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草世家[重生]》 正文 第一章 白家大少 阳春三月的早晨 位于桐城西边的街道已经有不少摊贩开始摆摊,街旁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而在街道尽头最大的一间药铺,却大门紧闭,药铺的门口已经有一些人等着抓药,眼见到了时辰,药铺却迟迟未开门,人群开始渐渐骚动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喘着气说道:“出出事了呼白家白家大少爷死了” “什么” “怎么会” “欸,小六你可别乱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 因为小六子的一句话,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虽然不相信小六子所言,可是看着大门紧闭的药铺,心里同时掠过一丝不安。 白家是桐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同时也是传承百年的药草世家,说起白家,桐城里无人不举大拇指称赞一声。 而刚才小六子口中的大少爷,则是即将继任家主之位的白衡。 白家传到白衡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代了,原本白衡应该在下个月他二十岁生辰时,正式接掌白家,可是现在小六子却说白衡身亡了。 眼前的这一间百草堂正是白家的药铺,同时也是桐城里最大的药铺,平日百草堂总是早早的就开门营业,这么多年来,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过了时辰还没开门。 因此众人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但是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了。 大家都觉得就算白大少爷没死,白家也肯定发生了大事,否则白家不会连白草堂的生意都顾不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位于桐城东边的白家大宅,里面正是一团乱烘烘的。 原因无他,因为白氏一族的大少爷,白衡,今日一大早竟被发现陈尸在床榻上,双眼大睁已是气绝多时。 白衡的突然死亡,使得白家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中。 虽然白家是桐城数一数二的药草大世家,但是整个白家中,除去大少爷白衡之外,其他人在医药方面并没有天赋,更别说懂医术了。 白衡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被确认为下任家主,都是因着他不只是长房长子,更是因为他从小就对药草和医术极有天分。 可就在白衡生辰前夕,他竟被人发现暴毙在自己房间内的床榻上。 白家大少爷暴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桐城。 白大少的贴身小厮和丫鬟们,一个个都跪在后院里,被打得皮开肉绽。 如今白大少爷走了,白家的重担顿时都压在了二少爷白衍身上,而此时命人将小厮和丫鬟们打得遍体鳞伤的,正是白衍。 白衍搬了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看着白衡的下人受罚,嘴里义愤填膺地骂着,“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连哥哥出事了都不知道白家养你们做什么的” 白衡的小厮咬牙忍着背上的剧痛,白衍命人将贴身服侍白衡的下人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其中有几个丫鬟身子骨受不住,就这么硬生生被打死了。 白衍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挥挥手,让人将尸体拖到乱葬岗。 最后活下来的,都被白衡丢到后院的柴房里关了起来。 不过那些下人虽然不死却也半残了,有许多更是只剩下一口气罢了。 白衍将他们丢进柴房后,就不再理会他们,别说吃的,就连口水也没给他们,摆明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其他下人就是看出来了,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二少爷的性子可不像大少爷温和,二少爷对待下人极为严苛,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打骂。 所以下人们在二少爷面前,都是夹着尾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就算他们看不过二少爷的作为,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 被关在柴房里的下人们,心里也知道二少爷就是把他们搁在这里等死,因此有几个人面露绝望,一点儿求生意志都没有了。 那些下人们的身上本来就有伤,如今再加上意志消沉,有好几个当天夜里就咽了气。 隔日一早,便有人将柴房里的状况报给白衍,白衍听了也只是说了句,“死了就拖出去。”便作罢。 还在柴房里的下人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伙伴,被简陋的草席随便一裹,就这么离开了柴房,离开了白府。 仅存的几个人,都是跟着白衡最久的,其中甚至有一个丫鬟活了下来。 白衡的小厮坐在柴房一角,望着缩在另一边的丫鬟,低声问道:“白芷,你还好吗” 丫鬟的背影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答,柴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几人抬头望去,就见二少爷白衍双手负在身后,冷着一张脸踱步走了进来。 白衍径直朝着白芷走去。 白芷是白衡的贴身大丫鬟,深受白衡信任,以前白衡还在时,不仅贴身事物都是她打理的,就是白衡的书房也归她管。 而白衍现在前来,就是为了从白芷的口中问出白家的印鉴在哪儿。 白衡虽然还未正式接过家主之位,可是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学习管理家族事务,而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先接过家主印鉴了。 白衍先前已经派了不少人去白衡的院子和书房找,可都没瞧见印鉴的下落,因此最后不得不来到柴房。 也幸好白芷还活着,否则恐怕白衍要费更大的劲儿才能找出家主印鉴了。 只是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白芷是个闷葫芦,不管他怎么问,白芷就是不开口。 这时候,柴房里其他下人也看出端倪了看来白芷很不待见二少爷啊 而且二少爷如此急吼吼的想要得到家主印鉴,白家其他人知道吗 白衍不晓得其他人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怕是也不会理会的,因为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主印鉴。 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一切都是为了家主印鉴,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把白衡除掉,若是找不到家主印鉴,岂不是白搭 白衡觉得自己彷佛置身在火海之中,全身上下都觉得好烫。 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搞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周身还有一股股热气不断往上冒,熏得他的脑袋更加昏沉沉。 就在这时,脑袋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就让白衡清醒过来。 白衡痛得紧皱着眉头,同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白衡顿时愣住了。 他猛然记起,是了,他记得昏迷前喝了一盅弟弟亲手端给他的补汤,然后他便感到胸口疼痛,喉头也喘不过气来。 随着记起那些片段,他彷佛都还能感受到那一股窒息。 再加上胸口的疼痛,这一切都让白衡瞬间得出一个结果白衍,他的弟弟,竟然对他下毒。 想通了的白衡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若说他没有料想过这一天是假的,毕竟他和白衍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古以来,多少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为了家产争破头,更遑论他和白衍是不同母亲所出。 只是他没想到,白衍会用下毒这样粗暴的伎俩。 白衡在心里苦笑了几声,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白衍既然决定出手了,如何还会手下留情他犹记得毒发时的痛苦。 再说以他对草药的了解,他知道白衍给他下的是“无解”。 无解,顾名思义就是没有解药。 而这一味毒1药,也是白家祖传下来的秘方。 按理来说,除去白家家主之外,应当没有人会知道才对,可偏偏白衍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拿到手用在他身上。 思及此,白衡又是一阵苦笑,看来白家里果然有许多人不服他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呢他都已经躺在这里了。 就算他命大没有死,白衍也不会放过他的,现在他全身不舒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也不知道白衍那小子,是不是又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1药。 正当白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一股冰凉袭上了额头,白衡忍不住喟叹了一声,紧接着,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嗓音说道:“大少爷好像醒了” 然后另一道轻柔的嗓音说道:“嘘,你小声点儿,别吵着大少爷了。” 这两道熟悉的嗓音就像是两道天雷劈在白衡的头顶上,让白衡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同时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睁了开来。 眼前的场景和他想象得有些不同。 他以为自己落在了白衍的手中不会好过,却没料到睁开眼会看见熟悉的摆设,这里分明就是他住了十多年的房间。 他的视线转了转,落在了站在床榻旁的两人身上,顿时瞳孔又是一缩。 眼前那小童分明就是他的贴身小厮白钟,但是却是年幼时的白钟,而站在白钟身旁的,也是年轻了好多的白芷。 他楞了愣,脱口而出,“白钟”随后立时又被自己的嗓音惊住了。 他的嗓音一点儿也不暗哑,也不沙哑,更不干涩,可却是软糯糯的,分明就是小孩子的声音。 白钟和白芷见到他醒了,同时扑到床榻前,异口同声地说道:“大少爷,您终于醒了。” 白衡还处在震惊的情绪当中,他楞楞的瞪着眼前两人,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 ... 正文 第二章 回到过去 白衡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小了 他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只小孩子的手掌,他的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心里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抬眼望着面前的白钟和白芷,心里闪过一个猜测。 因此他抿了抿唇,对着白钟说道:“将铜镜拿来。” 白钟愣了愣,虽然不解主子的用意,但还是听话的将铜镜拿了过来。 白衡深吸了一口气,向镜面望去。 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男童的肤色苍白,俨然一副病弱的模样,可男童的眉眼和轮廓,却是白衡再熟悉不过的。 这镜子里的男童,分明是自己十岁时的模样。 白衡又悄悄的用藏在被子里的左手,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外侧,尖锐的疼痛表示这一切不是在作梦,这时他才敢相信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是如何发生的,但是能够重新再来一次自然是好的。 他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我睡多久了” 白芷温声答道:“大少爷您已经睡了三日了。” 三日白衡在记忆里扒拉了一遍,很快就琢磨出自己是回到了十岁那一年的秋天了。 他还记得,十岁的秋天时,他染上了风寒,昏睡了五天五夜,差一点就没救回来,后来还是小叔正好赶回来,用手上的药救了他一命。 思及此,他又问,“三爷回来了吗” 三爷便是白衡的小叔,白家排行老三的白仲轩。 白钟听闻白衡问起三爷,摇摇头说道:“还没呢,不过前儿个三爷送了话回来,说是这两日便会到。” 白衡点点头,这样看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他果然是回到了十岁的秋天。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既然老天爷给了他这样大的恩典,让他回到过去,那么他便不会容许上辈子那些惨事再一次发生。 他绝对不会让母亲再次抑郁而终,也绝对会阻止白衍和他的生母进门。 白衡醒过来没多久,他的母亲就来了。 白衡望着记忆中那一张温柔的脸庞,鼻子一酸,眼眶迅速就红了。 他的母亲是桐城清贵世家许家的嫡女,和身为白家长子的父亲勉强算是门当户对,其实白家还是高攀了。 毕竟白家名下有药铺的生意,世人总是看不起商贾之流,若不是白家曾经得到先皇御赐的牌匾,捞了个医药传家的名头,再加上白仲轩在宫里担任御医,否则以许家的眼界,是不会让嫡女下嫁白家的。 哪怕白衡的母亲不是长女,只是次女。 不过白衡的母亲却是欢欢喜喜地嫁入了白家。 原来他母亲在出嫁前,一次外出上香时,在因缘际会之下见到了白衡的父亲,白仲辅。 就是那么一眼,误了他母亲的终身。 他的母亲嫁入白家之后,和父亲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曾经的白衡和白夫人都以为,这样就是幸福,这样就是生活。 可是他的母亲却在他十二岁那一年就走了,他母亲去世时还未到三十,而他的母亲之所以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都是因着父亲和萧姨。 萧姨,就是这个女人,不久之后就会来到他们家,成为父亲的平妻,还带着只小他一岁的白衍入门。 母亲一颗心都栓在父亲的身上,可是父亲却是带回了萧姨和白衍,白衍的存在比萧姨更让母亲难堪。 因为白衍的岁数摆在那儿,看着白衍,母亲就会觉得她自以为的夫妻和美和幸福生活都是一个笑话,白衍就是一根刺,梗在母亲喉头,刺在母亲的心上。 也是因着受了太大的打击,母亲就此病倒,可父亲却是趁机把萧姨扶为平妻,这样的举动,更加深了母亲的病情。 白衡想到这里,面色一片冰冷。 上辈子的他不懂,为何母亲在见到萧姨后,就开始以泪洗面。 而那个女人也故意接近他,用温柔的假象欺骗他,把他拉拢过去,也是因为他的态度,让母亲更加心伤,就此一蹶不振,然后就这么去了。 白衡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萧柔安和白衍想进白家门慢慢等罢。 他暗暗发誓,那些害了他和母亲的人,他绝对要对方付出代价 白衡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之下,很快就康复了。 其实白衡这一次能够这样快康复,不只是因着白夫人的照顾,更是因为白衡暗地里吃了自己配的药,才能够好得这样快。 他上辈子病愈之后,曾经听小叔说过,他之所以差一点挺不过来,都是因为药里被人动了手脚,所以醒来之后,他就将煎药的工作交给白芷。 白芷只是愣了愣,便接下了煎药的工作,并且按照白衡的指示,将院子里大部分的下人都给换了。 白衡的大动作自然惊动了白夫人和其他人。 如今白家主宅里,不只住了长房一家,还有二房和三房都住在一块儿。 白衡身为长房长子,一举一动总是备受瞩目,再加上他从小展露出来的天分,更是使得他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一次白衡病倒了,其实有不少人暗自窃喜着。 其中当属二房一家最激动。 毕竟长房如今只有白衡一子,倘若白衡当真出了事儿,二房的长子白卫岂不是就能出头了 白卫身为二房的长子,和白衡只差了一岁,但是从小就被白衡压在上头,事事都输了白衡一头,这让二房众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因此能够见到白衡吃瘪,二房当然是高兴得很。 只是他们才高兴没多久,白衡就康复了,这下子二房心里真是遗憾得很。 白衡才不理会其他人的心思,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阻止萧柔安和白衍母子入府。 白衡算了算,再有几个月,父亲就要出远门了,也是这一次外出归来,父亲便将萧柔安母子带了回来。 思及此,白衡眯了眯眼,将白钟唤来,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白钟连连点头,听罢后立刻就跑去前院找自个儿的父亲。 白钟的父亲是白府前院的大管事,同时也是白衡父亲的心腹,白衡都唤对方白叔。 白衡知道,白叔对于萧柔安母子也是不待见的,只是他身为下人,自是不能对白老爷的作法有所置喙。 但是白衡没有忘记,上辈子萧柔安想要夺取管家权时,是白叔暗地里帮着母亲,才没有让萧柔安得逞。 甚至在母亲去后,白叔对他也是多有照拂。 后来也是白叔的暗示和警告,才让他躲过萧柔安母子的陷害,也让他看清了那一对母子丑恶的嘴脸。 只是他对白衍总存着一份心软,毕竟他认为上一辈的恩怨,没道理牵扯到无辜的白衍身上。 可是显然白衍不是这样想的,否则他就不会亲手端着“无解”给他了。 当白仲轩踏入白衡的院子时,就见到自己那个早熟的小侄子,正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一脸严肃地望着亭子外面的池水。 他叹息的摇了摇头,走到白衡身边,温声说道:“小衡,身子才刚好,怎么坐在这里呢” 白衡被白仲轩的嗓音唤回神,转头望向白仲轩,软糯糯的嗓音唤了一声,“三叔。” 白仲轩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衡的头,应了一声,这时白芷正好抱着披风走过来,见到白仲轩也在,立刻福了福身子向他问安。 白仲轩摆了摆手,然后接过白芷手中的披风,替白衡披上,接着一把拉起白衡,笑着问道:“不介意陪三叔走一走罢” 白衡的眼神闪了闪,摇摇头乖巧的任由白仲轩牵着他走出亭子。 白仲轩牵着他走在院子里,一会儿后才淡淡的开口问道:“小衡,前些时候你喝的药,是谁经手的” 白衡抬眼瞥了白仲轩一眼,淡淡说道:“本来是我身边的白蓉,后来我便让白芷负责了。” “白蓉”白仲轩重复了一次,须臾又开口问道:“为何突然换成白芷” 白衡这次却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望着前方,白仲轩见状,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蹲在白衡面前,低声问道:“小衡,你是不是发现了” 虽然白仲轩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是白衡听懂了,白仲轩在问他是不是发现草药被人动了手脚。 白衡犹豫了一瞬,微微的点了点头。 白仲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再次伸出手摸了摸白衡的头,笑着说道:“小衡能够发现草药有问题,真是太厉害了。”然后,却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衡心里有数,白仲轩不会告诉他是谁动的手脚,因为这事儿涉及白家的丑闻,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上辈子起初他也是只知道草药被人动了手脚,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真凶是谁。 说起来,白家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内里的腌臜和阴谋一点儿都没少。 白衡牵着白仲轩的手,眼神渐渐漫上一层冰冷,上辈子的他太过心慈手软,最后落到那个地步说来也怪不了任何人。 只怪自己不够争气。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微微低头望向自己还显得弱小的手掌,不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成长。 ... 正文 第三章 陆家少爷 白仲轩并没有在白家待太久。 他这一次会回来,其实也是因为听说了白衡病危,所以才特意回来一趟。眼下白衡已经康复了,因此他也要启程回京了。 白仲轩的回来和离开,并没有在白家引起太大的动静。 毕竟白仲轩虽然是白衡的小叔,是白家的三爷,可是他长年不在家,白家大宅的三房只有白仲轩的一个妾室和从小跟着他的奶娘。 他的那个妾室就是奶娘的女儿,当初也是看在奶娘的辛劳上,才默许了奶娘把女儿带到院子里来当差。 可是没想到,奶娘的女儿不是个安分的,竟然对他下药爬上了他的床,他收下对方抬为姨娘之后,就离开了桐城。 就此三房就只有他的奶娘和那个妾室守着。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奶娘和那个小妾自然希望他能待久一点,可没想到大少爷的身子一好,三爷就要离开了。 梧桐院里。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倚在身旁一个老妇的怀里哭泣。 老妇人眼中带着疼惜,嘴里一边说道:“不哭了若是被三爷瞧见了,三爷该不高兴了。” 那女子闻言,抬起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庞,楚楚可怜地说道:“三爷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自打三爷回来,可曾踏进过梧桐院一步娘,我等了这么久,三爷为何还是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原来那女子便是白仲轩的妾室,她身旁的老妇人自然就是白仲轩的奶娘了。 奶娘望着女儿清秀的脸庞,心里一阵绞痛,当初若是她没有让女儿来到三爷的身边就好了。如此一来,女儿也不会生出妄念,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只是奶娘再悔恨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她的女儿已经成了三爷的妾室,还是个不受宠的妾,三爷一年回来的次数有限,就是回来也不会踏足女儿的院子。 打从女儿成了三爷的妾室之后,就连她也不受三爷待见了。 奶娘知道,三爷气自己挟恩图报,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吗 当初她跪在三爷面前哭求,三爷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了女儿一命不说,还将女儿抬为姨娘,其实叫奶娘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她如何还敢奢求三爷能宠爱女儿 可是看着女儿独守空闺,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又怎么不心痛 正当奶娘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里时,耳里却飘进了一句,“早知如此,我该把药下得重一点,让那个小杂种的病更重一些,三爷就会留下来了” 奶娘闻言顿时一惊,她惊恐的捉着女儿的双肩,低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下药”同时心里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个小妾见奶娘如此惊慌失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了一声说道:“紧张什么我这破院子会有人来吗” “你快说什么下药你干了什么”奶娘却没有办法像女儿一样淡定,她面上一片凝重,急急催促着。 那小妾不耐烦的说道:“你管这么多做甚总之这一切都是白衡那小杂种的错” 奶娘听见女儿口里不断辱骂着白衡,险些晕了过去。 白衡是谁白衡可是白家长房的长子,虽然今年不过十岁,但是自幼就展现出了对草药和医术的天分,极受白家众人重视,连久未收徒的白老爷子都亲自教导白衡。 如今白家的家主是白衡的父亲,白衡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们娘俩惹不起的人物,在女儿口中却变成了小杂种 奶娘不敢想象,若是今日女儿这番话传了出去,她们母女会有何下场,越想越惊恐的奶娘一把摀住了女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她面色带着惊恐,厉声说道:“噤声你不要命了吗大少爷是什么身分,岂容得你胡言乱语” 那姨娘翻了个白眼,拉开奶娘的手嗤笑了一声,“呵呵,什么身分可不就是个杂”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奶娘甩了一巴掌。 奶娘紧抿着唇,眼神如刀的瞪着满口胡言的女儿。 那姨娘被甩了一巴掌,顿时都懵了,她捂着刺痛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瞪着奶娘,眼里带着控诉和愤怒。 奶娘被女儿愤恨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疼,但随即狠下心来说道:“祸从口出,姨娘还是好好想一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姨娘没想到奶娘竟跟她摆起谱来了,她放下捂着脸颊的手,冷下来脸说道:“娘,你这是要和女儿撕破脸” “梅姐儿,听娘一句劝,以后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看着女儿冷冰冰的表情,奶娘心里自然不好受,因此忍不住软下语气说道。 姨娘见奶娘服了软,神色却更是冰冷,她淡淡地说道:“今日就算了,日后不要再随便动手了,娘,你别忘了,女儿已经是三爷的人了。” 奶娘听罢脸色一僵,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如今她的女儿成了主子,竟也开始装腔拿调了,自己不过气急打了她一巴掌,就被她拿身分压人了。 奶娘的心里涌起一股苦涩,苦得她连继续劝说的力气都没有。 白仲轩走的那一天,白衡带着小厮和护院亲自送他出城。 一行人出了桐城之后,白衡一直把白仲轩送到五里外的相送亭,这才停了下来。 白衡见白仲轩一身轻便的行囊,身后只跟了两个侍卫,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小叔,真的不需要我多派一些人手跟着您吗” 白仲轩瞥了一眼身后的冷面侍卫,笑了笑说道:“不用了,他们都是大内出来的,身手了得。” 白衡微微挑了挑眉,原来白仲轩身后的两个侍卫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想想也是,依照白仲轩的受宠程度,皇帝怎么也会保证对方的安全才是。 再加上他记得前一世小叔这一趟路没有出事,安全的回到了京城,因此也就不再坚持。 送走了小叔之后,白衡并没有立刻回城,而是带着下人往着白家位于城外的别庄而去,只是他们的马车走到一半时,却遇到另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央。 白衡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当他感觉到车子停下来时,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白钟使了一个眼色,白钟立刻心领神会的起身跳下马车,打算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前方马车旁的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对着白衡的护院一个拱手,朗声说道:“这位兄弟很抱歉,我家少爷的马车坏了,不好意思挡着你们的路了。” 护院闻言,上前和下人对话了几句,这才回到马车旁对着白钟低语几句,白钟听罢点点头,上车恭敬的向白衡禀报,“大少爷,前面是陆家少爷的马车,似乎是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停在路中央。” “陆家”白衡愣了愣,沉吟一会儿后对着白钟吩咐道:“你亲自去问问,陆大少爷不嫌弃的话,我带他一程。” 白钟领命而去,下车走到前方的马车前,恭敬的将白衡的意思转达了一遍。不久后,一道稚嫩却口气老成的童音说道:“如此,便麻烦白少爷了。” 随着嗓音刚落,马车的帘子掀了开来,一个少年动作利索的跳下马车,随后少年转过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小童抱下马车。 白钟这时才看清楚,那个小童穿着华服,面容虽然稚嫩,但五官精致异常,已经隐约可见日后的风采,不过小童的面容严肃,眉眼带着和他家少爷相仿的沉静和稳重。 白钟知道,这一位应该就是陆少爷了。 白钟不敢怠慢,对着陆少爷拱手行礼,然后领着对方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方才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抱着陆少爷跟在白钟身后,来到马车前,他将陆少爷抱上马车,陆少爷进了马车后,就见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童坐在马车最里面。 陆少爷心里有数,对方就是白家的大少爷,白衡。 因此他开口说道:“陆祈多谢白少爷相助。” 白衡点点头,淡淡地说道:“陆少爷客气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童,却偏偏都要做出老成的模样来,使得一旁的白芷见了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陆祈的小厮年纪看来和白芷差不多,此时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少爷和白家少爷交谈。 不过白衡和陆祈并没有交谈太久,简单的几句寒暄和道谢过后,两人就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 陆祈是性格使然,他本就不是太爱说话,所以此时会冷场他的小厮一点儿也不意外;至于白衡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眼前的陆祈以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虽然现在的陆祈看起来就是个病殃子,进出都需要小厮抱着,彷佛随时都会夭折似的,可其实他只是因为中了毒,所以身子骨才会如此羸弱。 而他今天之所以出面帮助陆祈,自然是为了卖对方一个人情。 陆祈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戾,若是可以的话,白衡一点儿也不想再次和对方成为敌人。 上辈子是不得已,白家才会和陆家对上,这一次白衡知晓了先机,如何还会让白家走到那一步呢 上辈子他和陆祈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是仅有的几次,就让他对陆祈印象深刻,也让他对陆祈的性格有些微的了解。 自打他醒来之后,便曾经想过要和陆家交好,只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竟会在城外偶遇陆祈。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趁早拉拢陆祈,和对方交好,白衡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次偶遇的机会,所以他才会主动提起要送陆祈一程。 不过白衡可不只要送陆祈一程,他还要替陆祈解了体内的毒,让他感激自己。 ... 正文 第四章 白家老爷 白衡拿眼悄悄打量着坐在面前的陆祈。 眼前的陆祈脸色苍白,身子骨瘦弱,一副风吹就倒的病弱模样,不过苍白的脸色丝毫掩盖不住他精致的眉眼。 只是白衡见识过他长大后的狠戾,此时见到对方如此温和无害的模样,感觉真是违和极了。 因此他移开目光,不再关注陆祈。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时白衡才又望向陆祈,“陆少爷,送到这里可以吗” 陆祈闻言抬头望了眼车窗外的景色,点点头说道:“有劳白少爷了。” “陆少爷客气了。”白衡笑了笑,接着便让白钟领着陆祈主仆下车,过了一会儿,白钟回来复命,白衡淡淡地问道:“如何” 白钟恭敬答道:“小的按照少爷的意思说了,可是陆少爷听了没有反应。” 白衡轻轻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了眉头,也是,以陆祈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就相信未曾谋面的自己,况且自己让白钟传的话,也不过是隐晦的暗示。 陆祈就算再聪慧,怕也是没那么快就能反应过来的。 再说他记得上辈子陆祈可是在这别庄待了好几个月,他要接近对方有的是机会,倒也不急于今日,左右他已经在对方面前露了脸,也卖了一次人情。 算是成功搭上了陆祈了。 接下来,他只要静待下一次的机会就行了。 而此时,被小厮抱进别院的陆祈正在思索着方才白家下人的话语。 对于这一位白家大少,陆祈一直都有所耳闻,不过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因着他自幼身子骨就不好,总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所以很少出门。 再加上陆家虽不像白家是名声在外的药草世家,可名下的店铺也有涉及药材方面的营生,所以难免有些同行竞争的意思在,因此陆家和白家的子弟在外头见着了,也不过是客气的点点头罢了。 因此今日白大少会主动提起要带他一程,着实让陆祈惊讶极了。 而且他也听说过,白家的内部其实不大安稳。 像前一阵子白大少的“病重”就是人为的,白家自以为家丑不外扬,可其实外面谁人不知道,这是针对白家长房的阴谋 思及此,陆祈扯扯嘴角,看来白大少的处境和自己差不多嘛。 不过转念想到白家下人那似是而非的提醒,他不禁眯了眯眼,看来世人对于白大少的聪颖并没有夸大其词,今日只是一个照面,对方就看出来自己的身子虚弱有猫腻。 在没见面之前,陆祈心里对于那些关于白大少的传言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白大少的年龄摆在那儿,再聪慧又能够聪慧到哪里去呢 不过今天见面之后,陆祈不得不承认,白大少比他以为的还要早熟稳重,看着白大少,他就有一种彷佛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感觉。 想起白大少面无表情的模样,陆祈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白大少一个小豆丁硬要做出老成的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白衡自是不晓得陆祈的想法,他一门心思想要替陆祈解毒,好交上这个朋友,所以一到了白家别庄,就使人去将他需要的草药备齐。 白衡拿到草药之后,就将自己关进房里,很快就将解药配出来了。 他配出解药之后,也没有急着去找陆祈,虽然白家的别庄和陆家的别庄不远,但是他也不能贸然的上门去,总得有个说头才是。 毕竟,白家和陆家一直是不大往来的,他身为白家长房的长子,也不好突然就和陆祈过于亲近。 想要和陆祈交好是一回事,把他俩的交情摆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白衡本来就打算先和陆祈私底下往来,尽量不牵扯到白、陆两家,否则以陆祈的精明,肯定会认为他是别有用心。 到时候若是因此使得陆祈早早的就盯上白家,那可是得不偿失。 就在白衡配好解药不久后,白钟前来敲门。 白钟是自幼就跟着白衡的,知道白衡的规矩,每次只要白衡在研究草药时,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白钟是不会打扰他的。 所以这时候白钟前来敲门,显然是有要事了。 因此白衡放下手中的工作,扬声唤道:“进来。” 白钟进来后,附到他耳旁轻声说道:“少爷,小的父亲传了消息过来,老爷已经到了曲河镇了。” 白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淡淡地说道:“嗯,我知道了。”语毕,便将白钟挥退了。 他料想得没错,白叔果然一早就知道那一对母子的存在,而且和上辈子一样,白叔并不待见萧柔安和白衍。 所以才会二话不说,就答应替他盯着那一对母子。 白衡也是后来才知道,父亲每一回出门办事,都会转到曲河镇看望那一对母子,上辈子的他在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后,也曾派人去调查过对方的身分。 但是却一无所获。 对方彷佛是凭空出现在曲河镇似的,之前的纪录却是一片空白。 而对方和父亲的相遇,不外乎是英雄救美这种俗滥的戏码,那个女人在某天外出时,遭遇登徒子,正好被路过的父亲给救了。 两人开始有了交集,一来二去的,就开始暗通款曲了。 其实白家老爷白仲辅和萧柔安之间的故事很简单,只能说,白仲辅和萧柔安相遇的时机正好。 那时候正好是白夫人怀了白衡的时候,久旷的白仲辅禁不住诱惑,便和萧柔安开始往来,直到萧柔安为白仲辅诞下儿子,白仲辅便越发的觉得愧对她们母子。 说起这萧柔安也算聪明,她从来不曾提过要让儿子认祖归宗,也不曾提过要随着白仲辅回到白家。 因为她知道,回到白家她就什么也不是,不只自己的身分会变成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就是儿子也会变成庶子。 现在她和儿子住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为何非要淌入白家这一滩大浑水里呢 再说她还能利用这一点,加深白仲辅对她的愧疚和怜惜,紧紧捉住白仲辅的心,可比吵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名分来得有用。 原本萧柔安这样的想法,倒是也能和白夫人相安无事,可是某一天开始,萧柔安就变了。 原来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平妻”、“两头大”的说法,便开始一门心思想要成为白仲辅的平妻。 虽说权贵世家或是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不会有平妻这回事,可是在商户人家中,平妻却是很常见的。 毕竟大男人外出经商,一年半载的都在外地,身边总是需要有人照应着。就是不弄个平妻,养几个女人在外面也是很平常的事。 许多商户人家的正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把人弄回来,她们便当作对方不存在。 毕竟外头的女人生的孩子没有开宗祠写入族谱的,就算不得认祖归宗,说白了也不过就是私生子罢了,也碍不得她们什么。 说到底“平妻”也不过是叫着好听罢了。 只是萧柔安显然不这么想,她不只要当白仲辅的平妻,而且是要当白家大宅里的另一个女主子。 起初白仲辅听闻对方提起时,自然是惊愕万分,毕竟白家也算是传承百年的大世家,尽管因着经商不大被真正的权贵看得起,但白家还是自持着世家大族的身分。 哪个世家大族的家主会整出“平妻”这回事儿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吗 因此白仲辅第一次对萧柔安说了不。 这可让萧柔安错愕不已,毕竟萧柔安自以为把白仲辅拿捏得死死的,对方就该对她有求必应才是,但没承想对方竟然拒绝了她。 萧柔安当下又急又气又臊,让她一个女人家开口这种事,本来就已经够难为情了,结果现在还被白仲辅给拒绝,她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白仲辅见萧柔安脸色难看,也有些后悔话说得重了些,因此便好声好气的哄着对方。岂知他不哄还没事儿,一哄萧柔安便是越发的拿乔。 只是也不知道萧柔安给白仲辅灌了什么迷汤,白仲辅就爱对方这个调调,看着对方发娇嗔,白仲辅爱得不行,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就倒了出来。 两人腻歪得不行,说着说着便滚上了床榻,几次酣战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或者是白仲辅一时脑热,竟是答应了萧柔安的要求,决定把对方带回白家。 关于白仲辅和萧柔安之间的一切,白衡知道的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在曲河镇遇到了萧柔安,就此把对方捧在手心里。 而他既然打算阻止对方入府,自然也得从曲河镇下手。 他得弄清楚,父亲为何突然想起把萧柔安接进府里,而且还硬是要将对方抬为平妻若是父亲有这心思,早几年前就会做了,不会等到白衍都懂事了才将对方接回府里。 倘若这不是父亲的意思,那便只能是萧柔安的意思了。 白衡眯了眯眼,萧柔安的出身不显,来历可疑,现在仔细想想,从一开始她和父亲的相遇,就充满了疑点,难道对方的背后有什么人吗 ... 正文 第五章 不吃不喝 白衡这次会到别庄,是为了解救一批药材。 他还记得前世时,他大病初愈没多久,白家的药铺迎来一次重大的危机。 有一批珍贵的药材,因为二叔的疏忽,忘了叮咛下人得慎重对待,结果使得药材都受了潮,不仅浪费了万两白银,还耽误了和客人约定的交货时间,失了信誉。 那一次损失的不只是银两、信誉,还有几个长年合作的老客户。 也是因着那一次的重大失误,二叔才会被祖父责罚,并且被卸了差事。二叔被卸了差事之后,并没有反思自己,却是把这事儿怪到了大房的头上。 二叔认为是父亲没有说清楚,他哪里知道那批药材这么珍贵 总之,对二叔来说,错的都是大房。而二叔之所以如此针对大房,说穿了也不过是因着白家的财产和家主之位罢了。 二叔自认为哪里都不输父亲,只不过因着长幼之分,就和家主之位失之交臂,这样的结果他不服。 所以说白家虽然自持着世家身分,可真的论起规矩来,那是差得远了。 不过这一些白衡都不管,他只知道,就算他多痛恨父亲伤了母亲,可是他也不会容许白家出事。 因此醒来之后,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一批药材,现下就赶着过来挽回了。 也是他早就知晓了先机,所以他到了别庄时,那一批药材还没运回来,白衡这才放下心来,并且吩咐下人们重新布置安放药材的库房。 白衡在别庄的第二日,白家二爷白仲轲领着一众下人,压着好几车的药材回到别庄。 白家的药材来源有二,一是从自家药田产出,二便是南下采买。 这一次白家二爷便是负责南下采买药材。 其实这采买的位置,一直便是油水最多的,也难怪二叔被撸了差事之后,会对大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二叔总是认为,这是父亲的阴谋,他认为父亲这是想赶尽杀绝。 对于二叔和父亲有何恩怨,白衡不想理,他只想把白家的药铺好好经营下去,别让偌大的家业断送在他的手上。 他根本不敢想象,上辈子白家落入白衍和萧柔安的手中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虽然说他以前对白衍总有一丝心软,也不是特别厌恶对方,可他还是得摸着良心说,白衍还真不是经商的料,在草药和医术上更是没有天分。 可以说,白衍接手白家之后,肯定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 就是被卖了只怕还会替人数银子呢。 而现在,加上前世的杀身之仇,白衡就更不可能让白衍有机会沾手白家生意了。别说不让对方沾手了,这一次他根本不打算让白衍回到白家。 白仲轲回到别庄后,见到白衡也在,面上露出了吃惊。 毕竟他前一阵子才从夫人的传信中得知,这小兔崽子病得很重,很有可能就这么去了。 所以他才这么急吼吼的赶回来。 可谁又知道,他竟会在别庄遇见活蹦乱跳的白衡。 当白仲轲见到活生生的白衡时,面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简直就像大白日见到鬼差不多了。 不过白衡却无视二叔惊愕的表情,用有礼却疏远的态度向白仲轲问安。 白仲轲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就将白衡打发走,随后立刻派了贴身小厮回白家一趟,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不是说白衡病得要死了吗 他还记得夫人在信中欣喜的表示,白衡那小兔崽子病死后,他们的儿子就可以出头了,老爷子也不能继续偏心长房了。 可是现在白衡不仅没死,气色还好得很呢。 白仲轲气冲冲地想着,自家夫人没搞清楚状况,就传信给他,害得他为了赶回来,推了好几笔生意,硬生生少了许多进帐。 白仲轲只要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心口就开始疼痛,心下也就对给了他错误信息的二夫人更为不满了。 白衡自是不知他的到来,会使得二叔和二婶娘起了嫌隙和争吵。 现在的他,只顾着照料那一批珍贵的药材,哪里有闲工夫理会其他。 他也顾不得二叔不善的眼神,径自指挥着下人将药材放进他指定的库房里。期间二叔好几次提出反对,但是都被他当耳边风给忽略了。 白仲轲见白衡竟然敢无视他,更是气得够呛,可碍于白家老太爷看重白衡,所以他也不敢太过为难对方,只能嘴巴上逞逞威风罢了。 不过这些对白衡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毕竟他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听多了二房的冷嘲热讽,如果每一次都要较真,他早就气死了。 他把药材安置好之后,又命自己的心腹守着库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白家便可以避过这一次的祸端了。 思及此,他抬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二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直到方才他才知道,为何上辈子的二叔会如此轻忽懈怠,原来是因着要赶回去见证他的死亡。 白衡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对二房素来没有敌意,就算白卫处处针对他,他也因着身为堂兄,能让便让。 没想他的退让,倒是让对方越发的得寸进尺。 既然二房不把他的退让看在眼里,日后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陆祈来到别庄是为了养病,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搬到别庄来住,直到入了秋才回去,然后在家里待到来年春天再出来。 今年已经是他独自住在别庄的第八个年头。 打从他五岁第一次发病,他就是这样陆家、别庄两头跑。 长年卧病虚弱的他,身子骨自然比同年龄的孩子来得矮小,外表看起来竟和十岁差不多,就连那一日的白大少,看起来都比他还健壮。 陆祈想起白衡,眼神眯了眯,当日白家下人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陆少爷,若是想要病愈,不妨试一试不吃不喝。” 不吃不喝,好一个不吃不喝。 对方这是看出了他身旁有人下黑手,所以给他的忠告吗 陆祈的眼前浮现那一日见到的小豆丁,没想到对方年纪小小,竟然有如此的眼力和医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中医四诊“望闻问切”中的“望诊”。 或许白衡当真能够医好他 陆祈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希望。 要说陆家对他的身体自然也是很上心的,从小到大不知道找了多少名医来,但总是无法彻底根治。 每个大夫都只说要精心养着,却也说不出病因。 他可以说从小就是喝药长大的,这八年下来,喝药对他来说已经和吃饭一样平常,再苦的药他都尝不出味儿了。 思及此,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黯然。 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他的味觉早就消失了,再美味的食物或是再苦涩的汤药,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其实他也想要病愈,他也想要恢复味觉,可是这些年来的连番失望,已经让他再也不抱希望了。 在没有遇见白衡之前,他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出幕后的黑手。 人说久病成良医,就算他一开始不懂,但是经过这几年病痛的折磨,他也是翻遍了医书,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他这是中了毒,不是单纯的染病。 他也曾暗中找人看过,可不是看不出他中了什么毒,就是没把握解毒。 次数多了,他也就不抱希望了。 没承想,前几日偶遇的一个小豆丁,竟是一眼就看出他的情况,还会叫他“不吃不喝”。 这让陆祈心里燃起希望之余,也对白衡起了一丝兴趣。 陆祈也是经过多年的调查和试探,才将自己身边有问题的下人都清干净,可是幕后黑手显然很有能耐,就算不在他身边安插人,还是有法子把毒1药送进他嘴里。 这也是为何陆祈每年都要到别庄住几个月。 因为他无意中发现,在别庄的这几个月,幕后黑手的手似乎伸不过来,所以他在别庄的吃食是安全的,否则他早被毒死了。 陆祈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沉思,背后倚靠着引枕,身前他的小厮正在替他按摩双腿。 陆祈望着小厮的动作,小厮的手指灵巧地在他的双腿上游走,可他却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陆祈一脸木然地想,或者幕后黑手只是想要折磨他,所以才会让他拖着病体一年活过一年。 到如今十三岁的少年,看起来竟和十岁的小童差不多。 而且他的双腿也因着中毒的关系,渐渐失去了知觉,到近几年来,已经是无法行走了。外人只当他是太虚弱,却不晓得他已和残废差不多了。 ... 正文 第六章 陆家请帖 陆祈望着自己的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很快的就将视线移开来,不想再看自己那双毫无知觉的腿。 蹲在陆祈身前的小厮认真的替他按摩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少爷,那天白大少带了少爷一程,少爷要不要请白大少过来喝茶” 那天小厮抱着陆祈,自然也听见了白家下人那一句话,当下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惊讶。直觉的,他认为白大少或许是少爷的福星也不一定。 他觉得白家下人那一句实在是很有意思,能够说出这句话的白大少,肯定不简单。这小厮跟在陆祈身边多年,多少也摸清了陆祈的脾性。 虽然陆祈听他说完后,面上的表情仍然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可小厮知道,没有出声反对就是默认了。 因此他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厮恭敬的退下后,便着人送帖子到白家的别庄,邀白大少过来游玩。 白大少的年纪不过十岁,因此帖子上也没有用品茶或对弈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很直白的表示陆少爷要请白大少过来游园子和玩耍。 白衡看见陆祈的帖子时,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现在的他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个小豆丁,陆祈的邀请倒也贴切。 所以他很快的就回复了陆家,表示很乐意上门。 只是他才刚打发人到陆家的别庄送回帖,二叔就上门来了。 原是白仲轲听闻了陆家送帖子上门,心下有些疑惑,因此叫来当日护送白衡到别庄的护院询问,这才知道白衡竟和陆家少爷搭上话了。 白仲轲一听,心里便开始打起小九九。 其实叫白仲轲说,白家实在应该和陆家打好关系才是,可因着同行相争的缘故,再加上白老爷子和陆老爷子似乎有旧怨,所以白家和陆家一直没有往来。 起初白仲轲也没有把陆家放在眼里,可当他接手采买药材的差事后,在外面跑得久了、看得多了,便知道离了药材这一块,陆家一点儿也不输白家。 甚至在其他方面的生意上,陆家是远胜于白家的。 白家一直以世家大族自居,经营药铺是不得已,毕竟医药是传承百年的祖宗家业,所以不能丢弃,只是若让白家再沾手其他生意,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撇去药草不谈,陆家的家底和名声,那是白家远远比不上的。 只是世人都瞧不起商人,不仅有士农工商的阶级之分,更有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 因此白家和陆家那是怎么都走不到一块儿的。 以前的白仲轲觉得无所谓,但是真正出去见识过了才知道,真正的那些权贵或是豪门世族,哪里会把白家放在眼里 虽说白家有“药草世家”的好名声,但是脱去这一层皮,恐怕白家连陆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叫白仲轲说,何必和银钱过不去呢 他曾经暗地里打听过,陆家的家产之丰厚,那是白家拍马也赶不上的。自打他见识过世面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想和陆家搭上线。 可却都无功而返。 谁知如今小兔崽子竟然和陆少爷结识了。 白仲轲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不下几百种接近陆少爷的法子,只他万万没想到,侄子听他说了之后,竟然不配合。 白仲轲自然气得够呛,他冷声说道:“白衡,你年纪小不懂事,二叔恐你在外惹祸,再加上你大病初愈,还是别乱跑得好,所以明日之约,还是让二叔代你前去罢。” 白衡见白仲轲自说自话的样子,简直都要气笑了,他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陆祈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是邀请白家大少爷白衡,而且用的理由也是游园玩耍。 白仲轲凭什么代替他去他一个成年人,好意思搅和他们小孩子的邀约况,陆祈看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白仲轲过府去要和对方说什么 难道他要代替自己和陆祈游园玩耍真是不知所谓 再者他和陆祈的交往是小孩子之间单纯的玩耍,扯上白仲轲就变得不一样了。届时风声传回桐城,陆家以为白家是存心攀附怎么办 纵使白衡想和陆家打交道,也不是像二叔这样不知轻重的贸然送上门去。 这样一副急吼吼又难看的吃相,陆家看了会作何感想 因此他淡淡地说道:“侄子多谢二叔关心,不过侄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况大夫也说了,让侄子多走动才好。”他无视白仲轲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因此明日之约,还是不劳烦二叔了。” 白仲轲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竟然还敢反驳他,因此越发的不喜了,只是又想到对方蒙陆少爷邀约,不得不按捺下不悦,好声好气地说道:“既然如此,便让二叔送你过去罢。” 白仲轲想,让白衡去也无妨,左右对方只不过是个十岁小童,也不懂商场上那些道道,便是对方在场也无碍。 他自觉自己已经退了一步了,白衡该识相才是。 可白衡哪里会如他的意,当下便淡淡的婉拒了,“二叔有所不知,听闻陆少爷有个规矩,帖子上写明了请谁,那便唯有那人能够入园,侄子恐怕二叔明日进不去。” 其实陆祈这规矩,是日后才立起来的,毕竟如今的陆祈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小童,谁会理会他的规矩呢 但是这并不妨碍白衡把陆祈的规矩搬出来说道,只要能阻了二叔的念想就行。 白衡知道,二叔想要攀上陆家,就不会做出让陆祈不喜的事儿,对方听闻陆祈有这规矩之后,应该就会放弃一同前往的想法。 果然,白衡就见二叔愣了愣,眼中闪过犹豫和挣扎,一会儿后才恨恨地说道:“既如此,你便自己前去罢。”语毕,一甩衣袖转身就离开了。 白衡在后面望着白仲轲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没想到二叔倒是有眼光,知道陆家是一块香饽饽。 看来外出跑了几趟,二叔的眼界倒是开了。 只是眼界开了的同时,野心也跟着膨胀了,开始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白衡摸了摸手腕上的串珠,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杀机,二房胆敢和萧柔安勾结暗害他的母亲,这一笔帐,他一直没有忘记。 不急,等他处置完萧柔安,再来和二房慢慢算。 隔日一早,白衡早早的就起身了,白芷领着丫鬟侍候他漱洗更衣。 白衡半闭着眼,眼角突然瞄到一道身影靠近他,身影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曾经他很喜欢这香气,可如今这香气却只令他做呕。 因此他睁开眼,转头望向靠近他的丫鬟。 丫鬟的年纪比白芷小一些,却已经隐隐透出一股明媚俏丽,一双大大的杏眼眼波流转,笑起来唇边还有一个小梨涡。 此刻丫鬟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容,梨涡忽隐忽现,更显得娇俏可爱。 只是此刻的白衡却再也无法欣赏这样的美丽。 因为他还记得,前世在他闭眼之前,这丫鬟是如何依靠在白衍的怀里,冷眼看着他毒发。 他还记得丫鬟口口声声自己辜负了她的深情,幸而有白衍的柔情抚慰了她的心,才叫她不至于过度伤心。 白衡当下听了真是啼笑皆非,那丫鬟以为她是谁呢难道一个丫鬟对自己有意,自己就得回报不成吗 可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那个丫鬟就能不顾多年的情谊,对他这个主子痛下毒手。 白衡真想把那丫鬟的胸膛剖开来,看看对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纵是他无法回报对方的感情,可他自认对丫鬟历来宽厚,就算不是爱情,一同长大的情谊难道就不是情谊了 白衡甚至连她们的归宿都放在心上,替她们打点好了未来,他无意收她们为妾室姨娘,而是要替她们找个好对象。 可他的一片苦心,这丫鬟不能体谅。 白衡想,既然对方不能体谅,念在对方服侍自己多年,干脆就让对方离了自己,去找一个更加合心意的主人罢。 至于一个丫鬟被原主逐了出去之后,会有何下场,这些白衡不想管,也不想知道。 上辈子他为了对方操心,却只换来一碗毒1药,他又不是圣人,还对毒死自己的帮凶和蔼可亲。 思及此,他便避过了对方想要替自己整理衣襟的双手。 他的避让,让那丫鬟的手落了空伸在半空中,那丫鬟愣了愣,神色不禁有些尴尬难堪。主子不愿意让她近身服侍,这对一个贴身丫鬟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因此那丫鬟的脸色迅速涨红,眼眶也隐隐含了泪水,面上表情又委屈又无措。 白芷见状也是疑惑得很,主子历来最信任她们几个,而且近身服侍的工作也一直是她们几个负责的,为何主子今日突然对白芍如此冷淡 只是主子没发话,白芷也不好擅自开口,只能用眼神暗示白芍先退下。 不管如何,主子表明了不愿意让白芍近身,她们做丫鬟的自然得有眼力见才行。 谁知白芍却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只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主人。白芷不禁有些动气,又狠瞪了对方一眼,眼中满含警告,白芍见状,这才不甘心的退了开来。 其他几人见气氛不对劲,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卧房内一片寂静,气氛凝重得很。 待到白衡换好衣裳,领着丫鬟准备前去用膳,就在他走到门前时,突然停下脚步,恍如不经意地说道:“白芷,今日起白芍降为三等丫鬟,往后不许进里间侍候。” 走在最后的白芍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嘴里不断说着求饶的话语。她怎么都想不到,为何少爷突然厌弃她了不仅不让她近身,还要把她赶出房间。 对于白衡突如其来的吩咐,白芷只是微微一愣,很快就应了下来。 白衡点点头,继续朝着前厅走去,彷佛身后的哭喊和求饶声不存在似的。 ... 正文 第七章 兄弟相称 白衡用过早膳之后,便启程前往陆家。 抵达陆家的时候,陆祈已经端坐在正厅里,白衡一走进来就见到坐在主位上的陆祈。陆祈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点凉,陆祈自幼身子骨不好,因此就算是三月天,还是穿得比常人多一些。 白衡见到陆祈穿得这样厚实,眼神闪了闪,没想到对方的身子已经虚弱到这样的程度。 也不知道前世的陆祈最后是怎么解毒的,又是谁帮他解的 白衡只知道,前世当他第一次见到陆祈时,对方的身体已经康复了,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夺得陆家的家主之位。 之后陆祈又用强硬的手腕,打压了陆家反对的声音和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一下子就让换了家主的陆家站稳了脚跟。 其实叫白衡说,他挺佩服陆祈这个人的,毕竟陆祈不只有才智,心机手段都有,陆家在他的手上不仅没有落败,反而越来越好。 有多少人一开始想要看他的笑话,最后反倒都被他收拾了。 虽然白衡和陆祈没有交情,后来甚至隐隐成为敌人,但是白衡心里一直很欣赏对方。因此现在有机会早早就结识对方,白衡的内心深处自然是激动的。 只是他面上的表情维持得好,只是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不觉得过于亲热,也不会太疏远。 至少陆祈看了很顺眼。 虽说陆祈今日默许了小厮请白大少过府游玩的举动,可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怀疑,尽管他存了一丝希望,或许白大少能够治好他 可是白大少的突然示好,还是让他起了疑惑。 先不说那一日主动伸出援手帮助他,就说那一句提醒,虽然委婉隐晦,但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毕竟,白家和陆家可没有交情。 要说白大少只是热心助人却也不像,平日里白大少的行事作风虽然温和宽厚,却也不是个烂好人或大圣人,谁都会帮的。 因此对于白大少出声提醒的目的,就很值得琢磨了。 若不是因着陆祈觉得白大少或许真有两把刷子,再加上他觉得对方有点意思,否则不会有今日的邀请。 白衡自是不知陆祈的心思,他先客气地向对方寒暄,顺便表达谢意,感谢对方邀他过府来玩。 今日白衡穿着一身嫩绿色的外裳,叫白衡说,他原是想穿黑色或是深色,才显得稳重。可他年纪摆在那儿,奶娘怎么可能让他穿那些老成灰暗的颜色。 他也是今日更衣时才知道,他的箱笼里净是一些颜色抢眼新鲜的衣裳,所以他不得不从里面挑一件较为朴素的了。 不过他的容貌秀丽,穿着嫩绿色的衣裳更显得肤色白皙,猛一看之下,竟让人生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叹。 就是陆祈也不得不赞一声,白大少爷好样貌。 虽然白衡如今不过十岁,但已经隐约可见日后的俊秀,待到日后白大少长成,还不知道要迷走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呢。 白衡和陆祈心中都对彼此有好感,又互相欣赏,所以交谈起来颇为融洽。和上一次马车上的初遇不同,这一次两人都存着交好的心思,因此气氛比上一次好得多了。 白衡感觉得到陆祈说话间的放松,心里暗吁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怕陆祈怀疑他动机不纯,所以暗自戒备他呢。 现在看对方毫无芥蒂的模样,显然是愿意交自己这个朋友的。 思及此,白衡的心更加底定了。 两人在正厅交谈一会儿后,陆祈就热情的邀请白衡到园子里。 白衡自然乐意前往。 这时,就见陆祈的贴身小厮推着一张轮椅过来,把陆祈抱上轮椅,白衡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愕,不过很快又恢复淡然的样子。 陆祈一直在暗中观察白衡,发现对方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竟能够控制情绪到这样的地步,心里也不禁暗自惊讶一番。 想他自个儿十岁时,绝做不到白衡如此淡定和稳重。 因此他最后的一丝不以为然也彻底消失了,同时也在心里给了白衡极高的评价。陆祈认为白衡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白衡跟在陆祈的轮椅旁边,放慢了步伐和他边走边聊着。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陆祈双腿的事儿,一来是为了照顾陆祈的心情,二来自是他稍微推敲一番,便知道对方的双腿有何问题。 既然他都猜得出来,何必再提起戳陆祈的伤疤呢 不过他在心里暗想着,难怪陆祈康复之后,会马上对陆家下手。若换作是他,有人经年累月对自己下毒,还害得自己双腿残废,他肯定也会要对方付出代价的。 因此他的心里除了更加佩服陆祈的心性之外,也颇为同情对方的遭遇。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也不比陆祈好到哪儿去。 白衡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至少人陆祈不仅报仇了,还把陆家都握在了手里,可比他厉害得多了。上辈子的他比起陆祈来,那可是差多了,最后连命都丢了。 想到这里,白衡的心情就忍不住变得恶劣,因此他赶紧压下思绪,开始专心和陆祈交谈。 他方才一瞬间的失神,并没有逃过陆祈的眼睛,不过陆祈没有拆穿他,毕竟谁都有一两个秘密不是再说他和白大少相识不久,交情不够深到能够打探对方的。 所以陆祈只当没见到对方的失态。 陆祈的小厮推着轮椅,往着园子里的亭子而去,白衡跟在一旁慢慢走着,同时脑子里开始盘算,他要如何开口才不至于太唐突 尽管今日陆祈会请他上门,肯定不是单纯为了道谢,可是陆祈绝口不提解毒一事,难道要他主动提起吗 就在白衡有些苦恼时,他们到了园子里歇脚的亭子了。 陆祈的小厮把陆祈抱进亭子,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然后便退了出去,白衡抿了抿唇,也跟着进了亭子。 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备好了茶点,都是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点心。白衡扫了一眼,就算心里不想吃,面上也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因为那些点心中,大多都是他爱吃的,陆祈如此费心思,他自然要有所表示才是。 陆祈见白衡一见到点心双眼都亮了,对方面上纯粹的笑容,让他心里的某个角落软了一下,因此他温声说道:“白少爷,快请坐下罢。” 白衡闻言自然从善如流地坐下,陆祈将一盘点心往白衡的面前推了推,淡笑着说道:“庄子上比较简陋,不知道白少爷吃不吃得惯,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白少爷见谅才是。” “陆少爷太客气了。”白衡赶忙说道。 “你别称呼我陆少爷了,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又虚长你几岁,你便喊我三哥罢。”陆祈听见白衡对他的称呼,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白衡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陆祈会让自己唤他三哥,只是随即又有些疑惑,陆祈比自己年长吗看起来不像啊。 许是他的眉目透出点疑惑,陆祈不等白衡提问,便淡淡的开口解释,“我是永元三十五年生的。” 这下子白衡真的惊讶了。 没想到陆祈当真比他大上几岁,他是永元三十八年生的,今年正好十岁,如此算来,陆祈今年该有十三了 知道了陆祈的年纪之后,白衡的心里有些沉重,同时还隐隐有着一丝怜惜。 十三岁的少年身形却还像十岁,这得多瘦弱呢就算在陆家锦衣玉食有何用那些食物都是致命的毒1药,否则陆祈不会是今日这样子。 思及此,白衡的心里有些发寒,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可以为了钱财或利益,便不择手段,不是下毒害人就是杀人。 他身边的白芍和白衍是这样,陆祈身边的陆家人何尝不是这样 在这一刻,他对陆祈生出一种同病相怜,还有一股惺惺相惜,因为他们的处境是如此的相似,这让他的心里不自觉的把陆祈划在和旁人不同的圈子里。 陆祈知道他的年纪肯定会对白衡带来冲击,可他见白衡真的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时,心里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白衡露出什么反应,但最少他知道,他不希望白衡也用一种“他是异类”的眼神望着他。 他在陆家已经看够了那些眼神。 白衡确实惊讶,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和陆祈以兄弟相称,他也知道陆祈在陆家排行第三,只是他没想到,原本想好的三弟,到最后变成了三哥。 这让他怎么不惊讶呢 只是陆祈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楞楞的不说话,心下有些不悦。可他又不想对白衡发脾气,所以只好冷哼一声转头望向亭子外,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的冷哼让白衡回过神来,白衡见陆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赶紧笑着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喊一声三哥了。” 他的笑容灿烂,虽然含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却意外地不让人厌烦,因此陆祈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淡淡的应了他一声。 得到他回应的白衡笑得更欢快,眼睛都几乎眯了起来。 不能怪他如此开心啊,他本来就打算和陆祈交好,现在对方主动让他开口喊三哥,这不表示他已经和陆祈拉近距离了吗 思及此,白衡扬起的嘴角是怎么都压不下来了。 而陆祈见对方笑容清澈坦荡,不知不觉也跟着扬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淡却异常耀眼的笑容。 ... 正文 第八章 白衡赠药 既然已经和陆祈兄弟相称,白衡便有了底气开口。 因此他趁着此时陆祈心情好时,慢慢地将话题带到陆祈的身体情况上。 他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三哥,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替你看看身子” 陆祈闻言愣了愣,望着白衡略含希冀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却说不出口。虽然他知道白衡是好意,不过他历来没有随便让人诊脉的习惯。 打从他五岁第一次发病之后,先是由陆家的大夫负责他的病情,而后他父亲就替他请回一位圣手,专门照顾他,也等于他个人专用的大夫。 尽管圣手也对他身上的毒束手无策,可其他病症却是难不倒圣手,就算后来陆家从外面请回来的名医要替陆祈诊治,那一位圣手也一定会在场的。 再者,他虽想到了白衡迟早会提这个要求,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所以此时的他心下委实有些为难。 所幸白衡很会看人眼色,他见陆祈迟迟不答应,便笑着将话题岔开来了。 只是陆祈见白衡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又软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里竟已经自动说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弟弟了。” 语毕,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他赶紧将手搁在石桌上,等着白衡替他把脉。 白衡没想到陆祈突然又答应了,赶紧说道:“多谢三哥相信弟弟。”接着,他便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上了陆祈的脉搏。 陆祈只觉得手腕处袭来一阵凉意,他垂下眼,看着白衡纤细的手指,忍不住伸出另一手摸上了对方的手背,果然是冰凉凉的。 白衡见状,语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太凉了吗”他自幼体温就偏低,前一阵子又大病了一场,身子骨还没彻底调养回来,所以手脚都还带着冰凉。 陆祈摸了摸对方匀称的手背,除了凉意之外,便是细滑的触感,让他几乎舍不得缩回手。只是再摸下去就不像了,因此陆祈忽略心中的遗憾,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淡淡的开口问道:“小衡的身体不好” 白衡闻言愣了愣,手指微微一抖。 虽说他已经和陆祈称兄道弟了,可他没有天真的以为,陆祈会一下子就把他当自己人,因此这时听陆祈问起,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陆祈在敲打他。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是个十岁的小豆丁,陆祈应当不会和他计较才是。不说陆祈不会和一个小孩计较,就说敲打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听得懂吗 思及此,白衡便定了定心神,开口笑道:“前些时候大病了一场,还没调养过来。” 陆祈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温声说道:“近来早晚还是比较凉,小衡要保重身子才好。” 白衡赶紧点点头,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衡他方才只顾着分析陆祈的语气和态度,压根儿没注意到对方竟然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因此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害羞和尴尬。 不过他见陆祈如此自然,也就收起了别扭,把注意力放回陆祈的脉象上。 只是专心把脉的他没发现,陆祈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过了一会儿,白衡收回手,一脸凝重地对陆祈说道:“三哥,你的身体不是所谓的旧疾,应当是被人下毒了。” 陆祈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白衡见状心下了然,陆祈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因此他也不隐瞒,将陆祈的身体状况仔细说了一遍。 纵使陆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白衡的描述给吓了一跳。 按照白衡所说,倘若他再不解毒,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像双腿一样,渐渐失去知觉。陆祈听罢,心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岂不就成了只能瘫在床榻上的废人一个 思及此,他猛地一顿,难道这就是幕后黑手真正的用意陆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他似乎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 假设凶手当真是抱着要折磨他的目的,就不难解释为何他能够拖着这虚弱的身子骨活到十三岁了。 而陆家当中,竟然隐藏着如此恶毒的人,这让陆祈想来实在胆寒得很。 白衡此刻的心里也是震惊万分,他虽然早就知道陆祈中毒了,而且这毒还很棘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陆祈的身体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 依照方才的脉象,陆祈能够活到今年底都够呛的了,可对方上辈子分明比他活得还久,至少他死的时候,对方还活得好好的呢。 照这样看来,陆祈应当是在今年遇到了贵人,想来就算没有自己,陆祈应该也能度过这一劫才是,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陆家主了。 就在白衡暗自思量时,陆祈总算平复了心情,他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小衡,你可有法子”虽说陆祈先前对白衡刮目相看了,可现在听见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不认为以白衡的年纪,有办法解毒。 原先他以为白衡或许能够治好他,可当他听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之后,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他身上的毒就连陆家那一个圣手都束手无策呢。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白衡微微点了点头,陆祈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再度问道:“小衡,你有办法替我解毒” “嗯。”白衡点点头,他今日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替陆祈解毒的。 陆祈见白衡没有丝毫犹豫,如此简单的点头肯定,突然觉得恍如置身梦中,从他懂事起,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快要习惯了羸弱的身子骨。 可现在,白衡却说可以给他健康,让他的双腿恢复知觉,这让陆祈如何能不激动 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白衡比他小了一圈的手,他紧紧握着,觉得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万分之一的感谢。 白衡见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微微一叹,这时候的陆祈,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想起对方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白衡便有些心疼。 或许是因着小时候的遭遇,所以陆祈长大后的性子才会变成那样。 白衡压下其他心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然后淡淡地说道:“若是三哥信我,这药早晚各服一次,半年之后双腿便会有起色。” 陆祈忍不住挑了挑眉,伸手拿起瓷瓶看了看,白衡不等他开口询问,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三哥,当日我在马车上观三哥的气色,便看出三哥是中毒。只是我没料到,三哥的身体” 接下来的话白衡没有说,不过陆祈也懂了。 他想起当日白家下人的提示,便知道白衡当时就看出自己是中毒,所以回去后就配了解药。只是白衡低估了自己中毒的程度,因此现在这解药,只能治好自己的双腿。 若是要根治,怕是还得费一番工夫。 陆祈想得不错,白衡也是今日才知道,陆祈的体内竟然不只一种毒。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配的解药,想来上辈子的陆祈并不希望他中毒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所以陆祈到底中了几种毒,白衡确实不知。 他听见的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配出来的解药自然无法彻底解了陆祈体内的毒。 尽管无法马上解毒,但是能够治好双腿,就已经让陆祈够欣喜的了。 白衡见陆祈难得露出其他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一些,如此看来,他接近陆祈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已经和陆祈兄弟相称,如今又有这么大一个恩情,日后陆祈若是想要和他翻脸,都得掂量掂量才是。 白衡并没有在陆家的别庄待太久,他把用药的规矩和禁忌交代给陆祈的小厮后,便向陆祈提出告辞。 他知道现在陆祈肯定也没心情应付他,再者他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离开了。 就如白衡所想,陆祈确实迫不及待想要服药,因此对着白衡抱歉地说道:“小衡,今日三哥无法陪你,你且先回去,日后三哥一定陪你游园子。” 白衡不在意的笑了笑,懂事地说道:“无妨,三哥你去忙罢。”他又不是真的十岁小童,哪里会想要游园子 不过陆祈不知道啊,他看白衡这么懂事,心里又软了几分,就算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和白衡萍水相逢,对方为何对自己尽心尽力 只是看着白衡天真纯粹的双眼,他便将疑惑压在心底。 不管白衡有何目的,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他都能够容忍对方。至于他有没有怀疑过白衡拿出来的解药,那就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了。 ... 正文 第九章 动了杀念 白衡把药留给陆祈之后,便离开了陆家别庄。 只是他才刚回到白家,就见到白芷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今日前去陆家做客,白衡只带了白钟,然后把白芷留下来替他照看着药材。可此时见了留守的白芷面色不对,白衡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别是药材出事了吧 才刚想完呢,就听见白芷快步走到面前,急急地行了个礼之后,低声说道:“少爷,二爷要把您交代不能动的那些药材都挪出来,奴婢人微言轻,没办法阻止二爷。” 白衡听罢眼睛眯了眯,二叔果然动了那批药材的脑筋,其实父亲和祖父哪里不知道,二叔每次出去采买时,都会中饱私囊。 只是祖父觉着都是一家人,况二叔还算有节制,并没有贪得太夸张,所以父亲和祖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一次不一样,白衡知道那批药材的珍贵,若是放任二叔乱搞,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他加快脚步,走向放置药材的库房。 当他踏入库房所在的后院时,就见到守着库房的下人都跪在了二叔跟前,只是就算被二叔命人鞭打,他们还是死守着门口。 就在白家二爷白仲轲正要命人将这些该死的下人拉开时,白衡出声了,“二叔且慢。” 白仲轲被白衡的嗓音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侄子已经带人赶了过来。他暗自啐了一口,本想趁着白衡不在时好动手,谁知白衡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他想跟着白衡前去陆家,可被白衡拿话给堵了,起初是有很愤慨没错,不过转念一想,白衡不在也好,他可以趁机动些手脚。 要知道,这一趟他带回来的可都是很珍贵的药材,他接手采买的生意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手头上自然有自个儿的门路,所以他就想着每种药材拿一点,既不容易被发现,又可以赚外快。 只是白衡留下来看守库房的下人真是硬气,先是不理会他派过来的人,之后就是自己亲自过来了,他们不让开就是不让开。 真不知道白衡这小兔崽子去哪儿找来这些个冥顽不灵的下人。 白仲轲忿忿地想着,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几个下人,然后对着白衡说道:“白衡,你这些狗奴才还真是尽忠职守,二叔我只是要检查一下药材,就连我都不让进呢。”语毕,给了白衡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衡不理会白仲轲的挖苦,淡淡的说道:“多谢二叔夸奖,他们是祖父借给侄子的,自然是好的,而且侄子都安排好了,保证药材完整无缺,而且保存得当。” 白仲轲闻言眉心跳了跳,虽然白衡并没有把话说透了,不过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少操心,不要再用任何借口接近药材了。 况且对方竟然还搬出老头子来压他,这下子让他心下更是不喜。 他简直要气笑了,白衡一个十岁的小娃懂什么就算老头子总是把对方放在嘴上夸奖,他还是抱着存疑的态度的。 毕竟十岁的小娃就是再聪颖,难道还能厉害过他这个大人不成 因此他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白衡,别怪二叔说话直,这世上的药材有千百种,就算你真的自幼聪慧,怕也是会有眼拙的时候,二叔虽是不及你父亲,可这些年在外头跑久了,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说到这里,白仲轲顿了顿,暗自瞥了一眼白衡,却见对方神情一点儿都没变,他暗地里呸了一声,才又继续说道:“这里面有几种药材的存放方式有问题,你快快让他们打开库门,免得那些药材都糟蹋了。” 白衡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冷凝,看来他的二叔还真不把他当一回事,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就想打发他,这是当真把他当作孩子来哄呢。 不过回想起二房的态度,便觉得一点儿都不奇怪。 在二房眼中,他白衡不比白卫强,纵使众人口中都称赞他天资聪颖,在医药方面极有天赋,可对二房来说,这些都可能是旁人夸大其辞的。 白衡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在二婶娘的眼中,白家上下就没有一个比得上白卫。 叫白衡说,白卫这个堂弟天资不错,可惜的是对方没有把心放在医药上。而且白卫被二叔和二婶娘给宠坏了,上辈子在他死前,白卫就出事了,惹上了京城来的大人物,差一点连白家都跟着搭进去。 思及此,白衡抬眼望向眼前的白仲轲,忍不住想着,看来日后白衡的跋扈和颠倒是非,都是跟着他父亲学的。 白仲轲见白衡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给说动了,正有些得意时,就听白衡开口说道:“二叔多虑了,库房中的这些药材正好侄子都识得,就是存放方式都是侄子再三确认过的,二叔才从南边回来,想必累得很,还是要多歇息才好。” 白仲轲没想到,白衡会给他这么一个软钉子,他顿时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尽管白衡说的好听,可他不能进入库房都白搭。 库房里的那些药材对他来说,就像是白花花的银子,此时银子就近在眼前,可他竟然摸不着,别说摸了,他连看一眼都不行。 想来真是气人得很。 可他不敢硬闯,毕竟白衡方才说了,守着库门的那些下人都是老头子的人,他还没有那个胆,赶和老爷子叫板,所以最后也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白仲轲离开之后,白衡便赶紧让人将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扶起来,然后让他们下去休息,同时还赏了他们不少伤药。 看着那些下人一瘸一拐的离开,白衡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早料到二叔会不安分,因此这趟出门前,就先去向祖父调借人手。况,要拯救药材本就需要懂行和细心的人手,他一个十岁小娃,手上哪里会有足够的人手 他本来还想着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向祖父借人呢,谁知祖父只是听闻他有这个意思,二话不说就把人拨给他了。 这样的信任,让白衡的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两辈子以来,除去娘亲之外,就是祖父对他最好了。 原本父亲也算疼爱他,但是自打白衍进了白家门之后,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想当初白衍一个私生子,受到的宠爱竟然都要压过他这个嫡长子了。 思及此,白衡便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大概在父亲的心中,白衍才是他属意继承人罢 白仲轲在库房前闹了一通,却无功而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自然是气得够呛。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白衡这个毛头小子给压制住了。 不过谁让老头子疼对方呢连手下都愿意出借,白仲轲忿忿地想着,以往他想要借调老头子身边的人,可都被老头子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拒绝了。 结果今日白衡那臭小子,一口气就借来那么多人,这样的差别待遇,让白仲轲心下极为不平衡。 对老头子来说,难道孙子比儿子还亲吗 再想到白衡处处和他作对,他更是积了一股火气,若是白衡此时就在他眼前,他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白仲轲忍不住恶毒地想着,先前那场大病,怎么就没让白衡病死呢若是那小兔崽子死了,孙子辈里就只剩下白卫一个,到时候老头子还不得把白卫捧在手心里疼 白仲轲越想越觉得,白衡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这时他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不如由他亲自动手送白衡一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拔也拔不掉,然后开始慢慢滋长。 以前白仲轲从来没想过要对白衡下手,可是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他开始在心里说服自己,并且列举除去白衡之后二房能够得到的好处。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毕竟原先就算他再讨厌大房的人,也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这一次可以说是被白衡激出来的。 要说白仲轲为何会突然有了如此恶毒的想法,其实都是因着他在外面跑得多了,接触的人多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碰过什么腌臜龌龊的事儿没见过 他采买药材的商队也碰过土匪打劫,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儿,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可倒是见过有人死在眼前。 起初他自然是吓得够呛,当场就吐得唏哩哗啦的,可是一次两次的,死人的场面见多了,就渐渐的麻木、习惯了。 而且他在外头结交的朋友也不少,其中不乏有手上不干净的人,那些人都是拿钱办事的,只要银两给得够多,就是手上沾血也无所谓。 因此他开始琢磨着,“除去白衡”这事儿要交给谁来办才最稳妥 ... 正文 第十章 白家祖孙 白衡自是不知道,他的二叔已经在琢磨着除去他,此刻的他正窝在自己的房里,想法子替陆祈配出解药。 陆祈中毒的情况远比白衡想得还要棘手,不过幸好发现得及时,虽然要替陆祈完全解毒是麻烦了些,倒也还难不倒他。 毕竟白衡可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体内的灵魂多了上辈子十年的历练,医术上自然是更为精湛,见过的疑难杂症也较多。 再者他上辈子还算幸运,有幸收到了两本孤本,一本关于医术的,一本关于药草的。这两本孤本对他在医药方面的造诣颇有帮助,而陆祈体内一种罕见的毒,正好孤本上有纪录。 虽然孤本上面关于解药的方子写得不是很详细,但是知道是哪一种药草配出来的毒药,自然就能够配出相应的解药了。 所以白衡回到别庄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解药。 只是他虽然对于配出解药有信心,不过庄子里的药草不够多,因此白衡的解药配置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原因自然是因为少了几味药草。 虽说有的药草药性相近,若是搁在平日,白衡便是拿来代替一下也无妨,可他现在手里的解药是要替陆祈解毒的,为了确保完全解毒,白衡自是不敢马虎。 再三确定庄子上确实没有他需要的几种药草后,他便打算回到桐城了。 桐城白家里他的院子中有一个库房,里面专门放置了他自己收集的珍贵药材,就是他的库房没有,白家的库房应该能够把所需要的药草备齐了才是。 思及此,他便决定立刻打道回府。 另一边,白衡要走的事儿白仲轲很快就知道了。 白仲轲正在琢磨着要除去白衡,因此自然不想放对方离开,毕竟在庄子里比较好下手,若是回了白家,在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他可没信心能够做得天衣无缝。 因此他为了留下白衡,打算派人硬闯库房。 只是他的人还没开始行动,白衡竟已经离开了,白仲轲得到消息后,匆匆地赶到别庄大门口,只来得及看见白衡的马车绝尘而去。 白仲轲气得一脚将来报信的小厮踹开,小厮顿时被踹脚在地,可他不敢有怨言,连忙爬了起来又到白仲轲面前站好。 白仲轲冷声说道:“我让你盯着白衡,你竟连他何时要走都不知道” 小厮心里暗自叫苦,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显,只是恭敬的答道:“少爷不许小的进房里侍候,小的好不容易才打听出少爷要走,谁知少爷走得这样急” 这小厮也委屈得很,他不知道少爷是不是发现自个儿是二爷的人,竟是不让他近身侍候,就是里屋都不让进。 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搭上里屋的一个丫鬟,只是那丫鬟嘴巴也严实,没有透露太多有用的消息。就连今日少爷要走,也是他偷听来的,他已经第一时间来禀报二爷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那小厮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白衡有意为之。 尽管白衡不知道白仲轲已经起了杀心,可是对二房他一直提防着、戒备着,白仲轲自以为派了一个小厮到白衡的身边是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白衡早对他身边的人手了如指掌。 就算那小厮一直待在别庄上,白衡也知道对方是白仲轲的人。 所以白衡当然不让对方进里屋侍候,还叮嘱白钟和白芷盯着对方,就连对方搭上的那一个丫鬟,都是白衡安排的。 小厮和白仲轲自是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白衡的眼里。 不过白仲轲眼见着白衡离开了,这便想起了那些在库房里的药材,因此急匆匆的赶到后院的库房。 谁知到了库房一看,白衡竟是把药材都带走了。 白仲轲这下子脸色更加铁青了。 他的脸色之所以如此难看,不只是因为药材没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白衡是何时把药材转移的为何他一点儿动静都不知道,他分明派人盯着这院子,却是一丁点风声都没收到。 白仲轲不愿意承认,他被一个十岁的小童给耍了,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竟是拿白衡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白衡带着药材回到了白家,先把那些药材入库之后,这才前往白老爷子的院子请安。 白老爷子如今已经退了下来,把白家家主的位置交给了白衡的父亲,平日里只是种种花、养养鸟,生活的好不惬意。 老爷子退下来之后,可以说是彻底的撒手不管,把生意全权交给了白家大爷白仲辅,若不是因着白衡的资质太过优秀,老爷子也不会兴起亲自教导白衡的念头。 白衡走进老爷子的芜菁院时,老爷子正坐在院子的长廊底下喝茶。 老爷子见到白衡来了,笑眯了一双眼,随即对着白衡招招手,示意他过去。白衡见到了最尊敬的祖父,表情和缓许多,就连唇角都带着笑。 他走到老爷子面前,先是恭敬的问候了老爷子的身体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老爷子笑着问道:“何时回来的” “刚到不久。”白衡浅笑着回答。 “庄子上太过无趣吗”老爷子又问。 “倒不是,庄子上有意思的事儿很多,只是孙儿前几日碰到一个疑难杂症,手头上的药草不够,这便回来了。”白衡说道。 “哦什么样的疑难杂症”老爷子听白衡这样说,顿时起了一丝好奇心。 白衡便将陆祈中的毒说了一遍,不过他隐去了大部分,只留下上辈子陆祈让人传出来的版本。 老爷子听了之后,嗤笑了一声,“陆家还是这么一团乱的。” 白衡忍不住挑了挑眉,听祖父的口吻,似乎对陆家颇为熟悉不过想想这也不奇怪,上辈子的他就隐约听说过,白家和陆家之所以不往来,其中有一个原因便是祖父和陆老爷子有过节。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传言,可现在见了祖父的态度,显然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白衡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深思,听祖父的口吻不大待见陆家,那么他和陆祈交好的事儿,是不是暂时不告诉祖父比较好 他本打算知会祖父一声,表示他想和陆家少爷打交道,毕竟同在生意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 不过见祖父谈起陆家的模样,白衡聪明的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问道:“祖父为何说陆家一团乱呢”这一点白衡是真的很好奇,毕竟在外人眼中,陆家可称不上乱。 陆祈被下毒一事鲜少有人知道,众人只知道陆家三少爷身子骨羸弱。况,陆家众人都为着陆祈的身子操碎了心,看起来和睦得很,哪里像是祖父说的一团乱呢 老爷子听白衡问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淡淡的说道:“陆家老爷子是个老不修,他的儿子也没几个好的,如今陆家的小一辈中,更是没几个上得了台面。” 老爷子这口吻,说是如数家珍都不为过了,尽管语气满是嫌弃,可话语的意思还是透出了一股对陆家的熟稔。 白衡这下子更惊讶了。 或许是他讶异的表情太明显,老爷子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讲得太多了,因此也不顾白衡还是一脸好奇的样子,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白衡见祖父闭口不谈陆家了,心下颇为可惜,不过知晓祖父熟悉陆家,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陪着老爷子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起身离开芜菁院。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白衡自然又开始着手配置解药。 他开出了一张单子,让白芷去库房领药,白芷接过单子恭敬的退了下去,可还没走出正房呢,就瞧见白芍哭哭啼啼的来了。 白芷见状微微一愣,心下的感觉有些复杂,那一日少爷突然就不准白芍近身了,还把对方降为三等丫鬟,当时白芷自然是吓了一跳。 她和白芷都是最早跟在少爷身边的丫鬟,要说是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可白芷和白芍的交情却一直是淡淡的,少爷身边四个大丫鬟中,她和白英的感情最好,白芍则是和白蓉比较好。 此时见到了白芍,白芷也有些尴尬,因此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和对方擦身而过。 要说这白芍见到白芷心下当然也很不是滋味。 