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卿行》 正文 第一章 谁能来告诉叶晓绿,一辆慢悠悠的行走的牛车也能把人一下子撞到另一个世界? 彼时叶晓绿正在道路转弯处,推着单车,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山峦的起伏,慨叹着山野人家的惬意自然,欣赏着夕阳无限好,尽情让微风吹走该吹走的情绪,要拥抱世界拥抱大地拥抱宇宙,内心充满了正能量的情感的时候,一个农夫驾着一辆似乎从远古而来的牛慢悠悠的踱步过来。 真的是慢悠悠。 然后叶晓绿就看到赶牛的小孩对自己绽开一个大大的淳朴稚嫩无限没好的笑容,然后叶晓绿就看到了自己的脆弱的小自行车被牛顶角的撞了过来,然后突然想到自己的自行车是红色的,然后明白缘由的时候自己就飞了出去,然后头就晕了,然后眼前就一片黑暗了,然后就觉得自己似乎从很高的地方猛然掉落,再然后就看到很明亮的光,感觉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前走,再然后睁开眼,欣慰自己终于醒过来,过程还真是一气呵成。 叶晓绿正静静的感慨着,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含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软软的,很明显那是自己的手指,小小的,抬头一看,看到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大大的黑眼睛后面隐约看得出是古色古香的家具。 “啊——”叶晓绿尖叫。 “呜哇,呜哇”,娃娃哭的奶音,叶晓绿陡然感觉到上空有天雷在滚滚。 “娇娘不哭,乖啊——”面前的大黑眼睛亮闪闪,充满母性的光辉。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叶晓绿表示自己一定在做梦,对,一定是梦魇了,一定要把自己叫醒。 “啊——” “呜哇,呜哇”还是小娃娃的奶音。 “娇娘不哭,阿嬷,娇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办才好?” 叶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摇晃。 叶晓绿两眼泛白的看着头顶上晃动的屋顶,眼珠死命的转,想要看清楚周围是什么模样自己什么模样。 看不到,倒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往下。 下意识的伸出手,揪住了大黑眼睛的衣领,那下坠的感觉太恐怖了。 想要喊出声,仍然是哼哼唧唧的小奶音。 “哎哟我的姑娘,小姐虽然年纪小,但也禁不得那样闷啊,可不是要命啊!夫人您可是没看见,当时发现小姐,小姐脸憋得通红,可是连呼吸都没有了!可不让人唬了一跳!幸好小姐福大命大,要不然可不知道怎么着,自然要多哭两声的。” 伴随着中年妇女的声音,叶绿又感觉自己身体腾空了。 接着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怀抱,被人抱得紧紧的。 有点紧,很温暖,还有点奶香味。 叶晓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自动的在丝绸的衣襟处拱啊拱。 那应当是丝绸吧?滑滑的。 但叶晓绿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候,立刻僵住了,太羞耻了,她不喝奶已经好多年,很想掩面,但胳膊太短,不给力。 “娇儿是饿了呢。妈妈,快叫奶娘过来。奶娘奶娘——” 一叠声的呼喊,深深震撼了叶晓绿的嫩嫩的耳膜和焦急的内心。 意识到怎么回事,以及即将要发生什么的叶晓绿心里有很多匹马在咆哮。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饿我不饿。 可是天不遂人愿。 下意识的动作,也不随叶晓绿的愿。 叶晓绿可耻的看着自己积极主动的寻找到了吸奶的地方,又可耻的看着自己兴致勃勃又满足的吃着自己的口粮。 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 叶晓绿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三没破坏花花草草,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旅游热爱人生的好姑娘。 重点申明,我深深的依恋着现代科技。 所以老天你究竟要闹哪样? 吃饱喝足的叶晓绿默默的在奶娘的轻晃和柔柔的歌谣里以及大黑眼睛慈爱的注释下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脑容量太小,只能含着泪吮着自己的手指头默默的睡着了。 “娇娘真乖。” “夫人,您可不能让那小贱人继续猖狂下去了。” 良久,才传来轻轻的回应,“我自是晓得的。” 轻到几乎听不见。 正文 第二章 当叶晓绿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有办法,脑容量太小,事情一想多就容易犯困,只能睁大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比藏青蓝的颜色还要稍微浅一点的舒衣广袖,衣衫上用银丝绣的祥云暗纹,头发松松的用一根束发带挽着,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的笑,恰是那灯下观玉的温润流转的光滑。 “阿娇今儿哭闹了么?” 嗓音清雅,低低的,按照叶晓绿曾经所在的世界来说,就是金属质感。 叶晓绿着迷的看着,着迷的听着,看遍电视上的美男,也找不出这么年轻这么有气质的男人啊! 叶晓绿的小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好激动啊! 难道说这就是她穿越过来的要义? 蓦然一想自己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有点小失落。 看到叶晓绿黑灿灿的大眼睛纯净的像是不染杂志的黑宝石看着自己,男人心中一片柔软。 “还好,虽然受了惊吓,也只哭了两声。”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清新温软,透着浓浓的慈爱。 叶晓绿顺着声音努力的看过去,终于瞥见一模嫩绿色的影子,头发也是散下来的,没有一丝装饰,烛光昏暗,叶晓绿即使再努力,也看不清容貌。 似乎是察觉到叶晓绿的视线,女人轻轻走了过来,抱起了叶晓绿。慈爱的哄着。 很漂亮的女人,五官虽然小巧精致,但眉宇间却有着勃勃的英气,皮肤紧致,带着点儿自然的小麦色,是叶晓绿特别羡慕的那一款,看起来似乎二十岁还不到。 啊,这是爹娘登场了? 叶晓绿突然有些无措的看看女子又看看男子,恰好捕捉到了男人眼中还来不及收去的疑虑复杂。 “今天的事,娇娘受委屈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出声。 女人却始终保持沉默。 深深的看了女人一眼,有些失落的想起多年前的惊鸿一瞥,灿烂的堪比阳光的笑脸以及眉宇间肆意的张扬。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了呢? 良久之后,男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夜深了,你早点安置,我去书房。” “嗯。” 男人抬脚要走,叶晓绿心里大喊:“不要走啊美男!不要走不要走啊!” 完蛋了完蛋了,看来爹娘感情不太好啊,这可不行啊!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穿越了,但是她要寻求美好的幸福啊! 灵光一闪,莫非,老天让她穿来的要义莫非是促进爹娘感情? 于是男人女人一起听到了小娃娃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人把小娃娃抱起来,小娃娃还是继续哭继续哭,男人伸出手来,女人顿了一下,才将襁褓递给男人。 叶晓绿见好就收,不哭了。 男人女人惊讶不已,男人作势抬脚准备离开。 试探我?叶晓绿眼睛一眨,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男人急忙又将襁褓抱过来,轻轻的晃着,“阿娇乖,爹爹不走了,爹爹陪你。” 哭声止住了。 如此反复之后。 “你留下来吧。”女人的声音里有点无奈。 外间的丫鬟进来开始整理床铺,透着浓浓的喜意,连点着的蜡烛都爆了一个烛花。 哭的有点累了,叶晓绿眼巴巴的看着女人,她好想喝水。 女人将叶晓绿抱过来,叶晓绿羞耻的看着自己又开始主动寻找自己的口粮。 女人的脸红了,男人的嘴角也轻轻的翘起。 在叶晓绿哭声的坚持下,男人和女人终于躺到了一起。 至于叶晓绿自己,和奶娘睡?她才不要! 叶晓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她古代的娘还在沉睡,她古代的爹已经起身,正在窗台的几案上拿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拂晓的水雾透过窗台氤氲着穿着深蓝里衣的男人,叶晓绿又开始激动了,甚至还有些自豪。 自己这个古代的爹真帅! 至于能不能再次回去,叶晓绿悲哀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她现在也只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圆润的手指头了。 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八个月? 好纠结,她怎么回去? 看来只能把自己稍微养大一点才能想想办法。 好想念电脑手机平板,网游火锅ktv,她大学差一点点就要毕业,都开始下定决心要准备找男朋友,开始打拼新生活了。 啊,对了,爸爸妈妈留给她的房子可怎么办? 妈妈病逝之后,爸爸就郁郁而终,天地之大留下一个她,也留下了足够的金钱,和可以安身立命的房子。 房价可是已经涨到两万朝上了呢! 叶晓绿想到这些就有着无限的怅惘,情不自禁的长叹一口气,感觉到眼睛有点润润的。 似有所感,男子转过头,正好看到叶晓绿要哭不哭的样子,心疼不已,轻轻的抱到自己的怀里摇着:“这么早,娇娘还要不要睡会儿?” 叶晓绿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古代的爹,摇了摇头。 看到叶晓绿摇头,男人倒是怔愣了一下,不是很确定这么小的娃娃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就抱着叶晓绿坐到几案旁。 “娇娘乖,让你阿娘多睡会儿,陪爹爹看会儿书好不好?” 叶晓绿着迷的听着,声音真好听,不自觉的就点点头。 “我家娇娘真聪明。”男人高兴极了,微笑起来,落在叶晓绿眼里,恰如朝阳升起万物复苏。 继续迷古代的爹。 等到看到自己古代的爹拿起了一本书看了一起来,叶绿一个机灵,对啊,她可以通过看书啊,就可以知道很多信息了! 说话的口音很像是现代的江淮官话,很容易听明白,自己是来到古代的哪个朝代了吗? 小小的脑袋努力的往前伸着,双手使劲的往前,嘴巴念叨着,听起来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家娇娘爱看书呢!” 男人大大的惊讶了,感到有趣似的将书拿的靠近了些,看到自己怀中的娃娃果然凑近了脑袋看,更加的惊讶了。 即使之前没有养过孩子,但大哥二哥的孩子都已经几岁了,也没见着这么小就开始爱书的。 叶晓绿却有些挫败的撇了撇嘴,文字是那个文字没错,但都是繁体字,还是竖排的。 既然知道自己有穿越的这一日,就应该去中文系学古文啊!学劳什子的英文! 女人这时候已经醒了,很少和自己的丈夫同榻而眠,好半宿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胡乱睡去,起得也有些晚了,正迷糊间,坐起身,下床,正想叫丫鬟过来服侍自己梳妆,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抱着孩子坐在窗前的几案旁,面目温柔,屋外的风淡淡的吹着,拂起发尾衣角,伴着晨晓的鸟鸣和秋天微冷的霜,只觉岁月安然。 脑海中却划过一张娇媚的脸,不觉黯然。 呆了好半晌,直到看到娃娃伸出的手方才惊觉,急步前来,小心的将包裹着小小身躯的被子包好。 “晨起天冷,小心着凉。” 口气里不知不觉有些怨怪。 男人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委屈,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也许我也会着凉呢。” 女人似乎没听到,又似乎听到了却并不想听到。 男人的眉眼却在一瞬间的低落之后复又扬了起来,“兰儿,咱们的娇娘竟然想要读书呢!” 于是,在古代的爹的一句话定性中,叶晓绿就这样开启了自己的神童之旅。 正文 第三章 在叶晓绿慢慢的观察中,她终于搞清楚了所在的世界。现在是兴国泰元十年,她爹貌似是一个文官,温文尔雅,正是君子如玉,因为太爱读书了。她还有一个奶奶,看着不动声色,是叶晓绿比较崇拜的职场女强人的角色,她娘眉宇间明明有股英气,却总似有若无的带着点轻愁,她还有大伯一家和二伯一家,目前整个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似乎大家都特别喜欢她,尤其是她的三个堂哥哥,每次看到她都两眼放光。 其实不过就想过来捏她脸罢了,宝宝嘛,自然都是萌物的,大学时候兼职过幼教,太明白男孩眼中的光芒了。 对了,还有万万不能忽略的是,她爹竟然有两房小妾,家里面竟然还住着一个什么表妹。 传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更何况她爹娘关系貌似并不好,难道说是因为表妹的缘故? 在祖母那里看到这几个人物,叶晓绿蓦然惊醒了,她是不是还要帮她娘打压妾室捍卫主母尊严? 当得知并不是她所熟知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时代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的紧张起来。 或许是松了一口气,当年的历史都已经还给老师了,要是穿越到自己所在的历史中却苦逼的发现自己忘光光然后死命的想怎么回事最后等待命运的宣判并不是一件让人感觉开心的事情。 对自己原身所在世界的历史并不喜欢甚至觉得害怕,就像她很崇拜的鲁迅说的那样,历史中的封建礼教是能够吃人的,想到读的那些文言文,那些还残存的历史故事,历史系好友对历史的评价总是让她起一身身的鸡皮疙瘩。 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充满现代科技的时代呢?真是太怀念了! “娇儿,来,看爹怎么写字的。” 宠溺的声音响起,叶晓绿皱了皱眉头,无语的看了一下面前的美男子,她的古代的爹,知道她爹竟然有两个妾室一个表妹在虎视眈眈之后,她就对这个空有美貌的爹毫无好感了。 女人么,都是要被呵护的,看看她前世的爹娘,恩爱起来她简直就是一个累赘一个外来者。最后更是双双抛下她共赴天堂了。 还要吐槽的是,现在她有自己的名字了,大名她爹还没有最终确定,但小名很明显定下来了,叫做陈阿娇。 陈阿娇心里头一片惶然,初始知道自己姓陈还知道自己叫阿娇,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历史在怎么不济也是知道金屋藏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她对汉武帝的女色观深恶痛绝! 不自觉的白了自己的爹一眼。她装作娃娃一样开心的又很认真的伸出手来像模像样的翻着书页,很多字看不明白,但也有一些字简繁体区别不大,拼拼凑凑也能得出来一点信息。 “我家阿娇真是神童。”陈阿娇的爹陈旭清心满意足的抱着陈阿娇,又小心的拿过一块玉来,在阿娇的身上比了比,感觉很配,不觉露出得意的笑来。 “兰儿,你说这块玉镶嵌了给咱们阿娇做个如意锁怎么样?” 陈阿娇的娘苏君兰正在软榻上不知道在缝补些什么,看到了这块玉,目光温柔下来,“水润通透,成色极好,夫君决定便是。” 声音透出一股温柔来。 陈旭清听着自己的娘子唤自己夫君,那还是刚刚成婚的时候才唤的,后来两个人就越走越远了。 正想拉着自己娘子的手,却看到了放在榻上的荷包等物,看起来像是男人佩戴的,不觉有些欢喜,但还是禁不住问道,“兰儿这是给谁做的?很别致。” 苏君兰看了一眼,方道:“我大哥马上就要到北境去了,想做点东西带过去做个念想。” 陈阿娇敏感的感觉到自己爹身体立刻僵直了,气息也有些不稳,良久,突然哼了一声,冷笑道:“不知道是你的哪位大哥!” 本来想立刻起身就走的,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小人儿,又气愤愤的坐下来。只是扭头到一边看书去了,再没回过头,陈阿娇都担心她爹的头老是这样转向一边脖子会不会疼。 陈旭清确是越想越气,成婚几年来,她是她的夫人,娘子,却根本没为他做几件衣服什么,每年倒是雷打不动的送东西去边关,说是送给大哥,谁不知道边关有着她曾经的心上人! 越想越烦躁,越想越觉得自己心里面有猫再抓,正要起身把怀里的娃娃送走再出去排遣排遣,一双修长的手却轻抚在他肩膀上,陈旭清不由一顿,紧接着一个天青色绣着松石的荷包递到了自己的跟前。 “这是刚刚做好的,还有几件东西正在做,本想夫君生辰的时候当生辰礼的。若是夫君不喜我做衣物送给大哥,我以后不会再做了,只做夫君和娇娘的,可好?” 清柔的嗓音从背后传来,陈旭清心里那只用爪子在抓的猫改成了用爪子在轻轻的挠,痒酥酥的,转回头,看见自己妻子在温柔着对自己笑,心里熨帖,又看着怀里的集合着两人面容的白玉般的娃娃,突然就没忍住,拉苏君兰到了自己的怀中坐下。 炉中燃起的香氤氲着整个房间,秋天的阳光淡淡撒了进来,陈旭清只觉得岁月美好,依在陈旭清怀里的苏君兰则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叶晓绿,也就是陈阿娇,根本就没什么心思看着自己的爹娘互动了,因为她的眼睛都被她爹搁在桌上的那块玉吸引住了。 正文 第四章 叶晓绿,现在被叫做陈阿娇,早就在想怎么回归到现实世界中去了,她不喜欢这里,没有归属感,还感觉到危险,毕竟还是曾经的世界更加熟悉一些。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目前不过一个小儿的身体,所以什么都做不到,就算她脑袋瓜向来不是很灵光,也知道反常即妖,不敢表现的太出格。 陈阿娇看到那块碧玉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不激动,盖因这块碧玉跟她以前买过的一块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何缘故,但毕竟是个好消息。 也许,就像那些穿越小说中所说的那样,她之所以穿到这里,也许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枚介质,启动了什么什么空间或者造成时空乱流什么的才导致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之旅。 陈阿娇现在已经两周岁了,虚岁三岁了,佩戴这块玉佩已经一年了,太阳底下她举过这块玉,月光下她观察过这块玉,初一十五三十这些古代非常特殊的日子她也时时观察这块玉的变化,可惜的是,什么也没观察到。 也许要什么天降异象才行? 陈阿娇想到这里,不觉郁闷又扫兴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头。 身后的嬷嬷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又一个人在一旁认真的玩玉,按照小姐如此痴迷的程度来看,嬷嬷很担心她会走火入魔。 自然,落在陈旭清的眼里,却认为君子佩玉,自己的娇娇女从小就喜玉,可见无论心性还是品质都是值得人称赞的。 这一年,在陈阿娇的努力之下,陈旭清和苏君兰的感情虽然没有变的如胶似漆,但也算得上琴瑟和谐了,总比以前相敬如冰的好。 至于小妾,陈阿娇长吁了一口气,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穿越过来是帮助自己老娘宅斗的,却没想到虽然老娘看起来清清淡淡似乎不怎么上心,一出手,两个妾室一个被遣送出府,一个乖乖的待在院子里,丝毫不敢作乱。那个娇弱的表妹什么的,也被老祖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遣回娘家,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了出去。 这才是世家宅斗的真谛啊! 陈阿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自己母亲干净利落的处理掉这些事,不觉瞪大了眼睛。 “嬷嬷,老爷喊小姐去书房。” 一个丫鬟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对陈阿娇行了礼后说道。 陈阿娇扯扯自己的衣袖,转身朝书房走去。 “阿娇,来来,你不是想要学画么,今儿为父找到了一个好师傅,你跟着他学定然大有进益。” 自从发现自己的娇娇女天赋异禀,聪慧早识,又对琴棋书画表示了兴趣,陈旭清的一大爱好就是帮助陈阿娇找各种各样的老师,有把阿娇向全能方向培养发展的趋势。 陈阿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前世其实自己什么也不会,父母只顾着谈恋爱,她想学书法想学乐器,可是没有人接送,自己又胆小,所以只能好好念书,结果倒是考了个好大学,但是进到大学之后发现周围人都有亮瞎人眼的才艺,她羡慕又后悔。发誓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学那么几样特长傲视群雄。 在偶然一次,陈旭清将她抱到书房时,看到她看书画琴棋两眼放光的样子,不觉自己也两眼放光。陈家以武起家,大哥二哥都喜欢舞枪弄棒,完全看不起娇弱书生,所以娶了苏君兰想要将那纯粹的文人气质加一点武气进去。现在自己生了个女儿,竟然和自己爱好如此相同,怎么能够不让自己兴奋且骄傲? 和父亲在书房里品鉴了半天书画后,估摸着母亲已经从宫里回来了,陈阿娇拔脚就跑,嬷嬷在后面直喊,怕小人儿摔倒。 进了正房,钻进卧室,却发现自己母亲坐在镜子前,两腮更是挂了两道泪痕,神情非常脆弱。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这个样子,陈阿娇小心的抱着母亲的双膝,“娘亲”。 听到自己女儿软软糯糯的声音,苏君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擦干两腮上的泪珠。 “娇儿来了。” “娘亲”,不知道自己一直看起来很强大的母亲缘何变的如此脆弱,陈阿娇只能紧紧的抱着母亲的双膝,仰头娇娇嫩嫩的喊着。 “娇儿。”方君兰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年岁虽小,却能看出来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看着依稀的眉眼,不觉用手慢慢摩挲,而后突然将陈阿娇抱到自己怀中,紧紧搂住,身躯有些颤抖。 陈阿娇身躯一僵,感觉到自己母亲似乎极为压抑,而自己肩上的衣衫处已经湿透,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只能伸手慢慢拍着母亲的背来表达自己的安慰。 方君兰不觉将陈阿娇抱得更紧。 正文 第五章 陈家虽然以武为主,但却出了个神童,虽然那个神童还是个不满五岁的女孩。 但是,试想一下,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和棋力到达六阶的人战了个平手,全国顶级的古琴大师乐瑶都要抚着胡须感叹天资聪颖天赋异禀,画出的画题上的字因为风格独具特色偶然间被误送到画肆,卖出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高价。修习孔孟之道见解相当独特,如果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无人想象能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可惜了,是个女子的身份,让多少才人大家扼腕叹息。 太厉害了!但为什么是个小女孩呢?再惊才绝艳还不是照旧要束之高阁,有什么用?还要不是要嫁人相夫教子? 不过,不管舆论如何,最近市井上仍然流传着陈家阿娇的传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就冲着美名,已经有不少世族勋贵之家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抢媳妇了。 如此聪颖,可不是得上天厚爱的么。 阿娇并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经把自己的名声给夸耀出去了,只为了好好灭那些老看不起武将之家的文臣的威风。虽然也是将军府,但那些文臣总是轻蔑蔑的看自己,感觉也是一肚子气出不出来。 今儿天气好,阳光明媚的,风儿带着点儿凉意,一个小小的女孩坐在门边,单手撑腮,像模像样的叹着气,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把玩着身前挂着的玉佩。 “我的姑娘啊,你才多大点,就唉声叹气了?小心长皱纹。” 院子里的嬷嬷正在指挥着院子里的丫头乘着日光好,晒晒放在箱底的衣服,看到小小的粉团儿把眼睛眉毛都皱起来了,不觉慈爱的笑着。 身边的大丫鬟饼儿糕儿也眯着眼睛笑。 阿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有点惆怅,还是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这个府里待着其实也很不错,自从那个什么甄姨娘还是贾姨娘的被母亲以雷霆之威迅速解决了之后,父亲的房里就再也没有进过什么姨娘小妾的。 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父亲和母亲相处也还是淡淡的,但阿娇也明白,古代讲求媒妁之言,根本就没什么提前谈个恋爱看看彼此适合不适合这样的**, 好在父母二人都特别疼爱自己,不仅如此,不知是不是都是习武的,陈家兄弟三个,虽然儿子颇多,但目前还是只有阿娇一个女孩儿,让大伯二伯稀罕的不行。 这也是让阿娇很烦恼的地方。 “娇娘,娇娘。” 一个小石头轻弹在窗户门边,声音很小,但奈何阿娇耳朵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屋内正对着一丛绿竹的窗户,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 嬷嬷抬头看看日头,笑了,“姑娘这是乏了,要不要进屋歇一会儿?” 阿娇点点头,“嬷嬷,我好困啊!晚上阿爹肯定又要拉我去跟他下棋什么的,我得赶紧找机会补补觉。” 说道这里,阿娇内心就有着无比的怨念。 概因那前世里,爹娘不管只顾着自己恩爱,让她只以学习为生,到大学里去,看到这个会跳舞那个钢琴十级,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觉自惭形秽。 然后看到琴棋书画自然表现出了自己极大的兴趣,然后自己老爹在一群好武的人群中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知音,且这知音还是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再发现,自己教丫头认字,认一遍儿就会了,不觉欣喜异常。 让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去学习三岁小儿的东西,能不快么,能不好么?能不被称赞为神童么? 于是,阿娇悲剧的发现,自己的老爹开始孜孜不倦的发展自己的爱好,并要好好锤炼打造名扬天下的节奏。 阿娇有一次发现了新大陆,大伯家的堂哥陈言戎偷偷带着她去看自己的珍藏的兵器并炫耀。 阿娇两眼放光,武功啊大侠啊,她可喜欢金庸古龙了,诗歌背的不多,但对李白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是流口水的崇拜。 再看到自己堂哥甩开臂膀练了一套家传的拳法之后,陈阿娇的眼睛就更亮了。 亮的陈彦戎都晃了两下,不由自主的带她偷偷到练武场偷看练武去了。 于是陈阿娇决定弃文从武。 陈阿娇的爹陈旭清哭的凄凄惨惨,“娇儿,娇儿,会武有什么好的,这个家,爹只有你能说的上话了,你千万不能弃爹而去啊。” 苏君兰不着痕迹的瞥了陈旭清一眼,没有说话,隔天给了陈阿娇一本小册子,说是苏家剑法,让她用树枝练练,等她找到她那柄被陈旭清不知道藏到哪儿去的锋利宝剑寒梅剑时,就送予她,平时可以指导指导她剑法什么的。 阿娘的形象在陈阿娇心里立刻要比阿爹高大起来。 又是一阵石子敲击的声音,阿娇又不动声色的打了好几个呵欠。 嬷嬷心疼的劝说:“定然是昨儿晚上老爷教姑娘字画教的晚了些,姑娘赶紧去歇歇。” “饼儿糕儿帮嬷嬷晒东西整理东西,我去眯一下。” 自家的姑娘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来,所以奶娘和丫鬟也只是嘱咐了一下就又忙着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了。 陈阿娇从善如流的跑到了内屋,熟练的把奶娘给自己做的娃娃塞到被子里,看着娃娃头上用黑色丝线绣成的头发,满意的点点头,不枉她设计了那么久。 做好之后,悄悄的挪到窗边,四周看了看,方才轻轻打开窗子,轻巧的跳了下去。 陈彦戎在下面接个正好,看到自己妹妹来,不觉有些小埋怨:“我都敲了好几下,你怎么才来!” “嘘~”陈阿娇紧张的朝四周看看,然后两个人才穿过芭蕉叶穿过一个小狗洞出去了。 等奶娘忙完,准备回来看自家小姐又被夫人叫过去了,饼儿糕儿轻轻掀开外帷的一角,看见自家小姐裹着被子睡的正熟,就又轻轻放下外帷,端了个小凳子,守在了门边上做绣活。 正文 第六章 巳时,训练场已经没什么人了,陈阿娇满脸兴奋的看着陈彦戎认真的打着拳,看完之后也跟着像模像样的打起来。 “我说怎么你这个混世魔王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这里!”一声呵斥让陈彦戎和陈阿娇都吓得一抖,转身一看,陈阿娇立马跑上去,攀住来人的衣裳。 “大哥哥大哥哥你教我练武好不好?” 虽然陈阿娇最开始对这种抱大腿的行为很不齿,但后来发现只要她抱着别人的大腿,泪眼萌萌的对着别人看着,基本上她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来的人正是陈家的长孙陈彦戍,看着自己妹妹圆溜溜的黑眼珠,娇娇嫩嫩的笑,心都化了,蹲下身来,摸着陈阿娇的头道:“太阳这么大,娇娘怎么到这里来了,晒黑就不好看了。” “大哥···”陈彦戎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这个家里他最怕大哥,因为大哥的武功最好,除了阿娇撒娇有用外,他们兄弟几个撒娇只能起反作用,也就是会被揍一顿,鼻青脸肿的还被父亲叔叔笑话,不得不怕。 “阿戎既然这么爱打拳,那就继续,我不叫停不许停。” 陈彦戍似笑非笑的看了浑身一抖一抖的自己最小的弟弟一眼。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陈彦戍这才拱手抱拳,“言明兄见笑了,这是我家弟弟陈彦戎,这是我们家的宝贝阿娇。” “不妨,思行家的弟弟妹妹真是可爱。”声音不是很好听,带着点嘶哑。陈阿娇好奇的抬起头来看看站在兄长旁边的人,皮肤有点儿黑,身量挺拔,看着英气十足,又看看年龄,顿时恍然,原来是小男生的变声期到了。 “继续练。”陈彦戍瞪了正在好奇的偷眼看蒋予南的陈彦戎一眼,抱起陈阿娇,准备送回去再回来陪客。 “大哥哥大哥哥我要陪戎哥哥练拳,我也要学练拳。”陈阿娇又一次深深的鄙视着越来越儿童化的自己。 穿过来这几年,真是是越来越适应儿童的生活了。 “阿娇乖,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大哥哥教你几套防身的招式。” “可是,戎哥哥在太阳底下练会晕倒的,中午太阳会很大。”陈阿娇有点着急了,现在天气虽然不是很热,但已近夏天,中午太阳还是很烈的,中暑了就不好了。 当然,万一小堂哥生气了,以后不教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陈彦戎感动流涕的看着阿娇,眼神里充满着“请千万把我从大哥魔爪中解救出来”的信息。 “无妨,男子汉大丈夫,一点日头就能把人晒晕怎么当我们陈家的男子汉!”陈彦戍抱着陈阿娇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的蒋予南回头看了看认命打拳的陈家男子汉一眼,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陈彦戍抱着陈阿娇回到三房的时候,三房的人还没发现小姐失踪。奶嬷嬷看到大少爷抱着小姐走过来,不觉魂飞魄散。 “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又偷跑出去了?”回屋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是一个娃娃。 “嬷嬷,你不要告诉我娘亲,我以后再不敢了。” “小丫头就不怕我告诉你娘么?”陈彦戍摸了摸下巴,看着怀中的阿娇,笑呵呵的。 “大哥哥最好了!一定会帮我保守秘密的!”陈阿娇眼珠转一转,然后在自己哥哥脸颊上啾了一口,陈彦戍的少年的心继续融化中,敲敲陈阿娇的小鼻头:“你个鬼精灵!” 奶嬷嬷正要说什么,就见苏君兰身旁的冬儿疾步走了过来,声音稍显匆忙。 “吴嬷嬷,夫人让把小姐抱过去。” 这时候发现小姐正在大少爷怀中抱着,看着大少爷年轻俊朗的面庞,俏脸一红。 “奴婢见过大少爷。” “可是三婶喊阿娇去用膳?我来送阿娇过去吧,顺便给三婶请个安。” “大哥哥你快去忙吧,你朋友在等你呢!”阿娇急急的从陈彦戍身上爬下来,开玩笑,要是大哥哥送她过去,万一她娘亲问她怎么让大哥哥送,她可不好回答。 陈彦戍若有所思的看了阿娇一眼,朗笑道:“好吧。” 陈阿娇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彦戍回到校场,发现自个儿弟弟还在一板一眼的练拳,轻笑了笑,让陈彦戎回去了。 陈彦戎如蒙大赦,赶紧溜掉。 正在不远处参观的蒋予南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刚刚的娇娘就是你们家的女神童?” 陈彦戍无奈的笑笑,爱女成痴的三叔走到哪儿都要将自己女儿多么厉害挂在嘴边,好在兴国民风比较开放,才没有那么多计较,要是像北边的秦国,估计阿娇就得被那些老夫子骂惨了。 “娇娘还不懂事呢!”陈彦戍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宠溺,而后神色正经起来:“你说的皇上要减缩兵部开支,减少军队人数,可是当真?” “我爹回来跟我说的,是中书侍郎郭有上的奏折,皇上没有发,但跟我爹透露了这个意思。” 蒋予南声音郑重起来,他是兵部尚书之子,爱好武艺,崇拜陈家兵法,从小就跟陈彦戍交好,陈家是武将世家,陈家三子按照惯例都是要去战场历练的,陈彦戍没有想过从文,年后不久就要开赴边疆,这对陈家来讲不是好消息。 “郭侍郎为何要提出这个建议?难道他不知道北边的羌国和秦国一直贼心不死吗?”陈彦戍的手紧了紧,旁边的木栅栏被捏出了一道缝出来。 “羌国十年前被陈家和苏家携手打败,一直迁到漠北,但这十年修养生息,渐渐往南移,秦国有了封长安这个皇帝,也是国富民强,亟待向外发展,难道皇上还打着求和的主意么?” 蒋予南也是十分的不理解。 “哪是打着求和的主意,不过是对陈家和苏家不放心罢了!陈家和苏家结为姻亲,最不乐意的就是那一帮子文臣了,这几年又抓不着我们什么把柄,自然要想办法。那些人,只顾着自己手中的权利能不能好好掌握在自己手里,国家的安定百姓的生死,根本就没放在他们心上!” 对自己从小长大的朋友,陈彦戍并没有什么隐瞒,而只要明眼人也能看的出来目前的局势,也没必要隐瞒。 蒋予南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七章 陈阿娇迈着小短腿跑到母亲的房里,就看见有几个人在笑眯眯的看着她。 陈阿娇仔细看过去,认出来是一直给自己做衣服的裁缝和绣娘,旁边还摆了很多很漂亮的盒子。 这不过节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衣服了? 陈阿娇狐疑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苏君兰看到自己的宝贝来了,连忙招手唤到自己的怀里,“听嬷嬷说上午有点困睡了会儿,现在可好了一点?” 陈阿娇有点心虚的往苏君兰的怀里躲了躲,“睡好啦,现在特别精神呢!” 苏君兰笑了笑,嬷嬷招呼裁缝和绣娘上前,在阿娇身上比划着,“我们姑娘又长高了呢!” 比划完,又拿出各种图样子给苏君兰看,阿娇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娘,怎么又要做衣服了?我衣服好多,穿不完。” 勤俭节约是美德啊娘亲,你可以把做衣服的钱给我啊! “我的姑娘哎!哪有姑娘嫌衣服少的?”吴嬷嬷走上前来,替阿娇整理衣裳,“姑娘马上要入宫了,当然要重新做衣服,还要重新做头面。” 苏君兰听到这句话,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阿娇不是真的五岁小孩,自然看到了母亲脸上的那抹勉强。 我要入宫?娘亲不想我入宫? 以前娘亲都是过年的时候按照品级大妆入宫贺岁,这几天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怎么要入宫了?还要带上自己? 阿娇心里有着重重叠叠的疑惑,但又不好问出口,她可以在学习上面展现一些天赋,因为毕竟没有功底,只能说入手快,但交际的一些事情,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应当问的出来的。所以只好开心的问:“真的吗?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入宫啊?宫里好玩吗?” 这才是这个年龄的姑娘问的嘛!不过,也挺好奇皇宫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苏君兰正拿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簪往阿娇的头上比划,听到阿娇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但仍然回道:“宫里要求很严,所以阿娇要小心谨慎,不能乱动,宫里的规矩我到时候让李嬷嬷告诉你,你也长大了,有些规矩要开始学学了。” “阿娇要学什么规矩?”没等陈阿娇问出口,她爹就帮她问了。 陈旭清是赶回来用午膳的,顺便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才回去当值。 自从陈阿娇出生,陈旭清就常驻内院,每天都要看看阿娇才放心。 其实阿娇倒觉得虽然爹和娘彼此间冷冷的,她爹虽然每天打着旗号来看自己的女儿,但似乎自己的娘也是他必须赶回来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这些都不好说,所以陈阿娇选择了沉默。 “五天后贵妃生辰,点名要让阿娇入宫,自然要学学规矩。” 不知道是不是阿娇的错觉,觉得自己娘亲的这句话虽然是陈述句,但感觉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陈旭清不说话了,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说“今天有同僚做东,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说罢午饭也没用就走了。 苏君兰手顿了顿,又重新拿起了一个碧玺缠银的玉兰步摇在阿娇头上继续比划。 陈阿娇更加莫名其妙。 之后等待进宫的五天中,阿娇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断加重,以往午膳晚膳准点报道的爹没有来过一回,自陈阿娇出生之后就住在正房的爹一直睡在了书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学着宫规的陈阿娇快要抓狂了。 天蒙蒙亮,陈阿娇就被嬷嬷从被窝中拖了出来洗漱梳妆,到上了马车还晕晕乎乎的。 苏君兰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指有些冰凉,让阿娇清醒了些许。 虽然起了大早,到达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到了宫里,先拜会太后,太后身体欠安,免了一众人的请安。没见到传闻中的太后,阿娇有点小失望。 后宫中皇后三年前薨逝了,目前掌管后宫的是慧贵妃,今儿也是慧贵妃的生辰,皇帝大笔一挥要好好办,指定三品以上诰命夫人都要前来贺寿。 陈阿娇了然,原来如此。眼睛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带孩子的夫人很少,站在她后面的几乎没有,只有站在很前面的才带着那么一两个。 苏君兰低眉肃目,等公公来传唤的时候,拉着阿娇的手突然紧了紧,方才进去。 陈阿娇伴着母亲进去,对坐在上位的贵妃看去,见贵妃一双美目扫过来,不觉低头,心内暗自懊悔,昨天才被告诫过到宫里一定不能直接看贵人。 陈阿娇在上辈子接受的教育都是,和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才是有礼貌的。 一时惯性,没改过来,要是被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但是这个贵妃怎么这么面熟呢?虽然只是一眼,但阿娇非常确定自己似乎在哪儿曾经见过。 正文 第八章 还没等阿娇细想,贵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给众位年龄较长得赐座,又拉着苏君兰的手说了会儿话。 贵妃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长得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顾盼生辉,美目流转间,风情妩媚。 “兰儿,这就是你家的小娇娘么?” 苏君兰恭敬地应了,阿娇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不说话。 “长得真像陈大人,娇娘,过来,给本宫看看。” 声音清柔慵懒,阿娇想看看自己娘亲有没有暗示,却只发现娘亲身形僵直的站着。 阿娇只好走上前去,福了礼。 双手被轻轻柔柔的握住了,声音还是慵懒的笑,可阿娇总觉得不真心。 “梅儿,将前儿皇上赏赐的蓝田九玉连环拿过来。” 梅儿?阿娇身形一顿,她喊她娘兰儿,身边的宫女却起名叫梅儿,这不是存心羞辱她娘亲么? 难道说,娘亲和眼前的这位贵妃有什么恩怨情仇不成?她娘好歹是诰命夫人,虽然贵妃身份高贵,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下自己娘亲的面子,几个意思? 陈阿娇心里很不开心。 “这是皇上前儿赏赐的,本宫瞧着虽是玩物,确是水色极好,真真适合娇娘呢!” 慧贵妃拿着丝帕的手挡在唇边,轻轻柔柔的笑,陈阿娇不敢抬头,躬身答谢。 玩物最适合我?你才是玩物,你全家都是玩物! 陈阿娇心里很愤怒,但是她心理毕竟成人了,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应声答谢之后就走到自己娘亲身边站好,用手勾住娘亲的手。 娘亲的手凉凉的,冰冰的,感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陈阿娇使劲捏了捏娘亲的手。 虽然使劲的捏,但毕竟是小姑娘,肉肉的手传递出来的温暖让苏君兰蓦然凝住身形,恭敬答谢。 无论如何,礼不可废。 坐在下座的夫人们纷纷赞叹,有赞贵妃容颜的,有赞贵妃品质的,还有赞贵妃的所生的皇子的,不一而足。 陈阿娇听着脸都有些发红。 “兰儿,听闻悦冉前段时间被老太君打发到家庙去了?哎,可怜,给本宫一个面子,惩罚惩罚差不多了,早点放回来服侍陈大人,也好减轻你的负担。” 慧贵妃身姿娴雅的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阿娇眯了眯眼睛,慧贵妃这语气太不善了。那个悦冉不就是那个贾姨娘么?前段时间因为偷偷给爹下****被娘发现了,打发到家庙里思过去了,现在贵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时候陈阿娇才知道每年娘亲入宫要遭多少罪。 突然灵光一闪,怪不得看着慧贵妃很面熟,那个贾姨娘可不就是长得像这个贵妃么? 她爹娘以前一定有一段狗血的故事,怪不得她爹一直很想靠近她娘,她娘一直都淡淡的,每次入宫回来后,两人之间更是冷淡到快要结冰。 “回娘娘,贾姨娘能不能回来臣妾不能做主,都要看外子如何处理,妇人不敢擅权。” 哎呦喂,她娘也不是软柿子么,陈阿娇为自己娘亲点赞。 坐在上位的人静默了半晌,良久突然轻笑一声,“罢了,本宫就是这么个操心的命。” 忽而又传身边的大宫女来带着几个孩子到御花园去玩耍。 陈阿娇有些担心的看看自己的娘亲,但也无法,目前她不过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什么宫斗啊宅斗啊,值为负数啊! 满怀不甘愿,但也只好被带到后宫御花园里了。 看着其他小朋友玩的愉快,阿娇无聊坐在一丛蔷薇花边的石头上玩衣摆。 好吧,虽然她当过幼教,但是很明显,目前那群小朋友玩的过家家她完全插入不进去啊!所以又还原了老师的角色,在一旁含着母亲的光辉静静的看几个熊孩子生龙活虎的玩。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少年少女,看穿着,陈阿娇判断出来应当是皇子龙孙。 几个人很快加入战队。 陈阿娇凭着曾经当过一段非严格意义上幼师的直觉,准确瞄到了一个被孤立的孩子。 那个孩子眉目精致如画,可是脸色很不好,偏黄,身体单薄的很,感觉风一吹就要倒,只剩下那双眼睛,似秋日清潭,深不见底,脸色深沉,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艾玛,小朋友,你才五六岁,搞这么深沉,你家父皇知道吗? 陈阿娇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必要挽救一下这个直直盯着那群玩耍的小孩子的小朋友一下。 小朋友不能这么孤立哦,要和大家一起玩哦,来,和阿姨说一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有不能挑食哦! 陈阿娇幼师情结满血复活,虽然孩子不是肉肉的包子那么可爱,但是孤零零站着什么的,好可怜,太需要人去怜爱了! 按照惯例,陈阿娇走到那位小朋友跟前,对着他的额头深深的吻了一下。 幸好阿娇比小朋友个高,所以亲完之后,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 小朋友身旁的公公没拦住,只呵了一声:“大胆!” 小朋友手一扬,旁边的公公没法子,只好退下了。 陈阿娇笑眯眯的看着,哟,还蛮有气势的嘛! 紧接着就拉着小朋友坐在蔷薇花旁边,开始絮絮叨叨,各种安慰,各种叮咛嘱咐。 小朋友仍然一脸冷肃,陈阿娇觉着小朋友这种装大人样儿实在是太可爱了又好心疼!小朋友就应该有小朋友的样子才对啊! 、突然冲上来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唇红齿白,面色白嫩红润,两只眼睛眨啊眨,好萌的小包子,拉着陈阿娇的手。 陈阿娇顿时被萌化了,果然颜值好才是硬道理啊。 “姐姐,你过来跟我们玩。”说着挑衅的看着正襟危坐的小朋友一眼。 正襟危坐的小朋友身体僵直,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小乖乖,你和他们去玩,阿姨,不,姐姐要陪这位小哥哥呢!” 陈阿娇笑眯眯的捏了捏小包子的脸,坚决拒绝了小包子的提议,作为一个内里是阿姨的芯子,当然要挽救被孤立的小朋友才是第一要务。 “哼!你不要后悔!”小包子跺跺脚后走了。 小朋友的身体放松下来,抿的紧紧的嘴角也稍稍的弯起了一些弧度。 正文 第九章 回家的路途中,看到自家娘亲脸上的淡漠,陈阿娇内心里觉得深深的忧伤了。 原来一直没有多深刻的感知,因为知道古代都是媒妁之言,所以很淡定,凑合着过日子,没什么爱情也无所谓,好歹是有亲情,可现在连亲情都要被人插一手,这种感觉连不是当事人的陈阿娇都觉得很不爽。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又不能直接说,只能试探着先开口。 “娘,今天在宫里见到几个小娃娃。一个好严肃哦,还有一个嫩嫩的,白白的。” “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就学着大人了。”苏君兰没好气的瞪了陈阿娇一眼。阿娇抱住了苏君兰的胳膊,爱娇的摇了摇,“娘,生活在宫里的小孩子都是谁啊。” 苏君兰拿阿娇没办法,只好细细的说:“那个看起来很严肃,应当就是二皇子,是不是个子瘦瘦高高的,眉眼精致的像小姑娘的?” “对对,就是他,他好严肃,一句话都没有,我都逗了他好久。” 陈阿娇撇撇嘴。 “也是可怜的孩子。”苏君兰沉默了一会,爱怜的抚摸着陈阿娇的小发辫,“那二皇子是先皇后留下来的唯一子嗣,也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长子。” “那那个小娃娃呢?三四岁的样子,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好可爱,还一个劲的让我跟他玩,怎么样,你女儿是不是很受欢迎呀!” 原本以为苏君兰会笑骂她几句,却发现苏君兰不说话了,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良久良久,苏君兰才说话:“那是慧贵妃的儿子,他们两个年龄都比你要大。” 陈阿娇惊呆,“可看起来一个比我小,一个跟我差不多的样子。” 苏君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阿娇会长,个儿高呢!”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陈阿娇敏感的察觉到苏君兰感觉不对,但陈阿娇还是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娘,我怎么觉得家里面的贾姨娘很像慧贵妃呢!” “是很像。”苏君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端着的茶,嘴角扯出一个难堪的笑,想拍拍阿娇的头,嗔怪她几句,却发现手很重,嘴巴怎么动也说不出话来。 陈阿娇再大条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陈阿娇觉得自己的爹娘之前肯定有故事,而且很可能还和慧贵妃有关,根据她看过那么多狗血电视剧和各类小说的推理,很有可能她爹以前很爱慕这个慧贵妃,可惜佳人入宫,自此帘幕无重数,再也不相见。所以找了个贾姨娘做替身,又因为这层原因她娘觉得很难堪。 丫的,想通了这些,阿娇姑娘火气大涨,呀呀呸的,不带这么玩的,回去一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真是个渣爹,渣渣渣,渣透了。 于是母女两个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一路无话。 今儿在宫里折腾了一天,按理说应当很累了,奶娘都已经安排好了,让自家小姐在软软的被窝里好好睡一会儿,却惊讶的发现自家小姐插着小腰,气鼓鼓的往前院书房奔过去了。 这是,谁惹自家小姐了? 嬷嬷一头雾水的想着,连忙唤着小姐的名字,赶了过去。 陈阿娇才不管自己奶娘在后面追着跑,虽然个子小腿短,但架不住年龄小有活力,更架不住自己一心要找渣爹算账的怒火。 按照以前的惯例,渣爹现在在书房的可能性最大。 是以虽然腿短,但跑的速度惊人,并且在小厮的注目之下,一脚踢开了书房的大门。 渣爹果然在,不仅在,可能还没料到有人以着如此奔放的态度再没敲门的前提下踢开了书房大门,是以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手忙脚乱的将一卷不知什么东西收了起来。 渣爹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猥琐?难道是打飞机? 陈阿娇自己先华丽丽的猥琐了。 “阿娇,你,你怎么来了?”陈旭清有些不自然的笑笑,赶紧迎了上来,边埋怨道:“小姑娘家家的,怎可如此粗暴?不知道笑不露齿坐——哎,阿娇你干什么?” 阿娇根本没有搭理陈旭清,直接走到书案前,找那一卷不知道被她爹手忙脚乱不知扔哪去的东西。 “哎,阿娇,你别动——”发现已经阻止不了宝贝女儿发现自己的秘密了,陈旭清果断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砰的一声,让小厮和奶嬷嬷吓了一大跳,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三公子么? 待人如水般温柔的三公子? 陈旭清赶过来的时候,陈阿娇已经找到了那一卷东西。 那是一副卷轴画,画上是一个女子,鲜衣怒马,笑容灿烂,耳边散落的发飞扬在风中,一双眼睛像太阳那样明亮,夺人眼目。仿佛整个世界里唯有这张青春到极致明媚到极致的笑颜。旁边还提了一行小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纸张有些泛黄,看得出有些年了而且常常被人摩挲的结果。 她爹就是天天对着这幅画想入非非?可看起来这人也不想慧贵妃,更不像贾姨娘啊!难道是幻想对象? 陈阿娇觉得自己真相了,顿然觉得艾玛好猥琐,艾玛好肉麻。 陈旭清却紧张的很,声音都有些抖,“阿娇,你,你不要和你娘说。” 陈阿娇本来火气很大,听到她爹这样说之后,再看这幅画的时候突然怔愣了。 这人,这人不就是她娘亲么?从长相上来看看的出是她娘亲年少时候的样子,可是现在的娘亲沉默寡言,很少微笑,哪儿来的这样明媚的笑容。 外祖家的三个女儿长得并不相似。 “这是——娘亲?”还是有点不信,陈阿娇指着画犹疑的问。 点点头,陈旭清有些颓废的坐下,揪揪头发,“是,是你娘亲。” “可是,现在的娘亲,怎么和以前感觉这么不一样?” “一言难尽。”突然意识到这是跟五岁的小姑娘在讨论自己的情感问题,陈旭清顿时尴尬了。“小丫头不懂大人的事,别问了。” 说着就要收拾书桌上的画轴,虽然动作很急,却很细心很谨慎,看得出来非常爱重。 陈阿娇的芯子可不是五岁的小丫头,只感觉这可真是乌龙。看来爹娘其实互相有情,可是误会重重啊! “爹,你想不想恢复娘这么好看的笑脸?”陈阿娇对陈旭清眨眨眼。 “可,可以么?” 陈旭清激动起来,突然想明白,自己的宝贝女儿虽然才五岁,可是是神童啊!是神童啊! 当然是真的。 陈阿娇很郑重的点点头。 很久以后,陈旭清终于在盼望中见到了苏君兰比画中还要美好的笑颜,可是,却没想到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正文 第十章 秋游 秋高气爽,云台山上红叶漫天,衬着白云蓝天和清凌凌的风,正是文人赏秋的好天气。 吟诗作赋自然是要邀请三五好友,围绕台上,或吹笛弄玉,或抚琴吟诗,或把酒赏花,竹林边,枫叶下,三三两两的文人,此一处彼又一处。 以文人自居的陈旭清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欣赏美景的好机会。 不过,与其他人或邀着三五好友或携着红颜知己不同,陈旭清是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出来踏秋的。 陈阿娇强烈建议带着娘亲一起,但可惜的是娘亲拒绝了,这让陈阿娇一直筹划的全家秋日游计划没有得到很好的实现。 不过看在风景这么美的条件下,陈阿娇收拾了自己的小失落,沏茶一盏递到陈旭清手边。但看着陈旭清似乎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不觉暗自失笑,这段时间以来,陈旭清在陈阿娇的鼓舞下,化身成为牛皮糖,只要在家,基本上就沾在苏君兰身边。 陈旭清本来以为苏君兰会沉默会烦躁会无言的抗议,但很奇怪,自己的娘子什么都没说,还给他做了个荷包做了衣裳。 这让陈旭清勇气大增,在阿娇的继续鼓励下,邀请苏君兰除外游秋,但苏君兰只是轻轻的回答道,“夫君还是带着阿娇去吧。” 陈旭清看到自己妻子淡漠的神色,本来的欢欣鼓舞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熄了。 “爹,我之前看过一个故事,讲的就是枫叶传情的故事。” 为了安慰自己爹爹的失落,也不等陈旭清发言,陈阿娇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是以前宫里有个宫女,身世孤苦,长宫又寂寞的很,自己又特别有才情,便收集很多枫叶,把自己的心情都写在枫叶上,洒在宫里的河水上,顺着河水飘到宫外,到了一个求学的才子手上,才子一见倾心,便只认定了这一人,哪怕无望,也长存于心。不知是不是执着之心感天动地,后来皇帝大发慈悲,放了很多宫女出宫,这个宫女就是其中之一。宫女在宫外巧遇才子,经过种种波折才知道原来就是枫叶传情的那人,后来两人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的过了一生一世,并相约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具体的故事陈阿娇记的不是很清楚,只记的当年老师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说的一则故事,印象很深,拼拼凑凑就讲给陈旭清听了。 陈旭清听的怔怔的,突然似醒过来一般,拿手敲了陈阿娇一个暴栗:“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情啊爱啊的,不许再看这些什么话本子了!” 陈阿娇脑仁被敲得有点疼:“我没有啊,爹!就是看到了想跟你说说嘛!”说着又回望四周,“我带着嬷嬷和饼儿糕儿在这枫林里转转,这么多火红的枫叶,不知道能传多少说不出来的情呢!” 陈旭清看了看满山的红枫,有点不自然的笑笑说:“不要跑太远。” 陈阿娇狡黠的点头应了,自己爹那点心思,明眼人其实一看就破,陈阿娇觉得自己的娘亲应该对爹也是有意的,要不然不会对贵妃和那个贾姨娘那么介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是热不起来。 所以她这个女儿只好多付出一些罗! 带着嬷嬷和两个大丫鬟沿着枫林的小路往前走,这是云台山上云青寺的后山,平日都有僧人在打理,陈旭清是借着休沐的时间来的,又因为上有高堂,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下午来正和陈阿娇的心意,若是上午来,必然人会很多,得不到太多清静。 且现在正好的秋阳将要落下的时候,衬着满山红枫,热烈的红色中被蒙上的淡淡的金色,华丽恰如一匹流光溢彩的绸缎,陈阿娇站在一处高山的亭子处往远处望去,顿觉心旷神怡,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文人老是伤春悲秋个什么。 陈阿娇正展开双袖享受着这清冷冷的风,感觉这天开地阔的美景,突觉旁边的林子传来簌簌的声音。 这时候人非常少,陈阿娇信步走来的地方又是很少人过来,所以周围除了她们几个也没什么人影儿,但因为云台寺香火很盛,住持又极有名,虽不是皇家寺院但却是皇家极其礼遇的大寺,和尚多,后山的林子平日也有僧人打理,所以阿娇一行并不特别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 但毕竟是下午快到黄昏的时候,饼儿和糕儿毕竟年龄小,抖抖索索的抱成一团,想起嬷嬷讲的鬼怪故事,自然吓到了。 嬷嬷安慰着三个小姑娘,“别怕,我去看看,可能是野鸡什么的。” “我也去。”陈阿娇向来胆大,自然是不怕的,跟着嬷嬷走过去,却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狗,眨着蒙蒙的眼睛看着陈阿娇。小狗小小的,有点像陈阿娇前世在网上看到的茶杯犬,浑身雪白,眼睛像是黑玻璃珠,上面一层蒙蒙的雾气,若不是周围的颜色和白色相衬的太明显,小白狗压根就不会被别人发现。 萌物能秒杀一切,尤其是陈阿娇这种对萌物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小狗的眼神只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看,陈阿娇的心顿时就化掉了,不觉走上前一步想要抱起小狗。 小狗见陈阿娇看着它,不走上前撒娇,却立起身子,迈着超短的小腿往前跑了好几步,然后停下来。 阿娇实在对这小狗爱的紧便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小狗的时候,小狗又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如是几次,嬷嬷拦住了陈阿娇:“姑娘,别往前走了,再走就走出林子外了,那里没人打理,很危险。” “嬷嬷,你不觉得狗狗在等我吗?嬷嬷你不要担心,小狗狗这么可爱,看起来又这么聪明,肯定是有它的用意,没准它想我看看什么呢,说不定还有什么宝藏呢。” 陈阿娇很坚持,嬷嬷拦不住,想着一条这么小的小狗没准是哪个人家游秋不小心丢下来的,但架不住自家姑娘从小一直主意大,只好跟在陈阿娇后面,护着阿娇的安全。 陈阿娇看到狗狗一忽儿停下一忽儿奔跑带着自己走,心里越发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且渐往前走渐闻到一股带点儿血腥味的空气。 前面的枫叶似乎有这一堆那一堆的鼓了起来,小狗选了一堆枫叶堆积处,蹲在旁边不动了,开始低低的叫唤起来。 陈阿娇快走几步,拨开枫叶,正好与一双似秋天清潭般的眸子相对。 那眸子的主人紧闭的双眼在枫叶被扒开的时候睁开了,在看到陈阿娇后,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正文 第十一章 白乾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青色的纱帐,周围很安静,能听到风簌簌拂过树叶的声音。 房间很小,不像他住的那个地方,很空很大,像是填满了空虚与孤独,听不到笑声,也察觉不到温柔。 “公子,您醒啦?” 靠在床边打盹的小厮顺儿看到床帐里的公子醒了,高兴的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了过来,准备服侍眼前的小公子喝下。 白乾看着眼前的小厮,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圆圆脸。眼睛弯弯的,不说话,眉眼都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他的感觉,很温暖,很安心。 “公子,您别急,我马上喊老爷过来。” “这里是?”白乾摆了摆手,阻止了小厮喊人的举动,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和这间屋子,有些戒备,他记得他昏过去前一刻唯一留下来的印象就是曾经印在脑海里的那张小小的清秀的脸和微微眯起来的看不清色泽的眼睛。 带着点惊讶,带着点焦虑的漂亮的眼睛。 是她救了自己吗? “这里是陈府,是我们家大小姐救了您。” 