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探险》 正文 第一章 王权财宝 经过无数时代的变迁,总是会流传下各式各样的传说或者是神话,有的是充满希望与光明的传说,有的是充斥着恶意与黑暗的传说。 无论怎么说,对于这些所谓的传说绝大部分人都仅仅是报以一笑,却是不曾去当真,毕竟谁也没法去追究其真实。 唯有一人,在传说故事的熏陶下长大,踏上了寻觅真正的传说的道路。 …… “噼啪”的火焰爆裂的声音,在空荡的潮湿洞窟中回荡,菲泽尔举着火把步步为营地往前挪动着脚步,金色如猎鹰般锐利的双眼借助着火把微弱的光芒四处张望,泥浆和几道浅短的小刮痕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前路的未知恐怖,以及身后的寂寥黑暗,让菲泽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脸部表情紧紧地绷起来,双手紧揣着火把,每隔一阵子总是有点神经过敏地回头张望一番。 “嘀嗒”的水滴声从洞窟深处传来。 菲泽尔愕然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瞬间恢复严肃警惕起来。 菲泽尔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冷静冷静,前方还有未知的危险,可不能松懈半点!” 就如同海上的暴风雨一样,若是被它那狂暴前的宁静所欺骗而轻视的话,很快就会让你留下终生难忘记忆,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菲泽尔如今已是步入成年的十八岁青年,为了这虚渺般的传说,他已经付出了六年的青春时光与鲜血汗水,可不能到了最后因一时的急躁而断送性命。 约莫往前走了几百米左右,一股寒意蓦然从背脊直窜后脑,菲泽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立刻停下脚步没敢再往前移动丝毫。 前面有危险!这是菲泽尔打完哆嗦后的第一反应。 经历了多次的生死历练,菲泽尔也拥有了一种类似预知危险的第六感。 实际上这个第六感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的敏感强度大小的问题,相比起那些征战沙场的老兵将领,菲泽尔也只不过是属于常人的范畴之内。 卸下背后的皮革背包,从背包中拎出一大块的野猪肉,接着站起身子朝前方用力一抛。 抛投出去的野猪肉在黑暗的半空中似乎触动了什么,空阔的洞窟中很容易就听到那微弱的呼啸声,用火把往前探去,野猪肉早已不见踪影。 火光照明的范围有限,但花一点儿时间就找到了躺在岩边的野猪肉,猪肉上被穿刺上了五六支二十厘米左右的短箭。 菲泽尔不敢徒手去拔出短箭,借助火光能看到野猪肉上已经出现黑色的痕迹,短箭上肯定是有毒的了。 野猪肉还有循环使用的价值,自然不可能任其丢弃在这里,拔掉穿刺其上的毒箭就可以继续用来探路了。 或许是经过时间的历久长磨,有好些机关陷阱都已经失去了原先的作用失效,对于菲泽尔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在躲过近十个陷阱后,那块野猪肉再也无法使用了,在最后的陷阱中直接被酸水融得残渣都没有,而菲泽尔在心惊不已中也有着无法掩饰的兴奋。 越是危险,也就证明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一直隐藏在传说面纱后面的“财宝”,那说得神乎其神的传说,真正的面目究竟又会如何。 是单纯的只是故事中捏造的“传说”呢,还是真正存在于世界上,真实的传说呢? 拐过几个弯道,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布满青苔的石门。 石门自身闪耀着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极为显眼,清理掉门上的青苔后,大条大条的裂缝在十米多高的石门上留下了时代的痕迹。 手掌触摸之下,微微的凉意中传来了一种沧桑感,仅仅只是由石头造成的门扉,竟然能够拥有气息,着实是令人惊讶。 就连一扇石门都如此不凡,应该不可能会错了,那传说中的“王权财宝”就在这石门的后面。只是如此之大的石门,即便它看上去已经处于随时可能崩塌的状态,但是菲泽尔还是没有办法以人力来打开。 菲泽尔感慨一番后,手掌开始在石门上一分一厘地摸索着什么。差不多十多分钟后,菲泽尔右掌在石门上用力地按了下去,竟然有一个可活动的机关! 机关触发后,抬头可见石门中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圆形的镶嵌槽,看上去像是需要什么道具物品作为开门的“钥匙”。 菲泽尔向后退了好几米,仰望石门中央的镶嵌槽,从背包中掏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橙色水晶球。 水晶球内只是一抹橙色的光芒在水晶球中闪烁着,当水晶球被菲泽尔取出后,水晶球内的一抹橙光徒然爆发出耀目的光芒,菲泽尔迫不得已只能眯起双眼,不敢直视。 在菲泽尔闭眼不见的时候,水晶球向着石门中央的镶嵌槽射出了一道手腕粗大的光束,光束照射着石门几秒后,石门开始出现了奇幻性的一幕。 石门上的裂缝开始消失愈合,就连生长在石门上的青苔也开始脱落在地,当石门上没有了任何裂缝和青苔时,石门宛如重生了一般飘出点点白色的光点。 光点从石门中飘出越来越多,只不过十多秒时间,整个洞窟都被白色的光点所占据,黑暗的洞窟被照的通亮。 随着整个洞窟被照亮后,一股吸力从石门中央的镶嵌槽中传来,菲泽尔只觉手上的水晶球被一股巨力扯走,没有了那耀目的光芒,菲泽尔迅速睁开双眼来。 橙色的水晶球完美无缝地镶嵌在石门中央,耀目的光芒能与东方的明珠媲美。 过了片刻,水晶球上的光芒逐渐减退,刺目的耀光开始转变为温和的光芒,与此同时,石门也出现了异变。 自中央的水晶球处开始蔓延,石门开始泛起了金色的质地,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整扇“石门”,只不过几个眨眼间,一扇金闪闪的“金门”就展现在菲泽尔眼前! 金门仿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自金门后还一直延伸往周围的岩壁上蔓延……要不是菲泽尔亲眼所见,亲手所触,是完全无法想象这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神奇,简直就像神迹一样! 原本凹凸不平,潮湿闷热,碎石烂地的洞窟,竟然被彻底改造了一遍,变成了一条黄金大道。 耀目的黄金墙壁,雕琢着一些精美的浮雕,一些美妙的图画,宛如进入了最辉煌华丽的宫殿中一样,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绝妙与神奇。 菲泽尔回过神来时,那扇金色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来了,镶嵌在金门中央的水晶球已经融合成为了金门上的装饰品一样,从中间整齐地分开在左右门扉上两边。 穿过金门,里面是空间异常宽阔的大殿,菲泽尔环视一周,四壁墙下随意堆放着一座座各种金银首饰以及属于旧王朝金币的金山,惊讶中掺杂着迷惑。 一个藏有海量黄金的宝藏地,确实和“财宝”一词无比契合,但和“王权”扯上关系的东西,暂时还没有发现踪迹。 很快,菲泽尔的目光定格在大殿的尽头,那里有一座与周围华丽炫目的黄金截然相反的石质高台,仿佛刚才的“神迹”并没有影响到它本身的性质。 石头就是石头,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就和世界上所有的石头一样,无论是遥远过去还是未来,就这么平平无奇。 石质高台的平凡无奇,和先前石门的沧海桑田呈现出完全相反的感觉。 从两侧的台阶登上石台,中间摆放着一张祭台,洁白无垢的桌布不染一丝尘埃,台面上放着一盏干净如新的烛台,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本,在摇曳的微弱烛光下反射出别样的光泽。 “财宝”显然易见,剩下的“王权”莫非就藏在这本书中? 或者,这本书,就是代表“王权”之物。 菲泽尔不禁这么去想象,三脚两步走到祭台前,瞬间就观察到祭台那异常新净的摆件,不曾有融化迹象的白蜡烛,以及薄片般的雪白纸张装订而成的黑色封皮书。 这些超出常理,神奇不凡的物品与现象,让他对神秘古代文明充满了好奇、憧憬与崇敬。 他伸手尝试拿起黑色封皮的书本,发现不仅书本,包括其他摆件在内,都紧紧牢固在台面上,根本无法拿起一丝一毫,更别提带走了。 既然不能拿走仔细观视,那只能现场翻开书本观看了。 刚一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翻到哪一页,书本就这么一页一页飞快地自动翻过,发出“唰唰唰”的清脆声音,大概十秒后,当书本剩下大概五分之一的书页时,才骤然停下。 菲泽尔连忙定眼望去,只见雪白光滑的书页上,画着形状奇特各异的符号和图案,似乎是一种极为原始的古文字。 观其用作记录的文字更加原始抽象,估计这本书诞生的时间可能要比“王权财宝”的王朝年代还要久远得多! 可现在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看不懂这种古文字,甚至连这种古文字也是第一次见! 正当菲泽尔搔头挠耳,困扰之时,书本似有灵性一般,自动向后翻动了大约十多页左右,期间细心观察,能够发现翻过的书页中有各种古文明时代所用的古文字。 而最令他感到震惊,是当翻动停下时,在书页上展现出来的竟是用近代文字书写的句子! “编年史的最后一幕,世界的虹桥将齐,神的大门将启。” 菲泽尔皱着眉头把这段文字看完,还没来得及多想为何在众多的古文字后面的书页上,会突然出现一句近代文字,身后突然传来震动,抖落的尘埃四处飞扬。 他猛然转过身望去,身体禁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腰部撞上了祭台,上身微微后仰,用手掌撑着台边。 而呆滞的双眼,微张的嘴巴以及惊愕的表情,都充分地表达出他此刻难以形容的震撼…… 或者说是惊吓。 正文 第二章 新的征途 仿佛凭空出现的庞然大物,此刻呈现在菲泽尔面前眼前的,是一面色彩斑斓、风格分明、精美绝伦的巨型壁画。 壁画顶底两端画着两个倒扣上下的半圆,中间一条直线串联八个圆圈连接上下,分隔左右。其上下左右共有八幅风格各异的彩画,并且又以画中人物正反对比的构图方式分成了四个部分。 上下两端的彩画以一虚一实的构图形式组成第一部分,以及整幅壁画的头尾。中间六幅彩画,六个人物,两两组合成为一个整体,分为三个部分。自下往上分别又以左右、高低、正反且环境格调截然相反的手法绘画,而且两两组合的布置似乎在暗示之间的关联。 八幅彩画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是底端所绘画的彩画,那是一本放大了十多倍,与祭台上极为相像的黑封皮书,这让他一下子就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又或者说,两者就是同一样东西…… 除此之外,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第二部分左侧的彩画:一名背靠中线,面向朝左,有紫色蔷薇衬托的少女侧身像。 少女身披血污残损的铠甲,手持阔剑举于胸前,双眸闭阖,神情安谧。 红色的披风鼓风扬于身前,上面有一座由灰白色的线条描绘出来的蔷薇徽记,以及万千民众抛洒彩花的狂欢景象,仿佛显化的是少女的信念。 一缕阳光倾斜而下,沐浴在微弱柔和的光芒之下的少女,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似乎为即将迎来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未来而感到欣慰。 菲泽尔起初不知道这幅少女侧身像的画中人是谁,然而当看到紫色蔷薇以及蔷薇徽记,他便知晓并且断定画中的少女是谁——解放王女! 这可能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幅留存于世的“解放王女”画像! 右侧人物与少女侧身像背对背组成一个整体,则是一幅黑白泾渭分明的彩画。 黑暗处,只有无边黑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只有不明生物的无数双血红眼睛,以及不见全貌的巨型门扉轮廓。 光明处,是一名立于高处的健壮男子,底下可见一些村屋以及手持锋锐的士兵方阵。 男子神情肃穆地抬起健硕的右臂,缠绕着能够划破黑暗的黄色雷电,手握雷电的右手指向前方,仿若雷神的军令,欲要撕裂那无边的黑暗。 视线往上移动,第三部分的人物位置变成分站左右两边,而两幅彩画相比起第二部分,又少了庄重与壮烈,但却更为突出人物的情感。 左侧彩画的环境色调以幽暗宁静的氛围为主调。 阴沉的深蓝之下,粗大的黑铁锁链环绕漂浮四周,少女长发飘扬置身于其中,周身飘散出大小明暗各异的光点,点缀在幽暗的环境宛如一片浩瀚的星空。 少女螓首微仰,十指相扣握在胸前,似在祈祷着什么,目光仰望高处,神色中流露出向往与期盼。 右侧彩画的环境色调则是以开阔明亮为主调。 湛蓝如洗的天空下,生长在小溪水边,大片穗状的红花绿叶中,一名年轻的青年侧身伫立在崖边,右手捂住半边脸,微微低头俯视,目光似乎和左侧的少女形成对视,嘴角勾起微妙的笑容,神情中流露出一种牵挂与思念。 目光再向上移,看到第四部分的彩画,基调虽然趋于日常,但两幅彩画有着强烈的反差感。 左侧的彩画,是一幅家徒四壁,蛛网灰尘遍布的房间内,中央位置有一道留着短发,无法看到容貌的娇小背影,似乎耷拉着脑袋,独自坐在椅子上。 而透过窗外的蓝天白云,绿树翠叶,对比寂寥空荡的昏暗房间,更显得这娇弱的身影越发的渺小与凄凉。 右侧的彩画,则是一名衣着光鲜,腰间挂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瓶子的男子,行走在繁华闹市,被群众左右簇拥在中间。 男子高扬起下巴,姿态高傲,张嘴高谈论阔似在发表演讲,愉悦的神情在表示他很是享受这种被人簇拥抬举的感觉。 顶端最后一幅画,和底端的黑封皮书大体相同,没有任何的背景衬托,不同的只是书本变成了一把略有虚化的橙色钥匙。 纵观整体上下共八幅壁画,菲泽尔只认得出“解放王女”的侧身像,并且有粗浅的了解,其他的一无所知。 看得出神时,“唰”的一声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场景下,显得格外的清晰响亮。 就在刚才,黑封皮书自动翻了一页,菲泽尔连忙转过身,目光聚焦在书页上的内容。 “终有一日,被时间隐埋的真相,被黑暗掩盖的历史,会重现天日,传世千古,而‘我们’将齐聚于此,开启神的门扉。” 他看完这短短的一句话,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思考推敲文中的字句,尝试了解,挖掘或揣摩个中蕴含的深意或真实信息,而非是单看文字表面荒谬,就认为是虚假的,然后一味去否定。 例如这处披上传说面纱的“王权财宝”,也正是得益于这种理性的思考,因此才被菲泽尔找到。 当然,主要是因为作为新手的菲泽尔经验不足,如同盲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所以走了不少的弯路,但也因此让他增添了更多的经验。 菲泽尔从背包取出笔记和笔,试了试确认黑书无法往前翻阅后,最初的那段古文字,他就算想抄录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凭着记忆将上一页的句子抄录下来,看着两句文字思考起来。 思索少顷,菲泽尔将几个字用笔圈了起来:编年史、时间、真相、黑暗、历史。 然后在下面空白处将“编年史”、“时间”、“历史”写在一行,“真相”和“黑暗”则写在第二行,如此一来,线索俨然跃于纸上了。 在他看来,两句看似故弄玄虚的文字,其实线索很明显,也很好理解。 两句文字,一直都在强调“历史”这件事情上面,至于具体是哪段历史,也很明确的指明了出来。 既然线索指向历史,那么符合“被时间隐埋”,“被黑暗掩盖”的要求,即太过久远,无详细记录或无法考究的历史,菲泽尔想到有两个。 第一个,是神明存在,撕裂黑暗,创造光明,万物繁荣,被称之为“创世纪”的“神话时代”。 第二个,是神明不再,黑暗笼罩天空、侵袭大地、污染海洋,万物凋零,被称之为“失乐园”的“黑暗时代”。 一个是世界之初,一个是人文伊始。 至于两者之间哪一个更符合要求,一眼明了,菲泽尔心中也自有判断,但他并没有盲目妄断,而是去寻找更有力的根据。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搞清楚后半句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什么。 菲泽尔转过身去,再次看向那面由八幅美轮美奂的彩画,精妙组合而成的巨型壁画,然后在笔记上写道:虹桥与“我们”的聚集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即虹桥等于“我们”?黑书中使用的是“我们”一词,而非“他们”,是否意指黑书也包括其中。 写到这里,菲泽尔抬头看了眼壁画,黑封皮书也出现在巨型壁画中,那么书页上写的“我们”,会不会并非另有所指,指的正是壁画上,包括它在内的人和物。 想到这里,菲泽尔觉得这个猜想很是合理。 壁画也联系上关系后,菲泽尔抬眼凝视“解放王女”的侧身像。 “将世人从黑暗之中解放的圣女。” “黑暗就像一丛荆棘,但却开出了最美丽的花朵,从此世界有了色彩。” 这是摘取自“黑暗时代”流传下来的一段传说,里面讲述的“圣女”和“花朵”,指的就是“解放王女”。 若是壁画上的彩画是按照从下往上,时间年代向后推移的规律排列,那么前面提到的“历史”,所指的相信大概率就是“黑暗时代”了。 有了较为站得住脚的论据,引证了心中的判断,菲泽尔便把“历史”和“黑暗时代”画上等号,并在下面画上箭头,表示仍有后续。 将手头上现有的线索联系起来后,信息似乎已经足够明晰,不像是虚妄捏造,但菲泽尔皱着眉,笔尖点在“聚集”一词上面,陷入困惑当中。 “我们”将齐聚于此。 若他上面的分析没偏差的话,这种事情有可能办到吗?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解放王女”是黑暗时代的传说人物,距今不知多少年月,根本不可能存活至今! 缺少了其一,怎么谈得上“齐聚”,而且缺少的显然不止是“解放王女”一个。 正当菲泽尔焦头烂额,疑惑不解之时,余光看到了之前写下的,关于“虹桥”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们”一词之中所包含的内容,脑筋一下子就转过来了。 菲泽尔失笑地轻拍脑袋,暗骂自己思维变得僵化了。 文中的“我们”,并不是单指人,而是包含人与物。 神话、传说、历史、甚至现在,都有使用以物代人的做法,这是一种用来证明身份象征的手法。 “解放王女”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了,但足以代表与象征“解放王女”的物件,却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可能。 如若问有什么物件能够象征“解放王女”这等传说人物,相信任何一个稍微听过关于“解放王女”传说的人,都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蔷薇纹章”。 有了这个突破口,菲泽尔很自然地把这个想法也套用在其他彩画上。 毕竟若按时间年代计算,黑暗时代后面还有众多时代,彩画的人物随便安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上,都不可能活到今日,寻物明显比找人更合理。 这样,除了“神的门扉”作为最终秘密,大胆猜测可能与“神话时代”有关之外,其余的信息都比较明朗且有一定的可信度和方向,而且背后的意义,是探寻挖掘不为人知的历史真相,寻找的是比“王权财宝”更加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文物。 放眼观望八幅彩画,“蔷薇纹章”似乎只是一个引子。 菲泽尔呼吸急促,激起内心的波澜,一时间不能自已。 等冷静下来后,菲泽尔立刻取出页面更大的画本,细心地将整张壁画临摹下来,而且把每一幅彩画单独画在新的画页上,并在各个部分标明颜色,以供日后填补完整。 无论是黑书,还是壁画,他都无法带走,只能靠这个方法去记录下来,以便日后翻看。 为了力求在各方面的细节上更能符合原作,临摹的时间十分漫长且枯燥,但菲泽尔对此却乐此不疲。 一共九张素描画,以及十多张细节图,菲泽尔对比了一下,与原作大概有八、九分左右相似,满意地连连点头。 虽然这一趟历时六年之久的传说之旅,最终只找到了“王朝时代”传说中“王权财宝”中的“财宝”,没能找到象征“王权”的宝物让菲泽尔感到失望,但他却找了到另一个更加传奇宏大且意义深远的目标! 正当准备收起画本和笔记时,余光不经意察觉到地面的异样! 