她和白芷本来都是一等丫鬟,甚至以前少爷更为亲近她,可那天不知怎么的,少爷突然就把自己赶出了正房。 思及此,白芍便恨得不行,她觉得肯定是白芷或是白英在少爷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少爷才会疏远了自己,因此她想着要向少爷再求情一次。 只是她来到了正房前,以前对她态度亲昵的丫鬟们,此时一个个都不把她一回事,不仅不替她通报,还对着她冷嘲热讽。 白芍见这些丫鬟如此势利眼,心下自然气得狠了,可她又不好发脾气,毕竟现在的她有求于人,只得忍下了这口气。 不过白芍把这些人都记在心里,想着等她日后翻身了,定要让这些丫鬟尝尝苦头才好。 就在白芍和一众丫鬟纠缠不休时,白钟来了。 白钟眼见着众人在主子门前就开始吵嚷,顿时就拉下脸来,他快步走到门前,冷声说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个都没事干吗” 众人见到最得白衡信任的白钟来了,赶忙住了嘴,并且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眼见着众人散了,白钟这才转头望向白芍,他皱了皱眉,冷淡地说道:“少爷已经说了,不许你进里屋侍候,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白芍见到白钟来了就知道不好,果然白钟对她的态度还是如此冷淡,甚至比以往更甚。白芍心下自然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还在正房当差时,白钟对她就不冷不热了,反倒是和白芷、白英亲近得很。她就不懂了,论起容貌和身段,她可是四人中最好的;论起能耐和手脚,她也不是最差的,白钟为何就是不待见她 白钟可不管白芍在想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个姑娘心思不正,往常对方还在少爷身边时,就时常会使小手段争宠,虽然无伤大雅,可是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心机,日后还得了 只是少爷从前亲近对方,他不好说什么,毕竟少爷是主子,哪里是他能够置喙的,他只能尽量地远离对方,同时替少爷偷偷盯着对方。 所幸少爷总算是看清了白芍的真面目,把她赶出了正房。 虽说对方还留在院子里,不过叫白钟说,如今对方只是一个三等丫鬟而已,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才是。 谁知道对方竟然还敢找到正房来。 而且白钟瞥了一眼对方梨花带雨的脸庞,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喜,他最看不上这种把眼泪当作工具的姑娘了。 白芍见白钟对自己的嫌弃,心里怒极可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显,她只是低垂着头,楚楚可怜的说道:“白大哥,你能不能替我通报一声,我有事向少爷禀报。” “什么事我帮你转告也是一样的。”白钟视而不见对方的柔弱,依然是一副冷淡的口吻。 白芍在心里恨恨地想着,这白钟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吗想她用这招收服了多少人,可每每遇到白钟,就让她气馁得不行。 不过她见白钟无动于衷,只得收起了可怜的样子,换上诚恳的表情,只差没有跪下来求着对方了。 谁知白钟竟是如此狠心,不管她好说歹说,就是不替她通报。 白芍想咬死对方的心都有了,眼见着白芷都领着药材回来了,白芍还在门口和白钟对峙着。 白芷远远的就见到白钟和白芍站在一起,她眯了眯眼,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白钟原本冷淡的脸见到了白芷,顿时就和缓了许多,这让一旁的白芍见了,心里对白芷的妒恨更深了。 白钟对着走到跟前的白芷说道:“你先进去罢,替我和少爷说一声。”白芷听罢点点头,越过白芍便往里走。 进了正房后,白芷先将药材交给一旁的小丫鬟,这才进了白衡的卧室。 守在外间的白英见她回来了,低声问道:“外面怎么一回事我这里都隐约听见了,是在闹什么” “白芍想求见少爷,被白钟拦了。”白芷低声说道。 “真是个搅事精。”白英听罢啐了一口。 白芷笑着说道:“行了,不理会她,少爷还没有唤人吗” “没呢,你进去瞧瞧罢,想来少爷是等着你回来呢。”白英摇摇头,方才白芷被派出去后,里屋就没有动静了。 白芷听罢点点头,走到里屋的门帘前,扬声说道:“少爷,奴婢是白芷。”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白衡软糯的童音,“白芷进来。” 白芷赶忙对着白英笑了笑,掀开门帘子走了进去。 进了里屋后,就见白衡歪在软榻上假寐,白芷快步走上前去,对着白衡福了福身子说道:“少爷,您要的药材都取回来了,是放在书房还是” “放到书房去罢,我待会儿就过去,你让人小心些,不许伤了药材。”白衡闭着眼睛说道,白芷点头应下,随后恭敬的站在一旁等着其他的吩咐。 又过了一会儿后,才听白衡淡淡地问道:“外面是谁在嚷嚷” “回少爷,是白芍想要求见您。”白芷答道。 “不见,去告诉白钟,若是对方不识趣,直接赶出竹笙院。”白衡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 白芷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领命而去。 白芷走出里屋,对着望过来的白英做了个手势,表示待会儿再细说,然后就快步走出了外间。 到了门口,白芍还在纠缠不休,白芷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当着白芍的面对着白钟说道:“白钟,少爷有命,若是她再不识趣,直接赶出竹笙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少爷口中的“她”,显然指的就是白芍。因此白芍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先前白钟虽然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可或许是顾虑着少爷以往对白芍的疼爱,所以并没有强硬的将她赶走。 可现在不同了,白钟听出了少爷的意思,少爷这是彻底厌了白芍了,因此他也不用再有任何顾虑,直接唤来婆子,就把白芍压了下去。 白芷见白芍的事儿解决了,这才又转身进去向白衡禀报。 白衡听罢只是摆摆手,什么话也没说,这事儿便就此揭过。 白衡回到白家后,将所需的药材备好,便开始着手配置解药。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辛苦,因为陆祈体内有多种毒,所以在配置解药时,着实让白衡费了许多心力。 毕竟不同的药草有不同的功效,有时候这种药草能解某一种毒,但却有可能加重另一种毒性。所以要如何平衡药性,便是考验白衡功力的时候了。 因此为了配置出解药,白衡几乎是废寝忘食,差一点就直接住在书房里了。 白老爷子听说后,使人来劝过一次,后来见白衡仍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这一日便亲自上门来,打算亲眼看着白衡去休息。 白衡还不知道祖父已经来了,仍然关在书房里努力着。 当他听见书房的门被打开时,顿时头也不抬的说道:“出去我说过几次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他的口吻如此严肃冷厉,让白老爷子颇为惊讶。 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见到孙子对下人发脾气呢。 以往的白衡对待下人太过宽和,许多时候老爷子都忍不住想要提点对方,可又觉着对方还小,待到对方长大一些再说。 没承想,孙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自己成长了。 叫老爷子说,对待下人应该恩威并施,若是一味的只有宽厚是不行的,以前的白衡有些太过软绵了,如今这个会冷下脸来呵斥下人的白衡更得他的眼。 因此他大笑几声,打趣的说道:“怎么,连我也不能进吗” 白衡听见祖父的嗓音,惊愕的抬起头来,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迎上前去,把祖父请了进来,并且让上座之后,这才抱怨着说道:“白钟是干什么吃的,您来了竟然没有事先通知我。” 白老爷子笑着说道:“是我不让白钟通报的。” 白衡撇撇嘴,亲自奉了一盏茶给老爷子,这才开口问道:“祖父今日过来,是有事儿要找孙儿吗” 说起这茬,老爷子便收了笑容,对着白衡说道:“你前一阵子才大病了一场,如今就这么糟蹋身子怎么行呢” 白衡这才知道,原来祖父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才会特地走这一趟的,思及此,他的心里忍不住划过一道暖流,祖父还是这么疼爱他。 ... 正文 第十一章 陆氏母子 因着祖父特地来到竹笙院,所以白衡也不好把祖父晾在一旁,况,既然祖父都亲自来了,白衡哪里会不懂祖父的意思呢 因此他听话的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陪着祖父到花厅里喝茶谈天。 白老爷子对于白衡可是寄予厚望,所以就算是在聊天时,也不是天南地北胡乱侃着,而是关心的询问白衡前些时候看了哪些书研究了哪一些药材有没有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 白衡早就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详细的将他近来做的事儿都说了一遍。当然,重点在于别庄的那一批药材,还有陆祈体内棘手的毒。 那一日在别庄要离开之前,陆祈曾经隐晦的暗示他,他可以将对方的身体情况透露给祖父知道,白衡不知道陆祈为何会如此相信自己、相信祖父,不过得了陆祈的信任是好事,白衡也就不客气收下了。 不过他并没有把陆祈身体的状况完全说与祖父听,毕竟他身为一个大夫,没有将病人说与旁人听的习惯。 这一次会稍微透露给祖父知道,也是因着陆祈的许可,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透露的都是日后众人皆知的消息,也就不算把陆祈的说出去了。 况且,他也需要一个理由,来让祖父答应他和陆祈继续来往。 他相信,当日他和陆祈的相遇一定早就有人报给祖父,还有之后他到陆家别庄做客的事儿,祖父怕也是心知肚明。 他还记得回家的那一日,祖父谈起陆家的神情和态度,都让白衡知道,祖父非常不待见陆家。他怕祖父不喜他和陆祈来往,所以想要求得祖父的同意。 毕竟白家虽是父亲当家,可白衡知道,祖父对白家的一切动向还是了如指掌。现在的他,并没有自信能够瞒过祖父的耳目,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先坦白了。 白老爷子起初确实不想让孙子和陆家人有过多的来往,就算陆家那一位三少爷平日里没有什么劣迹传出来,似乎低调得很也一样。 叫白老爷子来说,陆家就没一个人他看得上眼的。 不过陆祈身体的情况,倒是可以拿来让孙子练练手,因此他也就没有阻拦孙子和陆家那孩子来往的意思。 白衡自然听得出祖父的默许,他的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能够得到祖父的同意是最好的,否则他还得和祖父斗智斗勇。 虽然祖父有限制一个月联系的次数,不过白衡本就打算先和陆祈私下来往,来往的次数也就不用那么密切了。 再说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替陆祈给解毒了,否则就算他常常在陆祈面前晃,怕也是得不到多少好感度的。 陆祈自是不知道白家祖孙的这一番谈话,此时的他还待在陆家别庄里,按照白衡的交代,每日早晚服下对方给的解药。 起初几天,他服药之后没有什么感觉,曾经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对于白衡太过盲目的信任了 但是就在第三天之后,他的脚开始渐渐地有了感觉。 当他感觉到脚酸时,还一度回不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双腿,就怕这一切只是在做梦,梦醒了他依然是个残废。 不过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因为随着第一次感觉到脚酸之后,接下来他的脚开始产生疼痛。 一开始的痛他还能忍,但是随着服药的天数增加,双腿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痛得陆祈几乎忍不住想要在床榻上打滚。 侍候他的小厮和丫鬟见状,自然担忧得不行,尤其是陆祈的小厮陆有,他觉得少爷之所以会腿疼,只怕是吃药给吃坏了。毕竟在陆有的眼中,白家大少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解毒呢 少爷体内的毒,就连老爷请回来的圣手都束手无策,难道白家大少比圣手还厉害不成 因此陆有本来想要劝少爷不要再服药了,可是少爷一句话就让他歇了菜,少爷说:“我的腿有感觉了。” 陆有这才惊醒过来,是呀,虽然少爷痛得不行,可至少少爷感觉得到啊。要知道,少爷的腿早就失去了知觉,就算有他天天替少爷按摩着,可是少爷的双腿还是在渐渐萎缩。 就在他和少爷都快死了心时,没想到峰回路转,少爷竟会遇上白大少。 看来白大少果然是少爷的福星呢。 又过了几日,陆祈双腿的疼痛总算渐渐缓和了,就在陆祈和陆有忙着解毒时,这一日,陆家的别庄迎来了客人。 当丫鬟前来禀报时,陆有正在替陆祈按摩双腿,陆有听见丫鬟说“夫人”来了,想要见一见少爷时,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顿。 陆祈正倚靠在软榻上,感觉到双腿上的力度没了,闭着眼睛吩咐道:“继续。”竟是把丫鬟和在前面等着他的“陆夫人”给晾在一旁。 陆有知道少爷和夫人之间相处的并不和谐,因此也就不多嘴,继续卖力的替陆祈按摩着。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人来了,这一次不是陆祈身边的丫鬟,而是陆夫人身边的妈妈亲自过来了。 陆夫人身边的妈妈比起陆祈身边下人来,自然是更有脸面的,陆祈的丫鬟也不好再把对方晾在一旁,只得硬着头皮进入房内,向陆祈禀报。 早在丫鬟入门时,陆祈就猜到了外面的情况了,看来是母亲身边的简妈妈亲自过来了,否则半夏不会违了他的吩咐。 入门禀报的丫鬟是陆祈身旁的四个大丫鬟其中之一,名叫做半夏,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前些时候夫人做主,要把她配给外院管事的小儿子。 只是半夏知道后,求到了陆祈跟前,陆祈当下便拦了,然后趁着到别院休养的时候,把半夏一起带了过来。 为了这事儿,他和母亲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他还以为直到他回府之前,母亲对会对他不闻不问,谁知还没一个月呢,对方就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对方这次来,又想要做什么 半夏和陆有看着陆祈阴沉的脸色,都低垂着头不敢作声,须臾,才听见陆祈淡淡地说道:“半夏,将母亲请到花厅吧,我这就过去。” “是。”半夏得了吩咐,对着陆祈福了福身子,立刻就退了出去。 门外的简妈妈见半夏出来了,斜睨了她一眼,同时对于少爷敢把她晾在外面的举动,心里颇有些不满,不过她总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再有脸面,在少爷面前依然只是个奴才。 只是她自忖是夫人跟前得用的老人,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少爷却对她如此怠慢,实在让人寒心,果然就像夫人说的,少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呸,当年夫人就不该心软,拿出救命的丹药救了少爷一命,搞到现在,少爷长大了,开始和夫人对着干了。 简妈妈只要想到陆祈以往的忤逆,就觉得真是白白浪费了那颗救命良药。 陆祈稍微整了整衣裳,便让陆有抱上了轮椅,然后前往花厅。 花厅里,陆夫人已经坐在上位,动作优雅地喝着下人奉上来的茶水,只是才抿了一口,就见她皱了皱眉,然后嫌弃的搁在一旁。 陆夫人在出阁前吃惯了好茶,嫁到陆府后,用了也是上等的茶叶,陆家别庄这里的茶叶自然不可能像本宅上房用的那样好,所以陆夫人自然吃不惯了。 她放下茶盏之后,从袖里抽出一张绣帕,按了按嘴角,她身后的丫鬟见状,知道夫人不可能再继续喝了,便张罗着人把茶水撤下去。 就在这时,简妈妈回来了。 简妈妈一见厅里的情况,就猜到定是这里的茶水不喝夫人心意,只是她们今儿个走得急,没来得及备下吃茶的用具,所以只好委屈夫人了。 所幸,陆夫人也不是来吃茶的,茶水不合心意,不喝就是,她可还等着和陆祈交锋呢。 对,就是交锋,在陆夫人心中,每一回和陆祈说话,都要耗费心神,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那小贱种的圈套和陷阱。 每一次陆夫人被陆祈噎得说不出话来时,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自个儿的身世否则为何从小就和她不亲近 可是她仔细观察过,对方的态度不像是知道了,因此只得把对方的桀骜不驯,归为本性使然。 思及此,她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果然是下流胚子的下流种,性子都是这般不讨喜,若不是自己生不出来,如何会抱养陆祈呢 每每想到这里,陆夫人心下就掩不住黯然,她忍不住伸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当年她受了伤,本以为只是小伤,谁知却伤到了不该伤的地方,害得她就此不能生育。 若非如此,她又如何会下嫁到陆家这等门第要知道,未出阁前的她可也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嫡女,哪里是陆家这种门第匹配得上的 ... 正文 第十二章 陆祈身世 不管陆夫人心中如何作想,如今她都已经嫁入陆家了,便只能牢牢把握住陆家后宅,以及丈夫的心。 也是因着她要在陆家后宅站稳脚跟,所以她无法生育一事,势必得瞒着陆家才行。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玩这一手“瞒天过海”了。 要说陆祈的身世,其实也没有多复杂,陆夫人虽然心里有些看不起陆家,却也不至于抱个野种回来混淆陆家的血脉。 所以陆祈是陆老爷的种没错,只是他的生母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伶人。 陆家在桐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尤其陆家又是做生意的,家里养一群伶人和歌伎是再正常不过了。 陆祈的生母便是陆家府中容貌最出色的伶人。 因着陆祈生母生得绝世无双,所以陆老爷得到她之后,虽然把她和其他伶人放在一块儿,却从不曾让她出去侍候客人,而是只负责侍候他就行了。 在陆夫人嫁入陆家之前,这个伶人就很得陆老爷的宠,陆夫人嫁过来之后,本来没有把那伶人放在心上,可谁知没多久那伶人却是有了身孕。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家豢养的歌伎或伶人,一入府应该就被灌过汤药,就算入府没有那一到手续,之后侍候过主子或贵客了,照例也是要喝避子汤的。 所以那一个伶人会有了身孕,实在让陆夫人吃惊得很,同时也觉得被狠狠的打了脸。 今日不管那伶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一个连通房都不算的下贱丫头,竟然敢抢在主母先前怀了孕,这摆在有些头脸的人家里,那伶人肯定都要被打胎然后卖出府去的。 只是陆家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极没有规矩。 当陆夫人正想按着规矩处置那伶人时,陆家从陆老夫人到陆老爷,竟然都跳出来阻止,还说那孩子是陆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留下来。 陆夫人简直都要气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没有规矩的人家。 想当初在京城时,但凡有点规矩的人家,哪里会容许妾室或是通房丫头在主母之前有孕,哪一个人家不是等着主母生下了嫡长子,才会断了后院其他女人的避子汤。 可如今有孕的还不是陆老爷的妾室,只是一个伶人而已,陆家就这么紧张兮兮的,陆夫人心里不屑,越发的看不上陆家了。 可陆夫人也知道,再看不上,她也已经进了门,从此后只能与陆家荣辱与共。所以她按捺下不悦,向陆老爷仔细解释了一下“规矩”。 陆老爷在陆夫人的面前,其实是有些没有底气的,毕竟陆夫人的家世太好,他在对方面前常常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虽然因为陆夫人的下嫁,使得他们陆家能够倚靠陆夫人娘家这棵大树,让陆家的生意轻易的就入了京城,然后替陆家带来的大笔可观的财富。 家产丰厚了,陆老爷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每每想到这一切都是靠着夫人的娘家,便觉得有些抬不起头,觉得自个儿很窝囊。 也是因为如此,陆老爷和陆夫人之间的关系便有些冷淡,两人心里对彼此都不大满意,再加上陆夫人身上有一种盛气凌人的贵女作派,让陆老爷越发的不喜面对对方。 因着不喜正房夫人,陆老爷越发的把心思放在府里的妾室或是伶人身上,最后便是陆祈的生母有了身孕。 如今他又被陆夫人当面念叨着“规矩”,心下越发的不耐烦,最后极其恶意的顶了一句,“好了,你不想留下那个孩子,那你倒是替我生一个啊” 叫陆老爷说,他虽然不喜陆夫人,可一个月也有一半的时间是歇在正房里的,谁知陆夫人却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进门都几个月了,肚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现在如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陆夫人却说要打掉,这个女人的心肠怎么这么恶毒 陆老爷在心里叹息着,却不知道陆夫人被他那一句话刺得体无完肤,心下生出了更多的怨怼和愤恨。 只是陆夫人心性和手段都有,当下她没有发作,之后更是不再理会那个伶人。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以为她妥协了,便放松下来,开始盼着陆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出世。 就在那伶人有孕不到一个月,陆夫人终于也传出喜信了,这下子陆老夫人和陆老爷笑得合不拢嘴,都觉得这是双喜临门啊。 就在他们欢欣鼓舞时,没有发现陆夫人私下里阴狠的表情。 陆夫人回想起过去,当初就是陆老爷那一句话,让她痛下决心,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法子给陆老爷一个长子才是。 所幸那伶人还算争气,怀胎十月后,果真诞下了一个男婴。 可是陆家上下只知道,那伶人和陆夫人同一日发作,可陆夫人一举得男,那伶人却是个福薄的,生下一个死婴之后,人也大出血去了。 陆老爷听说后,好是伤心了一阵子,毕竟他是真的喜欢那伶人,否则怎么会不顾对方低贱的身分,硬是要让对方替他生下陆家的第一个孩子呢 没承想,如娘的命竟是如此不好。 思及此,陆夫人不屑的冷笑一声,陆老爷口口声声对如娘深情,其实还不就那样人在的时候宠一宠,人没了,哀悼几声转头就忘了。 她把陆祈抱到身边不到一个月,就听闻陆老爷宠上另一个伶人了,也不知到如娘在地底下见了,会作何感想 陆夫人放任思绪胡乱想着,就在这时,一阵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传来。陆夫人顿时回过神来,收敛情绪望着门外,不久之后,就见到陆祈坐在轮椅上,由着陆有推了进来。 她见到陆祈本想露出笑容,但是扯了几次嘴角都却没有成功,最后只好放弃,然后用自以为温和的语气说道:“小祈,在庄子上还好吗若缺什么,一定要和阿娘说。” 陆祈听陆夫人一副关爱的口吻,心下真是吃了一惊,同时也觉得别扭得不行。 他不知道陆夫人是哪一根筋不对劲,竟然会放下身段讨好他陆祈可是知道,陆夫人恨自己恨得不行,若不是陆夫人自个儿不能生育,陆祈知道,对方绝对不会留下自己的。 没错,陆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一切都是陆夫人身旁一个丫鬟透露给他的。起初他自然不信,可是从小母亲对他就很冷淡,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不够乖巧,而在发病之后,他以为是自己让母亲太过烦恼了。 可谁知,那丫鬟却说,因为他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所以母亲才会对他如此冷淡。 陆祈当下自然又震惊又难过,不过他没有慌了手脚,而是让人将那丫鬟关起来。倘若他真的不是母亲的孩子,这样的秘辛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丫鬟能够知晓的 因此陆祈想要问出丫鬟背后的主使者,说不得他身上的毒也是对方下的 可没想到,那丫鬟倒是个嘴硬的,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撬开对方的嘴,最后那丫鬟熬不过刑求,就这么去了。 自始至终,陆祈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人。 叫陆祈说,陆家隐藏着这样一个手腕通天的人,着实让人惊惧得很,他本想找父亲或是老爷子说一说,可是看着父亲不着调的样子,他便放弃了。 至于陆老爷子那边,陆祈却是连院门口都有能进得去。 尽管陆祈身为陆老爷的长子,在陆家有着超然的地位,陆老爷子在旁人面前也很给陆祈脸面,但是私底下,老爷子对陆祈非常冷淡。 从陆祈进不去老爷子的院子上,就可以看出老爷子对陆祈的态度。 陆祈两边的路都走不通,只好将事情闷在心里,虽然当时他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跑去和母亲对质。 先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他做人儿子的听了谣言就跑到母亲面前兴风作浪,这哪里是为人子该做的事之后少不得又要受到训诫。 再者,背后主使者说不得就想要看见长房乱起来呢 虽然陆祈不知道,为何背后主使者不直接将这事儿捅出来,而是要这么迂回的透过自己,可这不代表陆祈看不出对方险恶的用心。 所以陆祈便把这件事烂在了心里。 随着年龄渐长,陆祈心中已经渐渐相信那丫鬟的话了。 毕竟他曾经暗中观察母亲的神色,他不只一次在母亲的脸上看见厌恶和不喜,尽管那些神色很淡,或者只是一瞬间的。 可是陆祈知道,母亲的的确确,打从心里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自己,有时候陆祈都觉得,母亲似乎恨不得他死。 ... 正文 第十三章 命中注定 不说陆祈如何应付陆夫人,就说此时的白家也并不安宁。 白衡本来打算替陆祈解毒后,便腾出手来收拾萧柔安和白衍这对母子,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白钟突然匆匆来报,老爷这一趟回来似乎带了人。 白衡一听险些打翻手上的罐子,他的面上掩不住震惊的神色,难道是萧柔安母子提早进府了他心下忍不住惊疑不定,这时白钟连忙拿出白管家命人快马送回来的消息递给白衡。 白衡将信接了过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已。 原来这一次白仲辅要带回来的人,并不是萧柔安和白衍,当日白衡让白叔盯着白仲辅一些,白叔确实做到了。 不过世事往往就是这样的,白衡防住了萧柔安和白衍,可却没料到会因此使得白仲辅和另一个女子相遇。 可以说若是白叔没有找借口支开白仲辅,而是让白仲辅前去找萧柔安,那么白仲辅就不会遇到那一名女子了,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白夫人注定要有这一劫,就算白衡想尽办法想扭转她的命运,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白仲辅提早几年带了人回来。 唯一令白衡庆幸的是,这个女子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和萧柔安那种平妻的身分不能比,白夫人就算伤心想来应该也是有限才是。 事到如今,白衡也只能这么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了。 白家老爷白仲辅回来的那一日,白衡早早的就陪在了母亲白夫人的身边。 白夫人今年虽已是二十有六,但还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罢了。此时的白夫人穿着一袭红色的月华群,整个人显得光彩夺目,配上她端庄的仪态,见了的人无不在心里赞赏一声贵气。 白家上下众人都知道,白大夫人出身不凡,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嫡女,此时见了对方气质出众的端庄模样,众人皆在心里感叹,大夫人果然好教养,看起来便和二夫人是云泥之别。 当然这个念头众人只敢在心里偶尔想想,面上是一点儿也不敢带出来的。 毕竟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大房和二房表面上和睦,其实私底下斗得可凶了,尤其是二房的二少爷白卫,和大少爷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主子之间的斗法,下人们可不敢掺和,否则哪一日没了命都没地儿哭去,再者长房的大老爷可是名正言顺的家主,二老爷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把希望寄予到下一辈的身上。 毕竟大老爷接了家主之位之后,除非大老爷身死,否则二老爷是没机会抢到家主之位的。 当然,此时在场的众人万万都想不到,日后会有那么一日,白家发生极大的动荡,差一点家主之位就落到了二房的头上。 白衡陪着母亲候在大门旁的回廊上,随着时辰差不多了,门口便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白衡的眉心跳了跳,忍不住瞥了母亲一眼。 只见白夫人面上带着喜色,显然很高兴听见自个儿的夫君回来了。 白衡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母亲此时有多高兴,待会儿就会有多伤心,若不是为了让母亲早一日看清父亲的薄幸,白衡也不会力劝母亲亲自到这里来候着了。 才刚听完,就见到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白府大门口,白老爷先下了马车,就在母亲正要迎上去时,就见白老爷突然转身,接着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白夫人上前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她愣愣地望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妙龄少女,从大老爷的马车被扶了下来。 女子落地之后,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大老爷的面上立刻染上了心疼,低声问道:“怎么了是脚疼得厉害吗” 白夫人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夫君也会有如此温声细语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丈夫,对着另一个女子嘘寒问暖,体贴至极,心里自然是难受得不行。 就在这时,白衡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父亲,您回来了。” 白老爷愣了一下,赶紧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儿正站在大门内,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心虚,眼神有些不敢往白夫人的身上放。 其实白老爷的心里还是很满意白夫人这个正妻的,毕竟白夫人温柔婉约,生得又好看,对他更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得很,这大大的满足了白老爷的虚荣。 只是哪个男人不尝鲜呢白夫人再好、再美,他都看了十多年了,总有腻的一天。这也是为何他会在外头养外室,除了大家都这么做以外,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他管不住自己想玩的心。 不过他总算还记得白夫人的脸面,在外头玩规玩,并没有把人带回府里。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白老爷觉得他遇见“真爱”了。 白老爷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动,虽然白夫人他也喜欢,可他分得清自己有没有动心。 与其说喜欢和爱,不如说他敬重白夫人,可原本的敬重摆在“真爱”面前,那也算不得什么了。他只想到他一定要把“真爱”带回来,和“真爱”日夜厮守在一起,这才快哉。 只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眼见着白夫人面上的伤心和震惊,心里又忍不住心虚愧疚起来了。 但是让他放弃“真爱”也不可能,因此白老爷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容对着白夫人说道:“夫人,我回来了。” 白夫人在起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努力地恢复了平静,她按捺下心里的酸楚,故作镇定地说道:“老爷回来了。”顿了顿,用一副很自然的口吻望着白老爷身旁的姑娘继续问道:“这一位是” “这一位是茹儿,以后救住在府上。”白老爷避重就轻的说道,白夫人还想再说话,这时一旁的白衡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心领神会,温声说道:“老爷放心,您的贵客就是妾身的贵客,妾身会安排好的。” 语毕,便开始张罗着那女子的住处,白老爷有心让那女子住得离他近一些,可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他也不好开口扫了白夫人的好意,只得想着之后再做打算。 而那位倚靠在白老爷身旁的女子,此时已经被白府奢华的庭院给迷花了眼,她的眼底深处闪烁着贪婪,几乎是两眼放光的四处打量着。 她没有想到,白老爷的家境竟然这般殷实,想当初她不过是随便挑一个看得过眼的男子傍上,没承想她的运气这么好,一挑就挑到一头肥羊。 女子忍不住在心里窃喜着,只是当她不经意的瞥见一旁的小男孩时,顿时被对方眼中的狠戾给吓着了。 十岁的小男童穿着精致的衣裳,看起来粉嫩可爱得紧,可却板着一张面孔,而且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让那女子被吓得忍不住低呼一声。 白老爷听见身旁的惊呼,自然赶紧转过头去关心一番,女子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白衡,抖着声说道:“他他他方才” 只是现在的白衡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表情望着她,显然不知道为何她要指着自己。 那女子见白衡翻脸像翻书一样,顿时又惊住了。 那小男童方才还一副想置她于死地般的凶恶,可现在却做出这般无辜的样子来,倘若她说出方才小男孩的神色,怕是没人会相信。 再者,女子虽然看起来粉嫩,可那是和白夫人比起来,若单看女子,她今年也将近双十年华了,一个二十岁的大人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说出去还不得笑掉旁人的大牙 因此女子只得吞下这一口气,缓了缓语气淡淡地说道:“无事,我看错了。” 白夫人眼见众人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便温声说道:“老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妾身已经让人备好了水,老爷还是先去洗漱一番罢。” 白仲辅听白夫人说起,这时也觉得尘土满面不舒服得很,因此便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夫人了。” 只是他又放心不下“真爱”,因此脚步便有迟疑,白夫人哪里不了解他呢此时便做出一副更加温柔大派的样子,笑着说道:“老爷尽管去罢,妹妹就交给妾身了。” 白仲辅见白夫人笑得温柔和善,心下忍不住点点头,白夫人不愧是出自名门世家,这样的气度和气派就不是旁的女子比得上的。 有白夫人这样的正室,他就不用太操心后院。 况,以白夫人的心性和善良,肯定做不出故意为难人的事儿来,所以白老爷很放心地将“真爱”交给了白夫人,然后自个儿去洗漱去了。 ... 正文 第十四章 白衡蜕变 那个“茹儿”姑娘显然没有想到,白老爷会说走就走,先前还在路上时,白老爷明明就说过,回到白家之后不用担心,一切有他在。 可现在呢茹儿望着白老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晦涩。 就在这时,方才在白老爷面前还噙着笑脸的白夫人,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茹儿,她的眼神如刀,让茹儿有一种几乎要被她的眼神给割伤了的错觉。 茹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过白夫人并没有说什么,盯着茹儿看了一会儿后,便收回视线,然后对着身旁的丫鬟淡淡的说道:“带茹儿姑娘下去安置吧。” 丫鬟恭敬应下,随后便将茹儿给带走了。 当茹儿一离开,白夫人本来强装出来的淡定和坚强,顿时就瓦解了。 白夫人的身形晃了晃,若不是她身旁的丫鬟眼明手快,很快地出手扶住了她,只怕白夫人就要当众出糗了。 白夫人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心底彷佛破了一个大洞,寒风瑟瑟的吹着。 她半倚靠在丫鬟的身上,低声说道:“抬软轿来,扶我回去。”丫鬟们自是赶忙去张罗软轿子,众人一片手忙脚乱,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有心神注意一旁的白衡。 所幸白衡也带了白钟和白芷几个丫鬟在身边,不用人侍候,此时他见母亲撑不住了,便赶忙帮着送母亲回房。 白夫人坐着软轿回了正院,下软轿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平复了心情,只是脸色还是苍白得很,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阴鸷。 白衡随着白夫人进屋后,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白夫人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忽略了儿子,当下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她连忙将儿子拉到面前,温声说道:“衡儿,你先回自己的院子,明日一早再去向阿爹请安罢。”白夫人说出这番话时,心口都在疼痛。 她之所以让白衡隔日再去请安,是因为早就料到了,白老爷接下来肯定都会待在茹儿姑娘的院子里。为了不让儿子白等,所以白夫人才想先将白衡给打发了。 其实白衡如今已经十岁了,若是未来要接替家主之位,这时候早该锻炼起来了,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白夫人对他都过于溺爱了。 或许是因着白衡是白夫人的独子,所以白夫人非常小心,也可以说是保护过度,结果就造成上辈子的白衡长到十多岁时,还是太过天真,竟会被萧柔安给哄去了。 若非后来白夫人的去世给了白衡很大的打击,让他快速的成长起来,白衡也没有办法在二十岁时就得以继承家业。 这一切的成长和蜕变,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这一世的白衡不一样了,经过了前一世的洗炼,如今的白衡如何还会和往常一样天真尤其是他明知道这时正是母亲需要他的时候,因此他说什么也不会抛下母亲。 再者,他得让母亲知道,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很多事都不必瞒着他。 思及此,他淡淡的说道:“不急,我陪母亲用过饭再离开罢。” 白夫人见白衡的神色如常,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在她的认知里,显然是以为儿子还不懂茹儿姑娘入府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这样也好,这种糟心事,白夫人本也不想让儿子知道。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白老爷公然的带人回来,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而且还是在儿子和一众下人面前,让她极为难堪。 白夫人心下还在庆幸着,没承想白衡却开口说道:“母亲,那一位茹姑娘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您是妻她是妾,哪里有她越过您去的道理” 白夫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子今年不过十岁,脸庞还稚气得很,可听听对方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怎么都没想到,儿子会用如此淡定的态度,说出这一番话来,因此整个人都懵住了。 白衡见状,再度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先将房内的丫鬟都给挥退了,这才又开口说道:“母亲,儿子今年都已经十岁了,不再是不知事的孩童了。” 白夫人被他的话语拉回了神,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不是孩童呢你今年才多大,竟然就说出这番话来,是谁教你的” 在白夫人心中,自然是认为白衡是被人给“带坏”了,所以一心想要找出那个在白衡面前碎嘴的丫鬟,只是哪里有这么一个人呢 白衡的开窍,是由于他的重生,多活了一辈子,难道还要继续做个睁眼瞎那也太辜负老天让他重来一次的美意了。 只是这些话自是不好跟白夫人细说,白衡只得再三保证,并没有丫鬟或婆子胆敢在他面前放肆。他费了一番功夫,总算让白夫人稍稍的相信他是真的长大懂事了。 白衡知道,要说服白夫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也没想着一次就成功,毕竟白夫人对他的看法已经是根深蒂固,自然不容易改变。 再者,承认白衡长大了,便是承认她自个儿方才在儿子面前丢尽了脸面,如此一来,白夫人哪里是这么容易放下心结的。 这些白衡都懂,所以按捺住性子,打算慢慢把母亲给哄得回转过来才好。 只是白老爷和茹儿姑娘却出了幺蛾子,使得白衡不得不暂时放下改造白夫人的计划,专心收拾白老爷惹出来的烂摊子。 白家的一切,陆祈自也是听说了。 他虽然身在别院,可是对桐城里的大小事还是了如指掌,他的手腕通天,不只限于陆家里,而是遍布整个桐城。 大部分的人初见陆祈的第一面,都会因着对方孱弱的外表而掉以轻心,忘记对方已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非一个十岁的幼童。 这个错误就连陆家上下也有不少人会犯。 就连前几日刚上过门的陆夫人,也因为小看了陆祈而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想起陆夫人的来意,陆祈的脸色又变得冰冷。他没有想到,那女人竟然不顾他的病体,开始替他张罗亲事了。 陆老爷子和陆老爷分明说过,陆祈的亲事不着急,毕竟他的身子骨也不知道能够活多久,这时候和人谈亲事,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哪一个正经人家会愿意让女儿嫁入陆家整个桐城谁不知道他的病情众人私底下都在说,倘若嫁入陆家,那就是守寡一辈子的命。 若是女方命再不好一点,还未出嫁陆三爷就去了,那不得替对方守一辈子的望门寡 因此桐城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们,心里都知道陆三爷并非良配。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陆夫人竟然还公然的张罗他的亲事,这是嫌他的名声不够臭是吗 只是陆祈心里再气,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毕竟在外人眼中,陆夫人是他的生母,是陆府的长媳。而他做为人子的,自然是得聆听母亲教诲、听从母亲的安排了。 为此,陆夫人走了之后,陆祈又大病了一场。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中了毒,而是因着他心里积了气,那股气不能发出去,只能把自己给憋病了。 陆祈也没想到,只不过动了怒,身子骨却又倒了,看来他的身体离康复还有一大段距离。 思及此,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失望。 都是因着这些时日,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让陆祈心里不禁生出妄想,妄想身体里的毒一夕之间就全解了。 这自然是因为白少爷的汤药见效,给了他一丝希望,不过眼下现实又狠狠搧了他一巴掌。 陆祈摸摸鼻子,为着自己的急切有些汗颜。古语说得好,欲速则不达,他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眼下只不过多忍一段时日,难道还能忍不住吗 其实这也不怪陆祈,任谁病了这么久,以为自己都要没救了时,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给了他希望,他自然是紧紧捉住不放。 心下有了盼头,难免就会感到焦躁,人只要一急起来,判断便容易出错,也容易失了理智,饶是陆祈平日的模样再怎么老成,可到底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所以他也未能免俗地落入了焦躁的境地。 所幸陆祈的心性比旁人坚强,意志也坚定,所以一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后,他便赶忙调整心态,让自己用最好的状态继续养病。 他可是记得白少爷说过,人的心情是会影响病情的。 因此他在躺了一日之后,便努力让自己遗忘陆夫人的丑恶的嘴脸,横竖他早就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不是何必还对对方抱有奢望呢 陆祈的表情有些黯然,其实在他小时候,真的很喜欢母亲的,甚至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还是不改初衷,想要好好的孝顺母亲。 只可惜,陆夫人从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 正文 第十五章 整治茹儿 白家 白衡虽然和母亲谈过了,但是他知道在短时间之内,母亲肯定不会那么快改变心意和想法的。 不过他已经让母亲心里先有了底,日后要行事也比较方便,母亲会受到的冲击也比较小。 况且母亲已经有些动摇,如今的情况比先前母亲一直拿他当不知世事的孩童好多了。 只是就在白衡想要用循序渐进的法子,让母亲接受他的改变时,白老爷子和茹儿姑娘却出了幺蛾子。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只不过是茹儿姑娘想要一个身分罢了。 毕竟当时她之所以愿意跟着白仲辅回来,就是因为白仲辅答应她,回到白家之后不会亏待她。当时茹儿姑娘见白仲辅穿着体面,猜出对方的家境应该不错,因此便点头同意了。 可是来到白家之后,茹儿姑娘才知道,白家的家境岂止是不错而已,根本就是桐城的大富商啊。 既然如此,她更要赶紧催着白仲辅给她一个身分。 否则日后白夫人若是将她赶出去该怎么办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白夫人虽然主动出面接手安置她的工作,可对方是以待客之道对待自己。 倘若她想要长久留在白府,就得有个由头才是。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她是白仲辅带回来的妾室,可是一日没有摆酒过明路,她就一日不算是白仲辅的姨娘。 因此茹儿姑娘趁着白仲辅晚上到她屋里歇息时,委婉的表达了想要向白夫人敬茶的意思。 白仲辅听罢愣了愣,旋即就了解了茹儿的想法,他略为思索一会儿后,便无不可地说道:“嗯,我明日会交代夫人,早一些把你的事儿办了。” 茹儿一听,心下欢喜,侍候起来也就更用心。白仲辅被她侍候得舒爽,心里一满意,便想着不能亏待对方。 所以隔日找了个时间到了白夫人的正院里。 白夫人对于白仲辅的突然到来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她连忙将人让进房里,只是她嘘寒问暖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白仲辅说道:“你找个时间把茹儿的事儿办一办,别让她没名没份的待在后院里。” 白夫人满心的欣喜瞬间就被浇熄了,她扬起的唇角垮了垮,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才淡淡的说道:“是,妾身知道了。”虽然嘴上应承下来了,可白夫人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若不是白仲辅特意提起,她确实打算就这么晾着茹儿姑娘。 以往白仲辅不是会对这种事上心的,她还以为至少快得一个月,对方才会提起这茬。没承想,这茹儿姑娘入府没几日,他就这样急巴巴的跑到自己面前来说项。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情 因着白仲辅替茹儿张口一事,白夫人的心里对他生出了许多怨怼和埋怨。 与此同时,白夫人对茹儿姑娘也更为忌惮,毕竟能够说动白老爷替她出头,表示茹儿姑娘在白老爷心中颇有份量。 因为从前的白老爷,是最不耐烦处理这些后宅琐事的。 白夫人和白老爷成亲多年,后院里不可能完全没有其他人,不过以前的白老爷对那些通房或是妾室的态度都是淡淡的。 所以白夫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茹儿姑娘出现。 只是白夫人没想过的何止这一桩,在白府外头,还有萧柔安和白衍等着她呢。 因着白仲辅亲自开口,所以白夫人就算心中不喜,也得打起精神操办抬姨娘的事儿。 白夫人是不想给对方如此大的脸面,无奈白仲辅放话,要白夫人亲力亲为,这自然也是茹儿姑娘怂恿的。 而当白衡听闻父亲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时,真是恨不能立即乱棍就将茹儿打出去。 可同时他也对茹儿的身分起了疑心。 毕竟若是依照父亲的说词,他是在半道上英雄救美,无意间碰见茹儿姑娘的。而他之所以将茹儿姑娘带回府里,一是喜欢对方的颜色,二是因为对方无依无靠。 可若当真是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哪里能够平安活到这么大再说,茹儿对于后宅里面这些道道,似乎也挺了解的。 否则如何会说动父亲出面 这种种加起来,都让白衡怀疑,茹儿姑娘是被人给安插到父亲身边的。 思及此,他忍不住心下一凛,若茹儿真是钉子,那么对方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针对白家 白衡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边思索着,手指一边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就在这时,白钟突然来报,夫人的院子出事了。 白衡闻言皱起眉头,把对方叫到跟前仔细询问,“怎么回事夫人的院子出什么事了” “回少爷,茹儿姑娘方才揪着一个丫鬟冲到夫人的院子,说说夫人想害死她。”白钟硬着头皮禀报。 “什么”一听说是茹儿闹事,白衡便坐不住,立刻起身就赶往白夫人的院子。 白衡到的时候,茹儿正跪在白夫人的面前,哭哭啼啼的诉着委屈。 而那个被茹儿姑娘揪到白夫人面前的,赫然便是白夫人身旁的一等大丫鬟,紫苏。 白衡见状眯了眯眼,将视线放在紫苏的身上,紫苏或许是感觉到被人盯着看,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此时白夫人见到白衡来了,立刻对着茹儿姑娘怒声斥道:“好了,此事我已知晓,你不用再说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夫人这是不想少爷听见这些会脏了耳朵的事儿。 可茹儿姑娘偏偏不住嘴,反倒还更加大声地嚷嚷着,“夫人敢做,还怕人说吗奴婢一条贱命,夫人想拿去便拿去罢,奴婢只想问个理由,好死个明白。” 白夫人听见她的瞎嚷嚷,怒得脸色通红,她抖着手指着对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没想到对方如此恶毒,竟然在一个孩子面前抹黑她。 茹儿自然是故意的,她闹这么大一通,就是要引出白家其他人,如今白衡来了也好,她若是能够引得白衡和白夫人母子生了嫌隙,岂不更好吗 只是她没料到,白衡听见她的哭诉之后,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茹儿姑娘心下有些疑惑,难道白家这长子,当真是什么也不懂 外头的人家里,和白少爷差不多岁数的,都已经或多或少接触过现实的腌臜事儿了,白家这位少爷,以后可是家里的顶梁柱,竟是这样单纯天真 思及此,她的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笑容收起来,就见白衡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她的那抹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然后,她就听见方才还被她认为天真单纯的白少爷说:“把这个胆敢在正房大声吵闹的贱婢拖下去打十大板,然后再请莫妈妈教教规矩,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白衡的话音刚落,白钟立刻指挥着婆子把茹儿姑娘拖下去。 待到茹儿姑娘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住了手臂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惊恐的瞪着白衡,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小童,说杖责人就杖责。 什么天真什么单纯白家少爷根本是心狠手辣。 只是茹儿姑娘知道得太晚了,如今的她就是再后悔,也得受一顿皮肉之苦了。 而她心里寄望能够来救她的白老爷,听闻了此事之后,虽然有些心疼,不过想到是儿子亲口发话的处置,便也就忍了。 虽说白老爷疼宠萧柔安和白衍,可在他的心目中,长房嫡子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就算他立了萧柔安为平妻,白衍成了嫡子,可是论起岁数和正统,白衡是当之无愧的长房嫡长子。 所以白老爷从来就没想过打儿子的脸。 茹儿只是他比较宠爱的女人罢了,比起儿子的脸面来说,那是压根儿比不上的。 因此茹儿姑娘被结结实实打了十大板,然后还被交给了莫妈妈。 这莫妈妈可是白夫人的陪嫁妈妈,茹儿姑娘落到她的手里,哪里能讨得了什么好呢这也正是白衡把茹儿交给莫妈妈的用意。 他是不可能取了茹儿的性命,毕竟他还得留着茹儿顺藤摸瓜,摸出对方背后的人呢。 可是留下茹儿的性命,不代表他就会放过对方,他想要搓磨对方的法子多的是。他是主,对方是仆,只要没有摆酒之前,茹儿便算不得白府的半个主子。 所以白衡折腾起对方来,可是毫不手软同时心里也毫无压力。 ... 正文 第十六章 白氏仲辅 茹儿姑娘被拖下去之后,白衡转头望向跪在一旁的紫苏。紫苏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随即瑟缩了一下。 原因无他,因为白衡的眼神很冷,且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紫苏觉得被对方犀利的眼神一扫,自个儿心里面的那些念头彷佛都无所遁形,就像是裸的摊在阳光底下似的。 因此她不由得又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而一旁的白夫人已经被儿子方才利落的处置茹儿给震住了,因此便也就没有出声,任由白衡继续动作。 白衡眼角瞥见白夫人的神色,心下闪过一丝安慰,母亲能够忍着不出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要知道,以往遇见这种情况,母亲总是找各种理由将自己支开。 虽说母亲的本意是好的,可白家长子却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 思及此,白衡收回思绪,复又将视线放在紫苏身上。 紫苏,母亲院子里的大丫鬟,同时也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今日这一世上辈子没有发生,但是紫苏是什么样的人,白衡上辈子就知道了。 白夫人当初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有四个,除去紫苏之外,还有紫玉、紫晴和紫丹。上辈子萧柔安回了白家之后,下了大功夫拢络四个紫,结果还真被她拉拢到紫苏。 其实紫苏背叛白夫人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心大了。 白夫人的四个陪嫁丫鬟都是从小侍候她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因此白夫人从来没想过,要让她们给白老爷做小。 可白夫人没这个打算,却架不住丫鬟自个儿想往上爬。 四个紫当中,紫苏的容貌生得最好,因此她的心也最大。原本紫苏知道白夫人要低嫁到白家时,她的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可来了之后才发现,白老爷生得英俊潇洒,且家里虽是商贾之流,却有着皇商的名头。 且陪着白夫人打理白家之后,更是知道白家的家底丰厚,因此她便渐渐动了心思。 本来她也试过想要勾引白老爷,可白老爷和白夫人新婚之初也过过如胶似漆的一段时日,白老爷自然不会注意到夫人身边的丫鬟。 再说白夫人的家世摆在那儿,白老爷也不会愚昧的动了对方房里的人,白老爷风流归风流,也不是没脑子。 所以紫苏一直没有机会爬上白老爷的床。 等到白老爷对白夫人腻了之后,外面有了萧柔安和其它花花草草,他就更不会往白夫人院子去了,紫苏空有满腹算计和手段,见不到白老爷的人也是白搭。 不过紫苏这丫头也算有耐心,就这么耗着耗着,其它三个紫都让白夫人配给外院的管事了,就紫苏一个蹉跎成二十多的老姑娘了,总算让她见着了一丝希望。 当那一日白老爷带回来茹儿姑娘之后,紫苏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后院已经很久没有起过风浪了,因此她想要在其中趁水摸鱼是不可能的,只有后院乱了起来,她才能避过白夫人的耳目勾撘上白老爷。 白夫人的性子虽然温和,但好歹也是世家贵女出身,怎么可能没有手段而紫苏跟在白夫人身边多年,自然很是知道白夫人的深浅,所以她按捺住焦急,一等就是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可是看着眼前的白衡,紫苏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她有一种预感,自己所谋要落空了。 白衡看着眼前紫苏的眼神闪烁,不禁冷笑了一声,他也不废话,直接让人把紫苏拖下去打板子,什么时候说实话了,什么时候才停。 白夫人倒没料到,白衡的手段如此简单粗暴,再说紫苏是她院里的大丫鬟,于情于理她都该关心一句,因此她温声说道:“衡儿,紫苏跟着娘许久了,这其中该是有什么误会,何不听听她怎么说” 紫苏本来都已经被拖到门口了,听见白夫人如此说道,忍不住抬头一脸希冀的望着白夫人。 可白衡不为所动,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婆子便加大了力道,把紫苏拖了下去。之后白衡又把其它下人都挥退了,待到厅内只剩下他和白夫人后,他才淡淡的说道:“母亲,紫苏心大了。” 白夫人听罢愣了愣,简简单单三个字“心大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白夫人先前不是不懂,而是潜意识不想往那个方面想,毕竟紫苏是跟着她多年的丫鬟了。 可现在连儿子都看得出紫苏心大了,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原先还在心里自欺欺人,现在被儿子一下子捅穿了事实,白夫人心里也不过叹息了一声。 说到底,白夫人也不是对紫苏的想法全然无知的。 毕竟白夫人掌着白府后院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吃素的呢只不过因着紫苏和自己的情分,所以不愿意把人往坏的方面想罢了。 可谁知紫苏偏偏就是如此不争气。 茹儿被打了十大板之后,婆子便将她抬回她的院子。 此时她的心里又惊又怒,她没想到白衡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竟然说打人就打人。而且她明明使了身旁的小丫鬟去向白老爷通风报信,可直到她趴在床榻上上药,白老爷还是不见踪影。 茹儿气愤的搥着床榻,但是因着动作过大,牵动了身后的伤口,顿时又痛得呲牙咧嘴的。 就在这时候,白老爷终于来了。 茹儿一听白老爷来了,赶忙挣扎着要起身,白老爷一进来就见到小心肝儿一身狼狈,泪流满面的样子,顿时便心疼了。 他赶忙走到床榻边,温声说道:“快趴下,起来做什么” 茹儿见到她,就彷佛见到了主心骨,她抿了抿唇,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可她深知若是哭过头了会惹人厌,因此她并不哭出声来,而是静静的掉泪,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果然引得白老爷大为怜惜。 白老爷坐在床榻边,小心的避过她的伤口,然后将她揽进了怀里,嘴里则是安慰道:“别哭了,再哭脸都花了。” 茹儿见白老爷轻声细语的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不少,可没多久她就发现,白老爷扯东扯西,竟是全然没过问她为何受伤。 而且每当她想要把话题拐到自己的伤势上时,就又被白老爷不动声色的转开了,几次之后,茹儿如何还不知道白老爷的用意 因此她的心瞬间就凉了。 她本以为白老爷可以替她做主,可没承想白老爷不断顾左右而言他,只让她好好养伤。茹儿本来心里就有气,再被白老爷这么一搪塞,顿时气血上涌,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老爷,您打算包庇少爷吗”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面容温柔脸带笑意的白老爷,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茹儿心里咯噔一下,正想要赶紧说些话缓和一下气氛时,白老爷慢慢将她推出怀里。茹儿心下不断发寒,越发的着急了,而此时白老爷已经离开了床榻边,坐到离床不远的桌子旁。 茹儿愣愣的看着白老爷一脸严肃的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开口,就听白老爷淡淡的说道:“怎么,你还不依不饶了” 白老爷语气中的冷淡是她从未听过的,因此她当下就愣住了,只见白老爷缓缓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接着又说:“你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竟敢闹到正院,谁给你的胆” 茹儿第一次见到白仲辅翻脸,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对她万般温柔的白仲辅,今日竟会用这样冷厉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而且对方话中的不屑和鄙夷深深的刺伤了她。 昨日不是还“心肝儿、宝贝”的喊着自己吗怎么今日说变脸就变脸茹儿脸色惨白的趴卧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白仲辅,心里一片惶然。 白仲辅看着茹儿惊惧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软,毕竟是自己宠过的女子,若不是她这次对上的是正院和白衡,白仲辅也不会如此严厉。 女人嘛,宠着可以,可是也得让对方认清事实,茹儿今日敢闹到正房,摆明了没将白夫人看在眼里,这是白仲辅不能容忍的。 毕竟白夫人育有白家嫡长子,就算白仲辅对她的情意淡了,也不会容忍其它女子威胁到白夫人的地位的。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白仲辅现下对茹儿如此严厉,不过是因着茹儿不是萧柔安。假若今日换成萧柔安,白仲辅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想他上辈子都能把对方抬成平妻,就知道在他的心里,萧柔安的地位绝对不低。 而这一切,茹儿又哪里会知道呢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入了白仲辅的眼,再加上旁边人撺掇几句,她便起了把正室夫人打压下去的妄想。 殊不知,她在白仲辅的心中,也不过是个新鲜一点儿的玩意罢了。 ... 正文 第十七章 态度改变 紫苏撺掇茹儿姑娘闹到正房一事,被白老爷压了下来。 虽说他有些不满意茹儿姑娘的不识抬举,但好歹对方是自己现在正宠着的人,所以他便冷下脸来敲打了几句。 之后见茹儿姑娘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也就不再追究了。 茹儿把话听进去了吗那是自然,毕竟白老爷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她吓得不知所措,哪里敢违逆白老爷。 就算心里再不甘愿,她也只得把这一口气硬吞下去。 待到白老爷走了之后,茹儿姑娘这才细细回想着这整件事,然后从中得出一个结论不管白夫人是否受宠,白衡的地位都是无可动摇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茹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晦涩,她是真的没想到,白老爷竟然如此看重白衡。看来白老爷很重子嗣,若是她能够替白老爷诞下一儿半女的,是否就能在白府站稳脚跟 茹儿姑娘在心里盘算着,却不知道她忽略了一点,白老爷之所以看重白衡,是因着白衡是嫡长子。 白老爷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看重的。 陆家别庄 陆夫人来到别庄之后,竟然就此留了下来,这使得陆祈又是吃了一惊。 他实在想不通,陆夫人特地跑到别庄来也就算了,结果还留了下来,这实在不像是陆夫人的作风。 且陆夫人这一次来,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不仅每日嘘寒问暖,还非常关心他的身体。不过陆祈身旁的小厮和丫鬟得了陆祈的吩咐,并没有向陆夫人透露白家大少替少爷治病的事儿。 不过知道这一件事的人其实也不多,除去白衡身旁贴身服侍的几个下人之外,其它人并不知晓少爷的病情有望康复。 因此陆夫人使人私下打听之后,得到的消息都是陆祈的身体和往年一样孱弱。 听了下人的禀报之后,陆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和黯然,然后对着简妈妈说道:“妈妈,你说这样的大好机会,却因为祈儿的身子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得去。” 简妈妈听罢没有作声,她知道夫人只是想要发发牢骚,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果然陆夫人见简妈妈没有回答也不在意,继续接着又说:“若是祈儿的身子好转,凭着我娘家的家世,还怕拿不下这次的名额吗可偏偏” 陆夫人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说下去,可简妈妈却知道对方未竟的话语是什么。叫简妈妈来说,这一次的机会对陆家来说,实在太难得了,也难怪夫人会动心。 毕竟简妈妈是夫人的奶娘,又跟着夫人一块儿嫁到陆家,可以说是陪着夫人一路走过来的,自然了解夫人心里的苦和难处。 不仅如此,当年陆夫人之所以能够下定决心抱养陆祈,其中不乏有简妈妈的功劳。 简妈妈望着陆夫人黯然的神色,心里也大叹可惜,这样一个出头的好机会,却是要拱手让人了。 思及此,简妈妈忍不住低声说道:“夫人,若是小少爷不适合,二房和三房该要偷着乐了。” 陆夫人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能够进京陪在肃王世子的身边,这样好的差事,就要便宜二房或三房了,想来就让人膈应得很。”语毕,她厌恶的皱了皱眉。 简妈妈心想,可不是吗,往常二夫人和三夫人就爱拿着小少爷的身子骨说事,如今碰上有机会进京在贵人面前出头,两位夫人还不卯足了劲儿拦着大房 原来今日陆夫人会来到别庄,就是为了亲眼看看陆祈的身体情况。 近日来远在京城的娘家传书给她,说是肃王府要找几个和世子年龄相仿的孩子,入府陪伴世子读书和习武。 消息一放出来,众人自然是想尽办法要将孩子送进王府,原因无他,肃王可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再者肃王膝下子嗣不丰,近几年来一直有传言圣上想要过继肃王的子嗣。 因此众人无不巴结着肃王。 如今听闻肃王要替世子找伴读,想要攀上肃王府的,自然得好好把握这一次的机会。就算无法搭上肃王,只要自个儿的孩子可以入了肃王世子的眼,那也是好的。 所以肃王才刚透出一点儿消息,整个京城就动了起来。 可没承想,肃王却让人放话说不要出身高门大户的子弟,只要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行,这下子世家们开始思索着旁支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而陆夫人的娘家很快就想到了陆祈,因此赶忙修书到桐城,让陆家选出几个孩子送往京城去让他们掌掌眼。 起初陆夫人接到信后,实在是犹豫得很,不只是因着陆祈的身子骨不好,更是因为陆祈不是她的亲生子,她只要一想到要送陆祈去出人头地,心里就恨得不行。 她把对方养大已经算仁至义尽了,现在还要把对方送到京城简直是作梦 再说陆祈那破身子,站都站不起来,去了不是丢人现眼吗 她娘家因着山高水远,并不是非常了解陆家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陆祈身子骨不好,这才会一下子就想到陆祈。 陆夫人本来要把这事儿压下来,可没想到她娘家不止修书给她,她父亲更是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陆老爷子和陆老爷。 这下子好了,陆夫人想要捂着的事儿一下子变得众人皆知。 陆老爷子和陆老爷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陆祈,可偏偏陆祈的身子不争气,因此他们很快就把陆祈排除在外,想要从二房和三房中挑选适合的人选。 陆夫人听说之后,哪里坐得住呢虽说她不想让陆祈出头,可比起让二房或三房拿下光耀门楣的机会,还不如让陆祈去。 毕竟在外人眼里,陆祈是她儿子,陆祈好了,她自然也好了。 想通了之后的陆夫人,便带着人匆匆赶到别院,可是看见陆祈毫无起色的身体,她的希望顿时又被打碎了。 陆夫人来到别院之后,陆祈便使人盯着她,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陆祈总算是弄清楚了对方的来意。 看来对方之所以关心自己的身体,是为了看看自己能不能前往京城。 思及此,陆祈低低的笑出声来,果然,他就不该抱着奢望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个女人根本不把自己当儿子,前些时日的嘘寒问暖,都是有目的的 陆祈木着一张脸,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心里闪过一丝苦涩。 这时,门口的丫鬟来报,陆夫人来了。 陆夫人走入房内,就看见陆祈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她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今日起风了,如此不注意身子,若是又着凉了怎么办” 陆祈闻言乖顺的说道:“母亲教训得是,孩儿会注意的。”不过他心里知道,陆夫人这一番看似关心的话语,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陆夫人之所以会担心陆祈着凉,是怕陆祈病倒之后,更加坐实了他体弱多病的传言,虽说桐城里谁人不知陆祈身子骨不好,可京城里不知道呀。 若是陆祈的身子有起色,她才有机会说服陆老爷子和陆老爷,让陆家派出陆祈为代表。 所以此时见陆祈坐在窗边吹风,陆夫人才会如此紧张。 而陆夫人见陆祈如此乖顺,接下来的责骂也不好再说出口,只得摆摆手让一旁的丫鬟们赶紧关窗倒茶。 同时陆夫人走到桌旁坐下,一副打算和陆祈促膝长谈的模样。 陆祈见状,暗自皱了皱眉,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和对方同处一室,可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还得依附着陆夫人。 陆老爷长子的身分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若非有这一层身分,陆家也不会替他延请名医,所以他按捺住心里的别扭,任由陆夫人拉着他的手,演译一场可笑的母子情深。 不只陆祈别扭,陆夫人又何尝不是 她之所以会来,都是因着听了简妈妈的劝说。简妈妈看着陆夫人和陆祈这些年来渐渐生分,心里着实着急得很。 她既然一直跟在陆夫人的身边,自然知道陆夫人的身子出了问题,陆祈可以说是陆夫人下半辈子的依靠。可夫人不想着好好拢络陆祈,反倒和对方越来越离心,这样怎么可以呢 因此趁着这次机会,简妈妈苦口婆心的劝着陆夫人亲近陆祈。 一开始陆夫人当然是万般不情愿,她能够走一趟别院已经很难得了,要让她主动亲近陆祈,实在是办不到。 因为她一看见陆祈,就会想起那个伶人。 当初陆夫人被那个伶人有孕的事儿打了脸,也是因着那个伶人她被陆老爷指责,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时的屈辱。 所以陆夫人一直都不大愿意亲近陆祈。 可没想到现在,从小和她感情深厚的奶娘,竟然劝她和陆祈修复关系。陆夫人很想拒绝,但是奶娘分析得有道理,她找不到理由反驳。 最后,她只得忍着心里的厌恶,来到了陆祈面前。 ... 正文 第十八章 白衡来访 这一日,陆家的别院突然来了客人。客人不是旁人,正是白衡。 白衡算着时日,在陆祈的脚恢复知觉之后,便打算再下一剂猛药。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医术应该已经入了陆祈的眼,剩下来的,便是争取对方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他到了别院之后,才听说陆夫人也在。 白衡挑了挑眉,在心里思索着陆夫人上门的用意为何。陆祈和陆家的恩怨,其实白衡并不清楚,上辈子他也不过是听了一耳朵,因此并不知道陆祈和陆夫人之间的恩怨。 不过饶是他这个外人,却也听说过陆祈和生母之间感情淡薄,所以听说陆夫人前来看望陆祈时,着实令人觉得古怪得很。 要知道,上辈子陆祈一病多年,每年都会住到陆家别院,从小到大,陆夫人从不曾踏足别院。虽说有传言说这是因着陆夫人实在看不得儿子受苦,便干脆眼不见为净,还有人说每回陆少爷住到别院之后,陆夫人便日日以泪洗面。 但是传言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陆夫人把陆祈丢在别院不闻不问的事实。 白衡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想,在他的眼里,陆祈和陆夫人之间实在不像母子。 就在白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住在别院另一头的陆夫人也听说了白家大少爷上门来的消息了。 陆夫人对着身旁的简妈妈说道:“白家是那个药草世家白家吗” 简妈妈点点头,低声说道:“是的,老奴问了小少爷院子里的丫鬟,小少爷和白家大少爷有点儿交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陆家和白家向来没有交集,祈儿是怎么和白家少爷走在一块儿的”陆夫人皱眉淡淡的问道。 尽管她的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随意问着,可深知她个性的简妈妈知道,主子已经不满了,若是她不能把事情打听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主子的责罚了。 因此她赶忙使了手下的丫鬟前去打听,务必打听出小少爷是何时和白家大少认识的。 前去打听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白家大少和小少爷相遇的过程很简单,且两人总共也不过见了两次面罢了,因此打听起来毫不费事。 简妈妈听完丫鬟的禀报之后,便回到陆夫人身旁。 陆夫人听了简妈妈的转述,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她淡淡的问道:“喔白家大少帮了我儿一次,之后我儿请他上门来游玩” “是的,夫人。”简妈妈顿了顿,轻声说道:“除去这两回,小少爷和白家大少便没有其它往来。” “那么白大少今日因何上门”陆夫人偏了偏头,轻声问道,简妈妈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就听陆夫人继续说道:“听闻白家是药草世家,白家大少如今虽年纪幼小,却已经在医术和药草方面颇有造诣。” 陆夫人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简妈妈已经听明白了。 听明白的简妈妈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夫人话中的意思是,白大少是来替小少爷看病的可是这可能吗听闻那白大少比小少爷还小呢,再说小少爷从小到大看了不知道多少名医,但是身体都丝毫没有起色。 如今一个十岁的小毛头,难不成还能医好小少爷的病不成 对此,简妈妈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她见陆夫人神色凝重,心里也不禁有些怀疑,难道那白家大少真有能耐 可是也不应该啊,倘若白大少的医术当真那么好,众人怎会没有听说呢 简妈妈在一旁惊疑不定,却不知道陆夫人此时心里正在打着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这一次陆夫人之所以亲自前来别院,为的就是查看陆祈的病情,她不想放掉能够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正好这一次白衡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当然不会以为白衡真有能耐能够医好儿子,可若是能够说服白衡和儿子一同进京,如此一来,二房和三房捞不到好,她还能趁机拉拢白家,何乐而不为 至于白家会不会答应送白衡进京这一点,她压根儿都没想过,在陆夫人心里,白家怎么可能拒绝呢 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提拔了白衡,白家肯定是感激都来不及,日后陆祈也算多了一个助力。 虽然一想到要替陆祈谋算未来,陆夫人心里就膈应得慌,可简妈妈说的有道理,她既然都已经抱养陆祈了,已经踏出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不管路有多难走,她都给咬牙走完了才是。 陆祈对于白衡的突然到访也是惊讶得很,不过因着他的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所以他知道白家大少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不敢怠慢对方。 再说白大少能够替他解毒,他感谢对方都来不及,如今对方来了,他自然热烈欢迎。 因此白衡才刚进花厅坐下没多久,陆祈就坐着轮椅来了。 此时的陆祈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褪去了苍白染上了些红色,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白衡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别院干净得很,对陆祈下毒的人手伸不过来。如此一来,他要替对方解毒就更有把握了。 思及此,白衡和陆祈简单寒喧过后,便直接说明来意。 陆祈在来见白衡之前,也猜测过对方的来意,他也曾想过难道对方是来替自己解毒的不过转念又想,先前白衡曾经说过,他体内的毒很棘手,短时间内要根除不容易。 因此他便把那个念头抛在脑后。 没承想,白衡竟然真是来替他解毒的,陆祈听了他的来意之后,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白衡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陆祈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陆祈回过神来,挥挥手让一旁的陆有和半夏退下,然后他才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白衡。 白衡今年不过十岁,圆呼呼的脸蛋还带着稚气,但偏偏对方要做出严肃正经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可爱得紧。 若是今日白衡这番话从其它小孩子口中说出,陆祈肯定哈哈大笑三声,然后便抛在脑后。可不知为何,同样的话从白衡的口中说出来,竟让他深信不疑。 他从白衡那一双眼睛里看见了自信和笃定,且还有一丝坚毅和成熟。说老实话,白衡这一双眼睛中隐藏了太多情绪,陆祈也无法看清。 不过也是因着对方这一双藏满秘密的眼眸,才让陆祈一开始就相信对方的医术。 陆祈和白衡之间的交情并不深,两人相处的机会不过短短两次,但就在那短暂的接触里,陆祈都被对方的眼神给吸引了。 有几次陆祈甚至忘了白衡的年龄。 因为有几次他似乎瞥见了白衡眼中的沧桑,那一种看透了世事的凉薄,不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神。 可是对方的异样只是一瞬间,使得陆祈总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一次是错,两次是错,三次四次之后陆祈哪里还会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说也奇怪,陆祈虽然明知道白衡不是对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但他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反感,也不想提防对方。 谁没有另一面呢就是他自己在陆家人面前,不也是带着另一张面具吗虽然他不了解白家,但是举凡大家族里,总是会有些腌臜的事儿,白衡会有这样的伪装,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白家还不是普通的大家族,而是冠着皇商名头的医药世家。 叫陆祈说,他才不相信白家干干净净的,一点儿遭心事都没有呢,况且白衡小小年纪都展露出如此天赋,白家其它人会坐得住 就他所知,白家大老爷,也就是白衡的父亲,资质平庸,他的几个弟弟也不大有能耐,所以他才有机会坐上家主之位。 如今虽说长房有白衡,不过他似乎隐隐听说过,二房的白卫也很出色,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保二房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思及此,陆祈又瞥了一眼白衡,心里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 因此他缓了神色和语调,温声说道:“劳烦白少爷了。” 白衡见他态度温和,眼中带着善意,心里轻吁了一口气,幸好陆祈没有怀疑他的用心,看来还是他的外表帮了大忙。 毕竟谁会提防一个十岁的孩子呢 就算陆祈认为他有心思,肯定也觉着他一个孩子,再怎么都无法翻起太大的浪来。倘若今日他是个成人,想来陆祈一开始就不会让他看病了。 无意间获得了陆祈好感的白衡放下心来,便开始细细的与陆祈说起解毒的事儿来。 只是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呢,厅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他二人的交谈顿时停了下来,不久之后,半夏走了进来,半夏脚步匆匆来到陆祈身旁,低声说道:“少爷,简妈妈来了。” ... 正文 第十九章 拉拢白衡 陆祈听了半夏的禀报之后挑了挑眉,简妈妈是母亲身旁的管事妈妈,很多时候都可以代表母亲。 如今对方找到花厅来,也不知道母亲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也不怪陆祈如此作想,实在是陆夫人来的这一段时日,不断插手他身旁的人事物,不过几日,就把他院子里服侍的人换了泰半。 所幸她换下的人都不是陆祈的心腹,因此陆祈也就由着她折腾。 但是现在简妈妈特意挑白衡在的时候过来,这使得陆祈不由得不深思,母亲这一个举动,难道是冲着白衡来的 果然,简妈妈进来之后,竟然说母亲想要见见白衡。 虽然陆夫人给出的理由很正当,是为了感谢白家大少先前对陆祈的帮助,可不仅是陆祈,就连白衡心里也觉得陆夫人此举另含深意。 可是白衡搜索了脑中的回忆,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只怪前世他被白夫人保护得太好,现在这年纪还天真得可笑,不说白家内里的汹涌他没发现,就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一概不知的。 因此此时的白衡觉得无比的被动,这样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他垂下眼帘,遮去眸中的晦涩。 他本以为自己重来一次了,掌握了许多先机,可实际上他手头上的优势并不多,一切都是因着上辈子的他除去钻研医术和药草之外,对旁的都不上心。 白衡望着自己稚嫩的小手掌,看来他想要保住白家,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陆祈听了简妈妈的来意之后,面上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想要见白衡。 虽说母亲的理由很充分,但是从小到大没有得到陆夫人任何关心的陆祈却只感到违和。 这根本不是陆夫人的作风。 陆祈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琢磨开了。打从母亲这一次踏入别院之后,就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模样,不只亲自过问他的身体和日常作息,现在连他的交友情况也要插手了。 陆祈心里真是腻歪得很,可他只能扬着笑脸,笑看着简妈妈把白衡带走。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陆夫人叫板。 不说和陆夫人叫板,现在的他光是想要活下去就得费尽十二万分心力,因此他对于陆夫人的转变,只能暂且受着。 白衡跟着简妈妈来到陆夫人所在的院子。 对于陆夫人,白衡其实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上辈子的他和对方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机会见到。 再说后来白家和陆家结了怨,那就更不可能有机会和陆夫人来往了。 所以他这还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到陆祈的母亲,陆夫人。 白衡走进院子的时候,陆夫人已经等在门口了,白衡对于陆夫人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他感到无比的受宠若惊。 陆夫人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不过或许是为了显得稳重一些,衣着的颜色偏暗。 饶是如此,陆夫人通身的气派也不是一般妇女可以比拟的。 白衡微微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陆夫人不愧是京城里出来的贵女,身上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度和威严。 假若他真是个十岁小儿,现在只怕都要被对方给吓哭了。 白衡在心里暗暗想着,殊不知陆夫人心里也对他的表现微微点头。 原来陆夫人是故意端着架子,就为了看看白衡的反应,毕竟她存着把白衡送到陆祈身旁,陪着他一块儿进京的打算,自然得仔细考察对方。 她在得知儿子和白家大少相识的时候,就迅速的敲定了一套对陆家和白家来说是双赢的办法来。 且简妈妈也算有能耐,竟是从别院挖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证明陆祈的身子骨正在好转。 原先陆夫人自然不相信,可是正巧白衡来了,陆夫人的脑子动得很快,两相一对照,便将白衡偷偷替陆祈看病的事儿猜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她不大相信白衡的医术,可陆祈在好转是事实,就是冲着这一点,她才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白衡陪在陆祈的身边。 不管真正医好陆祈的人是谁,总归是白衡和陆祈接触的,所以陆夫人也不怕白衡手下没有真功夫,既然白衡背后的人肯出手医治陆祈,想必对方也不会半途而废才是。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白衡背后没有人,他是凭着自个儿的医术医好陆祈的,如此一来,白衡就更有可能被肃王留下来了。 因此不论白衡背后有没有人,对陆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她也不再纠结到底是谁出手医好的陆祈。 白衡在陆夫人的院子没有待太久,听对方关心了几句之后,又拿了对方赏给他的点心和小玩意儿,便在简妈妈的带领之下,回到了花厅。 花厅里,陆祈仍然坐在原位,他的前方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显然自从白衡走后,他就再没有心思喝茶了。 不过陆祈一见到白衡跟着简妈妈走进花厅,双眼随即一亮,面上的不豫也一扫而空。 不知怎么的,白衡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心里不自觉的软了一下。白衡自认为自己的心智比陆祈成熟,毕竟好歹自个儿的灵魂都要二十了。 所以在面对陆祈时,总是忍不住把对方看作弟弟。方才对方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来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怕被抛弃的小狗。 白衡一直都很喜欢小狗,对孩子也很有耐心,如今陆祈占了两样,刚才那无意间类似于信赖和撒娇的模样,一下子就击中了白衡的心房。 再说陆祈的身世那样可怜,白衡的心里原本就对陆祈有着怜惜,经过方才那一幕,使得他心里的怜惜更甚。 因此他忍不住对陆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殊不知他那一抹笑容,也是直直的撞入陆祈的心里。 很多年之后,当陆祈再回头想起这一日时,唯一记得的便是白衡那一抹照亮他晦涩人生的明亮笑容。 简妈妈把白衡送回来后便离开了。 陆祈一等白衡坐下,便赶忙问道:“母亲找你有事吗” “陆夫人很客气,先是谢谢我帮了你,然后又给了我很多点心和小玩意儿。”白衡听出陆祈潜藏在话语里的关心,便笑着温声说道。 “嗯,母亲给了你,你便收着罢。”陆祈听罢,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心里却是越发的狐疑了,母亲这些举动,彷佛在讨好白衡 可是母亲为何要讨好白衡难道陆祈想到某个可能,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他怀疑陆夫人发现了他在渐渐康复,且今日这一茬让他怀疑陆夫人不只知道了他在渐渐康复,还知道了替他治病的人就是白衡。 思及此,陆祈的心里猛然闪过一丝不安。 他抿了抿唇,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很,他抹了抹脸,低声说道:“白少爷,陆祈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日后你不要来了。” 白衡听罢微微一愣,不知道陆祈为何突然下了逐客令。不,不只是逐客令,听陆祈话里的意思,对方似乎想和自己就此划清界线。 到底是什么使得陆祈突然下此决定 白衡皱眉微一思索,便想到了陆夫人。难道陆祈是因着陆夫人今日的举动,才决定远离自己吗 还不等白衡厘清头绪,陆祈便已经喊来陆有,只是正当陆祈要让陆有把白衡送出去时,简妈妈又来了。 这一次不只简妈妈来了,连陆夫人也来了。 陆祈望着眼前的贵妇人,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发寒,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眼前的女人看似和蔼可亲,可却是极为不好亲近的。 她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睥睨着陆家其它人,陆祈不只一次在她的眼里看见,她对其它人的轻蔑。 以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曾经拼了命的想要亲近对方,那时候他就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过那种神色,那种彷佛他是什么肮脏东西的神色。 起初他还年幼,无法分辨他人表情中的好恶,只是直觉的害怕那种神色。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厌恶自己。 后来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陆夫人对他何止是厌恶,只怕说是憎恨都不为过。 毕竟自己的存在,肯定就像一根刺儿戳在陆夫人的眼里。 还是那种拔也拔不掉,也无法彻底忽略的刺儿。十多年都戳在那里,也难怪陆夫人看见他都没好脸色。 所以说这一次陆夫人竟然对他和颜悦色,这对陆祈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 正文 第二十章 看清打算 白衡自然不知道陆祈心中的震荡,此时的他还在琢磨着方才陆祈那些话的意思。 原本他和陆祈相处得挺好的,可就在他被陆夫人请走之后再回来,陆祈的态度就变了,竟是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 不仅如此,刚才陆祈那一番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和他断绝往来,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就在他疑惑万分时,陆夫人来了。 原本怎么都想不通的白衡,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不过那一丝灵光消失的太快,他没来得及捉住。 只是他还没感到懊恼,无意中却瞥见了陆祈面上一闪而过的戒备。 白衡愣了愣,虽说陆祈面上那一丝戒备很淡,且消失的很快,但是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而且那戒备似乎还是冲着陆夫人去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陆祈突然转变的态度就说得通了。 白衡脑中原本乱成一团的思绪,就彷佛缠成一团的线球,找到了线头之后,轻轻一拉,看似杂乱无章的几个线索,就这么一条一条分开来了。 就在他想法子用几个隐晦的线索厘清目前的情况时,陆夫人已经领着一众奴仆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陆夫人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对着陆祈和白衡笑着说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陆祈闻言抿了抿唇,淡淡的说道:“随便聊聊罢了,母亲怎么过来了” 白衡坐在一旁听着陆祈和陆夫人对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只要陆夫人望向他,陆祈似乎就很紧张他甚至能感觉到,陆祈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起初他还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使得陆祈变得如临大敌,但是陆夫人的视线几次放在他身上之后,他才愕然发现,陆祈戒备的对象赫然便是陆夫人。 看来陆祈和陆夫人这一对母子之间的关系,比外人认为的还要再差一些。 就在白衡暗地里琢磨陆祈和陆夫人之间的关系时,陆夫人也在暗中观察着白衡。 她是怎么都不相信,凭着白衡一个小豆丁就能够让陆祈的身体有起色的,她的心里始终都认为,白衡的背后肯定有人。 毕竟比起让她相信白衡是个天纵奇才的神童,她宁愿相信白家有个不出世的高人,这两种说法搁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大家肯定会选择后一种说法。 神童不是没有,却也不至于满地跑,再说在医术方面,别说神童了,几百年来有个神医就了不起了。 因此陆夫人放下对白衡的怀疑和忌惮,把对方当成一个单纯的孩子看待。 只是白衡身后站着白家,还站着一个神医,这便使得陆夫人在对待白衡时又带着隐晦的拉拢和讨好。 可惜白衡不是真正的孩童,陆夫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思,早就被对方看透了。 白衡没有想到,陆夫人竟会想要拉拢自己,难道是对方发现自己的能耐了可是他细想又觉得不像,毕竟陆夫人的拉拢是很隐晦的,倘若他当真只是个十岁幼童,肯定是察觉不出来的。 既然如此,陆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微妙了。 还不等白衡想清楚,陆祈已经先发话了,“母亲,时候也不早了,白衡家里还有事,他得离开了。” 坐在一旁的白衡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有拆穿陆祈的说词,毕竟在他的心里,陆祈自然比陆夫人来得亲近,他当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拆陆祈的台。 而他的沉默在众人眼中,便像是默认了陆祈的说法,陆夫人一听,心中觉得可惜,不过转念一想,陆祈和白衡已经交好,要说服白衡陪着陆祈前往京城,也不急于一时。 毕竟陆祈要进京,总得先把身子骨养好再说。 因此她没有多作为难,很快就让白衡离开了。白衡本来不打算走,可是一旁的陆祈不断使眼色,他便按捺下疑惑,先顺着陆祈的意思离开了。 白衡回到白家之后,沉吟了一会儿,便把白钟唤来。 他吩咐白钟去打听陆夫人为何突然前往陆家别院,顺便打听陆家近来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白钟听说主子要打听陆家,心里自然狐疑得很,毕竟白家和陆家历来没有交集,主子怎么会突然要打听陆家呢 不过他疑惑归疑惑,倒是很快就把事情打听出来了。 当白衡收到白钟递上来的消息之后,这才知道陆夫人为何突然造访陆家别院,原是为了肃王要替世子选伴读一事。 难道陆夫人打算让陆祈前往京城 白衡皱了皱眉,陆祈的身子骨在外人眼中还是孱弱的很,陆夫人凭什么认为这样的陆祈能够入得了肃王的眼 思及此,他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别院里,陆祈对陆夫人的戒备,以及陆夫人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白衡猛地一凛,难道陆夫人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了 难怪那一日陆祈拼命使眼色让自己离开,对方八成是看出了陆夫人的打算,如此一来,也就不难解释陆祈的态度为何来了个大转变了。 想必对方早就看出了陆夫人的意思,这才想要远着自己。 不过白衡不认为陆祈单方面的远离就能打消陆夫人的想法,再者若是陆夫人直接找上白家,父亲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 白衡料得没错,陆夫人发现陆祈竟然打算远着白衡之后,心里有气,却也不好对着陆祈发,只得转而从白老爷身上下功夫。 而白老爷一听说陆家有门路能够进京城,心里自然羡慕得紧,再加上陆家的意思是要白衡跟着去,白老爷自然觉得好啊。 要知道,白家虽说是皇商,可在京城里头没有人脉也没有靠山,出了桐城只不过名头听着好听些,谁又买你的帐呢 其实在很久之前,白家也曾经是京城里的一大世家,可在某一次的争储中,白家站错了队,新皇上位之后白家虽然没有被清洗,却也被赶回桐城老家。 白家本就是从桐城发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够进入京城落地扎根,谁知一个步小心又把打回了原形。 