顺儿看着眼前看起来不过才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心里在嘀咕着,谁这么狠心,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大夫来处理的时候,看着小小孩子身上的伤口,他作为一个大男人都要心疼的掉眼泪。 “大小姐?”白乾讶异,那天的那个小女孩,就是陈府家的大小姐吗?好像听身边的人说过是个非常有才气的姑娘。 没等白乾推究完,顺儿就开始有荣与共的滔滔不绝,“嗯,我们家大小姐长得不仅漂亮可爱,琴棋书画还一等一的好······” 如此巴拉巴拉讲了好半天。 白乾也不嫌烦,静静的听顺儿说着。 听的有点儿累了,白乾才喝了药躺了下来,心里突然很安心,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度,正在帮忙整理床铺的顺儿不觉看呆了。 这个公子,长得真好看,虽然看起来小了点,弱了点,瘦了点。 陈阿娇跟着母亲到祖母那儿请了安之后,抽了个空,溜到白乾这里来。 来的时候,白乾已经喝过了药,又睡了过去,陈阿娇看着白乾的脸,拿手轻轻摸了摸,有些心疼,还是个小孩子,怎么遭这么大的罪。 是谁这么狠心? 她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大伯,把小少年的身份说了出来,小少年身为皇子,年岁太小,除了进宫的那些夫人们偶尔会在御花园里遇到,外臣们还真的不认识。 陈家大伯听到之后,眉头皱的死紧,凡事涉及到皇家,就会变得复杂。现在朝堂局势看着稳定和谐,实际上暗潮汹涌,陈家一退再退,却被郭家逼的退无可退。 如果不是三皇子年岁太小,皇帝是很有心要立三皇子为太子的。 那时候,这个朝堂······ 那时候,他们陈家······ 陈大伯忧心忡忡,陈家老二和老三也也意识到兹事体大,不敢妄言,赶紧召集幕僚商议。 陈阿娇被严令不准说出小小少年的身份,并得到嘱咐要好好照顾小少年。 白乾就这样在陈家住了下来。与此同时,朝堂也传出消息,二皇子秋游失踪,皇帝大怒,勒令执金吾速速调查二皇子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栖梧宫,染着香料的烟气顺着鹤嘴缭绕在整个宫殿内。 “母妃,他们说二皇兄死了,是真的吗?” 慧贵妃疼爱的摸着白朗的头,“二皇兄只是淘气,出去玩了没有回来,他们怕你跟二皇兄一样贪玩,吓你的。” “那就好,母妃你都不知道,他们说这个时候都吓死我了。” 小白朗玩着手里玉连环说道。 慧贵妃摩挲着白朗的头发,笑道:“我还以为小朗不喜欢你二哥哥呢!” “我是不喜欢他呀!二皇兄老是冷冷的很可怕,不过,二皇兄要是死了,我还是会很难过的。” 白朗说的很认真,慧贵妃怜爱的笑了。对着身边的大宫女梅儿挥了挥手。 梅儿点点头,出去了。 不多时,几个奴才宫女被杖毙,不过,这样的生命,在宫里,连一点水花都是溅不起来的。 正文 第十二章 对于白乾落户陈家这一回事,陈阿娇表示很开心。 陈阿娇一直以自己是阿姨自居,虽然外表不过才五岁而已,但是架不住喜欢她对萌萌小包子真诚的热爱啊,尤其是看到原来面黄肌瘦的小煎包变成白白嫩嫩的小肉包,心里的满足感实在是不要不要的。 风和日丽的午后,一个小小的女童和一个小小的男童,坐在树荫底下,清新而美好。 “听话,吃嘛吃嘛。” 陈阿娇近段时间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和白乾一起分享。 今天中午,陈彦戎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递给她一个油纸包,说是从外面人送她的好货色,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陈彦戎可是绝对不敢告诉陈阿娇这是虫子,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怕虫?虽然他一向以他家阿娇艺高人胆大而骄傲着,但是还是不敢贸贸然揭露真相,要是被他爹知道了,他能预估未来半个月都是要躺在床上的。 陈阿娇看着陈彦戎一脸鬼祟的神情,还不知道是什么好玩的危险东西,狐疑的打开一看,原来是炸蚕蛹,白嫩的蚕蛹炸的焦黄,闻起来酥酥的,香香的,这是陈彦戍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的,宝贝一样的献给了自己的小妹妹。 本来以为能吓到自己妹妹的陈彦戎看着陈阿娇一脸风轻云淡见怪不怪的神色,自己倒先是诧异上了,接着又高兴起来,果然是他陈彦戎的妹妹,虽然年龄小,但看看这风神潇洒,看看这飒爽英姿,看看这豪杰胆大。 陈阿娇满足了陈彦戎所有的幻想,但是陈彦戎还是没有说出眼前的这盘菜。 当然,也有一些恶作剧的成分,所以他打死也不会说,这是蚕蛹炸出来的。 但从一个动不动就举办美食展览的大国穿越而来的奔放的姑娘,爽快的表示,这很明显是美味的蚕蛹。而且蛋白质含量高,及其有营养。 于是陈阿娇笑眯眯的让饼儿送到厨房去又用油炸热了再笑眯眯的端到了白乾的面前。 白乾继续冷着小脸,这几天,一直被陈阿娇拉住吃这个吃那个,摸摸自己脸上的肉,实在长了不少。 “你也吃。” 一本正经端着小包子脸说话的小少年并没有看清盘子里的到底是什么,落在陈阿娇眼里那可真是太萌了,一个没控制住,嘴巴又吧唧的亲了过去。没看法,阿姨心实在控制不住对萌萌小朋友的热爱之情啊。 身边伺候的嬷嬷由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到现在的处变不惊,心想着左右自己的小姐年纪还小,小孩子嘛,耳鬓厮磨,青梅竹马,挺好的,不算啥,不算啥。 陈阿娇应当庆幸她的奶嬷嬷是武将家里出来的,要是文人家里,估计陈阿娇这等行为就是要被关祠堂,罚抄书的。 武将家嘛,讲究的还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 “你吃嘛,很好吃的,而且很有营养。”陈阿娇笑眯眯的把一个蚕蛹递到白乾的嘴边。 白乾在宫里虽然吃不饱穿不暖,说来也可怜,一个堂堂皇帝嫡长子,竟然经常被饿的面黄肌瘦,皇帝也实在是个渣爹中的渣爹。但宫里也没有炸虫子的,别当他白乾没见过世面,这明明就是炸虫子。 炸虫子该怎么吃?小小少年的内心里纠结不已,吃还是不吃,对眼下的少年来说,是个比较纠结的问题。 “这是···虫子?”白乾想要肯定一下,并且希望能够点明一下,提醒一下。 “是呀,”陈阿娇笑眯眯的,“算是吧!” 白乾在陈阿娇期盼的眼里,壮士断腕般的闭着眼睛将盘子里的虫子都吃完了、 “哇,乾乾真棒!”陈阿娇高兴的拍手,又奖励了白乾一个香香的亲吻。 乾乾是陈阿娇给白乾起的爱称,小孩子嘛,就是要鼓励教育的。比如说白乾小朋友能够把一盘子炸蚕蛹吃了,还是很勇敢的! 当然,陈阿娇的本意还是希望能帮白乾补补身体。来到这个世界发现好多美食都没有了的陈阿娇觉得心里很灰暗,但是没有办法啊,她要是前世知道她会穿越一定会去报厨师培训班的。 不过好在,有些菜色在她和嬷嬷夜以继日的研究下还是有些头绪的。 但都阻挡不了她看到炸蚕蛹这个前世所在的美食大国的特色来的激动人心啊! 本来吃的心里一片灰暗的白乾在陈阿娇的鼓励声中嘴角飞快的扬了扬,心里的一片灰暗变成了阳光灿烂。 虽然白乾不会很明显表露自己的情绪,陈阿娇还是挺理解的,身为成人的她只进宫一次,就觉得里面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小白乾没有父母的庇佑在里面平安长大,已经是上苍的怜悯保佑了。 许久没有和小朋友进行互动教学,陈阿娇重新回顾这种滋味,感觉挺好,于是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拿来亮相,准备和原生态小朋友切磋一下技艺。 不能怪陈阿娇没有什么朋友,实在是苏君兰和慧贵妃之间的间隙,让她不再愿意和别人家走动,而老太君呢,巴不得你别去烦她,大伯母早就故去,大伯也没续娶,至于二伯母,还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呢。 陈阿娇有时候腹黑的想她二伯是不是断袖,要不然怎么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 所以阿娇除了跟三个堂哥厮混,基本上就没什么同年龄段朋友了。不过,对于真正已经有着过二十岁的芯子的宅女阿娇来讲这一点毫无压力。 兴冲冲的把自己的琴棋书画都拿过来的时候却知道白乾什么都不太会,陈阿娇有些惊讶,身为皇子,不是从很小就开始启蒙么?而且是要求文武双全的那种启蒙? 这让陈阿娇对当今皇帝很有些不满。即便偏心,也不能够偏成这样啊。 这种情绪看在白乾眼里之后,小小少年的心里就开始狂风暴雨。 阿娇一定是嫌弃我了。 陷入气愤中的陈阿娇摩拳擦掌,没关系,有姐姐我来教你。 阿姨,啊不,姐姐我虽然是后来学的,但是天资聪颖,又有后世的知识做加持,一定把小萌包子教的棒棒的。 白乾心里想什么姐姐,我比你还大几岁呢,就是现在没那么高罢了。 但身高的事实摆在那里,白乾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还是保持沉默要更安全些,于是也没有二话的天天跟在陈阿娇后面,吃阿娇喂来的好吃好喝的,学阿娇教的各种知识。 陈阿娇还结合了现代理论解读了古书里面的一些知识,并加以批驳和歪曲,当然,在上过学的年幼白乾看来,有些和自己老师讲的真是完全不同,就是有点歪曲,但是在阿娇歪曲的浸淫下,白乾觉得阿娇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 但总是有人要来当恶人,于是在白乾落户陈阿娇家里的第十天,白乾被陈家大伯叫了过去,在书房里呆了半天后回来,脸色凝重。 回来后的白乾很不开心。 是的,他还太弱了,虽然在宫里,他慢慢学会如何自保,但是,他羽翼未成,实力太弱,根本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 那个位子,他不想要,可是他又必须去要,不仅仅是因为,那是他应该得到的。 只是,这十天,是他母亲去世后的这几年来的唯一美好的时光,还有那小小的人儿··· 他其实很想就住在这里,不要离开。 知道白乾再养个一段时间就要离开,陈阿娇很忧伤,小少年伤还没好呢,就又要回到那吃人的地方。 但是,陈阿娇也知道,那是他的必然的命运,她阻止不了,也无权阻止。 “一定要写信给我。”白乾认真的看着陈阿娇,“我会想办法让人来拿信的。” 陈阿娇点点头,定时写信是个好主意,在她的引导下,希望白乾能成长为一个三观正常的少年。 “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生命第一。” 安全教育工作一定要做好,虽然白乾小朋友很傲娇,但是是个好孩子。 但这注定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因为在后来白乾入宫之后的信息,只有偶尔从爹爹那里听到,陈阿娇写了很多信发现半天都没人来拿信,想来白乾小朋友回宫里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 不过既然距离白乾离开还有一段时日,陈阿娇决定要加大白乾的培训力度了。 正文 第十三章 白乾不想回忆当时的状况,对于才八岁的他而言,过于残忍,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被刺中胸口,被砍掉胳膊,被抹掉脖子,身边是被血包围的空茫与无助。 那些侍卫是她母亲留给他的,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那些母亲留下来的印记也随着这一次的刺杀消失在那一片火红中。白乾的伤并不严重,在侍卫的保护下,白乾的伤显得没那么可怖,在陈家修养不过半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又因为白乾的身份是秘密,所以家里的人并不知晓,也就并不在意,陈家大老爷家里来来往往的朋友门客不少,又因为白乾身份特殊,陈家大老爷也就封锁了消息。陈家老大陈旭言就连平时伺候的小厮来顺都以为白乾不过是三老爷家朋友的儿子,不小心被抢夺财物才流落到这里的。 这天,白乾依旧在书房里待着和陈家大老爷陈旭言商量怎样不声不响回宫的事情。陈阿娇看着日头正好,便在白梅花下置了一张榻,捧着一本书看。 正看得入神,书被抽走,陈阿娇定睛一看,是好久不见的陈彦戎。 “三哥哥。” 陈彦戎看着陈阿娇坐在榻上,踢踏着小腿,白嫩的小脸被阳光晒得泛着粉红,爱得不行,不禁捏了捏:“有了新欢就忘了哥哥了?” 陈彦戎的心里确实挺不是滋味的,那个小家伙没来之前,他的小妹妹可是依赖他依赖的紧,想尽办法缠着他去玩。 当然,在陈彦戎的概念里,他的小妹妹肯定就是喜欢他才过来找他玩的,那些学武什么的啊肯定都是想跟他玩的借口。 “怎么会忘了哥哥呢?”陈阿娇笑眯眯的抱住陈彦戎的胳膊,“哥哥难道还跟一个生病的人生气吗?” “就你嘴贫。”陈彦戎笑眯眯的捏了陈阿娇的鼻子一下,接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说,“瞅瞅。” 陈阿娇一把抢了过去,是个长条的两边安装镜面的东西,黄铜做的表面,镶嵌着几颗绿翡翠,镜面晶莹剔透,陈阿娇心下了然,这不就是前世的万花筒么? 把眼睛放在窄小的一边,看见了纷繁复杂的花纹,陈彦戎在旁边夸赞道:“阿娇真聪明,我都没说怎么玩呢!” 陈阿娇心里咯噔一下,对哦,她在这一世可是一个小小姑娘,太聪明了似乎有些不好。 “阿娇想不想要?”陈彦戎逗着自己的小妹妹。 阿娇沉默了一下,虽然这玩意儿前世卖的便宜的很,但这个做工实在太精致了,收着也不错,再说如果她表现出不要似乎也不合常理,想罢就笑眯眯的点头:“谢谢三哥哥,哥哥最棒了!” 说完亲了陈彦戎一口。陈阿娇和陈彦戎哥几个嬉闹惯了,再说又是堂兄妹的关系,阿娇年岁小,和哥哥们年纪相差比较大,又爱娇,所以家里人也就乐呵呵的看着,当然,并不是所有都这样以为的。 就在时妹控的陈彦戎心里面顿时化成了一股蜜糖,冷不防被一声呵斥,一声惊讶给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呵斥声出自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少年,平日里如清潭般的眼睛里卷积着狂风暴雨,只待爆发。陈彦戎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但是他被管的紧,一时间没有见过白乾,这下见到,眼睛就冷了下来,这就是抢了自个儿妹妹注意的混小子? 还有一句惊讶声是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口中,少女身穿白色衣衫,身形削薄,瓜子小脸,楚楚动人。 白乾走上前来,强硬的把还赖在陈彦戎怀里的陈阿娇拉了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衣袖使劲擦她的嘴。擦得阿娇疼的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陈阿娇愣了,不知道白乾突然这么生气为哪般。 “好,你个小子!”陈彦戎眯了眯眼,虽然他已经十三岁了,眼前的少年才不过七八岁,但是陈阿娇是自个儿小妹妹,白乾一个外人平日里霸占自己的妹妹也就罢了,现在还明目张胆的抢自己的妹妹。 婶婶能忍叔叔也不能忍,啊呸呸,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没待陈彦戎发脾气,一个小小的拳头就挥了过来,力道虽然不大,但锤在自己的脸上还是有些疼的。当下也不顾忌了,一个反手就把白乾双手反剪,压在自己身下。 这,这是,小攻,小受,一见钟情?基情满满? 一旁观看的陈阿娇呆了,常年受**浸淫的脑袋看到一个健壮英朗的少年捆绑着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少年,脑中基情勃发。 “啊啊,你们在干什么?” 清脆的声音响在陈阿娇耳畔,陈阿娇立马回神,伸手去拦,“哎你们干什么呢,不,不要打啊。” 其实两人也没打起来。 白乾只不过被陈彦戎反剪住双手后就想逆转局势,挣扎逃脱,但无奈力气太弱,只能死死的被反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白乾气的脸都红了,眼中怒火更炽。 “就凭你这小身板,还敢来跟我较劲?”陈彦戎鄙夷的笑笑,文弱小书生,能干什么? 白乾不做声,内心愤懑又羞恼,果然,果然还是太弱了,因为弱,所以保护不了母亲,因为弱,所以那些人就敢肆无忌惮的谋他的命,因为弱所以连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小小少年内心里的情绪挤压的似乎就要在下一刻爆发开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中气十足的威严呵斥传来,声音浑厚有力,陈彦戎立马松开的反扣白乾的手,白乾挣脱开来,正想反击回去,被阿娇一把拉住了。 看到来人,陈彦戎和陈阿娇顿时没有了力气,陈阿娇拍拍额头,家里大佛来了,恐怕不好善了。随后看了看眼前的少女,见她目光有些闪躲,知道是她叫过来的人。这是打小报告吗? 心里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也不能跟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计较。 叹了口气,大佛一来,就是滔滔不绝的训话啊! 陈阿娇和陈彦戎都感觉有些头痛。 正文 第十四章 陈家的老太君平时深居简出,几个孙儿辈也不怎么常见,但陈阿娇还是知道她奶奶虽然嫁了一个武人,但却是正正经经的贵族大小姐出身,和先帝的前皇后关系很好,经常出入宫闱,礼节自然是没话说的。 陈老太君很少管这个唯一的孙女儿,也不怎么见她疼宠几个孙子辈,但一旦管教起来,就不是陈阿娇能受得了的,陈阿娇清楚的记得四岁那年,她在家实在是宅的慌,偷偷跟着三哥哥溜出门去看花灯,结果被人流挤散,回来不仅被罚跪在先太爷灵位前,还要求念“我错了,害家人担心了”三天三夜,陈阿娇心有余悸。 陈老太君看着四个小孩,心内无声的叹了口气,对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说道:“思思,这是你表妹阿娇,这是你三表哥彦戎,这位是你舅父朋友家的孩子。” 竟然没有对白乾进行介绍,也是,陈家大老爷平时也就是这样介绍白乾的。 连思思红着脸上来给陈阿娇和陈彦戎以及白乾见礼,三人皆还了礼。 陈老太君叹口气:“你们这群毛猴子又在闹腾什么,我是老了,但我还在呢!” “奶奶,没什么,就是乾哥哥和三哥哥想比比谁的手劲更大。是不是啊,三哥哥,乾哥哥?” 陈阿娇赶紧上前解释,白乾不说话,陈彦戎愣了一下才回道:“奶奶,我就想试试乾哥儿的手力如何。” 白乾点点头。 连思思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目光中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了然,看向陈彦戎的目光还带着点儿落寞。 “好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尤其是阿娇和思思,都是大姑娘家,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和外人见面?” “奶奶,我才五岁~” 陈阿娇果断利用年龄优势,陈老太君点点陈阿娇的额头,“五岁,那也是大姑娘了,进退应当知礼守节,哪能天天跟男孩子混到一起?” 说着,又看向了陈彦戎,“你年龄都这么大了,整天在内帷厮混,能有什么出息,看来得问问你老子你最近可是依旧贪玩不守正业?” “奶奶,我冤枉——”陈彦戎心里很憋屈,他就这一个妹妹,平日里多照顾照顾,怎么就成了厮混内帷了呢? “姨婆,我看妹妹年龄还小,一个人未免太孤单,平日里三表哥陪陪定然能缓解不少的。”连思思偷偷看了陈彦戎一眼,低声说道。 陈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看了连思思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你们都大了,我也管不着,守好自己。” 说着就被丫鬟搀着走了。 陈阿娇偷偷吐了下舌头,陈彦戎敲敲陈阿娇的脑袋:“听好了没?大姑娘,不能整天和男孩厮混在一起。” 说罢,瞪了白乾一眼。 陈阿娇对陈彦戎做了个鬼脸,拉着白乾的手跑掉了。 白乾的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微笑,陈阿娇没看到,却不小心被陈彦戎看到了,自家的妹子就这样被拐走了,不禁气怒交加,又不能发脾气。 “三表哥——”一声娇唤传来,陈彦戎回头看了娇弱的表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愤愤的甩袖走了。 剩下连思思僵在原地,身边的丫鬟伴影上前来扶住连思思的手,悄声道:“外面风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连思思立在那儿,风吹起衣摆,似乎是要化仙飞去,白皙娇嫩的瓜子脸上满是失落,似是有些发痴,喃喃道:“伴影,你说,他,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伴影吓得魂飞魄散,连家未没落前是诗书大家,这次犯事被罚没了家产,陈老太君受自己妹妹所托,想尽办法将连思思赎了出来,以期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用沦落为婢受苦,却压根没想到会来招惹自己的孙子。 如果被陈家人知道,被赶出来,她们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可连思思仍旧痴了一般的喃喃:“是像阿娇表妹这样伶俐活泼的女子么?” 伴影忍不住心中腹诽,“大小姐还是个几岁的娃娃,有什么好比的。” 陈老太君回去想了想,派人将苏君兰唤了过来,苏君兰不知何事,只是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等着陈太老君的吩咐。 看到苏君兰这幅形容,想想当年闺阁中的好友,心里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洛儿若是见到自己的女儿如今这番形容,可忍得下心离开,可忍得下心拆散自己的女儿,将自己的女儿嫁到陈家来? “今儿我看几个小人儿在院子里玩的挺热闹的。” “阿娇爱热闹,喜欢找戎哥儿他们闹腾。”提到女儿,苏君兰的脸上似乎才有了一些表情,眉目开始温柔起来。 “虽然娇娘年纪还小,但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老是这样跟着男子跑也不好,虽然娇娘聪明,但女子该学的还是要准备学学了。” 似乎很少讲这么多话了,陈老太君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着立着的人,脸上不知喜怒,只是苏君兰一直低头,不怎么朝陈老太君看,自然也不去分辨喜怒哀乐。 “是。”苏君兰恭敬答道。 “阿娇是我们陈家唯一的嫡女,教养什么也不能落后了别人家去,天天和哥儿们在一起也是被别人笑话,当娘的还是要多上点心才是。” “是。”苏君兰依旧一如既往的恭顺。 陈老太君定定的看了苏君兰半晌,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气,“罢了,你回罢,我也累了。” 苏君兰恭敬地告退,陈老太君盯着苏君兰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正文 第十五章 陈阿娇没想到自己悲剧的日子从见到自家奶奶之后就开始了。 虽然她由衷的佩服表姐连思思的无可指摘的礼仪,但是,不得不说,很痛苦,很痛苦。如果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女孩,她绝对无条件接受,并且认为理所当然,同时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将礼仪规矩贯彻的非常完美,符合她娇贵小姐的身份。 但是,毕竟在自由法制的社会里活了二十年,从一个男女各占半边天,女强人频出的前世中来,对比看着教养嬷嬷的给自己制定的各种计划,顿时就累觉不爱了。前世那些中小学生守则实在是太温柔太善解人意了好嘛。 陈阿娇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很早就订婚很早就结婚很早就生孩子,她也知道只要还生活在这里,能够躲避这种命运的可能性很小,但同时,阿娇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在这个媒妁之言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期待爱情简直是痴人说梦,荒唐的很,更何况三妻四妾,男人本能的需求才是第一位。 但是阿娇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穿到了世家,但毕竟是以武起家,规矩束缚少了很多,她的打算是,等陈彦戎上战场历练的时候,她也跟着跑过去的。 毕竟穿到了古代,各种场面都想见上一见。陈阿娇前世不是驴友,但父母留下来的家财还算小康,至少完全能够满足曾经的她想东奔西跑就东奔西跑,想宅到天荒地老就宅到天荒地老的惬意日子,所以,陈阿娇就当自己在古代架空游,没见的东西很多,自然要好好见上一见,没准手里的那块玉佩在因缘际会之下还能够让她回到曾经的世界呢。 牛,应当撞不死人的吧?所以,也许前世的她处于昏迷状态?等待她灵魂的回归呢? 陈阿娇不确定的想。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她从未忘记寻找回家的路,可是年龄太小,见到的太少,她根本就没有更多的能力去寻找。 所以,她想着等自己胳膊腿练的结实一点,人长大一点,就可以出去看看走走,去寻找回家的路,那个世界,虽然没有父母家人,只剩下自己茕茕孑立,但她无比依恋那个世界。 所以,当负责教养的王嬷嬷一上来就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以后要定个好人家,要怎么相夫教子,并开始规划人生学习处理内宅经验的时候,陈阿娇就想用不停的叹气和打瞌睡来表示反抗。 嬷嬷的魔鬼训练让她好几天没见白乾了,不知小娃娃有没有想她呢? 还有,也不知道宫里面有没有传来什么关于白乾的消息? 陈阿娇觉得自己对白乾这个小娃娃还是很操心的。 白乾坐在书桌前,正看着一本书,来顺伺候在一旁,但看到小公子的书页长久都没翻动,就只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公子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叹了口气,白乾看着门外的的一棵树叶已经掉光了的银杏树,枝丫遒劲,在风中微微晃动,呆怔了半晌,方道:“来顺,你去跟大老爷说,就是我想回家了。” 来顺恭敬的答应着,退出了。白乾继续看着门外的高高的天空,风儿穿过窗户,带来丝丝冷意,快要入冬了。 他,也不能继续退缩下去了。 母后薨逝的太突然,和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只记得身边零碎的哭声,身边从小教养他的大宫女紧紧抱着她大哭。随着母亲薨逝不久,身边的那些熟悉的面孔散的散,消失的消失,偌大的宫殿,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周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带着些蔑视带着些瞧不起。 好在还有母亲留下来的一些亲信在保卫着他的安全,可是这些人为了保护他,都已死了。 而父皇呢,以前常常见到父皇,后来也只能在宫宴的时候近距离的接触,听父皇问些许几个问题,又因为不善言辞,父皇原本的关心也是渐行渐远。 再后来的几次遇险,差点失了性命让他破罐子破摔,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这世上没有关心他的人,没有愿意和他好好说话的人,饭菜是冷的,人心是冷的,看到皇弟在自己母妃身边撒娇,他由一开始的羡慕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来的憎恶。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一天开始不一样。 白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绽开一丝微笑,现在,他有想要保护想要爱护的人了,有些事情,他也不能拿一片叶子遮住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了。 可是,他现在太弱了,上书房里,他沉默的待在角落,老师们见到他,再也没有一开始的热情的不要命的夸赞;比他小的皇弟也可以欺负他,他谁也打不过,弱弱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倒。 可是,他现在八岁,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来让自己强大起来。 白乾那清如秋潭的眼睛顿然变得深邃。 听到白乾要走,陈旭言赶了过来,看着刚过自己腰际的小娃娃,深吸一口气,慎重道:“殿下,您真的想清楚了?” “是。”白乾答的很坚定,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将我母后的人调动出来,我需要老师,各个方面的老师。” “殿下请放心,这些一定会帮您准备好。”陈旭言犹豫了一下,把筹码压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他其实并不安心,但是朝堂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有第二种选择,他还需要快,越快越好。郭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的后果,就是不止他们这些武将起家的人将要遭遇重创,整个朝廷也将动荡不安,这兴国,早已经是矛盾丛生,暗潮汹涌,那些流脓的伤口已经在散发着恶臭。 在郭家势力的掩盖下,当今圣上的两次出行都觉得海清河晏,一片昌隆。 “殿下,还请一切小心。” “手腕不正!重来!” 一柄小戒尺轻轻敲着陈阿娇的手,陈阿娇叹了一口气,虽然千金小姐嬷嬷不敢真打,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训练,也实在有点承受不住。 “姑娘,姑娘。” 饼儿突然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嬷嬷眼睛一瞪,正要开口做长篇批评,却见陈阿娇果断利落的挡住话头:“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姑娘,乾公子要走了,希望姑娘能立刻见上一见,他有话想对姑娘说。” 嬷嬷的戒尺一把打在饼儿身上,饼儿疼的一哆嗦,才发现嬷嬷也在,不觉讪笑道:“妈妈,您在呢!” “叫你混说什么!”眼看着戒尺又要打来,饼儿连忙躲到陈阿娇身后去了。 陈阿娇连忙拦住,准备过去,可嬷嬷死活不给,直言有伤风化,陈阿娇气的快要吐血,白乾马上就要回宫,她在那儿呆了半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白乾一个小孩子,从小失了娘亲,不叮嘱几句怎么能行。 嬷嬷到底拗不过陈阿娇,毕竟阿娇年纪还小,最终也妥协了。 陈阿娇匆匆赶过去的时候,白乾已经快要出门,宫里圣旨下达,一刻都耽误不得。 临出发的时候,白乾拉住了阿娇的手,那双曾经清澈带着寒意的眼眸已经如一汪湖泊,让人开始看不出深浅,他认真的、深深的看着阿娇:“阿娇,保重,等我。” 正文 第十六章 位于中原南边的兴国,在日复一日的飘摇中越发显得摇摇欲坠。三年大旱后又是洪涝,国内不时的有人举旗开始对抗兴国的统治,其中最大的势力就是安六的势力,让兴国统治者头痛不已,而北方的秦国与羌国时时刻刻都在盯紧着南方的这块肥肉,偶尔越过国界来骚扰一下,似乎很喜欢挑逗着兴国脆弱的神经,就像猫儿在逗弄已经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眼前的老鼠。 几方虎视眈眈,也牵制了边境的力量,使得兴国仍然在苟延残喘着。 苏家和陈家承担了解决内忧外患的使命,苏家奉命镇压反叛,而陈家则去边境镇守。 陈阿娇摸着自己胸口的玉佩,心里恍然,时光流逝间她已经快要十二岁了,三个哥哥都已经相继奔赴战场,很悲剧的,她没有偷溜成功,跑去战场感受一下戎马天涯的滋味。 “姑娘,都准备妥当了,可是现在出发?”嬷嬷温柔的拿出一件披风,只等自己小姐颔首就准备披上去。 陈阿娇点点头。她很少出门,古代大家闺秀的女子在摆脱幼龄之后是被困在后院之中的,也只有借着上香和访友的名义才有可能出门。八岁那年,跟随老太君去云青寺上香为出征的大哥哥祈福,遇见了觉大师,之后两人开展一番辩论之后,平时别人难见的大和尚就经常盼着她来谈理悟道。 其实只是陈阿娇有很多现代理论,再加上高中时期学文科的时候政治里的哲学不好,因此对哲学进行了努力的学习,虽然只是高中的教材,理论很浅,但放在这个时代,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想着了觉毕竟是大师,也许能够帮助她找到回家的路。但是旁敲侧击之下,了觉倒是提到了乡野中借尸还魂的事,但也是一知半解。 一听到借尸还魂,陈阿娇不觉打了个寒颤,在佛祖面前更加虔诚。 这一次,她去云青寺还带着连思思。 以她一个大姐姐的眼光,连思思很明显对陈彦戎情根深种,具体表现为对所有陈彦戎送她的都爱不释手,留恋不舍,陈彦戎今年跟着大军去驻守边境,这位姑娘明显神思不属。 但陈阿娇是近亲结婚有害论的坚决支持者,所以她不支持连思思的暗恋,但不论打击这位姑娘多少回,这位姑娘都不自知,每天自发来找陈阿娇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对老太君提供的结亲人选充耳不闻。 可惜的是陈彦戎到现在连这位表妹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 连思思这次死缠烂打要跟着来,目的就是到寺里去为陈彦戎祈福。 马车慢慢使出官道,前往云青寺的小道就在前方,空气湿润温暖,陈阿娇悄悄的掀起帘子的一角对外看了看,街道人烟远远比不上几年前阜盛。 刚从官道进入山道,却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匹马儿直直的朝着陈阿娇的马车撞过去。 饶是车夫技巧再怎么娴熟,也挡不住这凶猛的撞击,堪堪避过之后,马车又因为惯性向前倾倒。 陈阿娇被撞的头昏眼花,对面坐的连思思则直接从车内扑出,跌倒在地,似乎直接昏了过去。 狼狈的从马车里爬出来,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陈阿娇眯着眼睛四处搜寻,她的队伍四散零落,嬷嬷和饼儿糕儿手忙脚乱的赶了过来,也没顾得上自个儿也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一声轻笑传来,陈阿娇抬头望了过去,直直的望向高高坐在马上的少年。 少年大概也就十来岁,这是哪家的小屁孩,太不懂规矩了。陈阿娇的心里很愤怒。 “你的马把我的马车撞到了。”冷冷的语言彰显着内心的不满与愤怒,这不就是前世那些豪车撞人事件的翻版么?马车上有陈家的族徽,陈家虽然不是兴国第一世家,但声望根基都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这个人这么不当一回事,可见来头不小。 “是么?你可是陈家的大小姐?”少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上翘,眼角旁一颗朱砂痣在白皙的肌肤上恰如盛开的玫瑰鲜艳欲滴,虽然只有十来岁,那一股风姿却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 那少年边说着边驱马上前,用手中的马鞭轻佻的挑起陈阿娇的下巴。 “大胆!不准碰我家小姐!” 饼儿看着急了眼,立马挺身拨开马鞭,马鞭却顺势一挥,准备直接招呼到了饼儿身上。 陈阿娇眼疾手快的握住马鞭的尾端,娇嫩的手立马被马鞭磨破了。 丫的,这小破孩太狠了。 “听说,你就是那位文采斐然,享誉京师的才女陈沁源?” 少年轻佻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很感兴趣。 “大胆——”饼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阿娇拦住了。 “公子的马撞了我的马车。” 尽管不明白自己的闺名怎么被对方知晓,并且心里面已经狂抽这小子八百遍,陈阿娇的面容还是淡定无比。 “是么?”少年似是有些疑惑,然后拍拍脑袋,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这可怎么了得?” 说着往后看过去,“安福,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陈家小姐的车驾?” 后面一个高个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男人上前,揪出了一个男人,男人很狼狈。 “给我狠狠的打,什么时候陈小姐满意,什么时候不打。” 安福的鞭子立马落了下来,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怜悯,鞭鞭血肉横飞,深可见骨。 “够了!”陈阿娇忍无可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残暴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么暴戾的少年,今天她认栽。 “那怎么行?本来想一刀结果了他,可是这么死肯定太便宜他了,陈小姐你说是不是?” 少年摸着下巴笑嘻嘻的说。 陈阿娇无法控制自己的厌恶,她觉得这个少年绝对是有意要撞她的马车的,现在却拖个人来顶。 “够了!”陈阿娇转身,不再看那个少年。 少年眯了眯眼,手一挥,安福停止了鞭打,而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已经半死不活。 车夫和丫鬟小厮们已经把马车都整理好了。 “姑娘,我们回府还是继续去云青寺?” “去云青寺。” 陈阿娇冷声说完,钻进马车,连思思比较惨,头朝外跌倒在地,幸好是倒在路边的草丛,才没有毁容,受伤也不算重。 好在了觉那里有伤药,省得回家爹和娘又担心,按照爹的脾气,肯定就是要吵着去报仇了。 这个少年的身份肯定非常尊贵,她惹不起,对这一点,陈阿娇心里很清楚。 少年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慢慢溢出一个笑容,很有趣啊,二皇兄,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惜,你注定得不到了。 正文 第十七章 云青寺是京都比较有名的寺庙,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去,香火都很旺盛,陈阿娇路上遇到这么一件让人心塞的事,面色不虞,但迈入后山时,从庙里散发出来的清新安静的气息,让陈阿娇心里面突然就觉得平静下来。 连思思晕过去了很久才醒过来,有些惊魂未定,被安置在后厢房里歇息,陈阿娇在小沙弥的引导下,迈步走进了觉和尚的禅室,了觉正在敲着木鱼念经。 陈阿娇没敢打扰,只是动作很慢的走到大和尚旁边的蒲团边,对着正中永远半眯着眼睛淡看着世人的菩萨虔诚的跪了下来。 陈阿娇前世觉得没个信仰不是个事儿,但耶稣基督距离自己很遥远,古兰经更是不熟悉,对佛家的的一些理论却很是喜欢,毕竟对一个胸无大志,父母又早早离开的女孩子来说,佛家的教义给予了她很多现世的安慰,而在莫名的穿越到这样一个世界之后,陈阿娇对佛祖就更加敬畏,一定有一种不知名的强大的力量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掌管着天地生息。 了觉念经念的很久,阿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静默不言。了觉站了起来,慈眉善目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梳着两个丫髻,长长的银灰色流苏绕着丫髻垂了下来,淡青色的素色衣服让整个人淡如云烟,又似寒冬白梅一般清新,又如空山新雨后的那一丛翠竹。 了觉心里明白眼前小姑娘到得这世间一定是有所谓的机缘,六年多前,他在外云游十八年即将回归云青寺,在京都附近的林边打坐时候似有所感,入定之后感知到围绕京都飞鸟齐鸣的喧腾,林中鼓噪,稳健的空间之气起了动荡,直到因缘际会见到眼前的小姑娘,了觉才恍然大悟,世间的轮回与机缘,了觉也不能参尽,但他明白,眼前的人于此世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无法窥得天命,眼前的小女孩的命格一片空白,无法参破更别说看透,他曾经想,若不然求得一签看一看却被拒绝,所以不知道这个小丫头降临到这个异世是福是祸,抑或只是偶然的机缘,但他虔诚的祝祷,她能为兴国带来平安福运。 “了觉大师。”陈阿娇听到耳边的吟诵声停止了,从静默中回神,站了起来,向眼前的须发皆白的大和尚行了一个礼。 “小施主别来无恙?”了觉复又盘坐在蒲团上,手里盘着佛珠,笑呵呵的问道。 陈阿娇皱了皱眉头,“刚刚行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小流氓。” 陈阿娇想想还是觉得很气闷,被人整了还报不了仇,这种感觉着实不爽。 “小流氓?”了觉挑了挑眉毛,白白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倒把陈阿娇给逗笑了。 陈阿娇就将当时的事具体的说了说。 大和尚摸了摸胡须,细细的听着陈阿娇的形容,重复道,“那位公子有着一双桃花眼,眼角有一颗红痣,眉目有些清淡。” “虽然眉目间有些清淡,但那双眼一长总感觉有点像狐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陈阿娇回想了想,当时那人眼尾上挑的样子,传出来的风情,很是魅惑。 “桃花眼,眼角又有颗红痣,恐怕是当今三皇子。” “三皇子?”陈阿娇很惊讶,她记得几年前曾经见过三皇子一面,那时候还是个蛮不讲理,软软萌萌的肉包子,眼角也没有红痣啊,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以前见过三皇子,没有眼角的红痣,大和尚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那颗红痣是后来长的,就是因为突然长出来,三皇子舅家不知是福是祸,还将老衲喊过去看了看。” 陈阿娇了然,三皇子是慧贵妃的心肝宝贝,本来因为娘亲和白乾的事情就对慧贵妃就没好感,对这位三皇子恶感又急遽增加。 和大和尚叙了会话,陈阿娇借口出去走走,她还要在这呆上两三天,想要悟悟禅理。这段时间,胸口一直郁躁不平,很需要清新的环境来平复。 云青寺的后山一片青翠,前两天刚刚下过雨,林木稀疏,石头铺就的路面还残留着一丝湿润,空气中弥漫着芳草的清新,山花三三两两的开着,陈阿娇深吸一口气,漫步在这林间,顿然心胸开阔,来时的那股子郁闷,也消散了很多。 “陈姑娘竟然也在这儿呢!”一声轻笑传来,似乎还有些熟悉,好像近期才听过,陈阿娇不由僵了一僵,转身看去,果然那个桃花眼的小破孩就在自己几步远的身后。 饼儿一见,立刻挡在自家小姐身前,神情激动的指着:“这不是那个···你···你···” “我怎么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陈阿娇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准确。 如果到寺里来,三皇子身份尊贵,寺里必然是有动作的,她肯定会知道一些消息。 “当然是尾随姑娘而来,姑娘虽然年幼,但长得如此清秀动人,让人思之念之,再则本公子钦慕姑娘已久,管不住自己的腿。” 听到这样轻佻的话,饼儿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恨不得立刻跑上去撕烂眼前这个登徒子的嘴巴。 “小女愚拙,当不起三皇子厚爱。”被一个小破孩调戏,而且还是个残忍暴戾的熊孩子,虽然长得好看,但不是软软的,萌萌的,再好看也让人觉得应当敲个暴栗批评一番。 冷冷的声音传来,让少年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陈姑娘知道我的身份?” 陈阿娇没说话,转过身准备绕道回寺里。 佛门净地,惹不起熊孩子的闹腾,没准马上还要进入中二期,总感觉还是躲一躲要来的平安一些。 可眼前的少年似乎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快速的绕过身挡住陈阿娇的退路,“阿娇姑娘,你这样很伤人呢!” 陈阿娇脸色变了变,伸手想推开对方,却被对方紧紧握住了手。 三皇子正要说话,突然觉得手腕一痛,手不由得松开了,身后的侍卫眼尖的看见有一粒小石子疾速打来,立刻上前拔刀护卫住了三皇子。 “她不是你能碰的。”有点喑哑的呵斥声传来,林中缓缓走来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身影,头发被简简单单的用发巾挽了个髻,面目清润,看着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气质卓然,挺拔如竹,难以让人忽视。 “二皇兄。”三皇子白朗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来人。 “白乾?”陈阿娇眯了眯眼,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当年的那个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孩子,现在已经窜的很高,需要陈阿娇仰望了,面上也不再是当年的面黄肌瘦,而是饱满的,闪着如玉般的光泽。那面上的表情,比之几年前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不知要冷漠多少倍,那双秋日清潭的眼睛,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陈阿娇的口水流了下来,她就好这种气质端方卓尔不群冷漠孤傲的美男啊!前世如此,今生也没变。 正文 第十八章 三个人站在一起,让林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奇怪起来,白朗和白乾相对而视,可惜陈阿娇感觉不到两人之间噼里啪啦的火花只是觉得有些不耐烦,她是来寻找清静,如果可以,她不是很希望陪着两个小孩子来置气。 是的,或许人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虽然不过是十岁的小孩儿的躯体,但前世后世灵魂加在一起算的上迈入中年的陈阿娇还是摆脱不了自己在看两个初中生闹别扭的感觉,虽然这种别扭是升级版。 三人对视,不知什么时候,一声轻笑传来:“我倒是不知,二皇兄也舍得出了那皇宫到这外面来,怎么想来这云青寺逛逛了?” “我去哪里,三皇弟现在应当还管不着,还是把自己打理好才是,要知道最近父皇已经两次拒见贵妃娘娘了。” 白乾正襟,语气郑重,陈阿娇诧异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孩子,她没记错的话,白乾应当是大自己几岁的,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怎么弄的这么老气横秋的,说好的青春飞扬呢? 感觉到陈阿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白乾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不知现在的自己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一丝紧张的颤意从心间一直蔓延到指尖。 三皇子白朗恨恨的一甩鞭子,鞭子落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把随身伺候的饼儿吓了一跳。 面上的戾色还没完全消失,白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又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二皇兄与其让我打理好自己,不如好好小心自个儿,毕竟么,我还有个母妃呢,好歹也是个贵妃娘娘,怎么来看,似乎也要比皇兄要安全一点。”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以色侍人,终将色衰爱弛,本宫真心不希望贵妃重复以前宠妃的命运。” 白乾淡淡的回道,并不因为少年的言语攻击而退缩或忍让。 陈阿娇自然听懂了白乾的意思,白朗说的直白,白乾拐着弯骂白朗是妾室生的,而且还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妾室,并且对贵妃的命运进行了诅咒。 原来白乾骂起人来功力也是不差的,怪道白朗一听,脸色都白了,漂亮的眼睛里更是冒出怒火。 听着两个初中少年你来我往,暗潮汹涌,刀光剑影的嘴皮子官司,陈阿娇惊呆了。 她对初中生的印象,还停留在室友那正从熊孩子过渡到中二期的弟弟身上。 小说里,电视中,包括以前上历史课时,老师讲的一些野闻趣事,都充分展示了宫里面不是个好地方,她当年进宫的所见所闻,让她管窥蠡测的探知了深宫中的不见血的屠杀。 只是,眼前两个小小少年,也早熟成这样,让陈阿娇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也瞬间觉得自己来到古代,不仅没开金手指,还被弯弯绕绕的给缠进去了。 白朗静默半晌,漂亮的脸上青白交错,突然狠狠的甩了一下皮鞭,翻身上马,正准备疾驰而去的时候,白乾又闲闲的开口了,“鞭子向来都是给女子用的,我劝皇弟还是学个刀剑拳法什么的更加适合你的身份一些。” 白朗身子僵住了,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白乾一眼,“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白乾收起来刚才淡淡的神色,突然一脸认真:“好。” 我时刻都在等着,等着你,等着你母妃。等着这命运。 哼了一声,白朗转身就走,鞭子扔给了旁边的侍卫,也不用了。 白朗身边的大汉认真的看了白乾一眼,看到白乾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转身离开。 白乾身边的一个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人走上前来,不是很赞同似的摇摇头,“殿下刚才心急了。” 白乾侧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挥退了跟随的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向阿娇走进两步,微微倾身,伸出手轻轻拂过阿娇耳边散落出来的几丝乱发,发出一丝满足的叹息,“阿娇,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但却高很多的男孩子专注的看着,陈阿娇心里有些不自在,阿娇前世没来得及谈恋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满足自己审美观并保持着暧昧的对象,结果却发现自己穿越了。 所以陈阿娇读不懂白乾眼中复杂的感情,那团情感被纠结着缠绕着沉淀在如秋日清潭般的眸子里,泄露出几缕隐忍的,若隐若现的光泽。 他还不够强,时机也还没有到,白乾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眼光仍然专注的看着阿娇。 在阿娇的眼里,白乾不过还是一个小男孩。 忽略心里面的那股奇怪的不自在的感觉,陈阿娇笑道,“白乾,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白乾握紧自己的手,很想去摸摸眼前小丫头的脸,看起来嫩嫩的,滑腻的很,很想让人咬一口,阿娇身上的那股清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去沉迷,阿娇,是他记忆里除了母后的最温暖的存在。 “你们两怎么会来?宫禁不严么?寺里面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理说,所谓的皇帝啊皇子啊嫔妃啊宫女啊不应该都是锁死在宫中不出来么?再说了,皇子,而且是两位皇子都来云青寺这件大事,不应该扫榻相迎,做好公关工作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阿娇见到白乾,真的是一肚子的疑问。 白乾好笑的牵住了她的手,嬷嬷拼命的使眼色,男女授受不亲。 可惜阿娇姑娘全程在看着白乾,压根没往自己奶嬷嬷那里看上一眼,无他,白乾真的很养眼,陈阿娇觉得自己百看不厌。 怎么几年不见就长得这样好看了呢? 白乾牵着陈阿娇到了林子中一个小亭子里,四面看了看,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道,“这是当年你救我的地方。” 看了看四周,季节变了,整个颜色变了,但是整体的环境却没多大改变。 只是这样一晃,几年就过去了,陈阿娇陡然升起一丝时光荏苒的感慨。 “是啊,”陈阿娇开玩笑道,“救命之恩,以何为报啊?” “以身相许如何?” 白乾深深的看入了陈阿娇的眼里。 正文 第十九章 陈阿娇回来后仍然觉得恍然如梦,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待在府里,身边伺候的人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年纪太老,只有从白乾和白朗身上,深刻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摸了摸颈项间挂着的玉佩,陈阿娇凝神思索,想要回家,困在这一方天地是不行的,她应该多出去问问看看,或许,借住白乾的力量? 这次看到白乾,和以往印象里的那个男娃娃差别很大,长时间在宫里生活,她已经看不透当年那个小男孩。 还有,白乾看自己的眼神,陈阿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有些发热,纵使她历经两世,在****方面却似乎非常的不敏感,也因为自己在高中时候经历的某些不愉快的事情,让她对自己的情感并没有信心,或许可以说有些自卑。 当然,即使感觉到了白乾这个初中小男生对自己的一些好感,陈阿娇心里却是拒绝的,虽然她在这个世界不过十岁而已,但是不能否认,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着成年人的记忆和经历,虽然并不发生在这个世界。 陈阿娇心想,要不然还是少见面为好,虽然白乾告别的时候希望以后多多通信,并告诉她通信的方法,但陈阿娇觉得还是有些东西早点掐灭的好。那么,还是自己想办法再寻找资料吧。 且不说陈阿娇自认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单就白乾是皇子这一点,她就难以接受。 以前她就觉得,进宫简直就是寻死,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拼了命的进宫送死。 虽然文学素养差了些,“庭院深深深几许”这首词她背的还是蛮熟的。 这个时候的陈阿娇,只思考到了自己愿不愿意接受白乾抛出来的好感的问题,并没有思考自己能不能进得去宫的问题。 陈阿娇决定抛弃这个让人头痛的事,不管怎么说,目前,在这个世界她的年龄尚小,再说,她虽然日渐熟悉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却始终缺乏归属感,换句矫情的话来说,就是找不到根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放弃回家的希望。 白乾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面见皇帝,也就是在位的正熙帝。 刚到殿门外,就听得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传来。白乾眉头未皱,脚步未顿,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殿前的太监唱了喏,里面的娇笑声停止了,紧接着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传。” 白乾进得内殿,迎面接受他的就是阵阵香风和殿内弥漫的酒气。 皇帝的龙袍松散,胸襟敞开,斜靠在龙椅上,左右是两个长相迥异的美女,一个妖艳风情,一个清秀淡雅。 皇帝的家族尽管从源头上追溯面貌可能不怎么地,但儿子多肖母,经过一代又一代不同风格的美女的改良和将养,面目自然都是俊美无比。 两个美人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皇帝还未到四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散发出来的吸引力无与伦比。 半敞露着的胸膛肌理平滑,健美有力,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慵懒的风情,似乎并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似乎什么都不值得自己关心。 白乾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嘴角轻轻翘起,紧接着又抿紧了,快的似乎是一种错觉。 他知道,坐在高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内里已经腐朽到了什么地步。 这种腐朽,有来自各方的功劳,甚至是包括他的。 他无法不恨他,母后去世的时候,他年龄还小,但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他记得他的母后总是将他父皇送给她的东西一遍遍擦拭,天天望眼欲穿,身体本就不好,后来突然垮掉,病倒在床上,他的好父皇也只是象征性的过来看一下。 那时候他太小,父皇不亲,母后死得早,一个爹娘都不疼不要的孩子,在宫里备受欺凌,也就觉得生无可恋,在宫里,死亡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他这个没有庇护的皇子也是一样。 后来遇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才觉得,自己应该强大,应该把这江山握在手里,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力,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报自己想报的仇。 而现在,阻碍重重,困难重重,有那么些人,想让他死,有那么些人,想让他斗。 心念电转间,白乾的脑海里已经涌过了无数的情绪。 “可找到了?”正熙帝懒洋洋的敲着放满了奏折的几案。 白乾恭敬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本并一副地图,交由內侍呈了上去。 如果有人想要说说对在位的正熙帝的感受,那么他一定是一言难尽的,他会说,正熙帝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皇帝,这种聪明体现在三岁能文五岁成诗以及拥有的过目不忘之能,且习的一身好武艺,而在很久以前,正熙帝是一个奋发图强的皇帝,同北边国家的几次宣战,对南边的制裁,让兴国一度成为分裂大陆中的最强国,可惜这样的光景不过只持续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后来,后来,这个诉说体会的人一定会沉默。 如果陈阿娇能近距离接触,她一定会用两个字评价“变态”,如果再追加评价,就是“生错了时代”。 正熙帝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账本,又打开了地图,不觉高兴的哈哈大笑。 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足够的钱。 国库没有钱,正熙帝心里很清楚,国库的钱到哪去了,他心里更清楚,他是皇帝,可以恣意享乐,但是却不可以丢弃国家,尽管对他而言,治理这个国家让他越来越痛苦。 所以,他急需要钱。边境告急,北方的几个国家早就对兴国虎视眈眈,正熙帝知道自己混账,但更知道自己不能让这个国家给亡了。 “做得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儿!”正熙帝搂过一边的妖艳风情的美人,一只手大力的在她的胸口上揉弄,一只手拎起酒壶,对着自己的嘴巴里灌。 另一个清雅动人的美人没有说话,只是伏在他的膝上,眼巴巴的看着俊美的皇帝。 正熙帝一把搂过她,把口里的酒渡过去,酒夜顺着女子白如脂玉的颈项浸染了紫色的薄纱。 门口传来唱喏,原来是慧贵妃求见。 正熙帝只顾享乐,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只挥挥手让白乾退下。 白乾默不作声的退下了,后退几步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声响愈来愈大,他停顿了一下,极力遏制住了内心想吐的冲动。 出的殿外,看见曾经贵气的只能仰望的慧贵妃面容憔悴,那步摇似乎能压掉她的头,正焦急的朝里张望。看到白乾出来,神情却一变,似乎换了一个人。 依旧是那个高贵典雅、高高在上的慧贵妃。 正文 第二十章 送走了陈家三兄弟,陈阿娇其实是有点寂寞的,表姐连思思已经开始在相看人家了,就算是连思思心里不愿意,也抵不过陈老太君的执着。 连思思找到陈阿娇:“阿娇表妹,你有没有考虑过,到边境去找大哥他们?” 陈阿娇吃惊的看着连思思,这小妮子胆子真大,陈阿娇清楚的明白在这个时代里女子出去玩玩逛逛可以,私逃出去,面临的危险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她和爹爹下棋的时候,见平时都不怎么关心国事,大部分时间在读书,外加风花雪月一下的父亲都在唉声叹气,大骂当朝国将不国,这让她大概推测出来,虽然她生活在京都,一切看起来平稳,但是心里知道,一旦走出京都就不再那么简单。 “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一个姑娘家,独自私逃出去,你是想被卖去当丫鬟啊还是卖去青楼接客啊?!” 陈阿娇有些气急败坏,她知道她表姐喜欢幻想,也知道她对陈彦戎情根深种,但她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但是,再不走,我就要被嫁掉了!就是,就是那个什么蒋家,马上就要换帖子了!”连思思绞着手帕,觉得特别痛心,她爱的人远离了她,她孤身一人在这里,想走都走不掉,她好想他,想得心好痛。 “大小姐,表小姐,夫人唤你们赶紧过去。” 陈阿娇一看是娘亲身边的吴嬷嬷,赶紧拉着连思思过去了。 苏君兰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看到陈阿娇过来,就把陈阿娇抱住了,陈阿娇拍拍苏君兰的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笨拙的安慰着。 “娇儿,娇儿,你三哥他······” 苏君兰泣不成声,陈阿娇急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而一旁的连思思更是咬住了帕子,浑身都在颤抖。 一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不,一定没事的,连思思顿时眼前一片模糊。 “你大堂哥写信来,说你三哥带兵探查敌情,结果,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陈阿娇拍着苏君兰,心里震惊,不敢置信,但没有消息,也许有时候就是好消息。 “娘,您别着急,不是没回来么,也许走错路了,肯定会回来的。” “小姐,小姐,表小姐晕过去了。” 陈阿娇侧首一看,连思思脸色惨白,已经晕倒在一旁,这下苏君兰也顾不得伤心,和陈阿娇手忙脚乱的将连思思安顿好。 入夜,陈旭清没有回来,陈阿娇和苏君兰都很想问问陈旭清具体的状况,但陈家的男人们都聚集在了外书房,不知道在商讨什么事情,陈阿娇一夜都没有睡好,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跑到正房,想看看陈旭清回来没有。 陈旭清还是没有回来,等到天色亮了,陈旭清才迈着疲惫的脚步进了正房,也是第一次受到妻女如此热情的接待,可是他现在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爹,爹,三哥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总感觉这件事不对劲。”苏君兰亲自给陈旭清沏茶,苏君兰不爱出门,和别的勋贵人家以及世家走动的都很少,再加上慧贵妃明里暗里的有意刁难,原来和苏君兰还有些闺阁来往的也不再来往了。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陈彦戍的那封信写的很不对劲。 陈旭清叹了一口气,“这朝中风向肯定要变。兰儿,这次陈家肯定有危险。我和大哥他们商量过了,等找个好时机,你就带娇儿走吧,也不要回来了。岳父大人现在恐怕也自身难保。” “怎么说?”苏君兰情不自禁的揪紧陈旭清的衣袖,她爹,她爹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 陈旭清看了苏君兰半晌,看到那双闪烁着哀求光芒的眸子,不觉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 “阿戎这次带兵去探敌情是入了别人的套了,上峰根本没有发布这个命令,在雪岭山围困他的估计并不是敌军,很可能是自己人,也有可能,是有人将他的消息卖了出去,才遭遇不测的,无论哪种可能,阿戎肯定都是凶多吉少。” “然后呢?”陈阿娇也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简单,是谁要处心积虑害她三哥,她三哥刚进兵营不久,如果是私仇,机会很好找,但是却大阵仗的让她三哥在明面上失踪,却不报死亡,这肯定不正常,桥段还有些熟悉,明显针对的是整个陈家。 陈阿娇突然灵光一闪,惊道:“难道是想陷害我们陈家里通外国,罗织我们勾结叛变的罪名,让我们陈家覆灭?” 陈旭清惊讶的看着陈阿娇,他知道他的女儿聪慧,但是没想到以十岁之龄就能看出内里的关键,这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慧了,可是再聪慧又如何,再聪慧也没有办法更改陈家的命运。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办法。”陈旭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陈家和苏家掌握兵权太久,当年我一定要娶你进门,两家又结成了秦晋之好,其实早已经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钉,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这一次,若是皇帝想让我们陈苏两家覆亡,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当年,当年。”苏君兰脸色惨白,“不,不。” “阿兰,兰儿,其实,我今早在园子里坐了半晌,想了半天我们这些年,想着我心悦你,心悦到当年恨不能悔婚也要娶回你,是想好好疼你的,却不料我们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不过这个样子也好,至少,我可以安心的送你到平安的地方,抚养我们阿娇长大。” “不,不。”苏君兰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你不是,你不是——” “没有,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陈旭清一把抱住苏君兰,“当年,你骑在马上的样子着实惊艳了我,让我白天黑夜心里脑子里念的都是你,当年郭仙如和你一样都穿着红色衣衫,是我母亲,是他们弄错了,后来,我知道你父亲麾下的一名将领和你互相爱慕,还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你每年都要寄东西到边关,还是男人用的,我,我不得不多想,我也堵着一口气,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是蠢透了,总觉得男人不能弯腰低头,可是只要是你,弯腰低头又有什么关系。” “那,那贾姨娘——” “我从来没在那里留宿过,我去那里也只是为了气气你。” 苏君兰一时怔住无言,忽而又抱紧陈旭清大哭,这些年,实在太委屈。 “夫君,其实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叶大哥他救了我爹爹的命,所以我才对他好,当年你看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我拒绝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从来只有你。” 苏君兰反手抱住了陈旭清。 陈阿娇没有看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互吐衷肠,她在凝神思索,以她有限的知识,她总觉得这里不对劲。 “我的那把寒梅剑——” “我藏起来了,我一直想你过来找我要,多和我说说话,有时候觉得惹你生气都比你对我不说话要好。” 陈旭清苦笑,其实,只要说开了,他们就能平安和乐,他们失去了多少好日子,却都因为当时的种种误解猜疑蹉跎了这么久,要不是今天他想到家族的命运,想到也许要面临的永久分离,让他好好去想一想当年的事情,他也不能猜到当时可能是遭人设计。 是啊,哪能这么好的就遇见兰儿和那个人在一起,明明是有人诱着他去,明明是对方强抱了兰儿,他却一直不甘误会。 只要稍稍动动脑子都会明白,不过好在现在知道还不迟,当他的兰儿说这么多年心里只有他一个的时候,他觉得这一生完满了,哪怕下一刻死,他也不怕了。 “给我,我给阿娇,我们将阿娇送走,我陪你,我们同生共死。” “不对。”一声清亮的声音插进两人的对话,陈阿娇紧锁眉头,看着陈旭清,“爹,这不会是皇帝的意思,皇帝不会想我们两家死,至少现在不会,想我们两家覆灭的另有其人,只要皇帝没有意向,我们就有生机。”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陈旭清现在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有多聪慧了,他将陈阿娇拉了过来,13娇儿,想让我们两家覆灭的自然很多。现在兴国上下不稳,圣上自然是忌惮我们,可那些掌控朝政的大臣,想要夺权的皇子王爷,谁不垂涎掌握着军权的人呢?” “不,我的意思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皇帝即使忌惮你们也不会如何,甚至,皇帝并不想你们死,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陈阿娇清亮的眼神看着陈旭清,眼底里光芒闪烁。 “我听说,前些日子,二皇子出宫建府了。” “是啊,白乾这孩子也长大了,前儿他生日,皇帝一高兴,就赐他成王的封号,允他出宫建府了。这确实是一份难得的殊荣,连已经成了亲的大皇子还待在宫里,皇帝根本就没有封的意思。” 封王对一个皇子来说是一件大事,因为封王就意味着他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管辖的人民,有自己的收入,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 虽然皇帝并不老,但谁知道以后如何?白乾封王建府,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甚至白乾自己也没想起来。当皇帝颁发圣旨,雷厉风行的派人修建府邸时,白乾眉头紧皱,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朝堂上所有人都没想明白,皇子中最聪明的非三皇子莫属,这几年,慧贵妃虽然盛宠不再,但三皇子却深受皇帝宠爱,几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是想传位给三皇子的,只是三皇子年龄还比较小,也因为三皇子母家势力很大,让皇帝不得不防,所以迟迟未下诏书。 白乾以为自己通往那个位置的道路会非常艰难,要冲破层层阻碍,但是现在皇帝却将这条路大大的缩短了,大家都看不懂皇帝是什么意思了。但白乾并不觉得这样对自己会有好处。 陈家人也没有想到皇帝是什么意思,他们早在救下白乾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站好了队伍。 朝堂之上,明哲保身,保持中立实在太难,尤其是武将,不可能没有依附的,否则就是死路。但陈家做的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实是白乾后面的力量。 “皇帝让白乾出宫建府也许是对白乾的看重,也许是想将白乾至于风口浪尖上,但不管如何,对白乾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更何况,当年我们陈家将白乾救了回来这件事情,不可能不传出去,皇帝只要有心调查一下就明白,我们救了白乾,哪怕我们再撇清,也消除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旭清惊讶的看着她。 “现在,我听说的局势是,北边的秦国和羌国都对我们兴国虎视眈眈,他们的军队已经集结在边境不远的地方,只要上面一声令下,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攻打过来,皇帝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想要亡国,只要他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废了陈家,废了苏家,大伯和外祖父长年驻扎边境,这几年才回来,但说到对北国的局势,定然是整个兴国最熟悉的,皇帝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助力,即使不想陈苏两家坐大,也得这个危机过去了才行。” 陈阿娇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的描写,再结合自己的认知将自己的结论亮了出来。 不得不说,陈阿娇多多少少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陈阿娇顿了一下,好像这样说也不太对,“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掌握了政权,二皇子封王建府,谁的利益被损害的最大,急于要掌控军权和局势,谁就最有嫌疑。” “你说的是郭家?三皇子背后的母家?”陈旭清摇了摇头,“郭有不可能那么蠢,因为矛头太明显,他能从一个九品的小官到现在丞相的位置,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若你说的有理,那也有可能是鹬蚌相争,某一方渔翁得利。” 陈阿娇闭嘴不言,她一开始觉得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似乎就接近了真相,却没想到自己的爹爹随便一说,就将自己的结论推翻了,陈阿娇觉得自己好想穿越回去,古代太危险,还是现代安全舒服。 但是这只能想想,无论敌人是谁,现在看来都不妙,因为事实的真相是,他们陈家就要倒大霉了。 “阿戎失踪,现在就是一个死局。”陈旭清皱着眉头,“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会做出什么手段,最坏的结果是,他们造谣说阿戎带着我方情报投奔了敌国。可这是要诛族的。” 陈阿娇气的几乎想摔杯子,“皇帝是白痴吗?戎哥哥的父母都在这里,怎么可能叛变?” 苏君兰嗔了陈阿娇一眼,阿娇口无遮拦,可是要犯大不敬之罪的。 阿娇捂了捂嘴。 “指鹿为马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再说,你三个哥哥在边境,你外祖家的几个表哥都在追剿叛军,他们想要污蔑倒是简单的很,”苏君兰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抚了抚阿娇的鬓发,将阿娇搂在怀里,“娇儿,我和你爹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常言道慧极必伤,有时候,我真不希望你那么聪慧。” “是啊,不要想那么多了。”陈旭清将母女两个搂在在即的怀里,闭了闭眼睛,“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我们还有二皇子,朝中还有人手,说将你们送走,只是最坏的打算。” 说罢低低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你们难是想弃卒保帅吗?”陈阿娇眼睛亮晶晶的。 外面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一个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陈阿娇听出来那是连思思身边的丫鬟的声音,心道不好,连忙奔了出来,果然见那丫鬟惊慌失措的跪倒在陈阿娇面前:“小姐小姐,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今早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陈阿娇打开信一看,满纸都是情深意浓的肉麻句子,在陈阿娇看来矫情的不行,但最后结句点明了连思思的去向:她担心陈彦戎的安慰,打包打包包袱,带着丫鬟赶往边境去了。 陈阿娇不觉两眼一黑,是赞叹连思思用情之深还是骂她蠢得无药可救?但终归还是屋漏连逢夜雨!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时间仍旧流驶,街市依旧太平,平安里的点心铺依然少不了人去买,街14玩杂耍的依然能赚来不少声精彩的吆喝。 但所有繁华的表现都掩盖不了暗潮越来越汹涌的事实。 “啪——”一封信被掼在桌子上,声音清脆,可见使用了多了大的力气。 “污蔑!这纯粹是污蔑!” 陈旭言看到信里的内容时,连嘴唇都在颤抖。 信是白乾想办法递过来的,明天上朝,郭丞相一党会做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催促皇帝抓紧时间立储,另一件事情是弹劾苏家功高震主。 因为今天征伐安六的大军传来捷报,苏家大儿子,也是当朝一品将军苏必率军直捣安六老巢,生擒了安六,将安六的首级送了回来,并将战俘都射杀了。 皇帝听到捷报高兴的很,当场就对苏家大加封赏。 可惜的是,苏家当家人恰好生病请假没有上朝,这番封赏没有来得及请辞,就直接接受了,陈旭言焦灼不已,上前请求皇帝收回成命,言道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却被皇帝申斥。 陈旭言知道不好,但是他没有想到郭有的脚步这么快,如果不是白乾暗地里派人通知,他明天在朝上岂不是被打个措手不及?苏老爷子恐怕会气的吐血。 根据白乾的消息,明天郭有会对苏家发难,理由有二,一则是苏家功高震主,赏无可赏,现在苏家掌握的兴国的军队中人数最多,又拥有兴国最精锐的力量之一——虎威军,一旦谋反后果不堪设想;二则苏家没有等待皇帝下令私自处置战俘,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说,还用如此残忍狠绝的方式,实在是失去民心之举,不仅没有替皇帝分忧,还让皇帝失去民心,此举用心实在险恶。 再加上陈彦戎失踪被传是羌国俘虏投降了羌国,以及陈苏两家的姻亲关系,郭有亮出来的这把剑,明晃晃的悬在陈家和苏家的头上,只要一放,陈家和苏家就是覆灭的命运。 “简直是一派胡言!郭有才是虎狼之心,他把整个兴国的官场搅得一团乱,唯有兵部还是我们的人,多少留点儿清明,也是我大兴国的中间力量,更何况,我们苏家和陈家为保卫兴国,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个老匹夫怎敢?!” 陈旭清也气到不行,恨不得摔桌子扔板凳,跑到郭有家将那个死老头千刀万剐。 陈旭行拍了拍陈旭清的肩膀,安抚了下陈旭清焦躁的情绪,“兴国以武立国,当年齐家为帮白家统一天下,几乎用了全族人的性命,唯一的孙子还被敌人掳了去,历尽艰辛才回来,皇帝虽然封了王,但最终不是还是找了个由头杀了么?武力成就霸业没错,但治理却是文人,文武两个力量,此消彼长,我们能安然存到现在,也是皇帝怜悯了。” “你是说,齐千重是当时皇帝杀死的?他不是得了不治之症病故的么?” 陈旭清不敢置信的问道,陈旭行没有回答,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陈旭言叹了口气,“这世上让人意外死亡的方法太多了。老三,你向来只在书本里打转,那些诗词歌赋,虽然有雄心壮志之作,但也不过是空想,经过真正的血雨腥风,哪会写出那么天真的诗句。” 陈旭清有些不能接受,他非常欣赏齐千重的文采,他见过齐千重的画像,是一个文弱的秀气的年轻人,画作里的人眼神清亮有神,不染纤尘,又怎会有不臣之心?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这次郭有脚步太快,这几年,他坐在了丞相的位置,统管六部,甚至还直接插手吏部官员的具体任命,整个朝廷有大半都是他的爪牙,到时候一应和,我们凶多吉少。” “白乾在信里说,皇帝最忌惮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郭有。边境混乱,目前圣上是想保我们陈家的。” 陈旭清眼神亮了,“我们家阿娇也这么说。” 陈旭言到没料到陈阿娇能看得出来这些,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也有些叹息。陈家三个儿子,在分析问题的深度上,和阿娇相比,似乎还是稍逊一筹的。 既然知道郭有有此打算,陈家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即修书一封,秘密派人送到苏府。 第二天开朝不久,未等郭有一派人走上前来,正熙帝听说苏家老太爷突然吐了好几口血,不觉关心的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陈家上前进言,“昨晚一个士兵来报,苏必将军在追捕安六得力部下王毅时身受重伤,苏然在追捕时下落不明,苏是在回来的路上请求圣上增兵。因此特派臣来给陛下告个罪。” 皇帝的斜靠在椅子上,桃花眼眯了起来,看不清眼眸中的情绪,“苏必怎么了?他现在身体如何?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 “苏将军伤看似凶险,好在上苍保佑,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只那名士兵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定安王不想叨扰陛下,事实上,他甚至不愿意让我来告知陛下此事。” 陈旭言告罪道,正熙帝紧抿的嘴角微微松了些。 “为何不愿意告诉朕?”正熙帝似乎是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回皇上,定安王说本来以为能为皇上分忧,没想到小子无能,竟然遭此暗算,已经让人拦截苏是,让苏是协助苏必肃清叛军,将功补过,要不然就以死谢罪。以一家生死酬皇帝之恩,补不胜之过。” 陈旭言上前一步,“定安王还希望皇帝要狠狠惩罚苏必,以罚他轻敌之错。” 正熙帝身体往后靠在座位上,那双桃花眼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旭言,不说话。 陈旭言面色不变。 正熙帝看着陈旭言良久,突然笑了起来,“瞧定安王这老儿说的,苏必是朕儿时玩伴,现在受伤朕抚慰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惩罚呢?” 郭有的一个弟子正想上前说话,郭有用眼神制止了。 另一个文官上前,老调重弹让皇帝立储。 正熙帝一听脸色忽然变了,嘲弄道,“这么早劝朕立储,难道你是觉得朕会早死,不立储你不安心?” 那文官一听,脸色发白,冷汗直冒,连忙跪下,口称恕罪。 正熙帝朝自己身边的侍卫微微点了点头,侍卫颔首,走下来将那文官拖到大殿外。 众官员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郭有连忙走上前来,“陛下,万万不可错杀。” 正熙帝似笑非笑,“难道丞相也是以为朕肯定是早死的命?” 郭有一听,连忙跪倒,不敢再说话,只是藏在衣袖里的手将象笏抓的很紧,紧的像要将其折断,他不信,怎么会这么巧,正是他向陈苏两家发难的时候,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绝不会这么巧,一定是人有意为之。 斜靠在皇座上的正熙帝看着跪了一殿的臣子,觉得很无趣,这皇帝,他当的实在有点腻,要开枝散叶,不能拥抱自己爱的人,还要劳心劳力的防止亡国。 要是朕主动把这国家给亡了呢?正熙帝突然恶趣味的想着。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正熙帝是一个很特别的皇帝,当陈阿娇听说正熙帝给自己封了个一品大将军的官衔准备上战场的时候,就想到了明代的著名的正德皇帝,具体叫什么名字不记得,她只记得当时明代历史发烧友的室友在给她普及明代各个奇葩皇帝的历史的时候,陈阿娇是为这位皇帝点赞的。觉得他实在是太有个性了。 但是,当陈阿娇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听到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给自己封了个官衔,不觉就风中凌乱了。 她对皇帝身份的大将军真的没有报什么希望。 幸运的是,不知道是哪位人才终于劝说了正熙帝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正熙帝还是下了一道命令,让苏必和苏是回京,转调镇守北边的叶嘉由率领精锐力量赶往平复参与安六平叛的残贼余孽并搜寻苏然的下落。 这一天,是钦天监推算出来的百年不遇的一个好日子,一旬前,礼部接到命令说是皇帝要出巡祭祀天地,为国家百姓祈福。 只有十天的时间,礼部忙的脚底生烟。 祈福这一天,官员们平明时分就分列殿前苦苦等待正熙帝的身影,沿路想要得见天颜的百姓也在礼部和京城卫的安排下就绪。 当然,这些百姓里面也混进了不少并非是普通市井人家的人,只待昏庸无道的皇帝一出现,立刻出手。 但是官员们和百姓们从朝霞漫天等到日出东方,再从日出东方等到艳阳高照,不少官员的衣裳已经被浸的汗湿。但是两边都是卫队在列,列队的官员们只好悄悄的拿袖子擦头上的汗,并列的官员两两相对,靠视线交流,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殿门前出现了他们从早上就一直盼到现在的身影。 正熙帝站在高高的殿门前,生气的大喝:“谁乱传的命令,说朕今天要出巡祭祀天地的?” 昨儿晚上,正熙帝和从南蛮小国进献来的苗疆女子捣鼓了一晚上,今早半天没爬起来,结果就接到了文武百官在殿前等着他去祭祀天地的消息。 正熙帝顿时当场表示,这是谁,竟然比他还会玩,他定要好好彻查严厉惩戒以敬天地百姓。 面对天下,面对悠悠众口,正熙帝知道有些事可以做,但是借口也要找的好一点。 汗湿衣襟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难道他们是集体被耍了?只是耍他们的人是谁?是谁?! 当然,正熙帝是个非常聪明的皇帝,非常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所以,一开口就是问责,并且命令刑部一定要彻查到底,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郭有回到家就摔了好几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旁的幕僚战战不已,“丞相,出了什么错吗?” “他竟然要彻查!很明显那个蠢货是打着旗号找上我们了!”郭有眯了眯眼睛,“看来我们的速度要抓紧了,否则,我郭氏一系必然损失惨重。留他,实在是祸国殃民。” 陈阿娇从陈旭清那里听到了这个事件,再一次呆住了。然后开始发狂,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好想回到前世啊,呜呜。 乾坤殿内,偌大的宫室只坐了两个人,白乾和正熙帝。 白乾正往茶壶里注水,慢条斯理的沏茶。正熙帝正焦急的看着他,“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接下来该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白乾此时正处于人格严重分裂状态,表面上的淡定如水掩盖了内心早已暴走的事实。他和自己的父皇做交易,由皇帝找由头彻查六部中郭氏一党,并进行大面积的清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皇能兴师动众的找到这么一个方法。 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啊! 白乾在心里默默感叹,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拒绝见您。” 正熙帝面无表情,右手端起白乾刚刚沏好的茶,左手藏在袖子里,微微的颤抖着,那手里还握着一个小瓶子,“朕不管,如果你做不到,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白乾笑了笑,“父皇,稍安勿躁,你们见面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 “什么办法?”正熙帝身体微微前倾。 “我让阿娇把她约出来,到时候你装扮成侍卫跟在我身后。” “阿娇?”正熙帝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关系很好?” 白乾不回答,也算是默认。 “前些儿,小三儿还说想让我做主,将陈氏女许给他。” “休想。”白乾干脆利落的说道,一仰首,将自己沏好的茶像喝酒一样一气灌下去。 “是啊,”正熙帝赞同的点点头,“陈家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他。至于你——” 正熙帝嘲笑似的朝白乾“嗤”了一声,“估计也不可能。” “你还想不想见她。” 正熙帝不做声了。 茶水的热气混合着鼎里的香气缠绕在殿内的空气中,慢慢的向外溢出。 “其实,朕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也知道你们的那些手段,若说干净,谁是干净的?你?陈家?苏家?郭家?” 正熙帝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这是官窑烧制的杯子,苍青色的杯子上满是裂纹,充满了破裂的美。 白乾惊讶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就算是曾经盛宠的慧贵妃,就算是他的母后,就算是那些形形色色的美人,他的儿子们,其实没有一个人真正摸得清楚眼前的人。 有人说郭有简在帝心,压根就是胡说八道。 “做皇帝好吗?”正熙帝叹了口气,透过茶水冒出的雾气,眼神飘散,没有焦距,“总是在知道结果后才知道自己当年选择的究竟是对是错。” 说完又认真的盯着白乾好半晌,摸了摸他的脸蛋,“告诉朕,你想当这个皇帝吗?” 白乾没有做声,但眼神却彰显着自己的势在必得。 “好,你们若想当,朕便给你们这个机会,至于谁可以当,就凭你们各人的本事了。” “父皇,我是您的嫡子。” 白乾看着眼前的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正熙帝笑了,“那又如何,能者居之,倘若你有这个能力,你不是我的嫡子你也能坐稳这把椅子,倘若你没这个能力,即使皇后在世,你舅家仍旧权势滔天,你也坐不稳这个位子。再者说,你认为你是能者,敢盯着这个位子的人,谁人不认为自己是贤者,是能者?你皇弟不这样认为?郭有不这样认为?你不这样认为?” 言罢,又轻蔑一笑,“你们不过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其实真正的对错,不过是掌握在执掌权力的人手里罢了。” “是的,能者居之,既然我想,我必然敢。” “好!”正熙帝抚掌大笑,“朕没有做好这个皇帝,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百姓,对你们,朕拭目以待。” 白乾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开始,他对这位特立独行的父亲其实是有着浓重的孺慕之情,后来见得多了,知晓了很多事情,又对他鄙夷,现在,又觉得有些心痛有些可惜。 父皇,应当一直都是看的非常清楚明白的吧?有时候,太过清楚明白反而是人痛苦的根源,还不如糊里糊涂的活着的人自在,这皇位,有些人坐上,是如鱼得水,有些人坐上,便是禁锢一辈子的枷锁。 “父皇,既然您已经有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力量,没有人能够越过您,为什么不去守护好自己的人,守护好自己的国家?这是您的责任不是吗?” 摩挲着自己的茶杯,正熙帝斜睨了白乾一眼,“真是个傻儿子,要想知道个中滋味,就好好斗吧。只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我绝不会像您当年一样。我知道,只有我变的强大,我才能守护好我想守护的。” 正熙帝微笑颔首,白乾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楚正熙帝眼光的含义。 当白乾退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而后又是唤住他脚步的声音。 “乾儿,这一生,朕误了很多人,有你,也有你的母亲,朕不知道怎么去赎这份罪,但朕不后悔,因为,朕的心只给了一个人,希望你,不要重复朕的命运。” 白乾顿住了脚步,眼睛有着微微的酸涩感。 “乾儿,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死了,不要将我葬在皇陵,我更愿意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呆着。” 白乾心中又愤怒又悲哀,良久之后,又化作了一抹无奈的叹息,“我相信我的母后也不愿意在下辈子还遇见你。” 正熙帝苦笑,“已经被辜负了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就不要再被辜负了。” 白乾重重的点点头,大步离开了。 等到见不到白乾的身影,正熙帝俊美的脸兴奋的有些不能自持,等了这么大半生,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纠缠了半世,折磨了半世,遗憾了半世,终于有了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完美的了断的机会。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陈阿娇一进正房院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爹娘坐在一起,她爹拿着一本书,翻一页看一下她娘亲一眼,翻一页看一下她娘亲一眼,她娘亲正在缝补着看起来像是她爹的衣物,不时的抬首和她爹对望,眉梢眼角俱是甜蜜,哪还有昔日的冷淡之色。哪怕是在这样的阴影下,也阻挡不了这蜜糖一般的甜。 自从那天她爹娘情绪爆发一般的宣泄出来自己的情感之后,感情就一日千里,浓情蜜意的都快忘记了她这个女儿了。 陈阿娇有些不是滋味的想着。 “阿娇,你怎么来了?”苏君兰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进来,连忙站起来将她拉近自己怀里,陈旭清暗地里捏了捏苏君兰的小手,苏君兰对他莞尔一笑,搂着阿娇坐在陈旭清的怀里,陈旭清心满意足的搂着老婆孩子,“你们在我身边,前路如何,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陈阿娇做出小女儿娇态,“爹爹羞羞脸。” 陈旭清笑眯眯的捏了捏陈阿娇的鼻子,才问道:“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们了么?”陈阿娇没好气的说道。 “可以可以,我们阿娇最大。”陈旭清表示自己甘拜下风。 阿娇这才讲明自己的来意,“娘,我听嬷嬷讲,舅舅回来了还受伤了,我想去看看舅舅。” 苏君兰一听,确实应该去看一看自己的兄弟,那么多年没见了,这几天和夫君你侬我侬,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于是爱怜的揉了揉陈阿娇的脑袋,“果然还是我们阿娇最孝顺了。” 第二天,陈阿娇就和自己母亲去了外祖家探望自己那传说中的舅舅。 陈阿娇每年都要来外祖家两趟,已经很熟了,一下车就直奔的东院而去,外祖家有三个女儿三个儿子,大女儿远嫁在外,二女儿不知道什么缘故跑到山上修行去了,说是苏家征战沙场,杀孽太重,她要入佛门,诵经祈福,超度亡灵。三女儿也就是阿娇娘亲,嫁给了武将之家里面的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文弱书生。 要是希望苏家老太爷能坦白的说出心里话的话,他觉得自己是很想发火的,他对三个女儿的选择都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看到阿娇,苏家老太爷眼睛亮了亮,笑呵呵的抱起陈阿娇,陈阿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长这么大了,还老是被当成小孩子,确实有点那啥。 阿娇抱着自己外祖的脖子,娇娇的问:“姥爷,我大舅舅呢?” “在床上挺尸呢!”苏家老太爷心里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陈阿娇吓一跳,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苏必的院落不大,却清静的很,墙角处种着一丛绿竹,影窗露出芭蕉的一尾,一个大水缸里还种着睡莲。 清静雅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征战杀伐的将军的院子。 等看到了苏必的时候,陈阿娇觉得苏必跟自己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想象中的征战杀伐的大将军应当是英岸的威武的,浑身时刻爆发着力量的,而眼前的人却俊美的有些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美的雌雄莫辩。 丹凤眼,眼尾有些上挑,眼角还有一点让陈阿娇感觉有些熟悉的红痣,眉如黛山,倒是有点女儿气了,如果不看那眉宇之间却确定无疑是经历战场的肃杀与英气,眼前的舅舅乍一眼看去就是一个男生女相的富贵人家的风流公子。 苏必并不是躺在床上的,而是站在桌案前,正提笔在写字,陈阿娇凑上去一看,笔走龙蛇,大气磅礴。 顿时又对自己这位舅舅崇拜不已。 看到阿娇,苏必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出桌案,他虽然身高不是很高,但是身量修长,姿态端然,恰如他院子里种的那一丛翠竹,只在那儿站着,就像是一幅越看越美的画卷。 阿娇看的有些呆。 “这就是我一直无缘得见的外甥女?”苏必微微弯身,用手扣了扣阿娇的额头,亲昵的说道,“我们阿娇长得可真好看。” 苏必的声音一出来,阿娇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因为苏必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前世里听到的那些雌雄莫辩的歌手的音质,还带点儿微微低低的烟嗓的味道。 不是那种清亮的也不是那种低哑磁性的,但就是让你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声音,在这个时代也许不受欢迎,但在陈阿娇的前世,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迷这种声音,陈阿娇也是其中的光荣一员。 陈阿娇觉得面对眼前的这位舅舅,可耻的流口水了,啊,舅舅,我真的好爱你好爱你啊,我是你的迷妹,你的脑残粉。 尽管陈阿娇已经见到过自己的爹爹,哥哥,白乾兄弟等各种美颜并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阿娇还是毫不犹豫的将第一送给了自己的舅舅。 就舅舅这长相,这风度,这气质,那是男女通杀的主,直男也会被掰弯,如果舅舅是女人,那基本上只要是女的估计都得弯。 “舅,舅舅”陈阿娇有些结结巴巴的喊道,“我听说您受伤了,现在好了吗?” “谢谢阿娇关心,舅舅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舅舅耍一次大刀给你看。” 苏必笑眯眯的。 “你就不要逗阿娇了,你可不擅长使刀,要是伤着我们阿娇,我跟你没完。” 苏君兰没好气的白了苏必一眼。 苏必忙道,“是是是,我家妹妹大人说什么都是最有理的。” 苏君兰被逗笑了,拿手指戳了一下苏必的脑袋,“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像——” 说着突然顿住了。 苏必一把抱起阿娇,“阿娇,舅舅舞剑给你看好不好?” 陈家的拳法和枪法很有名,阿娇都见过,但受前世电视剧影响,她还是觉得耍剑最好看,再说,她娘亲送她的那把寒梅剑她还没开始学呢,要是舅舅练得好,还可以教她。反正她听她爹说舅舅这一次回来走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学了武艺以后陈苏两家如果有变的时候还可以帮忙而非成为累赘。 陈阿娇此时的小算盘打的是啪啪响的。 当然,苏必也没让她失望,一柄长剑,行云流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陈阿娇把小手都拍红了,太帅了,后世的那些电视剧里的打打杀杀真到了她舅舅这里简直是弱爆了好嘛! 苏必舞了半天剑方才停下,也不见他有什么累的,舅甥俩在喝水的时候,陈阿娇看着周围没人,有些期期艾艾的说,“舅舅,有个人想见你。” 苏必心里掀起了些波浪,不过又一想,阿娇跟那位有往来几乎似不可能的,于是心下又平静了下来。 “舅舅,你知道白乾吧?” 白乾这次很郑重的找到了她,并且拜托她一定要让她舅舅赴约,阿娇猜应该和朝廷大事有关,陈家苏家都是危在旦夕之命,白乾定然是有什么计划,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知道,”苏必凝眉思索了一下,“就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已故皇后唯一的嫡子是吧?” 陈阿娇点点头,没有看到苏必眼眸里那一闪而逝的微光。 “他怎么了?” “舅舅,您知道,兴国现在大部分的兵权都掌握在陈家和苏家手里,陈家稳定边疆,苏家平定叛乱,陈家和苏家又是姻亲,当朝觊觎陈苏两家的人非常多,所以陈苏两家很危险。” 苏必点点头,并不意外陈阿娇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能够说出来这些朝廷之事,这么多年,虽然从未回京,但却一直听说三妹家的女娃娃特别聪明厉害,就像,就像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我曾经救过白乾一命,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是三皇子,但是我没想到,这让陈家直接就站好了队伍,陈家站好了队伍,苏家必然也跟着站队。” “所以?”苏必饶有兴趣的问道。 “所以,”陈阿娇郑重其事,这对她来说是大事,有时候她想,如果当年不将白乾救回家而是送到寺里救治,是不是就会减少很多危险。当然,她也明白,不管她救没救白乾,那帮子人都不会放过陈家。但陈家绝对不能将兵权上交,一旦上交,陈家完了,苏家完了,兴国也会跟着完了,“舅舅,我受白乾之托,想您能够见他一面。” 苏必想了想,干脆的应了下来,“好,他想什么时候在哪儿见?” “等我告诉他,”阿娇没想到自己舅舅这么给力,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舅舅你真好。” 苏必失笑,敲敲她脑袋,“你这个小丫头都要为国事操心了,我这个当舅舅的,当然得助上一臂之力了,要不然,可就被你这个小丫头比过去了。” “所以,舅舅以后也教我剑法好不好?” “那个再说,”苏必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早就听说你捣鼓出了一些好吃的,有没有给舅舅带点儿过来解解馋啊?” “有的!有的!”陈阿娇直点头。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一方小院,藏在山峦之间。 这里距离京都最繁华的地方已经有了相当一部分距离。两边有山峦起伏和荒野河流。 陈阿娇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院门,她不知道为什么白乾会选在这个地方和舅舅见面,或许是怕人看到? 周围景色很好,也很安静,院外收拾的很干净很整洁,院子外靠墙根处还种着几丛蔷薇,花开了,是热烈的红色,红的像血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阿娇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阵不安。 站在门前,苏必正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出现的是白乾的微微含笑的脸,看到白乾,陈阿娇那层不安悄悄隐没下去了。 白乾拱手微笑,“大将军。” 苏必知道眼前不过十五岁的男子就是白乾,因为和他爹轮廓很像,于是也行了个礼,先是有些挑衅的看了白乾一眼,就是这个小子和自己的外甥女儿关系匪浅? 不过,再关系匪浅又怎样,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外甥女儿嫁到宫里去了。 苏家已经有了悔不当初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白乾自然毫无意外的接受到了苏必的眼神,不过并不以为意,只是仍旧恭敬的引着两人进来。 小院同院外一样被收拾的很干净,但空空落落的,没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冷清。 房内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旁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似乎在等待几人落座好方便伺候。 三个人相继落座之后,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着。 陈阿娇打破了沉默,这种场合,是不是应该先吃点菜喝点酒才能聊得起来? 没等陈阿娇行动,白乾就主动为苏必酒杯里倒满了酒,并举杯相敬。 陈阿娇眼巴巴的看着,她也想尝尝,结果被两个人有志一同的瞪了一眼。 陈阿娇只好无奈的笑笑,开始找汤,准备喝点儿汤。 不远处放着的一盆腌笃鲜吸引了陈阿娇的注意,啊呀,竟然看到了前世有名的汤,有些小激动,赶忙盛了一碗,献宝似的端到苏必面前,狗腿的说道,“舅舅,我听说这个腌笃鲜,很好喝,你尝尝。” 外甥女的盛情,苏必自然无法拒绝。 有些看不过去陈阿娇献媚的举动,白乾轻咳一声,“阿娇,我想起来,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江南醉,放在厨房里,你去帮我拿来好不好?” 陈阿娇正要起身去厨房拿,白乾又唤住了她,“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必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走出前门,陈阿娇正要往厨房方向走的时候,却被白乾一把抓住胳膊,往小院外走去。 “我突然想起来,这里有一处景特别好看,我带你去看看。” 陈阿娇不明所以,被白乾强硬的拉出小院之后,有些不开心,顿住脚步不走了,“你怎么了?我舅舅还在里面。” 她开始觉得奇怪,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舅舅有个故人,想见见他,拜托我的。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故人?”陈阿娇没有在意白乾的称呼,只是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和自己猜测的有十万八千里远。 “是的。” “故人是谁?”陈阿娇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是她带着舅舅来的,自然要确保舅舅的安危,不是不相信白乾,只是在阿娇眼里,白乾虽然现在已经是个少年,但毕竟还是年龄还在初中的少年。 “我父皇。” 白乾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还是应当跟阿娇说明一下好。 陈阿娇惊讶的嘴巴张成一个圆,“你父皇,不会对我舅舅不利吧?他是不是想要挟我舅舅?是不是想夺他的兵权什么的?是不是······” 陈阿娇忧心忡忡的声音顿住了,虽然白乾和他爹关系不是很好,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她这样没有证据的乱说,白乾心里肯定会不好受。其实阿娇这样已经犯了大不敬之过,时人对待皇帝就像对待神明,不过白乾不以为意。 “不会的,你放心。” 白乾很肯定的给了答复,“舅舅和我父皇年幼时就是好朋友,中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今天想要说开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但陈阿娇还是无法放心,因为那毕竟是个比较奇葩的皇帝,谁知道他突然又兴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白乾只好努力的安慰她,并且反复说明双方会面的重要性,陈阿娇这才和白乾一起去那不知道什么河岸的地方去赏景了。 白乾和陈阿娇刚出去不久,旁边的侍卫又为苏必倒了一杯。 这次来,白乾是带来宫里最好的酒,因为他听说苏必很喜欢喝美酒。 苏必倒也爽朗,看了倒酒的侍卫一眼,将侍卫倒的酒一口喝了,喝完后端着杯子还赞叹了一句,“果真好酒!” 又喝了一口汤,发现白乾和陈阿娇还没回来,就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他家阿娇,吃他家阿娇豆腐,他就要给他来个对心穿。 正走到门前的时候,门突然被关了起来。 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反应让苏必快速抽出腰间缠着的软件直对着身后的侍卫刺去。 看来她的感觉没错,这个侍卫有些古怪。 剑尖距离那侍卫还有半掌距离的时候,一声低哑的呼唤生生止住了苏必的剑势。 那人唤的是,“阿因。” 是的,苏君因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阿因”的名字,此生此世,唯有一人曾唤过,那个除外苏家之外,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是的,她女扮男装,为了抚慰她那因大哥早逝而重病在床的娘。 这一扮,扮了二十多年,扮到她入了宫做了他的伴读,出了宫做了他的玩伴,后来又扮到她远赴疆场,为兴国平息各种战乱,扮到她有时候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来还是一个女子。 前尘往事,都已如梦,只剩恍惚与不真实。 相见争如不见,她一直拒绝与他相见,果然还是一不小心入了他的圈套,就像当年一样,入了套,此生再也没能够出来。 “阿因,不,阿必,是我。” 那侍卫撕掉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的面容俊美又有点憔悴,正是正熙帝。 苏必收回手中的剑,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想推门出去。 正熙帝的身形更快,在苏必伸手推门的那一刹那,挡在门前,将苏必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苏必想一掌劈晕眼前的人,却发现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心里隐约明白对方做了什么事。 “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 苏必冷冷的嘲笑着。 正熙帝抱紧了眼前的人,目光有着狂乱的痴缠,“阿因,不,阿必,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在我怀里。” 苏必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念这个人,也痛恨这个人,她已经决定此生此世不再见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不愿意放过她? “你的怀里有很多人,不需要我,我也不稀罕。” 正熙帝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却又突然笑道,“阿必,你是在吃醋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期待花开的时候,也许等来的只是风雨,期待风雨的时候,也许有阳光在不远处。人生的期盼与失望,得到或者失去,讲求的是缘法,也讲究的命定。 风透过门缝吹进来的时候,苏必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在升腾,又有一些疯狂涌动的东西绕着四肢百骸游走,这滋味,与很多年前,相似却又不同。 虽则久远。却仍然牢牢的记在记忆中,提醒着眼前的人的危险,提醒着眼前人的选择,以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阿必,我们会在一起,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俊美的男人脸庞执着到有些狰狞,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要烙印进自己的心里,恨不能和自己融为一体。 苏必感觉到了自己力气的流失,感觉到内心隐秘的**在通过肢体传递着很多暧昧的信息,她想要推开眼前的人,手推向对方肩膀的时候却改成了难耐的抚摸。 “白若离,你能够再要脸一点吗?!” 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里的叫嚣的**,苏必面色通红。手指尖狠狠的掐进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清醒。 她不希望自己又一次的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已经选择了放过了自己,这么些年,忘记了埋怨忘记了仇恨,虽然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无法磨灭,但她已经学会淡漠。 可是,一切,为什么一切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又失控了? 苏必无法原谅自己,她没有勇气再看向对方,只好用胳膊挡在自己的眼睛上,不想看不想听不想重复。 “阿必,看着我,这一次,我们不会分开。” 正熙帝的声音温柔的在苏必耳畔响起,手被轻轻抚开,和一双大掌十指交扣。细细密密的吻在额头落下,然后缓缓往下。 苏必的泪水流了下来。 吻到了咸咸的苦苦的滋味,正熙帝的笑容苦涩,“阿必,我错了,但是我放不开,原谅我。” 感受到身体在正熙帝的手下慢慢的放松下来,也感受到了皮肤上被点燃的一簇簇火苗,苏必终于用双手环住了正熙帝的脖子,只是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下来。 果然还是放不开这个男人吧,苏必的心里迷迷糊糊的想着,所以,无论心里怎样的拒绝,最终,还是妥协了。 “阿必,阿必,这一次,我们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院落外,风在林中路过,树叶摇摇,天空澄澈,白云闲散,间或一只鸟儿飞过。 院落的墙根处,那几丛蔷薇开的鲜艳,血色蔓延。 当苏必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她躺在了一张床上,床铺简朴。 她抬首,眼前是一双贪婪的盯着她的眼眸,似乎要把她看到骨子里去,要将她吸入自己的灵魂,和自己的灵魂交融在一起。 苏必微微的笑:“阿离,告诉我,我快要死了,对吗?” 抱着苏必的手臂蓦然收紧,正熙帝嗓音喑哑:“你知道了?” “如果,死是留住我唯一的方法,你又怎么会不做。” 苏必的声音很平静。她爱着的人,她知道他有多偏执。 “是的,阿必,这么些年,我终于发现,唯有让你死你才会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可是,”正熙帝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了爱怜的一吻,“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死?” “你做了什么?”苏必有些讶异,时光流逝中,她以为他已经成长,已经冷静,已经知道放与收,可原来却还是那个执拗而偏激的少年。是的,想到这些年她听到的关于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改变。 “你费尽心思得到这天下,就这样弃之如敝履?你不该为了我,为了自己,辜负你的百姓你的子民。” 许是用力过度,苏必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已经到了这么累的地步了吗? “天下如何,百姓如何,阿必,越到后来,我才越明白,他们于我无关,我只愿与你有关。” 苏必没有回答,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阿必,以前不敢拥有你可也不甘心让你离开,当我终于从苗疆那里弄来了轮回蛊,”正熙帝的脸庞带了一丝兴奋,“错失了这一世,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生生世世,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费力的伸手摸着用湿滑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声音有着些微的破碎和喑哑,掺杂着一丝无可奈何,“阿离,何苦呢?” “放弃你,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我用过很多方法想要放弃你想要忘记你,没有用,反而让我更痛苦,或许,自私的将你禁锢才能满足。” 发出的叹息声已经虚弱无力,“阿离,其实不必如此,我从未忘记,我注定了不能爱你,所以选择保护你,保护你的江山,这样,于我,已经足够了。” 正熙帝看着眼前的女子,面上有些湿润,更多的是苍白,眉宇间的那抹英气已经回归平静,那双灵动的闪烁在他每一个梦里的眼睛已经悄然合上,似乎再也无力睁开。 他最爱的生命,正在消失。 突然,正熙帝埋首在苏必的颈项间,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阿必,我后悔了,一步错,步步错。” 苏必的眼睫微微眨动,但已经无法睁开,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消失,也许,也许,她就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其实,还有着那么多遗憾。 “我错了,阿必,我不应该,我错了。”男人哭的哽咽难言。 无力的手慢慢的顺过正熙帝披散着的有些湿润的头发,****的胸一片湿润传来阵阵凉意,她知道,那是眼前的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的眼泪,突然间,苏必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如此,也好,我在下一世等你,咱们就当个寻常的夫妻吧···” 抚摸着正熙帝的手停在了正熙帝的脑后,而后耷拉了下来。 “不,不,阿必,我不要你死了,你只要活着怎样都好,我错了,我不要你死了。” 正熙帝惊慌失措的抱紧眼前的人,但是眼前的那个女子再也无法给出任何的回音。 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渐渐流失,正熙帝颓然一笑,抱紧了眼前的人,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我最心爱的人啊,慢些走,等等我吧。 春雨迷蒙的江南,河水温柔浅荡,画舫上响起悠扬的歌声。 “阿必!”一个少年突然跳了出来,想要将那正坐在岸边石头上发呆的少年吓一吓。 那少年一个不妨,湿滑的苔藓绊着他脚跌进了湖水。 少年披头散发的从水里游出来。 “阿必,你真好看,比那些女孩子还要好看,你为什么是男子呢?” “阿必,你抱抱我,安慰我一下,你说当皇帝为什么这么难呢?” “阿必,阿必,我好喜欢你,你是男的也没关系。” “阿必,阿必,原来你叫阿因吗?原来你是女子,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阿必,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阿必,我要你,我绝不会将你让给别人。” “阿必,好好养伤,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阿必,对不起,我不能放弃,我辜负了你。。” “阿必,我不想,不想你和我恩断义绝,你不要走。” “阿必,白朗的眼角长了一颗红痣,他不是你的孩子,可是他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你说他会不会是那个我们无缘的孩子呢?” “阿必,我很想你,回来好不好?” “阿必,我不要这江山了,我好累我只要你。” “阿必,即使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我要我们生生世世的轮回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阿必,我爱你。”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眼前的景色确实很美,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园平铺在大地上,一条河流蜿蜿蜒蜒,踏马前行,端的是风流潇洒。 阿娇和白乾沿着河岸走了几步后,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忐忑不安,最终还是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疾驰的背影,绿色的衣衫在风中扬起,像是翠绿的小树,迸发着蓬勃的活力,而事实上,绿色衣衫的主人心里焦急的无以复加。 一定,一定出了什么事。 白乾策马赶了上来,“阿娇,没事的,相信我,我父皇只是想和你舅舅叙叙旧而已。” 苏必将军不可能回到父皇的身边,白乾心里很清楚,但他也清楚,苏必的功夫在兴国都是有名的,再加上曾经征战沙场,不可能比他的父皇弱,他必能保得自己安全。 “阿娇,想一想,你舅舅的剑法在兴国数一数二,又是大将军,见多了各种危险的情况,你觉得我父皇就算想怎么样,能奈何得了他吗?” 听到白乾这样说,阿娇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虽然放慢了速度,却仍然向小院走去。 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带来的簌簌声。 小院的门是关着的,正房的门也是关着的,阿娇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被白乾拦住了脚步。 他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十五岁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但阿娇毕竟还小,万一被阿娇看到了什么不太适合看的场面,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尴尬。 于是白乾礼貌的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加大了敲门的手劲,还是没有人应。 陈阿娇一把推开他,直接推开了门。 “舅舅,舅舅,你在哪儿。” 阿娇自从走进小院就觉得不安,站在门外这种不安感像潮水将她倾覆,顾不上是否冒犯天下第一尊贵的皇帝,她舅舅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门被大力推开,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动,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陈阿娇顿时有些崩溃,大声的喊着:“舅舅,舅舅,你在哪儿,你走了吗?” “阿娇,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白乾这时候心里也觉得不安起来,只是还是安慰着已经走进内室的阿娇。 