正文 第三章 返乡 自登上石台后,他的注意力和目光就被祭台上的黑书,以及蓦然出现的壁画紧紧吸引住,当一切暂时告一段后,他才有所注意其他东西。 为了更好地观察整体,菲泽尔后退一段距离,发现是一个目测直径大约有两米四左右,由一些不相连的凸起线条,散乱形成的不规则图案。 菲泽尔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跷蹊,于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但没有肉眼可见的接缝,用手仔细摩挲也没有找到细缝,直到尝试用力推了推,才发现竟是个活动机关,而且似乎是一个环形拼图机关。 菲泽尔沉思少顷,翻了翻笔记前面记录着有关“王权财宝”的资料,一直翻到象征当时皇室国徽,一副形状瑰丽的“胸针”素描图时,脸上展露出欣喜的笑容。 机关一共有六个圆环可转动,唯独中心的圆盘图案是固定不动的,但转动其一,便会牵动相邻的圆环反向转动,因此要破解这个环形机关并非易事。 虽然翻遍了整本笔记都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不过所幸至少他手头上拥有“最终的答案”,有了直观的对照,只需要预先辨识每个圆环上的线条,对应连接的是哪条线条,然后朝着目标努力就行了。 菲泽尔从长时间俯身当中挺起酸痛僵硬的腰杆,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水,望着和笔记中极为相像的图案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无比的自豪。 只是谜题解开了,图案恢复原样,可也就仅此而已,菲泽尔疑惑间,灵光一动,抬手向图案正中央固定不动,久未触碰的圆盘伸去,像按钮一样按压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是机关触动的声音。 几秒后,地上的图案微微一震,菲泽尔连忙起身退后,便见复位的圆盘和六个圆环呈梯级的圆台形状缓缓升起,现出了深藏在底下的石质圆柱。 圆柱完全升起,足有一人高,能清楚看到圆柱表面上刻印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符号,而且历经无数岁月,现今仍闪耀着柔和的微光,着实令人惊叹。 但是微光暴露在空气中并没有持续多久,便逐渐黯淡下去,之后仿佛失去了继续维持现状的能源一样,圆柱的表层石质迅速龟裂崩解,只剩下几根支架。 而随着圆柱化作石屑脱落,隐藏在里头的物品也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那是一根悬浮在半空的纯白羽毛,闪耀而出的圣洁光辉包裹着羽毛,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玻璃球。 “神使传下神谕,授予王的权柄。” “神使”是谁,或许无法考究,但传下的显然不是一道口谕,而是一根羽毛。 这根奇特的羽毛,估计就是传说中所说,授予王权的“神谕”! 菲泽尔上前伸手摸去,发现包裹羽毛的光辉如同实质,将他的手隔绝在外,只能触碰到外层的光辉,但却不能触及里面的羽毛。 菲泽尔把羽毛拿在手里,不仅感觉轻若无物,即便将手移开,羽毛也不会跌落在地上,而是一直悬浮在置放的位置上。 而正当菲泽尔打算将其收起时,半空中的羽毛微微摇晃了几下,光辉瞬间由白转金,闪耀出一片金光,如同一个发光金球。 初时的刺眼感消退后,菲泽尔睁眼望去,就见金球上方出现了一段金光凝聚而成的字符。他从未见过这种字符,但金色文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能够看懂上面的内容。 不知持续了多久,神异的金光逐渐收敛,金色的字符也随之收缩变小收回羽毛当中,重新变回圣洁的纯白形态。 菲泽尔从恍惚中醒过来,咧嘴笑了笑,心中相信这毋庸置疑就是“王权财宝”,取出棉花海绵之类柔软的,能够起到缓冲保护作用的东西将之包裹起来,慎重地放入背包里。 至此,“王权财宝”的传说之旅总算完美告终,但他的旅程显然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菲泽尔走到黄金大门前,捡起脚下的几枚印着大胡须男人的侧面头像——王朝时代的统治者的金币,回首再深深望了一眼巨大的壁画,带着热血澎湃的心情离开这片宝藏地。 他有一种预感……不,是坚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重临此地,揭开黑书与壁画背后隐藏的秘密。 之后,菲泽尔返程时再次到访途径大大小小的城邦村镇,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当属继“解放王女”和“王朝时代”之后,第三个统一大陆的弥亚王国。 不过在那异常繁荣昌盛的王都中,菲泽尔仅仅短暂地逗留了几天,便租了一辆马车悄然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菲泽尔从背包里掏出笔记,一页页翻动,看着曾经记载在上面的字迹和图画,回忆起六年所经历的,就像此时的马车一样颠簸不定的种种过往,内心满是感慨。 经过两个月左右,一辆马车到达一座名为“布莱兹”的小镇。 这座小镇,正是菲泽尔久别六年的家乡。 六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发达繁盛的城市来说,或许已经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对于穷乡僻壤的布莱兹小镇来说,似乎还是当初那个模样。 望着夕阳下和记忆中相近的景象,呼吸着弥漫在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感觉格外的亲切,菲泽尔面带笑意,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一路上菲泽尔见到不少熟人,但每当他上前打招呼时,对方往往都是先愣一下子仔细打量后才认出来,似乎大家第一时间都没能认出眼前的小伙子是谁。 对此菲泽尔暗暗一笑,毕竟他当初离开家乡时才十二岁的孩子,六年的时光以及各种经历,早已让他褪去一切的稚嫩,不复当初的容貌,不认得纯属正常。 菲泽尔走到一间小屋门前,整理衣衫,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屋门。 “是谁呀?” 听见里头传来熟识的声音,以及逐渐临近的脚步声,菲泽尔的内心既紧张又激动。 不一会儿,屋门打开,一位身穿围裙捋起衣袖,亚麻色的秀发盘在脑后,身高略显矮小的妇女出现在眼前。 妇女微微抬头,身体明显的颤抖了几下,眼眶微红,凝视着菲泽尔的脸庞,久久不语。 沉默得令人尴尬的气氛,菲泽尔被盯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心虚地讪笑道:“我回来了,阿芙拉。” “回来了就好。”这名妇女正是菲泽尔的母亲,她抹去眼角的泪光,深呼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中无数想说的话语,只是微笑上前拥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表达内心的思念之情。 父亲听闻儿子归来消息后,也早早赶回家中,阔别六年重聚的亲情,彼此之间有太多的话倾述,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漫漫长夜的倾谈中,菲泽尔摘取壁画中的人物特徵,尝试向父亲询问其身份线索,毕竟他从小就在父亲讲述的传说故事下成长,说不定能有所获。 然而可惜的是,父亲听完后沉思许久,最后摇了摇头,表示并没听说过有这些特徵的传说人物。 菲泽尔回来的消息很快在相熟的人之间传开,不少亲朋好友翌日一早便纷纷前来问候。 而且,他们都很好奇,菲泽尔独自离开的六年里,究竟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 如若别人想听,菲泽尔自然很乐意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历程与他人分享。但是,他六年来所经历过的各种事迹和奇闻趣事,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讲完的。 由于是亲身经历的事情,融入了自己当时的主观感受,使得富有真实性之余,更让所有听众都生出一种身临其境般的感觉,因此受到不少亲朋好友的赞赏。 当然,菲泽尔自然不会毫无保留地如实叙述。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到半个月,初回到家中时的那种温馨热情逐渐回落,父母从儿子平安归来的欢喜激动,也转变成习以为常,甚至开始发牢骚,时不时地在耳边催促他的工作与婚事。 “菲泽尔,你想过以后做什么职业吗?”某天一位挚友听完故事后,沉吟几秒,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怎么啦?”菲泽尔愣了愣,没想到友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很率直地回答。 看得出菲泽尔的疑惑,友人摆正姿势,一脸肃穆地说道:“其实我在想呀,既然回到‘布莱兹’,探险游戏也是时候结束了。你现在都有十八岁了吧,既没成家,工作也没有,你是不是应该定下心来,开始认真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 “或者继承父业也好,若不喜欢,一时又没找到称心的工作,我那里随时都欢迎你。” 成家,立业,不仅是父母,竟然连挚友也都费心为他担忧,菲泽尔内心动摇,羞愧地低下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安稳地过日子。 沉默没持续多久,菲泽尔游移的目光飘落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又抓了抓胸前的衣衫,隔着布料感受那坚硬的触感,似乎找到了依托,当重新抬起头来时,双眸看不出有丝毫的迷茫,坚定的眼神和郑重的神情,都表现出他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多谢你,但我的探险还没结束,不管未来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友人闻言一下子没忍住,眉头紧皱地从椅子上倏然站起,表情变了几变,显然对菲泽尔再一次一意孤行的愚蠢怒其不争,但当他直视那坚定不移的双眼后,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仿佛哽咽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终心中一切想说的话语都归化成一声叹息。 他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挽在手上,拍了拍菲泽尔的肩膀,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兄弟,如果你回心转意了,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晚。” 菲泽尔内心感到温暖,微微一笑:“正好相反,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两人相视一笑,在挚友告别之际,菲泽尔冲着离开的背影喊道:“还有,探险不是游戏!” 友人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背身挥手,洒然离去。 屋中气氛渐冷,菲泽尔靠在椅背上呆坐了几分钟,掏出怀中的小东西,看得一阵出神。 那是一枚精雕细琢,极尽奢华的圆形徽章。 黄金打造的圆形徽章,边缘呈锯齿状,一圈以蓝宝石形成包围的圆环为界,外环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七颗钻石点缀其中,而内环则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火焰图案。 正文 第四章 计划变更 隔日,菲泽尔一改往日的懒散,将楼房上的阁楼彻底清扫了一遍,把所有杂物或转移或丢弃,硬是将阁楼空出大量的空间。 之后就见他双手捧着一大箱东西从市场回来,箱子里面放着大卷的羊皮纸、各式画笔、颜料粉末以及各种调和颜料用的黏合剂材料等等,在双亲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淡定地搬上阁楼。 菲泽尔的父母面面相觑,脑海中和对方都有相同的想法:莫非菲泽尔是想当画家吗? 不管怎么样,相比起之前无所事事显然让他们放心许多,虽然他们心里觉得当画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至少勉强是份工作。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多的绘画材料可不是一笔小支出,尤其羊皮纸每张都价值不菲,菲泽尔是哪里来的钱? 时间飞逝,眨眼数月,季节已入深秋。 虽然现在仍算秋季,可阵阵冰冷的寒风吹拂而来,感觉已经和冬天没什么两样,但是街道人流看起来却不甚冷清——仍有不少的镇民缩着脖子,呼着白气地在寒冷的街上奔波,只为了能够筹备充足的粮食过冬。 菲泽尔一如往常一样满手沾染五颜六色的颜料,满额大汗地从阁楼上走下来,疲惫的脸上挂着欢欣的笑容。 “菲泽尔,画得怎么样了?”听到下楼的动静,母亲阿芙拉从厨房里头传来声音。 菲泽尔“嗯”了一声,倒了杯水仰头喝掉:“估计再过段时间,收拾好东西就要出发了。” “出发?你不是画画吗,还要去哪里?难道你……” 菲泽尔迅速地喝完水,不等母亲出来追问,用嘴巴叼着面包就急匆匆跑回阁楼。 回到阁楼,即便有打开天窗通风,但仍然有各种刺激性的味道冲鼻而来,不过菲泽尔皱了皱鼻,很快便重新适应了。 原本干净空阔的阁楼,如今四周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罐,盛装各种颜色颜料和墨汁的贝壳,以及好几张因画错而随意丢放的羊皮纸,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多少。 屏蔽掉四周的杂乱,只见已经绘图完毕,精美艳丽的羊皮纸整齐平铺在中间,而这些图画拼凑在一起,赫然就是当日在“王权财宝”中所见的巨型壁画! 虽然远不及原作那般完美,规模大小更无法比拟,不过就算都比不过原作,但整件作品有将近一米宽,两米长,至少也算得上一件巨幅大作了。 花了点工夫用针线将羊皮纸缝合,按照缝合线对称折叠,再蜷曲成卷放入竹筒当中,用塞子进行封口,最后用整张无损的皮革袋包裹密封保护,尽其所能地把作品妥善有效地保护起来。 这样一来,就不用太过担心探险时,受到环境天气的影响而对作品造成损坏了。 最耗费精力时间的工作完成后,菲泽尔安稳地休息了几天,空暇时顺便把废弃一旁的羊皮纸重新处理干净,剪裁合适的大小,把笔记上所有“王权财宝”相关的信息转抄记录制成手抄本,并将一枚王朝时代的金币夹在其中,算是作为一份证明与纪念吧。 而在整理“王权财宝”的资料与制作手抄本的过程中,他也从中得到了一些新的启发。 寒冬将至,大家都纷纷窝在家中的壁炉边上取暖,越来越少人在屋外街道游荡,小镇开始越渐萧条。 “菲泽尔,吃早餐吧。”听见菲泽尔下楼的声音,阿芙拉盛好早餐端去。 菲泽尔坐在餐桌前,谢过母亲端来的燕麦粥和面包,刚没吃两口,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对了,明天我就走了。” “什么?”阿芙拉身子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要走,是要去哪……” 见儿子根本没回应她,阿芙拉大致能猜想到儿子是要干什么,不由得一脸忧愁,无奈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希望他能开口劝阻一下。 坐在正对面的父亲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放下手中的木勺子,擦了擦嘴,身子往后靠着椅背,开口问道:“已经定好目的地了?” 话刚说完,一旁的阿芙拉目光幽怨地捶了他一下,以表不满。 他也不做解释,仅仅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菲泽尔闻言稍微回过神来,凝望着父亲眨了眨眼,微微点头。 “说来听听?” 菲泽尔不知父亲打听来干嘛,不过还是坦白道:“肯雅纳。” “嚯哦?那可真是巧,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急于一时出发了。” 听到父亲罗尔-奥普尼尔呵呵轻笑,菲泽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解地望着父亲。 “过几天杜鲁有一支商队要到‘罗恩城’,到时候你跟队一起走的话,可比现在一个人要轻松得多。” “杜鲁?”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菲泽尔捏着下巴想了会儿,拍了拍脑袋说道:“我记起来了,是里奥-布雷恩的父亲,不过这种季节能卖什么,竟然还有商队出商?” “你整天就躲在阁楼里,不知道正是这种季节,谁都想多赚一笔钱。”罗尔瞪了一眼,菲泽尔尴尬地低下头摸了摸后脑勺。 “你没接触过,不懂也是正常的,那么……”罗尔没去继续说下去,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后,把话题转回到儿子身上:“你现在有怎样的打算?” 菲泽尔想了想,从镇子前往罗恩城的后段部分一带多有劫匪出没,单身只影贸然前往的话会十分危险,按照菲泽尔原本计划的路线,他是不会途经罗恩城的,哪怕穿过罗恩城能够更快抵达肯雅纳。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既有商队提供食宿,又有佣兵保障安全,还能缩短路程,而且罗恩城是座繁荣的贸易之城,人多嘴杂的地方,或许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这么多好处算下来,菲泽尔没有拒绝的理由,赞同了父亲的建议。 等菲泽尔回到房间,阿芙拉才开口埋怨丈夫:“让你劝他放弃,你倒是反过来帮他。” 罗尔拿起水杯举到嘴边,瞥了妻子一眼,说道:“孩子已经长大了,就让他决定自己要走的道路吧,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有一个憩息的港湾,况且你也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说到这个份上,阿芙拉也就没再出言反对,只是难掩愁容,望着楼梯口叹息,默默地收拾桌上的餐具。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半分钟,阿芙拉仿佛呢喃一般,轻声地说道:“杜鲁-布雷恩可没有那么容易答应。” “放心吧,‘神明’会让他答应的。” 正文 第五章 新的启程 难得有几天空闲的时间,菲泽尔吃过早餐便穿上厚重的棉袄大衣出门散步,也好在出发启程前顺便回访之前来访的玩伴朋友。 离开壁炉提供的温暖,刚一出门,裸露在外的面部,耳朵与双手顿时感到寒刺,甚至感到有股寒气穿透多层保暖的衣物钻入身体,不禁打了个冷噤。 菲泽尔冷得“嘶嘶”地倒吸几口气,双手凑到嘴边,一边不断搓着双掌,一边哈出白气来温暖冰冷的双手。 “今年的冬天气温好像更低,看来到时候要多准备几件防寒衣物才行,不然路上染上寒病可就要命了。” 菲泽尔低声喃喃一句,紧了紧衣领,双手揣进衣袋,缩着脖子快步行走在萧条的街道上。 六年的时间,小镇变化并不大,菲泽尔试着循着记忆去寻找,发现不少的朋友仍住在原址,另外一些朋友则由于各种原因,有的搬离旧址,有的去往其他城镇发展,谋求更好的生活。 前者即使搬家再远,但至少仍居住生活在布莱兹小镇里,稍微打探一下就能够得知其所处位置,见上一面。而后者则是离开小镇,只知去向,不知行踪,想要找到他们,无疑等于大海捞针。 虽然有些朋友无法见面,不过菲泽尔并没有对此事过于纠结,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如同一条平行的线条,当两条线条相交之后,终究还是会相离的,何时再相聚,唯有看运气。 由于现时正处于深秋入冬的季节,昼短夜长,菲泽尔侧头透过窗口望见大街上已经一片灰沉,天色渐深,估计再过会儿就要完全天黑,于是便不作多留,起身向朋友告别。 翌日,菲泽尔穿好棉袄,握着门把正要推门出去,却听见父亲在身后把他叫住了。 “你要出去吗,等我一下,顺便跟我去一趟布雷恩家。”说完也不管菲泽尔愿不愿意,搓着双臂就转身跑回房间。 菲泽尔闻言耸了耸肩,并不介意与父亲同行,尽管小时候里奥-布雷恩毒舌的性格有些讨人厌,但其实人品并不坏,和他算得上是朋友,况且自己也有事相求,无论如何早晚都要去拜访的。 