因此历任白家的家主都知道,白家先祖的遗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现当年白家职掌太医院的辉煌。 白家传到了白仲辅这一代,其实已经比不上先前了,白仲辅身为白家家主,心里其实也着急得很。 他知道自己资质不行,若不是身为长房长子,还有个好儿子,否则这家主之位怕是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的。 因此他越发的想要坐稳家主之位。 现在陆家把一个前往京城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如何会不赶紧捉住呢虽然是要把长子送到京城,可叫白仲辅说,白衡身为白家的一份子,自然要为白家出力。 就这样,白仲辅三言两语就定了白衡的未来,他甚至已经和陆夫人说好了两个孩子上路的时间。只是白仲辅有些奇怪,陆夫人怎么老是向他打听白家里有没有不出世的神医 倘若白家当真有不出世的神医,白家哪里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可陆夫人也真固执,他说了没有对方偏是不信,还一副埋怨他藏私的样子,让白仲辅真是无言极了。 到后来索性便装得高深莫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没想到陆夫人倒是不再盘问了。 白仲辅哪里知道,就是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使得陆夫人确定了白家肯定藏着一个神医。 陆夫人确定了白衡被后果然有人之后,便把暗中盯着白衡的人都撤回来了,不过他还是使人盯着陆祈的院子。 毕竟她总得弄清楚,陆祈的身子到底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没承想,陆祈这小兔崽子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的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无法探查清楚他院子里的动静。 这下子陆夫人起了兴致了。 她本来觉得陆祈碍眼得很,能够不见对方就不见,可对方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成长到如此的地步。 这让陆夫人觉得有趣极了,纵使她还是不喜欢陆祈,可陆祈有能耐总是好的。如今陆家有二房和三房虎视眈眈,就是陆祈能够顺利进京,肃王府里也不是干净的。 现在的陆祈倒有几分样子,进了肃王府才不会一下子就被人拆吃入腹。 原先陆夫人还打算在对方进京前,好好调1教一下对方,现在却是省了许多工夫,因此难得的,陆夫人对陆祈的厌烦少了一些。 只是陆祈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她能给对方的好感有限得很,现在还是看在对方或许能够在肃王府活下来,才多了一丝关注罢了。 对陆夫人来说,多出这一丝关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多的,她无法也不愿意给,因为说到底,陆祈的存在是她一生抹都抹不去的污点。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陆家二房 陆夫人带着陆祈回来了。 而且他们还带了一个小客人回来。 当陆家上下知道那个随着陆夫人和陆祈回来的小童竟是白家大少爷之后,众人心里不由得各自起了不同的思量。 其中陆家二房和三房自然是严阵以待,毕竟他们和大房交手不少次,在他们的印象中,陆夫人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现在对方既然带着白家大少回来,就表示白家大少在陆夫人的计划中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只是他们还得先弄清楚陆夫人的计划,才会知道白家大少的价值有多少。 不过陆家二太太自认为很了解陆夫人这个大嫂,所以她一听说陆夫人带着白大少一起回来之后,立刻就将陆二老爷叫回来。 夫妻俩遣退了所有下人,关上房门就开始讨论大房这样做的用意。 二太太笃定的说:“老爷,大嫂的性子我了解,如今她既然把白家的大少爷给带回来了,肯定是打着让白家少爷陪着陆祈一块儿进京的主意。” “嗯依你看,陆祈的身子骨能够负荷吗”二老爷沉吟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这不好说,这一次陆祈回来后,我看他的脸色竟是比往日好多了,没准大嫂真的找到厉害的圣手,把陆祈的身子骨给调养过来了也说不定。”二太太压低音量说道。 二老爷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他屈起手指轻敲着桌案,眯着眼睛琢磨着二太太话中的可能性。 二太太见状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替两人喝了一半的茶水续上,然后捧着自己的杯子坐在一旁慢慢地啜着茶水。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二老爷轻声说道:“陆祈的身体不是那样容易就能养好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盯着大房,大房找没找到圣手我会不知道吗如今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我看这事儿八成和白家那小子有关。” 二太太听罢眉心微微一跳,她不是第一次听见自家夫君提起陆祈的病,可每一回听见心里都觉得古怪得很。因为二老爷每回都是笃定的语气,断言陆祈绝对好不了。 这多些年过去了,每一回都让二老爷说中了,有时候二太太都忍不住偷偷怀疑着,难道陆祈的病和二老爷有干系 否则二老爷为何一副对陆祈的身体了如指掌的样子 可她每次疑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儿。自打她嫁入陆家二房之后,二老爷待她很好,虽然二老爷的后院也有姨娘和通房丫头,可自己这个正妻的位置还是很牢靠的。 二太太也不是蠢人,知道二老爷心里有成算,便也乐得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况且她出阁之前,娘亲曾经教过她,夫妻之间相处,不是所有事儿都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有时候也得胡涂一些。 二太太一直谨记着娘亲的教诲,没想到赢得了二老爷的敬重和信任,因此二太太越发把娘亲的教导奉为圭臬。而关于陆祈的病情这一事上,二太太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摒弃了好奇心,只照着二老爷的心意行事。 以往每一次她都是这样做的,可今日她听着二老爷近乎喃喃自语的话语,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她告诉自己,不要好奇不要多想,陆祈就是生来病弱,和其他人或是二房没有任何干系 可是心里越是否认,那一股违和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因此她的脸上忍不住带出些表情来,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就被正巧转头过来的二老爷瞧了个正着。 二老爷看着二太太铁青中带点惊惧的神色,唯一思索便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两人毕竟结缡多年了,正如二太太了解二老爷,二老爷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呢 二太太一直以来的装聋作哑他都看在眼里,其实若不是二太太如此识相,他也不会对她如此满意。曾经他甚至打算过,若是二太太不听话,他便让对方卧病在床便是了。 所幸,二太太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 思及此,他便想着是时候让二太太了解一切了,因此他缓了缓神色,开口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二房发生的一切,陆祈和白衡自是不知。 此时的白衡正陪着陆祈在他的书房里对弈,书房里除了陆祈的贴身小厮陆有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白衡知道陆有是陆祈的心腹,因此也就不在意对方的存在,径自开口说道:“三哥,陆夫人是打算下个月就送咱们进京吗” “嗯。”陆祈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抬头瞥了陆有一眼,陆有便无声的退了出去,顺便帮他们守着门口。 “三哥,要解你体内的毒没有那么容易,本来在别院还容易些,但是现在”白衡手里捻着一颗黑子,意有所指地说道。 尽管他的话没有说完,可陆祈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因此给了他四个字,“量力而为”。 白衡听罢微微一笑,然后啪哒一声将黑子放在白子的退路上,一下子就包围了棋盘角落的白子,吞了白子的地盘。 陆祈对于地盘的失守没有变色,而是施施然的将白子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谁知原本看似白子处于弱势的局面,一下子就颠倒过来了。 白衡见状愣了愣,没想到陆祈的棋艺不俗,都快要逼出他全部实力了,可惜他现在外表只是个十岁孩童,最后只能遗憾的装作不敌而输了这一盘棋。 只是他认输了之后,却瞥见陆祈意味深长的眼神,害得他心里猛地一跳,险些失态露出马脚。 但随后陆祈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开始收拾着棋子,让白衡摸不准对方刚才的眼神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方才陆祈的眼神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来历,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白衡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感觉,彷佛陆祈是自己的同类。 只是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且很玄幻飘渺,白衡都说不好是不是他自个儿的错觉。 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性,都足以让白衡认真对待。 不过他观察了一阵子之后,发现陆祈的态度没有什么异样,他便将这事儿暂时放下了。同时他也在心里暗笑自己太过紧张,陆祈只不过眼神奇怪了一点儿罢了,他便这样疑神疑鬼的,也太草木皆兵了。 重生这样玄幻的事儿,哪里是到处都遇得到的呢 再说若是陆祈真是重生的,如何还会落入现在这样的境地白衡相信,以陆祈的手段和能耐,假如重生了,绝对能够活得比现在还要好。 思及此,他更是彻底放下了怀疑。 白衡住进陆家之后没多久,就听说陆老爷子要见他。 当陆老爷子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过来传话时,就连陆祈都吃了一惊。要知道,陆祈身为陆家正经的长房子弟,都很少得到陆老爷子的传唤。 没想到白衡一个外人,来到陆家没多久就能够见到陆老爷子。 要说陆祈不羡慕是假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点难过,祖父宁愿见白衡,也不愿意见他,是不是因为祖父知道他的身世不堪 毕竟真正的他可不是外人眼中的长房嫡子,而是一个伶人所生的贱种,陆祈黯然地想,祖父肯定是嫌弃自己的出身,所以才会不待见自己。 白衡可不知道陆祈心里的自暴自弃,此时的他还在紧张即将要见到陆老爷子。 上辈子的白衡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面见陆老爷子,可关于陆老爷子的一生他没少听说,况且他也从自家爷爷口里听说了不少陆老爷子的“丰功伟业”。 陆家的底蕴和历史没有白家还得悠久雄厚,陆家可以说是从陆老爷子这一代才真正发迹的,陆老爷子之前的陆家甚至还没有搬迁到桐城呢。 白衡曾经听爷爷提起过几次,陆老爷子年轻时手段了得,很快就把陆家的生意做大。不过白老爷子看不起陆老爷子的不择手段,后来两人还起了龃龉,所以陆家和白家一直没有往来。 因此现在要见到陆老爷子,白衡心里的感觉挺复杂的,有一种终于要见到对方的感慨。 白衡跟着陆老爷子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来到陆老爷子的书房,管事妈妈敲了门之后,便退到一旁让白衡自个儿进去。 白衡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入了陆老爷子的书房。 白衡规矩的走到书案前,然后对着坐在书案后的老人请安问好。 他不敢直视陆老爷子的面容,只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对方,可他却惊讶的发现,陆老爷子看起来比自家爷爷苍老得多了。 陆老爷子安静地坐在那里,彷佛都融入了阴影之中,一点儿气息都没有。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心态转变 白衡站在原地,心下有些忐忑不安,因为陆老爷子身上的气息太过阴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要知道,他掌握了医者最基本的望闻问切,光是望一眼便大概清楚陆老爷子身子的状况。 陆老爷子和白老爷子应该是差不多岁数的,可陆老爷子的面容看起来苍老的不只十岁,就是身子骨也远远没有白老爷子健壮。 不仅如此,白衡方才那快速的一瞥,似乎还看出了别的名堂,只是那个发现太过让人震惊,他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自个儿看错了。 若是他没看错,老爷子蜡黄中隐隐带着一丝黑色的脸色是因着中毒,那么陆家内部的斗争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 他本以为陆祈中毒已经是陆家的大事了,没承想见了陆老爷子之后,他才知道事情远比他认为的复杂。只是他要抽身也来不及了,不说他已经踏入了陆家,就冲着他替陆祈看好了身子这一点,他也是逃不开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早在打算和陆祈交好的时候,他就考虑过会与陆家为敌的可能性。左右情况再糟,难道还会糟过上辈子横死家中吗 思及此,白衡便定下心神,静静地等着陆老爷子发话。 陆老爷子倒是没想到,白衡一个十多岁的小豆丁,能够如此沉得住气,看来大房儿媳妇儿会挑上对方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老爷子一边想着,一边拿着帕子捂着嘴低咳了几声,咳完后帕子上沾上了点点腥红,老爷子神色不变的将帕子丢在一旁的痰盂里,他的身子骨他自己最了解,最多再撑个一两年。 也是因着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所以许多事情上面他都是有心无力。陆家其他人以为老爷子是懒得管事,殊不知老爷子就是想管,也没有多少精气神可以折腾。 白衡早在陆老爷子咳出血时,便凭着敏锐的嗅觉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的瞳孔骤缩了一下,看来陆老爷子的身子果然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就不知道陆家其他人知不知道呢 陆老爷子处理完帕子,又喝了一口热茶后,这才开口说道:“坐罢。” 白衡乖巧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陆老爷子见状淡淡地说道:“倒是个乖巧的,你不要怕,我今日找你来,不过想和你说说话。”说着又低低咳了几声。 白衡却是微微眯了眯眼,找他说话他一个十岁的小豆丁能说什么话还没等他想完,就听陆老爷子语气迟疑地问道:“你爷爷还好吗” 白衡愣了愣,没想到陆老爷子开口直接问起自己的祖父。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陆老爷子一开口就会问起祖父,毕竟按照祖父所说,陆白两家会结怨,起因是在祖父和陆老爷子身上。 祖父每次说起陆老爷子时,口吻中都难掩一丝厌恶和痛恨,白衡原以为陆老爷子对祖父应该也是同样的态度,可现在听着陆老爷子说话,一点儿都不像是讨厌祖父的口吻。 就在他有些迟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时,陆老爷子自嘲的一笑,“算了,他肯定过得比我好咳咳小子,你叫做白衡吗” “是的。”白衡点点头,不晓得陆老爷子为何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你有听你爷爷提起我吗”陆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问了一个让白衡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要说有嘛,如果对方接着问下去怎么办难道要说爷爷提起对方都没什么好话吗可若要说没有,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 就在白衡再度陷入纠结时,陆老爷子又是自嘲一笑,“你不用回答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爷爷肯定提过我,而且还没什么好话对吧” 白衡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实在不知道,陆老爷子问这些的用意为何难道当真只想和他说说话 陆老爷子望着眼前的白衡,试着从对方的脸上找出熟悉的轮廓,可是他遗憾的发现,白衡长得实在不像白老爷子,因此他很快就失去了和对方说话的。 白衡敏锐地发现对方仔细观察自己的长相之后,神情竟然带了点遗憾,他心下有些疑惑,对方在遗憾什么 不是白衡自夸,他的样貌生得很好,可以说是集结了白老爷和白夫人的优点,可现在他却在陆老爷子的脸上看出了遗憾,似乎在嫌弃他长得不好似的。 这对白衡来说,还真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因着陆老爷子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所以白衡很快就被请离了老爷子的院子。他本人倒是不在意的耸耸肩,跟着带路的丫鬟回到了陆祈的院子。 白家 白老爷子前些时候为了钻研一个药方,所以关在自个儿的院子个把个月,他没想到等他出来,自个儿的孙子竟然被送到陆家了。 白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火,他把白老爷和白夫人都叫到跟前来,狠狠的数落了一遍,然后打算亲自上陆家把白衡给带回来。 可还没等白老爷子动身,白老爷便跪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表示,这一次是事关白家前途的大好机会,白衡能够为白家出力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白老爷还说要送白衡进京他也是万般不舍,可若是放弃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白家才能重振往日荣光。 白老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旁的白夫人也是眼泪没有停过。若要说到舍不得,白夫人自然也是舍不得白衡的,可她不得不承认,白老爷说得对,不说白衡此次进京对白家有何好处,就说对白衡自个儿也是好的。 白夫人之所以愿意听从白老爷的建议,把白衡送到陆家,为的是白衡往后的出息。对白夫人来说,儿子的未来远比白家重要得多了。 原本的白夫人很愿意为了白老爷和白家牺牲一切,可上回白老爷带了茹儿姑娘回来,打了她的脸之后,她对白老爷的痴恋便减少了许多。 再加上后来白衡有意无意在一旁引导,白夫人现在对于白老爷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唯命是从了。可以说清醒过来后的白夫人,拿出以往在闺阁里的魄力和手腕,比白老爷的后院整治得如铁桶一般, 跳脱出对白老爷盲目的服从和依恋之后,白夫人自然看见了许多往常没有看见的事实。其实,白老爷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她以为的良人了。 今日会有茹儿姑娘,来日也会有其他的姑娘,白夫人的心里虽然还是会感到难过,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宁愿清醒着痛,也不要沉浸在自己编织出来的假像中。 其实白夫人也不是真的发现不了白老爷的真面目,只不过以前没有人点醒她,她便乐得自欺欺人,毕竟当初白老爷是她自个儿看上的,也是她向父母哭着求着要嫁的,所以否定了白老爷,就好像否定了她的眼光一样。 这让白夫人如何接受得了白夫人外表看起来温和宽厚,可内心还是高傲的,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怎么会没有脾气呢 白夫人的自尊和脾气,都隐藏在温柔的外表之下,前世白夫人之所以会缠绵病榻,早早的就离了世,未尝没有因为高傲的自尊无法接受事实导致的。 就是因着白夫人内心隐藏的高傲,使得她越发无法接受白老爷的背叛,尤其是背叛的铁证白衍只小了白衡一岁,这对白夫人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除去这个打击之外,造成白夫人早早离世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白衡被萧柔安给拉拢过去了。 这一点重生后的白衡也想到了,所以他也越发的自责和懊悔,这一世才会拚了命也要改变母亲的想法和心态。 所幸经过白衡的努力,白夫人已经和上辈子不同了。 至于白夫人的改变,白老爷却是没有发现,因为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家里了。不过这一次为了忽悠白夫人同意让白衡离家,白老爷难得的一连好几日都留宿在正院。 没想到对他冷了心的白夫人,却给了他另外一种不同的感受。白老爷看着白夫人不同于往日淡淡的表情,反而越发被勾得心痒痒的。 白夫人面上的冷清,使得白老爷越发的想要征服对方,白夫人自个儿也是惊讶得很,往日他对白老爷嘘寒问暖、做小伏低的,都换不来对方一个真心的笑脸,现在她不希罕对方了,对方反而黏上来了。 这使得白夫人心里越发的觉得自己以往眼瞎看错了人。 白老爷哪里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他还以为白夫人是经过高人的指点,知道跟他玩起欲擒故纵的情趣来了,别说,白夫人清高冷淡的样子,看了还真让人热血沸腾。 因此本来抱着敷衍了事心态的白老爷,一连几日都是沉醉在温柔乡里,压根儿想不起旁的其他人了。 而得了白老爷呵护灌溉的白夫人,气色越来越好,也越发的勾人,勾得白老爷险些都忘了正事了。后来还是白夫人不耐烦应付他了,白老爷正才想起自个儿是来和他商量把白衡送到陆家一事的。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突生变故 白夫人起初自然是不同意,谁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离乡背井呢可白老爷分析得头头是道,到后来白夫人难免被说动了。 毕竟肃王府可不是平常人家能够攀得上的,这一次的机会确实如白老爷所说,是极为难得的。且倘若不是自家儿子帮助过陆家少爷,这样的好事也不会落到自己家头上。 因此白夫人权衡再三,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白老爷把白衡送到陆家去。 只是白夫人没想到,白老爷子对这事的反对态度会这样激烈。 此时白夫人和白老爷跪在老爷子面前,白夫人的心里也不禁开始发虚,老爷子态度如此激烈的反对衡儿前往陆家,难道是陆家有什么不对吗 思及此,白夫人便有些后悔自个儿太过轻信白老爷了,她应该等到老爷子出来了,和对方商量过后再行事才是。 和白夫人的想法不同,白老爷则是认为白老爷子太过小题大作了。 白家和陆家的恩怨他也有所耳闻,但是和白老爷子看不惯陆老爷的作派不同,白老爷私下里可是很推崇陆老爷子的。叫白老爷说,想要成大事者,就必须不拘小节。 所以在白老爷子眼中太过狠辣的手段,在白老爷看来都不是个事儿。 不过白老爷了解自个儿父亲的性子,所以他并没有明着和对方唱反调,而是打苦情牌,想用白家的荣光打动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如何看不出儿子的打算可白仲辅口口声声为了白家,对方说的有理有据,彷佛他不答应就是白家的罪人似的。 倘若今天这事只是大房的私事,白老爷子自然可以压着白仲辅去把白衡带回来。可偏偏这事儿关系到整个白家,白仲辅事前已经跟族里打好招呼,白家上下可以说都把希望寄托在白衡的身上。 事到如今,白老爷子假如敢站出来说要把白衡带回来,想必就会犯了众怒。 这一点白老爷子不是不了解,可就是因为了解,老爷子才更加的心寒。白仲辅连他也算计进去了,这让他如何不心寒呢 白老爷子眼看着事情发展已经不是他力所能及的,只能失望地将白老爷和白夫人都赶出他的院子,白夫人离开的时候还是惴惴不安,毕竟她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 可事后老爷子不再提起要带回白衡,又让白夫人相信了白仲辅所言,以为老爷子只不过因着事前被瞒着所以才发了脾气。 纵使白夫人心里觉得老爷子发怒的原因不是这样简单,可白夫人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她的衡儿都已经到了陆家,开弓没有回头箭,白家踏出这一步,就得承受可能有的结果。 白衡来到陆府没多久,便替陆祈解了体内的毒。 不过因着还差几味药材,所以陆祈体内的余毒还没清干净,但是光是解了毒之后,陆祈的脸色就比之前好太多了。 所以当大家见到陆祈康复之后,自然都是惊奇不已,先不说众人心里有什么思量,就看表面上都是一副很替陆祈开心的模样。 陆祈的身体好了之后,陆夫人便着手开始准备把陆祈和白衡一快儿送进京的事宜。 事已至此,陆家二房和三房的如意算盘都落了空,毕竟陆祈的身子骨好了,而以陆祈身为长房嫡子的身分,再加上和京城许家的关系,使得陆家里没有人比陆祈更适合了。 一开始二房和三房会动心思,也不过是想着陆祈那破身体,肯定负荷不了长途跋涉的辛劳,可如今对方既然康复了,进京这一事,哪里还有二房和三房什么事儿呢 说到底,当初许家会知会陆家肃王世子挑选伴读一事,不过是看在大房陆夫人的面子上,毕竟许家可是陆夫人的娘家。 所以陆祈的身体康复之后,陆家上下便默认了他成为陆家进京的代表。 不过二房和三房同意让步,让陆祈代表陆家进京,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接受陆祈带一个外人一块儿进京。要带也是带陆家人,那个小豆丁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竟是住进了陆祈的院子里。 要照顾陆祈难道还需要从外面找人吗 因此二房和三房不约而同地找上了大房,想要大房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不过说也奇怪,往年里总是不管家里事的陆老爷子,这一次竟然发话了,陆老爷子不许二房和三房再上大房胡闹,也不许打扰住在陆祈院子里的小客人。 因着陆老爷子出面,使得陆祈总算清净许多,否则前些时候二婶和三婶老是找借口到他的院子来,就想打听出白衡的身分。 虽然陆祈和陆老爷子不亲,但是老爷子这一次帮了白衡,陆祈承了对方的情,便在心里记下了,打算之后有机会再回报。 至于白衡,则是从头到尾都被陆祈护得好好的。白衡心知肚明,自己的到来肯定会在陆家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他早就做好准备,可没想到陆祈却替他把风雨挡在外头。 虽然白衡自认为不需要陆祈的保护,也能够应对陆家人,可是陆祈站了出来,白衡不可能不感动,也不可能无视他的心意。 所以这还是白衡头一次觉得,有一个像陆祈这样的兄长,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就算他的灵魂和内心已经将近二十岁,可他的外表只有十岁,偶尔偷懒躲在陆祈的背后,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再说也没人知道他的内心年龄有二十岁呀,况且他替陆祈解了体内的毒,做为回报,陆祈替他解决其他麻烦似乎也算说得过去。 就这样,在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白衡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陆祈的庇护。 因着陆老爷子发了话,所以二房和三房不能明着找大房和白衡的麻烦,可他们私底下的动作还是不断。 就在这一日,二太太本来都想好了借口,打算带着和陆祈年纪差不多的小儿子到大房走动走动时,二老爷突然回来了。 二太太见着了二老爷还未到午时就家来,便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二老爷拉了她回房,一关上房门就低声说道:“你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儿带着几个孩子回老家去。” 二太太闻言心里一跳,赶紧问道:“老爷,出了什么事吗” “你别问,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谁知二老爷却是冷冷地回道,二太太见他脸色不对,便也不敢再多问,赶紧答应下来。 就在二太太准备张罗着丫鬟收拾行李时,二老爷又开口了,“你记得,若有人问起,你便说岳父岳母久未见孩子,正好岳母大寿要到了,所以你便带着孩子回家祝寿。” 二太太愣了愣,没想到二老爷都替她把理由想好了。她越发觉得肯定是出了大事儿了,否则二老爷如何会让她带着孩子先行离开 思及此,二太太忍不住握住二老爷的手,低声问道:“老爷不和我们一块儿走吗” “你先走,过几日我便会赶过去。”二老爷缓了缓语气,温声说道,可二太太心里还是慌得很,她抿了抿唇,正想再劝劝二老爷,可见到二老爷的神色,她又把话吞了回去。 和二老爷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固执既然二老爷已经说了晚几日再走,那么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因此二太太只好打起精神,等到二老爷一走,便唤来丫鬟开始收拾行李。 所幸二老爷找的理由正当,前些时候她的娘家确实来了信,下个月便是她母亲的六十大寿,早些时候她便和二老爷商量过,想要带着孩子回老家一趟。 只是那时二老爷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还以为去不成了呢。 二太太一边想着,一边指挥着丫鬟收拾箱笼,不多时便收拾好了,二太太让她院子的管事妈妈检查过后,便使人到前院跟管家说隔日要用车的事儿。 同时,二太太则带着丫鬟前往正房,要向大嫂说一声即将出门的事儿。 陆家正房住在最大的锦岚院里,二太太带着人来到锦岚院门口时,正好碰上了陆夫人身旁的简妈妈。 简妈妈见到二太太,自是赶忙请安问好,二太太则是笑着说道:“正巧在这里遇见妈妈,不知道嫂子现在可有得空” “夫人正在屋里,还请二夫人稍待,老奴替您通报一声。”简妈妈客气地说道,然后便使了身旁的小丫鬟进去向陆夫人通报。 二太太领着丫鬟站在门口,面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是有些不屑,她的嫂子是从京城里出来的,行事作派老是喜欢端着京城里那一套,没得让人厌烦。 就在二太太腹诽的正欢时,前去通报的小丫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陆夫人屋内的一等大丫鬟春杏。 春杏对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子,恭敬说道:“二夫人请,夫人正在等着您。”语毕,便将二太太一行人领进了锦岚院。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妯娌交锋 二太太一行人跟着春杏进了院子,一路走来二太太险些被院子里的摆设给晃花了眼,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嫂子当初带了不少嫁妆,可亲眼见到的冲击总是比较大。 不管来了多少次,二太太总是没办法不眼红这个精致的院子。 这也是为何二太太平日里甚少踏足锦岚院的原因。 今儿个要不是没法子,非得来走一趟,二太太才不会自讨苦吃呢,明知道来了心里会不舒服,谁还会自虐的一天到晚来呢 思及此,她按捺住心里的欣羡,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随着春杏走入陆夫人所在的正房。 二太太进来的时候,陆夫人刚用完膳,正歪在软榻上消食,二太太见到陆夫人一派优闲的样子,吃的穿的用的无不是最精致的,心里便又开始泛酸。 不过她谨记着二老爷的吩咐,今儿个来是要和大嫂报备一下二房要出门的事儿,二太太在心里想着,任你现在再优闲,待到陆家出了事儿的那一日,看你还能不能端着贵女的谱儿。 陆夫人见到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口问道:“有事儿”便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二太太觉着陆夫人压根儿没把二房放在眼里,不,该说她根本没把陆家其他人放在眼里。 二太太眉头一皱,却硬生生忍了那口气,毕竟眼下二房能够安然离开最重要,她没必要在这里和对方打擂台。 因此她干巴巴的说道:“日前收到家里的来信,老家的父亲和母亲想念孩子,正逢我母亲六十大岁,二爷和我商议了一下,打算带着孩子回家一趟。” “喔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陆太太侧了侧身子,靠在引枕上,淡淡的问着。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这才赶紧过来和嫂子说一声。”二太太说道。 谁知陆太太听罢,淡淡的一句,“明日太赶了,改日吧。”竟是直接改了二太太出行的日期,二太太一愣,没想到陆夫人会闹出这一茬,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是二太太一旁的奶妈子机灵,见状赶忙笑着说道:“大夫人有所不知,二爷已经使人吩咐了前院的管事,车子都备好了” “掌嘴。”谁知陆夫人眼皮子都没抬,冷冰冰的两个字向着那个奶妈子砸了过去,那个奶妈子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二太太身旁的简妈妈已经上前来,左右开弓啪啪啪赏了那个奶妈子几个耳刮子。 那个奶妈子一下子就被打懵了,捂着脸颊讪讪的站在原地,二太太来不及阻止简妈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打,脸色也变了。 二太太冷声问道:“大嫂这是做什么”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她的奶妈子大嫂说打就打,这是不把自己这个弟妹放在眼里吗 “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嫂,我便得担起嫂子的责任来,你身旁的奴仆不懂规矩,做嫂子的自然得替你出手调教仆人。”陆夫人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后,徐徐的说道。 二夫人闻言,气得更呛,只是她还没回嘴,陆夫人便又慢悠悠的说道:“弟妹你身边的人可得好好的学学规矩了,主子没有发话,哪里有做人奴才随意开口的道理” 二夫人最不耐烦的,便是陆夫人这副模样,老是把规矩挂在嘴边,一副除了她,其他人都不知规矩似的,让人厌烦透了。 不过二太太也不敢说她的奶妈子做得对,毕竟奶妈子虽是好意,却也是僭越了,如今她们是在锦岚院,四周都是下人,她也无法直接开口维护奶妈子,只得暂时委屈奶妈子了。 因此二夫人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多谢大嫂了,不过方才姚妈妈说的是,二爷已经吩咐了门上备车,我们还是明日出发吧。” “不急,前院的管事先前来回过话,我已经回了这件事,你且先回去吧。”谁知陆夫人慢腾腾的开口,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二太太万万没想到,陆夫人早就得知二房要出门的消息,且还出手阻拦了,这下子她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当场就变了脸色。 她怒气腾腾的瞪着陆夫人,语气不善的问道:“大嫂这是不是二房出门你想要把我们关起来”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呢只不过陆家出了点事儿,近来大家都得待在桐城才好。”陆夫人挑了挑眉,语气惊讶的说道,一点儿也不把二太太的怒气看在眼里。 “陆家出事出什么事”二太太闻言心里一跳,故作镇定的答道。 “你不知道吗”陆夫人淡淡的反问,语气虽然平静,却让二太太听出了嘲讽,她彷佛听见对方说:“你不知道会在这时候离开” 二太太心里有鬼,被陆夫人弄得坐立难安,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带着下人落荒而逃了。待到二太太离开之后,陆夫人这才拉下了脸,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二太太离开的方向。 简妈妈见状,抬手挥退了屋内侍候的丫鬟,这才开口说道:“夫人,看来二房应当是收到消息了。” “陆家二爷一直就不是个简单的,偏偏你家大爷小看了对方,这么多年来,那个小杂种的身子骨为何好不了哼,二房以为他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陆夫人缓缓的说道,简妈妈一听瞳孔骤缩。 夫人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了。 依照夫人所说,小少爷的身子骨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为的而且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二房的人 简妈妈越想越惊恐,她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看出来这一切的,可更让她心惊的是,夫人竟然能够按兵不动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小少爷受苦。 就算小少爷不是她的骨肉,但是就算养一只猫狗养久了都有感情,但是陆夫人对陆祈的冷淡却是数年如一日。 简妈妈不懂,当初既然决定抱养陆祈了,为何陆夫人还是拐不过弯来陆祈已经是陆夫人的“嫡子”了,这辈子如无意外是不可能改变了,眼下京城许家也要靠陆祈搭上肃王府,怎么看陆夫人和陆祈之间都不应该闹僵了。 可陆夫人总是一意孤行。 前些时候她也是好说歹说,才说动了陆夫人前往别院,可是陆夫人带着陆祈和白衡回到陆家后,又故态复萌了。 陆夫人将白衡安排在陆祈的院子里,然后就撒手不管了。简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急,可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虽然是陆夫人的陪嫁妈妈,可她的体面都是陆夫人给的,陆夫人愿意捧着她,她才是管事妈妈;陆夫人嫌她烦了,她就只是个下等奴仆。 因着太过了解陆夫人的性子,所以简妈妈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办差,并没有因着受主子重用,就张扬起来。 这也是陆夫人多年来一直重用简妈妈的原因,因为对方知情识趣。 可是在陆祈的问题上,简妈妈已经不只一次反驳陆夫人了,甚至为了陆祈,简妈妈还多次斗胆劝解陆夫人。 陆夫人对简妈妈的容忍有限,简妈妈也知道不能真的踩到了主子的底线,否则不管是不是多年侍候的情分,陆夫人处置起来都不会手软的。 就像今天,二太太身旁的奶妈子是从小奶大二太太的老人,跟着二太太陪嫁到陆家的,往常在二太太的院子里颇有几分体面。 但是陆夫人说掌掴就掌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好歹对方也是自己弟妹院子里的人,叫简妈妈说,开口申斥几句已经很严重了,偏偏陆夫人轻飘飘一句“掌嘴”,硬是当着这许多下人的面,把那奶妈子的脸面丢在地上狠狠的踩。 简妈妈知道,这不只是因着那奶妈子犯了错,也是因着陆夫人想要给二太太一次深刻的教训。 别看陆夫人平日里不太理睬二太太的样子,可二太太对她的无礼和冒犯,她可都是记在心里的,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怎么可能不狠狠回报回去呢 所以刚才简妈妈硬着头皮,也得完成陆夫人的吩咐。 思及此,简妈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陆夫人,比起在闺阁里的时候,陆夫人如今的手段和心肠是越发的狠戾冷硬了。 其实陆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简妈妈想起陆夫人刚嫁入陆家时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都是孽缘啊。陆夫人如今的样子,可说是被陆家大爷给生生逼出来的。 这样一想,她又不忍心责怪自家夫人的狠心了,毕竟换了是她,要一天到晚面对夺走自己丈夫身心的女人生的孩子,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的。 可是简妈妈再怎么替陆夫人开脱,心里还是觉着小少爷陆祈太无辜了,也太可怜了。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陆家出事【倒V】 二太太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她气归气,倒是没有忘记正事,赶忙使人传话给二老爷。 二老爷得了她的信,立刻就赶了回来,劈头第一句就是,“怎么回事大嫂不许你离开” 二太太委屈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二老爷听罢,眯起眼睛沉吟了一会儿,这才低声叹道:“看来大嫂也收到消息了,没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消息竟然这样灵通” 二太太一听心里猛地一跳,赶忙压低了音量问道:“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那事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出来了” “既然走不掉就不走了,明日我便借口生病,把一切事宜都交到大哥和老三手上,把二房先抽出来再说。” 二太太闻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扯着手里的绣帕,真恨不得能立刻离开陆家,回到老家避避风头。 另一边,陆祈也收到了消息,知道二婶去了一趟锦岚院,还和母亲闹得不愉快。陆祈听陆有报告的时候,并没有避着白衡,因为白衡如今算是上了他这一条船,他想让白衡尽快了解陆家的一切。 因此当白衡听见陆家二房想要离开陆家时,心里着实很惊讶,他赶紧扒拉着脑中的回忆,这才勉强想起,上辈子这时候陆家好像真的出了些事。 只是具体出了什么事,他却是没有印象,再者事情牵连到谁,他也是一概不知,思及此,他不免有些泄气,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实在太过胡涂了。 也不怪最后自己会横死在家中。 陆祈见白衡的脸色有些黯然,以为他在害怕和担心陆家会出事,心里不禁又软了几分,他伸出手摸了摸白衡的发顶,温声说道:“小衡不怕,有三哥在。” 白衡愣了愣,抬头望向陆祈,心里突然扑通扑通跳得飞快。陆祈本就长得好看,现在又一副温柔的神色盯着他,让白衡的双颊有些发热,心里也有些别扭。 他心里一方面不高兴陆祈总把他当孩子看待,可另一方面又有些可耻的感到荣幸,毕竟任谁被人捧在手心上疼宠,都是不错的感觉。 况且他的内心不是真的孩子,自然感觉得出陆祈为他做的一切,虽然可能只是小事,或是微不足道的体贴,可对于白衡来说,这样纯粹的感情最是珍贵。 待到他和陆祈都长大成人之后,彼此都会各自成家立业,届时他们之间可能就会渐行渐远,再找不回今日的亲密和默契了。 可不知怎么的,只要一想象陆祈成婚的画面,白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这一切归咎于独占欲在作祟。要知道,白衡两辈子上头都没有哥哥,现在突然有一个像陆祈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哥哥,他自然高兴得很。 因此心里难免生出不想把哥哥让给旁人的心态。 白衡自以为找到了原因,便将这茬抛在脑后,不再去思考为何他会不愿意见到陆祈成婚。 日子就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下过去了,距离二太太前去锦岚院又过去了两日,这一日一大早,天都还没亮透,就有人敲响了陆家的大门。 陆家的门房打着呵欠懒懒地问道:“谁啊” “官差办案,赶紧的,把门打开”门外一把宏亮的嗓音说道,陆家门房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打开大门,就见门外站了几个官差。官差生得高大健壮,腰间还配着长刀,虎着一张脸,看起来来势汹汹的。 门房一见这阵仗,双腿都有些发软,赶忙觍着笑脸说道:“官爷快请进来。”同时赶忙使人去通知管事和家里的主子们。 管事得到消息匆匆地赶到,一见到为首的官差,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赶紧扬起笑脸迎上前去,“严大人,今儿个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那位严大人瞥了管事一眼,淡淡地说道:“贵府老爷在吗衙门里有一件案子,需要陆老爷走一趟。” 管事哈着腰说道:“很不巧,老爷昨日带着人到邻县去了,您看”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塞了一张银票给严大人。 严大人眯了眼睛瞄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满意的收入怀中,缓了缓语气说道:“既然大老爷不在,府上二老爷或是三老爷走一趟也是使得的。” “没问题,您稍等。”语毕赶忙使人到二房和三房的院子传话,另一边,管事也没有放弃打听消息,陆续又塞了几次银票给严大人,这才弄清楚了严大人一大早就带人上门来的原因。 原是陆家的药馆竟然出了卖假药一事,前后已经吃死了几个病人了,因为出了几条人命,事儿闹大了,知县压不下来,只得让人到陆家走一趟。 管事一听出了人命,这下子还得了,这不是他能应付的事儿,因此唤人好好侍候着几位官差,他自己急匆匆的进了后院,前往锦岚院禀报。 管事到锦岚院门口时,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简妈妈也候在了院门口,管事见状,心理安定了不少,看来夫人已经收到消息了,他赶紧开口说道:“劳烦妈妈替我传话,我有要事禀报夫人。” “总管随我来吧。”简妈妈点点头,带着管事进了院门。 不多时,管事便到了陆夫人面前,管事不敢耽搁,连忙将严大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眼下严大人是肯定要带人回去的,毕竟出了人命,陆家绝对要出来给个交代。 只是该带谁陆老爷出门去了不在家,二老爷昨儿个便告病了,没再插手铺子里的事儿,目前来看,只能让三老爷走一趟了。 可三老爷是个混不吝的,让他代表陆家,总觉得有些心里没底,就怕到时候假药的事儿没解决,却又暴露出其他把柄。 陆夫人也知道管事的意思,叫她说她也不愿意三爷走一趟,因此斟酌再三,陆夫人淡淡地说道:“陆家出了事儿,老大不在自然是二爷担着,你走一趟竹笙院,请二爷出面吧。” 管事得了令,立刻退了出去,简妈妈见人走得没影了之后,这才低声说道:“夫人,二爷既然告病躲在府里,现在如何会出面呢” “他出面不出面是一回事,我这里表态是另一回事。”陆夫人淡淡地说道,左右大爷如今都不在桐城,二老爷若当真要缩着,事后就不要再跳出来。 她巴不得二老爷就这么缩着呢,待到此次风波过去,二老爷就再不能插手药铺的生意了。 不过陆夫人知道,二老爷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方肯定不会甘愿就此失去插手药铺的机会,今儿个这事,二老爷不愿意也得站出来。 正如陆夫人所料,管事到了竹笙院之后,把严大人的来意说了一遍,二老爷就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表示愿意随着严大人走一趟。 二太太在一旁听了急得要命,待到管事离开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二爷,前些时候您不是就为了这事儿,连铺子都不管了吗今日怎么又” 二爷阴沉着脸,啐了一口说道:“倘若二房都不在陆府,自然可以避过这一次,可如今我只是抱恙,大哥不在难道我还能让老三出面不成” 到了此刻,二老爷也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陆夫人故意设好的局面,前些时候拦了二太太出远门,又在昨日把大爷支了出去,好让二房不得不替大房走一趟衙门。 毕竟二房若真的在药铺出事时撒手不管,日后还有什么颜面继续插手药铺的事儿 最让二老爷气愤的是,他压根儿没收到消息,不晓得严大人今日就会上门,否则他也能借着收租或其他名义躲出去。 结果却是大房的大爷昨日便到邻县去了。 这一切没有陆夫人的手笔,他还真不信,可让他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女人,这也不可能,所以二老爷只得把一切归咎于大房运气好。 听说二老爷出面随着严大人离开之后,陆夫人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她早就料到了,二房不会放手的。 前些时候二太太的离开,也不过想要避风头,二房打着事过境迁之后,再回来接收大房的药铺,主意打得挺美,也不看她答不答应 就算她对陆家的产业看不上眼,也没有让人到自个儿嘴里抢食的道理。 再加上京城里的许家为了攀上肃王府,不得不拉拢她,多了这一些筹码,陆夫人更加不把陆家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对她来说,只有她不要的,陆家人才能拿,但凡该是她的,她没说给,谁都不能打主意,否则就算是陆老爷,她也不会客气。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白衡陆祈【一更】 陆家出事,陆二爷被严大人带走的消息,陆祈和白衡也听说了。 白衡这才隐约记起,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一回事,那一次对陆家来说,可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几乎可以算是接近灭顶之灾了。 可惜详细经过他却是不清楚,只知道这一次的事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为的是要弄垮陆家,不过他想着上辈子的陆家可以熬过这一劫,想必这一次也行,更别说现在陆家还搭上了京城里的门路。 再说他不认为陆老爷子会眼睁睁看着陆家倒下去,就算没有陆老爷子,还有陆老爷呢。 陆家大房可是有能耐的很,不说陆老爷的手腕和才能远胜两个弟弟,就说陆夫人也不是个善茬,这也是为何陆老爷子敢就这么一放手多年不理家里事。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扯上了官府,白衡又听说陆老爷正好不在桐城,因此心里有些嘀咕,不晓得陆夫人是否能够撑起陆家 不同于白衡的紧张,陆祈完全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陆家,白衡对于陆祈的镇定颇为佩服,且他还知道陆祈早就使人去打听过事情的原委,使得他更加地佩服对方。 要知道,自己上辈子和陆祈差不多大的时候,和对方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就在白衡心生感慨时,白家也因为陆家出事的消息乱了套了。 白夫人哭着找到了白老爷,要他赶紧上陆家把儿子带回来,可白老爷如何会答应 白老爷在医术和药材方面的资质是驽钝了些,却也不是真的没脑子,且他在外行走奔波了这么些年,见识和眼界自是和以往不同。就拿这一次陆家的案件来说,白老爷觉得其中透着不少古怪,眼下最好是静观其变。 所以他哪里理会白夫人的哭求呢到后来他被白夫人吵得烦了,便干脆躲了出去。 白夫人被白老爷气得够呛,本就仅存不多的感情,也差不多磨光了。因此白夫人气呼呼的找上白老爷子,想求老爷子出面,把白衡带回来。 白老爷子本来就不赞成孙子淌入陆家的浑水,此时见白夫人来求他,便点头答应要走一趟陆家。 可白老爷子没想到,他还没动身,白衡先一封信送回来了。 白衡在信里分析了陆家现在的情况,并且隐晦的暗示老爷子,陆家这一次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陆家应当是能挺过这一坎儿的。 再者,白衡在信里表示了愿意陪着陆家少爷进京,并且希望老爷子能够支持他的决定。 白衡这一封信让老爷子沉默了很久。 老爷子原以为白衡前往陆家是被白仲辅逼的,可现在看孙子信里的意思,前往陆家是孙子自个儿点头同意的。 因此老爷子心里对于白衡进京的抵触减少了许多,毕竟白仲辅再浑蛋,有一句话说的对,错过了这次机会,白家想要重振往日的荣光,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当初也是这句话,让白老爷子也产生了动摇,才会让白仲辅夫妇给劝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就冲到陆家要人。 现在既然孙子自个儿也表示愿意前往京城,白老爷子便厚着脸皮,将白家的未来都压在了白衡的身上。 只是老爷子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真的对白衡不闻不问,既然白衡暗示了陆家这一场官司是有人在背后弄鬼,老爷子便打算出手帮一帮陆家。 虽然老爷子看不惯陆家上下的做派,但是为了孙子,他可以暂且放下对陆家的恶感,毕竟对于陆祈这孩子,他还算看得过眼。 所以收到白衡的信之后,白老爷子便把心腹派了出去。 另一边,收到爷爷回信的白衡,总算把心放下来了。 他早就料到,陆家出事的消息传回家里后,母亲和爷爷可能会反悔,想要把他带回去。因此他赶紧写了一封信,希望可以劝住爷爷。 只要爷爷发话让他留在陆家,母亲就不会擅自行动。 事实证明,他果然有先见之明,幸好那封信去得及时,否则爷爷都打算亲自来带他回去了。 当他听着白钟从白家打听来的消息时,在心里暗呼了几次好险。 这一次他到陆家来,只带了白钟一人,毕竟是寄人篱下,总不好排场弄得太过,再说过不久他就要和陆祈进京了,也不用带太多人在身边侍候,那些下人到时候也进不去肃王府。 所以他便把白芷几个丫鬟都留在了家里,只带了白钟一个小厮。 来到陆家之后,陆夫人本来要替他多添一些服侍的人,不过都被他推了,一来他信不过陆夫人安排的人,二来就如前头说的,现在服侍的人到时候也带不进肃王府,与其用熟了人又得丢开手,不如一开始就没得用。 因此白衡就带着一个小厮,住在陆祈的院子里。 陆祈的院子颇大,毕竟他身为长房嫡子,住的地方不能寒碜了,对于吃的用的和穿的,陆夫人一向不吝啬。 再说陆祈若是被苛待了,丢的是陆夫人的脸,所以陆夫人在物质方面,从来没有缺了陆祈,可以说还非常大方。 况且陆祈很小就发病,长年累月的吃药、补身体,精贵的药材和珍贵的食材那是如流水似的进了陆祈的院子,陆夫人对此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所以当白衡第一次踏进陆祈的院子时,着实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陆祈的院子如此的气派,不只院子里布置精巧,就是屋里头的摆设都不是俗品,家具也是用的陈年好木。 难怪上辈子的陆三少非好东西不用,原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他还记得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陆祈身上穿戴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就连喝的茶也都非上品不用,那时有不少人在背地里酸他做作,可白衡知道,对方身上的气度是经年累月培养出来的。 如今看了陆祈生长的环境,也就不难理解上辈子那个众人眼中难侍候的陆三少从何而来了。 用惯了好东西,陆三少哪里肯将就呢 就在白衡还沉浸在上辈子的回忆中时,门外小厮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赶忙回过神来,对着白钟说道:“去看看。”白钟应声而去,不多时就转回来对他说道:“少爷,是陆少爷身边的陆有过来了,说是陆少爷请您过去。” 白衡听罢,站起身来说道:“既是三哥找我,我便过去一趟,你留在屋里吧。”白钟应下,目送着白衡离开。 白衡出了门后,便跟在陆有的身后,随着他走向陆祈居住的正房。 陆祈的院子很大,除了他自己住的正房之外,还有东西两边厢房,很明显是为了他以后的妻妾所准备的。 白衡便住在东边的厢房,离陆祈的正房并不远,只要穿过一个回廊便到了。 因此没多久,白衡便到了陆祈所在的正房,只是陆有却带着他继续往前,白衡挑了挑眉,看着陆有前进的方向,开口问道:“三哥在亭子里吗” “是的,少爷觉着今日天气不错,所以想请白少爷一块儿到亭子里对弈。”陆有恭敬答道。 白衡点点头,没再说话,一会儿后,果然就在院子另一边的亭子里看见了陆祈的身影。 陆有将白衡领到亭子前便止步了,让白衡自己一人走进亭里。 白衡走进亭子里后,便见到陆祈坐在亭子边,望着旁边水池的池面发呆。他几步上前,温声说道:“三哥,你的身子骨还没好完全,小心着凉了。” 陆祈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小衡来了,到这里来。”语毕对着白衡招招手,白衡靠了过去,被陆祈伸手一拉,正好跌坐在他身旁。 白衡的身体靠在陆祈的身旁,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陆祈身上的体温,他觉得靠着陆祈的左手臂彷佛都要烧起来了。 这还是白衡第一次和人如此靠近,这样的感觉很新鲜,也有些让人尴尬,他忍不住抬起手捂着跳得飞快的心口。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每次和陆祈靠得太近,心就会跳得这么快 他疑惑的皱着眉,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陆祈,陆祈正好也转头望向他,白衡一下子就撞进了对方的瞳孔里。 白衡觉得陆祈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含了许多深意,可不等他探究,对方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 他呆呆地望着陆祈。 现在的陆祈和他第一次见到时已经很不一样了,当时的陆祈还被病痛缠身,身子瘦弱脸色难看,就算原本生得再好看,也像是好玉遮了一层灰。 可现在不一样了,白衡替陆祈解了毒,虽然体内还有些余毒,可陆祈的身子骨比以前健壮,脸色也好多了,看起来已经有几分前世陆三少的模样。 前世的陆三少除了以手段狠毒出名之外,再有便是他的好样貌。桐城里谁人不知道陆三少生得貌比潘安,多少年轻姑娘家见了他都要脸红,还有不少姑娘家被他的外貌迷得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坏名声,一心一意就想要嫁给他呢。 只可惜直到白衡死了,也没听说陆三少成家的消息,别说成家,就是订亲也没有。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入得了陆三少的眼白衡恍惚地想着。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三爷心思【二更】 陆祈自然不知道白衡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见白衡呆愣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白衡被这一掐,瞬间就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看着陆祈看呆了,因此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都不好意思再看向对方了。 陆祈见对方白玉似的脸颊变得绯红,心里就像被猫爪挠了一下,有些痒痒的,他觉得白衡很可爱,心下忍不住,又伸出手轻掐一下了对方通红的脸颊。 白衡这时也看出来了,陆祈这是和他闹着玩呢,他这才放下心来,可同时心里似乎闪过一丝遗憾,白衡来不及厘清那一丝感觉,那感觉就消失了,所以他便当是错觉。 陆祈见好就收,他可没打算把白衡弄生气,过了手瘾之后,便温声说道:“你整日待在房里,该有多无趣,今日天气不错,来陪我一块儿赏花喂鱼吧。” 陆祈的院子里有一个大池子,池里养了不少锦鲤,平日里白衡没事时也喜欢到这亭子来,因为这亭子可说是这整个院子里最舒服惬意的地方了。 因此白衡自然乐得答应下来,就是让他在亭子里坐一整日,他也是愿意的。 他又不是真的孩子,哪里会坐不住呢这里的环境这么好,风景秀丽又幽静,若是能在这里品茗、对弈或是看书,都是一大乐事呢。 陆祈见他是真心喜欢这里,心里自然也高兴得很,毕竟这里是陆祈最喜欢待的地方,如今被他当作弟弟疼的白衡愿意陪他在这里,他的心里别说有多舒心了。 甚至忍不住生出一股自豪,认为白衡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弟弟,和他一样有眼光。 只是他们没有坐多久,就被不速之客给打扰了。 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是陆家三老爷。 陆祈一见到三老爷,脸色就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向前一步挡住了白衡的身影,淡淡地问道:“三叔现在过来,是有事找侄儿吗” 陆家三老爷生得和陆大爷和二爷不太像,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书生气,走出去若是不说,没人会认为他是从商贾之家出来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和善可亲的人,却让陆祈变了脸色。 白衡站在陆祈的身后,身形完全被对方挡住了,他只能从陆祈的口气想象对方现在的表情。说实在的,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陆祈用这样冷冽的口吻说话。 此时的陆祈越发的像极了他印象中的那一位陆三少。 而让陆祈变成这样的原因,就是此时站在亭子外的陆三爷了。 思及此,白衡忍不住想要看看陆三爷是长了三头六臂吗否则如何会让陆祈这样紧张几乎可以说是如临大敌了。 只是还不等他动作,陆祈就彷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往后一拦,就阻止了他探头的打算,而此时陆三爷正好轻笑一声。 那一声轻笑让白衡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笑声,只觉得黏腻得很,让人听了心里就发毛,而陆三爷笑完之后,开口说道:“我做叔叔的来关心自个儿的侄儿是天经地义,小祈你不用这样紧张。” 陆三爷一开口,白衡心里发毛的感觉越甚,老实说陆三爷的嗓音算好听,可不知怎么的,白衡听了就是不舒服,明明对方的态度和语气都算得上亲近,可白衡却是寒毛直竖。 他身前的陆祈显然也是这样的感觉,因为他能感觉到陆祈整个人变得更加的紧绷,语气也越发的冷凝,他听见陆祈毫不客气的说道:“侄儿多谢三叔的关心,不过三叔似乎是忘了爷爷不许你踏入我的院子一步。” 陆三爷显然没想到,陆祈会这样直接,因此被陆祈的话噎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扯出一抹笑容,他冲着陆祈笑得很好看,轻声说道:“我没忘,不过很可惜,父亲眼下不在府里。” 陆祈听罢,脸色微微一变,还不等他说什么,陆三爷就继续说道:“我听说你的院子里来了个小客人我今日来是来见见那位小客人的。” 白衡听对方说到自己,心里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是来者不善,尽管陆三爷端着一副笑脸,可白衡却只想要离对方远远的。 显然陆祈也是这样想的,因为陆祈一听见陆三爷提起白衡,他立刻伸手拽住白衡,连连退了好几步,想要和站在亭子外的陆三爷拉开距离。 只是他们在亭子里,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陆三爷就站在亭子外,若是他们想要离开亭子回到陆祈的房间,势必得从陆三爷面前过才行。 陆三爷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并没有想要上前的意思。他知道陆祈防自己防得严,不过他只要守在这里,等着对方主动靠近就行了,他不信对方能真的不回房,和他在这里耗下去。 陆三爷胸有成竹地等在原地,依照他对陆祈作息的了解,再过不久就是陆祈喝药的时候了,难道陆祈还能拿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不成 因此陆三爷一点儿都不着急。 只是陆三爷等着等着,却不见陆祈有回房的打算,眼看着对方喝药的时辰都要到了,陆祈还是坐在亭子里,这下子陆三爷皱眉了。 他哪里会知道,陆祈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自然不用再喝药了。只是他就这么杵在亭子外,对陆祈和白衡来说,也是麻烦得很。 就在这时,简妈妈来了。 陆三爷见到简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那老货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冷淡的向自己请安问好。 陆三爷没想到简妈妈来得倒快,他本想着府里头正为了陆家的药吃死人的官司忙着,没时间顾到陆祈,便想着来占点儿便宜。 没承想,他才来没多久,简妈妈就巴巴的赶过来。 难道大房一点儿都不关心陆家的官司吗 陆老爷心里一边腹诽着,嘴里一边问着简妈妈,“你来做什么” “三爷,夫人让老奴带一句话给您,老爷子就要回府了,您还要待在这里吗”简妈妈淡淡地说道,她的话音刚落,陆三爷的脸色终于变了。 这时候,因着简妈妈的到来,陆祈稍微松了一口气,也就疏忽了白衡的动作,白衡正好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瞧见了变了脸色的陆三爷。 白衡没有想到,有着那样亲切语气的陆三爷变起脸来,表情可以如此狰狞,他被陆三爷的脸色吓了一跳,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谁知陆三爷耳朵尖,瞬间就转过头来,双眼的视线准确地捕捉到了白衡。只见陆三爷的眼中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亮光,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衡,让白衡心里生出一股厌恶。 陆三爷的眼光太放肆,倘若白衡只是十岁小童,自是看不懂对方眼神的含意,可白衡内里是个快二十的灵魂,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眼神的意思 他没想到陆家的三老爷竟是这样的变态。 难怪陆祈见到对方的态度会这样不客气,也难怪陆祈会将他拦在身后。 想通了一切的白衡,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他缩回陆祈身后,避开了陆三爷放肆的目光。同时简妈妈也上前一步,挡在了陆三爷面前。 陆三爷本来看见一个粉嫩嫩的小童,心里正澎湃着,下一瞬眼前就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落差真不是一般的大。 因此他啐了一口,骂咧咧的离开了陆祈的院子。 待到陆三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简妈妈这才转身进了亭子,对着陆祈说道:“小少爷,夫人使人守着院子,您放心,三爷不会再来打扰您了。” 简妈妈吩咐完,便径自走了。 简妈妈走了之后,亭子里陷入一片沉默,陆祈是因着见到了陆三爷心情还有些不能平复,而白衡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看懂了陆三爷的眼神之后,再对照方才陆祈对陆三爷的态度,白衡心里便是一阵心惊,难道陆祈已经吃过陆三爷的亏 思及此,白衡便有些坐不住,他一方面想要弄清楚陆祈到底有没有吃亏,一方面又觉得不该揭陆祈的疮疤。 想来想去,白衡还是觉得不要问比较好,可他不知道他抓耳挠腮的模样,早就落入了陆祈的眼中了。 陆祈没想到,白衡竟能看懂陆三爷的眼神,这让他有些难堪。 毕竟陆三爷没有见到白衡之前,目标一直是他,也就是说方才白衡见到的那种恶心的眼神和笑容,陆祈早就见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所幸陆祈身旁一直有人,陆三爷只能看不能做什么,但是光是被对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就让陆祈觉得受不了。 这也是为何他以往都要离家到别院的另一个原因。 除去身子骨的问题之外,也有为了避开让人恶心的陆三爷这一层原因,不过当然还是因着静养为主。 陆祈在当初陆夫人打算带白衡回来时,便有些犹豫,就是因着想到了陆家有个陆三爷。陆三爷之所以不敢对陆祈来硬的,除去陆祈身旁都跟着人之外,也是因为陆祈是陆家长房的嫡子。 陆三爷再胡涂,也不至于敢对长房的嫡子下手。 可是白衡就不一样了,陆夫人并没有把白衡的身世说出来,在陆家其他人的眼里,白衡就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 这样的一个孩子,若是落在了陆三爷的手里,还不得被玩掉半条命 陆三爷也是打着先斩后奏的心思,才会趁着陆家出事的这当口,摸进了陆祈的院子。他可是瞅准了陆老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就想要先把陆祈院子里的小客人吃进肚里再说。 可谁知陆夫人还有心神盯着陆祈的院子,他前脚才来没多久,简妈妈后脚就跟着来了,真是让人倒胃口。 陆三爷骂骂咧咧的出了陆祈的院子,脚步一转就出了陆府。 陆三爷一路来到桐城西边的一条花街柳巷里,巷子最里头有一间新开的小倌馆,陆三爷近来成了馆里的常客,就算是现在还未开馆,可陆三爷砸下大把银子,老鸨哪里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 因此大白日的,陆三爷就又钻进了温柔乡里。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幕后黑手【三更】 因着陆三爷这一闹,陆祈和白衡也没心情赏花喂鱼了,两人草草的道别后,便回了各自的屋里。 白钟见白衡回来这样早,有些惊讶,不过他见主子的脸色不大好,便识趣地没有多问。 白衡回到房里后,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放心不下陆祈,又急匆匆的出了房间,身后的白钟不知道主子在搞什么,只得赶忙跟了上去。 谁知出了房间,白衡见到白钟也跟了上来,又把他打发回去,自己一个人来到陆祈的房前。 陆祈的房前有另外的丫鬟守着,丫鬟们见到了白衡,客气的请他稍等,然后转身进去替他通报。 白衡站在外面等待的时候,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急吼吼的跑过来,实在不太好,再说见到了陆祈,他又该说些什么 只是就在他打退堂鼓,想要转身离开时,进去通报的丫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陆有,陆有对他说道:“白少爷请进,少爷在里头等着您。” 白衡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不是白衡第一次进入陆祈的房间,却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他转过隔开外间和里间的屏风,就见到陆祈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陆祈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人倚靠在引枕上,一派悠闲的模样。 陆祈这样子有些出乎白衡的想象和预料,因此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冒然的过来实在是错误的。不过陆祈显然很高兴见到他,他把手里的书一放,温声说道:“小衡怎么来了” 白衡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担心陆祈心情不好吧毕竟若是说起这话题,就难免要提起陆三爷,可白衡知道陆祈肯定不愿意提起那个人。 因此一时间,白衡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他只能吭吭哧哧的憋出一句,“我无聊了,来找三哥下棋。” “小衡真是好孩子。”陆祈闻言眼神闪了闪,笑着感叹了一句,随后扬声唤人进来服侍。 待到陆有把棋盘摆好之后,白衡也只好坐下来,开始和陆祈对弈。虽说对弈只是他找的借口,可不得不说,和陆祈对弈确实是一件享受的事儿。 因此本来只是临时找的借口,结果白衡一下子就开始认真,并且沉迷进去了。 待到白衡终于下了个过瘾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白衡这才发现,他竟是捉着陆祈下了一个下午的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尴尬地说道:“三哥真是对不住啊,我一下棋就忘了时间,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没得耽误了你的时间。” 陆祈闻言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温声说道:“和你下棋很痛快,三哥巴不得继续呢。” 白衡听罢眼睛一亮,不过考虑到陆祈的身体还没好完全,便又蔫了下去。他吶吶的说道:“三哥,下回可不好再这样了,你的身体还不能这样操劳,下次可不能再纵着我了。” 陆祈见白衡开始较真,连忙举起双手投降着说道:“好好好,我记住了,下回不会再这样了。”这才止住了白衡的唠叨。 陆祈怎么都没想到,白衡唠叨起来竟是和老妈子有得比,陆祈还记得第一次听白衡唠叨时,险些被对方念得头晕。 之后陆祈又被白衡念过几次,每一次都让陆祈生出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之后他便学乖了,但凡见到白衡有要开口的模样,便赶紧先行认错悔改。 这一招挺好用的,只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白衡便会住口。 今次也不例外,白衡见陆祈又做出这副讨好的模样,便抿了抿唇把说教给吞了下去。陆祈见状,赶忙让人备膳,好转移白衡的注意力。 陆祈的丫鬟动作很迅速,很快就备好了一桌子的膳食,白衡之前也时常和陆祈一块儿用膳,因此陆祈一开口邀请他,他就很干脆地坐下来。 不过因着白衡不习惯用布菜丫鬟,因此陆祈便把布菜的丫鬟给挥退了。 两人安静地用完饭后,丫鬟们送上了消食的热茶,白衡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陆祈坐在一旁,看着白衡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可爱。 他握拳抵在唇边,干咳几声掩去笑声,他知道白衡最不喜欢人家说他可爱,若是知道自己看着他发笑,肯定又要跳脚了。 不过就是这一点,在陆祈的眼里也是可爱得紧,当然这话他只敢放在心里。 两人坐在一块儿,默默地喝着消食茶,过了一会儿后,白衡懒懒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陆祈闻言,嘴巴动得比脑子快,开口就说道:“何必来来去去这样麻烦,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他这话一出,不只白衡愣住了,就是他自个儿都愣住了。不过他的心里倒是没有抵触的感觉,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因此陆祈反倒真的想把白衡留下来了。 白衡眨眨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毕竟他从没想过陆祈会开口留下他,再说他也没有和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不过奇异的,只要想到要和陆祈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他的心里一点儿排斥都没有,他原以为自己不喜欢和旁人亲近,没想到陆祈是个例外。 陆祈见他楞楞的,以为他不愿意,神色有些黯然,白衡见状,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啊。” 陆祈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脸色也转阴为晴,白衡见他这样高兴,心里也软了几分,左右不过和对方一起睡一晚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由了他吧。 殊不知,有些习惯可不能惯着,白衡点头开了这一个先例,从此之后,陆祈便找各式各样的借口硬拉着他一块儿睡。 直到两人都长大成人了,陆祈还是乐此不疲的想要把白衡拉上床。 当然,那时候陆祈的心里就打着别的主意,而不是纯粹的睡觉了。 陆家二爷去了衙门一趟,大家本以为没多久就能回来,谁知二爷竟被直接下了大狱。 消息传回陆家之后,整个陆家都炸开了锅。 就是陆夫人和陆老爷子也变了脸色,陆老爷子无法,只得亲自走一趟衙门。陆夫人也没闲着,一封信便直接送到了知县夫人的手上。 与此同时,白老爷子的人也正在求见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和夫人简直被他们弄得头都大了,知县夫人收到信之后,拿着信冲到了知县大人的面前,抖着信纸对他说道:“你瞧瞧,你瞧瞧,陆家那一位搬出了肃王来,这事儿该怎么收场” 知县大人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没想到陆家啥时候攀上了肃王府,不是说陆家和许家没有往来吗否则当初他也不会点头答应诬陷陆家。 本来以为这一次可以让陆家去掉半条命,狠狠刮他们一层皮,可现在知县大人觉得,他不被刮一层皮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敢再想其他。 不过另一边也不是好惹的,知县大人收了对方的好处,答应藉由这一次的官司,要让陆家好看,现在事情办不成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交代呢。 思及此,知县大人真是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就不用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 最后还是知县夫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他们把消息放给陆夫人,让陆夫人直接去和对方交涉,到时候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知县大人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这一招也可以用在白家身上,因此便使人故意让白老爷子的人“偷听”到事情的始末,白老爷子的人一听,这可不得了,便匆匆地回了白家。 另一边,知县夫人亲自写了一封回信给陆夫人,向她表示知县的为难和委屈,并且暗示了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让陆夫人有意见去找对方说去。 陆夫人本来就料到是有人在背后弄鬼,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来头竟然这样大,难怪知县敢点头了。 毕竟陆家在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知县以往也收过陆家的孝敬,没道理讹人还讹到陆家头上来。 原来是背后有这样一座大山,难怪知县敢对陆家动手了。 至于白家知道了知县背后的人是谁之后,白老爷子顿时沉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陆家出手的人竟是来自京城的大人物。 这个人可不是白家惹得起的,所以白老爷子不得不把人都调回来。 白夫人本来把希望寄在老爷子身上,可没想到就连老爷子都没办法,白夫人顿时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待到白夫人醒来,就吵着要上陆家把白衡带回来,谁劝都没有用,因为对白夫人来说,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就只剩下儿子了。 丈夫已经靠不住了,倘若她连儿子都失去了,那么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倚仗呢 因此她说什么也不能让白衡陪着陆家倒霉。 白老爷早就避了出去,白夫人身旁的丫鬟和婆子劝不住她,最后还是白老爷子赶了过来,说了白夫人一通,白夫人这才消停了。 白老爷子只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白夫人,白夫人就不敢再闹,因为白老爷子说了,陆家的敌人太过强大,若是一个不好,当心连白衡和白家都赔进去。 就算白夫人不把白家放在心里,可她不能害了白衡啊。 ... 正文 第三十章 是故人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时,陆夫人倒是镇定得很。 就像知县夫人所料的,陆夫人得知知县背后的人是谁之后,便没有继续为难知县。 陆老爷子也收到了消息,知道这次在背后弄鬼,想要陆家倒霉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京城里的晋王府。 要说晋王府为何费这么大的功夫要弄垮陆家 追根究柢,还是为了肃王世子挑选伴读一事。 可以说若不是晋王府收到消息,陆家要送人进京,晋王府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派人到桐城来,就为了扳倒陆府。 至于扳倒陆府对晋王府有何好处这些就不是陆家该去考虑的,他们只要知道对手是谁,以及该如何保住陆家就行了。 因此陆夫人二话不说,立刻修书一封使人送往京城许家,另一边,她也下了帖子给晋王府派到桐城来的人。 不管对方肯不肯卖她面子,她该做的都要做,免得到时候晋王的人倒打一耙,说她绕过晋王的人直接向京城告状。 只是陆夫人没想到,晋王的人接了帖子没多久就回帖了,甚至还很客气地请她和老爷子过府一叙。 陆夫人拿着晋王府的帖子来到老爷子的院子,老爷子接过帖子一看,沉吟一会儿后,淡淡地说道:“那便走一趟吧。”陆夫人点头应下,然后又退出了院子。 回到了锦岚院之后,简妈妈立刻迎了上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晋王的人为何指名要见您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陆夫人皱了皱眉,她也说不好晋王的人在打什么主意,老实说,她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了,送去的帖子可能不会有任何回音。 没承想,晋王的人不只很快就回复了,态度还很客气。 这让陆夫人不免开始怀疑,难道对方早就在等着她了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一次陆家的官司肯定能够逢凶化吉。 到了帖子上约定的那一日,一大早陆夫人便随着老爷子出门去了,陆夫人和老爷子一人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目的地而去。 晋王府的来人在桐城里租了一个宅子,在陆家的官司闹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来头这样大。 就连陆夫人先前也没想到,晋王府的人就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陆府的马车到了宅子门口时,宅子的大门已经开了,显然正等着陆家的人。老爷子在大门口下了车,陆夫人的马车却被直接引入大门。 待到马车停下来之后,陆夫人只觉周围一片寂静,显然已经不在大街上了,她端坐在车内,等着她的丫鬟请她下车。 不过她等了一会儿,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下子陆夫人开始紧张了,难道今日果真是一场鸿门宴 还没等她想完,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嗓音,陆夫人一听见那声音,整个人彷佛被雷劈中似的,顿时愣在了位置上。 外面的嗓音是一道好听的成年男子声音,听起来年岁和陆夫人差不多,而且光是听声音,不难想象出对方温润出色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好听的声音,却让陆夫人变了脸色,仔细看去,还能发现陆夫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外面的人久等不到陆夫人的回话,便又再次说了一声,“许妹妹,好久不见。” 是许妹妹,不是陆夫人。 陆夫人终于反应过来,狠狠的闭了闭眼,面色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冷淡地说道:“民妇是桐城陆家大郎的夫人,还请大人称呼民妇陆夫人才好。” 外面安静了一瞬,那把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时,便从善如流的唤了她一声“陆夫人”。陆夫人闻言挑起唇角露出一丝嘲讽。 那人果然还是如此的识时务,当年便是对方怕事的心态,先行妥协了,所以最后她才不得不嫁到桐城来。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那人又巴巴的跑来唤她一声许妹妹,图的是什么 她为了对方,甚至终身不孕,可是当年对方不敢担这个责任,又因着家里逼得紧,他很快就放弃了自己这个无法孕育子嗣的未婚妻,另择了良缘。 每每一想到当年她为了这样一个人,受了伤以至于伤了自己的根底,陆夫人的心里就不只一次感到后悔。 陆夫人的性子好强,一生当中极少后悔,除去抱养陆祈之外,她生命中另一个污点便是当年瞎了眼看上一个窝囊废 思及此,陆夫人的脸色越发的冷淡,本来因着听见熟悉嗓音而激动的心情,基本也已经平复下来了。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陆夫人定眼望去,就见到曾经年少时非常喜欢的那一张脸庞,只是此时再见到时,她的心里已经毫无涟漪了。 她用一种非常平静又冷淡的语气,淡淡地说道:“好久不见,田大人。” 田大人显然没想到陆夫人的态度会如此冷漠,因此面上露出了一抹受伤的神色,但是陆夫人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说道:“没想到士别三日,田大人已经拜入了晋王的门下,还请大人念在相识一场,别和民妇兜圈子了,给个说法吧。” “许陆夫人,我今日请你和老爷子过来,便是要替你们周旋一二,你放心,有我在,陆家不会有事的。”田大人拍拍胸脯,对着陆夫人保证道。 陆夫人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对方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是了解,倘若对方真有心替陆家周旋,二爷也不会被下了大狱。这么多年没见,田家三郎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出一张嘴,再者,田三郎既然做出对她余情未了的模样,如何还会放过陆家呢 不过她也不会当场驳了对方的面子,既然对方要装得一副深情无悔的模样,便由得对方装吧,左右她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了。 田三郎见陆夫人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心下有些气馁,也有些恼火。枉费他惦记对方那么多年,知道了王爷要对付陆家,他还巴巴的揽下了这次任务,就想要保住她。 可看看许四娘这是什么态度田三郎见许四娘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下便有些不得劲儿,也不想再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因此他便没有再试图勾起陆夫人对两人过往的怀念。 陆夫人见他三分钟热度的表现,心里更加看不起对方,也更加确定了当年是自己眼瞎了才会看上对方。 想当年田家三郎和许家四娘之间,本来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才子佳人,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在许四娘及笄之后,两人便订下婚约。 可是好景不常,有一回许家四娘外出上香时,却出了意外,众人只知道许四娘受了重伤,然后田家不厚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门退亲。 许家自然是气极了,可田家执意退婚,许家也没有巴着对方不放的道理,因此两家交还儿女的庚帖,婚约就此作罢。 不多时,就听说田家和另外的人家订亲了,再之后,许四娘伤愈之后,就远嫁到桐城,京城里便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可这都只是外人听说的消息,事实的真相如何,唯有田许两家知晓。 陆夫人想起过往那些糟心事,心情越发的郁闷,脸色也更不好看了,田三郎见她冷着一张脸,嫌弃的皱了皱眉,真是白瞎了陆夫人那一张好脸蛋。 陆夫人瞥见了他的神情,在心里冷笑几声,她知道田三郎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可那关她什么事呢田三郎之于她,已经是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了。 对方高兴与否,早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了。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花厅,陆老爷子已经坐在一旁了,见到她俩一块儿进来,眼神闪了闪,不过他却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陆夫人主动坦承说道:“老爷子久等了,儿媳妇见到了故人,多说了几句话。” 陆老爷子见陆夫人坦荡荡,便摆摆手说道:“不妨事。”接着把目光放在一旁的田三郎身上,开口问道:“不知这一位是” “老爷子,这一位便是京城来的田大人。”陆夫人隐晦的点出了田三郎的身分,陆老爷子一听就知道田三郎便是这一次陆家官司主导的人了。 因此他站起身来,恭敬的说道:“原来是田大人,久仰久仰。” 田大人露出客套的笑容,回了一礼说道:“老爷子客气了。”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了起来。 陆夫人和陆老爷子一早就出门了,陆祈是知道的。 不过因着陆夫人先前已经警告过陆三爷了,所以陆祈倒是不担心陆三爷还敢跑到他的院子来。 而陆祈起床的时候,白衡还没醒。 自打前几日白衡被陆祈留宿之后,这几日陆祈便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成功留下了白衡。因此他和白衡已经同床共枕好几个晚上了。 对陆祈来说,和人睡在同一张床榻上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再说对方是陆祈很喜欢的白衡,那就更没有抵触了,而且第一个晚上陆祈就发现了,白衡的身上竟然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味道不是很浓烈,但是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以往陆祈最不喜欢闻到药味,可不知怎么的,白衡身上的味道他却一点也不讨厌,还有些沉醉。 当天晚上,伴随着身旁的药草香,陆祈甚至睡得比以前还要好。 因此就算冲着睡得比较好这个原因,陆祈也不会放过和白衡同床共枕的机会。 当白衡清醒过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白衡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顺便抱着被子滚了一圈,他已经在陆祈的床上睡了几个晚上了,算是熟悉了。 而他也习惯了每次睁眼时,都只剩下自己一人在床上。 要白衡说,陆祈这孩子的作息真是好,每天都早早的就起床锻炼,晚上也很早就寝,就是陆祈这样良好的生活习惯,才能让他在中毒的情况下,硬是拖着那个破烂身体过了这么多年。 白衡躺在床上思索着,该如何替陆祈调养身体。 除此之外,萧柔安母子的情况他也没有放松,仍是使人盯着那对母子。前些时候,白家传来消息,白老爷又外出购买药材了。 白衡已经料到白老爷在家里待不久了,因为白老爷对茹儿的新鲜已经过了,没有了茹儿勾着他,他便又想起了自己的“真爱”了。 白衡算算时间,萧柔安那里也该急了,毕竟这是白老爷第一次这么久没到他们母子那里,只怕这一回萧柔安想尽办法都会说服白老爷,让白老爷答应带她们母子回白家。 不过现在的白衡不担心白夫人受不住了,先前他已经暗示过母亲了,想必母亲已经着手调查过萧柔安母子了。 这一次萧柔安母子想要入府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如白衡所料,白夫人先前因着白衡的提点,所以使人暗中调查了白老爷以往的行踪,发现了白老爷竟然在外面养外室。 所幸这时候的白夫人已经不是以前菟丝花的性子,虽然知晓白老爷养外室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却远远不像上辈子那样,成为要了她的命的致命打击。 白夫人对白老爷的感情已经在几次的事情中消磨得差不多了,可以说萧柔安母子的存在,让白夫人对白老爷彻底死了心。 只是白夫人死了心,不代表她就能够接受另一个女人进入白府取代她的位置。 因此白夫人早在萧柔安进府前,便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居心叵测的萧柔安入府。倘若萧柔安没有生出妄想,一个姨娘的位置白夫人自认还是给得起的。 再说白府也不是养不起两张嘴,萧柔安母子要想住进白府,成,只要磕头敬茶,认了姨娘和庶子,白夫人也不会为难对方。 就怕对方心大了,想要的不只是一个姨娘的位置。 曲河镇 白老爷把事情都办完之后,便又绕到了这个小镇,原因无他,他的“真爱”和真爱替他生的儿子都在这个小镇上。 每次白老爷来到这个小镇,心里总是很疑惑,不懂为何柔儿总是不肯跟自己回白府,要窝在这个破烂的小镇累得他们的儿子衍儿也要一块儿受苦。 白老爷边摇头边叹气,带着人便往着萧柔安的宅邸去。 萧柔安的宅子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周遭的邻居都知道,这一家的男主人在外头跑商,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次。 萧柔安之所以不愿意回白府,便是因着在这小镇上,她可以装做自己是当家女主子,可以自欺欺人的把自己当作白仲辅的妻子。 倘若她和白仲辅回了白家,那么她的衍儿就是庶子,低了白衡一头不说,日后也不能继承白家,除非白衡亡故了。 既然分不到好处,又得矮人一头,她们母子俩何必进府去受苦呢 在白老爷眼中,在落后的小镇生活是受苦;可在萧柔安眼中,入府去矮人一截才是受苦。 不过在白老爷上次说好要来看她,结果人没有出现,后来更是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萧柔安已经顾不得再考虑其他了。 若是白老爷再也不来,那么她才是个笑话,这时的她已经后悔之前为何如此硬气,早该随着白老爷回了白府才是。 就在萧柔安急得寝食难安,几乎都要带着白衍往桐城去时,白老爷终于又传书来了。 接到白老爷书信的那一刻,萧柔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变故让她知道,什么感情都是靠不住的,白老爷先前口口声声说她是“真爱”,结果也可以一丢就是几个月都不联系。 这是哪门子的“真爱”呢 因此萧柔安打定主意,这一次若是白老爷再提起纳她入府,她可不能再一口回绝了。 就算没打算立刻入府,也得给点甜头和希望,让白老爷惦记着她才行,否则再来一回变故,她可真要抱着白衍跳河去了。 白老爷到曲河镇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不过他没想到萧柔安竟然等在大门处,亲自迎了他进门不说,还温柔的嘘寒问暖,亲手服侍他更衣、漱洗。 白老爷这下子觉得自己前些时候真不应该,怎么就把柔儿一个人丢在这里呢思及此,他伸出手臂,将萧柔安拥入怀里,怜惜的亲亲她。 萧柔安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因此她越发的柔顺,只诉说着自己的相思和倾慕,一点儿都没有埋怨,反而还关心白老爷的身体或是生意。 因为她以为,白老爷之所以被绊住了脚步,不外乎是这两个原因。当然,这是她表现出来给白老爷看的,心里她可是清楚得很,能够绊住白老爷脚步的,肯定是美色了。 萧柔安和白老爷相好了这么多年,白老爷身旁也有一两个她的耳目,随着白老爷的书信一道送过来的,就是那个茹儿姑娘的消息。 也是因着茹儿姑娘,才让萧柔安更是着急,觉得自己不能再吊着白老爷了,否则只怕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白府没进去还落个被人抛弃的下场。 不过她也不能主动提起,不然就太掉份了。 因此萧柔安便想着,她把白老爷侍候好了,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好,还要让对方离不开自己,这样白老爷自然就会想把她一块儿带走。 所以她才会卯足了劲儿讨好对方。 现在看来,她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白老爷脸上的疼惜和恋慕她看得真真的,至少白老爷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这感情的基础太过薄弱了,一丁点儿的美色都能够影响。 萧柔安心想,她得趁着白老爷来到她这里时,再度把对方的心拉回来。 白仲辅在萧柔安这里一待就是十多日,这期间,萧柔安使出浑身解数,把白仲辅侍候的服服贴贴,白仲辅一高兴了,自然舍不得让“真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小镇里。 因此等到白仲辅要动身离开时,他再度问了萧柔安愿不愿意和他回白府 他本以为萧柔安又要拒绝,没想这一次萧柔安想了想,羞怯的点了点头,而且还说了一个让白仲辅非常舒心的理由,萧柔安的原话是这样的:“老爷,妾担心您,您这一次这么久没消息,妾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妾受不了和您分隔两地的苦了。” 萧柔安这等同于服软的示弱,满足了白仲辅大男人的心理,认为对方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白仲辅甚至觉得,他早该晾萧柔安一段时日,对方就不会这样固执了。 既然萧柔安点头愿意回白府,白仲辅便打算带着她和儿子一块儿走,不过萧柔安却不想这样急匆匆的进府,她就算要进府,也要白仲辅派人专门来迎。 就这样跟着白仲辅回去算个什么事呢 因此萧柔安又费了一番唇舌,把白仲辅哄得开开心心的,点头答应回去后便再派人过来接她。 萧柔安送了白仲辅离开之后,转身便到了儿子的院子里。 她对儿子白衍的教育非常看重,自打三岁起便亲自启蒙,五岁便替白衍请了先生,因此白衍虽才九岁,已经识得许多字了。 除此之外,白衍每天还得练字,这时候正是白衍练字的时候,萧柔安来到儿子的书房前,透过窗子看着小小的人儿站在书案前,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写着。 她看了一会儿,便抬脚走了进去,白衍听见脚步声,却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将笔下的一个字写完了,这才放下笔。 白衍一看是母亲来了,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萧柔安见到儿子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她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对着儿子招招手。 白衍立刻跑到她身旁,依赖的依偎着她。 萧柔安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温声说道:“衍儿,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白衍闻言,开口问道:“离开是要回家了吗” “是的,回家。”萧柔安点点头,喃喃地说道:“是该回家了,怎么说你也是老爷的孩子啊,是该回去了”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夫人手段 白仲辅回到白家之后,便到正院向白夫人提起纳萧柔安的事。 因着白夫人早有心里准备,所以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服侍过老爷了,那便接进府里来吧。” 