话音还未落,却听阿娇大叫一声,而后哭声凄厉,“舅舅,舅舅,你——” 难道父皇真的对苏将军出手了,白乾有些不敢相信,等走了进去,不觉眼前一黑,他算过无数种情况,却没料到他的父皇会是如此决绝。 他突然想起那天和父皇告别时候说的话,他说,要将他葬在青山绿水间,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两人的鼻息,已经再没有生气。 陈阿娇却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捂着嘴流泪,她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在一刀一刀的划,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外冒,在抽****所有的力气。 她终于瘫软在地,白乾跪在她身边。 床上的两个,一个将另一个圈禁在怀里,嘴角轻轻吻着另一方的鬓角,嘴角微微带着笑,另一个人则安静的躺在对方的怀里,不言不语不怒不笑。 时间在这两人身上似乎定格成永恒。 陈阿娇突然疯了一样的冲上前,想要将自己舅舅拉起来,她不相信,她只是带舅舅出来一趟而已,怎么就这样了呢? 这一定是个梦,陈阿娇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白乾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舅舅。”呜咽声响在白乾的怀里,白乾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的父皇是偏激的,是疯狂的,只是他没有料到竟然会疯狂至斯,丢下这雪上加霜的天下。 白乾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父皇你真的走的安心么? 很快,白乾就得到答案了,内室的茶桌上压着一封信,信下压着一张份诏书,白乾拿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后,递给阿娇,阿娇细细的看去,心里既伤心又震惊。 “皇帝爱我舅舅?”陈阿娇却突然觉得愤怒起来,“爱他就是让他陪着他一起死吗?你爸就是一个疯子!神经病!” “你舅舅是个女人。”白乾的话让陈阿娇抬起头来,到底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崩溃,古代生活都是如此精彩吗? 她有些受不住。 “苏必是你大舅舅的名字,可是却在小时候因为一场风寒送了命,你的外祖一病不起,你的姨母和你的舅舅是龙凤胎,所以你姨母就装扮成你舅舅哄你外祖母高兴,苏必病逝的事情只有苏家内部人知晓,后来姨母扮你舅舅被我父皇发现了,求先帝让她做自己的伴读,以后,你姨母就再也没有能够回到原来的身份里。” “阿娇,我所知道的也很少,我只知道,当年我父皇和你姨母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以为我父皇这次只是想见见苏将军,了了一桩心愿,却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苗疆弄到了轮回蛊,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疯狂至此,阿娇,对不起,我真的是没想到。” 阿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二岁小女孩,这十年的古代生活,虽然她尽力的表现出一个小女孩的姿态,可是她一直在听一直在看一直在思考,更何况,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坚信自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光景,并没有变的模糊,反而随着时间的拉长而愈发的清晰。所以,她很快的冷静下来。 她是穿越的,所以她对于佛家所说的轮回都是很信奉的,她想,如果真的有轮回,如果所谓的轮回蛊真的能起作用,就让她舅舅去折磨着那个渣皇帝吧,越虐越好。 “现在我们怎么办?你该怎么面对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我该怎么去面对我的娘亲我的外祖。” 陈阿娇很冷静,冷静的声音都像结了冰。 白乾深深地无奈的看着她,他的震惊讶异和后悔绝对不少于阿娇,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去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阿娇,我爹不久前和我说过,他死后希望能够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 “是么?一个人太寂寞,所以一定要拖我舅舅一起?” “阿娇——” “你爹可真是个渣男,他要是想死,可以一个人去死,凭什么拉着我舅舅去死,没人爱他,可是爱我舅舅的人很多。” “要是真有轮回,就让你爹被我舅舅虐死吧。” 白乾无话可说,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有责任,他推脱不了,可是人死为大,纵然他爹有多癫狂,却仍然是他的爹,也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无法触摸到的皇帝,这点无法更改。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阿娇最终没有说什么,因为正熙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一旦报到皇城,又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可是又不能任由两个人就这样的躺在这里。 最终白乾还是遵照了正熙帝的遗愿,在他们刚刚去的茶园旁的树林中让两人合葬,因为正熙帝将苏必抱得太紧,阿娇使劲的掰啊掰,却怎么分都分不开,因此即使陈阿娇想不让正熙帝打扰到自己舅舅安宁都不行。 所有的事情都是两人亲力亲为,两人都有致一同的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就让这一对长眠在这里吧,这里有一大片翠绿的茶园,有疏朗的树林,树林的下方还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这里清静而孤独,有青山有绿水,还有爱人相伴。那些纷纷扰扰,对于逝者而言,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陈阿娇想,其实这里的风水挺好的。 白乾简单的竖了一个碑,碑文上怎么写却犯了难。 陈阿娇说,“这个很简单,你就写我姨母的名字,苏君因及夫人之墓。” 白乾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在陈阿娇的冰冷和威胁的眼神下只好妥协,想着反正还要来,等过段时间和陈大人好好商量之后再来好好整理一下。 不过,这个愿望终于还是在很久之后才有了实现的可能,而很久之后,当白乾终于再次来到这里,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地方了。 那份执着或许早已化为烟尘化为清风,纠缠进了生生世世。 两人在坟前站立了很久方才回到京都里。 风吹起阿娇的衣衫和长发,白乾侧头看了一眼身侧人的脸庞,而后又看向了那简陋的墓碑。 两人此刻在想些什么,唯有两人知道,或许,还有经过这里的风知道。 陈家只道陈阿娇是跟着自己舅舅在苏府里玩耍,苏家只道苏必去陈府做客去了,两相没有通气,结果陈阿娇在外呆了一天一夜竟然没有任何人起疑。 只是陈旭言没想到陈阿娇出个门竟然把白乾给带回来了,当下就恭敬的行了大礼,被白乾扶住了,在白乾的暗示下带着白乾往书房里去了。 陈阿娇一言不发的跟在两人身后,陈旭言皱眉,轻轻的斥道:“阿娇!” 阿娇恍若未闻,白乾深深看了阿娇一眼,方才对陈旭言说,“让阿娇一起来吧。” 陈旭言这才不说话。 到了书房,遣散了下人,白乾朝陈旭言行了个大礼,唬得陈旭言差点没跳到一边去。 “他不仅应该行大礼,他还应该给大伯您下跪道歉。” 陈阿娇似笑非笑的说道,语气里的冷意却十足十的传达到陈旭言的耳朵里。 “阿娇,胡说什么!”陈旭言瞪了阿娇一眼,对白乾笑道,“小女不懂事,殿下莫要怪罪。” 白乾的脑门却出了一点汗,神色也很是不安,有些紧张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书桌上,示意陈旭言去看。那封信却没有拿出来。 陈旭言打开一看,原来是皇帝让位的诏书,说是自己梦有所感,要闭关为国祈福,因此特让位于白乾,希望励精图治带领兴国走向更好云云。 陈旭言的手有些抖,他很激动却也不安。他知道手中诏书的分量有多重。 “大伯,您就不觉得这份诏书有可能是假的?”陈阿娇冷笑,“那个正熙帝可是会玩的一手好精分,变态都不足以形容。” 两人对陈阿娇的话都有些一知半解,不是很清楚意思,白乾看着阿娇希望能得到更好的解释,陈旭言却怒了,抬起手就想惩戒,手却被白乾抓住了。 白乾哪怕是再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家的人,是尊贵无比的,陈阿娇已经是不止一次冒犯了。 “陈大人,恐怕阿娇顾虑的是很有道理的。” 陈旭言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果没有正熙帝亲自说明,没有守在重位的大臣见证,又有郭家在一旁虎视眈眈,白乾想要顺利登上帝位,确实非常困难。 “要不然,我们让皇帝和舅舅一起出面昭告天下怎么样?这样就坐的稳了。” 语气里浓浓的挑衅与嘲讽让陈旭言皱眉,却没有发现陈阿娇话里面的问题。 白乾微微颔首,“论理应当如此,但是父皇已经带着苏将军离开了京都,父皇也让我们莫要去找寻,他想和苏将军一起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陈阿娇挑了挑眉,她想让白乾顺着自己的话头,将正熙帝的事情给说出来,可是她没想到白乾竟然对陈旭言隐瞒了发生的一切。 陈阿娇原本根本就不信白乾能够用这个蹩脚的借口来说服陈旭言,却没料到陈旭言听到白乾的话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点点头,“也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怎么能够让天下人相信,让文武百官相信,应当是我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三人皆沉默,陈旭言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衣角,有些事,不能说就只能带进棺材,现在,兴国的安稳,白乾的顺利登基才是最终要的。 “殿下也不要着急,待我和二弟三弟商量找个好办法。” 白乾点点头,“我也会回去跟人商讨。只是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陈阿娇翻了个白眼,“还找人商讨,你们是怕知道的人不够多吗?这种事,你们觉得越多人知道好,还是越少人知道好?” 陈旭言和白乾沉默了。 他们身边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 陈旭言在边境呆了很久,又是听着陈家在战场上的故事长大的,到了战场,切身体验过最亲近人的背叛,而白乾在宫中生活,宫中的势力又掌握在慧贵妃手中,他不止一次从虎口脱险,让他明白,有时候,连自己也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多少王朝,多少家族覆灭的原因并不是真正的见血,而是那看不见的悬在自己头上自己却丝毫无所觉的寒刃。 “你们可以找个口技好的人过来,模仿皇帝说话,皇帝不是说自己闭关祈福么?到时候皇帝为了表明自己信仰之坚定,不出来就是了,真不行就化化妆,总该有会易容的吧?” 白乾和陈旭言有意识的忽略了陈阿娇话里的不恭敬,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含义。 “阿娇,”两人走出门时,在陈旭言看不到的时候,白乾拉住了陈阿娇的手,语气有点急切,“阿娇,我们就让父皇和舅舅自由自在的在一起吧,不要让更多的人打扰他们了。” 陈阿娇冷笑一声,转过身,看了白乾良久,是的,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明白,自己虽然仍旧渴望回去,可是却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 她在前世,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如果可以,她希望还做一个平凡单纯快乐蠢一点都没关系的普通小老百姓。 无论她承不承认,白乾已经长大了,他处理事情的手段已经开始变得果断狠辣了。 沉默了半晌,陈阿娇才对白乾说,“白乾,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白乾默然,盯着陈阿娇离去的身影看了很久,很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正熙帝临朝听政总是听的断断续续,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二皇子和三皇子跟朝听政,有时候甚至直接将国事丢给两位皇子。让这两个看着办。 所以今天没来,众臣都不奇怪。因为正熙帝做过更荒唐更奇怪的事情掰着手指那也是数不过来的。 常言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众位臣子的心脏已经被锤炼的很坚强。 奏折堆的很高,有些已经落了灰,可是依旧在那里放着。 很多官员都已经开始对皇帝失望。可是传出来的,却是皇帝沉迷在苗疆女那里的消息。 慧贵妃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正熙帝了,正熙帝虽然看起来宠爱她,给她尊位给她权力,甚至在太后薨逝继后未立的时候让她成为宫里地位最高也是兴国地位最高的女人,但是她心里明白,皇帝的心里并没有她。 女人对这一点尤其敏感。 想到这里,慧贵妃冷笑一声,她喜欢这尊位,但她也不稀罕皇帝的喜欢。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初春的风吹来,带来些微的凉意,有公公从殿内过来,恭敬的弯腰,“娘娘,皇上在忙呢没法见您。” 慧贵妃想要探头望一望,可是良好的教养礼仪让她做不出这种姿态,只能愤恨的离开。 心里却闪过一丝狐疑。 第五天,就在百官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白乾拿出了诏书,昭告天下。 众官一片哗然又兼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某些一直忠于正熙帝的臣子,似乎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身为正熙帝的臣子,他们能够切身感受到这个皇帝的荒唐,但他们还记得正熙帝刚刚即位的时候的奋发图强励精图治,所以希望的火苗尽管微弱却还是执着的燃烧着。 他们期待那样一个皇帝的回归,却没想到那个皇帝不再归,而无论是白乾还是白朗,都是值得去期待的,所以众位大臣秉着内心的或清清白白或说不出口的心思站队或观望。 郭丞相直接在大殿上发难,他不相信诏书是真的,等到看到象征皇权的大印时,沉默了一会,复又发难,“究竟是不是皇上自愿,我们谁都不知道,还请二皇子给我们一个解释。” 众臣纷纷应和,郭有留心看着白乾的神色,发现白乾神色坦然,丝毫不见慌乱,对自己心里的揣测不禁开始有一些怀疑。 陈旭言怒斥,“还请丞相慎言。二皇子殿下为嫡长子,于情于理,都应当继承大统。郭丞相如此质问,是何意?” 郭有“哼”了一声。 “父皇于天有感,于云青寺祈福,父皇春秋鼎盛,本宫只愿长侍父皇。” 白乾的表情带着一丝悲戚,一丝动容。 白朗也在一旁,他是最不相信这件事情的人,父皇仅有三个儿子,他才是最受宠爱的,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向来不受待见的二皇兄。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很急切的想要质问,但郭有的一个眼神让他安静下来,本来浮躁的情绪开始沉淀,静默了一瞬,白朗方才慢道:“父皇没有半句言语就离开了,本宫心里非常思念,本宫想去云青寺探望父皇,不知皇兄可与本宫一道?” 白乾的脸上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自当如此,本宫敬重父皇之心天地可鉴,只是万万没想到父皇会选择退位。” 不少官员纷纷点头赞同。并提出建议要和二皇子一起去探望正熙帝。 虽然在里子已经被正熙帝伤透了心以致失望,但面子上总是还要关怀一下。 于是第二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走向云青寺了。 了觉大师站在寺门前,向皇子和众位大臣们行礼后,对三位皇子恭敬请道:“三位殿下,时候未到,还请稍后片刻。” 三位皇子都点了点头。 风吹起众人的衣角,似乎在窃窃私语,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等了一个时辰,了觉方才引三位皇子到后山的一所简朴的住处,再次弯腰行礼,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双眼轻阖。安静的像是与这林间融为一体。 “父皇,孩儿无用,还请您顾念您的子民,重掌天下。” 白乾一个扑通跪了下来,众人一见也都扑通跪了下来。白朗见状暗恨。大皇子却是一脸漠然。 “我心意已决,你们都回去吧,乾儿会当好这个皇帝的。” 从屋里传来正熙帝的声音,带了些微微的低沉和喑哑。 众人齐呼万岁,房内却再无人声。 白朗终究还是信不过,突然站起身,径直走上前,推开了门。 是一件非常简单的房间,蒲团上坐着一个人,头发已经剃光,正面对着眼前的菩萨念唱经文。那背影赫然是正熙帝的背影。 “小三儿,我意已决,好好辅助你皇兄。” “小三儿”正是正熙帝私底下对他的称呼,知道的人除了他母妃也就只有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大宫女。 白朗觉得很委屈,低低唤了一声,“父皇,孩儿——” 盘坐在蒲团上的人顿住了,似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低的叹息,而后又重新开始念诵经文。 屋门关上了。 郭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总觉得哪里是不对的,但是这种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只好恨恨的回去了。 可白乾还是跪在屋前,哀哀恳求父皇不要丢下自己丢下天下。 白乾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最后昏倒在照顾自己的公公怀里,众臣感动,纷纷感叹白乾的孝心仁心。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阿娇看着窗外被细雨打湿凋零了的蔷薇花瓣,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白乾跪到晕倒,在宫里调养了又整整三天才恢复过来,这时候,礼部已经确定日子开始着手白乾的登基事宜了,郭有尽管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娘娘,您别伤心,虽然二皇子继位,您仍然是这宫里最尊贵的。” 梅儿轻轻的给慧贵妃敲着腿,慧贵妃闭着眼,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挂在檐下的鹦鹉突然叫了起来,那是郭有为了让慧贵妃能够讨太后欢心,特地命人训练后送进宫来的。 慧贵妃按压太阳穴的手突然顿住了,冷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世间能人异士很多,她小时候就见到家里请过戏班子表演,里面就有学人说话,只是锁于深宫,那些年少的事情都被尘封在记忆里罢了。 郭有收到慧贵妃的信后,立刻命人去查那在清室中念经人的真正身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处理的太好,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而正是这个什么都查不出来让郭有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路已经走了这么久,不能够在这最后一步上功亏一篑。 正文 第三十章 新皇登基是大事,钦天监选好日子,距离登基时间不多,礼部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陈家主事者也很忙,陈阿娇几乎都不怎么能看到自己阿爹的身影。倒是接到了不少帖子,陈阿娇没兴趣,苏君兰也不愿意出门。 “娇儿,在想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传来,陈阿娇回头看到自己的母亲。以往常驻在脸上的淡漠神情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温柔,可是却再也看不到那副画里策马奔腾的英姿飒爽。 “娘,思思表姐找到了吗?三哥哥有消息吗?” 苏君兰看着阿娇,手指轻轻拂过阿娇额边散落的刘海,“别担心,总会找到的。” “娘,我总是感觉很不安。” 阿娇叹了口气,白乾上位,对陈家肯定是有好处的,毕竟陈家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白乾的身后,更何况,白乾现在手里的大部分力量都与陈家和苏家有关。 苏君兰没有说话,她想起了早上去陈老太君那里请安的时候,老太君说的话。 “阿兰,按三郎说的,找个日子,你带着阿娇南下去。” “娘,新皇登基,我们家应当脱离了危险才是。” 老太君叹息,“兴国强弩之末,北方不少州县接连失守,郭家虎视眈眈,陈家和苏家命运难定,你先心里有个准备吧。” 回过神看见自己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苏君兰心里蓦然柔软,“不会有事的,阿娇不用担心,有大伯二伯,还有爹娘呢。” 陈阿娇抱住了苏君兰的腰,将头埋进苏君兰的怀里,感受着来自母亲身上的温暖。 尽管回到前世的想法不曾淡退过,但在这个世界,在陈家,她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来自父母的呵护。为这,她还是感激那股不知名的让她穿越来的力量的。 登基前夜,有旨意下达,让陈家掌事者到宫中面见新皇。 等陈阿娇听到这个消息,裙摆一撩,毫无形象的就奔向了前院。 她想起来,但凡有逼宫的举事的都会将敌对方的肱骨之力召集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前世里面她偶然看到的小说中的桥段,可是那天她无聊之下读史传的时候,讲到为了削藩将藩王召集起来趁着宴欢正盛时一把火烧了的事情,她就知道,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这段时间的不安感似乎在听到陈旭言被召进宫后落了实处。 她跑的只能听到风在耳边吹拂的身影,她只能希望能赶在陈旭言整理好朝服之前阻止对方。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她刚刚赶到,陈旭言刚刚离开。 陈旭清看着陈阿娇大口的喘气和涨红的脸色,不觉皱了皱眉,“阿娇啊,你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如此不顾形象呢?这样让为父怎么能给你找到好人家呢?” “爹,能不能找人追上大伯,让他不要进宫?” 阿娇没有理会陈旭清对自己的谆谆告诫,陈旭清一听愣了,“怎么了?” “我担心进宫有危险。” 陈旭清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明天新皇就登基了,正是依仗大哥的时候。” “二伯呢?” 陈阿娇觉得自己的爹始终把自己当一个小丫头,哪怕平时再怎么称赞自己,还是当自己是个小孩儿,索性另找援助。 “你二伯去会友人了,还没回来呢。” 陈旭清奇怪的看着阿娇,“阿娇啊,虽然你聪明,但是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太操心了,大哥他们怎么会有事呢?新皇登基,陈家危险期就过了,你不要担心了,啊?” 陈阿娇终于无奈,她现在只能祈祷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陈家住的是内城,更夫敲完更鼓,内城里一片寂静。 入睡的人入睡,寻欢作乐的人不会管白天还是黑夜。 陈旭言没有回来,陈旭行也没有回来。陈府里安静的只剩下灯笼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摇动。 但这一片寂静没有多久,有什么声音自远而近,夹杂着冷兵器的碰撞声。 陈阿娇就着灯火,坐在桌前看书,但书页却停在火烧藩王的那页上,久久未动。 她试过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坐了片刻后,陈阿娇唤了饼儿,披了件披风,吩咐饼儿打了灯笼,就往正房而去。 守夜的丫鬟看到陈阿娇,不觉有些惊诧,陈阿娇挥挥手,亲自上前敲门。 陈旭清打开门,看到陈阿娇,不觉吃了一惊。 “爹,我心慌睡不着。” 苏君兰也过来了,爱怜的摸了摸陈阿娇的头。 丫鬟刚刚将门关上,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三爷,三爷不好了,外面有军队把我们家包围了。” 阿娇手里拿着的茶杯豁然掉落在地上。 陈旭清安慰阿娇和爱妻,“别着急,我去看看。” 但随后来了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拦住了三个人的脚步,“老太君吩咐,三爷您千万不要去前院。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前面有她应付。” “母亲——” 陈旭清抬起脚步想往前走,他怎能弃自己母亲不顾? “三爷,老太君说了,有她在,前面不敢出什么乱子,您要是出去,到时候状况才危急。若您不听吩咐,她将永远也不会认您这个儿子。” 陈旭清终究无法,更何况,他并不清楚前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好携妻带女留在房内,焦急的等着前面传来的消息。 而此时前院的门已经打开了,陈老陈老太君正站在门口,手里拄着一只拐杖,春天的晚风没有能够拂动那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 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材颀长,身形板正,脸上刻满肃杀之气,那是经历战场生死的人才有的。 距离陈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哭声,斥骂声。 “不知叶将军不在追剿叛军,却这样明火执仗的出现在我陈家门前,究竟是何意。” 陈老太君发话,声调不大,却铿锵有力,虽然出生是一个贵族大小姐,行为有礼,进退有据,但面对如此形势,质问起人的气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老太君,多年未见,身体还是那样好。” 叶嘉由抱拳行礼,陈老太君啐了一口,“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知道三公子和夫人在哪里,好久未见了。” “他们出门了,不在府内。”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嘉由的眼神暗了暗。但陈老太君似乎并没看到。 “叶将军,我想阿兰定没有想到,你竟然早就投靠了郭家,不知是否后悔当年自己识人不明。” 叶嘉由表情变了几变,方才笑道,“二皇子谋害圣上,逼迫皇上退位,身为皇帝臣子,誓死效忠皇帝,诛杀乱臣贼子,是本将军职责所在。” “笑话!你们有何凭据!” “丞相已经找到假扮皇帝的那个江湖骗子,也找到了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诏书,这就是证据。” 叶嘉由冷冷一笑,不再与眼前的头发已斑白的老妇人啰嗦,只对身后一扬手,“动手。” 陈老太君身形不觉一晃,她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死的,也知道皇帝留下的那封信,很显然是希望白乾继位的。 郭丞相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可即便陈老太君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因为官兵们已经闯进院子里来。 “大胆,谁敢动手。”老太君呵斥一声,“我陈家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一心忠于圣上,这个罪名,我们不背。” “背又如何?不背又如何?” “叶将军可真是忠肝义胆,当年苏家将身为孤儿的你养在府中,没想到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老太君呵呵冷笑,“姓叶的,你不配与我们说话,陈家数代忠肝义胆,岂是你一盆污水就能染浊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老身当以死证清白!” 陈老太君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旁边的丫鬟一把扶住身子已软倒的老太君,哽咽不能言,“老太君,老太君。” 等老太君身死的消息传到后院,陈旭清目眦尽裂,就想往前跑,他一定要去看看怎么回事,是叶嘉由是吧?他恨不能剐他的皮剖他的心。 混账! 大丫鬟一直在阻拦,然而没等他出去,整个院落已经乱成一团,不知道是谁放的火,熊熊烧了起来。 火势很大,木质的房子烧起来是非常容易的。 等陈旭清奔出门时,前面已经被火堵住了出口,浓烟呛人,阿娇毕竟还小,禁不住这呛人的烟。连声咳嗽。 陈旭清将阿娇和苏君兰狠命往外一推,阿娇和苏君兰被推倒门外,可陈旭清因为这一推反而向后倒退了几步。 等到陈旭清想再出来的时候,屋上的梁被烧着,正正掉落下来,砸在了陈旭清的身上。 苏君兰和陈阿娇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却知道陈旭清已经倒了下来。慌乱无措中不知如何是好。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苏君兰胳膊,阻止了她想要奔进去的步伐。 “阿兰,这里很危险,快跟我走。” 来的人是叶嘉由,苏君兰听到声音后怔住了,房内被大火烧灼的难受异常的陈旭清嘴角抿紧,而后又放松下来,如果是叶嘉由,那么兰儿和娇娘应当得以保全,他也放心了。 苏君兰回转身,直直的盯着叶嘉由,叶嘉由没来由的心虚,想要躲避她的视线。 苏君兰嘲讽的一笑,什么话都没说,拉过一旁大声喊人的阿娇,轻轻的在她额头吻了吻,“阿娇,好好活着,爹娘虽然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但爹娘永远爱你,永远保佑你。” 没有等阿娇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苏君兰却以出人意料之外的速度跑进了整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屋子。 陈旭清已经被烟熏的快要昏迷,也快要说不出话来,看到苏君兰进来,猛烈的挣扎起来,“兰儿,危险,快走,快走。” 苏君兰却恍若未闻,越过层层阻碍来到了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夫君可记得,我们曾说过,生死相随。” 陈旭清抬手想要抚摸苏君兰的脸,抬起的手却颤抖不已,喉咙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傻兰儿,真是傻兰儿。” 苏君兰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她也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也感觉到自己被大火烧灼。 痛,很痛,可是比不上此刻的满足。 红色的火焰在四周肆虐,苏君兰握着陈旭清的手,嘴角绽开一抹甜蜜的微笑,在火色的衬托下,妖娆美丽,像是火中的仙子,将他们带回多年前的时光。 那时候的少女,英姿勃发,一袭红衣在马上飞扬,像天边最美的晚霞,晕染了他所有的时光。 书房也被大火卷入,那藏了多年的摩挲了多年的画卷,也被卷入了这铺天的火焰中。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陈阿娇嗓子已经嘶哑,她不能相信,无法相信,那个给予她温暖与安定的陈家就这样在大火里被焚烧殆尽。 什么也没有了。 旁边传来一声叹息,陈阿娇冷漠的看了过去。 “跟我走。”叶嘉由看着阿娇,眼里闪动着说不出的情绪,阿娇有一双和苏君兰一样的眼睛,如果阿兰从此不能再回来,那么将眼前的女孩禁锢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不会放过你,我会记得你。” 陈阿娇脑子木然,但是她隐约能猜出,眼前的脸色颓败的男人,是她的仇人,是杀害陈家的直接人手。 “火不是我放的,”叶嘉由解释道,眸色莫名,“我会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过,现在跟我走,再不走,我们都要死。” “死?”陈阿娇眼前一亮,她是遭遇不测才来到这个世界,死亡,对她来说,也许是解脱的一种方式,哪怕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也能不再孤独。 两世的父母都离自己而去,陈阿娇不愿再细思。 她只觉得巨大的恐慌无助与悲哀包围了她,而现在,与眼前人一道死,是个不错的主意。 从腰中抽出寒梅剑,她其实不通剑法,只懂几个招式,可这样不要命的狠绝的没有任何章法的出招让叶嘉由也头痛不已。 “你疯了吗?快放下!要不然我们都会死!” “死了好,就是要你死!”陈阿娇笑得有些疯狂的道,“你不死,谁给我们陈家,给我爹娘陪葬!” 火已经蔓延包围了过来,热浪扑面,两人都感觉到有些窒息。 “阿弥陀佛,阿娇,你魔障了。”一声梵号让陈阿娇的剑顿了一下,叶嘉由趁势握住了她的手,想带她离开,不过须臾间,陈阿娇身形一晃,又被护在了了觉的身后。 “阿弥陀佛,叶将军,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该了结的已经了结。” 叶嘉由看着了觉手里的陈阿娇,有些犹豫不决。 陈阿娇在看到了觉之后,大脑突然一松,直接晕倒在了了觉的怀里。 漫天的大火,漫天的红色,熊熊火焰中娘亲和爹的微笑的脸,交握的双手和深深的吻以及远去的永不回头的背影。 “不要——不要丢下我——” 惊呼出声,阿娇猛然坐起,抬手抚摸胸口,发现原来是一个梦,只是梦境太过真实,让人浑身汗湿。 陈阿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吐出。也许,也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小姐,小姐您醒了?” 从门外走进门内的女孩看到陈阿娇坐起身,立马奔到床边,匍匐在床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阿娇揉揉眼睛,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原来是饼儿。 “饼儿。”阿娇轻唤一声,声音嘶哑,饼儿还在自己身边,说明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对,一定只是一场梦,要不然,饼儿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饼儿抬起头,眼泪汪汪。 “饼儿,你的脸,怎么回事?” 陈阿娇在饼儿抬起头看自己的时候怔愣了,原来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仍可见里面红红的血丝,乍一看来,让人心惊。 “小姐,你终于醒了,饼儿是从火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弄伤的,多亏了了觉大师,才救回小姐和饼儿的命。” 饼儿呜呜咽咽着。 陈阿娇听到饼儿的回答,浑身却直冒冷汗,内心一片恍若落入一片茫茫冰窟,原来,并不是,梦吗? “阿娇,你醒了。”眉目慈祥的了觉进来,看到阿娇怔愣的面庞,受到巨大惊吓而定住的眼眸,内心里长叹一口气。 “阿娇,不要多想了,好好养伤,咳咳——” 才说了两句话,了觉就开始咳嗽,然后一直不停到似乎要将肺咳了出来。 陈阿娇没有焦距的眼光移过了觉,又移过了简陋的房梁,移过了饼儿的脸,而后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 “小姐——” 饼儿凄厉的大喊,了觉的点点头,“心口郁积的血喷了出来,反而不妨事。” 说着对饼儿说道,“我刚刚进山采了几味药,现在也,咳咳,不能等,你直接去熬了给你家小姐喝了。” 说完又是惊天动地的大咳。 “大师,您的伤——”饼儿有些担心的看着了觉。 了觉摇摇头,“不妨。” 等到陈阿娇能够再次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只是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如行尸走肉一般。 “小姐,大少爷二少爷还在边境,我们去找他们吧。” 陈阿娇的目光挪到了饼儿的身上,很久之后才有了焦距,缓缓摇了摇头,“大哥二哥如果没有被杀害,那就肯定逃走了,我们去肯定找不到他们。” “那我们怎么办啊,小姐。”饼儿又开始呜呜咽咽。 她只是一个丫鬟,很小就被送到小姐身边,虽然是伺候人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受过什么苦,更何况,阿娇一直很照顾,生活一直优渥,遇到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阿娇沉默了。 “阿娇,”了觉进了门来,“老衲要跟你告辞了。” 陈阿娇的目光闪动,“大师,您也要丢下我吗?” 了觉看了陈阿娇良久,方才叹道,“如今老衲也不再瞒你,实是我感知自己大限将至。生死有命,个人都有个人的因缘造化,阿娇姑娘,不必太过执着。” 阿娇愣愣的看着了觉,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痛恨过苍天。 她是不是生来不详?前世克死了父母,这一世同样克死了父母连带着陈家,就连救自己的了觉也将走向死亡。 她知道,是了觉在火中救她伤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看到陈阿娇眼中的死寂太明显,了觉伸出手,覆住了阿娇的眼睛,“阿娇,魔与佛都在人心里,要知道,凡事皆有因果,万物皆是命定,只是这个因,并不是你。对我来说,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继而又微微笑道:“阿娇,老衲此生最后的愿望,是愿佛常驻你心。” 仿佛从那双大掌中感受到平静的力量,当了觉收回自己的手掌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 “大师,我想问几个问题。” 了觉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那天晚上,结果如何?” 了觉顿了一下,才回道,“三皇子继位,二皇子下落不明。” “我大伯和二伯呢?还有我外祖呢?” 了觉这次沉默了良久,“皆在那次逼宫中身死。” 陈阿娇闭了闭眼睛,“我哥哥和三舅舅呢?” 了觉摇了摇头,“不明。” 紧紧揪住被角,阿娇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道路通向前方,两边是新生的春草,天色阴沉沉的,春天的风照样也有不够温柔的时候,对于陈阿娇来讲,眼前虽然是翠绿的欣欣向荣的,却是冰冷冷的,生出刺骨的寒意来。 今天正好是清明,家人的头七,她是晕倒在床上的,只能借着今天烧点儿纸钱。 天色阴沉,有风卷起,春天疯长的草在风中被吹得趴伏在地上。 饼儿瑟瑟发抖,陈阿娇却觉得她很喜欢这样阴沉沉的压抑的天色。 用树枝划成圈子,在圈子里烧的纸钱只剩下灰烬以及一星半点的火星。 “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阿娇抬头看看天,是啊,以后怎么办?她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前世好歹还有一个房子可供自己栖居,这一世,连个房子也没有,更不必说,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已经死掉的角色。而如果那个姓叶的还想要抓她,她的境遇还会非常危险。 即使不在火里烧死,也是要被卖做官奴官妓的,好歹这样还获得一个真实的身份。 “好在大师还给我们了我们一些盘缠,虽然不多,多少够用一点时间。” 饼儿拍了拍包裹,那里装着些碎银和几套粗布衣服,脸上的伤好了很多,但仍然有道疤留在脸颊,让原来清秀的小脸显得有些狰狞。不过,只要能活下来,一道疤又算什么呢? 了觉大师啊,陈阿娇的眼光投向渺远的天际,大师也离她而去了。 了觉离开的时候,是在一个午后,陈阿娇那时不敢相信了觉最终也离自己而去,这让她觉得自己再无依靠。 “阿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我也是。” “我不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但我知道,既然你来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了觉思量的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陈阿娇却呆住了,“大师,您知道?” 了觉慈爱的点点头,“我知道,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更何况,你后来又问了那么多借尸还魂的事情。” “那···大师?”陈阿娇想问又有些犹豫不定。 “该走的路你总是必须要走的。” 了觉说完就孑然转身,身影淹没在太阳铺尽的山野,留下陈阿娇一个人在静静的思索。 该走的路吗?自嘲的笑笑,她根本就不知道前方如何,未来如何。 或许是陈阿娇脸上的表情有些让饼儿觉得不对劲,搀着阿娇的手握紧了,“小姐,别怕,还有我。” 陈阿娇回头看了看饼儿,手轻轻抚过那道疤痕,喃喃道:“是啊,我还有你啊。” 一匹马从两人身边快速掠过,陈阿娇认出来,那是官驿,想必是传送什么信息的。 用手挡住风,陈阿娇再次看了看天,良久,徐徐吐出一口气,“该还的,总是要你们还的。等着吧。” “小姐?” 饼儿有些不安。自从小姐醒过来,她就感觉到不安,她从小就陪在自己小姐身边,自家的小姐性格活泼爱玩,对她就跟对亲姐妹一样,温柔有爱,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但却还不像现在这样,偶尔发呆时候,那眼睛里总是像浸在冰水里,寒意彻骨。 陈阿娇蓦的侧头一笑,那笑里都带着些冷冷淡淡的,“饼儿,不要喊我小姐了,以后我就叫陈四,你就叫陈饼儿,记住,咱们两个现在就是逃荒的人,你以后就喊我姐姐。等咱们换了男装,做了男人打扮,你就唤我大哥。” “小,小姐。”饼儿的下巴吓的险些掉了下来,“这怎么行?主仆有分,这是大不敬。” 当然,还有,她比小姐年龄要大上一些啊,当然,目前她还是不敢说的。 “什么有分没分,什么敬与不敬。”陈阿娇斜睨了饼儿一眼,“按我说的来,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姐。”饼儿战战兢兢的唤道,她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瞧瞧小姐的个头,确实比自己要高,饼儿顿时屈服了。 “不够自然,再叫。” 于是,饼儿由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磕磕绊绊最后到平滑自然,陈阿娇才点点头。 “衣服不用换,正好大师给我们的都是平常穿的粗布衣服,倒也省了不少事。” “那,小姐,不,阿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是啊,天下之大,却无自己落脚之地。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陈阿娇看向路途的延伸处,想起了前世里流行的西游记的主题曲,“去湘城。” 湘城位于兴国南边,是兴国最为富庶的地方,因为湘水与秦水交汇,水运非常发达,连带着经济也非常发达,兴国北方各处饥荒,南方却依然歌舞升平,也正是因为南方的供养,朝廷才得以延续到现在,否则国力早就无以为继。 但以农业采集为主要生存方式的社会,士农工商的地位被划分的很明显。所以,尽管湘城商业发达,温柔富贵,且为国家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但地位仍然不能与军事重镇相比。 饼儿诧异道,“阿姐,咱们不去北方么?也许大少爷二少爷都在那里呢,也不知道三少爷回来了没?” 陈阿娇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非常明白,三哥即使活着,也回不来了,而大哥和二哥,她现在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虽然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仍然摆脱不了凶多吉少的命运。 白朗?叶嘉由? 想到这两个人,陈阿娇突然笑了,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的死紧。如果这就是她该走的路,为了死去的亲人,她确实该走下去。 去南方,是陈阿娇还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决定下来的事,如果想要完成一些事情,她现在毫无胜算。 战斗力不止是零,还是负值。 商业发达的地方,总是会有很多机会,也总是会有更多信息。 而去北方,北方是现在兵荒马乱,离开的时候,她站在山上朝下望去,能远远的看到城墙外聚集的一堆一堆的逃难的人们。 春天,本应该是播种的季节,本应该是播下无限关于生存的希望,然后获得生存果实的季节。 而这些人却选择不走,就说明,北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一个不能踏足的地方。 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城西的墙根儿旁边,歪歪斜斜的坐着几个人,靠在墙边上晒着太阳,用手掐着自己身上跳出来的虱子。眼神里一片淡漠,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说,还有没有了?” “没,没有了,就这些,都在这里了。”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两个白胖胖的包子,包子上还冒着些热气,一张脏脏的脸上被泥土和黑灰弄的脏的看不清五官,只剩下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此时正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恶狠狠的穿着破烂的乞丐。 眼角的余光还在撇着自己手里的白嫩嫩的冒着热气的包子。不舍的眼光在上面留恋着。 男人狐疑的眼光在他身上逡巡着,“那个大小姐就送你两包子?” “真的,就送了两包子。”男孩忙不迭的点着头。双手再次送上来。 “哼,是个小姐还这么小气巴拉,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儿,看到没?”说着,乞丐黑短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地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卖到那儿去。” “大哥,哪能啊,这一块儿谁不知道您是老大啊,我就靠您罩我了,我等会儿再去讨讨看,讨来的好东西全孝敬您!”脏兮兮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再说了,别说我脸儿长成这样,就冲我这男的,人也不会要的,对不对啊,大哥。” “男的?男的怎么就不行?男的老子照样儿卖你。”乞丐冷哼了一声,满意的看着眼前脏了吧唧的小脸立刻变色了。 男人又看了眼前的男孩一眼,脏兮兮的脸上有一大块乌青的胎记。虽然看得出来五官长得风情标志,但那可怕的胎记注定了这样的脸到哪儿都不会讨喜。 “哼”了一声,男人心里不爽,三口两口的将包子吃完了,靠在墙角根儿,笼着袖子,准备打会儿盹。 “大哥,我去趟茅房。” “你小子怎么那么多事儿,怎么又要去茅房?”男人怀疑的眯了眯眼。 “这不是饿嘛,水就多喝了一点,吃了点儿从小虎子那儿夺来的野果子,不晓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疼的紧。” “没见过你这么多事儿的,去去去,别碍老子睡觉。” 男孩连滚带爬的跑了。 茅房因为有乞丐和过路人并没有被荒弃,男孩刚到茅房,正准备打个呼哨,茅房旁边一颗大桑葚树就滑下来一个面黄肌瘦的更小的男孩,“缘儿。” “小虎子,给,快吃。”被叫缘儿的从怀里和裤脚处掏出了用油纸包着的好几块点心,还有被分成几块的烧鸡。 “缘儿,你从哪儿得来这好东西的?” “今儿在街上遇到一个大户小姐,看我可怜,买给我的。还送了我几个钱呢。” “呀,大户人家的小姐。”小虎子的眼睛顿时亮了,“是不是长得特漂亮,像天仙儿似的。” 敲了小虎子一个暴栗,“快吃,你想我回去迟了被老甘头打吗?” 小虎子不做声了,三块两块的吃完,噎的脖子直往前抻。 “慢点,让你快吃也不是让你噎死。” 小虎子又遭了一个暴栗。 两人正狼吞虎咽的当儿,缘儿就被一声熟悉的嗓音给惊呆了魂。 “好啊,我说你怎么天天往茅房跑呢,原来是你这两个小崽子不安好心。” 不怀好意的嗓音响起,小虎子和男孩战战兢兢的转过来,就看到老甘头噙在嘴边的一抹狞笑。他左想右想不对劲,在小缘儿去后不久就跟上去了,没想到碰到这一出。 “缘儿,他,他。”虎子惊恐的想往缘儿的身后钻,他毕竟还太小,每次面对老甘头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总是心里发慌。 “我说过什么,小缘子?”老甘头危险的眯着眼睛,“只要你不听话,老子就卖了你,你还真挺想被卖,让屁股给人操啊,还给老子带来这么一个好货色,看来把你们两卖了,老子我正好可以去风流快活一下。” “小虎子,快跑。”男孩意识到不妙,赶紧对小虎子喊道,两人疯狂的跑了起来,刚吃饱肚子就剧烈奔跑,小虎子毕竟年龄小,虽然平时上蹿下跳,但毕竟长期吃不饱,加上这次吃的猛了,很快便不舒服起来。 老甘头很快便追上了他们,敲晕了小虎子,困住了男孩,拖了回去,又寻摸出绳子绑了。 男孩太丑,老甘头一直觉得卖不出去,可年龄小,看着让人感觉特别可怜,多少还能讨点儿吃的给他打打牙祭,要不然早寻个由头给卖了换钱。他眼馋小虎子很久了,这个小虎子长得眉清目秀的,眉眼漂亮的像小姑娘,他好久没开荤了,可惜这个小虎子是个男的,又太小,而他对男的不感兴趣,平时这个小虎子滑不丢手的,像猴子一样,根本抓不到,今天可真是好运,要是将他卖到勾栏院去,那可不得一大笔钱,他就能去窑子里找姑娘去耍一下了。 “啧啧”了两声,老甘头轻松的将两个小孩扛起来,找到城里一个专门负责往勾栏院和青楼里送货源的人牙子,将两个人放下来。 人牙子看到小缘儿眉头皱了皱,五官倒是长得好,可脸上这一大块胎记,根本卖不上价钱,只能卖到大户人家当一个低等小厮。她还得转手,平白添了麻烦,没准还欠个人情。 不过等看到小虎子,人牙子的眼睛不由亮了,这是个好货色,这眉眼长的,没有几个男人女人能抵挡得了,虽然现在年纪小,但等调教几年,那可是王公富贵争抢的宝贝。 小虎子瑟缩的躲在小缘儿的身后,浑身发抖。他听别人讲过,进到这里就等于进到了狼窝里,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小缘儿半环住小虎子,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两个人,却是任何办法都没有。 老甘头和人牙子讨论好了价钱,拿到钱之后就急吼吼的跑去找以前的老相好被翻红浪去了。 人牙子用手细细的抚过小虎子脸上的皮肤,小虎子一惊,虽然手脚被捆绑住了,但是嘴巴还可以动,一口咬住了人牙子的手指头,人牙子一痛,一巴掌就扫了过来。 小缘儿和小虎子被直接推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只有很高的地方开了一个天窗,昏昏暗暗的,但是能够看得清屋子拐角处还半坐着两个身影,看起来似乎是晕过去了。应该是刚绑进来不久,还没处理过。 对于缘儿和小虎子来讲,从小摸滚打爬讨口饭吃,遭遇过恶狗追被人赶,擅长在绝境里面想办法,缘儿盯着窗户顶儿,看了看不远处晕倒的两个人,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以后的缘儿特别庆幸自己没有丢弃晕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陈阿娇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身旁软软躺倒一个人儿,饼儿还没有醒。 想要用手摸摸额头发现手脚都被捆了,想要说一些话,发现嘴巴被破布给塞了。 陈阿娇满心的懊恼,她第一次真正走出家门,她没有任何依靠,她事事小心,却还是没有想到被人给阴了。 她在脑子里努力的回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好像是在旅舍的房间里,是了春天天短,又是犯事的好时节,她们再怎么赶路省钱,晚上也是不敢行走的,平日里为了安全都是白天走路,而且是捡着人多的大路走,从衣服到包裹都是破破烂烂的,了觉将苏君兰留给陈阿娇的书和剑都给了她,她揣在怀里,剑是软剑,她把剑用布裹了缠在自己的腰里,剑鞘反到放在了包袱里。她寻思着的是,只要财不露白应该就不会遭人惦记。等有机会买几套男人的衣服,做男人的装扮,安全系数会高一些。 天黑之前到了一家旅舍,小二送来了热水和饭菜,她和饼儿坐着吃了。 记忆正好在这里戛然而止。 看来,是她们被人盯上了,想来仅仅是财不露白是不行的,她们的身份是女子,而且她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子,她想过来第二天去街上转转,买两件男子的衣物,装扮成男子安全系数会高一些,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就被人给抓了。 她现在不是大小姐,不需要保护自己尊贵的面容。 女人是可以卖钱的,尤其是漂亮的无依无靠的女人。更何况是年龄不大的女孩儿。 还是她太天真了,陈阿娇自嘲的想。连思思当初吵着要偷跑出去的时候,她还恶狠狠的恐吓过她,现在看来,果然报应不爽。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想办法保障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陈阿娇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并不是只有她和饼儿两个,还有另外两个男孩子。 房间里很昏暗,陈阿娇只能隐约的看着那两个男孩子脏兮兮的,穿着也破破烂烂的,年龄似乎都不大,其中的一个正在努力的帮另一个去掉塞在自己嘴里的破布。 他们的姿势很怪异,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费力的半蹲下身,努力的想用手指夹住对方嘴里的破布。 在阿娇望向他们的时候,那个稍小一点男孩的嘴巴里的破布终于被夹开了。 然后稍小一点的男孩子用嘴巴将稍大男孩子嘴巴里的破布给叼走了。 陈阿娇静静的看着,破布夹掉的那个大男孩对她咧开嘴巴笑一笑。 两个人又费力的解开了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和脚上的绳子。 他们是被卖的货物,牙婆子很害怕他们逃走,双手绑的都比较紧。两个人忙活完,脑门上就都是汗了。 陈阿娇看着她们不做声,这时候饼儿也醒了,一开始惊恐的四面望望,想叫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声,着急的看着她家小姐,却发现她家小姐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旁边两个忙活的正欢的小男孩。 这两个人是可以帮陈阿娇忙的,可陈阿娇什么也没说,她想,也许这是一个好方法,又或者她可以等被卖的时候想办法。但这两人,不知来路,也没必要帮自己的忙。 她有耐心,她等得起。她可以自己来。 那两个男孩子中大一点的男孩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后走了过来,将陈阿娇和饼儿身上的绳子嘴里的破布利落的解开拿走。 得到自由的两个人锤了锤已经僵硬的胳膊,陈阿娇站起身,发现那男孩跟自己差不多大。个子比自己要稍微高一点。 “小妹妹,”男孩嘴角一歪,笑里面带着点儿坏坏的味道,面上一大块乌青的胎记,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放的低低的。 “为什么要救我?”陈阿娇问道。 男孩似乎被问的愣了一下,“救你不是应该的么?大家都是落难的,看你们这样儿,肯定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被绑来的。” 陈阿娇看了那男孩一眼。 “我们现在要考虑怎么才能逃出去,”男孩的面色严肃起来,“这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 陈阿娇点点头,“现在我们四个人,对方人数不知,但是看现在的天色,”陈阿娇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天窗,从窗子里逃出去似乎不太现实,“对方不会饿死我们,所以应该会有人给我们送饭,如果有人给我们送饭的话,我们到时候看能不能四个人一起上,制服对方。” 那男孩用奇异的目光从上到下看了陈阿娇一眼,没有接对方的话,反而直接迈过陈阿娇,拿过刚才捆着两人的绳子,再拿自己这边的,绑在了一起。 托四个人双手双脚都被绑住的福,绳子拴在一起后看起来还挺长。 试了试绳子的结实度,大男孩站在窗子下,回头看了小男孩一眼,轻唤一声,“虎子。” 小男孩点了点头,刺溜一下迈上那大男孩单薄的肩头,又刺溜一下,伸手够到了窗户檐儿,将窗户支棱起来,又将绳子快速的打了个结,套在窗户檐子上。自己刺溜一下下去了。 陈阿娇:······ 大男孩回头看了陈阿娇一眼,好心提示,“你是想跟我们走还是想战那个老妖婆,那老妖婆还有两个手下,你打不过的。” 陈阿娇:······ “我跟你们走。”陈阿娇很快的回答道。 那男孩听说,绽开一抹好看的笑容来,陈阿娇发现他笑的眉目妖娆,还带着点儿风情的味道,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过去,可惜就是脸上那颗胎记看着有点吓人。 “那你们先走,我断后。” 陈阿娇没有说话,让饼儿先沿着绳子往上爬,等饼儿爬上去了之后,陈阿娇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声闷哼,她看了男孩一眼。 是她思量不周,没想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就让饼儿贸然爬过了去,这房子虽然不算特别高,但对饼儿的脆弱的小身板来说,还是够呛。 陈阿娇有些后悔,有些懊恼,又有些涩然,她总觉得自己可以考虑的周全,成长了,想事情能成熟了,却发现自己还是不够周密。 没关系,如果能够从这里顺利逃出去,她会更加小心周密一些。 她必须要尽快成长成熟起来,每一个小错误不仅要牢牢记住,还要去推演可能会造成的大错误。 男孩似乎看懂了她那一眼神的含义,安抚的笑笑,“放心,这片地形我熟,这房子下面就是一个小泥洼,咱们比较幸运,昨儿刚下过雨,这会儿泥软的狠,砸不死人。” 陈阿娇攀了上去,她毕竟出自武将世家,多少有点武功底子,这一点儿困难完全不在话下,是以顺溜的沿着绳子攀上窗沿,看到那个小泥洼,恍然大悟为什么刚刚饼儿一声不吭完全不犹豫的就跳下去了。 陈阿娇跳了下来,缓冲一下,立的很稳,只是衣摆弄脏了,旁边已经有两个小泥猴在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觉得心里温软了一下。 自从舅舅走后,她就不太爱笑了,而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似乎彻底烧毁了她的笑容。 等到大男孩也跳下来之后,那窗户似乎承受四个人有点压力的“吱呀”了一声。 那两个男孩儿立马就想跑,陈阿娇拉住了大男孩的胳膊,“你现在跑被追到的可能性很大。” 转头向四周一看,发现隔壁人家的后面搭了一个鸡棚,看起来像是养了不少鸡,恰好鸡都还没上笼,陈阿娇就拉着几个人一起弯腰猫进去了。 四个人刚刚藏好,周围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奔了出来,往周围看了一圈后往房子后面方向奔出去了。 透过鸡圈的小缝儿,陈阿娇看到那两个人跑远了,赶紧拉几个人走了出来,也不奔其他地方,就朝着关押他们的那房屋地儿走。 大男孩一把拉住陈阿娇,眼露凶光:“你想干什么?” 陈阿娇吹掉自己耳边的一根鸡毛,冷冷道:“先报一下仇。”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牙婆子听到有人敲门就扭着腰过来开门,边开门边骂:“逮到小兔崽们没有?竟敢逃跑,看老娘——” 门刚打开一条缝儿,就被人挤进来了。 牙婆子的老伴儿和一个手下都忙着去追人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牙婆子虽然干着的是买卖人的活计,但身材却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还挺弱不禁风的样子。 此时的她目带惊恐的看着两个男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还有一个反插上门,她刚想叫,旁边窜过来一个丫头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自己嘴上了,闻起来又腥又臭,呛得想要咳嗽结果还咳不出来。 牙婆子顿时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将牙婆子带到院子里,陈阿娇寻着一张凳子坐了,饼儿和虎子将那牙婆子双手绑起来,脚一踢,牙婆子没办法只好跪倒在地上。 被几个小孩子制住,牙婆子心里暗恨,想磋磨牙齿可惜嘴巴被塞满了又臭又脏的东西。 “知道我是谁吗?” 牙婆子哼哼几声。 