大约等了两、三分钟左右,父亲穿着厚重的棉衣裤袜,体型臃肿的就像大胖子一样出现在眼前,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的笨重和滑稽。 菲泽尔忍不住取笑道:“你看上去好像膨胀的河鲀。” “河鲀是什么东西?”罗尔疑惑地问道。 “那是一种身体呈椭圆形的鱼类生物,当受到威胁时,身体会在短时间内膨胀数倍大小,变成圆鼓鼓的状态,就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菲泽尔刚解释完,就见父亲低头摸着下巴,于是连忙提醒道:“这种鱼有剧毒,你若是见到,可千万不要煮来吃,一丁点就能要人命的!” 被儿子戳穿了意图,罗尔瘪了瘪嘴,围上围巾就推门出去了。 菲泽尔望着父亲的背影叹了口气,河鲀肉味腴美,鲜嫩可口,是一种十分美味的食材,但因为其脏腑血液有剧毒,处理河鲀需要专业的技术,小心且迅速,才能避免鱼肉浸染毒性。 虽然布莱兹小镇在内陆,一般没什么机会见到和接触到河鲀,菲泽尔对此并不怎么担心,但若是万一真让父母接触到,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烹煮,那可就糟糕了。 …… 杜鲁-布雷恩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微微弯曲带有笑意的眯缝眼,脸面如同镀了膜一样油亮,一毛不拔的脑袋就像精心打磨过棱角一般光滑圆润,头部连着身体,看不见脖子的踪影。 不管坐下、站立还是行走,都像孕妇一样挺着肚子,用鼻孔对人,不管是皱眉、微笑还是面无表情,面对他的人,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普通人在他面前,无形中就弱了几分底气。 就仅停留在小时候的认知当中,杜鲁-布雷恩的形象是一个心里装有不少坏水的不倒翁,见面简单问候几句,菲泽尔便自动自觉的走开一边,交由父亲去应付。 两人有要事处理,进入书房里商讨,菲泽尔自然乐得自在。 如今愈加寒冷的天气,谁都不会愿意离开暖和的壁炉走出家门。 生活衣食无忧,并且作为未来家业的继承人,杜鲁-布雷恩的儿子——里奥-布雷恩,此时正十分惬意的侧躺在正对壁炉的杏黄色天鹅绒长形沙发上。 “嘿!菲泽尔,好久不见,坐吧。”听似热情,但里奥的身子却好像和沙发粘在一起,完全没有起身招呼的意思。 菲泽尔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毕竟里奥-布雷恩很好的遗传了他父亲的性格与体型,要他从沙发上起来,像平常人一样对客人招呼周到,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很难办得到。 里奥挪动身子,上身倚靠着扶手,口无遮拦地讥讽道:“好像有六年没见了吧,你的变化真大!看起来就像街头乞丐,脸上的泥都还没擦干净。说真的,我第一眼都几乎认不出你来。” 经历六年的成长以及日晒雨淋,不仅外貌成熟了许多,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成小麦一般的颜色。 虽然样貌肤色的变化被里奥拿来开涮,但菲泽尔一点都不生气,摸着脸哈哈一笑,随即反击道:“我也是,你就像坨长了四肢的奶油烂蛋糕一样,真是糟蹋了这么高级的沙发。” “识货!我还以为你瞎了眼睛,原来还没全瞎。”提到沙发里奥突然就起劲了,“噗噗”拍了拍身下料子充实的沙发,得意地说道:“这可是老头子花了大价钱从贵族手上收购回来的,你瞧瞧这面料,这做工,这柔软度,我简直爱死它了!” 看到里奥那扭捏的姿态,神态痴迷的样子,菲泽尔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恶寒,打了个冷颤。 扭了大概半分钟左右,里奥冷静下来,敏锐地说道:“那么,你要找老头子帮忙些什么?” 菲泽尔没有必要隐瞒,也不可能隐瞒得了,懒得卖关子的坦然说道:“我听说你近期有商队前往罗恩城,所以希望能够把我也捎上。” “遥远的他乡有美丽的情人在等待?”里奥凑着脸,贱兮兮的笑道。 菲泽尔嫌弃地将里奥恶心的脸推回去,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就当作是这样吧。” 菲泽尔不愿透露,里奥很识趣地不去追问,随便打趣几句,便十分流畅自然地转移话题。 …… 两人沉浸在愉快的交谈中,不知时间飞逝,直到房门打开,罗尔和杜鲁从书房中走出。 “这事就拜托你了。”罗尔转过身,伸出右手。 “举手之劳而已,也就不到半个月的路程,你就放心吧。”杜鲁伸手握住,左手拍了拍罗尔肩膀,然后望向菲泽尔,嗓音提高喊道:“菲泽尔小子,记得两天后早上早点过来,不然过时不候咯!” 菲泽尔应了一句,和父亲再次对杜鲁-布雷恩感谢一番之后,便告辞离开。 时间转瞬即逝,启程的日子眨眼便到。 清晨,阿芙拉和罗尔早早醒来,只为儿子送行——第一次,他们等了六年时间,这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或许很短,或许很长,又或许……阿芙拉和罗尔停止了思考,仿若只是为单纯外出旅游的儿子操心一样,内心平静而又骚动。 吃完饯行的早餐,菲泽尔收拾并确认装备无漏之后,穿好御寒保暖的衣物,最后在临出门前,与父母紧紧拥抱在一起。 推门走出家,入目便是白茫茫一片,深宵的一场夜雪,为这方土地铺上了一层洁白柔软的棉毯,向人们宣示冬日的来临。 晴朗无风的天气,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人们在初冬季节反而感觉气温暖和怡人。 菲泽尔来到布雷恩家,就见二、三十辆运货马车停在门前路边,数十名衣着单薄的壮汉或抬或扛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装载上车,另一边,则有一群手执锋锐的武装人员。 不过眼尖的菲泽尔发现了一点跷蹊:数十件大麻袋装的谷粮似乎有意地分散装载,而且绝大部分都放在最底层,然后再用其他货物掩盖起来。 他边向布雷恩家走去边想,很快的想明白了。 步入冬季之后,粮食的价格就会急升暴涨,若是此时贩卖粮食,绝对的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贩卖给其他领地。 当然,平民私自贩运粮食是大罪,一旦查出,基本逃不过绞刑的下场。 但对于杜鲁-布雷恩来说,他有着必需承担且解决一支商队数十人路途上温饱问题的借口,只要抓着这一点不松口,贩运的粮食数量不太过分贪婪,行为不太明目张胆,影响不太严重麻烦,领主也就张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重要的是,领主如此通融,作为精明的商人,杜鲁-布雷恩自然懂得怎么做人。 菲泽尔虽然明白此事不可为,但同样明白一个人的力量很小,凭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什么。 “早上好,布雷恩先生。”菲泽尔上前向杜鲁-布雷恩打了声招呼,然后侧过身,看了眼搬动货物的工人,刻意询问道:“不知道需要帮忙吗?” “嘿,菲泽尔小子,时间还早呢,这些琐事就让工人去做吧,你进屋歇会儿,即将出发时我会通知你的。” 菲泽尔没有半点矫情和客套,顺势而为就颔首进屋。 他不想参与到这些违法的事情中,而杜鲁-布雷恩也不希望他一个外人插手其中,双方就这样各取所需好了。 在屋内和里奥以及其母亲休闲地倾谈了一段时间,杜鲁-布雷恩推门喊道:“菲泽尔小子,准备出发了,出来跟其他人认识一下吧。” 菲泽尔点点头,起身告别两人,拧起地上的背包挎在肩上。 走出门外,杜鲁-布雷恩就站在身旁,一时间,上百只眼睛几乎都落在他身上。 “兄弟们,这是我老朋友的宝贝儿子,菲泽尔-奥普尼尔,这次将会和你们一同前往罗恩城,你们可要多多关照他。” 奥普尼尔,在镇上算得上富有的小康之家,众人心中了然,纷纷应和。 之后杜鲁-布雷恩为菲泽尔简单介绍了每一个人的姓名、别号以及职责,让他和众人关系拉近一点,至于能记得多少张面孔,多少个名字,得到多少份好感,多少人帮助,那就是后者的问题了。 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再告知众人菲泽尔只是单程路程后,早已整装待发的商队终于是正式启程了! 正文 第六章 泥板文书 通往罗恩城的商路视野并不开阔——被人践踏,车轮碾压形成的贫瘠小道,两旁都是茂密的林木,遮挡了太多的视线,让人时刻提心吊胆,担心不知何时会出现危险。 不过商队才走了半天路,离布莱兹小镇不远,不用太过担心有劫匪出现和野兽的袭击。 况且那一群乘骑马匹,佩戴弓剑,铁血洋溢的雇佣兵和护卫,环护着负载各种商品、包裹、木桶的马匹和货车,目光如电,时刻警惕着两旁的密林呢。 “小子,你家庭这么优越。”与菲泽尔同乘的马夫好奇的问道:“这种鬼季节一个人去罗恩城干什么。” 菲泽尔不记得这位马夫叫什么名字,但记得后者的别号叫“毛虫”,通过短暂的接触,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不过菲泽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询问道:“毛虫先生,你听过‘解放王女’的故事吗?” 毛虫年纪三十有六,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转向天空思考了一、两秒,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有点印象,好像是一个挺有名的历史人物,但要我讲怎么有名就不行了。” 话毕,毛虫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菲泽尔,低声道:“难不成你是历史学者?也太年轻了吧。” 菲泽尔含笑不语,虽然他是一个探险家,做的事也和历史学者沾边,但工作性质更像是考古——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对“考古”没有什么概念罢了。 开头的几天,除了途中下了一场雪,没过脚踝的积雪影响了行程速度,到达商栈的时间延后了不少之外,一切都平安无事。 然而麻烦的事情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譬如地面被积雪覆盖,无法探知地面状况,车轮不幸陷入深坑当中,整辆货车差点儿侧翻。 又或是树木倒塌,横腰拦截了商队前进的道路,派人前去探查,发现前方大段道路同样遭难,众人迫不得已只能走小道绕过去。 小道中光线幽暗,视野狭窄,道路坑洼,两侧紧贴车身的树丛让所有人感到压抑,护卫们压力增大,对周遭的动静变得更加警惕。 虽然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狼群袭击而乱了手脚,但很快就组织起有序的防守,击退狼群,可是尽管这样,依然造成十多人受伤,拉车的挽马也难免受到惊吓和伤害。 遭受几次变故,加上绕道而行,本想要在夜前赶到下一站商栈已经十分勉强。 虽然剩下的路程不远,但死现在又刚受野兽袭击,考虑到众人身心疲惫,伤员未治,继续赶路的风险很大,便果断决定野外扎营。 找到一条小溪流后,商队选择在离岸二十米左右处的草地作为营地,趁着时间十分充裕,一部分人照顾伤员,处理伤势;一部分则多人组队外出收集柴禾,备好足够的燃料用以度过漫长又寒冷的夜晚。 菲泽尔独自探险六年,多少懂得一些应急处理伤口的方法,在周边找到些车前草,洗净捣烂,为每一位伤员进行外敷,可以消肿止痛。 这一举动得到了所有伤员的衷心感谢。 处理完伤势,照顾的工作有其他人接管,但菲泽尔没有就此闲着,摸摸腰间,确定携带好护身的匕首,便加入到收集柴禾的工作中。 菲泽尔主动承担任务,让所有人都另眼相看,心生好感,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经不觉间对他多加关照。 “兄弟们,咱们就在这附近散开吧,之后回到这里集合再一同回去,若是遭遇袭击就立刻大声叫喊。” 虽然是集体行动,但还是会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分散开来,提高工作效率。 由于之前下过一场雪,不少枝条被厚雪压垮,折落在地上,只要弯下腰就能捡到,不一会儿就捡到一大捆。 念想着离了较长的一段距离,考虑到安全,转身朝集合点方向返回。 返回的路中手也没停着,不时用手折一下树上的枝条,若是枝条干枯的话,稍微用点力就会很清脆的“咔嚓”一声折断。 结果菲泽尔只顾着折树枝,没留心路上的情况,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幸亏有软绵的积雪作垫缓冲,除了脸庞感觉有点冻之外毫发无损。 “什么东西?”菲泽尔抹了一把脸,好奇是什么东西将他绊倒的。 他跪在地上,俯下身左右看了看凸起在地面上僵硬物体,好像只是普通的泥块,因为绊了他一脚,现在有了些开裂。 但是多看几眼后,菲泽尔感觉泥块有点奇异,抱着莫名其妙的心情,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泥块上有些线条组合而成的神秘符号,继而认真辨认下,发现这是一种古文字! “这极可能是泥板文书!”菲泽尔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强忍心中的激动,拔出匕首当作小铲子来用,小心挖开泥板周围的泥土,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将其包裹住,再慢慢取出。 泥板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载体,就他目前所知,挖掘出土的泥板文书,最早可以追溯到充满浓厚奇幻色彩的魔法时代,直至人文巅峰的文学时代,才被普及各地,轻便易携带,更适合承载文字的莎草纸和羊皮纸所替代,并一直沿用至今。 但是莎草纸在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霉变毁坏,广泛应用的结果导致有一段时期的许多古抄本、书卷、文献大都损坏,少有能够保留下来。 经过教训,之后人们就更变记录保存各类重要的资料信息载体,避免重蹈覆辙。 至于各个地域用何种方法,是石绘石刻、骨片竹简、泥板蜡板、莎草纸羊皮纸、还是桦树皮棕榈叶,这些就另说了。 取出泥板后,可以明显看到这块二十厘米左右的泥板残片,右下呈倾斜状的崩裂,缺失的部分占据有将近三分之一,后段的大部分内容都遗失了。 手帕包着泥板,小心翼翼的将黏附在上的污垢擦掉,可剩下的固着物奈何现在手头上没有工具,不能完全清理干净,但是并不影响观察。 菲泽尔双手捧着泥板凑到眼前,仔细辨识后,大致认出了是何种古文字。 “一种由楔形文字演化而来的变体文字,简化的笔划,箭头般的三角形,弯曲的线条。观感上,这种曲线比纵横干练的楔形文字圆滑与优雅,而且透过文字结构,甚至可以反映出当时的社会形态。人们远离战争的破坏,开始过上了安居乐业物质富足的生活,逐渐追求精神思想层面上的需求和满足,这应该就是文学时代的雏形——乐文时期所用的曲段文字。” 正文 第七章 罗恩城 星夜漫漫,月华皎洁,纯白的大地陷入沉睡,万物皆静。 林地中,温暖的篝火,驱散了冬夜里的冰冷,柔和的火光,驱散了黑夜的恐怖。在如此祥和的氛围中,人们吃着温热果腹的食物,三五成群围聚在一起谈笑言欢,十分热闹。 夜渐深,气氛渐冷,空气中的寒意渐盛,大伙安排好轮班守夜的人员后,便纷纷盖上毛毯休息。 除了守夜的十几人,众人都已经躺下休息,唯独菲泽尔仍坐在篝火旁,低头研究手上的泥板,不时在笔记上写写画画。 “兄弟,需要毛毯吗?”一名护卫好奇,但又不适合直接询问。 “是的,谢谢。”菲泽尔抬起头谢了一句,等对方转身走开后,又重新低下头。 不一会儿,那名护卫拿着毛毯回来,坐在菲泽尔旁边,顺势指了指泥板,好奇的问道:“兄弟,吃完晚饭后就见你拿着这东西,有什么特别吗?” 菲泽尔停下笔,失笑道:“如你所见,只是一块泥块,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只能说和艺术品的性质差不多吧,在每个人眼里的意义不同,价值也不同。” 艺术品? 护卫心中嘀咕,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难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吗,这泥块是艺术品?骗谁呢! “这泥块是艺术品?你一定是开玩笑。”护卫不相信,甚至露出些不屑。 菲泽尔没有去辩驳:“所以我刚才告诉过你,这只是一块泥块。” 年轻的护卫觉得自己被轻视,语带刁难的问道:“你认为这是艺术品,那么这东西能卖多少枚弥亚金币?” 这泥板能卖多少枚弥亚金币? 菲泽尔闻言愣了愣,随即心中暗暗苦笑,他只不过用性质比较相近的艺术品打个比喻而已,竟生出这般变故。 再说,艺术品不是一般的商品,它的贵重体现在精神、文化和不可重复性,而且人的主观因素会对艺术品的价值起到决定性作用,谁都无法说明一件艺术品到底价值多少。 对方认为这只是块随地可见的泥板,一文不值,但在菲泽尔的心目中,这是块承载古老文明历史文化的无价之宝,再多的钱都换不来泥板的一角! 现在的状况就是最明显的主观差别。 菲泽尔合上笔记,收起泥板,清澈的双眼望向对方,微微一笑。 “至少在我心目中,它是无价的,这就足够了。” …… 夜晚有人守夜,篝火又保持燃烧供暖,不用担心安危和寒冷,不像以前探险时,独自在外野营那般提心吊胆,睡得格外的香甜。 直至翌日,菲泽尔才在嚷嚷的吵杂声中醒来,睁眼就看到有不少人洗涮完毕,从溪流方向回来,也有准备前去洗涮的。 另一部分人则烹煮早餐,喂食马匹,检查整理货物,各司其职,杂乱却有序。 由于季候的原因,天色仍然暗沉,身体也变得慵懒,总是想再睡多一阵子。 菲泽尔艰难的挣扎坐起身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木讷的呆坐几分钟,等大脑七、八分清醒才站起来,之后再用溪流冰凉的净水洗涮,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 由于昨日情况所迫,商队才在大半路上临时扎营。 清晨大伙这么早醒,就是为了今天把落下的进度补回来,决定整体前进速度加快,越过前方商栈,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因此路程安排的很紧,午餐也没有太多充裕的时间像往常那样悠然烹煮,饿了就只能嚼肉干面饼,把全部时间都放在赶路上。 值得高兴的是,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商队终于绕过倒塌树木的阻拦,重新返回到商道,行进的速度无疑比杂草丛生的狭窄小道要快得多。 中途路过商栈,众人简单补给一番,就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最终商队一路平安,在天黑之前如愿的抵达目的地。 众人身疲力乏,草草吃完晚餐,喝上一杯麦芽酒,便纷纷回到房间,一头栽在床上没几秒就沉入睡眠当中,发出起伏不定,声响不一的鼻鼾声。 菲泽尔同样感到疲惫,恨不得躺下床,好好的睡一觉,但他此时仍坐在小小的木桌前,点起燃烧剩下不到一半的短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揣摩泥板,不时在笔记上做下记录。 直到脑袋意识模糊,眼睑重若千斤,他才抹了一把脸,熄灭蜡烛,收好物品,爬上床休息。 自从菲泽尔得到泥板后,除了本分和需要协助的工作之外,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研究泥板,其沉迷的程度就连同乘的“毛虫”车夫都大感疑惑,即便多次询问,依旧不得其解。 七天后的黄昏时分,商队有惊无险的抵达最终的目的地——罗恩城。 这七天的途中,商队总共遭遇了三次劫匪的拦路,有两次靠着领队的名号震慑吓退,有一次则因为敌众我寡,不得不以钱财化解危机。 这番遭遇,印证了菲泽尔最初单人准备实行的绕行计划是正确的选择,否则就算性命无虞,可一身钱财被全数劫走,以后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尴尬。 当然,若非他选择跟随商队同行,以及后面一系列的遭遇,也就和乐文时期的泥板失之交臂了。 缴纳了入城费,以及私底下贿赂卫兵的小费,商队毫无障碍地一路通行。 穿过城门,熙熙攘攘的声浪,瞬间涌入两耳,即便菲泽尔早年已来过数次,仍是被这繁华的声音震撼,受到城内热闹氛围的感染,心思随之活跃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现今正值冬季,罗恩城的人流进出减少了许多,但城内仿佛常年如夏,人潮涌动,人们呼吸的温热气息弥漫整个罗恩城,置身其中不仅不会觉得寒冷,反而身体燥热,满额细汗。 既然已经达到终点,菲泽尔和商队目的不同,各有去处,也就选择就此分别。 临走时,菲泽尔递上两枚弥亚金币以示感谢大家一路上的照顾。 领队接过两枚弥亚金币,神情有些诧异,也有些感激——两枚弥亚金币,足够让整支商队上百人在罗恩城中美美的大吃一顿。 