她如此好说话倒让白仲辅有些讶异,特意多看了她几眼。不过白夫人不闹腾自是好的,因此他把事情交代完了便又离开了。 待到白仲辅走了之后,白夫人这才露出疲态来,一旁侍候白夫人的莫妈妈见状,心疼不已地说道:“夫人,您看开些” “妈妈你放心,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了,先前有一个茹儿,现在不过多一个柔儿,后院里人还少吗”白夫人低声说道。 莫妈妈闻言,更是心疼自家姑娘。莫妈妈是白夫人的陪嫁妈妈,也是白夫人的奶娘,可说是从小就看着她长大,眼见着自家姑娘这些年来受的委屈,莫妈妈心里对白老爷可是不满的很。 可再怎么说,白老爷都是主子,她一个做人下人的,哪里能置喙主子呢 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老爷的姨娘一个一个抬进府,看着白夫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不过幸好小主子是个懂事的,知道心疼母亲,前些时候白衡对白夫人的劝说,莫妈妈都看在眼里。听着小主子稚嫩的嗓音说着大道理,莫妈妈心里宽慰不已的同时,也替白夫人母子感到心酸。 虽说她以前也觉得夫人太过小主子了,可看着小主子真的成熟了,莫妈妈又有些唏嘘。小主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却被逼着不得不成长起来。 莫妈妈看着自家夫人面无表情的脸庞,知道夫人是被老爷伤透了心,俗话说的好,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白夫人没了以前痴恋白老爷时的热情,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萎靡了不少。 幸好还有白衡支撑着她,白夫人的世界才不至于崩塌。 不过也是因着白夫人都把希望转而寄托在儿子的身上,所以越发不能看见儿子出事,这一次陆家出事了,白夫人也才会这样着急。 这些莫妈妈都懂,可就是因为懂得个中原因,她才更加的痛恨白老爷。 白夫人把白老爷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半个月之后便将萧柔安母子接近了白府。 萧柔安带着白衍忐忑不安的回了白府,自然,萧柔安和白衍的马车不可能是从白府的大门进,她们的马车是从角门入的白府。 不过饶是如此,母子俩下了马车之后,仍旧被白府的精致华美给晃花了眼。萧柔安以为她在曲河镇的宅邸已经很不错了,可入了白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贵人家。 她身旁的白衍紧捉着她的衣裙,一双眼睛也是骨碌碌的转,母子两个都被眼前的富贵给吸住了全部心神,殊不知一旁的下人见了,都在暗暗嘲笑她们的眼皮子浅。 白夫人使人去接了萧柔安入府之后,暂时将她安置在大房的一个小院子里,毕竟得等到摆酒过了明路,萧柔安才算是白仲辅正经的姨娘。 不过这也是自欺欺人了,萧柔安牵着一个九岁左右孩童入府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白府上下,这下子谁不知道萧柔安是白大爷在外面养的外室。 白老爷子自然也听说了,他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插手儿子院子里的事。毕竟人是老大媳妇儿接回来的,便表示大房有意认回那个外室子,他老爷子也就不想枉做恶人,倘若儿媳妇不愿意,求到他跟前来,他自有法子打发了那对母子。 只是他没料到,儿媳妇竟是安静得很。 白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心思眼界自然不是白老爷可以比拟的,白老爷只觉得白夫人没有闹腾是好事,可老爷子知道,儿媳妇这是被伤透了心,对儿子死心了。 白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儿媳妇对儿子死心不是好事,毕竟白夫人这个儿媳妇的家世不错,就算当初为了远嫁到桐城和京城娘家闹得有些不愉快,可这么些年来,白家在外行走时多少有受到亲家的照拂。 这些白老爷子都看在眼里。 因此之前白老爷子管束白老爷也是下过狠手的,只是白老爷继承了家主之位,总得在外行走,老爷子无法时刻管到外头去,白老爷的心便渐渐野了,到后来竟然还敢养外室了 这些白老爷子都是知道的,他本想私底下处置了那对母子,可是当时正好老三的房里出了点儿事,老三被气得离了家,老爷子处理完老三的事回过头来,才发现老大把那对母子藏了起来。 虽说要找出来不是难事,可老爷子被老三弄得心力憔悴,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管老大的事,再加上老大媳妇的性子太过软和,儿媳妇自己立不起来,老爷子也没心思帮扶。 所以萧柔安母子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白夫人接了萧柔安母子入府之后,很快的就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摆了一桌席面,将萧柔安抬为姨娘。 萧柔安穿着一袭粉色的裙衫,俏生生的立在原地,她低垂着头做出一副低顺乖巧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期盼着白老爷的到来。 可她哪里会知道,白夫人早就做好了安排,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白仲辅的。 要说白仲辅对萧柔安也有几分真心,只是那真心到底能持续多久就不好说了。本来白仲辅还因着前些时候冷落了萧柔安,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才会想要在排场上弥补对方。 对于他的要求,白夫人一一答应下来,白夫人如此好说话,白仲辅自然满意得很,过了几日,白夫人甚至拨了一个美貌伶俐的丫鬟到他身边侍候,这让白仲辅更加舒心了。 那个丫鬟可是白夫人特意找来的,她早就使人打听过萧柔安的长相,然后再结合茹儿的长相,才找出这么一个各方面都符合白仲辅审美的丫鬟来。 果然,那个丫鬟一到白仲辅身边没多久,就被他拉上床榻侍候了,白夫人听说了之后,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白仲辅得了那个丫鬟之后,很快就把萧柔安忘在脑后了,左右他都已经听说夫人派人去接萧柔安母子了,他便没有再过问。 当然,萧柔安摆酒抬姨娘的这一日,他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便是白夫人想要的结果,因此当白夫人看着站在一旁的萧柔安脸色越来越惨白时,她唇角的笑意变越来越深。 想要入白府行啊,她这便让萧柔安看看,白家大爷是多么一个无情无义的浑蛋。 席面上除去白夫人之外,还有白仲辅的几个姨娘,她们本来见萧柔安带了一个年纪和大少爷差不多大的男童入府时,个个都感到危机感了。 且看着夫人张罗酒席的阵仗,竟是颇为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府这是要纳一个贵妾呢,这下子大家都急了,这新的萧姨娘有儿子傍身就算了,看来还是个很得老爷宠的,这让其他人还怎么争呢 不过就在大伙惴惴不安,又有些忿忿不平时,却发现萧姨娘似乎没有她们想的得宠 白仲辅的姨娘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们开始猜测,大概是顾虑到白衍那个庶子吧,所以老爷和夫人才对萧姨娘格外的好。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老爷的身影还迟迟未见,在场的姨娘们心里已经有数了,面色又和缓了不少,瞥向萧柔安的眼神已经带着嘲笑和鄙夷了。 白夫人见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淡淡的开口说道:“老爷许是被事情绊住了,我们这便开席吧。”语毕,转头对着一旁的萧柔安说道:“你别多心,老爷外头事多,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可她这话对萧柔安来说,一点儿都不是安慰,更像是一把刀捅进了心口似的,让她痛得几乎要端不住笑脸了。 但是她不能失礼,更不愿意失态让白夫人看了笑话,便努力维持的面上的笑容,恭敬的说道:“妾省得了。” 白夫人也没有再理会她,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头和其他的姨娘说话,萧柔安自个儿站在一旁,心里感到一阵阵悲凉。 不过随后她又打起了精神,这些冷遇她早就料到了,她才不会因此就被打倒,早在点头同意进白府之后,她便告诉过自己,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她都要忍下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来到白府之后,受到的第一个冷待,就是来自于白老爷。 而此时的白老爷正搂着近来很得他宠的丫鬟,在自个儿的书房里红袖添香,好不快活。后院里发生的一切他自是不知,只记得怀里的温香暖玉。 待到他搂着丫鬟荒唐完了之后,后院里的酒席也散了,萧柔安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不死心的遣了一个丫鬟前去寻找白老爷。 可白老爷在前院的书房哪里是这么好进的丫鬟被拦在垂花门外,连前院都进不去。 丫鬟使尽了各种法子,也没能说服守门的婆子,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院子向萧柔安禀报。 萧柔安听罢沉默许久,这才疲惫的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回房冷静下来之后,萧柔安也想通了。 今日的酒席想必就是白夫人给她的下马威,既然是下马威,她的人能找到白老爷就奇怪了,因此她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收买串通 萧柔安这一等又是好几日过去,但是白仲辅还是不见人影,再加上儿子又被白夫人抱到正房去,这下子萧柔安终于急了。 她当初要入府之前明明和白老爷说好了,儿子要留在自己身旁,她也是听说了许多大户人家里,主母搓磨庶子庶女的事儿,她怕她的衍儿也被亏待,所以早早就向白老爷争取了。 没承想刚入府时儿子还跟她住在一块儿,可等摆了酒她正式成了白老爷的姨娘之后,她的儿子却被带走了。 就算白衍哭着不走,萧柔安也阻止不了白夫人派来的婆子,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她们抱走,可她却连走出院子都办不到。 原来白夫人不仅派了个丫鬟去迷住白老爷,早在白老爷开口说要纳萧柔安入府时,白夫人便趁机和白老爷说过,后院的规矩要重订,因着白夫人对于萧柔安要入府一事点头答应的很爽快,所以白老爷对她的这一点点小要求自然也答应了。 因此白夫人当下就把姨娘和通房们都叫了来,让莫妈妈宣布了新规矩。 规矩并不多,但其中有一条便是往后若没有白夫人或是白老爷的吩咐,住在后院里的姨娘和通房们不得随意走动,当然,并不是要把她们关起来,她们若要在院子里走动也是可以的。 不过若想要出自己居住的院子,那就不行了。 白仲辅后院的女人们往日也不大在外走动,听了这规矩也没说什么,不过有几个比较机灵的,心下便起了怀疑。 毕竟夫人没事可不会突然说要立规矩,难道是后院又要进人了不过几人转念又想到先前的茹儿,或许夫人是看见茹儿太没规矩了,才想着要重新立规矩 不管如何,姨娘和通房们都知道了新规矩,也乖乖地遵从了。 等到过了一阵子,萧柔安入府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新规矩针对的不是茹儿姑娘,而是这一位新的萧姨娘啊。 现在的萧柔安,听说了姨娘不能随意出院子的破规矩之后,气得险些破口大骂,可是她看着守着院门的婆子和来来往往的丫鬟,硬是把火气压下去,僵着一张脸回了房间。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太小看白夫人了。 往年她总是听说白仲辅抱怨白夫人,便以为白夫人当真是个没用的,再说她自认为把白老爷迷得神魂颠倒,更是没把白夫人放在眼里。 要她说,管不住男人的正房夫人,根本不足为惧。 可她却没想到,白家不同于她以往见过的那些小门小户,白仲辅再混蛋,上头还有一个白老爷子压着呢。 再说白仲辅现在身为家主,也不可能真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儿来,白家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说二房一直都虎视眈眈的,就想着把他拉下去呢。 所以白仲辅花心归花心,但是白夫人的位置却还是稳固得很。不过这也是因着这一辈子白夫人受了白衡的点拨,不把白老爷放在心里了,如此一来,她也不会再因着白老爷左拥右抱而难过,也不会三天两头就和白老爷吵架置气。 白老爷见白夫人突然变得知情识趣,心里对这个发妻的恶感自然就减少了,夫妻两个之间的气氛反倒比先前好得多了。 因此白仲辅也乐得多给白夫人几分薄面。 再加上白夫人还派了一个水灵灵的丫鬟服侍他,所以白仲辅更是把萧柔安和白衍都抛在脑后了。 因此萧柔安遭受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这一日,白仲辅在丫鬟的提醒下,终于踏足了正院。没想到他一到正院,就隐隐听见似乎有孩子的哭闹声。 他本来已经快走到白夫人的房前了,却皱着眉头停下脚步,替他带路的丫鬟见他停了,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白老爷偏头听了听,开口问道:“这是谁的孩子在哭” 丫鬟心下一紧,开口答道:“回老爷的话,是萧姨娘的孩子。” “萧姨娘”白仲辅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萧姨娘应该是萧柔安,因此他又问了,“萧姨娘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老爷想知道不如来问我吧。”谁知丫鬟还没回答,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嗓音,白老爷闻声望了过去,原来是白夫人得了消息,带着丫鬟迎了出来。 “夫人,衍儿在你这里”白仲辅见白夫人来了,也没客气直接问道。 “嗯,老爷还请进来说吧。”白夫人点了点头,平静的将白仲辅请进了屋子。 待到白仲辅坐下之后,白夫人这才淡淡的说道:“白衍虽不是我的骨肉,可他既然唤我一声母亲,我便不能不理,我见白衍的规矩和仪态有些上不得台面,因此想着由我亲自教导一段时日才好。” 白仲辅闻言,细心想了想,也觉得白夫人说的有理,毕竟萧柔安的出身并不好,白衍之前一直跟在她身边,想来也学不到什么好。 他对白夫人的感情虽然淡了,却也没有忘记白夫人的出身,白夫人是京城里清贵世家出来的贵女,出身和气度甩了萧柔安几条大街,若由白夫人亲自教导白衍,那也是白衍的福气。 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将这一页揭过。 白仲辅在正院没有待太久,等到他离开后,白夫人便对着莫妈妈说道:“去,把侍候白衍的人都给我换了。” 莫妈妈应声而去。 除此之外,先前被派去侍候白老爷的那一个丫鬟,也被白夫人给换掉了。 原来白老爷会在今日踏足正院不是偶然,是被那个丫鬟撺掇的,那丫鬟是白夫人派到白老爷身边的,本应该听从白夫人的吩咐。 可那个丫鬟却在白夫人没有授意的情况下,主动提醒着白老爷该回正院了。 而哪里有这么刚好,白老爷才踏入正院,白衍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一切自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安排好的。 要说萧柔安也算能耐了,能在白夫人的手底下搞出这么多动静,不说收买了看守院门的婆子替她传递消息,竟还能策反白老爷身旁的丫鬟。 这下子白夫人也不得不拿正眼瞧她。 不过也是白夫人太看得起萧柔安了,萧柔安哪里是策反了那个丫鬟,她不过是利用先前安插在白老爷身边的耳目,给了那个丫鬟错误的消息,让那个丫鬟以为是白夫人想要白老爷回正院。 可以说那个丫鬟也挺倒霉的。 只是要说那个丫鬟全然无辜也不至于,毕竟传消息的人不是莫妈妈,那个丫鬟就没有怀疑过吗怎么可能,只能说那个丫鬟也有自己的心思,或许那丫鬟看出了这是有人在下套,想要陷害夫人,所以将计就计,劝了老爷回正院。 毕竟当初白夫人说得很清楚,除非莫妈妈递消息,否则她不许自作主张,只要好好的服侍老爷就行了。 这也是为何白夫人要将她换掉了,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已经没有作用,丫鬟的心既然大了,换一个便是,没了这一个,还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呢。 当初白夫人想要用丫鬟分走萧柔安的宠爱时,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是料到的,所以一开始她便搜罗了不只一个丫鬟。 本来只是未雨绸缪,谁知道真派上用场了。 白府发生的一切,过一段时间便有人定期报给白衡。 因此没多久白衡就知道了萧柔安母子入府的事儿,不过他先前就知道了母亲的安排,所以也没有太担心。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萧柔安果真有几分手段,竟能够收买到侍候白衍的丫鬟,然后又利用父亲身边的丫鬟,下了一个套要陷害母亲。 若不是近来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今日说不得就要被萧柔安得逞了。 思及此,白衡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涩,萧柔安若是当真不安分,他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教训,毕竟再怎么说,白衍都欠他一命呢。 更何况上辈子母亲也算因着萧柔安和白衍才被气死,所以认真算起来,萧柔安母子欠他和母亲的可多了。 这一次本想着阻了萧柔安入府,可他见母亲和以往不同了,心境长进不少,他便放手让母亲自个儿处置。现在看来,母亲以前只不过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如今看清了父亲的薄情,母亲坚强起来之后,手腕也是不差的。 怎么说母亲也是出身高门大户,怎么可能没有整治后院的手段以前的母亲太过和善,所以从来没想过用那些手段整治姨娘们。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一个茹儿敲响了一记警钟,再来一个萧柔安,母亲又怎么可能不防范呢 看着白芷在信上将母亲近来做的一切安排细细说了一遍,白衡心里真是安慰不少,母亲能够立得起来最好,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进京。 眼看着进京的时间一日日1逼近,陆家的官司却还没解决,可白衡私下里观察过陆夫人和老爷子,发现他们都不紧张,白衡便知道,这一坎儿对陆家来说不算什么。 而事实也像白衡所料的,又过了几日,被下了大狱的陆二爷回来了。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二爷出狱 陆二爷在大狱里虽是苦了些,却也没有遭什么大罪,因此只不过看起来憔悴了点,可就是这样,二房的二太太还硬是哭天喊地的指桑骂槐。 叫二太太说,陆家这次飞来横祸,若不是老大借口躲了出去,她家老爷如何需要出面本以为公公和嫂子会替自家男人说好话,谁知老的少的都是狠心的,就眼睁睁看着二爷被下了大狱。 二太太听说二爷被关起来后,当场就厥了过去,醒来后匆匆跑到老爷子的院子外想要求见老爷子,却听说老爷子不在府上。 再然后嫂子也不在,二太太一下子求助无门,心里慌乱极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子回来了,二太太连忙又走了一趟,却只得了老爷子一句“不要担心,家里自有主张”的话语。 二太太险些当场和老爷子翻脸,不过幸好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之后便听说老爷子和嫂子又外出了一趟,二太太本想跟着去,可对方的来头太大,况且帖子上又没请二太太,老爷子怎么可能让二太太去。 因此二太太再一次被撇下。 这下子二太太心里自然积了一堆怨气,可她也知道现在闹出来对她没有好处,毕竟二爷还被关在牢里呢。所以她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等到二爷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好好的大闹一场 至于陆家二爷心里当然也是有怨气的,所以他便任由二太太撒泼。 二太太这一闹,陆老爷子脸色自然不好看,可这一次确实委屈了二儿子,他也不可能再对二房冷着脸。虽然老爷子心下知道,陆家这次的劫难实在是遭了池鱼之殃。 京城里肃王和晋王在斗法,倒霉的却是其他小虾米,说来还不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缘故可就是知道,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次若没有那一位田大人,陆家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劫呢。 所以老爷子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吞了这一口气,可现在看着二儿子憔悴的神色,老爷子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心里对二儿子感到再亏欠,也不能由得二儿媳妇如此闹腾,因此老爷子看二太太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冷声喝道:“行了老二媳妇还不赶紧扶老二回去休息,还在这里闹什么” 二太太本来见老爷子没有发火,还在暗自庆幸,可没想到老爷子瞬间又翻脸了,这下子二太太也不敢再作乱,赶忙擦了擦眼泪,跟在二爷身后回了二房的院子。 二房的离开了之后,陆老爷子这才转头望向一旁的陆夫人,他淡淡地问道:“老大去邻县办事还没回来” “回老爷子的话,应当是这几日便可以回来了。”陆夫人才不理会老爷子的试探,就算真让老爷子知道陆老爷是她支开的又如何说来说去,陆家的官司能够解决还不是靠她的人脉 虽说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田三郎曾有过一段,可她的事儿只要派人去京城打听一下就知道,她也不想费力藏着。 再说她和田三郎清清白白,就是陆老爷知道了也没话说,因此陆夫人在老爷子面前可是有底气得很。 老爷子也知道大儿媳妇是个厉害的,当初他也是看上了对方的家世和能耐,所以才会特意聘了大儿媳妇回来。 至于京城的世家为何要将贵女远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这就不是老爷子该管的,哪一家高门大户没有点阴私只要大儿媳妇能够撑起长房,他也不想计较这么多。 而事实证明,大儿媳妇嫁进陆家之后,管家理事都很不错,还替长房添了个嫡子,要陆老爷子来说,也是没得挑剔了。 所以这一次虽然看见了田大人和大儿媳妇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但是老爷子也不想随便冤枉人,再说他暗中观察之后,大儿媳妇的态度光明磊落,反倒是田大人的眼神有些不规矩,因此老爷子便认定是田大人单方面缠着陆夫人了。 不过老爷子想想大儿媳妇的出身,也就释怀了,许是大儿媳妇以前在京城里的故人呢,便把这茬抛在脑后。 陆夫人见老爷子没有多问她和田三郎的事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自认行得正坐得直,可若老爷子心里存了疑虑,对她也没有好处,她可是知道,陆家这个老爷子手段和心都黑得很。 另一边,陆二爷和二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后二太太就开始哽咽,“老爷,这日子还怎么过你替咱家遭了这么大的罪,老爷子还一句话都不说” “行了,你别哭了,哭得人烦心。”陆二爷没好气的说道,他在牢里虽说没吃苦,狱卒对他的态度也算和善,可毕竟环境太差,他在里面窝了几天也是够呛的。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家婆娘却只会哭,哭得人更加烦躁,他现在又饿又累,就想好好的洗个澡,把身上的秽气都洗掉,然后再好好的吃一顿。 二太太被他喝了一句,倒也真的收了眼泪,又见他面露疲惫,便赶紧说道:“瞧我这记性,老爷快去洗一洗吧,我已经把水备好了。” 二爷闻言,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待到他在丫鬟的侍候下,美美的洗了一顿澡之后,一出来便见到食案上已经备好了菜肴,心下更加的舒畅了。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二老爷也累了,二太太也没有再啰嗦,赶紧张罗着他上床,二爷脑袋一沾到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二太太见他睡熟了,这才轻轻地退了出来,然后便有两个丫鬟进去守着二老爷。 二太太方才亲自服侍二老爷,这时候肩颈也有些酸痛,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一旁的丫鬟夏香很有眼力劲儿,马上凑上来说道:“太太可是肩膀酸了奴婢正好会几手推拿,这便替太太松松骨可好” 二太太瞥了夏香一眼,狐疑地问道:“你行不行啊” “太太试一试便知道了。”夏香笑吟吟的说道。 “行啊,那你捏捏吧。”二太太见状,便也点头答应了。别说,这夏香还颇有两下子,按得二太太舒爽多了。 等到夏香替二太太按完后,二太太便随便打赏了她点东西,然后便让她下去了。 这夏香本来只是二太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本来是没资格到二太太身边的,只是前些时候二太太身边一个一等丫鬟突然病了,二太太便要提一个二等丫鬟上来。 而夏香是个会钻营的,讨好了二太太,这便成了二太太身边侍候的。 不过毕竟不是一开始就在二太太的身边,所以就算成了一等丫鬟,二太太也不是很常叫她近身服侍。 夏香本来想着,好不容易到了二太太身边,一定要好好表现,等了几日,终于有机会露一手她的推拿。 可她没想到,推拿完之后,二太太还是把她挥退了,她抿着唇瞥了其他的一等丫鬟,心有不甘的退了下去。 待到夏香的身影不见后,二太太这才嗤笑了一声,“大房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想把这种货色安插到我身边,打量我是个好性的不成。” 一旁的几个丫鬟不敢出声,二太太瞥了她们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给我好好地盯着那个夏香务必揪出她的小辫子来。” “是。”几个丫鬟赶忙恭敬应下。 陆二爷回来之后,陆家便开始打点送陆祈进京的事。 其中陆夫人来过陆祈的院子几次,她把京城里各大世家之间的关系简略的说了一遍,然后也不管陆祈听不听得懂,说完便走了。 所幸陆祈还算聪颖,把她说过的话记了个七七八八,回去后又说给白衡听。 白衡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和陆祈两人拿纸笔将世家之间的关系图给整理出来,写在纸上之后,各家之间的关系更加明了了。 陆祈和白衡望着纸上错纵复杂的关系网,两人的心情也复杂得很。 纸上的关系网就像一张大蜘蛛网,他们两个就像朝着蜘蛛网飞去的小虫子,若被网在了中间,怕是就此万劫不复。 可他们身不由己,如今的境况哪里是他们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不说陆夫人和京城许家的关系,就说这一次陆夫人借了田三郎的手摆平了陆家的官司,可以说间接得罪了晋王,若是再得罪肃王,陆家可以等着被抄家灭族了。 所以夸张一点说,陆祈等于是背负着陆家的兴亡。 至于白衡,本来可以不淌这一趟浑水,可是打从他踏入陆家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扯进局里了,到时候陆家出事了,他也是跑不掉的。 可以说,不管白家和陆家的交情如何,目前两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也是为何白老爷子再看不惯陆家,却也没有真的上门来讨要白衡。 白衡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因此对于家里几乎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一点儿也不伤心,白芷告诉过他,白夫人先前伤心得厉害,差一点就亲自上门来把白衡带回去了。 后来还是爷爷把母亲劝住了。 白衡知道,母亲是真的疼爱自己,爷爷虽然也疼爱自己,只不过比起重振白家的荣光,爷爷还是退步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白衡知道,爷爷一生都为着恢复白家往日荣耀而努力,现在好不容易看见希望了,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了。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怪爷爷。 说实话,他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恢复白家往日的荣光毕竟上辈子的他,也是即将成为白家家主的人,自然会将白家的兴盛放在心上了。 比起白衡的豁达,陆祈的心里其实更加不舒服。 毕竟他知道自个儿的身世,可以说他和京城许家压根儿都没关系,许家要攀上肃王府,干他什么事呢 可是外人不知道他的身世啊。 在外人眼中,他是陆夫人的儿子,外祖家需要他,他哪里有推拒的理由 再说许家能够攀上肃王府,他陆祈也不是没好处,他的外祖家更进一步,陆夫人和他在陆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这可是互利的。 所以就算陆祈再不情愿,也得压下心里的情绪,摆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白家二房 陆家准备的动作很快,在白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竟已经连进京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就在五天之后。 当他听了陆祈身旁的陆有过来禀报之后,着实有些回不过神来。 待到陆有离开后,白钟也忍不住有些愁眉苦脸的,他对着白衡说道:“少爷,这也太突然了吧” 确实是太突然了,可也算还在白衡的预料之中。白衡先前就有心理准备,知道陆家的官司解决后,接下来便是他和陆祈进京的事了。 可他也没想到,陆家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将他们送走。 五天啊,五天时间哪里够陆祈收拾箱笼呢除非他们连陆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陆祈身为陆家长房的嫡长子,走出去代表着陆家的门面,出一趟门排场和所用物品张罗起来五天如何准备得完 还是说陆家打定主意让陆祈低调了 不管白衡和陆祈怎么想,既然陆夫人发话五日后出发,陆祈院子中的下人们便开始动起来了,不只是陆祈要收拾箱笼,就是白衡也得让白家把他的行李送过来。 白夫人一直有在替白衡打点进京的行李,可她没料到陆家突然递了话进来,说是五日后便要出发,这下子白夫人哪里还坐得住。 白家长房突然变得人仰马翻的,二房见了自然赶紧使人去打听,谁知这一打听不得了,长房那个白衡竟然要跟着陆家少爷一块儿进京。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为何二房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 白二爷和二太太不干了,这样的好事长房瞒得倒紧,白衡能去得,他们的白卫如何去不得因此两人当下就到白老爷子的院子,哭天喊地的说老爷子偏心。 白夫人得到消息也赶了来,看着二弟妹那尖酸刻薄的样子皱了皱眉,不过她也只是淡淡地说道:“老爷子近来身子骨有些不好,二弟和二弟妹一早就到这里来吵闹,实是不妥。” 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不过轻飘飘的一句“不妥”,却让二太太顿时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立时变得张牙舞爪的。 她冲着白夫人叫道:“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老爷子身子骨不好我和二爷也是担心得紧,可再担心,家里出了大事还是得来知会老爷子一声啊。” 白夫人闻言正要开口,二太太就哇啦啦的继续叫道:“大嫂,不是我这个做弟妹的要怀疑你,我和二爷才来没多久,你就赶了来,还一来就直指我和二爷不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大房欺上瞒下的行为就很妥当” “二弟妹,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好乱说的,你张口闭口就指摘长房,以往我念在都是一家人,不想与你计较,可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不会再和你客气。” “呸,谁和你是一家人你们长房全都是黑心肝的”二太太一听啐了一口,正想要继续开骂,却被白家二爷白仲轲喝住了。 白仲轲对着白夫人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内子脾气不好,还望大嫂见谅。” 白夫人见白仲轲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二太太的撒泼说成了“脾气不好”,当下都要被气笑了,她还真没见过像二房这样厚脸皮的人。 今日二房来闹的理由她也不是不知道,前些时候能够把白衡要随陆家少爷进京的事儿瞒得死死的,都是因着陆家出了官司。 当时在众人眼中,陆家可是倒霉了,谁也想不到陆家能够缓过气来,本来白夫人也是焦急万分,后来还是白衡写了一封信回来稳住了她。 同时白夫人也听了白衡的建议,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陆家吸引过去,她正好偷偷的替白衡准备出行的箱笼。 本来一切都悄无声息的顺利进行着,谁知陆家突然来了消息,说是五日后就要出发,这下子可是打了白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陆家来传话的人还正好被白仲轲给遇见了,白仲轲一时好奇拦住人问了问,谁知问出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来。 这下子二房哪里忍得住,还不赶紧闹到老爷子面前。 在二房看来,这肯定是大房的自作主张,老爷子若是知道了,不会不管的,所以一大早夫妻俩就跑到白老爷子的院子来闹腾。 闹了一会儿见老爷子没有动静,本来他们心里还有些发虚,可没多久白夫人就来了,他们一见白夫人来了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倘若大房心里没鬼,如何会巴巴的跑过来喝止他们 要知道,平日里大房和他们二房除去面子情之外,可是没多少往来的。 就在白夫人和二房夫妻正在对峙时,老爷子院子里的白妈妈就过来了。白妈妈是白老夫人生前的管事妈妈,在老夫人走了之后,还是留在老爷子的院子里帮着老爷子打理老夫人的院子。 老爷子身边的活儿不用白妈妈,自有老爷子的丫鬟和小厮,老爷子上了年纪之后,身旁清一色只留下手脚利落的小厮,把那些年纪到了的丫鬟都配人了。 所以老爷子的院子里除了管事妈妈和婆子之外,就没有其他年轻的丫鬟了。 白夫人和二房夫妻没想到会惊动白妈妈,白夫人见到白妈妈出来,赶忙温声说道:“可是扰到老爷子了我们这就离开。” 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二太太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要是急着离开就先走吧,我们今儿个可是有事要找老爷子呢。” 白夫人被她这一噎,倒也没变了脸色,还是一副镇定稳重的样子,二太太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装模作样之后,便悻悻然的转开了视线。 白妈妈以前是服侍老夫人的,老夫人生前很喜欢白夫人这个儿媳妇,白夫人也是个孝顺的,所以白妈妈对白夫人的印象很好,此时见白夫人对她的态度恭敬,心里自然偏向了白夫人。 再加上她管着老爷子的院子,知道老爷子最看重白衡少爷,私底下也时常称赞白衡少爷,所以在白妈妈的心中,长房的地位不可动摇,更别说以往白衡对她也很亲近。 所以这种种的加起来,就算老爷子没有发话,今日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白夫人被二房欺负。 虽然她不认为二房欺负得了白夫人,可是她知道白夫人的性子,从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总是端着身分,哪里能够应付泼妇般的二太太 二太太的出身不显,只是桐城里的一户富商人家出来的,当初老夫人看中的二儿媳妇,是另外一户人家的姑娘,虽说那一户人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在桐城里也算是诗礼传家的好人家。 可谁知白家还没请媒人上门,白仲轲却自己求到了父母面前,说是已经看上了另外的姑娘,说什么都不答应迎娶老夫人看中的姑娘。 老夫人见二儿子心意已决,只好遂了他的心意,帮他聘了现在的二太太。 老夫人本想着大儿媳妇出身太高,其他儿媳妇若是出身太低,怕妯娌之间处不好,所以才仔细打听,挑中了那一户人家,可没想到二儿子看不上,她只好作罢。 但事实证明,老夫人的顾虑是对的,二太太入门之后,果然和白夫人处不好。一来是因着白夫人出身太高,使得二太太心里自卑,二来也是眼红白夫人的嫁妆,她本以为自己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可和白夫人一比,顿时被比到泥地里了。 再加上白夫人一嫁入白家就掌了中馈,二太太心里更是不得劲儿,本想着用以往在家里看见的后宅手段下下绊子,可每一次都被白夫人身旁的莫妈妈给识破了。 有时候甚至在下人面前出了丑,这使得二太太心里恨毒了白夫人和她身旁的奴仆,因为二太太听过下人之间的碎嘴,那些个杀千刀的竟然说她连白夫人身旁的丫鬟都比不上。 这样的话二太太听了如何不生气就算她处置了那几个胆敢在背后谈论主子的奴仆,可她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 这使得她越发的想要在白家站稳脚跟,毕竟当初会故意勾搭白仲轲,就是冲着白家的家业来的。 原来,白仲轲之所以拒绝迎娶老夫人替他相看的姑娘,都是因为先前就已经和二太太暗中往来了,两人不只交换了信物私订终身,甚至连禁果都偷尝了。 白仲轲和二太太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老夫人突然要他订亲,他哪里愿意呢所以在二太太的撒娇和撺掇下,白仲轲就冲到父母面前,把自己心悦二太太的事儿说了出来。 不过二太太事前就叮嘱过白仲轲,不可将两人暗中来往的事儿抖出来,只说是一次外出偶遇一见钟情便可。 当时白仲轲正爱她爱得不行,自然事事听她的。 有了二太太在背后谋划,最后白仲轲顺利迎娶了二太太,二太太原以为自己进了白家就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谁知白家里有个白夫人在等着她。 二太太怎么都没想到,长房的大嫂出身高贵,这让她的如意算盘顿时都落了空。她本来还想着把娘家的表妹塞到长房当妾呢,如此一来就可以掌握住长房的动静了。 可就在她见过白夫人之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白夫人就算穿着素淡的衣裳,看起来也自有一派高贵气质。 白仲辅见过了白夫人,哪里还看得进其他的庸脂俗粉 所以二太太只好忍痛打消了念头。 白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已久,自然知道当时二爷闹着要迎娶二太太,二太太入门之后,老夫人一看就知道二太太不是个安分的,使人私下打听,果然在进门前,二太太就和二爷不清不楚了。 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都娶进门了,老夫人便也盼着二太太能够知足。 刚嫁入白家时,因为老夫人还在,二太太倒也不敢太闹腾,不过在二太太生下了二房的嫡子白卫之后,气焰便渐渐变得嚣张。 老夫人看在她替白家传宗接代的分儿上,多有宽容,便纵得二太太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 而在老夫人去了之后,二太太便开始蹦跶了。这些年来,因着二太太的蹦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越来越差,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因此白妈妈一见二太太就没有好脸色,她每每想起老夫人生前的叹息,就恨不能把二太太赶出白家,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她只是做人奴婢的,哪里能决定主子的去留所以只好忍着愤恨,看着二太太继续在白府里蹦跶。 可是二太太哪里不蹦跶,今日竟然敢蹦跶到老爷子的院子来,白妈妈觉得若不给二太太一个教训,哪天二太太怕是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思及此,白妈妈木着一张脸,对着二老爷说道:“二老爷,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您一早便在老爷子的院子外嚷嚷” “你这老不死的,我家二爷要找老爷子,难不成还要经过你允许”二太太早就看白妈妈不顺眼了,和白妈妈看不惯她一样,她每回见到白妈妈那张晚1娘脸,心里也是膈应得很。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白妈妈很不待见她,叫二太太说,她也不待见白妈妈,要不是白妈妈是婆婆身边的人,她的手伸不进婆婆的院子,否则早就把这个趋炎附势的白妈妈给赶出去了。 在二太太眼中,白妈妈只会捧着大房,见了二房的人眼睛都摆在头顶上,让人看了可气得很。 可是因着对方是婆婆身边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婆婆去了,二太太正想要找个借口把白妈妈打发出府,谁知老爷子竟然把婆婆的院子交给白妈妈。 二太太觉得,老爷子真是不会看人。 二太太凭着自己的喜恶,对着白妈妈张口就骂,白妈妈在白府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何况是骂出“老不死的”这种话来 因此白妈妈当下就气得不行,可是碍于白夫人和白仲轲在场,她也不能明着和二太太起冲突,只得艰难的忍下这一口气,只待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的还回去。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各人心思 二房和白夫人就这么在老爷子院子外掰扯,简直是不把白妈妈放在眼里,白夫人不想和他们继续丢脸,本想要先避开,可二太太却拉着白夫人不让她走。 白夫人和白妈妈被二房的厚脸皮气笑了,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老爷子身旁最得用的管事终于出面了。 其实二房要闹这么一大通,就是要让老爷子跟前的人出面,否则她才不相信白妈妈会公正,她就是算准白妈妈会站到大房那一边,更甚者,她都觉得白妈妈和白夫人连手欺瞒了老爷子呢。 现在终于惊动老爷子跟前的人,二太太也就不再扯着白夫人不放了。 老爷子跟前得用的管事和大老爷白仲辅身旁的白管事是亲戚,不过是隔房的了,跟着老爷子的老白管事说起来还是白管事的叔父呢。 只不过老爷子跟前的白管事跟在老爷子身边,不太过问府里的事儿,但是因着对方的地位超然,以前在府里头也是很有脸面的,所以大家对这一位老白管事还是尊敬得很,连带的对白仲辅身旁的白管事也高看了一眼。 现在这一位老白管事站出来,二房总算放下心来,二太太狠狠的睨了白妈妈一眼,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味。 白妈妈早就知道二太太不着调,所以也不想气着自己,便低垂着头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一旁的白夫人见到了老白管事,也是暗自吁了一口气,二弟夫妻信不过白妈妈,总该信得过老白管事吧倘若二弟夫妻再敢把污水泼到长房头上,她也不是好惹的。 不过老白管事都出面了,她也就退一步不再和二房计较。 只是她的退让看在二房眼里,就是她心虚了,这使得二太太更加的趾高气昂,对着老白管事就是一句,“老爷子总算明白一回了。”瞧这话说的,不只白妈妈变了脸色,就是老白管事听了都眯了眯眼。 所幸二爷白仲轲还算有脑子,当下就斥责了二太太,“闭嘴父亲哪里容得你置喙”二太太被二老爷这一吼,心里就算再不甘愿也得闭嘴。 二老爷见她安分了,这才对着老白管事说道:“白叔,不知道父亲现在是否得空我有事想要当面禀报父亲。” 白仲轲知道老白管事在老爷子跟前是个得用的,所以也不敢拿大,再说老白管事可以算是从小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他这一声“白叔”对方倒也当得起。 老白管事本来正因二太太的话语感到不悦,不过见到二老爷的态度恭敬,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夫人生前最后悔的,便是替二老爷聘了二太太,如今看来,可不正应了老夫人的担忧吗 就是老爷子也时常将这事儿挂在嘴边感叹。 不过人都娶进来了,白家也只能认了,白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干不出虐待儿媳妇或是无故休妻的事儿来,所以二太太才能够在白家耀武扬威这么多年。 白老夫人生前是个幸运的女人,白老爷子一辈子就她一个妻子,后院干净得很,她自个儿没吃过通房妾室和庶子女的苦头,便也不会想要搓磨儿媳妇,她从来不管儿子的房里事,可以说是一位非常慈祥和善的婆婆。 可谁知她三个儿子里,除去老三洁身自好之外,老大和老二却都是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回府。老夫人说过几次,可白仲辅和白仲轲哪里是能听得进劝的到头来反而和自个儿母亲闹了几次红脸。 老夫人见儿子们为了女人和她置气,心里也是难受得紧,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就这样,白大爷和二爷的后院才会这般热闹。 言归正传,就是因着三个儿子都是嫡出,所以二房才老觉得二老偏心,什么都先替大哥打点好,先是大哥的妻子出身高贵,然后是家里的生意大部分由大哥负责,到后来连家主之位都是大哥的。 白仲轲心里怎么会服气他觉得自己不比大哥差,可父亲却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若说他和大哥公平竞争后他输了,那他也就认了,问题是他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因着这茬,二房心里对老爷子和长房存了怨,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不是简单几句就能够开解得了的。 现如今又听说长房的白衡得了一个出头的好机会,这下子二房如何肯罢休呢当然要闹得天翻地覆才好,最好还能闹得老爷子发话让白卫替了白衡。 这便是二房打的如意算盘。 老白管事和白妈妈不知道,可白夫人却多少看得出二房的盘算,因此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二房想得真美,想要让他们那个不成器的白卫替了她的衡儿真是异想天开。 这事儿压根儿不用她表态,老爷子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拒绝了。 二房只看见衡儿能够进京多么风光,却看不见背后的辛劳和危险,白夫人垂下眼帘,倘若可以,她也想让白卫去替了白衡,可她知道,扯上了白家的兴亡,老爷子便由不得其他人的主意了。 因此她也不想继续看着二房歪缠,左右她过来劝着二房已经尽了本分,如今既然惊动了老爷子,便让二房和老爷子掰扯去吧。 思及此,白夫人便利落的走人了,这时候二太太也不管她了,还觉得她走了才好呢。 而老白管事见大夫人走了,心里喟叹一声,这才是个明白人啊,转头看见眼前的二太太,他真是替老爷子觉得心塞。 白家二房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白衡的耳里,不过这时候白衡已经没有心思管其他了,距离他和陆祈出发只剩下五日了,他还有许多事儿没安排好呢。 所以听了白钟的禀报之后,他只是挥了挥手,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白钟也知道主子很忙,所以提了一遍之后便也不再提起,然后开始帮着主子忙前忙后的。 白衡不只要收拾箱笼,他还打算随身携带一些药草,再说白家别院里的药草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可不好留着让人糟蹋了。 所以他忙着吩咐白钟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将别院的药草都给收了,除此之外,铺子里的生意也得安排人盯着。 思及此,他提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送到了白夫人手上。 信里面列了许多管事和伙计,后面详细的写了这些人的性格和背景,能用的白衡都圈出来了,不能用的便要白夫人找机会打发了。 毕竟他想在出发前把铺子里的蛀虫都拔除了是不可能的,不说只有短短五日不够他发落人,就说白家一下子赶走这么多伙计,传出去也不是好听的。 所以这事儿只能交给白夫人。 把别院和铺子里的事儿都安排好后,日子也过去了几天,眼见着隔日就要出发了,白家终于把白衡的箱笼全部送来了。 不过白衡的箱笼送来之后,陆家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原来陆家二房和三房本来就因着陆祈要代表陆家进京心里颇有微词,不过陆祈的身分是长房的嫡长子,就是其他人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白家少爷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陆祈要进京带个别人家的孩子,却把自家堂兄弟撇在一边呢这是什么道理 早在白衡住进陆家的第一天,他们心里就不满了,本想着还有时间慢慢和老爷子磨,总要磨得老爷子开口,让陆祈把其他堂兄弟也带着一块儿进京才好。 谁知突然就传出消息,陆祈就要进京了,这下子其他两房如何坐得住再加上又看见了白家陆续送来的箱笼,知道消息不假,两房更是着急万分,每天都跑到老爷子的院子外吵闹。 不过陆老爷子倒是淡定,二房和三房闹他们的,老爷子不出面就是不出面,每天都任由他们在外面蹦跶。 叫陆老爷子说,他就当作看场戏也不错,左右陆祈和白衡进京都是已经决定好的,难道二房和三房以为他们这样闹一闹,他就非得依了他们的意换人不可 可谁知,就在陆祈出发的前一日晚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趁着天黑时,悄悄的来到了老爷子的院子外,说是有事要求见老爷子。 守门的婆子一开始不当一回事,正要喝斥对方时,只见小丫鬟从袖里掏出一个碎银子,快速地塞进了婆子手里,婆子挑了挑眉,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面色和缓了许多。 那婆子将碎银子收入怀里,对着小丫鬟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小丫鬟闻言连声道谢,又把那婆子哄得眉开眼笑的。 待到婆子去通报之后,小丫鬟便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紧戒的盯着四周,就怕被人发现她跑到老爷子的院子外来。 过了一会儿,婆子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大丫鬟,婆子对着小丫鬟的方向努了努嘴,对着那个大丫鬟说道:“红绸姑娘,便是那个小丫鬟想要求见老爷子。” 红绸听了,招手让小丫鬟到跟前,她上下打量了小丫鬟一眼,开口问道:“你在哪个院子里当差怎么我没见过你” “红绸姐姐,奴婢是在三姨娘院子里当差的。”小丫鬟吶吶的说道。 “三姨娘”红绸皱了皱眉,小丫鬟见状赶忙又补充道:“住在湘茹院的三姨娘。” 红绸一听湘茹院心里便有数了,原来是老爷子的三姨娘,不过三姨娘身边的小丫鬟不在院子里好好侍候,跑到老爷子的院子来做什么 因此她便开口问道:“是姨娘有什么事吗” 小丫鬟闻言连忙点点头,“姨娘有一件大事要禀报老爷子,所以遣奴婢走一趟,还请红绸姐姐给个方便。” 红绸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便随我进来吧。”语毕便带着小丫鬟进了老爷子的院子。 另一边守门的婆子见她们走远了,这才赶忙叫来一个洒扫的小丫鬟,对着小丫鬟低声说道:“湘茹院的三姨娘使人来求见老爷子,你快去告诉夫人一声。” 小丫鬟闻言点点头,快步朝着正房而去。 此时正房中陆夫人正在和简妈妈说着陆祈出发的事,不一会儿,一个大丫鬟便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陆夫人福了福身子,然后走到陆夫人耳旁轻声耳语几句。 陆夫人听罢,面色变了变,语气凝重地问道:“哦湘茹院的丫鬟去求见了老爷子”一旁的简妈妈听到湘茹院三个字,心里也是猛地一跳。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滴血认亲 陆夫人把丫鬟挥退之后,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一旁的简妈妈面上也带着惊惧,她凑到陆夫人身前轻声说道:“夫人,湘茹院那一位若是把真相” “什么真相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哪里能信姨娘是被关久了,生了臆想了。”陆夫人打断了简妈妈的话,语气冷冽的说道。 “是是,夫人说得是”简妈妈闻言,赶忙连连点头附和了陆夫人的话。 “只是若让她的丫鬟闹到老爷子面前,还是我的失职,我这便走一趟吧。”陆夫人沉默一会儿后,淡淡地说道,简妈妈知晓她的意思,这是要去探探老爷子口风,看湘茹院那贱人到底派人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只是,简妈妈想得多了些,有些踌躇的开口问道:“夫人,若是老爷子不信,可您去了,老爷子会不会认为”简妈妈话没有说完,但是陆夫人已经知晓她的意思,自己若是急急地去了,看起来倒像是心里有鬼了。 思及此,她叹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是,多亏你提醒了我,若是老爷子起了疑心,自会使人来请我过去说话。” 简妈妈知道方才陆夫人只是一时乱了心神,所以才会没想到,不过这也表示,今晚上发生的事儿,对陆夫人来说都是一大打击。 简妈妈看着陆夫人端坐在位置上,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倘若小主子的身世被拆穿了怎么办湘茹院的那贱人是不是发现了当年的真相 简妈妈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恨不能跑到老爷子的院子,听听湘茹院的小丫鬟到底跟老爷子传了什么话。 就在陆夫人主仆两个坐立不安时,老爷子院子里的大丫鬟过来了,说是老爷子有请,请陆夫人立刻过去一趟。 陆夫人和简妈妈对望一眼,终于来了,陆夫人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便跟着丫鬟来到了老爷子的院子。 陆夫人过来的时候,正厅里只有一个穿着素淡衣裳的女子跪在老爷子面前,其余一个下人都不见,陆夫人心下了然,老爷子这是怕人多嘴杂,看来湘茹院那一位果真说了些不得了的事儿。 她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到老爷子面前,对着老爷子福了福身子,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懒懒地摆了摆手,对她说道:“老大媳妇,我今晚上听了一件事,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也来听听。” 语毕,便对着跪在跟前的女子说道:“你再把方才说给我听的,说给大夫人听听。” 那女子低声应下,随后便缓缓开口,把当年陆夫人如何瞒天过海,欺骗了所有人抱养了一个野种的事儿说了一遍。 陆夫人站在一旁,神色淡淡的听完了整个经过,老爷子见她神色淡定,心里的暴怒和怀疑便去了一些,待到女子说完,老爷子也冷静下来了。 老爷子望向陆夫人,开口问道:“老大媳妇,你有何话可说”虽听起来颇为严厉,可陆夫人知道,老爷子并没有完全相信,毕竟只凭着一个女子的空口白话,如何能够问罪她这个长房媳妇。 不过怀疑肯定是有的,陆夫人现在要做的,便是去除老爷子的疑心。只要老爷子对陆祈的身世不再怀疑,日后再有人说三道四,也不怕老爷子又把这件事翻出来。 因此陆夫人采取了最直接的方式,她对着老爷子说道:“媳妇也不想替自己辩驳,兰姨娘说祈儿不是陆家的种,那么便滴血认亲吧。” 她这话一出,不只老爷子愣住,就是跪在老爷子面前的兰姨娘也愣住了。 陆夫人见兰姨娘错愕的表情,心下闪过一丝冷笑,倘若她会被兰姨娘三言两语就扳倒,那么当年她如何能够把兰姨娘送进湘茹院 兰姨娘被老爷子冷落在湘茹院这么多年,看来一点儿也没长进,现在还敢来触她霉头,陆夫人这一次绝对要把对方给摁死了。 陆夫人做事从来都留有后手,当年既然敢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怎么可能不把后路想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自然要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儿都考虑在内。 所以当初陆夫人就考虑到,若被人挖出了陆祈的身世,她该如何应对所以打从一开始,陆夫人就布了一个局,除去简妈妈和她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陆祈的生母就是那个伶人。 陆夫人故意使人去外面找了个月份和伶人差不多的有孕妇人,然后带到自己的庄子上养着,待到妇人诞下儿子之后,便把妇人打发走,把孩子留了下来。 可以说外面这个妇人是个障眼法,假如有人要跟她过不去,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让这个妇人去吸引那些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吧。 如此一来,她把陆祈抱到身边来的事儿,也能多一层遮掩,当初要把这事儿弄得这么复杂,妨的就是这一日。 陆夫人嫁进陆家之后,当然尽量不要树敌,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和地位,陆夫人当然会出手,所以难免结下了几个死仇。 其中一个便是这个兰姨娘。 兰姨娘本来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如兰,本来老夫人是要留给大儿子,打算在陆夫人进门之后,便把如兰送到儿子房里。 如兰生得好,又和大爷熟稔,再是婆婆给的,这样的一个丫鬟进了长房之后,哪里有陆夫人安生的日子所以陆夫人一发现老夫人想要将如兰塞到长房,便先下手为强,设计如兰爬上了老爷子的床。 老夫人没想到如兰会背主爬上老爷子的床,如兰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她的目标是大爷,怎么一觉醒来身旁的人变成老爷子了 因着这茬,老夫人和如兰之间的情分都完了,甚至老夫人还恨毒了如兰。只是如兰都被老爷子收用了,老夫人再恨也只能把如兰抬成姨娘。 之后陆夫人又用了一些手段,让老夫人彻底厌弃如兰,不过这样还不够,陆夫人不可能让如兰吹枕头风,所以又让老爷子恶了如兰,把她丢在湘茹院不闻不问。 这么多年下来,陆夫人一直让人盯着湘茹院,就是怕如兰蹦跶起来,毕竟当初她设计如兰成了老爷子的人,如兰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恨她 如兰在陆家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人脉,陆夫人不敢掉以轻心,她还记得出嫁前她娘曾经说过,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就是丫鬟和小厮也不能小看了,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捅了一刀。 陆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谨记着她娘的教诲。不是没想过把如兰给除了,可一来当时她还没有执掌中馈,设计如兰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功夫,要悄无声息的除掉如兰是不可能的。 二来如兰当时在老夫人跟前很得脸,如果除掉如兰麻烦会很多,还不如让老夫人厌弃了如兰,没有老夫人当靠山的如兰,就是再有心计也是蹦跶不起来的。 所以陆夫人才会动用了当时所有能用的资源,把如兰送上了老爷子的床。不过也因着这事儿,她折了不少人手。 但是结果是喜人的,她处置了如兰之后,其他的丫鬟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不敢再生出外心,可以说她用如兰达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至于老夫人真的不知道如兰是被设计的吗陆夫人觉得悬,只不过老夫人觉得如兰心大了,背着她擅自作主,所以才会着了陆夫人的道,再说不管过程如何,如兰都是爬上了老爷子的床,这一点就够老夫人难受的了。 不管如何,当年陆夫人一出手就把如兰给灭了,如兰怎么可能不恨呢想来对方这么多年来,肯定是日日夜夜都在咒她吧。 正如陆夫人所料,如兰成了兰姨娘之后,自然也知道自己着了陆夫人的道,可彼时她已经被老夫人放弃了,后来就连老爷子都恶了她,所以如兰只好龟缩在湘茹院里。 只是如兰心里从来没有忘记陆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她本来能够成为大爷的妾,若再有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可如今她成了老爷子的姨娘,还被丢在湘茹院里自生自灭,而这都是拜陆夫人所赐,这让她如何不恨她恨得几乎想要生啖陆夫人的血肉。 可她只能忍着,先前就是因为她沉不住气,才会被陆夫人看出苗头,继而先下手为强断了她的前途。吃过一次亏之后,如兰也学乖了,她潜伏在暗处,开始紧紧盯着陆夫人的一举一动。 也是这样,才让她察觉了陆祈的身世有异,不过陆夫人的院子把守得严实,如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摸着一点线索。 不过这一点线索就够如兰震惊的了,她顺着线索摸到了陆夫人的庄子,最后推敲出了陆夫人的计划。 如兰当下激动得不行,本来要立刻冲到老爷子面前揭露这个毒妇,可是她想到自己受的苦,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因此便心生歹意,想要折磨陆夫人。 既然陆夫人抱养了野种,那么她就要让陆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倘若陆夫人的孩子养到十岁多夭折了,对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如兰光是想象陆夫人可能有的神色,就忍不住舒爽地哈哈大笑。 就这样,如兰胆大包天的对陆祈下毒,同时还偷偷告诉了陆祈他的身世,只是如兰很谨慎,她把一辈子的算计和聪明劲儿都用在了这里。 结果还真让她成功了。 虽然陆祈撑得比她想象中还久,可她知道陆祈中毒已久,再撑没多少年了。 眼看着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可是陆祈的身子骨突然好了,而且还要进京去。如兰怎么可能让陆夫人如意呢所以她打算在陆祈进京前夕揭穿了他的身分,让陆夫人所有盘算都落空。 可是此时看陆夫人斩钉截铁的说要滴血认亲,如兰愣住了。 她想不通陆夫人为何还如此镇定,陆祈分明不是陆家的种,她怎么还敢说要滴血认亲呢如兰惊疑的瞪着陆夫人,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陆夫人看着她惊疑的面容,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她的眼中带着怜悯和鄙夷,这样的货色也敢和自己斗算起来如兰也是够狠的,心计也不错,可遇上陆夫人还是不够看的。 否则如兰当初爬的就是大爷的床,而不是老爷子的床了。 另一边,老爷子见陆夫人神色不变的说要滴血认亲,心里的怀疑又去了不少,就是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对着陆夫人说道:“老大媳妇,不是我要怀疑你,只不过既然有这样的事传出来了,咱们就得做给旁人看,免得日后祈儿站不住脚。” “儿媳省得的。”陆夫人恭敬的说道,老爷子连连点头,然后便使人去将陆祈带来。 同时老爷子也使人去唤了大老爷来,大老爷今日才刚回到家里,还没休整好,就被老爷子院子里的丫鬟请了过来,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陆大爷听了老爷子的话之后,面上闪过震怒,但是又听说陆夫人二话不说便要滴血认亲,他便按捺住怒火,对着老爷子拱手说道:“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不久之后,陆祈也过来了,陆祈来了之后,老爷子便让人赶紧开始,陆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就被带到一盆清水前,然后身旁小厮告罪了一声,自己的指尖就是一痛,然后一滴血便滴入了水里。 到了这时候,陆祈也弄清了眼前的情况,竟然是滴血认亲 陆祈心里拔凉拔椋的,并不是怕被发现自己不是陆家的种,而是老爷子和父亲的态度。今晚上的一切陆祈稍微细想便知道了,让他寒心的是老爷子的举动。 凭着一个姨娘的三言两语,老爷子就怀疑了他的身世,就是陆祈平日和陆夫人不亲近,此时也有些替她感到不值。 陆夫人嫁进陆家之后,除去抱养陆祈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之外,并没有做对不起陆家的事儿,反而是为了陆家费了不少心力。 可是一个姨娘跑到老爷子面前胡言乱语几句,老爷子就对儿媳妇起了疑心,丝毫不顾儿媳妇为陆家做了多少,立刻就拉着人滴血认亲。 虽然说是要给陆夫人一个清白,可这何尝不是老爷子不相信陆夫人倘若真的相信陆夫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出滴血认亲来呢 思及此,陆祈偷偷觑了陆夫人一眼,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陆夫人不喜不怒的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一点儿表情,可不知怎么的,陆祈彷佛能从她的身影中看出屈辱和悲凉。 陆祈滴了血之后,便退到一旁,换陆大爷走过去,二话不说割了指头也滴了一滴血,之后不只陆大爷,就是老爷子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盆子里的清水。 只见陆祈和陆大爷的两滴血没多久就融合在一起。 陆大爷和老爷子见状,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愧疚感和羞赧了,而一旁的兰姨娘则是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嘴里喃喃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陆夫人隐蔽的勾了勾唇角,看来今日她可以把这个如兰一并给除了,同时还能把对方的人手清洗一遍,如此一来,陆祈的身世就更成了秘密了。 兰姨娘的下场陆祈不知道,早在两滴血融在一起之后,陆祈就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祈回来之后,自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白衡,实在是因为他的心里也乱得很,再加上这可是家丑,家丑哪里能外扬呢 就算他和白衡感情好,牵涉到陆家阴私的事儿,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不过他心里怀疑,兰姨娘难道就是遣了丫鬟来告诉自己身世的幕后主使者可若是如此,兰姨娘为何会认为自己不是陆家的种 明明那个丫鬟告诉过自己,他的生母是父亲很宠爱的一个伶人。 所以陆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陆夫人亲生,但是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是陆家的孩子。 但是今日的滴血认亲,分明是爷爷怀疑自己不是陆家的孩子陆祈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不能信了,就是父亲方才也没有阻止滴血认亲。 这也说明了,父亲心里也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孩子。比起陆老爷子的疑心,陆大爷的怀疑让陆祈心里更加的难受。 他紧握着双拳,有一种自己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他的心里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想法,他的眼神渐渐漫上腥红和阴狠。 就在这时候,半夏的声音惊醒了他,陆祈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就听见门外半夏和白衡正在说话。 陆祈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听见白衡的嗓音后,便起身冲到门前,打开房门把白衡拉进来后,又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内,陆祈背靠着门扉,怀里抱着白衡,他把脸埋在了对方的颈窝,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他内心翻滚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此时的陆祈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他不想放开,这一股温暖,他绝对不要放开。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出发进京 隔日一大早,陆祈和白衡便出发前往京城。 前天晚上闹的那一出,陆祈没有告诉白衡,但是白衡也不是真的全然无所知,毕竟住在同一个院子,陆祈有什么动静,白衡多少也会知道。 只是白衡见陆祈没有说起的,便当作自己不知道。 陆夫人虽然不喜陆祈,但是她从来不克扣陆祈,再加上这一次陆祈进京对她有好处,所以陆祈出行的马车安排得很精致。 马车的外观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内里的空间很大,而且布置和用品都很用心,看得出来陆夫人也是花了大本钱和大力气的。 白衡和陆祈上了马车后,都没有想到里面会布置得这样舒服,不管陆夫人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开始讨好陆祈,白衡都很感谢她的用心。 毕竟马车是否舒适,对陆祈的身子骨来说太重要了。 从桐城到京城这一路要走好几天,本来白衡都打算好了,如果陆家随便配一辆马车给他们,出了桐城之后他肯定要想法子换了才好。 没想到陆夫人连马车都特意嘱咐过了,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陆祈的身子会受不住这一路的奔波了。 陆祈和白衡出发的时候,陆家还是一片静悄悄的,除了陆夫人身旁的简妈妈带着丫鬟帮忙安置箱笼之外,陆夫人也没有出面。 待到一切都准备好后,简妈妈亲自扶着陆祈上了马车,她服侍着陆祈坐好后,这才低声说道:“小少爷别怨夫人,夫人事儿多,没法亲自来送您。” “无碍的,你回去转告母亲,我这便出发了,还请母亲多多保重才是。”陆祈淡淡的说道,摆了摆手便让简妈妈退下。 简妈妈看着陆祈懂事的模样,心里只能不断叹息了,这样好的孩子,为何偏不是夫人亲生的 简妈妈下车之后,白衡才上了马车,白衡上车坐好后,陆祈便敲了敲车壁,马车便缓缓的动了起来。 他们一行总共安排了三辆马车,第一辆坐着陆祈和白衡,第二辆坐着服侍他们的下人们,第三辆才是放行李的。 就这样,陆祈和白衡浩浩荡荡的准备离开,可谁知快到城门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陆有过来禀报,说是白夫人的马车正候在前方。 白衡一听,便知道母亲这是特意来送自己了,心里自然熨贴极了,再加上他也好几日没见到母亲了,如今要远行了,他其实心里也想着和母亲道别。 只是顾虑到一旁的陆祈,白衡不敢表现出想念母亲的样子,因着见了陆夫人和陆祈的相处,知道他们母子感情淡薄,白衡更不会在陆祈面前表现自己和母亲母子情深的模样,这不是刺陆祈的心吗 不过他没想到,母亲会亲自来送他们。 还不等白衡说什么,陆祈倒是开口了,“既是伯母来了,你快去打声招呼吧。” 白衡见陆祈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欣羡,心里一动,捉着他的手说道:“三哥随我一道过去吧。”语毕,也不等陆祈反应过来,拉着他便下车了。 陆祈被白衡拉着来到白夫人的马车前,莫妈妈站在门边,见着了白衡便笑着说道:“小少爷来了,夫人就怕和您错过了,幸好还来得及。” 莫妈妈是白夫人的陪嫁妈妈,白衡平日和她也很亲近,此时见了莫妈妈便说道:“妈妈,我就要离开了,往后不在母亲的身边,母亲就交给您了。”说着还对她行了个礼。 莫妈妈见状赶紧避了开来,连连摇手说道:“小少爷您这是折煞了老奴啊,侍奉夫人本就是老奴的工作,您快别这样客气了。” 白衡把白夫人郑重托付给莫妈妈之后,这才拉着陆祈上了马车。 马车里,白夫人端坐在位置上,可双眼已经红了,方才她早就听见儿子和莫妈妈的对话,儿子如此贴心懂事,做母亲的怎么会不高兴呢可就是这样贴心的儿子,今日就要离开她了。 白夫人只要一想到,白衡小小年纪就要离乡背井,前往京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里就是一阵阵发疼,她多想叫白衡不要去了,这就随她家去。 可她想起儿子那一封封书信,又舍不得耽误了儿子,她若真把儿子留在桐城,才是断了儿子的翅膀和前程。 所以就算白夫人再舍不得,她还是忍着心疼和不舍,狠下心来点头同意了白衡离开。只是真到了白衡离开的这一日,白夫人才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因此她说什么都要来送送白衡,就让她最后再看一眼她的孩子,毕竟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白衡拉着陆祈上了马车,便见到白夫人拿着帕子频频拭泪,白衡心里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不过他没有在陆祈面前失态,而是将陆祈带到白夫人面前,温声说道:“母亲不用担心儿子,这是陆家三少爷,陆三哥对我很是照顾,请母亲原谅儿子不孝,往后不能在母亲身边服侍了。” 白夫人见到陆祈,面上慈善温和,可暗地里已经把对方仔细地端详了一遍,看着对方眼神清明,仪态良好,便暗自点了点头。 她也是知道的,儿子能够进京其实是沾了陆少爷的光,此时见陆少爷是个端正有礼的孩子,心里便放心了不少。 她叮嘱了两人几句,这便打发他们下车,免得误了出发的时辰。 白衡最后又对着白夫人行了个大礼,这才带着陆祈下车回到陆家的马车,上了马车之后,陆家的车队便出了城门,往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白夫人坐在马车里,一旁的丫鬟掀着窗帘,让她能够透过窗子看见陆家的马车,待到陆家的车队完全看不见后,白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回吧。” 白家的马车得了白夫人的吩咐,这便转头准备回到白家,莫妈妈这时候也上了车,白夫人将莫妈妈招到身边,轻声问道:“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夫人您别担心,老奴亲手将包袱交到白钟手上的。”莫妈妈点头说道。 “那便好,我帮不上衡儿什么忙,只能在这方面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白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使得莫妈妈又是好一番的安慰劝说。 另一边,陆家的马车走了大半日,在将近傍晚时来到了另一个县城。这一个县城虽没有桐城那样大,但也颇具规模,算是附近的大城市了。 车队进了城之后,便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早再继续出发。因着陆祈的身子骨不好,再加上白衡是孩子,所以陆夫人在出发前就吩咐了,马车行进不用快,不能累到两个小主子。 负责护送陆祈和白衡进京的,是陆家的护院,领头人是老白管事的儿子,人称小白总管。小白总管本来是老爷子身边的人,这一次被派到陆祈身边来,便可以看出老爷子对陆祈的看重。 再者小白总管年轻时跟着老爷子走南闯北,见识和眼界不是旁的下人能比的,所以陆夫人见老爷子连小白总管都舍出来了,便没有再多派人。 此时的小白总管正使人去城里的客栈打点,幸好这时节已经入冬了,往来的商队不多,所以城里的客栈还有空房。 在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订好房间后,小白总管便带着车队过去。 到了客栈之后,为了安全起见,陆祈和白衡被安排住进同一间上房,小白总管领着几个身手好的护院也住进上房,就住在他们房间的两旁,把他们保护起来。 至于车队的三辆马车则安置在客栈的后院,下人们也得了几间下房,丫鬟和婆子们住一起,小厮和车夫们住一起。 进了房间安顿好之后,客栈的小二正好送了热水上来,陆祈和白衡简单的漱洗完,便唤人送上晚饭。 晚饭虽然没有多丰盛,却也不寒酸,看得出小白总管用心打点过,因此陆祈和白衡吃得很尽兴。 吃完饭后没多久,陆祈被小白总管请了过去,白衡自己一个人在房里,这时候白钟突然来了,白衡见他抱着一个包袱,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回主子,这是早上莫妈妈亲手交给小的,要小的务必亲自转交给您。”白钟答道。 白衡闻言淡淡的说道:“拿过来吧。”等到接过白钟手中的包袱,白衡微微一愣,因为手中的包袱并不重,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让莫妈妈如此郑重。 白衡皱了皱眉,将包袱打开,就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了一迭纸张,白衡拿起来一看,赫然是一张数额五百两的银票,那一迭纸张粗略一数竟有近万两,白衡和白钟见了都是吓了一跳。 白钟此时手脚都发软了,幸好他听了莫妈妈的吩咐,这一整日包袱都不敢离手,否则包袱若是丢了,把他们全家卖了都赔不上。 白衡本来还吓了一跳,可很快就想到了,这肯定是白夫人准备的,他心里又酸又涩,这些银票都是白夫人对他的心意。 他把银票贴身收好,发现包袱里除了银票,还有几个银锭子和一些碎银,他将银锭子也收好,把碎银交给白钟,最后发现了白夫人的一封信。 白衡打开一看,信里都是白夫人的殷殷嘱咐,白夫人只在信尾时隐晦的提了一句包袱,除此之外,信里还附了一块巴掌大的玉佩。 白夫人说若在京城遇上了难事,可拿着那块玉佩前往连家求助。 白衡知道,连家就是外祖家,看来这玉佩可能是连家人的象征,思及此,他便将玉佩连白夫人的信小心的收好。 待到他将一切收拾好后,陆祈也回来了,白钟见陆祈回来了,便也告退了。陆祈见白钟走了,这才好奇的问道:“他来做什么” “母亲有东西要给我,托他保管。”白衡据实说道,不过却隐去了银票的事儿。不是他不相信陆祈,而是他们出门在外,为防隔墙有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有数的。 陆祈看得出他有所隐瞒,不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这关系到白衡的,人家母亲给他东西,他哪里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 再说白衡不说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陆祈也没有为难对方,反而提起了旁的岔开了话题。 陆祈一行人在客栈休息一晚后,隔日一大早便又继续上路。 陆祈和白衡窝在马车里的软榻上,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毕竟出门在外换了环境,他们两个竟然都有些认床,昨晚上都没睡好。 幸好马车里布置得很舒适,不只有软榻还有被褥,就算要在马车里睡觉也是可以的,所以陆祈和白衡靠在一起,在微微晃动的马车里安然入睡。 只是当他们睡得正香时,马车突然停止了,车外传来一阵骚动,白衡和陆祈都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陆祈颇有些起床气,当下便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外的陆有听见小主子的声音,赶紧走到车旁低声说道:“主子,前方有另一个车队的马车坏了,挡住了路。” “多带点人帮着挪开了,别耽搁了时辰。”陆祈听罢淡淡地说道。 陆有听出主子的不喜,赶忙应下了,随后便到小白总管身旁,低声将主子的意思说了。小白总管本也是这样的意思,听了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很快就好。” 语毕,小白总管便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前去帮忙前方的车队,把那一辆坏在路中央的马车给推到一旁。 对方车队见到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自然感激得很,等到陆家的护院帮着他们把马车推到路旁后,车队的主人又厚着脸皮向陆家车队求助了。 原来这个车队的主人是举家到京城投亲的,一家老小一块儿上路,可眼下坏了一辆马车,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好陆家的车队来了,他见着对方的马车比较大,或许对方愿意让他的家人搭一程 要是只有他一家子,挤一挤也就罢了,可他还带着老母亲和客居在他家里的外甥女,这就不好让外甥女和他的儿子挤一车了。 所以车队的主人也只好厚着脸皮向陆家的车队求助了。 只是小白总管也做不得主,听了对方的请求之后,他唤来了陆有,把对方的意思说了一遍。陆有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去回了主子,还请总管稍待。” 陆有快步走到陆祈的马车旁,凑到窗子边低声将小白总管说的事儿说了一遍,陆祈听了不耐烦,正想要拒绝时,一旁的白衡突然开口问道:“不知对方是哪里人氏既然要一块儿进京,搭把手也不是问题。” 陆祈一听,便知道了白衡的意思,对方也是要进京的,还是先问清楚对方底细才好,免得拒绝帮助之后反落了埋怨,进京后被人找茬就不好了。 陆有也机灵,知道陆祈和白衡的意思,立刻就去和小白总管说了,小白总管思忖一会儿后,便向着对方车队走过去。 对方车队的主人正巴巴的等着陆家车队的回复,心里着急得很不过面上却不显,此时见了小白总管走过来,主人赶紧跳下车迎了上去。 小白总管和对方客气了几句,然后便隐晦的打听对方的来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出了小白总管的打探,却仍然面不改色,倒是大方坦荡的说了来历。 原来车队的主人姓齐,这一次之所以进京是因着要投靠伯父,齐家本来世代都住在吕城,后来家族里出了一个当官的亲戚,在吕城里也算得上望族了。 说起吕城齐家,小白总管也是听说过的,因此便让陆有回去禀报。 陆有将齐家的来历说了一遍之后,陆祈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便帮一把吧,你们到第三辆车上挤一挤,把第二辆车让给齐家少爷。” 陆有应声而去,车厢里陆祈正对白衡轻声说道:“没想到竟然会是齐家。” “嗯,看来齐大人也是没法子了,这才不得不将侄子召入京。”白衡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路上巧遇齐家的人。 说起京城齐家,在他们整理的关系网里头,可是占了颇为重要的位置。这齐大人官拜户部侍郎,前途正是看好的时候。 可惜的是,他成亲多年膝下却没有子嗣,齐大人家里妻妾成群,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孕,妻妾看了许多大夫,也喝了一堆汤药,但是还是没人有孕。 其实不少人心里嘀咕,既然妻妾都没问题,想来问题应当在齐大人身上,可这话谁敢说呢,就是齐大人的妻妾也不敢说,只能乖乖地喝药。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齐大人的妻妾就是没有任何喜信,齐大人心里也有数,所以厚着脸皮找到了宫中的御医,偷偷看了之后,果然是他的身子有问题。 这下子齐大人懵了,本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是时间未到,他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可御医却告诉他,他的身子出了问题。 齐大人顿时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他佝偻着身子回了侍郎府,没多久就将满府的妾室都打发了,本来嘛,他纳妾也是为了子嗣,现在生不出来了,他何必还留着那么多女人呢 而齐夫人知道之后,也是伤心不已,两夫妻抱头痛哭一番之后,齐大人又振作起来了,生不出来没关系,他还有侄子呢,因此和齐夫人商量过后,选定了一个老实忠厚的侄子,立即便修书让他们举家上京来。 这个侄子便是陆祈和白衡遇见的车队主人了。 按理来说,齐大人的陆祈和白衡应该不知道的,不过陆夫人的许家也不是摆设,再加上齐大人大动作的发卖了府中的妾室,脑子灵活的很快就猜到了个中缘故。 况且白衡还有个在宫里当御医的三叔呢。 白衡之前便修书问过三叔白仲轩了,正好替齐大人看诊的便是白仲轩,虽说白仲轩没有透露齐大人的病情,可给侄子一点提示还是可以的。 自打知道侄子要入京之后,白仲轩便陆续传了许多消息给白衡,可以说比白老爷还上心。 因此陆祈和白衡一听对方是吕城齐家人,便很大方地答应了带对方一程。 齐家一听自然感激不尽,齐大人的侄子齐磊便是车队的主人,齐磊赶紧将两个儿子叫下马车,对他们叮嘱一番,才让他们跟着对方的小厮上车。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嗓音说道:“舅舅,外祖母挤在车里不舒服,您和对方说说,让外祖母过去吧。” 齐磊一听见这声音,脸色就开始发黑,可碍于齐老夫人很疼宠这个外孙女,所以他也只能忍着不耐,淡淡地说道:“人家愿意帮忙是好心,我们哪里还能提要求。” 其实叫齐磊说,本来他也是想让母亲过去对方的车队,可后来考虑到跟着母亲的外甥女,他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再说他听小白总管的意思,对方的车队里是两个少爷,那么就更不能让外甥女过去了,因此让他的儿子过去是最好的安排。 可谁知他还没开口呢,外甥女倒是先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 她还以为这里是吕城,人人都得让着齐家不成就算是吕城也没有求着人家帮忙,反倒还要提要求的道理。 因此他也不管外甥女的反应,说完后便径自去安排剩下的事宜。 齐老夫人的马车里,齐磊的外甥女被舅舅堵了回来,立刻就向外祖母告状,“外祖母,您看舅舅,香儿为了您着想,舅舅却责怪香儿不懂事。” 齐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外祖母知道你的心,不过你舅舅说的也对,现在是咱们求着人家帮忙,哪里好意思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齐磊的外甥女聂婉香见外祖母不为所动,也就不敢多说,只是拿眼从窗子偷偷觑着那辆马车,心里暗暗羡慕能够去搭乘的表哥们。 那马车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可车厢明显比她坐的大多了,坐起来肯定舒服极了。 可惜舅舅偏心,竟让表哥们去坐,也不考虑自己这个外甥女,按理说自己是姑娘家,应该被娇养、被疼宠才是。 可是一路上,自己都要和外祖母挤在一块儿,还得服侍外祖母,想想聂婉香心里就极为不平衡。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遇上贵人 齐家的少爷上了马车之后,陆祈一行人便又继续上路。 齐家两兄弟坐在宽大的马车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没想这马车外表看着不显,可没想到里头的布置一应具全。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如此舒服的马车呢。 殊不知,他们坐的还是陆府下人坐的马车,若是让他们到陆祈和白衡的马车瞧一眼,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奢华和舒适。 齐家两兄弟的年纪都比陆祈和白衡大,齐大哥年长一些,今年已经将将十七了,齐小弟比陆祈大一些,今年十五左右,所以当他们知道陆祈和白衡两个小孩从家乡出发要前往京城时,心里都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想不到陆兄弟和白小兄弟如此勇敢,小小年纪就离乡背井,不过兄弟俩私下里没有少嘀咕,也不知道两家的长辈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他们两个小孩独自出门呢 其实这也不难猜,陆夫人接了家里来信,不得不送陆祈进京,虽然陆祈进京对她有好处,可她又不是陆祈的生母,自然不会想要陪着到京城走一趟。 说来陆大爷倒是想要趁机到京城露个面,可当初那场滴血认亲弄得父子之间也变得有些尴尬,再加上陆夫人早早的就打发陆祈出发,陆大爷手头上事情都还没忙完,根本来不及安排跟着进京。 至于白家哪里好意思说要陪着白衡进京呢毕竟连白衡进京都是沾了陆祈的光,白大爷再没脑子这时候也不敢惹陆家不快。 所以最后就成了陆祈和白衡两个孩子独自上路了。 不过陆家也不可能真的放心让两个孩子前往遥远的京城,这不老爷子将手下最得用的小白总管都舍出来了,包管陆祈能够平安抵达京城。 这些齐家少爷们自然不知道,因此在他们眼里,就成了陆祈和白衡两个小孩可怜兮兮的独自上路了。 陆祈和白衡也不管齐家少爷怎么想,他们之所以答应带对方一程,不过想卖齐家一个人情罢了,毕竟齐侍郎前途看好,若能和齐家交好对肃王府也有好处。 倘若肃王知晓他们和齐家有交情,想必陆祈被选中伴读的机会就会大大的增加。 陆祈这一趟进京就是为了竞争肃王伴读,白衡之所以能沾光跟着一块儿进京,就是陆夫人替陆祈准备的筹码。 这一点陆祈和白衡都心知肚明,陆祈心里不愿意连累白衡,因此一开始是极为抵触带着白衡一块儿上路的,他的心底其实一直对陆夫人戒备着,防着对方加害于他。 所以当陆夫人提出让白衡一道进京时,陆祈的第一反应是陆夫人又在弄鬼了。若不是后来简妈妈和他说了一通话,再加上白衡的劝说,他也不会轻易的点头同意让白衡同行。 白衡可是知道陆夫人的手段的,既然陆夫人都找上了白仲辅,白衡便知道这一趟京城行他是不去也得去了,与其让陆夫人使出更多手段,不如早早的低头,还能多争取一些好处不是 果然陆夫人一见白衡上道,心里满意之余,对于白衡和陆祈的要求便大方的满足了。白衡想起最后一辆马车里头的药草,唇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容。 言归正传,齐家的车队加入陆家车队之后,前进的速度难免就慢了下来,因着齐家的车队有女眷,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所以车队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幸好陆夫人让陆祈提早出发,所以就算此时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也不至于会延误了陆祈进京的时间。 不过陆祈不在乎,齐磊心里却是很过意不去,因此越发的约束齐家车队的人马,以求不要再给对方添麻烦了。 因着路上被齐家耽搁了一些时候,所以当车队赶到下一个县城时,天都已经擦黑了,幸好小白总管有先见之明,事先就派人快马加鞭过来订了房间,否则此时进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毕竟离着京城越近,来往的商队越多,客栈的房间也越加的紧缺。 到了客栈之后,陆祈和白衡还是住同一间房,这次因为多了齐家人,所以上房住满了,小白总管只好带着人守住通往上房的楼梯。 齐家人看陆家这样的大阵仗,心里便有了不同的思量。 齐磊夫妇倒不觉得这有何不对,毕竟两个小孩子单独上路,护送的家丁护院们总是要将他们护得周全才是。 齐老夫人也没觉得不对,只是跟聂婉香嘀咕了一句,“看来这陆家少爷来头不小,咱们这次怕是遇上贵人了。” 老夫人只不过随口说说,谁知聂婉香却是上心了。 聂婉香的母亲是齐老夫人的女儿,也是齐磊的姐姐,早年嫁到了外地,夫家本也是殷实的人家,可谁知在聂婉香十岁那年,聂父出门在外意外身亡,聂母听闻噩耗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聂父和聂母就聂婉香一个女儿,聂婉香一夕之间没了双亲,齐老夫人心疼外孙女孤身一人,再加上聂家其他人正忙着争家产,竟是谁也顾不上这个小孤女。 所以齐老夫人干脆把人接了过来,养在了齐家。 聂婉香到齐家也有三年了,如今已是十三岁的少女,这些年来齐老夫人对她疼爱有加,可齐磊和齐夫人对她却是淡淡的。 盖因老夫人本打算让聂婉香嫁进齐家,左右她和齐家的两个小少爷是表兄妹,正好亲上加亲,再者齐夫人是聂婉香的舅母,多了这一层关系,也就不怕齐夫人会待聂婉香不好了。 只是老夫人想得美,齐磊夫妻却是压根儿不想要聂婉香这个儿媳妇。 不是齐磊夫妻看不上聂婉香的家世,而是聂婉香在齐家住了三年,她是个什么性子,齐磊夫妻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此齐夫人咬死了不松口,每每都不接婆婆的试探,几次之后,齐老夫人也看出来了,齐夫人这是不想要外孙女当儿媳妇呢。 齐老夫人一开始自然有些埋怨齐夫人,可是当齐磊也表示不同意之后,老夫人就犹豫了。齐老夫人的夫婿已经过世多年,老夫人是个传统女性,秉持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观念,现在既然连儿子也不同意聂婉香入门,老夫人的心思便淡了。 说到底,老夫人把聂婉香带在身边养了三年,说不清楚她的性子那是不可能的。平日里不过是因着想到已故的爱女,所以对外孙女多有照拂,也多有容忍。 可外孙女和儿子、孙子们比起来,那自然是儿子一家比较重要了。 因此早些时候还会打趣聂婉香和齐家兄弟的老夫人,近一年来完全没有再提过这茬,聂婉香心里自然知道,她这是没有机会嫁给表哥了。 本来聂婉香在老夫人隐晦的提起时,也曾幻想过嫁给表哥的日子,齐家的两位表哥生得也是浓眉大眼精神得很,再加上好歹是自个儿的舅舅和舅母家,所以聂婉香自然也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她看得上齐家,齐家却看不上她。 当老夫人后来叹息似的说要给她相看人家时,聂婉香的心里不是不恨,她觉得自己被人耍了,老夫人若不能做主,当初何必说出来给她一个希望,现在又亲手打碎她的希望,让她这样难堪。 聂婉香心里积了怨气,正好齐家接了京城里的信,举家都要迁往京城,聂婉香便想着,她定要找一个各方面都比齐家好的夫婿,日后把在齐家受的气都还回去才好。 抱持着这样远大目标的聂婉香,遇上了陆家车队之后,心思便开始活络。 尤其住进客栈之后,看着陆家车队的安排,还有小白总管严阵以待的架势,她的心里越来越火热,再加上齐老夫人那一句“遇上贵人”,更让聂婉香决定,绝对要捉牢了陆家少爷这个香饽饽。 陆祈和白衡自然不知道,齐家车队里有人打上了陆祈的主意。 此时的他们正拿着先前整理的世家关系图复习,离京城越来越近,两人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尤其是两辈子都没来过京城的白衡,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当初会想要接近陆祈,除去想要化解一个未来的仇人之外,还是因着上辈子他曾听人说过,陆祈背后的靠山很不得了。 上辈子的他猜不到陆祈的靠山,这辈子的他却联想到此次陆祈的进京,说不得陆祈的靠山就是肃王世子呢 虽然上辈子他不记得听说过陆祈小时候曾经进京,可上辈子的他浑浑噩噩的,再加上陆家和白家的关系并不好,就是陆祈当真进京了,他也不会知道的。 因此这一次听说了陆祈要进京,他只犹豫了一瞬,便顺着陆夫人的意思,点头同意了一块儿进京。除去想要和陆祈打好关系之外,他也确实想要重振了白家昔日的荣光。 陆祈的心思倒是简单得很,他纯粹的只是想要摆脱陆夫人的掌控,想要拥有能够和陆家抗衡的力量,最好还能够和许家叫板。 他想要恢复自己真正的身分,除了陆夫人之外,想必许家也不会同意。原先许家大约不会管他是否是陆夫人的嫡子,可若他真的成了肃王世子的伴读,那么许家就不可能容许他和陆夫人的关系破裂。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心思浮动 陆祈和白衡这一次进京,就是希望能够成为肃王世子的伴读。 说他们借势也好,但是想要脱离陆家,若没有个强大的靠山,那是不可能办到的。再者,若这一次陆祈没有争到伴读之位,陆家和许家也不会放过他的。 陆夫人对陆祈的态度之所以改变,都是因为需要陆祈替许家和陆家出力,也就是说陆祈有可利用之处,所以她才会一改之前的冷落。 可若是陆祈不争气,没办法进入肃王府,那么他对陆夫人来说,就再也没有用处了,之后他在陆家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了。 再加上先前闹的那一出“滴血认亲”,老爷子和陆大爷心里肯定多少也会有疙瘩,况且老爷子和陆大爷又不是后宅妇人,以陆夫人的手段,若她当真要搓磨陆祈他们也看不到。 这一点陆祈和白衡都想得到,所以他们是说什么都要成功进入肃王府的。 而现在他们好运的在半道上碰上了齐家的人,这对他们的成功又添了一些助力,因为依照白三爷传回来的消息中可以得知,齐侍郎和肃王私下里交情还不错,若是齐侍郎能帮陆祈说些好话,那么陆祈就可以稳稳的中选了。 只是陆祈也不好直接开口对齐磊要求,所以如何透过齐磊自然的和齐侍郎说上话,就是他们要伤脑筋的地方了。 虽说他们带了齐家人一程,可按照齐侍郎的老谋深算,应该很快就能识破他们的意图,若是齐侍郎用钱财打发他们,也没人能说他错。 因此陆祈和白衡便开始烦恼,如何才能让齐侍郎甘愿帮他们一把呢 这一路上他们绞尽了脑汁,可都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白衡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可是为了配合外表的稚嫩,他只能不着痕迹的引导着陆祈,可不好直接说出法子。 就在他俩拼命动脑时,聂婉香也在拼命想法子要勾搭上陆祈。 在客栈歇脚时,小陆总管看得严,闲杂人等都不能接近两位少爷的上房,再说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门去。 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引起陆少爷的注意,让陆少爷主动来找她才是。 可她连陆少爷的面都见不到,要如何引起对方注意想了半天,聂婉香只想出一些昏招,不是在陆祈的必经之路上丢帕子,不然就是大半夜抚琴。 这琴是她从聂家带来的,算是聂夫人的遗物,她一直带在身旁。不过她的琴艺却算不上好,毕竟她才刚学琴不久,自然不可能有多么高深的指法了。 不过要谈出一首曲子倒不是问题。 因此聂婉香自以为找到了好法子,之后每到了傍晚,就开始抚琴,而且她还会特地跑到陆祈的窗子底下,就想让陆祈被她的琴声吸引。 她的作为很快就传入了齐磊的耳里,齐磊自然是羞愧得很,因此赶紧让齐夫人去制止聂婉香的举动,哪里有姑娘家每晚都跑到男子窗外抚琴的 齐夫人听了也是震惊不已,她没想到外甥女心这样大,竟然想要攀上陆少爷。 不过转念一想,以陆家车队的排场,也难怪聂婉香那个眼皮子浅的会动心了。只是夫君说过,这陆家来头不小,别看只是桐城里的一个商甲人家,可陆少爷的外家是京城许家呢。 况且陆少爷这一次为何进京,私底下齐磊夫妇也讨论过,怕是为了肃王世子要挑选伴读一事。 毕竟齐侍郎要齐磊一家子进京,自然有在信里恶补了一些京城世家之间的关系,还有近期京城里的几件大事,免得齐磊不小心误了贵人的事儿就不好了。 因此肃王府要替世子挑选伴读一事,齐侍郎也在信中暗示了,没想齐磊也是个通透聪慧的,一听说陆祈来自桐城,就把他和京城许家对上号了。 然后就这么猜出了他前往京城的目的。 猜出了陆祈的身分和目的之后,齐磊自然是抱着交好的态度,结果自己的外甥女却搞出这样的事来,齐磊当然恼怒不已。 齐夫人得了齐磊的吩咐后,赶忙往着聂婉香和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此时他们已经离京城不远了,明日下午就可以进京了,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在客栈歇脚,可不好再让聂婉香打扰了陆少爷的休息。 因着距离京城近了,许家的名头也好用了,所以这一回小陆总管不费吹灰之力,就租下了客栈的一个大院子,正好让一行人都住了进去。 陆祈和白衡本来就想和齐家人打好关系,因此主动让出了最大的一间房给齐老夫人,他们两个住进了另一间稍微小一些的房间。 齐磊和齐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住进了其他的房间,下人们也住到了下人房里。 房间安排好之后,聂婉香便又出来抚琴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弹多久,齐夫人就来了。 