸,笑着叹气,牵起小爪子就往外走。 摸起手机顺便给家政公司那边去了个电话。 这家温泉馆是他公司名下的产业,是他考虑到黛黛冬眠的问题最先建成的,采用了唐代的建筑风格,今人更喜欢称这种风格为日式的,他却不以为然。 木质的屋子和推拉门,里面引进来的温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黛黛把包包往他怀里一扔,欢呼着就下了水。 她性子急,一入水便化出了蛇尾。 把包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他慢腾腾的解开扣子,西装外套落地,皮带,裤子,把个在水里偷瞧的黛黛看的口干舌燥。 要蛇命了啊,脱个衣裳也这么性感。 水里洗着鸳鸯澡,顺便亲亲摸摸,很快擦枪走火,搂抱在一起就上了塌,一夜没消停。 天蒙蒙亮时,黛黛先睡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外头下了一场秋雨,寒气比往日更深一重。 他勾起薄毯裹着她光光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是我一生的修行。” 黛黛睡的沉了,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枫叶上沾了一层白霜,他睡去,满心欢喜,等再醒来时,怀里人已不见了。 恐惧蓦的袭上心头,似有天崩地裂之感,狂乱奔出睡房,倏忽便在阳台上看见了趴在小几上酣睡的小人儿。 她的手底下压着本言情小说,正是那本《青蛇》,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是终章,上面写着: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为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一一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他莞尔一笑,用袖子擦去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水迹,重又将人搂在怀里怜惜,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让人组建剧组拍摄《青蛇》,但剧本要改。 因为他觉得最后的话不实,他的小妖绝没有青蛇的精明,她呆头笨脑,她的爱笨拙到令自己绝望也不懂放手。 牡丹花开,又是一年春天,那一日,她捧着本小说看的泪流满面,他在一旁宠溺的递着一张又一张纸巾。 半响儿,她忽的打了个哭咯,看着他就傻了,打量一会儿歪着头便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他怔愣,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一滴泪落在脸庞,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小嘴。 她心口突突乱跳,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辗转,被吻惊着,手里的书本落了地,封页上写着《上邪》二字。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花边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她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 “我是否对你说过老公的含义?”烦躁的扯开领带,他往沙发里一坐,顺便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朵上咬牙切齿。 “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你早说过了。”那天早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人就向她宣誓过了。 “很好。”他轻轻重重的啃她的耳珠,喷出的鼻息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那不是羞红的,而是被撩拨红的,她也想要他啊。 打眼偷偷瞧他,好一个俊美不凡的人物啊。据他自己说,很多很多年前他乃是须弥山四大护法佛王之首,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个厉害的足矣让她这小妖仰望的佛怎就整日赖着她贪欢呢? 这不科学!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网上那些人学。你只会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原来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最难消受美男恩,她脑袋里早已一团浆糊,身子软若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他瞧她双目已迷离,拦腰抱起便往卧室里走。 现在他们的居处乃是一个大别墅,除了室内那太过大的游泳池之外,都是复古的装修,名人字画,紫檀木桌椅,古董花瓶,应有尽有。 卧房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只听房里的男人恨意难平的低吼:“穿这样清凉,想出去勾搭谁?只我一个,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里头一阵娇声尖叫,嘻嘻哈哈,很快便传来令人捂脸遁逃的吟哦声。 一个小时的折腾,那两个各自吃的捧腹餍足,他靠着枕头抚摸她光滑的脊背,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小红嘴嘀咕着,“怎么老喜欢吃我的嘴呢。” 他只笑不语,眸中苦涩满溢,只有紧紧抱着怀里人的时候,他才能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幸好,你没让我等到绝望,终于再次出现与我相逢。 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好。 “我是只千多年的大妖呢,你呢,你是啥?” “我?”被子下他将双腿随意化作一条蛇尾与她的纠缠,宠溺的望着她。 “你骗人。”拖着尾巴从床上游滑下去,打开电脑往椅子上一蹲,回头一笑道:“度娘上说,你可是须弥山上的和尚呢,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拖着长长的尾巴又蹿到床上去,枕着他的大腿道:“《封神榜》也演了,说你是魔家四将之一呢。” “杜撰罢了。”知她最近迷上了追剧,便又道:“还喜欢看什么,我让人都拍成剧给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她忙从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子的言情小说,特特指着一本李碧华写的《青蛇》道:“我都看哭了。” “好。” “不是要出去,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这会儿已是入秋天气,身为冷血动物的她精力已有所下降,忙喜不自胜的点头,还不忘她的小说本,不知在哪里拽出一个包包就塞进去背着走。 看着狼藉不堪的屋子,他抹了一把脸,笑着叹气,牵起小爪子就往外走。 摸起手机顺便给家政公司那边去了个电话。 这家温泉馆是他公司名下的产业,是他考虑到黛黛冬眠的问题最先建成的,采用了唐代的建筑风格,今人更喜欢称这种风格为日式的,他却不以为然。 木质的屋子和推拉门,里面引进来的温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黛黛把包包往他怀里一扔,欢呼着就下了水。 她性子急,一入水便化出了蛇尾。 把包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他慢腾腾的解开扣子,西装外套落地,皮带,裤子,把个在水里偷瞧的黛黛看的口干舌燥。 要蛇命了啊,脱个衣裳也这么性感。 水里洗着鸳鸯澡,顺便亲亲摸摸,很快擦枪走火,搂抱在一起就上了塌,一夜没消停。 天蒙蒙亮时,黛黛先睡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外头下了一场秋雨,寒气比往日更深一重。 他勾起薄毯裹着她光光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是我一生的修行。” 黛黛睡的沉了,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枫叶上沾了一层白霜,他睡去,满心欢喜,等再醒来时,怀里人已不见了。 恐惧蓦的袭上心头,似有天崩地裂之感,狂乱奔出睡房,倏忽便在阳台上看见了趴在小几上酣睡的小人儿。 她的手底下压着本言情小说,正是那本《青蛇》,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是终章,上面写着: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为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一一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他莞尔一笑,用袖子擦去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水迹,重又将人搂在怀里怜惜,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让人组建剧组拍摄《青蛇》,但剧本要改。 因为他觉得最后的话不实,他的小妖绝没有青蛇的精明,她呆头笨脑,她的爱笨拙到令自己绝望也不懂放手。 牡丹花开,又是一年春天,那一日,她捧着本小说看的泪流满面,他在一旁宠溺的递着一张又一张纸巾。 半响儿,她忽的打了个哭咯,看着他就傻了,打量一会儿歪着头便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他怔愣,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一滴泪落在脸庞,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小嘴。 她心口突突乱跳,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辗转,被吻惊着,手里的书本落了地,封页上写着《上邪》二字。 正文 44.画痴的脑残粉 晚八点替换~晚安宝贝们明天见~ —— 须弥山西峰上常年积雪不化,广目天王居住其上,无有片瓦遮身,他只在一棵松树下,坐莲台修行。 此时,他面前小几上有十碗水,一炉香,一串佛珠,当他睁开眼的一瞬,十碗水无火自沸,袅袅冒着红光妖气。 他目色琉璃,双手合十时却再也念不出一句,“阿弥陀佛”。 用以观察护持世界的清净眼蓦地睁开,便见山下来了一只莽撞蛇妖,她不畏佛光,放肆闯山,嚣张跋扈,“蛇妖青黛,求见广目天王。” 守山弟子手拿佛棍赶到,厉声喝喝的驱逐,她不闻不问,依旧喊叫:“蛇妖青黛,求见广目天王。” 终究,他是放不下这小妖。一声叹息,遂化作巨佛现于黛黛的面前。 “蛇妖,朽木。” 守山弟子恭敬退下,黛黛上前,牵起他散在地上的檀香衣角放在脸上留恋的蹭了蹭,温暖依旧,宁心安神依旧。 她双手合十,轻轻跪到他脚下,仰首虔诚的望着他,道:“佛王,我来向你展示我的悟。你要仔细看着。” 说罢,她自双目之中留下两滴泪,缓缓笑开:“您说,当我修出了眼泪,我便可坐地成佛。您看,我已然修成了。可佛王啊,你错了,在我心中,我依旧想你吻我的嘴,想你陪我入睡,想你永生永世的陪我共度那些荒凉岁月。所以,修出了眼泪又如何?我依旧是我,不喜成仙,不喜悟佛。” 神情一冷,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风吹袍袖,咧咧作响,“王,你在我梦中构建的十个世界,我一一去过了,可堪不破就是堪不破,王,请不必再对我白费心机。王,我有些累了,所以,我再也不会牵念你,我要忘记你,永生永世。从此,你修佛,我……我想投胎转生去,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懂得对男人傲骨凌霜的念:‘君既无心我便休’。” 话落,她化出真身,是一尾数十丈高的黛青色大蛇,她半个身子的鳞片已呈金色,那佛光的颜色,可她飞天一震便轻易散去了一身修为,从数十丈变作小小一条毅然往西峰尖锐的岩石上撞去。 他终于大惊,座下莲台倏忽化为黑色,他从巨佛中抽身飞下,伸手去阻,可已来不及了,那条小蛇将自己撞的脑浆迸裂,惨死西峰之下,流落水潭,随水漂流而去,向着她的自由自在。 他眼目欲裂,干净的头皮上忽生长出三尺青丝,当他从天坠下,在水流里将小蛇抱起,他身上的白佛衣忽的也破裂开来。 至此,十世残念所化的他自己合为一。 须弥山西峰上再无广目佛王。 他乃是护法佛王,本身佛法无边,起死回生一条小蛇不过轻而易举,但醒来的却已不是那一个。 它仅是一条未开灵智的普通蛇,懒散依旧,胆大包天,对着他的眉心便是狠狠一口,却使得他眉心堕魔的印记倏忽消散,这情景怎的如此熟悉? 他终于脱去佛衣,披散满头青丝带着她去了她的花谷,就那么定居了下来。 她的居所是一个山洞,里面像个光怪陆离的迷宫,走一步便能踢到个什么,有色彩缤纷的水晶,有海里的大贝壳,有大块大块的黄金白银,洞穴壁上还歪歪斜斜挂着几幅山水画,这像她,做什么都随着性子来,从不规规矩矩的。 她入睡的地方是一块长五丈,宽三丈的暖玉床,他手里紧紧抓着要逃跑的小蛇躺了下来,兴许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儿,一门心思要跑的蛇儿安静了下来。 见此,他松开手,这蛇儿便慢慢在床上游动,这儿闻一闻,那儿嗅一嗅,仿佛终于找到了家,它欢快的扭动起身子跳起了舞。 他浅浅笑开,容颜如莲清逸,用手指勾缠它的尾巴逗弄,它嘶嘶的张嘴露齿威胁,咬住他的手指就不放开,毒液猛往他血液里灌,那滋味儿又麻又疼,可他却生不出催动法力抵御的念头,反是温柔的抚着它的头说:“黛黛乖,松开嘴。” 见敌人没有反攻它的意思,这小东西越发得寸进尺,吐出被它咬的红肿的手指头,沿着手臂爬上他的脖颈,对着那蓬勃跳动的大血管又狠狠下了牙齿。 这一次疼的他蹙眉,像是对罂粟上瘾的人吸上了毒,他只感觉到了解脱。 仰头望向洞顶,他发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黛黛自己写的日常小记。 “某年某月某日,我揍了一条鲤鱼精,因为它不乖。” “某年某月某日,我又揍了那条鲤鱼精,因为它木有供给我小鱼干吃。” “某年某月某日,我的邻居小白走了,我很想念它。” “某年某月某日,我听花妖说,邻居小白被人炖成汤羹吃了,我有点害怕,谁来救蛇啊。” “……”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一千岁的时候遇见了王,他踩了我的尾巴,我在他眉心咬了一口。” 这一行字已经模糊的快看不清了,他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天。 他化身为世间云游的一个普通和尚,听闻附近村子闹妖怪,他去村民指定的山里去抓却误踩了她的尾巴。 尾巴那处长着羞涩的用于繁衍的那物,这小东西恶狠狠的,反身一口正咬在他的眉心。他记得自己说,“我要你助我修行。” 红尘一游,他看似悟透情爱,归去不带云烟,心上却从没有一刻放下过她。 那真是一条太过心软糊涂的妖,下山来玩,却忘记化作人身,难怪会被村民喊打喊杀。 她这物种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往树梢上那么一吐舌,便可吓坏众生。 “某年某月某日,他成佛去了,嘱咐我好生修行,可我只想想念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记忆在山呼海啸,他蓦然想起自己曾救过一条差点被冻死的黛青蛇儿,那时他还未修成正果。他捧着它,将它放在衣袍底下暖着,他在松树下念经修行,一坐多少年他也不曾记得,只知那蛇儿已从小儿手臂粗细长到了他的手腕那么粗,身长数丈。 却原来,他与她的情孽竟深若此。是他先招惹了她。 脖颈里缠的蛇儿大概咬的牙酸了,它松口后,“噗通”从他肩膀上掉了下去,薰薰然若醉,他摸摸它的小肚子,鼓鼓胀胀的,却原来喝饱了。 量了量它的长度,一瞬长了有半尺长。 他的血,可比金蝉子的肉更具效用。 “黛黛,喝吧,快快长大。” 不惜鲜血,他以为黛黛很快会回来,可是百年过去了,千年过去了,他怀里的蛇却不曾启开灵智。 它在无意识中深深拒绝。 他养了它千年,可是它却始终想从他手里逃离,他一次次的不许,它便一次次的将他咬伤。 他终于知道,他伤她究竟深到了什么程度。 意识即便在身躯里沉睡,也要拒绝他给的温暖。 也许,对她来说,他给的那些都是毒。 饮鸩止渴的结局是无路可逃,她再也不想重新尝试。 他终于明白何为相思。 终于明白何为相见不相识。 终于明白等待追寻的苦。 她在洞顶上写道:“天黑了,我好冷。” 今时今日,纵他有一身热血,心也是冰冷的。 “黛黛,你何时才肯再出来见我?我已知错了。” 花谷里安静的让人窒息,他在自己面前又摆下十只碗,他带着蛇儿入梦,可梦中无有与他心灵相惜的黛黛。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此间灵气稀薄,漫天诸佛划破虚空离去,他抱着黛黛,站在断崖上,望着茫茫大海,道:“黛黛,你说的对,这岁月是荒凉的。” 说罢,他化作一尾金龙,将黛黛化作一尾黛青长蛇,两个尾部紧密绞缠,就那么远远的坠入深海,长眠。 “黛黛,当你再次睁眼时,你是在我的怀里醒来,可高兴吗?”须弥山西峰上常年积雪不化,广目天王居住其上,无有片瓦遮身,他只在一棵松树下,坐莲台修行。 此时,他面前小几上有十碗水,一炉香,一串佛珠,当他睁开眼的一瞬,十碗水无火自沸,袅袅冒着红光妖气。 他目色琉璃,双手合十时却再也念不出一句,“阿弥陀佛”。 用以观察护持世界的清净眼蓦地睁开,便见山下来了一只莽撞蛇妖,她不畏佛光,放肆闯山,嚣张跋扈,“蛇妖青黛,求见广目天王。” 守山弟子手拿佛棍赶到,厉声喝喝的驱逐,她不闻不问,依旧喊叫:“蛇妖青黛,求见广目天王。” 终究,他是放不下这小妖。一声叹息,遂化作巨佛现于黛黛的面前。 “蛇妖,朽木。” 守山弟子恭敬退下,黛黛上前,牵起他散在地上的檀香衣角放在脸上留恋的蹭了蹭,温暖依旧,宁心安神依旧。 她双手合十,轻轻跪到他脚下,仰首虔诚的望着他,道:“佛王,我来向你展示我的悟。你要仔细看着。” 说罢,她自双目之中留下两滴泪,缓缓笑开:“您说,当我修出了眼泪,我便可坐地成佛。您看,我已然修成了。可佛王啊,你错了,在我心中,我依旧想你吻我的嘴,想你陪我入睡,想你永生永世的陪我共度那些荒凉岁月。所以,修出了眼泪又如何?我依旧是我,不喜成仙,不喜悟佛。” 神情一冷,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风吹袍袖,咧咧作响,“王,你在我梦中构建的十个世界,我一一去过了,可堪不破就是堪不破,王,请不必再对我白费心机。王,我有些累了,所以,我再也不会牵念你,我要忘记你,永生永世。从此,你修佛,我……我想投胎转生去,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懂得对男人傲骨凌霜的念:‘君既无心我便休’。” 话落,她化出真身,是一尾数十丈高的黛青色大蛇,她半个身子的鳞片已呈金色,那佛光的颜色,可她飞天一震便轻易散去了一身修为,从数十丈变作小小一条毅然往西峰尖锐的岩石上撞去。 他终于大惊,座下莲台倏忽化为黑色,他从巨佛中抽身飞下,伸手去阻,可已来不及了,那条小蛇将自己撞的脑浆迸裂,惨死西峰之下,流落水潭,随水漂流而去,向着她的自由自在。 他眼目欲裂,干净的头皮上忽生长出三尺青丝,当他从天坠下,在水流里将小蛇抱起,他身上的白佛衣忽的也破裂开来。 至此,十世残念所化的他自己合为一。 须弥山西峰上再无广目佛王。 他乃是护法佛王,本身佛法无边,起死回生一条小蛇不过轻而易举,但醒来的却已不是那一个。 它仅是一条未开灵智的普通蛇,懒散依旧,胆大包天,对着他的眉心便是狠狠一口,却使得他眉心堕魔的印记倏忽消散,这情景怎的如此熟悉? 他终于脱去佛衣,披散满头青丝带着她去了她的花谷,就那么定居了下来。 她的居所是一个山洞,里面像个光怪陆离的迷宫,走一步便能踢到个什么,有色彩缤纷的水晶,有海里的大贝壳,有大块大块的黄金白银,洞穴壁上还歪歪斜斜挂着几幅山水画,这像她,做什么都随着性子来,从不规规矩矩的。 她入睡的地方是一块长五丈,宽三丈的暖玉床,他手里紧紧抓着要逃跑的小蛇躺了下来,兴许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儿,一门心思要跑的蛇儿安静了下来。 见此,他松开手,这蛇儿便慢慢在床上游动,这儿闻一闻,那儿嗅一嗅,仿佛终于找到了家,它欢快的扭动起身子跳起了舞。 他浅浅笑开,容颜如莲清逸,用手指勾缠它的尾巴逗弄,它嘶嘶的张嘴露齿威胁,咬住他的手指就不放开,毒液猛往他血液里灌,那滋味儿又麻又疼,可他却生不出催动法力抵御的念头,反是温柔的抚着它的头说:“黛黛乖,松开嘴。” 见敌人没有反攻它的意思,这小东西越发得寸进尺,吐出被它咬的红肿的手指头,沿着手臂爬上他的脖颈,对着那蓬勃跳动的大血管又狠狠下了牙齿。 这一次疼的他蹙眉,像是对罂粟上瘾的人吸上了毒,他只感觉到了解脱。 仰头望向洞顶,他发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黛黛自己写的日常小记。 “某年某月某日,我揍了一条鲤鱼精,因为它不乖。” “某年某月某日,我又揍了那条鲤鱼精,因为它木有供给我小鱼干吃。” “某年某月某日,我的邻居小白走了,我很想念它。” “某年某月某日,我听花妖说,邻居小白被人炖成汤羹吃了,我有点害怕,谁来救蛇啊。” “……”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一千岁的时候遇见了王,他踩了我的尾巴,我在他眉心咬了一口。” 这一行字已经模糊的快看不清了,他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天。 他化身为世间云游的一个普通和尚,听闻附近村子闹妖怪,他去村民指定的山里去抓却误踩了她的尾巴。 正文 45.黄皮子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花边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她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 “我是否对你说过老公的含义?”烦躁的扯开领带,他往沙发里一坐,顺便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朵上咬牙切齿。 “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你早说过了。”那天早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人就向她宣誓过了。 “很好。”他轻轻重重的啃她的耳珠,喷出的鼻息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那不是羞红的,而是被撩拨红的,她也想要他啊。 打眼偷偷瞧他,好一个俊美不凡的人物啊。据他自己说,很多很多年前他乃是须弥山四大护法佛王之首,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个厉害的足矣让她这小妖仰望的佛怎就整日赖着她贪欢呢? 这不科学!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网上那些人学。你只会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原来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最难消受美男恩,她脑袋里早已一团浆糊,身子软若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他瞧她双目已迷离,拦腰抱起便往卧室里走。 现在他们的居处乃是一个大别墅,除了室内那太过大的游泳池之外,都是复古的装修,名人字画,紫檀木桌椅,古董花瓶,应有尽有。 卧房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只听房里的男人恨意难平的低吼:“穿这样清凉,想出去勾搭谁?只我一个,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里头一阵娇声尖叫,嘻嘻哈哈,很快便传来令人捂脸遁逃的吟哦声。 一个小时的折腾,那两个各自吃的捧腹餍足,他靠着枕头抚摸她光滑的脊背,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小红嘴嘀咕着,“怎么老喜欢吃我的嘴呢。” 他只笑不语,眸中苦涩满溢,只有紧紧抱着怀里人的时候,他才能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幸好,你没让我等到绝望,终于再次出现与我相逢。 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好。 “我是只千多年的大妖呢,你呢,你是啥?” “我?”被子下他将双腿随意化作一条蛇尾与她的纠缠,宠溺的望着她。 “你骗人。”拖着尾巴从床上游滑下去,打开电脑往椅子上一蹲,回头一笑道:“度娘上说,你可是须弥山上的和尚呢,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拖着长长的尾巴又蹿到床上去,枕着他的大腿道:“《封神榜》也演了,说你是魔家四将之一呢。” “杜撰罢了。”知她最近迷上了追剧,便又道:“还喜欢看什么,我让人都拍成剧给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她忙从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子的言情小说,特特指着一本李碧华写的《青蛇》道:“我都看哭了。” “好。” “不是要出去,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这会儿已是入秋天气,身为冷血动物的她精力已有所下降,忙喜不自胜的点头,还不忘她的小说本,不知在哪里拽出一个包包就塞进去背着走。 看着狼藉不堪的屋子,他抹了一把脸,笑着叹气,牵起小爪子就往外走。 摸起手机顺便给家政公司那边去了个电话。 这家温泉馆是他公司名下的产业,是他考虑到黛黛冬眠的问题最先建成的,采用了唐代的建筑风格,今人更喜欢称这种风格为日式的,他却不以为然。 木质的屋子和推拉门,里面引进来的温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黛黛把包包往他怀里一扔,欢呼着就下了水。 她性子急,一入水便化出了蛇尾。 把包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他慢腾腾的解开扣子,西装外套落地,皮带,裤子,把个在水里偷瞧的黛黛看的口干舌燥。 要蛇命了啊,脱个衣裳也这么性感。 水里洗着鸳鸯澡,顺便亲亲摸摸,很快擦枪走火,搂抱在一起就上了塌,一夜没消停。 天蒙蒙亮时,黛黛先睡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外头下了一场秋雨,寒气比往日更深一重。 他勾起薄毯裹着她光光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是我一生的修行。” 黛黛睡的沉了,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枫叶上沾了一层白霜,他睡去,满心欢喜,等再醒来时,怀里人已不见了。 恐惧蓦的袭上心头,似有天崩地裂之感,狂乱奔出睡房,倏忽便在阳台上看见了趴在小几上酣睡的小人儿。 她的手底下压着本言情小说,正是那本《青蛇》,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是终章,上面写着: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为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一一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他莞尔一笑,用袖子擦去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水迹,重又将人搂在怀里怜惜,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让人组建剧组拍摄《青蛇》,但剧本要改。 因为他觉得最后的话不实,他的小妖绝没有青蛇的精明,她呆头笨脑,她的爱笨拙到令自己绝望也不懂放手。 牡丹花开,又是一年春天,那一日,她捧着本小说看的泪流满面,他在一旁宠溺的递着一张又一张纸巾。 半响儿,她忽的打了个哭咯,看着他就傻了,打量一会儿歪着头便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他怔愣,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一滴泪落在脸庞,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小嘴。 她心口突突乱跳,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辗转,被吻惊着,手里的书本落了地,封页上写着《上邪》二字。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花边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她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 “我是否对你说过老公的含义?”烦躁的扯开领带,他往沙发里一坐,顺便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朵上咬牙切齿。 “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你早说过了。”那天早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人就向她宣誓过了。 “很好。”他轻轻重重的啃她的耳珠,喷出的鼻息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那不是羞红的,而是被撩拨红的,她也想要他啊。 打眼偷偷瞧他,好一个俊美不凡的人物啊。据他自己说,很多很多年前他乃是须弥山四大护法佛王之首,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个厉害的足矣让她这小妖仰望的佛怎就整日赖着她贪欢呢? 这不科学!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网上那些人学。你只会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原来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最难消受美男恩,她脑袋里早已一团浆糊,身子软若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他瞧她双目已迷离,拦腰抱起便往卧室里走。 现在他们的居处乃是一个大别墅,除了室内那太过大的游泳池之外,都是复古的装修,名人字画,紫檀木桌椅,古董花瓶,应有尽有。 卧房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只听房里的男人恨意难平的低吼:“穿这样清凉,想出去勾搭谁?只我一个,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里头一阵娇声尖叫,嘻嘻哈哈,很快便传来令人捂脸遁逃的吟哦声。 一个小时的折腾,那两个各自吃的捧腹餍足,他靠着枕头抚摸她光滑的脊背,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小红嘴嘀咕着,“怎么老喜欢吃我的嘴呢。” 他只笑不语,眸中苦涩满溢,只有紧紧抱着怀里人的时候,他才能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幸好,你没让我等到绝望,终于再次出现与我相逢。 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好。 “我是只千多年的大妖呢,你呢,你是啥?” “我?”被子下他将双腿随意化作一条蛇尾与她的纠缠,宠溺的望着她。 “你骗人。”拖着尾巴从床上游滑下去,打开电脑往椅子上一蹲,回头一笑道:“度娘上说,你可是须弥山上的和尚呢,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拖着长长的尾巴又蹿到床上去,枕着他的大腿道:“《封神榜》也演了,说你是魔家四将之一呢。” “杜撰罢了。”知她最近迷上了追剧,便又道:“还喜欢看什么,我让人都拍成剧给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她忙从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子的言情小说,特特指着一本李碧华写的《青蛇》道:“我都看哭了。” “好。” “不是要出去,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这会儿已是入秋天气,身为冷血动物的她精力已有所下降,忙喜不自胜的点头,还不忘她的小说本,不知在哪里拽出一个包包就塞进去背着走。 看着狼藉不堪的屋子,他抹了一把脸,笑着叹气,牵起小爪子就往外走。 摸起手机顺便给家政公司那边去了个电话。 这家温泉馆是他公司名下的产业,是他考虑到黛黛冬眠的问题最先建成的,采用了唐代的建筑风格,今人更喜欢称这种风格为日式的,他却不以为然。 木质的屋子和推拉门,里面引进来的温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黛黛把包包往他怀里一扔,欢呼着就下了水。 她性子急,一入水便化出了蛇尾。 把包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他慢腾腾的解开扣子,西装外套落地,皮带,裤子,把个在水里偷瞧的黛黛看的口干舌燥。 要蛇命了啊,脱个衣裳也这么性感。 水里洗着鸳鸯澡,顺便亲亲摸摸,很快擦枪走火,搂抱在一起就上了塌,一夜没消停。 天蒙蒙亮时,黛黛先睡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外头下了一场秋雨,寒气比往日更深一重。 他勾起薄毯裹着她光光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是我一生的修行。” 黛黛睡的沉了,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枫叶上沾了一层白霜,他睡去,满心欢喜,等再醒来时,怀里人已不见了。 恐惧蓦的袭上心头,似有天崩地裂之感,狂乱奔出睡房,倏忽便在阳台上看见了趴在小几上酣睡的小人儿。 她的手底下压着本言情小说,正是那本《青蛇》,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是终章,上面写着: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为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一一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他莞尔一笑,用袖子擦去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水迹,重又将人搂在怀里怜惜,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让人组建剧组拍摄《青蛇》,但剧本要改。 因为他觉得最后的话不实,他的小妖绝没有青蛇的精明,她呆头笨脑,她的爱笨拙到令自己绝望也不懂放手。 牡丹花开,又是一年春天,那一日,她捧着本小说看的泪流满面,他在一旁宠溺的递着一张又一张纸巾。 半响儿,她忽的打了个哭咯,看着他就傻了,打量一会儿歪着头便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他怔愣,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一滴泪落在脸庞,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小嘴。 她心口突突乱跳,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辗转,被吻惊着,手里的书本落了地,封页上写着《上邪》二字。 正文 46.叫魂 “不是要见我,过来吧,我已候你多时。” 蓦然转身,她看见,他穿了一身白佛衣,琉璃眼,满面都是佛祖一般慈悲的漠然。 看见她,全无悲欢喜怒。仿佛,她就是一个平常,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而她却悲不得,喜不得,喉咙里忽然涌上一口腥甜,五脏六腑皆痛,撕裂。 头顶是一束松针,地上是丛丛干枯的草叶,他在巨石上坐着,身前一张黒木小几,几上一尊莲花香炉正冒着烟气,一杯清茶在侧,一串檀木佛珠静静躺在中央。 “你!”她疾步跑来,在巨石下停顿,仰首望着他,一字吐出,紧接着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洒在他的脚下,那巨石的面上,鲜艳如同盛开在黄泉路口的彼岸花。 他眉目不变,漠然望向她,问道:“吕氏一族可是你杀的?” 黛黛双目赤红,看着他,扬唇而笑,妖冶艳丽,“是。” 她的回复,铿锵有力,口吻处处透着故意违逆他,惹他盛怒的挑衅。 他依旧平静,抬手一指几上的佛珠,淡淡道:“戴上它,我便饶你性命。” 黛黛低睨那佛珠一眼,又转而看他,满目痴迷,又故作欲色,“若想我遁入佛门,还不如魂飞魄散。王,我怎舍得以后不碰你?王,我知道,你也是想念我的,是否?” “孽畜!”他蓦地睁眼,正气凛然。 与此同时,一网倏忽拔地而现,一网从天兜来,将黛黛逮个正着吊在半空,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黛黛根本来不及逃跑。 他从巨石上站了起来,远远望着网子里的黛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佛珠你戴还是不戴。” “我不!”那固执的语气依如从前。神色间的倨傲不屑,隐隐将他激怒。 “执迷不悟!”他背手在后,冷冷道:“架火,烧死她。” 干柴等物都是准备好了的,李福全一挥手,军汉们便手脚麻利的架起了火堆。 这火堆绕着黛黛围成了个圆形,高一丈有余,中间是大片的空地。 火,是姬烨亲自点的,上面泼了油的缘故,一瞬间火舌便窜了起来,彼时,火才起,吊在中间的黛黛还可忍受那温度,可她的心却绞痛难忍。 “孽畜,你悟否?”他再问这句话。 黛黛痛的哈哈狂笑一阵,猛烈点头,眸中泪光如星,“我悟,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到头来不过化作一捧黄土。我们来世间走一遭,是为了赎罪,生,不是为了欢,死,也不觉得可惜,都只是遵从命运的安排; 我悟,怨憎会,只是当时执念深重,当死去时,一切尘埃落定; 我悟,爱别离,人生来便是孤独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我悟,求不得……” 她看着他,眼泪骨碌一下从眼中落了出来,便如万千星辰离了天幕,熄灭,黯淡,悲伤。 “求不得,悟什么?”他看见地上的火舌窜到了她的头顶,满头青丝一瞬烧尽,黑色的浮尘飘飘扬扬飞去。 她成了光头,荣光却依旧靡艳、 青丝,情丝。烧尽了的是却只是她满头的发。 “求不得,我悟……”烧灼之痛令她面目狰狞,望着他却执念深重,“悟,求不得那便不是属于我的,我该……我该放手。”她泪如雨下,却哈哈而笑,“求不得便放手。王,我都懂。你不是说我天生便具慧根吗。可是王,我放不下。” “放不下也要放。”他的话冷漠无情。咄咄逼人。 她的腿,手臂,后背已被烧伤,旁观之人只是看着,便都不自觉的扭过了头去,心里都在催促着她道:放下吧,放下吧。 可她偏不。 “我,生于你所在的雪峰山下,我会背诵你所会的所有的佛经,可那又能证明什么,我依旧想和你在一起,依旧想你吻我的嘴,想你陪我入睡。” “住嘴,孽畜!” “哈哈,我亵渎了你的佛是吗?” 她看见他怒便高兴起来,即便对她凶巴巴的也好过看见他那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 “王,这一世,你已开始不信佛,你已开始畏惧蛇。”想通了什么,她得意的畅笑,身子虽痛不欲生,可心中却着实畅快,喜悦。 “住嘴!”他怒不可遏,面目也随之狰狞。 她却越笑越开心,气息虽奄奄,可眸中之光却如重新升起的万千星辰,光芒之耀,堪与明月争辉。 “我,已不是你心上轻飘飘的浮尘,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可与你的佛相提并论?” “你住嘴,你住嘴!来人啊,泼油,烧死她。” 当他怒火真起时,她明显的感觉到地上那火发生了变化。 蓦地瞪大了双眸,皱缩了瞳孔,魂魄倏忽便尝到了业火焚烧之痛。 若由得这火烧下去,哪怕这是个梦境、幻境,当醒来时她也已经死了。 不,她不能死。 凄厉一声尖叫,网兜剧烈晃动,“噗通”一声她便落入了火焰深处,大火随之封顶,烧作一团,此时即便旁人想救她,也已经来不及了。 李福全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火焰深处便没了声息,此一番,那人必死无疑。 他紧握的拳头却渐渐松开,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烧掉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他心中的微尘。 转身而走,太监军汉们紧随。拔营离去,走的无声无息。 大火依旧在烧,伴随着咔嚓声,像是人骨断裂所致。 她说她是万年的大妖; 他们说,她是尤氏的心肝宝贝; 他,封她为皇后,大燕皇朝的国母; 到头来,死去时,竟无人收敛尸骨。 大火烧了许久,当熄灭时,只剩一堆灰烬。 帝皇蛇不知从哪个洞穴里游了过来,跑进灰烬里翻找再也没有出来过。“不是要见我,过来吧,我已候你多时。” 蓦然转身,她看见,他穿了一身白佛衣,琉璃眼,满面都是佛祖一般慈悲的漠然。 看见她,全无悲欢喜怒。仿佛,她就是一个平常,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而她却悲不得,喜不得,喉咙里忽然涌上一口腥甜,五脏六腑皆痛,撕裂。 头顶是一束松针,地上是丛丛干枯的草叶,他在巨石上坐着,身前一张黒木小几,几上一尊莲花香炉正冒着烟气,一杯清茶在侧,一串檀木佛珠静静躺在中央。 “你!”她疾步跑来,在巨石下停顿,仰首望着他,一字吐出,紧接着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洒在他的脚下,那巨石的面上,鲜艳如同盛开在黄泉路口的彼岸花。 他眉目不变,漠然望向她,问道:“吕氏一族可是你杀的?” 黛黛双目赤红,看着他,扬唇而笑,妖冶艳丽,“是。” 她的回复,铿锵有力,口吻处处透着故意违逆他,惹他盛怒的挑衅。 他依旧平静,抬手一指几上的佛珠,淡淡道:“戴上它,我便饶你性命。” 黛黛低睨那佛珠一眼,又转而看他,满目痴迷,又故作欲色,“若想我遁入佛门,还不如魂飞魄散。王,我怎舍得以后不碰你?王,我知道,你也是想念我的,是否?” “孽畜!”他蓦地睁眼,正气凛然。 与此同时,一网倏忽拔地而现,一网从天兜来,将黛黛逮个正着吊在半空,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黛黛根本来不及逃跑。 他从巨石上站了起来,远远望着网子里的黛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佛珠你戴还是不戴。” “我不!”那固执的语气依如从前。神色间的倨傲不屑,隐隐将他激怒。 “执迷不悟!”他背手在后,冷冷道:“架火,烧死她。” 干柴等物都是准备好了的,李福全一挥手,军汉们便手脚麻利的架起了火堆。 这火堆绕着黛黛围成了个圆形,高一丈有余,中间是大片的空地。 火,是姬烨亲自点的,上面泼了油的缘故,一瞬间火舌便窜了起来,彼时,火才起,吊在中间的黛黛还可忍受那温度,可她的心却绞痛难忍。 “孽畜,你悟否?”他再问这句话。 黛黛痛的哈哈狂笑一阵,猛烈点头,眸中泪光如星,“我悟,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到头来不过化作一捧黄土。我们来世间走一遭,是为了赎罪,生,不是为了欢,死,也不觉得可惜,都只是遵从命运的安排; 我悟,怨憎会,只是当时执念深重,当死去时,一切尘埃落定; 我悟,爱别离,人生来便是孤独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我悟,求不得……” 她看着他,眼泪骨碌一下从眼中落了出来,便如万千星辰离了天幕,熄灭,黯淡,悲伤。 “求不得,悟什么?”他看见地上的火舌窜到了她的头顶,满头青丝一瞬烧尽,黑色的浮尘飘飘扬扬飞去。 她成了光头,荣光却依旧靡艳、 青丝,情丝。烧尽了的是却只是她满头的发。 “求不得,我悟……”烧灼之痛令她面目狰狞,望着他却执念深重,“悟,求不得那便不是属于我的,我该……我该放手。”她泪如雨下,却哈哈而笑,“求不得便放手。王,我都懂。你不是说我天生便具慧根吗。可是王,我放不下。” “放不下也要放。”他的话冷漠无情。咄咄逼人。 她的腿,手臂,后背已被烧伤,旁观之人只是看着,便都不自觉的扭过了头去,心里都在催促着她道:放下吧,放下吧。 可她偏不。 “我,生于你所在的雪峰山下,我会背诵你所会的所有的佛经,可那又能证明什么,我依旧想和你在一起,依旧想你吻我的嘴,想你陪我入睡。” “住嘴,孽畜!” “哈哈,我亵渎了你的佛是吗?” 她看见他怒便高兴起来,即便对她凶巴巴的也好过看见他那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 “王,这一世,你已开始不信佛,你已开始畏惧蛇。”想通了什么,她得意的畅笑,身子虽痛不欲生,可心中却着实畅快,喜悦。 “住嘴!”他怒不可遏,面目也随之狰狞。 她却越笑越开心,气息虽奄奄,可眸中之光却如重新升起的万千星辰,光芒之耀,堪与明月争辉。 “我,已不是你心上轻飘飘的浮尘,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可与你的佛相提并论?” “你住嘴,你住嘴!来人啊,泼油,烧死她。” 当他怒火真起时,她明显的感觉到地上那火发生了变化。 蓦地瞪大了双眸,皱缩了瞳孔,魂魄倏忽便尝到了业火焚烧之痛。 若由得这火烧下去,哪怕这是个梦境、幻境,当醒来时她也已经死了。 不,她不能死。 凄厉一声尖叫,网兜剧烈晃动,“噗通”一声她便落入了火焰深处,大火随之封顶,烧作一团,此时即便旁人想救她,也已经来不及了。 李福全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火焰深处便没了声息,此一番,那人必死无疑。 他紧握的拳头却渐渐松开,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烧掉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他心中的微尘。 转身而走,太监军汉们紧随。拔营离去,走的无声无息。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大火依旧在烧,伴随着咔嚓声,像是人骨断裂所致。 她说她是万年的大妖; 他们说,她是尤氏的心肝宝贝; 他,封她为皇后,大燕皇朝的国母; 到头来,死去时,竟无人收敛尸骨。 大火烧了许久,当熄灭时,只剩一堆灰烬。 帝皇蛇不知从哪个洞穴里游了过来,跑进灰烬里翻找再也没有出来过。 正文 47.识破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 因之前天授老皇帝大肆挥霍的缘故,大雍现在面临的最要紧的难题是国库没钱,一旦哪里有个天灾**必将影响到朝廷,更何况即将到来的金兵南下,打仗更需要钱。 赚钱就成了楚天苟最头疼的事儿,兰香馥这个皇后也没什么赚钱的经验,好在她有满脑子的书籍,遂立即捡了最容易赚钱的玻璃方子、镜子方子、钟表制造方子等写出来交给内务府去研制,又怕内务府能人不够,楚天苟直接发了招贤令,凡是有能力的人都可毛遂自荐,经过层层选拔组建出了一个研发团队,团队研发成功之后又通过内务府往下发牌子的方式,高价竞拍卖给富商,一个省每一种方子只招一个允许制作的商家发给金牌,如此,通过这样的方式国库渐渐充盈。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楚天苟暗戳戳做着打仗的准备,他这个皇帝算半路捡来的,他迫切的需要树立起威信和自己的文武班底。 至于林恒兄妹的野心,朝堂上怀揣同样野心的人也不在少数,联合上折子表示:陛下,你只有一个皇后这不行啊,给皇室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云云,可是选秀不要钱啊,养妃子不要钱啊,楚天苟一句国库没钱把人都打发了,若再逼逼楚天苟直接拍桌扔奏折。 只是林恒兄妹还需要安抚,楚天苟和兰香馥商议给林英姿封了个简单粗暴的救驾郡主,对,封号就是“救驾”二字,楚天苟完全不想动脑子给林英姿想封号,因为他怀疑林英姿救驾是不是他们兄妹阴谋中的一环。 他也不打算费功夫去查,从得知林恒兄妹谋害兰香馥的事儿,他就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刑。 终于,在半年后楚天苟等来了金兵南下攻城的消息,与此同时兰香馥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兰香馥一直知道他的夙愿,就是想上战场杀敌,故当楚天苟跟她说要御驾亲征时,兰香馥笑着支持。 而这个消息对于林英姿来说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她是一位具有从龙之功的女将军,她自信的认为她将会在战场上俘获楚天苟的真心,而那个软趴趴的皇后终将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更加坚信,等她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时,那座巍峨的紫禁城会为她而轰然打开,她必将凤临天下! 对于这个她不曾见过就想要她的命的女将军,兰香馥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匆匆见过一面,她长了一张英秀的脸,高挑的身材,一双眼睛备显凌厉,气质外露,瞬间兰香馥就觉得楚宝凤可爱起来。 同样是强势的女人,林英姿给她虚张声势故作姿态之感,而楚宝凤却是真正的内敛霸气。 金兵南下,显然是谋划好的,西部、西北、北部边境同时受袭,楚天苟带着林恒兄妹御驾亲征去了西北坐镇,锦衣卫指挥使季辰东带兵去了西部,剩下的北部则交给了世袭武将,楚宝凤领十万禁军护卫京师。 楚天苟御驾亲征,带去的除了他是安王时的那些小伙伴们,还有文武诸臣家中的纨绔,这些纨绔多数是家中受宠的嫡次子或幼子,目的有二,其一是拿这些纨绔为质,牵制在京中的诸臣;其二则是筛选心腹,能在战场上磨砺成为一个英雄,这些人绝对都会成为楚天苟最坚定的拥趸。 无疑,楚天苟是最信任兰香馥的,所以兰香馥坐镇京中最关键要盯的就是往前线输送军饷军粮,而这些都是钱。 幸好兰香馥把热血上头撸袖子也想上战场的檀玉郎给留了下来,檀玉郎出身的檀家算得上皇商世家了,打从楚天苟做了皇帝,檀玉郎就夺得了檀家家主之位,檀家有钱之前是庆王府的钱袋子,现在就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国库缺钱,檀玉郎直接捐了一百万两白银,楚天苟也对得起小伙伴直接给了个紫薇舍人的封号。 至于之前檀玉郎的那些黑点,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不过背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在讨论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兰香馥早知檀玉郎是有经商天赋的,故请旨把他扔进了内务府,他的任务就是把研究团队研究出来的东西变成钱。 钱财支出源源不断之后,兰香馥接了楚天苟的圣旨在兵部组建了一个武器研发团队,自然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真正去督建这件事的是兰白圭。 楚天苟无父无母,和宗室之前也并不亲近,反而因自己在兰家长大的缘故,他很亲近很信任兰家,而兰家也没让他失望,缺人的时候,兰家子弟拎出来个个还算顶用。 和金兵战了两年,楚天苟只在太子满月和抓周时回来过,那时的楚天苟满脸的络腮胡,一身的将军气,兰香馥看到这样的楚天苟都恍惚了,不知自己是在今生还是前世。 不过她有点不喜欢他的络腮胡,因为他亲她时太扎人了! 两年兰香馥也没觉得煎熬,因为她把脑海里的书籍抄出来也花了两年时间,甚至楚天苟凯旋回朝了她还没抄完,又耗费了一年时间才弄完。 战场两年奋勇杀敌,杀出了个杀神皇帝的诨号,使得由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组建而成的大金国溃散,往沙漠深处逃去,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恢复生息。 之前以林恒为首的太子旧部也在这两年中被楚天苟收服,打散混入了其他军队中,林恒兄妹在军中的威望在楚天苟面前黯然失色,临回朝之前,楚天苟指使那混在季辰东手下挣军功的四十九人告发了林恒兄妹,楚天苟立时下令将这兄妹斩杀于龙旗之前。 要回家了,他自然要给家中替他养儿养家的媳妇准备一份大礼。 因之前天授老皇帝大肆挥霍的缘故,大雍现在面临的最要紧的难题是国库没钱,一旦哪里有个天灾**必将影响到朝廷,更何况即将到来的金兵南下,打仗更需要钱。 赚钱就成了楚天苟最头疼的事儿,兰香馥这个皇后也没什么赚钱的经验,好在她有满脑子的书籍,遂立即捡了最容易赚钱的玻璃方子、镜子方子、钟表制造方子等写出来交给内务府去研制,又怕内务府能人不够,楚天苟直接发了招贤令,凡是有能力的人都可毛遂自荐,经过层层选拔组建出了一个研发团队,团队研发成功之后又通过内务府往下发牌子的方式,高价竞拍卖给富商,一个省每一种方子只招一个允许制作的商家发给金牌,如此,通过这样的方式国库渐渐充盈。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楚天苟暗戳戳做着打仗的准备,他这个皇帝算半路捡来的,他迫切的需要树立起威信和自己的文武班底。 至于林恒兄妹的野心,朝堂上怀揣同样野心的人也不在少数,联合上折子表示:陛下,你只有一个皇后这不行啊,给皇室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云云,可是选秀不要钱啊,养妃子不要钱啊,楚天苟一句国库没钱把人都打发了,若再逼逼楚天苟直接拍桌扔奏折。 只是林恒兄妹还需要安抚,楚天苟和兰香馥商议给林英姿封了个简单粗暴的救驾郡主,对,封号就是“救驾”二字,楚天苟完全不想动脑子给林英姿想封号,因为他怀疑林英姿救驾是不是他们兄妹阴谋中的一环。 