菲泽尔隐入人潮后,领队暂时收起金币,继续指挥商队,他们不能在罗恩城待得太久,必须在严冬大雪封路之前,回到布莱兹镇。 虽然天色已经昏暗,夜幕即将降临,但不同于其他城镇,罗恩城中依然灯火通亮,许多商铺仍在经营,大量人群在大街小道闲逛,酒馆餐厅座无虚席,旅馆旅店更是客满为患。 菲泽尔穿过热闹的街道,拐进幽深的小巷,两耳的吵杂声飞快消退,萦绕周身的温热也随之冷却,仿若进入了一个安静清凉的世界,将吵闹和热度隔绝在外。 正文 第八章 波折 深巷里,一座充满异域风格的旅店出现在眼前,微风吹过,吊挂在店外型式各异的木质面具彼此相互碰撞,发出“咯咯”清脆的声响。 菲泽尔推门进入,“叮铃铃”悦耳空灵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抬头望去,黄铜制的迎客铃光泽显得有些暗沉,甚至有一点点的锈斑,显然已经使用了不少年月。 与外观不同,旅店内饰简洁明了,没有过多的装饰,纵深望去,烛光照亮的长廊中只有一柜台一楼梯,三间关着门的房间,以及通向后厨的门口。 菲泽尔迈上木阶,鞋底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走到不远处的柜台前问道:“请问还有房间租住吗?” 坐在柜台里的是一名长着牛角胡的中年男子,发际线甚高,露出锃亮的额头,听到客人的问话捏了捏胡子,微微一笑,从容的回答道:“尚有一间,过夜二十铜,日租三十五。” “那暂时先租三日吧。”菲泽尔伸手正要掏钱。 “叮铃铃铃!” 就在此时,迎客铃发出强烈的声响,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门口站着一名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男子,身套皮甲,腰间别着兵刃,凶恶的面相散发出生人莫近的气场,看样子应该是名雇佣兵。 魁梧男子几步走到柜台前,手掌用力拍向台面,霸道地喊道:“立刻给本大爷准备一间房。” 柜台里的牛角胡男子被吓得身体一阵哆嗦,头冒冷汗,但还是正直的结巴说道:“这,这位大爷,最后一,一间房已经租出去了,您,您……” “嗯?”魁梧男子眯起双眼,发出不满的鼻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站在一旁的菲泽尔微微蹙眉,捏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插话道:“既然这位大哥需要,那间房间就给他吧。” 魁梧男子转头好奇地望了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牛角胡男子则过意不去地说道:“那你……” “反正我还没付钱,没关系。”菲泽尔摇头微微一笑,让牛角胡男子内心好过了一些,收取费用后,便拿起钥匙串为魁梧男子带路。 不一会儿,牛角胡男子从楼上回来,看见菲泽尔还站在柜台前。 “小兄弟,刚才多谢你,但是本店已经没有空闲的房间了,为什么还在这呢?” “房间,应该还有吧。” 菲泽尔解开胸带,卸下背带,把背包提到身前,从背包夹层中取出一样小物件,摆放在台面上。 那是一个小巧方正的白色饰品盒,打开盒子,一枚白银指环安置在棉绒凹槽当中。牛角胡男子神情微变,两指小心捏起戒指观察,色泽明亮温润,显然被人长久佩戴,才有如此光泽,此外,戒指内侧还刻了一个名字:德温-怀特 牛角胡男子看完后,慎重地物归原处,对着菲泽尔鞠躬行礼:“原来是贵客。” “我能借用怀特先生的房间几日吗?” “自然可以,相信他知道后也会感到高兴。”牛角胡男子站在楼梯口前,再次鞠身一礼,“贵客请跟我来。” 菲泽尔点点头,合上饰品盒塞回夹层中,重新背起背包,跟着对方走上楼梯。 “嘶……哈……”趴在桌上的艾登幽幽醒来,睡眼惺忪的一边摸着酸痛僵硬的脖子,一边整理桌面的文件,“为了这几篇译文连续通宵了几夜,一不小心睡过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艾登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里顿时凉了一截,惊慌的掏出怀表——六点四十分。 糟了!糟糕透顶了! 艾登惊惶地倏然站起,抓起桌上的文件,一股脑的塞进夹包里,匆忙地跑出房间。 刚走出门,他就看到楼梯间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菲泽尔?”艾登顿时一愣,然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是睡糊涂了,“应该看错了吧。” 说完,艾登马上想起自己现在急需要做的事情:“没多少时间了,七点钟之前再不交给老师,这几日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说着艾登几步并作一步的跑下楼梯,离开旅店,冲出大街截下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一路来到一座灯火明亮的宅邸门前,艾登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给门卫出示身份证明后,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宅邸中。 刚进门,艾登迎面就碰见正要出门的主人家,惊慌失措的连忙抚胸行礼:“罗恩伯爵阁下,请原谅我的冒失和失礼。” “不用多礼了,艾登。”罗恩伯爵温和一笑,对此并不介怀,甚至愿意驻足打趣几句:“你这么焦急,是因为作业的原因吧。” “完全正确,伯爵阁下,不知老师还在府上吗?” “看来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同样的勤奋啊。”罗恩伯爵回身望了眼二楼,细心的帮艾登指路,“斯卡勒尔学士在书房,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便是,你可自行前去。” “对了,你若还没用餐,告知女仆准备就可。时间紧张,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且自便吧。” 书房中,被书籍堆叠成墙的书桌里,一名白发老人戴着眼镜,依靠着手边的油灯照明来翻阅书籍。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起,白发老人微微抬起头,把眼镜挪到鼻翼位置,瞄了一眼房门,平淡地说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艾登缩着脖子,鞠着身子,畏畏缩缩的走进来:“老师。” “是艾登啊。”老人低吟一句,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看来你勉强赶上了,之前布置的作业交上来吧。” 艾登恭敬地应了一句,从夹包里取出文件,双手呈上。 斯卡勒尔接过文件,重新戴上眼镜,将学生翻译的译文和自己提供的古文字材料左右分开,方便等会的审查。 不一会儿,斯卡勒尔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边摘下眼镜,一边点头:“词句使用准确妥当,但语句还有些僵硬,不够自然。” “那……”艾登心情紧张,忐忑不安。 “合格了,回去收拾好行李,明日我们就动身回程吧。” 一听到“合格”,艾登差点忍不住吼出一嗓子,手舞足蹈来表达现在的兴奋与激动,不过在老师面前,理性还是压过了感性,不至于失了礼仪,丢了面子。 斯卡勒尔合上书本,熄灭油灯,双手撑着书桌缓慢地想要站起身来,艾登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行了,我也累了,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启程返回学院。” “没有了。”本想这么说的艾登,话到嘴边,却是讲出了另一句话:“对了,我在旅店看到一个很像菲泽尔的身影。” 艾登正搀扶着斯卡勒尔,很清楚感受到老师的身躯微微一顿,表明了他内心发生了很大的波动。 正文 第九章 坠落的天空之人 菲泽尔随着牛角胡男子一路来到顶层四楼。 刚开始,顶层的环境一片漆黑,等牛角胡男子点亮蜡烛,才有了些许光亮。 牛角胡男子提着烛台在前面领路,借着微弱的烛光,菲泽尔这才看清长廊两旁堆放着各种箱子和杂物,似乎平常当作仓库来使用。 接着走下去,他发觉长廊左右两侧只有墙壁,没有任何门窗,不是被杂物遮挡,而是真的没有。 幽深黑暗的环境,狭窄漫长的长廊,一言不发在前面领路的背影,摇曳不定的昏暗烛光,确实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菲泽尔自然不可避免的,不由自主的往那种恐怖的方向想象,结果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吓得浑身鸡皮疙瘩,搓了搓两臂,连忙甩了甩头,把不好的念头甩掉。 黑暗中慢行,对时间的流逝变得十分迟钝,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走了十多分钟,又好像不过一、两分钟的路程。 总之不管怎样都好,两人来到了长廊的尽头,字面意思的尽头——前方只有一堵墙。 牛角胡男子沉默的移步站到一侧,让出空间和视野给菲泽尔。 对方的行为举动让菲泽尔有些迷惑,但很快他就发现墙上写着一行字:自由的人与不自由的人。 菲泽尔想了想,这行字应该是德温-怀特特意写上去的,考虑到对方是个十分博学的家伙,知晓许多的传说故事,论对传说故事的痴迷和执着,一点也不比自己差,那么谜底想必和传说故事有关。 当然,对方这份痴迷和执着只停留在收集故事这方面,和菲泽尔亲身去探寻、接触、解析传说故事截然不同,而且受限于自身各方面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像后者一样随心所欲。 “沉睡的沉默诗人?”菲泽尔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试探道。 沉睡的沉默诗人所讲述的故事,是一名才艺出众的吟游诗人遭人嫉妒,被歹人陷害入狱,虽然狱中日子煎熬,但是阻止不了他不断的创作和吟唱。 直到某天瘟疫肆虐,民众恐慌的时候,从牢狱中传出的优美诗歌响彻整个天空,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奇迹般迅速治愈了疾病,消灭了瘟疫。 国王很快就找到了诗歌的声源,然而在那个铁栅栏里,只有一具不断吟唱诗歌的腐烂尸体。 牛角胡男子摇头,菲泽尔眯了眯眼,又说道:“永生的诅咒小镇?” 永生的诅咒小镇,传说中是一个与外界时间隔绝的小镇,里面的镇民在小镇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每当午夜时分,小镇中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回既定的原貌。 牛角胡男子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请贵客再认真思考一下。” 虽然又答错了,但是菲泽尔并不气馁,不过沉思的同时,心中也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德温-怀特的房间入口藏在哪里? 以他对对方的了解,应该不至于单纯出条谜题来为难人,谜底除了和传说故事有关之外,可能和房间的入口也有关联。 可是这里三面都是墙壁…… 菲泽尔从左往右扫视了一遍,忽然间灵光一现,抬起下巴,目光朝天花板望去,顿时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是坠落的天空之人。” 传说,有一名从天空坠落下来的人,他失去了回到天空的能力,于是为了重返天空,他踏遍大陆每一个角落,游遍大海每一处海域。 最终,他找回了返回天空的方法,却选择了留在地面,并且留下了一句话。 “翱翔天空,未必是自由,仅历山海,未必是束缚。”菲泽尔念道。 牛角胡男子在一旁鼓掌:“回答正确。”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铁块,贴在墙壁上移动几下,随后用力一推,墙壁旋转,竟变成了一道暗门! 暗门里面有灯火照明,能清楚看到一座螺旋楼梯往上延伸,应该就是通往德温-怀特的房间。 打开暗门后,牛角胡男子将手上的石头递给菲泽尔:“这是特殊处理过的强力磁铁,用来控制移动暗门内侧两边,起到门锁作用的铁栓。” 菲泽尔微微颔首,然后随着对方走上螺旋楼梯。 不到半分钟,菲泽尔走过楼梯转角,随着踏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一个充满智慧与知识气息的房间,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 未等他仔细打量房间,便被耳边的声音打断了。 “这里就是怀特先生的房间,贵客请自便吧。我叫鲁布,如有什么需要,可以摇动铃铛呼叫,然后通过音管直接与我交谈。”牛角胡男子指了指门边的黄铜装置,讲解完毕后就恭敬一礼,识相的转身告退,不再逗留。 鲁布离开后,菲泽尔解下背包,开始细细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不算大,不过胜在灯光明亮,宛如白昼。虽然看上去似乎大部分地方都被书架、书桌和床占用,显得有些狭窄,但对于个人房间来说,实际上空间足够宽敞了。 书架上藏书不少,包罗各种学科学识,菲泽尔粗浅的浏览了部分藏书,就觉得头昏脑胀,难以消化,让他不禁再次惊叹对方的博学。 菲泽尔把书放回原位,来到窗边,借着夜风舒缓头部的不适。打开窗户,一道繁华宏伟的风景映入他的眼帘。 居高临下,只见黑夜之中,城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宛如繁星,放眼眺望,延绵不断,胜似地上星空。 菲泽尔目光一偏,发现旁边床头柜上的薄薄的小册子,拿起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手抄本,插画字迹算不上精致优美,却是别具一格,估计是德温-怀特自制的——这内中描述的内容,是“坠落的天空之人”的故事。 此际此景此故事,不禁让人生出无边猜想:头顶的天空之上,是否真如传说中所说那般,有一座天空之城,而我们夜空中所看到的漫天星辰,会不会只是城里点亮的灯光而已。 “咕咕……” 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菲泽尔摸摸肚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当即摇动铃铛,等鲁布的声音通过音管传来后,告知自身的需求。 不一会儿,鲁布手端托盘出现在门口,两道香气四溢,分量十足的肉类佳肴,让菲泽尔大呼过瘾。 除了美味佳肴,菲泽尔还从鲁布口中得知了一个好去处,调节精神状态之余,可能还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正文 第十章 迦顿学院的学者 “叮铃” 鲁布正在后厨洗刷碗碟,此时迎客铃响起铃声,便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擦干双手出去招待。 刚从后厨出来,就见艾登身后带着一位老绅士进来,衣着光鲜,举止严肃,而且前者对其十分恭敬,可能是哪位大人物,于是不敢怠慢的连忙上前。 “请问这位老先生是?” 艾登转身回道:“这是我的老师。” “原来如此。” 鲁布心中猜想,肯定是艾登的老师突然来到罗恩城,找不到地方住宿,幸亏找到了此地的学生,这才将其带到这里来。 “但实在抱歉,本店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租住了,若是老先生和学生同住一房,我可以提供被褥和枕头。” “不,不用麻烦了,我不是来住宿的,是来找人的。”斯卡勒尔摇了摇头。 “找人?” 鲁布心中疑惑,但还是很配合的问道:“不知你们要找哪位客人?” “是一个青年,名叫菲泽尔。” 鲁布沉思片刻,并没有在脑海中找到任何的印象:“不好意思,本店可能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没有?难道是他看错了? 艾登看了眼神情淡然的斯卡勒尔,心想老师拖着疲惫的身体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一面,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为了确保无误,艾登再进一步确认:“不对呀,黄昏近夜的时候,确实有一个背着背包的人走上三楼。” 鲁布神色淡定:“那是本店的贵客。” “那位贵客的名字不是菲泽尔吗?” 鲁布摇了摇头:“贵客就是贵客,我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若他是你们要找的人,可以在这等他回来,或者去西朗区的原野酒馆。” 斯卡勒尔得知去向后,对鲁布表示感谢,便拉着艾登出门离去,坐上一直停靠在巷口外的马车,一路往西朗区方向疾驰而去。 原野酒馆,正如其名,刚一进去,热闹的氛围中充满野性的汗液酸臭,混杂着调味料散发出的香气,形成一股极其奇怪的味道直冲鼻孔,十分呛人。 菲泽尔站到门口扫了一眼,不算招待客人的女郎,肌肉健硕的壮汉占大部分,身边有兵器傍身,估计都是些雇佣兵。他们满嘴胡话,**上身挥洒着汗水,大嚷大叫的发泄心情。 另外一部分则是些底层工人,他们情绪各异,有的垂头丧气的呆坐在酒台前,神情落寞,一个人喝闷酒;有的放纵自我,与其他情绪高涨的客人一起载歌载舞;也有的微笑旁观,感受这个欢快的氛围,慰藉空虚的内心。 “这位小哥,站在门口这么累,来这边坐吧。”才站了没几秒,就有女郎抛着媚眼上来招呼。 菲泽尔点点头,跟随着对方来到酒台前坐下,掏出一枚铜币买了杯麦芽酒,浅尝一口,甜甜的味道十分适口,加上酒馆中热闹的氛围,不经不觉间就喝完了一杯。 “再来一杯。” “好的,请稍等。” 在等店主倒酒的间隙,坐在旁边聊天的两个男子,讲了些菲泽尔感兴趣的东西。 “听说前一阵子,东面的亚拉矿镇出了事故,矿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生物,有好些矿工死伤,导致没人敢进去采矿,矿业停滞。” “找雇佣兵清理不就行了吗?” “清理完了,但是矿山深处也被怪异的黑雾封闭了,现在正急着四处找人解决呢。” “这种事情只能找那些有学问的学者解决了,伯爵府不就有个老学者吗,若是能请得动他,一定能解决。” 奇怪的生物?怪异的黑雾?这倒是勾起了菲泽尔的兴趣,反正泥板文书的翻译已经接近瓶颈,要得到完整的译文,需要对曲段文字有更加专业研究的学者帮助才行。 但是要找到对古文字有专业研究的学者谈何容易,不过他们提到伯爵府有一位老学者,或许去亚拉矿镇之前,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在那之前,能探听多点情报自然是最好的,于是菲泽尔又掏钱买了两杯麦芽酒上去套近乎。 “两位先生,刚才听见你们讨论亚拉矿镇事故和伯爵府的老学者,我有点兴趣,希望你们能详细说一说。”菲泽尔把两杯酒推到两人面前。 两个男子看到酒,当即和颜悦色的把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其中不乏一些传闻和自身的猜想。 一轮听下来后,信息混乱,真假难辨,甚至有的前后矛盾,不过菲泽尔并不介意,他需要的就是大量的信息,实际如何,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之后,一切自有答案。 不过相比起亚拉矿镇的事故,伯爵府的老学者情报就显得符合逻辑多了,而且也更加真实可信。 “迦顿学院的老学者?”菲泽尔扬起眉。 “对啊,谁都知道罗恩伯爵最尊敬有学识的学者,而且听闻那位老学者在迦顿学院地位不低呢,在老学者入城后就被招待到伯爵府了。” “迦顿学院的老学者有很多,地位高的也不少,我也认识几位,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菲泽尔追问道。 闻言,两名男子面面相觑,忽的笑了起来,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迦顿学院的学者虽然没实权,比不得贵族,但话语权一点也不低,就连王室也要听信三分。那种人物你认识几位?小哥,你就别说笑了。” “哈哈,那位老学者叫斯卡勒尔,难不成你还真认识?”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菲泽尔心中欣喜,相比起去探查亚拉矿镇的事故,他更想去找斯卡勒尔帮忙,翻译泥板文书。 不过提到斯卡勒尔,受到轻松的氛围影响,也考虑到以对方的身份,不会出现在这种粗鲁嘈杂的地方,菲泽尔不禁发起牢骚来了。 “原来是他,认识啊,我跟你们讲,他可是个老顽固,上次在卢修德尔帮他翻译古文,居然嫌弃字词使用不够规范标准,语句不够自然优雅!我就纳闷,文字是给人看的,能够理解意思不就行了。” 两名男子笑而不语,这种事在酒馆里他们见得多了,早已见惯不怪,默默地听着对方吹牛皮,纯当作听故事。 