聂婉香听闻舅母来了,皱了皱眉之后,不得不停下了抚琴的双手,齐夫人走到聂婉香跟前,也没有和她客气,直接开口说道:“婉香,你舅舅说了,每晚都听见你弹琴的声音,扰了他的睡眠,你这一路上练得也够勤奋了,今晚上就早些休息吧。” 聂婉香白了白脸,舅母果然是来阻止她的,前几次她见没人阻止,还以为舅舅和舅母也默许了她的行为,所以她才会越来越不知收敛。 可谁知现在舅母却跳出来说自己扰了舅舅的睡眠。 聂婉香心里越想越气,舅舅不愧是外祖母的儿子,母子两个行事都一样,都给了人希望,却又亲手打破,若是舅舅当真被扰了睡眠,为何一早不提出来 聂婉香觉得自己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嗫嚅一声,“香儿省得了。”便摀着脸呜咽的冲进了房里。 房间里齐老夫人靠着引枕坐在软榻上,本来正在欣赏聂婉香的琴声,此时见她突然哭着冲进来,自然是惊讶万分。 “香儿这是怎么了”齐老夫人把她招到身边来,和蔼的问道。 聂婉香扑到老夫人的怀里,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夫人听罢,心里对儿媳妇有些不喜,虽然老夫人已经放弃了让聂婉香嫁入齐家的打算,可老夫人的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 老夫人始终认为是齐夫人撺掇了齐磊和她唱反调,虽说比起香儿来,儿子和孙子重要多了,可外孙女和儿媳妇比起来,当然是外孙女重要。 毕竟外孙女可是她的血脉啊,哪里是儿媳妇一个外人可以比的 况且本来老夫人就因着聂婉香不能进齐家,加倍的疼宠她,此时听了她的哭诉,自然认为是齐夫人没事找茬,连聂婉香弹琴的兴趣都要剥夺。 因此老夫人淡淡地说道:“你想要练琴这是你勤奋,别管你舅舅、舅母说什么,放心弹去,若是他们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这个老婆子。” 聂婉香得了老夫人的保证,这才破涕为笑,洗净了脸之后,又抬头挺胸到院子抚琴去了。 齐夫人本以为制止了聂婉香,可没多久又听见了琴声,她心下大怒,正想要再去喝止聂婉香时,身旁的丫鬟却赶忙拉住了她。 “夫人,奴婢觉着不对,您还是等等吧。”齐夫人的贴身丫鬟绿蓉好声劝道。 “那个小蹄子心大了,这是没男人会死吗她不害臊我都替她臊得慌,你说她这每夜每夜的弹琴,是想要勾谁啊”齐夫人气得口不择言,毫不掩饰她对聂婉香的不喜。 打从聂婉香第一日踏入齐家,齐夫人就不喜欢她。聂婉香来到齐家时只有十岁,可是齐夫人从对方那一双眼睛中,看出了不合年纪的算计和贪婪。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冷眼旁观着对方的作派,当知道老夫人把主意打到她的两个儿子身上时,她真是气得恨不能和老夫人大吵一架。 可她知道齐磊是个孝子,若是她敢当面忤逆老夫人,怕是夫妻就要离了心了,所以她忍了下来,和老夫人打迂回战术,就是不让老夫人说出要将聂婉香聘进齐家的话。 同时她也在齐磊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引得齐磊发现了聂婉香的本性,让齐磊心里也厌了聂婉香之后,才委婉的说出婆婆想要让聂婉香嫁给儿子一事。 齐磊一听当然不肯答应,所以自个儿跑去找老夫人。 齐夫人想要把自己从里头摘出来,可是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头,看多了后宅算计,哪里看不出这里头有齐夫人的手笔。 因此为了聂婉香一事,婆媳两个心里有了疙瘩。 再加上聂婉香也是个能耐的,哄得老夫人很开心,把她捧在手心上宠着,就连进京投奔齐侍郎也要把聂婉香带在身边。 本来齐磊夫妇打算,出发前帮聂婉香在吕城找一户人家订下亲来,如此一来便可以不用带着对方上路,可老夫人死活不松口,他们也不能真的越过老夫人就把聂婉香的婚事定下来。 毕竟他们又不是聂婉香的父母。 最后只好如了老夫人的意,把聂婉香一块儿带上路了。 思及此,齐夫人的心里更是憋了一股气,也不知道聂婉香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汤,让老夫人如此宠爱,说是捧在手心里都不为过。 若不是她生的是儿子,怕是在老夫人跟前都要没地儿站了。 ... 正文 第四十章 异想天开 齐夫人被聂婉香的厚脸皮气得够呛,可她好歹听进了绿蓉的劝说,没有当下就冲出去喝止聂婉香。 绿蓉说得对,先前她已经去过一次了,可现在聂婉香还敢继续在院子里抚琴,这仗的是什么肯定是老夫人点头了的。 所以她现在再去制止聂婉香,就等于是和老夫人对着干。 老夫人本来就不喜她,倘若她又因为聂婉香和老夫人起了冲突,想来夫君也不会乐见才是。齐夫人思索一番,便暂且压下了满心的怒火,对着绿蓉说道:“快去将老爷请回来。”绿蓉应声而去。 因着明天就会抵达京城,到了京城之后就要和陆祈等人分开,所以齐磊打算今晚做东,好好招待一下陆祈和白衡,也算是答谢对方一路来的帮助。 毕竟在上一个县城落脚时,齐磊不是没办法再弄到一辆马车,不过陆祈说了,既然大家都是要前往京城的,那便一块儿同行吧。 再说他带了齐家少爷一段路是带,带到京城也是带,况且本来他和白衡都打算要和齐家交好了,陆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因此齐家两位少爷便一直搭了陆家的便车。 所以齐磊一到这个县城,便张罗着人去打听这里有名的酒楼,然后订了一桌子好菜,请了陆祈和白衡赴宴。 陆祈和白衡带着小陆总管出门,把陆有和白钟留在客栈里,因此齐夫人和聂婉香这一桩官司,这两个小厮正好都看在眼里。 其实叫他们说,这齐家的表姑娘行事着实太过孟浪,哪里有姑娘家如此主动聂婉香的心思已经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院子里的琴音不断,房里的陆有和白钟则是对望一眼,眼中同时闪过戏谑。 这聂姑娘想要勾搭主子,怎么也不打听清楚,连主子在不在都不知道。 另一边,齐磊带着陆祈和白衡来到城里最大的酒楼,他在二楼包了个雅间,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除此之外,齐家的两个少爷也在席上。 毕竟齐磊一个大男人,和陆祈白衡两个小孩肯定没多少共通的话题,所以齐磊才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并带了来,想着他们年纪相仿,应该比较有话说。 按理说齐磊想得也没错,只是白衡的芯子是个将将二十的青年,陆祈的性子和心思也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因此他们和齐家少爷也没什么共通话题。 不过陆祈和白衡都会装啊,因此除去他们自个儿心知肚明之外,外人看来他们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倒是颇能说到一块去。 齐磊见状心里也就越发的满意和放心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守在门口的小厮便进来了,齐磊的眉心一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小厮快步走到他身旁,轻声低语了几句。 齐磊闻言挑了挑眉,转头对着陆祈和白衡说声抱歉,便起身出了包间,一出包间齐磊便看见往日里一直跟在齐夫人身边的林妈妈。 林妈妈本来正焦急的候在包间外,此时见到齐磊出来了,便赶忙走过去,然后低声将齐夫人请他回去的事儿说了一遍。 齐磊顿时心里就是一沉,可他也知道,若不是真的出了大事,齐夫人也不会明知道他在外边还使人出来找他。 思及此,他便转身回到包间,对着陆祈和白衡说道:“实在抱歉,出了一点事,我得先离开了,皓文和皓武会在这里陪着你们。” “齐世伯有事便先去忙吧,我们可以的。”陆祈笑着说道,齐磊再次道了声抱歉,便带着小厮匆匆离开了。 齐皓文和齐皓武兄弟被齐磊留下来招待陆祈二人,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兄弟俩心里同时想着,务必让陆少爷和白少爷尽兴才是。 另一边,齐磊带着小厮和林妈妈匆匆回到了落脚的客栈,一踏进暂住的院子,便听见袅袅琴音,齐磊当下脸就黑了,瞬间就明白了齐夫人找他回来的用意了。 也难怪齐夫人急着找他回来,原是想要赶在陆祈和白衡回来前,将聂婉香给打发了。否则若真让陆祈撞见聂婉香在院子里抚琴,齐家的脸面还不知道往哪里搁呢。 毕竟前几个晚上聂婉香虽说也在陆祈的窗子外抚琴,可终归没让陆祈见到人,他们还可以把这事儿推到旁人身上,可今日若真让聂婉香在陆祈面前露了脸,前几日的事便也遮不住了。 不管陆祈猜没猜出抚琴的人是谁,只要他没亲眼见到,齐夫人自然可以想法子推托了去,所以方才齐夫人才会气冲冲的去制止聂婉香。 只是她没想到,聂婉香倒是了得,竟可以哄得齐老夫人替她撑腰。 齐磊回来之后,听了齐夫人将事情描述一遍,心里便有数了,他大跨步的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聂婉香就坐在院中央的亭子里,自然也看见了齐磊。 聂婉香见到齐磊朝她走来,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也在暗自嘀咕,打从她开始抚琴之后,舅舅和舅母都闻声而来了,陆少爷怎么就不见人影呢 可怜聂婉香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勾搭的人,此刻根本不在院子里呢。 齐磊几步走到聂婉香面前,冷声说道:“婉香,明日我们便要进京了,言行举止都要更加注意才行,你快快回房去吧,无事不要出来了。” 这还是齐磊第一次对聂婉香说这么重的话,就差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懂规矩了,聂婉香闻言心里委屈得很,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舅舅说的是,只是外祖母也说了,婉香的琴艺不可落下,需得天天练习才好。” 齐磊听聂婉香搬出齐老夫人,心里越发的不喜,他淡淡的说道:“母亲那里自有我会去说,要练习不急于一时,再者你没有师父在旁教导,就是自己练习也有限,待到进京了,舅舅自会替你延请名师。” 聂婉香听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站起身抱着琴对着齐磊一福身子,便脚步踉跄的离开亭子。 齐磊双手负在身后,脚步施施然的跟在聂婉香后面,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起初见到聂婉香神色黯然的进房,以为儿媳妇又来找香儿的麻烦,正待发作时,才发现儿子竟然跟在外孙女后面进来了。 老夫人心下一凛,就听见齐磊对着一旁侍候的丫鬟说道:“带表姑娘下去歇着。”丫鬟们偷偷瞥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微微颔首,这才上前对着聂婉香说道:“姑娘,奴婢带您下去歇着吧。” 聂婉香知道,舅舅有话要和外祖母说,而且不愿意让她在场,她本想要向外祖母撒娇好留下来,可一抬头碰见了舅舅冷然的眼神,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吶吶的随着丫鬟退了出去。 聂婉香退出去之后,齐磊又将屋内侍候的人都挥退了,到了这时候,老夫人也看出来了,儿子这是有正事要和她说,因此也坐直了身子,等着儿子开口。 待到房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后,齐磊这才走到老夫人下手的位置坐下,对着老夫人说道:“母亲,婉香今年已经十三了,再有两年也要及笄了,该有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 齐老夫人听他一开口就暗指聂婉香没有规矩,心里自然不高兴,因此便冷哼一声说道:“香儿的规矩好得很,你是不是听了谁的碎嘴,才会觉着香儿不好” 母亲意有所指的话语让齐磊皱了皱眉,他知道母亲和妻子之间有些矛盾,可他没想到在母亲的心里,自个儿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替妻子辩解,只是淡淡地说道:“母亲言重了,我不是听了谁的话就认定婉香不好,而是婉香自己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 “香儿的表现哪里不好了竟然会让你用到失望一词。”老夫人闻言却是更加不满,皱眉问道。 “母亲,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抛头露面的抚琴,这难道还不够让人失望吗”齐磊见老夫人有些冥顽不灵,干脆把话说开来。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了这个院子里不都是咱们的人吗”老夫人却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 齐磊闻言眉头皱得够紧,他低声说道:“母亲,这个院子除去我们家的人外,还有陆少爷一行人,您莫不是把他们给忘了” 谁知老夫人听了面上却闪过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对着齐磊说道:“我怎么可能忘了陆少爷呢,不过你也太紧张了,照我说若是香儿能够藉此认识陆少爷,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齐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打着这样的主意,他听罢差一点没跳起来,因此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母亲,您竟然竟然难道婉香这事儿当真是您” “你急什么”老夫人睨了他一眼,这才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媳妇眼高于顶,看不上香儿,那么我替香儿打算又有什么不对” 齐磊听了真是瞠目结舌,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竟然觉得陆少爷会看上聂婉香一个孤女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母子谈心 不管齐老夫人是哪里来的底气,齐磊都必须让母亲打消了这个念头才好,虽然齐磊想和陆祈打好关系,可从来没想过要把外甥女儿塞给对方。 先不说外甥女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女,就算外甥女的双亲健在,以聂家的家世,那也是配不上桐城陆家的,更别说陆祈还有个外祖许家在京城呢。 再说外甥女的性子也不好,齐磊哪里好意思让外甥女去祸害陆少爷呢 因此他听了齐夫人的话之后,顿时正了正脸色,严肃的说道:“母亲,您要替婉香打算我没有意见,可您若是因为婉香,而要置儿子一家于不顾,那儿子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老夫人见齐磊神色严肃,话又说的那么严重,顿时就有些萎了,她期期艾艾的说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我怎么可能置你们于不顾呢你这是用话剐我的心啊”说到后来,老夫人甚至开始哽咽。 齐磊见母亲哭了心里也难受,可他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往常在吕城里,母亲要怎么做,齐磊大都默许了母亲呼闹,可眼下不同了,明日便要进京,他若是再放纵母亲以往的脾性,入了京城后得罪贵人了要怎么办 所以就算会被母亲责骂不孝,这一次他也不能由着母亲的性子来了。 齐老夫人自然不知道齐磊的心意,她只觉得离了吕城之后,儿子就不像往日那般听话了,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惊慌,所以才更想要弄出些事情来,好证明儿子还是孝顺她的。 可如今她不过是想替香儿好好打算,儿子便对自己说这样重的话,齐老夫人的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觉得儿子都被儿媳妇给拢络去了。 越想她便越伤心,眼泪也哗哗得流。 齐磊的父亲早就过世了,齐磊可以说是齐老夫人一手拉拔长大的,后来要娶妻时,老夫人本来想要替齐磊订下另一家姑娘,可没想到齐磊的父亲早年就和好友说好了,两家的儿女要结为亲家。 齐磊父亲的好友便是齐夫人的父亲,所以老夫人无法,只能点头让齐夫人进门。 齐夫人也争气,进门没多久就替齐磊添了长子齐皓文,老夫人就算心里不喜她,看在孙子的份儿上,也就算了。 之后齐夫人又生下了齐皓武,这下子老夫人也不好再说儿媳妇不好,而有了两个儿子傍身的齐夫人,这才算在齐家站稳了脚跟。 本来齐老夫人和齐夫人也算相安无事,这么多年都过下来了,婆媳之间就是再有矛盾或疙瘩,面子上也过得去。可谁知三年前聂婉香来到齐府后,又挑起了老夫人和齐夫人之间的不合。 到如今,老夫人对齐夫人的态度竟比先前更差,齐夫人心知肚明除了有聂婉香从中推波助澜之外,也是因为老夫人本来就不满意她。 当初老夫人看中的另一家姑娘,算来也是齐家的至交,那一家的主母更是老夫人闺中的密友,相反的齐夫人的母亲和老夫人交情平平,若不是两家的老爷订下婚事,齐夫人的母亲也不会想到要把女儿嫁入齐家。 这些在齐夫人嫁进齐家之前,母亲就细细说过了,所以齐夫人早就有了老夫人会不喜她的心里准备。她谨记着母亲的教诲,一切以夫君的话为准,就是受了婆婆的刁难,齐夫人也从不轻易在夫君面前抱怨。 因着齐夫人的忍让,齐磊自然对她更为爱重,再加上齐夫人肚皮争气,替齐磊添了两个儿子,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更好了。 其实齐夫人嫁给齐磊这么多年,老夫人不是没想过往齐磊身边塞人,齐夫人心里虽然难受,却也不能违逆了老夫人,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所以齐磊的身边也是有几个妾室的。 所幸齐磊对那些妾室都淡淡的,往常若不是齐夫人有孕了或是身体不适不能侍候,否则齐磊轻易不会到那些妾室的房里。 再者,齐磊收下那些妾室的第一天就发话过,避子汤药不用断。 有了齐磊这句话,就算齐夫人来月事的那几日,齐磊到妾室的房里去,齐夫人也能安然入睡。 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不是所有妾室都是安分的,在前几年有个妾室私下花大钱贿赂送汤药的婆子,想要将避子汤给换了去,好怀上齐磊的孩子。 那个妾室成功了,之后也顺利怀上了孩子,可她还没坐稳胎就被发现,齐磊当下二话不说,灌了打胎药就把人发卖出去。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动心思,齐磊的院子便这样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今年,齐磊收到大伯的信,转头便将院子里的妾室都打发出去,只带着妻儿和老母亲,外加一个外甥女上路。 齐磊知道,这一次进京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若不是大伯身子有问题,没办法生出子嗣来,这样的好处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所以他在知道大伯想要提拔他时,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尽量博取大伯的喜爱,因着他进京是要做大事的,自然不想要被拖了后腿,正好他本来就没有多喜欢母亲硬塞给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他便趁此借口把人都打发了。 再者他也辗转打听到了,大伯家里的后院也是干净得很,所以更加深了他清理后院的决心,没道理大伯都洁身自好了,一个举家投靠他的侄子还一院子的姨娘通房吧。 因此他也没有知会老夫人,很快的就将人都发卖了,等到老夫人收到消息时,齐磊的后院早就空了。 为了这事儿,老夫人心里又记了齐夫人一笔。在她看来,这都是儿媳妇不能容人惹的祸,她早就看出来了,儿媳妇总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倘若真的大度,儿子的后院怎么会这么多年来连个屁都生不出来呢 就是前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姨娘有了喜信,没多久竟然就落了胎还被发卖出去了。 虽然儿子对她的解释是那姨娘犯了错,可老夫人哪里信呢只是齐夫人管家有一套,尤其是齐磊夫妻住的正院,那是一点消息都不会走漏的。 所以那些妾室通房一直在喝避子汤的事,老夫人自然也是不知的。 但是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儿子的姨娘多年来都没有身孕,这背后若是没有齐夫人的手笔,那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何老夫人一直都无法喜欢齐夫人,毕竟老人家总是喜欢多子多孙,不管是嫡子庶子,总归是她的孙子。 可就因着齐夫人的善妒,搞得他的儿子如今只有两个儿子,这让老夫人心里怎么不气呢 老夫人是越想越伤心,本来还有些作戏成分,这下子是真的伤心了,齐磊见状,自然赶忙好声好气的劝着。 老夫人听着儿子的劝说,心里好过一些,想着儿子总算还是把她这个母亲放在心里的,只是转念想到聂婉香的苦命,她又开始难过了。 聂婉香再怎么说都是她的外孙女,是她女儿的骨血啊,她一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她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去了,她说什么也要护好女儿的血脉啊。 这也是为何老夫人对聂婉香如此的宽容和疼爱,其实说穿了就是移情作用,老夫人可以说是把聂婉香当作死去的女儿在疼了。 齐磊多少想得到老夫人的想法,所以才会没有反对母亲将聂婉香接回齐家,聂婉香的母亲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妹妹,他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只是就像他前头对母亲说过的,在不妨碍到齐家的前提下,母亲爱怎么疼宠聂婉香他都不管,母亲爱怎么替聂婉香打算,他也不会管。 可如今母亲若要为了聂婉香,而妨碍了他的前程,那么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齐磊离开之后,酒席上的气氛明显的变得轻松多了,齐皓文和齐皓武兄弟没了父亲在场,说话也变得随意许多,话题也不再死板无趣。 陆祈和白衡看着齐家兄弟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都觉得有些好笑,虽然齐家兄弟外表比他们年长,可对陆祈和白衡来说,齐家兄弟还是稚嫩得很,不管是思想或是行为处事,都比他们幼稚多了。 所以在他们心里,齐家兄弟反倒像是弟弟。 不过要白衡来说,齐家兄弟的眼神清澈坦荡,看得出应当是性子磊落,还是值得相交的。 想必陆祈也有同样想法,否则不会对齐家兄弟和颜悦色,毕竟白衡可是知道得很清楚,这一位陆三爷若是遇上了外人,那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 此时陆祈能对着齐家少爷微笑颔首,都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偷偷瞄了陆祈一眼,谁知正好陆祈也望了过来,两人的眼神顿时碰在了一起,白衡愣了愣,随即落落大方的对陆祈展开一抹笑容。 可陆祈的眼神却是闪了闪,眼中的情绪一时变得有些复杂,就连白衡也解读不出来,不过须臾,陆祈的眼神又恢复平静无波。 接着陆祈也对白衡笑了笑。 这一段小插曲,齐家兄弟自是不知,只有白衡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还在回味着方才陆祈的那一抹笑容。 陆祈方才的笑容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可若真要说哪里不一样,白衡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陆祈笑得真好看,好看得几乎都要让人看傻了。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分道扬镳 ; 陆祈和白衡在齐家兄弟的招待下,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饭后四个人还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后才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之后回到客栈。 回到客栈之后,他们自然也听说了聂婉香闹出来的事儿,不过既然齐磊都已经出面了,所以白衡和陆祈便没有再过问。 毕竟这关系到一个女孩子家的名声,就算聂婉香还没有及笄,但是若传出去她主动缠着陌生男子这种话自然也是不好听的。 再说他们还怕聂婉香和齐老夫人藉此机会,就此赖上他们呢,所以两人乐得当作不知道这一回事。 另一边,果然如白衡两人所料,齐老夫人在齐磊这边说不通,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了白衡他们两人身上。 齐老夫人方才和齐磊哭诉了老半天,可是齐磊硬是没有松口,不仅不准聂婉香进齐家门,也不许聂婉香靠近白衡和陆祈。 更甚者,齐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聂婉香给禁足了。 有了齐磊发话,齐家下人自然不敢把聂婉香放出来,齐老夫人被齐磊这一招釜底抽薪气得够呛的,她干脆把儿子赶了出去,自个儿坐在房间里唉声叹气的。 齐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许妈妈赶紧劝道:“老夫人歇歇火,可别累着了自个儿的身子。”许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最熟知老夫人的性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拿捏得很好,因此一直是老夫人面前的第一人。 齐老夫人听见许妈妈的话,更是悲从中来,她哽咽地说道:“就是伤了身子又如何如今还有谁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老夫人这话儿许妈妈可不敢接,只能不断的劝着老夫人,只是老夫人本来就郁结于心,许妈妈越劝她越难受,没想竟就这样病倒了。 老夫人一病倒,齐磊也急了,同时心里也有淡淡的后悔,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阻了母亲的念想,他后悔的是不该太过直接的逆了母亲的意思,应该婉转一些,才不会让母亲气着了。 至于齐夫人,心里则是有了解气的感觉,不是她不孝,而是她入了齐家的门这么多年下来,她对老夫人的敬意和孝顺,早在老夫人一次一次的恶言恶语中消磨殆尽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都是互相的,老夫人一直看齐夫人不顺眼,时日久了齐夫人想要亲近的心自然也淡了,再加上老夫人这些年来不断往齐磊后院塞人,种种作为也寒了齐夫人的心。 况且后来有了聂婉香,老夫人简直是直接把对她的不喜摆在了台面上,就连在齐磊面前,也常常不给她面子,所以如今听到老夫人病倒,要齐夫人真心的担忧,那实在是难为了齐夫人。 不过齐夫人自然不会在齐磊面前露出心思,反而是任劳任怨的服侍着老夫人,甚至亲手熬药、喂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齐夫人的表现,自然是赢得了齐磊的赞赏,对齐夫人也越发爱重,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越发的深厚。 而躺在病床上的老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病倒竟然给了儿媳一个大好的机会,使得儿媳和儿子之间的感情更好。 她还在使劲的使唤齐夫人,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团团转,老夫人心里乐得不行,也觉得解气了不少。 待到她病愈之后,才发现她似乎把儿子推向儿媳的那一边了,顿时后悔的不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衡和陆祈听闻齐老夫人病倒了,都派了身边的人过去问候一声,然后便是着手准备先行离开。 本来他们和齐家一行人就是在路上偶遇,顺路所以结个伴儿,要说两边的感情也多深厚,那也是不尽然。 如今齐家肯定会因着老夫人的病情慢下速度,白衡他们怎么可能也滞留在原地。 所以派人去慰问老夫人的病情之后,他们又亲自前去向齐磊告辞。 齐磊既然猜中了他们进京是为了肃王世子挑选伴读一事,当然不敢耽搁对方的行程,就是白衡他们没有先离开,他也是要劝对方先走的。 再加上还有聂婉香这一茬,齐磊也觉得不能再和对方同路了,所幸老夫人病倒了,齐磊正好藉此和白衡他们分开走。 只是虽是分开走,两边的交情可不好就此断了,因此齐磊让两个儿子跟着对方先行上路。 对于这一点,齐磊和齐夫人私下讨论过了,既然白衡和陆祈有机会进入肃王府,此时和对方结个善缘也是好的,他们之所以让齐皓文、齐皓武兄弟跟着对方走,除了想让兄弟俩开开眼界之外,也是要让他们护着白衡和陆祈。 在齐磊夫妇眼中,白衡和陆祈表现的再早熟,年龄摆在那里,都还只是孩子,再有陆祈因着中毒多年,脸色苍白得很,看起来就羸弱不已,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比起齐皓文和齐皓武的健壮,白衡和陆祈着实过于瘦弱了。 所以齐磊夫妇才会决定让儿子们跟在两人身边。 对于齐磊夫妇的打算,陆祈倒是早就想到了,在来找齐磊之前,陆祈就对白衡说过,齐家极有可能提出让齐氏兄弟跟着他们上路的请求。 陆祈让白衡答应下来。 没承想还真让陆祈给猜中了,白衡心里佩服之余,嘴里也赶紧应承下来,“这是小事,哪里算的上什么麻烦,请齐伯伯转告皓文兄和皓武兄,明早卯时出发。” 两边谈妥之后,白衡和陆祈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白衡才开口问道:“三哥,你怎么猜到齐伯伯会让齐皓文他们和咱们一块儿走” 陆祈淡淡地说道:“齐磊是齐侍郎的侄子,此次进京大约是因着齐侍郎要过继一事,既然齐侍郎看好齐磊,自然会把京城里的事儿告诉对方,齐磊大约早就猜中我们进京的打算了。” 白衡听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接着又问,“三哥,我们本来打算可如今要分开走了,该如何是好”白衡没有把话说透了,不过他相信陆祈听得懂他的意思。 陆祈当然知道白衡言下之意,他们本来打算借着齐磊搭上齐侍郎,好让齐侍郎在肃王面前替他多说说好话,让他能够选中世子伴读,顺利进入肃王府。 可如今陆祈却是改了主意,他对白衡说道:“如今我却是不敢让齐磊帮忙了。”语毕,还意味深长的瞥了白衡一眼。 白衡被他看得摸不着头绪,愣愣地问道:“为何不敢让齐伯伯帮忙了” 陆祈在心里暗哼了一声,白衡没看出那个聂婉香的用意,他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前些时候院子里的弹琴声,这一切都说明了聂婉香看上他们其中一人了。 在陆祈认为,自己因着体弱多病,想必在众人眼中不会是个佳婿人选,若聂婉香果真看上他们其中一人,肯定是看上了白衡。 所以他哪里还敢让白衡和齐磊一家多接触更别说要求助于齐侍郎了。 他不知道聂婉香在齐磊心中的重要性,若是未来对方挟恩图报,要白衡娶了聂婉香,那该如何是好 所幸老夫人病倒了,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和齐家分道扬镳,当然交情是不会断的,只是也不好走太近了。 这一切,白衡自然是想也想不到的,他也不好说出来污了白衡的耳朵。 只是陆祈怎么也想不到,聂婉香的目标不是白衡,而是他。 隔日一早,陆祈和白衡早早的就出发了,等到齐老夫人和聂婉香收到消息时,对方早就走得看不见人影了。 聂婉香在房里狠狠发了一通脾气,当她的丫鬟打听出老夫人病倒了之后,便吵着要到老夫人跟前侍疾。 丫鬟们不敢作主,只能把她的意思告诉齐夫人。 齐夫人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下来,一旁的绿蓉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齐夫人见了绿蓉的表情,淡淡地问道:“不懂我为何让那个小蹄子出来” 绿蓉点点头,低声说道:“表姑娘心思不正,既然老爷说了让表姑娘静养,夫人为何还让表姑娘有机会到老夫人面前嚼舌头根子” “怕什么,如今皓文和皓武不在,她就算要作妖,又能勾搭上谁”齐夫人的语中满满的都是对聂婉香的鄙夷。 绿蓉一听,也是,少爷们都不在了,陆少爷们也走了,表姑娘就算要作妖,也要有对象啊。只是绿蓉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道:“夫人,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表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让她说去,老夫人待我越差越好,我可是不怕的。”齐夫人冷笑一声,若是聂婉香是个聪明的,就该劝着老夫人,而不该撺掇着老夫人搓磨她。 殊不知老夫人待她越差,夫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转过头来,自然是待自己更加柔情蜜意。 她出嫁之前娘亲就说过,女人不该只是对付女人,她该做的是,是稳稳地把住丈夫的心,如此一来,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哪一个能够越过自己去 这么些年下来,她照着母亲的教导,牢牢把住了齐磊的心,一切就如母亲所说的,纵使齐磊身边有妾室或通房,可替齐家生下两个儿子的是她,如今跟着上京享福的,也只有她。 所以啊,她还巴不得老夫人闹得越凶越好,老夫人闹得越凶,齐磊只会更加疼惜她。说起来她还真该感谢聂婉香,打从聂婉香来到齐家之后,老夫人是越发的不可理喻了。 她本来还想替聂婉香说一门好亲事的,可谁知聂婉香敢打上她儿子的主意,齐夫人一气之下便撒手不管了。 如今聂婉香又要开始蹦跶,齐夫人可是求之不得呢。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背后因 ; 白衡和陆祈当日下午便进了京城,他们一行人才刚进入城门,便遇到了许家的人。 许家的人见着了陆祈的车队,立刻上前来表明身分,随后白衡与陆祈两人便和齐家兄弟告别,跟着许家的人回了许家。 马车里,白衡沉默地坐在一旁,陆祈见他神色紧张,便开口安慰道:“你不用紧张,左右我们在许家待的时日不久,再者许家还要靠我攀上肃王,他们不敢慢待了我们。” 白衡也知道陆祈所言,只是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毕竟陆祈并不是陆夫人的种,这一点不知道京城许家知不知道 倘若许家不知道,陆祈在许家自然不怕受到慢待,相反的,许家还会捧着陆祈;可许家若是知道了陆祈的真实身分,反过来拿捏陆祈,那么他和陆祈在许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再者,陆祈顶着许家表少爷的名头去肃王府,要是许家使坏,把陆祈的身世告诉肃王,那么不只陆祈,只怕陆家上下都要遭殃才是。 毕竟肃王可是皇亲国戚,陆祈有意欺瞒,到时候怕是会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思及此,白衡越发的坐不住了。 只是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陆祈,毕竟这事儿还是他自己观察出来的。 原本他就觉得陆夫人对待陆祈的态度太过奇怪了,毕竟哪里有母亲对自己亲生的儿子这样冷淡因此他存了心细细观察,再加上在陆家住过一阵子,总归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其实这也是陆祈对他不设防的缘故,当日滴血认亲回来之后,陆祈的脸色有异,白衡当下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事。 只是陆祈不说,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当天晚上陪着陆祈一块儿睡觉。 没承想,或许是当日的打击太大,陆祈竟然说了梦话,尽管只有几个词汇,也够白衡把整件事拼凑出来了。 白衡也是万万没想到,陆祈竟然不是陆夫人的孩子。 回想上辈子陆祈对陆家人的态度,难怪陆祈总是阴阳怪气的模样,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白衡知道这件事对陆祈来说,绝对是一大打击,也关乎到对方的自尊和尊严,所以他发现之后也当作不知。 只是他心里暗暗觉得心疼,他猜陆祈早就知道了,否则为何对方往年总是住到庄子里美其名是养病,或许也有躲避陆家人的心思 只要一想到小小的陆祈自个儿背负这么重的秘密,他的左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 陆祈见他皱眉,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温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白衡见状,一股酸意顿时冲上鼻头,让他眼眶都差一点红了,他赶忙低头掩饰,重重的点了点,“嗯,三哥我信你。” 陆祈没发现他的异状,只以为他紧张得很,笑笑拍了拍他的头,便闭眼养神去了。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陆祈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白衡和陆祈下了车,就见到马车停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眼前的门并不是许府的大门,而是旁边的角门,两人对望一眼心下有数,看起来许府也不是真的那么欢迎陆祈啊。 门口的小厮看似恭敬,眼里却藏着轻蔑,他对着白衡和陆祈行了礼,见到陆祈竟然坐在轮椅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鄙夷更深了。 白衡和陆祈却面色不改,由着白衡亲自推着陆祈,跟在许家引路的小厮身后,进了许家门。 一路上路过的奴仆都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前一阵子许府上下便传遍了,有一位桐城来的表少爷要住到许家来。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表少爷竟然不良于行。 白衡和陆祈见着众人惊愕的神色,面上还是淡定的很,就是坐在轮椅上的陆祈,也没有丝毫的怯懦或自卑,面上笑容温和,彷佛自己只是坐在椅子上,下一瞬间就可以站起来似的。 白衡和陆祈刚进了角门,便有人往许府正院通传,此时许家除去上朝的男人们之外,许家上下可说是都聚在了老夫人的正院里,就等着看这一位表少爷。 要知道,若不是许家自个儿没有适龄的少爷,这一次的名额怎么都不会落在这一个表少爷的头上。 再说也是许老夫人替女儿争取,否则就算许家自己没有适合的,难道交好的世家或是儿媳家里就没有适合的么 可以说陆祈的名额是许老夫人亲自替陆祈求来的。 因此许家里难免有人看陆祈不顺眼,毕竟陆祈可以说是挡了某些人的道,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因着他的进京,其他人自然就没了机会。 许家人本来是想要看看这一个从桐城来的乡巴佬出丑,可没想到却听见底下人惊慌来报,表少爷不良于行,进府是坐着轮椅的。 这下子许家上下哗然。 表少爷进京可是为了肃王挑选世子伴读一事,一个不良于行的瘸子如何与他人竞争再者肃王府见许家推一个瘸子出来,误会许家有看不起世子之意怎么办 许家众人顿时坐不住了,届时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许家上下都跑不掉啊。 此时有些人难免暗自埋怨老夫人,要不是老夫人一力主张让桐城的表少爷参加竞选,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当初肃王府要挑选伴读的消息传出来时,许家几个儿媳都动了心思,就算自个儿的儿子都大了,可娘家总是有几个侄子的,本想要将这个机会抢到手,谁知婆婆一句话,公公就把名额给了婆婆。 说来说去,还是婆婆偏心大姑子的原因。 谁不知道许家嫡长女被远嫁到桐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可许家确实将嫡长女低嫁了,而且还是远远的送离了京城。 之后许家嫡长女再没有回过京城,逢年过节也没有年礼,许家也彷佛忘了这一个嫡长女似的,平日也不走动。 若不是这一次老夫人突然提出要接表少爷回来,府里的人怕是早就忘了这一位大姑娘了。 要说陆夫人没有出嫁之前,在京城里也是颇有名气的,许家的大姑娘生得好,才情也好,在当时可是一女百家求。 上门提亲的媒人几乎踏坏了门坎,众人都在观望,到底许家大姑娘这一朵花会落在谁家,谁知道最后却是被乡下来的人给采走了。 当年许姑娘出嫁,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可是碎了不少心,起初几年还有人提起许家大姑娘,后来才渐渐的没人再说起她。 许家的几个儿媳嫁入许家之后,还时常听下人提起大姑娘,只是奇怪的是,公公和婆婆却极少提起大姑娘,就是逢年过节也不走礼,更别说书信往来了。 许家的大儿媳曾经好奇的问过自己的丈夫,丈夫却是讳莫如深,只淡淡地说道:“不该你管的不要多问。” 之后她便不敢再多问。 不过她曾经听丈夫无意间提起过,许家和陆家有生意往来,而且听起来似乎许家的生意还颇受到陆家的帮助。 她暗暗猜测,莫不是许家为了生意,用大姑娘这样的猜测太可怕,她不敢再深想,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时,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一再的琢磨。 毕竟她自己也有个女儿,再过几年,女儿也要及笄了,不管许家大姑娘当年为何下嫁到桐城,她的女儿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许大夫人被丫鬟的嗓音拉回了神,一抬头正好瞧见了白衡和陆祈在丫鬟的领路下进来了。 许大夫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想到陆祈竟然有如此好的风采,虽然年纪不大还坐在轮椅上,可他的气度和气质,却是那样淡然镇定。 许大夫人心里暗暗吃惊,她没有想到,桐城也能养出这样好的气度,再说陆祈坐在轮椅上,态度却不卑不亢,丝毫不见自卑,这样的心态就是成年人许是都做不到。 思及此,她不免慎重了几分,有些了解婆婆为何力排众议,向公公求到这一个名额了。 若是婆婆早知道大姑子的儿子如此出众,替他求个前程是难免的,只是婆婆难道没有打听到,大姑子这个儿子是个残废么 许大夫人心里的念头转个不停,眼神隐蔽的在许老夫人和陆祈身上来回打转。 许老夫人自然早就知道陆祈不良于行,要说若不是陆祈不良于行,老夫人也不会想到让对方进京。 而许老太爷之所以会答应老夫人的请求,不是看在夫妻情分上,也不是看在陆夫人的面子上,而是知道了陆祈的身体情况之后,这才答应了老夫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其他人对于肃王府了解的不多,而许老太爷和许老夫人正好知晓了肃王府里的秘辛。 说是秘辛也不算,只不过很少人知道罢了。 那就是,肃王世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而且小时候出了意外腿脚受了伤,因为拖延太久导致双腿就这么废了。 可以说,肃王世子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这也是肃王世子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原因,若不是肃王就他一个独生子,也不会请立他为世子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肃王一方面延请了不少名医,想要治好世子的腿,另一方面则是广纳姬妾,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也不知道是肃王命中无子还是怎么的,多年下来,后院里的女人竟是没一个有孕。 最后肃王无法,只好认命的请立唯一的独子为世子。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许老夫人 ; 因着肃王世子是残疾一事,很少人知道,所以听说肃王世子要挑选伴读,京城里的各世家都是从家族里挑选了最优秀的子侄。 只有许家竟然打算派一个瘸子表少爷去竞争。 许家其他人自然无法理解老夫人和老太爷的想法,许大夫人甚至认为,这是因着老夫人老了,所以越发的昏聩了。 因此待到晚上许大爷回来之后,大夫人便委婉的暗示今日一事,并且把重点放在表少爷是个瘸子上面。 许大爷也没有想到,桐城来的侄子竟然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不过他并没有和大夫人一样,认为母亲和父亲昏聩了,他反而想着,父亲会答应母亲的请求,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再想到肃王世子极少出现在人前,许大爷的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猜测,莫非 许大夫人见丈夫沉默不语,心下有些着急,她还想让丈夫出头,去争取这一个名额好给娘家的侄子用呢。 可丈夫听说了桐城来的那个乡巴佬是个残废,怎么没有反应啊 正当大夫人还要再说些什么时,许大爷终于回过神来,他见大夫人的神色就猜到对方心中的想法,因此拉下脸来冷声说道:“收起你心中的想法,你进了许家的门,就是许家的人,别打什么鬼主意” 大夫人被丈夫的严厉唬了一跳,赶忙说道:“妾身知道了。”可是心里却在暗恨,丈夫不留情的一番话,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想她嫁入许家多年,为许家生儿育女,从来没有向着娘家,现在只不过想要替娘家侄子谋一个出路,这还是第一次,就得到如此严厉的斥责,让她心里怎么会好受 许大爷或许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口气太过严厉,缓了缓神色安慰大夫人,“父亲和母亲既然选了祈儿,一定有他们的用意,我们不可忤逆了长辈。” “夫君说的是,妾身知道了。”大夫人表面上柔顺的应下,可是还是心气不平,因此心里难免有些恨上了今日才来的陆祈。 此时的陆祈和白衡住进了许家,两人分到的院子在许府的西北角,位置偏远了些,不过胜在清幽雅静。 他们先前到正院拜见了许老夫人之后,没有说多少话就被打发了,白衡看得出来,老夫人对陆祈的态度虽然淡淡的,但是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 其他人的态度就不好说了。 至少许大夫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所幸他们也不用晨昏定省,再者他们是男子,也不会时常进出后院,正好免了和大夫人碰面的机会。 只是白衡想得美,隔日一早,老夫人院子里便来人了,说是要请表少爷和白少爷过去说话。 白衡和陆祈听罢对望一眼,看来接下来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不只白衡感觉出许家人的不友善,陆祈自然也感觉出来了,本想着去到肃王府之前就乖乖地待在院子里,不和许家人打交道,谁知老夫人打乱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两人的心里再腹诽,老夫人有请还是得乖乖的前往正院。 许老夫人的院子位于许府的正中央,是个三进的院落气派得很,历来都是许家的主母居住的正院。 陆祈和白衡来的时候,老夫人的几个儿媳早就到了,不过因着知道老夫人请来了表少爷和白少爷,因此许家几个小姑娘便没有出席。 毕竟陆祈再瘦弱,也是个十三岁的男孩了,总是需要避嫌的。 因此两人到了之后,就见到老夫人坐在中间,两旁坐着许府里的几个夫人。 他们进京之前,陆夫人便将许府里的情况说了一遍,陆夫人身为许家的嫡长女,底下还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 除去许大爷和许三爷是老夫人亲生的之外,其他儿女都是庶出。 而此时嫡子媳妇和庶子媳妇自然是泾渭分明,大夫人和三夫人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二夫人和四夫人则是坐在老夫人的左手边。 平日里老夫人对庶子媳妇冷淡得很,不过二夫人和四夫人还是每日都到正院晨昏定省,毕竟老夫人可是她们的嫡母,就算嫡母态度再冷淡,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否则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罢。 所幸老夫人不是个爱搓磨人的,她也不耐烦见到庶子媳妇每日在眼前晃悠,因此便定下每三日来一回就行。 今日虽然不是庶子媳妇们请安的日子,可是因着听说了老夫人请表少爷去说话,二夫人和四夫人一合计,便也赶忙前往正院。 老夫人知道两个庶子媳妇的心思,也没打算拦着人,左右陆祈之后就要代表许家前往肃王府,此时和许家人打好关系才是正经。 毕竟许二爷和许四爷虽是庶出,但也算有出息,虽说比不上老大和老三在朝中的势力,但好歹也是四五品的官员。 必要时候也能成为助力了。 这也是为何老夫人从来没有搓磨过庶子媳妇的原因,就算她心里再隔应,可是她从来不会做出让老太爷失望的事来。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虽然老太爷的妾室里有人诞下儿子,但是许府的后院没有一个人能够越过老夫人去。 就是老太爷最宠爱的一个妾室,在老夫人跟前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张扬放肆。 以前有个许老太爷的妾室,偷偷换了避子汤,有了身孕之后便张狂了起来,几次冒犯了老夫人,就凭着大夫诊出妾室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当时许家只有老夫人的一个女儿,还没有任何男丁,因此妾室觉得凭着自己肚子里的男孩,可以在许家站稳脚跟,便开始挑衅主母。 谁知老夫人还没发话,老太爷知道之后,竟是二话不说命人灌了药,然后把妾室发卖出去。 自那之后,老太爷的妾室们便安分下来,后来老夫人替老太爷生下许府的第一个男丁,从此地位越发的稳固。 中间就算有其他人生下男孩,但是在老太爷的眼中,唯有许大爷和许三爷是着重栽培的对象。 也因此,老夫人从来没想过要对付庶子或庶女,在老夫人眼中,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不至于需要她费心思。 没承想,老夫人这番作派,越发引得老太爷的敬重,许家后院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人能够越过老夫人,也没有人敢挑衅老夫人的地位。 陆祈和白衡进来后,先向老夫人行礼问安,然后便向四个舅母问安,大夫人端着得体的笑容,温声说道:“不用这么多礼,都是自家人。”可是眼中却快速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大夫人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白衡已经捕捉到她的神色,白衡心下有了防备,越发的觉得许家果真像原先所猜测的一般,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也相去不远了。 陆祈倒是没有发现大夫人的神色,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到来肯定挡了很多人的路,所以他一直都打着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老夫人见陆祈推着轮椅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怜惜,等到陆祈两人和几个儿媳问安后,这才开口说道:“祈儿,靠近一点儿让外祖母瞧瞧。” 陆祈推着轮椅向前,白衡则是垂首乖巧的站在原地。 陆祈到了老夫人的软榻前,老夫人直起身子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却看不出一丁点儿女儿的模样,倒是大半都随了陆家大爷的样子。 老夫人心里叹息一声,当年婉儿嫁得委屈,可是当年许家那境况,只能牺牲了婉儿。再加上婉儿是低嫁,陆家说什么也得捧着婉儿。 只是没想到,婉儿的命这么苦,唯一的独子竟然是个残废。 若不是因着肃王世子要挑选伴读,婉儿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就此废了。 所幸老天开眼,没有继续搓磨她的婉儿,老夫人越想越心酸,对着陆祈便越发的和蔼,她细细问了陆祈的饮食起居,然后又亲口吩咐不许慢待表少爷。 几个儿媳妇见老夫人对陆祈态度这么好,都有些眼红,要知道,老夫人对其他孙子、孙女的态度可没有这么好。 老夫人对晚辈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苛待、不克扣,却也没有多亲近。 这其中除了有老夫人本身性情的缘故,还有就是因为老夫人全部心神都在老太爷身上,自然分不出注意力给底下的一众晚辈了。 就连对待自己的亲子许大爷和许三爷,老夫人的态度也不见多热络,因此众人见到老夫人对陆祈这样和蔼,简直都要惊住了。 陆祈自个儿也很意外,毕竟进京前,陆夫人也说起过老夫人,他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外祖母是个性情冷淡的人,除了老太爷之外,还没有什么人可以入了她的眼。 没想到现在对他态度这么好,陆祈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越发的警惕了。 因着他在老夫人的眼中不只看见怜悯,还看见隐藏在深处的冷淡,一个人的本性不可能改变,此时老夫人可以待他好,但若是牵涉到老太爷或许府,老夫人也能眼睛都不眨便把他推出去。 就像当年的许大姑娘,如今的陆夫人。 老夫人也疼爱唯一的女儿,可是和老太爷比起来,和整个许家比起来,女儿就变得微不足道,为了老太爷和许家,陆夫人就这样被远嫁到桐城。 这是陆夫人刻骨铭心的痛,也是陆祈的前车之鉴。 ...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打断双腿 ; 桐城陆家 陆夫人的院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陆大爷很少上夫人的正院,一般都是歇在其他姨娘的院子里。 不过这一日晚上,陆夫人突然派人来请陆大爷。 陆大爷和陆夫人“相敬如冰”这么多年,知道若是没有大事,陆夫人不会派人到姨娘的屋里来请他。 因此陆大爷立刻起身穿衣裳,打算离开到夫人的正院。 只是陆大爷了解陆夫人的性子,他新宠的姨娘却不了解,那姨娘还以为陆夫人在争宠,便想着把大爷留下来,好打夫人的脸。 思及此,那姨娘便伸出一双彷若柔弱无骨的纤纤玉臂,攀上了陆大爷的脖颈,凑到陆大爷的跟前,吐气如兰的撒娇道:“这么晚了,外面夜深露重的,夫人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大爷吹冷风么” 姨娘若有所指的话语,陆大爷如何听不出来 若是搁在以往,陆大爷也不会管,毕竟他和陆夫人的感情不深厚,姨娘背地里嚼嚼舌头根子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可能亲自管教姨娘。 可如今不同了,陆家可指望着陆祈能够进入肃王府,而陆祈要能够顺利进入肃王府,还得靠京城许家的帮忙。 在这个当口,陆大爷怎么可能得罪陆夫人 因此陆大爷听罢,第一次对姨娘甩了脸色,他冷声说道:“夫人是你可以置喙的么夫人如何办事还要你教不成我看你是好日子过惯了,忘了本分了。” 这话说的可重了,那姨娘听罢当场吓得跪地求饶,陆老爷嫌恶的呸了一声,转头吩咐一旁的心腹,“拉下去。”语毕便甩袖离开了。 心腹待到陆大爷走了之后,这才指挥婆子进来,堵嘴拉人一气呵成,那姨娘万万没想到,只是这么几句话,她就被陆老爷厌弃了。 心腹见姨娘满脸不解,好心的说了一句,“看不清楚状况,如今陆家上下可都要捧着夫人,就你还上赶着上夫人眼药,真是蠢笨至极。” 语毕也不管姨娘懂不懂,便让婆子把人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姨娘算是废了。 另一边,坐在正院里的陆夫人也听说了那个院子里的动静,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感激陆大爷替她出气,她和陆大爷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多年的分居下来,两人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了。 今晚上若不是事态紧急,她也不会使人去唤陆大爷。 陆夫人想着方才收到的书信,脸色又沉重了一分,她没有想到母亲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也没有想到,陆祈被许家选上,竟然是因为。 可她分明在陆祈出发之前,见到他站起来了,若许家发现陆祈的腿脚恢复了,岂不是会再把陆祈送回来 想到这个可能,陆夫人的脸色都扭曲了。 不她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娘家和夫家都要捧着她,当年许家狠心将她嫁到桐城来,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想要出一口气。 若是陆祈不能进入肃王府,不能留在京城,她还如何出气 再者,陆祈若是被送了回来,她在陆家就成了笑话了,当初费尽心力把陆祈送出去,就连娘家的恩怨都暂且放下了,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现实又甩了她一巴掌。 陆夫人深恨老天不公平,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切。 到了这时候,她只能求助于陆大爷,否则凭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因此她只得暂时放下尊严,生平第一次使人去小妾的屋子里,将大爷请回来。 就在陆夫人纠结不已时,陆大爷来了。 陆大爷一进入房里,就见到陆夫人脸色苍白一脸惊惶,他楞了愣,这还是成婚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陆夫人如此失态。 思及此,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大事,让陆夫人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陆夫人见到他来了,开口让房内的丫鬟们都下去,待到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时,陆夫人这才拿出京城里的来信,递给了陆大爷。 陆大爷接过信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之后,脸上也闪过一抹惊讶。 只是他不明白,这不是好事么许家看中的是祈儿的残废,这是祈儿的运气,也是陆家的福气,陆夫人为何一脸灰败 陆夫人抿了抿唇,低声说道:“祈儿出发之前,便已能够站起了。”话不用多,几个字就够了。 陆大爷闻言脸色大变,不过没忘了压低音量,连声问道:“什么祈儿的腿脚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好的我为何不知” “出发前三日,祈儿便站起来了,我让他先瞒着。”陆夫人淡淡地说道。 陆大爷手指轻敲着桌面,沉吟一会儿后又道:“照着岳母信上的意思,似乎还没有发现祈儿腿脚好了,你快快修书一封给祈儿,别让他露出马脚才是。” “你的意思是”陆夫人闻言愣了愣。 “既然坐着轮椅进了许府,那么他就不能再站起来。”陆大爷当机立断,冷声说道。 陆夫人听罢,了解了陆大爷的意思,是啊,陆祈坐着轮椅进了许府,所以得到了父母的青睐,母亲信上说,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让陆祈进入肃王府了。 倘若这时候陆祈被发现腿脚是好的,那么不仅推荐的许家,就是陆家也逃不过肃王府的怒火。 为今之计,只有让陆祈继续坐在轮椅上,许、陆两家才能够安然无恙。 陆大爷的法子好是好,但还有个问题,陆夫人迟疑的开口问道:“京城里有不少名医,肃王府上还有太医,若是被他们发现祈儿的腿脚是好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陆大爷没在京城生活过,不知道京城里的水有多深,既然肃王府的世子不良于行,难道肃王就想不到其他人会装着残废只为了能够接近世子么 肃王府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要让那些装病的无所遁形。 陆祈能瞒过许府的人,难道真能瞒过那些名医或太医这也是陆夫人着急请来陆大爷商量的原因,要让陆祈装病不难,难的是要瞒过众人。 陆大爷听罢,也皱眉思索了起来,他忘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进入肃王府肯定会有严格的审查,倘若被查出陆祈是装病,想来许家和陆家都讨不了好。 只是让陆大爷就此放弃这个攀上肃王府的机会,他又不甘心。 陆家好不容易能够有个更进一步的机会,陆祈若是能够得到世子的青眼,替陆家说几句好话,陆家或许就能摆脱商贾的身分。 这也是为何,陆大爷会点头答应让他的独子进京。 要知道,陆大爷至今膝下就只有陆祈一个嫡子,虽长年坐在轮椅上,但陆大爷没有放弃替对方延请名医,就想要治好自己的儿子。 毕竟陆祈除去这个缺陷之外,其他方面都很不错,陆大爷曾经考教过他的功课,可是远胜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孩子。 因此当初听说许家要陆祈进京时,陆大爷还有一度很犹豫,要不是知道许家要用陆祈攀上肃王府,陆大爷也不会点头。 可现在事情却发展到这个地步,陆大爷又怎么会甘心呢 本来费尽心力想要医好陆祈,现在陆祈好了,他却巴不得陆祈永远站不起来,只能说陆大爷不愧是陆老爷子的儿子,都是一样的凉薄,一样的只看得见利益。 陆夫人坐在一旁,看着陆大爷锁眉沉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陆大爷会怎么做会不会按照她所想的 她垂下眼帘,双手紧紧攥着绣帕,等着陆大爷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大爷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压得很低,透出一股阴森来,他说:“既然瞒不过,那就让它变成事实不就行了” 陆夫人心里一跳,有一种释然,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陆大爷紧盯着陆夫人,看她的神色先是怔忡,然后奇异的,好像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让陆大爷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古怪来。 因此他开口试探道:“若果真如此,祈儿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夫人的眉心一跳,立刻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知道但也是没办法许家和陆家上下多少人祈儿呜呜”说到后来,掩面低声呜咽了起来。 陆大爷见状,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他就说嘛,哪一个做母亲的听见儿子要被打断了腿还会无动于衷。 想来刚才他看错了,夫人和他的感情再不好,怎么可能不疼爱唯一的嫡子呢 和陆夫人把剩下的细节讨论完后,陆大爷便又离开了,陆夫人也没有留他过夜的想法,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回到房里后,陆夫人瘫坐在软榻上,后背已经浸湿了一层里衣。 简妈妈进了房,看见陆夫人仍然一脸的惊惶不定,赶忙低声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老爷答应了。”陆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捉起简妈妈的手,低声说道:“妈妈,老爷方才疑我了,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就被他捉住马脚了。” 简妈妈闻言心里一跳,不只为了陆夫人差一点被陆大爷怀疑忧心,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替陆祈感到惋惜。 陆夫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简妈妈不意外,毕竟陆祈又不是从陆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陆夫人哪里会真心对陆祈好 只是陆大爷也如此狠心,就让简妈妈觉得心寒,陆祈目前的身分可是大爷唯一的嫡子,大爷竟可以眼睛都不眨,就说出要让陆祈断腿变成事实。 为了陆家,大爷可真是什么都能舍弃啊。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龙潭虎穴 ; 陆大爷和陆夫人做了决定之后,隔日陆夫人便派了心腹前往京城许家。 远在京城里的陆祈还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决定牺牲他的双腿,让他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此刻的他和白衡住在许家的院子里,过着低调的生活。 自打那一日到正院问安之后,一连好几日许老夫人都不曾再使人来请他们,陆祈和白衡也乐得窝在院子里,不用和许家人打交道。 那一日的请安,让陆祈和白衡多少摸清了许家人的性子,老夫人对谁都冷淡,大夫人和三夫人身为嫡子媳妇,在老夫人面前说得上话,二夫人和四夫人就比较惨了。 两人是庶子媳妇,在老夫人跟前没什么脸面,虽然老夫人不至于当面给她们难看,但是老夫人不热络的态度,也让人知道她并不喜庶子媳妇。 高门大院里,总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老夫人的态度就是底下人行事的指标,就连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们,见着了二夫人和四夫人也不大看得上眼。 只不过老夫人重规矩,丫鬟们也不敢明着给两位夫人没脸,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大家心知肚明。 要说二夫人和四夫人也不想到正院来受老夫人的气,只不过孝字压在头上,再加上老夫人和肃王太妃有些交情,所以为了竞争这一次世子伴读的名额,就是被刁难了,两位夫人还是得时常到正院。 只是她们没想到,消息传出来没多久,老夫人和老太爷就迅速定下了人选,这下子不只二夫人和四夫人,就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心里也颇有微词。 待到见到老夫人定下的人选是个瘸子时,四个夫人心里的不满迅速攀升,要不是碍于老夫人和老太爷的身分,她们定是要争个所以然的。 尤其是大夫人,因着这事儿还被丈夫喝斥过,让她的心里更加的愤恨。 因此那一日的请安,她对着陆祈便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挑剔。 陆祈也感觉得出她的不喜,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后要离大夫人远一些。 至于其他夫人,表面上看起来笑得温和,与他说话也和气,可陆祈和白衡都发现,几人眼中时不时闪过的鄙夷和轻视。 唯有老夫人的态度最奇怪。 老夫人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好了,但是她眼底深处的冷淡和怜悯,让陆祈和白衡越发的警惕。 因着早就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此时老夫人表现出来的温和,实在是太过让人惊讶了,惊讶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有些脊背发寒。 陆祈和白衡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老夫人会做出这样的神态,肯定是有所求。 而老夫人的态度越温和,只怕所求的事儿也越大。 陆祈和白衡想得无错,就在两人窝在院子里几日后,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又来了。 这一次老夫人只请了陆祈过去说话,因此白衡只好乖乖地待在院子里。 陆祈给了白衡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后,就由着许家下人推着轮椅前去老夫人的院子。 陆祈离开之后,白衡便把白钟喊了进来,白衡低声问道:“这几日打听得怎么样” 白钟轻声答道:“少爷,小的这几日转了几圈,许府里的人口风紧得很,小的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怪你,许府这样的门第,管束下人自然有一套,不过你也别灰心,只是要小心些别让人察觉你在打探消息才好。”白衡淡淡的说道。 白钟点头应下。 白衡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白钟退下去。 其实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让白钟去打探消息,一来是因为许老夫人的态度让人不安,二来也算历练一下白钟。 白钟自幼跟着他,见过的世面不多,如今有机会来到京城,不只是他,身边的人也要好好长一番见识才行。 再说白府比起许府来,人口简单,就是有些勾心斗角,也是小打小闹。 而来到许府之后,白衡之所以把白钟放出去,就是想让他多听多看,不敢说学到多少,只日后见了阴谋诡计能认出来,不要着了道才好。 许府人口众多,各房表面和气,私底下斗得乌烟瘴气,下人们之间也是勾心斗角层出不穷,在这样的环境下,最能考验和历练一个人的心性。 白衡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白钟是他改变的第一步,他想要光耀白家,想要报了上辈子的仇,手里总得有能用的人。 希望白钟不要辜负他的期望才好。 陆祈跟着许家的下人来到老夫人的正院。 进了屋之后才发现,屋里只有老夫人和一个老妈妈。 丫鬟将陆祈推到了老夫人面前,便也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陆祈暗自猜测着老夫人请他来的用意,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露出恰到好处的孺慕,喊了一声,“外祖母。” “祈儿来了。”许老夫人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而老夫人身后的老妈妈也笑着说道:“小少爷长得真是水灵,眼睛和鼻子都像大姑娘,嘴巴则是像大姑爷。” 陆祈听了心下暗自好笑,这老妈妈扯起谎来倒是面色不改,他怎么会像陆夫人呢尤其是眼睛,听那个向他通风报信的丫鬟说,他的眼睛长得最像生母。 现在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却说他的眼睛像陆夫人,陆祈听了实在是忍不住想发笑。 老夫人闻言,便细心打量陆祈的五官,经过老妈妈这一说,老夫人还真觉得陆祈的眼睛和鼻子有几分像许婉。 许婉,她可怜的孩子。 老夫人以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后悔,可也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怎么的,最近时常想到她的女儿,那个被她远嫁到桐城的嫡长女。 当年老夫人为了丈夫和许家,选择牺牲女儿,这么多年下来,她总是认为自己做得对,也不曾后悔。可是见到了陆祈之后,不知道是因着可怜对方未来的遭遇,还是疼惜女儿的牺牲,生平头一次,老夫人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 早在她写信到桐城,让陆祈进京的那一刻开始,整件事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了。 因此她定了定心神,温声说道:“肃王府来了帖子,明日外祖母带你去做客。” “祈儿知道了。”陆祈点头应下,心里却有些惊讶许家的动作,没想到他才进京不久,许家就打点好一切了。 不过若只是通知明日要到肃王府,何必将他叫到正院来怕是老夫人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才是。 陆祈想得无错,老夫人沉默一会儿后,又开口说道:“肃王世子自幼体弱多病,因此性子有些古怪,你见了他之后千万别盯着他看。” 陆祈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肃王世子也是个病痨子,可谁知老夫人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几乎变了脸色,老夫人说:“明日带上白家小少爷,倘若肃王或是世子喜欢,便让他过去服侍罢。” “外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听见事情牵涉到白衡,陆祈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也不用着急,或许白家小少爷入不了贵人的眼。”老夫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想要把这茬翻过去。 若不是看在陆祈和白衡关系这样好,老夫人也不会出言提醒,她怕明日在肃王府里,外孙会因着白衡顶撞了肃王和世子。 可此时见了外孙如此激动的神态,让老夫人越发的担忧明日外孙会做出傻事。 思及此,她干脆对身旁的妈妈说道:“你走一趟静思院,将白小少爷请过来,今晚上就住在我的院子里。” 老妈妈闻言福了福身子立刻就要去办。 陆祈见状,赶忙出声拦着,“外祖母,白少爷和孙儿志趣相投,且让白少爷留下来陪着孙儿罢。” 老夫人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你身子不好,多一个人太闹腾,许妈妈去罢,把人带来。”她的本意就是分开外孙和白衡,哪里会因为外孙的求情就变卦。 陆祈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先不说他和白衡被迫分开了,方才老夫人的暗示更是让他惊骇万分。 就是因着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陆祈才要及早提醒白衡,可老夫人看透了他的打算,竟是釜底抽薪直接将他们二人分开。 此刻陆祈真的急了,若是明日白衡落入险境,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没有想到,许家让自己进京不够,还打上了白衡的主意。 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难怪许家对于白衡陪他进京没有异议,还把白衡奉为上宾,也不许下人慢待,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不得,一开始许家便是让陆夫人物色适合的人选,而他正好将白衡带到了陆夫人面前。 陆祈想通了个中原因,脸色都变了。 倘若果真如此,那就是他害了白衡啊 此刻的陆祈真是懊悔万分,他后悔将白衡卷入了这样丑恶的阴谋中,若不是他,白衡还好好的在桐城生活着。 他只要一想到明日之后,白衡可能的遭遇,心里就像被拿软刀子划过,一刀一刀割得人生疼,痛得他五脏六腑彷佛都跟着焚烧起来。 这一刻,他万分的痛恨自己,也痛恨许家,更恨促成这一切的陆夫人。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来者不善 白衡一头雾水的被许妈妈带到了老夫人的正院。 直到许妈妈将他带到后罩房安置下来,他才知道自己被挪到了老夫人院子里住着。 他想开口问许妈妈,可见了对方脸上的神情,便歇了心思。 这种高门大院的老仆最是难缠,尤其许妈妈又是老夫人面前得用的人,他还是少和对方打交道才好,省得想问的没问出来,反倒被套出话去。 思及此,他便镇定下来,安静地任由许妈妈安排。 许妈妈也没想到,白衡一个小孩子被换了一个新环境,还能够不吵不闹如此镇定,因此不由得高看了对方一些。 原以为不过是乡下地方出来的童子,顶多脸蛋生得精致一些罢了,谁知心性倒是不错。 如此一来,倘若真被选进了肃王府,应是能够得宠的,若果真如此,许家也能跟着沾光了。 许妈妈在心里盘算着,眼睛不停的在白衡身上溜了几圈,白衡忍着不发问,只在心里暗暗猜测老夫人为何突发奇想,要把他拘在自个儿的正院? 他看着丫鬟们将自己的箱笼搬了过来,可是陆祈的物件却是一件也无,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老夫人这是想把他和陆祈分开? 待到天色暗了下来,还不见陆祈的身影,白衡便知道,他的猜测成真了。 他心下有些担忧,老夫人今儿个到底和陆祈说了什么,为何要把他和陆祈分开?…… 不仅白衡疑惑担心,就是回到静思院的陆祈也是心急如焚。 陆祈回到院子后,发现白衡的箱笼都没了,便知道老夫人铁了心要将他们隔开,他只要一想到隔日就要上肃王府,心里便像被火烧似的难受。 他想传消息给白衡,但是老夫人看得紧,他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人,许府的下人他一个也不相信,因此急得嘴上都要起泡了。 他心情不好,便不喜欢下人在跟前晃悠,尤其又是许府的下人,因此他把侍候的丫鬟小厮全都赶了出去,自己关在房里想辄。 就在这时候,窗子传来一阵轻响,陆祈愣了愣,侧耳去听,窗子果真被人轻轻地敲响,他转着轮椅来到窗前,轻声问道:“外面是谁?” “陆少爷,小的白钟。”白钟压低了嗓音回道。 陆祈没想到,白钟能够溜出老夫人的正院,赶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就见白钟猫在外面,一脸惊惶的望着他。 “先进来再说。”陆祈侧身让开,白钟便手脚并用的爬进了房内。 所幸陆祈房内的窗子外是一片花丛,丫鬟小厮们不会往这里来,才让白钟逮着了空隙,溜进了陆祈的房里。 白钟刚一站定,陆祈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是小衡让你来的么?” 谁知白钟却是摇摇头,陆祈愣了愣,就听白钟说道:“小的本来在外面转悠,正要回房时见到主子被人带走了,小的觉得有异,便躲了起来。” 原来白钟本来按照白衡的吩咐,在外面和许府下人周旋打交道,想着多打听一些消息,谁知要回来向主子报告时,却见到一个老妈妈带着主子往正院的方向去。 白钟下意识觉得有问题,因此没有上前反而躲了起来。 然后又见到陆少爷独自一人回来,白钟更是不敢贸贸然出现在人前,才会想法子钻了花丛找到陆少爷的窗子外。 他起初躲在窗子外,知道陆少爷房内有人,便不敢出声,后来听见陆少爷把人都赶了出去,他这才敢敲窗子。 陆祈听罢之后,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干得好。” 他没想到能有白钟这个惊喜,这也是许府的疏忽了,许府的下人以为白钟也是陆祈从陆家带来的,而许府的主子还没见过白钟,也不会过问下人的事,因此白衡被带走了,却落下一个白钟。 只是虽然白钟没有被带走,但是想要将消息传进老夫人的正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说其他,光是认路白钟就有问题了,就连陆祈对许府也不熟。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偷溜进正院里的后罩房,简直就是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陆祈脑子一动,想到利用送饭菜的机会,把纸条夹带进去给白衡。 不过因着陆祈被人盯着,所以夹带纸条的任务就交给白钟了。 白钟拍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完成任务。 因此陆祈让白钟躲在床榻底下,然后扬声唤人,候在外边的丫鬟赶忙进来,陆祈淡淡地说道:“备文房四宝,我要练字。” “是。”丫鬟福了福身子,又退了出去,不久之后,又带着文房四宝进来了。 陆祈也没有赶人,把丫鬟留下来磨墨,然后便开始临摹字帖。 磨墨的丫鬟自然是老夫人特意调到陆祈身边的,为的就是看守对方,不能让对方传递消息出去,自然也是个识字的,此时听说陆祈要文房四宝,便严阵以待,想瞧瞧表少爷要写什么。 她原以为表少爷是要与人传消息,可谁知表少爷当真只是练字,一下午都在临摹字帖,她磨墨磨得手腕都要断了,可表少爷没说停,她不敢停。 陆祈暗地瞧着丫鬟的脸色,心里冷笑不已,也难为老夫人了,还专门派了个识字的丫鬟来让他红袖添香。 因此他便故意折腾对方。 直到丫鬟松懈了,他这才假意不满意对方磨的墨,把对方给赶了出去。 丫鬟本来还不想走,可陆祈发了火,她也只能福身退下,不过退出房间后,便赶紧使人去正院,把这事儿告诉许妈妈。 正院里,许妈妈把丫鬟报上来的事说了一遍,老夫人听罢后摆了摆手,“让他写去,看好了房门,他就是写出朵花来,也要送得出来才是。” 许妈妈点点头,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只要丫鬟们不让表少爷和人接触,表少爷出不了门,见不着人,就是写再多又有何用? 她们哪里想得到,表少爷的床榻底下躲着个白钟呢。…… 陆祈把丫鬟挥退之后,快速写了张小纸条,这才让白钟从床榻底下出来。 陆祈把纸条交到白钟的手里,郑重地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搞砸了。” “陆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白钟也严肃的说道,随后又从窗子翻了出去。 白钟离开之后,陆祈便提着一颗心,坐立难安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外面似乎传来一阵骚动,陆祈险些跳了起来,他赶忙按捺住焦急,故作镇定地喊了丫鬟进来问道:“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丫鬟恭敬答道:“回表少爷的话,三姑娘养的猫跑到院子来了,小的们正在帮三姑娘捉猫。” “喔,去罢。”陆祈挥挥手,待到丫鬟退出去后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外面动静这么大,他还以为白钟被捉住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说道:“表少爷,许妈妈在外面求见。” 陆祈闻言心里一跳,许妈妈这时候来有什么事?难道是白钟失手了? 不管怎么样,陆祈都要做出镇定的样子来,因此他淡淡地说道:“请妈妈进来罢。” 许妈妈进来后,对着陆祈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桐城陆家来人了,老夫人让表少爷过去见一见。” 陆祈听罢这才放下一颗心,跟着许妈妈到老夫人的正院。 到了正院之后,陆祈便看见陆大爷跟前得用的管事,还有陆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简妈妈,一下子看见父母的心腹同时出现,让陆祈瞬间提高了警觉。 当初他出发进京时,陆大爷都没有派心腹跟随,如今他都进了许府了,陆大爷才派心腹来想要做什么?就是传个话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罢?更遑论陆夫人身边的简妈妈都来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全身紧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而许老夫人见到他来了,露出一个微笑说道:“祈儿来了。”然后又转头对简妈妈说道:“当初你也是府里出去的,既然回来了就多待几日罢。” 简妈妈赶忙笑着说道:“奴婢谢过老夫人,如此一来要叨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因着简妈妈是府里陪嫁到桐城的老人,对她客气了一些,不过对着陆大爷的管事,她便没有这样好的态度。 陆大爷的管事也不在意,左右他出发前,大爷就说过了,这趟差事不好使,一切听从简妈妈的吩咐就行。 只最重要一点,万不可搞砸了差事才好。 而一路上简妈妈也大略向他说了许府里的情况,因此对着老夫人的冷待,管事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只想着赶紧把差事办好了,赶紧回到大爷身边才是。 老夫人留了简妈妈和管事说了几句话,问了许婉这些年在陆府的情况,知道陆府没有慢待许婉,便让简妈妈和管事退下了。 只简妈妈在退下前,跟老夫人求了恩典,用完饭后想要和小主子说几句话,陆夫人有话要交代小主子。 老夫人自然应下了,管事也赶忙跟着求道:“老夫人,大爷也很挂心小主子,不知小的是否能够随着简妈妈一同前往?” 老夫人闻言瞟了对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通融了。 一旁的陆祈听罢则是更加心惊肉跳,他一点儿都不相信简妈妈和管事口中所说的,什么父母有话要交代他。 也不知道他们求了老夫人私下见自己到底有何用意? 不知怎么的,陆祈总觉得脊背发凉,感觉简妈妈二人实是来者不善。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告知真相 陆祈没有在正院待太久,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到了用饭时间就离开了正院回到静思院。樂文小說| 陆祈回到静思院后,在丫鬟们的侍候下用完了晚饭,便等着简妈妈和管事到来。 不多时,便听丫鬟来报,简妈妈二人在外求见。 陆祈淡淡地说道:“让他们进来。”便有丫鬟前去引着简妈妈和管事进来拜见陆祈。 简妈妈和管事一进房里,自然赶忙向陆祈行礼问安。 陆祈叫了起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和母亲有何话要交代?” 简妈妈扫了一眼旁边的丫鬟,明显的想和陆祈私下谈谈,但陆祈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开口说道:“这些丫鬟都是外祖母院子出来的,都是好的。” 简妈妈闻言心里暗暗焦急,她没想到小主子这么快就被老夫人拢络过去了,竟是老夫人派来的丫鬟都如此信任。 这样一来,她还如何把夫人交代的话说出来?她哪里能够当着这些丫鬟的面,说出陆府的秘辛? 简妈妈是从许府出去的,自是最了解许府主子们的性情,当年夫人被远嫁的内情,她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是因为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对老夫人越发的忌惮。 如今又怎么可能敢当着那些丫鬟面前,将陆夫人交代的话说出来呢? 简妈妈踌躇时,一旁的管事倒是没有犹豫,他见简妈妈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把陆大爷交代的话复述一遍。 左右不过是些叮咛和嘱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要丢了陆家的脸面。 陆祈自然左耳进右耳出,陆大爷惯会说些表面上的漂亮话,陆祈老早就对这个父亲死心了,从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的那一刻起,陆祈对陆大爷的孺慕之情就消失了。 想当初那丫鬟说父亲有多么喜欢生母,生母有多么受宠,可是陆祈自己会听,自己也会看,陆大爷的后院就没有断过人。 如果生母当真是陆大爷的“真爱”,那样廉价的“真爱”真是不要也罢。 而看了陆大爷这么多年,陆祈的心里对陆夫人不是不同情的。 先不说陆夫人是不是害死自己生母的凶手,陆祈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尤其来到许家之后,见识到许老夫人凉薄的一面,陆祈的心里对陆夫人就更加同情了。 长在这样的家里,又被远嫁出去,却是嫁给了个风流浪荡子。 说的难听一些,陆夫人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还是被自己亲人给毁的。 也难怪陆夫人性格扭曲,这得多大的心,才能够容忍这样的对待?才能看淡这些伤害? 不过陆祈也只有同情罢了,再多的感情却是没有的。 陆夫人可怜是可怜,难道他的生母就不可怜? 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难道都要用旁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幸福? 陆祈不认为,倘若陆夫人容下了他的生母,就算他失去了嫡子身分,一辈子顶着庶子的名头,他还要赞一声陆夫人呢。 他的生母何其无辜,陆夫人被家族放弃,与他生母何干? 陆夫人在陆家站不稳脚跟,与他生母何干? 他私下打听过,虽说他的生母当时确实受宠,可也不是唯一受宠的,说生母霸占了父亲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生母错就错在,不该私下换了避子汤药,在主母之前怀上身孕。 可当年的一切,孰是孰非已是难说,女人后院的手段层不出穷,难说他的生母到底当真被富贵迷了眼,才会私下怀了孩子。 又或者被人陷害,也犹未可知。…… 陆祈恍惚地想着,不管面前管事说得口沫横飞,他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最后还是身后的丫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 一回神便听见管事问道:“……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陆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身后的丫鬟似是知道他的疑惑,蹲下身子在他耳旁低声快速说道:“管事问您是否有话带给陆大爷。” 陆祈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没有,你回去转告父亲,我一切都好,也会遵守他的教诲。”管事听罢,低头应下退后一步。 管事说完话后,房中所有人都看着简妈妈,简妈妈脸皮发僵,也不好直接开口让侍候的人都退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很关心少爷的身子骨,命老奴前来看望少爷,若非夫人杂事缠身,否则定要亲自进京的。” 简妈妈这一番话倒是说的情深义重,可陆祈却从中听出了玄机。 陆夫人明知道他的腿脚康复了,可这时候又特地派简妈妈来关心他的身子骨,这让陆祈有一种直觉,简妈妈此次前来,莫不是为了他的腿脚? 思及此,他便打算给简妈妈一个独自说话的机会,因此开口说道:“都先下去罢,简妈妈留下。” 房内的丫鬟愣了愣,可主子都发话了,她们也只好福了福身子,鱼贯地退出房间。管事见丫鬟们都退下了,迟疑一会儿后,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待到房内只剩下简妈妈和陆祈,陆祈这才开口说道:“妈妈有话可以直说了。” 简妈妈抿了抿唇,对着陆祈说道:“老奴僭越了。”然后悄步靠近门扉,确认门外没有人偷听之后,又到窗子边仔细查看。 再三确认说话安全后,这才开口低声说道:“少爷,老奴此次前来是奉了夫人和老爷的命,要……”剩下几个字她凑到陆祈耳旁说着,几乎是细不可闻。 陆祈听罢瞳孔一缩,猛然抬头狠狠地盯着简妈妈,过了一会儿后,才哑声问道:“妈妈既然是奉了父亲和母亲的密令,为何要透露给我?” 简妈妈也说不清,她为何要把真相透露给少爷。 或许是这些年来,看着少爷在夫人的冷待下有些可怜,或者是看见少爷彷佛就看见了多年前,被家族放弃的夫人一般。 总归她的心里难安,一路上犹豫考虑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向少爷透个口风。 毕竟,当年夫人为了在陆家站稳脚跟,除去了少爷的生母,说到底,夫人欠了少爷的生母一条命。 就算是为了积福积德也好,简妈妈不想让夫人再犯下错事了,再说夫人膝下无子,少爷就是夫人后半辈子的依靠,若是当真和少爷离了心,难道夫人要靠着大爷么? 简妈妈在陆家冷眼旁观这么多年,早就看透陆大爷了,与其靠着大爷,还不如靠着小主子,只是小主子的身世是个隐忧。 简妈妈只祈祷,小主子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一来,陆夫人的后半辈子才有希望。…… 陆祈自然不知道简妈妈的心思,他早就猜到陆家这次派人来,应该是没安好心,可也万万没有想到,陆家当真心狠至此。 更没想到的是,简妈妈竟然背叛了陆夫人,把实情告知于他。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简妈妈,毕竟事关重大,还牵涉到肃王府的秘辛,简妈妈一个奴婢哪里敢乱说话。 原来许家会选中他不是看在陆夫人的面子上,而是因为他不良于心。 知道了被选中的原因之后,陆祈反而安心了。 他之前就和白衡讨论过,许老夫人和老太爷既然对陆夫人如此凉薄,多年后哪里还会因着陆夫人的面子,就选了陆祈进京? 毕竟能够攀上肃王府,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家就算没有适龄的男孩,亲戚旁支肯定有,何必千里迢迢往桐城寻他。 为着这一点,陆祈和白衡心里都有些不安,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许家突如其来的殷勤,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枉费陆祈和白衡猜了一大堆,结果根柢竟是在肃王世子身上。 知道了肃王府的秘辛之后,陆祈突然灵光一动,先前是白衡治好了他的腿脚,有没有可能,白衡也能替世子治好腿脚? 倘若白衡能够替世子医治,那么肃王和肃王世子要对白衡出手之前也要计较一番,是要一个良医让世子能够站起来呢,还是要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一想通这茬,陆祈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一直紧绷着情绪也放松了。 他总算找出护着白衡的法子了。 至于白衡能不能医好世子,这还是其次,只要让肃王和世子投鼠忌器就行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想必肃王也不敢赌。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世子能不能再站起来呢。 思及此,陆祈对着简妈妈温声说道:“多谢妈妈告知于我,你就先在府里住下罢,明日我便要到肃王府做客,回来后再找你来说话。” 简妈妈一听明日少爷便要到肃王府做客,立时就紧张起来了,她期期艾艾的问道:“少爷,若是被肃王府发现……” “不用担心,明日只不过是应了肃王太妃的邀请,过府赏花罢了。”陆祈淡淡地说道,按照老夫人之前的意思,明日的邀约,想来是为了相看白衡的。 只要一想到老夫人打的龌龊主意,陆祈就觉得愤怒,此刻的他倒希望真能进入肃王府,好离开许府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 另一边,正当陆祈和简妈妈说话时,远在正院后罩房里的白衡,手里正捏着一张纸条。 纸条是随着晚饭送进来的,白衡一见便猜到是陆祈想法子递进来的。 他打算待到房内都没人后,再打开细看。 ...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初入王府 白衡直到上了床榻之后,才找到机会摸出纸条来细看。 他因着早打算好要看纸条,因此临睡前便嘱咐丫鬟们不用吹熄烛火,丫鬟们见他年纪小,便也只当他怕黑,心里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丫鬟们都退下之后,白衡这才慢腾腾的摸出纸条来。 因着外间有丫鬟上夜,所以白衡动作也不敢太大,就怕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他只能悄悄地翻转身体,对着床榻外侧摇曳的烛光,细细的把纸条看了一遍。 所幸纸条上的字不多,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白衡看罢之后,心里已是怒火滔天,可同时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许府竟然打着这样肮脏的主意。 难怪当初陆夫人极力争取让自己和陆祈同行,亏得他还以为陆夫人对陆祈好歹有那么一分真心实意,可事实却是这样残酷。 白衡收好纸条,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照着陆祈纸条上所言,明日去往肃王府是为了相看他,倘若肃王或是肃王世子看上了他,许家就会把他送出去服侍贵人。 虽然桐城风气保守,所以没有这些陋习,但白衡知道,时下京城里的豪门子弟有豢养年少俊美书童的风气,好友之间互赠书童也是常事。 更甚者,也有不少士人经常踏足小倌馆,有的士人家里干脆养了一批小倌,和豢养伶人相同,都是为了招待宾客交际所用。 其实书童的作用和小倌相同,不过是把名目弄得好听些罢了。 因此只要一想到他被许家当作可以随意狎玩的小倌,白衡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 只是陆祈说的对,如今的他们力量太小,就是知道许家打的鬼主意,也没办法反抗。 为今之计,竟还是要靠着肃王府的势力,尽快离开许家才是。…… 隔日一早,白衡早早的就起了,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过后,就见丫鬟们捧了一件簇新的衣袍进来。 白衡的动作顿了顿,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来,心里却是冷笑几声,看来许家当真是卯足了劲儿要让自己能入了贵人的眼。 领头的丫鬟笑着开口说道:“白少爷,这是老夫人前儿个吩咐下来,这几日府里特意赶制的新袍子,您看看合不合身?” 白衡做出天真懵懂的样子,欢快地道了谢,在丫鬟们的侍候下换了一身新衣裳。 还别说,许府里的料子自然是好的,这一身新袍子上身,衬得白衡眉目越发精致,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精神了许多,也比之前贵气了不少。 凭着这一身走出府去,谁还看得出是桐城来的乡巴佬呢? 不知道的还不得赞一声,是哪一户大家的小少爷,生得如此俊俏。 领头的丫鬟见效果如此的好,也频频点头,老夫人见了肯定很满意,底下的人也好交差了。 白衡打理好之后,便被领着前去向老夫人请安。 白衡到的时候,陆祈竟然已经在了。 陆祈见到焕然一新的白衡时,明显的楞了愣,眼中快速闪过一缕亮色,但紧接着便是更深的担忧。 白衡见到陆祈眼中的担忧,心里觉得安慰,便对他微微笑了笑安抚他,然后恭敬的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见到打理过后的白衡,不仅面上和蔼了许多,竟还破天荒的笑出了声,“呵呵,这是哪一家的俊小子,快上前来让我看看。” 白衡只好走到老夫人身前,被她一把捉住上下查看,老夫人诡异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白衡忍着挥开她的冲动,任由她打量。 好不容易老夫人终于放开白衡了,这时候几个夫人也前来请安了。 夫人们见到白衡自然也是眼前一亮,没想到打扮起来的白衡,竟是如此精致。 而从丈夫口中听到丁点零星消息的大夫人,脑子动得比较快,一下子就猜中了老夫人的打算,心里惊骇之余,也免不了替白衡感到可惜。 这样精致的少爷,进了肃王府还不知有没有命在? 其他三位夫人虽然不知道老夫人的用意,但是看着老夫人如此的大手笔,想来这个白衡应当是有用处的,而不是她们原先以为只是个吃闲饭的。 几个夫人各自怀着心思,向老夫人请安过后,便相继离开了。 老夫人拉着陆祈和白衡一起用完早饭后,便领着他们和随身侍候的奴仆,浩浩荡荡地出门往肃王府去了。 到了肃王府后,老夫人的马车从角门直接进到二门处,下了马车后肃王太妃跟前的老妈妈已经等在了那里。 老夫人一见到老妈妈,赶忙上前说道:“哪里能让妈妈亲自出来呢?打发一个小丫鬟也就是了,没得还劳动了妈妈。” 那妈妈对老夫人的态度也是客气得很,笑着说道:“太妃一早就在念叨恭人您了,说着若不是园子花开了,要请动恭人您还真是不容易呢。” 老夫人和那老妈妈谈笑几句,便上了候在一旁的软轿。 期间就算见到了坐着轮椅的陆祈,老妈妈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行人坐着软轿进了王府后院。 软轿直接停在了太妃的院子门口,老夫人下了轿子之后,这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本是应了太妃的帖子前来,不知王爷或世子是否得空?” “恭人来得巧,今日王爷和世子正好都得闲呢。”老妈妈笑着回道,语毕和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聪明人之间话不用多,点到就好。 老夫人心下有数,正了正精神,领着陆祈和白衡前去向太妃请安。 进了正房之后,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坐在中间的老太妃朗声说道:“终于是把你盼上门来了,这么久没来窝在你们府里做啥呢?” 接着又见到了跟在老夫人身后的陆祈和白衡,老太妃又是一阵惊呼,“哎呀呀,哪里来的小金童?生得这样好看,你今儿个是特意来馋我的罢。” 虽然她的语气多是赞叹,但是白衡敏锐的注意到,太妃在看见陆祈的轮椅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不喜。 白衡正站在陆祈身旁,见状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陆祈的肩膀。 陆祈没有回头,伸出手拍了拍白衡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两人快速无声的交流了一会儿,便赶忙收起心神,好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老夫人没有看见太妃对陆祈的不喜,只听着太妃口中不断地称赞,面上忍不住扬起得意的笑容。 老夫人努力收敛情绪,恭敬的说道:“多日不见,太妃的气色又好了许多。” 太妃摆了摆手,“人老了,就是气色再好又有何用?