他也不打算费功夫去查,从得知林恒兄妹谋害兰香馥的事儿,他就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刑。 终于,在半年后楚天苟等来了金兵南下攻城的消息,与此同时兰香馥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兰香馥一直知道他的夙愿,就是想上战场杀敌,故当楚天苟跟她说要御驾亲征时,兰香馥笑着支持。 而这个消息对于林英姿来说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她是一位具有从龙之功的女将军,她自信的认为她将会在战场上俘获楚天苟的真心,而那个软趴趴的皇后终将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更加坚信,等她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时,那座巍峨的紫禁城会为她而轰然打开,她必将凤临天下! 对于这个她不曾见过就想要她的命的女将军,兰香馥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匆匆见过一面,她长了一张英秀的脸,高挑的身材,一双眼睛备显凌厉,气质外露,瞬间兰香馥就觉得楚宝凤可爱起来。 同样是强势的女人,林英姿给她虚张声势故作姿态之感,而楚宝凤却是真正的内敛霸气。 金兵南下,显然是谋划好的,西部、西北、北部边境同时受袭,楚天苟带着林恒兄妹御驾亲征去了西北坐镇,锦衣卫指挥使季辰东带兵去了西部,剩下的北部则交给了世袭武将,楚宝凤领十万禁军护卫京师。 楚天苟御驾亲征,带去的除了他是安王时的那些小伙伴们,还有文武诸臣家中的纨绔,这些纨绔多数是家中受宠的嫡次子或幼子,目的有二,其一是拿这些纨绔为质,牵制在京中的诸臣;其二则是筛选心腹,能在战场上磨砺成为一个英雄,这些人绝对都会成为楚天苟最坚定的拥趸。 无疑,楚天苟是最信任兰香馥的,所以兰香馥坐镇京中最关键要盯的就是往前线输送军饷军粮,而这些都是钱。 幸好兰香馥把热血上头撸袖子也想上战场的檀玉郎给留了下来,檀玉郎出身的檀家算得上皇商世家了,打从楚天苟做了皇帝,檀玉郎就夺得了檀家家主之位,檀家有钱之前是庆王府的钱袋子,现在就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国库缺钱,檀玉郎直接捐了一百万两白银,楚天苟也对得起小伙伴直接给了个紫薇舍人的封号。 至于之前檀玉郎的那些黑点,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不过背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在讨论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兰香馥早知檀玉郎是有经商天赋的,故请旨把他扔进了内务府,他的任务就是把研究团队研究出来的东西变成钱。 钱财支出源源不断之后,兰香馥接了楚天苟的圣旨在兵部组建了一个武器研发团队,自然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真正去督建这件事的是兰白圭。 楚天苟无父无母,和宗室之前也并不亲近,反而因自己在兰家长大的缘故,他很亲近很信任兰家,而兰家也没让他失望,缺人的时候,兰家子弟拎出来个个还算顶用。 和金兵战了两年,楚天苟只在太子满月和抓周时回来过,那时的楚天苟满脸的络腮胡,一身的将军气,兰香馥看到这样的楚天苟都恍惚了,不知自己是在今生还是前世。 不过她有点不喜欢他的络腮胡,因为他亲她时太扎人了! 两年兰香馥也没觉得煎熬,因为她把脑海里的书籍抄出来也花了两年时间,甚至楚天苟凯旋回朝了她还没抄完,又耗费了一年时间才弄完。 战场两年奋勇杀敌,杀出了个杀神皇帝的诨号,使得由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组建而成的大金国溃散,往沙漠深处逃去,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恢复生息。 之前以林恒为首的太子旧部也在这两年中被楚天苟收服,打散混入了其他军队中,林恒兄妹在军中的威望在楚天苟面前黯然失色,临回朝之前,楚天苟指使那混在季辰东手下挣军功的四十九人告发了林恒兄妹,楚天苟立时下令将这兄妹斩杀于龙旗之前。 要回家了,他自然要给家中替他养儿养家的媳妇准备一份大礼。 正文 48.卖女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 微风、细雨,紫禁城上空烟岚濛濛。 马蹄声踏踏,急促奔驰而来 一骑兵身背龙旗,手持圣旨,扬声厉喝:“开城门——” 城楼之上的守城兵在最初的混乱惊慌之后,穿红衣的将军来了,她站在那里看向远方,远方龙旗猎猎,而那穿了一身金黄铠甲的人骑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开城门。”楚宝凤一声淡笑。 “开城门——” 轰隆隆,那一扇巨大的铁木铆钉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在门开的同时,金甲将军飞掠而过。 接着,通向养心殿的门一扇一扇的被如此打开,马蹄声像那个远归的男人的心一样急促,切切。 养心殿里的梨花被细雨拢着,仿佛盛开在枝头的云烟雾霭。 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窗开着,春风拂了进去,轻轻亲吻坐在炕上伏案写书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耳上戴的小兰花耳坠微微荡漾,她似有所觉,抬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梨花簌簌飘落,有宫婢正在喂挂在廊子上的画眉鸟,却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兰香馥惊愕,心口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不是说要三日后才能回京吗? 养心殿的门就那样突如其来的被推开了,伴着一阵梨花风,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夜夜祈祷他平安无恙的男人。 上辈子那个被人射落城墙的人。 她已经想起来了,他甘心被楚淳懿所射是因为她,楚淳懿拿她的性命威胁了他。 他竟为她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走了过来,一脸的胡须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听到铠甲的金属哗哗声。 笔尖墨滴在那一张秀美精致的簪花小楷上,毁了一整张辛苦写出来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谁在乎?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馥儿,我回来了。”楚天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张开了双臂。 兰香馥忽然落泪,扔了笔,跑下暖炕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仅仅相拥。 在这一刻,思念忽的将她淹没。 原来这两年她并非是不煎熬,而是煎熬过了头,压制过了头,她要做一个贤惠的皇后,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他去前线拼命杀敌赢得军权和威望,为他们的家打根基,她就不能说一个“不”字,而且还要含着顾全大局的微笑送他上马,要跟他说,我可以。 可是这都不是她想说的话,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哭泣那样放纵,那样毫不保留。 楚天苟哈哈大笑,一臂抱起兰香馥转了一个圈,“好,往后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这里没有朕只有我,一个只有在兰香馥面前哈哈哈像个醇厚的傻瓜一样的大狗子。 “上战场也带着吗?”兰香馥瘪着嘴趁机追问。 “嗯,上战场也带着,朕看谁敢说个不字。”楚天苟霸气又自信的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小孩的大哭声,兰香馥忙道:“快放我下来,大郎被咱们吵醒了。” “我儿子?” “那还能是谁儿子?”兰香馥哭笑不得的捶他一记。 “在哪儿呢?”楚天苟扭着脑袋到处找。 “就在暖炕上你往哪里瞅呢,还能在房梁上不成?快放我下来,哎呦,你的铠甲咯着我了。” 楚天苟忙把兰香馥放下,看着她去抱孩子,他就利落的开始脱铠甲。 等他脱的只剩里头穿的一身墨绸长衫兰香馥也把孩子哄好了,笑盈盈抱着孩子给他看。 “丫,我儿子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时才这么点大。”楚天苟比量了一个宽度。 “两年了,小孩子长的快。大郎,叫父皇。” 大郎长的像楚天苟,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楚天苟一看就喜欢极了,逗着孩子道:“叫爹。” “爹~” “哎!”楚天苟哈哈大笑,从兰香馥怀里抱过孩子喜欢到了骨子里。 兰香馥看着楚天苟只管笑,又抱怨道:“我可不喜欢你的胡子了,老扎我,过会儿子我得给你剪掉。” “行。”楚天苟其实很喜欢自己这满嘴的胡子,看起来多有威严啊,可是他的馥儿不喜欢那就剪了吧。唔,亲亲的时候确实会把馥儿娇嫩的皮肤扎出红痕来。 兰香馥看到楚天苟眼睛里血丝与疲惫,忙抱回孩子催他,“饿不饿,累不累?先用膳,吃饱了去沐浴,然后赶紧睡觉。有话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不给楚天苟说话的机会,兰香馥忙招了青雀蓝哥进来,把大郎交给蓝哥又吩咐青雀去准备。 楚天苟往炕上一躺笑哈哈的听着,在兰香馥温柔似水的叮咛里慢慢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呼噜声。 兰香馥一顿,把宫婢都打发出去,她也上炕和他躺在一块,双手拥抱住他,满面的笑意。 睡吧,睡吧,我等你醒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微风、细雨,紫禁城上空烟岚濛濛。 马蹄声踏踏,急促奔驰而来 一骑兵身背龙旗,手持圣旨,扬声厉喝:“开城门——” 城楼之上的守城兵在最初的混乱惊慌之后,穿红衣的将军来了,她站在那里看向远方,远方龙旗猎猎,而那穿了一身金黄铠甲的人骑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开城门。”楚宝凤一声淡笑。 “开城门——” 轰隆隆,那一扇巨大的铁木铆钉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在门开的同时,金甲将军飞掠而过。 接着,通向养心殿的门一扇一扇的被如此打开,马蹄声像那个远归的男人的心一样急促,切切。 养心殿里的梨花被细雨拢着,仿佛盛开在枝头的云烟雾霭。 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窗开着,春风拂了进去,轻轻亲吻坐在炕上伏案写书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耳上戴的小兰花耳坠微微荡漾,她似有所觉,抬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梨花簌簌飘落,有宫婢正在喂挂在廊子上的画眉鸟,却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兰香馥惊愕,心口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不是说要三日后才能回京吗? 养心殿的门就那样突如其来的被推开了,伴着一阵梨花风,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夜夜祈祷他平安无恙的男人。 上辈子那个被人射落城墙的人。 她已经想起来了,他甘心被楚淳懿所射是因为她,楚淳懿拿她的性命威胁了他。 他竟为她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走了过来,一脸的胡须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听到铠甲的金属哗哗声。 笔尖墨滴在那一张秀美精致的簪花小楷上,毁了一整张辛苦写出来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谁在乎?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馥儿,我回来了。”楚天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张开了双臂。 兰香馥忽然落泪,扔了笔,跑下暖炕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仅仅相拥。 在这一刻,思念忽的将她淹没。 原来这两年她并非是不煎熬,而是煎熬过了头,压制过了头,她要做一个贤惠的皇后,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他去前线拼命杀敌赢得军权和威望,为他们的家打根基,她就不能说一个“不”字,而且还要含着顾全大局的微笑送他上马,要跟他说,我可以。 可是这都不是她想说的话,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哭泣那样放纵,那样毫不保留。 楚天苟哈哈大笑,一臂抱起兰香馥转了一个圈,“好,往后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这里没有朕只有我,一个只有在兰香馥面前哈哈哈像个醇厚的傻瓜一样的大狗子。 “上战场也带着吗?”兰香馥瘪着嘴趁机追问。 “嗯,上战场也带着,朕看谁敢说个不字。”楚天苟霸气又自信的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小孩的大哭声,兰香馥忙道:“快放我下来,大郎被咱们吵醒了。” “我儿子?” “那还能是谁儿子?”兰香馥哭笑不得的捶他一记。 “在哪儿呢?”楚天苟扭着脑袋到处找。 “就在暖炕上你往哪里瞅呢,还能在房梁上不成?快放我下来,哎呦,你的铠甲咯着我了。” 楚天苟忙把兰香馥放下,看着她去抱孩子,他就利落的开始脱铠甲。 等他脱的只剩里头穿的一身墨绸长衫兰香馥也把孩子哄好了,笑盈盈抱着孩子给他看。 “丫,我儿子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时才这么点大。”楚天苟比量了一个宽度。 “两年了,小孩子长的快。大郎,叫父皇。” 大郎长的像楚天苟,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楚天苟一看就喜欢极了,逗着孩子道:“叫爹。” “爹~” “哎!”楚天苟哈哈大笑,从兰香馥怀里抱过孩子喜欢到了骨子里。 兰香馥看着楚天苟只管笑,又抱怨道:“我可不喜欢你的胡子了,老扎我,过会儿子我得给你剪掉。” “行。”楚天苟其实很喜欢自己这满嘴的胡子,看起来多有威严啊,可是他的馥儿不喜欢那就剪了吧。唔,亲亲的时候确实会把馥儿娇嫩的皮肤扎出红痕来。 兰香馥看到楚天苟眼睛里血丝与疲惫,忙抱回孩子催他,“饿不饿,累不累?先用膳,吃饱了去沐浴,然后赶紧睡觉。有话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不给楚天苟说话的机会,兰香馥忙招了青雀蓝哥进来,把大郎交给蓝哥又吩咐青雀去准备。 楚天苟往炕上一躺笑哈哈的听着,在兰香馥温柔似水的叮咛里慢慢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呼噜声。 兰香馥一顿,把宫婢都打发出去,她也上炕和他躺在一块,双手拥抱住他,满面的笑意。 睡吧,睡吧,我等你醒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微风、细雨,紫禁城上空烟岚濛濛。 马蹄声踏踏,急促奔驰而来 一骑兵身背龙旗,手持圣旨,扬声厉喝:“开城门——” 城楼之上的守城兵在最初的混乱惊慌之后,穿红衣的将军来了,她站在那里看向远方,远方龙旗猎猎,而那穿了一身金黄铠甲的人骑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开城门。”楚宝凤一声淡笑。 “开城门——” 轰隆隆,那一扇巨大的铁木铆钉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在门开的同时,金甲将军飞掠而过。 接着,通向养心殿的门一扇一扇的被如此打开,马蹄声像那个远归的男人的心一样急促,切切。 养心殿里的梨花被细雨拢着,仿佛盛开在枝头的云烟雾霭。 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窗开着,春风拂了进去,轻轻亲吻坐在炕上伏案写书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耳上戴的小兰花耳坠微微荡漾,她似有所觉,抬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梨花簌簌飘落,有宫婢正在喂挂在廊子上的画眉鸟,却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兰香馥惊愕,心口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不是说要三日后才能回京吗? 养心殿的门就那样突如其来的被推开了,伴着一阵梨花风,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夜夜祈祷他平安无恙的男人。 上辈子那个被人射落城墙的人。 她已经想起来了,他甘心被楚淳懿所射是因为她,楚淳懿拿她的性命威胁了他。 他竟为她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走了过来,一脸的胡须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听到铠甲的金属哗哗声。 笔尖墨滴在那一张秀美精致的簪花小楷上,毁了一整张辛苦写出来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谁在乎?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馥儿,我回来了。”楚天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张开了双臂。 兰香馥忽然落泪,扔了笔,跑下暖炕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仅仅相拥。 在这一刻,思念忽的将她淹没。 原来这两年她并非是不煎熬,而是煎熬过了头,压制过了头,她要做一个贤惠的皇后,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他去前线拼命杀敌赢得军权和威望,为他们的家打根基,她就不能说一个“不”字,而且还要含着顾全大局的微笑送他上马,要跟他说,我可以。 可是这都不是她想说的话,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哭泣那样放纵,那样毫不保留。 楚天苟哈哈大笑,一臂抱起兰香馥转了一个圈,“好,往后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这里没有朕只有我,一个只有在兰香馥面前哈哈哈像个醇厚的傻瓜一样的大狗子。 “上战场也带着吗?”兰香馥瘪着嘴趁机追问。 “嗯,上战场也带着,朕看谁敢说个不字。”楚天苟霸气又自信的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小孩的大哭声,兰香馥忙道:“快放我下来,大郎被咱们吵醒了。” “我儿子?” “那还能是谁儿子?”兰香馥哭笑不得的捶他一记。 “在哪儿呢?”楚天苟扭着脑袋到处找。 “就在暖炕上你往哪里瞅呢,还能在房梁上不成?快放我下来,哎呦,你的铠甲咯着我了。” 楚天苟忙把兰香馥放下,看着她去抱孩子,他就利落的开始脱铠甲。 等他脱的只剩里头穿的一身墨绸长衫兰香馥也把孩子哄好了,笑盈盈抱着孩子给他看。 “丫,我儿子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时才这么点大。”楚天苟比量了一个宽度。 “两年了,小孩子长的快。大郎,叫父皇。” 大郎长的像楚天苟,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楚天苟一看就喜欢极了,逗着孩子道:“叫爹。” “爹~” “哎!”楚天苟哈哈大笑,从兰香馥怀里抱过孩子喜欢到了骨子里。 兰香馥看着楚天苟只管笑,又抱怨道:“我可不喜欢你的胡子了,老扎我,过会儿子我得给你剪掉。” “行。”楚天苟其实很喜欢自己这满嘴的胡子,看起来多有威严啊,可是他的馥儿不喜欢那就剪了吧。唔,亲亲的时候确实会把馥儿娇嫩的皮肤扎出红痕来。 兰香馥看到楚天苟眼睛里血丝与疲惫,忙抱回孩子催他,“饿不饿,累不累?先用膳,吃饱了去沐浴,然后赶紧睡觉。有话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不给楚天苟说话的机会,兰香馥忙招了青雀蓝哥进来,把大郎交给蓝哥又吩咐青雀去准备。 楚天苟往炕上一躺笑哈哈的听着,在兰香馥温柔似水的叮咛里慢慢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呼噜声。 兰香馥一顿,把宫婢都打发出去,她也上炕和他躺在一块,双手拥抱住他,满面的笑意。 睡吧,睡吧,我等你醒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正文 49.踹爆了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 番外·命运 下雨了,雨水冲刷着刑台上那一具露出白森森骨头的尸体。 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从冰冷的石台上流了下来,流成了窄窄细细的河。 血水所过之处,观刑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跪在地上,发遮面的男子,一绺一绺的缝隙间是一双痛到麻木的眼,眼睛下,他的脸部溃烂,再往下嘴里堵满了破布,破布上有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监刑台上,那脖子里带着佛珠的和尚正对他笑,笑容慈悲又无情,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佛。 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们用袖子遮头一哄而散,和尚从监刑台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他来到行刑台上,看了一眼那具秀气的尸骨,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被割掉的血肉,细心的放置在盒子里。 他,为她收了尸。 这个千刀万剐了祸国妖孽的地方除了一个脸溃烂的男子和一个和尚还剩下一个站在雨水中不动的女子,雨水从她的头顶冲下,冲到地面上就是一个粉艳的小水泊。 和尚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的眼珠脱了框,脸部轮廓坍塌,有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她在雨水的击打下正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就那么化成了一滩。 和尚抬起沾满血的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皇帝为广德普照禅师在宫里建了一座寺庙; 皇帝虔诚信佛,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日剃度出家; 皇帝在朝堂上说,他是佛门弟子; 皇帝终于有一日将皇位传给了广德普照禅师; 和尚做了皇帝了! 和尚做了皇帝了! 做了皇帝的和尚没有还俗,他当朝理政了。 渐渐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于是百姓们都说和尚皇帝就是释迦摩尼佛转世,和尚皇帝是救世而来。 和尚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尚皇帝喜欢坐禅,喜欢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坐禅,每当坐禅的时候都要带着一个脸已腐烂的人,和尚皇帝说他在参悟。 湖边的雾气缭绕,坐在碧草上的君玄璧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一只鬼,鬼披头散发,正拿着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抵着他的喉咙,他笑逐颜开,对着这鬼道:“太子哥,你终于寻到时机杀我了吗?为了什么而杀我?江山?还是阿宝?” 筷子猛的刺入君玄璧喉咙寸许,他仿佛不知痛依旧笑容慈悲,“太子哥,我等你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太子哥,我以为杀了她我就能成佛,可是我成了魔。” “太子哥,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太子哥该多好。” “太子哥,那日行刑,看着她活生生被千刀万剐,你心里痛不痛?” “其实,我就是要让你和我一起痛,你负了她,我害了她,我们都是魔,该下地狱的魔。” 孟景灏猛的拔出刺进君玄璧喉咙的筷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桀桀一阵怪笑后,他粗嘎着嗓子道:“我……去……找……她……了……” 番外·命运 下雨了,雨水冲刷着刑台上那一具露出白森森骨头的尸体。 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从冰冷的石台上流了下来,流成了窄窄细细的河。 血水所过之处,观刑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跪在地上,发遮面的男子,一绺一绺的缝隙间是一双痛到麻木的眼,眼睛下,他的脸部溃烂,再往下嘴里堵满了破布,破布上有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监刑台上,那脖子里带着佛珠的和尚正对他笑,笑容慈悲又无情,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佛。 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们用袖子遮头一哄而散,和尚从监刑台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他来到行刑台上,看了一眼那具秀气的尸骨,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被割掉的血肉,细心的放置在盒子里。 他,为她收了尸。 这个千刀万剐了祸国妖孽的地方除了一个脸溃烂的男子和一个和尚还剩下一个站在雨水中不动的女子,雨水从她的头顶冲下,冲到地面上就是一个粉艳的小水泊。 和尚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的眼珠脱了框,脸部轮廓坍塌,有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她在雨水的击打下正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就那么化成了一滩。 和尚抬起沾满血的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皇帝为广德普照禅师在宫里建了一座寺庙; 皇帝虔诚信佛,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日剃度出家; 皇帝在朝堂上说,他是佛门弟子; 皇帝终于有一日将皇位传给了广德普照禅师; 和尚做了皇帝了! 和尚做了皇帝了! 做了皇帝的和尚没有还俗,他当朝理政了。 渐渐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于是百姓们都说和尚皇帝就是释迦摩尼佛转世,和尚皇帝是救世而来。 和尚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尚皇帝喜欢坐禅,喜欢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坐禅,每当坐禅的时候都要带着一个脸已腐烂的人,和尚皇帝说他在参悟。 湖边的雾气缭绕,坐在碧草上的君玄璧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一只鬼,鬼披头散发,正拿着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抵着他的喉咙,他笑逐颜开,对着这鬼道:“太子哥,你终于寻到时机杀我了吗?为了什么而杀我?江山?还是阿宝?” 筷子猛的刺入君玄璧喉咙寸许,他仿佛不知痛依旧笑容慈悲,“太子哥,我等你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太子哥,我以为杀了她我就能成佛,可是我成了魔。” “太子哥,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太子哥该多好。” “太子哥,那日行刑,看着她活生生被千刀万剐,你心里痛不痛?” “其实,我就是要让你和我一起痛,你负了她,我害了她,我们都是魔,该下地狱的魔。” 孟景灏猛的拔出刺进君玄璧喉咙的筷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桀桀一阵怪笑后,他粗嘎着嗓子道:“我……去……找……她……了……” 番外·命运 下雨了,雨水冲刷着刑台上那一具露出白森森骨头的尸体。 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从冰冷的石台上流了下来,流成了窄窄细细的河。 血水所过之处,观刑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跪在地上,发遮面的男子,一绺一绺的缝隙间是一双痛到麻木的眼,眼睛下,他的脸部溃烂,再往下嘴里堵满了破布,破布上有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监刑台上,那脖子里带着佛珠的和尚正对他笑,笑容慈悲又无情,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佛。 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们用袖子遮头一哄而散,和尚从监刑台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他来到行刑台上,看了一眼那具秀气的尸骨,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被割掉的血肉,细心的放置在盒子里。 他,为她收了尸。 这个千刀万剐了祸国妖孽的地方除了一个脸溃烂的男子和一个和尚还剩下一个站在雨水中不动的女子,雨水从她的头顶冲下,冲到地面上就是一个粉艳的小水泊。 和尚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的眼珠脱了框,脸部轮廓坍塌,有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她在雨水的击打下正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就那么化成了一滩。 和尚抬起沾满血的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皇帝为广德普照禅师在宫里建了一座寺庙; 皇帝虔诚信佛,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日剃度出家; 皇帝在朝堂上说,他是佛门弟子; 皇帝终于有一日将皇位传给了广德普照禅师; 和尚做了皇帝了! 和尚做了皇帝了! 做了皇帝的和尚没有还俗,他当朝理政了。 渐渐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于是百姓们都说和尚皇帝就是释迦摩尼佛转世,和尚皇帝是救世而来。 和尚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尚皇帝喜欢坐禅,喜欢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坐禅,每当坐禅的时候都要带着一个脸已腐烂的人,和尚皇帝说他在参悟。 湖边的雾气缭绕,坐在碧草上的君玄璧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一只鬼,鬼披头散发,正拿着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抵着他的喉咙,他笑逐颜开,对着这鬼道:“太子哥,你终于寻到时机杀我了吗?为了什么而杀我?江山?还是阿宝?” 筷子猛的刺入君玄璧喉咙寸许,他仿佛不知痛依旧笑容慈悲,“太子哥,我等你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太子哥,我以为杀了她我就能成佛,可是我成了魔。” “太子哥,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太子哥该多好。” “太子哥,那日行刑,看着她活生生被千刀万剐,你心里痛不痛?” “其实,我就是要让你和我一起痛,你负了她,我害了她,我们都是魔,该下地狱的魔。” 孟景灏猛的拔出刺进君玄璧喉咙的筷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桀桀一阵怪笑后,他粗嘎着嗓子道:“我……去……找……她……了……” 番外·命运 下雨了,雨水冲刷着刑台上那一具露出白森森骨头的尸体。 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从冰冷的石台上流了下来,流成了窄窄细细的河。 血水所过之处,观刑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跪在地上,发遮面的男子,一绺一绺的缝隙间是一双痛到麻木的眼,眼睛下,他的脸部溃烂,再往下嘴里堵满了破布,破布上有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监刑台上,那脖子里带着佛珠的和尚正对他笑,笑容慈悲又无情,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佛。 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们用袖子遮头一哄而散,和尚从监刑台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他来到行刑台上,看了一眼那具秀气的尸骨,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被割掉的血肉,细心的放置在盒子里。 他,为她收了尸。 这个千刀万剐了祸国妖孽的地方除了一个脸溃烂的男子和一个和尚还剩下一个站在雨水中不动的女子,雨水从她的头顶冲下,冲到地面上就是一个粉艳的小水泊。 和尚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的眼珠脱了框,脸部轮廓坍塌,有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她在雨水的击打下正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就那么化成了一滩。 和尚抬起沾满血的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皇帝为广德普照禅师在宫里建了一座寺庙; 皇帝虔诚信佛,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日剃度出家; 皇帝在朝堂上说,他是佛门弟子; 皇帝终于有一日将皇位传给了广德普照禅师; 和尚做了皇帝了! 和尚做了皇帝了! 做了皇帝的和尚没有还俗,他当朝理政了。 渐渐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于是百姓们都说和尚皇帝就是释迦摩尼佛转世,和尚皇帝是救世而来。 和尚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尚皇帝喜欢坐禅,喜欢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坐禅,每当坐禅的时候都要带着一个脸已腐烂的人,和尚皇帝说他在参悟。 湖边的雾气缭绕,坐在碧草上的君玄璧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一只鬼,鬼披头散发,正拿着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抵着他的喉咙,他笑逐颜开,对着这鬼道:“太子哥,你终于寻到时机杀我了吗?为了什么而杀我?江山?还是阿宝?” 筷子猛的刺入君玄璧喉咙寸许,他仿佛不知痛依旧笑容慈悲,“太子哥,我等你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太子哥,我以为杀了她我就能成佛,可是我成了魔。” “太子哥,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太子哥该多好。” “太子哥,那日行刑,看着她活生生被千刀万剐,你心里痛不痛?” “其实,我就是要让你和我一起痛,你负了她,我害了她,我们都是魔,该下地狱的魔。” 孟景灏猛的拔出刺进君玄璧喉咙的筷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桀桀一阵怪笑后,他粗嘎着嗓子道:“我……去……找……她……了……” 正文 50.泄题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 皇帝、皇后、太子白龙鱼服而来,虞国公携夫人亲自将三尊大佛迎往正堂,叩拜后,虞国公及其夫人被赐坐,因不知这三尊大佛的来意,虞国公夫妇禁不住心头惴惴,想到了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上头,相视一眼,提高了警觉。 皇帝清瘦,面色是病弱的苍白,咳嗽了一声便开口了,“虞爱卿,朕此来有两个用意,一是为了替太子求亲;二则是托孤。” “托孤”二字一出,虞国公赶紧起身推辞,“陛下春秋鼎盛……” 皇帝抬手压下虞国公要说的话,“朕自知时日不多,虞爱卿就不要说那些套话了,太子虽有有几分能耐,但到底年轻些,将太子托付给爱卿朕才放心,虞爱卿,你可答应?” 君臣相处得宜,见着皇帝这一片慈父之心,虞国公心里一酸,点头应下。 皇帝欣慰的一笑,“灏儿。” 太子便出来对着虞国公拱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虞国公忙侧身不受。 “爱卿受得他这一拜,往后还要爱卿多提点他才是。” 虞国公连道不敢。 既已托孤,皇帝又道:“朕此来第二件事便是为太子求娶爱卿家的小千金。” 虞国公只觉头皮发麻,大着胆子道:“陛下可是弄错了吗,臣的小女虚岁才五岁,倒是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皇帝笑着摇头,“没有弄错,就是你家小女儿,爱卿不知,皇后弄杏园会正是为了寻找你家小千金。” 剩下来的话就不适合皇帝说了,端庄清丽的皇后笑着接话,“太子要寻的太子妃,大腿内侧有一支合欢花的胎记,你家小千金有此胎记,杏园验身时女官已报给本宫和太子知道了。” 虞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头惊诧不已,虞国公夫人道:“为何非要寻有此胎记的为太子妃?我家宝儿实岁才三岁半啊,可太子却……” 虞国公夫人瞥向太子昂藏如成年男子的身躯。 皇后也怪难为情的,假咳一声,笑道:“我们灏儿也才十五。” 虞国公夫人只觉荒谬,今儿来提亲的若不是皇帝皇后,她非得提着狼牙棒给打出去不可。 “别的且不说,等我们宝儿长成至少得十年吧,太子等得?”虞国公夫人冷笑道。 “等得。”太子亲口回答,“不止等得,孤在此应下岳父岳母,孤此生绝无二色,唯倾心爱宝儿一人。” 这就叫上岳父岳母了…… 虞国公夫人惊愣的微微张大了嘴。 虞国公也有片刻的傻眼,夫妇二人再次对看,虞国公谨慎的试探道:“可有什么缘故?” 太子便拱手道:“其中缘故,等宝儿长大,孤只想说给宝儿一人听,愿岳父岳母成全。” 说罢,太子撩袍子跪了下来。 虞国公夫妇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绝这般真诚的太子。 还是虞国公回神快,忙去搀扶太子,“太子折煞微臣了,快请起,快快请起。” 皇帝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虞爱卿就成全了他这一片痴心吧。” 虞国公夫妇素有默契,相视一眼后,虞国公夫人道:“太子若真能做到承诺的那般,此生无二色,微臣夫妇愿嫁女,只是……” “但说无妨。”皇帝道。 “不若等十年,十年后太子初心不改,我们宝儿也愿嫁,再定亲如何?”虞国公夫人偷觑着帝后和太子的神色忙又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求娶一个奶还没断干净的小女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臣妇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几分,若太子只是一时兴趣……陛下娘娘不会强求吧?” 皇后娘娘知道自家理亏,也不生气,而是温声道:“陛下和本宫没有直接下旨赐婚便是最好的证明,虞国公夫人不必忧心。十年太子等得,只是是否能允许太子时常来看望令爱?既要令爱自己愿意,那就要从小培养令爱和太子的感情才好,虞国公夫人以为呢?” 皇后渐渐收起温和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虞国公夫妇心知这是帝后最大的让步了,虞国公忙道:“甚好。” 忙再去搀扶太子,太子这才起身,拱手道:“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虞国公稀里糊涂的点头,让虞国公夫人掐了一把。 孟景灏迫切的想见阿宝,便去看皇后,皇后便笑着道:“本宫能否见见令爱?” 皇后都开口了,还能不让见?还敢不让见? “宝儿睡了,臣妇这就去叫醒。” “不必,孤想去瞧瞧宝儿,只静静的瞧上一瞧,岳母可否成全?”太子诚恳的请求。 太子眼中的那种殷切和渴望令虞国公夫人动容,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宝儿姐弟仍旧睡在虞国公夫妇的耳房里,因年纪还小,就令姐弟二人睡一张雕花床,此刻,林清玄正陪着宝儿午睡。 孟景灏进来时林清玄就惊醒了,四目相对,孟景灏微眯了眼睛,林清玄也不甚喜欢这个闯进来的少年,“你是谁?” “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姐夫,” 孟景灏看向酣睡的宝儿,想要去摸摸她的小脸,林清玄本能的不喜他碰宝儿,护食似的护在宝儿头顶,“不许你碰我妹妹。” 看着缩小的君玄璧,孟景灏一下就笑了,“原来是小舅子啊。” 此生到死你都没有机会了,君玄璧。 “你笑什么?” 彼时虞国公夫人歉然的走了进来,捂住林清玄的嘴就将他抱了出去,任凭他怎么踢蹬都挣不脱,气的小脸铁青。 孟景灏坐在床边,看着宝儿,轻抚她嫩嫩的小脸,满足的喟叹,“阿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匆匆,合欢园里的合欢又开了,叶碧翠,花潋滟,树下贵妃榻上躺着个容色靡艳倾城的女孩,一身红裙如火,眉黛如画。 她似陷入了梦魇,梦中呜咽落泪。 已登基为帝的孟景灏接到宫婢的传报来瞧,就见他倾心疼宠了十年的女孩哭的泪流满面,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宝儿醒醒。”孟景灏担心的不得了。 宝儿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孟景灏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凶恶的扑到他怀里,搂着脖子就咬他耳朵。 孟景灏措手不及,被咬的抽冷气,轻拍一记小屁股,“发的什么疯?” 宝儿哭的稀里哗啦的,抽噎着指控,“章哥哥你坏透了,娶了别人为皇后,还让我给你做家姬陪侍别的男人。” 孟景灏蓦地心口一疼,笑着哄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再有两日便是你的封后大典,朕还能娶谁去,朕这辈子都栽在你这匹小野马手里了。” 宝儿眨巴了几下眼,揉着被她咬破了的耳朵,嘿嘿一笑,“原来是做梦呀,吓死宝儿了,章哥哥耳朵疼不疼呀,宝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也吹去了他心中的疼痛,将宝儿紧紧抱在怀里,孟景灏笑道:“是的,那都是梦。” “章哥哥你抱的我太紧了,难受,要背着。”宝儿从孟景灏怀里挣出来,闹着要背。 “好,背着,背一辈子。” 风来,合欢花丝漫天飞舞,粉艳浓情。 宝儿一手搂着孟景灏的脖子一手作势拍打马屁股,哈哈笑着道:“驾——” “驾——” 那是她小时候,孟景灏哄她玩都是给她当马骑。 站在月洞门外,林清玄一袭青衫,含笑瞧着,心中隐痛渐渐散去。 忽的扬声道:“三姐。” “嗳!” 宝儿抬头看见自己弟弟,欢快的笑起来。 皇帝、皇后、太子白龙鱼服而来,虞国公携夫人亲自将三尊大佛迎往正堂,叩拜后,虞国公及其夫人被赐坐,因不知这三尊大佛的来意,虞国公夫妇禁不住心头惴惴,想到了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上头,相视一眼,提高了警觉。 皇帝清瘦,面色是病弱的苍白,咳嗽了一声便开口了,“虞爱卿,朕此来有两个用意,一是为了替太子求亲;二则是托孤。” “托孤”二字一出,虞国公赶紧起身推辞,“陛下春秋鼎盛……” 皇帝抬手压下虞国公要说的话,“朕自知时日不多,虞爱卿就不要说那些套话了,太子虽有有几分能耐,但到底年轻些,将太子托付给爱卿朕才放心,虞爱卿,你可答应?” 君臣相处得宜,见着皇帝这一片慈父之心,虞国公心里一酸,点头应下。 皇帝欣慰的一笑,“灏儿。” 太子便出来对着虞国公拱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虞国公忙侧身不受。 “爱卿受得他这一拜,往后还要爱卿多提点他才是。” 虞国公连道不敢。 既已托孤,皇帝又道:“朕此来第二件事便是为太子求娶爱卿家的小千金。” 虞国公只觉头皮发麻,大着胆子道:“陛下可是弄错了吗,臣的小女虚岁才五岁,倒是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皇帝笑着摇头,“没有弄错,就是你家小女儿,爱卿不知,皇后弄杏园会正是为了寻找你家小千金。” 剩下来的话就不适合皇帝说了,端庄清丽的皇后笑着接话,“太子要寻的太子妃,大腿内侧有一支合欢花的胎记,你家小千金有此胎记,杏园验身时女官已报给本宫和太子知道了。” 虞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头惊诧不已,虞国公夫人道:“为何非要寻有此胎记的为太子妃?我家宝儿实岁才三岁半啊,可太子却……” 虞国公夫人瞥向太子昂藏如成年男子的身躯。 皇后也怪难为情的,假咳一声,笑道:“我们灏儿也才十五。” 虞国公夫人只觉荒谬,今儿来提亲的若不是皇帝皇后,她非得提着狼牙棒给打出去不可。 “别的且不说,等我们宝儿长成至少得十年吧,太子等得?”虞国公夫人冷笑道。 “等得。”太子亲口回答,“不止等得,孤在此应下岳父岳母,孤此生绝无二色,唯倾心爱宝儿一人。” 这就叫上岳父岳母了…… 虞国公夫人惊愣的微微张大了嘴。 虞国公也有片刻的傻眼,夫妇二人再次对看,虞国公谨慎的试探道:“可有什么缘故?” 太子便拱手道:“其中缘故,等宝儿长大,孤只想说给宝儿一人听,愿岳父岳母成全。” 说罢,太子撩袍子跪了下来。 虞国公夫妇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绝这般真诚的太子。 还是虞国公回神快,忙去搀扶太子,“太子折煞微臣了,快请起,快快请起。” 皇帝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虞爱卿就成全了他这一片痴心吧。” 虞国公夫妇素有默契,相视一眼后,虞国公夫人道:“太子若真能做到承诺的那般,此生无二色,微臣夫妇愿嫁女,只是……” “但说无妨。”皇帝道。 “不若等十年,十年后太子初心不改,我们宝儿也愿嫁,再定亲如何?”虞国公夫人偷觑着帝后和太子的神色忙又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求娶一个奶还没断干净的小女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臣妇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几分,若太子只是一时兴趣……陛下娘娘不会强求吧?” 皇后娘娘知道自家理亏,也不生气,而是温声道:“陛下和本宫没有直接下旨赐婚便是最好的证明,虞国公夫人不必忧心。十年太子等得,只是是否能允许太子时常来看望令爱?既要令爱自己愿意,那就要从小培养令爱和太子的感情才好,虞国公夫人以为呢?” 皇后渐渐收起温和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虞国公夫妇心知这是帝后最大的让步了,虞国公忙道:“甚好。” 忙再去搀扶太子,太子这才起身,拱手道:“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虞国公稀里糊涂的点头,让虞国公夫人掐了一把。 孟景灏迫切的想见阿宝,便去看皇后,皇后便笑着道:“本宫能否见见令爱?” 皇后都开口了,还能不让见?还敢不让见? “宝儿睡了,臣妇这就去叫醒。” “不必,孤想去瞧瞧宝儿,只静静的瞧上一瞧,岳母可否成全?”太子诚恳的请求。 太子眼中的那种殷切和渴望令虞国公夫人动容,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宝儿姐弟仍旧睡在虞国公夫妇的耳房里,因年纪还小,就令姐弟二人睡一张雕花床,此刻,林清玄正陪着宝儿午睡。 孟景灏进来时林清玄就惊醒了,四目相对,孟景灏微眯了眼睛,林清玄也不甚喜欢这个闯进来的少年,“你是谁?” “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姐夫,” 孟景灏看向酣睡的宝儿,想要去摸摸她的小脸,林清玄本能的不喜他碰宝儿,护食似的护在宝儿头顶,“不许你碰我妹妹。” 看着缩小的君玄璧,孟景灏一下就笑了,“原来是小舅子啊。” 此生到死你都没有机会了,君玄璧。 “你笑什么?” 彼时虞国公夫人歉然的走了进来,捂住林清玄的嘴就将他抱了出去,任凭他怎么踢蹬都挣不脱,气的小脸铁青。 孟景灏坐在床边,看着宝儿,轻抚她嫩嫩的小脸,满足的喟叹,“阿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匆匆,合欢园里的合欢又开了,叶碧翠,花潋滟,树下贵妃榻上躺着个容色靡艳倾城的女孩,一身红裙如火,眉黛如画。 她似陷入了梦魇,梦中呜咽落泪。 已登基为帝的孟景灏接到宫婢的传报来瞧,就见他倾心疼宠了十年的女孩哭的泪流满面,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宝儿醒醒。”孟景灏担心的不得了。 宝儿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孟景灏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凶恶的扑到他怀里,搂着脖子就咬他耳朵。 孟景灏措手不及,被咬的抽冷气,轻拍一记小屁股,“发的什么疯?” 宝儿哭的稀里哗啦的,抽噎着指控,“章哥哥你坏透了,娶了别人为皇后,还让我给你做家姬陪侍别的男人。” 孟景灏蓦地心口一疼,笑着哄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再有两日便是你的封后大典,朕还能娶谁去,朕这辈子都栽在你这匹小野马手里了。” 宝儿眨巴了几下眼,揉着被她咬破了的耳朵,嘿嘿一笑,“原来是做梦呀,吓死宝儿了,章哥哥耳朵疼不疼呀,宝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也吹去了他心中的疼痛,将宝儿紧紧抱在怀里,孟景灏笑道:“是的,那都是梦。” “章哥哥你抱的我太紧了,难受,要背着。”宝儿从孟景灏怀里挣出来,闹着要背。 “好,背着,背一辈子。” 风来,合欢花丝漫天飞舞,粉艳浓情。 宝儿一手搂着孟景灏的脖子一手作势拍打马屁股,哈哈笑着道:“驾——” “驾——” 那是她小时候,孟景灏哄她玩都是给她当马骑。 站在月洞门外,林清玄一袭青衫,含笑瞧着,心中隐痛渐渐散去。 忽的扬声道:“三姐。” “嗳!” 宝儿抬头看见自己弟弟,欢快的笑起来。 正文 51.驿站 每晚八点替换正文,今天已完成九千多字,明天见宝贝们~ 此为防dao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作*者*青*山*卧*雪—— 三日前。 身为亡公子也是不得清闲的,公卿们总是能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以各种各样的名义。这日,公子重喝得醉薰薰,摆出一副抑郁潦倒的模样逗笑了许多人,被主人家送回来,赵衰等人站在门口迎接。 “回去吧,你回去吧。”整个歪在狐偃怀里,公子重晕头转向的挥手。 “告辞。” 送客的车马离去,公子重被搀扶进门,当大门一关,公子重就站直了身躯,眸光一清,众人无有惊怪的。 “今日可有何要事奏来?” 胡瑟站出来拱手道:“臣有事。” “你随我来。其余人等都回去歇着吧。”公子重径自往自己寝殿走,胡瑟跟上。 “说吧,可是绛城之事发了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被清水喝了,公子重淡淡道。 “是棋一来信,主上请看。”胡瑟将一张细小的绢帛恭敬递上。 “我思忖着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公子重展开一看,心神大震,猛的站了起来。 胡瑟便看着自己的主上双手都开始抖颤,慌忙道:“主上您怎么了,可是大事不好?” 公子重缓缓坐回榻上,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不像是病了,倒像是得了天外之喜。