陈阿娇将腰里的剑拿出来,拿着剑尖在牙婆子的脸上比划,牙婆子终于感觉到害怕,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不知道也好,等我玩够回京了告诉我爹了,你且等着遭罪儿吧。” 牙婆子摇头,眼中带着一些惊恐还带着一些怀疑。 是京里面的口音,虽然穿着破烂,但是细皮白肉的,那行为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难道,她真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牙婆子身体开始抖抖索索起来。 陈阿娇呵呵两声,将双手双脚被绑的牙婆子给塞到之前关他们的屋子里,嘴巴里面塞了一块布,那块布阿娇特地在鸡笼子里使劲的磋磨过。 将那婆子绑了之后,阿娇才折返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找到了自己的东西,打开一看,没少什么,带着三个人从后院翻墙离开了。 她现在没什么力量,否则对人贩子怎么可能处置的这么轻松,只是在外面追的人,只要脑袋不傻到一定境界,肯定会很快回来,这里又会变的危险。 真是便宜这个老虔婆了。 追着的两个人追了半天没有追到人,就赶着往回跑,结果一到家,家门打不开,敲了半天也没人开,跳进后院听到平时关着人的小屋里有动静,打开门一看,躺着一个抖抖索索,浑身恶臭的老妇人。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竟然害怕对方真的会寻过来报仇,赶紧包袱卷卷走人了。 四个人出来后,陈阿娇提出要去成衣店一趟,虎子和缘儿对这一块地儿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的带陈阿娇拐到了一家成衣店。 陈阿娇给四个人各买了一套男装,直接就在店里面换了,将原来的已经破的不像样子的衣服给换掉。 衣服也是样式简单的,他们的身份也穿不起绫罗绸缎,更何况,现在还没钱。 虎子摸到新衣服两眼放光,他年纪小,自记事起就在外面讨生活,衣服都是别人扔的不要的,从来没穿过新衣服。 那缘儿看着衣服,摸了摸,发了一会儿呆,在屏风后换了。 四个人擦干净脸,换好衣服,彼此看看,倒也是好看的紧。 陈阿娇看了看缘儿和饼儿的脸,眉头紧皱。 “小——阿姐,怎么了?”饼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有些大。 缘儿看阿娇看自己的脸,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用手摸了摸,然后在旁边装水的盆里,拿水使劲搓了一下,又一撕,原来是一张皮。 撕掉那可怕的胎记之后的缘儿眉目漂亮的很,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但一笑,眼尾上挑,全是风情。甚至有点儿她记忆中的白朗的感觉。 只是可能贴的时间太久,撕下来的那一块面色比周围要白,还带着点儿血丝。 “缘儿姐姐你——”虎子惊讶的喊道,他认识缘儿的时候,缘儿脸上就有这么大的胎记了。 缘儿捂住了虎子的嘴巴,看向阿娇,“其实我本来是个女的,但是我们出来混的,要是不把自己给打点好,迟早是要被人卖的。” 她现在也不害怕告诉陈阿娇真相,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跟着眼前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走。既然是一起的,有些就可以不用瞒了。 缘儿在外面混的时间长,三教九流都接触过一些,认识人的眼力还是有一点的,眼前的小姑娘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是周身气势沉稳,眼神虽然冰冷但并却很坚定,从刚刚拉住他们又带他们来成衣店的举止来看,看得出是一个有成算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缘儿在心里默默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陈阿娇看了缘儿一眼,将饼儿的衣服换掉了,还是做女装打扮,还给买了一副巾帕围在了饼儿的脸上。 饼儿面色一僵,眼睛里有水雾溢出来,“阿姐——” “这样安全些。”阿娇拍了拍饼儿的头,其他什么话也没说,饼儿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不再是当成那样白皙光滑了。 这张脸现在还给小姐添了麻烦。 “一男一女我们刚好就是兄妹,反正你那样儿扮成男人也不像。”陈阿娇整理好自己的包袱,“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这里还有一点碎银子,分你们点儿,好歹能吃几顿饱饭。” 陈阿娇将包袱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整理出一个包袱给缘儿和虎子,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吧。 “你们不是要上京?”缘儿没有拿,只是问道。 “不是,我骗那人的,我们要去湘城。” “那,我们能跟你们一起去么?” 缘儿期期艾艾的问,她早就想离开这儿了,可是一没有盘缠二不敢逃走。 陈阿娇看了她和虎子一眼,“我不上京,我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此去湘城不过想闯上一闯,生死不知,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儿。” 缘儿却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湘城,我会乞讨,但我们这次要是被老甘头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条。” “老甘头?”陈阿娇有些讶异。 “嗯,那老甘头是我们城东墙根儿的老大,我们都要孝敬他的,现在虽然我胎记没了,但万一被认出来,我们肯定是死路一条。车有车路,马有马路,我们城东墙根儿那里有几个人是他手下的,他肯定不放过我们。” 虎子跟在后面拼命的点头。那老甘头好几次想抓他,都没抓到,这次要是被抓到了,后果他都不敢想。 “我们一起走吧,好歹有个照应。” 陈阿娇听说如此,就点了点头,人多总比人少好,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图的。 除了饼儿,其他三个人都做了男子装扮,四个人分开走,约定在城南出城的地方会面,他们已经问好了路,从城南度过湘水,从那里就可以直达湘城。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路出城都很顺利,兴国内乱严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大家都是愿意去通融通融的。 到了水边,停泊着一艘船儿,旁边搭了一个草棚子,草棚子下有一个长条木凳,一个船夫正仰面躺在长条凳子上睡的正香。 阿娇上去唤醒了船夫,那船夫睁开眼睛的时候,阿娇觉得心里哆嗦了一下。 艄公有着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半眯着的,但是只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精光乍现,让阿娇捕捉到了。但只那一瞬间过后,眼神就又变的温和起来。仿佛刚刚阿娇所见不过是一场错觉。 那船夫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微黑,面容温和。 “小哥要雇船?” 那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平缓的甚至听不出语调。 陈阿娇恭敬的行礼,表明了自己想要渡江的意愿。 船夫眯着眼睛打量了陈阿娇半晌,又看了跟在她身后的三个人,谈拢了价钱后利落的道:“上船吧。” 船行驶在江面上,就如艄公的语气一样,也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这里距离湘城不远,走水路一天也就够了。 船行至半路的时候,突然颠晃起来,外面起了风,风本来并不大,但这里是一处险滩,水流湍急,让船身整个抖了起来。 船夫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提醒,四个人除了陈阿娇前世曾经在景区有坐过船的经历外,其他三个就一直处于晕船状态。 就在大家都有些昏头涨脑七晕八素的时候,终于传来船夫的一声吆喝:“抓紧了,要不然就甩到河里啦!” 终于带了一丝烟火气。 阿娇却突然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半坐在船尾,艄公的边上,盯着眼前的险滩,小小的身体摇晃着,双手死命的抓着船舷。 船夫惊讶的看着陈阿娇,“小哥会水吧?” 陈阿娇摇了摇头。 “那你赶紧进去啊,找死不是这么找法的。” 陈阿娇双手扣住船舷,任凭船儿在水中颠起来,颠的她头昏脑涨,颠的她身子都快要飞起来。 伴着飞溅的水花传来的是隐忍的呜咽声,慢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在湍急的河流,泠泠的浪声里,陈阿娇哭的面目通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本来就因为火而有些烧坏的喉咙,更显嘶哑。 船夫吓了一大跳,竹篙差点脱手,危险万分的时刻,终于又稳稳撑住了船,“没事的,没事的,我本事大,安全的很。” 他很喜欢走这个险滩,所以没什么人雇他的船,他倒是乐的清闲自在,摆渡本来只是爱好,没客人的时候他也是爱跑到这片险滩儿转一转的,太他妈有挑战性了。等这个险滩玩腻了,他琢磨着再找找有没有别的险滩给他玩玩,他已经走过不多不少三十八个了,准备凑齐一百个,不过现在看来,目标还有点儿远。 他做事常常随心所欲,只是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更随心所欲的人,要是害怕,就乖乖待在船舱里,干嘛出来哭,可是抽空细瞅一下吧,眼前的小哥儿倒不是因为害怕哭的厉害,很明显是因为难过与悲伤。 那悲伤的情感,他都感受到了,撑船的当儿,连自己都要流泪了,哎,没办法,他一看别人哭就情不自禁的想哭,更何况哭的这么伤心的一个漂亮小哥儿。 船已经过了险滩,平稳起来,缘儿已经跑到船头吐了个七晕八素。 船夫看着哭的快要喘不过起来的悲伤到他都看不过去只想好好安慰偏生自己还必须得撑船的只能看着的小哥儿,温柔的问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了吗,别哭了啊,你哭的我都想哭了。” 奈何船夫有一个问题,就是无论他想表达怎样夸张的语气或者悲伤的语气或者温柔的心理状态,他说出口的语气永远都是平淡无波,无情无感的。 陈阿娇看了船夫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拿起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把脸,什么都没说就钻进船舱里去了。 艄船夫愣了,这个小哥儿真特别,比自己还特别。 前方江水茫茫,顺流而下,两岸的风景快速的向身后退去。 陈阿娇坐进船舱,饼儿已经去照顾缘儿去了,虎子脸色有些苍白。 陈阿娇其实是想和艄公笑一下的,但是脸上扯不出来,想要说一下的,可嗓子痛的厉害。 刚刚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船行险滩,她心里的一根弦突然断了,就这样挣扎着到了船尾,彼时看不清天地山水,只觉得是一片苍苍茫茫,心里没有归依似的空空落落与巨大的慌张。所以她哭了,哭自己的命运,哭未来的不知生死,哭上天莫名其妙的安排。 哭的心肝胆颤,哭的不能自己,在最惊险的时候,在自己可能随时被甩进水里,被急流吞没的时候。 或许,那个时候,她心里在想着,就这样被甩进水里,从此人事不知,也算是好事。 “青山不曾老,岁月多妖娆。江湖风云落,天地自逍遥——” 阿娇正想的入神,外面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却是起承转合,音调抑扬顿挫,还透着些空旷苍凉的味道出来。 陈阿娇听着有些呆怔。 这四句被反反复复的唱着,用不同的音调唱出来,竟然能听出不同的感慨出来。 陈阿娇没有忍住,又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坐在船夫的边上。 船是一路顺风的在走,那船家虽然手里抓住竹篙,倒也没怎么用力,只是还在那里唱着。直到看到阿娇出来,才停下了。 “不哭啦?”船夫回过头看着阿娇,眯着眼睛笑。 阿娇点点头。嗓子仍然疼的厉害,她也不太想说话,觉得说话很累。 “你看着这天地广阔,青山连绵,风轻云淡的,挺美啊,有什么好哭的?” 陈阿娇扭头看船边潺潺的江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就是单纯的宣泄着对老天的不满。 “说真的,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陈阿娇还是不做声,那船夫心里想着这个小哥儿怎么这么不给自己面儿呢,歪头看了陈阿娇一眼,发现陈阿娇在对着江水发呆,便不再说话了。 船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湘城的一个小码头。阿娇四个人下船,那船夫将船儿用绳子一系,也跟了上来。 “喂,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缘儿很警觉的看着船夫,防止他有什么坏心儿。 “放心,我只是也要进城。回家讨点儿东西。要是抢你们东西,还等着现在么?” 那船夫挤眉弄眼的对缘儿笑,只是那声音实在是没有任何起伏,缘儿眉梢上挑瞪了对方一眼。只是那眉梢一挑流露的风情让那船夫不觉颤了颤。 真是个尤物啊。船夫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缘儿,在心里感叹着。 下了码头进城,有官吏在检查进出城的人,阿娇本来想着用钱打点打点应当就可以进城了,可是那官吏看着阿娇塞过来的银子,冷哼了一声,“这么点儿就想打发我们,当我们乞丐呢。” 湘城富庶,守卫的人根本不把这点银子看在眼里。太平年代,进城需要路引,需要官府开的身份证明,但现在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底下人自然也有底下人的办法。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陈阿娇瞪着高高城墙上的湘城两个大字,有些气闷,虎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睁大眼睛向四周看,饼儿紧紧搀着陈阿娇的胳膊,缘儿焦急的走来走去。 那船夫气定神闲的看了一会儿四个人,方才慢腾腾的走上前来,去掉头上戴着的箬笠,走上前,笑着对看门的守卫点了点头。 看门的守卫一看到眼前的人,态度立马变了,点头哈腰的,“杜公子您回来了?这可是长久没见您了。” 陈阿娇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戴着斗笠,一身船夫打扮的年轻人。 那个被人称为杜公子的年轻人回头对四个人笑笑,“这是我在外面遇到的几个朋友,烦请各位行个方便。” 守门的头儿连忙点头,“既然是杜公子的朋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杜公子真是折煞小的们了,还请公子替小的们问杜老太爷安。” 陈阿娇一行有惊无险的进到了湘城,杜公子问道,“你们是来投奔亲戚的?” 陈阿娇摇了摇头,虎子在旁边插嘴,“我们是来闯荡江湖的。” 杜公子诧异的看了他们好几眼,然后嘲笑道:“就你们这样儿这身手还能来闯荡江湖?别被江湖给闯荡了。” 缘儿在一旁气愤不过,这人真不会说话,不就帮了个忙么,不就是自己没什么经验么,至于这样埋汰人么。 “杜公子,有句老话,叫做莫欺少年穷,没准哪天你见着我们,我们就是江湖一霸了。” 缘儿微微抬起下巴,有些不忿。 杜公子爽朗大笑,这人说话虽然没有声调,但唱歌音调却极准极好,笑声也透着一股空旷爽朗的劲儿。 “缘儿,咱们要谢谢杜公子,也要就此别过了。” 正好走到岔口,陈阿娇抱拳对杜公子行礼。 杜公子连忙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有缘再见。” 陈阿娇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杜公子听了这几句话后,略微思索一下,似乎觉得很新奇,蓦然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我叫杜冬,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找湘城杜家里的陈老三就行。” 陈阿娇眼角微微跳起,有些怀疑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叫陈四是不是在给自己挖坑。 江南富庶,前朝最繁华的时候,有“天下第一富贵乡”的称号,有道是腰缠十万贯,乘船游湘城。 如果是在北方,整个兴国看起来就是兵荒马乱的战局,但到了湘城,似乎一切的悲苦都远离了,只剩下纸醉金迷。 街道宽敞,不时行走的毛色发亮的宝马,陈阿娇在京都也上过几次街,但也没有这么多宝马香车,街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熙攘,看起来繁华富庶。 这里,也是当年正熙帝兴致突发过来微服私访的地方,腌臜的东西被掩饰的太好,入目便只是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陈阿娇想,这儿的地理位置就有点类似前世的魔都了,经济发达,豪车满街,衣香鬓影,到处是机会。 缘儿饼儿虎子三个人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虎子年龄小,兴奋的走路都带着风。 他是四人中唯一的男孩子,这时候就看到了他的生龙活虎的状态。 正走在大街上的陈阿娇突然定住,饼儿和缘儿不知怎么回事,一抬头,就看见旁边朱红色的小楼,四周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 “红香楼。”缘儿看着小楼上挂着的牌匾,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 “你识字?”没等阿娇询问,饼儿就直接问了出来。 缘儿点点头,但没有多说。 街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这条街挂的都是大红色的灯笼,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陈阿娇道:“我们似乎走错了。” 他们一行本身是想找个地方落脚,转过来转过去一大会儿时间结果转到了青楼一条街来。 陈阿娇默默无语,难道我的第一桶金是开发青楼吗? 按照阿娇的想法,这里是值得一看的,但是四个人都没有吃东西也长时间的没有休息都感觉有些累了。陈阿娇索性带着四个人准备穿过这一条街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吃的和可以住宿的地方。 陈阿娇虽然外表上年龄不大,但内心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其他三个人也多听她的安排。 道路不远处就有一家卖馄饨的店,还没关门,四个叫了几碗馄饨狼吞虎咽的吃了,陈阿娇最先吃完,她虽然饿,但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就跟卖馄饨的大爷聊天,了解湘城的一些事儿。 卖馄饨的大爷好心的告诉了四个小孩,在大爷的眼里,这就是四个小孩,看穿着,就知道生存也是不易,于是暗暗指点,哪些地方不要钱可以歇脚,哪些地方钱花的比较少睡的会比较舒服,哪些地方不能去。 四人道谢后沿着青楼一条街返回去,路过红香楼的时候,虎子眼尖,突然叫道:“那可不是杜公子?” 其他三个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可不是么,那杜公子换了一身装束,看起来俊秀挺拔,还人模狗样的从白马上潇洒帅气的下来,进到楼里去了。 陈阿娇道:“走吧。” 陈阿娇自己所剩的钱不多,又从牙婆子那里搜刮了一些出来,凑起来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四人都累,且又有陈阿娇和饼儿的前车之鉴,到了官舍住着,又担心分开会危险,是以四个人在旅馆的一间房里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陈阿娇问了旅舍里的伙计,找到了中人,租了一个小屋住着,小屋在湘城的东区,是平民百姓的聚集区,虽然房租费用比西区要稍贵了些,但好在安全也要有保障的多。至于南区和北区,南区是王公贵族和官员们住的地儿,北区是富翁们住的地儿,四人是不敢往前凑的。 也没那个钱。 房子当天就谈妥了,付清了房费,四人又置办了一些家用东西,这时候数了数自己的荷包,已经剩不下几个铜板,只够维持接下来的几天。 对于其他三个人来讲,如何填饱肚子活下去是第一要事,而对于陈阿娇来讲,如何开拓自己的市场挣到钱才是目前的大事。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阿娇和缘儿,虎子,饼儿商量了半天,四人一致认为,挣钱填饱肚子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在其他地方活儿很难找,但对湘城来说,挣钱的活儿并不是很难,只是这个世道讲究师徒关系,所谓师傅领进门,几个人没有中介人也没有师傅,找个活计似乎又有些艰难。 饼儿说,“阿姐,不,大哥,当初在家的时候,你画画写字什么的可好了,要不然咱们去画画写字卖出去呢。” 缘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阿娇一眼,只是那一眼别有深意,阿娇没有看到,她正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前思后想之下,却觉得并不太妥当,她那时候写的字画的画被她爹献宝一样的给交好的同僚和外界的那些专家们看过,倘或被认出来,可能的后果就是她难以承担的,更何况,她有着自己的计划。 但这件事还不能明确的说出来,虽然目前四个人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但阿娇并不相信任何人。 “画画写字的费用太高了,我们现在身边的钱付了房租就只够吃几顿的了。”阿娇苦笑道,正面回绝了这个提议。 虎子提议要求到码头去搬东西,阿娇摇了摇头。她想最快的积累起自己的家业,靠那些固定的工作挣的几个钱只能勉强填报肚子,不够,远远不够。 最终,阿娇决定兵分两路去进行市场调查。她是文科出生,虽然没有理科出生那样能用理科知识在新社会里打出一片天,但好歹还是知道古代是农业采集的社会,职业是士农工商,商业是最末流,而钱能解决太多的事情,比如身份,比如地位,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里。 饼儿和阿娇一起,在湘城里最富庶的街道里看似闲逛,但眼光锐利,四处搜查着商机,饼儿则负责记忆有哪些商家,又有什么特征。 路过卖笔墨纸砚的地方,阿娇想了想,走了进去买了最便宜的墨条和砚台并一些纸张。 “公子,给姐姐买一朵花戴吧。” 一声稚嫩的童音传来,听到熟悉的话,让阿娇一阵恍惚,前世里在公园散步在大街闲逛总是有一些孩子拦住你让你买朵花儿,那时候总觉得很烦,现在却觉得很亲切。 阿娇半弯下腰,看着眼前不过五六岁的男孩,那男孩拎着一篮子的头花,正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这么小,家里面的大人呢?”阿娇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挺好看的一个小娃娃,身上的衣服虽然补丁缀补丁,但是干净整洁,看的出来家里面是有大人的。 万一遇到人贩子怎么办? “娘生病了,起不来床,”男孩听见眼前的大哥哥问话,眼睛蓦的红了,吸了吸鼻子,“我想来卖些花,挣点钱,给我娘治病。” “这些花是你娘做的?”阿娇拿起篮子里的头花,花朵式样做工看起来很细致,也是常见的花样子。 “不是,我娘平时帮人洗衣服,这是我家姐做的。” “你家姐呢?” “她在那边卖花儿呢。”男孩伸手一指,不远处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也跟男孩一样,身上衣服补丁缀补丁,但是拾掇的很是干净,头上戴着自己卖的花的式样,正沿街叫卖着。 “我家姐怕我被坏人抓走,所以我们离的不远,可是我们都没卖掉多少。” 男童说着说着眼泪就要留下来了。他平时其实话不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的人,就情不自禁的话多了些。 阿娇又拿起篮子里的花,仔细的看了看,又戴在了饼儿的头上,饼儿傻傻笑了一声,“哥,好看吗?” 阿娇笑了笑,掏出自己怀里的手绢,“这些够买你篮子里面的所有头花吗?” 男童看着手绢里的钱,眼睛蓦的一亮,“头花是三文钱一个,我这里有二十朵头花,一个三文,二十个是,是——” 男孩掰着手指,有些算不出来。 阿娇笑了笑,拿出了手绢里面一半的钱,递给男孩,“问问你家阿姐够不够。” 男童欢快的跑了过去,跟那少女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那个少女就拉着男童走了过来,那少女眉目平凡,但是眼神干净清澈的很。 “这位小公子,您是要买我们的头花吗?” 阿娇点点头。那少女很开心,“公子的钱给多了。” “收着吧。听小弟弟说你阿娘病了。”阿娇淡淡的说道,觉得这很平常。 饼儿没说话,反正她家小姐的决定都是对的。哪怕这钱给了,他们可能不久就要饿肚子了。 那少女面容闪过一丝倔强,摇了摇头,“小女子多谢公子怜悯,但这钱我们不能要,哪怕公子您不买我们的东西。” 陈阿娇笑了,拿过少女挎着的篮子,数了数其中的朵数,数了钱,递给了少女。 少女顿了半天,不太想接的样子。 “这头花我买了有用,没准之后还要找你。”阿娇紧接着问道,“你家住在哪儿,我有可能还要去找你。” “我家住在落凤巷,门口有棵特别大的槐树。”男童的嘴快,赶紧将自己家庭住址报了出来。 阿娇笑了笑,摸了摸男童的头。 少女直接将篮子一并送给了阿娇,阿娇交给饼儿拿着,找了一间茶馆坐着喝了杯大碗茶,走了这半天,也渴了。 市井中是小道消息流传的最佳所在,尤其是酒肆茶馆之中,总是有很多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在聊着家国天下,江湖绿林,当朝廷力有不逮的时候,消息更是五花八门,丰富多彩,各种八卦谣言,真相假相,让人无法辨清。 “你听说了吗?听说朝廷又发生了大事。” “哦,什么事儿?” 和阿娇临近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平头百姓样子的人。 茶肆有楼上楼下,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堂,这里的茶肆基本上都是这样布局,阿娇目前自然是坐不上楼上的,就只能做楼下,也只能要便宜的大碗茶解渴。 那两个平头百姓看来也是过来喝茶解渴外带凑个便宜听茶肆里面说书先生说书的。 只是那说书先生正好休息,两个人就窃窃私语了起来。阿娇耳朵灵,听到两个人一开始的对话,就不自觉的凑近了一些,想要好好听听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吧?原来的陈尚书家不是起了大火家里人都烧死了么?” “是啊是啊,听说可惨了,人都死绝了。” “那你还不知道真相,”说话的男人眉毛挑了挑,一脸得意,“陈家据说有个三公子,之前去边境打仗,下落不明,你知道原来怎么着?” “怎么着?”被问的人一脸感兴趣。 “那人原来被羌国的公主看中了,叛变啦!” “真的假的?” “可不是真的,我大姨家的哥哥就在京畿卫当差,真真儿的。”男人神秘兮兮的说道,“今上都发文啦,追究陈尚书一家叛国之罪呢,可怜哦。” “是啊,可怜可怜,听说陈家有三个公子,两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个还叛国,啧啧。” “听说陈家还有一个大姑娘,可是惊才绝艳,美若天仙,可惜烧死了。” “据说没烧死呢,据说,陈家大火之后,今上特地派人去找那个大姑娘尸体呢,愣是没找到。” “啧啧,听说今上可稀罕这个大姑娘了,之前还想要求取为妃呢,本来可是能做娘娘的。不过也听说今上正派人在到处找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被问的人得意洋洋,“我舅舅家三孙女就在宫里当差呢,怎么不知道。” “怎么好处都让你占全了,你还在这儿穷的叮当响呢。”对方嘲讽道。 说话的人语塞,正好说书先生休息好了,一声锣响,准备开讲,适时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阿娇听了冷汗直冒,双手将装茶水的大碗快要捏碎,饼儿担心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哥——” 看自家小姐似乎呆怔了,饼儿又担心的拉着阿娇的衣袖喊了好几声,阿娇终于回魂,也不说话,竟不理饼儿径直走了。 正文 第四十章 陈阿娇和饼儿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的时候,发现缘儿和虎子已经回来过了,只是两人面色表情都不太对,缘儿面色冷峻愤怒,虎子的眼睛里面噙了一泡泪珠,要掉未掉,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两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身上还带着不少伤。 陈阿娇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情,连忙坐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虎子嘟着嘴,什么话也不说,缘儿气愤愤的将她和虎子出去的事情说了。 原来两个人在另一道街上好好走着,按照陈阿娇的要求,看一下这条街上的买卖怎么样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是显贵,缘儿是惯常在市井中厮混的,早就已经准备躲着走,却冷不防那人看到他俩,就直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喽喽,那男人一看到虎子就两眼放光,拉过虎子对着虎子就调戏起来,又是捏手又是捏屁股,虎子咬了对方一口,两个人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掉头就跑,也是两个人平时逃跑成了习惯,后面的人竟然没有追上来。 “听那人骂的话,感觉家里面很有势力,我们是不是惹什么人了?”缘儿忧心忡忡。 阿娇眼睛仔细描摹了虎子的长相,现在还没有长开,但是能看得出来,长大以后一定风华绝代。 无论什么时代,估计都会有恋童癖这类人存在吧?阿娇想,突然走进房内,拿剑划开枕头,拿出里面的两本书,一本是苏家剑,一本是陈家拳。 “饼儿,你暂时不用跟着我出去,我后面都和缘儿一起出门。” 冰儿看到那两本书,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结果被阿娇制止了。 “你留下来,教虎子认字,跟着他一起学这两本书里面的武功心法,这是苏家和陈家传家的武功,我也没怎么学过,等挣了钱,我再去给你们配剑,不过学的是好是坏,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陈阿娇做出这番打算是有她的想法的,她虽然小时候喜欢偷溜出来跟三哥在校场打拳法,但那时候自己也不怎么能吃得了苦,也就打着玩玩,是以其实什么都不会,只是现在晚了。 “基本功法我看我三哥练过,大概知道一些,我到时候写下来。” 虎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的翻了翻那书,看到书里面的画的图,就兴奋起来,之前受到的屈辱都抛到脑后了。摩挲着里面的人像,竟然直接比划了起来。 缘儿看着陈阿娇拿出的两本书,发了一会儿愣,突然问道:“阿娇,你是什么人?” 阿娇抿嘴看着缘儿,淡淡一笑,“以前么,也算是个娇娇小姐,现在么,流浪这个世间的游魂罢了。” 缘儿没有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了阿娇一眼,她爹没有过世的时候,经常带着她在书房里看书练字,她曾经听她爹讲过,兴国最出色的武功就是陈家的拳法苏家的剑。 “你怎么拿这么多头花回来?”缘儿岔开话题,看到饼儿放在桌子上的一篮子的头花,有些皱眉,“这些头花虽然做工比较精致,但看起来有些平凡无奇,估计不好卖呢。” 陈阿娇道,“我自有方法,看着。” 说着,将她回来时候买来的各种东西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上,拿过来几个头花,将那头花给拆了,又捣腾了几下,一个新的头花式样就出来了。 缘儿眼睛一亮,拿过来爱不释手,“原来用纱还可以这样子做头花。” 阿娇心里面有些得意,暗道,可惜没有丝袜,大学那会儿,因为感兴趣,报了一门手工选修课,现在还真的起了一点作用。 使劲回想着前世的一些花样儿,陈阿娇又鼓捣出一些新鲜的东西出来。 “阿姐,这是什么啊?”饼儿私下里唤阿娇为姐,正拿起一个半弯型的东西好奇的看着,陈阿娇拿过来,将缘儿的头发放了下来,梳顺当了,然后卡在缘儿的头上,温婉可人的效果就出来了。饼儿看的赞不绝口。 “这叫头箍。”阿娇解释道。 “头箍也能做的这么好看。”缘儿摸了摸头上戴的东西,“阿娇,你真厉害。” 阿娇心里面很自得,但脸上却淡定的很,“我还会一些其他的,到时候教给你们。” “如果我们拿这些去卖,肯定能卖的很好。”缘儿兴奋的道。 阿娇摇了摇头,她并不打算直接卖,如果只是直接卖的话,那资本的原始积累就太慢太慢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耗。 “我打算去找一个人。” 缘儿和饼儿都看着陈阿娇,缘儿似乎知道阿娇要找谁,试探的问道:“是去找那个杜公子吗?” 阿娇点点头,“是,我们借助他的力量,上门推销。” 看缘儿和饼儿仍然一脸懵懂的样子,陈阿娇微微一笑,也不再继续解释下去,只是告诉两人,等她写一份策划出来,她们看过就明白了。 “策划?”缘儿和饼儿继续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陈阿娇笑,到了湘城,走了出来,那些存于上一世的回忆,看过的景色,遇到的事情,在脑海中竟然越来越清晰明了。 虎子仍然对着书里的各种拳脚痴迷,阿娇带着饼儿和缘儿加班加点,将头花都加工好自己前世记忆中的一些造型。 其实阿娇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不是一个时空不是一个年代,审美观什么的也不好说,但缘儿和饼儿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让她生出一点信心来。 不管怎么样,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勇敢走下去吧。 夜色笼罩这座看起来繁华富庶的城市,似乎还没有受到外界那些危险因素的干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仍然纸醉金迷,灯火繁华。 而今夜,一个小巷里,一盏灯亮到深夜。 陈阿娇拿着自制的笔,沾上自制的墨水,在纸上奋笔疾书,今后该做什么事该怎么做像抹去了那层模糊的面纱,慢慢的清晰起来。 一个过去,陈阿娇不仅仅是将以前看到自己哥哥们和舅舅练拳练剑的基础要诀和注意事项默了出来,还写了厚厚一沓子的策划。 属于夜的黑暗即将过去,天边的鱼肚白里慢慢有红色的云霞氤氲,那氤氲中的正是即将薄发的一轮朝阳。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陈阿娇暂时放下了手中自制的羽毛笔,大通铺上的三个人睡的很香很熟,阿娇掀开被子的一角爬上床眯了一会儿。 天色大亮的时候,阿娇醒了,饼儿已经将早饭做好了,几个人都不太会做饭,饼儿算是其中做的比较好的,照顾好自家小姐是自己责无旁贷的事情,饼儿在努力的学习着。 吃完后,饼儿和虎子留下来看家,开始练习武功,因为没有老师,只能自己摸索,但虎子很兴奋,一大早上就在院子里面比划来比划去,看着还挺像样子。 饼儿也有些腿脚功夫,毕竟是陈家出来的,哪怕是闺阁中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 阿娇和缘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摆着的做好的珠花头饰,拎着篮子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杜府,杜府占地很广,正门是关着的,只留着角门供人出入。 陈阿娇走上前,塞给守门的小厮几个钱,想要找到杜冬,守门小厮看到手里面的钱,心情不错,对陈阿娇道:“我们家大少爷前儿又出门去了。” 陈阿娇这才恍然为什么杜冬当时说有事找陈老三不是直接找他了。 陈老三倒是很爽快的见了阿娇,陈老三虽然名字占了一个老字,但年龄也不过二十左右,只是看起来老成持重。 一开始听陈阿娇说是自家少爷的朋友,陈老三还不信,询问陈阿娇是在渡河的时候见到的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骗子,又详细询问了详情,才边摇头边叹着气,一般在自家少爷撑船时候知道少爷真实身份的人才是少爷在江湖上真正想要结交的人。 陈老三正要引阿娇和缘儿进入详谈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唤声唤住了陈老三的脚步,“陈老三,前儿个我哥让你帮我弄的东西我怎么等到现在都没等来?” 陈老三拍了拍脑袋,转过身,阿娇和缘儿也跟着朝对方看过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鲜艳明媚,面容俏丽,手里拿着一根马鞭,看起来很像是从外面刚骑完马回来。 “陈老三,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哥不在,你就拿我不当数了。” 说着,马鞭轻轻点敲着陈老三的身子,看到阿娇和缘儿,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凑了上来,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一朵珠花,歪头看了看,“很好看,是送到我们府里的吗?” “不是,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挺好的,包好了送我房里,你们去账房支银子吧。” 杜家的小姐看起来豪爽的很,陈阿娇想这样的主顾最讨人喜欢了,但是现在还真不能一下子都送进去。 “杜小姐,这些珠花都是用普通的材料做的,小姐应当配最好的才是,如果小姐不嫌弃,我们的头花是可以定做的,不过需要需要订金。” “料子不好么?”那杜小姐眼睛转了几转,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小福,将这些花儿什么的分派分派,送到各房姨奶奶那儿去,”说着,又诡谲一笑,“红杏楼的芍药姑娘记得也送一份去。” 身边的丫鬟利落的答应了。 “用最好的料子按照这些款式,一样做一份,尽快送到我这儿来,好了,找陈老三支银子去吧。” 杜小姐挥了一下马鞭,从角门径自进去了。陈老三在一旁默默无言之后,方才问道,“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帮得到小哥的地方。” 阿娇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杜家人真的算的上是自己的福星,还没开口求帮忙,杜公子的妹妹就直接将忙帮完了。 “暂时没有了,后天我会送货给陈大哥。” 陈老三带着两个人到账房去支了钱,陈阿娇没有要多,她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途径账房的时候,陈阿娇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抬眼看过去,有炊烟袅袅升起,便知道那是厨房,看来杜府是要开饭了。 厨房吗?阿娇心里面一动,想起一件事情来,“陈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陈老三顿住,怎么又没事要帮忙了? “但说无妨。” “陈大哥,我可不可以看一下贵府的厨房?” 陈老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事拜访人家厨房干什么?哦,也对,杜家小姐口味刁钻,极爱各色美食,家里面有不少从各地招来的厨子,在湘城也算是有名的会吃的人家。 想到这里,也就恍然了。 三人到账房结了账就直接转到了厨房,阿娇因为有时候很思念前世的一些垃圾食品,没事也会在家里瞎鼓捣一些出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聊以慰藉。 家里厨房人手也算不少,但在杜家这里,简直就是不够看的,厨房抵得上人家一个小院子,十来号人手各自在做着手里的活计,有条不紊,阿娇发现,只不过是一根笋子,就被鼓捣出好几种造型出来,在旁边解说道,“这些不过是三分之一的人手,要是逢年过节或者宴请,人会更多。” 陈家平日里并不怎么讲究吃食,看到杜家的光景,才算是明白真正讲究的古人的饮食究竟精细到了何种地步。 “陈大哥,这些吃不完的菜我可不可以来收一下?” 陈老三顿时对眼前的两个小男孩生了恻隐之心,难道穷的没菜吃了? “二位要是不嫌弃,今天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阿娇笑着摇摇头,婉拒了陈老三的提议,心里也明白陈老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陈大哥,我并非是想要这些菜,我是想要这些菜里面的油。” “要是想要油的话,我直接送你不就得了?” 阿娇再次婉拒了,她知道油是很贵的,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很多人家都是吃不起油的,更不用说是猪油了,更何况,她只是用来做实验而已,不必浪费。 缘儿跟在后面附和着。 陈老三最终拗不过阿娇和缘儿,答应了。 阿娇拿着钱和缘儿在街面上采购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杜家小姐想要的,自然要找最好的料子,且拿了足够的钱,完全可以买到最好的东西。 “杜家也真大方,订金直接就给了,也不问问我们住在哪儿,被骗了怎么办。” 缘儿在玉石坊里挑着各种小巧的玉扣,边对着阿娇说道,阿娇笑笑没说话。 两人又跑了一趟药店后赶到杜家,陈老三已经吩咐人将油装好了,还特意吩咐人帮忙送到阿娇住的地儿。 阿娇回去之后,就见饼儿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阿姐,阿姐,你知道吗?虎子真的是个练武奇才!”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湘城最近流传着很多的新鲜头花式样儿。也不知道杜家大小姐从哪里找来的好师傅,竟然做出了这样别出心裁的头花,不止精巧贵重,还样式新颖,哪天顾家的花会,杜家小姐一出现,就将花会里的一帮少女惊艳到了,纷纷打听是从哪个店里买来的好东西。 杜家小姐那时候只是得意的笑笑不说话,只是内心里面对陈阿娇的速度很满意,又追加了订单,并添了大笔的银子,要开始各处送礼去。 那一段时间,各家少女们都以能得到杜家大小姐青眼获得了那漂亮头花而自豪。当然,杜家的姨奶奶们自然并不做如是想。事实上,当她们兴高采烈的以为大小姐终于对自己另眼相待满心自豪的出去和姐妹们出门赏花踏青时候遭遇的嘲讽或可怜,又在杜家众位姨奶奶心里加重了有关于大小姐的阴影。 “姑娘,那杜迎春真是太欺负人了!” 伺候的小丫鬟看着盒子里的头花,满心的气愤不平。 “那又怎样呢?人家是小姐,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她再怎么羞辱我我都得受着。” “等杜公子回来了,姑娘就跟公子说道说道,找公子评评理。” 红杏楼里的芍药姑娘没有说话,手指划过眼前铜镜里的娇美面容,一寸一寸的划过去,脸上的泪也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陈阿娇在送第三批头花的时候,又顺便送给了杜家大小姐杜迎春一个花朵形状的半透明的东西。 杜迎春看着手心里面躺着的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蔷薇花儿,小心的左摸摸右戳戳,兴致盎然又十足好奇的问道,“这又是什么好东西啊?” 陈阿娇吩咐缘儿端一盆水过来,手又从木炭上蹭了几丝灰儿,放入水里面,从蔷薇花儿里取出一瓣出来,放在手心里,揉搓出泡沫出来,一丝淡淡的香气在空气弥漫出来。 阿娇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双手,手上那道木炭的划痕干干净净,还透着点儿芬芳。 杜迎春狠狠的闻了一下,不觉叹道:“真好闻。” 如果杜迎春生活在现代,就知道其实那不过是皂香味儿。阿娇那天路过厨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前世里公交车上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放送着各种家用小技巧。其中一个小技巧就是怎么用家里面吃剩下的油做洗衣皂,阿娇每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就很喜欢看这些节目,感叹着那些人的心灵手巧,当时觉得能把废弃不用的油竟然整整弄弄变成了可以洗衣服的皂子简直就是太惊悚了,所以看得格外认真,等到后来有一次室友送了她一朵香皂花,她还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直到室友大呼小叫说学校里面的精品店这个都卖疯了她竟然都不知道,她才上网去查的。 阿娇还在陈家呆着的时候好歹是陈家的小姐,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些事情,所以说,很多惊才绝艳的想法或者脑海中曾经你不屑一顾的却很重要的信息都是被逼才能被逼出来的。 看到杜迎春的表情,陈阿娇就知道自己试验成功了,也不枉自己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去倒腾这些东西。 “还有吗?卖给我。” 杜迎春很激动的拿着手里面的那朵花,仔细的嗅着,她真是太喜欢眼前这个小男娃娃了,真是给她带来好多惊喜啊。 虽然杜迎春不过只有十五六岁而已,十一二岁的陈阿娇在她的眼里仍然只是小男娃娃。 “没有了。”陈阿娇遗憾的摇了摇头,缘儿看了陈阿娇一眼,正想开口说话,却在陈阿娇的眼神示意下闭嘴了。 回来的路上,缘儿问道:“我们不是做了很多吗?刚刚为什么不说呢?如果杜小姐买的话,我们又能挣一大笔呢。” 阿娇点点缘儿的脑袋:“咱们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说罢,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找个代理商了。” “代理商?”缘儿又是一头雾水,她总觉得阿娇的最里面有好些话她都不太听得懂。 “缘儿,以后出门,你是主子,我是仆人。”阿娇一脸严肃的对缘儿说道,“还有,缘儿,等一切上了正轨之后,就不要再化你那丑丑的妆了。” “哎?”缘儿没反应过来,“为啥?” “人美好办事啊!”陈阿娇回过头来,对缘儿眨了眨眼睛。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间铺子,阿娇拉住了缘儿,两个人对着铺子上面的名字看过去,雕刻着“花香坊”三个大字。 “这不是我那天买化妆用的东西的地儿吗?现在怎么这样了?”缘儿看着几日前还挺红火的铺面,现在冷落的可怜,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嗯,这家店铺的老板,我看上了。”阿娇点点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也学会了怎么去打听消息。 “什么?”缘儿吓得差点跌倒,“这家店的掌柜都四五十了,你看上人家什么了?” 阿娇白了缘儿一眼,“你想些什么呢?” 两个人正谈论的这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也就是花香坊的老板肖福禄,最近既没有福更没有禄。 “顺子,这里是二两银子,你拿回去,对不住,现在艰难,我也不能给你更多了。” 肖福禄从怀里的小荷包中取出了一小锭银子,递给眼前的小伙子,小伙计眼睛大掌柜,您给我这么多,又让我离开,我离开了,您可怎么办呢?” 肖福禄摇摇头,“别想那么多了,你赶紧走吧。” 小伙计对着肖福禄下跪,痛哭失声,“大掌柜,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我” 肖福禄摸了摸小伙计的头,这个孩子是他同乡,他从小看到大,本分勤劳,家里面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那天接待一个贵家,不妨被看上了,硬是要拉着他做自己的男宠,肖福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善茬,常常借权势搜罗很多眉清目秀的少年要么自己享用,要么上贡,坊间谈起都是色变。 肖福禄就是因为护着眼前的小伙计,结果自己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铺子被同行打压的无法再经营下去,行了这么多年商,哪能看不懂内里的真相。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肖福禄叹口气,现下自己的铺子经营艰难,货物供给又被中断,前路未卜。 “大掌柜,您帮我送过去吧。”顺子头伏在地上,声音哀哀。 “说什么傻话,若是真将你送过去,我后半辈子都心安不了,走,赶紧走,我活了大半辈子,这点事儿自然能解决,你莫要想太多,赶紧离开这地儿,那人如果再过来,我也保不了你。”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湘城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道路宽敞,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 街道最大最有名的一座茶楼布置的秀致清雅,一间雅室里,有女子巧手轻抚过杯沿。煎茶的女子轻巧的将水注入壶中,嘴角抿出一丝微笑,眼神却还飘向茶座旁的如玉公子。 那公子面容雅致,眉目如远山,眼中清波几许,眼角微挑时微露一点风情,勾人心弦,一袭青衫衬出身姿一如松竹,在氤氲水雾中又如谪仙,举止行动中又透露出大家风范。 那公子身边另外还跪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侍从,那侍从面容温润清秀,那微微弯着的眼睛里的眼珠闪动的光泽如月光印染的两枚冷玉,像是朔月之夜一般令人望而却步。 湘城有三公子,杜家大公子,神秘优雅,顾家二公子,英朗端方,萧家三公子,俊俏勾人。 可这两个无名公子在这儿一座,就能将那出行能引得无数女子心醉,并且很多天府里都不需要再采购水果的三家少爷生生的比了下去。 这是什么人啊?煎茶的美貌女子心里惊叹,湘城中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公子,那色泽与风度,足以扰人春梦,连带着的侍从都是如此令人心折。 可惜沈公子似乎并不愿意美女相陪,只待女子煎好茶之后,就把人赶走了,煎茶女心里暗恨,恨不得一直陪伴才好,打定主意要打听一下眼前公子的名号。 “沈公子真是妙人,竟然有此等妙方,肖某不才,得沈公子差遣,实乃三生有幸。” 不止是煎茶的女子眩晕,那沈公子和侍从也惊艳了眼前的肖福禄。 肖福禄送走顺儿之后就在店里面唉声叹气,他的铺子的货源都被掐断,辛苦打拼了二十年,从一个小货郎,好不容易做到了一个有着正经店面的商人,现下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快要毁于一旦。 但是他也并不后悔,他追求的只是心安。 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眼前的这个沈公子就像是上天派来的仙人一样,说要跟他谈一笔生意,他出人,沈公子出秘方。 没看到沈公子拿出来的东西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那纨绔少爷默不作声的找人整他,待他看到沈公子拿出来的那朵盛开的散发香气的蔷薇花,就知道这件生意如果做成了,在湘城他也就站住脚跟了,不必再如今日一般。即使心里面犹豫,毕竟不知道沈公子家底,但是他愿意赌这一回。 “肖掌柜,在下来到湘城时日不长,北方战乱,匪祸频出,家父散尽家财想到湘城避难,却不料半途病殁,所以也想借肖掌柜一臂之力,在这湘城中得以安身立命。” 如玉的沈公子微微一笑,端的是风华流露,恍惚了肖掌柜的眼。 两人叙了一会儿,定好了详细事宜并定下了各自抽成。 肖福禄离开的时候,仍然带着不可置信,仅仅不过半天的时间,他的铺子就有了起死回生甚至更好的希望?可是一想到那个纨绔子弟,心里又蓦的一揪,眼前的公子风华绝代,不知道能不能躲过那厮的纠缠。 但看来公子风骨,想必也是出生大家,那厮虽然好色家里有点势力,但在湘城,也算不上最大的名号,明天见到沈公子,一定要提醒对方小心。 那沈公子其实就是缘儿,缘儿本叫做沈缘,那侍从也不是别人,正是陈阿娇。 “没想到咱俩打扮起来,也是翩翩佳公子呢!” “那是啊,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头上那个青玉簪,可是花了我不少钱。”阿娇嘲笑道,“都花了这么多钱,就得有相应的价值。” “看这肖掌柜也算是可靠,希望咱们这一身行头能唬住他。” “你要是穿着破破烂烂的去试试,虽然我打听道肖福禄的一些事情,但也不可大意。” 缘儿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穿过一个小巷,在小巷的转角处,蹲坐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看到两人,眼睛一亮,急忙唤道,“公子公子。” “你家大头哥怎么没来?” 阿娇一愣,一向是这帮乞丐头的老大大头哥送消息过来,今天怎么派这个小不点儿。 “今儿个顾大善人要在西城搭棚子做善事么,大头哥怕地盘儿被人抢了,带人跑去盯梢抢位去了。” 阿娇点点头,那小乞丐赶忙将自己搜到的消息呈上来,“公子,我打听到那个吴驰的消息了。” 献宝似的将自己打听的消息详详细细的说给了阿娇听,阿娇拿出自己的荷包,倒了一小块银锭放在那孩子手上,叮嘱道,“装好了,别被人抢了,以后记得每天到这个地儿看一下。” 那小乞丐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春天已经过去,已经是初夏时节,人们都已经换了薄衫。湘城有初夏踏湖的风俗,那些少男少女们到湖边去游湖赏景,乘船赏花。 阿娇郑重邀请杜迎春出来踏湖,杜迎春很乐意与这两人相交,因为经常会收到一些很新鲜的“惊喜”。 “陈四,今儿个又有什么好玩的?” 杜家大小姐杜迎春兴致勃勃的吩咐侍女在湖边的亭子里摆好酒食果馔,准备就着这怡人初夏,品满目好景。 缘儿笑道:“没有好东西,难道就请不动您杜小姐的大驾么?” 杜迎春爽朗的笑了,“请得,再多好东西也衬不出你这个妙人儿呀。” 阿娇的眉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这杜家小姐,也确实豪放的紧,和她哥哥杜冬可都是奇葩啊,不过,能起这么一对名儿的,可见这奇葩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 三个人坐在一起,还没怎么开始品酒赏景,远方就传来叫嚷声。生**热闹的杜迎春自然好奇的很,频频向出事的那地儿望去。 “今儿难得出来赏景,不要被不好的人扰了兴致。”阿娇看了那个方向一眼,淡淡道。 “是啊,要说那人,可真是···”缘儿附和,她远远的看到那人就觉得恶心,她知道那人就是吴驰,上次纠缠她和虎子的那个纨绔。 “怎么了?”杜迎春越发不解了,好奇心也被勾的越来越高。 只见那群人中挣扎着跑出来一个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面容秀丽,极似女子,但是衣服破碎,浑身是伤。 杜迎春最看不得弱者受欺负,走上前去,扶住了那少年,那少年颤抖就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后面骂骂咧咧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一把揪住那少年的衣襟,“竟然敢给老子跑路,看老子打不死你!赶紧回去给老子洗洗干净。” 那少年身形虽然柔弱,但看起来却是倔强的很,伸手推开杜迎春的手,径直朝湖面奔去。看那样子,竟是存了死意。 阿娇紧跟着杜迎春而来,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少年的手腕,拽了回来。 缘儿小声的在杜迎春耳边说道:“这就是那吴驰,我刚来湘城的时候还调戏过我。听说专捡好看的男子当自己的娈宠,还虐待的体无完肤。” 仿佛是为了验证缘儿所言不虚,那想要投湖自尽的少年衣衫被撕扯的破烂,露出来的部分都是深深浅浅的新伤旧伤。衬着雪白的肤色,让人心惊。 杜迎春的眼睛眯了眯,她道是谁,原来是那个无耻之徒。 吴驰已经看见了眼前的三个人,他今天吃多了酒,又服用了五石散,晕晕陶陶之际,又看到了眼前的三个人,撇开那俏丽的少女,三人中有一个眉梢眼角俱是风情的少年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眼睛顿时流露出垂涎之色。 这吴驰长相也并非难看,只是底子坏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儿**的气息。 “这小狐狸好看,真像那大山里面的那狐狸精,快给爷香一个。” 说着一个大嘴巴就凑过来,缘儿一伸手打了对方一个大嘴瓜子,吴驰恼羞成怒骂道:“你敢打爷,反了你,知道爷是什么人么?知道爷的老子是谁么?” 吴驰醉醺醺的想要伸手去捏缘儿的脸蛋,被杜迎春挡住了,阿娇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人。 “小娘们闪一边儿去,等爷宠了这个小狐狸再好好来宠爱你啊。” 吴驰另一只手准备摸杜迎春的胸,杜迎春终于忍无可忍,抽出手里的鞭子,一鞭子打到吴驰身上,吴驰服用五石散没有多长时间,后劲儿还在,皮肤脆弱的很,这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后面的小厮纷纷上前,杜迎春一鞭子扫到地上:“别跟本小姐扯有的没的,知道你姑奶奶是谁么?” 旁边一个小厮凑上来在吴驰耳边叽叽咕咕一阵,吴驰眼光闪烁,透出一股心虚和退缩。 那杜迎春火气一上来,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你姓吴的不就是仗着自个儿爹是个主薄么,她杜迎春还真不看在眼里。 一鞭子又一鞭子下去,还真抽的这一群平日里为非作歹祸害街道的人鬼哭狼嚎。 “好了,纯娘,别闹了。”杜迎春抽的正兴起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句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归离不定的杜家大公子,河边的渡夫杜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黑幂蒙面,看不清楚面容。 “哥,你怎么回来了?”杜迎春开心的笑起来,奔上前去,扑倒到自家哥哥的怀里。 这姑娘,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挺狂放的,阿娇想,要不是自己捣鼓出来的那些玩意儿杜迎春爱不释手,她都怀疑这杜家大小姐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了。 这个时候的阿娇还不知道,杜迎春和杜冬他爹其实原来就是江湖里面一土匪。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杜迎春在离开之前恶狠狠的对吴驰放话,若是想要报复,尽管冲着杜家来。 吴驰被打的鬼哭狼嚎,平日里嚣张的人现在连句话也不会说了。 杜迎春天不怕地不怕,对自己的哥哥却是颇为信服,放那吴驰走了,等对方屁滚尿流连爬带跑的灰溜溜离开此处之后,杜冬伸手拍了拍杜迎春的脑袋,面上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 几人重新落座,那头戴黑纱斗笠的人将斗笠拿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阿娇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不觉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眼前这人,只是心下虽然惊讶但面部表情却是不露声色。 那头戴斗笠的人并非别人,却正是白乾,不到半年的时间,落在阿娇眼里,面前的人却好似完全改变了。 原来的白乾虽然暗藏锋芒,却依然是温润的柔和的,阿娇也在自己心里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弟弟,可是现在,眼前的白乾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隐忍的却仍然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俊朗少年了。 阿娇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认出来自己,她此时是男装,穿着又偏向于侍从的装束。 其实再次见到白乾,阿娇还是很激动的,虽然她还隐隐约约的记得之前自己似乎跟白乾说过不要再见的话,可是,同为经历那一场变故的人,在此处相遇,却油然生出一份故交之情出来。 阿娇恍然之际,杜迎春已经将白乾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挑起眉角,面容艳丽,“今儿明明是夏天啊,怎么提早过冬了?” 杜冬瞪了自个儿宝贝妹妹一眼,笑着对身旁的人介绍道:“二郎,这是我妹妹,平时被我们娇养的没个形状,你不要见怪。” 白乾微微颔首,杜冬看到阿娇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似乎对于他们和自己妹妹结识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在介绍时却遭遇了点儿意外,因为他并不清楚阿娇的姓名。 “在下沈缘。” “在下陈四。” 沈缘和阿娇纷纷介绍自己,白乾微微颔首,阿娇看着对方的脸,有些讶异,又有些怔愣。 白乾的面容淡漠,原来温和的面容,面对自己时微微翘起的有些讨好的嘴角抿的很紧,那抹薄唇颜色偏白,脸上温和的线条似乎已经被那夜的大火融化重塑了,变得有了棱角,原来如秋日清潭般的眼睛此时却是又深又寒。