莫说那些虚的,快快坐下罢。” 老夫人谢过了太妃,这才端庄的坐了下来,接着又笑着说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前些日子才进了京,因怜惜他自幼吃的苦多,今日特意带他来见见世面。” 太妃望向陆祈,面上的笑容却是淡了淡,点头说道:“生得倒是有几分许家人的模样,来人,赏。” 老夫人的脸色僵了僵,接着又把白衡往前推,“这是陪着我外孙进京的白家小少爷,小小年纪便懂医理,是个好的。” 太妃明显对白衡的态度比对陆祈的好多了,见着了白衡便笑着招手让他上前,还捉着他好一番的品头论足,连连可惜自个儿膝下没有这样好看的孩子。 老夫人听话听音,自然赶忙笑着说道:“若是太妃不嫌弃,便让衡儿在您跟前侍候罢,这也是衡儿的福气。” 白衡和陆祈闻言同时一惊,本以为今日来肃王府是让肃王或肃王世子相看,怎么竟是太妃出面相看的? 难道太妃还替肃王或肃王世子张罗身边人不成? 还不等白衡和陆祈惊讶完,就听太妃已经应下,“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别到时候反悔来向我要人啊。” 听着太妃应下,陆祈心下开始急了,他还来不及把应对的主意告诉白衡呢,可如今白衡就要被留在肃王府了,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白衡也是急了,他没想到只是简单几句话,他竟是就要被留在了肃王府。 那么陆祈呢?想到太妃方才眼中的不喜,白衡定了定心神,仗着年幼的外表,故作天真地开口问道:“太妃是要留我下来玩儿么?” 太妃见白衡娇憨的样子,笑着说道:“是呀,你愿意么?” 许老夫人眉心一跳,就怕白衡说出不得宜的话来,可又不能在此时插嘴,免得冒犯了太妃,因此面上不自觉得带了些紧张。 却听见白衡说道:“如果太妃喜欢我,是我的福气,可是我会想念三哥的。” “三哥?你家里的三哥么?”太妃愣了愣,开口问道。 “不是呀,三哥就是祈哥哥。”白衡指着陆祈,软软的说道:“太妃可以把三哥也留下来陪我一块玩儿么?” 许老夫人没想到,白衡竟然会替陆祈争取,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面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忍不住了,可顾忌着坐在上面的太妃,她也只能硬生生地把喜意压住。 太妃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天真的小童,竟会开口求她留下陆祈。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小童,试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来,可不管她怎么看,对方都是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 ... 正文 第五十章 王爷世子 太妃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门外丫鬟来报,肃王和世子来向太妃请安了。 陆祈和白衡闻言又是一惊,果然肃王和世子都来了么? 白衡忍不住,转头望了一眼陆祈,眼中流泄出一丝异样,正好被太妃看在了眼里。 不过太妃看了却是相信了白衡方才的说词,看来这不过是个单纯不知事的小童子,一听见要见生人,就害怕了。 看他下意识地就向陆祈寻找安慰的模样,果真是打心里把陆祈看得很重,若真是这样,多一个人进府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陆祈的样子很碍眼,太妃一见到对方坐在轮椅上就不舒服,因此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答应让陆祈一块儿入府。 就在太妃心里还在犹豫时,肃王和世子进来了。 白衡自然不好再站在太妃身旁,因此赶忙退回陆祈身边,低垂着头随着其他人向肃王行礼问安。 白衡只见眼前扫过一块墨黑色锦袍的衣角,光是布料就是价值不菲的贡品,更遑论衣料上低调却繁复的绣花样子。 要说白衡如何认得出贡品,也是前世因缘际会之下,偶然识得的,要说那贡品还是从陆家来的呢。 跟在肃王身后进来的,是一阵滚动轮椅的声音,白衡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身影颇为消瘦,看起来便是体弱多病的模样。 他不敢再看,连忙收回心神低垂着头。 肃王和世子先向坐在上面的太妃行礼问安后,这才转头望向一旁的白衡几人。 “近来天气暖和了许多,许恭人得空便时常来陪太妃说话罢。”肃王一见到是许府的老夫人,便淡淡的说道。 许老夫人自然是赶忙应下,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喜色,接着肃王又把视线挪到陆祈和白衡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这两位都是许府的小少爷么?” “回王爷的话,一位是老身的外孙,一位是白家的小少爷。”许老夫人赶忙恭敬答道。 “白家?”肃王闻言挑了挑眉,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想不出京城里有哪一个白家和许家走得这样近。 “王爷,白少爷是从桐城来的。”一旁的太妃却是笑着替老夫人解释了。 “桐城?”本以为肃王不会关心一个小地方,没想他听见桐城,竟是起了兴趣,开口向白衡问了一些桐城的风土民情。 许老夫人见状,一点儿也没有被抢了风头的感觉,反而心下越发的惊喜,毕竟肃王对白衡另眼看待是好事,她巴不得肃王赶忙开口向她要人呢。 一旁的太妃也颇为惊讶,她也是料到肃王见了白衡的样子应该是会喜欢,没承想当着这众人的面,肃王就表现得如此明显。 这样一来,太妃又不高兴了,开始看白衡不顺眼了。 所幸肃王没有问太多,几句话后就转而问起陆祈。 许老夫人精神一振,赶忙又将陆祈的身世介绍了一遍,待到听说陆祈也是桐城来的之后,肃王很明显的对陆祈的态度也更好了。 这让白衡和陆祈心里都有些疑惑,肃王似乎颇为看重桐城人啊? 就在这时,本来沉默不语的世子突然开口问道:“你的腿脚也废了么?”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只见世子直勾勾的盯着陆祈,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陆祈恭敬的答道:“回世子的话,是的。” “父王,您不是要替儿子挑选伴读么?就他罢。”世子伸出手指指着陆祈,面上的表情还是冷淡的很。 许老夫人一点儿都没想到,今日竟是惊喜连连,先是白衡被太妃看中要接入府里,现在又是世子直接开口定下陆祈的伴读身分。 这都是老夫人和老太爷心心念念想要的结果,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这么快就达到目的了。 肃王听了世子的请求,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手一挥便允了,还命王府长史领人即刻去许家收拾两人的箱笼,竟是直接把人留下了。 许老夫人兴奋的双手颤抖,面上还要努力保持着平静,实在也是难为她了。 白衡和陆祈眼见着可以脱离了许府,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开始担忧了,毕竟肃王府也不是个好去处,他们可以说是离了虎口又进狼窝。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陆夫人的担忧没有发生,肃王府竟没有怀疑陆祈的腿脚是装的,也没找人来诊断,凭着世子的一句话,就定了陆祈为伴读了。 这也是陆祈和白衡没有料到的。…… 肃王和世子并没有在太妃的院子待太久,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待到肃王和世子一走,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太妃突然就拉下了脸来。 许老夫人见状赶忙收起脸上的喜意,战战兢兢地坐在位置上,陆祈和白衡也乖巧的陪在一旁,厅内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就是候在一旁的丫鬟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妃慢腾腾的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茶之后,“喀咑”一声放下茶盏。 那一声脆响彷佛敲在众人的心上,让众人忍不住心里一跳。 尤其是许老夫人,极力维持着镇定,才不至于在太妃的威压下失态。 太妃拿眼扫了一眼白衡等人,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没想到王爷和世子如此看重衡儿和祈儿,这也是他俩的福气,许恭人你说是么?” “回太妃的话,一切都是王府的恩典。”许老夫人知道太妃的感受,亲手替儿子挑选房里人是一回事,但是肃王在太妃还没有发话,就表示出对白衡的兴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倘若今天太妃把白衡给了肃王,肃王宠爱白衡,太妃还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不过是太妃动了心思,都还没决定要不要把白衡给肃王,肃王就巴巴的表现出对白衡的在意,这看在太妃的眼里,白衡哪里还讨得了好呢? 毕竟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千好万好,在太妃的眼里,白衡就成了勾走肃王的狐媚子了。 小小年纪就能让王爷对他另眼相看,长大了还得了?因此本来看白衡哪里都好的太妃,此时却是看白衡哪里都不顺眼了。 因此许老夫人心下忐忑,她虽不怕太妃阻止白衡入府,毕竟王爷都发话了,白衡和陆祈入府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怕就怕太妃在两人入府之后处处刁难。 要知道,凭着太妃的身分要拿捏两人还不容易?再说王爷也不至于为了个男宠就和太妃起冲突,世子当然更不可能了。 陆祈和白衡是许老夫人和许老太爷精心准备的,倘若折在了王府里,下一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如此适合的人选了。 所以老夫人只望太妃高抬贵手,不要和两个孩子计较。 所幸太妃也不想和儿子离心,因此再不满意,也只能打赏陆祈和白衡二人,并且吩咐身旁的丫鬟们带两人下去安置。 许老夫人见尘埃落定了,这才暗自轻吁了一口气。 经了此事太妃也没兴致和老夫人说话了,借口头疼要去休息,许老夫人识相得很,赶忙起身告退,太妃挥了挥手便让对方退下。 往日的赏赐自然是没有了。 许老夫人也不介意,规规矩矩的行礼退下之后,保持仪态的出了肃王府。 直到入了许府的大门,回到正院之后,老夫人这才露出一丝疲态,她的年纪也大了,今日出门一趟,心里时时紧绷着,这么一遭走下来,实是累人得很。 不过再累,也掩不住心里泛上来的喜意。 因此老夫人赶忙使人到前院传话,请老太爷来一趟。 老夫人今日要前往肃王府的事,老太爷自是知道的,此刻也正坐在前院的书房里,等着老夫人回来的消息。 听闻老夫人派人前来请他,赶忙起身回了后院。 老太爷来到正院,进入老夫人房里,一抬头就见到老妻面上的笑容,他心里大定,嘴边也泛起微笑,大步走到老妻身旁,低声问道:“可是成了?” “老爷在家里,难道没听说王府长史上门来的消息么?”老夫人笑着问道。 “便是听说了,长史也不会漏口风。”老太爷自然知道王府长史来了一趟,把陆祈和白衡的箱笼都收拾好带走了。 只是带走箱笼不代表什么,老太爷自是要听老夫人亲口说的才能作准。 老夫人知道老太爷谨慎的性子,便将房内侍候的人都挥退了,这才轻声说道:“白衡一开始很得太妃的眼,太妃很快就开口要留下白衡,后来肃王和世子都来了,没想肃王也是一下子就看上了白衡,还和他说了不少话。” 老太爷闻言频频点头,老夫人继续说道:“世子倒是没有注意白衡,许是肃王表现出在意,他便要避嫌罢,不过他倒是直接开口定下要衡儿当伴读。” “果真?”老太爷双眸精光一闪,似是没料到会听见这样的喜讯。 “自是真的,难不成妾身还会骗您么?”老夫人嗔道,老太爷听罢大笑三声,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自得,“没想到那白家小子竟有如此机运。” “这都是老爷的眼光好。”老夫人适时的恭维老太爷,果然又让老太爷更加高兴。 “说不得,往后许府的未来还要落在这两人身上,夫人切记,万不可和祈儿与白家少爷断了关系,就是得罪了太妃,也要护得他们不受委屈。”老太爷眯着眼睛说道。 老夫人心里一跳,点头应了下来。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个中苦衷 陆祈和白衡就这样留在了肃王府。 他们被安排在离太妃院子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名为怡园。 两人在怡园安置下来,怡园虽比不上太妃的院子大小,却也比许家好太多了,厢房内的布置乍看之下寒酸简朴,实是透着低调的奢华。 太妃的丫鬟们将陆祈和白衡带到厢房里后,便又退下了。 陆祈和白衡分别被安置在相隔的两间厢房里,丫鬟一退下白衡便跳起来跑到隔壁陆祈的房里。陆祈显然也正等着他来,看见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白衡并没有把门关上,就和陆祈坐在桌旁,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一边开口轻声说道:“没想到事情发展如此顺利,我和你就这样留下来了。” 陆祈动手替自己和白衡各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到白衡面前,开口答道:“王爷和世子来得突然,打乱了太妃的计划,想来太妃应当不是太高兴。” 白衡捧起茶杯小口小口啜着茶水,一边淡淡地说道:“看出来了,我日后远着太妃些就是。” 陆祈点点头,继续说道:“昨晚太匆忙,只来得及让你小心,其实是……”陆祈把前一晚桐城陆家来人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想的法子说了出来。 “多谢三哥。”白衡听罢心里微暖,陆祈的法子虽不能算完美,但已是目前最为稳妥的了。 再者,白衡方才见过肃王和世子一面,总认为两人身上的气质不大像荒淫无度的人。况,肃王虽说是拉着他问话,眼中却毫无淫邪之意,态度是热络了一些,却不让人反感。 也就太妃和许老夫人误会了肃王的意思。 白衡是当事者,肃王看向他的眼中,并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些不好的心思,反倒是颇为坦荡,偶尔还闪过一丝兴味。 总之和当初设想的那种糟糕情况是一点儿也不搭边。 因此便也开口说道:“三哥,其实我觉得肃王留下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陆祈听罢皱了皱眉,开口缓缓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时的可亲不可信。”陆祈怕白衡没见过多少世面,被肃王表面的和蔼温和给骗了。 白衡不敢说自己多会看人,但凭着直觉,再加上上辈子的见闻,他总认为肃王对他的态度和太妃所想相去甚远。 不过陆祈的提醒也没有错,肃王若是想要骗过自个儿,那也是很简单的事,不管如何,他和陆祈之后在王府里的日子,还是得万分谨慎才是。…… 就在两人说着话时,王府里另一边的院子里,肃王和世子也正在讨论方才见过的陆祈和白衡。 世子十五岁后,肃王便上表请立世子,之后世子就搬到**的院落。 此时肃王正和世子坐在院中的书房里。 肃王看着世子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气定神闲的煮水泡茶,待到世子将茶盏推到自个儿跟前,肃王才笑着说道:“世子的动作还是如此赏心悦目。” 世子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作声,只是端起自己的茶盏轻啜着茶水。 肃王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感叹着说道:“还是你泡的茶和本王胃口。” “是么?儿子还以为莲姬泡的茶水最得父王欢心呢。”世子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 肃王闻言,似笑非笑的斜了世子一眼,“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府里都传遍了,莲姬是父王的新宠,不只煮得一手好茶,还能弹得一手好琴呢。”世子挑了挑嘴角,看似称赞眼里却闪过一丝冷冽。 肃王眯了眯眼,叹息了一声,“听起来倒是个有能耐的,只不知道能在你母妃手底下撑多久?” “儿子和父王前去向太妃请安前,就听闻莲姬被召到母妃院子里了,想来此刻……”世子也跟着叹了一声,并未把话说完。 肃王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想来莲姬已经香消玉殒了,不过肃王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却是说起了陆祈和白衡。 “你觉着白家那小子如何?”肃王颇有些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如何,不是父王看着喜欢留下来的么?”世子搁下茶盏,然后掏出一块丝帕细细擦着手。 “桐城白家颇有些名气,也不知道白家那小子有没有继承了白家的能耐。”肃王自顾自的说着。 “……他才十岁。”世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就本王所知,白家老爷子近年来着力栽培的对象,就是这个十岁小少爷。”肃王轻飘飘的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这下子世子终于变了脸色,他的面上掩不住的惊讶,开口问道:“父王的意思是,那个十岁的小毛头还懂医?” “嗯,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医好了陆家少爷。”肃王继续抛出更惊人的消息。 “什么?”此时的世子已经抛去了云淡风轻的仪态,激动的双手都微微发抖。 肃王知晓他的心情,想当初自己得到消息时,反应也不比世子好上多少。 “若非如此,你当真以为肃王府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进来的么?”肃王低声说道,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的鄙夷。 世子知道肃王指的是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还有这些年来,太妃和王妃替肃王网罗来的俊秀书童。 思及此,世子忍不住伸出手覆在肃王的手上,温声说道:“父王,您还有儿子。” 肃王反手握住世子的手,握得紧紧的,眼中是翻腾不已的怒火和悲愤。 世子心疼地望着肃王,世人只看见肃王府的风光,哪里知道肃王府里的腌臜和阴私,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背负了多少? 肃王的身分看似风光,当朝亲王又是皇帝信任的弟弟,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得很,人人都要避让三分。 可事实上,皇帝忌惮肃王,给了肃王超品的虚职,高高摆在朝中,手里却是一丁点儿实权都没有。 还有皇帝亲指的肃王妃,也是皇帝的人,替皇帝日夜盯着肃王和肃王府,而肃王太妃是个拎不清的,被太后灌了几句迷汤,就找不到自个儿姓啥名啥了。 肃王多年来可说是都处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就连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 可是长到六岁上下,竟还是被人给害了,腿脚落下了毛病,不得不坐在轮椅上。 世子出事之后,肃王便开始一改以往的形象,从温文儒雅的王爷,变成放荡风流的败家子,而且还故意做出喜好男色的样子,搜罗了不少俊秀美貌的小厮。 起初太妃和王妃不信,自是频频试探,见肃王果真收用了她们送去的小倌后,这才半信半疑地把消息传到宫中。 皇帝自然不信,让王妃继续盯着肃王,太后也多次召见太妃,话里话外都在确认肃王是否真的有那个毛病? 几年下来,就是皇帝心中还是有些存疑,可看着肃王日渐荒唐,便也慢慢放下防备。 不过肃王府里还有王妃和太妃,所以肃王并不敢因此就掉以轻心,反而越发的表现出荒唐的一面来。 只是他没想到,因着自己的荒唐,竟为儿子带来一线生机。 世子知道肃王表面上放弃了,可暗地里从来没有放弃过为自己寻找良医,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自己早就放弃了。 只是见着肃王为他辛苦操劳的样子,便不忍打击对方的希望和信心。 此时见肃王双眼闪过希冀,他也不泼冷水,只是婉转的表示疑惑,“父王不是说陆家少爷被他治好了么?但陆家少爷还是坐在轮椅上啊。” “陆家少爷腿脚好了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来,就是许家也不知道呢。”肃王听了世子的疑问,颇有些洋洋自得的说道。 世子知机的称赞了一声,“父王手底下的人还是这么能干,什么消息都打探得出来。” 肃王跩了跩后,便又说起正题,“本王本还在想要如何才能把白家小子骗进王府,没成想许家和太妃倒是帮了不少忙。” “倘若白家小少爷真有能耐,父王也不好亏待了人。”世子提醒道。 “这是自然,若他果真医术精湛,本王礼遇他都来不及,如何会亏待了人?”肃王说道。 “只父王也不好让人看出端倪来,他年纪小小的,若被人发现医术精湛,只怕……”世子没有把话说透,但他知道肃王肯定听得懂。 “别担心,本王省得。”肃王点点头,知道世子的意思,他是怕白小少爷怀璧其罪,最后落得个不能自保的凄惨下场,说不得连白家也被带累了。 更何况假若宫里那一位知道了白衡的能耐,肯定也是要出手抢去的。 所以除去肃王府之外,也无人能够护得白衡周全了。 只是要委屈了白家少爷,在外人眼中,他可是以“美色”入了肃王府,少不得日后会被贴上“以色侍人”的标签了。 不过肃王认为,比起丢了性命,名声差了一些也无妨。 思及此,他便迫不及待的遣人去白衡和陆祈居住的怡园,要将两人请到世子的院子里来赏花。 不久后,太妃和王妃都听说了,太妃沉着脸摔了一个茶盏,却没有说什么;王妃则是赶忙派出丫鬟,想要探一探这个白少爷的虚实。 ...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王妃心思 ;肃王跟前得用的小厮来到怡园,转告了肃王的邀请。 白衡和陆祈听罢,自然是赶忙收拾一番,随着小厮去往世子的院子。 世子的院子离怡园有些距离,肃王体贴陆祈腿脚不便,竟还使人抬了软轿过来,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发紧,不知道肃王这是什么意思。 而其他的下人见肃王如此体贴,自然更加认定了两人的受宠,也就越发的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服侍这两个王府的“贵客”。 白衡和陆祈战战兢兢的上了软轿,因着白衡年纪还小,其他人倒也没话说,再者陆祈也不可能自个儿坐软轿,却让白衡跟在软轿旁走。 最后便是两人一同坐上了软轿。 软轿一路往着世子的院子而去,可就在刚穿过园子,再拐一个弯就可以抵达世子院子时,遇上了王妃带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而来。 肃王的小厮见到前方的王妃,赶忙做了个手势,身后抬着软轿的下人们便赶忙放下软轿,众人垂首站在一旁,等着王妃的到来。 而坐在软轿里的白衡也已经得了暗示,赶忙下了软轿,随着下人们候在一旁。 王妃领着一众丫鬟走到跟前,瞥了站在路旁的几人一眼,淡淡地问道:“墨书,这是在做什么兴师动众的。” “回王妃的话,小的奉王爷之命,请白少爷和陆少爷前去赏花。”肃王的小厮墨书恭敬答道。 “赏花呵呵,他还真有闲情逸致。”王妃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眼神一扫,挑了挑眉问道:“怎么,王爷有请,还有人拿乔不成” 王妃只见着白衡站在一旁,没见到软轿里还有人,便以为白、陆二人仗着自己受宠,竟敢在王府里拿乔,王爷请了二人去赏花,如今却只有一位赴约。 墨书闻言,赶忙答道:“陆少爷身子不便,未能下轿,还请王妃见谅。” 王妃闻言愣了愣,这时站在王妃身后的一个大丫鬟上前一步,在王妃耳边低声说道:“禀王妃,陆少爷腿脚不便,是坐着轮椅进王府的。” 就在这时,王爷跟前另一名得用的小厮墨香也来了,墨香见了王妃,先向王妃行礼问安后,这才开口说道:“禀王妃,小的奉了王爷之命前来询问,何以还未见两位少爷” 墨香听起来是转述肃王的问话,实则在告诉王妃,肃王等得不耐烦了。 王妃自也是听得出墨香话里的意思,因此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也不好对着墨香发脾气,毕竟墨香可是肃王跟前的红人,倘若她真罚了墨香,只怕肃王也不会给她脸面。 只是她看着墨香、墨书俊秀的模样,心里便升起一股恨意,都是这些下作的玩意儿勾了王爷的魂,否则自己如何会被王爷冷落 可怜她和太妃竟还要为王爷张罗,四处搜罗好看的童子少爷。 思及此,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就在她正要不管不顾的发作时,她的贴身丫鬟赶忙低声劝道:“王妃不可,您忘了宫里头主子的话了么” 王妃闻言硬生生忍住了气,干巴巴的说道:“既然王爷发话了,还不快带着两位少爷过去,耽搁了王爷的事儿,你们谁担待得起” 语毕,一甩袖便又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王妃一离开,众人便又赶忙抬起软轿,向着世子的院子而去。 另一边,王妃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身旁的丫鬟赶忙倒茶递水,并且小意的劝哄着王妃。 王妃的贴身丫鬟低声说道:“王妃别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绿蓉,你说我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丈夫与我离心,婆母是个拎不清的,唯一的独子又是个瘸子,我的日子怎么这么苦”王妃说到后来,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她的贴身丫鬟绿蓉赶忙拿出帕子,一边劝着王妃的同时,一边使眼色让房里其他的丫鬟都退下去。 待到屋里没人后,她才轻声说道:“王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宫里头的主子不是说了,日后会好好补偿您的。” “绿蓉,这话你信么”王妃听罢停止了呜咽,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望着绿蓉。 绿蓉的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如何会不信,宫里头的主子是谁那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王妃您为主子付出那么多,主子都看在眼里的。” “既然看在眼里,为何还不接我入宫把我丢在这王府里自生自灭。”王妃又垂下眼帘,呜呜的哭着。 “王妃,您如今还是王妃啊,主子就算想接您进去,那也得有个由头啊。”绿蓉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嘴上却是恭敬的说道。 “由头还要什么由头一张圣旨下来,难道肃王还敢抗旨不成”王妃扯着绣帕,咬牙切齿地说道。 绿蓉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倘若主子当真像王妃说的,一张圣旨就要召肃王妃入宫为妃,只怕隔日朝堂上言官的吐沫就能把主子给淹了。 就算前朝曾有强纳人1妻或是弟媳的例子,主子也不好如此明目张胆啊。 再说主子把肃王妃放到肃王府,就是为了盯着肃王,哪里有可能还把王妃接进宫里呢。 只是王妃看不透,竟是日日夜夜痴心等着入宫呢。 思及此,绿蓉的心里越发的鄙夷,只她面上不显,还是一副很为着王妃着想的模样,继续劝着王妃不要着急。 陆祈和白衡来到世子的院子后,并没有见到世子,只有肃王坐在亭子里等着他们。 陆祈和白衡下了软轿,一旁的下人赶忙推来一张轮椅,白衡扶着陆祈坐上轮椅,然后推着轮椅来到亭子前。 亭子前的阶梯已经被填平,变成一段小坡道,白衡见状眼神一闪,知道这是为了世子方便。因此他便也推着轮椅走上坡道,进了亭子。 进了亭子后,白衡和陆祈向肃王行礼问安。 肃王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免礼,赐座。”陆祈自是继续坐在轮椅上,而白衡则是被安排坐在陆祈旁边的石椅上。 待到白衡入座之后,肃王又摆了摆手,亭子里侍候的丫鬟便鱼贯地退了出去,只余下墨香和墨书两个小厮。 墨香和墨书分站在肃王两旁,一个替肃王煮水泡茶,一个服侍肃王食用茶点。 白衡见状,在心里暗自想着,看肃王这副享受的样子,且不说侍候的都是小厮,小厮还生得俊秀貌美,怪道会有人说他好男色。 只白衡却觉得,肃王望着墨书和墨香的眼中并无淫邪之意,因此心下便又笃定了几分,认为自个儿的猜测没有错,肃王留下自己和陆祈,肯定是另有他意。 白衡在暗中打量肃王的同时,肃王也在打量着白衡和陆祈。 按照肃王手下人的调查,白衡小小年纪便有一手好医术,尽管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白家老爷子显然是看好白衡的。 再有,陆祈也是在和白衡接触后,身子骨才有明显的起色,因此医好陆祈的人,除了白衡还能是谁呢 虽说陆祈和白衡隐瞒得好,但肃王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虽是费了一番功夫,却也查清了陆祈身体真正的情况。 竟连陆祈腿脚已经痊愈的消息,也探查出来了。 若不是为了这茬,肃王哪里会点头答应让陆祈和白衡进入王府。 许家在打什么主意,肃王可是清楚得很,倘若陆祈不是许夫人的外孙,肃王也不会让太妃把他好男色的消息放给许家。 没有他的允许,王府里的消息甭想往外传,就是传出去的,也是他想要旁人知道的。 可以说王妃和太妃以为能够避过他的耳目,往宫里头传递消息,殊不知那些都是肃王想要人知道的,否则哪里传得出去。 肃王再不济也是一个当朝亲王,手里自然也有得用的人,再者先帝疼宠肃王,私下里留了不少人手和势力给他,所以要把住一个王府,自是手到擒来。 这些年来,虽然在皇帝暗中的打压之下,肃王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但是就这么挣扎着,也让他走了过来。 皇帝为了名声和面子,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只能用王妃和太妃恶心他。 肃王挺过那些腌臜的手段,却也将先帝留给他的势力扩大了不少,暗中也拉拢了不少群臣。 虽说肃王没有打算造反,但若是皇帝逼得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皇宫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一旁侍候的宫女们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时,皇帝跟前的管事太监走了进来,凑到皇帝身旁耳语了几句,皇帝手上朱砂笔没停,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 管事太监见状,挥挥手让御书房里的宫女都退下去,待到宫女都退下后,皇帝这才放下手上的朱砂笔,抬头望向管事太监,“你说肃王府新进了人” “回陛下的话,是的。”管事太监恭敬答道。 “哪里人”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 “回陛下的话,桐城来的。”管事太监又答。 “桐城”皇帝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扬了扬眉说道:“他是如何得了人” “回陛下的话,本是许家老夫人带了人去让太妃掌掌眼,谁知王爷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当场就发话留下来了。”管事太监一一答道。 “他倒是个荤素不忌的,也不管是哪个犄角旮旯的人也往府里拉。”皇帝听罢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 ... ...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侧妃姬妾 ;皇帝听说了王府里头进了新人后,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又赏下了两个宫婢,说是体念肃王世子身旁没有人照顾,因此特意赐下宫婢。 肃王府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接下了皇帝的赏赐。 回头肃王却没有让宫婢去侍候世子,反倒把人收进了自己房里,消息传进皇帝耳里,皇帝不过一笑置之,心里却对肃王又轻看了几分。 而此时肃王府里,白衡和陆祈正在书房里对弈。 离那一日肃王邀请他们到世子院子赏花后又过了五日,这几日肃王和世子都没有再召见他们,但是赏赐却如流水一般,不断送进怡园里。 白衡和陆祈想起当日和肃王的谈话,知道这是肃王在做样子给外人看,便也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收了下来。 想起那一日的谈话,白衡便有些走神,陆祈久久等不到他下子,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又走神了,因此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 白衡被陆祈的叹息拉回了心神,一回神便看见陆祈担忧的望着他,白衡赶忙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让三哥久等了,是轮到我了么”语毕便要下子。 陆祈却伸手按住他的手,淡淡的说道:“若是无法专心,便不用勉强。” 白衡听罢泄了气,把白子丢进棋盒里,陆祈见状,便唤人进来收拾棋盘,又使人送茶点进来,之后才把侍候的人都挥退了。 待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二人之后,陆祈这才开口说道:“小衡,你当真决定了么” 白衡知道陆祈在问什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么” 陆祈听罢一噎,是啊,他们还有其他选择么如今都已经进了肃王府,若是不站在肃王那一边,肃王哪里能够饶了他们呢 更遑论肃王还发现了陆祈腿脚的秘密。 如今肃王没有治他们一个欺瞒之罪已经是开恩了,他们若还有别的想头,只怕肃王也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陆祈和白衡不自觉的,同时回想起那一日和肃王的谈话 肃王请了白衡和陆祈到世子的院子赏花,在亭子里招待了他们用茶点,起初白衡和陆祈自是战战兢兢的,就等着肃王发话。 不过肃王对他们竟是出奇的和蔼,不久之后,两人便渐渐的放松了。 肃王挑着桐城的风土民情和他们谈天,一问一答之间,现场的气氛轻松和谐,只是问着问着,肃王开始把话题拐到了医药上头。 白衡和陆祈顿时起了警觉,两人开始斟酌着回答,不像先前的随意。 肃王说着说着,最后竟是问起了陆祈的双腿,陆祈和白衡同时心里一跳,都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原本陆祈就打算利用白衡的医术,好让肃王放弃狎玩白衡的念头。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付诸行动,肃王却是先抛出了重磅消息,原来肃王早知道陆祈的腿脚痊愈了,而且还知道是白衡医好的。 这下子陆祈和白衡的脸色都变了,因着不知道肃王的心思,两人赶忙请罪。 肃王却是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何罪之有本王不过是闲谈罢了。” 虽然肃王说的简单,可白衡和陆祈心里都明白,这哪里是闲谈了只是以肃王的态度来看,似乎是不打算怪罪他们。 陆祈想了想,试探的开口问道:“恕草民多嘴,请问世子的腿脚是何时伤的” 肃王挑了挑眉,淡淡答道:“在世子十岁那年,因着外出骑马不慎摔落马下,摔断了腿骨,再加上延误了救治,因此太医都束手无策。” 短短几句话,却让陆祈和白衡窥探到了王府里的凶险。 堂堂一个王爷的儿子,外出竟然会坠马,坠马也就算了,摔断腿后如何会延迟救治谁敢延迟救治呢这事儿背后若是没有人示意,陆祈和白衡怎么都不相信。 只是窥探出王府的凶险又能如何,他们两人如今已经进了王府,那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就算他们想要置身事外,也得看肃王答不答应。 而肃王方才的谈话已经说明了肃王的态度,白衡和陆祈已经上了肃王这艘船,就别想要中途下船了。 思及此,白衡便开口说道:“承蒙王爷不弃,草民愿意一试。” 肃王听罢,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不过他也知道,医治世子一事肯定不能摆在台面上,因此沉吟一会儿后,他才缓缓的说道:“本王喜爱下棋,既然白少爷对棋艺有涉略,那么以后便来陪本王下棋罢。” “是,草民遵命。”白衡恭敬应下。 当日的谈话便在白衡应下每五日到肃王书房一次下结束了。 而今日便是第五日,因此白衡和陆祈早早的就等着肃王派人传召。 只是他二人坐在书房里,左等右等却是一直没等到肃王派人来,最后却是等到太妃院子里的老妈妈来了。 原来太妃想着他二人进府后也有些时日未见了,便想着召他们过去说说话。 白衡和陆祈自是赶忙应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便随着老妈妈前往太妃的院子。 白衡和陆祈到的时候,却听说了王妃也在太妃的屋里陪着太妃说话。 他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站在院子里等着太妃的召见。 屋子里,太妃坐在主位上,正和王妃随便聊着府里的庶务,而陪在一旁的,还有肃王的几个姬妾。 肃王除了有一个正妃之外,还有两个侧妃,侧妃之下又有几个侍妾。 除去王妃是皇帝下旨赐婚之外,其余侧妃或是侍妾均是肃王自个儿求来的。 其中夏侧妃便很得肃王的欢心,替肃王诞下了肃王的长女。 只是除去王妃所出的世子和几个庶出的女儿之外,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竟是再无人有所出,其中有几个侍妾也是曾经有孕,却都中途小产了。 因此就算王妃不得王爷欢心,但在府中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动摇。 不过两个侧妃却是仗着受宠,不太将王妃放在眼里,就像此时,夏侧妃便不顾王妃愤怒的眼神,开口说道:“太妃,盈姐儿前些时候说了,府里的花开得正好,想要邀请些姐妹到王府里玩儿呢。” 夏侧妃口中的盈姐儿便是她替肃王诞下的长女,虽说不是嫡长女,不过也是王府中的独一份儿了。其他侍妾也替肃王诞下了几个女儿,不过因着生母地位太低,那几个庶女和盈姐儿可是无法比的。 肃王对自己这个长女也是疼爱得很,一度想要将长女记在王妃的名下。 只是都因着王妃反对,所以不了了之。 毕竟肃王的女儿可不像平常人家的庶女,开个宗祠记在祖谱上就行了,王府里的子女都是要上玉碟的,当初夏侧妃生下长女之后,宗人府便将盈姐儿记入玉碟了。 倘若要改记在王妃名下,那得上书给皇帝,皇帝批准后交由礼部和宗人府,按照规矩来才行,可说是麻烦得很。 肃王自是可以绕过王妃直接上书给皇帝,可前面说过了,王妃既然是皇帝的人,皇帝自然也不会让自己人心寒,因此压了肃王的请表。 一年两年这么拖过去,此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也是因着王妃迟迟不点头,盈姐儿便只能顶着庶长女的名头,为此夏侧妃不知道撕坏了几条帕子,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在旁的事儿上找茬,给王妃找不痛快了。 太妃对于王妃和夏侧妃的斗法自是看在眼里,不过她也没有偏向哪一方,毕竟当初她看好的儿媳妇不是王妃,可因着一张圣旨,肃王妃就定下来了。 肃王妃入府之后,太妃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之后的两个侧妃也不是太妃心里属意的人选,因此看着王妃和夏侧妃斗得你死我活的,太妃都权当看戏了。 此时听了夏侧妃的话,太妃便乐得抬了夏侧妃打王妃的脸,因此点头说道:“盈姐儿是府里姑娘里的头一份儿,既然她要设宴,王妃便要尽心才是,夏侧妃也帮着点。” 王妃听着太妃的话,心里恨得不行,太妃这是推出夏侧妃来分权了,可她又不能当面甩脸色,只得暗骂了几声老妖婆后,干巴巴的笑着说道:“儿媳省得。” 语气中的咬牙切齿,但凡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太妃自然也听得出来,因此心生不悦,拉下脸来说道:“王妃别忘了,盈姐儿也是妳的女儿,若不是你不够大肚,迟迟不点头把盈姐儿记到你的名下,如今哪里还需要夏侧妃费心。” 王妃闻言真是差点跳起来了,她膝下又不是无子,哪里需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就算世子是个瘸子,那也是圣上亲封的世子爷 她忍下怒气,面无表情的说道:“儿媳为着世子已经操碎了心,哪里还有心力照看其他孩子,再者夏侧妃是盈姐儿生母,难道还比不得我这个嫡母尽心么” 不等太妃和夏侧妃开口,王妃继续说道:“再说了,就是盈姐儿记到儿媳名下,庶女还是庶女,莫非京中其他人就会高看盈姐儿一眼不成” 夏侧妃听了这话,恨得几乎吐血,王妃这意有所指的,难道不是针对她么 在场其他人也听出来了,王妃这是指桑骂槐呢,凭你夏侧妃再得宠,侧妃就是侧妃,难道还能被当成正室不成难道京里其他贵妇还会高看你一眼不成 ...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王府阴私 正当太妃冷眼看着王妃和夏侧妃打机锋时,丫鬟来报,白少爷和陆少爷已经到了。% し 众人一听,面上都闪过一丝古怪,王妃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很,就是夏侧妃的笑容也显得有些牵强。 太妃彷佛没有看见众人的神色,笑着说道:“快让他们进来罢。” 在座除去王妃见过白衡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这传说中非常受宠的两位少爷,因此一听太妃把人召进来了,便暗自打起精神,要好好看一看这两位王府的“贵客”。 没多久,就见到太妃身边的老妈妈领着人进来。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看起来身形单薄,不过容貌和气度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就是推着轮椅的小童也生得眉目精致,一眼望去确实不俗。 王妃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陆祈,她的眼光在对方的轮椅上转了一圈后,便停在对方的容貌上。 她之前便听闻了,那个白衡是王爷和太妃都属意留下来的,可是这个陆祈却是世子亲自发话选为伴读的。 也不知道这个陆祈有哪里好,竟值得她的孩儿开口向老妖婆讨人。 原本世子的伴读人选王妃心里已经有底,正打算探探肃王的口风,谁知世子到老妖婆的院子转了一圈,就自个儿定下伴读人选。 这简直是打王妃的脸,也让王妃和太妃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此时见了陆祈,王妃难免心下不喜,尤其见了陆祈的容貌,更让王妃觉得老妖婆这是用美色在拉拢她的丈夫和儿子。 思及此,王妃的心里更加的发酸,同时也感到恶心得很,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她的儿子竟然和丈夫有着同样的毛病,竟然都喜爱生得貌美的小厮。 虽说因着有王爷的风流在外,外人还没注意到世子的爱好,可王府里头谁不知道,想进世子的院子侍候,那得是俊秀貌美的小厮才有可能。 为了此事,王妃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可却怎么掰也掰不过来。 再有因着王妃的心不在王府里,小时候忽略了世子,由着肃王把世子抱到身边亲自教养,待到世子懂事了,王妃和世子之间的关系也就冷淡下来了。 王妃这时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可不管怎么说,世子都是王妃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王妃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王妃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呢? 所以见到了陆祈,王妃简直是把对方当作仇人看待,觉得都是这些下作的玩意儿带坏了她的孩儿,她真是恨不能将这些恶心的东西给杖毙了。 王妃眼中的恶意,陆祈和白衡自然感觉得到。 早在进入王府之后,陆祈和白衡就猜到了可能的处境,毕竟他们用那样的名目入府,王妃怎么可能会舒服? 只是眼下就是王妃再厌恶,他们也是走不了的。 不过让两人心里感到奇怪的是,王妃看起来竟是丝毫不知肃王行事的模样,若是王妃知晓了个中原由,便该知道这都是障眼法。 可看着王妃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陆祈和白衡对望一眼,看来王妃压根儿不知晓他二人留在王府里真正的原因。 思及此,他二人更是感到王府里的危机重重,同时更是觉得,未来在王府里的一步一脚印,都得斟酌再三了。 和王妃对陆祈的憎恶不同,夏侧妃等人倒是将白衡视为眼中钉,只是看着对方明显稚嫩的脸孔和瘦小的身形,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啼笑皆非。 没想到她们竟是沦落到要和一个十岁小儿争宠的地步。 想想就让人呕得很,同时心里也更加厌恶引着肃王往歪路走的白衡。 若不是这些狐媚子,肃王哪里会生出那些念头? 陆祈和白衡顶着众人恶意的视线,来到太妃面前,太妃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得很,只不过眼神深处也是冷漠得很。 白衡和陆祈自然不会认为太妃真的喜爱他们。 就像现在,找他们来说话不过是想看他们变成众人的靶子罢了。 不过他二人只作不知,恭敬的向太妃行礼问安,太妃叫了起后,温声说道:“这几日在府里住得还习惯么?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说。” “多谢太妃厚爱,一切都好。”白衡恭敬说道,自是不会把太妃的客气话当真。 太妃见白衡识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接着又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各自问了陆祈和白衡几句,他二人不敢掉以轻心,均是恭敬的答了。 太妃满意的笑了笑,正当他二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时,就听见太妃突然问道:“对了,听闻白家在桐城颇有名气,几代之前还曾经出过执掌太医院的院使呢,不知白衡是否习得了祖上的医术?” 白衡闻言心下顿时一惊,他不知道太妃为何突然提起这茬,当日许老夫人带他到王府来,只约略提了白家是药草世家,却并没有提起白家过去的辉煌。 他原以为太妃不会对桐城一个小世家有兴趣。 可今日听太妃所言,太妃竟是把白家查了个底朝天,连之前白家出过太医院院使的纪录都翻出来了。 现在太妃又问他是否习得医术,这是试探还是纯粹好奇? 白衡在心里快速的思索了一番,便恭敬答道:“太妃谬赞,草民惭愧,至今尚未习得祖上一二分能耐。”不管太妃是何用意,凭着他如今的年纪,难道太妃还会相信他医术精湛不成? 正如白衡所料,太妃确实不认为白衡有多大能耐,只不过先前许老夫人提过白衡略懂医理,再加上前头查出白家的底细,她便随口一问罢了。 如今听白衡的回答,倒也符合他的年纪作为,便把这茬搁下了。 只是白衡和陆祈都没想到,太妃的这随兴一问,却是让有心人记在了心里。…… 今日太妃召白衡和陆祈过来,不过是为了给王妃和其他侍妾添堵,见底下一众女子面上神色难看,太妃心里便舒坦了不少。 观赏够了众人憋屈的表情,太妃便让大家都散了。 而陆祈和白衡离开太妃的院子后,便遇见了王爷跟前的墨书,白衡和陆祈便随着墨书前往王爷的院子。 去到王爷的书房后,果然就见世子已经等在了里面。 书房里,白衡替世子仔细的检查了腿脚,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还隐隐带着一丝惊惧。 原因无他,世子的腿脚虽说伤得重还延误了医治,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病因,真正的病因却是世子被人下了慢性毒。 当诊断出世子中毒的那一刻,白衡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知道他窥探到了王府里的阴私,而更要命的是,他还置身于漩涡的中心。 既然躲不过,那便只有迎头而上。 因此白衡硬着头皮向王爷解释世子的病因。 当王爷听闻世子中毒后,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不过他没有对白衡发脾气,只是忍着怒气问道:“能解么?” “回王爷的话,能解,只是很费工夫……且世子得吃点苦头。”白衡一咬牙,如实答道。 一旁的世子倒是神色未变,听罢后淡淡的说道:“能够解毒便好,就是吃点苦头又何妨。” 肃王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痛楚和疼惜,他伸手按在世子的肩膀上,开口艰涩的说道:“展儿你放心,父王一定会让人治好你的。” 世子勾起唇角笑了笑,温声说道:“儿子相信父王。” 替世子诊断完后,白衡和陆祈便被送回了怡园,回到怡园后,白衡和陆祈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二人并没有提起关于世子的任何话题,待到晚上就寝时,白衡借口想家赖在陆祈的房里和他同床共枕。 两人躺在床榻上,放下床幔后,白衡这才凑到陆祈的耳旁轻声说道:“世子身上的毒和你先前中的毒是同一种。” 陆祈闻言一怔,低声问道:“你确定?” “嗯。”白衡肯定的应道,这也是为何当时白衡诊断出世子中毒时,神色会如此凝重和惊惧了,不只是因着世子中毒,更是因着世子体内的毒竟然和陆祈先前中的毒是同一种。 陆祈也没想到会听见这等阴私,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股不安,被窝里的手不自觉的相握在一起,试图给对方加油打气。 “这事儿你打算告诉王爷么?”陆祈沉吟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不知道,三哥你觉得呢?”白衡窝在陆祈身旁,低声问道。 陆祈安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后,给了白衡四个字,“静观其变。” 白衡听罢点点头,和他想的一样,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闭上眼沉沉睡去。 只是就算是睡着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也没有放开。…… 隔日,陆祈和白衡起来后,用完了早饭,两人便待在房里,一人看书一人练字,看起来惬意得很。一连几日,两人都是低调安静地待在怡园里。 只是悠闲的时光没过多久,这一日,他二人正在安静的对弈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同时放下手中的棋子,白衡唤了丫鬟进来问道:“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回白少爷的话,奴婢也不清楚,似乎是隔壁院子里死了人。”丫鬟恭敬的嗓音中,带着一抹掩不去的惊慌说道。 ...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鬼蜮伎俩 “死了人?!”白衡和陆祈闻言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两人很快镇定下来,陆祈对着丫鬟吩咐道:“把怡园的人都叫回来,从现在开始不许随意走动,也不许多舌。”丫鬟领命而去。 待到丫鬟离开后,白衡这才轻声说道:“三哥你怎么看?” 陆祈手指轻轻敲着桌案,沉吟一会儿后这才低声说道:“哪里不好死,偏偏要死在隔壁的院子,若说这事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也是不信的。” “嗯,我们住进来之前,隔壁的院子里可是无人的。”白衡点点头,他和陆祈想的一样,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早在他们住进怡园的第一日,就向丫鬟打听过周围都住了什么人,也不是他们多嘴好奇,不过是为了心里有底,不冲撞了王府里的贵人才好。 而打听的结果,丫鬟们分明说过,怡园的旁边只有一个院子,不过那个院子是空着的。 现在空着的院子里却死了人。 陆祈和白衡都觉得,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从世子身上的毒,到现在隔壁院子死了人……白衡想得更深一些,会不会就连他们会从桐城来到京城,也是在某个人的算计之中? 白衡的心里有些发慌,上辈子的他没有接触过这些,也压根儿不关心京里的形势,因此现在真的是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挫折感。 他本以为自己重生了,就算掌握了先机,可临了临了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只是现在也不是懊恼的时候,白衡打起精神来,和陆祈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另一边,怡园隔壁院子里死了人的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王妃和太妃的耳里。 王妃当下便派人到院子里查看,太妃那里却是没有动静。 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带着人来到院子后,发现隔壁怡园院门紧闭,并没有人出入,院子里也安静得很,和他们预想中的吵杂混乱不一样。 管事妈妈见状心下一凛,倒是没想到那两个小鬼如此有能耐,能够管住一院子的下人。 再者,旁边院子死了人,那两个小鬼竟然镇定如斯,她的心里隐隐生出戒备,打算回去禀报给王妃,可千万不能小看了那两个小鬼才是。 管事妈妈收回心神,领着人踏入了小院。 怡园旁边的院子没有名字,就是怡园也是因着白衡和陆祈入住,才被肃王赐名的。 怡园和旁边的无名小院原本是留给王爷的幕僚或食客的家眷住的,只是皇帝忌惮肃王,肃王哪里还敢在明面上收留幕僚或食客。 更遑论把幕僚的家眷留在王府里,这不等于白白送上把柄和人质给皇帝么? 因此这两个院子就这么空了下来,多年都没有人居住,直到白衡和陆祈住了进来。 就是怡园也是经过好一番的收拾才能住人,而怡园旁边的院子,自然更是显得荒凉无人气。 管事妈妈带着人走进院子后,就见院子中央的莲花池里,水面上浮着一具女尸,女尸面朝下趴卧在水中,身上的襦裙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就是发髻都散乱了,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微微晃动,彷佛有了生命力似的。 见到了这一幕,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管事妈妈忍着惊惧,随意点了几个下人开口说道:“去,把人捞起来,看看是谁。” 被点到的下人们不约而同都打了个寒颤,暗自唾了一口,咬牙走了过去。 下人们用长竹竿将女尸够到池边,然后再合力将女尸抬上来。女尸的身形看起来纤细,可是因着身上的衣衫吸了水变得厚重,使得下人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尸体给搬上来。 只是没想到,几个下人看清了尸体的面貌之后,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管事妈妈一听,赶忙喝道:“噤声!吵什么吵?!”下人们闻言连忙闭上嘴,可面上都是掩不去的惊愕。 管事妈妈见状,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她定了定心神,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掩在袖中的手捏得紧紧的,抬步往着尸体走了过去。 她身后的下人们也跟着上去,众人走到尸体旁,定睛一瞧,虽说尸体在水中泡得浮肿了,可还是能够从轮廓看出是谁。 赫然便是这一阵子颇受王爷宠爱的一个侍妾,莲姬。 管事妈妈瞳孔一缩,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前几日王妃才把莲姬叫到跟前责罚了一顿,这事儿还闹到了肃王的跟前。 当时王妃是想除了这个贱人免得碍眼,不过被妈妈劝下了,可谁知莲姬竟然死在了这个院子里。 管事妈妈不敢做主,只能先勒令众人把尸体安置好,同时严禁院子里再有人进出,也不许在场的人泄漏半分消息。 之后管事妈妈便一个人匆匆地离开了小院,回到了王妃的正院。 王妃本就等着妈妈的回复,此时见了妈妈惊慌的模样,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样了?” “王妃,不好了,死的是……”管事妈妈凑到王妃耳旁低喃几句,王妃听罢也是惊愕得很,“你确定?没看错?” 管事妈妈摇头,王妃心下虽然觉得解气,可也有些纳闷,“她为何会死在那里?” 管事妈妈观王妃的神色,便知道王妃没有把莲姬的死放在心上,因此着急的说道:“王妃,前些时候王爷才因为莲姬和您红过脸,现在若是知道莲姬死了,指不定会怎么发怒呢。” “怎么,难不成他还能把莲姬的死栽在我头上不成?”王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王妃,您别忘了如兰居的那个贱人啊。”妈妈压低了音量,急切的说道。 王妃听罢微微一愣,是了,如兰居的夏侧妃仗着受宠,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前几日莲姬一事,不就是她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么? 如今若是她听说莲姬死了,肯定会想法设法把污水往自己身上泼。 思及此,王妃这才开始紧张了,她连忙对着管事妈妈吩咐道:“赶紧把后事料理好,别让人见到尸体,就说死的是个粗使丫鬟。” “是,不过老奴先前带了人过去,那些人都见到尸体了。”管事妈妈这下子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太过胆小了,竟带了不少人过去。 “都处置了。”王妃没有任何犹豫,摆了摆手说道。 管事妈妈闻言瞳孔一缩,只能咬牙应下,赶紧退下去处理后续。…… 如兰居 夏侧妃卧在软榻上,正听着心腹丫鬟的禀报,听罢后坐起身蹙眉问道:“进不去?” “是的,王妃跟前的姚婆子去的早,把院子封起来了,里外把守得很严,奴婢进不去。”丫鬟低声答道。 “之前都没人见到死的是哪个么?”夏侧妃又问。 “没有,一开始发现尸体的是怡园里的一个扫地丫头,那丫头年纪小,看见死人就吓得不行了,哪里还敢上前确认。” “这样,你去打听打听,府里头可有哪个院子少了人。”夏侧妃眯了眯眼,开口说道。 “是。”丫鬟应下,便又退了出去。 待到丫鬟离开后,夏侧妃还是紧皱着眉头,可恨她晚了一步,竟让王妃的人抢在了前头,若是能够知道死的是谁就好了。…… ****** 肃王一大早就来到世子的院子。 前些时候白衡替世子看过腿脚之后,便开了不少药方,肃王派了心腹亲自去捉药,回来后又让心腹亲自熬药。 世子喝了几日之后,脸色明显好转,让肃王放心了不少。 同时,心里也对白衡的医术有了新的评估。 世子见到肃王来了,面上露出笑容,笑着说道:“父王来了,用过早膳了么?” “还未,陪你一块儿用。”肃王说着,一边走到世子面前,仔细端详着对方的面容,很高兴对方今日的气色又比昨日好了一些。 父子俩说笑了一会儿,早膳便备好了,两人用过了早膳后,肃王正盯着世子喝药时,墨书走了进来,凑到肃王耳旁低声禀报了几句。 肃王听罢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知道了,使人盯着就好,由她们去。”墨书点头应下,又退了出去。 待到墨书退了出去后,世子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么?” “无事,不过是府里死了个人。”肃王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是谁?”世子喝完药放下药碗,接过肃王递过来的茶盏,啜了口茶水冲淡嘴里的苦味,这才又开口问道。 “莲姬。”肃王淡淡的说道。 世子的动作顿了顿,显然有些惊讶,肃王继续说道:“王妃的人已经过去了,并且封锁了院子,也严禁下人谈论。” “死在哪里?”世子又问。 “怡园旁的院子里。” “怡园?”世子挑了挑眉,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肃王见状叹了口气,“你安心养病便是,府里头那些鬼蜮伎俩就甭管了。” “怎么能不管,今日人能够死在怡园旁,明日人就能够死在怡园里,这是要冲着白衡和陆祈去么?”世子敛了神色,冷冷地说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总之有我在,你不用多想。”肃王温声说道,伸手抚了抚世子的头顶。 ... ...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各自盘算 王妃手底下的姚妈妈雷厉风行的执行了王妃的命令。 莲姬的尸首很快地被送出了王府,以粗使丫鬟暴毙的名义,草草的掩埋了了事。 而当日随着姚妈妈到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都被灌了哑药卖得远远的,其中几个识字的丫鬟发卖前更是把挑断了手筋,确保她们说不出话、写不出字来。 王府里一夕之间少了许多下人,闹得各院子里人心惶惶。 夏侧妃利用此事,又在肃王面前狠狠的上了王妃一次眼药。 同时间,却传出王爷宠爱的莲姬染了病,王妃带着太医走一趟后,便把莲姬的院子封了起来,说是太医看过了,莲姬的病会传染。 而莲姬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也全都被隔离了。 消息传进如兰居后,夏侧妃狠狠的砸了手上的茶盏,“染病?王妃这手倒是玩得好,若不是那莲姬昔日太过猖狂,我定要揭穿王妃的假仁假义不可。” 侍候夏侧妃的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站在一旁,唯有深得夏侧妃信赖的嫣红赶上前去,轻声劝慰几句,“主子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骨。” 夏侧妃懒怠的摆了摆手,嫣红知机,让房内其他侍候的丫鬟都先退下。 待到房内只余下嫣红和夏侧妃两人之后,夏侧妃这才开口问道:“那件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奴婢问了一圈,没有少了人。”嫣红细声答道,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倒是那莲姬的院子奴婢还没来得及探一探,王妃就封锁院子了。” “莲姬那贱人也有今天!”夏侧妃解气得很,冷笑的说道。 说到那莲姬,就是夏侧妃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原本夏侧妃在王府里算是最得宠的,可是自打莲姬入府之后,就抢走了王爷的宠爱。 一个月下来,王爷竟是有泰半时日都歇在莲姬的院子里,这让夏侧妃如何不眼红? 因此听说了莲姬重病不起,夏侧妃巴不得莲姬就此香消玉殒才好。 只嫣红却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儿来,因此斟酌了一番,轻声说道:“主子,奴婢觉着莲姬的得病有些古怪,这也太巧了罢,莲姬怎会在这当口得了病呢?” 听嫣红这么一说,夏侧妃也觉出一丝古怪来。 她想了想,低声吩咐道:“你想法子探一探莲姬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嫣红应下,随后便赶忙去找一个和自己同乡的小丫鬟。 嫣红记得,那个小丫鬟说她的姐姐正好在莲姬的院子里当差,昔日莲姬院子里的消息,有一些还都是从那丫鬟姐姐的口中传出来的。 只是嫣红没想到,本来在厨房里跑腿的小丫鬟,竟然被调走了。 嫣红心下一凛,向厨房的管事妈妈问道:“调走了?妈妈可知道调到哪里当差了?” “你找绿丫有事?”管事妈妈是侍候太妃的老人了,自然没有把一个侧妃身旁的丫鬟放在眼里。 “不瞒妈妈,绿丫和我是同乡,所以平日里我和她走得近些。”嫣红笑着说道,一边隐蔽的塞了个香包到妈妈手里。 那管事妈妈掂了掂香包的重量,满意地塞进了衣袖中,这才淡淡的说道:“绿丫走了大运,被王爷看中调进了院子里侍候了。” 嫣红闻言颇为吃惊,绿丫一个不起眼的黄毛小丫头,何德何能竟能入了王爷的眼? 不过好歹是得知了绿丫的下落,嫣红便又急匆匆的回了如兰居,向夏侧妃禀告。 先不说夏侧妃听闻绿丫到了王爷院子里侍候之后,又是多么的震怒,王妃这里也听闻了王爷将一个厨房里跑腿的小丫头调到了院子里服侍。 王妃冷笑着对着姚妈妈说道:“妈妈你听听,王爷这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院子里扒拉呢,也不怕外人笑话!” 姚妈妈也很惊讶王爷的眼光和口味,可比起狎玩娈童,至少绿丫还是个女的不是?王妃听了妈妈的劝解,倒也是回过味来了。 “妈妈这样说也对,若是王爷能就此改了,别说一个绿丫,十个绿丫本王妃都能替他找到。”王妃恨恨地扯着绣帕,觉得王爷那陋习说出来真是脏了自己的嘴。 姚妈妈却是多了个心眼,总觉得绿丫这事儿太过巧合,因此离了王妃的屋子后,便使人去打听绿丫的身世。 不多时,她手底下的丫鬟打探到了,绿丫竟然有个姐姐在莲姬的院子里侍候。 姚妈妈听了心惊胆颤,赶忙到王妃跟前禀报,王妃听闻之后,也是变了脸色,她压低音量说道:“消息属实?绿丫的姐姐当真在那个院子里当差?” “回王妃的话,是的,老奴问了几个人,都说曾听绿丫提起过。”姚妈妈答道。 “不急,那院子里的人迟早都要处理掉,届时便说绿丫的姐姐也染病就是了。”王妃沉吟着说道,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另一边,怡园里的气氛近几日来也是沉闷得很。 当日发现尸体的那个小丫鬟,已经被人带走了,这几日怡园的下人都不敢乱走动,时常聚在一起谈论死在隔壁院子里的那具尸体。 白衡和陆祈听见了几次,俱都喝止了,可下人们心里对他二人并没有多少敬重,因此表面上应得好好的,可转过头来还是照常谈论。 几次之后,白衡和陆祈也看出了这些下人的应付和敷衍,因此找了个机会,捉住了犯错的下人狠狠的责罚了一通,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被罚的下人正好是院子里领头的,头儿都被打压下去了,其他下人自是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而被罚的那人本来还想到王妃跟前哭诉,可王爷的小厮墨香来过一趟之后,院子里再无人敢作祟。 白衡和陆祈知道王爷这是在替他们立威,他们也乐得扯出王爷这张大旗,既然王爷都肯让他们借势了,他们也就放手整治那些下人们。 经过几次敲打之后,怡园的下人虽不至于忠心耿耿,却也比先前的阳奉阴违好多了。 这一日,又到了白衡替世子看病的日子。 一大早,白衡和陆祈便准备妥当,等着王爷跟前的墨书到来。 等了一会儿,便听说墨书领着一顶软轿进了怡园了,白衡这才推着陆祈的轮椅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软轿,来到了王爷的书房。 白衡在替世子看病的同时,肃王则是拉着陆祈考较功课。因着陆祈是世子挑选的伴读,所以肃王自然得好好的考较一番,看看陆祈是否真能胜任伴读一职。 陆祈以为伴读只是世子随口说说的,没想到王爷和世子当真有意让他担任伴读,因此便也打起精神应对王爷的考较。 肃王一番考较下来,对陆祈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心里也满意了不少,虽还没达到万分满意的标准,但是一个桐城来的小伙子,能够得到肃王的三分认可,那也算了不得了。 对于陆祈能够博得王爷的好感,白衡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以陆祈的身世,若是能够得到肃王府的青睐,他日就是身世大白,也不怕许家不承认他了。 想到许家,白衡便有些烦闷。 他和陆祈走得匆忙,心腹下人都还留在许家,没有一并带进王府,白衡和陆祈想着让跟着他们的下人也能一块儿进入王府。 可又觉着王府的规矩多,再有王妃和其他侍妾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若是他们的人进了王府,难保王妃不会拿那些下人做筏子刁难他们。 他们既不想有把柄落在王妃手里,可也不想把那些人留在许府,成了许府挟制他们的人质。 思来想去,最后白衡和陆祈不得不承认,除了向王爷开口之外,他们竟是无能为力。 因此今日来到书房时,白衡和陆祈便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肃王和世子暗中对望一眼,都看出了两个小鬼头有烦恼。 肃王对着世子使了个眼色,便借故有事离开了书房。 世子知道肃王这是给他机会,让他能够早些收服陆祈为他所用,毕竟历来都是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让人印象深刻,也更容易得人心。 肃王离开之后,世子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小白大夫,我观你今日神色有些阴郁,莫非是府中有人怠慢了你们,给你们气受不成?” “回世子的话,并无。”白衡手上替世子施针的动作没停,嘴里应答着。 “陆兄弟你来说说看。”世子转头望向陆祈开口说道。 “……回世子的话,是这样的……”陆祈斟酌了一会儿,便把他和白衡的忧虑说了出来。 世子听罢笑了起来,“这还不容易,本世子手里有几个铺子和别院正缺人手,你们把人安排过去,既能给他们个出路,也算解决了本世子的烦恼,可不正是一举两得么?” 白衡和陆祈闻言,自然是赶忙向世子道谢,世子摆摆手,又笑着说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比起小白大夫的救命之恩,又算得上什么。” 世子自认为卖了两人一个好,日后白衡替自己看病肯定更尽心,而陆祈也会尽心替自己办事。 殊不知,世子的反应早在白衡和陆祈的预料中,不只世子满意,就是白衡和陆祈也松了一口气。 ... ...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王妃出手 世子既然已经发话了,便立刻使人到许家,将白衡和陆祈留在许家的下人们都带了出来。``し 许老夫人没想到,白衡和陆祈竟能说动世子亲自来要人,因此她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拦着世子的人把人带走。 可恨她本还想着从这些下人嘴里问出把柄,好拿捏住白衡和陆祈,谁知肃王府会横插一杠,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 王府里的白衡和陆祈自是不管许老夫人如何跳脚。 如今他们没了后顾之忧,不用担心许府在背后使坏,终于能够安下心来好好地待在王府里。 这一日,白衡照旧要到肃王的书房里替世子施针。 可还没等到墨书来请他们,王妃身旁的姚妈妈却是先来了。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心里暗暗提防着,不知道王妃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姚妈妈进了怡园后,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斜睨着侍候白衡和陆祈的丫鬟,冷冰冰的说道:“王妃有命,令白少爷和陆少爷前去问话。” 侍候白衡和陆祈的丫鬟不敢违逆姚妈妈,再说姚妈妈是带着王妃的吩咐来的,她更是不敢得罪,因此哈巴着腰将姚妈妈给迎了进去,并且使了人去请白衡和陆祈出来。 白衡和陆祈没想到王妃要他们过去问话,看着姚妈妈的态度,只怕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们呢。 只他们也不能公然违抗王妃,只得跟在姚妈妈的身后,打算前去王妃的正院走一趟。 一行人才出了怡园门口,就见到墨书领着人远远的走了过来,姚妈妈脸色一变,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快,王妃等着问话,先将两位少爷带过去。” 手底下的人动作利落,两人上前架着白衡的胳膊,带着他健步如飞,另外的人上前推着陆祈的轮椅,也是将轮椅推得飞快。 待到墨书走到跟前,白衡和陆祈早就不见踪影了,只余下姚妈妈领着两个大丫鬟站在原地等着他。 墨书见状眯了眯眼,淡淡的说道:“妈妈不在王妃跟前侍候,怎么跑这里来了?” 虽说姚妈妈的年纪比墨书大了两轮不止,可因着墨书在王爷面前得脸,深得王爷信重,所以就是姚妈妈在他面前也不敢拿大。闻言也只能笑着说道:“自是王妃命老奴出来跑腿,否则老奴哪里敢随意走动呢。” “不知妈妈得了什么吩咐,竟是要跑到怡园来。”墨书掀了掀眼皮子,对着面前的老货没有啥好脸色。因着姚妈妈历来仗着在王妃跟前得脸,在府里颇有些横行霸道。 就是几次王妃的兴风作浪,背后都少不了她的撺掇,因此墨书对她厌恶得很。 姚妈妈也被墨书的态度气得够呛,可她还没胆对着墨书跳脚,否则闹到王爷和王妃的面前,她也讨不了什么好。 毕竟墨书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凭她一个管事妈妈,哪里敌得过对方的枕边风呢?思及此,姚妈妈几乎掩不住眼中的鄙夷和轻视。 墨书见了姚妈妈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姚妈妈所想,他真是恨不能上前撕了这老货的皮,省得她一天到晚净想着龌龊事。 不过墨书既然能在王爷面前脱颖而出,必是有过人之处,倘若他行事冲动不顾后果,哪里有可能被王爷重用。 因此就是心里再愤怒,他的面上也是一点儿都不显,只是暗暗记了姚妈妈一笔,只待日后有了机会肯定要找回来。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刚才分明见到两位少爷被姚妈妈的人给带走了,他还得赶紧把这消息回禀王爷才是。 纵使他在王爷跟前再得脸,那也是不能公然和王妃对着干的。 思及此,他也就不愿意浪费时间,匆匆甩下一句警告便离开了。 姚妈妈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仗势欺人的小杂种!小小年纪谱摆得倒是大。”骂完便也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另一边,白衡和陆祈一路连拖带拉的被带到了王妃的正院。 下人们把他们带到王妃的面前,接着硬是压着白衡跪下,就是陆祈竟也被从轮椅上拖下来,趴伏在白衡的身旁。 王妃看着白衡和陆祈狼狈的跪在自己跟前,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她伸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水之后,将茶盏用力放在手旁的案几上,“喀”的一声脆响,宛如敲在白衡和陆祈的心上。 白衡和陆祈暗自对望一眼,看来王妃今儿个打定主意要为难他们了。 他二人早就料到了王妃不会放过他们,一直以来都有心理准备,只没想到王妃的刁难会来得这样早,而且这样突然。 王妃坐在上面,观赏够了他们狼狈的样子后,这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想必你们应该心里有数,今日本王妃为何要找你们问话。” “回王妃的话,草民愚钝。”白衡低垂着眼帘,沉声说道。 “呵,愚钝,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海棠,说给他们听听。”王妃闻言冷笑一声。 “是。”一旁名唤海棠的丫鬟恭敬应下,然后转头对着白衡和陆祈说道:“莲姬身旁侍候的丫鬟已经坦承,莲姬会得病都是因着吃了白少爷送去的点心,而白少爷事前还塞了银子给她,让她务必让莲姬吃下他送过去的点心。” “那点心有何问题?”王妃斜睨了一眼白衡,眼中满满都是厌恶和憎恨。 “回王妃的话,府里的太医看过了,说是点心中被人下了毒。”海棠回道。 “白衡,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王妃厉声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衡听罢心下明了,今日摆明了是王妃做的一个局,就是为了把毒害王爷姬妾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先不说自己压根儿没有送过啥点心给莲姬,就说他为何要毒害莲姬?外人看来他是王爷的新宠,肯定是为了争宠才想加害莲姬。 可王爷和他心知肚明,他的身分根本不是男宠。 因此这整件事在白衡看来,真是可笑得紧。 而一旁的陆祈也看出来了,王妃这是想要利用莲姬的得病,趁机将白衡和他一块儿给除了。 陆祈相信,王妃做下这个局,肯定是人证、物证都找好了,假若白衡和他真是以色侍人的娈童,没准今日还真会栽了。 可惜的是,王妃从头到尾都没有摸清楚,他和白衡在王爷跟前的地位。 王妃也没想到,听见了这样的指证,白衡竟然面不改色,一点儿也不惊慌失措,更是没有像她想象中的喊冤求饶。 白衡越是淡定,王妃看他越不顺眼,因为白衡为何如此有底气?还不是仗着受宠。 思及此,王妃更加深了要除去白衡和陆祈的念头。 尽管她对肃王没有多少情意,可这肃王府是她的,也是她儿子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和儿子的地位,也不允许有人碍她的眼。 白衡和陆祈破格被肃王和世子看中,已经让王妃恨得牙痒痒的了,听说了白衡甚至每五日便到肃王的书房里陪着肃王下棋之后,王妃再也无法淡定了。 毕竟这样的荣宠,竟是府里的头一份儿,就是先前颇为受宠的夏侧妃或莲姬,也没有得到肃王如此的另眼看待,更遑论能够进入肃王的书房。 就连她这个王妃,无事也无法进入肃王的书房。 这让她如何能够平衡呢? 哪怕肃王不是她的意中人,那也只有她不要肃王的份儿,哪里容得人抢走肃王或是被肃王抛弃。 因此在得知莲姬身亡之后,王妃很快就想出了一条毒计,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白衡和陆祈一并给摁死了才好。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就在王妃气势十足的审着白衡和陆祈时,墨书已经赶回了王爷的书房,将事情禀报上去。 肃王听罢,怒得摔了一个上好的砚台。 一旁的世子见状,赶忙开口劝道:“父王息怒,当心气坏身子。” “息怒?!本王还如何息怒?!那个愚蠢的女人如此歹毒,本王如何还容得下她?!”肃王怒气冲冲,气得恨不能冲进王妃的院子里,将那个坏了心肠的女人踢出王府。 “父王三思!”世子闻言惊呼出声,陛下可是命人时时刻刻都盯着王府的,倘若此时王府出了乱子,恐会被人趁机搅乱浑水,让事情闹得更大。 届时陛下就更有理由收拾肃王府了。 肃王也不过是气昏了头,这才脱口而出要休妻,他心里也知道,若是动了王妃,就等于给了陛下出手对付肃王府的理由。 毕竟当初王妃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他若是对王妃有意见,那不是等于对陛下有意见么?他可不会傻傻地送上把柄给陛下发挥。 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任凭王妃在府里头兴风作浪,只要不碍到他和世子,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若不是王妃对白衡和陆祈出手,等于间接妨碍了世子的痊愈,王爷也是懒怠过问的。 只不过王妃千不该万不该,动了除去白衡和陆祈的心思。王爷阴沉着脸,大步走出了书房,朝着王妃的正院而去。 身后的世子坐在轮椅上,看着父王大步离去的背影,眼中晦涩一片。 他对着候在原地的墨书吩咐道:“去,查清楚到底是谁要跟本世子过不去,竟是连本世子的母妃都算计进去了。” ...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打脸真相 肃王来到王妃的院子时,王妃正在喊打喊杀的。本文由 。。 首发 他耳里听着王妃尖锐的嗓音,心里真是烦躁得不行。他知道皇帝为何将肃王妃塞给他,不就是为了膈应他么? 当年先帝替肃王看中的王妃其实另有其人,只还来不及下旨赐婚就驾崩了,圣上登基之后,便迅速地替肃王定下了如今的肃王妃。而原来先帝选的那个高门贵女,却是被纳入了后宫。 皇帝一边要防着肃王,一边也要防着肃王妃嫁入王府后对肃王动情,毕竟肃王的皮相很能够迷惑人,看起来也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也难为皇帝能够挑出肃王妃这么个奇葩塞入肃王府。 既不是太聪明,免得背叛之后和肃王连手让皇帝更棘手;却又不是太愚笨,总能够背着肃王把消息传入宫里。 更重要的是,肃王妃对皇帝念念不忘,心甘情愿的当了被摆布的棋子。为此,皇帝着实很满意自己一手布置的结果。 肃王则是在一旁冷眼瞧着皇帝的自得意满,毕竟肃王妃传出去的那些消息,实则是肃王默许的。 只不过虽能迷惑皇帝,使得皇帝不再那么忌惮肃王府,但是要忍受肃王妃这个女人,也是让肃王头痛得很。 肃王妃动不动就要闹出一番动静,府里头就没个清闲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得弄得鸡飞狗跳的,这么多年下来,就是肃王当初对王妃心里的那么一点怜惜也被磨光了。 当年肃王初初大婚时,也曾觉得王妃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和他一样任人摆布,因此平日里多有退让。 可相处下来才发现,肃王妃的心压根儿不在王府里,他原以为皇帝不过是要断了他的臂膀,让他背后没有强力的岳家支持。 谁知皇帝干脆指了个吃里扒外的奸细给他。 发现肃王妃往宫里传消息后,肃王的心就冷了,只是他还是不愿意对付一个女人。可王妃却是步步相逼,自个儿的心不在肃王身上,却还要求着肃王善待她、对她一心一意。 王妃的跋扈和嚣张,使得肃王觉得当初对她的怜惜当真可笑的很。 所以才有后来的夏侧妃、莲姬等人。 而如今,莲姬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王妃不是调查死因,竟是想要利用莲姬的死,在府里兴风作浪,把她看不顺眼的都给除了。 往日里王妃再作,肃王也任由她去,左右是个不相干的人,他也懒得费心思在对方身上。 但是今日王妃想要断了世子痊愈的希望,肃王便再不能容她了。 思及此,肃王大步跨入屋内,冷声喝道:“这是在做什么?!” 肃王来得突然,屋内的人都愣住了,王妃第一时间回过神来,狠狠的瞪向跟着肃王进来的守门丫鬟们。 丫鬟们也很委屈,她们本要通传,可肃王一脸怒意的制止了她们,难道她们还能违背肃王不成?只王妃是主子,别说主子只是给她们脸色瞧,就是打杀了她们也是可以的。 肃王自是不理会王妃和丫鬟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他进屋后见到白衡和陆祈跪在地上,心里的怒意又高涨了几分。 如今的白衡对他来说,可是有望能够救治世子的大恩人,就是世子也尊称白衡一声“小白大夫”,就算王妃猜不到这层关系,但他这段时日以来已经表现出对白衡的看重,王妃还如此折辱两人,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因此肃王也不给王妃脸面,当着一屋子的丫鬟直接说道:“本王看王妃是太过清闲了,才会一天到晚出幺蛾子,如今竟连本王的贵客也敢搓磨。” 接着转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墨香,“去,把白少爷和陆少爷扶起来,并且看座。” 这还是肃王第一次在人前对王妃甩脸子,往日里顶多态度冷淡了些,可也不曾口出恶言,现在却是指着她的鼻子开骂,让王妃顿觉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肃王往日里对王妃还算客气敬重,是为了迷惑皇帝,再者也是他无心折腾,毕竟唯一的独子是个残废,肃王整副心思都在独子身上,哪里想得到其他。 可现在世子有望痊愈,拥有一个健康的嫡子和一个病病殃殃的嫡子那可完全是两码子事,了却了心头大事,肃王这才有其余心神思考大业。 而心态产生转变的肃王,恰逢王妃撞在这当口,因此他第一个就想拿肃王妃开刀。 只张口斥责了王妃之后,却又很快醒过神来,如今的他羽翼未丰,还不足以和皇帝正式翻脸,他还需要王妃继续传递假消息给皇帝呢。 思及此,原本欲张口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另一边肃王妃的脸色难看,心里也有些发慌,她亲眼见到王爷对白衡和陆祈的厚待,却还强撑着说道:“王爷,他二人居心叵测,下毒毒害了莲姬,人证物证俱在,莫非王爷还要偏袒他们么?” “人证物证?本王倒是要看看,王府里到底有多少魑魅魍魉。”肃王冷笑一声,大跨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便有一个丫鬟上前,轻声将方才的一切都细细禀报给肃王。 王妃见状怒得眼睛都红了,她没想到自个儿的身边竟是有肃王的钉子,她恨恨地瞪着那个丫鬟,听对方把方才的情况巨细靡遗的说了一遍。 肃王听罢后开口问道:“海棠是哪个?”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海棠此时已经跪倒在地,她面色发白瑟瑟发抖,听见王爷的问话,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海棠。” “你口里所说的小丫鬟又是哪个?”肃王眼皮子掀都没掀一下,冷淡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是芳华。”海棠回道。 “嗯,把人带上来。”肃王一发话,自是有人赶忙把芳华给带了进来。不过奇怪的是,被带上来的丫鬟不只芳华一人。 肃王瞥了底下的几个丫鬟一眼,转头望向白衡和陆祈,“白衡,你可识得其中哪一个是芳华?” “回王爷的话,草民不识得。”白衡恭敬答道。 “嗯,想来你也不识得,怕是王妃也不识得呢。”肃王挑起嘴角,讽刺地笑了笑。 王妃闻言,立刻开口说道:“王爷此话何意?再有白少爷说不识得就不识得么?恐怕是狡辩之词罢,若当真不识得,如何她会收了你的银两替你办事?” 肃王倒是没想到,他都摆明了要亲自过问这件事,王妃还敢把脏水往白衡二人头上泼,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真以为她彻底掌控了整个王府? 想来两个原因都有罢。 肃王又是冷笑一声,却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都退下罢,海棠、芳华留下。”既然不打算和皇帝撕破脸,他也不好让王妃太过没脸。 待到屋内的下人都退出去后,肃王这才又开口说道:“王妃,凡事要适可而止,本王的耐心有限。”好歹王妃也是他名义上的正妻,肃王不介意再给对方一次悔过的机会。 只肃王的好意王妃却是没有领会,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瞪着肃王,眼中闪烁着怒火和憎恶。 肃王见状又是讪笑出声,他果然高估了自己的王妃。 既如此他也不打算再兜圈子,直接开口说道:“芳华是本王送到莲姬身边的,按照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和白衡合谋毒害莲姬了?” 王妃闻言瞬间懵了,什么意思?芳华是王爷送到莲姬身边的?……难道和自己身边那个丫鬟一样? 肃王见王妃瞠目结舌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正如你所想,芳华是本王的人。”顿了顿,接着又说:“说到莲姬,本王倒是有一件新鲜事要说与王妃听。” 王妃听肃王提起莲姬,心里又是一跳,她故作镇定地问道:“什么新鲜事?” “本王的莲姬明明就已经泡烂了,怎么这会子还能卧病在床呢?”肃王抬眼直勾勾的盯着王妃,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王妃听罢脸色倏地就变了,就是跪在一旁的海棠也撑不住顿时软倒在地,心里漫出一股绝望来。 “其实叫本王说,王妃今日这招倒也不错,死了个莲姬,还能顺便拖看不顺眼的人下水一块儿死,当真是好算计啊。”语毕肃王还举起手轻拍了几下手掌,彷佛真的很佩服似的。 王妃被他挤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恨不能当场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坐在一旁的白衡和陆祈也是一脸震惊,不知道该说王妃的运气是好还不好了。 莲姬院子里这么多丫鬟,王妃随便一挑就挑中王爷的人,这运气还真是厉害,不过也是这运气,使得今日王妃这桩栽赃陷害便显得可笑了。 芳华既然是肃王的人,怎么可能和白衡合谋害人呢? 王爷倘若真要莲姬死,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功夫,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把人给处置了。 思及此,王妃总算体会了肃王的贴心,若是方才肃王不清场,此刻王妃在府中的下人面前,哪里还有脸面呢? 可这样的贴心王妃却宁可不要。 因为这意味着,今日她是彻底的一败涂地了,同时她隐隐的觉着,肃王或许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她只要想到一直以来肃王极有可能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心下便是阵阵发凉,而心里头对肃王的忌惮也越发的深了。 ...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看走了眼 肃王揭穿了王妃的算计之后,厌恶的撇了撇嘴,“往日里是本王太纵着你了,你自己说说府里出过多少次人命?本王不是不知道。” 王妃闻言心里又是一颤,她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往王爷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个不管事的纨绔,空有着亲王的头衔,却一天到晚走马斗鸡的,正事儿一点都不干,还染上好男色的恶习。 可以说吃喝嫖赌肃王是样样都占全了。 也因此王妃一直都没把肃王放在眼里,从一开始嫁入肃王府时,王妃就是抱着“下嫁”的心态,觉得肃王压根儿就配不上她。 对王妃来说,她的容貌才情可是足以进宫当主子娘娘的,可是为了替陛下解忧,她才会委委屈屈的成了肃王妃。 结果肃王竟是不捧着她,一个接一个的往王府后院进人,还宠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夏侧妃或莲姬一流,使得肃王妃更加看不起肃王。 可再看不起,她还顶着肃王妃的名头,就得待在肃王府里。 长年累月的不平衡和愤恨,总得找些由头发泄出来,因此王府后院里的女人就倒霉的成了王妃发泄的对象。 以前死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姬妾,肃王自是不会过问,毕竟死的那些姬妾其中,不乏有其他府里安插1进来的钉子。 肃王不用自个儿动手惹人怀疑,自是乐得让王妃代劳。 只王妃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踢到了铁板。 往常她也不是没对肃王宠爱的娈童下手,前些时候她便杖毙了一个妖妖娆饶又娘气的小厮,那小厮仗着在肃王跟前得宠,屡次三番出言顶撞王妃。 王妃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衅,就在小厮再次出言不逊时,她便让人把小厮拖下去了。 这事儿肃王压根儿都没过问,便也让王妃的底气越来越足,也更加认定了肃王就是坨敷不上墙的烂泥。 只王妃怎么都没想到,今日她故技重施,想要将气出在白衡和陆祈身上,却会引来肃王的震怒。 眼下她呆立在原地,看着肃王面上毫不掩饰的嫌恶,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愤恨,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肃王妃,是皇家上了玉牒的正妃,难道比不得王爷宠幸的那些贱人么?!” “本王给过你体面,是你自己把体面往地上踩。”肃王听了王妃的指控,似是而非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也没指望王妃能听懂,毕竟王妃一颗心都扑在宫里头,眼里只看得见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人,哪里有肃王的一席之地呢? 正如肃王所料,他那一句满含深意的话语王妃丝毫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肃王当着娈童的面给她没脸,简直令人气得全身发抖。 肃王这次却没有轻轻放过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既然王妃无法管好这个王府,那么王妃就好好的休养罢,王府自然有其他更有能力的人来管。” 王妃闻言悚然一惊,肃王这是要夺她的权? 还不等王妃抗议,肃王已经迅速下了几个命令,第一个便是王妃身子有恙,从今日起在正院里休养,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正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便知肃王这是要将王妃看管起来了。 肃王发了话,手底下的人自是不敢怠慢,墨香赶忙唤了几个丫鬟和婆子过来,“服侍”王妃回房休息。 王妃被“请”离开后,肃王这才转头望向白衡二人,“不好意思,今日让你们受委屈了。” 白衡和陆祈连声说着不敢,肃王便使人将他二人送回怡园。 考虑到两人受到的惊吓,肃王也不好再让白衡劳累,再说他也怕影响了白衡的发挥,因此今日替世子的施针便顺延到明日。 白衡和陆祈回到怡园后,这才重重的吁出了一口气。 两人挥退了侍候的丫鬟,在房里低声说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三哥,看起来肃王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无能。”白衡轻声说道。 “恐怕肃王往日里的荒唐都是装出来的。”陆祈也和白衡有同样的感觉,毕竟他二人这些时日以来离肃王很近,和肃王相处的时间也长,自是发现了肃王不为人知的一面。 其实也是肃王压根儿不想瞒着他们。 毕竟肃王有求于白衡,世子的性命还交托在白衡的手上呢,他自然知道诚心待人的重要,哪里会用假面目面对白衡二人。 只白衡和陆祈却没有因此感到荣幸,反而觉着似乎被卷入了看不见的阴谋当中,让人担忧得很。 也不怪白衡和陆祈想得太多,以肃王的身分,竟还需要装疯卖傻故作荒唐,那么肃王想要麻痹的对象,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白衡和陆祈不敢诉之于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指了指上天。 “唉,这简直是……”白衡抹了抹脸,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我们已经入了肃王府,便无法轻易脱身而去,更不用说世子痊愈之后,有心人想查总是查得出来的,届时若是你被查出来了,只会更麻烦。”陆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当日太妃已经当众说了我略懂医理,只要世子一痊愈,压根儿就不用查。”白衡摆了摆手,颇为郁闷的说道。 陆祈也想起了这茬,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一句“老妖婆”差一点脱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忍住了。 “为今之计,便只求肃王日后能够看在你医好了世子的份儿上,想法子保住你。”陆祈的心里不是不郁闷,毕竟白衡算是被自己拖累的,倘若白衡不是因着识得自己,也不会被陆夫人挑中陪着一块儿入京了。 白衡只要不入京,哪里会遇上这些破事呢? 只陆祈却是不知,就是当日他没有因马车坏了遇上白衡,白衡之后也会找上他的。 因着白衡老早就打算要抱上陆祈的大腿,以求白家日后在桐城里还能有一席之地。…… ****** 王妃当日被肃王用“休养”的借口关在正院里后,身边侍候的人全都被换了,就是姚妈妈都不知去向。 王妃被关在正院里,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自然也传不进来。 很快的,王妃“有恙”的消息也在王府里传遍了,消息传进如兰居后,夏侧妃第一时间打扮妥当前往肃王的院子求见王爷。 其他侍妾猜到了夏侧妃的用意,可也只能眼红,谁让她们的品级和身分都不够呢。 而和夏侧妃同样身为侧妃的许侧妃也赶紧前去求见肃王。 两个侧妃前后脚跑到肃王跟前卖好,为的都是要求得肃王点头答应让她们代管王府庶务。 毕竟王妃抱病休养倒下了,王府的庶务可不会等人,必得有一个管事的出来替王妃管着才行。夏侧妃和许侧妃二人身为上了玉牒的二品侧妃,身分只比王妃低了一点儿,还有比她们更适合的人选么? 因此她二人都把对方视为竞争对手,想要争得王府的管家权。 可谁知她俩还没献完殷勤呢,就听说王爷把府里的庶务都交给了太妃,请太妃管家。 夏侧妃和许侧妃正斗得热火朝天的,谁知王爷这神来一笔,把她二人都给打懵了。 她二人虽是二品的侧妃没错,可比起太妃来,那可还是差得远了,更不用说太妃管家合情合理。 毕竟侧妃虽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妾,可妾还是妾,肃王府和其他勋贵世家来往时,难道还能派一个妾出去招呼不成? 勋贵世家的主母们,身上都是有诰命的,虽然可能不是一、二品的夫人,只是淑人或恭人,可就算品级比侧妃低,那也是正妻。 再说肃王空有品级头衔,手上没有实权,一个空有虚名的王爷府上的侧妃,对那些丈夫是朝中手握实权的世家夫人来说,还真是没放在眼里。 往日里肃王妃出去交际应酬,都已经很难打入世家权贵圈子里了,更遑论若是肃王府让侧妃在外走动,还不知会惹来多少笑话。 京城里,就没听说哪个有规矩的人家,是侍妾在外头交际走动的。 夏侧妃和许侧妃被关在王府的一亩天地里,还在洋洋得意自个儿的二品身分,殊不知对外头来说,一个肃王的侧妃,还真不算什么。 也不怪夏侧妃和许侧妃看不清局势,因着她二人身世不显,若不是入了肃王的眼,哪里能够攀上肃王府这样高贵的门第。 也是皇帝的有意纵容,想要毁了肃王府的根基,才会对肃王老是拉一些平民女子或是小门小户的千金入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一天肃王看上了高门大户的贵女,皇帝才要烦恼该怎么阻止呢。 也是因为如此,夏侧妃和许侧妃都是属于一朝飞上枝头的,以为自己披上了彩衣就当真成了凤凰,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才会如此猖狂。 现如今两人听闻了王爷把王府的庶务交到了太妃手上,心里都很不得劲儿,两人想不通那些道道,只觉得是太妃老不修,年纪一大把还贪恋权势。 为此,她二人竟是在肃王面前上了太妃不少眼药。 而太妃得知之后,自是重重的罚了她们。 就这样,王妃有恙需要休养之后,夏侧妃和许侧妃便被太妃以“替王妃祈福”的借口,送进了王府的小佛堂里。 ... ... 正文 第六十章 白氏仲轩 肃王妃被关起来之后,肃王府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因着王妃染了恶疾。(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为此皇帝还特意派了太医院的太医到肃王府,要替肃王妃诊治。 白衡和陆祈虽然知道肃王肯定做好了安排,可听闻太医来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就怕被皇帝抓到小辫子。 只白衡怎么都没想到,被皇帝派到肃王府来的太医,会是自个儿的熟人。 当肃王派人来请他过去时,白衡还在心里猜测着肃王的用意,直到进了书房,见到站在肃王桌案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白衡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个身影转过来,笑着喊了白衡一声,“小衡。” 白衡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先向肃王行礼问安后,这才转头打招呼,“三叔。” 原来身影赫然便是白家老三,白仲轩。 “今日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替肃王妃诊断,没想进了王府却听说你在这里,便厚颜求了王爷让我见你一面。”白仲轩温声说道。 “多谢王爷。”白衡自是赶忙向肃王道谢。 肃王却只是摆摆手,淡淡的说道:“小事一桩罢了。”接着又对着白仲轩戏谑地说道:“白院使,人你已经见到了,本王可没有苛待你的侄子呢。” 白衡这才知道,原来自个儿的三叔竟然已经升任太医院院使,且既然能让陛下派到肃王府来,想必也是深得陛下信任的。 思及此,白衡的心里便忍不住一跳,三叔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可肃王却是陛下忌惮的对象,如今自个儿在王府里,岂不是站在了三叔的对立面? 许是看出了白衡的担忧,白仲轩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柔声说道:“小衡安心待在王府里,其余的事儿你都不用管,你只管照看世子的身子便是。” 此话一出,白衡便知道,三叔竟是站在肃王这一边的,否则三叔如何会知道自己在替世子诊治。 自己替世子施针除毒的事儿非常隐密,除去肃王的心腹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如今三叔会知道,是不是代表三叔是肃王的人呢? 还不等白衡想通这其中的关系,肃王便将白衡挥退了。随着白仲轩来的其他人可是陛下死忠的爪牙,他能够安排白仲轩见白衡一面已经是通融了。 若是白仲轩在他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白仲轩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插1进太医院,就是他一开始也没想到,白仲轩能够爬得这么快、这么高,因此这一颗好棋子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另一边,等在怡园里的陆祈见到白衡回来了,便紧张的问道:“王爷找你什么事儿?” 