难道是国内情势大好,如今就可入主? “你先下去。”片刻后公子重摆手。 胡瑟收起好奇心,恭敬应“喏”。 将绢帛上的消息看了又看,摩挲了又摩挲,眼睛还贴近了细细瞧了半响儿,倏忽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仿佛冬去春来,春风化雨。 他蓦地双掌捂住了脸,静静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仿佛忍耐着什么,片刻,猛然站起,大步外出,口内喊道:“来人,传卫苍、胡瑟。” 不一会儿,卫苍、胡瑟二人到前,公子重便开口道:“计划有变。我不能等了。” 卫苍大惊,“这太仓促了,公子夷在秦,他若得到秦国的相助,翟国弱,秦国强,主上胜算能有几何?” 公子重道:“这我方才已想过,为今之计,只能以快胜慢,趁着夷没反应过来时,我要先得到名分。” “公子夷若引秦兵来逼,难道主上您要将君位拱手相让,再次出奔吗?再一次出奔,还是占据着君上的名分,公子夷必会派人刺杀您,即便您安排在公子夷身边的棋二能刺杀成功,您又拿里克之党怎么办?您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啊。是谁,是谁让您突然改变主意的?”卫苍大恨。 公子重却兴奋的双眸中犹如藏了亿万星辰,片刻沉静下来,眉目冷傲,“我意已决。成,则称君列侯;败,我亦无悔此心!棋局已变,我无退路。” 晋国,绛城。 献公灵柩前的变故,世子奚的暴亡,使得朝野公卿大夫们侧目,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枕戈待旦。 却说二五回去之后,聚在梁五家中,左思右想,深觉里克、平郑父二人乃是威胁,与其徐徐图之,还不如趁其不备,突然袭之。 梁五便道:“世子申之死,使得里克之党深恨骊姬母子,而你我与骊姬亲近,必然已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我们已无退路,唯有全力一拼了。” 东关五便道:“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死。你有什么良策能除掉他们吗?” 梁五道:“世子申之党,里克、平郑父为领头者,除掉他们,其党羽可平。现在丧事在近,可等到送葬之时,埋伏甲兵于城门外,伺机刺杀。” 东关五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掌,站起来道:“此事紧迫,迟则泄密,那么你我的命休矣。我有食客屠岸夷,负重三百斤行跑如飞,但凭他一人,那二贼尽可屠杀。我重金许他,” 梁五急忙道:“一切劳烦你了。” “你我性命相关,何有劳烦一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东关五说罢转身疾走,梁五急忙去送。 深夜,狐突老大夫正要就寝,正在此时,寝门大开,庭院中出现了一个身披艳红斗篷的人,家人俱惊,唯狐突老大夫淡然,命家人道:“请客人进来。” 来者欣然登堂入室,开口道:“我的任务已完成,棋三已开始行动,棋二也即将收到我发去的消息,老大夫准备准备吧。” 狐突点头,含笑如故,客气的道:“暂时你还不好出现在人前,我就不留你了,尽快离去吧。” “然。”来者转身便走,家人无有敢拦者。 月色苍凉入窗,望着亲近的家人,狐突道:“今夜可有人来吗?” 众家人乖觉,皆垂首道:“不曾。” “罢了,都回去睡吧。” “喏。” 灯灭,床幔散下,屋子里一片黑暗,屋外几声虫鸣。 夜,静悄悄的行走,停驻在西楼树梢。 君丧,王宫内彻夜灯火通明。骊姬才从混乱的事情里抽身,便想起惨死的优施,泪落两行,手搭向心腹宫婢的胳膊道:“我让你们好生照管优施的尸首,你们把他放到何处去了?” 宫婢道:“就放在优施大人自己生前的宫殿里。” “很好,他是不喜欢合欢殿的,君上死了,我以为我和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没想到,他如此命薄。跟我去看看吧。”骊姬哽咽,伤心不已。 “喏。”宫婢面上亦是泪痕点点。 君丧,王宫里都乱了套,亏得骊姬手段强硬,这才将将平息。 这座宫殿位置偏僻,因优施不喜人服侍的缘故,里面荒草茂盛,落叶萧萧,以前人还活着到不觉什么,现在人死了,再来看,却只觉凄凉冷寂。 “他都是为了我啊。”骊姬心存愧疚,捂嘴大哭。 宫婢亦哀哀啼泣,“夫人节哀。” 主仆二人一边哭着一边走近大殿,大殿里燃着几盏昏灯,灯火明明灭灭,有些幽森,骊姬也不怕,径自上前,左右一环顾,骊姬的哭声戛然而止,“尸首呢?” 宫婢茫然不知错所,跺着脚发着誓道:“奴婢听了您的吩咐,明明是亲眼看着近侍们将优施大人安放在这张榻上的啊。难道是有人嫉恨优施大人如斯,要戮尸?所以就偷了大人的尸体?” “为了我们母子,他得罪了不少人,尸体定然是被那些人偷走了。”骊姬大恨,“若让我知道是谁,我定然饶不了他!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偷尸体的人肯定还在宫里,来人啊,给我搜宫!” 宫婢忙道:“君夫人,君上新丧,世子也死了,公子骏又还没能登上君位,您难道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情人,就要罔顾自己吗?还是等待一切稳妥了再来寻找优施大人的尸首吧。” 骊姬理智回笼,咬牙切齿一番,大哭一阵,忍耐道:“只能暂且如此了。但若让我查到是谁侮辱了优施的尸体,我定要腰斩了他!” 宫外,二五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 却说屠岸夷此人,和大夫骓遄(zhui,chuan)相交甚好,将东关五之计尽告之,而骓遄乃里克一党,遂里克得知,即刻找来平郑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耳语,各自行动。 送葬那日,公卿大夫皆出城,唯有里克托病不去。屠岸夷便私语东关五道:“此天赐良机,我请带领甲兵三百围里克府邸,杀之。” 东关五大喜,急将甲兵交到屠岸夷手中。 与此同时,里克故意使人将城内之变告知荀息,荀息忙问东关五,东关五便将自己要围杀里克的计划告诉了荀息,道:“成则是你我大家的功劳,若不成,也不会拖累你。” 箭已离弦,荀息无力挽狂澜之计,只能携公子骏急匆匆回宫坐守,静待消息。东关五遂即率领余下的甲兵奔向里克府邸,此时屠岸夷假说有事禀报来见东关五,趁其不备,突然用手臂勒住东关五的脖颈,将其脖颈勒断弄死,军|队登时大乱。 屠岸夷登上车顶振臂大呼道:“公子重引秦、翟之兵已在城外。我奉里大夫之命,为故世子申伸冤,诛杀奸佞之臣,迎立公子重为君,愿从者随我杀入王宫,不愿从者自逃命去吧!”说罢,从车顶跳将下来,率领愿从者奔入王宫。 梁五惊闻变故,慌忙奔入王宫,欲与荀息一起奉公子骏出奔他国,奈何里克的府兵已在宫门外埋伏许久,梁五遂即被擒获,立时被斩成两段。里克遂后率领府兵攻入王宫,杀荀息、公子骏、骊姬等人。 绛城之变,王宫之乱,吕姣不曾亲见,在优施惨死之前,她已被人救出,来者还是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吕姣滑落地上,泪流满面,她蜷起腿,双臂抱住,脑袋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晰聪敏,当渐渐将整个蒲城之灭的真相拼凑出来,她浑身就开始发寒发抖。 地上冰凉,也不知她坐了多久,双腿都麻了,门被从外面打开,巫竹走了进来,瞧见就蜷拢在门口的吕姣,便开口道:“跟我走。” 听见声儿,吕姣僵僵的抬起头,望着巫竹,她惨淡一笑,“是了,你也是他的人。我竟傻傻的以为遇上了好心人。你也是,他也是,我真不知道他还埋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人。” 巫竹呼吸陡然加重了少许,干哑着道:“你竟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我还不如就是个傻子,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也好过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我跟你走,跟你走,他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所幸就扔了自己的魂儿,做他的提线木偶。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我只当自己是个活死人。” 正文 52.奴才之子 天幕完全黑了下来,乌江水滚滚向东流,秋风卷落叶敲打着驿站的木窗,一点昏黄的光透过缝隙漏了出来。 里头,一张长桌子上放了几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虽然膻味儿重了些,可是撒上碎葱花、芫荽和辣椒面,趁热吃也很过瘾。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年轻男人坐在祝君行右身边率先捧起大粗碗,吹了吹热气就吸溜了一口,满足的笑道:“啊,好喝,还不够辣,我再加点辣椒。” 年轻男人从筷子笼里找出一个木勺,从作料碗里舀了满满一勺就放进了自己的羊肉汤里,稍微一搅合,汤面上就飘红了。 “祝相公你要不要?”祝君行笑着摇头,“我就不要了。” “祝相公不吃辣啊?我跟你说,喝羊肉汤就要放上满满一勺子辣椒面才过瘾,不信你试试。”年轻男人又把自己用过的木勺子往祝君行手里递。 祝君行接过木勺子放在一边就笑道:“我不吃辣。” 随后祝君行看向坐在两边的家丁们,“吃吧。” “是。”以甲壹为首的六个家丁抱拳行礼之后就喝了起来。 瓜儿早已按捺不住了,一得了命令捧起大粗碗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 “你慢点喝,别烫了嘴。”祝君行道。 吃食在前,瓜儿根本听不到祝君行说什么。 祝君行也没在意,看到年轻男人喝了一碗又去盆里舀汤,他这才捧起碗来喝。 一顿晚饭吃的还算和谐,祝君行没发现年轻男人有怪异之处也就放了心,洗漱之后就去了房间睡觉。 一路上祝君行都是和瓜儿一个房间睡的,这次也不例外。 “瓜儿,别吃了,睡觉吧。”躺在床上,拉上被子,祝君行见在床下打地铺的瓜儿还在啃馒头禁不住说了一句。 自从认识了这个瓜儿,他总算知道什么叫饭桶了,一直吃一直吃就是没个够。 等等,馒头?! 祝君行一下坐了起来。 那个年轻男人搬上长桌的馒头正好够他们一行人吃的,最后饭桌上只剩下了五六个。 而这些馒头凭他一个人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揉出来的? 只能说明一点,馒头是他事先买好的! “瓜儿,起来,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东家?”瓜儿迷惑的坐起来。 祝君行抓紧时间穿衣裳,低声催促道:“快起来,穿上衣裳,咱们马上走。” “困了。”瓜儿耍赖,往铺盖上一躺,蒙上被子就不动了。 祝君行皱眉,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祝君行立时顿住,“谁啊?” “祝相公,驿站蜡烛不多了,早点睡。” “好,马上就睡了。”祝君行走到桌台上,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等脚步声走远之后,祝君行抓起存放路引、秀才文凭等重要物品的包袱就去拉扯瓜儿,“起来。” “不起不起就不起。” 祝君行皱眉,深悔带了此人出来。 想到刺杀者的目标是他,他一旦逃了,这些跟他出来的人应该就安全了。 遂当即做出了决定,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栓就走了出去。 “祝相公,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儿去啊。” 祝君行听这声音不对,浑身一僵,一脚就踹了出去。 “甲壹!” 驿站大堂此时黑漆漆的,祝君行只听得一声尖细柔戾的冷笑,随后就觉一道冷风从侧面猛烈的袭了过来。 “铛”的一声一把剑就砍在了门上。 祝君行察觉此时攻击他的不止两个人,心下一骇就想寻隙逃跑,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一道柔细尖沙的嗓音冷哼一声道。 “来人啊!”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的那些家丁全被我们用迷烟迷晕了,老实受死还能好受点。”嗓音变了,又是一个人。 “若是反抗,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柔细尖沙的嗓音再次说话。 乌漆墨黑,叽哩咣当,刀剑相击,忽然一个人道:“不对,他跑了!” “点灯!” “追!” 祝君行已受了重伤,刚要开门逃跑,灯亮了,一刀从头顶砍了下来,他一歪头,那一刀就重重砍在了他背上。 与此同时门开了,祝君行咬牙逃了出去。 外头月明星稀,乌江水声滚滚。 逃出不过两丈远就被人从后面踹出去一丈远,跌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跑啊,我让你再跑啊。”假称代替伯父照看驿站的年轻男人揪住祝君行的后领子就把他拽了起来。 “六儿,别废话,快些杀了吧。” 祝君行看向拿着刀剑走来的三个人,极力将这些人的面貌记在心里,他捂住汩汩往外冒血的腹部,暗哑着嗓音道:“几位,让我死个明白吧,上次在关月镇也是你们刺杀的我吧?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微胖,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走到祝君行跟前,拨开祝君行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拍打着他的脸道:“可惜了你这样一个俊美的小伙子。实话告诉你,不是我们要杀你,只是主子容不得你一个奴才之子玷辱姚小姐罢了。” 祝君行心头一痛,“究竟是谁?既看不起我这个奴才之子,为何不早些赎了胭儿回去,莫非我死了,你们主子就会接她回去不成?就能给她一份好前程不成?” 领头的男人摩挲了两把祝君行的脸,啧啧可惜,“主子既然要杀你,自然是要接姚小姐回去的,前程更是差不了。所以,你就甘心去死吧。上次没能弄死你,算你命大,这次……” 话落领头的男人就作势往祝君行胸口扎,就在此时祝君行猛的一把石灰撒了出去,领头人和年轻男人都下意识的躲避,祝君行趁此一头就扎进了乌江。 乌江水滚滚东流,很快就淹没了祝君行的身影。 “该死的贱奴!”领头的男人被撒了一头一脸的石灰,眼睛也被迷住了,挥舞着长刀气的跺脚。 —— 灯花爆了,一瞬明灭,本已睡去的姚宴蓦地捂住胸口坐了起来。 锦被滑落,青丝垂肩,姚宴满头是汗。 管家03,他是不是出事了? 那是什么? 好,我马上买。 姚宴连忙调出囧囧商城,点开技能商城,下拉,片刻后终于找到了管家03所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五点福寿?! 算上灭掉祝君石的,我总共只剩七点五了,就不能打个折吗? 跟我一辈子? 我再等两天,说不定他只是在路上耽搁了。 这七点五,我是留着应付突发状况的,实在不舍得用掉。 姚宴查看了一下睡在床边悠车里的团姐儿,见她没拉没尿这才躺了回去。 可这一夜,由于总是胡思乱想,姚宴失眠了。 早上起床,洗漱后坐下用早膳亦是魂不守舍。 朱氏见姚宴一碗大米粥搅合半天了也没见吃一口忙问道:“大嫂你胃口不好吗?” “大嫂?” 姚宴蓦地回过神来,揉揉太阳穴,笑道:“昨夜没睡好。” 葛红华笑道:“大嫂是担心大哥吧。” 姚宴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豆沙包在自己的盘子里就吩咐道:“黄道婆那里别少了她的吃用,这些日子看下来,这老婆子很知道分寸。” “是,大嫂。”朱氏忙应下。 又过了两日,甲壹等人就赤着上半身背着荆条回来了,跪在宅子门口个个哭成了泪人。 姚宴得知消息,心头一慌就跑了出来,“我相公呢?啊,说话!” 甲壹忙给姚宴磕头,哽咽道:“我们在、在乌江驿站投宿,一觉醒来老爷就不见了,太太您罚我们吧,是我们没用。” 甲壹自责不已,咚咚咚的用力拿脑袋磕地面,其他人也是如此。 姚宴一把抓住瑟缩在一边不敢看人的瓜儿,厉声质问,“我养着你,就是让你保护我相公的,现在你回来了,我相公呢,啊?!” 瓜儿护住自己的花布包吓的呜呜的哭,“娘,娘,我要我娘。” 黄道婆得到消息跑出来,忙忙的护住瓜儿,压着他给姚宴磕头,“太太,太太,您行行好,他就是个傻子,我告诉过您,他就是个傻子啊。” 姚宴一下笑了,猛捶自己的脑袋,眼眶红彤彤的厉声骂自己,“我竟然信一个傻子能护住他,我才是傻子,我才是!” 黄道婆把瓜儿死死压在地上,内疚的道:“快,给太太磕头。” “我给太太磕头。”瓜儿咚咚咚的就磕了下去。 “你们先跟我进来,详细说给我听。”姚宴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进了家门。 朱氏抱着团姐儿跟在后面,满面担心的看着姚宴,姚宴交待道:“爹现在在稻田里看着人种稻,你去安抚一下,和他好好说。” “是。” 前院待客厅,姚宴坐在上面就沉着脸道:“把你们从住宿到他失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仔仔细细说给我听,一丁点不许遗漏!” “是。”甲壹给姚宴磕了个头后忙仔仔细细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瓜儿说老爷和人打架了,他怕就、就躲在了柜子里,第二天早上我们也是在柜子里找到他的。” “废物!”姚宴重重一拍椅子扶手。 甲壹愧疚的垂下了头。 “你们没被杀死,这也说明我相公逃了,他们想要杀的人逃了,你们这些小喽啰才捡回一条命。” 家丁们跪在地上都羞愧的不敢抬头。 “你们护主不利,我不能不罚,就罚你们一人十鞭子外加半年月钱,下去吧,你们还是太嫩了,我会再请人来教你们。” “谢谢太太。” 姚宴烦躁的挥手。 管家03,我要买“千里姻缘一线牵”。 正文 53.金陵寻夫 姚宴要去金陵,发生了祝君行被再次刺杀的事情,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团姐儿,遂将家丁全部留在了家里,并要求他们关闭庄门,在她没回来之前不要出去,红菇山庄的两道城墙已经建成,加上从猎户手里买回来的十把弓箭,勉强可以护住这个家。 根基如此,她做到这个地步已是最无奈的安排。 而她也不是只身前往金陵,除了这几个月来恢复了一些身手之外,她还打听到司徒玉就在关月镇,她就想搭他的便车,于是背着背包叩响了司徒府的门。 “谁啊?” “红菇山庄庄主求见府上三公子。”姚宴想了想还是把司徒彦拉了出来,因为司徒彦一般情况下都宅在府里。 这已经不是姚宴第一次来司徒府了,因此门子是认识姚宴的,打开门就忙请姚宴进来。 “你们大公子是否在?”姚宴笑着递给小厮一个小银鱼。 她随身带了一荷包小银鱼,就是专门贿赂这些小鬼的。 小厮笑眯眯的藏到了袖子里,就道:“在,我们大公子是前天来的,庄主来的巧了,若是前天来或是明天来都是见不着的。” “怎么?” 小厮笑道:“大公子前儿去临县巡查商铺去了,今儿早上才回来,明儿又要回金陵了。” 姚宴心中一喜,“那我来的正是时候。” “怎么,庄主也要去金陵吗?” 姚宴点头。 此时司徒玉正站在司徒彦的画室里,司徒彦披头散发的画画,司徒玉则背手在后,正聚精会神的欣赏一幅美人图。 “三弟,这副海棠美人图就送了我吧,往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好砚台我都想法子给你弄来。” “烦死了,都说了多少遍了,不给就是不给。” “大公子、三公子,红菇山庄庄主求见。” 司徒彦一点反应都没有,司徒玉蓦然回头,面有惊喜,“快请。” “不请自来,打扰了。”姚宴拱手一礼。 此时她活脱脱是一个容貌昳丽,身段瘦削的美少年,头上梳着书生发髻,插一支乌木簪,身上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直缀,腰间系着丝绦,挂着一个朴素的荷包,脚上穿的是一双千层底黑布鞋。 “你这是?”司徒玉诧异的看着姚宴。 司徒彦也抽空瞥了姚宴一眼,一眼惊艳。 姚宴看着这兄弟俩有些无语,先瞪一眼司徒彦道:“你别想,我去金陵有急事,没功夫站这里给你画。” 司徒彦嗤了一声不再看姚宴。 姚宴就笑着对司徒玉道:“我要去金陵寻夫,能否搭你的便车?” 姚宴不经意的往司徒玉头顶看了一下,见他头顶的桃花已然变粉,禁不住叹气。 她但凡还有办法就不会主动来找他。 金陵是司徒家本家所在地,她要去金陵城找人,需要依仗司徒家的地方肯定不少。 “祝兄可是出事了?”想到秋闱,司徒玉忙问道。 姚宴也没瞒着,点头道:“是的,具体除了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到了金陵先找到他的人再说。大公子,你何时回金陵?” 司徒玉便立即道:“原本也是打算今天启程的。” 司徒玉看到姚宴随身背着的包袱就又道:“如果姚姑娘方便,咱们这就启程?” 这正和姚宴的心意,自然她心中也清楚,司徒玉这是在迁就她,于是感激的作揖一礼。 正文 54.故人相见 金陵城已是三朝古都了,其气象万千,恢弘雄伟,自然是一般的省城没法儿比的。 姚宴放下车帘,马车从城门下哒哒走过,她捂住心口想,进城了,这里对他的感应越来越厉害了,他一定在这里。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叫骂声,姚宴掀开车帘望去就见路边上,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正护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一个穿戴富贵的胖子正拿着马鞭打人。 “害的大爷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是个美人呢,你长这么丑怎么有脸出来卖身葬父,哼!” “我打死你个丑货。” “民女并不曾招惹大爷,是大爷上来就动手动脚,见民女丑陋就立时发作起来。丑陋之人何其多,民女不过是其中一个,犯了什么法儿。” 姚宴听那女子说话条理清晰,猜想应该是读过书的,她有心想救,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狠心将车帘放下就假装没有看见了。 她也是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再去多管闲事就是自不量力了。 “瑞锦侯世子,多日不见了。”马上的司徒玉一身玉白长袍,长身玉立,马下的胖子体态臃肿,脸如猪头,二人这样一对比,简直就是仙鹤和赖蛤蟆的区别。 “我当是谁,原来是商人司徒大公子啊。”瑞锦侯世子一脚踩在女子背脊上,懒洋洋的道:“怎么,大公子要多管闲事?” 士农工商,一开口这个瑞锦侯世子就把司徒玉往下踩了一脚。 司徒玉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唇角甚至带着温润宽和的笑意,“侯府美貌婢女无数,世子何必与一介民女计较,何况长相还不合世子的口味。” 司徒玉看向卖身葬父女,恰好那女子也抬头看向司徒玉,司徒玉见此女虽长相寡淡,却是和丑陋搭不上边的,柯修杰却因丑陋而鞭打人家,实在说不过去。 柯修杰不经意的往马车上扫了一眼,把脚从女子背脊上拿开,手里随意甩着马鞭子走向司徒玉,“既然你开口了,我就放过她。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柯修杰猛然一鞭子拽下马车夫,一跃蹿上了马车,姚宴正倾耳细听车外的对话,忽然看到车门被打开钻进来一个猪头,她抬起一脚就狠狠踹了上去。 柯修杰虽有武艺傍身,却没想到一辆一看就是闺秀乘坐的马车上会有高手,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嚯然就被踹下了马车。 “嘭”的一声,犹如猪肉掉在了地上,姚宴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车板上看向摔在地上的人就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找打!” 柯修杰使出鲤鱼打挺的招数站起来,当他看到姚宴,被肥肉挤成绿豆的眼睛登时就大放贼光,“姚胭儿!” 姚宴心中一惊,立即看向此人的头顶,就见一簇黑红的桃花次第盛开,她急忙呼唤管家03。 姚宴心头凉凉的,心说这是遇上仇家了啊。 我呸,技能商城里的技能都贵的要死,你什么时候降价促销? 滚。 她现在只有二点五福寿点,买个屁。 姚宴往自己身上一看,自己此时穿的可是男装,遂即就道:“这位公子想来是认错人了。” “姚胭儿,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柯修杰显然是打听过姚胭儿的,他立即指向司徒玉,“她现在是你的婢女?” 司徒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淡淡道:“不是,是我请来的贵客。” 柯修杰冷笑,“想骗我?没门。她一家子男丁都被斩杀了,她也早已入了贱籍,你当我不知道?若非当初不知道谁把她买了去,她早已是我的了。司徒玉,我警告你,凭你们司徒家还甭想和我们瑞锦侯府作对,哪怕你们家出了一个宠妃。” “世子,话虽如此,可凭你们瑞锦侯府想在金陵一手遮天怕也是做不到的。再者,姚姑娘确实是我请来的贵客,并非我们司徒家的仆婢。世子请让开,一路舟车劳顿,在下要回去了。” 柯修杰一看司徒玉带在身边的人马,心想,此时硬来自己肯定讨不到好,反正姚胭儿已经现身,等他回去筹集了人马就去司徒府要人。 姚宴回到马车,心中就有了决定。 等甩开柯修杰姚宴就要求下车。 司徒玉忙上前询问缘故,姚宴跳下车就道:“我都听到了,大公子已帮了我许多,我不能再连累大公子。” “姚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司徒家并不怕瑞锦侯府,何况,他既然已经认出了你,又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你只身一人怎么保护自己?还是跟我回家去吧。” 姚宴摇头,“你们虽然不怕瑞锦侯府,怕也压制不了吧。何苦因为我一个人让你们和瑞锦侯府结仇。” 司徒玉又道:“姚姑娘不知,我们司徒家和瑞锦侯府早就有龃龉了,此事还是我三弟惹出来的,他自来就有那个痴病,得知玉玲郡主美名在外,就在玉玲郡主郊外踏青时冲撞了人家……” 姚宴打断司徒玉,笑道:“大公子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然知道我相公在哪里了,我悄悄的将他带回去,只要不让那人知道我们的住址就行了,我若住到你们府上去,他一去闹,我还能不现身吗,咱们从这里分开,我悄悄行事,他若去你们府上要人,你们只推脱不知道就罢了。知道大公子心善,可能还担心我的安危,只是我自知已非千金小姐,这几个月来跟着相公学了几手拳脚功夫,自保是绰绰有余的。我很感谢大公子一路护送,就此别过。” 话落姚宴一拱手,就小跑着离开了。 司徒玉看着姚宴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叹息一声翻身上马。 “大公子,不追吗?”董大问道。 董氏兄弟原本就是司徒玉招揽在身边的,因司徒彦被发配到关月镇避风头,他担心弟弟才把董氏兄弟借给了司徒彦,如今玉玲郡主的事情平息,董氏兄弟就回到了司徒玉身边。毕竟和司徒彦相比,时常在外奔波经商的司徒玉更需要护卫。 “她是个一意孤行的人,追,又岂是追得到的。”此话一语双关,司徒玉虽心中怅然若失,却也坦然接受。 “回府。” “是。” 正文 55.致幻 天色将晚,城门要关了,卖身葬父女依旧头上插着一根稻草守着尸体希望好心人能将她买了去。 姚宴去而复返,将两块碎银子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卖身葬父女连忙捉住姚宴的手腕,姚宴愣了一下看向她,“十两银子还不够吗?” 一副棺材多少钱她的确不知道,想了想又去掏自己的袖袋。 卖身葬父女连忙摇头,拉着姚宴的手不让姚宴走,她跪在地上道:“主人,您在哪里落脚,我葬了父亲就去服侍您。” “不用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人死为大,你好自为之。”姚宴又拿了五两碎银子给她。 卖身葬父女依旧不放姚宴走,固执的看着姚宴。 恍然发现姚宴身上背的包袱就道:“主人,您还没有住的地方吧,我知道哪家客栈便宜又干净。” 姚宴想了想,红菇山庄正缺人,多她一个不多,何况她第一次来金陵也需要个向导,于是就问道:“你家在城里?” 卖身葬父女连忙点头,“在阊门大街锣鼓胡同,是两进的宅子,可是我爹好赌,宅子家具都让我爹赌了,我、奴婢现在也没有地方可去,求主人收留。” 姚宴见她脸上没有悲伤,神情很理智,禁不住问道:“你恨你爹?他死了你竟不伤心吗?” “恨够了,他死了就完了,我还能喘口气,我感谢他没有把我卖了之前就死了。主人、主人会不会觉得我冷血?”卖身葬父女有些恐慌的看着姚宴,连忙解释道:“我不想欺骗主人,我爹死了,我、我真的松了口气,他活着的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总怕他把我卖到脏地方去。他生我一场,我把自己卖了安葬他也算对得起他了。” 姚宴点点头,决定收下这个女孩,“我喜欢坦诚的姑娘。那你告诉我哪家客栈既干净安全又隐蔽。” “阊门大街有一家一家人客栈,是一对老夫妻用自家的宅子在倒座房的墙上开了一扇门开的,那对老夫妻为人和善,完全符合主人的要求。” “好,带上你爹,你带我去。” “嗯嗯。” “主人,你给我取个新名字吧。” “你之前没有名字吗?” “有,叫大丫,可我想要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那就叫……”姚宴往天边一看,红彤彤的晚霞快要把太阳埋了,于是道:“叫红彤可以吗?红色的红,彤云的彤。” “嗯嗯,奴婢从今往后就是红彤了。”红彤高兴的笑起来。 “主人你等一下,我把我爹搬上板车,今天太晚了,明天奴婢就去棺材铺买上一口薄棺材,把我爹装上,拉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就完事了。” 姚宴听她这样说,不知怎的又想笑又心酸,却点头道:“好。” 红彤把姚宴带到阊门大街的一家人客栈,姚宴见了开客栈的老夫妻果然如红彤说的那样,是一对很和蔼可亲的老两口,姚宴也就放心住了下来。 因为是住宅改的客栈,所以姚宴就租住了一个小院子,死尸进门不吉利,红彤就把她爹用席子裹紧放在了门口。 坐了一路马车姚宴也疲乏的厉害,用过晚膳,在红彤的服侍下洗了澡就上了床。 姚宴冷眼看下来,这个红彤既知眼色又勤快,她收的不亏。 “别忙了,你也早些睡。” “是,主人。” “你叫我庄主吧。”虽然接受了古代的主仆关系,但听一个人叫她主人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是,庄主。”红彤在床下铺好自己的铺盖就乖巧的躺了下去。 姚宴虽累,却一点也睡不着,金陵出现了背景了得的仇人,她得尽快找到祝君行,然后离开。 姚宴睁着眼睛看帐子顶,红彤就悄悄的偷看姚宴,不知不觉姚宴迷困了过去,红彤却依然精神抖擞。 市井小民家里养鸡的应该不少,姚宴听到公鸡打鸣就清醒了过来,她原本也没有睡沉,见红彤还没醒姚宴也没叫她,谁知她才下地红彤就一下坐了起来,爬到她脚边就道:“庄主,我帮你穿鞋。” 姚宴会心一笑,“洗脸穿衣,这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用你服侍。今天我出门有事,你就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完事后呆在这里,饿了就叫饭吃。” “嗯嗯,庄主我记住了。”红彤扬起脸露出八颗牙齿的笑意。 姚宴点点头。 阊门大街并不热闹,行人寥寥,店铺少许,因此一家人客栈的住宿客并不多。 姚宴在客栈旁边的包子铺喝了一碗红豆粥吃了一个肉包子之后就出发了,今日无风,天色却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可姚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她急切的想找到祝君行。 管家03,我跟着感觉走一定能找到他是吧? 你越来越有人味儿了,系统升级了? 姚宴笑了一下,多少福寿点能让你升级啊,你升级了我有什么好处啊,技能商城要是能降价我就帮你升级。 听着机械音发出的嘤嘤嘤,姚宴抽了抽嘴角。 —— 临近午时,乌云散去,太阳爬了起来。 庭前的芭蕉被阳光一晒,碧绿青翠。 雕花窗下置了一张喜鹊登枝螺钿塌,榻上躺着一个男子,男人闭着眼,面色苍白峻艳。 “王太医,如何?”面容俏丽,穿戴比小门户家的小姐还要雅致几分的大丫头问道, “再吃几贴药看看,若这烧能褪了就能活命,若是一直这么烧下去,情况就不容乐观了。”王太医收起脉枕道。 “好,奴婢记下了,有劳王太医走这一趟,后面少不得还要请王太医多走几趟。”大丫头恭敬送上一个朱瑾色大荷包。 跟在后面的药童伸手接下,王太医就点了点头。 —— 姚宴捂着心口,看着眼前三间五架的侯府门屋,一脸生无可恋。 管家03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看什么看,走开!”守门的蓝衣小厮见姚宴站在门口逗留,上前来就驱赶。 姚宴摊开手掌笑看小厮,“小哥,问你一个事儿,你们府上可救了什么人吗?” 蓝衣小厮往身后瞥了两眼,见二管家没往这边看就快速将小银鱼收入袖子,低声道:“听说我们大郡主从庄子上回来救了一个人。” 姚宴心说,看来祝君行就在这里了。 只是她要怎么进去呢? 正在此时姚宴就听到了马蹄哒哒声,转头一看就见柯修杰那胖子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多个人正往这里走来。 姚宴心中立时有了决断。 “柯修杰。” 柯修杰一愣,定睛一看顿时大笑起来,“姚胭儿,你是来投奔本大爷的吗?早知如此,昨天你装什么贞洁烈女,啊,哈哈哈。” 柯修杰连忙打马上前,用马鞭挑起姚宴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姚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年,我那样稀罕你,你却高高在上,一副看我不起的样子,现在又怎么样呢,你还不是要落到我手上。” 柯修杰冷冷一笑,在半空里甩了一下马鞭,“来人,给我把她抓到府里去。” 姚宴见状将头上乌木钗一拔,满头青丝瞬间披散而下,她缓缓朝柯修杰一笑,“你忍心让他们的脏手来碰我吗?” 何为一笑倾城?柯修杰不知道,可他知道姚胭儿的笑足够迷的他神魂颠倒,就像当年在御花园偶遇时一样。 他一见了她浑身就酥了。 当年她还青涩时就已经能迷的他颠三倒四了,如今再见她的脸长的更开了,更娇艳了。 不、不是娇艳,姚胭儿的美不能单单用“娇艳”二字来形容,是赤|裸的诱惑。 柯修杰咽咽口水,再次恨恨甩了一下马鞭子,翻身下马就来扯姚宴的手。 姚宴躲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抬着下巴高傲的看着他,“青天白日,谁和你拉拉扯扯的,你在前头带路,我自己有脚。” 与此用时,她花掉自己最后的福寿点,买了时效半个月的致幻技能。 此技能,只需要她在他人的眉心一点,他人心中最想要什么就会自动进入幻境,自我高|潮。 正文 56.相见 每晚八点替换~今天已经完成五千多字啦,此为房dao张 ———— 柳荫长亭,杜元春跟凤移花和离之后回到城中便听到了轰隆巨响,紧接着人仰马翻,随即爆发了一场血腥争斗,威国公府,泰国公府皆无可避免的卷了进去。 而青阳侯自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支持的是楚王,是站在威国公府这边的,故此,争斗一爆发便有身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一队人马打上了门来,不问青红皂白,见人便杀,两侯府都遭了秧。 鉴于之前利于楚王一边倒的形势,青阳侯是摆出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来的,故此府中并无防备,如此一来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自己也被砍成了重伤,倒地不起。 这一瞬,他那从龙之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宦海美梦便彻底碎了,能捞回一条命还要感谢他同母的亲弟弟勇毅侯。 勇毅侯虽来不及避祸,不得不滞留长安,却在家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更着令所有家将近日以来加强戒备,如此一番妥帖准备,待那些贼人杀上门来时便被一网打尽,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这边一尘埃落定便立即去青阳侯打探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他那老哥哥差一点就死了,忙帮着打退了贼兵,背起青阳侯便退回了勇毅侯府,以此为据,坚守了三日三夜,到了第四日早上,晨光熹微时,外面的喊杀声才彻底消失了,然而却仍然无人敢出门上街,长安人心惶惶可见一斑。 有那大胆的,微微敞开门缝往外看,就见街道上都是一滩一滩浓稠的鲜血,五步一伤,十步一尸,空气中都是散不开的腥味儿,可怖尤甚。 在这等紧绷危险的气氛下,匆匆又过了三日,这三日之中,官兵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清理尸体,清洗街道,很快便把清明还给了百姓。 皇权之下,百姓的嗅觉可灵敏的紧,当再次扒开门缝往外看,看到了一片干净时便知危险彻底解除了,这才陆陆续续的恢复原来的生活,男人们赚钱养家,女人们烧饭看孩子,才几日光景啊,便又是一副熙熙攘攘太平盛世的模样。 至于最终是谁问鼎宝座,除了达官显贵着紧想知道,底层生活的蝼蚁们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过自的小日子。 楚王赢了皇位,得到的却是一座断壁残垣的皇城,四面楚歌的局势,心中虽恨极那偷了玉玺,在他跟前装疯卖傻的齐云长,可他也拿人家没办法,即便想迁怒也不能,齐云长的外家,曾经的大齐第一世家,开国功臣玉家,早在十多年前便被先皇发落个干净,男丁全部斩杀,女子皆贬为官妓。 气归气,楚王到底是有心算的,知道为今之计还不是计较齐云长的时候,该先稳定朝局才是,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威国公府、泰国公府,以及其余党羽便都成了新皇的宠臣,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青阳侯。 只可惜,这人是个时运不济的,高官实权都有了,可他却没了那个健康的身躯。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青阳侯许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还在病中便上表辞官,请求圣上准许他扶柩归祖地,为老母守孝三年。 楚王本就厌恶他是凤移花的父亲,原本也没想给他多大的实权,只不过不想寒了人心,这才做出公平的样子来,见他自己倒是识趣,当下也不挽留,干净利落的就允了。 将养了半个月,青阳侯能下地走路了,这日午后,他瞧着外面天光明媚,鸟语花香,便让下人搀扶着出了房门,在回廊尽头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就他自己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的,眼睛盯着某一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不过一会儿,同样上表辞官,赋闲在家的勇毅侯便过来了,每日这个时候他都是要来看一看自己这唯一的嫡亲的大哥的。 “你来了,过来坐,咱们兄弟俩好生说会儿话。”青阳侯笑道。 “大哥今日感觉如何,身上的伤口正开始长新肉,定是发痒了吧。”勇毅侯坐到青阳侯对面道。 “是有些发痒,怪不得呢,原来是开始愈合了。” 如此寒暄了三两句,兄弟俩便都沉默了下来,都觉得没什么话想说的,气氛一时尴尬。 “大哥,花儿被流放,我不管不问,你可怨我?” 青阳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要怨也是怨我自己,醒悟的太晚了。二弟,你怨我吗?这么多年了,我宁愿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当亲兄弟对待,也不和你交心。” 勇毅侯心知这个不相干的人便是大哥少年时期的好友,如今的威国公,想了想就笑道:“咱们可是亲兄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岂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岂是旁人能比的。”青阳侯感激的看着勇毅侯,禁不住感性的道:“二弟,不怕你笑话,那天我倒在血泊里,我心里还想着他会来救我,可没想到来的是你,我的亲弟弟,我就想啊,原来这才是亲兄弟,这么多年我竟是白活了。” “既然大哥今日开了这话头,那弟弟也就敞开来说了,大哥,你是真糊涂啊。”勇毅侯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也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糊涂,到了这把年纪了,才猛然发现什么才是该重视的,可是已经晚了,你瞧,蔓娘死了,洛水死了,凌儿也死了,剩下个唯一的儿子如今也不知所踪,活了半辈子,竟把家弄没了,二弟,我糊涂,我是真糊涂。”青阳侯悔恨的老泪纵横。 如今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勇毅侯拍了拍青阳侯的手臂道:“大哥如今意识到自己错了也还不晚,待咱们出了长安,再想法儿探听花儿的下落吧,这孩子……该是恨咱们的。” “好,都听二弟的。”青阳侯抹去老泪点头称是。 他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主心骨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却说杜元春,自忖被大太太揭穿了那层皮她无颜继续呆下去,为了让二太太抚养馥姐儿,遂把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她,一半则留给馥姐儿,二太太是个贪财的,心中虽怀疑馥姐儿的血统,可看在杜元春乖觉的份上便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再说,她素日也是真疼馥姐儿,遂就这么半推半就养下了,左右养这么个女孩吃的也不是她的银子,她并不吃亏。 而杜元春自己呢,收拾了细软,带着兰翠自然是投奔了关青岳。 事实上,自凤移花被关之后,他便递了话给她,说什么他还爱她,还要她,若她不嫌弃,他便为她买一座宅子养下她,就此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虽不能给予名分,却也完成了当初的誓言。 泰国公府的老太太已仙去了,她和娘家嫡母嫡妹又不合,她若回娘家居住便得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骄傲如她,能在任何人跟前低三下四,唯独杜意浓母女不行。 如此,她不得不从了他。 何况,就算他不来找她,她自己也是要找过去的。 名声,地位,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还怕那穿鞋的不成。 她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她当外室养起来,外室就外室她也不在乎了,只是却要隐姓埋名,她不能让馥姐儿有一个当外室的母亲,即便这个母亲已经和她的父亲和离了也不成。 而这也正是关青岳想到的,他能养个外室,却不能养杜元春做外室,无论如何她都还占着泰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分,两个貌合神离的想到一起去了,一拍即合,就在长安大乱的那日,杜元春将计就计,让自己“失踪了”,就此贤德坊胡同,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里多了个叫春娘的陌生夫人。 待长安之乱平息之后,关青岳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春娘这里。 他满心里想的该是相见欢,可实际上却是相对两无言,甚至各自的眼睛里都潜藏了杂质,她恨他却极力隐瞒,曲意逢迎着,他终于将这个初恋情人收入囊中,攀折下了这朵高傲的牡丹花,可心情却不复当初,这个女人已不贞了,她脏了。 当偷情的氛围消失,他甚至都不想要她,只觉索然无味。 “世子爷,请用茶。”兰翠的到来打破了卧房中的沉默,春娘蓦地反应过来,忙道:“我来伺候世子爷,你先下去。” “是。” 背对着关青岳,杜元春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妩媚柔和,转过身时脸上便挂上了一抹笑,语如春风,“表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觉得他还是喜爱她的,只是没有了激情。 “表哥,用茶吧。” “你放在一边吧,我还不渴。”他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睡吧。” 语气平缓,竟然没有要她的欲,望。 杜元春脸上的笑僵住了,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上前去帮他脱鞋脱袜,服侍他躺下,像个尽职尽责的大丫头。 是谁导致她终生不孕?是谁算计她嫁给凤移花,给凤移花戴绿帽子? 他不解释,她也不问,任由一个个的毒疮长在两人身上,迟早有一日毒发身亡。 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些伤害已经入了心,而今他们还能同床共枕,却都知道已然异梦。 可为何还要在一起? 因为都不甘心。 她,是他曾经想娶的妻子,可家族逼迫不得不舍弃;他,是她少女时的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她以为这天下谁都能伤害她,唯独他不会,可事实证明,他伤了她,重重的伤害,永难磨灭,于是她恨,于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他的身边,是报仇还是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她在观望,在挣扎。 “表哥。” 隔着薄薄的凉衫,她轻轻的抚弄他的胸膛,微吐香情。 “这几日太累了,改日吧。”关青岳拍拍她的手背,背过身去,闭目沉睡。 她望着他宽厚的背发证,随即捏紧了拳头,双目啐了毒汁。 她们主仆才刚搬来不久,还不曾买小丫头,故此这两日所有的活计全都是兰翠在做,想着屋里的主子完事之后必然会沐浴,她便去厨下烧热水。 这只是两进的院子,和之前她们居住的迎春院差远了,厨房更不用说了,除了狭小之外,桌案墙壁上还有陈年的油垢,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儿。 她之前可是做大丫头的,只在主子跟前端茶递水,何曾做过这样的粗活自是抱怨不已。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任命的刷锅,倒水,点火,烧柴。 “兰翠姑娘,烧水呢,我来帮你如何?”关晏不知何时悄悄的摸了进来,冷不丁一开口吓了兰翠一跳。 “你想吓死人啊。”兰翠瞪了他一眼。 关晏嘿嘿一阵笑,看起来很和气,但他吐出来的话却令兰翠警觉起来。 “兰翠姑娘可还记得那次在山上你砸我脑袋的事儿?” “若非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会拿石头砸你吗,你是活该。”兰翠悄悄捡起一根长木头攥在手心里,状似无意的道:“我在做活,不好和你说话,你快出去吧,仔细被烟气熏着。” “我不怕熏,不如我和你一起烧啊。”关晏上前一步,猛的张手欲抱,还没摸着兰翠的衣角就被她一回木棍挡了回来。 “你给我滚,狗改不了吃|屎!”兰翠冷骂。 “臭娘们,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关晏也冷下了脸,“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得令。” 两声不正经的嬉笑,半掩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便进来两个歪瓜裂枣样儿的小厮,兰翠大吃一惊,忙道:“你要做什么,主……”她刚要大叫,便被其中一个小厮猛的扑上来一把捂住了嘴。 “兰翠姑娘别叫,我们哥仨今夜定叫你欲|仙欲|死。” 兰翠快急红了眼,抬腿就踢,另外一个小厮当即一把抱住,笑道:“兰翠姑娘别急啊,长夜漫漫,咱们有的玩。” 关晏冷笑道:“臭娘们,上次吃了你的亏,知道你的厉害,这次自然要多叫上两个人。小贱蹄子,三个人伺候你,这下可满意了吧。你们还等什么,给小爷我把她的嘴堵上,衣衫扒了,今儿晚上我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不可。” “都听大哥的。” 这俩小厮非常听话,一个拿早准备好的粗布塞嘴,一个就动手扯烂衣裙,兰翠呜呜大叫,泪落两旁,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皮子可真白啊。”两个长相丑陋的小厮舔着嘴道。 “这可还是雏儿呢。”关晏狠捏了兰翠的脸蛋几下,还是觉得她乱踢乱动扫兴,皱着眉道:“把这臭娘们绑在椅子上,你们不知道她的厉害,泼辣着呢。” “这屋里可没椅子。”一个小厮道。 “我有法子,保准比绑在椅子上还好。”说罢,便将兰翠的裙子撕成条状,将她的身子对折,两条腿驾到头顶上,绑的兰翠动弹不得,两眼泪流。 关晏嘿嘿大笑,道:“这个捆法好,还是你小子有主意。” 兰翠受辱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她的嘴被塞的鼓胀,想死也死不了,心下已明,今夜她是在劫难逃。 “叫你一声兰翠姑娘是看得起你,你却拿乔作势起来,真当自己是什么名门小姐了?。”关晏掐了一把兰翠的脸,“现在你主子还得靠我主子养活,你也就等于是我养着的,往后你若好好听话还有你的好日子过,要不然,小爷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呜呜……”兰翠哭着摇头,狠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当第二天天亮杜元春找到厨房,当她看见兰翠的死状,“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恨的浑身发抖,如被雷击,心中莫名寒冷,隐约知道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了,顿时面若死灰,哭完她却又笑了,笑声远扬天外,癫狂如魔。 大雍七年,秋,雍王统一全国,是为雍正帝,定年号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大雍八年,春,鹰王凤移花携爱妻出游扬州,玉氏貌娇媚丰艳,性柔婉多情,时而有奇思妙想,忽一日要逛青楼楚馆,鹰王宠妻至深,允之。 扬州自古繁华,美女如云,乃是男子的**窟,大妇厌之甚深,避之唯恐不及,然玉氏却携夫通往,奇也怪也。 万花楼乃扬州第一青楼,其有一花魁,貌清丽绝伦,性清高傲慢,为万人追逐,一曲一歌一舞收获红绡玉搔头无数。 这一日鹰王携爱妻离去之后,该花魁泪流满面,自语道:“那年逢老道士批命,言我天命富贵不吃苦。”花魁抚弄自己身上所穿男人们赠送的名贵锦缎,呵呵一笑,“果真我从没吃过苦,我怎能让自己褴褛如乞丐?” “凤移花,我的夫君……” 言罢,从二楼坠下,触地,脑浆崩裂而亡。 得知了杜元春的死讯,凤移花沉默了几天又恢复如初。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就和凤移花携手度过了白头,在他死的那一天夜里他忽的容光焕发,他问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已是满头白发的玉娇娘笑着答,“对。” 凤移花满足的溘然长逝。 ——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两个小孙子在树下挖虫子,躺在摇椅上的玉娇娘又想起那夜的回答,虞美人想,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她从来只当此生是一场戏,在这场戏里,她爱他这毋庸置疑,从一开始的假到她入戏后的真假难辨,再到相濡以沫后的真。可当她死去的时候,脱了玉娇娘这层躯壳,她就能回家了吧。 要回家了啊…… 桃花纷落了满头白发,摇椅上的老妪笑着闭上了眼睛。 正文 57.失忆梗 每晚八点替换,今天已经完成五千多字啦~~明天见 ———— 凤凌年未弱冠,如今一亡便是夭折,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了不使长辈过度伤怀,原本该是默默安葬的,但凤凌却还有个翰林侍读的官职在身,虽是小阶,却身负隆恩,也有些许同僚,故此青阳侯府虽不办丧事,却设了灵堂,敞开角门接受来吊丧者的哀悼。 近来圣上卧病,后宫不安,五王蠢蠢欲动,京中氛围紧绷,狠有些一触即发之势,人人自危,或暗中求全、谋权,钻营苟苟,皆不敢搬到明面上来,故此也都不敢随意串门,此番青阳侯府的丧事,多数权贵也只送来了丧礼便作罢,又因是小辈夭折,门前很是冷落。 想着昨日深夜自折桂堂爆发出的那一声凄厉嚎哭,娇娘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清晨早起,眼下便是一片青黑。 略微一看姜妈妈等人,竟也是一夜没有睡好的模样,神情都显疲惫。 “姨奶奶,早膳都备好了,用些吧,一会儿还得去春晖堂伺候呢。” 这府里的老太太病了,担侍疾之名的皆是孝子贤孙,而像她这等的妾室却也不让闲着,得去春晖堂站着,随时听候命令,或端茶递水,或摆膳布菜,或做些跑腿传达上级命令的事儿。 娇娘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先去上房站站,若是无事便赶在容哥儿醒来之前回来抱他,若是回不来,你们便由得他哭一会儿,哄一哄也便罢了。” “是。”姜妈妈应下,随后捡了几样娇娘爱吃的放在白瓷碟里。 凌二爷一去,老太太伤怀病重,侯府上下气氛绷紧,主仆皆变得沉默寡言,再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 娇娘不敢耽搁,粗略吃个半饱,稍稍一整仪容便往上房去。 大爷侍疾一夜未归,不知此时可用过早膳了没有。 如此想着,走了半截路她又返了回来,用食盒装了几样他爱吃的早点带着,这才又出发而去。 昨夜一听得老太太病重,二房便一股脑的都来了,子子孙孙媳媳挤满了春晖堂,你一句我一句全是担忧的话,出不出自真心不好说,但那语气和神态皆做的天衣无缝,这也极好了。 清晨还飘着薄雾,露水染湿了碧草,一夜之间庭院中落满了白花,春晖堂上寂静无声,寥寥的站着几个还在打瞌睡的大丫头。 昨夜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没有了。 “给玉姨奶奶请安。”红雀一见来人便蹲身行礼。 “红雀姑娘快起来吧,老太太如何了?” “天才蒙蒙亮时便醒了,醒来就抱着凌二爷的一套衣裳哭,这会儿眼睛都肿的看不见人了。”红雀叹息了一声,忙又道:“玉姨奶奶快进去吧,姜姨奶奶已在了,奴婢正要去摧小厨房摆膳呢。” “你忙你的去吧。”想着自己带来的食物已无用了,便吩咐蒹葭悄悄的拿了回去。 卧房的门开着,哭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娇娘往里面一看,便见老太太正靠坐着淌眼抹泪,而四下的榻上、椅上陪坐着几个爷们,神色忧虑。 他则坐在老太太床边,正搅动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下巴上冒出了一些青胡茬,除此之外精神尚好,娇娘放了心,便给站在角落里的姜姨娘行礼。 “快起来吧。你来的这样早,容哥儿那边可安排好了,早上醒来若见不到你又得哭闹,这里有我,你略站一站便回去吧。” “好。”娇娘点头应下,也不同她生分。在她心里早把她当做婆婆了,更何况她待她很温柔,从没给过冷脸,冲她摆婆婆的谱,如此,她投桃报李,待她也便敬爱有加,两相得宜。 不过一会儿,勇毅侯来了,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安慰几句,便道:“母亲,近来京中怕是要有大动作,为保住咱们凤家,儿恐不能日夜服侍左右,还望母亲体谅。” 老太太点了点头,“大事为重,我不重要,我不过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你们不须为我费心。”她看了看这些为她彻夜不眠的儿孙们,眼中虽落泪,可心里是欣慰的,“你们也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不可为了我耽搁了正事,一切都没有保住咱们凤家重要,你们的孝心我已知了,且都去吧。” 勇毅侯挥了挥手,“都去吧,你们笨手笨脚的也不知如何伺候老太太,回去之后便让自家的媳妇来。” “是。” “花儿你也去吧,想来,你二叔是有话和你说。” “孙儿一会儿便回。”凤移花道。 转头去看早已站在一旁的生母和娇娘,便道:“让我姨娘来伺候您吃药如何?” “都好。”老太太擦了擦眼这才睁的更开了些,瞧见娇娘便道:“你怎也来的这样早,不用照顾容哥儿吗,快回去,把我的曾孙儿养的健健康康,白白胖胖便是你的功劳了,伺候我的人多着呢。” “无碍的老太太,这会儿容哥儿还没醒呢。”娇娘道。 留着娘们说话,勇毅侯拽着凤移花的袖子便将人扯了出来。 这会儿碧纱橱没人,勇毅侯神色凝重道:“你已八,九日没回羽林军屯营了,可知道发生了何事?你这孩子怎就一点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急呢。我听人说你已和楚王私下见过了?” “见过。”凤移花也不隐瞒。 “你好糊涂!”勇毅侯突兀冷斥,“我原本以为你和你父亲不同,没想到你竟也是个贪心的,从龙之功是那么好争的吗?你别看着如今楚王风光,可有句话你别忘了,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怎知另外几位王爷没那个实力一争,若是、若是一旦失败,你带累的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人啊!”勇毅侯气的瞥开脸去。 “勇毅侯府是勇毅侯府,青阳侯府是青阳侯府,早在祖父去后便分了家,即便会牵连,以二叔的能耐,保全自己足矣。”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这混小子竟反过来讽刺我,可见是一朝得势便高傲自负,目中无人起来了。” “二叔找我来若只是为了训诫,那我知道了,只是不牢二叔费心,我心中有数。” “你懂个屁!你还不知道吧,楚王放出风声,意指你已成了他那一派的人,如今你可成了另外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连带着我们两府也多多少少受了挤兑,你竟还大言不惭的说你心中有数,我看你满胸腔里都是草包!这回要被你害死了!”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摆出来的中立姿态已摇摇欲坠,勇毅侯真恨不得砍杀了他。 凤移花一惊,看了勇毅侯一眼,转身便走。 换上朝服,骑上骏马,匆忙出府。 晨雾散去,朝阳东升,朱雀大道,青砖铺地,宽敞辽阔,直抵朱雀门。 吱嘎一声,红漆铜钉大门向两边敞开,一顶十六台,镶金嵌玉的华贵轿子缓缓而出。 凤移花勒马暂停一旁,目光冷冽,有这等排场,且能随意出入宫廷的,不是万安长公主又是谁?! 轿内传来一声笑,其声得意畅快。 “外面的可是咱们威风凛凛的羽林大将军?见到吾之轿撵因何不跪?大将军难不成是在藐视皇权?” “不敢。”凤移花翻身下马,单膝一跪,抱拳便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绣着凤凰的轿帘被掀开,露出万安长公主半张侧脸,那一只描画锋利妖艳,势如冲天的眼射着不容违抗的冷光,“抬起头来我瞧瞧。” 语调轻佻,和调戏供她排遣寂寞的戏子少年一般无二。 凤移花蓦地僵直了身躯,眸子里的光一霎凝注。 “大将军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敢。”再抬起头时,他看着万安长公主的目光便是平静无波的淡,只是那一双眼珠子黑如墨夜,犹如大海漩涡。 万安长公主眯了眯眼,“呵”的一声冷笑,“真不愧是曾经的探花郎,这一张小脸长的确实俊秀。听说你那唯一的嫡子弟弟死了?死了好啊,他一死,青阳侯府轻易就成了你的囊中物,只是你若想要这爵位,这高官厚禄还得问问我给不给你。若非乾儿赏识你,在我跟前为你说了许多好话,我可不会在这里跟你费口舌。什么时候你提了那对贱人的头颅来见我,什么时候我才放过你,不然,便让你尝尝我的手段,让你一无所有只是告诫,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某些不肯听话之人的归宿了。” “长公主好大的威风,您眼里怕是早没了圣上吧。”凤移花冷笑。 万安长公主斜扬唇角,睨了凤移花一眼,什么多余的话没说,只淡淡道:“走。” 轿撵扬长而去。 那般的神情,竟无端的让他惶惑。 当即不敢耽搁,策马疾奔,先回了屯营询问关俊彦,不成想,他不过八,九日没回,便已物是人非,经他一手提拨上来的羽林卫一个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皆是一些生面孔。 而他那座用于处理日常事务的院子也被别人鸠占鹊巢。 谁的势力竟如此之大?! 短短几日之内便将皇城布防悄悄换了一拨人。 俊彦呢?他怎没及时向他回禀? 是背叛,还是已遭遇了不测? “凤兄,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关青岳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满脸是笑。 “是你?!”不对,只凭一个关青岳,他可没那个胆识和势力。 定然是…… “大将军请,我们王爷让你进来说话。” 这是楚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娇杏别馆有过一面之缘。 果然是他。 屋内,楚王含笑如春,端坐上首,凤移花不敢放肆,拱手一礼。 “免礼。” “王爷这是何意?”他也不拐弯抹角。 “这大将军的位置还是你的,只是你若真想忠于寡人,大将军还得取舍一番才是,大将军是难得的聪明人,你该懂寡人的意思。” 他怎会不懂,楚王这是向万安长公主妥协了。 虽极力保他,却要他献上娇娘并无暇的人头。 见他沉默,楚王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寡人是很赏识你的,你莫要让寡人失望。至于你那一班兄弟,大将军放心便是,寡人已遣他们去别处军营,待得大将军想通之日必能再被大将军提拔回来。” “寡人极为看重大将军,一心想收为己用,若得大将军忠心,那必封赏高官厚禄,若不得……大将军心中也该有数才是。生与死,贫贱还是富贵,可只在大将军你的一念之间,好生考虑,不过不要让长公主久等,她的脾气可等不了人。” “还有一事,大将军来看一下圣上的密旨如何。”楚王将一卷黄绸递给了身边的侍卫,侍卫又躬身交给了凤移花。 他打开一看便蓦地惊住,楚王竟连天罚的存在也知道了。 这一卷圣上的亲笔手书,竟是要他将天罚虎符上交。 “事关重大,臣要亲自面圣之后才能决定。” “父皇久病缠身,此时怕不能见你。”楚王蹙了眉,已有不悦之意,“大将军不交虎符,这是对寡人有异心?” 随着他的话落,书房之中侯立在侧的侍卫皆抽刀示威。 “放肆,怎可对大将军无礼,都退下。” 此时凤移花已无话可说。 这皇位,看来楚王是势在必得。 他也许能对付一族,却反抗不了一个派系。 而今他已入绝境。 交了虎符,浑浑噩噩出了屯营,他不死心,依旧去太极宫面圣,得到的消息是:圣体违和,不见。 正文 58.跑路 ——这一章来自大山君的《重生再为家姬》—— 杏园在曲水之畔,是太子诞生之时,乾元帝所赐。自太子十三岁之后,皇后娘娘便办起了杏园会,凡是及笄的官家女子都必须来参加,第一关验身,第二关选花,然而至今为止两年过去了,太子妃的人选却还没有定。 林清虞和林清涟姐妹在宫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后马车帘子一动又钻出了个小女孩,林清虞回身把宝儿抱了下来,牵着宝儿的手,对愣住的宫嬷道:“杏园会明文规定不许领妹妹进来玩了吗?” 宫嬷摇头,欲言又止。 “那便得了。嬷嬷不让我们坐肩舆吗?”林清涟道。 宫嬷赶紧摇头,“二位小姐请。” 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虞国公的两位千金,身份尊贵,宫嬷不敢拦着,忙命小宫婢报上去。 林清虞抱着宝儿上了一架肩舆,林清涟也上了一个,宫嬷打了个手势,太监们就稳稳当当的把肩舆抬了起来。 杏园之所以叫做杏园便是因为这园子里种了许多杏树,彼时杏花渐渐褪去了,青青的杏子长了出来,一个个挂在枝头,硕果累累,让人瞧见了就觉欢喜。 宝儿瞧着眼馋,指着青杏要。 林清虞就哄道:“那是酸的不好吃,等变黄了才能吃。” “大姐姐我不吃,拿着玩行不行?” 这便是还想着吃呢,却哄着林清虞说要拿着玩,林清虞捏捏宝儿的小耳朵笑道:“到了地方,落了地,大姐姐摘给你玩。” “大姐姐最好了。”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宝儿便见了一排精巧的木屋,此时正有穿戴打扮华美漂亮的官家女子们排着队在各个木屋门口等候。 肩舆落地,林清虞没管别的,先抱着宝儿,让她自己摘了一颗青杏拿在手里玩,林清涟也摘了个大的给宝儿拿着玩,姐妹三个这才走上前来准备排队。 第一间木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杏黄裙子的少女抹着眼泪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老嬷嬷。 老嬷嬷让人将哭哭啼啼的少女领走,肃着脸看向林家三姐妹,“虞国公府三位千金请进来吧。” 林清虞不见惊色,淡然的领着林清涟走了进去。 排队等候的官家女子中有一个穿绿裙的露出不忿的神色,扬声道:“我们已在此等候多时,怎么她们后来的却先进去了?” 伺候在侧的宫婢嬷嬷们无人回答她,排在这女子前面的黄裙女子却嫌弃的往前走了一步,不屑的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规矩都不懂,她们越过咱们先被领了进去自然是因为她们父亲的官职或爵位比咱们这些人都高,你气恼什么?” 绿裙女子涨红了脸,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妹妹才从外地匆匆忙忙赶来,并不知杏园会的规矩,多谢姐姐提醒。” 黄裙女子白了她一眼。 木屋里空荡荡的,只在地上铺了羊绒地毡,墙角放着两张干净的雕花案,其中一张上面放着一托盘羊脂白玉玉牌,通过第一轮验身的都会获得一张,那代表着女子贞洁,有了这玉牌回家说亲都能高人一等。 老宫嬷便道:“两位小姐请脱衣裙吧。” 林清虞抿了下唇,将宝儿放在地上,忍下心中的屈辱感,开始解腰间系带。 林清涟有些脸红,“嬷嬷能否背过身去?” 老宫嬷笑了一下不做声。 林清涟的脸更红了。 倒是宝儿听话,见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开始脱衣裙,她也脱了,还兴奋的道:“大姐姐,咱们要洗澡澡吗?” 见宝儿也脱了,林清涟倒也不害羞了,笑话宝儿道:“嬷嬷是让我们脱,你脱什么,羞羞羞。” 林清虞按规矩脱了衣裙就发现老宫嬷专往她们的秘处瞧,顿时黛眉拧起如覆霜,手禁不住往腰间抓什么,却抓了个空,才想到,今日参加杏园会,根本容不得她带着自己的宝剑来。 想着“君命难违”四字,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林清虞忍下了。 可当她发现老宫嬷盯着宝儿的大腿内侧猛瞧时一霎就爆发了,厉喝一声,“你放肆!” 立即捡起自己的罩衫将宝儿裹住,连自己都顾不得了。 老宫嬷告罪一声,并不愧疚,转身端起漆雕托盘,“三位小姐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请领玉牌。” 林清涟此时已穿戴整齐了,林清虞把宝儿交给林清涟,她用罩衫裹住自己,一手掐住老宫嬷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老宫嬷并不害怕,垂着眼道:“老奴失言,是两位小姐。” “大姐。”林清涟拽了林清虞一下。 林清虞松开手,摸了宝儿的小脸一下,“没事了,给宝儿穿戴好。” 三姐妹从木屋出来,老宫嬷也跟着走了出来,恭敬的道:“请跟老奴来。” 老宫嬷又召来一个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太监一听,急急而去。 第二轮便是选花,顾名思义,挑一朵花戴在头上便可,然而这花却是被藏在了杏林里,林中有太子养的水龙。 和壁虎有些像,四脚爬虫,皮是绿色的,尾巴很长,女子鲜少有不怕的。 大多官家女子都是在这一轮被刷下去的。 林家姐妹也被老宫嬷领来了这一片被竹栅栏圈起来的杏林。 就见,爬满了红色夕颜的竹栅栏前站了许多少女,在栅栏里面巴掌大的绿皮水龙满地爬,有的少女已经被吓哭了,凡是被吓哭的都被宫婢请了出去,送回了各自府里。 林清虞牵着宝儿的手,宝儿拿着青杏磨牙,酸的小脸皱巴巴的,见了绿皮水龙,桃花眼瞪的大大的,兴奋的摇林清虞的手,“大姐姐我要那个爬爬。” 林清涟瞧见那些水龙,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低声道:“大姐,咱们回去吧,这太子哪里是选妃,我看他就是戏耍咱们玩呢。” “要要要,要爬爬。”宝儿松开拽着林清虞的手,扒着竹栅栏,踮着小脚往里头瞅。 林清虞倒是不怕这水龙,见宝儿想要就垮了进去,将自己的帕子撕成长条,绑了一只就想带走。 彼时,从杏林中走出了一个少年,头戴金冠,穿一身玄色绣四爪金龙的长衫,身躯昂藏如男子,俊眉修眼,气质清冽,一霎便引得竹栅栏外的少女们个个羞红了脸。 “是、是太子吗?” “绣着龙,是太子啊。” 太子看向只比竹栅栏高一点点的宝儿,小脸粉嫩嫩,胖嘟嘟的,一双桃花眼水灵灵,梳着两个小包包,包包上戴着流苏宫花,垂到头发两侧,穿了一件鹅黄的短衫,樱粉的湘裙,脖子里挂着金项圈,虽是还小,虽是小脸胖胖的,但还是他的阿宝啊。 太子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眨去眼中的湿气,越过林清虞就对宝儿张开了手臂,“阿宝……” “嗯?” 宝儿的目光从水龙上移开,看向太子,桃花眸又瞪大了,“二姐姐,这个哥哥好好看哦。” 太子一下就笑了。 林清虞拎着水龙,跨出栅栏,抱起宝儿就走。 “慢着。”太子挡住林家姐妹的去路,“孤……” 一时他看着懵懂无邪的宝儿竟不知说什么了。 “太子何意?”林清虞淡淡道。 宝儿也转过头来看太子,大声道:“你不许欺负我姐姐。” “好。”太子让开了路,轻声一笑。 林清虞心里却是警惕了起来,这太子看宝儿的眼神太露骨了,她将宝儿压在怀里,低声道,“涟儿,咱们走。” 林清涟忙跟上。 宝儿从林清虞手底下挣出来,趴在她肩膀上,咬一口青杏,闭眼撅嘴吐了太子一口,又得意洋洋的朝太子吐舌头。 太子无声笑开,眉目舒展。 彼时,虞国公夫人也到了杏园门口,正好接了三姐妹回府。 路上林清虞一直沉默,回了府,到了花厅坐定,虞国公夫人指着林清虞捉回来的水龙,“你进去选花了?” “我的爬爬。” 林清虞便将水龙放在了地上,将长条的一头给宝儿攥着,让她牵着水龙玩。 “没有,宝儿要爬爬,我就进去捉了一只回来。” 林清涟怕死了,躲到虞国公夫人身后站着,“母亲,您是不知,验身时那老宫嬷太过分了,她、她往那里看,还看宝儿的,大姐差一点就要掐死那老宫嬷了。” 虞国公夫人挺直背脊,眼中已藏怒火,“怎么,连你们那些老宫嬷也敢欺侮不成?可吃了亏不曾?” 林清虞摇了摇头,“母亲,验身已过,可不必再提,我们也没吃亏。只是,今日我们见到太子了……” 虞国公夫人隐隐有所期待,“莫非太子看上你了?” 林清虞看向宝儿。 虞国公夫人也看向牵着水龙玩的宝儿,“怎么了?” “母亲,那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 “什么?!”虞国公夫人惊愕,看向自己胖嘟嘟的小女儿。 环肥燕瘦,那么多官家女子看不上,看上她小猪儿似的小女儿了?! 正文 59.转卖 ——这一章来自大山君的《重生再为家姬》—— 夏日炎热,母女几个从屋里移到了水榭里用午膳。 虞国公府有百年传承,占地极广,府内有一片荷塘,绵延十里虽夸张,但五里却是有的。 荷塘两岸种着垂柳,水榭便是引了荷塘之水,在柳林中建造起来的,四面窗开着,抬头便能欣赏荷花,虞国公夫人最喜带着女儿儿子们来这里用膳,她畏热,一到了夏日更是直接从虞国公府正院搬到这里的荷塘月色居住。 水榭里,母女围着紫檀木圆桌用膳,虞国公夫人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着大小姐林清虞,二小姐林清涟,三小姐林宝儿,每个人旁边都站着伺候的婢女。 响午正是最热的时候,闹的人没多少胃口,只用了两块水晶豌豆糕,林清虞便放下了筷子,见宝儿用的香,就轻笑出声。 虞国公夫人擦了擦嘴角笑着逗小女儿:“宝儿,你再这么吃下去要变小胖猪的。” “人家还小呢。二姐姐,还要吃那个芝麻球。”宝儿舔舔嘴巴上的芝麻粒子,伸着小手一指一指的。 “好好好。” “那是糯米粉做成的,吃多了不易克化,不能再给她吃了。”林清虞道。 林清涟便笑着道:“再吃一个也不碍事,她皮着呢,这里跑跑,那里玩玩就克化了。” “宝儿,不能再吃了。”虞国公夫人把脸一板,“过来,娘摸摸你的小肚子。” 宝儿撅了撅嘴,在贴身丫头素素的帮助下跳下月牙凳,噔噔噔跑到虞国公夫人怀里,小肚皮往里一吸,“娘你摸摸还是瘪的呢。” 逗的虞国公夫人笑出声,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乳牙还没换就想哄你老娘了,小机灵鬼,快把肚子放下来,娘给揉揉。晚膳,娘让厨房做八宝鸡给你吃好不好?” “好!那宝儿留着肚肚,晚上吃鸡。” “母亲,我小时候肯定不像宝儿这么能吃吧。”林清涟嫌弃的看着宝儿。 虞国公夫人笑道:“你呀,你还不如宝儿呢,宝儿能吃是福,活蹦乱跳,健健康康不生病,你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三天两头的病,娘都让你愁出了好多根白头发。” “是吧,我就知道二姐姐是最不省心的,还是宝儿好。”宝儿骄傲的抬起下巴,“娘,是不是宝儿最省心,最乖,最听话?” 望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小女儿,虞国公夫人那真是疼到心坎里去了,“娘的宝儿最听话了,你二姐姐最愁人。” 林清涟假装吃醋,“我就知道姐妹三个我是捡来的。” “谁是捡来的?” 一个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钟灵毓秀的小男孩。 “老爷。”虞国公夫人笑着要起身相迎。 望着容貌明艳,身姿丰满如牡丹,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容颜不减,反而更添韵味儿的自家夫人,虞国公抬手压下,“夫人抱着宝儿呢,坐着就是。” 说着话便坐到了虞国公夫人手边。 “父亲午安。”林清虞带着林清涟给虞国公行礼。 瞧着一个比一个清雅貌美的女儿,虞国公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笑着点头,“坐下吧。” “母亲午安,姐姐们午安。” “玄儿过来,瞧你热的一头汗,跟着你父亲去哪里了?”虞国公夫人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拿帕子给小儿子擦额上的汗。 “去沛国公府了,父亲和张世伯下棋输了,张世伯看上了大姐姐,想给自己的嫡长子定亲。父亲差一点就松口了,还是我在后面拽了父亲一把,父亲才婉转的回绝了。” “老爷,可有此事?”虞国公夫人笑望虞国公,美眸火辣。 虞国公讪讪一笑,“这不是没答应吗,夫人莫恼。都怪咱们家女孩儿个个太出色,我这一到沐休日,下帖子请我的就没断过,变着法儿的打听咱们家姑娘。” 说到自己的姑娘,虞国公骄傲的抬起了下巴,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宝儿是跟谁学的。 虞国公夫人喷笑,“我可跟老爷把话撂下,咱们虞儿、涟儿都是有主意的孩子,她们的终身大事,都得她们自己点头才算。” 婢女们把午膳撤了下去,收拾干净又上了几盏清茶,素点,虞国公夫妇也并不让林清虞和林清涟回避,而是让她们光明正大的听。 “我和夫人想的一样,只是眼下太子选妃这事儿却是由不得我们,去年虞儿就该去参加杏园会了,因着……我也不愿委屈了虞儿,只是能拖一年还能年年都拖吗?再拖下去,耽误的还是咱们虞儿。我想着今年就让虞儿去,我已和太子内坊局的王总管说好了,让他在第二轮选花时把虞儿弄下来。” “老爷说的是。”虞国公夫人就看向林清虞,“虞儿你的意思呢?” 林清虞蹙了下黛眉,起身道,“父亲、母亲,女儿并不想嫁人。” 虞国公和虞国公夫人相视一眼,虞国公低头饮茶,虞国公夫人就轻声问道:“为何?” 林清虞抿了下唇,抬眸道:“说句轻狂的话,纵然是皇帝,也不值我去俯就。我的性子,父亲和母亲都知道,我不适宜为人妇,为人母。” 虞国公眉头拧的能滴黑水,要发作,被虞国公夫人按下,笑着道:“母亲了解你。可眼下太子选妃在即,虞儿你不得不去,王权在上,纵然你父亲是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那也是皇家的臣子,君命难违,你可懂吗?” 林清虞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们为难,我去就是。” 气氛有些凝滞,林清涟就不敢出声了。 宝儿戳戳虞国公,给了虞国公一个大笑脸,“爹爹抱。” 虞国公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把宝儿从虞国公夫人怀里抱过来,“这么大了怎么还让你娘娘抱着,你瞧你弟弟都能跟着爹爹出门访友了?” “父亲,不是弟弟,是哥哥。”林清玄纠正。 “是弟弟,我是姐姐。”宝儿小腰一掐,据理力争。 “妹妹别闹。”林清玄小大人似的哄道。 “我是姐姐。”宝儿不服,拽着虞国公的胡须摇晃,“爹爹,你说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哎呦,小祖宗,爹爹的胡子都让你拽秃了。” 虞国公夫人就抱起林清玄,促狭道:“谁长的高谁大。” 虞国公笑着摇摇头,“夫人你也跟着孩子们添乱,明明先出来的是宝儿。” “不过相隔一盏茶的功夫罢了,玄儿是男孩子,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玄儿做哥哥。” “嗯,我是哥哥,宝儿是妹妹。”林清玄一本正经道。 虚岁五岁的孩子,做出个大人样儿来,可把虞国公夫人逗笑了,“咱们玄儿最有哥哥样儿了。” “不行不行,谁长高谁大。”宝儿气呼呼的道,“我要多吃饭,娘你坏,老是不让人家吃。” 宝儿委屈的瘪嘴,趴在虞国公怀里,撅着屁股对着虞国公夫人,生虞国公夫人的气了。 “你这小丫头,真跟娘生气了?” “哼!” 逗的一家子都笑了。 虞国公轻咳一声,对林清虞道:“罢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虞儿先去参加杏园会吧。” “多谢父亲。” 三日后,便是杏园会。 这一日,杏院门口,锦绣华车络绎不绝,都从角门直接驶入仪门内,在仪门内下车,然后坐上肩舆,被抬往第一轮验身处。 虞国公府,虞国公夫人处理完了家事,正觉耳根儿特别清净,身后也总觉缺了点什么,仔细一想,一早上的竟不见宝儿来烦她。 往日可不是这样安静的,在花园子里挖一条蚯蚓都要用花篮子装了送给她。 彼时,素素哭着跑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虞国公夫人登时站了起来,立即道:“何时不见的?怎么不见的?!” “有、有一会儿了,奴婢们满府里找了一遍没找到才敢来禀报夫人,就怕三小姐是故意躲了起来让奴婢们着急。奴婢们和三小姐玩捉迷藏,三小姐蒙了奴婢们的眼睛,让奴婢们这么多人找她一个,然后就去藏,谁知道这一藏,奴婢们就找不着了。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您打死奴婢吧。” 素素跪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 虞国公夫人却是笑了,“起来吧。我说这小跟路精今儿早上怎么那么听话不黏人了,却是打了这个主意。她怕是偷偷钻到虞儿和涟儿的马车里去了,她哭一哭,哄一哄,虞儿涟儿什么不答应她。这事不怪你们,下去吧。” 为确保万一,虞国公夫人忙让人备车出门,亲往杏园抓人。 正文 60.他爱我 他的确是不要她了,可她还要他。 什么决定都由不得她,肋骨之下藏着的那颗跳动之物早已为她做好了选择,打定了主意。 一日没对他绝望,一日便相依相随。 银宝嘴里虽阻挠她回长安,可心里和她想的是一样的,誓死追随大爷。 没道理,能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 他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到了长安,打听到了消息还是让他们都吃了一惊。 昨夜青阳侯府走水,烧去了大半亭台楼阁,流言四窜,说是羽林大将军死了一个小妾一个唯一的儿子,其他人则都安然无恙。 有那知道后宅阴私厉害的则道:这场大火有古怪,少不得是那嫉妒成性的正房夫人搞的鬼,可怜那稚儿无辜。 乔装打扮之后,正坐在茶楼雅间里用早点的娇娘听了青儿的回报立时就懵了。 “这么说,我现在就是死人了?” “唔?”正鼓着腮帮子啃小笼包的容哥儿迷惑的瞧了娇娘一眼。 他还听不懂呢,他这会儿已被他老爹弄成了死的。 旺儿尴尬的抓了抓后脖颈,“都是奴打听出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该是错不了,也不知大爷打的什么主意。” 半盏茶后银宝带着青儿也回来了,他面色较凝重,拳头捏的死紧,看着娇娘张了张嘴,深怕她接受不能似得。 娇娘自知结果不会好,便道:“我知道你常年跟在他身边,有自己的渠道探听到消息,说吧,无论怎样我都能接受。” “大爷不知犯了什么罪,圣上下旨流放岭南,如今不知被关在宫中什么地方。” “流放是把犯人驱逐到边远地方不让回来可对?” “是。” 娇娘长长吐一口浊气,示意银宝青儿同坐用早点,道:“来时,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是生是死都只求一个结果,所以现在一听说是流放,我倒庆幸了,也是咱们大爷的本事。” 想来是,大爷虽没奉上他们兄妹的人头,却被大爷“烧死”了,万安老公主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死没死,这才迁怒大爷,陷害他,让圣上流放他的吧。 “知道大爷何时被遣送吗?”既然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应该会立即执行才是。 “今日正午,城外,柳荫长亭。” 而凤移花被流放的真正原因则是:羽林大将军似被逼上了绝路,孤注一掷夜闯太极宫,并扬言楚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此诛心之语,自是被楚王党派当场擒获,押往楚王面前,此时依附楚王而活的雍王小殿下正随侍左右。 楚王心知此人是不可能忠于他了,立时便动了杀念,雍王却道:太极宫外没有封死,有许多其他哥哥的耳朵,这会儿若杀了羽林大将军,其他哥哥怕是要争着抢着进宫面圣了,楚王哥哥,我说的不好,你别怪我。 随即羞赧闭嘴,不再说话。 楚王心知这个弟弟长于宫人之手,虽被养的很是小家子气,却还有几分小聪明,这会儿他依附于他,绞尽脑汁的向他谄媚,所言所语又有几分道理,念头一转便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这会儿他的兵马还没完全到京,是万不可打草惊蛇的。 “让父皇下道旨意把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流放出去呗,离开京城,这人不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到时还不是由得六哥哥说了算吗,嘿嘿,若六哥哥忙,弟弟也可以代劳的,哈哈,带上一队人马砍死他,想想都威风,六哥哥,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楚王眼睛一眯,仔细打量了这个弟弟几眼,莞尔一笑,“罢了,此事就由九弟去做,若做的干净利落,他日功成,寡人必会重用。” “六哥哥你真好。”小孩心性的雍王兴奋的差点一蹦三尺高,拍着胸脯保证道:“六哥哥放心,九弟我一定手起刀落,砍死他,也让六哥哥看看,弟弟不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废物。” 楚王斜起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道:“他此时已是我的阶下囚,戴了手脚镣铐,便如拔了牙的老虎,和一只猫无异,并不需出动太多卫士,如此,我遣四个人给你,可够用?” “六哥哥再给几个呗,总要凑够一个小队啊,那样才够威风。”雍王嘟嘴抗议,一副蹬鼻子上脸的烦人模样。 楚王瞧着微厌,面上却早已练就一副八风不动的温润面具,便道:“四人足矣,多了反倒引人猜忌。” “六哥哥。”雍王不乐意,还要缠他。 “好了!”他加重了语气,显然已不耐烦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待明日午时你再来提人,寡人还有许多政务要忙,就不留你了。” “哦。”雍王看不得他黑脸,忙一溜烟儿吓跑了,弓腰驼背,模样实在猥琐。 楚王看着,心中越发瞧不起。 然而他却忘了,宫中出品的皇子,只要不死,哪一个又是蠢货。 尤其雍王,冷宫之中长大的,那性情只怕早已和别人不同。 伏低做小算什么,即便你让他钻裤裆,他也会笑嘻嘻的钻过去,只为一顿饱饭。 尊严?羞耻心?伦理?道德? 对不起,此人无。 彼时,月落乌啼,正是漆黑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宫院之中,谁也没有注意两只“老鼠”的动作。 这是羽林军屯营下的一处牢房,专门用来处罚犯了错的羽林卫士,曾经他也罚过手下人来此面壁思过,而今也轮到了他。 一轮红日从远山升起,冲破云层,射穿雾岚,光芒万丈。 透过那一扇小窗,这一间牢房的地面上也有了晕红如血的光晕,渐渐的,红色褪去,明亮的光驱逐了黑暗。 地上,三两只黑皮老鼠大胆的爬过一只脚,见这人静止不动,一只耗子还在他的脚踝上蹦了三下,凤移花蓦地睁开了眼,精光四射,吓的那耗子带着一家老小出溜一下就钻回了耗子洞。凤眸微眯,他便见光影里无数的飞尘在舞动。 天终于亮了,昨夜的等待,他绷紧了神经,时刻警醒意外的发生,事关生死,煎熬难耐。 他现在已学会贪生怕死了,不知娇娘现在在做什么,药效已过,若发现正置身陌生山谷,她可会气极恨极又为他伤心哭泣吗? “世子爷您仔细些,小心脚下。” 那语气谄媚以极,凤移花毫不怀疑,若现在关青岳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是了,即便此时背对着人,他也知道,这个所谓“世子爷”便是关青岳,也只有他,这个时候会来看他,顺便落井下石,炫耀一番自己的胜利。 “瞧瞧这阶下囚是谁,这不就是那位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探花郎吗,这不就是我们那位手握宫城兵马,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吗,你们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披头散发,破衫烂衣,啧啧,你们看看他,像不像一只丧门犬?” “像、像。”牢头立马附和。 随着镣铐发出的“哗啦”声,凤移花从地上站了起来,身躯昂藏,气质清贵,凤眸半垂低睨他,破衫烂衣又如何,相由心生,谁又言阶下囚不能一派王侯将相风度。 凤移花的气度来自他自身的修养、学识、智慧和魄力,原本就非是外物所赋予的。 如今除去玉冠金腰带,除去锦绣绫罗,便更能彰显他的不凡,正应那句,□□。 关青岳的身长本就矮于凤移花,如今他们隔栏对峙这么一对比,关青岳便输了。 他输在自己心虚,输在十多年前那一场殿试上,自从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此人弄丢了脸面开始,他的心里便种下了阴影,他畏惧他。 多少个午夜梦回倏然惊醒一身冷汗,他都做梦被此人夺走了一切! 凤移花该死,他怎能不该死! “你这一辈子都赢不了我。”凤移花扬起一抹邪恶的笑,语调淡淡,听在关青岳耳中却犹如惊雷,足矣他立马想弄死他。 “知道为什么吗?”凤移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意再是明显不过。 关青岳青紫了面皮,强自冷笑,“再过个把时辰便是你的死期,即便你有歪才会耍嘴皮子又如何,等你脑袋搬了家,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人死如灯灭,究竟赢家是谁,又岂是你说了算的。” 一想到这个他最厌恶的人马上就要死了,他心中便觉舒畅,面色一舒,嘲笑道:“念在你我都是天子门生的情分上,待你身首分离之后,我会替你收尸的。” “那我可真要谢谢世子爷了。”凤移花淡笑道。 到底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关青岳随手摘下墙上挂的铁鞭就抽向凤移花。 凤移花手脚皆戴着沉重的镣铐,躲闪不及,被刮伤了脸颊。 关青岳顿觉解气,挥鞭又是一下。 “哈哈,打得好,打得好。”雍王拍着巴掌进来,兴冲冲夺过鞭子便道:“我也来试试。” 胡乱一挥,毫无章法,立时便误伤了关青岳,打的他毫无防备哀嚎一声。 “呀,寡人可不是故意的,你快躲开,别妨碍我打人。” “雍王,现在是玩乐的时候吗,你可别忘了楚王的嘱托,若坏了王爷的事儿,仔细王爷剥了你的皮。” 反正这小王爷也是个无依无靠的软货,便是连王爷身边有身份的幕僚都能训斥几句的。 “哦哦,那我这就压他出去,世子爷你可不准向六哥哥告状啊。” 只要一提到楚王,雍王便要乖乖听话,屡试不爽。 关青岳可瞧不起他,即便他是个王爷,哼了一声,嘱咐了一句便拂袖而去,静等收尸。 正文 61.斩桃花 富贵满堂,老太太端坐如佛。 大太太疯癫不知真假,语出惊人。 “老不死的,你可知道十年前那小畜生的惊马祸事是怎么来的?” “是我。”大太太仰身大笑,花枝乱颤,“是我联合了外人设计的那一场,可惜的是没摔死了他。”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顷刻间,空气凝滞,死寂似得安静,落针可闻。 姜姨娘惊诧,少顷,痛心疾首,看着大太太的目光首次有了深刻的恨意。 老太太脸上的笑僵在脸上,眼神呆滞了片刻。 大太太看的心头畅快,转悠了一圈,一把将躲在人后的杜元春抓了出来,摔在地上,抓着她的发髻,抬起她的脸,劈了的血红指甲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杜元春屏息不敢动,双股发颤,“知道她在里头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 “春娘?”二太太惊呼,快嘴的道:“那会儿春娘还没嫁过来呢,大嫂果然是在说疯话。”亏得她早一步打发了仆婢。 “这贱妇和她表哥通,奸,这事你们都不知道吧。” 一语惊起千层浪,多少媳妇都微张大了嘴,窃窃私语。 “大太太疯了,你们不要相信她。”杜元春忙道。 “贱人!”大太太一巴掌扇的杜元春嘴角裂开出血。 “我儿子死了,哪里还容你们过逍遥日子,你们都该为我的儿子陪葬,陪葬!”大太太又是一声长笑。 青阳侯忍无可忍,抬步上前就要抓她。 “你们谁都别动,让她说。”老太太垂下脸皮,语调淡淡,“就算是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 凤移花拨开众位兄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老太太需要休养,都散了。” “是……”二太太刚要附和,老太太就扬起了声量,“花儿!”面如死灰,乃是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众人惶恐,皆僵在原地不敢动。 “你们谁也不许走,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姑母,求你给我一条生路。”杜元春软下身段,哀求。她才还不容易得到的爱啊,顿时泪如泉涌。 “生路?我给你生路,谁给我生路,谁又给我的凌儿生路。哈哈,方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这贱妇偷人的事儿了,你们怎么不问问她,她偷了几年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吧,我知道,她没嫁人前就是个破烂货了。”大太太放开杜元春,任她捂脸羞于见人,看着凤移花道:“破烂货和她表哥,就是威国公府的世子爷,我的外甥,爱的是难分难舍,可这破烂货到了年纪就得说亲吧,我娘倒是疼她,千方百计给她搭上了我的庶长子,可破烂货的情人不乐意啊,就算破烂货成了亲他还是想染指,那怎么办,那就得让破烂货的夫君乖乖听话,被戴了绿帽子还得觉得破烂货是个有真情的,瞧,一场惊马,孽畜成了瘸子破烂货还是义无返顾的嫁了过来,多么有情有义的女人啊,真是贤良淑德啊,是女人们的典范啊,可事实上呢,哈哈,事实上呢?”大太太拍掌大笑,转着圈的笑给所有人看。 “事实上是,这孽畜被人耍了好多年都不自知,被这破烂货耍的团团转。哈哈,我都看在眼里,爽在心里,好啊好啊,这样可比弄死他解气多了。” “还有你。”大太太一指二太太,又从二太太脸上滑下来指向她的庶子庶女们,“你就是个窝囊废!自以为多豁达啊,想的多开啊,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一个一个往自己的屋里拉女人你一声不敢吭,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蹦,你赔了嫁妆又赔家财,弄的自己穷了腰包,满心里就想算计老太太的体己,你还讽刺我妒忌,我还要嘲笑你可怜呢。哈哈……” 她疯了,戳破了所有的窗户纸,让所有人都没了脸。 “噗……”一口浓血喷了出来,老太太一指大太太,“杀——”话未说完,人轰然倒塌。 “老太太!” “老太太!” “……” 所有儿孙一拥而上,衣香鬓影,杂乱交织,哭声四起,彻底乱了。 大太太畅快的大笑,发乱如狗窝,好不自得。 谁也没看见,姜姨娘也吐了血,满目缭乱,当所有人都去抢救老太太之际,她脸上浮现狞笑,片刻消失。 先前是大太太抓着她的发髻将她拖拽,而今换成了她,抓的又急又狠,大太太的一块头皮都掀出了血。 大太太就跟不知道疼似得,还是笑,一路笑到折桂堂。 没有人来阻止,谁都知道凌二爷一死,这侯府迟早是大爷的,而大爷的生母迟早是“皇太后”一样的人物。 更何况,老太太那边人仰马翻,全府都乱了,谁还管两个主子之间的打架。 打吧,打吧,正好他们看热闹。 法不责众,就算主子们腾出手来开始处理这两个主子的事儿了,还能把她们都一竿子打死吗。 姜姨娘不是大太太,多年修佛,神志清醒,即便今夜被冲击着了,可她还有理智可言。 她把大太太关了起来,亲自锁了门,第一次用上“准皇太后”似得的威严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 不靠近便不靠近,疯了的大太太难伺候的紧,谁也不想上赶着找罪受。 又是在春景阁院外,荷塘畔的水榭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姜姨娘已重新梳起了一个繁复精美的灵蛇髻,也换了一身华丽飘逸的裙衫,摇身一变,狼狈不再,相由心生,她整个人虽还是那样大的年纪,却犹如少女一般美丽。 娇娘出来了,可现在她顾不上任何礼仪,心情之糟,无人可以感受。 姜姨娘也没有心去在乎,她背对着娇娘,开口温煦,柔若春风,不像是在跟娇娘说话,更像是回忆,自言自语,好像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现在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我出生在长安附近的一个山村里,我爹读过几本书,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娘是普通的村里人,我的父母之间感情很好,男耕女织,举案齐眉,村里人都羡慕我娘嫁对了人,我也羡慕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跟我娘说,我也要嫁一个像爹一样温柔体贴的好男儿,和娘一样,过平淡温馨的日子,在院子里,墙根下,种一丛花,在后院拾掇一块菜园子,炕头上生几个娃,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携手共度每一个黄昏日落。我从没想过,噩梦会降临到我的家里,我娘病了,肺痨,我爹倾尽所有挽救不回也病了,和娘得了一样的病,我失去了娘,不能再失去爹,我不想成为一个没人疼的孤女。” 于是,自卖自身,巧遇了善心的老太太,花重金给她爹治病终究没有救回,而她成了侯府里的一个妾。 娇娘在心里面无表情的接下后面的故事。 她哭过了,所有的情绪已给了她儿子,此时,恕她无能,任什么悲惨的故事也让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姜姨娘瞧见了她哭红的眼睛,笑了笑,招呼娇娘道:“来,咱们娘俩坐下说会儿话。” 娇娘叹了口气,此时她并不知在春晖堂发生的事儿,自被凤移花气回春景阁之后,她便命人锁了院门,“闭关锁国”,逃避也好,等待也好,一时半会儿死也不愿见那可恶的男人。 “花儿惹你伤心了对不对?”到底是她儿子,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 “嗯。”娇娘也不隐瞒,虽不至于向婆婆告状,可她也不会强颜欢笑说没有。 “我就知道。”姜姨娘笑着叹了口气,“这孩子有两点不好,重孝,重情,有时候还会犯浑。可他的心是好的,你要等着他,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次,我不会原谅他,不管为了什么。”娇娘看了一眼浅笑的姜姨娘,低了声音,“至少不会那么轻易。” 姜姨娘收了笑,又站了起来,踱步背对娇娘,望着被黑夜覆盖了的满池荷花道:“你应该也有感觉,这一次花儿遭逢了大难。” “是。可……” 姜姨娘挥了挥手制止了娇娘要说的话,“我来也不是要听他对你的安排,我来是要告诉你,如若可以,你要继续成为他心中的挚爱,真心也好,假装也罢。在我生下他时,我就知道他未来的处境并不好,所以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一个男人一生会遇见三个女人,在这三个女人里有一个将会成为陪伴他一生的妻子。第一个,我没有来得及阻止,是大太太安排给他的通房丫头,毒汁抹在唇上日日害他,后来被他自己发觉,亲手处死,第二个是杜元春,可这个女人竟耍了他,而我到了今日才知道真相,难为他忍了那么久,而第三个是你,你也将是他心中最后一个女人。” “为何要是三个女人?”娇娘糊涂了,“您怎么那么肯定。”难道会算命吗,知道他儿子命中只有三朵桃花。 “再一再二不再三啊。”姜姨娘竟俏皮的转身对她一笑,刹那芳华,娇娘只觉好美。 “很儿戏是不是,小时候骗骗小孩还说得过去,长大了就骗不住了是不是,可这执念早已被我种了下去,即便他知道是我在骗他,也已改不了了。三个女人就是三个希望,总有一个希望能支撑我儿子走到最后。只要心中有爱,他就不会变成一个丧失本性的困兽,就不会有机会钻入别人的圈套成为别人的阶下囚,狼狈如尘。我的儿子芝兰玉树,天人之姿,我怎会让他成为一根被弃的草芥,任人践踏!” 姜姨娘傲然的抬着下巴。 此时此刻,娇娘知道,姜姨娘也在暗中和大太太斗,斗的是儿子,所不同的是,姜姨娘依旧以儿子为重,只要儿子想要的,她都会答应,而不像大太太,在争斗中早已潜移默化的把儿子排在了斗争之后,逼的自己儿子走上了死路。 正文 62.三个男人 《重生再为君妇》 盛康四十三年,武禛退位,武嗣和在太极殿登基称帝,改年号神龙,这一年被定为神龙元年。 还赖在鲁国公府不想挪窝的洛瑾瑶一听,一霎就被吃到嘴里的橘子小呛了一下。 周氏嗔怪,“你又听着什么了,就把自己呛着了。” “……神龙帝。”洛瑾瑶捧着肚子笑倒在周氏怀里。 “……”周氏拍了洛瑾瑶一下,“这有什么好笑的,多威风啊,我女婿就是大气。” 笑了一会儿,洛瑾瑶坐直身子撅嘴,“这会儿,在你心里你女婿干什么都是好的,他倒是成了你的亲儿子,我反成了没人疼的。” 惹得周氏又拍了她一下,洛瑾瑶赶紧跳起来,“我是要做皇后的人了,阿娘你不能再拍我。” “呦,还没当皇后呢,你威风就先抖起来了,我告诉你,你就算当了皇后,我也是你亲娘,我想拍就拍,想打就打。” “阿娘不疼我了。”洛瑾瑶抱怨。 周氏虚空里点她一下,摇摇头,“以前我以为他只是个商人,在他来求娶你时,我就让他答应,这一辈子只能有你一个,但现在他是皇帝了,一切都不同了,阿瑶,听阿娘的话,趁着现在他稀罕你,你快些生下嫡长子才是最要紧的事。阿瑶,要不咱们请个太医诊诊脉?” “我好着呢,又没病。”洛瑾瑶不知想到什么脸红了一下,支吾模糊的道:“之前他就没给种子,哪里能有孩子嘛。” 周氏没听明白,自己吓自己,慌乱的道:“他三年没碰你?” 洛瑾瑶把脸一捂,豁出去了,快速的道:“他恨不得我连癸水都没有,哪里耐得住不碰。现在我们,回来燕京,路上的时候他就,都一个月了,给种子,哎呀,反正马上会有孩子的。我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看碧云收拾的如何了。” 提着裙子,落荒而逃。 周氏寻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忍到这种地步,怕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明儿就挪到宫里住着去了,周氏想到库房里还有一卷双面绣,忙道:“红薇,开库房,去把孙菲儿上次送来的苏堤春晓图拿上,咱们去西园。” 倚着梅树干,洛瑾瑜等啊等,等的心都凉了,脸也憔悴了。 兰儿回来了,洛瑾瑜就连忙问道:“是陛下来接我入宫了吗?” 兰儿摇摇头,“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二小姐,明儿就入宫了。” “我呢,那我呢?陛下把我忘了吗?”洛瑾瑜慌乱道。 “兴许陛下只是忙呢,等封后大典过后,陛下就想起你了,毕竟皇帝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奴婢常听人说,后宫佳丽三千,整整三千人啊,一定会有大小姐一席之地的。” “对,你说的对,我再等等,我要有耐心。”洛瑾瑜虽心有不甘,但她心中想道:反正陛下心中挚爱是我,我先做宠妃,待熬死了洛瑾瑶,陛下一定封我做皇后。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遍,可是不管用,她忍不住咬着牙诅咒道:“洛瑾瑶,你赶快死啊!” 兰儿听了,微白了一下脸色。 “兰儿,不行,我这心里太煎熬了,我怕我一时忍不住做出些让陛下恨我的事情,咱们回菩提庵,我要听静慧师太讲经静心,马上就走。” 西园。 当这幅双面绣的苏提春晓一展开,洛瑾瑶就被这精致的画面慑服了,禁不住赞道:“这孙菲儿的一双手,简直巧夺天工。” 周氏亦叹道:“这几年,孙菲儿每年都会让人捎来这样一副图,算一算,当年平哥儿借咱们的五万两聘礼银子早就还清了,可她也没就此断了。还时常写信来问安。这个孙菲儿啊,是个知恩图报的。对了,说到孙菲儿我还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一开始去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菲儿长的又美,就被当地一个望族的纨绔子看上了,非压着平哥儿把妻子典给他,菲儿这丫头我是真没想到如此贞烈,她拿起剪刀就把自己的脸毁了。” 周氏想起来就是一阵心疼可惜,骂道:“平哥儿就是傻子、棒槌、死心眼,早一点给咱们来一封信,求一求,就能玷污了他的清高了,这个该死的东西,一想我就来气。” “当时再想求人,怕是来不及了吧。”洛瑾瑶道。 周氏叹息着点点头,又道:“所幸平哥儿还是个人,并没有因为菲儿丫头毁了容貌就厌弃,从菲儿的信里我读出来了,那事以后二人的感情更紧密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抚摸着这幅栩栩如生的苏堤春晓,周氏又道:“这也是菲儿丫头该得的爱重,你平表哥是个耿介清高的人,不收贿赂,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哪里养得了妻儿,你平表哥有一儿一女了,都是靠菲儿丫头卖绣品养活一家子,听她的意思,她的手艺在江南一带很受人追捧,日子过的也很富裕。” “平表哥就是那样的性子,只是孙菲儿辛苦些。” 母女二人正闲聊,洛瑾瑜便来了,做了居士的打扮,周氏一听洛瑾瑜要回菩提庵听静慧师太讲经,心里那个喜啊,问道:“还回来吗?” 洛瑾瑜心里一吓,连忙道:“还回来的,大伯母,我就住几日。” 装作羞愧的道:“我的道行还不够,还有些留恋红尘的享受,在山里呆不久的,但我想着,等我道行深些,就能彻底断了红尘了。” 说的跟真的似的。 周氏信了几分,道:“我让周大送你去吧。” “多谢姑母。” 深秋,冷风飒飒。 被丢在菩提庵山下凉亭处,周大就赶着马车走了。 兰儿对着马车屁股“呸”了一口,骂道:“狗眼看人低,等我们大小姐做了宠妃,收拾你们的日子还在后头。” 洛瑾瑜觉得冷,收紧披风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陛下接我入宫,呵呵。” “你可真是没用啊。”一个道士,饮着酒缓缓从山道上走下来。 “哪里来的臭道士,你在和谁说话呢。”兰儿挡在洛瑾瑜身前喝骂道。 “我和谁说话不要紧,关键是谁在听话。我为你算了一卦,你是真凤之命,却被假凤压了一世又一世,可怜可悲啊。” 洛瑾瑜登时就激动了起来,把这道士当成个知己,上前去恭敬的一拜,急切问询,“道长,您的意思是我是真凤,可是却被那假凤一直压着,究竟是何缘故?毕竟我才是天命认定的人不是吗?既得气运加身,却为何一直被假凤压了一世又一世?” 这道长,长的高鼻深目,一张脸极为俊逸,身躯颀长,穿一件广袖道袍,腰间挂着一个玉葫芦,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 便笑道:“有人为她改了命格,让她借了你的真凤气运,你一飞冲天,你嘛,自然落地为鸡。” “啊?!”洛瑾瑜登时气愤难当,立即就跪倒在道长脚下,“我观道长有仙家风采,定然道行极深,求道长教我解命之法,拨乱反正!” “好说,好说,我既是为你而来,自然替你解忧。你只需要拿一件那假凤的旧物给我,我为你做一场法事,命运自然轮转,你这真凤也就可归位了。” 洛瑾瑜喜不自胜,“我以前就与她住在同一座绣楼上,她的旧物极易得,一切都劳烦道长了,事成之后,洛瑾瑜发誓,必然厚报于您。” 道长低睨洛瑾瑜一眼,眸光略讽。 一个月后。 向阳山上,开遍红枫,红枫如血。 这是一条青石板的小径,小径的那一头有一座山庄。 “阿瑶,日后,我不会踏出向阳山一步。”寿康背对洛瑾瑶站着,语气幽然微冷。 “好。”洛瑾瑶没有勇气问出那一句。 寿康,你不出向阳山,我能来向阳山看你吗? 再无什么话好说了。 寿康叹息一声,漫步离去,淡淡道:“多谢你,让他瞒下了晟烨通敌叛国之事,多谢你让他给我弟弟封了安乐王。” “……不谢。” 洛瑾瑶心中一涩,酸了眼眶。 “皇后娘娘,陛下催了。”已封了女官的碧云低声提醒。 “咱们走吧。” 山下,龙旗招展,御撵静静停在山道上,武嗣和穿一身五爪金龙的常服,坐在八角凉亭里饮茶,当见到洛瑾瑶下来,便是微微一笑。 脸上尤有泪痕,却已是笑了,“夫君。” 始终是叫他夫君,无论他是商人,还是皇帝。 这一生,只爱这么一个男子,只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刻骨铭心。 可就在他们相距不过三丈远时,洛瑾瑶一头栽倒在地。 武嗣和大惊,一瞬喊破了嗓音,“阿瑶!” 天苍苍,白露为霜,遍渚芦花飞絮。 祭台上,道长盘腿静坐,在他周围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放着七个土瓷坛子,洛瑾瑜就坐在道长对面,脖子里挂着一个璎珞金项圈,项圈下头缀着一块羊脂白玉,白玉上刻着一首诗,嵌着洛瑾瑶的名字。 也不知他们在此坐了多久,道长和洛瑾瑜都是脸颊消瘦,头脸身上满是尘土白霜,仿佛很久没吃过饭,没挪过窝似的。 太阳升了又落,月亮来了又去。 这一夜,月圆如银盘,深山里有头狼对月嚎叫。 “噗”的一声,道长吐出一口血来,登时洛瑾瑜歪倒在地。 道长缓缓睁眼,双眸迸射强烈的恨意,“正觉,我与你势不两立!” 洛瑾瑜亦醒了,却抱着头叫道:“好疼,头好疼。”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一个叫洛瑾瑜,一个叫王玉瑶,她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一会儿说,“不是我做的,是祖母指使我干的,是我干的,凭什么洛瑾瑶处处比我得到的多。” 一会儿又说,“我是王玉瑶,我是高恒派到齐殇帝身边的奸细,我爱高恒,不,高恒亲手掐死了我,我不爱高恒,我恨他,我爱陛下,我深爱的人原来是陛下,陛下才是我的挚爱。是的,陛下才是我的心中挚爱,我亦是陛下的挚爱。” 道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洛瑾瑜,冷声如雪,“没用的东西。” 说罢,甩袖而去。 正文 63.祝君行 在朱雀门打开的那一瞬,埋伏在黑暗中的兵士一拥而上,在开门的兵卒没有防备之下,被如同砍瓜切菜似的砍倒在地。 城门楼上立时吹响了预警的号角。 没有簇拥,没有保护,太孙被身后如洪水一般涌入的兵士挤倒在地,摩肩擦踵,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踩着太孙杀入皇城。 太孙所料不及,他整个人都懵了,大叫道:“我是太孙,我是太孙,我是你们将来的皇帝。” 但是谁又理他。 太孙一次又一次试图爬起来,然而,他一次又一次被人踩在脚下,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躺在地上,如同路上的野草。 野草,不论被踩成何种惨状,春风来时吹又生。 可惜,他连野草都不如,一千人踩过,头脸肿胀,口吐鲜血;一万人踩过,身上无一寸好肉,当五万人踩过,也就成了一块肉饼。 与此同时,居住在皇城之内,早已被高恒掌控了的北衙禁军也发动了反叛,大举攻向同样居住在皇城,盛康帝亲自掌控的南衙锦衣卫。 鲁国公府,闲云居厢房,寿康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与寿康对坐的洛瑾瑶,习惯性的关心道:“你哪里不舒服?” 寿康摇了摇头,忽觉身子若有若无的痛,心里也莫名感到悲伤和恐慌。 “无碍。”寿康继续低头喝茶。 “寿康,你今夜为何而来。”洛瑾瑶没用寿康回答,而是抿唇一笑,“我以为你会想尽办法的把我诓出去。” 此话一落,寿康蓦地看向洛瑾瑶,“你知道?” 心中蓦地惊骇,禁不住扬声道:“你知道?你们早就知道?!” “我知道。寿康你一来,就守着我,是为了保护我吧,你觉得只要你守着我,那些杀进来的人就不敢抓我,因为毕竟,等太孙登基之后,你的尊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不敢得罪你。可是,寿康,承恩公府通敌叛国,你也是赞同的吗?” 若说谋划被人洞悉,使得寿康慌乱,那么当洛瑾瑶说出“通敌叛国”四字时,寿康便是浑身冰凉。 但她还不相信,厉声道:“这些都是二皇叔告诉你的吧,阿瑶,你别被二皇叔的甜言蜜语骗了,我实话告诉你,那些有毒的烟丝香料都是二皇叔的手笔,二皇叔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连皇祖父他都没放过,我亲眼看见的,皇祖父的身子已经被毒烟丝侵蚀坏了。制成这些毒烟丝的原材料是一种名叫芙蓉的花,此花只能生长在黑水城,二皇叔在黑水称王,整个黑水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还想抵赖吗?!” 