一名年轻人搀扶着一位吹胡子的白发老人,一声不响的站在菲泽尔身后,等讲到差不多时,突然来了一句:“哦?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正文 第十一章 译文 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顿时吓了菲泽尔一跳,然后像逃避现实般深呼吸,不断低声呢喃安慰自己:“幻听,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呢,一定是幻听。” 不止菲泽尔,就连那两名男子也被这句话吓到,瞪大双眼盯着白发老人,脑袋里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位白发老人,迦顿学院的老学者,现暂住伯爵府的斯卡勒尔! 菲泽尔闭上眼睛,不敢转身,也不敢回望,然而现实很残酷,一双宽厚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力气不大,却让他不可抗拒的转过身子。 “小声在念叨什么。”斯卡勒尔哼声道:“很久没见,人没变,倒是多了一样背后说人坏话的恶习。” 被对方当场抓到,菲泽尔再逃避也没用,睁开双眼尴尬的笑道:“喝醉酒,瞎说的,你别信。” “醉话?都说酒后吐真言,是真心话才是吧。” 这一幕,看得旁边两名男子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居然不是在吹牛皮,是真的认识这位大人物,而且似乎是交情甚深!能和斯卡勒尔这种人物结交多年,想必这个年轻人也是身份不显的大人物! 不管两名男子怎么想,反正菲泽尔抹了把汗,心知这么继续讲下去一定没完没了,而且理亏的是自己,干脆强行转移注意力,抛出一个极具吸引力的话题。 “对了!差点往了正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有一块泥板文书需要翻译。” 斯卡勒尔眯了眯眼,用一种几乎能杀死人的“和善”眼神盯了菲泽尔几秒,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他。 当然,这是因为泥板文书的吸引力确实十分诱人的原因,斯卡勒尔根本无法抗拒,而且就此事而言,不得不赞叹和佩服对方的天赋才能:“你一个人找到过的文物文献,都能在迦顿学院置办一个展览了,这次找到的又是什么。” 菲泽尔露齿一笑:“你的强项范围,文学时代的雏形,乐文时期的曲段文字。” “每次见你都会有一些令人惊喜的文物。”斯卡勒尔双眼一亮,兴奋的开始摩拳擦掌:“东西在哪,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泥板文书这么重要的东西,菲泽尔当然不会随意带在身上,万一弄丢了或者再进一步损坏,那就欲哭无泪了。 三人回到旅店,菲泽尔不清楚德温-怀特的房间能不能向他人公开,向鲁布咨询,本来有些纠结的神情,结果听到对方是斯卡勒尔师生,很爽快的点头允许了。 菲泽尔不作他想,带着师生两人来到四楼的黑暗长廊。 “原来贵客就住这种地方啊,真有意思。”艾登在后面取笑道。 菲泽尔手提烛台在前面领路,闻言解释道:“既然是贵客住的房间,自然不能随意租出,而避免某些蛮不讲理的纠纷,不公开房间的存在,隐藏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一直来到尽头,菲泽尔打开暗门,走上螺旋楼梯,来到德温-怀特的房间。 本来单人仍显宽松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进到房间后,斯卡勒尔有点沉不住气的来回踱步,艾登则不然,他更感兴趣的是从高楼上,向窗外观望夜幕中的罗恩城,会有怎么的美丽景色,。 菲泽尔也不吊胃口,拿出毛巾包裹的泥板文书。 刚一打开包裹,看到泥板崩裂缺失,斯卡勒尔便是心痛不已,一边轻叹,一边像抚摸情人皮肤一样轻柔。 这块泥板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残片,似乎能记录的文字不会很多,但实际泥板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文字,想要全部翻译,即便对曲段文字有极为深入研究的斯卡勒尔,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完成。 斯卡勒尔仿佛忘记了翻译的事情,沉迷享受泥板上醇厚的历史气息,无法自拔。 菲泽尔不着急,但是看到对方又是出现这幅模样,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别忘了正事。 于是没好气的取出前些日子自己翻译出来的笔记,“啪”的一声甩在桌面上,打断了对方不知会持续多久的内心感叹和怜惜。 艾登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一老一少地位反转,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只不过接受不等于理解。 如此傲慢失礼的举动,一般人就早就起身冲突了,但斯卡勒尔反而瘪瘪嘴,一副心虚的样子,好像受到这种对待是合理的,拿起菲泽尔的笔记与泥板文书原文对照,默默的校对译文。 他校对菲泽尔的译文,并非认为对方的翻译能力不足,相反,恰恰正是认可对方的翻译水平,认为对方的译文能够提供帮助,才会如此去做,不然他根本无需费力去校对,直接翻译就行了。 不知过去多久,艾登看了看时间,发觉时候不早,可是老师沉迷泥板,不能自拔,估计就算现在旅店快要倒塌,也难以动摇分毫,他唯有先向伯爵告知老师下落,报个平安,消除伯爵的担忧。 临近午夜,三人还是精神奕奕,斯卡勒尔自是不用说,那块泥板残片成了他现时的生命之源,一时半会还不会休息。艾登则趁着难得的机会,就学习上的问题请教菲泽尔,并告知原本师生两人明天就准备回迦顿学院的事情。 直到深夜时分,校对进度已经完成一半,简直进展神速,而三人旺盛的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需要休息。 房间里的床让给上了年纪的斯卡勒尔,艾登则回自己的房间,菲泽尔跟鲁布要了床褥枕头,躺在地板上想想这种状态可能还要持续好几天,甚至可能十几天,不禁叹了口气。 眨眼数日,斯卡勒尔的翻译工作出人意料的接近尾声,泥板后半部分有大量缺失,需要翻译的内容并不多,过不了多久相信就会完成翻译。 等了几个小时,在斯卡勒尔发出的一阵笑声中,终于翻译完毕,菲泽尔走近拿起扫视一眼,果不其然,是为了追求速度,抛弃了一贯严谨的作风。 这时艾登也凑了过来,菲泽尔腾出一点位置,两人一同观看。 正文 第十二章 特使徽章 阻止他的行动,在圆月之前!提里斯恩命令卫兵,愤怒的把笔丢掉,没有什么,比失去权力令他恐惧,哪怕是死亡,也不行。 卫兵执行命令,抓住传教徒,放入牢笼里面,虔诚的祈祷,喊冤的谎言,不会减轻刑罚,不会逃离痛苦,只会惹怒权力的爪牙,承受更多的伤痛。 提里斯恩要逼迫,那个躲藏起来,让一切慢慢脱离掌控,想要动摇他的权力,那个可恶的小子! 办到了,那个可恶小子投降了,退缩了,事情比想象中要简单,即便付出不少代价,人们还在(缺失)。 阿尔弗雷德站在(缺失),面对那个人,仿佛无所不能的(缺失) 他无奈,悲哀,他想带领人们(缺失),却遭受(缺失) 那些因此而受苦(缺失),他心怀内疚,离开前偷偷找到(缺失),留下真知经,通往自由的(缺失)。 波奇聪明,看(缺失),藏在(以下全部缺失) …… 看完,菲泽尔长舒一口气,艾登则捂着嘴巴,不知是茫然还是沉思。 斯卡勒尔爽朗笑道:“很有意思,特别是提里斯恩这个人,在其他已知的记载中,他是位爱护民众的贤明国王,而在这里,却是一个沉迷权力的人,而且为了阻止一个叫阿尔弗雷德的小子,滥抓民众,施加刑罚。” 菲泽尔摇摇头,提出见解:“可能发生的时间点更早或者更晚,所以产生差异,我更好奇的是文中出现的两个人物,阿尔弗雷德和波奇。” “文中提到传教徒以及真知经,这些看起来十分有宗教气息的字眼,整件事似乎是神权和王权之间的冲突,但就我看来,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宗教在乐文时期之前就已经式微,惨烈的宗教战争随之消亡,神授王权也相继没落,宗教的意义只剩下作为人们迷茫时的精神寄托而已。” “宗教想复兴,绝非易事,短时间内要动摇,乃至威胁到王权的统治,更是天荒夜谈。所以,阿尔弗雷德不是纯粹利用信仰,而是有另一种更高明的手段。” “阿尔弗雷德降退,临走前留下疑似教义的真知经,只是不知身份立场不明的波奇是获得真知经之后藏于某处,还是获知真知经的藏处,显然,波奇这个人物并不简单,乐文时期的变革,背后可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等等”这时艾登突然出声问了一句:“既然阿尔弗雷德能够威胁到王权,为什么投降后,提里斯恩却没有处死他?对执着于权力的人来讲,应该将这个已知威胁清除掉,才是最合理的做法吧!” 菲泽尔摇头,这段历史单独独立,与已知的信息断层,而且手头上没有完整的资料参考,很难有立得住根据的推想。 斯卡勒尔点点头,赞同菲泽尔的想法,并且表示回到迦顿学院后,会对乐文时期相关的文献资料进行调查,说不定会有这两个人物以及真知经的蛛丝马迹。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来翻译这块泥板,得到的信息不尽人意,反而引出了更多历史疑问,但也并非一无所获,“真知经”便是一项新发现。 菲泽尔暗暗记在心上,若是能找到真知经,或许就能解开很多疑问。 泥板翻译完,留在身边也没用,想要找到匹配的缺失部分就如同大海捞针,不现实,让斯卡勒尔带回迦顿学院妥善保管才是最好的办法。 “嘿嘿。”不知为何,斯卡勒尔忽然摆出长辈的姿态,安慰道:“人生哪有一帆风顺,你也不用灰心,王权财宝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菲泽尔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 他已经找到王权财宝的事情只有屈指可数几人知道,斯卡勒尔肯定以为他还在寻找。 “不是,我在思考东西而已,王权财宝我已经找到了,但希望你们不要声张,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和斯卡勒尔已经是忘年之交了,菲泽尔也相信艾登的品德,这才把真相说出。 这话一出,师生两人脑袋一阵轰鸣,脑子一片空白,先是本能的觉得菲泽尔在开玩笑,可是很快就恢复理智,菲泽尔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但还是难以置信的向他再次确认。 “你,你是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吧!” “传说是真实的?你真的找到了?” 菲泽尔点头:“传说是真的,神谕也找到了,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只是无法分辨究竟是魔法还是神迹,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魔法早已失传,那就等同神迹了。” 菲泽尔轻描淡写的说着,传说的真实,神谕的存在,魔法与神迹的出现,随便哪一样都让师生两人呼吸急促,大脑无法思考,感觉几乎快要窒息。 “神谕,你带在身上?”斯卡勒尔内心极度渴望对方点头,但是他终究只能失望。 “老朋友,王权财宝的神谕代表什么你不会不懂吧。”菲泽尔摇摇头,掏出那块极尽奢华的徽章,“它在应该待的地方。” “特使徽章!”这下子,斯卡勒尔就明白过来了。 王权财宝的神谕,它所代表的,是古时代至高的权力象征,在普通人手上只会招致灾祸,上交王室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如今大陆只有一个王国。 “挺不错的交易对吧,有了这个,即使是亲王也会给予方便,不过一旦暴露,恐怕以后将不得安宁,去到哪里屁股后面都会有大批贵族的探子,发掘出来的文物文献估计连一眼都没看上就被抢走。”菲泽尔收回徽章,无奈的苦笑。 不是所有贵族都是聪明人,在某些贪婪愚蠢的贵族眼中,菲泽尔就是一个移动的掘金机器,只要从他手中夺过文物,然后上交王室,就有可观的奖赏。 权利与利益的纷争,正是菲泽尔极力避免的,因此,特使的身份能够为他提供极大的帮助和便利,但也可能会带给他无法预知的麻烦。 所以,特使的身份只是作为最后的保障,如非必要,绝不显露。 “你考虑得真是通透。”斯卡勒尔笑了几声,示意艾登收起泥板残片。 忽然,菲泽尔神情肃穆,紧盯着师生两人,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我们脸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想到了些什么?” 菲泽尔闭上双眼,再睁开时,表情肃穆的说道:“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让你们帮忙辨识,对我来说事关重大,希望你们能够保证不向任何人泄漏。” 师生两人认识菲泽尔多年,第一次见他这般严肃慎重,紧张的气氛不禁让人咽了口唾液,舒缓紧张。 为表信任,斯卡勒尔和艾登郑重起誓,保证绝不外传丝毫。 起誓保证过后,只见菲泽尔起身拿起似乎装着木棍的长条皮袋,解开绳结,从里面取出一截竹筒。 正文 第十三章 起程亚拉 究竟是什么,值得菲泽尔这么重视,其谨慎程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解开皮袋,露出的竹筒使疑惑加深。 拔掉竹筒塞盖,从里面取出一卷可见针线缝合的羊皮纸。 菲泽尔走到房间中间,跪下身子,纸卷放在地上,往外一推,滚动铺展开来。 翻开沿线折叠的羊皮纸,一幅色彩艳丽,美轮美奂的图画呈现在眼前。 “这,这,这是……”师生两人望向菲泽尔,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菲泽尔没去解释:“先不要问,你们认真看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画中的六个人物,你们能认出来几个。” 两人连忙闭嘴,压下内心的震惊,听从对方的建议俯下身子,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图画上。 很快,斯卡勒尔就有所发现,身子明显出现的抖动,是内心压抑的激动难以抑制的现象。 可能是认出解放王女的蔷薇徽记了。 艾登手掌捂着嘴巴,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审视整幅图画,紧皱的眉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学识疏浅,难有检获。 “啊……”过了半个多小时,艾登突然松开捂嘴的手,表情讶异的叫了一声,顿时吸引了菲泽尔和斯卡勒尔两人。 “有什么发现吗?” 艾登蹙眉,含糊的颔首,好像自己也不太敢确定。 菲泽尔鼓励几句,他才指向画中的腰间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瓶子,走在繁华闹市上的男子:“你们不觉得这个人挂着些小瓶子很奇怪吗?” 菲泽尔和斯卡勒尔终究是经验老道的家伙,艾登刚一指出,两人的大脑便飞速思考,仅仅沉默几秒钟,便异口同声的喊道:“庶民炼金术士,乌比!” 这一喊,艾登瞬间愣住了,他还停留在“画中的男子可能是炼金术士”的猜想,而菲泽尔和老师就已经通过他指出瓶子的这条线索,在短短几秒内得出了结论。 这一刻,艾登再一次明白,为何老师这么重视菲泽尔,不仅是因为他总能出人意料,发掘出各种稀世文物,孤本文献,为宏大的历史修整砖瓦,更是佩服他对这方面学识的敏锐和渊博。 “灯下黑啊,好在这次多亏了艾登,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处细节。”菲泽尔心情愉快,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 在传说中,炼金术士与魔法师同样,是一种特殊且高贵职业,他们异于常人,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 他们一般的服务对象是王室,以及个别公爵伯爵,或者干脆隐居深山,避世不出。 而乌比的服务对象,则是世界各地的民众,故而受到人民的拥戴,庶民炼金术士便是由此而来。 虽是庶民炼金术士,但传说中,他的炼金药能够瞬间改变天气、催熟粮田、治百病、救死人,也能够焚毁树林,溶解山脉,蒸腾大海,神乎其神,几乎无所不能。 当然,这是传说,真实如何,有待验证。 “除了乌比,还有什么发现吗?”菲泽尔记录完抬起头。 “不会比你知道的更多了。”斯卡勒尔没好气的摇头,除了庶民炼金术士乌比,就只认出解放王女,他相信菲泽尔也认得出来,才会这么说。 “真的没有了吗?”菲泽尔再确认一遍,才悻悻的收起笔记本,坐在一旁,心想总算多了一条线索,肯雅纳之后可以去一趟曼德利拉。 “这幅画你从哪里找到的?”斯卡勒尔这时才开口询问。 “我画的。”菲泽尔得意的指着自己,然后就见师生两人一脸“你在逗我玩吗”的表情,连忙说道,“按照原画临摹下来的。” “我就不问你原画在哪了,能带走的话你就不会用临摹方式了。” 得到解释,斯卡勒尔这才满意,但是仍有一大疑问:“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查出画中人物的真实身份?” 若只是这样,他认为菲泽尔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即便公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再说,即使丢失了,也只是一幅临摹画,能画一幅,自然也能再画第二幅。 菲泽尔直言:“查出他们的身份,只是得到初步的线索而已,我想要的,是他们的象征,例如……解放王女的蔷薇纹章!” 他重新取出笔记本,翻开到某一页,递到惊呆的斯卡勒尔面前,深沉的说道:“你不觉得,这就像是为我而设的使命吗?” 天色已深,斯卡勒尔师生已经离开房间,回到原本的住处,临走前,菲泽尔邀请两人一同前往亚拉矿镇,调查怪异黑雾事件,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斯卡勒尔自知年事已高,不适合涉险,因此拒绝了邀请。翌日便乘坐马车返回迦顿学院。 虽然他本人无法前去,但是吩咐艾登留下,代替自己同行,趁此机会让他跟着菲泽尔学习,磨砺经验。 菲泽尔多逗留一天,给艾登购买装备、马匹、以及罗恩城特有的白药水。 白药水无色透明,打开瓶子一段时间,药水就会挥发减少,而且能够被火点燃,因此若是不小心沾染身上,一定要远离火种。 菲泽尔购买这种危险品不仅是看重易燃的特点,他以前探险时还发现,这种白药水倒在伤口上会出现酒花一样的泡沫,而且刺痛无比,但是刺痛过后,伤口的愈合速度更快,也不会出现久伤不愈,化脓和感染腐烂的情况,比一般药草治疗更有效! 从罗恩城出发,一路往东被方向前进,到达亚拉矿镇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这就是亚拉矿镇,真壮观!” 马蹄离开泥土,踩灰白一片,寸草不生的坚硬岩石地上,视野变得辽阔,放眼望去,整个亚拉矿镇就像建落在一个巨大的大地漩涡中,从高处俯瞰,仿若探头观井一般,所有事物尽收眼底。 菲泽尔轻笑几声,两腿轻夹马肚子,缓缓向前“走吧,还有一段路程呢,到了镇上再说。” 沿着边缘开辟出来的砂石道路,两人不断向“漩涡”底部的房屋群深入。 正文 第十四章 铁水牛 “哦?你是来探查矿山黑雾的?这真是让人又惊讶又欣慰啊。”老镇长得知菲泽尔的来意后,表现的十分高兴。 虽然对方年轻得让人生疑,但稍微一想,除了死沉得要命的矿石值点钱,有什么能让人觊觎的?当场就打消了这份怀疑。 况且亚拉矿镇方圆数里都是灰蒙蒙的岩石,没有一点植被,枯燥无趣,而且矿工倾倒矿渣时造成的扬尘,空气环境并不理想,谁会为了几块矿石来这里受罪。 现在矿洞内被怪异的黑雾封闭,矿业停滞,急需解决,有人上心就值得庆幸了,哪还计较年龄大小,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镇长,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矿洞出现奇怪的生物和黑雾?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是如何的吗?”菲泽尔直入主题。 老镇长显然没料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心想这才是做实事的人,立刻老实交代:“事情发生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唉,记得当时铁水牛鞋子都丢了,赤脚踩着砂石路就跑回来,说矿洞突然冒出怪物,等我到了矿场,就见其他矿工见鬼似的逃出来,来不及逃跑的都死在里面了。” “好在那些怪物只会在矿洞内活动,伤亡没有进一步扩大,于是招募雇佣兵立刻进行清理,结果怪物清除了,却变成怪异的黑雾封路,祸不单行啊!” 