白衡摇了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待会再说。” 陆祈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故意提高嗓音说道:“什么?王爷发怒了?你别太难过了,下一回小心些服侍便是了。” 白衡听见陆祈这样说,很快便反应过来,故意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来,并且使性子将房内侍候的丫鬟都给赶了出去。 陆祈则是跟进去劝慰着白衡,做戏做全套,两人关上门后,还故意摔了几个茶杯,弄出不少声响,门外的丫鬟们探头探脑的,都在猜测白少爷是怎么惹怒王爷的? 众人没有发现的是,有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鬟,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在没人注意时,一溜烟的出了怡园,往着太妃的院子而去。 房内,白衡和陆祈演完戏后,陆祈这才又低声问道:“王爷找你去到底有什么事?” “我三叔来了。”白衡轻声说了一句。 “你三叔?”陆祈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开口问道:“听闻白家老三在京城里混得不错,似乎还入了皇宫的太医院?” “三叔已经是太医院的院使了。” “什么?!”陆祈惊讶万分,随后马上又问,“那么他今日为何会来?” “陛下派他和其他太医到王府来替王妃治病。” 陆祈听罢皱紧了眉头,他也想到了白衡先前的担忧,因此迟疑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你三叔……是陛下的人?” “不,三叔应该是王爷的人。”白衡丢下一个重磅消息。 陆祈闻言后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是如此便好,就怕你三叔是陛下的人,使得你两面为难。”陆祈低声说道。 白衡却是没有放下担忧,毕竟三叔的处境比他危险千百倍,倘若陛下发现了三叔是肃王安插的钉子,那么三叔哪里还有活路呢? 可三叔已经成了太医院的院使,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随意辞官。再者,三叔愿不愿意放弃如今的地位,辞官回乡还是个问题呢。 三叔既然会选择投靠肃王,并且甘愿冒着风险进入皇宫担任肃王的钉子,只怕三叔心里有所求,且所求还不小。 怪道三叔常年不回桐城,以前只以为是三叔太过忙碌,现在才知道,三叔是为了避嫌,不想将整个白家一块儿拖下水。 三叔和白家的走动越少,日后若是事败了,牵扯上白家的机会越小。 毕竟白仲轩和老家极少联系,孑然一身进入京城是众所周知的。想来就是因着他没有家族背景的负累,才会入了王爷和陛下的眼。 思及此,白衡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三哥,当日我们不是怀疑王爷为何会使人去桐城打听消息么?” 陆祈点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王爷的手下早就探查到他的腿脚痊愈了,只是王爷又是如何知道桐城有个跛脚的他,继而派人前往桐城的呢? 总不会是蒙中的罢? 毕竟许府挑中陆祈也是秘密进行的,在许老夫人将陆祈和白衡带到王府之前,王爷竟是早就知道了陆祈这一号人物。 陆祈自认陆家的家世还不足以引起京城的关注,更遑论京城离桐城又不算近。所以王爷会使人去调查他,这一点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白衡和陆祈私底下也讨论过许多可能,却都摸不着头绪,此时陆祈见白衡的神色,似乎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不出陆祈所料,白衡压低了音量,近乎呢喃的说道:“若是消息是我三叔告诉王爷的,那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陆祈听罢一愣,想了想白衡说的有道理。 若是关于桐城的一切,王爷早就从白三叔口里得知,那也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陆祈想得比较深,他轻声说道:“或许也不是白三叔主动告诉王爷的,毕竟王爷要用一个人,肯定会查清他的身分背景。” “嗯,三哥说的也是。”白衡点点头,陆祈分析的有道理。不过不管怎么说,白三叔的出现,总算是解了他二人的疑惑。…… ****** 皇宫御书房 白仲轩带着其他太医回到宫里后,皇帝身边的管事大太监便到太医院来请人了。 白仲轩跟着大太监来到御书房,此刻正跪在皇帝的书案前,恭敬的禀报着肃王妃的病情。 皇帝听罢,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肃王妃当真卧病不起?” “回陛下的话,是的,肃王妃染上了时疫,想来是因着王府先前染病的姬妾没有及时挪出去,以至于王妃也……”白仲轩一字一句恭敬的答道。 “既然如此,便将肃王府封了罢,什么时候里头的人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语毕皇帝便下令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人前去围了肃王府。 肃王府里 当肃王听闻锦衣卫在王府外面,奉命围了肃王府时,他正在书房里看着白衡替世子施针。 肃王面上的表情未变,只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前来禀报的墨书见状便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白衡听闻王府被围了之后,心下虽然有些惊惶,可手却稳得很,一针一针都没有偏差,直到替世子施完针了,白衡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而白衡退出肃王的书房时,却见到长廊的那一头,墨书正引着几个太医过来,他赶忙退到另一边,打算绕路回到怡园。 可谁知他才刚走进花园,便碰上了夏侧妃身边的丫鬟。 自打夏侧妃和许侧妃被太妃送进了佛堂之后,王府后院的女人们瞬间就安分下来了,毕竟论起身分宠爱来,她们都比不过夏侧妃。 如今夏侧妃都吃瘪了,她们谁还敢出头? 因此王府里的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和平,往日那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也都没了。 只没想到,夏侧妃的丫鬟会在这里出现。 而夏侧妃的丫鬟见到白横也是惊讶得很,而且还显得有些慌张,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脸色都变了。 不过白衡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当作没看见,匆匆地和那个丫鬟擦身而过。 只是他和丫鬟擦身的那一瞬间,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他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丫鬟,眼神却是若有所思。他望着丫鬟匆忙的背影消失不见,然后才满怀着疑惑回到了怡园。 他一回到怡园,便唤了侍候他的大丫鬟到跟前,开口问道:“不知你和夏侧妃身边的嫣红可算相熟?” 那丫鬟愣了愣,开口答道:“回白少爷的话,奴婢和嫣红还算说得上话。” “嗯,我方才在花园里碰见她了,不过看她神色憔悴,似乎病得不轻,你找个时间过去瞧一瞧罢,可别也染上了时疫才好。”白衡吩咐道。 ... ...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丫鬟投诚 肃王府被锦衣卫给围了起来,府里的人不得随意外出。 肃王和世子淡定得很,每日都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王妃之前就被关了起来,所以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反而是太妃那里,听说了肃王府被锦衣卫给围了之后,当场就厥了过去。 太妃这一倒,院子里的人立时闹得人仰马翻,太妃就是众人的主心骨,如今王府被围了,一众侍候的下人已经是人心惶惶了,倘若太妃再有一个不好,满院子里的人该何去何从? 太妃院子里侍候的下人,大多都是跟在太妃身边多年的老人。 当年跟着太妃出宫来到王府后,自是站在太妃这一边,大大小小也算得罪过王爷。 往日因着有太妃在,王爷不会与他们计较,可若是太妃不能再替他们撑腰,只怕王府里头也没有他们下脚的地儿了。 因此太妃才一倒下,院子里便有不少心思浮动的,开始四处钻营托关系,就想着能先离了太妃的院子,躲到角落里不被王爷想起才好。 太妃院子里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报到肃王面前。 肃王听闻太妃厥过去了,当下便带着陛下派到肃王府坐镇的太医走了一趟太妃的院子。 这一次陛下派来的太医都是在太医院长年坐冷板凳的,毕竟肃王妃可是染上了时疫,一个弄不好,整个王府都可能跟着陪葬。 这时候陛下要挑人到肃王府,那些个有门路或是受到重用的太医们,当然早早就打好了关系,选人时怎么也不会选他们。 所以被选中的,自然就是没有门路,或是受到排挤冷落的太医们。 这些太医奉了圣旨前来肃王府坐镇,心里也是不断骂娘。毕竟此次前往肃王府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众人都是惜命的,这些太医算是被推出来牺牲掉的棋子,心里又哪里会高兴呢。 只陛下发了话,就算给这些太医十个胆也没人敢抗旨。 太医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王府,谁知还没替王妃看病呢,就要先救太妃的命了。 这些太医们之间也是有分高低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一个资历最深的王太医就站了出来,话说得很好听,太妃就交给他负责了,其他同僚们专心医治王妃就行了。 其他太医自是暗暗唾弃着王太医,谁都知道王太医是为了躲险,才会宁可去替太妃诊治也不要接近王妃。 众人就是心里不服,也不敢当面违逆王太医,毕竟这次出宫进驻肃王府前,陛下可是亲自点了王太医统领所有人员和事务。 可以说一众太医的调配都要听王太医的。 现在王太医说他负责太妃,谁还敢跳出来反驳呢? 肃王自是不理会太医们之间的官司,他只负责把太医带到太妃的院子,然后适时做出一个孝顺儿子的样子就行了。 关心完太妃之后,肃王便又派人领着太医们去安置。 太医们没有意见,老实的跟着引路的小厮们下去休息了。…… 府里的动静很大,就是偏僻的怡园都收到消息了。 当日白衡替世子施针时,就知道了王府被围的消息,他一回到怡园马上就将事情透给陆祈知道。 起先他二人自是有些惊慌,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却也知道陛下除了围住王府之外,也不会真的对王府做些什么。 毕竟陛下还要脸面吶。 这么多年下来,陛下都表现得一副和肃王“兄弟情深”的模样,任由肃王在京城里折腾,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赢来不知道多少赞誉。 可也因着陛下的这番做派,如今肃王府有难,陛下不仅不能落井下石,还得摆出一副很为肃王担忧烦恼的样子来。 所以肃王妃疑似染上了时疫,陛下都不能直接发话把人给移出去,更不能让人把肃王一家子都移出京城。就是围了肃王府之后,还得派出太医到肃王府坐镇,不能任肃王府的人自生自灭。 不过陛下也有私心,今日这一茬,不管肃王妃最后医没医好,肃王府都得对他感恩戴德,老百姓也得夸他一声仁义。 没医好是命,医好了是陛下的恩德。 毕竟若没有陛下派出太医,肃王妃就只能等死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白衡和陆祈也不得不替肃王叹息一声。想着长年累月得面对陛下这又打又捧的,正常人都得变态了。 往日肃王光顾着世子,只怕是没工夫陪着陛下瞎折腾,可现在不同了,眼下世子痊愈有望,肃王就是为了世子,也得奋起了。 光凭着现在陛下对肃王的忌惮,肃王哪里敢相信他去了之后,陛下会善待他的独子呢? 就是肃王以前没有反意,被陛下这么一逼,不反都得反了。 思及此,白衡和陆祈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了。 只是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他们也不敢诉之于口,只偶尔交换个心有灵犀的眼神。 两人都看出彼此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禁同时苦笑出声。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白衡叹息了一声。 “嗯,总归我们都是躲不过的,不如安下心来好好服侍主子。”陆祈防着隔墙有耳,话总是说得很漂亮,却又隐含了深意。 “三哥说的不错,我们什么都不用想,只管着服侍好主子就是。”白衡点点头,跟着附和道。 就在这时,侍候白衡的大丫鬟进来了,白衡和陆祈便止住了话头。 白衡见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说道:“三哥不是旁人,有话就直说罢。” 丫鬟抬起眼快速瞥了一眼陆祈,又垂下眼去,恭敬的答道:“是,奴婢去见过嫣红了,想替嫣红向主子们求个恩典。” 听出丫鬟话里的投诚,白衡却只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你且说说看。” 丫鬟牙一咬,双腿一弯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她不敢抬头,忍着心里的惊惧努力镇定的说道:“主子,奴婢求您救救嫣红罢。”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这个丫鬟是王爷派过来服侍他们的,算是丫鬟里的领头人,往日里对他们虽然恭敬有余,却少了几分热度。 对他们的称呼也是“白少爷”、“陆少爷”,白衡二人知道,这是因着丫鬟心里不服他们,只把他们看做是王爷的玩物一流。 没想到现在会听见她称呼他们为主子。 白衡和陆祈却没有因此感到欣喜,毕竟以这丫鬟的体面,如今竟肯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伸出援手,想来必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只白衡和陆祈却不是没心眼的,也不愿意平白给人当枪使,这丫鬟能不能收服,他们一点儿也不在意,总归都是王爷给的人,丫鬟再能耐也翻不了天。 纵使丫鬟心里再瞧不起他们,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再说白衡和陆祈心里有数,待到世子真正痊愈之后,他二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届时王爷自会替他们着想,指给他们真正得用的人手。 说不得两人被派到世子庄子和铺子里的那些心腹,又能回到他们身边侍候。 所以区区一个领头丫鬟,他二人还真没看在眼里。 那丫鬟也知自个儿往日的表现不尽如意,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求着主子能发发善心,毕竟主子看起来年纪小,说不得她跪一跪再好言好语哭求一番主子就心软了? 只是她盘算得再好,真正跪到白衡和陆祈面前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股别扭和不甘。 她本也是肃王跟前得脸的大丫鬟,不说日后或许能够混上个通房丫头,就说留给世子也是有可能的,结果却被王爷指派来侍候两个小孩子。 虽说王爷看起来很是宠爱两位少爷,可说到底这事儿也不好听,进了怡园侍候的下人们哪一个不是被府里头其他人在背后说嘴? 若是被分到侍妾院子里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两个娈童似的小少爷。他二人就是再得宠,还能替肃王诞下子嗣不成? 因此以丫鬟为首的一众下人,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劲儿,就等着两个小少爷被王爷厌弃后,他们还能回到王爷的正院服侍。 服侍的下人们精不精心,白衡和陆祈的感受最深,只下人们面上过得去,白衡和陆祈便也不想多事,毕竟再怎么说,那些下人也是王爷院子里过来的。 再者王爷前些时候也替他们立威了,他们也就懒怠再出手搓磨这些下人。 不过今日这领头丫鬟的表现倒是出乎他二人的意料。 也不知道是在嫣红那里听说了什么,或是碰上了什么,竟能够使得她抛去往日的成见和清高,跪趴在他二人面前。 思及此,白衡神色不动,挑了挑眉说道:“把话说清楚了,我和三哥人微言轻的,如何能够救得夏侧妃身旁的大丫鬟?” 丫鬟闻言,心里虽然暗恨白衡的四两拨千金,可如今除了求他们,丫鬟也想不到别条路可走。 再说当初就是白少爷点拨她去探望嫣红的,她不信白少爷当真对嫣红的处境一无所知。 因此就是再愤恨,她还是压抑着情绪,恭敬的答道:“求主子开恩,嫣红……嫣红……嫣红有喜了……”最后三个字,丫鬟几乎是含糊着说道。 ...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众人心思 白衡和陆祈闻言都是一愣。@樂@文@小@说| 不过反应过来后,白衡却是好笑的说道:“嫣红有喜这是天大的好事,就是王妃和太妃如今身子有恙,你也可以报给王爷知道,怎会求到我面前来呢?” 陆祈也颇为惊讶地打量着丫鬟。 这些丫鬟以为她们的心思隐藏得很好,哪里知道他和小衡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么?如今又为何会求到他们跟前来? 再说,对怡园里的下人而言,他和小衡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嫣红有喜这样的大事,报到他们跟前又能如何? 白衡也在琢磨着这个丫鬟的用意。 莫非这丫鬟是打量着他和三哥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所以才想走通他们的路子? 正如白衡所料的,那丫鬟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白少爷和陆少爷很得王爷看重和宠爱,这样的荣宠,就是夏侧妃或莲姬都得靠边站。 若说府里有谁能够救得了她和嫣红,恐怕就只有这两位小主子了。 因此丫鬟才会放下傲气,跪在她往日里瞧不起的两位少爷面前,就想求得两位少爷心软,伸手拉一把她和嫣红。 丫鬟突然的跪求让白衡和陆祈吃惊的同时,也颇令人猜疑丫鬟背后的动机,按理来说,嫣红有喜和这丫鬟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如何丫鬟会为了嫣红求到他们面前来? 思及此,白衡便开口说道:“嫣红有喜一事应当由她的主子夏侧妃报给王爷知道,我不好逾越了侧妃擅自行事。” 谁知丫鬟一听要报给夏侧妃知道,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支支吾吾的求道:“还请主子开恩……请主子救救奴婢和嫣红……求主子开恩……” 看这丫鬟害怕的样子,白衡和陆祈不禁对望一眼。 听这丫鬟说的,难道把嫣红有喜的消息报给夏侧妃反而是害了她们? 事到如今,白衡和陆祈哪里还看不出来,恐怕嫣红有喜是这丫鬟和嫣红背着夏侧妃弄的鬼,怪道要求到他们跟前来。 只白衡和陆祈哪里愿意卷入这些风波? 不管丫鬟们和王爷的侍妾们之间如何勾心斗角,都不是他们该插手的,虽然在众人眼中,他们也担了“和侍妾争宠”的名头,可实际上如何他们自个儿最了解。 倘若他们真仗着王爷的重用插手府里的事儿,只怕世子痊愈之后,王爷第一个就要办了他们。 因此陆祈开口说道:“你这丫鬟说的好没道理,嫣红是夏侧妃的奴婢,难道她还能绕过夏侧妃不成?再说嫣红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当我和小衡替她出头?” 陆祈的话虽难听却也在理。 嫣红可是如兰居的丫鬟,难道她有喜了还能瞒着夏侧妃?再说他与白衡和那嫣红压根儿没交情,这时候跳出来替嫣红说话是缺心眼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丫鬟敢跪到他们面前来哭求,怕是打着存心唬弄的主意。 这丫鬟只怕是以为他们年纪小不经事,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被她这么一哭求就傻不楞登的替她们出头了。 思及此,陆祈厌恶得瞥了丫鬟一眼,拉下脸来说道:“别再哭了,哭得我脑仁疼,这事儿别再提起了,若你当真是为了嫣红好,就该走一趟如兰居才是。” 语毕,便推着轮椅进了内室。 白衡见陆祈甩了脸子,也没有给丫鬟好脸色,他淡淡的说道:“你都听见了,下去罢。” 丫鬟瘫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两个小少爷没有被她打动,她一边在心里骂着两人冷血,另一边却在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向嫣红交代。 她狼狈地爬起身来,拉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匆匆地便退了出去。 门外候在两旁的小丫鬟见她双眼通红,本想上前宽慰几句,却都被她一个狠戾的眼神给瞪退了。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送了大丫鬟离开,这才对望一眼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小丫鬟低声说道:“玉如姐姐的脾性越来越大了。” “心大呗,觉得在这里委屈了她。”另一个丫鬟瞥了眼玉如离开的方向,不屑的说道。 “茯苓,你说方才玉如姐姐在里面和主子说了啥呀?”小丫鬟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道。 “不该我们管的别多事。”茯苓闻言瞪了同伴一眼,另一个小丫鬟赶忙吐吐舌头,做出讨饶的动作来。 茯苓却没有就此轻易放过,反而板着脸说道:“枇杷,你可别犯蠢,主子的事儿哪里是能打听的,若你是好奇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收了什么小恩小惠要来卖主!” 枇杷被茯苓这一吓,自然赶忙连声说着不敢。 茯苓见枇杷的神色不像说谎,这才缓了缓语气说道:“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只是你千万记住,王爷既然把我们分到这里来,那么我们的主子就是白少爷和陆少爷。” 枇杷咬着下唇,面色有些难堪,她低垂着头嗫嚅的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 “谁不想侍候体面的主子?但既然入了怡园,怡园的主子就是咱们的主子。”茯苓知道枇杷的意思,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枇杷也不过是心里有些过不去,被茯苓这么一开导就放下心里的小疙瘩。 只她二人却不知,她们的对话都被白衡给听进去了。 白衡本是出来要喊人送上茶点,听了小丫鬟的对话后又转回了内室。 他笑了笑把茯苓和枇杷的对话重复了一遍,陆祈听罢后,挑了挑眉说道:“这个茯苓倒是个聪明的。” “嗯,能被王爷指派过来的,不至于差到哪里去。”白衡点点头,其实玉如也不差,但就是太好了,才会心气太高瞧不上他们。 想起玉如又想起今日这事,白衡觉着这事着实古怪的很。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沉吟一会儿后开口说道:“三哥,玉如和嫣红之间肯定有什么,你觉得这事儿需要报给王爷么?” “先不用管,嫣红既然能瞒着夏侧妃有孕,必定有几分手段,倘若我们这里的路子走不通,她肯定还有后招,且等等看罢。”陆祈说道。…… 另一边,被白衡和陆祈拒绝的玉如匆匆地离开了怡园。 她来到小佛堂的院子外面,塞了点银子给守门的婆子,轻声说道:“我有点事要找夏侧妃身边的嫣红,还请妈妈当作没见过我。” 守门婆子得了贿赂,自然笑着摆摆手让玉如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后,玉如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其他人的耳目,找到了嫣红的房间,此时的嫣红正在房里绣着佛经。 自打夏侧妃和许侧妃被关进佛堂后,她们的贴身丫鬟虽然跟了进来,却不能在旁侍候,全都被拘在各自的房间里绣佛经。 而她们却是每日都得在佛堂里跪着诵经,美其名曰“替王妃祈福”,夏侧妃和许侧妃知道太妃这是要搓磨她们,却也无可奈何。 因此玉如的到来,除去守门的婆子外,其余人都没发觉。 房内的玉如见嫣红来了,立刻把她拉进房里,关门前还在门口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嫣红关上门,转身过来皱眉说道:“你太大胆了罢,就这样大剌剌的进来,被发现了怎么办?” 玉如撇了撇嘴,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耐烦的说道:“我自有法子,不用你操心。” 嫣红被她这么一顶,脸色也不好看,便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你说的那条路走不通,想别的辄罢。”玉如忍着怒气,冷冷地说道。 “走不通?”嫣红听罢愣了愣,她会让玉如求到白衡和陆祈面前也是再三思量后的结果。 如今府里面王妃病了,夏侧妃和许侧妃被关进了佛堂,其余的侍妾根本比不上怡园那两位受宠,所以她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的身上。 一来是想着他们年纪小好拿捏,二来也是因着他们受宠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 只是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却没想过怡园那两个没接下这茬。 按照她的设想,能有机会在王爷面前显出他们,他们该捉住这个机会才是,再者若是他们帮了自己离开夏侧妃身边,自己也会记着他们的人情。 这一来二去的,有了走动和这一层关系,她和怡园便可以联合起来。她有孩子,他二人有宠,如此一来整个王府就是他们独大了。 这样互惠互利的事,小的那个想不通,大的那个难道也想不到么?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眼界这样窄小。 嫣红叹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玉如见她烦恼的样子,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暗笑了一声,不过当视线移到她的肚子上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欣羡。 嫣红把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在心里讪笑玉如痴心妄想的同时,却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个孩子替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走夏侧妃的路子的,否则只怕夏侧妃一狠心,会来个留子去母,那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嫣红侍候夏侧妃也有不少年头了,夏侧妃是个什么性子她最了解。这也是为何她一发现自己可能有了身孕之后,就瞒得死紧的原因。 ... ...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勾心斗角 玉如把消息带来给嫣红后,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走了。喜欢网就上。 若不是她和嫣红谋的这事儿太过重大,一个不好只要泄漏出去一丁点儿她和嫣红就都会没命,否则玉如才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按理来说,玉如原本在肃王身边侍候,嫣红则是肃王宠妃的贴身丫鬟,两人之间的交情不说有多深厚,应该也还是过得去才是。 毕竟肃王常去如兰居,玉如跟去侍候了,自然会跟嫣红打照面,再说两个主子在屋里亲热,屋外丫鬟们也可以趁机攀关系。 以往玉如随着肃王到如兰居时,身边也是围了一堆丫鬟,个个嘴上都是“姐姐”喊得亲热。 当时嫣红也讨好过她。 若说玉如认清本分,甘心当个肃王的贴身丫鬟也就罢了,自然会因为被丫鬟们吹捧而得意。偏偏玉如是个心大的,每回跟着肃王到如兰居后,心里就忍不住冒酸气,对着如兰居的丫鬟们自然没有好脸。 一来二去的,就被嫣红看出了玉如的心思。 别说玉如起了心思,就是嫣红跟在夏侧妃身边见了几次王爷的柔情蜜意后,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搁在一般的大户人家里,像嫣红这种女主子的贴身丫鬟,大多都是准备来当通房的。 毕竟女主子每个月总是有几日不方便侍候,这时候就需要推出一个丫鬟拴住丈夫的脚步,免得丈夫被后院里其他小妾给拢去了。 当初夏侧妃家里是小门小户,哪里懂这些规矩,就是嫣红也是进了王府后,才拨到她身边照顾的。因此夏侧妃压根儿没想过把嫣红推出去替她固宠。 嫣红在夏侧妃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年纪越熬越大,心里自然着急。 就是不让她去侍候王爷,也该替她相看亲事罢?难不成夏侧妃打算让她就这么孤老下去,待到年纪到了盘个头发继续当姑姑么? 别说,嫣红试探几次之后,发现夏侧妃或许还真有这个意思。 嫣红探到夏侧妃的心思之后,心里自然炸开了。她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时就分到夏侧妃的身边侍候,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都已过双十年华了,在众人眼里几乎可以算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再不为自己打算,难道真的就这么如了夏侧妃的意? 嫣红越想越不甘,就在这时候,让她发现了玉如的心思,嫣红脑子里一堆思绪闪过,最后便决定利用玉如达到自己的心愿。…… 玉如离开佛堂的小院子后,脸色还是难看得很。 她扯着手里的绣帕,脚步匆匆走在抄手回廊上,沿路遇上的丫鬟们都避在一旁,对着她福了福身子,玉如却是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她们,往着怡园的方向走去。 快步走了好大一段路后,眼看着穿过花园就可以回到怡园了,玉如这才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玉如回到怡园后,没有马上到白衡的屋里侍候,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玉如身为白衡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单独住一间厢房,屋里还有专门侍候她的小丫鬟。小丫鬟本来在房里纳着鞋底,见到她回来了,赶忙打水侍候玉如洗漱。 玉如坐下喝了口茶后,这才开口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两位少爷有话下来么?” “没有,前面有玉珠姐姐侍候着。”小丫鬟答道。 玉如听见玉珠在前头,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小丫鬟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玉如歇息好了,这才离开房间到前面当差。 玉如穿过院子来到耳房,就见到玉珠领着几个丫鬟正在做针线。丫鬟们见到玉如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福了福身子。 唯有玉珠,端坐在椅子上瞟了她一眼,只是微微颔首便当作打了招呼。 玉如见玉珠端着架子,从鼻子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院子里虽是她领头,可论起资历辈分来,玉珠和她也相差无几。 当初王爷派过来的丫鬟里,有四个玉字头的,就是安排在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因此认真说起来,玉珠也不是她手底下的,两人的地位可是平等的。至于另两个玉字头的丫鬟资历稍嫩一些,就被玉如给压了下去。 所幸玉珠也不是爱争的性子,凡事都只按着规矩来,见玉如出头管着院子,她也没有说什么,久而久之,玉如便隐隐成为下人们的头。 不过玉如管着院子和底下的下人,却是管不到玉珠的头上,就像现在,玉珠端坐在位置上不站起来,她也不能指责对方没规矩。 底下的丫鬟们见玉如给玉珠脸色看,也不敢说什么,说到底,玉如和玉珠都是管着她们的人,上面两个头要打架,底下人只求别殃及池鱼就好。 当然往日里也有那谄媚钻营的,想要拍玉如的马屁,便出头顶了玉珠几次,可上回两位少爷扯着王爷的大旗整顿了院子之后,那些个爱冒头的都被赶了出去。 留下来的都是本分的,此时自然是安静站在一旁,不敢牵扯进两个大丫鬟之间的官司。 玉如也不好真的在众人面前太过给玉珠难看,哼了一声后便掀了帘子进了茶房。 茶房里头,玛瑙和琥珀正在煮茶,见到玉如进来了,赶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 玉如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别忙,我只是进来看看,你们做自己的罢。” 两个小丫鬟这才又战战兢兢的坐下。 过了一会儿,便听外面有些动静,玉如抢先出了茶房,就见到玉珠正和枇杷说着什么。她拢着双手站在茶房前,神色冷淡的望了一眼,便又进了茶房。 玉如进去后,枇杷这才轻吁了一口气,“玉如姐姐方才的神色好吓人呀。”说完见玉珠横了她一眼,她赶忙闭上嘴不敢再说。 玉珠见枇杷收敛了,这才说道:“你这张嘴迟早惹事,再这样下去我可是不敢让你继续在主子门前晃悠了。” “别,玉珠姐姐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枇杷闻言赶忙出声讨饶,并且做出一副忏悔的样子来。她前头才被茯苓念了一顿,现又惹恼了玉珠,心里可真是七上八下的。 “行了,主子的事要紧,你快回去当差罢。”玉珠板着脸,把枇杷给赶回去了,枇杷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继续守门。 玉珠把枇杷打发走之后,便叫来两个跑腿的小丫鬟,让她们跑一趟厨房,把主子的要求告诉厨子。 小丫鬟离开后,玉珠这才掀了帘子走进茶房,见到玉如还坐在这里不动,皱了皱眉说道:“姐姐莫不是要等到主子来请不成?” 她就是看不惯玉如这张狂的样子,今儿个消失了许久不说,如今回了院子竟还不赶快到主子身边侍候,就光坐在这里躲懒。 她正想再说两句,外头小丫鬟匆忙进来传话,说是主子喊人了呢。 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入主子房里侍候的,因此主子喊人了,小丫鬟们自然赶忙来传话。玉如听罢,也不管玉珠,径自便出了茶房。 来到主子房前,茯苓和枇杷替玉如打帘子,枇杷多嘴一句,“主子问了两回了,怎么都不见玉如姐姐?” 玉如心下一凛,对着枇杷点点头,便进去了。 门外,茯苓神色复杂的瞪了枇杷一眼,“做什么讨好她?” “又不犯主子的忌讳,能卖好的话说说又怎么了?”枇杷也是因为方才被玉珠吓的,就怕玉珠真把她给调走了,才会想要抱玉如的大腿。 茯苓见枇杷去传话回来后,神色就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对玉如献殷勤,脑子一转便猜到了原因,她无奈的说道:“莫不是玉珠姐姐说了你几句?” 枇杷神色一僵,茯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缓了缓语气,低声说道:“玉珠姐姐也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和玉珠姐姐过不去?” 枇杷一听,竖着眉头就回道:“我哪里敢和玉珠姐姐过不去,再说我不过卖了一个好,你便这样看不惯,说到底不过是瞧不上我罢了。” 茯苓被她这么一噎,也懒怠再说,本来是看着两人同一处当差,她多少顾着枇杷一点,现在见枇杷好赖不分,她也不想再枉做好人。 枇杷见茯苓神色冷淡下去,更是觉得茯苓被她说中了心思。 她恨恨的转过头去,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门内,玉如进屋后,便见到白衡和陆祈坐在炕上,陆祈的轮椅摆在一旁。 玉如见状微微一愣,是谁抱陆少爷上炕了?难道是玉珠那贱蹄子不成?好哇,平日里做出一副八风不动的清高样子来,岂知背地里却是巴结成这个样子。 再说王爷的男宠她也敢沾手? 就在玉如脑子里转着龌龊的猜测时,上首白衡淡淡的说道:“走了一趟小佛堂,我看玉如你的心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 这一句话恍如平地一声炸雷,瞬间炸得玉如脑子发昏,她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玉如跪在地上,怎么都想不透,白少爷怎么会知道她走了一趟小佛堂?她自认行迹还算隐蔽,可如今白少爷却知道了。 除了白少爷,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通房丫头 白衡和陆祈都没有把目光放在跪倒在地的玉如身上。| 白衡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捧着茶杯沉默不语,一旁的陆祈也没有开口,屋内就这么安静下来。 玉如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心里一阵阵发寒。 虽然上头的两位主子没有发话,可玉如的冷汗却是一滴一滴不断冒出来。屋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玉如几乎要忍不住颤抖,若非先前受过严格的调1教,早就抖得如筛糠一般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白衡二人觉得火候够了,玉如该是被晾怕了,这才由白衡开口说道:“玉如,你应当知道,背着王爷私下行事会有何下场。” “……”玉如抿了抿唇没有应声,此刻的她已经六神无主,得紧咬着后牙槽才不会失态。 白衡也没有要她回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原本念在你是王爷跟前的老人,来到怡园后也算尽心,可现在我们这座小庙,却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收拾收拾,待会就回去王爷的院子罢。” 玉如怎么都没想到,两位主子竟是打着把她送回王爷院子的主意。 她顿时懵了,回过神来后立即磕头求着,“主子开恩,奴婢知错,主子开恩……” 能回到王爷的院子本是好事,可不是像她这样,被怡园的主子给退回去。倘若是王爷发话将她要回去,那才是风光高升。 如今她若是这样回去了,不只面子掉光了,只怕还会立时就被王爷给处置了。 毕竟怡园把她退回去了,肯定是她侍候不周到,王爷哪里有闲工夫听底下人辩解,历来都是交由手下的管事发落。 落在管事的手里,她哪里还有出路?能留下一条命都是万幸,少说也得被脱去一层皮。 因此她是真的怕了,只能不断的磕头只求着两位主子能够心软。 这一次她是真心诚意的磕头跪求,没有了先前的鄙夷或是轻视,因为她总算看清楚了,上头的两位主子身分再不堪,要发落她一个奴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之前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总自恃侍候过王爷,便想拿主子的乔,替主子做主。可谁知这两个主子压根儿不想收服她,看她不服直接退了便是。 事到如今,玉如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衡和陆祈哪里会给她哭求的机会,两人做了决定当下便唤了玉珠进来,把玉如交给了玉珠,并且交代了玉珠亲自送着玉如回王爷的院子。 玉珠听罢也是愣了愣,但是却没有多问,只是恭敬的应下,便唤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着玉如便打算退出去。 谁知玉如眼看着事情就要无法转圜,竟是死命挣扎,口里还不断嚷着,“主子开恩,奴婢有事禀报,主子……嫣红……唔——” 玉珠还不等主子发话,听着玉如提起嫣红,立时就用自个儿的帕子堵了她的嘴。 玉珠心里也是扑通扑通跳,她听玉如提起嫣红就知道不好,她可不想听这些腌臜事,再说在这王府里,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玉珠不像玉如心这么大,她只想安分的过日子,因此不能任由玉如把话给嚷开了。 虽说玉珠不知道玉如和嫣红在搞什么鬼,可玉珠先前也是王爷身边侍候的人,玉如有了异样,玉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玉珠不想多管闲事,便当作没发现。 而一旁的白衡和陆祈见玉珠的表现,两人对望一眼,便知道玉珠这丫鬟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再说玉珠来到怡园后,虽不像玉如事事都要争在前头,可也是个稳的。 不管什么差事交到她手里,也没有办砸的。 思及此,两人倒是觉得这个玉珠可堪一用,再观察一些时日,倘若玉珠果真是个好的,他二人便能将玉珠收为己用。 肃王虽说派了许多丫鬟到怡园来,可也不是随便哪一个都能用的。 肃王先前便暗示过他们,这些丫鬟当中不乏有好的,也有其他院子的钉子,谁能用,谁不能用,这个要他们自个儿去挖掘。 其实这也算是对白衡和陆祈的一个小小考验。 毕竟白衡和陆祈已经可以算是上了肃王府这一条船,日后两人都可以算是世子的班底,自然不能连识人都不会。 日后世子可是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白衡和陆祈可以说是挡在世子前头的第一关,两人得分辨出谁是好意,谁又可能怀着恶意。 因此从现在开始训练肃王都嫌晚了。 陆祈可都已经十三了,搁在外头的大户人家里,陆祈这岁数的都开始论及婚嫁了,屋里人也有好几个了。 若不是考虑到陆祈看起来过于孱弱,肃王说不得都要替他备下通房了。 当然也是陆祈事先洞察了肃王的心思,拐着弯儿利用自个儿体弱的外表,想法子打消了肃王的念头。 叫陆祈来说,他可不想睡那些乱七八糟的丫鬟。 可若是肃王安排了,他不睡就是不给肃王面子,真的去睡了又膈应,最好就是不要有那些丫鬟。 陆祈用釜底抽薪的法子打消了肃王的“关心”之后,转头开始替白衡担忧了。 白衡明年就十一了,有的人家在家里头少爷十一二岁时,便会开始物色通房丫头。 高门大户里准备这些通房丫头的用意,为的是教导小主子们通人事,再有就是让小主子在家里发泄完了,才不会在外头被人给勾走了。 这就像养女儿要娇养的道理一样,从小让女儿看惯了好东西,长大后才不会眼皮子浅的被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打动了。 儿子们到了出精的年纪后,便有懂人事的丫头服侍,说到底都是堵不如疏,儿子在家里纾解完了,就不怕出去外头被人引到那等腌臜地,被粉头或姐儿给拢住了。 所以那些个有头有脸人家出来的少爷们,就是到了花楼里,也能把得住自己,不至于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瞧见点绝色就走不动道。 肃王养世子也是这般的养法。 从小肃王就在世子跟前放了好颜色的丫鬟,到了世子该懂人事的年纪,又亲自挑了干净的丫鬟侍候世子。就算世子双腿有疾,也得让世子尝过女人的味道才行。 因此世子被肃王养得眼界颇高,寻常一般的颜色还入不了眼,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也不至于是个没见过女色的童子鸡。 只世子在女色上颇为寡淡,寻常不会找人服侍,就是当年第一次出精后,也是被肃王硬压着才和丫头成了事。 那一次的记忆可是惨烈得很,肃王根本是站在世子的床榻旁,一步步指导着世子完事的。事后世子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想见到肃王。…… 言归正传,陆祈费了一番功夫打消了肃王替他安排通房的念头后,并没有就此放松。既然肃王会替他打算,那么肯定也会替白衡打算。 因此陆祈这几日的眉眼间都有些沉闷,显然被什么事情给困扰了。 白衡本想等着陆祈主动提起,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陆祈开口,最后白衡只好先开口了。 陆祈见白衡一脸关心他的模样,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要直接了当说“我担心王爷替你安排通房”么? 这话他说不出口,再加上他觉得自个儿的心态不对。 他觉得自己对白衡似乎产生了一股独占欲,他只要一想到白衡长大后,身边或许会躺着其他人,心里就觉得有点别扭,还有隐隐的不悦。 白衡见陆祈怎么问都不开口,心里也着急,他本以为他和陆祈这一路走来,两人也算交心了,可如今陆祈又像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这使得白衡感到有些泄气,同时还有点小委屈。 他拿出真心对待陆祈,本以为能够捂热陆祈的心,可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陆祈却像是在远着他,他们两人之间竟像是多出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思及此,白衡再也坐不住了,他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陆祈疏远他。 以前接近陆祈或许存着“抱大腿”或是有点利用的小心思,但是日渐相处下来,白衡是真心把陆祈视为自己人的。 白衡每日嘴里喊着“三哥”可不是白喊的。 上辈子的白衡上头没有兄长,底下只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异母弟弟,母亲死后,爹不疼的他几乎可以算是个孤家寡人。 这辈子来了个陆祈,不仅事事替他着想,就是进了京城后,两人也互相扶持。 可以说不只是他成为陆祈的依靠,陆祈也成了他的依靠。 可是原本和他好得像一个人的陆祈,最近却开始疏远他,这让白衡心里怎么会开心呢? 只陆祈似乎是铁了心要躲他,再加上白衡还得替世子施针,竟是使得两人同住在怡园里,却有好几日不曾照过面了。 以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如今就是住在相邻的厢房里,竟还能够十几天见不到一面。 白衡这才知道,陆祈躲着他的心有多坚定。 另一边,躲了白衡几天的陆祈也不好受,他是真心把白衡当成弟弟,以往有白衡陪在身边,就是身处在王府这个龙潭虎穴里,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过。 可如今不过疏远了白衡几日,竟让他有一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不过就算如此,陆祈也没有顺从心意去接近白衡。 ... ...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世子病重 对于陆祈的疏远,白衡的心里就是再着急也无用。小说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朝夕相处,白衡多少也摸透了陆祈的性子,那就是个固执又认死理的,打定了主意之后,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说好听是心志坚定,说难听了就是顽固不知变通。 他虽不知道陆祈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可看陆祈近来行事,也知道若要劝得陆祈回转心意,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了。 只白衡虽有心想磨得陆祈开口,世子体内的余毒却是等不得的。 因着他每五日替世子施针解毒,再配合世子这几个月以来喝下去的汤药,最近这段时间正好是世子身体的要紧时候,容不得他分出其他心思。 因此他只好按捺住焦急,就想着把世子体内的余毒都给清了之后,再来和陆祈好好谈一谈。 谁知眼看着世子的病情有起色了,可白衡改了药方之后,世子喝下去的第一剂药,竟使得世子上吐下泻,还发起热来。 世子这一病,府中上下的气氛顿时变得更紧张了。 前些时候就因为王妃染上了时疫,所以肃王府才会被锦衣卫给封府了,如今王妃还没治好,世子却疑似也染上了时疫,这下子只怕王府里的人没一个逃得掉的。 毕竟折了王妃还不算什么,待到肃王守孝过后,陛下再指个继妃也就是了;可若是折了世子,只怕王府里就要变天了。 世子可是肃王和王妃的独子,也是这么多年来,王府里唯一站住的小主子。倘若世子真的有个好歹,不仅肃王府后继无人,对肃王更是重大的打击。 以前世子不过是腿脚废了,但至少还健康的活着,若是世子没了,肃王怕是会就此一蹶不振。 随着世子倒下的消息,还有一个消息是白少爷侍候不周,惹怒了王爷,被王爷给关了。 怡园的下人们正因着没见着白少爷回来而着急时,白少爷被王爷罚了的消息传了回来,玉珠当下便约束园中所有下人,不许随意走动,也不许嚼舌头根子。 另一边,待在房里的陆祈也听说了。 他听罢后只是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下去罢。”前来传话的小丫鬟福了福身子,便又退下了。 丫鬟离开后,陆祈这才敢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外人不知其中内情,可知晓白衡在替世子医治的陆祈却知道,此时的白衡处境堪忧。 毕竟世子倒下了,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替世子治病的大夫。 思及此,陆祈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他恨不能立时冲到肃王的院子,去看看白衡是否还安好。 这一刻,他有些痛恨自己对白衡的疏远。 倘若他没有远着白衡,此时他应当是陪在白衡身边的。 陆祈越想越难受,正当他想要找借口前去求见肃王时,肃王跟前的墨书来了。 墨书见着了陆祈后,废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将白衡托他带的口信转告了一遍,然后便又回去了。 房内的陆祈此时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白衡并没有因为他的疏远而怪他,反而还时刻惦记着他,人被困在王爷的院子走不了,还记得派墨书来安慰他。 那个傻子啊,怎么就没想过自己呢? 陆祈将脸埋进了双掌中,掩去了自己脸上复杂的神情。…… ****** 皇宫御书房 当今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管事大太监候在一旁,随时等着陛下的吩咐。 这时,大太监眼角瞄到书房门口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他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觑着陛下没发现,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后,小太监正候在一旁。 管事大太监还来不及喝斥他,小太监便凑上来急切的轻声说道:“师傅,肃王府世子病重。” “什么?!你确定?”管事大太监好悬没被徒弟这一句给噎住了。 “我的师傅呦,这种事我哪里敢乱说,要不是‘那里’传来的消息,我也不敢这时候来找您啊。”小太监低声说着,伸手指了指太医院的方向。 管事大太监听罢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御书房前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晃悠的,他刚才也是瞧见了小太监不知规矩竟敢跑到前头来,这才打算出来教训他一顿。 谁知出来后却听见小太监传来个这么重大的消息,这下也顾不得教训他了,伸出腿踹了小太监一脚,口里轻斥一声,“滚罢。”便转身又进了御书房。 管事大太监脚下力道控制得好,小太监只不过退了几步,赶忙哈巴着腰频频点头,嘴里奉承着,“师傅别生气,我这就滚啦。” 管事大太监进了书房后,悄无声息地又站到自个儿的位置,谁知才刚站定,就听见上头陛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管事大太监赶紧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宫外传来消息,肃王世子病重。” 陛下手上的朱砂笔一顿,抬起眼来扫了管事大太监一眼,管事大太监知机,摆了摆手把书房内侍候墨笔的宫女们给挥退了。 宫女们鱼贯又安静地退出了御书房,待到书房内只余下管事大太监和陛下后,管事大太监正才又开口说道:“陛下,这消息是方才太医院传来的。” “喔?宣。”陛下放下朱砂笔,淡淡的说道。 管事大太监连忙带着陛下的旨意前往太医院,不多时,太医院的院使便来到御书房。 陛下看着跪在底下的白仲轩,开口问道:“肃王府的世子如何了?” 白仲轩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王太医等人传回消息,世子疑似也染上了时疫,如今已经烧得人事不知了。” 陛下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后又说:“传朕的话,尽全力救治肃王世子,若是肃王世子有个什么不好,让王太医等人提头来见。” “遵旨。”白仲轩叩拜下去,嘴上说的恭敬,可面上却是一片漠然。…… 肃王府里,肃王世子被挪到了王爷的院子,由王爷领人亲自照看着。 能够进得世子厢房的,都是肃王的心腹,此时白衡就坐在世子的床榻旁,正在替世子把脉。 墨书和墨香就立在一旁,随时等候白衡的差遣。 须臾,白衡收回把脉的手,起身对着肃王说道:“禀王爷,世子体内的毒总算是暂时控制住了。” 肃王闻言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不过听着白衡说只是“暂时”控制住,心里又升起一股暴怒。前些时候侍候世子汤药的丫鬟们,已经全部被杖毙了。 饶是如此,肃王的怒火也没有因此就消减多少。 肃王只要一看见世子苍白虚弱的躺在那里,心里的暴虐就怎么也止不住。 短短几日,肃王的院子已经打罚了不少下人,弄得在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们,如今个个提心吊胆,就怕肃王一个不高兴,自个儿就遭殃了。 白衡眼见着肃王眉间的怒气一日比一日还盛,心下也是胆颤得很,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倘若世子就这么去了,肃王也该发疯了。 如今肃王还能控制脾性,就是看在世子虽然虚弱,好歹还有一口气在,因此白衡拚了命也要把世子的命给留住了。 否则不只是侍候的下人,就是白衡自己,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也是因着碰上了世子倒下这一茬,白衡费尽心思挽救世子性命的同时,还能苦中作乐的想着,幸好陆祈前些时候和他疏远了,不然届时就是两人一同折在这里了。 如今陆祈没有和他一样被钉在王爷的院子里是好事。 只要陆祈不在王爷跟前晃,想来王爷也不会特意和陆祈一个小角色过不去才是。 再说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医治世子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世子死了他跟着陪葬,陆祈只要乖乖窝在怡园里,时日久了,说不得王爷就忘了他呢。 白衡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不过他宁可相信陆祈能够逃过一劫,如此他的心情也能够好一些。…… 所幸老天开眼,经过白衡多日不懈的救治,世子体内的毒总算是控制住了。 原来世子前些时候会突然上吐下泻,都是因着新的汤药里多了一味药方上没有的药材。 多了那一味药材后熬出来的汤药,不仅不能解世子体内的毒,反而会激发毒性发作。若不是前些时候白衡的针灸起了效用,只怕世子那一碗汤药喝下去,人就该阖眼了。 白衡替世子再次控制住体内的毒性之后,这才转头研究先前出了问题的汤药,他一尝就知道里面被人动了手脚。 他自然赶紧把此事报给肃王,谁知肃王早在世子倒下时,就把侍候汤药的丫鬟们都打杀了,如今要找出作祟的人来,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而世子挪到了王爷的院子后,他的起居和汤药便都由墨香和墨书亲自侍候。 就是白衡也不敢让汤药离了自个儿的视线。 现在只要开了方子,都是由他亲自检查库房送过来的药材,亲自抓了分量后交给墨书,然后墨书就在隔壁的耳房里熬药。 熬药的水和铫子也是早就经过层层检查的,耳房里的铫子不只一个,墨书每次都不会用同一个铫子,而他熬药时白衡就在一旁守着。 待到熬好了汤药,白衡亲自滤到碗里,自己先喝一小碗,一刻钟之后再亲自捧回世子的厢房,看着墨香喂给世子喝。 ... ...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内松外紧 因着世子倒下了,所以肃王心里头对于白衡是有些微词的。 当初他之所以会点头答应让白衡替世子治疗,除去有陆祈病愈的例子之外,也是因着白仲轩的荐举。 否则叫肃王说,白衡一个不过十岁的小豆丁,就是医术精湛又能精湛到哪里去呢? 现在世子一倒,肃王的心里第一时间便浮现了“果然如此”的感觉,可又多亏了白衡,及时将世子的命给拉了回来。 更不用说若是没有这段日子的施针,世子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思及此,肃王心里的不满也就消退了,对白衡的医术也多了一点信心。 不过肃王不爽了,心里的气总是要发出来的,不能对着白衡发,那就只好找其他替死鬼了,因此侍候汤药的丫鬟们就全倒霉了。 只肃王盛怒中还留有一丝理智,对外虽然说是全部丫鬟都被杖毙了,可暗地里肃王的心腹扣押了几个有嫌疑的。 凡是汤药过了手的丫鬟,都被秘密带下去审了。 只这件事牵连广大,除去肃王和负责的心腹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就连同在院子里的白衡都被肃王给唬过去了。 而经过肃王心腹连夜几日的审问,其中一个丫鬟终于吐了口。 这次关起来的有四个丫鬟,有一个比较硬气,还没上刑呢就找到机会咬舌自尽了,也是负责审问的人疏忽了,他过于小看丫鬟们的胆气,还以为她们经不起皮肉之痛,谁知竟有个不怕死的。 另外三个起初也是连连喊冤,可上了几次刑之后,两个撑不住只剩下一口气,最后一个受不住折磨,终于开口说了实情。 肃王的心腹连忙前去求见肃王,亲口将审问出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肃王听罢后,眉间闪过一丝阴鸷,从丫鬟口中撬出来的这个主谋,他一点儿也不相信! 那个丫鬟竟然说是莲姬指使的! 一个死人,要如何指使丫鬟下药?!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心腹也是听着丫鬟扯上了莲姬,这才赶忙来禀报王爷。如今府上知道莲姬已经丧命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其中还包括了几位主子。 这丫鬟敢攀扯上莲姬,难道是背后的人知晓莲姬已经死了,正好来个死无对证么? 可心腹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知晓莲姬死亡的主子……别说笑了,除了王爷之外,就是太妃和王妃了,太妃和王妃怎么可能会对世子下手? 世子可是肃王府的独苗,也是王妃的命根子,除非王妃得了失心疯,否则哪里会下手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太妃也不可能,毕竟肃王府若是倒了,她也落不得好,只有肃王府继续传承下去,她才是稳坐高台的太妃。 没了肃王府,她这太妃也没用了。 可那些丫鬟看起来也不是硬骨头,能扛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吐口说出莲姬的那个丫鬟差不多也只剩一口气了。 难道那些丫鬟死到临头了,还能混淆视听,故意误导众人的思路? 心腹实在很难相信,尚仪局能够调1教出这样有骨气的宫女来。 王府里侍候的丫鬟大都是宫女出身,后来肃王出宫开府,这些宫女自然也带了出来,只是肃王当初能带出来的人数有限,后来便由外面采买丫鬟进府侍候。 不过王爷和世子的院中,侍候的丫鬟大多是宫女。而平日能够近身服侍王爷和世子的丫鬟,便都是宫里出来的。 虽说宫女出身的丫鬟比起外面采买来的丫鬟懂规矩,可如今可是熬过了刑讯,心腹可不觉得,尚仪局调1教出来的宫女有这等能耐。 显然肃王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因此肃王也不想再审,摆了摆手便让心腹下去。其实那几个丫鬟虽然硬气,又攀扯上莲姬,可凭着她们的出身和硬气,肃王就敢打包票,她们背后的人有八成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宫女出自尚仪局,尚仪局里头调1教人的姑姑和太监是谁的人?自然是皇帝的人。 而当年分到自个儿身边的宫女们,也是皇帝亲自点头的,这些年来虽说自己明里暗里清除了不少钉子,可看来自己做得还是不够,这才会有漏网之鱼。 肃王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皇兄的疑心病近年来越发的重了,以往只是打压自己,让自己手中无实权,空担着一品亲王的头衔,朝中实务边都摸不到。 可自个儿安分不够,如今皇兄竟是连他的独子都不放过么? 肃王独坐在书房里,手捻着一串佛珠沉思着。…… ****** 经过多日的救治,世子的病情越来越有起色。 只是原本快要解干净的毒,却因这次毒性复发,得暂缓解毒了。 因着世子大病一场,身子骨还没养好,白衡也不敢贸然解毒,得等到世子的身子骨养回来了,才能扛过解毒的过程。 世子听了白衡的解释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白衡发现,大病过后的世子,眉间比以往更加沉稳了,神色也越发的淡然了。 白衡在心里叹气,死亡关头走过这么一遭,世子的心性熬过了磨练,人也越发的练出来了,只是这样的蜕变,却无端端得令人有些心酸。 想必肃王也宁愿世子天真一些,不想用这样的凶险来换世子的懂事罢。 白衡感叹过后,再度投入替世子调养身子骨中。 终日在世子身边忙得打转的他,也没有时间打探外边的消息,再说肃王的院子里是能够乱打听消息的么?因此他一点儿都不敢乱窜,就是送消息回怡园也不敢。 后来还是墨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走一趟怡园,替他传传话,这才让他不至于真的和陆祈断了联系。…… 这一日,白衡一大早起来便又来到世子跟前侍候。 他先问过了守夜的墨书,确定世子半夜不会再惊醒后,这才又斟酌着改了药方,将安神的药材分量减了一些。 改好药方之后,白衡见墨书熬得脸色发青,便开口说道:“墨书你也去歇歇罢。” 墨书没有推辞,很快就下去休息了。毕竟现在世子身边侍候的人不多,白衡一个,墨书一个,墨香一个,再有两个平日分别跟着墨书、墨香跑腿的小厮,就这么五个人。 若是墨书倒下了,其他人的工作量便会加重,所以众人都很配合白衡这个小大夫的调配,该休息就休息,不敢逞强。 墨书才刚退下去,墨香便来了。 另两个小厮也跟在墨香的身后来了,白衡知道他们是来侍候世子漱洗的,便退到一旁让开床榻边的位置。 墨香领着两个小厮动作利落的侍候世子漱洗完后,早膳正好送进来了。 送来早膳的是肃王院子里的大管事,也是肃王的第一心腹。 大管事每日负责亲自照看世子的吃食,从采买食材就开始盯着,一路到厨房里做成饭菜后,再亲自盯着送到世子跟前。 采买食材的是大管事带出来的徒弟,厨房里的厨子是肃王千挑万选,家里三代背景干干净净的厨子,就连厨房里打杂的下人们都经过一遍遍筛选。 经了一次世子险些出事的经历后,现在肃王身边的人是战战兢兢,上上下下就怕哪一处没有照看好,再让小主子出事。 原本在世子身边侍候的人都被大管事给拘了起来,那几个侍候汤药的已经处置了,可其他侍候的人也不能放过了。 大管事可是恨不能将那些个吃里扒外、有异心的下人们给剥皮抽筋,若不是王爷郑重地将院子交给他,这时候的他该是在刑房里审讯那些作死的小杂种的。 只王爷既然将院子交给他,那么他就是死也会替王爷管好院子的。 也因为有大管事坐镇,所以院子里的众人很快就定下心来了。本来大家看着王爷一下子打杀这么多人,一时间免不了人心浮动,大家都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所幸有大管事戳在那里,下人们就是心里再不安,也不至于乱了套。 再说能进王爷院子侍候的都是有眼力的,嘴巴也是严的,对王爷更是忠心耿耿。所以虽说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在大管事站出来后,众人也就很快的回归平常的状态了。 只是王爷的院子守得如铁桶一般,其他院子就不一样了。 世子的院子自打世子倒下,被王爷抱走之后,如今里头一个管事的都没有。平日在世子身边侍候的、有脸面的丫鬟小厮们,已经全都被带走了。 余下一些二等丫鬟或是粗使丫鬟们,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此有不少人开始四处找门路,想要离开世子的院子,到其他院子当差。 原本有不少人第一时间想到怡园,可又想到生死未卜的“白少爷”,那些人就踌躇了。 再三思量之后,竟是有不少人想到王妃或太妃的院子。就连夏侧妃或许侧妃的院子也有人愿意去。 总之,能够离开世子的院子就好了。…… 而肃王听说之后,只是淡淡的说道:“不用管,让他们去,放他们尽情蹦跶,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蹦出什么花样来。” 前来禀报世子院子动静的墨竹听罢,恭敬应下。 ... ...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众人蹦跶 有了王爷发话,墨竹自然对世子院子里的动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樂@文@小@说|【鳳\/凰\/更新快请搜索】 没多久之后,世子院子里的下人们竟是走了大半之多。 墨竹得了王爷的话只静观不插手,其余下人见墨竹不多管闲事,乐得私下里继续攀关系走门路。 墨竹冷眼瞧着那些下人蹦跶,暗地里将各人找的门路给记了下来。 他发现托关系想要到王爷或王妃院子里的人最多,其次便是太妃的院子,就连夏侧妃或许侧妃的院子也是炙手可热的选择。 怡园倒是无人问津。 待到院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墨竹这才将世子的院子封起来,留那些走不掉的,或是打定不走的人守着空荡荡的院子。 世子的院子被封起来之后,墨竹便揣着名册回到了王爷的院子。 墨竹将名册递给肃王,肃王接过去后并没有马上翻阅,只是口头询问了这段时间世子院子里的动静。 墨竹恭敬的一一道来,禀报完后肃王便将他挥退了。 墨竹退下去后,肃王这才把大管事找来。 肃王将名册递给大管事,冷着脸说道:“里面有变动的墨竹都圈出来了,给本王仔细查清楚了,一个都不能漏!” 大管事恭敬应下,退下后回到自个儿房里,这才翻开名册一一细看。 府中所有侍候的下人都登记在册,原本这名册该是在王妃手里的,可自打王妃“有恙”之后,肃王便暗地里将府中庶务揣在手里。 虽说前些时候肃王亲自前到太妃的院子,请太妃出来管事,可太妃手中只有对牌,却没有府中的名册和账册。 太妃心知肚明,肃王不过是扯出她这面大旗,利用她挡在前头堵了有心人的口舌,免得被外面知道了肃王沾手后院庶务不好听。 太妃虽说也想过趁着王妃倒下了,把王府的权利攥在手里,可儿子已经替她划下了道道,她便也就不再强求。 太妃胜过王妃的唯一优点,便是她将肃王放在心里。 以往她之所以会和肃王作对,说白了是被人撺掇设计了,可以说太妃自以为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肃王好,哪里知道她把儿子给坑惨了。 再加上太妃耳根子软,身旁的人说什么便信什么,久而久之自然被宫里的太后带着跑。 皇帝可以在肃王和世子的身边安插人手,太后自然也可以在太妃的身边放钉子。 太妃跟前最得用的老妈妈,当年便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 肃王自然对那老妈妈横竖都看不惯,可太妃离不开那妈妈,肃王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再说与其把老妈妈用计赶走了,不如留着她好安了太后的心。 毕竟没了老妈妈,下一次太后会把人放在哪里,谁也想不到,届时还得费工夫盘查呢。 总之,肃王明面上把整个王府交给了太妃,可暗地里却连后院都把得紧紧的。…… 另一边,宫里头知道了世子重病的消息后,特地派了太医院的院使前来替世子诊病,并且带来了陛下的口谕,若是医不好世子,肃王府的太医也不用回去了。 肃王自然要表现出一番感激涕零的模样来,然后再帮太医说说好话,最后再次感谢了圣恩浩荡,才送走传口谕的太监和太医院院使。 有了太医院院使走这一遭,外面的人自然也说陛下仁爱。起初锦衣卫围了肃王府时,京里着实有些传言,隐隐说着陛下这是打算对肃王下手了。 就算大家听说是王妃染了时疫,陛下这才要将王府给隔离了,可这也阻止不了百姓们的猜测和想要八卦的心。 就在传言甚嚣尘上、越演越烈时,陛下派了太医到肃王府,接着又派出了太医院的院使,还说治不好肃王府的人,太医也不用活了。 这下子大家开始称赞陛下对肃王这个弟弟真是太有心了。…… 京里头的传言如何肃王管不着,目前他也没心力去管。 白仲轩走了王府一趟之后,替他带了不少宫里的消息,除此之外,白仲轩也替世子诊断过了,得出来的结果和白衡一样,世子的身子骨目前不适合解毒,得暂时先养着。 肃王心心念念便是替世子解毒,原本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可现在世子病愈的时间又往后延了,肃王就怕夜长梦多,中途再起幺蛾子。 因此白仲轩离开后,肃王的脸色比之前更黑了。 另一边,王妃的院子里近几日也是弥漫着一股药味。 原本王妃“有恙”是肃王替王妃扯的一块遮羞布,好遮掩王妃被夺1权的事实。可自打王妃听说世子重病后,王妃便真的病了。 不管王妃心里头对肃王有没有情意,世子都是她的独子,就算她日后真的离了肃王府进宫去,也不会把儿子忘在脑后。 王妃还想过替肃王世子争一个亲王头衔呢。 再说就是有了这个儿子,陛下才对她掌控肃王府的能力信任有加,倘若她嫁与肃王这么多年下来,并无一儿半女的,如何让陛下相信她将肃王攥在手心里呢? 也幸好她早早的就生下了肃王唯一的儿子。 之后府上侍妾每每有孕胎都坐不稳,而有幸生下来的又都是女儿,这自然都是人为的。其中只有寥寥几个是真的身子弱才小产,其他都是因为被太医把出了是腹中孩子是男胎,这才被王妃用计落了胎。 也不全都是王妃造的孽,有时王妃只是让人把话透出去,自然有那些个心怀怨恨和嫉妒的,会跳出来替王妃把事情给办好。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肃王的后院竟是除了世子之外,一个男丁也没有。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不乏有些侍妾想要偷偷怀孕生子,可王妃和两侧妃的耳目遍布全府,那些个没有根基的侍妾,哪里是头顶上主子的对手。 至于夏侧妃和许侧妃二人,不用王妃出手,她们两个就自己斗得你死我活的了。 所以王妃才能稳坐高台,把着王府的后院。 只是王妃万万没想到,她的儿子赔了双腿还不够,如今竟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早在王妃听见世子中毒九死一生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主谋就是宫里头那个人。多年前她的儿子会摔断了腿,就是因为那个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如今想必又是那个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的儿子就躺在了床榻上,在生死边缘挣扎。 思及此,王妃的心下痛不可遏。 王妃身边的人都被换过了,此时也没个可心人可以说话,她只能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床顶。 如今王妃身边侍候的人,都是王爷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外人不知道她们的底细,可她们自个儿门清,她们可是王爷培养已久的心腹。 这些丫鬟和宫里头尚仪局调1教出来的宫女不同,她们都是王爷从外头采买进来的,家世背景都是干干净净,往上数到五代都和京里各方势力没有任何瓜葛。 而这些丫鬟被买进王府之后,就统一送到一个教引妈妈身边去学规矩了。 教导她们的教引妈妈是王爷的奶娘,从小陪伴在王爷身边,对王爷最是忠心。 极少有人知道,王爷跟前得用的墨香,其实便是奶娘的小孙子。 墨香当初入府时,奶娘和大管事费了一番功夫,替墨香造了另一个身分,让他干干净净的入府,也等于是王爷埋下来的暗桩。 果然就如王爷所料,墨香得了他的青眼调入主院服侍后,前后便有各方势力暗自找上了墨香,拿出各种好处想要收买他。 不只墨香,就是墨书、墨竹几个都是众人想要收买的对象。 不过墨书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王府里侍候,所以前来巴结墨书的人大多是府里头的下人或是管事,府外的人较少找上墨书。 而墨竹则是某一个和王爷交好的官员送来的。 当时肃王喜好男色的名声已经渐渐传出去了,便有那些不走正道、镇日汲汲营营的小官员,找上了肃王爷,想要走肃王这条路。 墨竹便是这样来到了肃王府。 起初肃王自然把墨竹冷落在后院里,毕竟他做出好男色的放荡样子来,是为了麻痹皇帝,又不是真的什么人都会往床榻上拉。 后来还是大管事提了一句,说是墨竹自打来到王府后,很是安分,且调查过后,墨竹的背景还算干净,是某个犯官之子,因生得一副好容貌,竟是被罚入教坊司。 后来辗转被送入肃王府。 肃王试了墨竹几次,还故意拿些差事给他,几次之后,发现墨竹是个可用的,便先把人丢给大管事。 大管事再多次考验,最后墨竹才算能到肃王跟前侍候。 可也因着墨竹的来历,府外头想要找上他说情的人最多,若不是因为锦衣卫围了肃王府,只怕墨竹连出府替王爷办事都不敢了。 不过最近墨书和墨香因为在院子里侍候世子,不再随意走动,所以近几日来,府中下人却是把礼送到了墨竹面前。 墨竹盯着桌面上的好几份礼,眯了眯眼,揣了张单子就到肃王跟前禀报去了。 肃王见了墨竹递上来的单子,弹了弹薄薄的一张纸张,冷然的说道:“本王倒是不知,就连府中一个三等下人出手也如此阔绰。” 薄薄一张纸上登记了送礼的人名和职位,后面则是他们塞给墨竹的各式礼品,琳琅满目,就是墨竹初次见了也是吃惊得很。 ... ...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同住一院 肃王院子里服侍的人都发现,肃王从书房里出来后,脸色就糟糕得很,因此众人皆是屏气凝神,就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肃王来看过世子之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就连白衡也发现肃王的脸色难看得很,所幸肃王并没有对着他们发脾气,反而因为世子近来大有起色,肃王还板着脸夸赞了几句。 待到肃王离开之后,白衡和墨香、墨书三人面面相觑,同时轻轻吁了一口气。 躺在床榻上的世子却是微微皱眉,白衡见世子的神色不对,赶紧走过去替世子把脉,一边问着,“世子您的脸色不太好,身上有哪里不适么?” 世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的身体无事,我是在担心父王。” 白衡愣了愣,一旁的墨书和墨香听世子提起肃王,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白衡凝神把脉,确定世子的身体没有异样后,这才开口说道:“您现在需要多休息,不可耗费心神,要放宽心才是。” 世子闻言苦笑出声,“我如何放得下心?府里头作妖的人那么多,父王都被气得狠了,我为人子的,哪里还能够安然躺在床榻上呢?” “世子恕草民多言一句,对王爷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得过您的身子,您安心休养便是对王爷最大的孝心了。”白衡轻声说道。 “我何尝不知……”世子叹息了一声,白衡说的这些他自然也想得到,但是眼看着父王发怒,他心里如何不着急、不心疼? 白衡和世子并没有说太久的话,正如白衡所说的,世子现在最需要休息,不好劳心劳神,因此他喂了世子喝完药后,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世子喝完药后很快地睡了过去,白衡这才退出内室。 墨香见白衡出来了,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毕竟白衡只是大夫,可不是服侍人的小厮,贴身侍候的工作还是由墨书和墨香负责的。 墨香进去后,墨书这才轻声说道:“小白大夫,王爷方才发话下来,说是要把陆少爷也给挪进院子里来。” “王爷说的?”白衡原本正在收拾着药箱,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是的,小的等在这里知会您一声,这便要去了。”墨书说道。 “劳烦你了。”白衡点点头,心里则是又欢喜又担忧。喜的是可以见到陆祈了,忧的是不知道王爷为何要把陆祈也挪到院子里来。 另一边,怡园里的人还不知道,陆祈就要被挪进王爷院子里了。 下人们见着墨书来了,也以为不过是像以前一样,来问候一句陆祈的起居作息罢了。 待到众人见到墨书用一顶软轿子把陆祈给抬走了,且轿子后面还跟着小厮抬着好几个箱笼,众人这才哗然了。 陆少爷这是被送走了? 很快的,墨书又回来了,这次他是来带走几个陆祈和白衡点名的丫鬟,把人都叫齐后,墨书带着丫鬟走了,而且还把怡园给封起来了。 这是继世子的院子后,第二个被封起来的院子了。 怡园被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王府上下,府中开始有些人心惶惶,就怕自己的院子也被封了。 除去卧病在床的王妃之外,就连跪在佛堂里的夏侧妃、许侧妃两人都收到消息了,更遑论王爷后院里的其他侍妾。 那些侍妾们不像侧妃们身分高,也没有莲姬受宠,所以都是好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住的人多了,自然龌龊就多,而且还人多嘴杂,一件事传来传去很快的就变了样。 原本只是听闻怡园被封了,陆少爷也被送走了,传没几日,就变成了王府里的好多院子都被封了,而且院子里的人也是染了时疫,都被锦衣卫给拖出王府了。 这下子后院里真是人心惶惶,有几个侍妾吓破了胆,开始闭门不出,有的侍妾则是想方设法想递话到王爷跟前,求王爷怜悯和开恩。 侍妾们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被报到肃王面前了。 肃王听罢自然是哭笑不得,不过也懒怠理会那些侍妾。那些个侍妾大多都是太妃和王妃塞给他的,不然就是皇帝赏下来的,他碍于情面不得不收,可却没有多少情意。 再说这次整顿王府,后院里真是藏污纳垢,让他对那些女人更没有好感。 他手上还捏着那一张墨竹给他的单子,单子上那些逾制的礼品刺目得很,随便挑出哪一个都不是府中下人月例供得起的奢华品。 这些昂贵的礼品,若不是上头人赏下去的,便是下人们中饱私囊搜刮的,还有可能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是肃王不能容忍的。 他早就知道自个儿的王府不干净,可也没想到竟是污秽成这样。他若是不趁这次机会肃清手底下的人,难保以后不会被人给卖了。 不过也不怪那些下人们贪财,王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其他势力塞进来的钉子,最大头的是皇帝,那些下人仗着背有靠山,自然不把区区一个王府放在眼里了。 也难怪他的后院魑魅魍魉一堆,有这些下人们居中作怪撺掇,那些耳根子软的侍妾就跟着蹦跶,搅得他的王府无一日宁日。 思及此,肃王在心里狠狠记了那些塞人进王府的人一笔,当然最大笔的还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 ****** 陆祈胡里胡涂的就被送到了王爷的院子里,而且还是避着府中所有人的耳目,在一个晚上被一顶小轿子从院子角门送进去的。 早上墨书领着人把他从怡园带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了半个王府,把他送到一个比怡园还偏僻的小院子,然后把箱笼一放,就将他留在那里了。 起初陆祈以为自己被王爷厌弃了,心里正替白衡着急得很,就怕是白衡惹怒了王爷,使得王爷连他都一并处置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玉珠和茯苓几个小丫鬟也被送进来了。 玉珠和几个小丫鬟面上也是惊惶得很,直到看见了陆祈,众人这才镇定下来。 玉珠想得也很开,倘若就是陆主子真被王爷厌弃了丢到这里来,那也不算坏事,至少离了府中的争斗,躲得远远的才清净呢。 可谁知才自我安慰了几个时辰,入夜之后,府中各个院子下了钥,墨书就来了。 墨书领着他们一行人,静悄悄的从角门入了王爷的院子。 玉珠心里砰砰跳,跟在身后的小丫鬟也是惊讶得很,可没一个人敢出声,也没人敢四处张望。 再说此时天都黑了,周围一片黑,也没啥好看的。 墨书领着陆祈的小轿子来到左边的厢房,已经有小厮推着轮椅等在那里了,陆祈下了轿子上了轮椅,由小厮推着进了厢房。 玉珠几人正欲跟进去,却被墨书给拦住了。 “你们几位跟我来罢。”墨书说罢,转身便往王爷的书房走去。 身后玉珠几人互看一眼,紧闭着嘴揣着心慌跟了上去。 来到书房前,墨书将玉珠几人留在外面,自个儿进去禀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珠几人才又见墨书退了出来。 墨书出来后,伸手指着玉珠,“你,先进去。” 玉珠心下一凛,战战兢兢的进了书房。…… 另一边,正在替世子配药的白衡听说陆祈来了,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想着向王爷和世子求个恩典,让他能够见见陆祈。 谁知还不等白衡开口,世子便主动说道:“我听说陆少爷也来了,今晚上小白大夫就不用留下来了,明日再过来罢。” 白衡闻言,高兴地谢过了世子,又叮嘱了墨香几句,这才收拾好药箱回了自己的厢房。 早在白衡被肃王挪到院子里后,他便住在肃王院子里的左厢房,只是平日要照看世子,所以基本上很少回到自个儿的厢房。 就是累了也是在世子卧房旁的偏房休息,很久才踏足一次自个儿的厢房。 现在陆祈来了,以后就算他再苦再累,也有个可以回去放松的地方了。 白衡一路喜滋滋的想着,这段时日忙得晕头转向的他,已经忘了前些时候陆祈对他的疏远了。 再说打从听闻王爷把陆祈也挪进院子里后,白衡下意识的觉得,这下好了,看三哥还能躲到哪里去?这里可不比怡园,让陆祈能够随处走动。 想来以陆祈谨慎的性格,只会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日后他想找陆祈还不简单么? 因此白衡兴冲冲的回到了左厢房,果然见到他的房间隔壁,另一个厢房里头亮着烛光,在黑暗中显得耀眼极了。 他并没有马上登门,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唤人打水漱洗,打算更衣之后再去看望陆祈。 隔壁的陆祈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还不等白衡收拾好,便催着小厮推着他来到了白衡的房门口。 推着陆祈的小厮上前敲门,白衡的小厮前来应门,见到是陆祈,便恭敬的将他迎了进去。 侍候白衡和陆祈的小厮事前都被墨书嘱咐过了,要好好的侍候两位小主子,因此他们自是不敢拂逆陆祈的意思。 陆祈也是进了白衡的房间后,才发现自己太过冲动了,可进都进了,他也不好再说要退出去。 ... ...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再次相见 陆祈进到白衡房里后,这才发现房内无人,正疑惑着,就听见隐约有水声从内室传来。。しw0。 他微微一愣,便有些汗颜,想来是白衡在漱洗,他确是来得太急了。 而内室里面,隔着屏风正在擦身子的白衡,也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加快速度,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后,拿起一旁事先备好的衣物穿戴起来。 匆匆穿好衣物后,他转出屏风喊了声服侍他的小厮,“听风,是谁来了么?” 外头的听风听见白衡喊人,赶忙进来禀报,“主子,是陆少爷来了。” 白衡正在系衣带的手一顿,面上浮现出明显的喜色,他赶忙将自己打理好后,便快步走出内室。 外间里,陆祈正坐在桌边,他的小厮听雨恭敬的站在身后。 陆祈也听见了白衡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望向内室的门口,因此白衡掀开帘子一走出来,就和陆祈的视线对上了。 陆祈和白衡的心里同时一震。 算算两人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先是陆祈避着他,再是他被王爷拘在院子里替世子看病,前后竟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白衡还记得,上一次他和陆祈说话时,天还暖和着,眼下的时节都已经入冬了。 他有些恍惚,觉着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原来他竟是和陆祈生分了这么久么? 不只白衡心下感慨,就是陆祈再见到白衡,心里感触也颇深的。 毕竟虽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但中途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两人在王爷的院子里再次见面,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而且此刻的陆祈,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几个月之前他为何能够如此坚定地将白衡推开。 再次见到白衡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这个兄弟。 陆祈原本是个内敛的性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很少在面上看得出来,可此时他的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心里的思绪来。 白衡可以从他的表情中,很明显地读出他对自己的想念。 察觉了陆祈的心思后,白衡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只陆祈想念他,他也很想念陆祈。 被关在王爷院子里替世子诊断的这段时日以来,白衡的内心深处都压抑着恐慌。他甚至曾经设想过,倘若世子救不回来了,他会有何下场? 肃王对世子的看重,白衡心知肚明,他这段时间简直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在做事。 其实不只是他,就是墨书几个小厮也是战战兢兢的,因为大家的心里都清楚,世子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全都要陪葬。 前世的白衡虽说活到二十岁,但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这一世的白衡眼下不过十岁,说是多活了一世,可历练却没有增加多少。 这样硬扛着生死的重大压力,对他来说有些勉强,所以见着了心里认定的熟人,白衡的情绪一下子没忍住,竟是直接哭了出来。 听风和听雨见状赶忙退了出去,留下两位小主子独处。 陆祈见着了白衡掉泪,也是手忙脚乱局促得很。白衡在他面前一直很成熟、懂事的样子,也是因着白衡的早熟,让他忘记了白衡的年纪。 思及此,陆祈心疼极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白衡拉到自个儿的身旁坐下,然后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个儿的怀里带,白衡的脸庞便压在他的右肩上。 白衡半倚在陆祈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经过这一通发泄,他心里的压力都抒发了,心情也好多了。 只是回过神来,他却不好意思了,毕竟他的芯子可是二十岁的人了,竟还如小儿般哇哇大哭,说出去着实惹人发笑。 再加上陆祈的怀里很温暖,给了他安全可靠的感觉,因此他靠在陆祈的怀里,一时半刻竟是不想离开。 陆祈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也不在意白衡的依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直到白衡的哭声渐渐没了之后,他还是没有停下轻拍白衡背部的安抚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衡这才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离开了陆祈的怀抱,他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让三哥见笑了。” 浓浓的鼻音让陆祈心疼坏了。 陆祈掏出手帕递给白衡,温声说道:“你和我还需要见外么?把脸擦一擦罢。” 白衡接过手帕,把脸上的泪痕给拭干净了。 经过白衡这一哭,两人先前的隔阂都消失了,陆祈此刻忙着心疼,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 他见白衡情绪稳定下来了,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知道和白衡分离的这些时日以来,白衡肯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委屈。 先前世子倒下之后,世子院子里的动静他也听说了,那么多的丫鬟和小厮都被抓了,一大堆流言传来传去,都是在说“世子不好了”。 白衡身为世子的大夫,倘若世子不好了,白衡哪里还有活路呢? 所以陆祈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哪一日会听说“世子真的不行了”的消息。 直到今日被墨书带到王爷的院子来,陆祈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白衡听了陆祈的温言软语,眼睛又开始发热,鼻子也开始发酸。这些日子以来,他表面上镇定,可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的。 他一个人待在王爷的院子里,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每日睁眼就是操心世子的病情,每次开药方前都是斟酌又斟酌。 世子喝完药之后,他又得细心观察世子的身体反应,好酌量减少或增加药量。 还得防着世子入口的吃食被人动手脚,每一日直到世子闭眼入睡了,他才能稍微放松一些。 而那些担忧和压力,他都无人可以倾诉,同房的墨书和墨香是王爷的人,再说他和他们也不熟,三个人之间除去关于世子的话题之外,再没旁的好说了。 其实他也想有人能够安慰他,劝他放松一些,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他也想有人对他说一句“辛苦了”。 只是这些念头被他压在心里深处,丝毫不敢想起。 可眼下陆祈就这么简单一句话,顿时又勾起了他的情绪,不过因着方才已经发泄过了,所以这时候除去眼眶有些发红之外,倒是没有再掉泪。 陆祈见状,故意戏谑地说道:“好了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话中的宠溺却是满满的几乎溢出来,让人听了心里熨贴。 “三哥,我还没问你外面的情形呢。”白衡闻言抿了抿唇,有些羞赧的换了话题。 “外面乱得很,听说世子的院子被封了,一堆人忙着找门路呢。”陆祈听白衡问起,叹了一口气说道。 “怎么回事?世子的院子怎么被封了?”白衡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听罢赶忙接着问道。 “详细情况我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不喜打听,这个消息还是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枇杷和茯苓说的。”陆祈淡淡的说道。 白衡闻言了然的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再说我们那院子里杂得很,若是乱打听了反而不好,得亏是三哥你才能坐得住。” “王府外头都已经被锦衣卫围了,府里若是又乱起来,王爷该发怒了。”陆祈趁机解释了几句,为何他明明担心白衡,却还是安坐着不打听对方的消息。 “三哥不必多说,我懂得。”白衡温声说道,陆祈当时的不作为才是最正确的。毕竟他私底下替世子治病的事是机密,王爷既然都已经让人传出他因着惹怒了王爷,所以被罚了。 那么陆祈若是再胡乱打听,只怕会坏了王爷的安排。 两人对望一眼,又是同时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回想起这段时日的紧张和担忧,简直像是在做梦似的,白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期间王爷几次发怒,他都险些以为自己也会被拖下去了。 所幸世子撑过来了,他也撑过来了。…… 白衡和陆祈在房里说了一会儿的话后,陆祈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便打算先回房歇息,好让白衡也能够休息。 可白衡却是依依不舍,很舍不得和陆祈分开的模样。 白衡难得露出来的依赖,让陆祈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再有白衡生得好,就是一副耍赖的样子,也不让人厌烦。 陆祈被他缠怕了,最后只得无奈点头答应留了下来。 这一晚,白衡重温了和陆祈同床共枕的经验,不过他这些日子熬得太累,一沾枕头很快就睡过去了,倒是陆祈听着身侧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眠。…… 隔日一早,白衡很早就醒了,眼看着快到世子起床的时辰,白衡迷瞪着眼便坐起身来。 正要下床时,才发现身旁的被子里多了个隆起物。 白衡盯着隆起物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昨晚上留下陆祈了。 他轻轻拍了拍额头,自个儿真是睡胡涂了,险些忘了陆祈还在床榻上呢,幸好没有吵醒对方。 思及此,他赶忙放轻动作,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榻。 白衡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转到屏风后穿戴好,将自己打理好后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内室。 外间听风已经候着了,早膳也摆好了。 昨晚上因着陆祈留了下来,所以白衡便没有让听风守夜,只让他隔日早上再来侍候便是。 此时见到了听风,白衡便吩咐道:“三哥还在睡,你小点儿声别吵醒他,他醒了之后再使人到世子的屋里通知我。”听风听罢自是赶忙恭敬应下。 白衡用完了早膳后,拎着药箱便出了厢房。 ... ... 正文 第七十章 传出谣言 陆祈醒来的时候,白衡已经不在房里了。 守在外间的听风和听雨听见了内室的动静,捧着漱洗的用具进来服侍陆祈。 陆祈洗了脸后,这才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听雨回道。 “白少爷什么时候离开的?”陆祈又问,心里有些懊悔自己睡得太熟了,竟连白衡几时起的都不知道,只怪自己昨儿个将近天明了才睡去。 “主子卯时初便起了。”一旁的听风听陆祈问起,赶忙答道。 “卯时?”陆祈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白衡这么早起,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你主子每一日都这么早起么?” “往日主子大都是住在世子那里,倒是不用这么早起。”听风照实回答。因着白衡和陆祈所在的左厢房离世子的卧房有一小段距离,白衡才需要提早起来准备。 陆祈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清楚,昨日肯定是白衡特地回来陪着自己,只他虽然高兴见到白衡,却也舍不得白衡如此辛苦。 因此他打定主意,今日便要劝得白衡住回世子那里的偏房。 另一边,白衡早早的来到世子的屋前,屋里墨香正在守夜,墨书则是在茶房里准备世子的早膳和汤药。 王爷院子里有小厨房,世子的吃食一律是由小厨房供给,而不是走王府里的大厨房。 小厨房把在大管事的手里,任何食材的进出都盯得很严,就是防着世子再次中招。 白衡进了茶房后,走到桌旁放下药箱,墨书已经煮好了茶,赶紧替白衡倒了一杯热茶。白衡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热热的茶水,觉得胃里都暖和起来了。 因着天气已经变冷,世子所住的厢房早就烧起了地热,茶房里却没有这等享受,只能烧炭盆。 不过比起外头的寒冷,茶房里的两个火盆已经够暖和了,再加上厚重的棉布帘子隔开了凛冽的寒风,倒是让刚从外头进来的白衡喟叹了一声。 白衡和墨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都是白衡问着昨晚上世子的情况。往日他是住在旁边的偏房,世子晚上有个动静他也能察觉。 昨日他却是难得回了左厢房,所幸世子这里并没有什么状况。 白衡坐下不久后,跟着墨香的小厮梧桐便来了,墨书一见到梧桐便知道,世子这是起了,因此他和白衡便也忙碌了起来。 厢房里,世子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榻上,墨香和梧桐侍候他漱洗后,墨书便端着早膳进来,身后白衡提着药箱也跟了进来。 世子见到白衡挑了挑眉,笑着问道:“小白大夫今日这么早?昨儿个我不是说了,让你多陪陪陆少爷么?” 白衡听罢只是笑了笑,就算世子不是客气话,他也不敢真的抛下世子,否则肃王还能饶得了他? 再说他自己也不放心世子,就想着早早的把世子体内的毒给解了才是,毕竟世子的毒一日未解,他的心上便悬着这一桩心事,就连平日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世子见他不回话也不在意,左右白衡要不要陪着陆祈也不是那么重要,他不过是看在白衡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份儿上,多提一句罢了。 白衡等着世子用完早膳后,便替他把脉,再盯着他把药喝下,便可以暂时休息了,接下来便等到中午世子用完膳后,再替世子施针。 这段空闲的时间里,他不用待在世子的房里,以往都是回到他暂住的偏房。不过今日因着陆祈也在左厢房,所以白衡知会了世子一声,便匆匆地赶回厢房。 早上他出来时,分明交代过听风,陆祈醒了要使人过来说一声,可直到他都忙完了,也不见有人过来传话,心下便有些惦记陆祈。 待到他回到厢房,才知道是陆祈拦了听风的传话。 陆祈温声说道:“你在世子的房里忙着,哪里好打扰呢?” 白衡知晓陆祈性子谨慎,又会替人着想,便知道陆祈这是怕扰了世子,恐世子会迁怒自己。 想通之后心里自然又是一阵熨贴。 只是他也只能陪着陆祈到中午,还没用午膳,便又要赶回世子那里。 陆祈不忍见他两边跑,自是不许他再回来,还连连劝他晚上就歇在世子那里的偏房。 白衡嘴上应得好好的,心下却决定,今晚上还是要回来。…… ****** 因着陆祈是被秘密送入肃王的院子,所以王府上下都以为白衡和陆祈惹怒了王爷,不知道被王爷给发落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不是没有人打听过两人的下落,只是两人的去向是肃王一手安排的,哪里是这么好打听的。 再者如今王妃还卧病在床,夏侧妃和许侧妃又被关在佛堂里,少了白衡和陆祈两个狐媚子那还不好么? 虽说王府被围了,只是众人在起初的惊惶之后,发现那些锦衣卫并不进王府,只是限制着不许人随意出入王府,再有陛下派来的太医,久了便不把外面的锦衣卫当一回事。 只是听闻王妃染上了时疫,其他人自然是离王妃的院子越远越好,毕竟时疫可是会传染的,谁都不愿意无故赔上一条命吶。 而皇帝派来的太医等人,也在第一日后就被肃王逼进了王妃的院子里,就连跑去替太妃治病的王太医也被肃王派人押了过去。 此时王妃的院子里,那些太医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厢房里,门口都有王府守卫看守着。 太医们不敢相信,肃王竟是将他们给软禁了。 其中王太医最是激动,镇日叫嚣,口口声声肃王抗旨,不断威胁着一定要面圣,将肃王的胆大包天禀报陛下。 只他叫得喉咙嘶哑了也没人理他。 而王妃的正房里,隐约也能听见外头的动静,可王妃就是想要一探究竟,也是出不去房门的。 不仅如此,肃王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庸医,宣称她染上时疫不能见人。 王妃被那两个庸医气得几欲吐血,但不管自己如何威胁恫吓,那两个庸医竟是丝毫不理会。 这一日,王妃又在房里兀自生着闷气时,房门突然打开了,接着几个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妃定睛一瞧,认出领头的那个丫鬟是王爷院子里的玉珠。 王妃瞳孔一亮,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玉珠,是王爷让你来的么?” 玉珠领着丫鬟上前,对着王妃福了福身子,“禀王妃,王爷忧心您身边没人侍候,特地派了奴婢前来,王妃只管放宽心养病便是。” 王妃听罢眼中划过明显的失望和黯然。 她还以为王爷派玉珠来,是要把自己放出去了,谁知竟是派了玉珠来守着自己。 因此顿时变得意兴阑珊,也不搭理玉珠几人,径自又歪在软榻上。 殊不知站在一旁的玉珠此时心里也是很不平静。 她本以为有机会回到王爷的院子,毕竟陆主子都被王爷接进院子里了,谁知王爷使人把她们唤到跟前问了几句话后,她们就被拨到了王妃的院子里来了。 虽然她猜到王妃的“有恙”肯定有内情,可她深知内宅后院的生存之道,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若是能够选择,她巴不得永远都得不到王爷的青睐才好。 以前是没得选,出了尚仪局就被分到了肃王身边,然后又随着肃王出宫开府,自然是进了王爷的院子里侍候。 可要玉珠来说,她最想念在尚仪局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用想,每日只顾着记规矩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神想其他? 