整个人散发出冷冷的气息,无怪杜家大小姐在一旁抱胸故意的说好冷。 白乾对着沈缘和阿娇微微点头示意,却什么话也没说。杜公子似乎也习惯了,并没有多介绍,只是问了阿娇好,对阿娇最近做的事很感兴趣。 杜迎春倒是很高兴的将自己得到的新鲜东西献宝似的展示给自己哥哥看,末了还告诉自己哥哥已经和阿娇合开了一个店铺卖胭脂水粉。 杜冬点了点她的额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爱玩,也就放任她玩去,等到成亲嫁人了就好了。 阿娇忙完一天是事情回去的时候,小乞丐的头儿外号大头哥的已经在巷子转弯的地方踢着石子玩了半天,看到阿娇的身影,才慢慢的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兄长的状况,一直是下落不明,阿娇一面忙着开拓事业,另一面也很着急的在搜索信息,接到阿娇的任务,大头哥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今天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新消息。 这次终于让阿娇等到了,她的三哥哥果然是留在的羌国,成为了羌国的驸马,阿娇并不在乎陈彦戎究竟是在哪个国家,知道对方安好无恙的活着,哪怕此生不再见面,心里面也是有所安慰的。 不过大头哥带来的消息不只这一条,还有一条是新帝病重,正在全国各地延请名医,没听说没有治好的都被杀了头,现在是大将军监国摄政。 阿娇恍然,又觉得无话,那个大将军,就是叶嘉由吗?京中现在究竟是乱成了什么模样? 大头哥递完消息就走了,沈缘在一旁看了陈阿娇半晌,眼神闪烁,隔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陈四,你和京都陈家是什么关系?” 陈阿娇也看着沈缘,“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沈缘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猛地握住了阿娇的手,“你是陈家的小姐,陈沁源,对吗?所以小名叫做阿娇?” 陈阿娇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沈缘噙着眼泪,低低的回答道:“阿娇妹妹,你肯定不知道我,但我却知道你,沈是我的母家姓,我父亲其实姓封。” “封?”阿娇在心里转了半天这个姓,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我父亲全名叫做封南生,我娘叫做沈碧青。” 听到这两个名字,阿娇才恍然大悟,不觉握住了沈缘的手,“原来是你,你是他们的女儿?” 沈缘点了点头。 当年的封南生是陈老太爷的手下大将,因为战功显赫,官拜将军,后来被人下了药,和沈家的大小姐有了**之欢,但沈家为商户,不被封家所容,只肯娶为妾,封南生后来在战场上遭遇重创,临死之时,将沈碧青母女托付给同在边关作战的陈旭言,果然,封南生战死之后,封家以沈碧青无子为由,直接赶了出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沈家在京都被打压,只好迁往南方,沈碧青无处可去,幸好遇到陈旭言及时伸出援手,后来到南方寻亲,再不知所踪。 陈阿娇记得,当年她爹跟他嘀咕过这件事情,还说封家的闺女特别想要阿娇的丹青,特地让阿娇画了画,落了款,郑重的放在锦盒里送了过去。 本来想问问沈缘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见到沈缘的时候,沈缘落魄的像个乞丐,还被人抓了去卖钱。 想要问出的话在嘴里滚了好几圈,最终没有问出来,只是握住了沈缘的手,抱住了她。 沈缘的岁数比阿娇大,身量也要高,此时却埋头在阿娇的肩窝里,哭的肝肠寸断,眼泪将阿娇的肩窝处打湿了一大片。 回到小家里,看到缘儿哭的红肿的眼睛和衣衫不太整有些狼狈的阿娇,饼儿和虎子吓了一跳,虎子跳起来,将新近入手的剑挥的银光闪烁,奔出门就想为两人报仇。 阿娇呵住了虎子,安慰着缘儿,“现在湘城都在传闻有个容貌冠世的沈公子,你哭成这样,要伤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啊。” 缘儿噗嗤一笑,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女子么。” 入夜时分,几个人都睡着了,阿娇仍然在跪坐在几案边拿着自制的笔奋笔疾书,却见灯光忽然一闪,门外有小石子击打窗户的声音。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入夜时分,几个人都睡着了,阿娇仍然在跪坐在几案边拿着自制的笔奋笔疾书,却见灯光忽然一闪,门外有小石子击打窗户的声音。 听到小石子轻敲窗户,阿娇有着瞬间的愣神,她还很小的时候,经常偷偷跑出去和三哥一起玩,约定的暗号就是石子轻敲窗沿三下。只是现如今,人也非物也非,不长的时光却让人觉得恰似又是经历了一个轮回一般。、 心下已经有了论断,大概也知道了何人来访,这么晚,偷偷来造访的人,除了他也不做第二人想。 轻轻的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月色正好,夏夜的月亮明亮皎洁,步入其中,像是走进了清明澄澈如水的世界。廊檐的台阶下,一个人正坐着,肩膀靠在了廊柱上,月色在白皙的脸庞上洒下光影,泛着如玉的光泽,眼睛半眯着,凝视着天边的不够圆满的月亮。 那张面容熟悉却又陌生,带着往日里的一些温和情丝,却又凝聚了现在冰冷与成熟,如果说以前还是个男孩子,那么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大人了,即使他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 阿娇和眼前的人目光胶着,互相凝视了半晌,方才道:“你来了。” 白乾黑瞳里倒映着陈阿娇的身影,似乎要凝固住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娇娘。”男人的声音低哑,不复往日的清润,“我心里,很高兴。” 阿娇走过去,在白乾身边站定,而后坐了下来,“原来,你也还活着。” “是啊,没死成。”白乾嘲讽的笑笑,“也算是造化。” 阿娇沉默,不过大半年没见,却好似已经过了很多年似的,再见面,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连带着自己,也逃脱不了。 “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阿娇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也许,应当抱头痛哭一番?或者,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可是,都不是,两个人,只是坐在廊檐下,抬头,一起看着天边的那轮月亮。 两人看月亮看了许久,阿娇转头看白乾,“我没想到你能认出我。” “你的眉眼面容变化不大。”白乾也扭头看阿娇,“即使你现在变成了男人。” “男人会更安全一些吧,”阿娇自嘲的笑笑。 “白朗画了你的像,一直在找你,可是没有想到你变成了男人。”白乾声音在男人两个字那加重了音量,“你要保重自己。” 阿娇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都没有问那时是怎么逃出来的,遭遇到了什么,又是怎么到的湘城,来湘城做什么,或许,很多的话在胸中翻滚,即将要说出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口,因为,似乎也不必再说出口。 “我要走了。”白乾起身,玄色衣衫,窄衣劲服,在夜色中,身形挺拔利落宛如一只鹰,带着冷峭的弧度。 “你知道白朗病重,现在由叶嘉由监国摄政吗?”阿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大头的那几句信息虽然简单,却让人引发无数猜测。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终究还是想要知道眼前人的前路如何,或许,看到那虽然挺拔,周身却泛着落寞的身影,心里面有心疼和担忧的情绪在渐渐生长,“你能去哪里?” 白乾转过身,没有回答,一双眼眸定在阿娇的脸上,目光贪婪又隐忍。 阿娇顿住了,被那样的眼光注视着,心里突然觉得难受,难受的想哭,还混合了一点无奈与委屈。她的前路,白乾的前路,甚至包含了白朗的前路。 “阿娇,保重啊。”白乾的声音翻滚着无数的情绪,夜里偷偷前来,似乎只是为了说出这句话。 阿娇看着白乾离去,一个人伫立在廊檐下,呆呆的看着一丛翠竹的影子在月色下皎如白玉的地面上摇晃。 第二天郑重去拜访杜公子的时候,杜公子身边已经没有了那黑色的斗笠遮掩面容的身影。 杜公子喝着茶,递给沈缘和阿娇一张拜帖,道:“这是萧家少爷托我给沈公子的。” 阿娇惊讶的和沈缘对视了一眼,她们除了知道萧公子是湘城三大俊美的如玉如花的公子之外,其他什么也不知晓,更谈不上什么交集,怎么会接到这个人的拜帖。 拜帖装饰的华美精致,还透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就像传闻中的主人,俊俏勾人。 “我估摸着,应当是那个萧美人听说湘城里面来了个沈公子,将大姑娘小媳妇的心都给勾了去,所以气愤不过,特意跑来看看长得究竟是啥模样。”一旁的杜迎春笑呵呵的解答着两人心中的疑惑。 阿娇不以为然,既然冠上湘城三大公子的名号,再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无聊吧?边想着边打开贴子,里面措辞恳切又恭敬。 杜冬却在一旁点点头,“我估计他确实有想和沈公子比美的念头。” 阿娇迥然,沈缘看着拜帖,将面见的地点跟大家说了。 杜迎春听着沈缘一字一句的读拜帖的内容,脸色突然变了,冷冷的问道:“萧美人的意思是,那个叫芍药的也要来。” 杜冬似乎有些无奈,点了点头,杜迎春气的一拍桌子,愤愤的走了,留下一脸淡然喝茶的杜公子和满脸好奇的陈阿娇与沈缘。 “无妨,舍妹就是这么一个怪脾气,你们不要见怪,反正萧如风也没请她。” 阿娇在看到萧如风的那身行头时觉得这萧美人真是一个风雅精致的人,当然,萧美人也绝对是一位美人。 要问阿娇此生觉得谁最好看,阿娇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她的苏必舅舅,苏必舅舅的面庞长得精致,那一身风骨让她雌雄莫辩,其次就是沈缘,眉梢眼角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几许风情,如果换得红妆,那一定是勾魂摄魄的。 但眼前的萧美人风姿也确实出众,凤目狭长,睫毛卷翘,鼻梁挺直,长了一张很是妖孽的瓜子脸,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人是男人无疑,阿娇真想上前问问对方是不是也是男扮女装来着。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问,阿娇现下都是以贴身侍从的身份出现,跟在沈缘的身后,杜冬心里自然明白,但却没有拆穿。 萧美人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打扇子的,端茶的,倒水的,擦汗的,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看到杜冬阿娇一行,萧美人眼睛一亮,迎了上来,嘴角荡漾着一个笑容,看着似乎还有些儿不正经,却又不正经的那样好看。 周围有幸观看到此场景的大姑娘小媳妇手帕都咬碎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恋慕着的心事。 耍赖撒泼强硬要跟来的杜迎春冷笑道:“外面饥荒严重,饿死了好多人,北方又不太平,萧公子过得可真是朱门大户的神仙日子,真好奇哪天湘城被攻占了,你是个什么形状。” 杜冬呵斥道:“春儿不得无礼。” 萧美人衣袖轻抚,呵呵笑道:“春儿妹妹一张嘴还真是不饶人,前儿听说吴主薄的公子还被春儿妹妹打了,缩在家里不敢吭声,也不敢出门,想来湘城被攻占,春儿妹妹一定会成一介巾帼英豪。”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杜迎春的火爆脾气与快言快语在遇到萧美人慢条斯理的回应之后只能变成休眠的火山。 阿娇此时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小侍从,自然是没有资格说话的,暗暗在后面捏了捏沈缘的胳膊,沈缘会意,走上前去打圆场,萧美人定睛望向沈缘,不觉笑道:“听闻湘城来了一个绝色公子,今日有缘得见,果然不负美名,萧某三生有幸。” 杜冬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和萧美人交往不多,关系相对来讲也比较一般,但也知道眼前的萧美人心高气傲,自诩天下第一绝色公子,以颜色为傲,现在讲这话,总是觉得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带点儿勉强和嘲讽。 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萧美人却不等杜冬在那边左右思量,直接拉过沈缘的手,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似乎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沈缘一向扮小乞丐在市井里面混习惯的,是以被拉住了手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被萧美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的毛骨悚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腿脚不向身后的阿娇依去。 执手相看了良久,萧美人微微一笑:“沈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呢。” 阿娇听了萧美人的评价,心里不觉咯噔一下,不知道眼前的萧美人是否知道了些什么,正在心里忐忑之际,萧美人上前一步,轻轻执起阿娇的手,眼底的笑意却加深了几分,“沈公子果然不俗,连身边跟着的小厮也是如此美玉。” 说着手还在阿娇的手心里轻轻绕了一个圈,阿娇有些茫然,她这是被调戏了么?她需不需要一巴掌挥过去说明士可杀不可辱? 心下虽然茫然,阿娇的表情却丝毫未变,萧美人用一个指尖抵住下巴,凝眉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猜错了?” 杜冬笑道,“虽然长得比你好看,但你也不能调戏人家。” 萧美人听了杜冬的话,凤目一扫,竟然是波光潋滟,让杜冬都不觉的晃了一下神,阿娇感叹果然绝色姿容。只是也有人不被美色所迷,杜迎春瞅着那张对自己哥哥暗送秋波的眼,气愤愤的一鞭子打在地上,“逗好了没?聊好了没?好了就各回各家。” 杜迎春其实想说的是萧美人你骚发好了没?没发好,本小姐不介意挥几鞭子让你发好。 “春儿妹妹这是急了么?”萧美人伸手招来一个丫鬟,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得了吩咐躬身后退离开了,不远处,一艘巨大的画舫慢慢驶过来,远远听得有珠玉之声,却非丝竹所奏之音。 几人上船,提着香炉的丫鬟恭敬的走在萧美人身后,竟硬生生的将阿娇几个人挤开了。 “真是个妖精,还是个男的,恶心不恶心。”杜迎春皱了皱鼻子,小声骂道。 阿娇转头对杜迎春安抚的笑笑。 这画舫等真正走进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大,阿娇听杜冬说,这是萧美人的私人画舫,画舫香气盈盈,阿娇辨认出来,那香气里面不仅有大部分御用,市面流传极少的龙涎香,还有桂木和兰木的香气,连门帘都别处心裁,上面用形状不同颜色不同的玉石和珍珠串起一副百花争风过,耳边便荡过一丝清凉与清亮,怪不得,画舫驶来的时候,远远就有珠玉之声传出。 果然土豪啊,阿娇心道,难道不管在哪个时空,南方都是特别容易出土豪的地儿吗? 杜冬看阿娇看的呆怔,附在阿娇耳边低低笑道:“你还没去过萧家的那个园子呢,就单单园子里的那一片竹林,就用极细的银线吊着各种打磨的小小的宝玉,风一吹,竹林摇动,一片叮当之声,极为悦耳悦目。若说湘城里面活得最精致的人,当属眼前的萧三公子了。” 阿娇怔愣道:“萧土豪为什么不用金线去吊那个玉。” 似乎没想到阿娇会想到这一点,杜冬也愣了愣,“或许,是他嫌金线太俗?” 阿娇点点头,有道理,忽然又想起来,要说吃的精致,整个湘城,不,整个兴国,除了皇家,也就属你妹妹了吧? 萧美人遥遥的看着杜冬亲密和阿娇耳语,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帘子这时候被掀开,一声娇莺软语:“萧公子,果真是杜郎来了吗?” “狐狸精!”听到这个声音,杜迎春不觉柳眉倒竖,看起来像是有一鞭子挥过去打对方一顿的冲动。 那娇声软语,行动似弱柳扶风,袅袅婷婷分帘而出的女子身穿淡粉色襦裙,头上倒也没有插金戴银,只别了一只含苞待放的芍药并一支白玉兰花簪,看起来清新素雅,并不似大部分青楼女子妖娆艳丽。 那女子才一出来,就愣住了,半天没有动,杜迎春只当是她看自己兄长看的发呆,心中不觉暗恨,却不知那女子是在看到阿娇后才呆立无言的。 阿娇在女子出来的那一刻尚不觉意,待细看时,那百花争艳珠玉帘碰撞带起的清亮悦耳的声音霎时间似乎都离自己很渺远,来到湘城,没想到接连遇到两个故人。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出走的连思思,现在改名叫做芍药,是红杏楼的头牌。 阿娇差点对着对方喊出来,甚至要质问她究竟跑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冒失,却在将要喊出口的那一刻猛然醒悟,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以前了,两人不能相认,无法相认。 眼里有水汽凝结,却被硬压了下去。 连思思一如以往的娇弱,只是眉眼之间没有了当年那份总是陷在幻想里的飘飘忽忽的样子。看到几人,连思思突然用丝帕遮面,而后笑道:“萧公子这是从哪儿带来这么出色的人物儿?奴家都无颜相见了。” 萧美人呵呵笑道:“人家都是男子,只有你是个大美人儿,再美也比不过你去,担心什么?再说我可是帮你将你的杜郎带过来了,怎么谢我?” 连思思脸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几人落座,连思思坐在杜冬身旁,端茶倒酒,温柔体贴,将杜迎春气的脸通红,偏偏杜冬还一副享受其中的模样。 另有两名容色姣好的女子跪坐在沈缘和萧如风身边伺候着。 几个人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之后,萧如风举杯,敬沈缘酒,“萧某一见沈公子便心生仰慕,不知世间竟然有如此标致之人,真心叹服。” 沈缘有些脸红,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她一个孤零零的漂泊在市井之中,美貌有时候就是一种罪过,是以并不怎么关注,只是眼前之人三番五次的提到,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杜冬和阿娇却知道眼前的萧美人接下来说的肯定才是真正想说的话,果然,萧美人凤目微凝,眼光投向阿娇:“沈公子如此玉彰风姿,连手下的小厮都出落的如此动人,萧某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忍痛割爱,将小厮转赠于我,萧某愿意付任何代价交换。” 在场几人除萧美人外皆是一惊。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萧美人此话一出也让众人讶异不已,因为阿娇与萧美人今日是第一次相见,而阿娇也只是乖巧的等待在沈缘的身后,没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大动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得了萧美人的青眼,让萧美人愿意以任何代价来得到阿娇。 阿娇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场面气氛有些尴尬,阿娇聪明的不说话,沈缘着急的给阿娇递眼色,阿娇起身跪膝向前,伸出手来替沈缘倒酒,退后的时候,极轻声的在沈缘耳边道:“静观其变。” “如何?”萧美人追问道,萧家是大家,是累积了许多代的豪门世家,祖上追溯起来相当久远,不仅有着功臣名将,还有累积了惊人的财富,只是萧家虽然渊源久远,但向来低调,自某代使,官位从不肯做大,所以,萧家这颗大树究竟是多么的枝繁叶茂,没有人能够知晓。如果萧美人答应以任何代价来交换,真正了解萧家的人想必会欣喜若狂。 无他,普世中人的梦想,萧家是有绝对的实力帮你来实现的,甚至可以说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是,萧家在庙堂和江湖中从来淡漠,很少有人能得到这样重的允诺。 了解萧家底细的杜冬听到萧美人的话也不由惊叹,讶异的目光盯向阿娇,阿娇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杜冬想问,但是也不方便问。 “萧公子,你们说的陈四可就是这个小书童儿?”连思思丝帕轻遮嘴角,笑得如春雨里含苞欲放的一枝芍药,娇弱纯洁又动人。 萧美人笑眯眯的,“是啊,可不就是这个小丫孩子嘛。” 这句话让阿娇和正思索对策的沈缘一起抬头朝萧美人看过去,阿娇心“咯噔”一下,这个萧公子眼睛可不是一般的毒。 “我瞧瞧真是标致的人儿,和如眉姐姐一见就让人惊艳的感觉不一样,是越看越好看呢。”连思思站起身,跪坐到了陈阿娇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细细摩挲着,一双含情双目正脉脉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杜冬皱了皱眉头,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面前的一杯酒端起喝掉了。 “芍药,差不多得了,人家还是小孩子,你就别卖弄风情了,你杜郎还在这里呢。” 萧美人哈哈大笑,杜迎春“呸”了一声:“不要脸。” 连思思这才起身又重新跪坐在杜冬旁边,娇声道,“杜郎才不会呢,我是看着这陈四真是妙人儿,萧公子您不是差点都把他认成了丫头了么?” 阿娇暗暗松了一口气,连思思的话平稳的将她和沈缘的危机化解掉了,阿娇看了连思思一眼,不由觉得连思思出来以后,开始长脑子了,变聪明了,果然人精是需要社会来历练的。 沈缘摩挲了一下酒杯,她摩挲酒杯很久了,似乎手里的杯子格外美妙不同,值得人细细赏玩般,而萧美人用的东西向来是追求极精细极美丽的,是以手中的酒杯也确实漂亮,当然沈缘这时候表面把玩,实际心思转的飞快。 “萧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 “沈兄请讲。” “不知萧公子为何愿意用这么大代价来与我换这一小小的书童?”沈缘看着眼前的美人儿,虽然是男人,但确实是赏心悦目,只是不知为何一定要阿娇。 难道是,难道是龙阳之好,断袖分桃? 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一个可能让沈缘蹙起了眉头。 萧美人的目光投向安静的低眉顺目的跪坐在沈缘身后的那个随身侍从的身上,眼睛里光芒闪烁,“无他,心悦而已。” “哐当”一声响,酒杯被打翻在桌上的声音,惊讶至极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萧公子,你,你,你竟然是断袖!” 只是将酒杯打翻的是沈缘,发出质疑声音的是杜迎春。 沈缘没想到萧美人这么直白,惊讶之下打翻了酒杯,眼睛不由向阿娇看去。杜迎春是没想到自己号称天下第一绝色公子的萧如风竟然好这口,这简直让她无法想象。 阿娇赶紧上前将酒杯扶正,拿起一旁丫鬟端着的盆里用来洗漱的抹布,将桌子上的酒渍清理干净,期间飞快的抬起头来,和沈缘对视了一眼,虽只是一眼,沈缘却立马知晓了阿娇那眼神里的含义:拒绝,但要留有余地。 这个任务有点难,沈缘心想,此时,杜冬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杜迎春指着萧美人的手,萧美人脸色微变后又恢复原来精精致致的样子,连思思目瞪口呆的看着杜迎春和萧美人。 “萧公子的好意,沈某心领,只是这阿四对我而言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虽说是主仆,却已似亲人。得萧公子看中自然是她天大的福分,但沈某还是想问问阿四的意思,也不枉我俩相交一场。” 萧美人沉默。 沈缘再接再厉,“再者,我也挺舍不得阿四的,还望萧公子容我回去想想。” 杜冬长舒一口气,虽然小厮丫鬟之间互相赠送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但杜冬知道阿娇和沈缘的关系本就不是主仆关系。真是担心萧美人会用强,到时候他这个牵线的人反而不落好。 萧美人要人最终不了了之。或许是萧美人一时兴起也或许是暗含深意,只是此时,还没有人知晓。 入夜时分,沈缘带着阿娇到了红杏楼,点名要找芍药姑娘。老鸨乍一看两人,目光顿时发亮,但看两人出手阔绰,行为举止豪放,才打消了自己的怀疑,本来这时间,就有不少男子长得比女子还美。 芍药今晚借口不适,将该推的人都推了,她平日里肯见的人本身就少,老鸨也有意让她富贵人家方向发展,期望卖得一个好价钱,因此将芍药不适的状况告诉了沈缘,并积极表示要另外安排姑娘陪沈公子助兴。 沈缘冷淡的摇摇头道:“不必了,我知道芍药姑娘身子不适,特意来看看她。”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阿娇立马走了上来,将手里的礼物送上,老鸨一看一个盒子里面一颗硕大的珍珠,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上好的药材,不觉笑得牙都咧到耳根上,“芍药好福气,真是好福气啊。” 但一看到沈缘和身边小厮冰冷的面容,突然间又不敢造次,连忙亲自带人前往芍药住的厢房。 芍药正卧在床上,身边还放着一只药碗。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芍药正卧在床上,身边还放着一只药碗。 拔步床上的帘子已经被打起,有美一人娇弱的半斜靠在床上,脸色稍显苍白,看到沈缘和阿娇,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沈缘挥挥手将老鸨赶了下去,等到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连思思坐了起来,看着沈缘,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人是?” 阿娇道:“是我的主子。” 连思思冷笑道:“你蒙谁呢,你主子这么听你的话?你想来这儿就陪你来这儿?” 阿娇不说话,沈缘不好意思的笑笑,连思思眼睛在两人中转了好几圈,皱着眉对阿娇道:“沈公子能不能暂且回避一下?” 阿娇没好气,“我现在的身份是侍从,你觉得我能光明正大的来看你吗?我还以为你不像以前一样蠢了!” “我没让你光明正大的来看我啊,我只想让你偷偷摸摸的来啊,”连思思很委屈,“要不然我装病做什么呢,我是真的喝了一碗药,好苦的。” 阿娇无言的看着眼前的梨花美人垂泪,好吧,人家不过十五六岁,再见到亲人,回到原来的样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看看自己的小肩膀,阿娇耸耸肩,她现在也不过十二岁,竟然有那么强大的安全感了吗? 连思思大惊失色的伸出纤纤玉指指着阿娇:“你,你,你怎么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 阿娇再一次无言的看着眼前的连思思,不知道手痒该怎么办。 沈缘适时的退到外间去喝茶,留下空间给两人说话。 连思思拉住了阿娇的手,“娇娘,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我在这儿听说京城出了大事,陈家都被大火烧了是吗?老太君呢?除了你,还有谁都活着?” 阿娇本来不觉得,听连思思这样一讲,眼眶立刻红了,却暗自强忍着,“还能怎么样呢?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宛若一道惊雷,连思思握住阿娇的手放开了,喃喃道:“原来是真的,我还道是假消息,原来是真的。”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也不是叙旧的好场所,两人收拾的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连思思问道:“萧公子说要你,你为什么不去?” 阿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干嘛要去?” 连思思急了:“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萧公子是谁吗?” 阿娇平静的问:“他是谁?” 连思思气极:“萧公子说愿意以任何代价来换得你,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就是他能够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意思!你为什么不答应!你知道,你知道戎哥哥他,戎哥哥他就要娶了那羌族公主了吗?!若是,若是得了萧公子助力,我们就能让戎哥哥回来了!” 阿娇冷笑道:“什么都能实现吗?包括让我回家?包括让我死去的父母重新活过来?” 连思思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娇嘲讽道:“倘若三哥他喜欢那羌国公主,娶了那公主又有什么不好?你现在身陷青楼,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自己弄出来吧!” 连思思听陈阿娇的话后,似乎极为痛苦,手绢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泪珠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看起来极为可怜。 阿娇看连思思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别过脸,“你今日在我手心里划字,让我尽快找你,即使你不说,我今天看到你,也是想办法要将你赎出去的。” 连思思仍然脸色惨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阿娇叹口气,端了热茶来,喂了连思思喝了几口,热气让连思思回过神来,惨笑道:“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过一风尘女子,如何配的上戎哥哥,可是,戎哥哥定是不愿意与那羌国公主和亲的,我一定要救他回来。” “你怎么救他回来?”阿娇不解,她现在还在想办法打听几位哥哥的消息,但信息传达缓慢的时代,想要最大限度的获取信息谈何容易。 为了找亲人,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觉着自己都快要建立一个小型的联络网了,亲人们的信息没打听道,倒是打听到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 “萧公子,我要是成为萧公子的人,定能得到他的帮助。”连思思肯定的说。 “那你的杜郎呢?”阿娇忽然问道。 连思思沉默了,阿娇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这里面有些麻烦,“你和那个杜冬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心悦戎哥哥一人,那是我渡江的时候遇到的,后来他和别人过来花楼的时候见了面,就定下了我专陪,以后隔三差五的会过来看看我。” “他妹妹似乎很讨厌你。”阿娇很不解。 “只要他哥哥喜欢的女人,他妹妹都讨厌。”连思思嘲笑道,就没见过对自己哥哥独占欲那么强的妹妹。 “他妹妹——该不会——”阿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的,这可是**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连思思白了阿娇一眼,“他们本就不是亲兄妹,杜公子是杜家的养子,要不然杜家那么多姨奶奶。” “这杜家是什么背景?”阿娇趁机问道,按照今日的宴席的情状来看,杜冬应当是对连思思有点情分的,两人又时常谈心,从连思思这里知道的应当更确切些。 “这个具体倒不是很清楚,只是这杜家的老太爷好像一开始还是个绿林,后来朝廷招安,得了一个很高的官职,但没做多久,就辞官到这里,家业丰厚,湘城里除了萧家和顾家,也就是杜家了。其他也不是很清楚,杜公子来,也只是听我弹弹琴和我下下棋。” 阿娇“哦”了一声,感觉有些失望。 回来的路上,阿娇对沈缘道:“过两天,想个办法将芍药姑娘赎出来。” 沈缘点头道:“她是你表姐,自然应当赎出来的,但是杜姑娘送我们的最值钱的南珠已经送出去了,我们剩下的银子并不多。” 阿娇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道:“那暂时等等,只是恐怕需要你经常去看看她。” 沈缘道:“这是自然,不过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阿娇道:“答应那个萧公子,把我送过去。” 沈缘大惊:“阿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个萧公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你去那里干什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如今铺子生意正好,你怎么能走?” 阿娇安抚的拍了拍沈缘胳膊,“缘儿,你先不要急,我只不过是去看看这萧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思思表姐竟然将萧家说的那般有能力,我肯定要先去探探再说,我也不会断了与你们联系,你要努力和那个萧如风交好。” 沈缘一脸的不赞同:“你怎么知道那个萧如风对你是不是不怀好意,万一——不,阿四,我不会让你到那里去的,太危险了。” 精致的卧榻上,懒懒的斜卧一个人,衣衫上的金线的色泽在昏暗的灯火中摇曳不定,一双凤目微闭,手指在卧榻的白玉桌上轻轻敲击着,敲击到第五下,屋内人影一晃,有人半跪行礼:“三少,他们去了红杏楼找了芍药姑娘。”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沈缘最终还是没有拗得过陈阿娇,陈阿娇原本是一个挺随性的人,但也是一个只要执着于一件事情就很难去改变的人,既然阿娇决定了去萧家,沈缘即使担心又无奈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阿娇笑着拍了拍虎子的头,笑言不管龙潭虎穴,总该要闯一闯才是。 虎子眼睛红红的,他对阿娇很是依赖,当成了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师父和可供依赖的姐姐,原来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阿娇要离开,但听到阿娇和缘儿的争执,他虽然年龄小,差不多也知道,登时就快要哭了。 阿娇看着虎子由原来矮矮的个子抽长了不少,很是欣慰,更欣慰的是虎子真是在武功方面真是天纵奇才,根骨奇佳,陈家拳和苏家剑对他来说,短短时间就比阿娇练了好几年都要好,只是基础还不够扎实。阿娇心里高兴,手里有了些钱后就为虎子量身定做了一把质量不错的剑,饼儿也习得不少功夫,至少自保足够了。 她也没有看错人,肖福禄是一个靠得住的人,自从杜迎春将吴驰打的抱头鼠窜并放话后,铺子开的就一路的顺风顺水,而偶然一次去落凤巷尝到卖花姑娘阿莲做菜的手艺后,惊为天人,写了不少食谱让阿莲去好好研究,造出了相当多的新菜式,还将前世里那些有名的酱料名称写下来供人研究,没准还能搞个火锅尝尝,杜迎春尝过后觉得口味独特又好吃,两人联合准备开办一个酒楼,策划方案已经完善,只要银子到位,交给沈缘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为了更好的找到哥哥们的消息,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型的消息网络,由大头掌握着。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火灾后的很多执念,现在已经不复往日那么的郁结,当她听到皇城里那高高在上的贵妃惊悸而死,白朗病重,叶嘉由摄政监国后,她其实有一瞬间的茫然与退缩。 时间有时候良药,有时候也是毒药,它能抚平人治愈的创伤,也能让人在漫长的时光中最终沉淀下来。 阿娇派人传信,要单独见萧如风,两人约在茶室相见,阿娇还是一副侍从打扮,态度坦然,她不过有几个朋友和搭档,几个刚刚赚来的还比较热乎的小钱,论美貌,跟萧美人隔得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差。是以她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萧美人单独见阿娇的时候很给面子,屏退了一系列的捧着香炉的,打着扇子的人,雅室里只剩下了两人相对而坐。 阿娇也没有打什么哈哈,开门见山的问道:“萧公子,我不知哪儿入了您的法眼,让您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得到我。” 萧如风笑得明媚又爽朗,看的阿娇有些头晕,很难说一个男人竟然能将明媚这个形容女人的形容词和爽朗这个偏男性化的形容词结合在一起还显得不那么诡异。 萧如风用银镶木兰勺搅着茶汤,阿娇等着那被搅得浑浑的茶汤,有些郁闷,茶叶在这世间仍然属于贵族或有钱人才能享有的宝贝,但是不明白怎么就被喝出了这个德性,每次都累觉不爱。 只是萧美人的动作行云流水确实优雅好看。 “阿四,我跟着沈公子一样唤你,不介意吧?” 阿娇奇怪的看了笑的温柔的萧如风一眼,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这萧如风一向高傲的很,何时对人这么客气温柔过。阿娇起了一些鸡皮疙瘩,暗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公子,于是慢慢应道:“自然是不介意的。” 萧如风亲自动手斟了一盏茶递给阿娇,阿娇有点儿受宠若惊,也确实该受宠若惊,因为这世间能喝到萧如风亲自斟的茶不到一个巴掌的数。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看到阿四就觉得很有缘分,心里面就觉得阿四你应当就是跟在我身边才对。” 阿娇沉默,她心里知道其实根本就不是萧如风说的那样矫情,眼前的萧美人,她一点也看不透,反而觉得对方一直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让她其实多少是感觉到有些不自在的。但是她也不能再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看到阿娇沉默无语,萧美人笑了笑,“我猜今天阿四想要亲自见我,是不是想要和萧某谈谈条件?” 阿娇抬眼,没想到萧如风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她的目的,如此她也不再玩婉转那一套,点头应了。 “不知阿四想问我要什么呢?”萧美人挑挑眉毛,阿娇垂下眼睛,看到萧美人的那正用杯盖撇去茶沫的手,骨骼清雅修长。这人果然无一处不好看。 “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什么东西都可拿到?”阿娇问道。 这次换萧如风沉默了,良久才笑道,“萧家应当还没能够神奇到这个地步,万一阿四你要提出长生不老这些要求,估计萧家是办不到的。” 阿娇心里揣度,觉得这句话暗示了不少东西,在心里仔细衡量,并且在找人和报仇之间徘徊了良久,突然跪直身体,向萧如风行了一个大礼,倒让萧如风惊讶不已。 “阿四确实有事相求。恳请萧公子帮我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换言之,这世间发生的我想知道的大小事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萧如风玩味的笑了笑,“这个条件能换阿四一辈子吗?” 阿娇道:“那就看萧公子您的诚意了。” 萧如风突然凑近到阿娇面前,盯着阿娇的眼睛,阿娇没有惧怕,回望了过去,眼睛清澈明亮,闪着未知的光芒,萧如风突然眯了眯眼睛,笑道:“你不怕我不遵守诺言吗?想要困住你,我有很多办法。” 阿娇不惧,盯着他的眼睛,“萧公子既然自称是天下第一公子,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萧如风哈哈大笑,笑容里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阿娇看不懂,但也无可奈何。虽然她来自科技发呆的前世,但论起阴谋诡谲,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完全被秒杀。 两人谈判达成,萧如风问阿娇是不是直接跟他回府,阿娇应了。 当阿娇跟在萧如风身后踏进萧府后,她见到了传闻中的碧玉竹林,风过碧玉挂在树梢微微的若有似无的叮咚声带来了一丝凉意。能看到这片竹林也是因为这片竹林就位于正房前的小院中。 萧如风没有给阿娇仔细欣赏和熟悉这座宅院的机会,只是亲自的将阿娇直接带往正房旁一见房子,房子紧邻正房,地理位置相当好,只是越走近,阿娇却越感觉到莫名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不安的原因来自哪里。 好在萧如风很快为她揭晓了答案。 萧如风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为阿娇打开了房间,房间宽敞明亮,带着淡雅的书墨香气。阿娇凝目看清屋内的景象后,神情恍惚的倒退了一步,喃喃道:“你,你是谁?” “以后这里就交给阿四打理了。事实上,我一看见阿四就觉得阿四应该来这里,你就是这间屋子的缘分。” 阿娇回过神来后,很后悔,但是落棋无悔,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反悔。 阿娇不动声色的回道:“萧公子,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正文 第五十章 萧美人笑道:“阿四会不明白吗?” 阿娇肯定的点了点头:不明白。 屋子里其实很空旷,挂满了字与画,只是那字与画让阿娇觉得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太久时间没有见过它们,熟悉是因为这些字画都是出自当年的她的手里。 阿娇面色镇静,内心却恍如隔世的走进这件类似于书房的房间,眼光复杂的在这些书画上逡巡。 “这些字与画,都是出自京都陈家的大小姐手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惊为天人,知道陈家大小姐不过在童稚之年就能做出如此佳作,实在是拜服。” 萧美人的手隔着虚空在字和画上游走,阿娇暗暗脸红,外加想要吐槽,当年自己不懂事,练字的时候偶尔矫情一下,写了很多前世的有名的诗词作品,本以为闺阁中女子的东西不会流到外边,现在看来,她忽略了当年她爹本质上原来是一个晒女儿狂魔。 “我想了很多办法,才得到了这些作品,这些字虽然从笔力来看不够,但难得新颖,这些画灵气逼人,这些诗词作品更是难得作品,我本不相信一个稚龄女儿家怎么写出如此傲气又如此沧桑的诗作来,但我查遍当世,竟然没有找到。” 萧美人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没有看到陈阿娇陡然泛红的脸色。 阿娇一开始很羞愧,因为她看到萧美人的手正隔空点在一首前世的民族英雄岳飞创作的《满江红》那里,当时她还兴致突发的画了一张画,那画是一个将军骑着马,马头高昂,马的脚底下飘扬着一个蝴蝶,反正在她感觉就是乱画一气,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人的嘴里就变成了灵气逼人,词本就不是她所作,画也本是乱画一气,这样的夸赞让陈阿娇自然羞愧的满脸通红。 过了这个点儿,陈阿娇脸上的红更加饱满的原因就是气的,当时她才多大的,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就被眼前这个人惦记,这个人是变态吗? 陈阿娇正不无恶意的揣度着,萧美人却将她拉到了墙角一处,那墙角一处是一个女孩的画像,笔墨精细但终究是个侧面,阿娇心里一咯噔,这幅画明明画的就是她。 阿娇非常确信以及肯定她是没有见过这个萧美人的。 她现在很想跟萧美人打个商量,她反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萧美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只是出神的盯着眼前的画像:“像,真像,你太像她了,还是你就是她?” “你说什么?”陈阿娇佯装惊讶,“我不认识这画里的人。” “不认识?”萧美人似笑非笑,“陈家有三个郎君,一个女儿,女儿排行最小,你不仅姓陈,还叫阿四,这是巧合吗?” 陈阿娇哑口无言,心道眼前的人是智商太高还是脑洞太大,这样都是判断出来、 “你昨晚去了红杏楼,找了芍药?”萧美人的笑容又似笑非笑转向了莫测高深,“芍药姑娘的底细我可是清楚的很,她本名连思思,是原来犯事的连城的女儿,后来寄养到京都陈家,却在大约一年前的时候失踪了。所以说,阿四,你和京都的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阿娇心里是惊涛骇浪,面容却努力维持稳定,“萧公子这是说什么呢?昨晚我是陪我家公子过去的,我家公子那天见到芍药姑娘,很是心悦,就想见一见,这不是很正常么?” “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不过是一个小小侍从,跟在主子身后的跟班,也敢过来跟本公子谈条件,还提出了那样一个条件,阿四,你的一言一行,都说明你不简单,我萧如风,目前还没看错过一个人。” 萧如风侧面转向陈阿娇,眼睛直直盯着阿娇,目光锐利。 阿娇冷淡道,“我不知道萧公子究竟想要表达什么,阿四原本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学过几许书墨,只是家道中落,遭歹人陷害,这才迫不得已委身为仆,至于萧公子所说的那些巧合,阿四不明白也不关心。萧公子若是一味执着,阿四不好勉强,但请萧公子就当没见过阿四,也没跟阿四谈过什么条件。” 阿娇说完了,抬脚就走。 美人如风,眼疾手快的拦住了阿娇的脚步,“阿四,不要生气,我大概知道你想建立情报网的原因,只是不必这么麻烦,萧家本身就有这样的机构,我手里有你想要的消息。” 阿娇觉得自己之前提的条件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美人一眼,美人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着急和妥协。 消息?陈阿娇不可否认,她非常心动,可是她还是问道:“萧公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化,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美人道:“我本来以为你过来提的条件就是希望借助萧家的力量打听到你哥哥的消息,只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一开口就要萧家将自己的情报网贡献出来。” 阿娇沉默,对于萧美人的定论,她也没有反驳,即使刚刚她急着撇清自己,但彼此已经将话说到了这层份上,有些身份即使不能说明白,也没有硬性撇清的必要。 “不得不说,阿四你的胃口真大。”萧如风叹道。 阿娇冷笑:“我这还算胃口大吗?我要是胃口真的大,我就让你们萧家为我打出一个天下。” 萧如风看着她,笑道:“有何不可?” 阿娇顿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萧如风却冷静道:“萧家不介意为新朝贡献自己最大的力量。” 阿娇终于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人,有些恍然又有了更多的不解,心不自觉的停跳了一下。 “藏了满屋子的字画是真,因为我是真心佩服,”萧美人难得的正经道:“阿四,我让你到这儿来是为你好,朝廷的文书马上就湘城了。” “什么文书?”阿娇很冷静的问道。 “搜查你的文书。” “不是早就应该下来了么?怎么现在才关注到我吗?”阿娇冷笑道,她很早以前就听说白朗在暗地里找他,现在白朗据说病的快死了,难道是准备找到她让她殉葬吗?阿娇不无嘲讽的想到。 “那次的大火里,你没有死,这个事情叶将军,不,现在应该是摄政王了,和皇家都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是谁将你的消息透露出去了,现在羌国和秦国点名要你去和亲。否则就要打过来。” 阿娇被这句话震惊的目瞪口呆。她怎么又跟羌国和秦国扯上关系了?她现在简直就是在一片大雾中转来转去就是看不到云开雾散的真相。 萧美人继续道:“原来是暗地里找你,现在羌国和秦国明着争你,朝廷索性向各个地方下文,并且还画了像,说一定要找到你。” “我三哥哥在羌国,他可能想将我接到羌国去。”阿娇心想,也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萧美人看着阿娇,叹了口气,觉得果然眼前的小女孩年岁太小,显得有点儿天真了。 “你三哥哥已经回来了。他没有留在羌国。” “什么?”阿娇大惊失色,顿时凑到萧美人眼前,萧美人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眨,阿娇顿时有些走神,想着这人可真是妖孽啊。 “是的,萧家花了很大代价,将他偷偷接回来了。”萧美人又恢复了原来的似笑非笑,“你三哥哥那个莽夫,还真得了那羌国公主的好感,一门心思要嫁给他,可惜啊,两个公主都看上你哥哥了,可你哥哥就只有一个,怎么办呢?为了避免你哥哥被砍成两半一人一半,萧家只好将完整的救了出来,不过,伤了那两个羌国公主的心了。” 陈阿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儿接受不能,脑袋简直就是砂锅熬出来的稀饭一样,直接可以当浆糊了。不过,尽管接受无能,她还是不得不感叹,萧家不仅情报厉害,能力也厉害,这样一想,阿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儿细思恐极。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陈彦戎已经在回程中,等阿娇隔了半个月再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快要认不出他来。她印象里的三哥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奔赴边疆作战跟一大家子告别的时候还一脸的意气奋发,说着壮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方才是真英雄,气的陈老天君提起拐杖就直接打了好几下。 那时候的陈彦戎不仅开朗阳光还身形健壮,在阿娇看来,是一名标准的阳光少年,而非现在眼前的这个胡子拉渣,容颜憔悴,身形瘦弱的男人。 阿娇险些没有认出来,看到陈彦戎这幅形容,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也不管自己三哥身上脏不脏,直接扑上来把自己埋进陈彦戎的怀里,陈彦戎抱着自己的小妹妹,也是一脸的唏嘘,犹记得当年天高云阔他意气飞扬的和家人告别,而现在回来,家人与自己已经是天人永隔,只剩下了一个小妹妹,怀抱着亲人,却恍如隔世。 萧美人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并不说话。 阿娇和陈彦戎哭够了后,萧美人吩咐人将陈彦戎带下去洗漱去了,等陈彦戎打理好自己,虽然不复往日那般,却多了一份混合着沧桑的清隽出来,性格也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沉稳了很多。 陈彦戎跟阿娇讲了当年受到陷害,接到一纸命令,结果进入雪岭山才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羌国已经埋伏好的圈子,全军战死,他被羌国俘虏,他本应该和他的将士们一起力战而死的,但是敌人要的是活的他,他也不想死,他后来回过头来想想,就明白应当是有人想让自己死,才通风报信,他要活着回来报仇,结果,却没想到,他活着的消息,让整个陈家都落入了圈套。 陈彦戎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狰狞,又混合着巨大的哀恸,那是承载在自己身上的负罪感,如果不是他轻易相信,他的部下又怎么会轻易送命,如果不是因为他拼着一口气要回来报仇,陈家又怎么会遭遇陷害。 阿娇心里难受,她想陈彦戎应当是走入了自己划定的叫做负罪感的圈子里,她走上前,抱住自己的哥哥,拍着她的肩膀,低低道:“哥哥,不怪你,即使你当时死了,他们也不会说你死了的,当时,已经有人在针对陈家。他们要的,只是哥哥你身上背负的那个罪名,而不是哥哥你的生死。” 陈彦戎惊得抬起头,“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阿娇摇了摇头,当年被时间快要淡化的那种压抑的潜藏的仇恨在看到陈彦戎的那一刻就已经满血复活了,阿娇难受的想,她从那像阿修罗地狱一样的火场里被了觉救了出来,而后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捕,一路南行到湘城,京都里的事情也只能靠传递的消息才有所了解,郭家,叶家都有份,可是她现在的力量却如此弱小。 不过好在,她又见到了白乾,还遇到了找了很久的连思思,现在又和自己的哥哥重逢,也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行。 她是不是应该对前路有点信心呢?她不明白上天让前世无依无靠的她为何要在这一世中仍然无依无靠,她只是从内心里,无法与上天讲和,她虔诚的礼佛,然而,佛也不能告诉她答案。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或许也就到了该一往无前的时候了。 萧美人体贴的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给两人叙旧,陈彦戎之后就躺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阿娇在旁边很是心疼,一直陪在一旁,萧美人跟两人告了别,说要出门几日。可惜,阿娇和陈彦戎目前都不能露面,外面风声正紧。 沈缘借着拜访萧美人的名义,到了萧府,找到了阿娇,阿娇才知道,原来湘城真的已经挂上了她的画像,沈缘有些惊魂未定的问道:“阿四,怎么朝廷现在这么急着要找到你?” “是羌国和秦国要我而已。”阿娇道,沈缘听得阿娇如此说更是惊疑不定,“怎么秦国和羌国要你?” 阿娇冷笑道:“哪是真的要我,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缘儿你候着吧,不多久,羌国和秦国就要找借口打起来了,我们陈家不知犯了什么邪,竟做了事件导火索了。” “找到你就不打了吗?”沈缘听阿娇如此说,气愤愤道,“这样说来,他们找什么借口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找你?就算你真的去了,他们就不打过来了吗?对了,两个国家都争着要你,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事儿。” 沈缘真的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很,也很心疼阿娇。 阿娇冷笑,“缘儿你可不知道,原来当今圣上一直在派暗探查我消息呢,他未必想让我换过去,羌国和秦国争我,两个必然也会打起来,你想想,这三者开始斗起来,谁最能渔翁得利?” 沈缘目瞪口呆,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她转了一个弯才消化掉阿娇的话,“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阿娇冷声道,“你看着吧,这湘城虽然现在看起来还算是个温柔富贵乡,这销金窟里的**梦,也快要醒了。” “连我们尚且自顾不暇,更不用那些老百姓了。”沈缘叹息道。 阿娇的脸绷的紧紧的,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后,才问道:“连思思什么时候能赎出来?” 沈缘道:“现在恐怕还不行,我们手里的银子不够。” 阿娇道:“那你多去看,当她的恩客,莫要让她再接别的客人了,还有,不要跟她说我三哥回来了。” 沈缘答应了,阿娇又问虎子和饼儿的状况,沈缘笑道:“虎子厉害的很呢,估摸着不久就能过来当你保镖了,饼儿也很有模样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娇这几日阴霾的心终于被风吹散了一些,喃喃道:“要是他们轻功好就好了,以后可以多联系。” 沈缘道:“阿四你可以和萧公子交涉一下,我听连思思说萧家和江湖里那些武功高绝的人有来往,若是能引荐个师父,就最好不过了。” 阿娇点了点头,只是觉得不好说,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萧美人虽然将她要来的本意她很感激,可是让她一本正经的过来谈条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缘走后不久,萧美人就回来了,回来后,就带来一个人给两人认识,带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乾。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主子,陈将军接回来了。” 萧如风亲自去面见白乾,白乾一听陈阿娇和陈彦戎现在都安安全全的待在萧府,不觉心下安慰,喜道:“当真?” 其实陈彦戎留个白乾的记忆其实还是当年那个跟自己枪阿娇注意力的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少年,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看到陈彦戎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白乾心里很高兴,或者说,他想到那个人的脸上的喜悦的表情,就会让他觉得开心起来。 萧美人撇了撇嘴,他和白乾也算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对规矩也并非看的过重,“看来主子真是爱慕那个陈姑娘爱慕的紧啊,不仅借我的房子挂了一屋子的画以慰思念,还特地让我把她唤到萧家来好保她安全,看不出来主子您还是一个痴心专情的人啊。” 白乾心情明朗,很骄傲的跟着笑道:“若不是娇娘的文笔好,画画的好,你也不会同意,我还不懂你这人。” 萧美人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没告诉她,这是你一心一意的结果,我告诉她,是我心悦她才挂了满屋子她的画和诗词,还挂了她一幅肖像。不过陈姑娘那么聪明却没想到,那副我都没见过,从哪弄来,必然是你画的嘛。” 白乾知道萧美人是玩笑话,一时之间也不上他的当,只是微微笑,萧美人好奇道:“你就不担心你家阿娇迷恋上我吗?” 白乾拿手里的书装模作样的打了萧美人一下,嘲笑道:“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天下第一绝世公子,谁都要爱你啊。” 萧美人继续笑眯眯的:“难道不是吗?” 白乾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不过自然不能认输,只道:“你不过就是那水仙花,天天看着自己的倒影,一心一意的恋慕着自己。” 萧美人奇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白乾狡黠的笑道:“这可是阿娇告诉我的。我和阿娇是青梅竹马,阿娇教会了我很多。” 萧美人终于有点服气了,把对方的话都记在自己心里,连很小时候讲的话也能记得如此清楚,这位陈姑娘,没准以后还真的会走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位子。不觉叹道:“当年幸好留了一拨人一直跟在陈姑娘身边,否则,你跟她也是天人永隔了。” 阿娇以为自己很久都不会见到白乾,那天夜里看到白乾,白乾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因为,两人不必相问,阿娇即使不是很清楚,心里面也明白白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母后本身就是一代皇后,他是嫡子,即使不受皇帝宠爱,那也是名正言顺可以继位的人选,更何况,正熙帝临死前留下一封遗诏,直接传位于白乾呢,那天夜晚宫中的情形阿娇并不清楚,但她明白,只要白乾不死,他就会想办法夺回自己的东西。 阿娇想着以后两个人终究会再次相遇,可是却没想到是现在,是萧家。而萧美人对白乾可以说很是恭敬。恭敬到称呼白乾为主子。 白乾看到阿娇眼中的疑惑,便为阿娇解释了一下自己和萧美人的渊源。兴国初起之时,萧家曾遭受一次大灾祸,几近灭族,是白乾的外祖家倾尽全力,甚至搭上了自己儿孙的性命才换来了萧家的平安,当时的萧家家主立下誓言,无论世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萧家嫡支中都会有一支成为白乾外祖家的人马,供其差遣,后来白乾的母后入宫,外祖家因科考案被打压,遁入乡间后,将萧家的一支力量给予皇后指派,可惜皇后用情太深,临死才知道自己儿子孤苦无依,就将信物交给了白乾,也将力量传给了白乾。 本来这种秘密是不能轻易道出的,一旦当今皇帝知道萧家和白乾的关系,萧家必然要遭遇重创,虽然萧家根深叶茂,不会轻易被推倒,但是前代的那场灾祸过去未久,萧家仍然在恢复期,如果惹上皇家,必然极大的拖了萧家的后腿,而萧家一旦被拖,白乾的前路肯定也跟着遭遇重创。 白乾将这一切都告知了阿娇,阿娇看到萧美人的神色,才知道自己知道的这个秘密过于重要,于是有些感动也有些惶恐,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就越危险,阿娇有些忐忑的看着白乾道:“乾哥哥,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你以后不会,不会——” 萧美人在一旁恐吓:“你什么时候见过知道太多的人有好下场的?” 白乾握了阿娇的手,回头瞪了萧美人一眼,方才转回头安慰阿娇道:“怎么会呢?阿娇,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走的。” “带我走?”