几句话听下来,老镇长似乎并不清楚了解当时状况,似乎都是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信息,而非亲眼所见,不过菲泽尔还是从话语中察觉到一处异常。 “等等,变成?” “对,当初清扫怪物的雇佣兵都是这么说。”老镇长点头,明确的说道,“杀死的怪物不会留下尸体,而是变成黑色的烟雾。” 从老镇长家里出来,手里多了张纸条,是一张名单,上面写着几个对当时矿洞事变较为清楚的镇民,以及一名事件当中受伤骨折,在镇中疗养的雇佣兵的名字住址。 这份名单,作为最初事件的发现者,铁水牛自然位列其中,同时也是接下来探访的重点对象——搞清楚事件的起因。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有多方人员提供线索,在前往矿场,进入矿洞,调查黑雾之前,就能对事件脉络有个比较清晰的了解,有助于之后现场的调查行动。 话虽如此,有好的开始,却未必有好的发展,现在菲泽尔就正处于这个尴尬的处境:老镇长有事不便再接待,手里拿着名单,地生人不熟,而且镇民似乎对外来人有种微妙情绪,不等靠近就自动避让,让他空有人名和住址却无从入手。 “这下子有点尴尬啊。”菲泽尔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镇长大门。 这倒不是难解决的事情,大街上找人问路不成,那就去商店酒馆之类的地方呗,打开大门做生意,难道还能丢下店子跑了? 就近找了家酒馆,推开悬空的小小百页门,瞬间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氛围。 酒客们点上一杯酒,一份小食,或几人围在一起交谈,或单人思考人生,看似正常的场景,却凸显出不正常的一面。 一个字,冷! 它不似高档酒吧的那样清静,而是像岩石一样冰冷! 可能是人文风情的原因。菲泽尔只能这样为眼前的怪异现象开解,走到吧台前跟酒保搭话。 “兄弟,有什么好酒介绍一下吗?”菲泽尔刻意掏出一枚银币,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和他做生意的。 酒保看到菲泽尔上来搭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眼神有异,之后看到掏出的银币后,才稍有改善。 “没有,我们这些人哪有钱喝好酒。”酒保撇嘴转过身,从吧台下取出一瓶酒,倒了一杯放到菲泽尔面前,“我私藏的苹果酒,十个铜币。” 菲泽尔拿过木制的扎啤杯,往里凑了一眼,琥珀色的半透明液体折射出明亮的光泽,有阵轻微的清新果香。 浅尝一口,入口比其他苹果酒要略甜,果酸很微小,对于喜欢甜酒的人来说,是一款不错的苹果酒。 “这是你自己酿制的?” “保密。”酒保显然并不太想和菲泽尔讲话。 “你们镇里的人都是这么的……酷?” “对对对对对,所以不要再问了。”酒保态度很是敷衍。 菲泽尔心想这镇子没人会来,不仅是空气环境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的态度有极大的问题。 自讨无趣之后,也不准备继续跟对方客气什么,直接拿出名单拍在吧台上,语气平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我不问了,你直接告诉我,以这家酒馆为起点,这些人住的地方怎么去就行。” 这一拍台,酒馆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冰冷了,不过变化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间又回到原样,酒客们视若无睹的继续喝酒。 酒保表情变了几变,蹦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看那几乎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知道在说谎,菲泽尔眉头一皱,起身把酒杯推到酒保面前,摇着头摆出一副怜悯表情,讽刺一句:“你真是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小知识,如果把麦酒倒凳子上,坐上去一会儿不粘屁股就算是上品酒。但那是因为麦酒讲究无糖,才有此说法,若是换成这杯甜苹果酒,倒凳子坐上去必定粘屁股,以此讽刺酒保品质底下,屁股粘在凳子上,啥都不知道,简直无知。 从酒馆出来,菲泽尔满脸笑容,因为手里又多了张纸,一张简易的手绘地图,标示了名单上各个住址的所在,以及周边可辅助识别的建筑房屋,内容十分详尽。 “要做还是能做得出来嘛,坦诚点不好吗。” 根据地图的指示,菲泽尔来到一间石屋前,上去敲响木门。 “笃笃笃”的敲了几下,里面传来砂石摩擦的声音,很快,门打开了,房屋主人与菲泽尔所想象的形象相似,也很符合他的别号。 “有什么事吗?”低沉的声线,憨实面相,壮硕身型,配合泛起金属般色泽的肌肉,正如同“铁水牛”一般。 正文 第十五章 奇美拉 菲泽尔解释来意,表示已经与老镇长交涉并得到允许,希望对方可以坦诚相助,告知当初事发时的情况。 “哦,这样啊,那进屋再谈吧,让你站在门外怪不好意思的。” 可能就连性格也和水牛一样憨厚老实,铁水牛不仅没有像其他镇民那样,表现出对外来人的抗拒情绪,反而很是善良随和。 走进石屋,环视一周,大概四十平方米的房子,除了燃烧的柴火的壁炉,室内就摆着一张床,一张四方木桌以及四张凳子。 “你先坐坐,我去烧点开水,很快的。” 铁水牛招呼菲泽尔落座后,捧起黏土烧制而成的瓦罐跑出去,再回来时已经盛满了水。 他把瓦罐捧到壁炉边上,拿起旁边劈开叉的大木夹子,从壁炉里面夹出一块石头,然后丢进盛满水的瓦罐里头,被火烤得炙热的石头与水接触,瞬间就产生剧烈的反应,水不断的翻腾涌出,升腾起缕缕白烟。 剧烈的反应结束后,铁水牛觉得水还不足够干净,夹出冷却的石头,又放进一块炙热的石头,再次发生与刚才相同的情景。 如此经过处理后,铁水牛这才放心,翻转倒扣的瓦杯,给菲泽尔倒上热气腾腾的净水。 “好了,这样渴了就有水喝,谈多久都没问题。”铁水牛憨笑坐下,“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尽管问吧。” 菲泽尔好奇的打量铁水牛,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我就不一件一件事问了,太麻烦,你把你当时所看到、听到、嗅到,甚至经历时所处的精神状态,最好事无巨细的详尽告诉我,如果有什么疑问,之后我会再细问。” 虽然有铁水牛的外号,但他脑子不蠢,一问一答难免会出现记忆混乱,直接从头到尾述说,有助于回忆,避免错漏细节,也能更好的梳理事件,所以仰头灌了几杯水后,点了点头,便开始娓娓道来。 矿洞,一直都是狭窄、昏暗、压抑的地方。 矿工,一直都是疲累、苦闷、干渴的状态。 铁水牛照往常那样,扛着十字镐和其他矿工进入矿洞,为了赚那点微薄的金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力工作。 矿洞内岔路很多,甬道四通八达,每过一个路口,便有一部分矿工分走几路,越往深处走,越是感到孤独寒冷。 直至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身边就只剩下两名同伴,三人轮流挖矿运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重复挥动十字镐的动作,推动装满矿石和石渣的矿车,所有矿工好像在这过程中逐渐迷失了灵魂一样,成为一件人形工具。 随着工作时间推移,甬道内粉尘弥漫,身边传来的几声咳嗽,仿佛也感染了铁水牛,一时间三人接连咳嗽起来,这时三人都会选择暂时歇息,补充水分,滋润干渴得快要着火的喉咙。 矿洞中无法感知时间流逝,只知吃完午饭的午后,铁水牛高抬起手臂,用力一稿下去,随之一大块矿石脱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伴随着矿石的脱落,突然感觉正面有风吹来。 矿洞气体泄漏,一般都是有毒,三人警惕的捂住口鼻,急忙后退。没有太多的思考,三人分头行动,通知其他矿工马上撤离。 离开时,还能听见身后石块脱落的声音。 没跑出多远,就在准备通报撤离的途中,身后就传出声似雄狮的吼叫,矿洞内的其他矿工一下子都蒙圈了,怎么矿洞里会有动物的吼声? 众人还在蒙圈的时候,铁水牛三人在拐角处回头就看到浑身漆黑,狮头蛇尾,皮肤和锋锐的利爪在灯火的照射下,反射出油亮光泽的四足怪物。 幸亏的是这头怪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三人。 看到这番场景,三人大气都不敢一声,蹑手蹑脚的连忙离开,铁水牛的鞋子不小心被同伴踩掉都不敢捡回来,唯恐惊动怪物。 后来,便是铁水牛通告其他人,跑去告知老镇长,再到矿场后发现那些矿工惊恐万分的跑出矿洞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说完,铁水牛咳了口痰,走到门口吐掉才回来坐下喝水,等待菲泽尔的提问。 铁水牛讲得十分清晰详细,菲泽尔也没有从中听出有任何的疑点。 硬要说有什么疑问,就只有那头怪物是如何藏身在矿山之内,而且依照铁水牛对怪物的描述,狮头蛇尾的形象,好像是一种叫做“奇美拉”的传说生物,只不过并非浑身漆黑。 说到奇美拉这种传说生物,菲泽尔倒是听过许多与之相关的传说。 不过相传,奇美拉一词并非单指狮头蛇尾的怪物,而是指任何由炼金术师创造出来的合成兽的统称! 奇美拉是所有技术高超的炼金术师,意欲挑战人力的极限——创造出融合多种生物优点的完美生物,而制造出来的失败畸形产物! 而它们受限于炼金术师的技术因素,某些创造出来的奇美拉可以展现非凡的能力,或者可能炼成失败,成为一滩肉泥。 就菲泽尔所知的所有炼金术师传说,几乎全都进行过合成兽的试验,也因此衍生出许多的传说故事。 但说到底,那些被称为传说生物的“奇美拉”,至少本质上都是血肉生物,被杀也会留下尸体,而不会变成黑雾。况且,从老镇长口中得知,怪物并非只有一头,而是有多头! 可是从铁水牛的讲述中,他是第一个逃出矿洞,通知镇长的人,至少他在场时,还没有发生伤亡事件,矿工还没有仓惶逃跑,说明只有铁水牛所处的位置出现怪物。 至于后面的事态发展,单凭想象的话有太多种可能。 沉思片刻,没什么需要特别提问的菲泽尔,终究还是不抱希望的开口询问一句:“你的两名同伴呢?” “听说他们为了通告其他人,没能及时逃出来,具体的原因我并不清楚。” 菲泽尔轻叹一口气,早已有心理准备,要是那两名矿工还活着,老镇长就不会单独提起铁水牛一人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事件的原貌 这一问倒也不算没有意义,至少从铁水牛口中得知,他心里和自己同样怀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那两个同样目睹怪物的矿工,明知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还会没能及时逃离,真的是因为通告其他人,而未能及时逃离? 铁水牛通告完其他矿工,跑回镇子,再与老镇长赶回矿场,才发现矿工们从矿洞逃离。从时间上来考虑,来不及逃离的结论完全立不住跟脚,显然有内情。 离开铁水牛家,立马前往下一个地点,敲开门,一位绑着白色头巾的妇人开门迎接,菲泽尔告知原委,却得知其丈夫外出未归,也不知何时归来。 没办法,菲泽尔只能先去找另一个名叫特文思的矿工。 特文思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金色的头发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失去了原本的光彩,黯淡哑色,而且性格也如同头发一样,不拘言笑,冷脸沉默,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活力。 他听了菲泽尔的意图,也只是稍微侧一侧头,示意进屋再谈。 进到屋内,特文思的家具不比铁水牛要多多少,除了多了两个木桶,几乎一模一样。 特文思用酒提从木桶里打了满满一瓦罐,回到桌前坐下,语气没有起伏,但声线颇为嘹亮,不似铁水牛那般浓痰在喉,“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亚拉矿镇的空气质量的确恶劣,才待了一段时间,菲泽尔就开始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顺,也就不客气倒来喝。 拿起瓦杯嗅了一下,挺是清新,结果喝下一口,感觉就像生吃了一大口樟树树叶,浓烈的苦涩味充斥整个口腔,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特文思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回道:“一种饮料,把鼠尾草叶子丢进水里,泡一夜就行了。” 原来是鼠尾草!菲泽尔恍然大悟。 据书上记载,鼠尾草味苦,无毒,有防腐消炎、清洁伤口、滋润喉咙的功效,除此之外,听说还有其他功效。 鼠尾草单纯泡水并非不可,只是味道确实有些难以入口,不太适合日常当水喝,就菲泽尔所知,鼠尾草更多的是用于食物调料,辟除食物的异味。 菲泽尔放下瓦杯,抿了抿嘴唇:“从老镇长那边听来,你是最后逃出矿洞的几人之一,能说说当时在矿洞里的情况吗?” “没问题,你想从哪里开始了解?” 从最开始说起吧。 菲泽尔本想这么说,结果话到嘴边,还是吞回肚子里,换了个方式:“请从接到通告开始吧。” 闻言,特文思身子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语气依旧是那样平稳,毫无波澜。 “我接到通告后,我们是完全不相信的,认为他只是压力太大,承受不了而产生幻觉罢了。通过安抚,他的情绪似乎有了好转,但还是认为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是真的有怪物出现。” “你知道的,当一个人对某样东西感到恐惧,能帮助他人消除恐惧的方法,就唯有和他一同去面对——当时我们认为是假的。” 特文思站直身体,摊开手,说道:“很显然,我们失败了。” 菲泽尔摸着下巴,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点点头叫道:“能详细点吗?” “没什么能说的,我们途中就遇到了那头怪物。”特文思拿起瓦杯倒了几摊水在桌面上,“它仰头长吼一声,身体就像液体一样,分出数头同样漆黑,但形象不一的怪物。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逃跑,还在岗位上工作的人被怪物堵住后路,基本是死定了。” “幸好我年轻体力好,勉强逃出生天。” 他那一片死水的面瘫脸,菲泽尔倒是没看出来有丁点感到庆幸的情绪。 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放一边,通过特文思透露出的信息,让菲泽尔更确定一件事情,那头怪物,不是传说生物奇美拉! 即便传说中,奇美拉有几率拥有非凡的能力,但本体仍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像特文思所说那样,如液体一般分化分身,并且死后会留下尸体,而不会变成烟雾! 可是在形象上又和奇美拉相合,不是奇美拉的话,又是什么东西? 菲泽尔回想了一下,特文思并没有具体说出所见到的怪物模样,或许两者之间看到的怪物,并非是同一只,于是在怪物的具体细节上追问。 果不出其然,铁水牛最初看到的,是狮头蛇尾的形态,而特文思看到的,却是羊角虎头马身鹰翼的形态! 从特文思这里得到的信息,进一步还原了事件的原貌,虽然对解决黑雾可能没有实际的帮助,但有备无患,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况且事件涉及到传说生物奇美拉,菲泽尔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自然更是上心调查。 特文思已经把能讲的都说出来了,再追问下去,得到的都是摇头摆脑的答复。 在惊恐的精神状态下,能够撒腿逃跑就已经十分了不起,还要当事人记住其他细节变化显然是强人所难。 特文思和铁水牛只所以能够记住奇美拉的一些细节,主要的原因是奇美拉作为他们恐惧的源头,在精神受到冲击或刺激时,聚焦点锁定在它身上,自然就变得具体化了。 喝过特文思的鼠尾草水后,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想讨要一些,对方很是大方的给菲泽尔装满一壶,并表示如果还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再来。 当然,整个过程特文思仍是一副面瘫脸,看不出情感波动,但起码这时菲泽尔明白,对方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午后时分抵达亚拉矿镇,一共去了四户人家,一来二去,眨眼就过去几个小时,渐入夜晚,菲泽尔得去找个地方吃饭住宿,结果特文思给了他一“棒槌”。 “镇里没有旅店。” “啊?为什么?” “有多少外来人会来这里,又有多少外来人愿意住这里?这不很明显嘛,没钱赚,这生意做不了。” 菲泽尔一拍脑袋,一时间忘记了这么个问题。 没有旅店,也就是说要么露宿,要么借宿。 按照铁水牛的性格,去他那里借宿肯定没问题……不过菲泽尔还是偷偷瞄了眼特文思,摆出一副艰难思考的表情。 特文思叹了口气:“你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没有吧,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那就好,今晚两个人挤挤,勉强过一晚还是可以的。”特文思起身出门,“晚餐自己解决,饭店还是比较好找的。” 正文 第十七章 佣兵的回忆(上) 夜晚,格外的安静。 不单是亚拉矿镇这种糟地方才这样,因为几乎没有任何娱乐项目可言,哪怕是其他城镇,一旦进入晚上时间,基本上就只有待在家中,要么造人,要么睡觉,要么有闲钱的话可以去酒馆喝酒,要么有书籍的话可以挑灯看书。 当然,像罗恩城那种繁华到夜晚照样满城灯火通明的都市例外。 相安无事的和特文思同床挤了一晚,谈不上睡得有多香,只能说至少能入眠。 菲泽尔醒来简单洗漱,裸麦面包就着鼠尾草水吃完早餐后,拿出笔记将昨日得到的信息梳理记录下来,直到太阳高挂,镇民大都已经醒来,开始了户外活动,这才收起笔记,告别特文思,前去拜访昨日未能见到的矿工。 原本应该有大批矿工前往矿场,但至从矿洞出现怪物开始,矿业停滞,如今矿工们都闲暇下来,无所事事。 菲泽尔再次回到昨日妇人的屋子,屈指敲门,这次开门的是一名高挑男子,微微仰头打量,样貌看上去三十岁出头,正值壮年,但头顶如有雪花飘落停留,星星点点,在棕褐色的头发上极为刺眼。 菲泽尔知道,那不是雪花,当然也不是头屑,而是白发。 看对方精神萎靡不振,情绪消沉,似乎不像是未老先衰,更像是精神受到激烈打击所造成。 “你是?”看到陌生的面孔,男子表露出疑惑的表情。 菲泽尔说明来意,对方听完后沉默了一阵儿,拒绝道:“抱歉,你找其他人吧。” 说完,就把门一关,菲泽尔再怎么敲门请求,都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的人。” 菲泽尔搔了搔脑袋,转身正准备离开,目光扫到屋旁有什么东西,走过去一看,是一块立起的石板,顿时明白男子为何拒绝,以及白发的原因——在怪物袭击的事件中,死了不少的矿工。 马丁作为独立独行的雇佣兵,他执行过各种各样的任务,凶猛的,迅敏的,狡猾的,哪种野兽没杀过,见多识广,能力出众的他,在佣兵中颇有名气。 现在他坐在床边,看着左小腿夹着两块木板,感受呼吸时胸口传来的疼痛,心情说不出的烦躁,但回忆起当时的可怕对手,这股烦躁全都化为一声叹息。 讨伐矿洞怪物的任务委托,只因“怪物”一词,很快就引起佣兵们的关注。 将近三十名佣兵,其中不乏才识过人的佣兵,临时组成一支特殊的佣兵团,浩浩荡荡的来到亚拉矿镇。 进入矿洞,狭窄的通道只容得下大概六、七人并排而行,让他们意识到人多不一定有用,反而成为掣肘,难以施展能为。 不过委托中表示,怪物并非只有一只,岔路也不少,众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两到四人的小组,分头行动。 “嘿,马丁,有兴趣和我一起组队吗?” “马丁,来我们小组吧。” 得益于自身的名气,马丁受到了许多邀请,不过他考虑到自己力量出众,但其他方面稍逊,三人成组的话,最好选择敏捷见长,能够牵引怪物,以及洞察力强,提供弱点突破的队友。 最后,马丁根据自己的平衡需求,与努比,肯两位各有所长的佣兵组成队伍。 随着队伍组成,众人分散行动,不一会儿便听见嘶吼彼此起伏,在矿洞里回荡不止。 马丁三人一路深入,摇曳的火光平添了几分恐怖,投射的影子更是让他们紧张的心弦绷紧,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戒状态。