在尚仪局里,只要你安分守规矩,不要犯了宫规忌讳,就能够保住小命安稳地过日子。哪里像到了肃王身边之后,阴私陷害一大堆。 思及此,玉珠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同于玉珠的郁闷,茯苓几个小丫鬟却是兴奋得很。 她们也没想到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眼,继而离开怡园来到王妃的院子,想起昨儿个王爷所交代的,个个摩拳擦掌,都想着要把王妃给侍候好了。 原来玉珠并茯苓几个丫鬟,便是王爷拨给王妃的新下人,王妃身边的人都被王爷给换了,当然要补几个给她了。 毕竟王妃还顶着“肃王妃”的头衔,肃王不会在明面上亏待她。 再者这也是做给宫中看的,他大张旗鼓的把人送进王妃的院子,府里头皇帝安的钉子自会把消息传回宫中。 就连前些时候世子病重的消息,也是肃王默认才传了出去。 而且这几日,他故意让人支了几口大锅在院子里熬药,浓厚的药味飘了出去,几乎整个王府都像是浸在药汁里似的。 再有肃王和院子里侍候的人只要出了院子,便是一副面带哀戚忧愁的样子,使得府里私底下都在疯传,种种迹象都显示世子的病情不乐观。 就连皇帝都信了肃王世子命在旦夕了。 毕竟先前白仲轩就亲口对他说过,肃王世子烧得人事不知,看来这次肃王世子没救了。 皇帝忍不住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当年没有把肃王世子给弄死,着实是一大失误,这几年又因为肃王护得紧,他的人都找不到机会下手,这一次他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总算是毒死那个小杂种了。 肃王没了子嗣之后,届时他过继自己的儿子过去,肃王府就再不是威胁了。 ... ...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太后召见 日子就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慢慢的滑了过去。爱玩爱看就来网。。 一转眼很快新年就要到了,这还是陆祈和白衡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 算算两人来到京城也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桐城家里是否一切都还安好? 两人先前在许家时,还能让身边人出去托人送个信回老家,可自打进入王府后,日日循规蹈矩,就怕有一丁点儿的行差踏错。 所以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随意使人送信出王府。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白衡和陆祈的心里免不了生起了对家乡的想念之情,毕竟往年在老家,虽没眼前的荣华富贵,日子却是安稳宁静的。 就连往常家里婶子们的斤斤计较,现在想来都透着几分可爱。 白衡和陆祈恰好都是长房之子,两人的处境又颇为相同,父亲都是风流多情,徒留着母亲困在后宅日日伤心抹泪。 只白衡父亲手段好一些,早些年哄得白衡母亲团团转,以为夫君和她一心一意呢。 可细细说起来,两人父亲的行事作风有何区别?都是图妻子的家世和丰厚的嫁妆,把人娶回来了又不好好对待。 白夫人却比陆夫人好命一些,至少她还有白衡这个儿子。 而陆夫人许婉却是万般苦楚都得自己往下咽。 白夫人和陆夫人都是人前看着风光,可背地里日子过得如何,还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是因着白衡和陆祈的身世相似,所以一开始白衡靠近陆祈时,陆祈才没有多大的反感和抗拒。 不知不觉间,他二人相识也有年余了……陆祈思及此,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打他也住进王爷的院子之后,白衡便再没有留宿在世子那里的偏房,陆祈看着白衡两头跑,自是心疼得很。 可白衡的性子也倔,陆祈怎么劝说都没用。 其实陆祈也知道,白衡这是有些怕了,先不说王府里头的是是非非,就说自己先前疏远他的举动,想必也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了。 想白衡年纪小小就随着自己远离家乡,进了王府后又不得安宁,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不算,自己这个做人兄长的,又无缘无故疏远他。 白衡能够一一撑过来,也算是心性坚忍了。 也是为着如此,陆祈便觉得有些亏欠白衡,所以就是劝说白衡时,也不好太过严厉。 这才使得白衡笑嘻嘻的,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陆祈每每想要板起脸,可想起先前的疏远,心里就又软了几分。 几次后陆祈的心思就被白衡给发现了,当然趁着陆祈愧疚不好管教他时,多多撒娇耍赖了。 陆祈也被他磨得哭笑不得,可认真说起来,陆祈先前疏远白衡时,自个儿也不好过呀,尝过了那种孤单寂寞的滋味,陆祈哪里还想再尝一遍。 所以就算心里深处还是觉得自己的占有欲不对劲,却也自欺欺人的压在心底,再不去想起。…… ****** 近日来皇帝对肃王府的忌惮少了一些。 知情的人心知肚明,这是因着听说肃王世子快不行了。 就是深宫里久不管事的太后也听说了,特特召了肃王太妃进宫说话。 肃王太妃自打上回厥过去后,再醒来时身子骨便大不如前,今次进宫后,太后见了她的脸色憔悴,也是大吃了一惊。 “妹妹你得放宽心才是,陛下已经遣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启儿必会无事的。”太后免了太妃的行礼,赐她坐下后开口说道,而太后口中的启儿便是肃王世子的名讳了。 不过太后心里却在嘀咕着,看来肃王世子果真病入膏肓了,否则如何太妃的脸色会这样难看。 而太妃坐下后,听太后提起这茬,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只她却不能在太后面前哭出来,只得赶紧抽出帕子,按住眼角的湿意,勉强平静地说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妾身失态了。” “快别这么说,哀家还不知道你么?你这性子以前就是如此软和,本想着肃王能够奉养你出宫,也是全了你们母子的心愿,谁知……唉……”太后装模作样的感叹着。 太妃见太后真心替她难过,立即感激地说道:“娘娘千万保重身子,妾身一直都记得娘娘的大恩,打从妾身入宫以来,就蒙娘娘的照拂,否则哪里能够平安诞下昱儿。” 太后闻言却是脸色微僵,毕竟要她来说,她怎么可能希望肃王活着呢? 当年太妃入宫之后,就颇受先帝的宠爱,初初承宠后便受封九嫔之一,只当时太后贵为皇后,又育有太子,便没有把太妃这个嫔妾放在眼里。 可谁知太妃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了身孕不说,还平安产下皇子。 要知道,先帝当年的后宫被太后把在手里,高位份的宫妃们膝下是一个皇子都没有,只她做得非常隐蔽,只让先帝以为自己儿子缘浅薄。 再有那些低位分所出的皇子,不用太后出手,自有其她嫉妒的宫妃替她除了那些阻碍。 结果便是除了太子站住了,其他庶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因为各种意外夭折了。 因此更是显出了太子的福气和珍贵。 再有太子被她教养得聪明伶俐,先帝心中虽可惜自己子嗣稀薄,却又庆幸唯一的嫡子如此出色,年轻时还曾经努力过想要多些子嗣,待到年纪大了,就也看开了。 结果谁知道,太妃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竟能瞒着太后有孕,被发现时太妃都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下子先帝欣喜若狂,毕竟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儿子太多,更遑论先帝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存活下来。 这一兴奋,先帝竟是突发奇想地把太妃给挪到了自己寝宫的偏殿去。 先帝这一手,简直是打了满宫一个措手不及。 心里有鬼的太后和宫妃们,自然是猜测先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何要把太妃挪到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护着? 太后和妃嫔们料得无错,先帝是真的怕了。 他前后夭折了这么多孩子,要说其中没鬼先帝如何会相信?只不过因着要平衡各方势力,不好大张旗鼓的在明面上彻查。 可这不代表他就不查了。 只他的人私底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却也只查出些蛛丝马迹。 先帝看着那些微薄的证据,心肺都要气炸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处置些无关痛痒的宫人。 没有查出背后真凶的先帝,这下子是怎么都不敢将太妃一个人丢在后宫里。 因此他也顾不得皇后会怎么想,一声令下就把太妃给挪到了自个儿的地盘来。 有了先帝的庇护,后宫里总算多了一个皇子。 先帝一高兴,便将位于嫔位的太妃给晋升为妃,让太妃能够自己抚育皇子。 而且先帝还在皇子的满月宴上,赐名皇子为“昱”。 昱,日立,新日登位,先帝这是在暗示属意二皇子么? 当太后听闻先帝赐名二皇子为昱时,脸上雍容大度的表情险些就挂不住了。 从此之后,太后就把二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除了,她真是一日都不得舒坦。…… 太后从回忆里醒过神来,心里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太妃。 眼前这个女人年轻时没有她漂亮,才情也比不上她,更遑论家世背景了。 想她及笄就被赐婚当年还是太子的先帝,先帝登位后受封为后,熬死了先帝如今又成了太后,这一生走来虽有波折,到底也是登上了最尊贵的位置。 可是论起先帝的宠爱来,她却是远远输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大婚前她也曾有过憧憬,哪个怀春的少女谁不想着夫妻和美、琴瑟和鸣呢?只是先帝对她一直都是淡淡的,就是新婚那几个月,本该是如胶似漆的两人,却也不过是相敬如宾。 太后伤心失意过,也努力过,却都无法得到先帝哪怕多一丝的爱意。 后来先帝登基了,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太后也就渐渐熄了对先帝的倾慕。 可就是眼前这一个女人,她甫一入宫就吸引住了先帝的目光,太后冷眼瞧着先帝对她的宠爱,苦涩和忌妒犹如毒蛇日夜啃噬着太后的心。 偏偏太后还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是皇后,要大度贤慧,要劝着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所以太妃有孕了,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高兴。 暗地里却是恨不得将太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打死。 可是太妃有先帝护着,先帝生前她动不了太妃,谁知就是先帝驾崩了,竟还留下遗诏保住太妃和二皇子。 若不是顾忌着先帝遗诏,皇帝和太后早就对肃王这对母子下手了,哪里还需要如此迂回的耗费上多年功夫呢? 所幸她和陛下所做的一切有了回报。 当太后听闻肃王世子命在旦夕时,心里别说有多痛快了,此时见了太妃伤心欲绝的模样,多年的憋屈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只是还不够。 她不弄死肃王和太妃,着实难消她这么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思及此,她假意的安慰道:“你快别这么伤心了,启儿吉人自有天相,挺过了这一次,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太妃闻言,心里却是更加难过,就算启儿挺过了这一次,可一个残废的王府世子,日后哪里还有什么福气呢? ... ...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桐城来信 太后召了太妃入宫,得知肃王世子萧启真的不好了,心里别说有多痛快了。本文由 l。 首发 太妃离宫之后,便由锦衣卫护送回肃王府。 一回到肃王府,肃王便迎了上来,“母妃,母后一切都好么”要肃王说,他哪里愿意喊太后那个恶毒的女人为“母后”呢 可也不知道太后给太妃灌了什么迷汤,竟让太妃觉得太后是个最公正不过的正妻了。太妃自己尊敬太后不够,还严格要求肃王不得对太后无礼。 为了这么一个称呼,早前肃王和太妃不知吵过几次,到后来肃王也无奈了,左右不过是个口头称谓,虽然心下膈应,但是也就妥协了。 不过或许是误打误撞,因着太妃从小严格要求肃王,所以肃王不管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对太后孝心满满的样子。 竟是让皇帝和太后捉不到任何话柄、挑不出任何错处,也就无法在明面上治得了肃王。 事后肃王回想起来,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他的母妃胡涂一生,偏偏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存活下来,有多少自认聪明的宫妃,最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有时候肃王都怀疑,难不成太妃是在扮猪吃老虎 可经过肃王的观察,还有几次被坑得惨烈的经历,都证明了太妃那是真蠢就算他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不好昧着良心说太妃是大智若愚。 所以每一次放太妃进宫,肃王都得在宫外提心吊胆,不过太妃就是有办法,每一次都从皇宫全身而退,还捧了一堆赏赐回来。 久了之后,肃王也不得不佩服太妃了。 今天也一样,肃王在府里头静不下心来,就怕太妃一时说错话,被太后捉到话头,给肃王府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就在肃王越来越焦急时,太妃回来了。 肃王亲自迎到门口,还陪着太妃的软轿回了太妃的院子。 太妃见肃王如此孝顺,自是安慰得很,不过转念想起萧启这个独苗,好心情又没了。 肃王见太妃的表情变换,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只他哪里敢让太妃知晓启儿一切安好呢 太妃根本斗不过太后,所以为了肃王府上下的安全,只好隐瞒了太妃她老人家了。 太妃今儿个进宫一趟,自然是疲惫得很,所以她并没有留下肃王说太久的话,只简短的说了几句太后转达的慰问,就把肃王给挥退了。 肃王退出太妃的院子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他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一边在心里思量着,按照太妃的意思,宫里头那两位应该是相信启儿病重,并且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只要宫里那两位不要再一直盯着肃王府,如此一来,应该能替肃王府争取到不少时间。 因着世子病重,再加上府外锦衣卫仍旧围着王府,所以肃王府里并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 不过白衡和陆祈得了肃王不少赏赐,再加上近来世子的病情大有起色,所以肃王大手一挥,让白衡放了一天假。 得了一天休假的白衡,自然是和陆祈待在左厢房里。 只是不一会儿,世子跟前侍候的梧桐突然来了。 白衡以为世子的病情有了起复,正担心时,就听梧桐说道:“白少爷,小的奉了世子之命,前来送信。” 送信白衡和陆祈闻言均是一愣,就见梧桐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分别递给白衡和陆祈。 白衡和陆祈接过来一看,发现竟是从桐城来的家书。 两人很是激动,都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能够收到家书,梧桐见两人高兴的样子,也笑着说道:“世子知道您二位肯定是念着家里的,因此一收到了,便使小的赶紧送过来。” “多谢世子,也多谢你跑这一趟。”白衡笑着说道,一边掏了一块赏银给梧桐,梧桐起初不接,后来还是白衡说过年了讨个喜气,梧桐才兴高采烈的收下。 梧桐离开后,白衡和陆祈两人赶紧拆开信读了起来。 陆祈的信是陆夫人写的,信里只交代了陆家一切安好,并没有多写什么,遣辞用句还透着一股冷淡,使得陆祈的心里有些失落。 另一边白衡却是越看越气。 待到白衡看完,脸色已经奇差无比了,他甚至将信纸一把拍在了桌案上,显然是气得狠了。 陆祈见状,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 白衡抹了一把脸,将信纸递给陆祈,陆祈踌躇的不敢接,白衡却是冷笑着说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三哥你不是外人,再说他做下的这事儿,只怕桐城都传遍了,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陆祈闻言,这才将信纸接了过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陆祈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他替白衡感到愤怒,也替白夫人感到不值。 白衡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道:“三哥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这个正牌嫡子还在外头活得好好的,他那里就想把白衍记在我母亲的名下。” 陆祈也觉得白老爷这事儿干得不厚道。 白衡继续说道:“当时我早便看出萧柔安那女人不是个安分的,谁知竟能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只怪我不够心狠,否则一碗药下去,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呢” 陆祈听罢,却是低声喝道:“净瞎说她是什么东西,值当你脏了自己的手” 白衡实在是气极了,要是萧柔安母子站在他跟前,他非要给他们好看不可 那萧柔安实在是个祸害,明明当日进府之后,已经被母亲给压制下去了,谁知还没多久呢,她竟是又起来了。 还能说动父亲要把白衍记在母亲名下,让白衍可以得个嫡子的名分。 母亲信里虽然没有明说,可白衡哪里不知道,若非母亲实在没法子了,怎么会将事情告诉他 思及此,白衡微微一愣,看母亲信里的意思,白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桐城都知道了,私底下把白家当成笑话呢。 他起初看了自然气愤不已,现在想想却是蹊跷得很,就算母亲阻止不了父亲,那还有爷爷呢,父亲哪里敢违背爷爷呢 莫不是,爷爷出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白衡便有些坐不住了。 陆祈见白衡一脸担忧,开口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既然世子能把家书送过来,那么我们应该也能送家书回去,或者我们也能向世子或王爷求个恩典,派人回桐城一探究竟。” 白衡听罢,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他低声说道:“这一次事情闹得这样大,我爷爷却没有出面,这里头肯定有古怪。” 陆祈一听也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才知道白衡为何面露担忧。 白衡说得无错,按理来说白家大老爷若是想把个庶子记在嫡母的名下,怎么都得经过白老爷子才是,更别说身为嫡母的白夫人膝下已经有了个白衡。 白衡以往和自己说过,他和白老爷子祖孙感情很好,那么白老爷子如何会眼睁睁看着白家大老爷胡闹呢 除非白老爷子无法管事了。 陆祈和白衡想到一块儿去了,可他不能大剌剌的说出来,白衡已经够担心了,他得宽慰对方才是,因此他开口说道:“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胡乱猜,派人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定后,便一块儿来到了王爷书房前,想要求见王爷。 肃王正在书房里头,听闻墨竹来报,很是惊讶的挑了挑眉,“白衡和陆祈求见” “回王爷的话,是的。”墨竹恭敬应道。 “这倒是稀奇,让他们进来罢。” 不多时,墨竹便领着白衡和陆祈进来了。 肃王见了他们两人,开口笑道:“你们两个难得求见本王,今儿个是怎么了,两个一起来了”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由着白衡开口说道:“王爷,草民二人今日求见,实是有一事想要求得王爷的应允。” “喔说来听听。”肃王难得见到白衡这副慎重的模样,好奇地说道。 白衡便把收到家书一事以及家乡发生的事儿娓娓道来,语毕,他郑重地说道:“草民实在担忧爷爷,还请王爷应允草民能够派人回桐城一趟。” 肃王先前就知道世子把家书送去的事儿,要说这还是王爷点头了,两人的家书才能进得了王府。 起初肃王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家书,谁知白家竟是出了这檔子事,既然白衡和陆祈是他要给世子用的人,那么施点恩惠也不算什么。 思及此,他开口说道:“本王知晓了,你们不用担心,本王会派人走一趟的。”语毕,便将墨竹喊了进来。 肃王当着白衡和陆祈的面,将此事交给墨竹,命墨竹走一趟桐城。 墨竹自是恭敬应下。 接着肃王又说:“你们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或是有什么想要带回去的,就交给墨竹就行了。” 白衡和陆祈二人自然是感激的向肃王道谢。 三人从书房退出来后,白衡便开口说道:“墨竹,麻烦你了,我有一封信和包袱要托你带回去,你明日出发前来一趟罢。” 墨竹自是赶忙应下。 两人这便又赶回左厢房,准备要让墨竹带回去的包袱和信件。 ... ...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王府□□ 白衡和陆祈各自写了几封家书,然后白衡又整理出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要给白夫人的物什,都托给了墨竹。 章节更新最快 隔日墨竹收拾好后,便带着几个随从,趁着天光还未大亮,从王府的后门静悄悄的出府了。 说也奇怪,守在王府后门的锦衣卫却像没看见墨竹几人似的,问也不问便放行了。 墨竹几人赶到城门口,等着时辰到了,城门一开,第一时间就出了京城往着桐城的方向而去。 天光大亮后,锦衣卫前来换班,指挥同知按着规矩,将守着王府各出口的总旗叫过来询问一番,确认并无闲杂人等出入后,便又挥挥手走人了。 守在后门处的总旗见指挥同知走了,这才暗自轻吁了一口气。 总旗召了手底下的校卫,回到镇抚司的卫所休息,只是才回到镇抚司没多久,指挥同知又来了,这一次直接点名守在后门的总旗前去面圣。 总旗闻言心下一凛,临走前对着心腹使了个眼色,便跟着指挥同知进宫了。 心腹收到总旗的暗示,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溜出卫所往着肃王府而去。…… 王府里,肃王正在书房里写字,大管事突然来报,外头有消息传进来。 肃王手上挥洒的动作一顿,就见上好的宣纸上,多了一个碍眼的黑点,肃王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一旁候着的丫鬟立刻上前服侍他净手。 另一个侍候笔墨的丫鬟则手脚轻巧的收拾着桌案。 很快的,宣纸和文房四宝都收拾干净了,肃王这才把大管事叫了进来。 大管事进来后,肃王挥了挥手,书房里的丫鬟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大管事这才低声禀报道:“禀王爷,锦衣卫有消息传来,林总旗被带进宫里去了。” 肃王听罢眯了眯眼,淡淡的问道:“他的身分泄漏了?” “回王爷的话,极有可能,他特意留了话下来,请王爷务必小心。” “呵呵,皇兄倒是长进了,这是盯着本王不放呢。”肃王沉默了一会儿后,讽刺地笑了笑。 大管事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肃王说道:“吩咐下去,其他人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再说。”大管事恭敬应下。 待到大管事退出书房后,肃王的面上才现出狰狞的神色来。 看来皇兄等不及了,这是连一个年都不让他好好过了?肃王心里又是悲愤又是痛恨,却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兴奋。 这么多年来和皇兄斗智斗勇,从起初被压着打无力还手,到现在经营出自己的势力,肃王的心里不是没有成就感。 只是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是很想亲近这个皇兄的。 毕竟整个皇宫里,他们兄弟二人是唯二存活下来的皇子。 可惜了,从小到大,他对皇兄来说,都只是个碍眼的眼中钉罢了。 肃王苦笑一声,若有可能,他何尝不想要兄弟和睦?皇兄和太后盯得紧,防他防得死死的,甚至还要下杀手害他断子绝孙。 就是再好性也受不了这样的迫害。 若非皇帝的穷追猛打,把他逼得没了退路,谁稀罕那个皇位呢? 真要皇位的话,他和太妃拿出遗诏,就能够置太后于死地,够皇帝喝一壶的了。 只是他念在那一丝淡薄的兄弟之情,一步步退让,直到那年启儿摔断了腿,还险些送了命,肃王才知道,他自以为的兄弟之情,着实只是个笑话罢了。 也是打从世子萧启十岁那年,肃王便开始积极的暗中屯兵、拉拢朝中势力。 因为有着遗诏在手,他确实拉拢了不少先帝朝的老人,暗中培养的势力也日渐壮大。 不过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要有动用到手上势力的那一天。 可是皇帝和太后偏偏不肯放过他,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以前的一切他都忍了,但是对着萧启下手,是他断断不能忍的! 肃王萧昱的神色闪过一丝阴狠,萧启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皇帝和太后非要触了他的逆鳞,那就别怪他打折了他们的手! ****** 白衡和陆祈敏锐的发现,这几日王府中的气氛不大对劲。 虽说本来就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了,但偏偏这几日安静中多了一丝凝重和肃杀。 白衡还发现,王爷院中来回巡逻的守卫似乎变多了,世子的厢房附近也是时时有人把守,难道肃王怕有人要加害世子么? 他将发现悄悄的告诉了陆祈,陆祈听罢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们当作不知便是,王爷的大事咱们最好还是别搅和进去。” 白衡也是这个意思,因此点点头说道:“我省得,三哥你放心罢。” 白衡和陆祈早前便讨论过肃王府和皇帝之间的暗流。 因着白衡是世子萧启的主治大夫,自然最了解世子的身子,不说世子腿脚的伤是因着延误治疗才这般严重,就说世子体内的毒,也不是常见的。 白衡第一次替世子诊脉后,心里便有数了,只怕他和陆祈被卷入了皇室的斗争中了。 当下他不动声色,回了怡园才和陆祈私底下讨论。 陆祈听闻世子体内的毒不是寻常能见的毒之后,便再三叮咛白衡,除了肃王之外谁也别告诉,要把这事儿烂在心里。 白衡当然知道其中轻重,自是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从此治疗世子时,更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神,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日,白衡照常守在世子身旁,盯着世子喝了药后,又替他施了针,正在收拾药箱时,墨香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白衡停下手中的动作,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因为他从没见过墨香如此失态的模样。 此时的墨香面上一片惊慌,几乎可以说是冲了进来,他一路冲到世子的床榻边,快速地说道:“世子,请恕小的冒犯了。”语毕,竟是伸手就将世子给抱了起来,转身就往房外冲出去。 还不忘丢下一句,“小白大夫跟上。” 白衡见状,赶紧收拾完药箱,快步跟了上去。 院子里,王府的守卫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了,墨香抱着世子往左厢房而去,白衡小跑步跟在后面,心里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来到左厢房前,陆祈已经等在这里了,此时的陆祈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抱着一个包袱带着听风和听雨站在门前等着他们。 陆祈见着他们来了,面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紧皱着眉头。 墨香抱着世子快步走进其中一间厢房,里头墨书已经推着一张轮椅等着,墨香走过去把世子放了上去,恭敬的说道:“世子,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萧启心下一凛,伸手捉住墨香,沉声问道:“父王呢?” 墨香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萧启的问题,只是恭敬的说道:“世子,您千万保重,才不会辜负王爷的一番布置。” 这时候,梧桐冲了进来,低声喊道:“快!锦衣卫要冲进来了!快护着世子离开!” 墨书一听,来到一个多宝格前,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多宝格旁边的墙壁竟是凹陷进去,然后一扇小门露了出来。 墨书掏出手中的钥匙,将小门打开,里面黑黝黝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似乎是一条往下的密道。 墨香见密道打开了,二话不说便将世子的轮椅推了进去,然后又把白衡和陆祈等人推了进去,萧启还想开口说话,可是墨香把他们推进去后,很快的便将门又关上了。 密道里一片黑暗,白衡几人进来后,险些撞在一块儿,幸好墨书很快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 墨书拿下油灯,轻声说道:“听风听雨小心服侍世子,白少爷和陆少爷小心脚步。” 听风和听雨赶紧赶紧一人推着世子的轮椅,一人护在世子身旁,白衡和陆祈则是手搀手,走在世子后面。 墨书提着油灯走在前头,往着黑暗中前进。 萧启没想到墨香等人竟敢自作主张,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密道中,他忍不住怒喝一声:“停下!都给本世子停下来!” 墨书听话的停了下来,萧启的脸色难看得不行,他冷声问道:“父王呢?没有见到父王本世子不走!” 墨书闻言面露为难,他的任务就是把世子安全的带离肃王府,至于肃王身边,自有其他人侍候着,此时世子问他,他哪里知道王爷的下落呢? 萧启见墨书面露迟疑,怎么都说不出肃王的下落,心里忍不住一痛,便死活不肯再往前走,非要等到见到肃王再说。 白衡见闹得不像,忍不住开口说道:“世子,恕草民多嘴冒犯一句,您的身子对王爷来说……着实是个……”白衡不忍心说出“累赘”二字。 一旁的陆祈却没有顾忌,冷冷地说道:“世子,您对王爷的孝心令人佩服,但是以您的身体状况,执意拖着不肯离开,是要成为王爷的累赘么?” 萧启闻言,浑身一震,脸色越发的难看,可却再也说不出要留在原地等着肃王的话语了。 墨书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领着几人继续前进。 几人在黑暗的密道中走了不知道多久,总算见到了密道出口的一扇小门。 墨书让世子等人候在原地,他上前在出口处摸索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小门,就见到门外不远处,已经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了。 ... ...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众人出逃 王府里,肃王正坐在书房里,听着墨香的禀报。``し【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禀王爷,小的已将世子送离开了。”墨香说道。 “嗯,是谁陪在他身边?”肃王问道。 “回王爷的话,除了墨书之外,小的还点了听风、听雨陪着,再加上小白大夫和陆少爷,一路上必可保世子平安。” “嗯,本王知道了,下去罢。”肃王听着墨香妥当的安排,总算放了心,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墨香一退出书房,便听见院子外隐隐约约的吵杂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爷太固执了,他们本想劝着王爷一道离开,谁知王爷硬是不走。 他缓步走到院门口,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也不知道府里的卫兵能够挡多久?…… 白衡等人出了密道之后才知道,原来密道竟是一路通到了京城外。 他们从出口出来后,便坐上了肃王早就安排好的马车,往着下一个安全地点前进。 一路上萧启都是不发一言。 白衡和陆祈知道他心里难受,毕竟任谁被当成了会拖后腿的累赘,肯定都不会甘愿的。 只方才事态紧急,他们也顾不上考虑萧启的感受,拚着得罪了萧启,也得把萧启劝离开了才是。 所幸萧启也知道众人是为他好,因此就算心里再愤怒,他也没有迁怒众人。 他们乘坐的马车外表乍看之下不起眼,可里头着实很宽敞,萧启坐在最靠里面的软垫上,白衡和陆祈坐在左侧,右侧则是摆着他的轮椅。 听风、听雨自是跟在萧启身边侍候着,墨书则是在外头负责驾着马车。 为了保险起见,肃王不敢安排车夫,免得世子的行踪被泄漏了。 所以他们一行六人,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墨书驾着马车,不敢走官道,一路上都是挑着偏僻的小道赶路。 小道的路况不好,自然是颠簸得很,白衡等人在马车里,被摇晃得七荤八素的,所幸白衡的包袱里有先前制作的药丸。 众人都吞了药丸后,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经过这么几日的奔波,世子原本养好的身子又败落下去了,脸色也变得苍白憔悴。 白衡眼看这不是事儿,赶紧趁着途中休息时,问着墨书到底要到哪里去?还有多远的路途? 墨书抹了把脸,低声说道:“王爷原意是出了京城后,便会有人来接应,可接应的人却不见踪影,我不敢再照着原本的路线走,而是拐弯绕了其他的路。” 白衡听罢,便知道墨书担忧王爷身边出了内奸,所以临时改了路线。难怪他们走了这么多天还没抵达安全地点,原来是墨书带着他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墨书既不敢前往安全地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便只能驾着马车兜圈子。 其实就是白衡不来问他,墨书也憋不了多久,他正打算着提出来让大家一起拿个主意呢。 白衡不敢惊动萧启,因着萧启近日来身子骨不好,若是再劳心劳力,先前休养的功夫都白费了。 因此他避着萧启,偷偷把陆祈拉来和墨书一块儿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 陆祈一听,沉吟一会儿后问道:“原本王爷定下的地点是哪?” “原本是莒县。”墨书掏出怀里的一张羊皮地图,打开后指着某个点说道。 陆祈望着地图想了想,开口又问,“你联系得上墨竹么?” “应该可以。”墨香愣了愣,开口答道。 “若是他还未离开,你让他待在桐城等着;若是他已离开了,你让他回到桐城去。” “陆少爷的意思是,要前往桐城?”墨香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是。”陆祈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桐城的位置上,他说:“桐城是我和小衡的家乡,想要在桐城里找个藏身处最是简单不过,再有,”他顿了顿,手指划出一条线,指到莒县上,“桐城到莒县只需行个三五天的路程,安顿下来后,你也可以跑一趟莒县看看。” 墨书闻言,拧眉望着桌上的地图,他伸出手指点着“桐城”和“莒县”两个点,思索一会儿后,点头说道:“行,这便照着陆少爷的意思走罢。” “嗯,你让墨竹也不用进城,到这里寻一处庄子,报上我的名字便是。”陆祈伸手指着某个点。 白衡探头一看,便认出那里该是陆祈往常养病的庄子。 果然,就听陆祈说道:“那里寻常不会有人去,往年只有我隔三岔五的会去那里住着,里头的下人不多,但都是可信的。”另外,其他人嫌晦气,一般是不会有人到那附近的,更遑论会进庄子了。 只是这最后的一点就不用说出来了,否则只怕墨书等人不愿意让世子住进那样的庄子去。 虽然陆祈并没有明说,但是墨书一听便知,这个庄子该是陆祈养病的地方。 若搁在以往,兴许墨书还会忌讳这个地方不吉利,可现在哪里还能计较这么多,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把世子安顿下来才是。 就是萧启听了几人的安排,也没有异议,点头同意了前往陆祈养病的庄子。 当然,白衡他们不可能将实情告诉萧启,只是说了这是王爷安排的另一条退路,萧启自然深信不疑。 不久后,墨书便和墨竹联系上了,此时的墨竹本已经离开了桐城,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可是接到了墨书的传书后,便悄悄地改变了路线,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桐城外陆祈的庄子上。 所以当白衡等人在一个晚上来到庄子上时,墨竹已经候在那里了。 有了墨竹先过来打点一切,世子的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将世子抱上床榻后,白衡便上前替世子细细的诊脉。 此时的萧启有些低烧,这连日来的赶路,自然是让萧启有些吃不消,只是他硬忍着不适,不想给大伙添麻烦。 直到来到庄子上,知道暂时安全了,他的精神一松懈,身体便开始抗议了。 白衡赶紧开了药方,亲自前去庄子的库房抓药,然后才交给听风煎熬。所幸先前陆祈在这里养了好几年的病,庄子上的库房里堆满了常用的草药。 也是因着这一点,陆祈才会极力推荐萧启到这里躲着。 毕竟萧启的身子骨离不开汤药,若是进城到药铺抓药又太明显,还不如到他的庄子上,里头常见的草药应有尽有,粮食蔬果也是常年备着。 墨竹早了众人几日到达,报上了陆祈的名字后,顺利进了庄子。他在庄子里绕了一圈后,便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既能躲着避人耳目,又能自给自足。 另外他来庄子前就打听过了,桐城里谁人不知道陆家少爷是个病秧子,陆少爷养病的庄子压根儿没有人想靠近,就怕染上了晦气也一病不起。 再加上许是陆祈喜静的性子,挑的庄子也是在偏僻的半山腰上,和其他庄子离了一段距离,所以这几日众人的出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就这样,白衡等人住进了陆祈的庄子。…… ****** 京城,皇宫 御书房里,皇帝望着跪在底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冷声问道:“你说什么?一个残废的病秧子也能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锦衣卫指挥使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禀报着,“回陛下的话,属下派人到肃王安排的地点等着,却迟迟不见萧启的人影,王府里也遍寻不着……” “废物!不见了不会去找么?!我就不信萧启一个废物还真能躲过锦衣卫的搜查?!”皇帝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杯便砸了过去。 锦衣卫指挥使不敢躲,被茶杯砸了个正着,茶水淅沥沥淋了满头都是,还有几片茶叶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皇帝发了一通火之后,按捺下怒气,冷声说道:“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朕找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赶忙磕头谢恩,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 皇帝又摔了几本奏章,双眼怒得通红,他本想着捉到萧启好用来威胁萧昱,让萧昱能够乖乖的束手就擒,谁知底下的人这般废物,连个废人都捉不到! 前几日他接到萧昱谋反的密报,立刻就派人前往肃王府围剿萧昱等人,可谁知萧昱竟敢抵抗,肃王府如铁桶一般,锦衣卫攻打了数日总算拿下了肃王府。 可萧昱早就消失无踪,连带着肃王世子萧启也不见踪影。 皇帝自然派出许多人追捕,可这几日朝堂上突然传出一股风声,说是肃王是被栽赃陷害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皇帝想要铲除异己,连异母弟弟都不放过。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把他多年来对待肃王的手段都揭发出来,然后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接着又有关于遗诏的谣言传出来。 皇帝这几日被这些谣言气得不行,朝堂上、京城里人心浮动,大家不敢在明面上指责他,可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派他这个皇帝呢。 京城各大世家还有前朝的老臣们,近日来竟是一个接一个的托病不上朝。 皇帝被他们气得半死,却又不能真的把他们的官职给撸了,还得派出太医到各府上问后病情,着实是憋屈死了。 ... ...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庄子来人 京城里的动静白衡几人自然不晓得。 因着他们一路上很低调,进庄子也是在晚上,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发现庄子里多了人。再说这庄子是陆夫人的陪嫁,她给了陆祈养病用,平时就不会有其余人过来。 因此白衡几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几人安置下来后,墨竹留下来照看世子,墨书带着听风出发前往莒县,顺便打听京城的消息。 墨竹当初被肃王派出京城,除了前往桐城替白衡两人送家书之外,其实也暗地里替肃王跑了不少地方,办了不少事。 只是墨竹身为手下,不可能知道肃王的全盘计划,这也是肃王防着身边有内贼,几个重要的心腹都只知道计划的一部分。 而肃王府的那一条密道,就只有墨书知道,钥匙也在墨书的手中。 当日是因着情况危急,墨书又一时脱不开身,肃王才不得不派墨香前去接应世子,否则应该是由墨书亲自去把世子带进密道的。 所幸密道用过一次后就曝光了,也就不算什么重大秘密了。 至于墨竹压根儿就不知道世子等人是如何逃出王府的,他连世子等人为何要离开王府都不知道,若不是接到了墨书的传书,他还巴巴的往京城里赶呢。 也是因为墨竹没有参与这次的计划,所以墨书便把他留下来照看世子;再者也是因为墨竹的身手最好,所以墨书才能放心的离开。 墨书离开之后,墨竹便向听雨打听王府里的消息。 可听雨却是一问三不知。 听雨和听风不过是王爷派到白衡和陆祈身边服侍的小厮,哪里会知道肃王机密的事呢 当日要带世子离开前,听风和听雨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听到,只知道墨书突然冲进左厢房,命他们收拾一些细软,然后推着世子的轮椅来到其中一间厢房。 他们二人自然是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之后什么也不敢问的被墨书带着走,再然后就是见到墨香抱着世子冲进来,身后还跟着白少爷和陆少爷。 直到离开了京城,他们两个都还有点懵呢。 墨竹听了听雨的描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肃王为何会选了听风、听雨服侍世子。 世子出事后,便是由墨香、墨书领着梧桐和梧栖两人专门侍候世子,若是真要走,怎么不把梧桐和梧栖带上呢 墨竹想不通,便先把这茬搁下。 因着墨书离开了,所以墨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领着人十二个时辰都不敢松懈的守着庄子。 这一日,守在大门附近隐蔽处的其中一人,快步冲到墨竹前,在他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彼时墨竹正好在和白衡商量着,要找时间下山采办点日常用品。 墨竹听了手下的禀报,脸色顿时一凛,转头对着白衡说道:“有人过来了。” 白衡闻言也是一愣,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上山呢别说天气正寒冷,这几日正好是过年呢,这大团圆的日子,谁吃饱了撑着没事跑到山上啊 过了不久,果然庄子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守在庄子里的下人都是陆祈的人,早就被吩咐过了不能泄漏主子们的行踪,所以此时有人来了,守门的老汉抹了抹脸,镇定的前去应门。 老汉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提声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一个年轻的嗓音应道:“不好意思,我家主子路过此地,想要借贵宝地歇歇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汉闻言从大门旁的小门门缝望出去,就见外头站了一行人,敲门的明显是个小厮,身后几个家丁打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年轻人。 几人身后还有一辆马车,车里头显然坐的是女眷,一行人乍看之下很平常,可老汉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在这里守庄子守了几十年了,就不曾见有人大冬天的还带女眷上山游玩。 想起庄子里头的小主子,老汉抿了抿唇,扬声说道:“抱歉,主人家不在,老头子我不能自作主张,要歇脚不行,不过几碗热茶还是有的。” 门外的小厮闻言愣了愣,走回主子旁轻声回报,就见那个年轻人眉头一皱,身旁另一个小厮知机,马上不客气的说道:“这什么破庄子,少爷要来这里歇脚还怕脏了少爷的鞋呢,竟敢拦着不让进,真是不识抬举” “青双,算了。”那个年轻人的眉眼虽有些不悦,却也开口喝斥了手下。 这时候,马车里传来一道女声,女声透着一股甜腻和娇柔,听起来就像撒娇似的,“青峰,拿着这块牌子去,问问他是否能代表他主子拂了少爷的请求。” 敲门的青峰见女主子发话了,便上前到马车旁,接过丫鬟递出来的一块木牌。 青峰恭敬的接过木牌,这一次来到大门旁的小门前,开口说道:“还请老人家开门接一下,瞧瞧你是否能替主人家拒了我家少爷。” 老汉闻言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门缝,接过了青峰递过来的木牌,当他瞧清楚牌上的字样时,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老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他奉了主子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庄子,可如今知州府的公子在外头,他若是不开门,这岂不是得罪了知州大人 青峰见老汉一脸惊慌,便知道对方被知州的名头吓住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放心,我家少爷不过想歇歇脚,还不至于看上你这个庄子。” 老汉真是有口难言,再三思量后,不敢将知州公子拦在外头,可又不敢擅自开门,只得赶忙派人进去问问少爷该如何是好。 青峰瞥见老汉对门内的一个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仆人便撒腿往庄子内跑去,显然是去问主意的,眯了眯眼,心下有些了然,怕是那什么主子不在家只是托辞罢了。 思及此,青峰心下更是愤怒,竟然胆敢在他们少爷前撒谎,他想着,待会一定要告诉少爷,让人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汉不可。 替老汉跑腿的小厮到了白衡几人所在的院子,只是在院门口就被墨竹的人拦住了,小厮也不介意,喘着气把门口的动静说了一遍。 墨竹和白衡本就在等着消息,听见了院门口的骚动,便让人将那小厮带了进来。 小厮进了院子里,眼睛不敢乱飘,低垂着头恭敬的说道:“莫叔本来已经拒绝了对方,可对方递了块牌子进来,说是知州大人的公子呢。” “知州”白衡和墨竹闻言都愣住了。 这时陆祈推着轮椅出来了,打从来到庄子上后,陆祈便又坐在轮椅上,显然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腿脚已经好了。 陆祈开口说道:“知州大人的公子为何会跑到这穷乡僻壤听你说还带着家眷这大过年的,知州府上怎会允许公子乱跑呢” 小厮自是回答不出来,陆祈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转头对着白衡和墨竹说道:“看来只能让墨竹走一趟了。” 白衡的意思也是让墨竹出面,毕竟他和陆祈都不方便出面,墨竹以往只在京城里,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生面孔,不怕被人给认出来。 墨竹点了点头,对着小厮说道:“走罢,我去会会这个知州公子。”语毕,带着小厮便离开了。 墨竹走后,白衡这才又说道:“这个知州公子来得突然,着实有些古怪。” “嗯,我这庄子一年到头没多少人靠近,若是桐城人,更是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像知州公子这样不屈不挠撞上来的还是第一次。”陆祈说道。 “希望对方只是单纯的路过。”白衡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才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另一边,墨竹带着小厮回到大门口,门外知州府的一行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正当知州公子想要让人硬闯时,庄子的大门终于开了。 墨竹迎了出来,恭敬的说道:“不知府上公子亲迎,有怠慢之处还请公子见谅,方才莫叔拦着不开门,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知州公子倨傲的冷哼一声,身旁青双便开口说道:“废话不要多说了,我家少爷想要歇歇脚,还不快带路” 墨竹眯了眯眼,恭敬的将知州公子一行人迎进了庄子。 所幸陆祈的这个庄子还算大,陆祈等人住在后面的主院,前面有几个院子用来待客的,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开始知州府的人见墨竹把他们迎到小院子,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墨竹简单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想要换到主院的念头。 墨竹说:“委屈公子了,只是主院历来便是主子养病的地方,实是不好让出来招待公子。” 知州府的人一听是用来养病的,哪里还会想换到主院呢就连进了庄子都有些后悔了,个个都是一脸恨不得立时离开的表情。 知州公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本是带着新宠出外游玩,谁知新宠娇滴滴的,走没几步路竟是崴了脚,他对新宠正是热呼的时候,自是心疼得不行。 所幸手下人发现了一处庄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能够歇脚就行了。 谁知在门外被拦住也就罢了,进来后才知道主子竟是个病秧子,往年里都会到主院休养。 就算这个院子离主院有段距离,还是让知州府的众人觉得身子发痒,连屋内的摆设都不敢碰触,就怕也染上了病。 墨竹见众人的神态,心下的疑惑越发浓了。 方才青双开口时,他就觉得知州府公子的身旁,怎么会有那样仗势凌人的小厮此时见了一众下人就连知州公子都是心思浮于表面的,更加不解了。 堂堂知州好歹也是从五品,从五品家的公子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也难怪这大过年的就带着女眷四处乱跑,果真是个不知所谓的。 知州府一行人自是不知墨竹心中的腹诽,他们只顾着张罗主子安置,这时候,马车里的女眷也带着丫鬟下车了。 那女眷穿着一袭雪白裘皮的大氅,毛色倒是纯,竟是看不见一丝杂色,就是墨竹也不免多瞄了一眼,毕竟这样纯色的裘皮,就是肃王府里头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的。 ... ...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打探虚实 那女眷见墨竹多瞄了自个儿一眼,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し 她冷哼一声,身旁的知州公子见状立时就开口骂人了,“哪里来的下流东西,眼珠子往哪儿看呢?!” 知州公子一开口,一旁的奴仆也纷纷义愤填膺地瞪着墨竹。 墨竹的脸色僵了僵,显然没料到知州公子一群人如此的不着调。想他以往在京城里,身为肃王身旁得用的小厮,就是旁人见了都要高看一眼。 没想到了桐城这乡下地方,竟被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给小瞧了。 若非眼下小主子的行踪不宜声张,墨竹可没这么好脾性就放过眼前这伙人。 不过墨竹打算忍下这口气,谁知知州公子的女眷竟是不依不挠了。 那女眷见墨竹虽是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像以往那些人跪地求饶,心里便不高兴了,她依偎在知州公子身旁,娇声说道:“公子,您可得替奴家作主啊。” 短短一句话愣是让她讲得绻缱缠绵,语尾还微微上扬,勾得知州公子麻酥酥的,心上像是有一只猫爪在轻轻挠着。 不仅是知州公子听得荡漾,就是一旁的下人们也有不少人悄悄得红了耳根,哪怕是听了这么多天,可每一回听见容姑娘的声音,还是让人几乎把持不住。 而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人,就是墨竹了。 在其他人被那个容姑娘的撒娇迷得七荤八素时,唯有墨竹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凝。 他也不等容姑娘吹完枕头风,趁着大伙没注意时,很快就退出了院子。 容姑娘倒是瞧见墨竹跑了,可还没来得及喊人捉住他,就被知州公子一把揽进了怀里,容姑娘羞红了脸,也顾不得教训墨竹,还是赶紧把眼前的金主给侍候好了才是。…… 另一边,墨竹离开了院子,很快的回到了主院,一脸凝重的求见了陆祈。 陆祈正和白衡说着话,见着墨竹的样子,两人心下便是一凛。 墨竹也不等他们询问,赶紧开口说道:“陆少爷,白少爷,知州公子身旁的女眷有问题。” 白衡一听连忙问道:“你如何确定?” “白少爷,知州公子身旁的女眷,只怕是……是飘香楼的容姑娘。”墨竹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飘香楼?”白衡和陆祈微微一愣,墨竹见他二人一脸茫然,只好忍着尴尬解释道:“飘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而容姑娘是里头的红牌之一。” 白衡和陆祈听了,脸色闪过几缕尴尬,只是很快的就被沉重取代了。 “那一位容姑娘既然是飘香楼的红牌,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知州公子走在一块儿?”陆祈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解。 “墨竹,你是如何确定那一位就是容姑娘的?”白衡疑惑地问道。 “小的对声音很敏感,只要听过的嗓音就不会忘,前些年小的在因缘际会之下,曾经听过一次容姑娘的声音。”墨竹解释道。 “照这么看来,知州公子来到这个庄子就不是巧合了?”白衡的脸色黯了黯,沉声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也不用自乱阵脚,着人盯着他们就是了。”陆祈说道。 “嗯,三哥说得是,墨竹,这事得劳烦你了。”白衡点点头,同意了陆祈的看法。 墨竹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会先来知会陆祈和白衡,至于萧启那里,三人有志一同的打算先瞒下来,不惊动对方。 毕竟萧启的身子骨还没痊愈,先前又经过了一段奔波,眼下不适合劳心劳力,因此三人有默契的将事情捏在了手里。…… 知州公子在庄子里一待就是好几日,陆祈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暗中派着人日以继夜地盯着对方一行人。 不过连续盯了好几日,都只得到知州公子寻欢作乐的消息。 知州公子白日不是带着容姑娘四处游玩,要不就是饮酒作乐,晚上则是搂着容姑娘在厢房里荒唐嬉闹,动静还闹得很大,害得盯哨的人都脸红心跳的。 一连好几日,知州公子都不曾派人来和主家打声招呼,就彷佛他自个儿就是庄子的主人似的,吃的用的拿得很顺手,有时给晚了还会被埋怨几句。 而他身旁的下人们也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对着庄子里的奴仆吆喝不断,俨然一副鸠占鹊巢的嚣张样。 只是陆祈和白衡都没有反应,整个主院安静得很,若不是有奴仆进进出出的,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 再者知州公子一行人动静闹得虽然有点大,但却没有惊动萧启,在陆祈和墨竹的连手下,萧启到现在都不知道庄子上来了外人。 这个庄子本来就是陆祈养病用的,庄子上的人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再说他经营了这么些年,若是连一个庄子都拿不下来,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因此在他的示意之下,主院被守得宛如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再有墨竹挡在前面,萧启自然就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了。 况且就是萧启此时也是有心无力了。 自打来到庄子之后,萧启便倒了下去,前些时候白衡替他调养的功夫都白费了,眼下若是不好好静心调养个三五年,别说治疗腿伤了,就是活下去恐怕都成问题。 因此他也格外的配合白衡的治疗,不敢再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 这一日,知州公子一大早就派人到主院,说是要见见庄子的主人,和主人道个谢。 他派了身边最得用的小厮过来,见了墨竹便说叨扰了这么多日,着实不好意思,前几日是因着小夫人伤了退脚不便行走,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墨竹听着小厮胡扯,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变,那个容姑娘第一天似乎是崴到脚没错,可隔日就跟着知州公子四处乱走,哪里像腿脚不好的样子? 只小厮一脸正色的扯谎,他也就敷衍的附和,小厮再三解释道谢后,就把话题绕了回来,说是奉了他家主子的命,要来向庄子的主人道谢。 墨竹听他三句不离这件事,心里越发的觉得对方有鬼,因此淡淡地说道:“我家主子有恙在身,不好和知州公子见面,还请转告公子,多谢公子的美意了。” 小厮见他好说歹说,对方就是油盐不进,心里也气闷了起来,只主子有命,他也不能就此退缩,因此咬咬牙,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让小弟我磕个头罢。” 墨竹眯了眯眼,终于说道:“你等着,我去问问。”语毕,转身进了院子。 墨竹进了院子之后,对着守门的婆子低声说道:“盯着他,别让他乱走。” 婆子微微颔首,不着声色的紧紧盯着小厮。 墨竹来到偏厅,求见了陆祈和白衡,见了两人后把小厮的来意说了一遍,白衡听罢,沉吟一会儿后开口说道:“既然他非要见到庄子的主人,那我便见见他罢。” 接着他又和陆祈商量了几句,便让墨竹去将那个小厮带进来。 等到墨竹带着小厮进来时,就见到一个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软榻上的小公子。 小厮显然没想到,庄子的主人竟然是个小童,他整个人都愣了愣,事先打好的腹稿也说不出口了。 躺在软榻上装病的自然便是白衡,他手拿着一张帕子,摀着嘴巴低低的咳着,咳完后才对着小斯说道:“麻烦转告……咳咳…你家公子……我这身子…咳咳……咳……不争气……咳咳……”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再加上这咳法,不会是肺痨吧? 小厮脸色发青的在心里嘀咕着,双脚还不由自主的微微退了几步。 墨竹在一旁,扮演着忠仆的角色,看主子这样的咳法,立时就扑了过去,连声说道:“主子,您还好么?小的就说外面天冷,您不该出来才是。” 墨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瞪了小厮一眼,小厮摸摸鼻子,显然也觉得先前自己硬要求见庄子的主人有些不厚道。 可他哪里知道,庄子的主人病得这样重? 难怪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楞是没瞧见庄子的主人,原来对方病得都下不来床,眼下还得躺在软榻上让人抬出来。 看来公子果然想太多了,这个庄子的主人不是什么乱党,再说庄子的主人年纪就和世子对不上,他们在这里待这么多天都白费工夫了。 都怪那个容姑娘,硬要说这个庄子不对劲,缠着公子跑来这么个荒郊野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得摆出一副浪荡的纨绔模样。 再说,这次出门的时候正好过年了,也不知道回府后,老爷和夫人会怎么责罚他们? 小厮越想越懊恼,恨不得立时回去劝着公子下山,因此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主院。 小厮回到知州公子的院子后,当然是加油添醋的把庄子主人的病情说了一遍。 知州公子听罢,皱了皱眉说道:“竟是个小童?难道我们真的找错了?” 此时的知州公子哪里还有先前的纨绔样,他一脸冷然地坐在主位上,听着小厮的禀报。 而前几日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容姑娘,正恭敬的站在他身后,彷佛前几日在众人面前撒娇调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一夕变天 知州公子皱了皱眉,偏了偏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容姑娘道:“容儿,你说呢?” “回公子的话,妾身曾听人提起过,陆家的少爷体弱多病,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郊外的庄子上,虽不知陆家的庄子在哪儿,可这方圆几里内,唯有这一间庄子的位置最好……” 容姑娘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了。:乐:文:小说 3wしwxs520 知州公子仔细思索了一番,觉着容姑娘说得对,他们不就是觉得这一间庄子极有可能是陆家的产业,所以才上门打探的么? 虽说陆家少爷不是个小童,可那白家的少爷年龄不大,不正是个小童? 看来方才出面的正是白家的少爷了。 只是知州公子心内仍有疑虑,凭着陆少爷那个残废和白家的小童,有办法带着另一个残废,千里迢迢从京城顺利逃出来么? 也是因着这一层顾虑,所以知州公子才会带着容姑娘,装疯卖傻的闯进庄子里来一探究竟。 若不然,凭着他知州公子的身分,直接命人进来搜也未尝不可。怕只怕没搜到他们要的人,反倒是得罪了人,反往知州府头上倒扣一盆脏水。 毕竟陆家在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更别说陆夫人的娘家还是京城里的大世家,所以饶是知州府也不敢明面上太得罪了陆家。 一旁的容姑娘见知州公子脸色不豫,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开口说道:“公子,如今肃王乱党叛逃在外,京城里的许家受了牵连也是自身难保,陆家背后的大树算是倒了……” 容姑娘没有把话说尽,但未尽的意思知州公子也听得出来,只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虽说许家看似倒了,但只要圣上一日没有发落许家,这陆家就不好动。” 知州公子的思虑比在场所有人更深、更远,眼下京城许家看似穷途末路了,可许家也不是新贵人家,但凡传承了多年的世家大族,总有些底气和倚仗。 若非如此,圣人早就将许家连着肃王府一锅端了,就是因着世家不好动,圣人只能拿攀上肃王府的那一支做筏。 但知州公子知道,就算牺牲了那一支,许家也不会受到什么大影响。 既然许家未倒,陆夫人和陆家在桐城的底气就仍然在。 就是因着此事棘手,所以父亲才会交到他手里,毕竟他一个小辈又是白身出面,就算真的得罪了陆家或是京城许家,也不至于影响到父亲的官途。 可在场其他人就想不到他这么深远了,对容姑娘来说,她来到桐城的目的就是追捕肃王世子,只要能够逮着人,得罪个桐城首富或者京城许家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再者她往日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小小一个陆家或是许家,压根儿不在她的眼里。 至于知州府其他下人,就更想不到那么多了,在他们眼里心里,知州府是多么大的官啊,陆家一个小小商甲,难道还能斗得过知州不成? 自古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谅陆家应该也没那个胆才对。 只是小厮看公子脸色凝重,也不敢乱出主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被责罚事小,别连命都丢了才是,就像他的上一任,也是多嘴了一句,就落得杖毙的下场…… ****** 白衡见过知州公子的小厮后,便回了后面的主院。 陆祈见到他回来,赶忙推着轮椅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如何?” 白衡见天冷得很,陆祈竟然还出来,便赶忙走上前去,站到他的轮椅后,一边推着他进屋一边说道:“当然没事,三哥你别担心,那小厮不过是来探探口风罢了。” “……他们这是认定了这是陆家的庄子了,眼下虽不知他们顾虑什么,但迟早会闯到后院来的,看来得先把大哥送走了。”陆祈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 为了避人耳目,来到桐城之后,白衡和陆祈便商量着,往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一律称呼萧启为“大哥”,毕竟“世子”这称呼已不适合了,他们也不可能直呼萧启的名讳。 白衡闻言,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待会儿便让墨竹带着人先走。” 两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后,便马上唤来墨竹,墨竹听闻知州公子是冲着他们来的后,便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多说,连夜安排好带着萧启就悄悄离开了。…… 隔日一早,白衡和陆祈起身后,便隐约听见前院传来吵杂声,唤来下人一问,才知道知州公子一行人也是今天要离开。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心下都有些不安,知州公子早不走晚不走,竟刚好在世子萧启离开后也要离开,莫不是世子露了行踪? 正在他们担忧之际,吵杂声突然越来越近,白衡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有小厮冲进来,惊慌地说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官差。” 小厮的话音刚落,便见到知州公子领着一行人闯进了后院,白衡倏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瞪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 一旁的陆祈也是紧握着双拳,却仍然坐在轮椅上,只是眉眼也是带着怒气,明显不待见这不请自来的一大群人。 知州公子可不管他们的脸色,转头对着身后领头的官差说道:“常大人,他们就是白衡和陆祈,就是他们窝藏叛党。” 白衡和陆祈一听,好嘛,知州公子这是豁出去了,打算来硬的了。 所幸他们早就把世子送出去了,否则今日若真是让世子落入对方手里,他们哪里对得起肃王的托付? 那常大人一听便让手下去搜庄子,白衡和陆祈在原地冷冷地瞪着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知州公子一行人以为对方这是被吓怕了,才会一句辩解也没有。可随着搜查时间越来越长,却迟迟没有发现肃王世子的身影之后,知州公子和常大人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虚。 不仅知州公子没有底气,就是隐在人群后的容姑娘脸色也越来越白。 今日这计划可是她一力撺掇知州公子的,倘若没有她的劝说,知州公子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此计绝对稳妥。 她知道知州公子不打算得罪陆家乃至京城许家,可她也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明明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肃王世子极有可能就在一墙之隔的后院。 此时不逮人更待何时? 所以她极力劝说知州公子,先斩后奏,带人来搜了再说,只要找到肃王世子,定了陆家的罪和许家的谋逆之罪,岂不是大功一件? 知州公子本打算采取更温和、更稳妥的法子,可耐不住容儿在耳边画的大饼,是啊,若是真的被他捉到了肃王世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说父亲的升职有望,就是他在圣人面前都可以挂上号了。 越想越心热,后来知州公子终于坐不住了,让人取了知州的印鉴去桐城官府搬来了人手,打算硬闯进陆庄后院。 结果闯是闯进来了,可事情的发展却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眼见着常大人的人手把庄子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知州公子和常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容姑娘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她眼见着情势不对,赶忙悄悄地离开了后院。 容姑娘步伐匆匆,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领着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竟是就这么离开了。 待到事后知州公子回头来找人时,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容儿?…… 又过了几日,白衡和陆祈还没和墨竹联系上,便听闻京城发生了大事。 听说肃王领着几千精兵和几个朝中重臣,拿着先皇遗诏闯入了皇宫,把皇帝给赶下位了。 太后本来要出来斥责肃王,却也被肃王手下的兵给杀了,原来是先皇遗诏里说的明明白白,太后毒害先皇,先皇要太后陪葬。 这样一件皇室的惊天大丑闻瞬间便传遍了全国,而先前依附皇帝的世家们,也被肃王清扫,他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赐死他的王妃和王妃娘家。 朝堂上也有许多大臣陆续被问斩,一时间朝堂上人心惶惶,都怕自己是下一个被清算的。 而原本的皇帝在太后被赐鸠酒后,也随后被赐死了。 一连串的变故,看得京城众人眼花撩乱,前些时候明明是肃王府被围了,肃王还被冠上谋逆的罪名叛逃在外,整个肃王府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结果一眨眼,肃王竟登上了皇位。 消息传回桐城后,白衡和陆祈都傻眼了。 他们前些时日还在提心吊胆的躲躲藏藏,还被知州公子带人欺上门来,谁知一转眼,肃王……喔不,当今圣上竟然登基了。 不只白衡和陆祈傻眼,知州大人听闻消息后,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知州公子也是惨白了一张脸,心里把容姑娘恨得不行。 而被知州公子恨得要死的容姑娘,此时也是后悔不迭。 当日她逃离陆家的庄子后,直接离开了桐城,本想要回到京城,可谁知还没走到,就听闻天下变了天,肃王竟然捧着先皇遗诏登上了大宝。 她立刻掉头想要远离京城,可还没来得及走,就被肃王手下的人找到了。 白衡和陆祈不知道她是谁,肃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 不只容姑娘的身分在肃王面前不是秘密,就连飘香楼其实是皇兄的产业他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飘香楼的众人都在肃王府的监视下,同时早在容姑娘离开京城后,她的行踪就被人盯上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召见白衡 肃王登基之后,并没有建元,而是沿用了之前的年号。し 对于肃王的登基,朝中虽难免有些言论,可在肃王的铁血手腕下,就是有异议也不敢明着说出来,再说肃王拿出先皇遗诏,他的皇位可说是来得名正言顺。 由于太后和肃王妃都被肃王干掉了,所以眼下后宫中并没有个主事的人,所以在朝堂安定下来后没多久,群臣便上书力劝陛下选秀。 群臣上书劝圣上选秀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一来当今陛下确实需要充盈后宫,二来便是众所周知,肃王世子那可是个残废的病秧子。 圣上没有登基前,他的嫡子是不是残废,是不是活得长,他是否会后继无人,这都没有人关心。 可如今不一样了,圣人子嗣单薄,倘若自家送适龄的女子入宫,日后能替陛下诞下皇子,岂不是对家族大大的有益? 想到这一点的不是一个两个,因此大臣们极有默契的,同时上书请求陛下为子嗣计,为国家计,还请尽快广纳后宫才是。 御书房 原本的肃王,如今的陛下,坐在龙案后看着眼前的奏折,眼中的神色平淡无波。 站在一旁侍候的内侍是当初就跟在肃王身边的贴身内侍,肃王进宫成了皇帝,他也成了皇帝身边的第一人。 不过就算他自认是陛下身边的第一人,也不敢随意揣测陛下的心思,毕竟陛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以往的风流荒唐都是装出来的。 虽说他走出去,外面的人都要对他恭敬三分,称他一声苏总管,但他可不会就此膨胀,把自个儿看得有多重要。 因此他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在一旁。 就在苏总管微微放空时,龙案上传来“啪!”的一声响,苏总管的心里跳了一下,掀起眼皮子快速的瞟了一眼。 果然就见到陛下将奏折拍在桌案上,眼中还闪过一丝怒意。 他赶忙收回视线,继续当作雕塑杵在原地。 “暗一。”陛下沉声唤了一声。 “属下在。”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单膝跪在陛下面前。 “太子到哪里了?”陛下问道。 “回陛下的话,太子一行人明日便会进京。”黑影答道。 “嗯,白衡和陆祈呢?” “回陛下的话,暗二已领人前去安排。” “尽快将白衡带来,太子的身体不能拖了。”陛下沉声吩咐道。 “属下遵命。” 站在一旁的苏总管心下暗叹,任外面大臣的心里有多少心思都没用,陛下摆明了很看重世子……不,该唤作太子殿下了。 尽管殿下身体不好,也还没进京,可陛下分明是要立下储君了。 既然陛下属意殿下,哪里还会在殿下的身子骨未大好前,就广纳后宫,生下会威胁到殿下的健康皇子呢? 可笑那些人都看不透,还以为能够博一场荣华富贵呢…… ****** 虽然白衡和陆祈听闻肃王登基了,可两人还是颇为担心出逃在外的萧启。 毕竟先皇肯定有旧势力,倘若先皇的旧部想要替先皇报仇,那么一个人独自在外的肃王世子可就是最好的靶子了。 再加上肃王世子可是肃王的独子,如果能够捉到萧启,可以说就是拿捏住肃王的命脉了。 毕竟先前肃王有多看重这个独子,全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 正如白衡和陆祈所担心的一样,确实有些人打着捉住萧启的主意,只是肃王既然要争这个皇位,又怎么会不替自个儿的独子安排? 因此前来袭击萧启的人没一个成功的,反倒被肃王的手下顺藤摸瓜,反扑回去将叛贼据点给一锅端了。 就在萧启平安的消息传到白衡他们的庄子上时,陛下派来迎他们入京的人也到了。 白衡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趟京城他势必得去走一趟的。 先不说皇命不可抗,就说他身为萧启的主治大夫,怎么都不可能放下萧启的身子的。 可让他直接进京,他的心里又有些顾虑。 一旁的陆祈看见白衡的脸色,微皱了皱眉,思忖一会儿后,便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小衡你跟着大人先行进京,我回白家走一趟,确认白老爷子没事后再上京寻你。” 陆祈知道,白衡的顾虑便是白家。 果然,白衡闻言脸上的神色舒缓了些,他低声说道:“要麻烦三哥了,若非……我该自个儿走一趟的。” 陆祈知道他未竟的话语,现如今肃王的身分不一样了,白衡不可能抗旨不进京,再加上萧启的身子骨不乐观,白衡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这趟京城之行,白衡只能立即出发。 前来接人的是陛下身边的暗卫,虽说带着皇命而来,却只是口谕没有圣旨,所以陆祈和他们商量一下,便得到允许可以迟些进京。 毕竟陛下本来的意思是,尽快请来小白大夫。 待到他们正要退下时,才又补了一句陆家少爷若是愿意,可一并同行。 暗卫自然能够领会陛下的意思,这小白大夫是要替太子看病的,肯定是要进京的,而陆少爷和小白大夫交好,所以陛下也愿意给小白大夫几分薄面,让他能够带着陆少爷一块儿进京面圣。 如今陆少爷有要事在身无法上京,暗卫也不会勉强。 众人说定后,白衡很快地收拾好包袱,便跟着暗卫们离开了。 白衡一行人离开后,陆祈便带着人也离开了别庄下山回了陆家。…… 陆家 听闻陆祈回家了,陆家上下的反应不一,陆老爷子那是高兴得很,觉得长房就是争气,由于长房儿媳妇如此有远见,竟能在陛下登基前就攀附上去。 所以打从陛下登基后,陆夫人在陆家的地位更是超然。 陆家其他几房心里虽然嫉妒,可谁叫自家没有个京城的好亲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陆家上下都觉得陆夫人有个好娘家,生了个好儿子时,却不知陆夫人心下可是恨得要吐血。 打从陆夫人听闻肃王登基后,便倒了下去。 众人以为她是情绪起伏过大,所以在得知肃王登基,陆祈没事之后,才会一时激动昏了过去。 可只有陆夫人身边的简妈妈知道,陆夫人这是急怒攻心,同时也是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陆夫人当初碍于京城许家的施压,不得不将陆祈送进京,后来听闻肃王谋反,心里正在高兴,看来陆祈那个小贱种要死在外面了。 可谁知还没高兴多久,竟然传来肃王登基了。 陆夫人顿时就懵了,肃王怎么会登基了?那被许家送进肃王府的陆祈不就翻身了? 当初许家虽然说得模拟两可,可陆夫人自有自己的眼线,知道许家送陆祈入肃王府其实是把陆祈当男宠看的。 所以陆夫人便乐得将陆祈给送过去了。 可谁想肃王竟然…… 思及此,躺在床榻上的陆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旁侍候的简妈妈见状,赶忙上前轻声安慰道:“夫人,您放宽心,眼下自个儿的身子骨最重要,旁的都比不上您自个儿啊……” 陆夫人知道简妈妈的意思,苦笑一声说道:“妈妈,你说我争了一辈子,有什么用?临到头,那贱女人的儿子竟然……” “夫人,再怎么说您都是少爷的母亲,少爷就是冲上了天,头顶上也顶着一个‘孝’字,您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简妈妈赶忙凑到陆夫人耳旁劝慰着。 就怕陆夫人心里不舒畅,又把陆祈不是她生子的事拿出来念叨。 眼看着陆祈就要飞黄腾达了,夫人更是不能让陆祈的身世曝光才是。 陆夫人知道简妈妈的好意,可就是意难平啊…… 陆祈回到陆府时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静悄悄的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当其他房的人听闻陆祈回来后,便打算登门拜访,可陆祈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个人都不见。 陆祈回到家后就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闭门不出,连日来只有第一日去跟陆老爷子问安,就连陆大爷和陆夫人的正院都没有去。 陆夫人虽不喜陆祈,不想看见他,可对方回来了没有来请安,又让陆夫人心下不豫,觉得贱种果真没有教养。 陆夫人端着不去喊陆祈来请安,陆大爷可坐不住。 当初他听闻岳家要陆祈上京就很赞成,毕竟能够多攀附一方势力对陆府来说有利无害。 就算儿子是去当男宠又如何?平常人想要入肃王府还没有门路呢,这男宠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后来肃王卷入谋逆,陆老爷也曾后悔过不该把儿子送出去。 可陆老爷只是害怕被牵连问罪,可不是后悔可能会失去儿子。 直到肃王登基的消息传来,陆老爷别说多开心了,他神气扬扬的打算到外宣扬自家儿子和肃王府的关系,所幸被陆老爷子先一步阻止了。 否则陆家的脸面就要丢光了。 可就算如此,陆家上下也传遍了,陆祈少爷可是肃王身边的红人,日后可是人上人呢。 没有知识眼见的下人只以为陆祈少爷得圣上看重,可陆家其他房的人听说后,心里都是鄙夷不屑,连带怀着一股看大房好戏的心态,任由谣言在陆家传得越来越烈。 毕竟他们可不是那些无知的下人,圣人身旁的红人?能够在圣人身边待着的,不是重臣、内侍就是宠妃,陆祈一个少年,要成为圣人身边的红人,重臣是不用想了,除非净了身当内侍或是以色侍人。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说出去都够让人鄙夷的了。 堂堂陆家大房的嫡长子,虽说瘸了,可身分摆在那儿,在桐城走出去谁不客客气气的? 可如今却失了傲骨,宁愿雌伏于另一个男子身下,这可真是说了都嫌脏嘴呢。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身分转变 白衡跟着圣人的手下很快地进了京城。 只是暗二并没有带着白衡直接入宫,而是领着他到了靠近宫门,一条住满了达官贵人的幽静胡同里。 胡同的最深处有一座宅子,宅子外表看起来朴实低调,门上连匾额的都没有。 暗二带着白衡坐的马车,拐到宅子的偏门,偏门口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白衡的马车没有停顿,直接入了偏门,又在院子里行了一会儿后,这才停了下来。 这时,一人从马车门口探了进来,对着白衡说道:“辛苦你了,小白大夫。” 白衡定睛一看,原来是墨竹。 既然墨竹在这里,想必太子殿下也在这里才是,白衡心下这般想着,顺着墨竹搀扶的手,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白衡抬眼快速打量了周遭一眼,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粗略一看,院子占地辽阔,一眼望去假山流水,花团锦簇,简单中带着大气。 进了厢房后更不用说,房里布置精致典雅,看似朴实不奢华,其实处处都是精品。 白衡不动声色的跟着墨竹踏入了内室。 萧启正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见到白衡来了,脸上挂上了笑容,温声说道:“小白大夫,要劳烦你了。” “世子客气了,这是草民该做的。”白衡斟酌一会儿后,还是称呼萧启为世子。 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启的太子之位那是板上钉钉的,只是圣人一日没有下旨封太子,旁人就不好直接称呼萧启太子殿下。 萧启对这些称呼也不在意,再者他和白衡的关系不错,先不说白衡是他的大夫,就说白衡和陆祈护着他一路平安,冲着这一点上,萧启也不会太过亏待白衡和陆祈。 白衡自也感觉得到萧启释出的善意,心中终于吁了一口气。 老实说,自打肃王登基之后,白衡的心里便一直吊着,以往身分差距就很大的王爷和世子,一夕之间变成了更高贵的存在。 这让白衡心里不断的琢磨,该如何拿捏和世子见面之后的一个度。 所幸世子没有变,并没有因为身分的转变,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这对白衡来说,实在是最好的结果了。 放松之后,白衡便放下心中杂念,开始专心替萧启调理身体。…… 桐城陆家 陆祈回到陆家之后,表面上看似低调一直窝在府里,可早在拜见过陆老爷子的当天,陆祈便避过众人耳目,悄悄的走了一趟白家。 只是他到了白家之后并没有见到白老爷子。 他按照白衡留下的讯息,找到了白衡留在白府里的心腹,可据那人所说,白老爷子前些时候说是要出门采药,就这样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府里头没有发现异样,毕竟老爷子往年也时常出远门,常常一去个把个月是常事。 直到府里迟迟没有收到老爷子的音信,这才发现不对劲。 白仲辅发现不对劲后,并没有声张,只是派了心腹出去寻找。 毕竟族里头可还有其他人虎视眈眈着他们的产业呢,就说白府里,他的二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大房的铺子。 以前老爷子还在,可以震慑住其他鬼祟的族人和二弟,可若是老爷子走了,白仲辅独木难支,要守住白家偌大的家产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逮。 所以白仲辅丝毫不敢让老爷子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出去。 可他瞒得过府外的族人,瞒得过其他人,就连二弟都被他瞒住了,却被他的枕边人给发现了。 不只白夫人发现了,连萧柔安都嗅着了蛛丝马迹,试探了几次之后,萧柔安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因着白衡的关系,所以萧柔安处于被动的位置,被动地入了府,被白夫人压制下去,可她怎么说都替白大爷生了个白衍,所以她在白仲辅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再加上她入府之后便伏低做小,竭尽全力巴结着白仲辅,就这么拢着拢着,又把白仲辅给拢了回来。 不仅把白仲辅拢了回来,甚至还让白仲辅答应把儿子从白夫人那里抱回来。 而白夫人因着被白仲辅伤透了心,看开之后便也不再在意白仲辅,随着底下妾室争宠,对白仲辅一直冷冷淡淡的。 当她听闻萧柔安想要将白衍抱回去时,也只是勾勾唇角,便让人把白衍抱走了。 白衍又不是她的亲子,她把白衍抱到身边一来可以震慑住萧柔安,二来也是忍着恶气想将白衍和萧柔安隔开,好好教养白衍。 毕竟再怎么说,白衍也是白家子孙,不好让他跟着萧柔安那样的生母给毁了。 谁知萧柔安目光短浅,竟以为她想搓磨萧衍。如今白仲辅开口,白夫人也不再枉做好人,便把白衍还给了萧柔安。 前有萧柔安的温柔解语,更是衬得白夫人的冷心冷情。 得不到白夫人几句软话的白大爷,干脆就转头又投向了萧柔安的怀抱。 萧柔安好不容易又拢住了白仲辅的心,自是使出千般手段,终于磨得白仲辅点头同意将白衍记在白夫人的名下当作嫡子。 萧柔安想得美,如今老爷子不在了,白家后院可不就是白仲辅的天下了,想来白夫人也不敢和白仲辅作对才是,所以她压根儿都没想到,白夫人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只要想到当日白夫人当着自个儿的面,不带一句脏字却把自己讽刺得体无完肤,萧柔安的心里更是不得劲儿。 她以往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生得好,理应有个好前程。 白仲辅哄她的时候,也是把她捧得高高的,哪里想得到,白仲辅口中无趣的正室夫人,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家世也比她好太多了。 打从第一眼见到白夫人,萧柔安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 这一种自卑之前还埋得好好的,可就在她妄想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时,就被白夫人的气势给勾出来了。 白夫人先前便想开了,白仲辅不是她的良人,她也不会继续在对方身上费心思,萧柔安不惹她也罢,可如今一个庶子竟然也敢妄想嫡子的名份,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点头答应下来。 况且她又不是没儿子,她的白衡还好好的呢,何必把一个戳人心窝的庶子认在名下? 所以不管白仲辅如何威胁利诱或是以情相劝,白夫人冷着一张脸,不点头就是不点头。 只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得知老爷子失去消息后,白仲辅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不说,接着竟是来到她的院子,想要逼迫自己点头认下白衍。 她气不过怒呛了几句,就被白仲辅给软禁起来了。 白府正院里 白夫人坐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远方。 她身边的一个妈妈面带忧愁的陪着她。 她身边的妈妈是她以前的陪嫁丫鬟紫玉,配给了院外的一个小管事,然后又回了白夫人身边当差。 另外两个陪嫁丫鬟则是都嫁到了外头的管事,在外面帮着白夫人打理嫁妆。 紫玉嫁给了前院的管事林其,所以大家都称她一声林其家的。 林其家的见白夫人坐在窗口,便低声劝道:“夫人,这里风大,您要保重身子啊。”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有落下,替白夫人披了一件披风。 白夫人闻言淡淡地说道:“再冷冷得过我的心么?” 她本已经对白仲辅失望了,可她没想到,白仲辅还能让她更绝望,他要美妾要美色,自个儿都没有拦着,外头那些阿猫阿狗想进府,她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竟然想要动摇衡儿的地位。 白夫人不知道,白仲辅的心可以冷硬到这个地步。 再怎么说,白衡也是他们的儿子不是么?白衡还是长房的嫡长子呢。 结果她和他的儿子,还比不过一个外室的私生子! 每每想到这一点,白夫人就替白衡恨得咬牙切齿。 林其家的见夫人脸色不豫,便知晓夫人定是又想到了大爷,一想起大爷,就是林其家的都想叹气,这都是些什么遭心事啊。 “夫人,您放心,老太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大爷的想法不会得逞的。”林其家的看不过眼,在白夫人的身边低声劝慰了一句。 白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父亲多年来时有外出,这一次想必是在那里耽搁了,大爷倒是有一点做对了,没有让其他人探听到消息。” “说得也是,倘若二爷或二夫人知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白夫人听罢叹了一口气,二房这些年来一直盯着大房,除去大房产业多之外,何尝不是因着衡儿受到老爷子青睐,日后极有可能接替家主之位。 不只二房,就是族里人也颇有微词,毕竟她的衡儿年岁实在是太小了,未及弱冠就显出这样的天赋,实在是太过打眼了,也不是好事。 现如今又跟着陆家少爷上了京城。 思及此,白夫人的担忧更甚了,外人只道白家日后要出头了,毕竟白小少爷竟然攀上了肃王,而肃王已在前些时候成了当今圣上。 可要白夫人来说,她宁可儿子安全的待在身边,也不要儿子卷入京城里的风波。 毕竟滔天的富贵,岂是这样好搏?就是搏来了也得有命才能享。 正文 第八十章 许家来人 陆祈走了一趟白家,却只得到白老爷子音信全无的消息。 这让他有些为难,本想着替白衡走一趟白家,之后便可以进京和白衡会面,可现在知道了白老爷子不在,陆祈倒不好一走了之了。 他知道白衡和白老爷子感情很好,倘若白衡知晓了老爷子下落不明,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且如今白家这般境况,他也不敢就这么走了,毕竟白夫人可还在白府里呢。 没有了白老爷子的压制,也不晓得白大爷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白老爷子不过是没有消息,白大爷就打算把白衍记做嫡子;假若白老爷子当真回不来了,白大爷岂不是要翻天了? 本来他若不认识白衡,白家的未来如何他丁点儿都不在意,可如今凭着他和白衡的交情,说什么也无法在白家风雨飘摇之际,就这么转身离开。 陆祈对于自个儿的心态,着实有些惊讶。 陆祈知道自己不是个会发善心的人,平时对人也很冷淡,由于身世的复杂和陆夫人的态度,因此他的骨子里更是有一些叛逆和桀骜不驯。 他以为自己和白衡只是比普通人交情好一些,可这一路以来,他频频打破自己的原则和以往的坚持,现在更是因为急白衡所急,竟然生出替白衡守住白家和白夫人的念头。 这让陆祈的心里很是震动。 脑海中隐约有一丝灵光闪过,可转瞬间就消失,让他捉也捉不着。他微微皱眉,感觉得到方才那丝灵光分明很重要,可此时再怎么想,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陆祈有一种预感,当他弄懂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之后,他和白衡之间的关系,兴许就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而这变化是好是坏,他此时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京城 白衡来到萧启身边后,便专心替对方调理身体。 所幸肃王登基之后,便把国库中许多珍贵的药材拼命的往萧启的府上搬,有了这些药材的滋补,萧启的身子骨总算是有了起色。 萧启的身体状态稳定之后,白衡这才着手开始准备替对方解毒。 只是他平日虽专注在萧启的病情上,心里却没有一刻忘记桐城的白家和陆祈。 他本以为陆祈替自己走一趟白家再进京,应当花不了多长时间,可转眼他都在萧启身边待了快一个月,陆祈却还是不见人影。 虽说和陆祈之间有书信往来,可就是因着陆祈迟迟未离开桐城,所以白衡心里越发担忧,知道白家肯定发生了大变故。 否则陆祈不会替自己守着白家。 至于是什么样的变故,白衡直觉猜到和白老爷子有关。 毕竟当初母亲的那一封信,便很能说明问题了。白衡深信,只要爷爷在,父亲是肯定不敢逼迫母亲把白衍记作嫡子的。 所以当时收到母亲的信时,白衡的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只是就算他心里再着急,眼下也无法离了京城,白衡相信,在萧启完全好起来之前,陛下是绝对不会放他离开的。…… 陆祈回家之后,便遣了手下去寻找白老爷子的下落。 按照白衡心腹所言,老爷子最后一次传回消息的时候,似乎是在北方。 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其他线索,陆祈无法,只得让人撒网式的搜寻,从桐城一路往北找去。 把一切安排好后,陆祈有些苦恼,眼下他是暂时走不开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白衡说起? 白衡可是还在等着他的音信呢。 思及此,陆祈又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眼前桌案上空白的宣纸,每当他想要提笔写信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他知道白衡最挂念的便是白夫人和白老爷子。 倘若白衡知道了白老爷子的事,心神一定会受到影响。 可眼下白衡正在替世子调养身子和解毒,若是白衡无法专心,到时世子若是稍有差池,天子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可陆祈也知道,白衡若是安顿好后,肯定会和白夫人和他的心腹联系,届时一样会知道白老爷子失踪的消息。 先前是因着他们带着萧启在外奔波,当时萧启还背着乱党之名,他和白衡也被算做肃王一党,所以不好和白府联系,免得将白府牵连在内。 之后白衡又直接被接进京,暂时也无法传递消息回白府。 可陆祈知道,要是白府的消息再不送过去,白衡自个儿就会想法子和白府联系了。 因此他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提笔写了白老爷子的事。 寥寥几笔写完后,陆祈便遣人将书信送了出去。 这时候,陆夫人身边的简妈妈突然来了,陆祈听见下人禀报时,动作顿了顿,才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罢。” 陆祈坐回轮椅上,没多久就见小厮领着简妈妈过来了。 简妈妈见到他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怜悯和可惜,陆祈见状不动声色,当作没发现对方的神色,只是开口问道:“妈妈这时候过来,是母亲有什么吩咐么?” 简妈妈收起心思,笑着说道:“夫人的家里来人了,夫人让少爷去见见。” “……哦?是从京城来的?”陆祈闻言一愣,陆夫人的家里人?莫不是京城许家? “正是呢,夫人让奴婢领着少爷过去。”简妈妈笑着说道,语气中不乏带着点炫耀,毕竟京城许家的名头说出去可是响亮得很。 “既然如此,便劳烦妈妈了。”陆祈没想到,许家竟会派人来桐城,他还以为许家现今正忙着讨好陛下呢。 陆祈随着简妈妈来到陆夫人的正院,才刚踏进院子,就隐隐听见谈笑声从待客的花厅里传出来,听起来里面很热闹。 “外祖家来了很多人?”陆祈歪头倾听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是的,来了不少人呢。”简妈妈笑着回道,却是没有细说到底来了哪一些人。 陆祈勾了勾唇,没有在意简妈妈的态度。 简妈妈带着他进入花厅时,花厅里众人的谈笑声突然顿了一下,陆祈恍若未觉,让小厮推着他来到陆夫人面前。 “来了。”陆夫人面色有些僵硬,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陆祈点点头,转向坐在陆夫人身旁的妇人,“三婶婶来了。” 原来许家竟是派了许三夫人过来,且三夫人还不是自个儿来的,还带了大房和三房的小一辈过来,看着坐在一旁的几个少年、少女,陆祈心下疑惑,面上却是丝毫未显。 原本这一次许大夫人也要跟着一块儿来的,毕竟大房的子女都出远门了,不只许大夫人自个儿嫡出的子女,就连庶出的一个也没落,全都跟着一块儿来了。 只是许大夫人身为许家的嫡长媳,却是不好丢下整个许府离开的,所以最后便只有许三夫人领着一堆小辈来了。 方才陆祈还没来时,许三夫人和陆夫人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陆夫人也从三夫人的话中听出了对方此次前来的用意了。 陆夫人没有想到,许家为了拉拢陆祈,竟然打着将许家小一辈的女儿许给陆祈。 为了不显得吃相难看,才会连男孩也带过来,免得三夫人一个人带着一群小姑娘也太不好看了。 要三夫人来说,她压根儿就看不上陆家,更不用陆祈还是个坐轮椅的残废。 可许老爷子发话了,就连老夫人也有此打算,大房和三房拗不过老爷子和老夫人,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未来的女婿。 只是三夫人和大夫人都想着,嫡女只是打掩护用的,到时候推出来的肯定是庶女。 用许家一个庶女换得陆祈的亲近,倒也值了。 许三夫人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和老夫人为何看重陆家这门亲,她实是看不出陆祈有哪里好,值得许家的女儿下嫁过来。 不过许三夫人比大夫人听话,心里虽然嘀咕,却不像大夫人为了此事,和许大爷闹了好一些时日了,若不是公爹发话,许大夫人肯定拘着大房的嫡姑娘不让出门。 许三夫人心下转悠了许多念头,可面上一点儿都不显,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态度和蔼的问着陆祈的日常起居,俨然是一个亲近的长辈。 陆祈虽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配合着对方,一问一答规矩得很。 殊不知,陆祈这样淡定的神态,反倒让许三夫人看入了眼,撇去陆家的家世和陆祈的残疾不说,光是陆祈的条件也算不错了。 她琢磨着先下手为强,替三房庶女订下陆祈才是。 既然老爷子发话了,那么这门亲肯定是要做的,至于和哪一房做,老爷子却是不管的,左右只要陆祈的正室夫人是陆家女儿就行了。 思及此,许三夫人开始盘算着,三房里哪一个庶女和陆祈结亲最洽当? 毕竟依照老爷子这么看重陆祈,想来陆祈之后的前程不会差,她也不想随便便宜哪一个不好拿捏的庶女,否则日后有好处哪里轮得到自个儿? 因着心下有盘算,所以许三夫人的眼神不自觉得飘向了坐在一旁的几个小姑娘,陆祈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眼神。 便也跟着快速又隐晦的瞟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陆祈突然想通了许三夫人前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