见洛瑾瑶不为所动,寿康又苦口婆心的道:“阿瑶你不懂皇子的野心,为了争夺皇位,二皇叔什么都干得出来。” “寿康,你真信外戚吗?” “我外祖父和李相他们虽然争权夺利,内斗不断,但至少不会败坏大齐根基,芙蓉花的危害太大了,阿瑶在府里可能没见过那些瘾君子,我亲眼见过,临死的时候,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长此以往,大齐的国力必然迅速衰弱,邻国大金、西夏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近年来也是摩擦不断,到那时大齐必危。我身上流着大齐皇族的血,我的尊荣是大齐和皇祖父给的,守护大齐,我虽是女子,也义不容辞。” 寿康铿锵道。 “寿康,你信我可好,毒烟丝不是我夫君弄的,明儿天一亮就见分晓了,和我一起等吧。”洛瑾瑶不忍拆穿,只委婉的劝道。 而后笑道:“寿康,我真高兴,你护我之心始终没有变,我亦发誓,尽我所能保你性命,予你自由。” 闲云居正房,周一圣和荥阳大长公主对坐下棋,手边都放着一碗吃了一半的燕窝粥。 都知道今夜必有血战,每个人看似淡然,其实心里都很紧张。 周氏神思不属,只捧着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晚膳没用几口,洛文儒饿了,他吃的最干净,碗放在一边,背手在后,走来走去。 “老爷,你就老实的坐一会儿吧,弄的我这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周氏把空碗放下,拿帕子擦擦嘴道。 “不知道皇宫现下是个什么情形。”洛文儒忧心道。 棋盘上已经很久没落棋子了,荥阳和周一圣都没心思下棋,所幸把棋子扔回棋盒里,歪在一边,道:“二皇子三年布置,彻底除掉外戚还是绰绰有余的。” “外戚早就不足为惧了,变数在西夏和大金两国。”周一圣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揉揉眼睛道:“不能熬夜,看东西都花了。” 伺候在旁的秋梦一听,缓缓攥紧了拳头。 灯花爆了一下,荥阳觉得脑袋有些晕沉,眼前忽的模糊起来,“你一说,我怎么看东西也花了。” 周氏晃晃脑袋,“我也……” “不好,有内奸!”顿觉头晕的洛文儒猛然道。 “是、是燕窝有问题。”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氏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一圣和荥阳大长公主都晕死在床榻之上。 只洛文儒还强撑着,指向秋梦,大叫道:“阿瑶——” 残声戛然而止。 在屋里伺候的,除了秋梦之外,还有荥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荣娘、红薇和碧云,见主子们都倒了,红薇碧云顿时慌乱,荣娘是个会拳脚的,见洛文儒指向秋梦,登时就扑上去,一把将秋梦按倒在地,喝道:“去叫二小姐。” 待洛瑾瑶慌忙奔来屋内,望着晕死的亲人,顿如命去了一半,“阿爹、阿娘,外祖父、外祖母,你们怎么了?” 荣娘道:“二小姐先莫要啼哭,老奴方才试探过了,几位主子只是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还是审问一下秋梦吧,燕窝粥是她送上来的。” 正待此时,吴明瑞白着脸跑进来,没看清屋里情形就大声禀报道:“不好了,府兵都昏倒了。” 一霎,洛瑾瑶苍白了脸。 荣娘也慌了手脚。 待见主事的主子们都晕倒了,吴明瑞“啊”了一声,冷汗珠子登时就滚了下来。 反而是寿康冷静些,问洛瑾瑶道:“你们早先在府里防备了兵士?” 洛瑾瑶点头。 “现在却被人下药都迷倒了?” 寿康看向被红薇碧云死死压制住的秋梦,“是她下的药?” 手里握住周氏的手,望着不吭声,垂着头的秋梦,洛瑾瑶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秋梦,你说话,你怎么不为自己辩驳呢,平时的伶牙俐齿呢?秋梦,以你的聪明,很容易就能洗清自己的,你只要说一句不是我下的药,多么简单,毕竟燕窝粥虽是你端来的,却是扇娘煮的,下药的人是扇娘也说不准,是不是?秋梦,你说句话吧。”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洛瑾瑶只是觉得心寒。 “逃吧二小姐,久久等不到我的信号烟,大金的士兵也会杀进来的。”秋梦抬起头时,并不辩驳,容色漠然,“大齐将亡。” 当秋梦说出“大齐将亡”四字时,所有人都有一瞬的窒息感。 “你是大金的奸细?!”寿康怒红了眼,抬手就给了秋梦重重一巴掌。 被扇歪了脸,秋梦亦不怒,顶着五个指印冷冷道:“不,我是大齐的子民,可是大齐的皇帝却杀了我爹,大齐的臣让人轮|奸了我的母亲和姐姐,为君者,昏聩无能,欺软怕硬,不能给子民伸冤雪恨,为臣者,灭人满门,畜生不如,吃百姓肉喝百姓血,如此的大齐不亡国,天理难容。” “谁是你的主子,究竟是谁勾结了大金,你快说。”想到洛瑾瑶所说的通敌叛国,寿康一把将秋梦提起来逼问。 秋梦呸出口里血水,冷笑连连,“何止一个大金,西夏也有份。承恩公府的高恒,自以为能从大金和西夏手里分到三分之一的大齐,可他就算死也想不到,我大哥首先要灭的就是他承恩公府满门。这会儿,大哥应该已经杀向承恩公府了吧。” 秋梦茫然的道。 报了仇了,可她心里为何不觉欢喜。目光一转她望向洛瑾瑶,愧疚的垂下了头。 听到此处,隐藏在屋外暗处,武嗣和安排给洛瑾瑶的暗卫头领等不急了,冲进来便立即道:“二皇妃,事不宜迟,请立即让属下护送您离开。” 《重生再为君妇》 “我不能走,你能护我一人,能护住我的爹、娘、外祖父、外祖母吗?” 暗卫头领沉默片刻,道:“遵二皇子命,若有意外,先保您安然无恙,二皇妃,请跟我走吧。” 洛瑾瑶摇头,“我不走。” 望着晕迷的父母亲人,她目色琉璃决绝,自顾自的道:“阿娘,我曾和您说过,达则兼济天下,我可以一退再退,但后半句我没敢告诉您,穷则独善其身,当我穷途末路,为了护住亲人爱人,化身成魔又何如。” 洛瑾瑶站了起来,将散落的发别回耳后,“大管家,去看看府里还有多少清醒的人,都召集起来,我们能拖延几时是几时,夫君一定会赶回来救咱们的。” 正文 64.内廷总管 他回到皇宫,重新做他的帝王,起居坐卧依如从前,不曾以酒浇愁,不曾相思入骨,更不曾痛哭失声。 仿佛被他亲手烧死的不过是一条他生来畏惧的丑陋之孽畜。 天色将晚,又是一天过去了,李福全小心翼翼上前,察言观色半响儿,见姬烨果真神色平常,心中喜悦便道:“圣上,该用晚膳了。” 放下最后一份奏章,捏了捏鼻梁,他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四肢僵硬,不知今夕何夕,闭眼静了静再睁开眼便又一切如常,只是忽然道:“朕突然想吃全蛇宴。” 李福全轻“啊”了一声,忙敛容招办,心里却打起鼓来。 他是伺候姬烨的老人,知道姬烨养着蛇院,并不是喜好蛇那种阴冷的畜生,而是因为畏惧。这个圣上的性子便是,越是他畏惧的东西他越是要尝试要克服。就拿全蛇宴来说,这宴是他命御厨研制出来并推向全国的,可他自己却从没吃过,大宴群臣的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的沾沾嘴罢了。 这会儿无缘无故的竟然要吃全蛇宴,岂不透着古怪吗。 但圣命难为,李福全只得叹息一声催促着御厨加紧重新做。 御膳房只伺候圣上一个人,和后宫是分开的,故此这会儿即便到了饭点了,御厨重新做一桌子菜也是来得及的。 乾元殿里华灯初上,宫婢太监侍立两旁,御桌上各色以蛇为主料的菜已上了桌,他坐在椅子上,下筷如飞,李福全这个布菜的成了摆设。 便只见,姬烨从龙凤汤里捞起一整条蛇,从蛇头开始吃,骨头也不吐,囫囵吞入肚,毫不停歇,接下来炸蛇肉、蛇肉羹等全没有幸免。 一桌子十多道菜,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吃个干干净净,只把李福全等十多个伺候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撤下去吧。”轻拭去嘴角的汤渍,他淡淡道。 李福全呆了呆忙躬身应命道:“喏。” 毕竟都是近身伺候的,个个都训练有素,很快调整好,忙轻手轻脚的撤了桌子,此时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官便端了金盆过来,娇声道:“圣上,请盥洗。” 这却是李福全特意安排的人了,如今后宫淑妃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贵妃因家族被灭一事重病不起,皇后、皇后又死了,没了高位正妃们的妒忌,正是下面的才人美人出头的好时机,这不便有家族颇有势力的直接求到了李福全这里,秉承着替圣上分忧解劳的美好心念,李福全欣然应允,才有了这个女官的出现。 姬烨眼皮不抬,抄水盥洗,正当此时,他忽觉呕吐,当金盆里的水波荡开来时,他倏忽便吐了起来。 “圣上!” 李福全被吓个半死,猛一把推开女官自己端着盆便压低声音吩咐道:“快去传太医。” 姬烨呕吐不止,胃里翻滚如浪,可他却知道自己很清醒。 吃进去多少便如数吐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呢,太医怎还没来。” 姬烨摆了摆手,接过一旁女官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道:“不要惊动旁人。” 李福全眼眶子通红,哽咽道:“都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劝着您,不让您吃全蛇宴的。” 当他听到那个“蛇”字,只觉胃里涌上一股腥甜,“呕”的一下,一大口鲜血吐在了金盆里。 李福全此时僵直了身躯,面色苍白,已不知发声。 伺候的宫婢太监们全都惶惶然,“噗通通”跪了下来。 “朕,无碍。”他说完这句,又对着金盆大口大口的呕血,整一盆的水瞬间便被染成了大红色。 太医们姗姗来迟,见圣上血色全无的面庞,个个屏息凝神,排着队开始诊脉,此间姬烨依旧呕血不止,竟呈药石罔效之状。 太医们顿时冷汗连连,个个以头撞地,“嘭嘭”磕个不停,口呼“臣等无能”。 便在此时,殿门之外传来了唱佛之音,大佛寺住持从容走了进来。 姬烨灰暗的眸子闭上,挥退了太医等闲杂人等,淡漠道:“大师便在此为朕念一夜的经文吧。” 但其呕血之病并没因此而痊愈,只是稍有减轻,五年弹指一挥过,他已瘦骨嶙峋。 至此,李福全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此后五年,姬烨未曾踏入后宫一步,眼看圣上已近而立之年,身后却无一个皇子,皇朝宗室开始蠢蠢欲动,撺掇着大臣上书过继宗室子,这其中宁王嫡幼子呼声最高。 李福全忠心耿耿,急得嘴上起泡,暗地里命人去民间搜集长得像元后的女子。 可这些女子皆徒有元后之表,却无元后之神。每每都在圣上淡漠的目光下哭着离去,为此,李福全挨了三次板子,每一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 入秋了,清晨,白霜覆瓦,大佛寺里的和尚们已开始跟着住持做早课,这里面还有一位尊贵至极的客人,他们寺里因结识了这位客人而一跃成为大燕朝的国寺,他们的住持也成了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国师。 恼人的木鱼唱经声终于停止,等在殿外的李福全大大的吐出一口浊气,面色终于好看了许多。扶着门框偷偷往里头一看,得了,圣上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不知圣上问了那老住持什么问题,便只见那老住持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声佛号,便道:“求不得,只因不曾得到,若得到过,也便不会执着。圣上着相了,还当顺从本心为好。” “受教。” 李福全撇了撇嘴,收回了偷窥之状。跺着脚往交握的双手里哈了口热气,遂嘱咐小太监道:“仔细伺候着,你爷爷我去转转。” 小太监谄笑应诺。 此时,忠义王府的花园里,一个五岁大小,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正领着一众小萝卜头对着树上黄腾腾的梨子垂涎欲滴。 树枝上盘着一条通体金黄的扁颈蛇,便见这蛇对着那枝头的大梨就是一阵猛甩尾,“吧嗒”一声,梨子落地摔个果汁四溅,小男娃冷哼一声,“蠢。”说罢,将衣摆往金镶玉的腰带里一掖,抱着树干噌噌就爬了上去。 树枝上的扁颈蛇委屈了似的,把头往盘成卷装的身体里一藏,缠在那处便耍赖似的不动弹了。小男孩见状又哼了一声,摘下梨子就对着趴在树底下的一只穿山甲呼哨一声,那穿山甲应声而动,当梨子从树上落下时,这穿山甲便用身躯去接,有了这么个缓冲,当梨子再落到地上时便完好无恙,等的流口水的小萝卜头们顿时欢呼起来。 一个梳着包包头,胖乎乎的小丫头,边流口水边口齿不清的喊,“莲哥哥,多摘、多摘几个,不够吃的。” 一个大些的男孩子从小弟弟手里抢来梨子塞到胖丫头嘴里,拍着她的包包头宠溺道:“吃吧,都是你的。”狐狸眼笑眯眯的将小弟弟们一扫,弟弟们顿时敛容肃穆做军士立正状。 “很好。”树上的男娃冷着脸,这才又继续摘梨子。 “哎呦,我的亲娘哎,莲公子,危险。”一个老妈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仰头望着树上那小男娃一脸的土色。 “住嘴。”男娃仿佛生就的威严赫赫,小小年纪便震慑力十足。 老妈妈懦懦半响,转身就去搬救兵。男娃见状一声冷笑,逮着一根粗壮树枝使劲一阵晃悠,下面便下起了梨子雨,惹得小伙伴们阵阵欢呼傲叫,不过却苦了那只五尺长的大穿山甲,甩着笨拙的尾巴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忙的晕头转向。 黄腾腾的梨子在它背上打个旋儿后落地,像是跳舞似的,把个来逮人的尤武看的嘻嘻笑个不停。 胖丫头一看来人,暗叫一声不好,嘴里还塞着果肉,呼呼就往尤武怀里奔,肉嘟嘟的小嘴口水流不停,模糊的喊:“喋喋(爹爹)。” 青莲早一步从树上滑了下来,一拍衣摆上的树叶灰尘,抱拳一拱手特特有礼的躬身行礼:“六舅舅,早安。” 明天晚上八点见~ 剩余小萝卜头们忙有样学样,有叫爹爹的,有叫六叔的,有叫六伯的,参差不齐,嘻嘻哈哈,稚子童声好不热闹。 尤武不是严厉的尤无风,对待这一众男娃们他素来便是宠惯着的,左右一瞧,见大哥四哥还没来,忙嘘了一声,偷偷摸摸提醒道:“情况不妙,该撤了。” 萝卜头们一声欢呼,抱着梨子四散奔逃。 青莲抿唇一笑,对那胖丫头招手道:“瑾儿,过来,莲哥哥带你去大佛寺玩。” “嗯嗯。”胖丫头登时一脚揣了自家傻爹,乐颠颠的奔向青莲的小胸膛。 梨树下,一阵秋风扫落叶,徒留傻爹呆在原地,一脸酱色。 正文 65.姚宴被抓 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花边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她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 “我是否对你说过老公的含义?”烦躁的扯开领带,他往沙发里一坐,顺便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朵上咬牙切齿。 “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你早说过了。”那天早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人就向她宣誓过了。 “很好。”他轻轻重重的啃她的耳珠,喷出的鼻息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那不是羞红的,而是被撩拨红的,她也想要他啊。 打眼偷偷瞧他,好一个俊美不凡的人物啊。据他自己说,很多很多年前他乃是须弥山四大护法佛王之首,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个厉害的足矣让她这小妖仰望的佛怎就整日赖着她贪欢呢? 这不科学!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网上那些人学。你只会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原来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最难消受美男恩,她脑袋里早已一团浆糊,身子软若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他瞧她双目已迷离,拦腰抱起便往卧室里走。 现在他们的居处乃是一个大别墅,除了室内那太过大的游泳池之外,都是复古的装修,名人字画,紫檀木桌椅,古董花瓶,应有尽有。 卧房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只听房里的男人恨意难平的低吼:“穿这样清凉,想出去勾搭谁?只我一个,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里头一阵娇声尖叫,嘻嘻哈哈,很快便传来令人捂脸遁逃的吟哦声。 一个小时的折腾,那两个各自吃的捧腹餍足,他靠着枕头抚摸她光滑的脊背,她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小红嘴嘀咕着,“怎么老喜欢吃我的嘴呢。” 他只笑不语,眸中苦涩满溢,只有紧紧抱着怀里人的时候,他才能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幸好,你没让我等到绝望,终于再次出现与我相逢。 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好。 “我是只千多年的大妖呢,你呢,你是啥?” “我?”被子下他将双腿随意化作一条蛇尾与她的纠缠,宠溺的望着她。 “你骗人。”拖着尾巴从床上游滑下去,打开电脑往椅子上一蹲,回头一笑道:“度娘上说,你可是须弥山上的和尚呢,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拖着长长的尾巴又蹿到床上去,枕着他的大腿道:“《封神榜》也演了,说你是魔家四将之一呢。” “杜撰罢了。”知她最近迷上了追剧,便又道:“还喜欢看什么,我让人都拍成剧给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她忙从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子的言情小说,特特指着一本李碧华写的《青蛇》道:“我都看哭了。” “好。” “不是要出去,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这会儿已是入秋天气,身为冷血动物的她精力已有所下降,忙喜不自胜的点头,还不忘她的小说本,不知在哪里拽出一个包包就塞进去背着走。 看着狼藉不堪的屋子,他抹了一把脸,笑着叹气,牵起小爪子就往外走。 摸起手机顺便给家政公司那边去了个电话。 这家温泉馆是他公司名下的产业,是他考虑到黛黛冬眠的问题最先建成的,采用了唐代的建筑风格,今人更喜欢称这种风格为日式的,他却不以为然。 木质的屋子和推拉门,里面引进来的温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黛黛把包包往他怀里一扔,欢呼着就下了水。 她性子急,一入水便化出了蛇尾。 把包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他慢腾腾的解开扣子,西装外套落地,皮带,裤子,把个在水里偷瞧的黛黛看的口干舌燥。 要蛇命了啊,脱个衣裳也这么性感。 水里洗着鸳鸯澡,顺便亲亲摸摸,很快擦枪走火,搂抱在一起就上了塌,一夜没消停。 天蒙蒙亮时,黛黛先睡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外头下了一场秋雨,寒气比往日更深一重。 他勾起薄毯裹着她光光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是我一生的修行。” 黛黛睡的沉了,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枫叶上沾了一层白霜,他睡去,满心欢喜,等再醒来时,怀里人已不见了。 恐惧蓦的袭上心头,似有天崩地裂之感,狂乱奔出睡房,倏忽便在阳台上看见了趴在小几上酣睡的小人儿。 她的手底下压着本言情小说,正是那本《青蛇》,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是终章,上面写着: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为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一一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他莞尔一笑,用袖子擦去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水迹,重又将人搂在怀里怜惜,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让人组建剧组拍摄《青蛇》,但剧本要改。 明天晚上八点见~ 因为他觉得最后的话不实,他的小妖绝没有青蛇的精明,她呆头笨脑,她的爱笨拙到令自己绝望也不懂放手。 牡丹花开,又是一年春天,那一日,她捧着本小说看的泪流满面,他在一旁宠溺的递着一张又一张纸巾。 半响儿,她忽的打了个哭咯,看着他就傻了,打量一会儿歪着头便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他怔愣,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一滴泪落在脸庞,他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便吻上了她的小嘴。 她心口突突乱跳,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辗转,被吻惊着,手里的书本落了地,封页上写着《上邪》二字。 正文 66.小姐和书童 柳荫长亭,杜元春跟凤移花和离之后回到城中便听到了轰隆巨响,紧接着人仰马翻,随即爆发了一场血腥争斗,威国公府,泰国公府皆无可避免的卷了进去。 而青阳侯自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支持的是楚王,是站在威国公府这边的,故此,争斗一爆发便有身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一队人马打上了门来,不问青红皂白,见人便杀,两侯府都遭了秧。 鉴于之前利于楚王一边倒的形势,青阳侯是摆出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来的,故此府中并无防备,如此一来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自己也被砍成了重伤,倒地不起。 这一瞬,他那从龙之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宦海美梦便彻底碎了,能捞回一条命还要感谢他同母的亲弟弟勇毅侯。 勇毅侯虽来不及避祸,不得不滞留长安,却在家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更着令所有家将近日以来加强戒备,如此一番妥帖准备,待那些贼人杀上门来时便被一网打尽,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这边一尘埃落定便立即去青阳侯打探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他那老哥哥差一点就死了,忙帮着打退了贼兵,背起青阳侯便退回了勇毅侯府,以此为据,坚守了三日三夜,到了第四日早上,晨光熹微时,外面的喊杀声才彻底消失了,然而却仍然无人敢出门上街,长安人心惶惶可见一斑。 有那大胆的,微微敞开门缝往外看,就见街道上都是一滩一滩浓稠的鲜血,五步一伤,十步一尸,空气中都是散不开的腥味儿,可怖尤甚。 在这等紧绷危险的气氛下,匆匆又过了三日,这三日之中,官兵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清理尸体,清洗街道,很快便把清明还给了百姓。 皇权之下,百姓的嗅觉可灵敏的紧,当再次扒开门缝往外看,看到了一片干净时便知危险彻底解除了,这才陆陆续续的恢复原来的生活,男人们赚钱养家,女人们烧饭看孩子,才几日光景啊,便又是一副熙熙攘攘太平盛世的模样。 至于最终是谁问鼎宝座,除了达官显贵着紧想知道,底层生活的蝼蚁们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过自的小日子。 楚王赢了皇位,得到的却是一座断壁残垣的皇城,四面楚歌的局势,心中虽恨极那偷了玉玺,在他跟前装疯卖傻的齐云长,可他也拿人家没办法,即便想迁怒也不能,齐云长的外家,曾经的大齐第一世家,开国功臣玉家,早在十多年前便被先皇发落个干净,男丁全部斩杀,女子皆贬为官妓。 气归气,楚王到底是有心算的,知道为今之计还不是计较齐云长的时候,该先稳定朝局才是,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威国公府、泰国公府,以及其余党羽便都成了新皇的宠臣,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青阳侯。 只可惜,这人是个时运不济的,高官实权都有了,可他却没了那个健康的身躯。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青阳侯许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还在病中便上表辞官,请求圣上准许他扶柩归祖地,为老母守孝三年。 楚王本就厌恶他是凤移花的父亲,原本也没想给他多大的实权,只不过不想寒了人心,这才做出公平的样子来,见他自己倒是识趣,当下也不挽留,干净利落的就允了。 将养了半个月,青阳侯能下地走路了,这日午后,他瞧着外面天光明媚,鸟语花香,便让下人搀扶着出了房门,在回廊尽头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就他自己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的,眼睛盯着某一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不过一会儿,同样上表辞官,赋闲在家的勇毅侯便过来了,每日这个时候他都是要来看一看自己这唯一的嫡亲的大哥的。 “你来了,过来坐,咱们兄弟俩好生说会儿话。”青阳侯笑道。 “大哥今日感觉如何,身上的伤口正开始长新肉,定是发痒了吧。”勇毅侯坐到青阳侯对面道。 “是有些发痒,怪不得呢,原来是开始愈合了。” 如此寒暄了三两句,兄弟俩便都沉默了下来,都觉得没什么话想说的,气氛一时尴尬。 “大哥,花儿被流放,我不管不问,你可怨我?” 青阳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要怨也是怨我自己,醒悟的太晚了。二弟,你怨我吗?这么多年了,我宁愿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当亲兄弟对待,也不和你交心。” 勇毅侯心知这个不相干的人便是大哥少年时期的好友,如今的威国公,想了想就笑道:“咱们可是亲兄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岂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岂是旁人能比的。”青阳侯感激的看着勇毅侯,禁不住感性的道:“二弟,不怕你笑话,那天我倒在血泊里,我心里还想着他会来救我,可没想到来的是你,我的亲弟弟,我就想啊,原来这才是亲兄弟,这么多年我竟是白活了。” “既然大哥今日开了这话头,那弟弟也就敞开来说了,大哥,你是真糊涂啊。”勇毅侯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也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糊涂,到了这把年纪了,才猛然发现什么才是该重视的,可是已经晚了,你瞧,蔓娘死了,洛水死了,凌儿也死了,剩下个唯一的儿子如今也不知所踪,活了半辈子,竟把家弄没了,二弟,我糊涂,我是真糊涂。”青阳侯悔恨的老泪纵横。 如今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勇毅侯拍了拍青阳侯的手臂道:“大哥如今意识到自己错了也还不晚,待咱们出了长安,再想法儿探听花儿的下落吧,这孩子……该是恨咱们的。” “好,都听二弟的。”青阳侯抹去老泪点头称是。 他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主心骨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却说杜元春,自忖被大太太揭穿了那层皮她无颜继续呆下去,为了让二太太抚养馥姐儿,遂把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她,一半则留给馥姐儿,二太太是个贪财的,心中虽怀疑馥姐儿的血统,可看在杜元春乖觉的份上便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再说,她素日也是真疼馥姐儿,遂就这么半推半就养下了,左右养这么个女孩吃的也不是她的银子,她并不吃亏。 而杜元春自己呢,收拾了细软,带着兰翠自然是投奔了关青岳。 事实上,自凤移花被关之后,他便递了话给她,说什么他还爱她,还要她,若她不嫌弃,他便为她买一座宅子养下她,就此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虽不能给予名分,却也完成了当初的誓言。 泰国公府的老太太已仙去了,她和娘家嫡母嫡妹又不合,她若回娘家居住便得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骄傲如她,能在任何人跟前低三下四,唯独杜意浓母女不行。 如此,她不得不从了他。 何况,就算他不来找她,她自己也是要找过去的。 名声,地位,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还怕那穿鞋的不成。 她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她当外室养起来,外室就外室她也不在乎了,只是却要隐姓埋名,她不能让馥姐儿有一个当外室的母亲,即便这个母亲已经和她的父亲和离了也不成。 而这也正是关青岳想到的,他能养个外室,却不能养杜元春做外室,无论如何她都还占着泰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分,两个貌合神离的想到一起去了,一拍即合,就在长安大乱的那日,杜元春将计就计,让自己“失踪了”,就此贤德坊胡同,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里多了个叫春娘的陌生夫人。 待长安之乱平息之后,关青岳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春娘这里。 他满心里想的该是相见欢,可实际上却是相对两无言,甚至各自的眼睛里都潜藏了杂质,她恨他却极力隐瞒,曲意逢迎着,他终于将这个初恋情人收入囊中,攀折下了这朵高傲的牡丹花,可心情却不复当初,这个女人已不贞了,她脏了。 当偷情的氛围消失,他甚至都不想要她,只觉索然无味。 “世子爷,请用茶。”兰翠的到来打破了卧房中的沉默,春娘蓦地反应过来,忙道:“我来伺候世子爷,你先下去。” “是。” 背对着关青岳,杜元春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妩媚柔和,转过身时脸上便挂上了一抹笑,语如春风,“表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觉得他还是喜爱她的,只是没有了激情。 “表哥,用茶吧。” “你放在一边吧,我还不渴。”他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睡吧。” 语气平缓,竟然没有要她的欲,望。 杜元春脸上的笑僵住了,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上前去帮他脱鞋脱袜,服侍他躺下,像个尽职尽责的大丫头。 是谁导致她终生不孕?是谁算计她嫁给凤移花,给凤移花戴绿帽子? 他不解释,她也不问,任由一个个的毒疮长在两人身上,迟早有一日毒发身亡。 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些伤害已经入了心,而今他们还能同床共枕,却都知道已然异梦。 可为何还要在一起? 因为都不甘心。 她,是他曾经想娶的妻子,可家族逼迫不得不舍弃;他,是她少女时的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她以为这天下谁都能伤害她,唯独他不会,可事实证明,他伤了她,重重的伤害,永难磨灭,于是她恨,于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他的身边,是报仇还是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她在观望,在挣扎。 “表哥。” 隔着薄薄的凉衫,她轻轻的抚弄他的胸膛,微吐香情。 “这几日太累了,改日吧。”关青岳拍拍她的手背,背过身去,闭目沉睡。 她望着他宽厚的背发证,随即捏紧了拳头,双目啐了毒汁。 她们主仆才刚搬来不久,还不曾买小丫头,故此这两日所有的活计全都是兰翠在做,想着屋里的主子完事之后必然会沐浴,她便去厨下烧热水。 这只是两进的院子,和之前她们居住的迎春院差远了,厨房更不用说了,除了狭小之外,桌案墙壁上还有陈年的油垢,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儿。 她之前可是做大丫头的,只在主子跟前端茶递水,何曾做过这样的粗活自是抱怨不已。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任命的刷锅,倒水,点火,烧柴。 “兰翠姑娘,烧水呢,我来帮你如何?”关晏不知何时悄悄的摸了进来,冷不丁一开口吓了兰翠一跳。 “你想吓死人啊。”兰翠瞪了他一眼。 关晏嘿嘿一阵笑,看起来很和气,但他吐出来的话却令兰翠警觉起来。 “兰翠姑娘可还记得那次在山上你砸我脑袋的事儿?” “若非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会拿石头砸你吗,你是活该。”兰翠悄悄捡起一根长木头攥在手心里,状似无意的道:“我在做活,不好和你说话,你快出去吧,仔细被烟气熏着。” “我不怕熏,不如我和你一起烧啊。”关晏上前一步,猛的张手欲抱,还没摸着兰翠的衣角就被她一回木棍挡了回来。 “你给我滚,狗改不了吃|屎!”兰翠冷骂。 “臭娘们,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关晏也冷下了脸,“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得令。” 两声不正经的嬉笑,半掩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便进来两个歪瓜裂枣样儿的小厮,兰翠大吃一惊,忙道:“你要做什么,主……”她刚要大叫,便被其中一个小厮猛的扑上来一把捂住了嘴。 “兰翠姑娘别叫,我们哥仨今夜定叫你欲|仙欲|死。” 兰翠快急红了眼,抬腿就踢,另外一个小厮当即一把抱住,笑道:“兰翠姑娘别急啊,长夜漫漫,咱们有的玩。” 关晏冷笑道:“臭娘们,上次吃了你的亏,知道你的厉害,这次自然要多叫上两个人。小贱蹄子,三个人伺候你,这下可满意了吧。你们还等什么,给小爷我把她的嘴堵上,衣衫扒了,今儿晚上我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不可。” “都听大哥的。” 这俩小厮非常听话,一个拿早准备好的粗布塞嘴,一个就动手扯烂衣裙,兰翠呜呜大叫,泪落两旁,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皮子可真白啊。”两个长相丑陋的小厮舔着嘴道。 “这可还是雏儿呢。”关晏狠捏了兰翠的脸蛋几下,还是觉得她乱踢乱动扫兴,皱着眉道:“把这臭娘们绑在椅子上,你们不知道她的厉害,泼辣着呢。” “这屋里可没椅子。”一个小厮道。 “我有法子,保准比绑在椅子上还好。”说罢,便将兰翠的裙子撕成条状,将她的身子对折,两条腿驾到头顶上,绑的兰翠动弹不得,两眼泪流。 关晏嘿嘿大笑,道:“这个捆法好,还是你小子有主意。” 兰翠受辱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她的嘴被塞的鼓胀,想死也死不了,心下已明,今夜她是在劫难逃。 “叫你一声兰翠姑娘是看得起你,你却拿乔作势起来,真当自己是什么名门小姐了?。”关晏掐了一把兰翠的脸,“现在你主子还得靠我主子养活,你也就等于是我养着的,往后你若好好听话还有你的好日子过,要不然,小爷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呜呜……”兰翠哭着摇头,狠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当第二天天亮杜元春找到厨房,当她看见兰翠的死状,“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恨的浑身发抖,如被雷击,心中莫名寒冷,隐约知道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了,顿时面若死灰,哭完她却又笑了,笑声远扬天外,癫狂如魔。 大雍七年,秋,雍王统一全国,是为雍正帝,定年号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大雍八年,春,鹰王凤移花携爱妻出游扬州,玉氏貌娇媚丰艳,性柔婉多情,时而有奇思妙想,忽一日要逛青楼楚馆,鹰王宠妻至深,允之。 扬州自古繁华,美女如云,乃是男子的**窟,大妇厌之甚深,避之唯恐不及,然玉氏却携夫通往,奇也怪也。 万花楼乃扬州第一青楼,其有一花魁,貌清丽绝伦,性清高傲慢,为万人追逐,一曲一歌一舞收获红绡玉搔头无数。 这一日鹰王携爱妻离去之后,该花魁泪流满面,自语道:“那年逢老道士批命,言我天命富贵不吃苦。”花魁抚弄自己身上所穿男人们赠送的名贵锦缎,呵呵一笑,“果真我从没吃过苦,我怎能让自己褴褛如乞丐?” “凤移花,我的夫君……” 言罢,从二楼坠下,触地,脑浆崩裂而亡。 得知了杜元春的死讯,凤移花沉默了几天又恢复如初。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就和凤移花携手度过了白头,在他死的那一天夜里他忽的容光焕发,他问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已是满头白发的玉娇娘笑着答,“对。” 凤移花满足的溘然长逝。 ——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两个小孙子在树下挖虫子,躺在摇椅上的玉娇娘又想起那夜的回答,虞美人想,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她从来只当此生是一场戏,在这场戏里,她爱他这毋庸置疑,从一开始的假到她入戏后的真假难辨,再到相濡以沫后的真。可当她死去的时候,脱了玉娇娘这层躯壳,她就能回家了吧。 要回家了啊…… 桃花纷落了满头白发,摇椅上的老妪笑着闭上了眼睛。 正文 67.联姻 这篇是《重生再为毒妇》 月夜,雪大风疾,冷敲窗。 太监缓缓打开了乾清宫的门,慕卿凰率先闯了进去,便见,殿堂中央放了一个蟠龙金棺,而在那高高的龙椅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手里摩挲着一柄蟠龙金剑,锋芒暗藏。 慕卿凰想要质问的话忽的就梗在了喉咙里,眼泪盈眶,“皇祖父,您这是怎么了?” 不是几天前才见过吗? 那时的皇祖父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发虽斑白,但青丝犹在。 “去看看你父亲吧,再看他最后一眼。”建元帝沙哑着嗓音道。 慕卿凰蓦地转头看向放在中央的金棺,一刹那,双脚仿佛黏在了地上,她走不动,不敢往前。 “皇祖父,金棺里躺着谁啊,我为何要去看,我不去。” “你父亲,朕用心血培养的储君,朕最心爱的儿子。” “不,不是的。”慕卿凰捂住胸口,凄然大叫。 陆玖心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所幸大步走到了金棺面前,缓缓探头一看,敛眸含殇,又看向慕卿凰,动了动嘴唇,终究不忍开口。 “枭儿,你过来,上前来看看这个。”建元帝用金剑挑起一张圣旨扔给走近的慕枭,慕枭弯腰捡起一看笑容就爬上了他那张透着阴诡的脸,“父皇,你终于封我做太子了,好,本就该是我做太子。” “皇祖父,你要封他做太子?”悲伤还不曾收拾,陡然听见慕枭说这样的话,慕卿凰难以置信的看向建元帝。 “这圣旨,这字迹是朕的没错,可朕却完全不记得曾写过这样的圣旨,枭儿,朕何曾想过要立你为太子?” “没想过不要紧啊父皇,你写了圣旨,盖了玉玺,这就是事实,从今往后我就是太子了,哈哈……” 建元帝缓缓站起,走下丹阶,,举起金剑对着慕枭,“是不是你对朕做了什么?” “做了,做了。”慕枭坦然承认,“孝敬您的茶可都混过儿臣的血呢,父皇,儿臣的血茶可好喝?” 苍老的脸上唯一双鹰目依旧锋利,闻言建元帝便将剑刺了出去,与此同时慕枭后退数不,大喝一声,“陆玖,杀了他。” 慕卿凰蓦地看向慕枭,“你说什么?” 然而陆玖却真听从了慕枭的命令,大步上前就夺走了建元帝手中的金剑,建元帝震惊不已,怒喝,“陆玖,你做什么?” 慕卿凰愣了一瞬慌忙跑上前去挡在建元帝身前,“陆玖,你疯了吗?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陆玖双目瞳孔中黑影焦躁流窜,红光大盛,麻木的重复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慕枭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彼时慕卿凰被金剑扫倒在地,陆玖举剑就追着建元帝砍,见此情状建元帝张口就要叫人救驾,慕卿凰立即爬起来一边喊一边从后面抱住陆玖的腰,眼睛却哀求的看着建元帝,“皇祖父,求你不要。” 建元帝扶着铜香炉呼哧呼哧大喘,咬牙忍耐,呵斥道:“陆玖,立即停手,不然朕真诛你九族。” 陆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拍打着慕卿凰的背脊,剧烈的挣扎,慕卿凰被打的吐出一口血来,血溅在他的衣襟上,映入他的眼中,他长眉微蹙,瞳孔中的黑影越发焦躁的流窜,陆玖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僵立着,五官扭曲,一会儿鲜活一会儿麻木。 “小、凤、凰。”陆玖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左手掐住握剑的右手,“快走开。” 慕卿凰摇头,见状去夺他手里的剑,“陆玖,把剑给我,我求你把剑给我。” 慕枭立在一旁洋洋得意,再次下令,“杀了她,佛挡杀佛。” 陆玖蓦地将慕卿凰推开,举剑就砍了下来。 “玖哥哥,我是你的小凤凰啊。”看着陆玖神志不清的样子,慕卿凰凄然大哭。 当看见陆玖朝她举起剑,剑往她头上落,当看见陆玖不识她,瞳孔中再也映不出她的身影,那一刹那,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陆玖五官扭曲,左手再次压住了举剑的右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游山玩水做富贵闲人的。” 陆玖呜咽,一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慕卿凰有一丝的欣喜再次上前要夺剑。 “陆玖,杀了她。” “你闭嘴,畜生。”建元帝怒喝。 陆玖忽然痛苦的大叫出声,在再一次的失去理智前,调转手腕,一剑反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 慕卿凰扑上去抱住陆玖,“玖哥哥,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剧痛让陆玖有片刻的清醒,但他瞳孔里的黑影一直在焦躁的旋转,陆玖摸向慕卿凰的脸,“小凤凰,你可爱我?” 慕卿凰痛不欲生,泪如雨下,“爱你,我是爱你的,不知何时就已深爱,只是我还来不及对你好,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好,我求求你别死。” “小凤凰,听见你这些话,我就满足了。” 说罢,凤目一闭就晕了过去。 慕卿凰见状,以为陆玖死了,顿时痛到极致,极致而无泪,清醒的可怕,双眸一厉,她放下陆玖,拔出陆玖胸口上的金剑,冲到慕枭面前,举剑就要杀,慕枭有恃无恐,“你杀了我,疼你宠你的祖父就要死,边境那些喝过我血的将军也会死,我体内养着蛊母王,我死,蛊母死,蛊母死子蛊死,子蛊死,所有喝过我血的人都会死。朝阳,你杀呀,哈哈……” 慕卿凰怒到极致却不能杀,挣扎许久,忽的大叫一声,砍向了慕枭的手臂,慕枭不躲不避生受了,顿时胳膊飞落,溅出来的不是血,却是黑色的液体,而当液体落地,爬出来密密麻麻的黑虫子。 建元帝大骇,猛的将慕卿凰拉开,远离了慕枭。 慕枭又是一阵大笑,胳膊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他走到龙椅上坐定,睥睨着建元帝,“父皇,这皇位只能是我的,是你自己下诏,还是等‘你’自己毁掉了一世英名之后下诏?” “畜生,你这个畜生。”建元帝气的浑身发抖。 “又或者,还是让陆玖担去这弑君的罪名吧。”慕枭笑着看向建元帝和慕卿凰身后,慕卿凰蓦然转身,就见陆玖站了起来,双目无神,但胸前伤口的血却是止住了,慕卿凰大喜立即扑上去抱住陆玖,双臂死死锁住他的腰,不让他去扑杀建元帝,立即道:“皇祖父,快让金吾上殿。” “来人。” 片刻,秦不虚领着金吾进来了,见慕枭坐在龙椅上大吃一惊。 此时,慕卿凰让金吾将军把陆玖控制了起来,并用帕子塞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弑君的话来,随后慕卿凰逼问慕枭,“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 建元帝也看向龙椅上的慕枭,“你给朕滚下来,交出解药。” “没有解药,我倒也想要解药,可当年我濒死之际,道墟给我服下从地宫中拿出来的蛊药后,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也想要解药,可是没有解药,说不定青铜门后有解药,你们去找啊。”慕枭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父皇,你的命,陆玖的命,边境将军们的命都在我身上了,父皇,你可要乖乖听话啊。陆玖啊,我只是让你们看看这蛊的厉害,朝阳啊,方才你哭的真痛,皇叔都心疼你了,哈哈……” 慕卿凰恨的咬牙切齿,“你等着吧,你会遭报应的。不,我说错了,你已经遭报应了,你这个怪物!” 慕枭阴冷了眸色,“我是怪物,你的夫君也是,这蛊最爱吃生人肉,你不让它吃,它就会吃了陆玖,从五脏六腑开始吞噬,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你闭嘴!”慕卿凰大喝。 “怎么,害怕了?”慕枭阴笑起来。 建元帝看向慕枭,“畜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慕皋溯不是向你告状了吗,我的父皇。” “你这个畜生!” “别急着骂啊,往后你也是畜生。” “畜生,畜生!”建元帝大怒。 “一定有解药的,这蛊药就是猫舍失踪的那匣子里装着的东西对不对?” “朝阳真聪明。”慕枭不吝赞赏,可惜慕卿凰一点也不想要他的赞赏,只想杀了他。 “那解药一定还在猫舍中。” 慕枭拿过玉玺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的道:“我都翻过了,没有,只剩青铜门没有打开,而那扇青铜门,我花费了这么多年,用尽了办法都没有打开,朝阳啊,没用的,没有解药,陆玖啊,父皇啊,就都乖乖做我的傀儡吧,啊,哈哈。” “我不信,我会去找,你打不开青铜门,守墓兽久御难道也打不开吗?” “你真把那畜生当成人了不成?” “那咱们就等着瞧吧。”慕卿凰不再理会慕枭,对建元帝道:“祖父,我要带着陆玖去北平,京中你……” 建元帝点头,“朕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去吧。” “是。” —— 白雪茫茫,一行车马行驶在路上,中间一辆是玉辇,辇中放置了一张榻,榻上陆玖抱着慕卿凰,一下一下为她揉抚背脊,凤目里隐含心疼之色,“我做梦都想不到我会打你,小凤凰。” “那不是你,是你体内的蛊虫,别自责,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偎在陆玖怀里,慕卿凰抱着陆玖的腰宽慰。 蹲在火盆铜罩子上的久御正在打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小凤凰,你应我一事。” 慕卿凰堵住陆玖的嘴,“我不想听,我说了,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解药肯定就在那扇青铜门后。” 陆玖苦笑,拿下慕卿凰的手,“好,不说了,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对。”慕卿凰把脸埋到陆玖的怀里,哽咽。 正文 68.那只凤凰 《重生再为毒妇》 昨儿夜里下了雪,今儿一早天晴了,太阳高高的升起,铺了一地面的雪渐渐开始融化。 长宁侯府外,三房的东西已被都搬到了马车上,陆炅一脸晦气踩着脚凳要上车,但想想又很不甘心,转过头来看站在石阶上的陆玖,一脸冷笑,“去一趟战场你倒变得冷血无情起来,没亲情人伦的东西。” 陆玖下睨陆炅,眸光冷峻,“长者已逝,早该分家了,三叔还赖在侯府就没意思了,既然你不主动走,那我只有‘请’你走了,三叔,你会感谢我今儿把你‘请’走的。” 说完转身就进了门,背对着陆炅一抬手,“关门。” 把站在外头的陆炅气个半死。 回到幕园,见慕卿凰正逗铭哥儿玩,母子俩都笑的“咯咯”的,他脸上早又换了一副模样,笑意从眼底漫延上来,一身欢乐,颠颠的凑上去,“你们笑什么,说给我听听。” “他刚才叫我娘了陆玖。”慕卿凰激动的把手搭在陆玖胳膊上。 “是吗。”陆玖戳戳铭哥儿的肥肥的小下巴,“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铭哥儿转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儿看着陆玖,突突突吐了俩口水泡泡,逗的慕卿凰笑出声。 陆玖“嘿”了一声,不玩儿子了,轻扯着慕卿凰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佯装生气道:“说,是不是你教的。” 慕卿凰点他眉心一下,笑道:“铭哥儿才多大,我怎教?我看你是想讹我才对。” 说罢把头发扯回来。 “不许拽我的头发。” 陆玖笑着抱住慕卿凰,“那你抱着他,我抱着你。” 见此,玉溪等丫头早习以为常,纷纷捂着嘴偷笑。 陆玖脸皮厚,一点异样都没有,反而道:“再笑就把你们都嫁出去。” 玉鸾笑道:“就是不笑,郡主方才也跟我们说了,要打发我们嫁人了。” 玉溪插话道:“郡主疼我们,还了我们身契,允我们回家嫁人,嫁了人后还能回来。” “这是好事。玉鸾玉珠肯定是嫁白锦和玉盖了,嫁了人也还在侯府,玉溪玉绮你们俩呢,有何打算,反正金泥和香尘也都还没有,不若……” 慕卿凰“呸”了陆玖一口,撩眼瞧他,“和着我的丫头都得嫁给你的小厮不成?” “这不是好事吗,反正你这四个丫头没一个想离开你的,我那四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厮也不愿和我生分,放心,他们往后的前程不会差了。” 玉溪当个笑话听,玉绮却认真思索起来。 知道陆玖的德性,一会儿不定要做出什么来,玉溪等四个丫头笑着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慕卿凰把铭哥儿放到榻上,轻轻拍打着,一边哄他睡觉一边低声问。 “打发走了,陆炅得感谢我现在撵他们滚蛋,否则,住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准何时我就忍不住杀了他。”陆玖一瞬杀机流泻,但很快隐匿起来,歪着身子躺在引枕上,小腿翘起,摇来晃去,喜滋滋的盯着慕卿凰的脸傻乐呵。 慕卿凰被他看的脸红,横他一眼,“看什么。” “看我的小凤凰,我的小凤凰。”陆玖抬手去摸慕卿凰的手背,轻轻的摩挲,弄的慕卿凰发痒,打他一下瞪他,“大白天的,不许胡闹。” “只是摸摸我媳妇的小手而已。”陆玖委屈的眨巴眨巴方才对着陆炅冰冷的凤眸,这会儿,面对着他的小凤凰,又是那么纯挚无辜了。 渐渐的慕卿凰也知道他的德性了,不上当,不心疼,“这会儿摸手,一会儿就不知你要摸哪里了。” “哎呀,小凤凰你想到哪里去了,真坏。” 慕卿凰无语,轻声笑骂,“无赖。” 见着铭哥儿呼呼大睡了,慕卿凰打了个哈欠,搂着铭哥儿侧身枕着引枕也困倦了,“我睡会儿,你不许闹我,闹我也还不要紧,闹醒了铭哥儿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屋子里烧着地龙,点着青檀香,热热的,慕卿凰就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裙子,许是抱孩子的缘故,胸前衣襟被扯开了,随着她的侧身一躺,露出了白腻的肌肤,陆玖这心就躁动起来,口干舌燥的。 悄悄的把铭哥儿挪到里边去,用一个引枕挡着,他则躺到了铭哥儿方才躺着的地方,和慕卿凰枕一个枕头,那手不老实的沿着衣襟往里头伸去,脸上带着坏笑。 慕卿凰惊醒,睁眼就被吻住了嘴,她气的捶他两下。 陆玖搂着慕卿凰揉搓,恨不能在地上滚上两滚,笑嘻嘻的道:“我的小凤凰,我的我的我的。” “你小点声。” “嘘。”陆玖反而嫌慕卿凰大声,“你别出声。” 慕卿凰咬牙瞪他,揪他的耳朵,低声道:“你不许碰我,昨儿夜里还没折腾够吗。” “永远都不够。”陆玖抵着慕卿凰的额头,只紧紧抱着,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疼惜。 慕卿凰抿唇笑了一下,揉弄他的耳朵,静谧的氛围里,她用手指描画他的眉毛,“我以前怎不知道你长的如此好看呢?” “哎呀!”陆玖惊喜的瞪大了眼。 “嘘!”慕卿凰抬头瞧了睡在旁边的铭哥儿一眼,见铭哥儿依旧睡的安稳才又躺回去,“你小点声。” “小凤凰,你夸我了。”陆玖压低声音,扣住慕卿凰的腰道。 慕卿凰禁不住又笑,点着他朱色的薄唇道:“是不是有很多闺秀偷看过你啊。” “自然,但是小凤凰,我只喜欢你看我。”陆玖赶紧表忠心,惹得慕卿凰又笑。 “小凤凰才是最好看的,我喜欢你总是撩逗我的大眼睛,喜欢你秀挺的鼻子,喜欢你柔嫩鲜艳的小嘴,我还喜欢你……” 脸颊滚烫,慕卿凰捂住他的嘴,“不许再往下说了。” 陆玖把慕卿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上,笑意盎然的调弄,凑在慕卿凰耳边道:“最喜欢把小凤凰揉到骨肉里,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慕卿凰的脸更红了,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暖香,手指玩弄他的耳朵,低低的笑。 陆玖满足的喟叹。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猫叫狗吠丫头呼喝声,陆玖有些恼,抬起头就厉声道:“做什么呢?” 