尤其是接近岔口,脚步都会放缓放轻,紧握兵器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变。 队伍以单枞阵型前进,肯作为洞察力最强,手提大刀走在最前面,能够收集更多的信息,料敌机先,让队伍有充足的反应时间,或设伏突袭,或严阵以待。 努比手持阔剑,身手敏捷,走中间,进可迅速攻杀怪物,退可及时援救队友。 马丁背负大剑,攻伐有余,机动平平,防御不足,一旦出手必然会成为主要攻击目标,因此需要努比牵引怪物注意,再由肯发出攻击指示,出手必须要有所斩获才行,所以走最后,降低自身威胁力,伺机而动。 岔口处,肯发现有粉尘飘落,小石子有轻微的震动和移位,立马停住了脚步,并向身后的队友打手势。 有动静,小心。 努比和马丁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无条件相信对方的判断,停下脚步,制定对策。 努比贴到墙边上,挥了挥阔剑:突袭? 肯摇了摇头,能形成地面震动,块头和力量肯定不小,意味着怪物机动性会低于平常值,进行速攻突袭的收益不大。 短短几秒,随着怪物的接近,三人都能感受到地面微弱的震动,估计再过十秒左右,双方就会碰面,要抓紧时机定下对策。 马丁五指并拢,形作手刀,挥向下肢:我来出手,先瘫痪或限制怪物的移动? 这种方法若造成无法移动的伤害,那么怪物几乎等于砧板上的鱼肉,任由马丁的长处发挥至极。 若是造成的伤害能够影响移动能力,但不足以失去行动,那么马丁即便成为怪物的主要攻击对象也无需害怕,努比和肯可以绕过背后,前后夹击消耗。 理论上来说,这个对策可行性很高,但是肯还是摇头否决了。 对于怪物的消息,他们完全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音越来越近,肯最后还是定下维稳的对策,手掌下压,指了指努比,比起大拇指,然后食中两指指向自己双眼,又指向马丁:做好准备,努比先上,马丁等我指示再行动。 “笃笃笃” 响起的敲门声暂时打断了马丁的回忆,他拿起床边的拐杖,起身开门去。 “今天这么早换药吗?” 疑惑间,他打开门,门外却是一张陌生的青年面孔,如猎鹰一般锐利的金色眼睛,自己仿佛成为了可怜的猎物。 金眼青年露出温和的笑容,礼貌的说道:“打扰了,你可以叫我菲泽尔,我想向你了解讨伐矿洞怪物时的一些详细情况。” 正文 第十八章 佣兵的回忆(下) 震动感已经十分明显,岔口的拐角出,沉重的脚步声也清晰可闻。 站在前排的努比和肯紧张得手心沁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耐心等到即将出现的怪物。 大概过了两秒,却感觉仿佛过了几分钟一样漫长,三人终于看到,一头两米高,四脚行走,拥有着狼首熊身蝎尾的黑色怪物! 三人顿时呼吸一滞,心中惊骇: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世上竟会有如此怪异的生物存在! 怪物虽然有狼的脑袋,但似乎并没有狼应有的敏感嗅觉,直到走出岔道,才通过视觉发现马丁三人,顿时毛发竖直,最迅捷致命的蝎尾刹那间就做出攻击。 马丁三人都是经验老道的佣兵,一瞬间的惊愕之后,闪避怪物的蝎尾攻击,便迅速欺身上前,挥动手上的利刃,快速穿梭左右两边的间隙,在怪物的身体两侧各划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并顺势转移到怪物身后。 然而怪物的皮肉比两人想象中的还要硬,刀剑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仅仅划破了些许皮毛,连一滴血都没出,根本不痛不痒。 虽然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但努比和肯的攻击成功的吸引住了怪物的注意,辛亏矿洞高度有限,怪物无法像熊一样两脚站立起来,快速转身向后攻击,想要攻击已经转移到身后的两人,唯有慢慢转过身去。 而正当发现怪物有转身动作的刹那,肯立刻大喊道:“断尾!” 听到指示,马丁眼神一凝,右手紧握肩后的剑柄,大步流星的奔跑冲刺到怪物身后。 刚好转身到一半的怪物,彻底的把弱点暴露了出来,直接呈现在马丁面前。 马丁连位置角度都不用调整,使出全身的力气,肌肉瞬间膨胀爆筋,从背后拔出大剑的同时,直接挥剑劈在蝎尾根部的连接处! 直径将近半米粗的蝎尾,登时被一剑劈落了下来! 而蝎尾落地后,直接化作一阵黑雾钻入矿洞深处。 怪物吃痛,长啸一声,开始进入狂暴的状态,不管眼前两人,也不管空间狭窄,迅猛的回身向后就是一掌拍去,直接连带洞壁都拍烂了,夹带着点燃的灯油和泥石凶猛而来。 马丁清楚认知自己属于一击流的类型,只要出手,无论成败,都必须一击即退,不可贪刀恋战。 经过多年的生死经历,这一招出剑撤退的套路,早已成为本能。 一剑劈断蝎尾,解决了一项最大的威胁后,马丁根本就没想过继续追击,直接就飞速后退回避,正因这样,才堪堪躲过了怪物致命的回身一击,避免了成为掌下肉酱的结局! 努比一看马丁完全吸引住怪物的仇恨,并且成功劈掉蝎尾,找到机会就立马跳上怪物背上——没有蝎尾的怪物无法威胁到背上的努比! 没有后顾之忧的努比单膝跪在狼首顶上,左手抓住头顶的毛发,反手持着阔剑用力插向怪物的眼睛,剑身完全没入狼首,只剩下剑柄裸露在外。 致命的一击并没有将怪物直接击毙,怪物临死前发出疯狂的嘶吼,拼命甩动脑袋,甚至撞击两侧洞壁上,整个矿洞都因此震动。 努比死命抓住怪物的皮毛和剑柄不敢松手,他知道一旦被甩落,必然会被怪物乱掌拍成肉酱。 面对濒死的疯狂怪物,马丁不敢,也不会与之正面交锋,后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等待其死亡。 通道中乱石满地,怪物甩了一阵子,似乎已经临近死亡的边缘,动作缓慢下来,也不再撞击两侧洞壁,而是抬起前肢,想要站起身来。 一直在后面观察的肯立刻就发现了怪物的举动,连忙对努比喊道:“快跳!” 努比也感觉到高度有上升的迹象,再听到肯的指使,不容多想,连忙抛弃武器,松手从后背跳下,落地的时候顺势滚了一圈,不但减轻腿脚承受的负担,更避免可能发生崴脚骨裂之类的事故。 矿洞的高度不足以让怪物完全站起,当狼首撞到洞顶,震下大片粉尘的时候,“嘭”的一声,伴随着一阵震动,怪物轰然倒下。 “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简单?”马丁感觉有点不真实。 由于怪物临死前的挣扎,周围的油灯都遭受破坏,那区域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怪物巨大的轮廓。 努比和肯提着油灯,踩着怪物的尸体走了过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么一头怪物被他们联手杀死,不止多了一件可以吹嘘的事迹,怪物的狼头,熊掌,蝎尾,必定能卖个好价钱,心里自然感到高兴。 “马丁,快来帮忙。” 和两人高兴的心情不同,马丁皱着眉头,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眼前的情景,和他想象中的有出入。 马丁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慢慢向前走去,但他的大剑依然握在手上不敢收起。 努比拔出阔剑,剑身却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或者说那头怪物,从始至终都不曾留过一点血! “咦?蝎尾呢,那么大条不会消失了吧。” 闻言,再看到阔剑在灯火照射下反射出森寒的白光,马丁恍然大悟,这头怪物根本不是血肉生物! 如果这头怪物真的完全死亡,应该像等同死亡,失去活性的蝎尾一样,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 然而此时马丁想要将两人唤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身死倒塌在地上的怪物,狼目一眨,狼首向前一探,瞬间将努比啃咬至死。 突然反转的一幕,肯惊呆在原地,当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熊的力量,一掌把他拍成肉酱,血液飞溅。 仅站在几步开外的马丁被溅了一身血,而且自身也处于绝命危机之中。 他想逃跑,回去找人支援,但没等他有动作,力量强得无法抗衡的熊掌横扫而来,马丁只来得及把大剑竖起挡在身侧,便被一掌拍飞,撞在洞壁上,激起一阵粉尘。 马丁吐出一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浑身无力,胸腔、手臂、小腿都感到剧烈的疼痛。 这种状态,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了,马丁心中无奈的叹息,闭上眼睛放弃逃生,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等了许久,马丁并没有等到死亡的来临,睁开双眼,那头怪物早已消失不见。 这时他才想明白,回光返照的怪物杀死努比和肯时,可能已经是强弩末矢,即便这样,最后的一击仍然将他重创! 正文 第十九章 调查黑雾 “后来我被其他佣兵发现并救出,次日便听闻所有杀死的怪物消失后,矿洞深处就涌现出大量的黑色烟雾向外扩散。大概是因为担心黑雾有毒或者其他未知的危险,而且任务委托也已经完成,就全部撤退了。”马丁喝水润了润喉,“以我所知的就这么些事情,还有什么想问的?” 菲泽尔摸着下巴,他从三个人口中听到了三种不同形态组合的奇美拉,其中羊角虎头马身鹰翼形态的奇美拉拥有类似分裂的能力,而狮头蛇尾,狼首熊身蝎尾形态的奇美拉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非凡能力。 三者形态之间的差异是组合生物的数量,单这么看来,似乎形态越包含多种生物特征的奇美拉,就越可能拥有非凡的能力。 当然,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奇美拉完全死亡或者肢体失去活性后,所变化成的黑烟会自动向矿洞的深处钻去。 在听到这条信息之前,他一直都认为矿洞的黑雾,是由于奇美拉死后变化成的黑雾大量滞留原地所造成的后果。 “其他佣兵斩杀的怪物,死后是不是和你所见一样,出现相同的现象?”菲泽尔感觉自己抓到了些线索。 “一样的,听说有不少人在战斗时,就见到过有黑色的烟雾飞过,刚开始以为错觉,后来杀死怪物后出现相同的情况,才明白过来并非错觉。” 菲泽尔听后一挑眉,稍微整理了一下三人的信息,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只是单以三人口述的信息,现时为止还无法断定,他还需要去一趟矿场才能确保无误。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啊,到时间换药了,我去开个门。” 马丁拿起桌边的拐杖,菲泽尔起身阻止道:“你伤势未愈,不便多动,我去开门吧。” 打开门,眼前是一位是十五、六岁,挎着单肩布包,脸上有些小雀斑,看上去气质文静的金发少女。 少女看到开门的不是那位手脚缠着绷带的马丁,而是一位不曾见过的陌生的青年,一时以为自己敲错门了,捏着衣角怯弱的后退了几步。 菲泽尔:“啊,你是来帮马丁换药的吧,他在里面等着呢。” 菲泽尔干笑一声侧过身,少女便看到坐在屋子里的挥手的马丁。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多谢马丁先生提供的信息。” “唉,好不容易终于有人和我说说话,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马丁失望的摇头叹了口气,似乎疗养至今,憋了一肚子的话没人倾谈。 菲泽尔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再找你谈话吧。” 告别马丁,终于要前往矿场一探究竟。 菲泽尔找来热心的铁水牛带路,穿过小镇来到后方的山林,通过林道来到惨白荒凉的矿场,周围堆放着小山一般矿渣,有风吹过,便带起一大片粉尘,此时身临其中,仿佛置身于浓雾之中,空气质量实在太过恶劣。 菲泽尔用衣袖捂住口鼻,闭上眼睛以防粉尘入眼,直到风停,周围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才继续前行。 来到矿洞入口,从外面透过洞内两侧洞壁的火光,就能看到二十米处有一团黑色的气体。 “这些黑雾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吗?”菲泽尔直接问道。 “危害……”铁水牛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建议让菲泽尔主动尝试去触碰,“你去触碰试试就明白了。” 菲泽尔摸了摸下巴,这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从铁水牛的话中可以得知,至少触碰黑雾的行为是安全的。 既然铁水牛建议主动去触碰,肯定有他的原因,菲泽尔并没有迟疑多久,迈步走到黑雾前,伸手便要探入。 “嗯?这是……” 然而发现手掌并不能穿过黑雾探入内中,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膈膜阻挡,无法寸进分毫。手掌接触,手感和当初触摸王权财宝的神谕有些相似,仿佛在摸一面光滑的水晶平面。 菲泽尔眉毛一挑,黑雾展现出非自然性的现象,印证了他先前心中的猜想,也解开了有关奇美拉的疑问。 如果当时矿洞中出现的那些奇美拉,并非是古代炼金术师融合制造的血肉生物,而是由魔法拟态形成的能量怪物,那么浑身漆黑的体色、受伤不流血、死亡不留尸体,甚至血肉生物不可能拥有的个体分裂能力,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顺着这个思路推想,魔法拟态的奇美拉阵亡后,变回最初的形态的魔法能量会返回源泉,也就出现了马丁所讲的“怪物化成黑雾,向矿洞深处钻去”的现象。 而当魔法拟态的奇美拉全数阵亡后,估计是触发了警戒,才释放出这片黑雾封闭通道。 不过重新审视整个事件,虽然有造成伤亡,但波及的范围只限定于矿洞之内,并没有过向外扩张的,黑雾的封闭也是如此。 从行为意图看来,似乎并非用于杀戮和破坏,更像是在自我保护。 当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种行为的真正意图,或许这种想法只是菲泽尔一厢情愿罢了。 不管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要破除黑雾,就要停止或者破坏矿洞深处的魔法源泉。 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要想方法进入黑雾! “怎么样,很神奇是吧。”铁水牛喊道。 “嗯,确实。”菲泽尔头也不回敷衍一句,屈指敲了敲黑雾,既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产生波动,弯腰捡起一块石子丢去,发现石子畅通无阻的飞入黑雾,淹没在黑暗之中。 “石子能穿过,但没有落地的声音传出,是隔绝了还是吸收了,还是石子消失了?”菲泽尔不禁皱眉,捡起大块点的石头,用力朝跟前的地面扔去,石头穿过黑雾,结实的砸落在地上,甚至还弹跳起来,但仍没有造成任何声响。 测试完,接着又取下挂在壁上的油灯,推入黑雾之中,没有半点光线透出,似乎灯火熄灭,用干枯的木条把油灯撩出来,发现油灯依旧在燃烧,并没有熄灭。 虽然无法进入黑雾,但对黑雾内中的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估测。 正文 第二十章 寻找突破 菲泽尔摸了摸下巴,黑雾会吸收或者隔绝声音和光线,油灯没有熄灭是个好消息,证明有空气流通,至于有没有毒就要打个问号了。 虽然没有实际的进展,不过有了这些信息,至少可以间接了解进入黑雾后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准备应对措施。 可是了解得再多,终究还是要面对眼前的难题,得有办法穿过无形的隔层,才有后续的展开。 人无法穿过隔层,石头木棍这些死物却可以,如果黑雾单纯排斥生命体进入,那么这道难题基本等于无解,菲泽尔可以拍拍屁股,直奔肯雅纳了。 只不过那样的话,不知何时才能再遇上这种遗留至今为止,还处于活跃状态的魔法异象。 现在可是了解古代魔法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菲泽尔不想就此放弃! 为了验证这道难题是否无解,菲泽尔有个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植物也算是一种生命体,如果连植物都无法通过,那动物就更不用说了。 菲泽尔将油灯挂回原位,扭头问道:“铁水牛,你知道有谁养花,或者这附近有什么冬天生长的花草吗?” “我不知道。”铁水牛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黛拉很喜欢花草,经常跑出镇外,你可以去问问她。” “黛拉?能带我去见她吗?” 铁水牛爽快的点头,带着菲泽尔回到镇子,来到一间房屋门前。 “你们……”开门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健壮男子,应该是黛拉的父亲。 “大叔,我们有事找黛拉,她在家吗?”铁水牛直接问道。 黛拉的父亲偷瞟了菲泽尔一眼,沉默几秒,大开屋门,“黛拉还没回来,你们先进来等等吧。” 刚走进屋子,就闻到微微一股药味,桌上放有几根食指粗细的山药,以及类似穗状,茎节处有淡紫色小花呈轮状生长的草药,木碗里还剩下些许白色糊状炖菜,菲泽尔两人这才想起现在已经临近中午,自己还没吃饭。 “咳咳,你们有什么事要找黛拉吗?” 两人刚坐下,偏房里传来女性的咳嗽声,一位消瘦病弱的妇女扶墙走出来,想必是黛拉的母亲。 “你怎么出来了,快坐下。”黛拉的父亲连忙上前搀扶。 等黛拉的母亲坐下后,菲泽尔才开口说道:“听闻黛拉喜欢花草,想向她了解一下,镇子附近哪里能找到冬日生长的花草罢了。” “原来如此,这方面的问题黛拉确实比较了解,咳咳。” 菲泽尔迟疑几秒,开口问道:“恕我唐突,夫人看起来虚弱无力,不知患的是什么病?” “没事,只是喉咙不太舒服,脑袋有点发热而已,煎了些汤药已经好许多了。” “什么时候发病,有失眠,入睡或睡醒时全身出汗的症状吗?”菲泽尔继续追问。 对方摇摇头:“一直以来就有咳嗽的问题,发热是昨天才出现的,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菲泽尔松了口气,坦白道:“可能是太敏感了吧,我不懂医术,但看过不少医书,其中记载有一种名叫‘肺结核’的可怕传染病,引起的原因未知,但致死率极高!若是确切染病,必须进行隔离防止传染,而且越早治疗,治愈的机会越大,所以我才会有这么一问。不过夫人现在可以放心了,没有上述明显的症状,相信只是普通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虽然铁水牛和黛拉父母没听过,更不了解“肺结核”这种病,但“传染病”“致死率极高”还是听得懂的。 对于这种没有专业医生治疗的小地方,任何一种传染病都是一场灾祸,若出现传染病患没能及时发现隔离,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瘟疫,足以给周边大小城镇造成巨大的损失,甚至毁灭! 不管是不是耸人听闻,涉及到传染病,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马虎对待。 “菲泽尔,传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你看过不少医书,应该能诊断的吧,要不你再看仔细点。” 铁水牛的提议,也得到了黛拉父母的点头赞同。 菲泽尔自知水平不够,两指捏起桌上的草药,推托道:“夫人煎服的是应该是这种草药吧,这是一种名叫‘夏菇草’的冷僻草药,多生长于路边溪边之类的阴湿处,常被人认为野草,但用以煎汤内服,治疗咳嗽、发热、肺病效果显著,有此学识的医生,如果夫人实在不放心,建议还是找回那位为您看病的医生仔细检查吧,至少比我这个门外汉要靠谱得多。” “但我个人认为夫人无须过于担忧,就当作今天学了一样知识就行,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铁水牛三人没啥学识,虽然听不太懂,但都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黛拉的母亲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道:“可是……没有医生帮我看病啊,这药是黛拉给我开的。” 菲泽尔表示略感意外,这时身后的屋门忽然打开。 “啊,黛拉回来了。” 菲泽尔扭头望去,一位挎着单肩布包的金发少女正推开屋门,菲泽尔一下子就想起那副熟悉的面孔和装扮——这不正是早上帮马丁换药的小姑娘嘛! “原来是你啊,真是巧,我们又见面了。”菲泽尔友善的打招呼。 “你和黛拉见过面了?” 