阿娇又被惊了一下,“去哪儿。” “去我的地方。”白乾道,握住阿娇的手紧了紧,“陪我一起,夺回这天下。” 这其实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但是也是一个很吓人的提议,阿娇有些犹豫,“这天下,并非是好夺的。” 白乾道:“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想你陪在我身边,那年,你说不要再和我见面,这句话总是在我耳边回想,我也不敢扰你,后来知道你被了觉大师救走,知道你来到湘城,一切安好,我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你平安喜乐也好,可是阿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希望,希望这一路,能与你携手同行,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你,阿娇,还请你,不要拒绝我。” 阿娇惊觉:“原来这么些时日,都是你在保护我吗?” 白乾道:“是,包括那次你不小心被抓,也是暗卫大意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惶恐。” 阿娇默然,原来自己这一路走来,他都知道。 阿娇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还有一些甜味在蔓延。 萧美人在一旁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玉手持,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啊,在看着眼前这两人秀恩爱。 阿娇也是后来知道,那场郭家计划让白朗上位的宫变,太子白乾在明面的一系被打压殆尽,几乎没人存活,白乾被身边的侍监保护着从小道逃出来的时候,正遇上叶嘉由,叶嘉由毫不客气的将剑直刺而来,危急关头,终于被萧美人赶来救下。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京都皇宫里,原来的慧贵妃,现在的皇太后半跪在白朗的床边,夏天还未完全过完,偌大的宫殿里却已经生上了炭火,满室皆是药香,卧在宽大龙床上的少年,眼睛紧闭,眉头紧皱,呼吸急促,面露痛苦之色,原本莹润的脸只剩下苍白,原本的飞扬跋扈也只剩下了现在的孱弱无力,眼角处那颗朱砂痣也变成了灰白。 太后原来艳光四射的容颜也憔悴不堪,只用手绢不停的细心的擦着白朗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里焦躁不已。床边跪着的御医并外面找来的大夫战战兢兢,浑身也在冒着冷汗。 “皇儿,皇儿,还痛么?还痛么?”太后声音嘶哑,低声唤着。 “母后,母后——”白朗似乎挣扎着想要从噩梦中醒过来,却仍然无法睁眼,只能迷迷糊糊的喊着自己的母亲。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拉下去,杀了。”太后猛然回头,眼神凌厉的看着跪坐在一旁颤抖的人,眼底的恨意和杀意涌现,不多时,就有太监过来将几个人拉了下去。 “皇儿,皇儿,你快些好起来,我苦命的皇儿。” 外面有侍监弯身过来低声禀报:“摄政王求见。” 太后眼底闪过意思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传。” 摄政王叶嘉由大步走了进来,和白朗的灰暗衰败,生命力似乎不停在流逝不同,叶嘉由身上带着上位者的自信和风采,落在太后的眼睛,像一把利剑,让太后恨不能食眼前人的肉,喝眼前人的血方能解恨。 “太后今日似乎又憔悴了些。”叶嘉由也没有拜见君王的那一套程序,自顾自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太后微微的笑。 “贼人,你究竟想如何?”太后咬牙切齿的道。 “我想如何太后娘娘您会不知道?”叶嘉由挑了挑眉毛,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好奇,“将该让的让出来,如何?我们也就不必在动刀动枪,省的鲜血横流。” “你大胆,简直痴心妄想!乱臣贼子,当诛十族!”太后上前几步,拿手指着叶嘉由,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现在就能杀了眼前的人。 叶嘉由毫不留情的拨开太后指着自己的手,甩的太后往后退了一个踉跄,冷冷道:“叶某孤身一人,也无人可诛,叶某恩师不也在被你们郭家提早灭了么?当年郭有敢跟某联手,就应当早想到这一天。” “你——你——”太后面容开始扭曲起来,当年千辛万苦,父亲慢慢扶植力量,布局那么多年,眼见自己的皇儿就能被定为太子,却突然被正熙帝那个混蛋给搅成一团浑水,后来又动用了明里暗里的力量终于将自己的皇子送上了这人世间的最高位,郭家也变成当世第一家,可是,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郭有和叶嘉由联手,逼迫白乾退位,却没想到,白朗刚刚当上皇帝没几天,她爹就莫名其妙的被安了各项罪名抄家软禁。 郭家有势力,可是在绝对的武力之下,文人的力量也就变得不懈一击,郭家一系,正熙帝无法拔出,白乾来不及拔出,叶嘉由的速度却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太后心神俱碎,这段时间,她泪流的太多,她绝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只是这叶嘉由心太狠手太黑,知道他背叛自己恩师就应该知道这人本就是一头贪欲极大的狼。真是悔不当初。 “那你不如一刀将本宫和皇儿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坐上那个位子了!” 叶嘉由端着杯子准备喝水的手一顿,冷笑道:“你当我真想留着你们的性命?” 太后脸色惨白,她听出了叶嘉由的意思。整个宫殿里鸦雀无声,宫里已经不知不觉被叶嘉由控制了,当时,就应当拼死不同意让叶嘉由代理监国之责。 “母后——母后——”床上的人无意识的发出呓语。 太后的柔肠百转,这个她唯一的心肝宝贝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如果他死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强忍着屈辱跪了下来,哀求道:“能不能将解药给我皇儿?” 叶嘉由眉头一皱,道:“什么解药?” “你莫要装,若不是你下毒,我皇儿现如今怎会是这个样子?” 听了太后的话,叶嘉由倒是一愣,而后阴测测的笑了,“看来你们郭家得罪了不少人,如果真中毒,这毒还真不是我下的。” “你好好考虑吧,如果你同意我的建议,我还可以保留你在这皇宫里的位置。”叶嘉由袖子一甩,转头走人,他来不过也是想看看白朗现今如何,他想要走上那个位子,必须要名正言顺。 太后瘫倒在地上,喃喃道:“保留我的位置,那我还算什么,也不过留得性命,做个行尸走肉罢了!” “母后,您莫担心,陛下若是不幸,您还有我。”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在恍惚中听到了有人在耳边低语,这让她的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她定睛看去,眼前的是大皇子白泽,原本应当出宫封王建府,却因为这一年多的时间事情不断,没有一个皇帝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他,结果他一直就沉默的待在了宫里,几乎让很多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母后莫怕,若皇弟有事,这白家天下,还有本皇子撑着。” 白泽的声音在太后的耳边忽近忽远,太后的神思慢慢清明,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是你,是你,是不是?是不是?” 白泽一脸莫名的看着太后,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 太后却歇斯底里的叫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下的毒药,害我皇儿!” 白泽眼神变了几变,脸上却诺诺的笑道:“母后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一定是你!白乾死了,皇儿死了,这皇位就是你的了?我呸,你做梦!”太后朝白泽的脸上啐了一口,“蠢货,来人啊——” 白泽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恶狠狠的低声道:“太后娘娘,你当本宫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凭什么这皇位只有二弟三弟坐得?本宫才是老大!识相点就和本宫合作!”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阿娇想了许久自己是不是要跟着白乾,白乾现在的力量也比较薄弱,依靠的是萧家的队伍,尽管萧家一支尽供白乾差遣,但毕竟只是一支的力量,谋起事情来总是艰难。但时时闪现在阿娇脑海里的,却并非这种种,而是那天月亮很好的夜晚,白乾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那声保重,有些温软的情绪就开始在阿娇的心里慢慢的发酵起来。 对于白乾对她的保护,她自然是感激的,本来人手就不多,还要抽调有着不错身手的人来保护她的安全,这份情谊也是她无法拒绝的,可是阿娇毕竟不是小姑娘,很容易将感激和感情混为一谈,事实上,清楚自己对白乾的感激与心疼,但却不知道如何处理彼此之间的感情,她来自后世,从后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迈过这个坎儿。她始终想着白乾月色下的那双眼睛,也知道白乾究竟是想要干什么,自从萧美人将京里的最新消息传给他们知道之后,阿娇就明白很多事已经是必然要发生了。 这兴国,除却湘城这一块还比较安稳之外,其他各地已经是千疮百孔,更何况,湘城也快要不安稳了,之前因为主事对流民进城管理非常严格,现在,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已经越积越多,湘城大门被打开已经是很可以预见的事情,湘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京都呢? 阿娇深深的叹了口气,尽管她来这里的生活这么长时间,可有些思维却始终保持在前世,夜里的那些梦,也是多与前世的景象有关,更何况,她找回家的路已经找了那么久,久到快成为一种执念。 她摸了摸挂在脖子里的玉佩,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月亮很明亮,月色在人的周身拂动,天边能看到银河,也能清晰的看到银河两边的牵牛星和织女星,她记得前世很小的时候,她奶奶带着她在外纳凉,就喜欢指着银河一边一大两小的星星和银河对面遥遥对望的一颗明亮的星星对阿娇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可惜,这个时代,并没有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以前小时候听到的那么多动人的传说,她曾经去找,却最终没有找到,因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想什么呢?”屋顶瓦片有着轻微的动静,陈彦戎跟着走上了屋顶,坐在了阿娇的旁边。 “想家。”阿娇道,“想回家了。” 陈彦戎不觉眼圈一红,伸手拍了拍阿娇的头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阿娇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声轻响,又一个人坐在了阿娇的旁边,阿娇转头看着白乾,竟然看出了一脸冷静的味道,也在月色下静静的坐着,所谓月下美人灯下玉,白乾容貌本就俊美,又因为出身皇宫,虽然不受宠爱,但骨子里的尊贵和君子的气质和这月华相得益彰,竟是让阿娇呆了一瞬,看到阿娇看着自己呆呆的样子,白乾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觉得自己没有紧跟着陈彦戎上来,而是赶紧回屋洗漱干净,又换了身月白衣裳,重新整了衣冠再上来果然是对的。却不想,那边又过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如风萧美人,萧美人真是应了他的名字,像风一样轻飘飘的落在屋顶上,又长得极美,不觉让阿娇又转过眼神看呆了去,萧美人看着在场唯一女子身边已经没有留给自己的位置只好颇为遗憾的坐在了陈彦戎的旁边。 一边的白乾看着原本呆呆看着自己的阿娇眼神转开了去,心里面又有些不高兴,轻轻咳了一声,阿娇顿时道:“白乾,你是不是身子不太好,赶紧回屋歇着吧,要不然着凉了。” 白乾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觉得自己一腔心血都随着流水静悄悄流走,没打一个旋儿,没听出一丝水花。一旁的萧美人本是旁观者清,本就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又兼知道白乾对阿娇的心思,不觉哈哈大笑,在一旁添乱道:“主子,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您那身板儿,小心吹风着凉冻坏了!” 陈彦戎回过味来也是笑个不住,适才那些忧愁难过的心思也去了大半了。 阿娇道:“今日聚的这般齐整,是要开个茶话会么?” “茶话会?”剩余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阿娇心情好,言简意赅的讲解着:“茶话会就是大家一起喝喝茶,磕磕瓜子,聊聊天。” 萧美人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开茶会么,可惜了这世道,天下大乱也就在眼前了。” 这话一出口,原来轻松的氛围顿时消散了许多,阿娇道:“这天下大乱,可是不止兴国,还有北边的秦国和羌国,我看家中藏的舆图,这秦国和羌国在兴国北边,本是游牧民族发展而来,只是前朝贫弱,割让了大半土地,因而秦国和羌国既有游牧又有农桑,才发展壮大起来,只是去年冬天着实寒冷,今年夏天北方又是大旱,想必日子不好过,日子不好过自然就想着打过来,若不是国内矛盾重重,怕是也没想到一定要在现在挑衅兴国。” 话音刚落就赢来萧美人赞叹的声音一枚,以及白乾和陈彦戎与有荣焉的表情,萧美人不觉好笑,陈彦戎是阿娇兄长,自然觉得骄傲,主子您这又是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人家允许您为她骄傲了么? “阿四果然大才,萧某前日里实在小看了。” 阿娇得意的笑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萧美人很恭敬的道:“愿闻其详。” 阿娇曾经看过陈家藏着的一份详细的地图,当然这个地图在阿娇眼里看来和后世自然是完全没法比的,对于曾经地理这一科目经常考满分的文科生来说,她都能绘制一张比现在地图要好得多的地图,只是阿娇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因此即使赚钱,也是选择一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东西来运作,根本就没那份心思去将后世的很多新鲜东西给展示出来。 前世的她地理和历史学的特别好,虽然高中的知识很浅显,但是却也很概括很实用,再加上阿娇的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非常博学,是阿娇崇拜的对象,因此阿娇在地理上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以前的知识不去刻意的想,其实什么都会想不起来,可是当你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些存在脑海里的被反复记忆的知识,就像是深深的刻在碑上的文字被完好的保存,在偶然的时机内重新清晰的浮现。 阿娇说了很多,现在的大陆其实跟地球的分布几乎是一模一样,阿娇很久以前就想到,也许她来到的是一个平行空间,这儿空间仍然以地球为依托,只是有些地方的名字被改变了而已,有些地方甚至没变。 她指手画脚的说着,几个人听的都不过瘾,索性将战场转移到了花园中,陈阿娇就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整个亚洲大陆的山水脉络走向,顺便普及了一下矿藏知识和野外生存知识,她记得当时老师还在课堂上讲过中国有名的金银矿和玉矿的开采地,讲到这里,那三个人几乎是要疯魔。 阿娇讲的兴起,却不觉意,讲过又想起了新鲜玩意儿,道:“在这上面画真不好画,你们知道沙盘么?” 剩下的三个人一愣,显然是不知道的,阿娇道:“沙盘就是用来模拟战事的,可以推到重来的。” 阿娇将自己了解的沙盘的原理和应用给三个认真听课的学生详细的讲解了一遍,心里顿然涌起一股扬眉吐气来,奶奶个熊姐姐到这世上,经历了这么多悲催的事情,艰难困苦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点开金手指的感觉! 那萧美人顿然觉得阿娇就是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存在,怪不得年纪小小就能有如此大才,白乾倒是很淡定,想必心里是又激动又骄傲,只有那陈彦戎面露惊讶甚至有点恐惧神色的问道:“小妹,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针对陈阿娇所说的种种,其他两人听的兴起,倒是没有此种疑惑,陈彦戎提出了之后,倒是有些怀疑,阿娇现今也不过刚过十二岁,平日又是待在闺中,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他们从未听过的事情。 阿娇笑道:“哥哥不知我生来聪慧么?且哥哥你在家本就喜欢舞枪弄棒的,家里那么多藏书你也不看,不过都便宜我的而已。” 陈彦戎恍然大悟,萧美人却好奇:“那你是如何知道这金矿,银矿在何处的?” 萧美人问的轻飘飘的,陈阿娇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金矿什么矿的那是国家机密的,不能乱说,但话已出口,也只好努力的圆回去,于是回答道:“书上有云: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我观那些工术之类的书,又看了那些游记,便推断出这些地方可能会有金矿,玉矿。” 阿娇其实也是在胡诌,丽水就是她前世的丽江,也与金沙江相通,她那时候好奇为何江起了这么个名字,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至于玉么,前世有诗叫做“蓝田日暖玉生烟”,又有和田玉,昆仑玉,那时候她参加一个玉石展,还顺便了解了一下什么叫做青海料,俄料,韩料什么的,也知道翡翠宝石多出自缅甸一带,只要她弄到当世的大地图,就能知道在哪里。那时候,她的手绘地图可是被全班当成宝贝的。 陈彦戎觉得自己妹妹讲的好有道理,白乾自然是宠着的,阿娇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萧美人露出深思,很想继续问下去,说实话,他确实是半信半疑,怀疑的是阿娇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也是博览群书的,信的是,他这大半年帮着白乾手机陈阿娇的书画什么的,看到那些书画和提诗题词也是惊为天人的。 当然,这其实是一个误会,奈何白乾觉得阿娇是千好万好,什么都懂的,可萧美人却开始怀疑,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简单,是有些来历的。 当然,萧美人真相了,但是无论如何,萧美人想破头也是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姑娘她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应该还是千年后的科技高度发达的时空。他只以为这个阿四曾经定然是有高人指点教导过的。 四人借着月色美好,聊得很是投机且开心,阿娇今晚尤其兴奋,人的回忆和知识总是要有一个触发点,你让一个人独自坐在一边将记忆的种种描绘出来,或者将自己的知识都讲出来,其实是件很难为的事,但有一个激起回忆的触发点,那些你以为已经不太清楚的知识和记忆就会一点点回到你身边。 所以阿娇今晚在聊天之中对于自己竟然能够回忆起当年这么多的事情感觉是异常兴奋的,她直觉的认为这很重要,趁着还有记忆,拿起笔将今晚的聊天谈话涉及的内容都写了下来,还工工整整的为这长篇文章起了个名字:谈事录。 本来下来的就晚,又借着兴奋劲儿写了大半夜,到天色微明时分方才睡去,只是阿娇不知道,这夜回去,在白乾的授意下,萧美人也将今晚的对话给记了下来,还将其当成重要宝贝收藏放好。 阿娇如此一睡就睡到了薄暮时分,她在这里很是自由,有一个贴身跟随的丫鬟,面目平凡,也不知道怎入那萧美人的眼的,只是那身姿架势能看的出来是很有些武功底子的,手脚也勤快,将她照顾的很妥帖,虽然也但着外面买卖的心,但终归不在眼前,沈缘饼儿都是已经能立事的,倒也放心。 阿娇这一觉醒,就接到了一个消息,京都又变天了,传来的消息是查出来大皇子谋朝篡位,给今上下毒,而今上病逝,传位给摄政王,辅国大将军叶嘉由。 听到这个消息,阿娇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感受,她的前世虽然有些家庭的变故和不如意,但整体的社会大环境很和谐,她生活的是很愉快的,她打开电视就能旁观政局,想一个人就一个人,哪里亲身经历过这样快速的变故。想到此处,不觉苦笑,这兴国已经覆亡了,这天下也已经乱了。 白乾已经先行赶回自己的驻地里,阿娇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只是白乾临走的时候央求她要跟着萧美人一起过去,这消息本是萧家内部传递的,自然很早,湘城现在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但湘城,肯定也是待不住了的。 于此阿娇就不免有些伤春悲秋起来,觉得自己就是那漂泊的浮萍,断根的芦苇,怎能一个凄惨了得呢! 可没等阿娇伤春悲秋几天,又有新的信息传来,西北疆陈家起兵,打出了讨伐乱臣贼子,正我陈家清名,还我兴国江山的旗号,南方苏家也跟着打出了旗号响应着陈家。 这两枚旗帜一打,给阿娇带来了希望,那讨伐的定然是自己的哥哥和舅舅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陈家和苏家的旗帜一打出来,有城邦就陆陆续续的响应,当然也是各执着不同的心思,只是,这也代表,兴国整个的乱掉了。 阿娇想,这叶嘉由挺像古代的宋太祖赵匡胤的和魏晋时候的梁武帝刘裕,都是武将起兵,只不过,别人起兵是自下而上,建立新王朝的底子是比较坚实的,这位叶将军却是自上而下,下面那些仗着武力的,又有谁能服呢? 在叶嘉由登上皇位后不久,就有想要朝着南边迁都的意思,迁都的地点就是湘城所属的长安郡。 沈缘刚刚接到大头的报告就直接来到了萧府找陈阿娇,陈阿娇正拿着一支笔,盘腿坐在几案前发着呆,却听到沈缘着急忙慌的喊道:“阿四,阿四,出大事了。” 沈缘的大喊将阿娇的毛笔都惊掉在地,陈阿娇回过头来,看见沈缘跑的满头大汗,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等到沈缘坐下来,好容易将气喘匀了,才将事情说清楚,原来湘城已经悄无声息的被驻扎在旁边郡县的一只军队包围了起来,外面的战鼓就要敲起来,湘城马上就要被进攻了,守门的兵士已经纷纷的登上城墙准备保卫湘城。 沈缘的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急急的声音:“赶紧给本小姐倒杯水来,渴死我了!” 原来是杜迎春杜小姐,陈阿娇恍若觉得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原来她也是来送消息的,让阿娇赶紧到她家避避难,好歹她家里还有不少家丁护卫。 阿娇静静听着两人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心里却生出了很多感激,尤其是对杜迎春,阿娇觉得自己和缘儿的情感自然是不一般的,算得上的共患难的过命的交情,但是和杜迎春的交往并不深,不过是合伙做生意的关系,对方却不忘了自己,阿娇觉得自己小时候虽然没有同龄的女孩子陪伴自己,但现在却收获了很珍贵的友情。 眼前的两个人着急的不行,阿娇却很冷静的道:“这湘城是守不住的。” 南方的雨水总是很丰沛的,可是秋天毕竟不是多雨的季节,浅浅的护城河,站在城墙上的临时纠集起来的守城的士兵,都在向驻守在外面的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对手们彰显着自己力量的薄弱。 墙外的战鼓已经擂响,有人在下面大声的喊话,但湘城的城门却是紧闭的。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 城墙上两边对峙,湘城内已经乱了,很久没有经历战争的湘城在咚咚的战鼓声里像是一个被猛虎追逐的惊慌失措的孩子,东奔西跑,似乎预知了死路一条的命运,却仍然徒劳的挣扎着。 城墙外的士兵集合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个被称为人间**处的湘城被隔壁的驻军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声势给包围了,守候在阿娇身边的丫鬟也没有料到,向来淡定自如的神色也添加了几抹慌乱,就要带着阿娇寻找小路逃亡出城,却被阿娇拦住了,她不可能只带着沈缘和杜迎春走,饼儿和虎子还在那,会做好看头花和能将普通食材变得美味无比的落凤巷的许家母子三人也在那儿,为自己尽心尽力服务的肖掌柜也在,表姐连思思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赎身。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再说现在湘城已经被围攻起来,他们逃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阿娇唯一感到庆幸的是,陈彦戎和白乾都不在城内。 城墙外,三次阵鼓敲完之后,开始发动攻击,目标很明确,就是打开城门,占领湘城,湘城里到底有多少宝贝,没有人知道,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 一排又一排的箭射了过去,守城的士兵倒了一批又一批,巨大的圆木和凶猛的战车一下又一下的砸着大门,传来的哄哄声让城内的人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战争的与生俱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却也有不少青壮年拿上自制的武器登上城门,将那力图通过云梯攀入城门的士兵们给打落城墙。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家园更重要。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城墙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袍的身影,射出的一箭上绑着醒目的红布条,直奔对方主帅而去,从箭的速度与准头来看,目的并不是射中,而是希望能看到布条上的字。 对方的队伍有一人走了出来,身披铠甲,面容严肃冷峻,只一双眼睛精光四溢,随着他的一扬手,敲鼓声,射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攻城的士兵都看着自己的主帅。一时之间,原来的喧闹声杳不可闻,似乎传递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偶尔的血腥气告诫着众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流血的战争现在只不过是暂停。 令行禁止,这是一只很强硬的队伍。 “石信忠!某乃杨霖!”高高城楼上的那抹红色身影大声呼喝着,那发问的人年纪大约在四十许,面庞白净儒雅,一派山高水长的风范,即使面对如此境遇,表情仍然是不动声色的。 “杨大人,打开城门,降了我罢!”石信忠的声音浑厚低沉,透着血意传了过来。 “石将军为何要如此做?岂不知这是谋逆大罪?”杨霖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谋逆?”石信忠轻笑一声,道:“这天下,已经不是白家的天下,若是姓叶的能坐得,我石某为何不能坐得?” 队伍中的士兵看着眼前的将军,眼神闪着狂热,高举起矛戟盾钺,大声呼喝起来:“将军!将军!将军!” 杨霖无言,默然良久,石信忠开始不耐烦起来,“姓杨的,你可知,你现在若是忠于新朝,岂不是叛臣么?石某忠于白家,忠于兴国,可从未说过忠于叶嘉由这个皇帝。” 杨霖面色灰白,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石将军,杨某会为将军打开城门,可将军是否答应杨某一个条件。” 石信忠的眼角跳了跳,所以说他最不喜和文人打交道,一句话要掰成几句说,拐来绕去,又有什么意思? “你说。” 杨霖深吸了一口气:“我打开城门,石将军可否保我一城百姓的平安?” 石将军哈哈大笑道:“这个自然,杨大人如此爱民,不若归了我麾下如何?待石某他日成事,必少不了杨大人的好处。” 杨霖看了看脚下的那些士卒们,闭上眼,眼前全是一路赶来百姓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拦路乞求的声音,想到萧如风跟他讲的话,一时之间心痛难忍,当忠君和爱民二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他想,他只能选择他的百姓们,他治下的百姓,他不忍他们受难,不忍他们家破人亡。 杨霖睁开了眼,看了看天边,天边一轮夕阳残红,晚霞晕染着青山,多美的景色啊,杨霖舍不得眨眼。 底下的石信忠已经开始暴跳了,暗骂这人还有完没完,文人最爱搞这些个伤春悲秋,实在是欠揍。 正在石将军快要忍不了,准备强行攻城的时候,杨霖终于悠悠叹了口气,“石将军,望您说话算话,杨某对不住兴国,对不住先帝,只能以死谢罪!” 说着回过头来说:“我死后,开城门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抹红色的身影已经从高高的城楼上飘然而下,宛如秋日掉落的红叶。 守城的士兵皆目眦尽裂,有人大吼:“大人!” 红叶飘落到一半的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斜飞过来,抱住了杨霖的腰,带着他飘然落地,身姿优美,如落地蝴蝶。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那突然飞到城墙下接住杨霖身影的不是别人,却是萧如风。 杨霖脸色惨白,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思来的,却不想被人救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却听到救下他的人似笑非笑的道:“杨大人,城还没破呢,何必这么着急寻死?” 杨霖不自觉的一把攥住他的手,嗫嚅着嘴唇,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石忠信却气的跳脚:“你又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让不让老子好好的来攻城了?! 萧如风松开手中还在颤抖着的人,转过身,看到石忠信已经驾着马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拿出挂在腰边的折扇,打开,对着自己扇了扇风,顿时觉得非常满意的笑道:“石将军,你这脾气么还是要改一改,做什么这么着急呢?” “有事做事,没事儿给老子滚开,没看到老子要准备攻城么?” 石忠信很不耐烦的将手里拿着的枪朝着地下戳了几戳,他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跟着弱鸡似的杨大人会寻死,不过他没死,现在城门他是主动打开啊还是等着他攻啊? “哎呀石将军,慢着来,急什么呢。” 萧如风慢条斯理的笑道,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侍从终于赶了过来,一个递帕子,一个提着香炉。 “我说你这人娘们唧唧的做什么呢?还是不是男人?” 石信忠对萧如风的行事很不待见。确切的说,是相当的不待见,加上萧如风长的美,不觉摩挲着下巴想着眼前的美人莫不是女扮男装? 萧如风道:“石将军,今儿个若是有人不想你攻城你待如何?” 石将军怒了,“哪个敢挡老子的道老子剐了他!” 萧如风皱了皱眉头,觉得眼前的人真是既粗俗又无礼。 “如果是我呢?”一个低低的带着点喑哑的声音响起,似乎在石信忠的耳畔炸了一个雷,石信忠差点从马上狼狈的滚了下来。当看到缓缓走来的一队人马时,不觉脱口而出:“殿下?” “是我。”低沉的嗓音里似乎还带着点儿微微的喘息声,眼前的人面容清冷英俊,那双眼睛沉默,带着从深潭里泛上来的冰冷的水汽,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着微微和暖的迹象。 “殿下?殿下!”石信忠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到白乾的身边,郑重的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军礼,“某以为,以为殿下已经遭遇不测,现在看到殿下安好就放心了!一定是先帝在天保佑着。” 看着身强力壮的汉子的嗓子甚至有一丝丝的哽咽。 一旁的杨霖终于也不颤抖了,他脑中回荡着之前萧如风对他说的话,一时之间怔住了,果然,兴国皇室的血脉仍然还在么? 白乾扶起了石将军,也有一些动容,“石将军,咱们好久不见了。看看这是谁?” 石信忠其实早就发现了陈彦戎的身影,只是心里激动,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本是陈老太爷的部下,在作战中九死一生,若不是陈老太爷没有放弃他,他早就是沙场中一缕游魂,哪里的将军,哪里的家人。 陈彦戎走了上来,两人相见,仿佛是两世相隔,陈彦戎声音有些颤抖:“石大哥,没想到还能见你,真好。” 石信忠拍了拍陈彦戎的肩膀,兄弟抱在了一起,石信忠道:“戎哥儿,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沉稳了这许多,是大人了啊!那时候知道你的消息,老子恨不得杀过去,我是看你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么!” 说着挠挠头笑了:“老子本来还想着也跟着举兵起义什么的,反正不能让那个姓叶的坐了这江山去。” 萧如风赶来救杨霖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城内安抚百姓了,他的一路人马是直接找到陈阿娇身边的侍女的,陈阿娇一听,也顾不得其他,脚步匆匆的从萧府赶到了城墙上,一路上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直弄得灰头土脸,头发都散了。彼时城中混乱,城墙上的士兵们均全神贯注不敢大意的盯着城下的状况,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去顾及已经奔上城墙的陈阿娇。 身后的沈缘和杜迎春也都赶了过来,守兵们后知后觉的发现陈阿娇后正想将人赶下去,却在看到杜迎春的横眉竖目后静悄悄的没有了声息。 阿娇不知道之前的攻城是什么样子,但她想象中的应当是比较残忍的,因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告诉她这里之前并不和平。 她心里暗暗祈祷,白乾的队伍能够救下这一座城,不止是为她,也是为这城中的人命,她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仍然知道在古代的战争中,从来不存在怜悯与慈悲,那些屠城的故事,那些为了继续作战食人肉的故事,并非前世的传说,那么这个时空里,想必也不会差太多。 阿娇在登上城门的那一刻仍然是满心的惶急无措,她想她还是要好好的去学习一下武功什么的,不能偷懒,好歹现在身体不过十二三岁,还来得及,种种纷乱混杂的思绪却在看到城墙下的那个影子时悄然清明。 那是阿娇第一次见到白乾骑着战马上的样子,少年战马,铁盔银甲,阿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这种快夹杂在对死亡的不安与场面的混乱里,显得妖娆又无法拒绝。 最后的结果是出乎陈阿娇的意料的,最后自然是城门打开,但是迎接的是两支队伍,或者更确切的说,最后合编成了一只队伍,因为石信忠归入了白乾的麾下。 阿娇看到那个石将军,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记得并不清楚,虽然是武勋之家,她也是很少去前院和校场的,只是依稀记得在陈彦戎的身边见到过。 石信忠看到陈阿娇的时候眼眶又红了,道:“这是小小姐么?也长这么大了。” 白乾在湘城大大方方的露面,还扯起了复国的大旗,这让在兴国皇宫中的人气的快要发疯,直接摔了好几个杯子。 叶嘉由最初并没有对那个位子很期待,他一个孤儿,被苏家领养,细心教导,也是一心想报效朝廷,可后来,命运开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就一步一步的被推着往前走,后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新朝正准备迁都湘城所在的长安郡,白乾就直接领兵占领了湘城,虽然湘城并非长安郡的首府,但人烟阜盛,其实力是不可小觑的。 北边有陈苏两家合并的军队,南边有白乾的军队,新朝夹杂在其中,似乎寸步难行。 在宫殿里的叶嘉由面色发青,一旁的內侍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安美人来了,在殿外。” 新朝建立,死了不少官员,效忠于白家不愿意归附新朝的统统被叶嘉由给杀了,一个不留,留下来的是惜命的,但叶嘉由心里面也明白不能重用,最好的方式只能提拔自己亲信,这安美人是那惜命的臣下送上来的女儿,长得漂亮且温柔,很是得叶嘉由喜欢。平时也多宿在安美人那里。叶嘉由一直想着,这安美人的父亲虽然背叛前朝投靠了自己,但美人不错,位份也是可以往上提一提的。 叶嘉由摆了摆手,示意內侍让安美人进来。 安美人脚步从容的进了来,她容颜温婉,身姿窈窕,望之可亲,也正是这份可亲让她在众位美人中独得叶嘉由青睐。 “陛下,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妾身刚刚炖了银耳乳鸽汤,您尝一尝。” 边说着边打开一个白瓷小盅,盛了一点出来自己先喝了,再端到了叶嘉由面前,叶嘉由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勺之后,就恹恹的歪倒在宽大的榻上。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安美人莲步轻移,半跪在榻上,手指轻巧的在叶嘉由的太阳穴边温柔的按揉着。 叶嘉由心里的郁结散开了不少,又似乎突然想起一般问安美人道:“她今天可食用了一些?” 安美人在叶嘉由身后,面部表情变了几变,有些勉强的笑道:“食用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些,陛下放心。” 叶嘉由点点头,叹道:“有你在,朕自然是放心的。她若是像你这边,朕何须这般烦恼?” 安美人笑了笑,只是眼睛却没几丝笑意,她目光似乎不经意的流转,看到矮几上放了一本游记,便用手拿了起来,略微翻了一翻,道:“亏得妾身还以为陛下不舒服,心里正着急的紧,哪知陛下还有闲心看游记呢!” 这番亲近带着点撒娇的话让叶嘉由心里很受用,拍了拍她的手,道:“朕心里怎么没事呢?” 安美人眼珠转了几转,看到书上正打开的那页,抿嘴笑道:“陛下心里的事是不是想去北边走走?妾身看陛下在看关于北边的游记,妾身家里有个先生就是北边来的,知道北边的很多奇闻趣事,陛下要感兴趣,不妨召进来解解闷子?” 叶嘉由眉色一动,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当下就派人到安家去寻这位叫方生的先生来。 服侍叶嘉由休息后,安美人步出了宫殿,行走在花园里,花园里秋菊已经快要凋零,安美人似乎很是可惜的蹲下身来,凝目注视着一朵金丝吐蕊,稍后,折了下来,递给身边的內侍:“虽则秋末,花开正盛,去吧。” 內侍接了花,不做声的退下了。安美人又凝目了许久,方才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宫里的一个宫女走上前来:“娘娘,兰叶姑娘说有话要跟您说。” 安美人微微颔首,走进了内殿,此处被赐了不少宝物,装饰豪华,却掩盖不了床上躺着的那人的颓败的气息。 “放我走。”躺着的人面容枯瘦,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安美人挥手屏退了众人,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那人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似亲昵似心疼:“兰叶,怎么这么不乖呢?你好好的,陛下才开心啊!” “我好好的?”兰叶冷笑,“全家都被杀了,就留我一个,你要我好好的?那人不过当我是苏君兰的替身才留得我一条命,我为何要好好的?” 安美人叹息道:“兰叶,市井中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能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兰叶闭上眼睛,不想看眼前的人,“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没想到你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如果不让你这样,我哪能那么容易见到陛下呢?”说着呵呵笑起来,“苏君兰是陛下心里特别的存在,你自然也是,陛下放不下你呢。” 兰叶眉眼紧皱,似乎想要压抑着什么,奈何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给我解药,我帮你固宠,扶你到那个位子,然后你放我走。” “叶儿,我以为你会报仇的。”安美人似乎有点意外,“叶嘉由杀了你全家,你没想过要报仇?” “报仇”兰叶自嘲的笑笑,似乎安美人说的是一个大笑话,眼睛最深处却有一道亮光划过。 湘城经过那一场攻城的风波后,一切似乎都又回归了原来的风平浪静,但增加的守军却彰显着这座城池并不太平。 湘城确实是一个香饽饽,香到白乾公然占领之后,就有不少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陈阿娇决定重拾她的练武大事,不要求有多高明精深的功夫,但是自保是必须的,阿娇头脑冷静,知道未来面临的是什么,而且她也有自己的计划,准备将虎子培养成武功全方位发展的人才,这么好的资质,不使用简直是浪费了,阿娇想到后世里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什么飞檐走壁啊,凌波微步啊,心里痒痒的。 天气渐渐变凉,马上要入冬了。 阿娇今天心里很高兴,因为北边的哥哥们竟然传来了消息,这让她很振奋。 还有一封信是给白乾的,白乾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无他,因为就要入冬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一支军队赖以生存的根本,可是陈家兄弟的队伍现在遭遇了粮草不继的困境。 阿娇去看白乾的时候,白乾正自个儿抱着酒壶一杯一杯的喝酒,阿娇不觉有些生气,夺过了酒杯。 白乾有些醉眼朦胧的看着阿娇:“阿娇,娇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北边的一支队伍,南边的一支队伍,让我怎么选?” 选择北方,刚刚到手的湘城势必要放弃,即使有石将军在,等他调走了军队后,以着现在情势,在各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湘城保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如果不往北方的话,陈家军无以为继,苏家也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北边又有秦国和羌国。而萧如风的暗探回来报,秦国和羌国的暗使已经到了京都,只是身份隐蔽,无法下手。如果新朝和秦国羌国联手,他不敢想下去。 白乾很头痛,因为这似乎是个死局。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癸丑年年末,天气突然变得寒冷,昭示着今年的冬天来得要比往年要格外的早一些,对于生活在湘城的人来说,这一年尤其值得记忆,因为多年未下雪的湘城竟然有了开始下雪的迹象。 有站立在门檐下良久的老人目光看的很远,看着这有些低沉的天色,想起来应当喊自己儿子多准备些柴火和炭回来。 “爷爷,这是雪吗?”童稚小儿仰面看着白发苍苍的老者,双眼懵懂清澈,娇嫩的手心里躺着正在融化的小小的冰粒子,“好小,化掉了!” “这还不算是雪呢,”老人抬手轻轻抚摸着小童的头发,“这边的雪啊,是轻飘飘的,白白的的。” “那一定很漂亮!”小童搓了搓自己红红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今年会下很大的雪吗?” “很大吗?也许不会,可是,会下很久的吧?湘城的雪,是会等雪的。”老人喃喃自语。 “雪会等雪?”小童一脸的好奇,不明白什么叫做什么叫做雪会等雪。 “是啊,这一场雪和下一场雪是恋人呢,总是要见一面才能心甘情愿的离开啊。” “爹,您又在说什么呢?”穿着厚实棉衣的男子走进院子里来,抱起了小童,有些担忧的道:“湘城里还好,我这一路行来,今年似乎很难熬过去。” 老人没有作声,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渺远,这一场雪,能保住湘城的平安,还是造就更多的杀戮? 阿娇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白乾了,她总感觉最近心里不是很定,就闷在屋子里面练习大字,来到古代后,她就喜欢上写字,那一张张的字帖陪伴了她很多寂寞的时光,也能够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看到阴沉的天色,听到丫鬟说已经下雪了,她披着大氅准备出去走走,那天,白乾问她,走还是留,她怎么回答来着。 她记得她说,打过去。没有退的时候,就只有进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 园子的地面已经变得湿湿滑滑的,小小的冰粒子落在地上就变成的水,园子的两边种着的桂树已经有了些年头,有着很大的树冠,阿娇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脑袋里就开始回荡着小时候传唱的一首歌曲:八月桂花遍地开。 桂树的页面带着的小冰粒还没有化完,孤孤单单的在叶子上抖抖颤颤,天上似乎已经开始有细小洁白如绒毛般的雪开始飘落。 桂树的前面站着一个人,没有穿着大氅,也没有穿着盔甲,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月白袍子,就是这湿冷冷的天气中独自骄傲的风骨。 “看什么呢?”阿娇站在背后笑问,白乾却兀自盯着桂树出神,身上被冰粒子和刚落下的雪花打湿了似乎还毫无所感。 阿娇又问了一遍,白乾从怔愣中回神,看着阿娇冻得有些通红的脸颊,连忙搓了搓手,将手心搓热了,捂到阿娇的脸颊上。 有一丝丝的热气和燥意顺着阿娇的心里窜到了脸颊,似乎是白乾手里带来的温度,将阿娇的面容晕染出了一片温润的绯红。 “冷不冷?” “如果不站在雪中的话,就不冷了。”阿娇笑道,说话时的颤动惹得白乾的手情不自禁的在阿娇的脸上又揉了揉,才依依不舍的带着阿娇回到了廊檐下。 “下雪了,让如风多给你准备几个炭炉,天儿冷,小心冻伤了。”白乾牵着阿娇的手,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 阿娇有些愣愣的看着宽袖下牵着的两只手,小的时候也是牵过的,可是却感觉有些东西开始变的不一样了,掩饰住自己内心的一些不自在,阿娇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道:“京都的雪比这儿大多了,没想到湘城也会下雪呢。” 白乾沉默了一会,有些怅然:“是啊,本来以为今年会看不到雪。” 听到这句话,阿娇不由转过头看白乾的侧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记忆中那个有些瘦弱的小男孩不仅长得高大起来,脸庞也开始有了棱角,那曾经因为正熙帝和自己舅舅的不愉快,似乎也被这雪遮盖住了,再让人看不见。 “决定了?”阿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来以为他会选择北边,却没有想到扎根在湘城。 “北往南迁,”白乾也并不隐瞒阿娇,“宫里面有消息传出来,羌国和秦国的特使已经和叶嘉由牵上头了。” “羌国和秦国一直对我们兴国虎视眈眈,他们暗地里来,打的什么主意?”阿娇皱眉,这件事情,她大概也知道,羌国和秦国的暗使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来,反而暗地里找到新朝皇帝,必然是有什么打算的,如果叶嘉由和羌国秦国联合,那么驻扎在北边的哥哥和舅舅—— 阿娇神色一凛,明白了白乾为什么想要北边的军队往南边迁移,不过叶嘉由想要和羌国与秦国联合,新朝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阿娇不太敢想下去,白乾却道:“为了联合,可能羌国和秦国还要派公主来和亲。” 和亲?阿娇微微诧异,随即了然,为了结成盟约,婚姻自然是最好的筹码,不由冷笑道:“怎么,现在不找我了?” 白乾看着阿娇,面容纠结,似乎挣扎了许久才告知阿娇真相:“他们还在找你,叶嘉由准备封你为护国公主,想要送你去和亲。” “什么?”阿娇不可置信的问道,“叶嘉由疯了吗?!” 白乾握紧了阿娇的手:“阿娇,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他得逞,我会保护你的。” 阿娇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与其说是愤怒生气,倒不如说是啼笑皆非,她大概了解了一点叶嘉由对自己母亲的那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可是现在却报复到她头上来,又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是愤怒多一些还是荒谬感多一些还是耻辱更多一些,当夜,阿娇就找到了萧如风。 “萧美人,能不能帮我送封信给现在屁股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当然得神不知鬼不觉。” 自从知道彼此真实的身份,阿娇也不跟萧如风客气,经常美人美人的叫,萧如风也不生气,随他叫去。听到阿娇的要求,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阿娇递给萧如风一张纸,萧如风看了,心里面转了几转,笑呵呵道:“我还是很相信萧家的实力的。” 叶嘉由从安府回来,心里一直在想到那个叫做青峰先生的提议。却看到自己桌案的一个奏折下压着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十六个字: 相鼠有齿,尔何无止,尔若无止,不死何为? 下面署名:苏君兰之女 叶嘉由将纸重重放在桌子上,唤来一个暗探,吩咐道:“去查,谁送来的。” 暗探领命离开了,叶嘉由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的那张大逆不道的纸条,似笑非笑的问身边的內侍:“景好,你说说这写的什么意思?” 一边的內侍眼光一扫,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五体投地,战战兢兢道:“回······回陛下,奴才···奴才不知。” “朕是这么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么?不过是一个故人怕我忘了她而已,这是提醒我要赶紧找到她呢!” 內侍战战兢兢的不敢起身,他小时候也跟着师父习过字,略通过一些文墨,如何看不出来,这张纸里写的是骂人的话。这是骂皇帝无耻,让皇帝赶紧去死呢,没看到,皇帝气的连一向很注意随时使用的“朕”都不用了······ “好了,你起来吧。”叶嘉由有些不耐烦的扬手,內侍连忙站起来,恭敬的站好,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心里面明白,住在阳春宫的兰美人恐怕今晚又要讨不了好了。 连他这个没有子孙根的在宫里呆的已经冷心冷肺的人守在锦帐外听着那动静都觉得兰贵人可怜的紧。 正文 第六十章 癸丑年的冬天的雪下了很久,但是癸丑年这一年的冬天也不只是下了一场雪这么简单。这一年的冬天,刚刚建立不久的新朝在雪灾的打击下岌岌可危;这一年雪化的时候,随时看见冻死在路边的饿殍,却已经让人因为见的太频繁而麻木了一颗心。 这一年,北边的两军秘密汇合,集体往南边迁移,在迁移中,新朝派兵猛烈攻击了几次,却最终因为后继无力而选择了防守,尽管新朝皇帝看着白乾的实力将会在军队再一次合并后壮大却无能为力。且不再想着迁都长安郡。又有几方势力或合并或独立在原来的大陆上,大大小小的政权相继脱离新朝建立,而最主要的还是白乾的势力和新朝的势力以及西南王的势力三大势力相胶着。 知道北边冬天太冷,白乾直接飞鸽传书,要求军队直接往南边行进,不必考虑去夺取城市,务必在保存最大实力的情况下在南边汇合。 天气晴朗,却并不代表着寒冷的退却,冬天的早晨,宽敞的道路上有几匹马奔驰而过,带起了些微的尘土,道路的两边是上了白霜的枯草,零落的树木上也是晶莹的颜色。 虽然世道不太平,过年总是能带着一点喜意出来,辞旧迎新,破除旧秽,迎接新春,一切都带上了对未来的一些希望,哪怕这些希望非常渺茫。 “公子,前面有村落,我们要不要去歇一下脚?” 马上的人点了点头,准备到前面的村落讨一口水喝,策马行走了这么久,阿娇觉得就算自己不累,身边的人也需要歇息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村落距离官道有着一小截距离,村落的不远处有一处呈弯月形的很大的水塘,水塘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黑瓦白墙,在晶莹的霜冻中带着些萧索的诗情画意。 进了村落后,几人随即下马,找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准备敲门,门却是半掩着的,身边的侍卫见久敲不开,就直接将门推开了。 门被推开后,阿娇发现原来是一个厨房,靠墙一个大橱柜并一个看起来是用来吃饭的方桌,一边是灶台,只是这些俱都落了一层灰,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住了。厨房后是一进院子,院子里看起来似乎养着一些家禽,可是工具都在,就是没有什么生气,正房的门是关着的,侍卫正要推开,阿娇道:“等一等。” 侍卫的手停在了半空,阿娇带着侍卫退了出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整个村落安静异常,似乎人们突然都消失了,这么冷的天,人都去了哪儿? 阿娇想到自己离开的时候,白乾牵起自己的手,很担心的道:“阿娇,能不能不要去,这件事又不是非你不可。” 确实并非是非自己不可,可是她并不想永远被人庇护,她想自己变的强大,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够独立,她必须要走出来,这个道理,从陈家覆灭的那天之后,就越来越深刻的镌刻在她的灵魂里。 她想前世里所说的要独立要独立确实是人间至理,可惜那时候的她,包括刚到这个世界的她都觉得混吃等死,有人庇护最好了,可事实用寒光闪闪的刀剑在质问她,如果你失去了护佑呢? 苍天有着翻云覆雨之手,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歌舞升平会不会突然变成衰草枯杨,当年的珠玉红颜会不会沦为黄土白骨。 阿娇在前世看过一句话,打仗打的更多是军备,古代的军备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粮草,粮草靠什么获得,银子。尤其是天灾**,粮草价格不知道翻了几番。她哥哥与舅舅的军队其实迫切需要粮草支应。连新朝都后继无力了,更何况是野战军。 虽然说,冬天过了春天就要来,可是春天来之前,这个冬天还是必须要过。 阿娇使劲的搓了搓手,她这次来,也是因为萧如风萧美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萧美人在她面前叹了好几回气,明里暗里的问那些金矿银矿玉矿的事情,阿娇心里面明白,正好也契合自己想要做点事的想法,便主动提议,虽然提议之后,白乾的面色比这冬天还要冷的冻伤了好几个人,但是陈阿娇一旦决定做什么事了,就很难有人去改变,白乾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脸色才难看的紧。 将大氅裹得紧了些,阿娇想,这里其实也没有京都冷,只是风里面带着水汽,感觉格外刺骨些,她走的时候,白乾说,不管找得到还是找不到,都一定要在春节前赶回来······ 正在阿娇思索的当儿,一个侍卫已经走过来禀告了,那之前没推开的房门内,也是空空荡荡的,另一个在四周查探的侍卫倒是发现了周围有不少新坟。 “如此——”阿娇想到,就直接命令道:“我们先上山吧。” 阿娇说罢,喝了一口随身带的水,已经凉了,冰冷的水顺着喉咙灌下,冷到了心肺里,恰如眼前的安静的村落所带来的最让人不愿意正视的猜测。 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安居乐业的时代呢? 几人重新上马,直接往山奔去,因为之前没有料到村落里会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没有料到连个向导也找不到,随行的丫鬟有些担心,她没调过来伺候主子之前,也是经常被派到外面办事的,知道没有人指路就这样贸贸然进山到底有多危险。 阿娇也想到了这一点,可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山脚下,便也不愿意就这样无功而返,再加上现在的需要,于是命令众人直接进山。 阿娇想,前世自己好歹也算一个半拉子驴友,也有一些野外露宿扎营的经验,想来应当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但阿娇却忽视了她的前世所谓的野外露营都是建立在景区已经被开发的前提下的。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湘城位于江南靠南边一带,冬天的山林中依然有不少树木保持着苍绿的颜色。虽然下雪,但是雪下得并不是很大,路上很是湿滑,山的对面有着颇为平滑的一面石壁,石壁上的瀑布已经被冻住了,结成一片薄薄的冰幕。 山林中无法跑马,几人只好牵着马走,树上不时掉落几缕碎雪,簌簌有声,因为没有向导,所以阿娇一行一路走来很是艰难。 白乾在阿娇临出发的时候就很不放心,因为是冬天,未知因素太多,可惜阿娇很是固执,当然他明白阿娇肯定是知晓了军队此时的处境才做出此举。因此派过来的人都是可信任的武艺高强的人。 几人行走半天,终于穿过山脉到达两山之间的谷隙,一条河流蜿蜒在两山之间,河流没有上冻,河水仍然不急不缓的流着,河岸是被冲刷出来的河滩,阿娇兴奋的跑上去,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一条就应该是当年她在图书馆查资料时查到的那条金沙河,那条有人探险进山发现沙金引起轰动的河。 她赶忙跑上前,用自己出发前特制的小工具淘出淤泥,有取了水,拿了滤网,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些闪烁着金色的细小的沙粒,阿娇小心的将这些淘出来的沙粒用荷包装好,准备回去找可靠的工匠看一看,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么这里将会是一大笔财富。 一行几人正准备往回赶的时候,却听到了雪掉落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队伍里的常得擅长听音,立刻对众人道:“不好,前方有狼群。” 阿娇顿时惊呆了,狼群,那不是草原上生活的物种么?不是生活在北方的么?为什么南方竟然也有狼群,这不科学啊! 但不管陈阿娇怎么想,众人还是将阿娇围了起来,无他,因为这些人当中,陈阿娇虽然也会比划几下,但整体实力最弱却是容不得她有丝毫辩解的。 此时已近黄昏,本来应该在太阳未落前就要出山的,但遭遇此变故,很明显不能那么顺利了,不多时,他们就看到了有好几头狼慢慢靠近了他们,饶是常得这些人武艺高强,但面对这些天色还亮的时候眼睛就呈现出绿幽幽的狼群,心里面还是有些瘆得慌。 “我们牵住这些狼群,舒衣你带着公子往我们来时的路跑,到时候我们跟你们汇合。”常得的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剑,抵在胸前,和头狼对视着。 头狼浑身雪白,毛色光滑,阿娇看着有些出神的想到,这不挺像萨摩耶的么?还挺好看的。 “可是,万一我带着公子遇到了新的狼群怎么办?”舒衣使得是一条鞭子,她以前即使帮主子出任务,那也没到过山区,也没跟狼群对峙过啊,对敌经验为零。 常得内心叹了一口气:“我在来时的路上洒了药,就是为了保证安全的,快点,要不然来不及了。” 常得几人和狼群绕着弯子,头狼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常得的时候不觉有些出汗,不过内心倒也并不太过于害怕,他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只是目前情况有点棘手,他们必须要保证他们的主子能退回到安全的地方。 狼群是很聪明的,头狼一跃而起冲向常得的时候,其他的狼突然就转换了队形,准备对几人各个击破,常得不禁骂道:“这狼简直成精了。” 有两匹狼追着阿娇和舒衣跑,阿娇惊慌失措之下,一脚踩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舒衣大喝一声,两狼却朝向她直扑了过来,舒衣没有办法,只好全力对付眼前这两匹狼。 阿娇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次从高空坠落的恐惧感,而且还是两次,一次是滚落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紧接着就不知道掉到哪个地方去了,只是掉落的土地似乎很是柔软,她摔得七晕八素,却并没有晕过去。 