慕卿凰安抚的揉了他一下,“我听着是久御在叫。” 正说着,久御就叼着一个小东西跑了进来,后头跟着抱狗的玉珠。 “怎么回事?”看着西施被抓破相的脸,慕卿凰惊讶的问。 玉珠气呼呼一指跳上塌偎在慕卿凰身边的久御,“是久御抓的。” 仿佛能听懂话似的,久御跳着脚喵喵叫,叫声把铭哥儿吵醒了哇哇的哭起来。 陆玖赶紧把儿子抱起来哄,慕卿凰赶紧把久御抱到怀里安抚,“别叫,别怕,我不会怪你的,你看你都把铭哥儿吓着了。” 久御扭着身子从慕卿凰身上挣脱,一口叼住一个金香球一样的东西放慕卿凰手里,委屈的喵喵叫。 这枚像是镂空金香球样的东西慕卿凰认得,是久御戴在脖子上的玩意,谁都不许碰一下,这会儿却是掉了下来,慕卿凰转头问玉珠,“怎么回事?” 玉珠讷讷道:“方才西施和久御玩,西施不小心咬掉的。” “猫狗还能玩到一起去,你这丫头还敢说谎骗你主子。” 玉珠赶紧摇头,“奴婢没说谎,真的,方才这两只还在一个窝里好的什么似的,一会儿就恼了。” 慕卿凰失笑,“快把西施抱下去给它包扎伤口吧,久御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许偏疼西施。” “是。”玉珠忙应下,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铭哥儿也不哭了,被陆玖抱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看人,小手攥成小拳头放在嘴里吮,陆玖瞧着一颗慈父心早化成了水,这会儿铭哥儿若能要东西,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呢,他也拼命想给弄来,不禁感慨道:“我算是明白为何我老爹那么容忍我了。” 慕卿凰轻笑,“爹哪里是容忍你,是宠你宠的没边,往后你可不许这么纵容铭哥儿,男孩子可不能养娇了。” 陆玖含糊的应下。 慕卿凰吩咐玉溪找了一条璎珞来,慕卿凰把金香球挂到璎珞上,给久御重新戴到脖子上,摸着它的头道:“好了,这下满意了吗?” 金香球又重新回到了脖子上,久御欢快的歪头“喵喵”了两声。 “去玩吧,不许欺负西施知道不知道?” “喵~” 见久御颠着小白臀出去了,陆玖笑道:“你跟它说那些,它能听懂?” “这小东西不知活了多久了,肯定比一般猫狗灵性。” 说着话去瞧铭哥儿,见铭哥儿没被吓着又去瞧抱孩子的陆玖,取笑道:“你这当爹的没想到还挺会抱孩子的。” “那是,这都是抱你练出来的。”峻艳的脸凑近,猛的就亲了慕卿凰一下,亲的慕卿凰脸红心跳,瞧着他的脸觉得瞧不够似的。 正文 69.中招 “丫头,怀璧其罪啊。” 姚宴愣愣的,急忙召唤管家03,姚太师留东西给我了? “我爹真的没留东西给我,抄家那日我在家中花园里荡秋千,压根没和我爹见面。” “没有就好。你若是想起什么了就告诉我,我再告诉陛下去,姚太师是陛下的恩师,陛下始终信重太师,如今太师虽没了,陛下却不会忘了你,咱家来时陛下有交待,让咱家告诉你,待时机成熟一定会为太师翻案的。” “好,太好了。”姚宴干巴巴的赔笑。 “丫头,你吓坏了吧,往后咱家会看顾你的,你若遇上难事只管来找咱家,咱家兜不住的还有陛下呢。” “谢谢您。” 鲁公公笑了笑,道:“咱家有些疲乏了,你这里可有歇息的地方?” “有,有的,您请跟我来。” 姚宴把鲁公公送到客院后出来,就怀了满腔疑虑。 —— 鲁公公、杨郎中和宋员外郎来红菇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实地考察水稻产量,姚宴让佃农先收割了一亩地的,然后晾干、打谷、装入袋中、称量,弄完这些就是三日后了。 送别这些人的当天,姚宴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土特产,原本还想在土特产里给每个人夹杂一千两银子的,但是考虑到她敏感的身份,说不定会被太后的人举报出来,遂作罢。 这一次司徒玉没来,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是两日后姚宴却迎来了不速之客——两个来自司徒府的管家娘子。 “我是府上协助大太太管下人们四季衣裳的,你可以叫我张大娘子。”鼻子窝里长了一颗大黑痣的女人冷声冷气的道。 “我是府上专管太太小姐们出行所用车马轿子的,人称刘大娘子。”长的尖头尖嘴的女人笑盈盈的道。 “你们所为何来?”姚宴皱眉看着这两个。 “呦呦呦,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刘大娘子依旧脸庞带笑,眼神却是阴鸷的,“你这庄子从今往后有旁人接手了,你得跟我们回去,大夫人要见你。” 姚宴顿时气个够呛,“凭什么!” “凭这个。”张大娘子抖出一张卖身契。 姚宴心下一冷,“司徒玉知道你们来吗?” “自是知道的。”刘大娘子赶紧道。 “我若说不去呢?”姚宴冷冷看着她们。 “那就由不得你了。”张大娘子话音一落探手就来抓姚宴,姚宴一惊,抓起炕几上的水果盘就扔了出去。 谁知这个张大娘子却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侧身一避的同时一脚就踹向了姚宴胸腹部,姚宴急忙躲避撞向了刘大娘子,刘大娘子哼哼一笑立时扭住了姚宴的臂膀,姚宴吃痛,提脚后踹,刘大娘子挨了一下后就骂道:“小贱蹄子,没成想还有两下子呢,张姐,速战速决。” 张大娘子冷哼一声,两人两下里一夹击,姚宴就被扭住臂膀制住了。 “来人啊——” 张大娘子一爪捏住姚宴的喉咙,“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乖乖跟我们走,凭你这点根基还想跟司徒家斗争不成?” 因这两个娘子是打着司徒玉的名声来的,又是两个女子,姚宴就没防备,不成想就这样被人给阴了。 姚宴知道此时她抗争无用,就憋着气道:“好,我跟你们走,待我跟家里人说一声。” “好。” 刘大娘子就笑道:“你是我们司徒家的奴婢,当家主母要见你还不是应该的吗,若非你勾着大公子不回家,我们大夫人可不会和你这样的贱婢一般见识。” 贱婢? 呵。 好啊,你们且等着姑奶奶脱籍! “我劝你也别妄想大公子会来救你了,京师铺子出了事儿,大公子已经去京师了。我们大夫人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不过是想教教你为婢的规矩罢了。” 话音一落,刘大娘子就卸了姚宴的臂膀,姚宴吃痛蓦地咬住了唇。 “好了,去说吧。” 姚宴把能救她的人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司徒彦身上。 “我们大夫人已经知道了,你和我们三公子也是认识的,是不是?”刘大娘子笑眯眯的看着姚宴。 我艹,这两个女人是有备而来啊。 “你找谁也不行,主子要见奴婢,谁还能拦着不成?你说呢?” 姚宴背对着这两个女人冷笑连连,“罢了,我也没什么好交待的了,我跟你们走就是。” “我就喜欢识时务的丫头。”刘大娘子推着姚宴往前走,“走吧。” 不跟她们走还能怎么办?! 她此时此刻可是司徒家的奴婢。 主家想怎么处置奴婢别人都是管不着的。 待上了她们的马车,姚宴见刘大娘子依旧没有给她接上胳膊的意思,就往角落里一窝闭目养神。 “张姐,你瞧瞧,这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张大娘子冷哼一声,“狐媚子。” 管家03,我还有福寿点吗? 啊,怎么会没有,我踹柯修杰所得的福寿点呢? 姚宴脸一红蓦地想了起来。 你等等,我要理理我至今为止花出去的福寿点了,别是你抠了我的福寿点去升级吧。 五福寿点买了力大无穷技能,时效二十四个小时; 二点五福寿点买了致幻技能,时效五天,功能是点在对方眉心制造幻境,对方意志力越强致幻时间越短暂; 五福寿点买了洗脑技能,只能用一次,施加效果是一个月; 五福寿点买了一线牵技能,时效一辈子,功能是感知祝君行的地点; 我还花费了二点五买花种子、蔬菜种子还有一小袋胭脂米种子。 对对对。 这样一算,我总共消灭了五朵桃花,得了二十五点福寿点了。 呸,还不是你那个技能商城太坑,我花掉了那么多福寿点,至今为止却只得了一个终身技能。 还是个鸡肋技能! 你还敢傲娇? 不想。 姚宴毫不犹豫的回答。 姚宴慌了一下,“我还有多少朵烂桃花,够不够给祝君行攒出五十年的?” 好管家,亲亲哈,么么哒。 那我换个问法,够不够给你升级的? 姚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够? 好的、好的,我以后绝对不会随便花了。 姚宴也惊觉到了一个问题,她太依赖囧囧商城了。 我保证,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坚决不花福寿点了,攒着给祝君行续命,给你升级哈。 姚宴叹气,禁不住用头撞车壁。 看守姚宴的刘大娘子一看就笑道:“你把自己撞死了我们就带着你的尸体回去复命。” 姚宴睁开眼,扫了她们两眼,停止撞头的举动。 “张姐,你说大夫人会怎么处置她?”刘大娘子闲聊一般和张大娘子说话。 “依着我,砍手砍脚做成人彘。” 姚宴气的直翻白眼,心说我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你要把我做成人彘,简直有病。 “大夫人也怕惹怒大公子,她性命该是无碍的,不过吃些苦头罢了,打上几十棍子让她长长记性也不错。” 姚宴倒抽一口凉气。 刘大娘子观察着姚宴的脸色顿时哈哈大笑,粗糙的手抬起姚宴的下巴就啧啧道:“也不怪大公子不同意和那些名门小姐结亲,这丫头模样生的实在好,我一个女人看了都想摸上两把呢。” 姚宴知道生气和愤怒一点用都没有,深吸一口气赔上笑脸就道:“刘大娘子,我和大公子只有生意上的往来,万没有多余的心思,还望两位娘子为我美言几句,我腰上佩戴的双鱼荷包里放着三只小银鱼就孝敬给你们了。” 刘大娘子扒拉了姚宴几下一把拽下荷包倒出小银鱼,捧着递给张大娘子,“张姐你先拿吧。” 张大娘子捡了一个塞入袖子。 刘大娘子脸上的笑深了几分,“知道我家里孩子多,还是张姐知道疼我。” 姚宴见三只小银鱼没让这二人起龃龉,不禁心头发凉。 张大娘子从头上拔下银簪子一下抵在姚宴的脸颊上,姚宴只觉脸上一凉一疼,顿时浑身僵硬。 “张大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大娘子藏好小银鱼就笑道:“丫头,收起你那点小聪明吧,你想挑拨我们姐妹关系,那是没门。” 姚宴无辜的看着她们,“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荷包里就剩下三只而已,我事先可不知道你们会来抓我。” 张大娘子拍拍姚宴的脸,“这一路回金陵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划花你的脸!” 一点血珠沁在银簪子上,姚宴心中骇然,忙道:“我再也不敢了,求姐姐放我一回。” 刘大娘子把张大娘子捏着簪子的手扯开,笑着道:“张姐,就饶她这一回吧,这一路上她要是想折腾就让她折腾,有咱们两个看守着,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对对对,刘姐姐说的对。” 刘大娘子笑着又摸了姚宴的脸一把,“啧啧,瞧你这小嘴甜的,姐姐喜欢你这样的。” 正文 70.红菇山踹蛋脚 “祝兄,你既然不打算娶玉溟郡主,却还打算利用淑孝大长公主的名头吗?我、我为你有这样的行径感到羞耻。”司徒玉倏然发火,厉声让车夫停车。 “祝公子,请吧。” 祝君行一笑,略一拱手就下了马车。 他站在路边,看着司徒玉的马车滚滚而去,唇角衔一抹冷笑。 三日后,金陵,细雨霏霏。 回廊吊挂楣子上挂了两个金丝鸟笼,里头玉质横杆上蹲着一只虎皮鹦鹉,一只黑羽八哥。 淑孝大长公主一派雍容华贵,头戴一顶金莲冠,身穿一件大红通袖西番莲纹袄,身前雕芙蓉花乌木几上放着一盆绿玉菊花,她正拿着把剪刀修剪叶子。 祝君行站在回廊外的庭院里,一身靛青朴素的直缀,眉眼低垂,雨丝湿润了他的发,墨眉和睫毛上滚了几点水珠,衬的他有些楚楚峻艳的味道。 谁也没说话。 终于,淑孝大长公主蓦然一剪子剪下半朵绿玉,一声冷笑开口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学生不知哪里冲撞了大长公主殿下,请明示。” “好啊,真不愧是姚竹清养大的一条狗,胆子果真是大。先装失忆接近玉溟,再假装清醒回家乡清理姚胭儿和你们的女儿,然后又回到金陵招惹我的玉溟,你的胆子还不够大吗?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一清二楚,凭你那副皮囊哄骗得了我不谙世事的女儿,却是哄骗不了我的!” “你可知罪?!” 雨势渐渐大了,祝君行浑身湿透,春衫将他颀长的身姿勾勒的一清二楚。 “缺钱,只好变卖了家产。来年春我要进京考试,先来金陵和同科们交流学问,有何不可?至于您口中所谓招惹玉溟郡主更是无稽之谈,我回到金陵之后从没主动上门拜见过,学生避嫌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淑孝大怒,猛然将剪刀掷向祝君行,剪刀在雨水中穿梭更被雨水阻挡,“咣当”一声掉落在祝君行脚下。 祝君行仍然低垂着眼眸,唇角微微带笑。 “大长公主自从知道了我的底细竟然如此易怒,所为何事?” 淑孝身形一僵,蓦然想起京师传闻。 “他告诉你了?他都告诉你什么了?”淑孝一甩红袖蓦然奔入雨中质问。 “你快说!”淑孝一把抓住祝君行的衣襟,头顶金莲冠上的流苏猛然摇晃。 “京师传闻我也有所耳闻,大长公主指的是哪一个?宝藏那个还是把柄册子那个?” 淑孝猛然警醒,一巴掌扇在祝君行脸上,祝君行头一歪唇角就破了,点点猩红的血迹流了出来。 “你放肆!” 淑孝气急败坏,急忙返回了回廊下,重重拍打身上的雨珠。 祝君行抬头,唇角笑容加深,看着背对他拍打自己的淑孝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来年进士及第必有我一个位置,铨官时若有人从中阻挠,还请大长公主帮衬一二。” 淑孝气的胸腔一鼓一鼓的,她蓦然回头狠狠瞪着祝君行,“三年一科举,进京春闱的举人多如过江之鲫,哪一个不是州省的才子,凭你也想进士及第,大言不惭,笑话!” “大长公主既然不信,这样吧,我若进士及第大长公主就请伸出援手,我若没有入三鼎甲,大长公主全可以当成个笑话看。如何?” 淑孝大长公主磨了磨牙,“真是姚竹清养出来的一条胆大包天的好狗啊,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不敢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好,你真是好啊。” 淑孝咽下一口气,冷笑道:“吏部铨官,每年不过十中其一,年年筛选下来的进士积攒了好几屋子都眼巴巴的等着空缺呢,一个萝卜一个坑,机要衙门世家大族里的子弟都是消尖了脑袋想往里头钻呢,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我不过一个被撵出京师的外嫁公主罢了,可没有那个门路把你弄到油水衙门去!” “我要去户部。” 淑孝气的再也顾不得皇家礼仪,狠狠一口啐到地上,“你想去户部?你凭什么想去户部?凭你那个奴才出身的爹吗?” “所以就仰赖大长公主帮衬了。”祝君行淡淡道。 “滚!”淑孝大长公主气的心口骤疼,她一手扶住红漆珠子恨恨的瞪着祝君行,咬牙切齿的让步,“换一个衙门,六部六科你都别想,我没那个能耐。我若果真有门路,何至于这一大家子就靠着我!” “大长公主不帮衬自家不过是因为家中无人罢了,如若不然,到了寅吃卯粮地步的瑞锦侯府,何至于为了挣两个银子,故弄玄虚的出卖乡试考题呢。出卖考题还不敢卖真题,一则应该是接触不到真题,二则是没那个胆子吧。可这怕是一锤子买卖吧,上过一次当的那些苦主查到府上来会怎么样呢?” “你怎么知道的?!”淑孝大长公主吃惊不小的看着被雨水淋的透湿,却不显一丝狼狈,反而气定神闲的祝君行。 “大长公主府中的下人受了亏待,嘴就把不住了。”祝君行轻笑。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淑孝气的一阵头晕眼花。 “嗯,我是小人。”祝君行又笑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小人能活的这样痛快。以前的祝君行真是又蠢又天真。” 淑孝被堵的眼前一黑。 “你、好、好好好,这样吧,国子监、大理寺、都察院你选一个吧,六部我实在无能为力。” “好,那就都察院。辛苦大长公主了。”祝君行含笑拱手作揖。 “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祝君行再次作揖,转身而去。 玉溟匆匆赶来,看到祝君行脸上的异样便是一脸歉意,“是我娘打的吗?疼不疼?” 祝君行侧头避开,一拱手就走了。 玉溟捂着心口,面色难过,眼神一定就走进了院子。 “娘,我不在乎他是什么出身……”玉溟走到淑孝背后,鼓起勇气就说出了心里话。 淑孝一袖子甩在玉溟脸上。 “啊”的一声,玉溟不敢置信的看着淑孝。 淑孝缓缓回头,眉冷目凝,“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会娶你这个废物。” “娘……”玉溟受不了淑孝这样的对待,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淑孝闭闭眼,厉声道:“来人啊,把大郡主……” 淑孝看着躺在地上的玉溟和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婢女,吐出一口憋恨之气,颓丧道:“请大夫。” 半个月后,红菇山庄,司徒玉给姚宴带来了好消息。 “皇上真的这样说?”姚宴惊喜不已的看着司徒玉。 司徒玉含笑点头,“是棠嫔娘娘让人传回来的消息,十一月份水稻丰收的时候皇上会派人下来亲自验看,若果真如文兄奏折上所写,姚姑娘脱籍有望,到时候怕是还要进京面圣呢。姚姑娘别怪我多事,我给你请来了两个嬷嬷,都是宫里放出来的。姚姑娘在乡下日久,怕是对宫中规矩不大熟悉了吧,再跟着两位嬷嬷重新学习一遍如何?” “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你为我想的太仔细了。”姚宴起身对司徒玉行了一礼。 司徒玉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你这举手之劳可是帮了我大忙。”姚胭儿可能还记得宫中规矩,可姚宴却是一点不知道。 若果真有机会面圣,她正需要对皇宫熟悉的人指导呢。 司徒大公子简直就是个妙人,想什么都在别人前头了,还那样贴心,难怪他家生意那么好。 “两位嬷嬷是什么来历,从今往后是留在我这里,还是教完我回你那里去?” 司徒玉笑道:“若你想要留下她们自然是好,若姑娘不想留我就再接回去。两位嬷嬷都是从棠嫔娘娘那宫里出来的,可以信任。” “既然是你为我请的,那我就留下了。请她们进来吧。”姚宴笑道。 “好。” 司徒玉示意董大,董大走出门外随后就带了两个四十来岁,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穿戴严谨,目不斜视的老嬷嬷进来。 这两个嬷嬷一进来姚宴就咽了咽口水,无他,只因让她想起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了。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姚宴顿时愁容满面。 司徒玉一看姚宴的表情就笑了,“被两位嬷嬷吓到了吗?” 一想到可能要入宫面圣,姚宴把心一横就站起来行礼道:“请两位嬷嬷多多指教了。” 其中一个脸颊偏肉,肤色偏白的嬷嬷嘴角扯开一点笑,蹲身还礼,下蹲的幅度竟然比姚宴还大。 姚宴一见连忙再往下蹲了一点,另外一个肤色偏黑,鼻梁挺直的嬷嬷就笑了,上前一步扶起姚宴,“您是主家,不必行此大礼。不过不碍事,往后我们会用心教导庄主的。” 显然司徒玉已经向她们介绍过姚宴了。 这一接触姚宴就放心了,原来外壳是教导主任,内壳还挺慈祥的嘛。 “姚姑娘,那我就告辞了。”司徒玉起身道。 “上次就说要请你吃红菇宴,因事耽搁了,这次我一定要招待你。我家的红菇宴可不是我卖给你菜谱上的那些菜色呦,正好也让两位嬷嬷品尝一下。”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司徒玉笑道。 正文 71.引狼入室 姚宴可以确定了。 张大娘子、刘大娘子抓她就是司徒玉安排的。 目的很有可能是他想来个英雄救美? 以此来博得她的喜欢。 但不管如何,她得顺着垂帘太后的意思进入司徒家,制造倾慕司徒玉的假象。 此时,姚宴坐在一顶流苏香轿中,梳着发髻戴着一支金钗,上身是一件莲花祥云纹玫瑰红夹袄,下面是一条缠枝梅浅青马面裙,一派雅静模样。 轿子两边跟着两个管事娘子服侍,姚宴直接被抬进了垂花门,听到外头有人喊过门槛,姚宴掀开纱帘一角往外看,就见到了一株繁盛的黄腊梅。 轿子一路往宅子深处抬去,姚宴就欣赏了一路的奇珍异草。 已经进入了初冬季节,司徒府却还处处摆了盛开鲜艳的花,财力可见一斑。 “姚姑娘请下轿。” 轿子被往下压,姚宴顺势走了下来。 “姚姑娘,对不住了。” 姚宴抬头,手就被一个打扮富贵的女人握住了,女人描眉画眼,脸上的粉涂的有些厚,整体的妆容却是美丽的,让她看起来风韵犹存。 头上戴了一顶菩萨金冠,脖子底下的一排纽扣也是金子质地的,是蜻蜓的形状。 姚宴低头不经意的瞥她的手腕子,上头戴了一对金镯子一对碧玉镯子。 这个女人是司徒玉的娘? “是我误会姚姑娘了。”女人情真意切的道歉。 “你是谁?”姚宴抽回手,板着脸质问。 “司徒玉呢?” “姚姑娘,玉在这里。”司徒玉从后面走过来应声,“这是我母亲。” “瞧我这个老糊涂,只一心想着向姑娘赔不是去了,竟忘了姑娘不认得我。我啊、我就是那个被猪油蒙了心,让两个仆妇去抓你的坏女人。”司徒玉的娘应该觉得自己很幽默,说完自己先笑了。 姚宴琢磨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司徒家的人了。 这个司徒家说不准是墙头草,既想讨好皇上又不想得罪太后。 “很好笑吗?换成夫人你被人一路羞辱还能笑得出来吗?” 司徒玉的娘有些下不来台,姚宴看得出她很想撩手不干了,却又忍耐了下来。 如此,姚宴能确定了,让张大娘子、刘大娘子去抓她,司徒玉的娘绝对是知情的,因为她跳河逃生没按照他们设定的那样走,所以他们改变了策略,大礼迎她进门做客外加赔不是。 “姚姑娘受苦了,此事是误会一场。原本我以为是哪个狐媚子勾引我儿不回家,这才动了气,后来玉儿告诉我您就是姚太师的女儿,我这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在这里我给姑娘陪个不是。”司徒玉的娘作势行礼。 姚宴双手一袖,冷眼看着。 司徒玉的面色有一瞬的难堪,当即拱手道:“我替母亲再次给你道歉了。” 姚宴看着司徒玉头顶的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白里透着灰,另外一部分则是浅淡的粉红色。 这倒新鲜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桃花分堆呢。 这代表什么呢? 粉红肯定代表了喜欢和爱,白和灰又代表什么呢? 她刚才的态度伤害了他母亲,所以他埋怨她,但是还不到恨的程度? 这时由四个丫头簇拥着,从厅堂里走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老夫人身上穿着一件绣万寿纹松鹤延年褐色褂子,一派平和慈祥气度。 “做错事若只凭口头道歉就完事了,那我也让人把你们抓走一回,行不行啊。”老夫人嗔怪道。 “祖母。”司徒玉上前拱手,面有苦色。 司徒玉的娘脸上讪讪的,恭敬的去扶老夫人。 “姚姑娘,你是受害人,你想怎么讨公道你说了算。” 姚宴笑道:“老夫人,还是您明白事理,那就把张大娘子、刘大娘子叫出来吧。” 老夫人笑着来拉姚宴的手,“就该这样。玉儿你可听见了?” “是,祖母。” 不一会儿,鼻子窝里一颗大黑痣的张大娘子和尖头尖嘴的刘大娘子就被押送了上来。 姚宴坐在老夫人身边,浅浅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就笑盈盈的看着下头跪着的两个女人道:“两位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张大娘子已不复先前冷傲模样,和刘大娘子一块垂着头跪着,脊梁骨都是弯曲的。 “你们啊也是奉命行事,我原不该和你们一般计较,可一路上被你们羞辱,我这心里有气啊。” “求姚姑娘饶贱婢一命吧。”刘大娘子识时务急忙哀哭求饶。 “罢了,我这人心善,最不喜要人性命了。”姚宴笑着看向旁边的老夫人,“不若废了她们的武功如何?说来也是我技不如人才被擒的,我真是嫉妒啊,就废了吧。” 司徒玉像不认识姚宴一眼,脸上一贯温润和气的表情僵的很。 “来人啊,打断她们的手脚。”老夫人轻描淡写的应和姚宴。 “大公子……”刘大娘子惊骇的抬头看司徒玉。 这时跟在司徒玉身边的董大董二走过来分别捂住张大娘子和刘大娘子的嘴就拖了出去。 “就在门口廊子上打吧,我得听了响心里头的气才能消。” “都听见了吗?按照姚姑娘的意思来。”司徒玉声冷如覆霜。 “是。” 不久后,仆婢撤掉了放在门前挡风的紫檀木螺钿大屏风,打帘的丫头把大红猩猩毡的门帘高高的举起,姚宴就看到那两个女人被按在地上,董大持棍重重敲打她们的四肢。 惨叫声有点刺耳朵。 姚宴唇角衔笑听着,却在想一个问题。 她莫非是天生无情的人不成? 看着这两个人活生生的被打断四肢她竟觉无比的心情舒畅。 “姚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恩怨分明的人。”司徒玉笑望姚宴。 姚宴转眼看他,见他又是一副谦和温柔模样,她笑了,“我啊,我喜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大公子救我的恩我一直记着呢。” 司徒玉笑笑,“何足挂齿呢。” “要的,要记住。” 你们既然为了讨好太后而算计我,就别怪我反利用你们了。 谁又没个苦衷呢,都是为了生存,大家彼此彼此吧。 眼眸流转,姚宴盯着司徒玉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 司徒玉陪着眉目传情了一会儿,在姚宴移开目光后他也垂下了头,些许疲惫之色遮都遮不住。 老夫人像一个发现小女儿私情的月老,亲昵的握起姚宴的手就笑道:“若能得姚姑娘做孙媳妇老身死也瞑目了。” 姚宴低头假装羞涩。 “哦,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沦落乡下时和人生下一个女儿,至今已经一岁多了,您要是嫌弃的话……” 老夫人摇头,“不要紧,只要玉儿喜欢,我们这些长辈就不反对。” 老夫人用长了点点黑斑的手摸向姚宴的脸,“实不瞒你,我们家是感激姚太师的,若不是姚太师扶持商业,我们这些商人之家的地位啊,唉,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当官的兜里的肉,想吃了就咬上一口。” 姚宴觉得老太太说了这许多,只有这一句是有几分真心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谁知道他喜欢谁呢,反正我不知道。”姚宴羞涩的小声道。 老夫人听见了,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不知道,我知道。” 下头坐着的司徒玉配合的笑笑,深情的注视着姚宴。 “我可不懂您在说什么,我现在就想脱籍,良贱不婚。”姚宴叹气。 “孩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脱籍。” “那就谢谢您了。” “你跟着玉儿叫我祖母,我就稀罕像你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老夫人宠溺的摸摸姚宴这里又摸摸那里。 “祖母,人家哪里还是小姑娘,都是孩子的娘了。” 司徒玉的娘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夫人便道:“一路担惊受怕,又落水受惊,可别累坏了,我已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你快去歇歇。” “打扰您了。”姚宴站起来客气的道。 “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谢什么谢。”老夫人拍拍姚宴的手,又对身边的大丫头道:“碧水,你往后就服侍姚姑娘了,好好服侍,若敢不尽心我就卖了你。” “奴婢遵命。” 等碧水带着姚宴一走,司徒玉的娘就憋屈的泪流满面,往老夫人跟前一跪就道:“就让我那么优秀的大儿子娶这样一个货色不成?换成老二不行吗?要不就老三也行啊,老三也是我生的,是嫡出,长的更俊秀,我把老三牺牲了不行吗?” “周氏,你住嘴!”老夫人一拍炕几,老脸含怒。 “无论是玉儿还是彦儿又或是岚儿,都是我的好孙子,若能选择我谁都不想牺牲,可是形势比人强。她和人生了孩子又如何,哪怕她在青楼里转一圈再回来,那也是人家太后娘娘惦记的侄女,上头那只凤凰,不顺她的意,她一翅膀拍下来咱们一家子还有活头吗?” “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周氏捶地大哭。 “娘,我没事。”司徒玉捏捏鼻梁骨,走上来搀扶周氏。 正文 72.黄雀在后 沿溪而下,一路上姚宴欣赏了不少春景,这个年代山林还没有被怎么破坏,溪水两岸野花盛开,落英缤纷,竟还有成对的仙鹤站在浅水里引颈望天,三两只鹭鸶落在水滩里捕鱼,更有扑扇着彩羽的野鸡躲在草丛里咕咕叫,像是在孵蛋。 祝君行见姚宴一直盯着野鸡就道:“别看了,那东西一般人抓不到。” 姚宴才穿来不久,并不怎么馋鸡肉,就道:“咱们这里野物很丰富啊。” “这两年光景好,人有粮食吃,就不怎么拼命去抓这些野物来吃了,野鸡肉土腥味儿重,肉也不香,比不上家养的嫩。等咱家缓上劲来,就多养几只鸡留着杀来吃。”祝大福笑着道。 姚宴笑着“嗯”了一声。 在**村上岸,把竹筏栓在柳树上,姚宴见他们这样就打算走了,禁不住问道:“把竹筏就栓这里不会被偷吗?” 祝君行道:“竹子是山上砍的,绳子是干草搓出来的,都不值钱,谁偷这个。” “上来吧。”祝君行拍拍自己的肩膀。 姚宴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祝君行这是要背她,想着姚胭儿以前的作为,她抬着下巴就理所当然的趴了上去。 她一早就问明白去镇上的路线了,从这里到镇上至少得走一个小时呢,对于知道山路不好走的姚宴来说,有人背着真是再好不过了。免费的人形座驾,不用白不用。更何况这人名义上还是她老公,昨天还占她便宜来着,此时不找补回来更待何时。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欣赏了一路野生山水风光的姚宴来说,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一座石牌坊,牌坊上写了“关月镇”三个繁体字。 此时天光已大亮,从山上下来就有了路,路上也有了行人,有骑毛驴挎着包袱的小媳妇,有挑着担子的,有挎着竹篮子的,从石牌坊底下经过,行人就更多了,人生也渐渐喧哗起来。 “今儿逢集呢,爹。”祝君山憨笑道。 祝大福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祝君山看到了一伙蹲在路旁袖着手的男人,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穿着都很褴褛,看到有人来就都忙站起来巴巴的望着,发现是同伙又都失望的蹲了回去。还有一些百无聊赖的靠着墙抓怀里的虱子捏的啪啪响。 祝君山就道:“爹,我在这儿等活儿干,你们走吧。” 祝大福给了祝君山十个铜钱,“别省着,你干这个是力气活,得吃饱,明白吗?” 祝君山还了祝大福一个,憨笑道:“爹,我一顿三个馒头,一天吃九个馒头就饱了。” 姚宴看着这对父子,想起祝大福还要把这十几个铜钱给她买零嘴吃,鼻头忽的就是一酸,不忍再看撇过了脸。 祝君行又把祝大福送到裱糊店,这才跟姚宴说话,“那个三爷是干什么的,去哪儿找?” “他说他家是镇上最有钱的,开酒楼,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姚宴也想尽快把这套金头面还回去,似这种烂桃花,能掐死在摇篮里最好不过了。 “云翔酒楼?”祝君行一眯眼盯着姚宴的表情试探。 姚宴摇头,“不知道。” “他姓什么?”祝君行虽这样问,可心里已经有了谱,“跟我走。” 姚宴忽然得到系统的提示忙追上祝君行道:“司徒。” 祝君行回头冲姚宴冷笑一声,“你可真会勾搭人啊。” 姚宴瞪回去,“那你休啊。” 祝君行一把抓住姚宴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姚宴有点跟不上了,却不认输,一边小跑一边掐他肉皮。 祝君行“嘶”了一声,放慢了脚步,冷声道:“松手。” 姚宴嗤了他一声。 “你,你啊,简直蛮横无理,毫不知羞,你犯的错在别人家都够上七出之条了。”祝君行气哼哼的道。 “你休啊,我又没死皮赖脸的赖着你。”姚宴笑眯眯的道。 祝君行从鼻子里重重一哼。 姚宴对于古代的集市挺感兴趣,前面有祝君行拽着她,她就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何时就离开了热闹的集市到了一户铆钉红漆大门前,门上也没挂牌匾,可据她目测,这户人家占了整条巷子,墙上更有红艳艳的杏花伸了出来。 “这是司徒家?” 祝君行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副“我在生气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拽样儿。 姚宴一瞧,顿时也不搭理他了,她可不会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祝君行去敲了门,片刻就有个带着黑色瓜皮帽的家丁走了出来,客气的询问,“您找谁?” 祝君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家丁,“请告诉贵家三爷,祝家庄祝君行携妻姚氏前来归还金头面一副,令请贵家三爷归还内子画像。” 家丁瞥一眼名帖就拱手道:“秀才公有礼,请进门来喝口茶水稍待。” “劳烦。” 姚宴跟着祝君行进门,被家丁领到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个穿着一身绿绫裙的俏丽丫头送了两盏茶来。 “请用茶。” 丫头发鬓上簪了一支鎏金仙鹤衔小米珠的钗,姚宴一看,对比一下自己压在手掌下匣子里放置的那一套金头面,她发现雕工竟然还比不上这个丫头的。 姚宴现在更肯定了,这朵烂桃花完全可以掐死在摇篮里。 丫头上完茶下去了,待客之处只剩祝君行和姚宴两个人。 “那样的你竟也看得上,不过一支鎏金钗。”祝君行嘴上这样嘲讽,心里却想着,若恩师知道自己的爱女看别人佩戴的鎏金钗都看个不停,一定很难过吧,也是他无用。 “一支鎏金钗也比我手里这套金头面做工精致,你该明白了吧,人家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难为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祝君行笑道。 “滚。” “恼羞成怒了?”祝君行笑的更开心了,“你应当知道,也只有我不嫌弃你了。” 我艹,会不会说话啊,活该姚胭儿厌恶你。 姚宴白了他一眼开始观察司徒家这间待客之所的布置,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簪花中堂,两边是两副楷书对子作为条幅,下面置了一对黑漆描金长桌,上面,中间摆着一个青瓷香炉,两边是两个青瓷梅瓶,梅瓶里插着红杏花。 挨着长桌是一套黄花梨雕花椅,中间有同款的香桌,再往下左右两边又安置了相同的一套黄花梨桌椅,此时她和祝君行就坐在左边这一套黄花梨桌椅上。 想着在现代这样一套黄花梨的价格,姚宴只能赞叹一声奢华了。 片刻后,门口进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此人姚宴认得,正是曾陪同那位三爷下乡采风的常随。 “三爷有请姚姑娘。” 姚姑娘?祝君行挑眉冷笑。 姚宴却笑了,拿上匣子,率先跟着走了上去。 祝君行隐忍不发。 从待客的倒座房出来,往右走过葫芦门,就见一个垂花门,进入垂花门入目所见花团锦簇,鸟雀呼情。 光月季花就有大红、朱红、深红、茶红、黑红、艳粉、杏粉、白色、深黄、金黄、橙黄、浅黄、蓝紫、水绿、红白双色这些品种,就那样成团成簇的盛开着,娇娇艳艳,也没有人修剪花枝,就让它们自然的生长着,连青石砖的地面上都被这些花朵爬满了。 “请勿踩踏,这些都是我们三爷的挚爱。”走在前面“跨栏”的汉子冷着脸提醒。 姚宴抽抽嘴角,只好客随主便,学着那常随的模样“跨栏”走过了一条不算太长的小径。 接着,姚宴就看到了一棚繁盛幽然的紫藤,这些流苏一般的紫藤很是嚣张,专门给它们搭建的棚子已经满足不了它们了,它们把枝条触手伸向了花海中的水榭,那水榭雕花繁复很是精致,窗户大开着,从这里姚宴就看到了里面一个穿着天青色广袖长袍的公子。 那公子正专心作画,天青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不经意的抬头就让人看到了他涂朱傅粉的精致面容。 那是一种精致的美,柔和苍白妍丽,却又不失男性的俊秀。 姚宴又要嫉妒姚胭儿了,从祝君行、文翰礼,再到这个文艺风的司徒公子,竟无一不是极品。 怪不得她在现代没有好桃花了,特么的都被姚胭儿占有了啊。 想到要掐灭这样一朵美好的桃花,姚宴都要舍不得了。 祝君行转脸看到姚宴痴迷的神情,脸色顿时黑了,一把掐住姚宴的手腕,“就是他吗?” 姚宴回神,点头,“就是他。” “拿来。”祝君行伸手。 姚宴把匣子交出去,道:“好好和人家说,也许只是酬谢之礼,是咱们小题大做了。” 祝君行冷笑连连,“女子的头面是谁都能送的吗,他这是轻薄你,是挑衅我!” 此时被繁花簇拥的司徒彦却忽的扔掉了画笔,并将画作撕碎扔到地上,他抬头看向姚宴,一双美眸中盛满阴翳,“姚姑娘,你想要回自己的画像?” “是的。”姚宴点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让你画走了我的画像,错在我,现在我把您所赠送的谢礼归还,也请您归还我的画像。” 正文 73.依赖 不经意的抬头,姚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长的白白净净的,脸上天然带着三分笑模样,却让她觉得眼熟。 易唯忠吃过羊肉正拿了金三什在剔牙,瞥见姚宴一边擦手一边看人就笑道:“小姐可是觉得他眼熟?” “眼熟。”姚宴忽然心头一凉,“他是那个替我卖了祝红梅的货郎?!” “六儿见过小姐。” 姚宴咬着后牙槽冷笑连连。 祝君行在桌子底下的手覆在姚宴的手背上,捏了一把。 姚宴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好,好啊,表姑母待我当真不薄,我不与你们为难,进了宫我自去问。” 六儿连忙笑着打千作揖。 姚宴把擦手的帕子往木盆里一扔站起来冷声道:“派个人去我的红菇山庄,告诉我公爹一声,我们好着呢,团姐儿也好着呢,等我们在京师安顿好了就接他过来孝顺。” “此事小奴会给小姐办好的,天色已晚,我领小姐上楼歇息吧,被褥枕头都是崭新的。”易唯忠起身笑道。 都说扬手不打笑脸人,姚宴对着这么一张笑脸只好哼了一声。 上了楼,进了门,姚宴反手就把易唯忠关在了门外,在床边坐定就开始发呆,缓缓的缩在床头,抱着膝盖,两眼麻木无神。 祝君行坐到姚宴身边,将她拦在怀里,“你心里在想什么,告诉我可好?” 姚宴胡乱抹了一把脸,眼睛红了,一把泪,“我在笑我自己,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在别人的手掌心里,不曾逃脱分毫。有这样一个把我放在心里的表姑母,我还真是荣幸呢。” 祝君行也是恼恨的,可他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他的桀骜已被经历的种种事端磨圆了些许。 “那是大雍朝最有权势的女人,被她惦记着,掌控着,的确是咱们的荣幸。” 姚宴冷笑了两声,“我偏不服气。” 祝君行轻拍着姚宴的背脊,“想开一些,不必硬碰硬。” “凭什么啊。”姚宴一头埋到祝君行脖子里,语带哽咽,“身在贱籍,命不由己,如今又有个女人把我当猴儿耍,所幸死了吧。” “你何不往好处想呢?也许她是真的疼爱你,怕你吃亏所以才派了人保护你。” 姚宴冷笑,“若果真是疼爱我,为何还要派人刺杀你,我看她就是个霸道任性的女人,想怎样就怎样,她以为她是老天爷啊。” 不是老天爷,可她的地位足够摆布他们。 祝君行眼神幽深的盯着放在床头矮几上的油灯,心中有名为野心的东西疯狂滋长。 “不要想了,生气也是白生气,早些歇息,明早儿还要赶路呢。” 姚宴一下推开他,冷脸冷语道:“你怎么变的这样没血性,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祝君行沉下脸,盯着姚宴道:“那你想让我怎样,我活脱脱这个人就在你面前,只有这么大的本事,一目了然,我能对当朝太后做什么?” 姚宴被堵的脸色青红交加。 祝君行猛的抬脚走了出去。 姚宴身子僵冷,一瞬回神猛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捶打了几下。 我知道。 不去。姚宴紧抿着嘴梗着脖子道。 只是觉得没意思极了,我怀念那个不知情意滋味的自己,在现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自由啊。如今到了这该死的古代,我的心理处处受挫,心境几度碎裂。 我是一个自由的人啊,凭什么要被按在贱籍簿子上,处处低人一等,谁又比谁高贵吗。 我没有怨他,我怨我自己没本事。 姚宴蹲在床头,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有些可怜无助。 管家03我想回去。 我爱他没有那么深,我很自私,我只爱我自己。爱情在我这里只是调剂品,不是必需品,没有爱情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有钱就可以了,有钱能买到任何东西。 我不,让人捅了怎么办,我和祝君行这样就很好,不必太深,我有权保留退步之地。 门响了,姚宴一下挺直了腰肢,假装看向别处。 祝君行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放在床边就道:“洗洗吧。” 姚宴心头一软,眼眶就红了,腰肢渐渐放松下来。 “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你和孩子。”祝君行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他坐下后笑着看姚宴,“需要我给你洗吗?” “不用你给我洗,我可使唤不动你这个举人老爷。”姚宴脱了罗袜扔在一边,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脚试探着放进了水里。 “烫吗?” “正好。”姚宴盯着脚盆里的水别扭的道:“我没想怨你,我……只是觉得……” 姚宴一声长叹。 “总归是我不好。” 姚宴摇摇头,“咱们一块洗吧,弄完早些歇息,明儿还要赶路呢。” 姚宴拽拽他的袖子。 “好。” 大白脚包着小白脚,姚宴笑了,踩了他两下,从他手里接过擦脚的巾帕弄干后,脱了衣裳就往被窝钻去。 祝君行倒了洗脚水回来,见锦被里鼓囊囊的那一团唇角就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 待他躺下后,姚宴就往他怀里钻,抱着他,噌着他,些许依赖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正文 74.针锋对决 “垂帘太后用了这种方式引咱们回京师,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姚宴枕在祝君行的胳膊上沉思,“她忽然改变主意不杀你了,莫非是接受你了不成?” 祝君行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姚宴的肩膀,“我只知道你以前常常进宫陪伴太后,除了真珠郡主之外,你是她最宠爱的一个大臣之女。不过你说的不错,垂帘太后以这种方式引你入宫肯定别有目的,从恩师的嘴里我知道,垂帘太后并不是一个朝令夕改的人。” 姚宴注意到了祝君行的用词,微微抬头看着他,“你是说她的目的是我?” “是。”祝君行盯着帐子顶上的萱草花纹若有思虑。 “为什么不可能是她为了你脑子里的东西而来呢?”姚宴提出质疑。 “若是为了我脑子里的东西而来,我此刻怕是已经死了。” “她也许不确定东西在你那里还是在我这里?” “果真如此,把咱们都杀了不就完事了?何必大费周章的抱走团姐儿。” 姚宴蓦地道:“团姐儿就是人质,她想利用咱们?可是如今你我无权无势,哪里值得她利用?” “别想了,进宫后自然知晓。”祝君行坐起来吹熄床头的油灯后躺了回去。 屋里一下子变得漆黑,因为知道他就在身边的缘故,所以她一点不觉得害怕,重又回到他的怀里就道:“你可还想知道我和柯修杰有没有发生关系吗?” 祝君行听罢竟是笑了。 “你笑什么?”姚宴觉得他这个反应极其不对,“你难道不该生气打翻醋缸吗?” “你有神仙之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何况,有人可是说过喜欢我的脸和身材,我自信我的脸和身材胜过柯修杰良多。” 姚宴喷笑,夸奖道:“虽然不想助长你的威风,可你说的是事实。” “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我能找到你,找到团姐儿的去向是因为一线牵,和你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和团姐儿是母女情深一线牵,而我能顺利进入瑞锦侯府成为柯修杰身边的人是因为致幻技能,这个技能我也对你用过,点在你的眉心,你就能看到心底最想要的景象,我给了柯修杰最想要的景象而已,时效只有五天,所以那时我迫切的想带走你。” 祝君行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柯修杰幻想出来的景象是什么,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可他更能谅解姚宴,于是轻拍着姚宴以示安抚。 “那时亦是我做错了,我本想孤身闯京师,孤注一掷做了九死无生的打算,迫切的想要给你安排好后路……嘶……” 姚宴掐着祝君行腰上嫩肉衔笑质问,“以后还做这种事吗?” “不敢、实在不敢了,撒手。” “哼!” 祝君行搂着姚宴低声道:“我能将你买到手是因为威胁了教坊司奉銮刘盛武,也因此暴露了恩师让我背诵下的东西,原本是一本红册子,上面记录了很多文武大臣的致命把柄,恩师出事前让我背下后就把红册子烧毁了,京师传闻大抵是刘盛武放出去的风声,目的无非是引旁人杀我,从我第一次在城隍庙会上被刺杀时我就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心中惴惴不安,苦无对应计策……” “所以你怕连累我,将计就计,早已做好了和我决裂的打算?” 祝君行苦笑,这次任凭姚宴掐他胸前的茱萸也不敢反抗分毫。 姚宴“哼”了一声改掐为揉,祝君行滚动了一下猴头,一把握住在胸前无意识作乱的那只小手,“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你既是太师爱女,又和我牵扯不清,势必会成为那些人刺杀的目标,我一人担下,让他们知道东西在我这里,尚可保你性命。” 姚宴虽恼他自作主张,可心里却是感动的。 这个人对她的爱里护持照顾怕是占了一半吧。 她倒不矫情,非得分析分析爱情成分不可,只是也许这是他爱她的方式,她并不讨厌。 如果他能护持她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爱。 “你想护我安稳,我亦想你平安无事,我只原谅你这一次自作主张,不许有第二次,若再犯我绝不再理你,必和你恩断情绝,知道了吗?”姚宴凶巴巴的道。 “团姐儿一出事我也慌了,在司徒玉那里露了形迹,咱们依旧是绑在一起的。”祝君行叹气。 “有团姐儿在,你怎么都撇不清的。现在我也告诉你我有保护自己的技能了,还将我撇清在外吗?” “罢了、罢了。”祝君行紧紧搂着姚宴,心中满溢丝丝缕缕的感动。 瑞锦侯府。 夜深人静,淑孝大长公主在灯下落笔疾书,片刻后收笔,拿起纸张在火焰上烤干墨迹,随后装入信封以红蜡封住。 “吴嬷嬷。” “老奴在。”站在淑孝身后不远的吴嬷嬷上前听命。 “明儿一早你就出发上京,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我舅舅。” “老奴遵命。” “下去吧,早些歇着。” “是。” —— 冷月如霜,寒风卷着碎石敲打着窗,一伙黑衣人将驿站团团围住。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流泻一地昏黄的灯光。 从门外往门里看,正中一副桌椅上坐着举杯含笑的易唯忠,平易近人的笑容极其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披着大红蟒斗篷的鲁公公用帕子试了试被寒气冻红了的鼻子,缓步走了进去,笑着一拱手就不甚恭敬的道:“见过易督主。” “小鲁子,你长本事了。”易唯忠笑着一指自己身畔,“坐。” 鲁公公不客气的坐了下去,有些挑衅的看向易唯忠。 易唯忠只是一笑,亲自倒了一杯烫热的酒放到鲁尽忠手边,“敢不敢喝?” 鲁尽忠拿起白玉小酒盅把玩,片刻一饮而尽,“有何不敢?” “小鲁子啊,你还是这么自负,这个毛病没改,真好啊,那我告诉你,这酒水里我下了毒了。” 鲁尽忠一下变了脸色,拍案而起,尖着嗓子喊,“来人啊——” 唰的一下子黑衣人就涌了进来,而易唯忠身后站着的两个小太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易唯忠更是笑的更深了些,“我是骗你的,小鲁子,你还是这么不禁逗啊。” 鲁尽忠脸色难看,乍青乍红,狠狠盯着易唯忠,忽的缓缓压下怒气,眉眼淡定的道:“您瞧,曾经服侍您洗脚的小鲁子也成人了不是,没枉费您以前的‘教导’吧?” 鲁尽忠把“教导”二字咬的极重。 “恨我?”易唯忠嗅了嗅酒香云淡风轻的笑问。 “不恨,没有您的‘教导’小鲁子怎么会变成陛下近侍,司礼监随堂太监鲁尽忠呢,小鲁子感激您还来不及呢。”鲁尽忠扫了一眼易唯忠身后站着的人,“怎么,师傅就带了这么点人出京办差?” 易唯忠笑道:“你以为呢?” 鲁尽忠脸上挂着冷笑,“师傅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人马都藏匿了吧,引我入瓮想包了我饺子不成?可我也还留了后手呢,师傅大可以动动试试。” 易唯忠笑出了声,摆摆手道:“都是司礼监的掌事人,何苦内斗,咱们都是不全人,是一样的人,我的原则就是,能不杀同伴就不杀,何况还是我的徒弟。” 鲁尽忠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 可是一想到易唯忠的狡诈,鲁尽忠怕被一网打尽,遂道:“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太后不过是代管而已,早晚都得还政,和陛下作对可没有好下场。太后是母尚可保命退居后宫安享晚年,如师傅这类太后的爪牙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劝师傅尽早弃暗投明。” 易唯忠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热酒,“谁是暗?谁是明?我不知道,我只知十年前我接了先皇的圣旨,先皇要我效忠太后,那么太后就是我的主子,我是奉旨办差,可你是奉了谁的旨?” “自然是陛下的口谕。”鲁尽忠板着脸道。 易唯忠撇了下嘴,冷睨鲁尽忠,“同在司礼监,在我面前还挡什么遮羞布,陛下少年心行,贪玩爱闹不定性,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奉劝你们,现在收收野心还来得及。” 鲁尽忠脸色不变,“什么野心不野心,我们是陛下最忠诚的奴,最锋利的刀,所行所为都是陛下授意的。” “刺杀祝君行和姚太师的掌珠也是陛下授意的?” “是。这二人危害朝堂稳定,必死无疑,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易唯忠笑了,“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奉太后命保姚胭儿和祝君行入宫。” “易唯忠,正如你自己所说,咱们才是一样的人,你为何要和我们作对?!”鲁尽忠痛恨的看着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姚相公堪堪将国家拉回正途,禁不起你们折腾,为千万百姓积点德吧。”易唯忠诚恳的劝诫。 鲁尽忠嗤笑,站起身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打定主意和我们为敌了?” “从来没想成为你们的敌人,同类相煎,何苦。” “冥顽不灵!食古不化!”鲁尽忠一甩袖,冷冷道:“那好,往后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这次没有机会,还有下次、下下次,我看他们有几条命。” “小的们,咱们走!” 正文 75.入京 姚宴悄悄把门缝关紧,两人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躺好,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就是披着红斗篷的那个公公向我打听我爹有没有留东西给我。”姚宴低声道:“没想到他竟想杀害咱们。” 姚宴的面色有些许的苍白。 祝君行拍拍姚宴的背脊,亦是心有余悸,“有人要一网打尽杀死咱们两人,而太后却要保咱们,看来进京后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姚宴紧紧搂着祝君行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神情惴惴,“投靠太后?” “嗯,先站住脚再说,咱们如蝼蚁,没有选择的余地,垂帘太后也没有给咱们选择的机会。” “我怎么觉得京师如同龙潭虎穴一样,我……害怕。” 感受到姚宴的惊惶,祝君行侧过身子紧紧搂着她,“现在没有余地了,咱们不能害怕。” 姚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怎么做了。” “既然太后要用我,我就要抱住这根大腿。” 祝君行点头,“我琢磨着,恩师的死因可能并不是之前咱们想的那样。” “你是说,可能不是太后下的手?” 祝君行点头,“因为我想起了恩师说过的话,恩师说过,他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将来怕是要不得好死了,结合恩师让我背诵下的那本红册子,恩师应该是早有准备,由此可见,恩师的死因绝不简单。” “咱们还没入京杀手就追到这里来了,可见红册子的杀伤力之大。”姚宴想到什么抬头看他,“若太后问咱们要红册子,咱们怎么回答?” “红册子的存在只有我、恩师和你知道,别的人只是猜测而已,咱们咬死了说不知道就是了。” “好。那你跟我说,都有谁在红册子上?” “我告诉你几个吧,这和你切身相关,你兴许能用上。恩师被判时,是女眷皆没入教坊司为乐户,我想带你离京就去找了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教坊司是礼部的下属衙门,教坊司奉銮也得听礼部尚书的,而户部管着户籍,当时的户部尚书不是你姑父文博闻,而是柳宗盛,现已入了内阁。 柳宗盛此人家境贫寒,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他的同村,为了支持他考学日夜织布,眼睛熬瞎了,等他考上秀才之后就死了,第二任妻子是邻村的乡绅之女,他岳父看中他的才学大力支持,谁知他中举回家时却正好抓到妻子与人通奸,他气恨之下将奸|夫淫|妇杀死。” 姚宴一下抬起了头,“等等,杀人偿命啊。” 祝君行摇头,往上拉了拉被子裹住姚宴的肩膀,“这种情况下,无罪。” 姚宴惊讶的张大了嘴,“还能这样啊!” “他娶第三任妻子时已经中了进士了,在二甲之末,娶了当时的吏部员外郎之女为妻,被派到外地做了知县,后来升了知府,待那吏部员外郎犯了事被处斩之后,他的第三任妻子就死了。” 听到这里姚宴哪里还听不出问题所在,立时就冷笑了两声。 “第四任妻子,也就是现任妻子,娶的是前内阁首辅杨士奇,就是恩师之前的首辅之女,这一任妻子活的好好的,柳宗盛入了内阁了,子孙满堂。” “他的三个妻子是不是都是他害死的?哼,这种人也配做官,应该拉去砍头!”姚宴握着拳头,气愤的脸蛋通红。 “第三任妻子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恩师知道在哪里,手里握着柳宗盛谋财害命的证据。