菲泽尔颔首:“嗯,早上在佣兵马丁那里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并没有深谈。” 黛拉害羞的微微点头,然后弱声问道:“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菲泽尔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知道附近哪里有这种季节还在生长的花草,或者如果你有栽种花草,可不可以暂借我一用。” 黛拉思考几秒,回答道:“北面的小山坡有一种紫红色披针状的花,十分耐寒,在冬天也能开花,可是来回一趟要半天。” “有近一点的吗?” 菲泽尔觉得路程太远,但是黛拉表示已经是最近的了。 没有办法,菲泽尔只好先填饱肚子再出发。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紫色花丛 幸亏除了跟随商队前去罗恩城途中,下过一场大雪之外,将近半个月以来都没有下雪,道路积雪虽有脚踝之深,但还算得上畅通,菲泽尔得以骑马赶路,缩短路程。 菲泽尔需要有人指路,但他只有一匹马,最多只能再驮一人,若是两人都去,就需要再有一匹马。 铁水牛嘿然一笑,主动表示指路有黛拉就足够了,自己又不懂花花草草,去和不去都没什么区别,而且也省得去找人借马,不如干脆留在镇子里,假如两人出了什么意外,迟迟未归,至少还能找其他镇民帮忙展开救援之类的。 四肢发达的外表,头脑不一定简单,铁水牛这个粗汉子,心思却是意外的细腻,把事情考虑的很周到。 虽然到时真出了什么意外,相信还不等他有所行动,黛拉的父母就已经带人去搜救了。 菲泽尔觉得铁水牛说得很有道理,况且别人若是不想去,他也强迫不了,于是点了点头,决定和黛拉一同前去。 两人来到马棚,目光一下子就注意到一匹拥有金黄毛色,雄伟身形,脸部额间有白星的马匹——这正是菲泽尔从罗恩城购买的马匹。 它的胸部富有肌肉,背部略长强壮,身高有一人高,只比菲泽尔稍矮五、六公分,大约一米六四左右,而特有的稳定沉着的天性与气质,跟周围的普通马匹明显的区分开来。 菲泽尔抚摸马匹肩膀上的烙印标识,给马匹套上马鞍和缰绳后牵起,马匹抬了抬头表示不满,不愿顺从。 菲泽尔保持着微笑,坚定的目光直视马匹双眼,牵住缰绳往外引导,把马匹带出马棚。 把马带到黛拉旁边,菲泽尔礼貌的礼让,结果黛拉两颊绯红,站在原地捏着衣角不知所措,看来是没有骑过马,不懂如何去做。 菲泽尔呵呵一笑,抓紧缰绳,教导黛拉站到马左侧肩膀前,左手抓住马颈后的鬃毛,左脚踩住马镫,右脚发力向上蹦起来。 黛拉按着指导去做,身子蹦起来后不够力气再上,菲泽尔手掌在身下用力托住,扶着黛拉慢慢向上,这时看上去就像整个人趴在马身上一样,一点点的挪动,最终勉强上了马。 黛拉惊恐未定的坐在鞍上,缓过最初的不安,随即用惊奇的目光环视四周。 菲泽尔微微一笑,轻拍黛拉的小腿,示意左脚脱镫。 黛拉会意,让出马镫,只见菲泽尔抓住缰绳与鬃毛,左脚踩住马镫,右脚点地起跳,右腿从马臀上方迈过,转体上马,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英姿飒爽。 “要出发了,会有些颠簸,坐稳啦” 菲泽尔温柔的提醒一句,看到黛拉紧张的抓紧马鞍,随即轻笑一声,抖动缰绳,轻磕马肚子,马匹便向前奔跑。 骑马在林道奔腾,两侧的景物飞快向后推移,对于初次骑马的黛拉而言十分新奇,有时好动的把手伸出外面,触碰两侧的草叶,感受柔嫩枝叶扫过手掌时,那种既有些疼痛,又舒爽的感觉;有时安静的注视两侧风景,脑袋跟着某种节奏左右一摆一摆,似乎在观视两侧景物飞速倒退的现象。 新奇感过去后,在黛拉的指引下,菲泽尔加快了速度,节省了大半的时间和路程。 “到这里就只能步行了,翻过这座山,到背面的山坡。” 两人来到一座大山前,放眼望去,便见山体连绵起伏,多有岩体隆起,山地层层叠叠,一层挨着一层,形成如同皱纹一样的纹路。 虽然陡坡不算大,但是一眼望去,左右都是光滑的山岩,且不说马匹能不能驮着两人上山,单是登山就不是一件易事。 菲泽尔扶着黛拉下马后,打算把马拴在附近的树旁,爬完山采完花再骑回去。 黛拉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衫,胆怯的说道:“拴在这里不安全,我……我知道有条小道能绕过去,马的话应该也能走。” 菲泽尔想了想,虽然牵着马会比较麻烦,但若是拴在山脚下,万一马匹真的遭遇什么野兽袭击,反而耽误了回程,确实不是他所愿。 “也好,那就麻烦你带一下路了。” 得到认可,黛拉表现得很是高兴,难得的露出笑容,情不自禁的在前面又蹦又跳,可能连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奇怪举动。 菲泽尔不会读心,看不透他人的心思,但看到黛拉不知为何的高兴,他的心情也因此受到感染,会心一笑。 山道蜿蜒曲折,狭窄崎岖,有时道路高低落差略大,甚至被杂草遮挡,摸不准立足点,加上还要照顾马匹,使得本就难行的羊肠小道变得更是艰难。 再看前方的黛拉,矫健的身姿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中上下窜动,准确无误的踩踏在坚实的立足点上,想必这条小道已经走过无数遍,对山路的各种情况早已熟稔至极,如履平地。 “你看,我们快到山顶了!”黛拉指着不远处的山顶。 菲泽尔闻言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距离山顶已经不到二十米的高度,似乎登顶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临近终点,菲泽尔深呼吸一口气,抖擞精神,加快了些许脚步。 不一会儿,两人一马顺利登上山顶,顿时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凉爽中带着冬天应有的冰寒,恰到好处的吹散了登山时身体的燥热,感觉格外的舒服。 立于高山顶峰眺望,白雪覆盖的群山林地,很是壮观美丽,但多看几眼后,便觉得有点单调——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收回视线,目光向下俯瞰,斜度不大,斜面平稳,同样被白雪覆盖的辽阔山坡上,或黄或绿的草植依然茁壮,突破雪被,随风摇曳。 更远处,有小小一片的紫红色色团,看起来和薰衣草田有点像。 黛拉指着那边说道:“你看那里紫色的一块,就是你要找的花!” 菲泽尔点点头,将马拴在原地,和黛拉向花丛小心走去,以防失足滚落山下。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难题 走近观赏,一朵朵小而精巧的不知名花朵,花瓣形如扁舟,尖细扁长,颜色深浅渐变,成群花簇,为单调乏味的白色世界中增添了几分色彩。 菲泽尔取出一个原本用来装钱币,比成年人手掌略大的皮革袋子,先往底部填了些石子,再铺上培土后,才尽可能小心的把花连根带土整株挖出,移栽到袋子中,然后倒点水湿润一下土壤,稍紧袋口,把紫红色艳丽的花朵裸露在外。 “菲……菲泽尔,你采这花有……有什么用吗?”黛拉心中好奇,吞吞吐吐的小声问道。 菲泽尔倒水清洗沾满手的泥土:“矿山的黑雾你知道的吧?” “只……只听说过没有人都能够穿过黑雾,但是……和采花有什么关系吗?” 菲泽尔收起水囊,站起身,把皮革袋子别在腰间,边往回走边说道:“我要用这株花去测试出那片黑雾的特性。” 黛拉表示不解:“用动物不行吗?” “人和飞禽走兽有太多的共同点,不用测试也猜到结果,而同属生物层面上的植物,相比前者,只有生存的本能,没有所谓的心灵、精神、意志、情感之类的概念形态,因而使用植物去试验,得出的结论会更加纯粹。” “那为什么非要长途跋涉来这里挖一株花,随便在树林里折些树枝,挖些花草不就行了?” 菲泽尔指尖轻触腰间的花朵,反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切知道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季节下,雪地上的哪些花草还‘活着’,折下的树枝是否还有‘生命’?” 黛拉一下子被问倒了,哑口无言。 菲泽尔笑了笑,“花卉开花,绽放生命,是象征着生命巅峰。” 冬天的黑夜来得特别早,天色逐渐暗沉,寒风萧瑟,铁水牛提着火把,独自站在镇口等待。 寂静的寒夜,所有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响亮,耳边尽是风声,远处忽然传来的马蹄声,让铁水牛全身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来。 眯眼眺望,马背上一高一矮的身影轮廓,想必是菲泽尔和黛拉归来了。 “铁水牛,你怎么在这里?”菲泽尔回来后,讶异的下马问道。 铁水牛憨实的咧嘴一笑,回避了问题,目光落在了紫红色的花朵上,惊异道:“咦,这不是石竹吗,原来那座山上有生长这种花啊。” 这回轮到菲泽尔惊讶了:“你不是不懂花吗?” 铁水牛连忙摆手,解释自己确实不懂,只是以前见闻过而已,并不知道石竹冬天会开花,也不知道会生长在什么地方。 虽然不知真假,但并非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没必要深究真伪,稍微解释一下,也就当作那么一回事了。 “对了,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是途中遇到什么意外吗?” 菲泽尔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不是我回来的晚,而是天黑得太快,如果不是大半路程都是骑马赶路,恐怕今天就真要睡在树林里了。” “再说,人生哪有那么多意外,你想太多了。” 铁水牛默默脑袋:“我倒是听过‘人生处处充满惊喜’。” 他笑着拍了拍铁水牛粗壮结实的肩膀:“哥们,两种说法并不矛盾啊。” 虽然提早入夜,但是离吃晚饭的时间尚早,肚子也不饿,菲泽尔不做多想,往矿场方向前去,打算早点完成试验。 毕竟袋子没有做排水孔,即便注意控制浇水量,也不知道时间一长,花朵会不会出现溺死的情况——不过至少现在看起来,这朵石竹花还精神奕奕,十分鲜艳就是了。 至于移栽其他容器……移栽后的植物会变得十分虚弱,短时间内再次移栽,很容易会造成死亡,所以能避免就避免。 铁水牛对试验很感兴趣,但黛拉担心母亲病情,于是就和上午一样,两个男人来到矿洞。 菲泽尔解下皮革袋子,心情略有些紧张,不过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深吸一口气,心怀期待的把栽有石竹花的袋子推向黑雾。 该说是正常,还是说意外的平静,皮革袋子连同石竹花毫无波澜,毫无阻碍的穿过无形的屏障,进入到黑雾里面。 看到试验结果,菲泽尔的笑容稍纵即逝,接着就陷入沉思当中。 通过这次试验得出的结果来看,表面上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确实,植物同是生物层面上的生命体,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将植物和动物混为一谈,或许黑雾的阻挡力量仅仅只是针对动物,针对人类也说不定。 但是排除掉这些恶意且针对性的可能,往深层点思考,植物和死物之所以能够通过无形的屏障,可能是因为两者同样符合了其中某种通行条件。 可是性质完全相反的两者,它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菲泽尔很快就回想起之前在山上时跟黛拉讲过的话。 “心灵、精神、意志、情感……”菲泽尔低声念叨,随后摇了摇头,不禁皱起眉头。 花朵的通过屏障,看似证实了当初的想法,让事件有了进展的可能性,但紧接着摆在面前的问题,却再次将他难住了。 一旁的铁水牛见菲泽尔嘀咕了几句,又是摇头又是皱眉,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怎么,遇到难题了?” 菲泽尔坦然承认自身的不足,点点头,摸着后颈讪笑道:“是呀,只顾着解决眼前的问题,没能考虑全面,又陷入困局,终究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沉默了几秒,忽然铁水牛大手拍向菲泽尔的后背,然后搂着肩膀,扯着粗犷的嗓子大笑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没休息过,应该也累了,不如歇一歇,放松一下吧,方法是想出来的,不是憋出来的。” 菲泽尔听后稍微迟疑几秒,点头表示有些道理,用棍子把装着石竹花的皮革袋子撩出来带回镇子,鲜花送少女,当作感谢今日黛拉的向导。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菲泽尔已经在亚拉矿镇呆了六、七天,但是黑雾的事情却没有半点的进展。 经过多日的居住,菲泽尔差不多习惯了这里镇民一如既往,对什么事都抱着冷淡的态度的人文风情。 像铁水牛和黛拉这般乐意与人交际的,估计只是个别的例外。 夜晚时分,菲泽尔捏揉着眉间走出室外,踩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上,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仿佛凭空出现飘落下来的雪花,疲惫的精神稍微得到了舒缓。 “去酒馆喝杯酒吧。”菲泽尔叹了口气,吐出一团白雾。 走进酒馆,落座,点酒。 酒保,是初到此地时,向其问路的那个酒保。 一周时间,有时候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人与人的关系和想法。 酒,还是当时点的甜苹果酒。 精神疲劳时,适度的补充糖分,对脑力工作者有提高思考能力的帮助。 夜晚的酒客很多,酒馆基本满座,然而这不是一个小镇,夜晚的酒馆里应有的景象。 矿山的封闭,使得许多在这个时间点本应好好休息,养足精力应付明天的工作的矿工们,一下子没有了工作上压迫,都不约而同的来到酒馆放纵自我。 普通的麦芽酒,不足以醉人,但醉酒的人却有不少——因纵欲的快感而沉醉。 冷不防的,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两脚不稳,歪倒撞在菲泽尔后背,随后傻笑着口齿含糊的道歉一句,便提着酒囊摇摇晃晃的走出酒馆,然后摔倒在雪地上,重新站起来。 看那样子,实在让人怀疑,他能不能找准方向回家。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意外 小小的意外,没有影响到其他酒客,菲泽尔也不以介怀。 时间匆匆而过,菲泽尔已经喝了四、五杯甜苹果酒,旁边座位的酒客也换了好几人。 上一位酒客刚走不久,现在座位空着。 不过,没到几分钟,就有新的酒客坐下。 “嘿,真是巧啊,菲泽尔。” 弓着背,低头失神的盯着酒杯,有些许失意的菲泽尔,后背蓦然被人拍了一掌,顿时挺直了背脊,扭头看去旁侧。 “原来是马丁先生。”认出对方,菲泽尔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小声的开玩笑说道:“怎么马丁先生这么有空来酒馆,难道是要庆祝骨折愈合,今晚帮我们的所有酒食买单吗?” “嘘嘘嘘!”马丁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噤声,另一只手慌忙捂住菲泽尔的嘴巴,然后紧张的张望周围,发现没有人关注到这边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菲泽尔笑眯眯的轻拍马丁手腕,马丁松开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来杯麦酒,加酒花。”马丁扭头跟酒保点酒。 “这不是挺有钱的嘛。” 马丁回过头来,瘪了瘪嘴:“打死打活还骨折,才挣十几个银币。” “十几个银币?这相当于普通家庭两、三个月的日常消费了,还嫌少呀。” “数可不能这么算,我是佣兵,靠身体混饭吃,这骨折的伤难保以后不会出问题,甚至会因此丢了性命也说不定,简直亏大了好不好!” 菲泽尔听了短暂的思考一下,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买了杯好酒给马丁,当作赔罪。 虽然马丁不认为菲泽尔需要这点小事赔罪,但既然好酒送到眼前,自然不会矫情客气,欣然的收下。 “你的伤好了,有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吗?” 忽然的问话,马丁略感意外,但确实是近期需要考虑的事情,于是认真的思考几分钟,摇头道:“伤才刚好,可以的话,感觉还是多休养一阵子比较好。” “这样啊……” “当然,如果有生意送上门来,那就另说了。”马丁毫不掩饰的不断向菲泽尔打眼色。 菲泽尔呵呵一笑,仰头饮下杯子里的苹果酒,起身离开:“以后吧,有机会的话。” “那好,以后有机会合作。” 两人互相挥手道别。 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脑袋始终思考着问题,辗转难眠,漫长的冬夜,耳边只有外边风雪呼啸的声音。 翌日早晨,阳光明媚,阳光洒在地上又厚了一层的积雪上,反射的光芒让人感到轻微的刺眼。 菲泽尔走出屋子,打着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扭头就见不远处有一道认识的人影——特文思沿着他的方向疾步走来,东张西望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菲泽尔有些好奇,挥手打了声招呼,对方见闻,也挥手回礼。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原来你住在黛拉的旧屋啊。”特文思先是对菲泽尔的暂时住处表示诧异,然后点头,嫌弃的说道:“听说昨晚有个大叔去了酒馆后彻夜未归,莫名失踪,现在许多人都在镇子里找他,唉。” “在镇子里找?”菲泽尔表示奇怪。 “对呀,那个大叔好像比较好酒,不过以前每天都有工作压力,想必再嗜酒也不敢多喝。矿山出事后,没了工作压力,喝得烂醉发酒疯跑去哪个旮旯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大家在镇子里搜寻,也是希望他是躲在什么角落里睡觉,而不是瞎跑跑到镇外的森林里,被野兽吃掉了。” “无论怎么样,到头来,麻烦的还是我们。”特文思大吐一番苦水:“唉,算了,不跟你多讲了,如果你见到三十多岁酒囊不离身,名字叫弗恩的大叔,就麻烦你将他带到村长家啦。” 菲泽尔点头,表示自己会留意。 特文思走过身边时,还隐约听到他在低声嘟囔:“早知道今天会这样,昨天还不如和铁水牛去……” 目送特文思离开后,菲泽尔感觉精神有些恍惚,或许是由于用脑过度,情绪焦虑,加上昨晚没睡好觉的原因所导致。 闭眼稍微休息一会儿,精神似乎仍然感觉疲惫。 强大的困意侵袭着大脑,然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失眠的痛苦实在难熬,无可奈何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去找黛拉,煎煮些安神的汤药喝。 直到临近中午,菲泽尔才从黛拉家中出来,精神舒畅的伸了个懒腰——喝了些安眠的汤药后,终于美美的睡了一觉。 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但是睡眠质量很好,加上又是年轻人,恢复的速度快,现在精神已经足够饱满。 “差不多到饭点了,肚子也有点饿。”菲泽尔隔着衣服摸了摸肚子,“不过刚睡醒就吃饭好像有些怠惰,稍微逛一下吧。” 虽然不知失踪的大叔找到了没有,但是逛街时,菲泽尔还是留意了一下过往的行人中,是否有随身携带酒囊的壮年男子。 走着走着,仿佛鬼使神差一般,菲泽尔来到了矿场,周围堆积已久,犹如一座座小山的矿渣,现在已经被白雪覆盖,形成连绵起伏的白色山峦。 “咦?”一片纯白的环境,远处幽深黑暗的矿洞尤为显眼,忽然,菲泽尔目光捕捉到了奇怪的画面,隐约好像看到矿洞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上下摆动。 难道黑雾出现了什么新的现象? 不管是不是幻觉,菲泽尔迈开脚步,一路小跑过去。 随着不断接近矿洞,里面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晰。 当他看清楚矿洞里面东西后,揉了揉眼睛,瞪直了眼,难以相信眼前疯狂摆动的一双人腿! 再跑近细看,好家伙! 不知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半个身子都穿进黑雾里面,不知是无法呼救还是黑雾隔绝了声音,对方只能甩动双腿扎挣。 如此场景,菲泽尔惊讶过后,便是惊喜,然后才想起要救人。 虽然这宗意外事故从结果上证实了人类能穿过黑雾,印证了只要符合某种条件就能通过的猜想,但是现在还是救人要紧,没空多想,连忙上前抓住双腿,企图将人往外拖出。 “好像固定住了,这可怎么办……” 然而对方的上半身就像卡在里面一样,进退不得。 正当菲泽尔困扰之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