于是,我也知道了,我就凭这个威胁了柳宗盛。”祝君行拍着姚宴的背脊轻声道。 “我爹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个拉他下马呢?” “对啊,我爹既然有这个红册子为什么不用这个红册子干掉敌人呢?”姚宴着急的翘起头问。 祝君行抿了下唇,叹气,“因为恩师也不干净,站在朝堂上的都不干净。” 姚宴瞠目结舌,丧气的趴回了他的胸膛,“那咱拿着这个红册子有什么用,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有用,要看怎么用了,比如我就能用。” “你想怎么用?” 祝君行捧起姚宴的下巴亲了她一下,继续道:“说完柳宗盛,我和你说一下礼部尚书魏思敏,此人爱财,收受贿赂,和各地藩王往来密切,恩师搜集了几封书信藏于某处,我就是以此来威胁他的,至于教坊司刘盛武不过是一个小虾米。 承恩公世子西门孺看中了一个民女,这民女是有未婚夫的,为了得到这个民女勾结教坊司奉銮刘盛武,强行改良为贱,逼死了这名民女的未婚夫。” “休要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用?”姚宴捏住他的下巴,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的大腿疼不疼?”祝君行伸手去碰。 “好多了。” “我去要盆热水给你热敷一下。”话落祝君行就起身下床,避开了姚宴的追问。 姚宴围着被子坐起来,心里隐有猜测,满怀担心。 寒夜寂寂,驿站外莽莽山中虎啸猿啼。 “祝公子。” 祝君行推门而出就看到易唯忠正顺阶而上,“何事?” “方才那一出可是看到了?”易唯忠站到祝君行面前问道。 “看到了,也听到了。”祝君行掩上房门,道:“让人送一盆热水上来。” 易唯忠点点头,给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小太监转身就走下了楼梯。 “前路不太平,为防万一咱家想了个主意。” “您进来说话。”祝君行低声道。 易唯忠点点头。 姚宴听着门口的说话声,此时已穿好了衣裳,听着门响就迎了上来。 易唯忠笑着朝姚宴拱手,姚宴看着他面有疑惑之色。 “为了两位能平安入宫,咱家能圆满完成太后交待的任务,怕是要委屈两位一二了。” “只要能见到团姐儿,什么委屈我们都能受,您但说无妨。”姚宴道。 易唯忠轻点头,招手让姚宴和祝君行靠近,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完之后就道:“如何?” “我看行。”姚宴看向祝君行。 祝君行也点头,“就这样办吧。” 翌日,红彤扮作姚宴,一个和祝君行差不多身形的锦衣卫扮作了祝君行,一行人出发后,扮作农家老父的易唯忠和扮作贫穷农家夫妻的姚宴和祝君行三人才悄悄离开了驿站,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上京。 —— 下雪了,地面上白茫茫一片,柳府嫡小姐的屋里传来欢快的嬉闹声。 “爹、爹,等等,我不下这里了,这个不算,我下这里。”柳妩儿捡起白子赶紧改了个位置。 “落子无悔,你这总悔棋爹不跟你下了啊。”柳宗盛宠溺的笑望着自己的小女儿。 柳妩儿撅起红润润的小嘴,娇俏俏的道:“不管不管,爹就要让着我。” 陪在一边的柳夫人一边修剪水仙花一边笑道:“咱们家啊,你爹就宠着你胡闹。我说,你把她宠成这个样儿,将来可如何是好。” “娘,你说什么呢。”柳妩儿不依的哼了柳夫人一鼻子。 柳宗盛笑道:“我的女儿还愁嫁吗,来年咱们榜下捉婿去。” 柳妩儿脸红了,把玉石棋子一扔就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一块取笑人家。” 柳宗盛抚须大笑,“妩儿莫要担心,爹一准给你找个听话的好夫婿。” “爹!”柳妩儿羞的捂住脸。 柳夫人笑道:“看把咱们闺女羞的,你这个当爹的也是不正经。” 柳宗盛作势下榻便有伺候在旁的一个丫头蹲下来帮着穿靴。 “我知道咱们妩儿想要个什么样的,先要有貌再要有才,家世倒是无所谓,是不是啊我的宝贝女儿。” “我就要个这样的!”柳妩儿被爹娘羞极了,所幸就大声嚷嚷起来。 柳夫人笑着把柳妩儿抱在怀里轻捶了一记,“你也是个不知羞的。” “都是爹坏,老是逗我。”柳妩儿撅着嘴抱着柳夫人的腰晃个不停。 “行了行了,爹知道了。” 柳夫人扯开柳妩儿,上前去接过丫头的活儿,把鹤氅披在柳宗盛身上道:“老爷,下大雪呢,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寻三两友人,踏雪寻梅去。” “我的老爷,这么大的雪呢。” “雪大了好啊,淋个满头,红梅娇艳啊跟血似的。” 话落,柳宗盛就抬脚走了出去。 柳夫人拿着斗笠追出去,“您戴上这个。” “不用。” —— 一辆驴车晃悠悠的进了北京城门,赶车的是个身形微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白胡子老头,车板上坐着两个人,一样的打扮,一个玲珑一些,一个高挺一些。 “终于进京了。”姚宴四处看,只觉都城就是都城,城门城墙都比别处的巍峨雄壮。 易唯忠笑道:“我带你们到了我那里才是真的安全了。” 姚宴眼睛一亮,“东厂?”大名鼎鼎的东厂吗? 她要去东厂一日游了不成? “外头是都叫东厂,其实啊就是皇城东上北门那一溜,和其他衙门是一样的。” “爹,你们果真是管着侦伺缉捕吗?” 姚宴一路上和易唯忠套近乎,一口一个爹把易唯忠哄的打从心底里欢喜,于是姚宴这样直接问他也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笑着道:“管着。” “那你们都是怎么抓人的,要证据吗?” “主子需要证据的时候就要证据,主子不需要的时候就不需要,我们得听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好厉害。”姚宴恭维道。 “娘娘现在也不容易了。”易唯忠道。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闺女啊,你别套我的话了,进宫见了娘娘你直接问,娘娘疼你,不会瞒着。” “你们俩啊先跟我去东厂,沐浴更衣,穿戴打扮一番再进宫。” “哎,都听爹的。” 正文 76.艳阳郡主 在现代的时候姚宴逛过多次紫禁城, 在她的印象里,紫禁城虽然宏伟,细节处却见破败,毕竟这是一座经历过无数次战火洗礼和岁月磋磨的城。而眼前这座紫禁城却是精致的, 门楼上的彩漆在明黄宫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易唯忠穿了一件大红蟒袍,手持白毛拂尘走在前面,上半边身子微微的前倾保持着卑微的姿势,眉眼半垂, 掩去了光,他此时就像是一尊木偶,和侍立在左右两侧的太监别无二致, 看起来听话的不得了。 穿了一身水绿裙装的姚宴偷偷打量了好一会儿, 心里泛起了嘀咕, 一时没注意到脚下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 走在姚宴身边的祝君行及时扶住,轻声温柔的道:“小心点。” 姚宴连忙稳住身形捏了祝君行的手臂一把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奴只能送到这里了。”易唯忠立在门侧垂着头低声道。 姚宴一只脚落在高高的门槛内, 一只脚还在门槛外,一只胳膊还被祝君行扶着,抬眼就看到了一条铺满鲜花的路,在道路两旁跪着垂首的穿着男性官服的宫女,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灯,她们就像姚宴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西汉长信宫灯——那个捧着灯的黄铜宫女 好多个捧灯的宫女啊。她们恭谨谦卑的跪在那里, 犹如泥胎木塑一般。 姚宴是震惊的, 想到自己身上的奴籍, 心有戚戚然。她想,她绝对不要成为这些黄铜宫女。 绝不! 祝君行沿着鲜花路望过去,就见雕刻着龙翔凤舞图案的汉白玉石阶上,一扇高大宽阔的宫门缓缓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列穿着白色宫装的宫女,她们呈扇形散开,随后微微躬身,淡淡垂下了漂亮的头颅。 “恭请艳阳郡主入内。” 艳阳郡主? 这个称呼瞬间令姚宴恍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着这座单名一个“凤”字的恢弘宫殿,脑海中传来了清灵嚣张的笑声,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朝阳之艳,煌煌之骄,绕在那个倾城的女人膝下,肆意玩耍之乐。 “姑母,你看皇帝哥哥啊,我在他脸上画了个大乌龟,哈哈,大乌龟。” “画吧画吧,你皇帝哥哥喜欢着呢。” 祝君行看着往前走去的姚宴,心头蓦然一紧,“胭儿。” 姚宴瞬息醒过神来,回头朝祝君行安抚的一笑,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轰隆的响声,祝君行忽然就往下掉去。 姚宴大惊失色,两手慌忙拽住祝君行的胳膊,被猛然坠倒。 “抓紧我!”姚宴望着掉入地洞的祝君行交集大喊,并扭头看向跪在路旁的宫女,“快来帮忙啊你们!” 可是那些黄铜宫女就像是死了一样不给任何回应。 祝君行往下望去就见地洞下竖起了无数要命的尖刀,姚宴也看到了,一瞬窒息,越发着急,不禁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 这时姚宴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姚宴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抓着祝君行一边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个女官打扮的清秀的人勾了一下唇角,而后缓缓的掰扯姚宴的手,姚宴的面色一霎惨败,厉声尖叫,“你干什么,滚,你给我滚!” “不要!” 女官猛然将姚宴拉起,顺便一脚踹向祝君行,祝君行瞳孔骤缩成孔,便似落井的巨石一样,再无挽救的可能。 随着“咔”的一声,地洞闭合了,姚宴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厉的哭声猛然窜出喉咙,沙哑绝望,“君行,祝君行——” 女官脸上敷了一层白白的粉,一双眼描画的极为妖娆,淡化了她有些菱角的脸型,眼珠转动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幸灾乐祸。 姚宴蓦地回头看个正着,疏忽就仿佛疯了一般站起来,踮起脚尖才堪堪揪扯住她的前襟,“打开,你把那个洞给我打开,我叫你打开啊!” 女官被姚宴晃的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之后也不敢推搡,而是捏着嗓子道:“呦,奴婢可没有这个权利。” 女官挑起兰花指往宫门那里一指,“您不妨进去问问太后娘娘。” “太后……” 姚宴一咬牙,猛的推开女官就往汉白玉石阶上跑。 她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为什么,有一重叠加一重的痛恨,她倒要看看,这个天下第一女人究竟想做什么,怀抱了什么样的目的。 “西门倾城!”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已上,满殿光火琉璃。 姚宴抬头,仰望着那个坐在九翎凤羽荆棘宝座上的女人。 第一眼,她真美,像凤凰一样威仪赫赫不可侵犯的美。 第二眼,看不清她的模样,宫殿里明明灯火辉煌,她却隐在暗影里,像一个运筹帷幄,天下在手的女王,她坐在那里,看得清天下人,而天下人莫敢看她。 第三眼,金凤红宝石的眼睛反射了明灯的光,照见她的凤目,她笑了,三分慈爱,三分宠溺,四分漫不经心。 怀了满腔愤怒的姚宴疏忽就怯了,前进的步伐止住,咬破了唇舌,咽下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极好,你学会了隐忍。若是放在姚竹清没出事之前,你此时怕已和哀家吵吵嚷嚷起来了。这样看来,姚竹清给你寻的这条路也不是一无是处。” 姚宴忽然浑身颤抖,“你什么意思?” 窝在西门倾城脚边雪白的一团忽然动了,两只前爪前倾,屁股后翘,龇牙咧嘴伸了个懒腰,颠颠的小跑向姚宴,姚宴撇了一眼,一眼后浑身僵硬。 却原来那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有两个成年猫那么大的猞猁。 西门倾城往一侧歪了歪身子,露出宝座上的凤凰头,闻言就笑道:“你原本可是想着,我以团姐儿威胁你们进京是为了有事相求?” 心中的揣测被人这么□□裸的揭露了出来,姚宴的脸发烫,心发颤,一双眼睛几乎下意识的想躲开西门倾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凤目。 “难道不是吗?”姚宴抿一下唇,豁出去了一般开口,“把祝君行放出来,他、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我答应你的任何差遣。” 她和祝君行一线牵的联系虽然变得薄弱,但是她感觉的到祝君行还没死。 西门倾城笑出了声,她的笑声那样戏谑,“艳阳,你竟还是这样善良,看来祝君行把你保护的还不错。” 恐惧蔓延,姚宴的眼眶红了,含了隐隐的泪光,“你不要狡辩了,不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事吗,或者不就是想要那本红册子吗,你放过祝君行,我们给你就是。” 西门倾城带了精致金雕甲套的小指轻画了一下宝座扶手,清浅的叹息,漫不经心的看着姚宴笑,“我一直很不赞同姚竹清对你的教育方式,所以我把他干掉了。” 什、什么? 姚宴不敢置信的看着西门倾城。 西门倾城点点头,轻描淡写的道:“是的,我把你父亲干掉了,他太固执了,脑子被塞满了屎,他不听我的话,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错了,她和祝君行对西门倾城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这一刻姚宴知道,她和祝君行彻底输了,像两个蠢货一样乖乖走进了西门倾城的狩猎场,成为了可以任由她驱赶玩弄的猎物。 “啪”的一声,姚宴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一刹那头晕目眩,唇角破裂。 西门倾城浅蹙了一下描画入鬓的眉,不过片刻又淡淡舒展,她挑了一下食指,候立在侧的女官往下走来就转动了宝座下放置的香薰炉。 锁链滚动声,暗门开,祝君行满身是血被钉在一块木板上缓缓从地底被送了上来,与此同时被送上来的还有一个浸泡在琉璃瓶里的孩子。 姚宴缓缓、缓缓的挪动目光,心跳如擂鼓,眼前忽然一片血色,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脑海里“嗡”的一下子,有什么东西紊乱了,崩断了。 剧烈的疼。 仿佛一片片的肉生生剥离。 痛到极致,她轰然就倒了下去。 西门倾城垂着长长的睫毛抚弄自己精致的镶嵌了红宝石的甲套,再抬头,看着晕死在地的姚宴勾起血红的唇,一笑血腥。 她似乎在与人说话,又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艳阳是我的艳阳,你偏不听我的,我的艳阳注定是要高高在上的,就和天上那轮艳阳一般无二,让她委身一个贱人之子,何止是委屈了她,那是在作践她,我——不许。” 西门倾城望着宝座上的凤凰头,笑的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正文 77.再见了 冰凉的水兜头浇在姚宴的脸上, 躺在地上的姚宴一口气喘上来,猛然坐起身, 任由冷水在脸上流淌, 大口大口的喘气, 仿佛溺水的人。 她的脸是惨白的, 眼神是惊惶未定的,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中途惊醒,她拍拍胸口,咧嘴一笑,自以为真的是一场噩梦。 可是当她看到蹲踞在对面, 眯着眼睛看她的白毛猞猁时, 蓦地窒息。 她机械的转头, 瞪大了眼睛,看一眼被钉在木板上鲜血直流的祝君行, 再看一眼被浸泡在琉璃瓶子里的小孩浮尸, 忽的一下子惊叫起来。 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贮藏着那样一种声音, 完全没有束缚,如瀑布从悬崖上急流而下冲击在青石板上的那一瞬, 惊恐、痛苦、怨恨。 宫殿里的灯爆了灯花, 坐在凤羽宝座上的西门倾城似乎完全不受这噪音的影响,淡淡开口, “行了, 不就死了两个人吗。” 惊叫声戛然而止, 红着眼睛的姚宴跳起来就冲向西门倾城,西门倾城轻蔑的笑望姚宴,“这就对了,谁让你痛苦你就让谁痛苦千倍百倍,坐在地上哭就是废物。” 姚宴被两个宫婢撂倒在地,牢牢压在地上,她恨极了,“你杀了我,你为什么独独留下了我!你杀了我啊!” “你就这点出息?”西门倾城蹙眉,不满的看着姚宴。 “你是太后,身边走狗无数,我算什么,不过一介贱人罢了,你还想我有什么出息,怨恨你,找你报仇吗?你难道会放过我?”姚宴痛极恨极之后便是意志消沉但求一死。 西门倾城坐直身子,指甲轻轻刮着凤纹扶手,思忖了片刻就笑道:“哀家不止会放了你,哀家还要留你在身边做女官,哀家给你报仇的机会,如何?” 低垂着眼跪在地上的姚宴冷笑两声,盯着冰冷而反光的地砖道:“你既杀了我的夫君和孩子,偏偏又留下我慢慢折磨,我上辈子莫非挖了你的坟鞭尸不成,否则你怎会如此恨我?” 猞猁跳上西门倾城的膝,西门倾城抱着自己的宠物软了软身子,笑道:“你这孩子莫非忘了姑母对你的疼爱了不成,我留你在身边哪里舍得折磨。” 姚宴再度冷笑。在和西门倾城对话的过程中,悄然在脑海中联系系统,可是系统没有一点反应。 她被系统抛弃了? 系统放弃她这个愚蠢的宿主了? 姚宴攥紧拳头,拼命的往下压制想不顾一切和西门倾城同归于尽的念头。 第一,她现在近不了西门倾城的身,她不顾一切反抗的后果可能是被当场击杀。 第二,她要忍耐,只有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姚宴抬头,将西门倾城仔仔细细的纳入眼睛里,放入心里。 她看着这个高高坐在那里,威仪赫赫、艳色无匹的女人,心里想,她就是凭借这姿容才走到这个位置上的吧。 她的姿容也不俗呢,而这个毒害了她的丈夫和女儿的女人,容色却已经走到尽头了。 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是不是在想,哀家容颜枯萎,再不能用美色做什么,而你却正当年?” 再度被挑明了心中所想,姚宴的身子瑟瑟颤抖,看着西门倾城犹如看着魔鬼。 “你这孩子。”西门倾城慈爱的叹一口气,“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哀家看一眼就猜到了。可是哀家得教你,单凭美色什么都做不成,你想啊,一个花瓶能做什么?” 姚宴此时完全被西门倾城打击到崩溃,忍不住愤怒道:“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西门倾城像是听了个笑话,却一本正经的点头,哄着姚宴道:“好,我焚香沐浴等着你来杀可好?你现在一定累了,下去梳洗一番睡一觉吧。等你睡饱了醒来就会发现,谁死了都不会天塌地陷,顺便你也可以想想怎么替他们报仇。如何?下去吧。” 西门倾城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扶着女官的手臂慢慢走了。 “郡主,请跟奴婢来。” 姚宴低着头,犹如木偶一般机械的从祝君行的尸体旁走过,低声询问道:“我能给他们收尸吗?” “奴婢不知。” 姚宴垂着头,脚下靴子踩过从祝君行身上留下来的血,她痴痴一笑,心里想,果真如那老妖婆所说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她踩着他的血,心也是不痛的。 再见了祝君行,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哪怕不择手段。 正文 78.明珠血 冷风淅淅, 一霎雨落空阶, 扑面寒辣, 泪婆娑。 姚宴猛然拔下头上双股金钗抵在自己的脖颈动脉处, 语调隐忍的看着眼前这个将祝君行踹下尖刀地洞的女官,“我要见太后。” 女官面上有些微的讶异,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望着姚宴的神色踌躇。 姚宴蓦地用力, 血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女官忙道:“郡主莫急, 奴婢这就去禀报。” 女官提着裙摆匆匆去了,姚宴站在灯下,紧握着金钗,受着冷风吹, 瑟瑟颤抖。 白猞猁趴伏在大殿的门槛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姚宴虎视眈眈。 风吹雨斜,沾湿了姚宴惶惶的眉眼, 女官站在门槛内打个手势,姚宴再度捏紧金钗猛然就冲了进去。 这座大殿分了三部分,中间设了宝座, 金碧精致, 该是召见后宫嫔妃之所, 左右各有一个偏殿, 有红漆木门通着, 姚宴所入是右边的偏殿。 虽然是偏殿空间却是极大的, 是长条的形状, 第一进是暖阁,暖阁的炕几上散落着几本奏折。 一帘红褐色绣金丝凤凰的帐幔阻隔了姚宴的视线,姚宴用金钗抵着自己的脖颈扬声喊,“我要为他们收尸。” “我若是不答应呢。” 帐幔被宫婢缓缓从两边拉开,通身只披了一件广袖红薄纱衫的西门倾城,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赤脚走了出来,带出了一层蒙蒙水汽。 姚宴浑身紧绷,挺直背脊,决绝的看着西门倾城,“你不杀我,反而留我在身边,我不信你是为了狗屁的血缘亲情,你这样的人冷心冷情,心里只有权力,绝不会在乎亲情,你留下我的命还是要用我,好,我认命了,我答应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替他们爷俩收尸。” “用你自己的命威胁我?”西门倾城一甩红袖背手在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姚宴。 “是!”姚宴斩钉截铁的回答。 “呵!” 就在此时西门倾城欺身上前,姚宴大惊,西门倾城劈手夺过金钗就给了姚宴一巴掌,顺势一脚踹了过去。 姚宴被踹倒,捂着腰腹,抬眼狠狠望着西门倾城,一字一顿,“我、要、收、尸。” 西门倾城反手将金钗扔出,“铮”的一声金钗就击碎壁瓶射入了墙体,壁瓶里插的红梅散了一地。 西门倾城俯身,蓦地捏起姚宴的下巴,抚弄着她苍白的脸冷笑,“你的命值几个钱?可笑。” “我少女时曾喜欢过姚竹清。”西门倾城甩开姚宴的下巴,转身走到炕上坐定,便有女官奉上了一碗羹,这羹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当女官掀开青瓷盅时就有一股惹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弥漫开来。 因着急进宫找女儿,因此进宫时姚宴并没有吃东西,此时闻到这股香气,姚宴有了情感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姚宴越发痛恨西门倾城,她认为这是西门倾城的诡计,遂立即别开了脸,屏住了呼吸。 “知道姚竹清是是吗?” 姚宴冷笑,“像你这样的蛇蝎女人我爹才不会喜欢。” “对,你爹那时是这样评价我的,倾城之貌,蛇蝎之心,他受用不起,于是他娶了我表姐。我是承恩公府嫡出大小姐,要才有才,乃是京城第一才女,要貌有貌,被赞颂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从来都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姚竹清是第一个。” 姚宴捏紧双拳,嘲讽的看着西门倾城。 西门倾城搅动着瓷碗里的羹,笑着放下,缓缓道:“于是我魅惑了皇帝,进宫做了贵妃,而后做了皇后,皇帝死了,小皇帝继位,而我,捧着先皇遗诏垂帘听政,我站到了朝堂上和姚竹清结盟,共同稳定大雍江山,江山稳固之后,皇帝长大了,姚竹清要我退居后宫还政给皇帝,呵呵,到了我手的东西还从没有还出去的,最后的结果你看到了,姚竹清一败涂地,而我依旧是大权在握的太后。” “我不关心你怎么不择手段掌握权柄的,我只想替他们收尸。” 西门倾城拍了拍手,于是一个大瓮被从那帘红褐色金丝凤凰帐幔后推了出来,姚宴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 瓮中人还活着,花白的头发被梳理的一丝不苟,眼中在流泪,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西门倾城笑着走过去摸摸那人的发顶,“姚竹清你说好不好笑,你的乖女儿竟然用自己的命威胁我呢,她不知道吗,我最厌有人威胁我。” “如心,你去,把那父女俩扔到地下去,交给半面李,砍成碎肉块丢出去喂狗。” “是。” “不要——”姚宴猛的朝那女官扑去,女官步伐一瞬交错,避开摔倒在地的姚宴就静静走了出去执行命令。 姚宴趴在地上,恨的心在滴血,哭声沉闷压抑。 西门倾城再次强迫抬起姚宴的下巴,“现在你可认清形势了吗?” 姚宴眼中血丝弥漫,她裂开嘴时一股血就流了出去,西门倾城用指腹抿了抿姚宴破裂的下唇,“我最喜欢小姑娘们有这样的眼神了。” 随后西门倾城就往姚宴嘴里塞了一颗药,药丸入口即化,姚宴也没有想去反抗。 反抗无用,面对西门倾城,她就是一条狗。 “我给这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明珠血,每月月圆之夜发作时腹内如有万千虫蚁嗜咬,这可不是幻觉,实际上就是蛊虫,你若听话每月可得解药自然无事,你若不听话,便让你被万虫啃咬。懂了吗?” 姚宴心如死灰,身似败絮,整个人躺在地上,阴冷的笑了两声。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 西门倾城打了个哈欠,轻蔑的扫了姚宴一下,“凭你此时的资质给哀家洗脚哀家都嫌你笨,且去明珠戏班跟你真珠姐姐学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说话,白长了那么一张脸。” 西门倾城说完就走入了帐幔中,随着帐幔缓缓垂下,躺在地上的姚宴捂住自己的脸蜷缩成了一团。 她好累,想睡一觉,从此不再醒来。 可是当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了惨死的祝君行和被浸泡在琉璃瓶里的团姐儿,但凡她想逃避的心思,胸腔里的那颗心就疼的抽搐。 报仇!报仇!报仇! 这两个字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剑,她知道,从今以后大仇未报之前,她是闭不上眼了。 “郡主,请跟小奴来。” “知道了。”语调静无波澜,她站起来,面上亦一片枯槁,哪怕喊她郡主的是易唯忠——明珠戏班的班主。 夜深雾浓,雨水潇潇。 姚宴任冷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拂过脸,平静的,像是拉家常一样的道:“我原本以为您的明珠戏班真是唱戏的地方。” 易唯忠语调慈爱的回答:“的确是唱戏的地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不,前些日子死了两个,缺了俩花旦,太后娘娘就请了您回来。” 易唯忠侧目瞥着姚宴的容色,“不是小奴吹捧您,以您的姿容,在戏班里学上一年半载一定能成为咱们明珠戏班的台柱子。您大概还不知咱们戏班的厉害之处,男男女女皆是难得的美人,可若您以为他们只有脸那就大错特错了,只有脸的蠢货戏班子地底下白骨已累积成山了。依着惯例,入班的小戏子先要去看那座骨山的,到您这里也不例外,跟小奴走吧,风大雨大咱快着些倒还少遭些罪。” 姚宴跟上易唯忠,“戏班子里都是像我这样被弄进去的?有夫君孩子的都先弄死了,孤家寡人之后再喂了药牵制着?” 易唯忠笑笑,“您觉着这问题有意义吗?” 姚宴扯扯嘴角,如实道:“如果有人和我一样的遭遇,我这心里也舒坦几分不是,如果只有我是独一份的,我也觉得自己特殊不是,说不得太后娘娘是要降下大任在我身上。” 易唯忠又笑了,绕过了这个话题,指着回廊尽头堵住的一面墙道:“咱们到了。” 说话间易唯忠就挑着一块砖在上头敲了三下,三下后老半天也不见动静,姚宴沉默的等着,易唯忠就解释道:“想是里头的丫头们又聚在一起调皮了。” 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忽然响起,青砖向左右两边缓缓撤去,撤出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头有昏黄的光射出来,姚宴跟着易唯忠走了进去。 “拜见班主。” 姚宴只能看到这个女子的头顶,却觉她的声音清脆的像黄鹂鸟。 “真珠郡主可在?” “郡主在。” 姚宴跟着易唯忠往前走去,这个开门的女子就把门关上了。 “甭理她,就是一个开门的婢女。”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镶嵌了明珠,昏黄的光就是这些明珠散发的。 “跟上,别走丢了。” 姚宴沉默的跟着易唯忠又进了一道门之后,门后就多了三条通道,再接着又是几次拐角,姚宴这才明白易唯忠话里的意思,这路若没人领着确实容易迷。 正文 79.白玉京 穹顶高阔, 上头绘着穿着彩衣飞天的仙娥, 众仙娥簇围着一位坐在凤凰展翅宝座上的女王,那女王绘画的栩栩如生, 分明就是西门倾城的模样, 而背景是五座城池,十二栋九重白玉楼。 不知为何姚宴就想起了四句诗: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地上铺着如血一般红艳的锦毡, 穿着清凉妖娆的美人们或坐或依偎着, 她们裸着白生生的大腿, 软馥馥的腰腹,分明是个勾人的模样, 可她们的眼神却是犀利清明带着杀气的——一窝红粉杀手! 由眼前所见,心中所想,姚宴心中顿时沉了十分。 “姚烟儿, 许久不见了。” 闻声,姚宴抬头看去, 就见一位披散着满头乌发,上着赤红抹胸下穿同色四角绸裤的女子从容懒散的站了起来。 和系统失联后, 姚宴不能再收到人物介绍卡了,故此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但她又不能露馅就轻蔑的瞥了她一眼。 这女子一愣, 倏忽大笑着走向姚宴, “姚烟儿啊姚烟儿, 没成想你竟一点没变,看来家逢巨变被贬斥为奴并没有让你学乖啊,那我就勉为其难来教教你吧。” 话音才落,女子手往背后一摸就摸出一根赤红鞭子来,照着姚宴的头脸就腾空鞭笞而来,姚宴慌乱之下就地滚开,大声呵斥,“你住手!”随即看向找了把椅子坐下的易唯忠,那眼神分明在说,那个疯女人正用鞭子打我,你怎么不管管。 可易唯忠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看向姚宴只微微的笑,笑容依旧是慈祥的,可这份慈祥却是那样无情。 姚宴心头泛冷,暗自嘲笑自己,这偌大的暗室里,在座的诸人皆为蛇蝎,她竟还期待有人来管制,何等的愚蠢。 “今天给你上第一课,讲讲咱们明珠戏班的规矩,其实没有规矩,强者为尊罢了。”易唯忠将茶盏轻轻放在茶几上淡淡笑着道。 胳膊上耷拉着一条翠绿披帛的女子站了起来,兴奋的问,“班主,您的意思是又要重新排位了吗?” 易唯忠点头,“是啊,这还用问吗。” 右侧轰然洞开一扇石门,缓步走来一位头戴金步摇,脸蛋清丽绝伦,衣着端庄的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几岁,气质高华,她一来,室内就是一静,随即诸美人纷纷起身行礼。 “郡主来了,今日咱们戏班进了新人,快坐下等着看好戏。”易唯忠道。 姚宴脑海中蓦地反应过来,心想,这位莫非就是真珠郡主? “那就开始吧。”真珠郡主在易唯忠旁边的椅子上坐定,淡淡开口,眼角都没有扫姚宴一下。 姚宴感觉到了轻视,眼睛迅速扫了那些蛇蝎美人一圈,握紧拳头道:“我听见了,那个穿翠绿衣裳的说什么重新排位,我有一点明白了,莫非是她们挨个来和我打不成?” “正是如此。”易唯忠轻轻一拍手,左右两侧便有石门洞开,两排兵器出现在姚宴眼前。 “她们是不用兵器的,而你可以随意挑选。”易唯忠道。 “我先来。”翠绿衣裳的女子摩拳擦掌的道。 姚宴心想,这些浑身带着杀气的蛇蝎美人们肯定个个被训练出了一身好武艺,而她却是普通人一个,近身战她肯定完蛋,那么就只能利用兵器不让她们近身才有可能击败敌人了。 想到此处,姚宴就果决的摘下了兵器架子上的长鞭。 翠绿呦呵了一声,反而不急着攻击了,含笑站在一边,稍微客气了一点,“你先来。” 姚宴一咬牙,一鞭子就挥了过去,翠绿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空手攥住鞭尾猛的一拽就把姚宴拽的一个趔趄,姚宴刹住脚,稳住心神和她博弈撕扯,翠绿将鞭子往胳膊上缠了两下就靠近了姚宴,一脚就踹了过来,翠绿的速度极快,姚宴分明看见了她的攻势却躲闪不及,被狠狠踹倒在地,腹部剧疼。 “哎呀,班主,这位也是个郡主是吧,听闻之前很受娘娘的宠爱呢,我打了她,她不会向娘娘告状吧。”翠绿装模作样的捂嘴惊呼。 赤红女子冷嗤一声,“娘娘向来宠爱的是白玉京的郡主,外头那些郡主县主可一点不值钱。老小,你不打那就滚一边去我来。” “别别别,我一个平民丫头好不容易能打一回郡主,红姐姐你就让我过过瘾嘛。” 正在她们说话间,姚宴猛的就从后面抱住了翠绿,勒住了她的脖子,唇齿间衔着冷笑,“你们嘲笑够了没有。” 翠绿“啊”了一声,虽然被小小惊吓了却反映极快的扭住了姚宴的手指,并用手肘重击姚宴的胸腔,姚宴一口血被击了出来,却越发紧的勒住了翠绿的脖子,翠绿被勒的翻白眼,越发下狠手捣姚宴的胸口。 姚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有点小脾气,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刀子嘴豆腐心,心地柔软,以前杀只鸡都不敢,可是她亲眼看见丈夫女儿惨死,被西门倾城喂了毒羞辱,她心里充斥了恨和惧,如今又被这些蛇蝎打,经此种种,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壁垒一下子就破开了。 她勒紧翠绿的脖子,带着杀人的心,张开满是血的嘴笑。 此时她心中只想了半句话——强者为尊罢了 既入了蛇蝎窝,她怎能还做一个人,她孤身在这古代,至亲挚爱的人都惨死了,她还有什么顾虑,索性就放开了吧。 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杀人放火,做吧;离间欺骗,做吧;互相倾轧,以血还血,来啊! 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翠绿已是奄奄一息,围观的蛇蝎们见状都露出了嗜血的模样,易唯忠露出一个稍微满意的笑容,陪坐一旁的真珠郡主终于给了姚宴一个正眼,却没有一个人想着来救翠绿。 姚宴看着这些人,感受着自己的五指戳进翠绿脖子里的粘腻感,神色变了,变得坦然,腰背挺直了,将已然死亡的翠绿仍在地上,沾着血肉的手指向赤红,“你来。” 赤红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红,忘了规矩不成?”真珠郡主站起来,睥睨着姚宴。 红冷哼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艳阳。” 姚宴仰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女人。 “跟我来。” 姚宴缓缓,缓缓的垂下头,拱手道:“是。” 易唯忠笑着给姚宴送上一块湿润的锦帕,“做的不错,擦擦吧。凡是入咱们戏班子的新人都要杀死排行老小的花旦,这是规矩,现在你就是老小了。” 捏着锦帕擦手,姚宴一顿。 易唯忠拍拍姚宴的肩膀,“去吧,好好跟着真珠郡主学本事。” “是。” 翠绿的脖颈被姚宴掐烂了,血水汩汩流淌,血腥气弥漫室内,却无人收尸,离去之前姚宴回头望去,就见那些蛇蝎们守着翠绿的尸体,招来了婢女,婢女端来了酒肉,竟是要开宴的模样,在红锦地上嬉笑打闹,亲吻交叠,一派繁华锦烂。 “你会习惯的。”走在前面的真珠郡主淡淡开口。 “是。”姚宴是一副无比乖顺听话的模样。 真珠郡主用眼角瞥着姚宴,“在白玉京不用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怀着恨意来的,这里的所有人曾经都恨西门倾城入骨,我也不例外。” 曾经?姚宴敏感的捕捉到了,遂轻声问,“现在就不恨了吗?” 姚宴的声音很轻,因为她又想得到这个答案又知道这个答案很敏感。 “你觉得她们现在还是人吗?人才有爱恨,蛇蝎没有,要么选择生要么选择死。” 姚宴蓦然攥紧了拳头。 “你说,这里是白玉京?” “是。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们都是娘娘的仙娥,受她驱使。” 姚宴低低“呵”了一声。 真珠郡主扭动兽头,姚宴就见眼前出现了一条光明地道,没有石阶,是一条陡坡,坡面光滑,有不知名的兽吼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真珠郡主塞了一把匕首给姚宴,缓缓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姚宴立即警惕起来,却被一把推了下去。 姚宴下意识的惨叫,真珠郡主关上石门啧啧叹息,“都跟你说了白玉京里没有人,怎么还能轻易的对我放下心防呢,到底还是不经事啊。” 脚步声沙沙,赤红走了过来,冷掀着唇角道:“难道不是因为郡主骗术惊人的缘故。” “你有闲情逸致跟我贫嘴,还不如去摆弄你那个猎物,娘娘追究起来你兜得住吗?对猎物动了情,你是想死吗?” 赤红继续冷笑,“别惹我,我若想掀翻你轻而易举。” 真珠郡主莞尔,“我哪里敢惹你。罢了罢了,我忙着呢,皇帝要立后,广选秀女,用后宫联络前朝势力结盟对付娘娘,咱们这些仙娥可要努力保卫娘娘的权利啊。” 赤红没接真珠郡主的话,而是道:“你把她推下了用来惩罚叛徒的猛兽窝,置她于死地,是怕她学成之后威胁你的地位吗?毕竟,她来了,夺了你的艳,娘娘大费周章的把她弄来,分明是要重用的。你,就不怕娘娘惩罚?” “我怕,怕的要死。”真珠郡主斜眼瞥赤红,“可是我只是很负责任的在训练她不是吗?我还塞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给她呢。她若不死,学成归来,也得感激我不是,她若是死了……呵呵,死人永远比不上活人有用,我对娘娘来说用处大着呢。” 真珠郡主恋恋轻抚自己清艳的脸蛋,“除了娘娘,我才是最美的,永远!” “可惜,你已经是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赤红一把捏住真珠郡主的脸皮,用手使劲搓揉了几下就弄了一手脂粉,她嫌弃的往花容失色的真珠郡主身上抹了两下,俯身在真珠郡主耳边轻声嘲弄,“你这个画皮早已现原形了,那些围绕你转的男人终究会离你而去。今日没有姚烟儿,明日也会有李烟儿、王烟儿,你能杀光所有美人吗?嗯?” “啊——魏婀娜,我要杀了你!” 被叫做魏婀娜的赤红一把将真珠郡主推开,鞭子凌空抖开,“你确定要和我打吗?反正今天是重新排位的日子。” 真珠郡主畏惧的看着魏婀娜,抖索着身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婀娜,你饶我一回吧。” 魏婀娜冷笑一声,扭开石门跳了下去。 真珠郡主见状,往里头狠狠呸了一口,随即得意起来,慌忙关上了石门。 “都给我死在里面才好!” 正文 80.碟中谍 转眼又是一年春。 皇帝立后, 大封后宫, 垂帘太后退居后宫礼佛。 而一年前发现两季稻的红菇山已被朝廷接收,红菇山庄的主人被太后免去奴籍封为了艳阳郡主, 放在身边教养。 大殿里, 暖炕上在被翻红浪,姚宴跪在脚踏上, 仰着头细细看着,看着那个老妖精被精壮的男人服侍的欲|生欲|死。 “想要吗?”一道沙哑而威严的女声传来。 正在走神的姚宴猛的回过神来, 淡远而顺从的道:“如果这是娘娘的命令, 艳阳听从。” 西门倾城推开身上的壮男, 披衣坐起,有些索然无味的看着姚宴, “真是无趣。” “莫不是还想着你那个奴才之子?” 姚宴低垂着眉眼,“艳阳早已经忘了那个人。” “忘了?”西门倾城轻笑,在壮男的服侍下靠向锦被, 慵懒的蜷起腿,“这男人嘛, 长得好看,那处长的够用还不是一样, 偏你念念不忘。我在下头看你训练,还以为你看透了许多, 不曾想还是如此古板无趣。你怎么就是不懂及时行乐的好处呢?” 姚宴跪的笔直, 道:“请娘娘教我。” “教你?哀家还能教你什么。论武, 你和婀娜从我豢养的猛兽群里杀了出来, 至如今出入猛兽群如同家常便饭,论软功夫,连真珠都被你媚的软了骨头,哀家教不了你了。” “既然如此,请娘娘布置任务给艳阳。” 西门倾城望着乖顺的姚宴招了招手,“你过来。” 姚宴膝行跪到西门倾城手边,“娘娘请吩咐。” “皇帝找过你了吧,皇帝要你偷我手里的虎符。” 姚宴霎时浑身紧绷,但是顷刻恢复正常,“是,皇帝身边的鲁尽忠公公派人和我接触过了,他们要我偷娘娘手里的虎符。” “你答应他们。” “是。” “拿着。”西门倾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玩意递给姚宴,“这就是皇帝要的虎符之一。” 姚宴双手接过,静静等待西门倾城的下文。 “我要你背叛我,做皇帝的女人。” 经过一年的训练,又在西门倾城身边呆了这么久,姚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道:“我会做好皇帝身边的细作,随时都能给您传递消息。” 西门倾城微微弯了一下唇角,轻快的道:“好啊。” 姚宴攥紧手里的虎符,而后道:“娘娘,我有个主意。” “说。”西门倾城掩唇打了个哈欠。 “为何不给皇帝下毒呢,只要把皇帝控制在手里,大权就永远在娘娘手里,明珠血就是最好的毒|药,为了每月的解药皇帝也不敢不听您的。” 西门倾城歪头瞥了姚宴的发顶一眼,“你听说了吧,皇帝小时是养在我宫里的。” “是。” “在十岁之前,皇帝曾经和哀家很亲厚,可是现在他和哀家撕破脸了,知道为什么吗?”西门倾城换了个躺着的姿势,指使壮男给她捶腿。 “他八岁时和伴读一起偷偷溜出宫,不巧被拐子拐了,那个月他没有吃解药在外头毒发了,被拐子扔在了山里,被个道士所救,从那时他大概就有所察觉,到了九岁他偷偷联系上了姚竹清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可还是乖乖巧巧的在我手底下装了六年,直至他十五岁才露出了獠牙,和我当面撕破了脸皮,我方知他身上的蛊毒已经被那道士解了,我养了个白眼狼。” 西门倾城背对着姚宴,故此姚宴也看不到西门倾城的表情,只听她徐徐道:“姚竹清原本是皇帝最为倚仗的股肱大臣,若不是皇帝的推波助澜,姚竹清的势力垮的不会那么迅速。” 姚宴蓦地抬头看着西门倾城光滑的背脊。 “也就是说,皇帝抛弃了姚竹清,你知道皇帝为何抛弃姚竹清吗?因为皇帝撞见哀家和姚竹清的好事了,皇帝多疑,刚愎自用,喜好先下手为强,于是姚竹清被我和皇帝联手装垮了。” 经过了一年多地狱般的训练,姚宴以为自己已然心如铁石,但是在听到这个信息之后仍然怒不可遏。 “对,没错,就是哀家设计陷害了姚竹清,谁让他偏要和哀家作对呢。皇帝啊,呵呵,姚竹清以为自己辅佐的是一代明君。你不知道,当姚竹清得知自己被皇帝抛弃的时候那个神情呦,简直痛不欲生。” 姚宴垂下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又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背叛哀家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好下场,阻止哀家的,更没有好下场。姚竹清瞎了眼。” 最后一句话西门倾城咬字恨恨的。 “你去吧。” “是。” —— 春日的御花园百花争艳,皇帝下了命令,哪个嫔妃今日都不许在御花园里闲逛。 皇帝在等人。 澄清的溪水从桃林里潺潺流出,落英簌簌随水流淌。 一玄服金冠的男子正坐在凉亭里弹琴,琴声婉转缠绵,却是一曲凤求凰。 姚宴怀揣着虎符气喘吁吁的跑来,看见男人桃花目陡然一亮,“陛下,拿到了!” 不巧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她整个人就摔了下去,皇帝蓦地起身及时的把姚宴抱进了怀里,一个旋转,落英缤纷,他坐在了凉亭里的美人靠上,膝上抱着姚宴如同抱着珍贵的瓷器,如斯温柔缱绻。 皇帝和姚宴一般年纪,相貌俊美如玉,眉眼带着丝丝让女人尖叫的邪气,他不关心虎符而是轻声细语的问,“可有摔着?” 姚宴害羞的把脸往他怀里藏了藏,“没有摔着。” 仿佛才想起礼仪规矩,姚宴慌忙起身行礼,这次皇帝没有阻止。 姚宴从怀里掏出虎符,双手举高呈给皇帝,“陛下,我、我拿到了,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楚章怀温暖干燥的大手捧住姚宴的手将她扶起来,这才拿走了虎符交给服侍在侧的鲁尽忠,随后就一把抱住了姚宴,“艳阳,朕必不负你,朕这就封你做大棠昭仪,你才是朕的海棠美人。你为朕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原本该封你为妃的,可是你的身份……” 姚宴期待的面容一变,泪雾弥漫双眼,“我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我配不上陛下的喜欢,陛下还是不要为难了,我替陛下偷虎符也是出于一片爱慕陛下的心罢了,能为陛下做事我心中已经很欢喜了,原本、原本亦、亦不奢望陛下能给艳阳一个名分的。” 话落,姚宴轻轻离开了楚章怀的怀抱。 怀里一空,楚章怀怅然若失,见姚宴欲走,他急忙抓住了姚宴的手腕,就在此时易唯忠带着几个太监闯了进来。 “大胆易唯忠,竟敢惊扰圣驾,我看你有几个脑袋。”鲁尽忠将虎符一藏就跳出来挡住了易唯忠。 易唯忠慌忙对着楚章怀跪下,恭敬道:“小奴万死不敢惊扰圣驾,小奴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来宣召艳阳郡主的。艳阳郡主,太后娘娘有请。” 姚宴吓的往楚章怀身后藏了藏,紧紧捏着他的袖子,小声啜泣道:“皇帝哥哥救我。” 竟是把小时候的称呼也搬了出来求救。 楚章怀心下一动,拍了拍姚宴的手背,“放心,皇帝哥哥在呢。” “朕正有事要与母后商议,这就陪艳阳一起去给母后请安吧。” “这……”易唯忠犹豫起来。 “这什么这,朕去给母后请安还要经过你这个奴才的允许不成。”楚章怀邪眉横起,一脚就将易唯忠踹到了一边,随后就牵着姚宴的手往前走去。 太后的寝宫和皇帝的乾清宫就在一条线上,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座皇后寝宫,距离御花园并不太远,因此不过片刻就到了。 春日融融,蜂舞蝶忙,楚章怀既得了虎符又得了美人,拜见西门太后时脸上笑容灿烂,西门太后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模样,不仅如此,她跟前还碎了一大片瓷器。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谁人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楚章怀把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西门太后歪在宝座上冷哼了一声,瞥一眼藏在楚章怀身后的姚宴道:“皇帝这是明知故问吗?” “艳阳,跪下。”西门太后轻描淡写的道。 姚宴咬咬唇就要下跪,楚章怀拽着姚宴不让她动,便听他道:“母后,朕正有一事要与您说,朕看上艳阳了,要封艳阳做昭仪。” 西门太后嗤笑道:“皇帝想封谁就封谁,哀家管不着,只是艳阳偷了哀家的东西,皇帝让她把东西还来哀家就放人。” 楚章怀笑道:“艳阳也是自小和朕玩过的,朕了解艳阳的性子,她哪里会偷东西,再者说了,她从小到大缺过什么,她想要什么只要跟朕说,朕都会给她弄到,如此,母后说艳阳偷了您的东西,怕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皇帝,哀家哪里是问她要,她不过是个白眼狼,一颗棋子罢了,哀家是问你要,拿来!”西门太后猛然一拍扶手。 “母后别发火啊,您这话朕越发听不懂了,朕富有四海还会觊觎您那点棺材本不成,母后说笑了。” “哀家说的是先皇交给哀家掌管的二枚虎符之一!” “母后,您这话又不对了,虎符只是父皇让您代替朕掌管的,朕已然立后亲政,您不是该早早把虎符交还给朕的吗?既然原本就是朕的东西,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母后有什么脸问朕要?嗯?” “楚章怀!”西门太后气红了脸。 楚章怀大笑,牵着姚宴就走出了太后寝宫。 正文 81.贪欢的皇帝 春雨淅沥, 扬风摆柳。 和乾清宫在一条中轴线上的坤宁宫中传来皇后娘娘欢愉的笑声。 “大棠昭仪?”皇后柳妩儿用帕子擦擦嘴, 笑的柳眉弯弯,“姚烟儿得了大棠的封号, 棠淑妃一定气死了吧, 闹了半天怀揣上龙子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的棠淑妃竟原来是个替身,这下好了, 正主进宫了,本宫倒要看看那个棠淑妃要出什么招。” 陪坐在侧的玉溟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摇摇头道:“依妹妹看, 棠淑妃现在怀上了龙子, 避居长春宫,一时半会儿的好对付, 姚烟儿进来了倒是个大麻烦。” “你细细说来。”柳妩儿捏了颗瓜子剥着漫不经心的道。 抬眼瞥见玉溟的倦态就指使贴身的丫头去拿个靠枕过去给玉溟垫在身后。 “姚烟儿,她的出身姐姐和我都是知道的,太后娘娘权盛的那些年有多嚣张跋扈, 妹妹相信一直生活在京城的姐姐深有体会。” 柳妩儿想着自己曾经多次给姚烟儿行礼就哼了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她见了本宫要给本宫行礼了,本宫心里还真是畅快。” 玉溟笑着点头, “是啊,世事无常。妹妹想说的是, 陛下给了姚烟儿一个大棠的封号,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众所周知, 陛下极爱艳丽的美人,尤爱海棠花,姐姐您想想棠淑妃,再想想姚烟儿的长相。” 柳妩儿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把个瓜子壳连同瓜子仁都吐在了身边婢女的手心里,“这姚烟儿的相貌清艳之姿尤在棠淑妃之上。” 柳妩儿似乎不愿意承认似得,说完了就瘪了瘪嘴。 “姐姐可曾想过,陛下之所以喜欢海棠和海棠美人正是因为姚烟儿,姐姐不要忘了,姚烟儿和陛下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呢。” 柳妩儿一下愁容满面,拉着玉溟的手嘤嘤嘤撒起娇来,“玉溟,你说本宫要怎么办啊,前有狼后有虎,陛下又不喜欢本宫,本宫肯定不是被棠淑妃弄进冷宫就是被这个大棠昭仪弄进冷宫去,本宫才不要进冷宫,本宫最怕冷了。” “姐姐莫要担心,有妹妹帮着您呢。”话落玉溟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柳妩儿见状急忙轻拍玉溟的后背,“都怪本宫,这么晚了还留着你说话,本宫忘了你天生体弱的毛病了,唉,要我说,你何苦进宫来受这个罪,你们家若真想凭此晋升,有你妹妹进来不就行了,何苦拖着你也进来。” 玉溟苦笑道:“母亲送我和妹妹进宫选秀,原本也是这个打算,我妹妹身体好,长的好,是一定能被选上的,我不过是走个过场的,我这个身体普通人家也是不愿意要的,可谁知陛下竟然……” 想到第一次侍寝陛下就宣召了她和妹妹两人共同服侍,想到那夜的场景,玉溟的脸色就白了白。 “你没事吧?”柳妩儿见玉溟脸色这样差就急忙道:“快宣太医。” 玉溟摆摆手,“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罢了,何苦大半夜的折腾人。姐姐,我继续和您说这位大棠昭仪。” 柳妩儿点头,“那好吧,你接着说。” “姚烟儿进宫的优势就是她和陛下早有情谊在,可她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她和别人生过孩子,而那个人还是个奴才之子,若她敢到姐姐头上嚣张,姐姐便可以此来反击。” 柳妩儿欢快的拍掌,“对啊,咱们都是清清白白跟了陛下的,只她是个二嫁之身,陛下心里还能一点都不在乎?” “正是呢。” “再有。”玉溟咳嗽了一声,“其实最着急的不是咱们,而是长春宫的棠淑妃,棠淑妃不过是个替身,正主来了,咱们且冷眼看着替身和正主斗去吧。” 柳妩儿再次欢快的笑起来,“正是呢,正是呢,本宫就嗑着瓜子看那俩妖精斗法去。” 玉溟轻声笑了笑,宠溺的望着柳妩儿,“再者说,陛下并不是个只爱重美色之人,若陛下果真非姚烟儿不可,姚烟儿也不会沦落到山村为妇,这说明什么?” 柳妩儿睁大眼睛看着玉溟,“这说明什么?” “说明和陛下的江山相比,美人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罢了,哪怕这个美人和他有青梅竹马之情谊。咱们这位陛下,玩心重的很,我劝姐姐莫要被陛下的皮囊骗了,想法儿生个皇子,而后避开嫔妃之间的争斗,牢牢守住皇后之位也就罢了,情啊爱啊,莫要从咱们这位陛下身上找。” 柳妩儿握着玉溟的手使劲点头,“妹妹一片肺腑之言本宫记下了。天色不早了,再不能留妹妹说话了,我让人送你回宫。” 玉溟起身告辞。 待玉溟走后,歪在靠枕上的柳妩儿就撇了撇嘴,她身边的婢女就小声提醒道:“娘娘,溟贵妃前面那些话也就罢了,她不说咱们也都知道,浅显的很,后面那话却是不可尽信的,您想想本家夫人是怎么和老爷相处的?” “本宫知道,哪用你这小妮子提醒。进宫之前我娘就告诉我了,陛下富有后宫,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的容貌不是最出挑的,甚至和溟玲两位贵妃比,我的容貌是如此寡淡,我的才学更是寥寥,那我要如何在陛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那就只能凭真心换真心了,我娘是怎么对我爹的我从小看在眼里,我爹这么多年只有我娘一人,过的多幸福啊,我可羡慕了呢。我要学我娘!”柳妩儿信心十足的握拳。 —— 杏花满地,曲径通幽。 深夜里一声清冽的脆响惊的整个长春宫噤若寒蝉。 “大棠昭仪?呵!”捂着隆起的腹部,棠淑妃玉面含怒。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您现在身子贵重,为那些个妖精不值当。”从娘家带进宫来的贴身婢女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棠淑妃一下红了眼睛,拉着婢女的手道:“本宫从来不是善妒的人,母亲自小教育我贤良淑德,三从四德。” 婢女连忙点头应和。 “可是、可是这次这个大棠昭仪欺人太甚!” 婢女忙忙的去端参茶来喂。 棠淑妃撇开脸不喝,继续落泪哭诉,“她是大棠,莫非本宫倒成了小棠不成?明明本宫不仅比她大,品阶更比她高,她这是打本宫的脸啊。” 陛下是没有错的,那么错的只能是那个得了封号的大棠昭仪,打棠淑妃脸的也只能是那个大棠昭仪。 “娘娘,咱们不必生那个闲气的,您好好养身子,只要生下了皇长子,整个后宫谁敢给您脸色瞧,哪怕是皇后娘娘。奴婢说句实在话,什么大棠昭仪小棠昭仪的,不过是虚名罢了,有个皇子才是实在的。” 棠淑妃用帕子擦擦脸,斜睨婢女,“这个道理本宫懂,本宫不过和你抱怨抱怨撒撒气罢了。” 棠淑妃叹了口气,含笑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罢了,且让那些贱人笑话几天吧,只要本宫生下了皇长子,有她们哭的时候。本宫乏了,熄灯安寝吧。” “是。” “哦,对了,偏殿的水婕妤是个什么反应?” 婢女道:“早早的就灭了灯歇着了。” 棠淑妃好笑的摇摇头,“我这个表妹倒是一副傻人有傻福的气派,她不是爱吃吗,前儿陛下让人给本宫送了一筐子蜜桔来,分她一半。” “是。” 姚宴偷了楚章怀心心念念的虎符给他,加之他对姚宴垂涎已久,故此御笔亲点了仅次于坤宁宫的翊坤宫给姚宴做寝宫。 这夜,二人颠鸾倒凤自是一番缠绵风流。 所谓媚术,自然也包括了房中术,楚章怀搂着姚宴要了一夜仍觉不够,到了天色将亮时才在姚宴身上打了个颤睡了过去,心中无比满足。 姚宴在确定楚章怀睡着了之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角桃花色的媚气还没有散去,眼中已然流露冰寒的杀气。 经历过地狱一般的训练,她真的忘了那个人,只觉生活在祝家庄的那些时日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和祝红梅的争吵打闹显得那样滑稽,和系统的对话显得那样幼稚,和祝君行的日常,点点滴滴那样平静祥和。 她记得,她曾经有个软嫩可爱的女儿,她曾经也做过母亲,有个身为一个母亲的柔软心肠。 她时常会把这些记忆拿出来怀念,心中却早已平静无波。 她心中的恨意甚至都烟消云散了,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然后徐徐的图之。 颠鸾倒凤是欢愉的,楚章怀的皮囊是赏心悦目的,他的体能也不错,燕好之前他似乎吃了一颗丹药。 这是一个贪欢的皇帝,姚宴给楚章怀下了这样的评语。 如果西门倾城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那么楚章怀还是一个多疑的皇帝。 对于这位皇帝能否斗得过西门倾城,姚宴心头沉重。 西门倾城,那是一个狡猾而狠辣的老狐狸。 正文 82.姐妹 弱柳千条扭复扭, 半含春雨半垂丝。 “烟儿, 朕竟不知你是这样骚,莫不是那个奴才之子教的?” 伴随着鲁尽忠轻声叫起的声音, 楚章怀将骑在他身上的姚宴掀翻, 唇角衔一抹邪气的笑,就在这时姚宴如一条滑溜的鱼游离了出去, 跳下了炕,洒落一串顽皮的笑, “臣妾叫陛下起床呢, 陛下该去上朝了, 才第一日臣妾可不想担上一个祸国妖姬的名头。” “今日不上朝了,便是那些酸臭的文武官员给你安上这个名头又如何, 有朕宠着你呢。”说话楚章怀就追了姚宴而去。 姚宴却急忙穿上一件广袖衫就往外跑去,撒娇一般笑道:“即便如此,臣妾也受不住了, 陛下英勇无敌,且让臣妾歇息歇息吧, 臣妾求您了。” “败兴。鲁尽忠你死哪里去了,还不滚进来服侍朕。” 外间传来鲁尽忠战战兢兢的应和声, 随即便进来了一串人,有的捧着洗漱用具, 有的捧着龙袍。 姚宴躲在帐幔后瞧着, 试探着道:“陛下, 您生气了?” 楚章怀斜睨姚宴, 咂摸着姚宴昨夜伺候的他舒服便哼了一声,“这次便饶你一回,下次再敢违逆朕的意思,朕定不轻饶。” 姚宴委委屈屈的“嗯”了一声,又巴巴的跑过来服侍他穿衣,“今晚上陛下还来吗?” 楚章怀捏捏姚宴的脸,“不要仗着和朕打小的情谊就恃宠生娇,朕多的是女人宠幸。” 姚宴落泪,哽咽的看着楚章怀。 楚章怀嘻嘻笑了两声,俯身亲亲姚宴的泪水,“朕要给你个教训。” 姚宴一下抱住楚章怀的腰,“烟儿错了,再不敢违逆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不要不理烟儿。” 楚章怀心里软了软,打横抱起姚宴就扔到了炕上,不顾殿内还有那么多服侍的人就撕扯姚宴的内衫,姚宴羞涩的红了脸,欲拒还迎。 鲁尽忠急忙挥手,带着服侍的宫婢们退了出去,待他关上殿门时里头就传来了姚宴**的轻吟,那声音把个去根的太监都听的心痒难耐,在心中默默骂道:妖精。同时把姚宴在心中加重了两分。这一位虽说是生过孩子的,可是说不准将来后宫的格局必有她一个位置。 有了皇后,每日清晨妃嫔们去请安是少不了的,柳妩儿打扮好了高高坐在宝座上等着姚宴来给她磕头,却不想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坤宁宫坐满了宫妃,个个瞪大眼来围观那个被皇帝宠幸了一天两夜,直接被封为大棠丽嫔,气的皇后险些请出中宫笺表诛杀妖孽的妖精。 等啊等,等的诸妃嫔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姚宴来了。 皇后坐在正中的位置,看的最为真切,直接就气咻咻的轻声嘀咕,“真是满身骚气,狐狸精。” 皇后之下是溟玲两位贵妃,二女是双胞胎,容貌相同,一个穿了一身水绿,一个穿了一身月白,清纯无匹,而姚宴和她们截然相反,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宫装,上头的绣纹亦是一簇簇盛开的海棠花,姚宴入得殿内拜见了皇后和溟玲两位贵妃之后,抬头看见坐在溟玲两位贵妃下首的棠淑妃就是莞尔一笑。 无他,撞衫了而已。 棠淑妃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肚腹却急促的鼓胀起来。 “丽嫔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大家一块笑笑如何?” 所有人都察觉出了棠淑妃的气息不稳。 溟贵妃掩唇咳嗽,玲贵妃神游天外,水婕妤往嘴里塞着蜜桔,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精致的青蛙。 “臣妾笑和您有缘,今日巧合穿了差不多样式的宫装。”姚宴拜见棠淑妃之后站起来答话。 “本宫让你起了吗?” “那依您的意思是?”姚宴笑着问。 此时棠淑妃身后的婢女拽了一下棠淑妃的袖子,棠淑妃刚要开口的愤怒之言一下噎了回去,棠淑妃缓了缓,僵硬的转换了语气,“本宫的意思是,妹妹不必多礼,来,坐本宫身边,难得和妹妹有缘,咱们合该是一家。” 柳妩儿是皇后,今日穿了一身象征着自己皇后身份的正红宫装,闻言就笑道:“棠淑妃且别忙抢人,这么个会伺候陛下的妙人先让本宫仔细瞧瞧。大棠丽嫔你上前来给本宫仔细瞧瞧肉皮。” 皇后的用词及其婉转的羞辱。 姚宴一点不恼,施施然迤逦上前,伸出了自己一双在牛奶花汁里浸泡了一年的手。 手如柔胰,肤白如雪,嫩若无骨,这便是柳妩儿用力摸过之后的感受。 有些人真是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柳妩儿摸着姚宴的手,呆呆的看着姚宴的脸,禁不住道:“这天下竟有如此美艳又美好的人儿,我今儿算是见识了。” 玉溟眼神晦涩,猛然咳嗽了一声。 柳妩儿回神,尴尬的一笑,指着自己下首的绣墩道:“大棠丽嫔你就坐这儿吧。” “是。”姚宴听话的坐下了。 她的位置视线仅次于皇后,因此她能将下面诸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同时下面的人也能完全看见她。 这些目光,嫉妒占了大多数,却还没有带着狠毒杀气的。 看来这些美人还很善良,姚宴如此想。 “大棠丽嫔,咱们可是故人。”玉溟含笑望着姚宴,故意把大棠二字咬的极为清晰,下面的棠淑妃快要把帕子扯烂了。 “在金陵见过,那时嫔妾还是奴籍呢,和一个奴才之子有过一个女儿,不过他们都死了。” 玉溟被姚宴一噎,面色忽然发白,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平淡着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似的问询,“本宫能否问问,你的夫君……和女儿是怎么死的?” 姚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挺直着背脊平静含笑的回答,“在进京的路上我们一家遇上了土匪,他们被杀死了,而我侥幸被救了下来,我那个夫君是为救我而死的。” 玉溟藏在袖子里的手蓦地攥紧,笑道:“你还真是着急啊,没给夫君守足三年孝竟就着急忙慌的爬上了陛下的龙床。” 这话是极为刻薄不讲情面的,不似玉溟平日的作风,玉玲转脸瞥了她一眼,嘲讽的勾了一下唇角。 玉溟察觉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温柔的弥补道:“本宫的意思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能被陛下看中入得宫来服侍,是咱们的福气。” 姚宴点头微笑,“溟贵妃娘娘说的不错。” “丽嫔你来了正好,咱们也算熟人,我以后能常去你宫里坐坐吗,我都快要无聊死了。”水婕妤天真稚气的开口。 姚宴看向水溶溶,一笑,“你也进来了,真好,都是见过的,看来咱们注定要做姐妹的。” 水溶溶轻声哼哼,眼眶就红了,“我不想的。” “怎么,你们都认识?”皇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茶盏,状似无意的询问。 玉溟笑着接话,亲昵的道:“只是在宫外见过一面罢了,算不得熟悉。” 皇后“哦”了一声。 “罢了,本宫乏了,散了吧。” 玲贵妃率先站了起来,行礼后转身便走。 溟贵妃坐在椅子上不动,明显是要私下和皇后说话,皇后却淡漠着眉眼道:“溟贵妃你也走吧,本宫头疼。” 玉溟脸色一僵,站起来就关心的问道:“姐姐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小毛病罢了,本宫会请,都走吧。” 水溶溶急忙搂住姚宴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我去你宫里坐坐。” 姚宴笑道:“好啊。” 正文 83.祸水 “满宫都知道丽棠宫中种满了海棠花, 你没进宫之前都传这丽棠宫是陛下为棠淑妃所建,棠淑妃也默认了,惹得她们都嫉妒不已,可是最终却成了你的寝宫。”水溶溶捏了一枝海棠花在手笑嘻嘻的看着姚宴。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没有丝毫嫉妒之色, 只有那么一点揶揄。 得见故人, 姚宴心中涟漪阑珊, 闻言只清淡的勾了勾唇角。 水溶溶见状又道:“我想着, 那位棠淑妃此时应该知道了,她一介商女能入宫做了淑妃, 不是凭了她堂兄弟那幅海棠美人图, 而是你的替身,她大概要气死了吧,说不定现在正在扎你小人呢。” “怎么, 你很想看我和棠淑妃斗?”姚宴瞥眼一望。 水溶溶只觉姚宴的这一眼看到她的心里去了,不免尴尬的抓抓脸。 “我记得你是司徒家的亲戚。” 水溶溶噘着嘴巴哼了一声,“棠淑妃的确是我表姐,那又如何, 我进了宫才知道, 表姐虽然还是那个表姐,可又不是那个表姐了, 表姐既想笼络我又防备着我, 每次陛下宠幸了我之后棠淑妃都换着花样整治我, 她还嘲笑我姿容寡淡, 嘲笑我蠢笨如猪狗,我可生气了。” 姚宴看着气鼓鼓的水溶溶没有说话。 姚宴比水溶溶高了半个头,故此水溶溶抬头才能看到姚宴的脸,她眼中含泪道:“陛下正宠你,你能把我要到你宫中吗,我不是想分你的宠,我就是想、就是想有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度过此生,我没有野心,我也不想生皇子夺宠爱,我没有那个脑子,其实我从小到大的愿望都是吃好喝好穿好平安一生。” 水溶溶难过的垂下头抹眼泪,“可是他们就是要送我进宫,就是要我和表姐争一争,你不知道,我姨夫姨母在我爹娘面前可嚣张了,我爹娘受了刺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弄进宫来,他们让我争气,让我努力生下皇子,可是、可是我喜欢表哥嘛。” 说着最后一句水溶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姚宴看着像小孩一样哭泣的水溶溶一下就笑了。 “你笑话我?”水溶溶一下子哭的更大声了,抱着姚宴的腿像个无赖,“我不管我不管,我跟定你了,给你端茶倒水做丫头也行。” “你不怕我利用你?” “不怕!” “不怕我算计了你的小命?” “你不是那样的人!”水溶溶肯定的道。 “我不是那样的人,那我是哪样的人?你又知道什么?”姚宴拧着水溶溶的耳朵把她拎起来。 此时,水溶溶脸上虽然泪痕斑斑却已是笑逐颜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好人,跟着你准没错。” 呵…… 姚宴拧拧水溶溶的腮帮子,“莫非我脸上写着‘好人’二字不成?” 水溶溶摇头,“这是我的感觉。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虽然闹的不愉快,可是我就知道你不是藏奸的人。” 她的眼睛干净澄澈,那样信赖认真的看着姚宴,姚宴忽然就心生了厌烦,“别这样看着我,你就像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水溶溶嘟着嘴咕哝,而后踮起脚尖凑到姚宴耳边道:“你快把我要到你宫里来吧,我、我月信这个月没来,迟了八天了。” 姚宴目色淡漠的望着水溶溶,水溶溶笑嘻嘻的摇晃姚宴的手臂,“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棠淑妃容不下你,我莫非就能了?” “你能,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进了宫,可是我就是感觉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星光,淡淡的,很浩瀚。” 姚宴终于被她逗笑了,情不自禁点着她的眉心道:“你怎么不说我眼睛里有星辰大海呢,你这马屁拍的……好吧,我答应你。” “哇,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水溶溶高兴的一把扑到姚宴怀里。 “既然有可能怀上了就小心些。”姚宴拍拍她的肩膀,“最迟三日,你乏了你回去等着吧。” “太好了……”水溶溶先是喜的要蹦起来似的,而后想到自己很可能怀上了又急忙按捺住自己,“好,我等你。” 水溶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姚宴独自在海棠林中漫步,微风习习,红花翩跹拂过她绝艳的容颜,花落地显露她自嘲的神情。 她竟然说我是好人? “呵。”姚宴发出一声轻若飞絮似的嘲笑。 我为了活命,为了留在西门倾城身边,入白玉京第一日就杀了老小,我是好人吗? 我为了提前从白玉京出来,杀了那么多陪练的男男女女,我是好人? 姚宴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柔弱无骨,白若凝脂的双手,看着看着眼前一片猩红。 海棠林静悄悄的,只有春风拂弄她裙摆玉珏轻微的玎玲声。 就在此时姚宴耳朵一动,蓦然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粉白裙的小宫女踩着绒绒的青草,恭谨的走了过来。 小宫女半垂着头姚宴看不到她的长相,却知这是西门倾城的人。 都是从白玉京出来的,就像狗,远远的就能闻到同类的味道。 姚宴接过小宫女递上来的纸条,看罢黛眉微簇,遂后边问:“这个月的解药……” “完成任务自然有人送到您的手里。” “知道了。”姚宴将纸条收入袖子,闲庭信步而去。 —— 春山烟笼月,银辉照画楼。 又是一夜恩宠。 姚宴软软的躺在铺了白狐裘的海棠花树下,睁眼所见是挂在树梢上明亮的琉璃灯。 做这事,身体上是控制不住的欢愉,身为皇帝更是此中高手,可是当从天堂跌落,便是直直入了地狱。 她的心底藏着汪洋血海,血海中漂浮着数不尽的腐烂白骨,散发着恶臭。 她眼中有光,却是一片荒凉。 楚章怀尽兴了,动了动身子,姚宴蓦地闭上了眼做出累极熟睡的娇憨艳媚模样。 楚章怀单手拄着头,另外一只手轻轻抚弄姚宴的眉眼,他的指甲是圆润光滑的,可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蓦地用力抠了一下,姚宴疼醒,茫然又委屈的看着他。 楚章怀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用力划拉着姚宴的脸颊,姚宴疼的流泪,“陛下,你弄疼人家了。” “疼?” 话音落地,他看着姚宴眼中阴鸷一闪而过,姚宴敏锐的捕捉到了,不禁暗自警惕,面上却还是一副娇气的样子,“皇帝哥哥~” “真像。” “皇帝哥哥你在说什么?” 楚章怀挪动手指,右手完全的掐在姚宴的喉咙上,“朕说你和那老妖婆真像,浓艳靡丽,海棠花妖一样吸食着我大雍王朝的龙气。” “虽然不知道皇帝哥哥在说什么,那胭儿只当您是在夸奖胭儿美丽。”姚宴抬着下巴娇笑着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楚章怀唇角微露一丝邪气,他坐起身拍了两下巴掌,绕树而设置的屏风后就传来鲁尽忠的声音,“陛下您吩咐。” “拿朕的宝贝来,羊脂玉那一套。” 姚宴有种不好的预感,披上白狐裘强笑道:“您要做什么?” 楚章怀捏着姚宴的脖子将她压倒,温柔的诱哄,“乖,别怕,是好玩的。” “时候不早了,您明儿早上还要上朝呢,不若早些回宫歇息?”姚宴温声细语的劝谏。 楚章怀一下沉了脸,捏着姚宴脖子的手猛然用力,“朕给你脸了是吧?” 姚宴伤心的望着楚章怀,楚章怀又心疼坏了,打横抱起姚宴就笑着道:“朕带你去个好地方,比王母娘娘的瑶池仙苑还要逍遥快活。” “是什么地方啊?”姚宴搂着楚章怀的脖子笑问。 “酒池肉林。” “陛下,今日还是算了吧,您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闭嘴。” 姚宴噘嘴,委委屈屈的道:“闭嘴就闭嘴,哼。” 楚章怀嘴里的酒池肉林姚宴万万没想到就在丽棠宫隔壁,名为长乐宫。 在这座宫殿里,楚章怀把姚宴折腾的半死不活之后仍觉不过瘾,随即召了低品阶的妃嫔来此,让她们脱光了跳舞,陪他喝酒吃肉,彻夜歌舞狂欢。 姚宴昏迷不过是假装的,她混迹在长乐宫三日,见够了楚章怀的荒唐恶心,等到了几位老臣进宫死谏的消息后,她就跪到了楚章怀的面前。 此时楚章怀正左右各搂了一个美人吃肉,正在兴头上,此时姚宴一跪殿上的歌乐顿时都停了,有一瞬的鸦雀无声。 看着衣衫不整,面容苍白却依然不损娇艳之色的姚宴,楚章怀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暴虐。 “是朕冷落胭儿妹妹了,来,过来朕怀里。”楚章怀把怀里的美人一推就笑着朝姚宴张开了双臂。 姚宴却摇摇头,对着楚章怀行了叩拜大礼,“陛下,您荒唐了三日了,该上朝去了,好不容易从太后娘娘那里夺回的权利,您不想着做好一个明君,怎么才区区一年就染上了昏君做派呢,陛下……” 就在此时姚宴被楚章怀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姚宴蓦地瞪大眼睛,因两脚离地而剧烈挣扎。 “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轮到你说三道四,你算什么东西!” 殿上的美人们吓的瑟瑟发抖,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来人啊,拿朕的金鞭来。” “是。” 这时鲁尽忠匆匆忙忙奔了进来,“陛下,魏思敏等大人进宫来了,他们堵在长乐宫门口要求觐见陛下。” “见朕做什么,看看朕死了没有?” 鲁尽忠讷讷不敢言。 楚章怀一甩鞭子缠住姚宴的脖子,拖着姚宴就往外走,“来的正好,朕正想杀鸡儆猴。” 姚宴一边扯着鞭子一边苦劝道:“陛下,商纣王是怎么亡国的您没读过吗,要以史为鉴啊。” 楚章怀一甩鞭子将姚宴扔了出去,姚宴摔在地上登时就吐出了一口血,正在此时宫门大开,魏思敏等老臣闯了进来,姚宴正好摔在他们脚跟前。 魏思敏等人吓了一跳。 陪同进来的还有皇后,皇后一看地上吐血的人就惊住了,“丽嫔?!” 魏思敏等人原本是进来清君侧,诛杀那个媚惑皇帝的祸国妖孽的,不成想妖孽被皇帝差点摔死。 正文 84.权势滔滔 姚宴, 匍匐在楚章怀脚下, 像一朵海棠花被蹂烂成了红泥。 她吐血, 抬头, 眉梢眼角坚韧凛然, “若陛下虐杀了臣妾能改邪归正做一个明君,为天下苍生计,臣妾甘愿赴死。” 话音落,姚宴拖着伤痛的身体缓缓跪直在魏思敏等老臣前。 魏思敏等人一看知道是他们冤枉了姚宴, 不免心生愧疚, 皇后瞥一眼暴怒的楚章怀对姚宴心生佩服。 “朕最恨你们这种满口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青史留名博得好名声却拿朕当筏子耍的贱人,好,朕就如你所愿。”楚章怀猛的甩起金鞭缠住姚宴的脖子就讲她整个吊了起来。 “陛下!”魏思敏举着玉笏上前,“手下留情啊。” 皇后见状也犹犹豫豫的开口,“陛下,丽嫔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啊。” 姚宴双手扯着金鞭, 望着楚章怀, 秋水瞳眸落下两行清泪,“臣……妾是为了……陛下。” 楚章怀神情一怔。 此时姚宴却仿佛力竭,断了气息, 双臂垂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章怀慌忙扔了金鞭,先是站在一边呆滞了一瞬, 随即弯腰抱起姚宴大声呼喊, “鲁尽忠, 你死哪里去了,快去叫太医。” 躲在角落里的鲁尽忠这时才钻出来,慌忙道“是,是是。” 魏思敏等老臣望着楚章怀消失的背影,相顾神情凝重。 “魏老大人,这……”一个阁臣上前,张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开口却只寥寥几个字,满面怒火。 “这就是你们费尽心机,斗败太后扶持上位的皇帝啊!” 魏思敏看向开口嘲讽的阁臣,仿佛一下苍老了。 “这之前我就说过,太后娘娘除了是女子之身,不是大楚血脉之外,她的主政能力先皇都比不上,我当初就不同意你们和太后娘娘撕破脸,这下好了吧,哼。” “谁能想到……”魏思敏讷讷。 “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说来说去,能使百姓安居乐业的才是‘好皇帝’,哪管男女。再者说,太后娘娘又没想称帝,当今……还不如等淑妃娘娘生下太子,让太后娘娘教养太子,等太子长大,太后娘娘也老了,这皇位到底还是楚氏的皇位。我当初就说,皇帝还年轻再观察观察,你们偏不听。” 魏思敏深深叹一口气道:“姚竹清在时陛下不是这样的……” “老魏,这一点你就没我看的明白了。”这人把魏思敏拉到一边低声道:“姚竹清的死,虽说是和太后有关,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时候只要皇帝拉一把,姚竹清根本不用死,可是咱们这位小皇帝不仅没拉一把还踩了姚竹清一脚,要知道,姚竹清对陛下那可是忠心耿耿,陛下打小是姚竹清教导出来的,都说他们师生情谊深厚,可是结果呢?姚竹清一死,我这心就寒了。” “那还不是因了姚竹清风流的缘故。”魏思敏皱眉道。 “我的魏大人啊,罢了。”这人朝魏思敏拱拱手,“若你也得了和姚竹清一样的下场,菜市口上我一定去敬你酒。” 话落这位阁臣就要走被魏思敏一把拉住。 这人笑了一声,随后站定又和魏思敏道:“咱们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想想家里牙牙学语的小孙儿,您果真冒的起这个险?我犹记得姚氏一族被斩杀时,有个才两岁的稚童……” “行了,别说了。”魏思敏蓦然出声阻止。 “老魏,我把话撂在这儿,咱们这位陛下也就这样了。倒是丽嫔姚氏,有点太后年轻时的品格,是咱们误会人家了。”此人拍拍魏思敏的肩膀,“咱们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走吧。柳大人,咱们走吧。” 此人朝站在一旁的皇后娘娘拱拱手率先走了出去。 随后魏思敏等几个老臣也陆续离开,原地只剩柳宗盛和皇后。 “妩儿,在宫里过的还好吗?” 皇后噘噘嘴,“到底没有在家时自在。” “委屈你了,爹知道这个皇后你是不想做的,你想找个俊俏的小郎君。”柳宗盛低声,笑着打趣自家女儿。 皇后脸色微红,跺脚娇嗔,“爹。” 少顷,柳妩儿轻轻叹息,“那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愿景罢了。” “吾儿终究是长大了。” “现在还说这些有何用意义,爹。”皇后微微靠近柳宗盛急忙问询,“爹,接下来女儿要怎么办才好,您都瞧见了,女儿私以为陛下不是良人。” 柳宗盛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能让淑妃生下皇长子,皇长子必须从你肚子里生出来。” “这个道理女儿深懂,可是、可是女儿也不能把陛下绑到我的宫里来吧。”皇后羞恼的跺脚。 “你稍安勿躁,回头我让你娘进宫一趟,你们娘俩细商量。” 皇后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和自己的爹讨论,于是赶紧点头,“那你让娘快点来。” “做事小心点。一位棠淑妃,一位大棠丽嫔,可以好生利用。” 皇后抿了抿唇,心生不忍,“丽嫔被打的太惨了。” “怎么,你心软了?”柳宗盛冷眼看着皇后,“为父细揣摩过陛下的脾气,你等着吧,丽嫔这顿打绝对不白挨,不出一日她就能晋升为妃,大棠丽妃,也罢,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免得被抓到把柄,既然有了大棠,那位小棠必然跳脚,你在中间拨拨火便可。” “爹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棠淑妃表面看起来温柔和气,实则内里就是个容不得人的妒妇,她绝对不会放过丽嫔。” 柳宗盛点头,遂朝皇后拱拱手离去。 柳宗盛一走,长乐宫里那些衣衫不整的低阶嫔妃就都跑了出来,跪在皇后面前痛哭流涕求皇后救命,皇后心知皇帝荒唐不怨她们,心里也怜悯她们,于是摆摆手,“各回各宫去吧,待本宫请示了陛下再做处置。若陛下忘了你们,本宫也不会提,此事你们毕竟身不由己。” “皇后娘娘仁慈,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哪个机灵的女子喊了一声,随即其他人都附和起来。 皇后矜持微笑,面上颇有志得意满之色,她心中想,纵然你们长的多么勾人,多么得盛宠,说的好听点不过是妾侍姨娘之流罢了,说的难听点不过是玩意,我只要守住我的皇后宝座,凭你们斗破天去,我自岿然不动。 若说之前皇后对皇帝还有几分爱慕,对皇帝宠幸其他妃嫔心生嫉妒怨恨,那么此刻,亲眼看到皇帝暴打丽嫔,她心中对皇帝只有畏惧,甚至希望皇帝永远不来临幸她才好,但是还不行,她一定要怀上龙子才行。 从长乐宫出来,皇后双手掐在一起,缓缓走在竹林潇潇的宫道上,心思不免因恐惧而飞散了出去。自己最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儿的,因自小受宠,活在蜜罐子里的缘故,她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害人的心眼,她能当上这个皇后还是父亲在后面推的缘故,她本害怕入宫,却被皇帝的容貌蛊惑,等入了宫一年后,其中酸甜苦辣她才深有体会。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想到要和一个暴打女人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将来还会生活几十年,皇后面色就开始发白。 怎么办呢? “娘娘您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贴身的女官柔声问询。 皇后摇头,拳头攥的发白。 女官想了想道:“娘娘,奴婢真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太后娘娘垂帘听政时,陛下分明不是这样的。” 皇后心中顿时一亮。 对了,太后! “走,咱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女官忙道:“太后娘娘与陛下不和已久,若是让陛下知道娘娘和太后娘娘走得近,陛下会厌弃您的。” 皇后脚步顿住,看了看自己一身显眼的皇后装束,按捺下急切的心情,低声道:“那、那便回宫吧。” —— 残阳如血,鲜艳的血光笼罩了西门倾城半张脸。她的皮肤是光滑细嫩的,眼角眉梢是妖冶魅惑的,她一点都不像是往四十岁上爬的中年女人,她的容颜仿佛定格在了二十几岁,岁月拿她无可奈何。 “她伤的如何?” 魏婀娜一首握剑立在西门倾城身后,操着清冷的语调道:“脖子破烂,喉管险些被勒断。” “脸上可有损伤?” “无。” “那便好。”西门倾城端起琉璃碗,吹了吹漂浮在上的热气,对着那一碗殷红的汁水就一口干了。 “这药越发苦了。” “良药苦口。”魏婀娜低声道。她的声线清冷,让人一点也听不出关心。 西门倾城却柔软了眉眼,轻若柳絮般道:“可惜治得病治不得命,哀家没有时间了。” 魏婀娜抬起眼皮看向西门倾城妖冶的容颜,“我答应你。” 西门倾城真心的笑了,“我没看错你,你们的姐妹情谊是真实的。” 魏婀娜冷着脸道:“我不过是你设计的一环罢了。只是我不懂你既然想让她心硬如铁,成为无坚不摧的孤家寡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你死后又怎知我不会背叛她?西门倾城,你太自大了。” “哀家心软了,不行吗?” 魏婀娜一声嗤笑,“您也有心软的时候?” “为人女我不曾心软,为人妻我亦不曾心软,为人母,在她成长的十五年里我亦不曾心软,可我要死了,我以为,我同样不会心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召她回来也不过是和姚竹清斗气的成分更多一些。可是当我看到她绝望的小模样,我心软了,我愧悔了,可我要死了,我没有时间补偿她了,那么就送她一世权倾天下吧,她是我这一世所生唯一的孩子,我死后她登临天下,不也是我的延续吗。” 西门倾城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上凌厉的气势退去,满面慈母光辉,“婀娜,你发现了没有她越长开越像我,看着她我就觉得我没有死去。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追寻过了,找不到白玉京,更没有仙人抚我顶受长生,既然如此,那我便换一种长生之法吧。” “最后的理由才是你强迫她登临天下的真正意图吧。”魏婀娜不知为何,忽觉西门倾城可怜,禁不住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步步错,值得吗?” 西门倾城伏在贵妃榻上笑了,“婀娜,你轻看我了。也许一开始我是为了姚竹清入宫的,可是后来我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我便知道,男人算什么?我爱的也不是姚竹清,我少女时爱的只是姚竹清的恣意风流,只是那时我的眼界小,只以为自己和那些闺阁小姐没有什么不同,将来成亲生子,一生困于后宅,为了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争斗不休罢了,直到我入了宫到了先皇的身边,我才渐渐知道自己的本性,我不爱任何男人,我爱的是醒掌天下群醉卧美人膝的恣意。凭什么男人能活的那么恣意,我不行?婀娜,这一生我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我活过,我死而瞑目。” “这是你想要的,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成为你的女儿真是悲哀。” 西门倾城笑着笑着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再抬头照旧与魏婀娜闲谈,“你才是不懂她,她是我生的,骨子里流着我的野性。那日我让人当着她的面弄死祝君行,又让她看了团姐儿惨死的尸体,她的反应真是有趣,绝望痛苦是真的,可她很快就从绝望痛苦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屈服’于我,而后她入白玉京,为了留在白玉京往上爬杀死了和她无冤无仇的老小,而后被推下兽群,又从兽群置之死地爬了出来,我就知道,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看你是魔怔了,看谁都是自己,你喜欢权势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吗,呵。” “婀娜,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不好吗?你若甘心相夫教子一生困于后宅怎么会到了我的身边?” 魏婀娜蓦地攥紧了拳头。 西门倾城甩出一份奏章,“看看吧。” 魏婀娜接过,翻开第一页就骤缩了瞳孔。 “我死后,你们不要着急,且隐忍五六年,待时机成熟辅佐胭儿登基为帝,待胭儿做了皇帝,推行女官制就容易多了。只我一个恣意风流的活过怎够,我要让更多的有野心的女人也享受到我曾享受到的。” 魏婀娜紧紧捏着手中的奏章,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西门倾城,片刻,她缓缓跪了下去,“臣愿为此死而后已。” “让你跪我不容易啊。”西门倾城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魏婀娜连忙上前,西门倾城制止。 “您、您的病真的无法医治了吗?” “我不是病,是毒,姚竹清那个老匹夫临死又算计了我一把。” 魏婀娜跪在西门倾城脚边,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您和他到底是怎样的……” 西门倾城望向窗外的夕阳,目色柔软,“我爱他时,他不爱我,我不爱他时,他又爱上了我,终于我们同时爱上了彼此却又政见不合,他酸臭又顽固,始终认为女子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我便怒了,舍了他,可到底我这一生和他斗智斗勇才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输赢都是那般过瘾。可我也最恼恨他为了报复我把我们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奴才之子,于是我把他做成了人彘,我死时,婀娜你记得把他放到我的地宫里来,我死之前会把他做成人蜡,让他在我的棺椁前立着,就充当一个长明灯吧。” 听罢,魏婀娜久久无语,她对西门太后和姚首辅之间的爱恨情仇叹为观止,实在欣赏不得。 正文 85.龙种 “……母后,陛下在长乐宫之事想必您已经有所耳闻了吧。”皇后殷切戚戚的望向躺在贵妃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太后。 “听了一耳朵, 皇帝毕竟年轻, 一时恣意忘情也是有的, 朝堂上自然有老臣子们规劝。”太后不甚在意的道,“别停啊, 方才那首《望乡台》挺好的,接着唱。” “是。” 怀抱琵琶的娇美少女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再度清幽幽的唱了起来。 皇后面露着急之色, “母后不知, 陛下已大不如从前了, 您垂帘辅政时陛下是何等英明谦逊, 如今、如今……儿臣思索再三, 陛下变成如今模样定然是少了母后谆谆教导的缘故, 只要母后再度垂帘听政, 陛下还会变成以前那个陛下的。” 西门倾城随着琵琶曲打着节拍,面带慈和的笑容, “皇后高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如今皇帝羽翼已丰, 岂是我一介老妇辖制得了的,索性由他闹去吧,我寿数有限, 且乐吧。” “母后即便不怜惜臣妾等卑贱之人,岂能不怜惜天下万民?陛下一言一行可是关乎天下万民的平安喜乐啊。” 西门倾城终于给了皇后一个正眼, “你有这个想头便是母仪天下的典范了。只是皇帝是天下第一人, 自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又能阻止呢。罢了,哀家乏了,你去吧。” “可是……” “皇后娘娘,请。” 皇后见太后无动于衷,无奈,只得星夜匆匆离去。 —— 却说姚宴按照西门倾城的指示,挨了皇帝一顿打升了妃位之后已是半月有余。 这半个多月来太后那边热闹非凡,只是当初费尽心机逼太后还政回宫,如今再想请太后出山平衡皇帝的权利却是难了。 到今日,烦不胜烦的太后只能在自己的寝宫前立下了一块石碑,没有任何委婉的说辞,直截了当的表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听闻皇帝得知在养心殿哈哈大笑了好久,自此行事越发随心所欲。 而姚宴,接了太后最新的指示,做出了一派贤妃的姿态,有长乐宫她死谏皇帝那一出,不用太后特意运作,姚宴在外头声名鹊起了。 而“贤”妃正是皇帝所厌的那种女人,一开始还能因愧疚哄姚宴两句,到后来见姚宴满口仁义道德,除了劝谏没有任何情趣可言,一时脾气上来就恼了,只他心里到底是喜欢过姚宴的,又见她被自己伤的半死不活的,一怒封了姚宴做皇贵妃,而后再也没有踏足过丽棠宫。 棠淑妃的肚子越发大了,原本见姚宴一跃爬到了她头上,原本是要朝姚宴下死手的,却在得知了皇帝对姚宴的态度打消了念头,不禁心内冷笑,凭你是什么品阶,没有皇子傍身没有皇帝的宠爱都是虚的。 想到自己又有龙种傍身又有皇帝的宠爱,棠淑妃不禁志得意满起来,每每去给皇后请安派头越发大了,竟是皇后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又见皇后对她步步容忍,不知不觉就嚣张了起来。 今儿一早给皇后请安棠淑妃又晚了,今儿比昨儿更过分晚了足足一个时辰。 “本宫来晚了,诸位妹妹都等急了吧。”棠淑妃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搭在宫女的胳膊上,笑盈盈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后怜悯的看着棠淑妃,笑着道:“不晚,依本宫的意思淑妃根本不用来,你身子重好生养着才是。” “礼不可废。本宫虽身怀龙种,却不是那等恃宠生娇的人,只要本宫还走得动就日日来给皇后姐姐请安,反正也是听了太医的嘱咐,勤快溜达着将来生时不受罪。只是苦了诸位妹妹,每日都要等着本宫。” 棠淑妃在皇后下首坐定就看向了和溟玲两位皇贵妃坐在一块的姚宴,“丽皇贵妃这是怎么了,瞧瞧,越发憔悴清瘦了。” 姚宴浅笑,端杯浅啜,“日夜忧心陛下之故。棠淑妃难道不曾耳闻过吗?” 棠淑妃便笑着戳姚宴的伤口,“前朝的事本宫不懂,但后宫的事却是知道的,尤其长乐宫你受罚一事,对了,你的伤可养好了?” “不曾,伤了嗓子,太医嘱咐少说话多喝水。”姚宴笑笑,扭头看向别处就发起呆来,眼神也空茫了,心里却在思索西门倾城如此布局的目的。 西门倾城的最终目的肯定是要拿回政权的,但她为何把她捧成了皇贵妃? 棠淑妃见姚宴如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在了同样身怀龙种的水溶溶身上,这才是她最大的威胁,到底生男生女老天爷说了算,棠淑妃也不敢保证自己生的一定是皇子。 棠淑妃的目光太有威胁性了,水溶溶吓的赶紧把自己藏到了姚宴身后。 把棠淑妃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皇后看棠淑妃的目光越发怜悯了,她觉得自己是个笨的,不曾想棠淑妃更笨。 “淑妃,你可曾听闻……”皇后身边的嬷嬷猛的戳了皇后一下子,皇后话语戛然而止,“本宫的意思是,本宫乏了,姐妹们都散了吧。” “皇后姐姐要说的可是底下才人冲撞陛下被赐死之事?”棠淑妃不甚在意的道:“奴才秧子冲撞了陛下本就该死,再者说,即便是陛下自己亲手打死的又如何,陛下日理万机心中积存郁气,打死一两个奴才秧子散散闷有何不可?外头那些纨绔子弟手底下尚且有几条人命呢,遑论天子?怎么,皇后姐姐不赞同陛下?” 皇后忙道:“淑妃!话不可乱说,陛下千秋万岁何等尊贵的人儿,自然是、自然是……罢了罢了,散了吧。” 棠淑妃自以为胜了皇后一筹,施施然站起,敷衍的行了礼就心情甚好的走了。 淑妃一走,诸妃也做鸟兽散。 宫道上,溟皇贵妃的撵和姚宴的并驾齐驱,姚宴淡然沉默着,溟皇贵妃咳嗽了两声。 “世事真是无常。” 人家不曾点名道姓,姚宴便装作听不到。 玉溟接着道:“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你可有过?” “我是真的喜欢他,你可是?” “我自小身子弱,谨遵医嘱,不大笑、不大悲、不能跑不能跳,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会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下去,可我遇见了他。姚胭儿,你知道我在和你说话。” “人死不能复生,忘了吧。”姚宴淡淡道。 玉溟听罢,心上陡升恼恨,“你,就这样轻易的忘了他吗?你怎么可以!” “那你要我如何?日日以泪洗面还是殉情?”姚宴嘲讽的看着玉溟。 “你,当真凉薄无情!若是他、若是他一腔深情付给了我,我早便和他一起去了,我可没有脸活着,还恬不知耻的成了别人的女人。” “是吗,你现在也可以去陪他。” “你!” 姚宴以手拄头,望着宫道远方,“这世间最容易做的事情就是死。” 玉溟冷笑,“无耻狡辩!” 姚宴没有回应。 天空中远远飞来孤单影只的鸟儿在头顶盘旋。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玉溟见状冷冷道:“我原本打算以我残躯与你斗到底的,只是世事无常,皇帝如此,我只得自保,你且等着。” 姚宴“嗯”了一声,裹紧身上的披风闭了眼。 匆匆又是半月,这一日姚宴得了一个消息,棠淑妃的孩子没了。 “……昨夜陛下宿在淑妃宫中。” 姚宴往兰花上洒了些水,“陛下做的?” 跪在地上不起眼的宫婢低声道:“听鲁尽忠的小徒弟说,那夜棠淑妃叫了救命。” “鲁尽忠是皇帝最忠心的走狗,既然消息是从他小徒弟那里来的,那便是真的了。” “各宫主位怕是都知道了,从今日起丽棠宫关闭宫门,对外便说本宫潜心礼佛。” “是。” 正文 86.降生 “胭儿姐姐你要救救我啊。” 水溶溶抱着肚子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往姚宴跟前一跪,抱着姚宴的大腿就仰起了一张素净苍白的小肥脸。 “别动。”姚宴轻斥一声, 运笔如飞,一气呵成写罢一副字。 水溶溶勾着脸往檀香木桌子上瞧,顿时噗嗤一声就笑了。 姚宴把毛笔放在小山笔搁上也笑了,“我写的好不好?” “不好。”水溶溶笑着道。 “我也觉着不好, 书法一道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时有宫女端了一盆清水上前, 姚宴洗了洗手,便有另外的宫女躬身送上了一块绣着红海棠的锦帕。 水溶溶猛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又摆出一副哭唧唧的脸, 拉着姚宴的袖子撒娇, “胭儿姐姐, 淑妃的事儿你一定听说了吧,我好怕。我真的别无所求,我只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在宫里混吃等死。” “我们的关系何时那么好了?我又为何要救你?”姚宴往贵妃榻上一坐便淡淡望着水溶溶。 水溶溶一窒, 望着姚宴仿佛将她看透的眼讷讷不敢言。 “相比淑妃,你很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胆子小,斗不过别人, 所以你投靠了我寻求庇护,那么你能给我什么作为交换呢?” 水溶溶的脸一下就白了, 站在姚宴面前攥紧了拳头, 苦笑道:“你想要什么?” 姚宴看向水溶溶的肚子, 水溶溶一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惨无人色,“不行!” “我能送他坐上皇位。” 水溶溶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如同一个人在咕哝,“没有你,也能。” 姚宴笑了笑,“是啊,你肚子里这个,是皇帝仅剩的孩子了,可是没有我的庇护,你能生下来吗?” 水溶溶抿嘴,不甘。 “回去吧,等你想好了再来回答我。”姚宴拿起一个绣棚,慢条斯理的插针,“忘了告诉你,有个王才人怀孕了,她托人往我宫里递了消息,这王才人是个心狠的,又真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她要把孩子送给我,若是男孩她便‘难产而死’。” 水溶溶一听就急了,跪在姚宴脚边哭道:“胭儿姐姐我错了,我也愿意把孩子送给你,但、但求你别让我‘难产而死’。” “怎么,不用再想想吗?” 水溶溶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如此,合作愉快。” —— 风狂雨骤,电闪雷鸣,姚宴忽然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楚章怀正坐在床边。姚宴晃了晃头,假做惺忪揉眼,软着嗓音道:“您吓坏臣妾了。” “醒了?”楚章怀握起姚宴的手。 触手冰凉,姚宴一个机灵,头皮发麻。 “臣妾……”姚宴想要起身问安就被制止了。 “你躺着吧,咱们说说话。” 姚宴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小心翼翼的规劝道:“陛下,江山为重,莫要任性了。” 楚章怀皱了皱眉,“别说那些扫兴的话,朕不爱听。”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即便您不愿听臣妾也是要说的。” “朕让你闭嘴!” 话落,楚章怀俯身就堵住了姚宴的嘴,姚宴敏捷的避开,慌忙下床跪下,殷切的道:“陛下,您身系天下万民……” “我让你闭嘴!”楚章怀抄起枕头就砸向姚宴,姚宴没有避,被砸的匍匐在地。 “楚章怀,你害死了淑妃的孩子,莫不成还要来弄死我吗?我死不足惜,我只痛恨你得到了不知珍惜,你这皇位,你的权柄是牺牲了多少人命得来的,你对得起那些为你而死的人吗?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吗?!啊!” 楚章怀一把抓住姚宴的发髻将她提了起来,脸擦着姚宴的脸,扭曲着,“那又如何,朕是天子,他们为朕而死是荣耀,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我只知道太后那老妖婆还在旁虎视眈眈,你行差踏错,她随时能罢黜了你,你醒醒吧,我的陛下。”姚宴情真意切的劝。 楚章怀烦不胜烦,把姚宴扔在床上就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朕知道!” “可是那些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太气人了,朕烦透了和他们斗心眼,他们还想糊弄朕,不听朕的话,哼,朕要他们何用,杀杀杀!” 姚宴望着满脸戾气的楚章怀彻底冷了心。她原本打算借楚章怀的手除掉西门倾城报仇的,如今看来,楚章怀……早已被西门倾城从根子上教坏了。 这是一个掌握了天下生杀大权的暴君,若无人阻止他,后宫女人不好过,文武大臣不好过,天下万民更不好过。 这一刻姚宴动了杀心。 可是,一旦楚章怀死了,皇子尚未出生,西门倾城必然会再次回到朝堂上垂帘,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便只有忍了。 或者效仿武则天…… 但是,武则天之所以能君临天下的前提条件是唐高宗软弱好欺患有头疾,楚章怀显然不是唐高宗。从他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断,他手握权柄很紧,他不会放权给她。 想来想去都没有出路,姚宴闭了闭眼,那就好好活着,耐心等待时机。 “朕已下旨工部建造陵墓了,原本想给你留个宫室的,可你也越发讨厌了,就和那些嫔妃一样,死后埋到帝妃园吧。至于淑妃,她是活该,怀着孩子还不安分,她想为自家兄弟要官,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威胁朕,哼,竟然威胁朕,那朕就毁了她的筹码,朕年纪轻轻可不缺那块血肉。”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姚宴紧跟其后,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夜月流星,寒凉似水。姚宴缓缓站直身体,再也不能入睡。 楚章怀来时没有人知道,他走时闹腾的动静挺大,水溶溶悄悄溜进来就低声询问,“胭儿姐姐你没事吧?” 姚宴摇摇头,“这大半夜的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好好养胎。” “胭儿姐姐,我好怕。”水溶溶要哭不哭的看着姚宴,“有人、有人在我的褥子底下放了一件有血痂的破烂衣裳,胭儿姐姐幸亏我怀孕后鼻子灵闻到了一点臭味儿,要不然、要不然……” 姚宴心头一凛,“今夜你和我一起睡。” 水溶溶连忙点头。 二人重新躺下,水溶溶就忧虑的道:“胭儿姐姐,你说是谁要害我?” “皇后、淑妃都有可能,淑妃自己没了孩子,嫉妒你有自然想拉你共沉沦,皇后不想你生下皇长子,而且皇后管着宫务,想除掉你的可能更大。” “胭儿姐姐那咱们怎么办啊,伺候我的人里有奸细,可我不知道是谁,他们第一次没得手肯定还会下第二次手的。” “你先在我这里住几天。” 水溶溶赶紧点头。 “睡吧,都交给我。如今宫中人人自危,我需要这个孩子,等将来……很有用,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水溶溶笑了一下,抱着姚宴的手臂缓缓进入了梦乡,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姚宴失笑,心说,这个水溶溶心真大。 夜月轻寒,未眠。 自从淑妃的孩子没了,皇帝暴虐无道的风声就吹遍了后宫,一时之间整个后宫就沉寂了下来。 偌大的紫禁城仿佛一头嗜血的巨兽,而在其中苟且偷生的妃嫔、宫女、太监们都成了哑巴,表面的平静下,波涛汹涌,各方博弈。似乎,所有人等在潜伏。 怀孕的王才人死了,被发现时已经在井水里泡发的像头猪。水溶溶被吓的动了胎气,躲在姚宴身边寸步不离,太医给开的安胎药宁死不喝,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的。 姚宴不是个会劝人的,只能贡献出了自己的袖子,哪怕去出恭也牵着她。 丽棠宫虽关闭了宫门,可是外头的消息还是如数传了进来,这是西门倾城的功劳。 姚宴越发不懂西门倾城这个老妖婆的心思了。 听说,皇帝微服出宫带了万红楼的花魁回来宠幸,事后还封了贵人,朝堂上那些老臣自然是反对的,听说一个老翰林一头碰死在了御阶上。 听说,皇帝诛杀了户部尚书满门,只因为户部挪不出钱来给皇帝在江南修建行宫。 听说,皇帝在御苑下令释放三千死囚为戏,凡是能在他的箭下逃生的就释他无罪,而最终三千死囚无一生还。 听说,皇帝和他的奸臣们在长乐宫行欢作乐,下等嫔妾不堪受辱,自尽者众。 听说,以魏老大人为首的忠臣们乞骸骨了,皇帝笑着允了。 听说,皇帝冒犯太后,被太后所养的高手逼退,大怒不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后宫风声鹤唳。 这一日,丽棠宫外又来了几个寻求庇护的,姚宴一概没见。 她自身尚且难保,别人的死活她实在无能为力。 自打知道了皇帝侵犯太后的事情,望着满宫海棠花,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西门老妖婆当真老谋深算。 皇帝解了蛊毒算什么,西门老妖婆从根子上就把皇帝养坏了。 “胭儿姐姐,我好疼。” 姚宴从思绪中抽离,扭头就看到躺在身边的水溶溶满脸冷汗。 “你要生了?” 水溶溶哭着点头,“一阵一阵的疼。” “来人,叫太医!” 正文 87.屠龙(一) 云如泼墨, 遮尽残月。产房里水溶溶的叫声,厉厉撕扯。 姚宴站在廊檐下,双手拢在袖子里, 如青竹翠柏。 “娘娘,溟玲两位皇贵妃来看望水婕妤了。” “让她们进来。” “是。” 姚宴垂眸,抚摸着腕子上带的檀香珠串,露出一抹冰冷的笑痕。 玉溟穿了一身白斗篷,玉玲是一身红斗篷,玉溟在前, 玉玲百无聊赖的在后。 不一会儿, 两位窈窕的丽人就到了跟前。 细雨霏霏, 步伐匆匆。 在这样一个空寂又热闹的夜晚, 褪去了高冷而矜持的伪装,两人赤|裸相对。 “你是来抢太子的。”姚宴直视玉溟。 玉溟心口一颤, 在姚宴满是戾气的目光下, 强硬的话语忽然就吐不出来了,她毫不怀疑, 只要她敢, 姚宴就敢杀了她。 “你……”玉溟又是恐惧又是疑惑的看着姚宴。 “你曾问我祝君行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是西门太后杀的, 她害死了我的夫君和孩子, 把我推入地狱又拉上来, 我已不是人了, 不过一只鬼,躺在皇帝的枕畔,伺机杀人。我更是一枚棋子,西门太后让我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凭你一个才入宫一年有余的皇贵妃如何同西门那老妖婆斗,你敢与我抢太子,我今晚便可杀了你们。” 玉溟骇然,后退数步。 玉玲怔然片刻莞尔一笑,“念在我们同一个爹的份上,望你放过我,我是不想参与进来的,对了,问一句,皇帝何时死?我受够了战战兢兢过日子。” “把话说清楚。”姚宴皱眉看着玉玲。 “你爹是姚竹清,巧了,我那个公主娘告诉我说,我爹也是姚竹清,我们俩是她和姚竹清偷晴生下的。” “……”姚宴。 玉溟冷笑,“要杀便杀,我不会承认有她这样的妹妹。” 姚宴嗤笑,“真是讽刺。” “反正咱们那个风流的爹也死了,无关紧要,你杀不杀我灭口,你若不杀我就走了,我炉子上还炖着燕窝呢。”玉玲道。 “不想惹事你们最好闭宫不出。”姚宴冷声道。 玉玲吐出一口气,笑道:“看来我赌赢了。那么,晚安了。” 话落,玉玲转脸面对玉溟,“我早说我不来,你偏要我来,结果又如何呢。我今儿真高兴,终于有人能治住你了。你哄骗我吃下发物,毁我容貌,独享母亲宠爱,我忍了,我不愿姐妹相残,可这么多年来我终究有怨,如今看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口气我出了。” 话落,玉玲朝姚宴一笑,裙摆轻轻飘动,片刻人已远去。 而玉溟,一张如莲花般圣洁美好的脸羞红似涂了血,末了羞怒交加的一跺脚,“玉玲,我才是你姐姐!” “是啊,你才是她姐姐,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双胞胎姐妹,本可以相亲相爱做这世间最亲密的人。”姚宴淡淡道。 “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不是故意的!” “何必跟我狡辩,你又想遮掩什么?我也不想和你说多。凭你这具破身体,你斗不过我,我气也能把你气死,快滚。”姚宴淡淡道。 “凭什么,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却有一具健康活泼的身体,而我出生就破破烂烂的,对,没错,我就是嫉妒她!” 就在此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随后接生的嬷嬷就喜气洋洋的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跪在地上道:“恭喜丽皇贵妃娘娘,是个皇子。” 姚宴掀开包被瞧了一眼,见孩子瘦瘦弱弱的,不似长寿之相便道:“抱去给太医瞧瞧,务必好生养着。” “是。” 玉溟没走,见状便嘲讽道:“可怜了这孩子,终究要落入你手,成为你的傀儡。哦,我忘了,你也是别人的傀儡,真是可怜呐。我心存恶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玉玲也是一样,谁比谁光明。” “疯够了没有,够了就滚。我不懂我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我是抢了你夫君还是害死了你的双亲?都没有。不过是你求而不得,那人又死了,你不甘心罢了。拖着你残破的身体滚出我的寝宫,我不想看见你。” “你!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哼!” 既生了皇子,自然要通知皇帝,然而就在这一夜皇后被废了,还被关进了天牢,这一下子后宫乱套了,终于,太后出山了。 诸妃嫔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乳燕投林一般投靠了太后。 —— “皇后犯了死罪,是回不来了,打今儿起后宫便由三位皇贵妃打理,丽皇贵妃为主,掌凤印。” 西门倾城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把地上跪着的妃嫔们炸懵了。 论出身、论资历怎么也轮不着丽皇贵妃吧…… 玉溟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 玉玲剧烈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无力,“回太后娘娘,臣妾偶感风寒,四肢乏力,头脑昏沉,怕是不能胜任,还请您另泽娴熟的妹妹。” 太后“哦”了一声,“知道了。既然你病了便先退下吧,好生养病。” “谢太后娘娘恩典。” “有事便找两位皇贵妃,不要打扰哀家,都退下吧。” 诸妃不敢多言,次第而出。 “丽皇贵妃留下,哀家有话要说。” “是。” —— 宫中的日子是难熬的,可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却又匆匆如流水。 “胭儿姐姐你听说了吗,皇后一族完了。” 将剪下的枯萎兰花轻轻放在红木盘子里,姚宴慢条斯理的和水溶溶说话,“听说了。” “我听宫人说,皇后只是点了助孕的香罢了,不成想就大祸临头了,咱们的陛下真是狠心。”水溶溶小声道。 “帝王总是多疑的,在皇帝看来,皇后能点助孕香就能点毒香,他做了那么多有违天和的事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他就怕了。” “原来是这样。”水溶溶恍然大悟。 此时传来孩子的哭声,水溶溶忙道:“胭儿姐姐我去了。” “去吧。” 水溶溶走后,姚宴就彻底沉浸在了思绪里,想起一个多月前西门倾城亲口给她的任务——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