挺清醒的阿娇慢慢睁开眼朝四周望去,这一望不觉惊起了一身冷汗眼前有一双精亮的眸子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等回过神来,阿娇方才发现,这是一个凹进去的洞穴,洞穴上还乱七八糟的铺了一些干草,干草上半卧着一匹也是浑身雪白的——狼? 阿娇有些不确定的想,这应当是狼吧?浑身毛但看起来又有些脏兮兮的,看着像一只流浪的萨摩耶,眼睛傻不愣登的倒是有点像二哈,但是又是在这里,阿娇有些不确定的想,伸手摸了过去,毛还挺软的,那狼也不凶,只是低低的呜咽着,似乎有些痛苦,阿娇这才看到眼前的这个大型动物似乎腿不能动,阿娇试探的摸了上去,那狼顿时龇牙咧嘴起来,阿娇很确定那狼的表情就是龇牙咧嘴。 阿娇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风中凌乱了,须臾又听见小小的几声呜咽,来自这个大白狼的身后,不多时,一双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是两只小小的白狼,看起来应当是刚出生没有多久,眼睛黑亮亮的盯着她,然后慢慢的将身子拱了出来,欢快的跑到阿娇的身边,蹭了蹭阿娇的衣角,然后一边一个拖住阿娇的一角,撒娇卖萌的让她去看那白狼的伤势。 这是狼吗?这真的是狼吗?真的不是狗假扮的吗?阿娇心里正滚过无数道天雷。 好在阿娇随身带了不少伤药,又拿来几根树枝,撕下了自己的衣服将白狼的伤腿绑住,白狼眼神的傻愣愣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又伸出舌头慢慢的舔舐着其中的一只稍显瘦弱的小白狼,阿娇这才发现那只看起来很是瘦弱的小白狼的屁股后面是暗黑色的,看起来应当是血迹,阿娇仔细看过去,原来是一道伤口,小白狼呜咽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阿娇心软,用随身携带的水将撕下来的布浸湿,轻轻擦拭的小白狼的伤处,然后上了药,包扎了起来,边包扎边碎碎念的说道:“哎,我真是心好,我的同伴们正在被你同伴们欺负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希望他们平安,希望你们不要那么凶狠——” 想着常得舒衣他们可能会被狼撕成碎片,阿娇包扎的手顿了一下,整个人打了个寒噤,那白狼似乎心有所感,突然昂首长嚎。 阿娇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下子确定,眼前这是狼,却是不是狗,因为这狼嚎听起来相当正宗。 常得和舒衣几人正和狼斗的难解难分,各有受伤,只是这群狼看起来似乎不仅是体力好,智商也很高,常得再一次在内心感叹,这些狼果然成精了。 正在几人越来越吃力的当儿,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悠长的狼嚎,常得不觉两眼一黑,完了,不是又有狼群来吧。 正在常得几人感到绝望之际,那头大白狼忽然顿住也回应了一声长嚎,接着狼群就突然撤退了,快得让常得反应不过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常得和舒衣汇合之后才发现大事不好,因为他们把自个儿的主子给弄丢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还没到十五岁呢,失落在山林里,这可如何是好,几人顿时一头大汗,连忙四处搜寻。但又顾忌狼群,而他们人手太少,就分了两个出来,立即回去禀报情况,请求派遣更多的人来找,剩下的几个人不敢单独行动,毕竟是山林,再遇上什么狼啊野猪什么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边常得几人正满头大汗着急的寻人,那边的陈阿娇也是同样的满头大汗。 她刚刚把小狼清理好,又将干草稍微整理了一下,一转身,就发现了好几头狼站在自己的身后,顿时惊的魂飞魄散,想着自己的一条小命是不是就此丢在这儿了。 那半躺在地上的狼和头狼互相呜咽了几声,不知在交流什么信息,那头狼眼里绿幽幽的光就忽然淡了下去,竟然慢慢的温柔起来,那两只小白狼跑到头狼面前亲昵的蹭了蹭,又跑过来阿娇身边乖巧的半蹲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阿娇瞧。 那头狼慢慢的踱步很是优雅的走了过来,没错,确实是优雅,阿娇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是更大的恐惧攫获了她,她其实挺想撒开脚丫子赶紧逃跑的,可是身体僵直,一动也不能动。 听说熊是不吃死物的,狼吃不吃?如果自己装死会不会感觉好一点,阿娇有些绝望的想。 尽管阿娇对死亡并不是特别的恐惧,因为她始终抱着一点儿希望,认为死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但这并不代表她很乐意变成狼的食物,这太凶残了。 一瞬间阿娇的脑海告诉运转,涌现无数念头。 那头狼却低下头,轻轻舔舐着阿娇,很是轻柔,似乎是在无声的安慰着阿娇。阿娇回过神来,看着头狼,嘴角也没有血,也没有拖什么尸体,后面的那些狼嘴角也都干干净净的。 阿娇松了一口气,看来常得他们是安全的。 人一旦放松下来,戒备的情绪也随之消失,阿娇尝试着伸出手来,慢慢摩挲着头狼的身体,毛发柔软,摸起来很舒服,阿娇不觉慢慢绽出微笑来。 太阳渐渐落山,山林里慢慢入夜,阿娇站起身,没有看到有人来找自己,也没有听到人声,夜间山林温度降的很低,群狼抱在一起取暖,阿娇东翻西找的终于找到一些干枯的树枝出来,用随身带的火镰点着了,那群狼显然有些怕火,只远远的蜷缩在一起趴着睡着了,阿娇一个人裹着大氅,双手搓着取暖。可是脑袋却兴奋的很,完全睡不着,当然也不太敢睡。 睁着眼看看火堆,又看了看山林的上空,天空是深沉的暗蓝,天幕上的星辰虽然明亮,却也带着冬季的寒意,不过看着星空看着看着,阿娇倒是发现了北斗七星,这一下子,很激动,找到北斗七星,就可以辨明方向了,阿娇决定出山之后立即就动手做一个指南针。 低低的一声呜咽唤起了阿娇的注意,阿娇转头,看到头狼没有睡,正立在离她比较远的地方,眼睛里倒映着火苗的亮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表达。但是又畏惧火光,不敢走上前来。 不会是想来吃我吧?阿娇心想着,却也直直的看了过去。 那头狼看见阿娇看着自己,似乎有点兴奋,摇了摇尾巴,就沿着山洞的一角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看着阿娇,又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似乎在暗示着阿娇跟着自己走。 阿娇不觉想起来当初救白乾的那只后来被奶娘抱回去养的小袖珍犬,看着眼前的大白狼,阿娇还是很想叫它萨摩耶。或许又有什么想让自己看到的? 阿娇拿起树枝,简单的扎了一个火把,朝着大白狼走了过去。 看见阿娇跟着自己走,大白狼似乎很是满意,又摇了摇尾巴,径直往前走了。 阿娇不走不知道一走才发现原来这山洞内里弯弯绕绕相当的多,那大白狼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路的,七拐八绕的就带她走到了一个地方,借着火把的光,阿娇看到伸出来一个青石台阶。 难道是让我盗墓?阿娇不着边际的想着,今天可能吓怕了,要不然思维也不会这么发散。 大白狼嗓子发出低低的叫声,阿娇摸了摸大白狼的头,果然大白狼也没生气,阿娇笑了笑,她向来胆子大,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看看的道理。 “你会陪我一起下去的吧?” 大白狼看着她,又摇了摇尾巴。 白乾这一天都心神不宁,从阿娇出发之后,几乎是每一刻都要问一遍。 旁边闲闲坐着的萧美人喝着茶,嘲笑他,他也没管。 白乾有时候是不愿意坐下来细想自己的,他这一路其实也是被命运推搡而来,年纪小的时候母后痴情于多情的皇父,对他不管不顾;母后故去后,他在宫里屡次受到打压,连饭都吃不饱;等他长大成人,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队伍,却被逼宫差点身死。 阿娇在他生死之际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带给他欢乐,在他被那些皇子龙孙们孤立的时候还愿意走过来陪自己。 阿娇是自己此生最温暖的光,他是光投射出的影子,没有光的存在就没有影的存在。 小时候的感情伴随着时光一并刻入了自己的骨髓中,在岁月的洗刷下越发的沉淀且厚重。 阿娇,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到自己可以完全拥有他?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通人事了。 待阿娇长大,一定用世间最美好的绸缎给她做最漂亮的嫁衣,最明亮的南海珍珠做头冠,最—— “我说,主子,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一脸春心荡漾。” 萧如风美人在旁边看着搜罗来的情报,准备喝茶的时候一抬头看见白乾一脸傻笑的模样,不由嘲笑道。 白乾回过神,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毛笔滴下的墨已经将纸晕染了好大一块,不觉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不懂。” “是哦,我不懂。”萧美人冷笑道:“但你的表情我懂。这纸很贵的。” 白乾有些讪讪的。 萧如风正要继续调侃眼前的少年,却见随身伺候陈阿娇的舒衣慌慌张张未经通传就闯了进来:“主子,主子,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舒衣的状态很是狼狈,在山林里面和两头狼对峙了半天,还能衣冠整齐,那也只能被称之为奇迹,很明显舒衣不具备实现奇迹的能力,所以出现在白乾和萧美人眼前的舒衣衣裳被挂的一条一条,脸上和手上也有几道血痕,本来束的高高的发辫也散落了下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白乾几乎是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将一旁的萧美人吓了一跳,只因白乾向来表现的就是少年老成,持重谨慎,如此这般失态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过想来因为是陈阿娇,倒也是完全能够理解。 “她怎么了?” “我们遇到狼了,后来——我们跟狼打起来了,然后公子就不见了!常得他们还在找。” 舒衣的气还没有喘匀。 “狼?” 白乾脸色煞白,这一点他没有料到,而今悔恨的无以复加。 “立刻调兵,搜索山林,将人找出来。”白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下命令,找到阿娇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即使要做什么,也得是自己陪着。 萧美人也收起了刚刚懒懒散散的美人神色,一脸凝重的出去调兵去山林了,白乾早已经顾不得其他,直接飞身上马,带着两个暗卫直奔出事的山林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哪怕是南方,冬天的夜里也是冰冷刺骨的。但白乾已经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山林里渐次亮起火把,平时安静的山林里开始热闹起来,萧美人正找不到人心烦,却看到山林里有身影一晃而过,鬼鬼祟祟,肯定不是自己带来的人。 萧美人也没有惊动其他人,顺着黑影出现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追了过去。 对方的脚步快,萧美人的身形更快,几下功夫就抓到了人。 见到了眼前的人,萧美人倒是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是隐居于山林的高人或者山林里的神仙鬼怪什么的,但看着眼前明显是猎户装扮,还一脸抖抖索索的畏惧表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传奇话本看多了,顿时颇为失望。 猎户穿着破破烂烂,看着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似乎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手下的人将猎户抓到一处空地上,猎户很冷似的蜷成一团,畏畏缩缩道:“大——大人饶命。” 萧美人不回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猎户快要哭了,小命要紧,只好破碎的不成句的回答:“大——大人,小人不是有意要冒犯大人的,只是小人家里儿子饿的受不了,小人只好出来碰碰运气。” “碰碰运气?”萧美人冷声道,他是不相信这么简单的说辞的。 “是,是,小人本是山下猎户,叫李二虎,只是,只是前段时间,小人村子里遭到大难,小人正带着老婆孩儿去丈人家才躲过此劫,不得已只好藏到山林里,冬天又没什么吃食,实在是——” 李二虎心酸已经说不下去了,家中孩儿还小,冬天又猎不到什么食物,现在又遭遇官人,前路未卜,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听了李二虎的话,萧美人这次倒是相信了几分,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详细的问。 “大难?” “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小人回来后,村子里的男人都不见了,妇人孩子都死了,小人无法,只好简单收敛入土,那些人,小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萧美人摸了摸下巴,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简单。 “你躲在这山林里,就不怕狼吃了你和你家人么?” 李二虎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贵人,听到贵人说狼,倒是顿了一下后,方才回答:“回大人,这片山林里没有狼的。” “没有狼?”萧美人声音放的很轻:“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人在骗我?若你说谎,小心你的脑袋。” 李二虎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只是听家中老人们说,这山林原来有些古怪。” 李二虎不由庆幸自己的灵机一动,能够随机应变的想起来关于这个山林的传说。 听说不少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真假掺半,似虚而实,难道说,这山林还真有些古怪的地方? “回大人,小人听原来村中的长辈们说,这山林里面还有一座山,据说这个山叫做失月山,没有月亮的时候,这座山才会出来,山里面住着一个守着宝藏的山妖,养了很多虎豹豺狼,一旦误进了这座山,就被会咬死吃掉。” “哦?”萧美人语调轻扬,似乎很是感兴趣。 李二虎连忙磕头,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让我去找这劳什子的山,千万别让我去找这劳什子的山,千万别让我去找—— 还没祈祷完,头上就有人发话了:“这座山在哪儿呢,你带我去看看。” 李二虎于是将头磕的砰砰响:“大人,小人只是听前辈说过,小人自小在这山林行走,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什么失月山啊。” 萧美人冷然看了李二虎半晌,手一挥,让人给了李二虎一袋子钱,不要待在山林子里,出去另谋一条生路。 李二虎向来不是在村子就是在山林里跑,最远到过集镇赶集而已,没见过什么人物,也没见过多少钱,本来以为自己撞上大人物没活路了,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当下连连磕头,立马表示要带着老婆孩儿离开。 至于李二虎回到栖息的山洞里,看到老婆孩儿,将事情说了,又将钱袋子里的钱倒出来,欢喜自不必提。 萧美人从李二虎的口里得到了信息,也不敢耽搁,就找到了白乾,将这山林子里的古怪一讲,白乾顿时想到一事,问萧美人道:“兴国刚建立的时候,连四匹毛色一样的马都凑不到,虽然历经几代,情况有很大好转,但一直不比前朝,就是因为前朝将所有能搜刮到的宝物金银都藏了起来,却无人知道藏匿的地点,会不会就是在这失月山里。” 萧美人想了想,回道:“也不一定,毕竟是传说,也做不得准。” 白乾于是也继续想了,专心致志的去找陈阿娇,可是,将山翻了个底朝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见狼群,以及任何和狼群相关的东西。 哪怕他们的响动惊动了狼群将狼群吓跑了,也该能找到狼群栖息的痕迹,可是,什么都没有。但舒衣和常得又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萧美人想起李二虎的话,道:“主子,你说,那群狼是不是就是从那传说中的失月山出来的?阿娇姑娘会不会是误闯进了那失月山里?” 白乾一听,顿时更绝望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阿娇岂不是身陷狼群,生死不知?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白乾将人一直折腾到天明,几乎是将这座山林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见到阿娇。 萧美人见白乾面色青黑,身心疲惫,不觉想要劝白乾先去休息一下,白乾嗓子沙哑,却不愿意离开,哪怕有一丝可能,都不愿意错过。 或许,很多事情是讲不清楚的,当你在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也许会有光明钻进来。 白乾无力的靠在一颗树边仰首望天,心里焦急,甚至有些万念俱灰,这种找寻似乎是徒劳又无力,可是哪怕有一线希望都值得去坚持,就在白乾心里不断祈祷阿娇没事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影慢慢的向着自己走来。 那身影小小的,看起来还有些单薄有些瘦弱,可一步一步却走得很稳当,是他从八岁的时候就烙印在自己心里的身影,白乾恍惚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不停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当发现不是幻觉的时候,立马跳了起来,一个大步就迈上前去,长臂一伸,将眼前的人影牢牢锁住在自己的怀里,唇在阿娇的发顶上摩挲,浑身颤抖,只剩下没有热泪盈眶。 “以后,以后不能这么吓人了。”白乾的嗓子沙哑。 周围都是人,阿娇乍一见到熟悉的人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一下子被人抱住很是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挣扎着从白乾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奈何白乾的胳膊像铁箍一样将自己锁住,自己虽然有些力气,但跟对方根本没得比,保护好怀里的东西之后,索性也就不挣扎了。 萧美人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两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亲热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有碍观瞻,但好在人找到了,白乾那点心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索性就带人撤退了,将天地留给这两个小人。 “阿娇,你可真是把我吓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才好?” 阿娇有些无语凝噎,她并不知道白乾还有这样的一面,顿时感觉有些奇怪,幸而白乾的声音走的是低沉路线,要是清亮的娇嗔,阿娇不太肯定自己会不会一拳揍过去。 两人静静抱着,也没有人说话,直到阿娇怀里有小小的叫声传来,还有东西在一拱一拱的,方才让白乾松开了自己的手臂,低下头去看阿娇怀里抱着的小东西,小东西毛色白白的,浑身软软的,小小的,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天真无邪的望着他。 白乾伸手摸了摸,迟疑的问道:“这是——狼?” 阿娇点点头,笑了,“是啊,一头小狼,我叫它耶耶。”因为真的是很像萨摩耶。 白乾伸手温柔的摸了摸耶耶的头,耶耶很享受的拿头蹭了蹭白乾的手,白乾想,果然是阿娇养的狼,真可爱,只有阿娇才能养这么可爱的狼。 仔仔细细的查看后发现阿娇没有受伤方才放下心来,可是看到阿娇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被撕的一条一缕,鞋子还丢掉一只,整个人脏兮兮的,又心疼的无以复加,连忙上下又查看了一遍,殷殷问道:“可吓着了?” 陈阿娇虽然看起来狼狈,眼睛里的光却亮的惊人,白乾没能忍住,俯下身在阿娇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如羽毛拂过,也不敢用力。 阿娇却不解风情的将白乾推开了,白乾顿时感觉有些受伤,勇敢迈出去的一步顿在当下,也不知该是进还是该退。 阿娇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就将手里的耶耶递给白乾,白乾低头和耶耶黑亮亮的眼珠对视了一会儿,方才揽入怀中,看着阿娇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东西。 将怀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放好,阿娇才道:“猜猜看,我找到了什么地方。” 白乾蹲下身,仔细的看着阿娇放在地上的东西,有成方寸的金块,有碧玉清透的翡翠,有硕大的夜明珠,零零总总不下十几件,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白乾拿起一条手串,上面串了十八粒圆润的白色玉珠,颜色温润清透,触之生寒,白乾在手里转了一下,才道:“阿娇,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前朝末帝的的宠妃的东西,名字似乎叫初雪,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阿娇眼睛里光色闪烁,纵然她在前世进过金店银店珠宝店,也从未见过那样一个所在,华丽的就像是梦境一般。宽敞的宫殿,两边是琉璃灯盏,灯盏上没有明火,只是放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两边有白玉和黑檀做的支架,支架上摆满了后世博物馆里看到的珍品,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里是滔天的财富。 阿娇觉得自己是大俗人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喜爱珍珠宝玉的心,因为真的是太美了,以致于看到这些就走不动路了,但是,大白狼似乎很着急的想要催她出来,她匆匆拿了一点比较典型的物件,想要带出来研究琢磨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怎样才能够打开这个宝藏。 “我发现了一个藏宝的地方,那里有无数的金子和珍宝,真漂亮啊。” 想到那里所看到的炫目的美丽的东西,阿娇的神色不禁有些迷离,白乾看的却觉得又可爱又好玩,想着哪天自己得登大宝,一定找好玩好看的给她赏玩才是。 不过,那样一个宝库,果然是前朝那些不知最后流露到哪儿的钱财么? 想到这里,白乾才蓦然想起,他根本就不知道阿娇到底是从哪里走到自己眼前的。 阿娇仔细一回想,也觉得奇怪,她只是看到天色亮了,路面渐渐看清楚了,害怕常得舒衣他们找不到自己会急,才匆匆走了出来的,一出来就看到白乾坐在树下,一脸萎靡的样子。 两人顺着阿娇的记忆往回走,却怎么绕也不过是这一片普通的山林。 阿娇顿时有些失望,那样的宝藏,一旦拥有了,军饷什么的就不会再成问题了,他们也就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收复失地,对抗羌国和秦国。 白乾抱着阿娇安慰道:“无妨,你安全才是最重要,再说,你不是找到金沙河了么?” 听到金沙河,阿娇才高兴起来,白乾也很高兴,抱抱这种事情,总是能一回生二回熟的。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最近大街小巷中流传着关于宝藏的消息。 也许是生活太疲惫太无聊,又或者宝藏总是带着许多传奇色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消息以着惊人的速度传了开来,以至于甚至有好几个版本出现。 于是,新一轮寻宝风潮即将开启。 消息的源头具体来源于哪里已经不可考,只知道,最开始说的是在湘城附近的清风山里面有宝藏,清风山里还藏了一座山,这座山里有数不清的宝藏,绝对能闪花你的眼,不过这座山很难找到,有人去找,还把命给丢了。 阿娇从萧美人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担忧,那里的宝藏固然令人心动不已,但远远不及山里面的金矿来的重要。 几人聚在阿娇开辟的会议厅商议,都认为不论如何,保住金沙河的金矿是重中之重,但世人多半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想来之后,前来寻宝的人定然是一波又一波。到时候绝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阿娇命人将做好的一个小沙盘端了过来,这个小沙盘的模型仿照的是阿娇以前到帝都游玩参观时看到的沙盘的样子,又结合了前世楼盘模型摸索创造出来的,好在她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动动嘴,画个图样子再详细讲解一下,自然就有能工巧匠做出来,甚至比她看到的更加精致和实用。 阿娇伸手用红色的小旗标注了清风山的位置,又将金沙河的位置细细划了出来,沉思了半晌。 石忠信看到小沙盘眼睛一亮,他第一次知道还可以以这种形式排兵布阵进行战事推演,只可惜太小了,不觉有些叹息,白乾抬眼看了石忠信一眼,朝会议厅的内室扬了扬下巴,石忠信疑惑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白乾和萧美人就听到了石忠信哈哈大笑的声音,然后石忠信的身影就奔了出来,拍了拍白乾的肩膀:“好小子,怎么想到的,太厉害了!” 白乾得意的揉了揉阿娇的脑袋,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石忠信大笑道:“果然是陈家的后代,就是厉害,要不是戎哥儿北上迎大军去了,我定要和他好好战一场。” 萧美人用扇子戳了戳石忠信的肩膀,不满道:“一开口就打自家人,好意思么!” 白乾得意的想,虽然是小舅子,但还是不如我们家阿娇厉害啊! 阿娇正看着沙盘里的清风山凝神思索,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理会几人在说些什么,白乾看着阿娇认真的小模样儿,心里面痒痒的,好希望——阿娇能快些长大啊! 乘着阿娇没防备,白乾又伸手揉了揉阿娇的头,却不妨这次被阿娇拿着插着红旗的小木棍狠狠敲了自己的手。 “阿娇莫气,待会儿我帮你梳。”白乾讨好的说。 萧美人看天看地,不想看自己主子,石忠信笑呵呵的,觉得小儿女如此这般,真是老怀甚慰啊! 阿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好吧,也算得上是大人了吧,之前不是还深沉冷酷无比,浑身散发着萧索的气息么?怎么在某一天之后就变成了这幅德行了呢? 无法理解。 不准备继续理解下去的阿娇指着沙盘上的清风山道:“既然现在已经有消息传了出去,不管来的人多少,肯定会有人来一探究竟的,到时候肯定有各方人马都往这里聚集,对我们来说,是个大隐患。再加上,我们去探过那么多次,都没有办法知道这个失月山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消失的,那么越得不到的就会越想,越找不到就越有人过来找,这样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隐患,还有大量的麻烦。” 萧美人气哼哼道:“早知道就应该杀了那个李二虎,这谣言肯定是他传出来的,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银子。” 阿娇道:“别动不动就杀杀的,那李二虎现在危险的很,他这话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寻到他头上去,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有去想办法解决。现在保住金沙河才是最重要的,否则,难保不会被那些寻宝的人找到,到时候更加麻烦。” 白乾和石忠信很是认真的在一旁点头。 阿娇继续道:“我现在有个想法,你们听听看。我们首先必须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所以这批宝藏,我们就放出风声,说已经被人提前找到挪走了。” “那安到谁身上呢?”萧美人感兴趣的问,叶嘉由? 阿娇目光扫过三人:“转移和分散目标是最好的,所以我计划是三处,一处是叶嘉由,将羌国和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叶嘉由那里,一处是得月山庄,一处是我们自己这里,我们离的这么近,根本洗不干净。” 萧美人道:“所谓实实虚虚,虚虚实实,这个我懂,只是得月山庄是什么?” 阿娇道:“得月山庄是利用失月山的宝藏建起来的一座山庄,要豪华奢侈,要建在北方靠近新朝兵力的地方。得月山庄将会是我们转移视线的一个点,但又不只是转移视线,这里将是特殊兵力的培训地。但是与我们本身的力量表面山却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将以得月山庄作为一个点,向外扩散。” “我的计划是,得月山庄行商事,利用金矿让其成为军队的后备力量,所以,美人儿,需要利用你的力量来造势了。” 白乾接口道:“利用失月山庄在北地建立一支新的潜藏的力量,这份力量将伸展至羌国和秦国,兴国建立为了稳定而割让的领土我们将全部夺回来。” 石忠信眼中的光亮几乎可以点亮整个会议厅,不觉拊掌大叹,果然是皇家,看着气魄,搞得他现在就恨不得摩拳擦掌北上作战。 萧美人惊异的看着阿娇道:“阿娇,你真的只有十二岁么?” 阿娇不动声色的回看对方一眼,道:“我幼时就有神童之名,不奇怪。还有,已经过完年了,别老记着我还十二岁。” 白乾原来一脸郑重且冷肃的杀伐决断的神色突然一收,笑的有点傻呵呵的:“阿娇,你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两年就及笄了。” 萧美人拍拍自己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得确定一下,确实没跟错人吧?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听说,这世间最繁华的湘城东南边的平安镇的李家村旁的清风山有个姐妹山叫失月山。 听说,这个失月山神出鬼没,只在天上没有月亮的时候才会出现; 听说,这个失月山上有很多妖怪,有的妖怪青面獠牙直接吃人,有的妖怪长得可漂亮,化为娇美的女儿家引诱到山林里把你吃掉; 听说,这些妖怪里面有一个最大的妖怪,这个妖怪头有最大的笸箩那么多,有六只手,跑起来比风还快,这个妖怪还会变身,不定会变成漂亮的小姑娘勾引你然后吃掉你,据说,吃完了还把骨头什么的扔到清风山里; 听说,这个最大的妖怪是有着使命与任务的,守着的宝贝整整藏满了失月山的山肚子,里面有绝世秘籍,还有长生不老药,任何一件珍宝拿出来都是富可敌国。 宝藏,那可是宝藏啊! 说书先生满眼放光,吐沫横飞,一旁的人一边聚精会神的听,一边将自己的茶盏偷偷往边上移一移,免得会喝掉说书先生的口水,好歹也是花一文钱买的茶水呢,虽然质量略次。 说书先生说的神乎其神,让人想立刻放下包袱和家庭立刻去寻宝去。 下面的人起哄,“你这么兴奋,你怎么不去寻宝啊?” 说书先生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这不我不是怕妖怪么!” “真有妖怪啊?”有人不相信。 说书先生直眉瞪眼:“怎么没有,有人亲眼见过的呢!” “你说李二虎啊?” “可不是,李二虎还见到有人带着大批人马搜山呢!要没有宝藏,搜山干嘛?” “你还别说,老刘家的二狗子,平时胆子大的很,那天听李二虎说,不信邪,趁着没月亮的晚上跑到山林去看,回来就发癔症了,一直说胡话,还是请大仙来才看好的。” 市井中人是宁愿相信有妖怪也不愿意相信有宝藏的,听着八卦消息其实也只是图一乐呵而已。 茶室里还坐了人高马大的两个人,似乎是听说书先生讲的很有趣,彼此对望了一眼,一人笑呵呵的对旁边一个本地人问道:“你们说的李二虎,正是我老家二舅,不过他好像搬家了,一直没找到,劳驾能不能告知一下在哪儿能找到我二舅?” 旁边那人看着询问这人,看起来人高马大,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李二虎是这几天才搬到这里的,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问话的人看他犹豫,掏出一小锭银子,“我们哥俩在外面赚了点儿小钱,想着也带着我二舅入伙,但我们离家早,这次回来,我娘心心念念都是我二舅,所以还劳驾您带个路。” 那人一看银子,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哪怕和李二虎不熟,那也必须得熟,当下茶也不喝了,书也不停了,直接就站起身准备带着两人去找李二虎。 两人相视一笑,紧跟着走了出去。 今夜又是无月,天上倒是有几粒星子低垂着,衬着夜幕深蓝,清风山的影子隐隐绰绰间似乎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山峰出来。 “饼儿,你说,这次阿娇能不能找到这个珍宝?” “小——大哥一定能够找到的。” “看我,看我。”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掠过,像风一般。 “小虎的轻功越发进益了。”缘儿看着小虎来去如风,须臾转瞬间移动了好大一节距离,觉得很羡慕。 “其实我也挺好的,不信你瞧。”饼儿脸上一直蒙着一层轻纱,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借力在树上又一点,就在树间灵活飘了起来。 “萧家的轻功果然独步天下,名不虚传。”缘儿赞叹道。 “缘儿姐姐,你说阿娇姐姐准备让我们扮鬼扮多久啊?我想回去练功。”小虎飘然落在缘儿身边,有些怨念,不知道亲爱的阿娇姐姐是怎么回事,突然兴致突发,让他们只要没有月亮就到山林里面扮鬼,还将鬼的形象画出来,让他们务必要扮的惟妙惟肖,这么冷的天,这个任务还是不太讨人喜欢的。 “我觉得很好玩啊!”饼儿道,正要接着说的时候,缘儿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三人立刻潜伏起来,准备停当。 “二位大爷,”李二虎连连作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两个大外甥儿,但是刀架在脖子上,不敢不走,“这里就是清风山了,要不,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您——自个儿进去?” 更大高一些的人咻的抽出刀来,直接又架在了李二虎的脖子上,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印子,李二虎快要昏厥,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我不怕。”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一开始还笑嘻嘻的喊自己二舅,等没人的时候就直接拔刀,跟那天那个有些阴阳怪气但却送银子给自己的公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可惜李二虎当时没有胆子看萧美人的面容,若是看了,这关于宝藏的流言里还不知道会加上怎样丰富的作料。 李二虎在两人的淫威之下憋憋屈屈的一步一步朝着山林走过去,其实本来他在遭遇变故之后,在山林里讨生活,胆子也大,也没遇到过什么,但现在听到那些说书先生说的,再看到这阴惨惨的夜色,心里顿时害怕的紧,对这清风山反而畏惧了起来。 三人刚进山林,李二虎就觉得自己头上有一阵风吹过,冰冰凉凉的,不知道哪里似乎还传出了狼嗥叫的声音,给这夜色更是增加了几分凄惨。 李二虎腿肚子有点哆嗦,以前没发现清风山这么可怕。身边的人面色沉静,似乎不为所动。 突然又有一阵笑声和哭声传了过来,李二虎觉得自己很想闭上眼晕过去,两个人中更高大一点的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一阵哭声传来,伴着刺骨的风,就算人胆子再大,听到这声音也感觉有些瘆得慌。 三个人壮着胆子朝声音处走过去,只见到一个身穿白色的极美的女子被绑在一棵大树上,神色凄凄哀哀,声音微微弱弱,“郎君,快救救我。郎君。” 声音娇弱柔媚,兼之容貌极美,神色又凄楚动人,眉梢眼角又带着一缕上挑的风情,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李二虎却脸色苍白,大喊一声:“鬼啊!”就瘫倒在地了。 被绑在树上的缘儿心里顿时莫名其妙了一下,这还是第一个喊自己鬼的。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两个在李二虎面前称自己为张三和李四的两个高大汉子见到如此风情又如此绝色的女人,心思自然要动上那么几分的,只是两人毕竟不是一般人,理性还是占了上风,深夜山林出现这样的女人,要么是真鬼,要么就是在装神弄鬼遮掩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决定先将眼前这女人制住,待查清楚了再好好**上几场也不迟。 眼前除了那个怂包外那两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啊,缘儿心里忖道,行事于是更加小心,表情也更加逼真,眼泪将落未落,实在是惹人心怜。 一个定性显然有些不够,脚步有些着急的上前,另外一个伸手正要制止,却听脑袋后传出来一阵风声,又见那女人妖媚的一笑,电光火石之间,心里顿时暗道不好,但已经迟了,两人脑袋晕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萧公子的药还真是好使。”缘儿抖了抖手上的绳子,示意小虎对着李二虎再来几下,才将三个人捆绑结实了,丢在一边,准备天亮交给主子发落。 饼儿走上前,细细看了三个人,又将几人的手就着夜明珠仔细检查了一番,皱着眉头道:“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 “自然,”缘儿道,“这两个看出来不是真有鬼,而是我们在装神弄鬼。所以不能轻易放过。” 饼儿点了点头。 夜色更加深沉的时候,微微有声音传来,彼此倚着取暖的三个人顿然清醒,饼儿仔细的辨认了一番,喜道:“是小-大哥回来了。” 缘儿笑道:“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改不过来,不过也罢了,左右你怎么喊,现在阿娇也不在意了。” “那怎么行,羌国秦国都在那儿呢,小姐现在还不能恢复女儿身,我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行。” 缘儿道:“果然你总是有理。” 正说着,阿娇带着白乾和萧美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林子里,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出来的,就像是在林中突然出现一样。自然,阿娇三人也不知道自己走出来的。这一次若不是带着耶耶,估计还找不到失月山到底在哪儿。 “你们在笑什么呢?”阿娇笑道,心情很好,这次带着耶耶,不仅找到了大萨摩耶他们,还找到了宝藏,原本都不抱希望,现在等于发了一笔横财,没有谁会不高兴的,更何况,在这么需要用钱的当口。 萧美人手里面举着一个贝壳,贝壳里有个珠子,珠子卡在半阖的贝壳中,贝壳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做成,像是蓝水晶一般,卡在其中的珠子却是浑白滚圆。 “这可是好东西。”萧美人笑道。 白乾瞥了一眼,没说话,阿娇很喜欢那个东西,可是萧美人眼疾手快,那天得让他还回来才是。 阿娇没有顾得上听两人说话,走上前,看着今晚闯入的人。 缘儿道:“阿娇,这都已经是这些天来的第五批了,看着不仅是江湖中人,应该还跟羌国挂钩。” 说着扔给阿娇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匕首,北方游牧民族喜欢佩戴在身上护佑自身的吉祥物。上面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图腾,阿娇摩挲着没认出来是什么,缘儿道那是羌国的图腾,她以前见过。 阿娇让小虎将李二虎解了绳索,丢在山林外边,将另外两个人带回大营去了。 李二虎第二天是被冻醒的,那两个自称张三李四非说自己是他们二舅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定然是我元气不足,妖精才放过我的,一时之间还有些淡淡的遗憾,为了弥补这种遗憾,第二天,市井上又有新的故事在流传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清风山失月山又有新的妖精鬼怪的故事传出来,这个已经不是市井消息中的大头,目前市井中最大头的新闻乃是靠近京都的汴州出现了一个得月山庄。 得月和失月正好是相对的,似乎是有意迎合一般,得月山庄会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点上灯笼,让灯光照亮一夜的黑暗。 市井中有传言说得月山庄已经获得了失月山庄的巨大宝藏,现在失月山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宝藏对每个人都有吸引力,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找这样一个可能是莫须有的存在,对百姓而言吃饱肚子也许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得月山庄好啊,得月山庄不仅免费发放粮食种子,还安排人修路做工去挣钱,还高价买来南方的粮食提供给快要经不住一个寒冬煎熬的百姓们。 一时之间,得月山庄风头很盛,且美名也很盛。 在宝藏归属得月山庄的消息传出来不久之后,紧跟着又有新的消息传出来,说羌国偷偷派人到失月山来找宝藏,驻扎在南方的太子殿下就亲自抓到两个了,消息于是就变成了羌国将失月山的宝藏偷运回国了。 百姓们自然义愤填膺,宝藏归咱国内哪个人哪怕是个反派都比被别国抢去好,于是又有言论攻击新朝的不作为。 但是,不久之后,又有消息传出来说,其实宝藏既不在得月山庄又没有被羌国抢去,而是新朝皇帝暗中派了一支队伍前去搜山,将宝贝都运到国库里面去了。 于是百姓们也很生气,当今皇帝既然拥有了这么一大批宝藏,看到咱们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有时候还吃不饱还要逃个荒什么的,你皇帝陛下于心何忍?不管你的子民了吗? 果然还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好。 于是,江湖市井中,对得月山庄大肆褒扬,对新朝则是各种抨击。 新朝皇帝叶嘉由看着臣下递上来的折子,被气着了,直接给扔到了呈递折子的官员的头上,官员的帽子也被打偏了,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心里却不断腹诽着,果然这个皇帝出身行伍,一点都没修养,真粗鲁! “去查,看看得月山庄究竟是什么来历。” 叶嘉由一方面自己很冤,他真的是连宝藏的半个影儿都没看到,一方面当个皇帝竟然被百姓嫌弃,真是心累到有着各种闷火。 叶嘉由在大殿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景好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支棱起来,随时等候号令,果然没多久,主子要自己研墨,然后刷刷刷写了好几封书信,传出去了。 又隔了几天,得月山庄公开了自己财富的秘密,原来得月山庄的庄主原来是兴国人,祖上是水手,后来定居南海,在南海那里有一座金矿,得月山庄的庄主北上来祭拜先祖的时候,看到祖国的人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深感痛心,就建了一座山庄,希望以微薄之力来帮助大家共同度过难关。之所以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点灯是因为庄主大人怕黑、 于是,百姓们更加交口称赞,对得月山庄的庄主尊崇仰慕到无以复加,瞧瞧这财富,瞧瞧这气度,瞧瞧这为国为民的忧心,这人比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又因为庄主大人的怕黑感觉更可爱了! 阿娇坐在茶室喝茶,听到周围百姓热烈赞扬的声音,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前世历史书里面的那些实业兴邦的爱国人士的精神,在异国他乡也是要发扬光大的,就是换了一种表现形式而已。舆论造势嘛,那也必须得有。 要说叶嘉由这皇帝当的也确实有点郁闷,新朝刚刚建立,百姓们吃饱饭都是难事,生活比原来要更加艰难,再加上,虽然新朝皇帝进行了相应的美化,但群众的眼睛的雪亮的,叶嘉由这个皇帝当是谋朝篡位得来的,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要有威信也难,只是毕竟有军队,百姓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表现出来。 但阿娇借的势却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得月山庄一开始不断有人前来探路,可惜的是,根本没探到什么,还不小心被抓到了几个直接赤身**的挂在城墙上展示给百姓看,于是百姓们分别上前去不要命的吐唾沫,敢打我们大善人的主意,真是不要脸。 被挂着的人更加郁闷,这比自尽或被杀要难过太多。 萧美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阿娇道,阿娇姑娘,您真狠。 阿娇温柔的笑了笑,还好。 萧美人顿时惊悚,后知后觉的仔细回忆了一下和阿娇认识的经过,确认自己没有得罪对方,同时感叹,一个看起来这么美好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凶狠呢?以后要怎么嫁出去呢?对了,咱有主子可以消化啊! 白乾也很好奇的问过阿娇,为什么不直接施舍粮食给百姓。 阿娇派人到遥远的南边的交至国和夜郎国采购了大批的粮食,但是阿娇坚持,如果百姓想要获得粮食,一定要付出相应的劳动。 救急不救穷,阿娇很冷静的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益才有行动,如果只是纯粹的提供粮食,那只会养出一堆蛀虫。 接着阿娇又将前世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跟白乾萧美人和已经回来的她哥哥舅舅们强调了一遍。 故事说的是有一人看他邻居很穷很可怜,就每天免费提供一个鸡蛋给他,但后来这个人也变得很穷,没有办法提供鸡蛋了,他的邻居反而上门来跟他大吵,说为什么要私吞他的鸡蛋。 白乾点头,果然是他的阿娇,说的怎么这么有道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虽然得月山庄建立了起来,但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得月山庄庄主的真容,于是不知道哪儿又开始有小道消息流出,说这位得月山庄的庄主定是比无盐都要丑的人,要不然怎么不敢出现呢。 百姓们纷纷表示,即使比无盐要丑上好几个等级也无碍我们热爱庄主的赤诚之心。 阿娇淡淡笑道,用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如果自己真的出来了,那可不就是成了砧板上的肉,被各方惦记着,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好么? 今日得月山庄很是热闹,得月山庄的周围也很是热闹。 得月山庄建立的时候,绕着山庄规划了几条大路,又买了好大一片土地和好几座山头,银子使得到位,官府自然不是问题,再加上修路本身就是善举,因此官府官员们相当乐见其成。 买了的一大片土地已经被阿娇规划好,汴州靠近京都,靠近北方,阳光很好,温差也大,特别适合种葡萄,于是大笔一挥,这一块种葡萄,这一块种苹果,这一块划为试验田,去找一些耐水耐寒耐旱的产量大的作物,并重金聘请在农桑方面擅长的人研究,还划了一片土地给自己雇佣的百姓,建了房子准备进行厂房建设。 当然这是一个长线投资,阿娇前世就做梦自己当一个庄园主,没想到在穿越后实现了,顿时雄心万丈志得意满。 白乾赖在阿娇的书房里,看着眼前的舆图,划出了其中的一块地方,笑道,阿娇这一块送给我怎么样? 阿娇看了看被白乾圈划出来的地方,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块地方正好卡在她买下来的几座山的中间,被河流冲刷成了一块地形平坦的土地,又因为四面都是山,加之以被阿娇规划起来种果树,因此地形平坦又隐蔽。 看到阿娇眼中的惊讶,白乾也很坦诚,我要拿这块地方训练一只隐形军队。 阿娇心里有些舍不得,但是看到白乾眼睛里面的光彩,蓦然心中一软,点头答应了下来。答应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种这片鱼塘就是你的了的土豪既视感。 不过让阿娇意外的事情在后头,因为白乾告诉她正在帮她训练一支暗卫来保卫她的安全。 “你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我怎么能放心?我又不能每时每刻的盯着你。”白乾宠溺的将阿娇肩上一缕滑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肩后。 阿娇平日里也不怎么修边幅,头发就用一根丝带松松的系着,在她眼中梳头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阿娇心里漫过一丝感动,脸上却浮起似笑非笑的笑容:“所以你训练一支队伍时时刻刻盯着我?” “我这是关心你的安全,小丫头。”白乾用手刮了刮阿娇翘翘的小鼻子,终于没忍住,在阿娇的脸颊边落下了一个微风轻抚过般的吻。 阿娇被那一声“小丫头”震晕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所以完全没意识到白乾已经趁机占了一下自己的便宜。 看到阿娇一脸懵懂的样子,白乾的面部表情很严肃,“娇娘,我们来探讨一下怎么将随州攻下来的方法吧。” 大军已经开拨北上,随州太守是叶嘉由的死忠,且战场对敌经验非常丰富,是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阿娇正要说话,舒衣进来,递给阿娇一封信,是缘儿写来的,将得月山庄现状概述了一下,并且提问关于得月山庄主人长相的流言该怎么处理。 阿娇笑眯眯的很果断的回了一封信过去。回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以前看历史的时候似乎有一种传递密信的方法就是将信封在蜡丸里,安全系数很高,想到立马就将这个任务布置了下去。 正文 第七十章 韩阿福看着自己的娘亲倒在草丛里,表情木然,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那是他现在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母亲把最后藏着的两个干巴巴的槺面馒头塞到了他手里,他知道这最后的几个馒头是怎么来的,那是他的母亲用身体和一个男人换来的。 他的父亲被拉到战场,估计早已经死了,村子里的人,要么饿死了,要么在饿死的过程中。 就连他,离饿死也快不远了。 偶然面对死亡,人会震惊,会痛心,会感慨,会难受,但是,每天都有人在你面前死去,每天都有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做。 他的母亲为了让他们活下来,用力气换,用身体换,但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他的三四岁的弟弟因为很久不曾吃饱过,面黄肌瘦,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像是没有沾染任何杂质的宝石。 还剩下两个,还可能会随时随地会被人抢走,下一顿还完全没有着落,还不如就带着弟弟吃完了后和娘亲一道离开,不知道娘亲有没有走远,还能不能等等自己。 韩阿福看着手里的馒头,半蹲下身,将馒头递给自己的弟弟,“阿寿,快些吃。” 小小的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馒头,漂亮的眼睛还警惕的朝着四处看,吃了一小会儿,又掰了一块塞到自己哥哥的嘴里,“哥哥,你也吃。” 韩阿福看着弟弟脏兮兮的脸,心酸的直掉眼泪,他叫做阿福,他弟弟叫做阿寿,听娘亲讲当年自己出生的时候,家门口路过一个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自己这个儿子是福气多多,大富大贵的命,娘亲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阿福,后来弟弟出生了,就起了个名字叫阿寿,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够福气满满,平安长寿。可是娘亲不在了,自己和弟弟也要死了,对不起娘亲的寄托与希望。 韩阿福嘴里不知滋味的嚼着被弟弟塞过来的干硬的馒头,绝望在心里萦绕,他在想怎样的死法才让自己和弟弟好受一点。 马车辘辘,韩阿福站在道路中间绝望的想着怎么死,韩阿寿蹲下身小心的捡着自己刚刚吃馒头时漏下的馒头屑,两人都没听到马车的声音,直到马车在靠近两人不足一米的时候才陡然停下来。 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韩阿福不禁冒出一声冷汗。 车夫尽管本身训练有素,但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心跳加快,正要批评两个孩子,瞥见车帘处探出一只纤纤素手,不由闭了嘴。 “前方何事?”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清雅温润,韩阿福兄弟俩本身抖做一团,听到这个声音却又奇异的镇定下来。 车帘打开了,一个女子先行下来,身穿嫩黄色纱裙,眼睛下面用一层薄薄的纱绢半掩着,一双眼睛安定淡然,紧接着下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公子,穿着深蓝色长衫,套着月牙白的袍子,腰带上缀着一枚玉佩,玉佩下还有着长长的流苏,眼尾一挑,万种风情尽在其中。 韩阿福兄弟俩看呆了,这,这是仙子仙女吗?他们从未看过这样好看的人。 “这两个小娃娃,怎么了?”公子的声音慢慢腾腾的,带着点儿特别的慵懒的味道,“看着这么面黄肌瘦的,定然是饿的狠了,饼儿,去车上拿点吃食和银子过来。” 本来漠然看着兄弟俩即将遭遇马车践踏的散落在周围的人,突然围了上来,眼睛里闪着绿幽幽的光,大概是看到饼儿手中捧着的钱与吃食,又见到不过是三个人而已,顿时彼此使了个眼色,将几人包围起来。 韩阿福急了,连忙挡在自己心目中的仙子和仙女前面:“你们,你们不要过来,谁敢过来,我就和谁拼命!” 韩阿福个子其实挺高的了,但奈何饿的太久,风过就能将其吹到的模样实在是不具有什么震慑力。 年轻的公子玩味的瞧了瞧眼前的男孩子,想到自己上午才接到的书信,不由心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够浪费。 饼儿看着周围围上来的架势,突然脚尖在车辕上一点,借了力,腾起来用脚直接踢了一圈,周围的人本身就是饿的麻木了,又怎么会有什么力量,当下被踏倒了一片。 众人惊疑不定,忽然一阵唿哨传来,一匹马飞奔过来,在马车前面停住,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眉目如画极为标致的男孩娴熟漂亮的从马上一跃而下,有些埋怨:“你们竟然不等我!” 缘儿不觉一笑,有些宠溺的道:“谁让你贪玩呢!” 说罢对着周围人道:“天灾**,百姓孤苦,诸位若是想求得一口饭吃,我得月山庄的大门随时为各位打开。” 紧跟着又说了得月山庄的地址和进去的条件,众人相互看看,将信将疑,但还是将车夫递过来的信物接了,只是这公子看起来确实气度不凡,想来也不至于骗他们这些孤苦之人。 他们本来也并不想要吃食财物,只是人被逼到绝境,总是会做出一些平日里不会想到的事情来。 韩阿福兄弟晕陶陶的被自己心目中的仙子和仙女带到了车上,喝着热水吃着点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路上的众人想着是反正待在哪儿都是饿着,现在朝廷管得严,南方又不太好去,听说京都又已经戒严,轻易不允许流民出入,试一试总是不错的。 于是,不久之后,市井中又有新的说法,那得月山庄的庄主岂是貌似无盐之人?分明就是仙子下凡,那眉目那俊朗那气度,宛如天上谪仙。 听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颜值如此之高,百姓们对得月山庄更爱戴了。 接到沈缘的书信后,阿娇转过身和几人商量着怎么攻陷随州。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随州是个古城,也是一个历经患难的城市,国泰民安的时候,这里是相当富足的,因为它是沟通南北的枢纽,然而,到了战乱时候,这里又是兵家必争之地。打通了随州,也就等于打通了南北之间的要塞,白乾接受陈家的虎威军的旧部和苏家的四方军的旧部,兼之这一路走来的招兵买马,队伍已经相当强大,对于新朝来讲,并不是什么利好消息。 随州现任的太守焦幡既然是与叶嘉由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是叶嘉由的死忠,且作战经验丰富,随州又是重镇,叶嘉由不可谓不看重,布置的兵力不可谓不多且精,相比较于之前一路打过来的望风披靡,半推半就倒戈的小城镇,随州就是一块异常难啃的骨头。 而且关于这个焦幡还有相当传奇的故事,据说当年兴国和羌国兵戈相向,都想夺取西北一座虽然小却易守难攻极为重要的所在的时候,焦幡是西北驻军将领之一,两军开战,焦幡负责左翼,两军打着打着就打到了羌国的一座城池处,这焦幡想着索性就将这城池收了吧,结果没料到有敌军从背后射了一剑,当时就倒地,命悬一线,两军胶着之际,天降大雨,本来被人认为断了气的焦幡突然站起来,如天神附体般直冲城门而去,将士们一鼓作气攻下了羌国和兴国相邻的一座城池。那一仗不仅让羌国感觉没面子还让羌国偃旗息鼓了许久。 作战的功绩和神话一般的传说,让复**中的大多数都对焦幡有所忌惮,作战凭借的是一往无前奋勇拼死的精神,士气衰落,作战是绝不可能赢的。陈彦戎对焦幡倒是神往已久,奈何各位其主,不相为谋。 叶嘉由心里也清楚随州对整个新朝的重要性,也早就有探子回报说复**一路北上,直扑随州而来,一场战争不可避免,只是什么时候作战叶嘉由不敢肯定,但还是早早的就进行了部署。 这场战争迟早要爆发,这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 然而,白乾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复**驻扎在临近随州的朴州里,朴州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朴州的太守原来效力与正熙皇帝,后来朝廷改朝换代又直接投到新朝的怀抱,白乾率领的大军一来,直接就包袱款款在一个暗夜里悄无声息的走人,城守得知消息打开城门,下跪着迎接白乾入城,只是热泪盈眶。 白乾扶住城守的胳膊:“你受苦了。” 这城守并非别人,而是白乾的旧部,当日宫变护送白乾出逃,白乾刚逃出去,急需大量信息,身边人手又很紧缺,这旧部直接请缨。 朴州虽然不大不小,但是既然白乾的军队占领朴州,也就意味着两军正式开始对峙的局面。 出乎叶嘉由和焦幡预料的是,复**占领朴州,并没有要发动攻击的意向,反而驻扎下来,似乎还在一门心思的发展生产。 焦幡有些摸不着头脑,等的又有些焦心,直接上了折子个皇帝,询问是主动打还是按兵不动。 叶嘉由批复:敌不动我不动。 八百里加急换来的信息让焦幡安定下来,虽然不动,但还是加强了城墙四周的守卫,百姓平日里进城出城审核相当严格,以防对方的探子混了进来。。 白乾几个人聚在沙盘边,推演着战事,如果直接对上,胜负参半,只是复**必然要损失大量的兵力,即使占领了随州,一旦叶嘉由反扑,随州也随时会从他们手里被夺回去。 白乾道:“随州既是重镇,我们兵力目前还不够完备,因此强攻不如智取。” 几人同意,只是怎么个智取法却是难倒了众人。 “我想混进去,看看城里现在到底是怎么部署的,如果能知道详细的信息,定然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萧美人反对白乾这个提议,因为很危险,而且,谁都可以代替白乾去,没有必要让皇室唯一的嫡系血脉去当个探子。 “随州有我的人,只有我能找到。”白乾这次不知何故很是坚持,并且面对阿娇寻求支援。 阿娇点点头,“你去,我跟你一起去。” 陈彦戎直接否定了阿娇的话,新朝发布的寻找阿娇的命令,羌国一直以来也在暗地里寻找阿娇,如果没有复**的保护和阿娇的乔装改扮,被抓过去的结果谁也不敢想象。尽管现在南方大部分被复**控制,但小心总为上策。 阿娇坚持起来没有谁能够阻挡的住,尽管白乾在知道阿娇要去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反对。 阿娇道:“我去自然有我去的理由。”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随州地界物产丰饶,有着各种闻名全国的特产名品,单就茶叶而论,就有四种被作为贡茶,足见其山水之秀,不仅仅是茶叶,随州酿酒也有名,随州的“神仙醉”更是有着相当的来历,据说几代以前的某朝皇帝,平生最爱装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四处游逛,偶然一次逛到随州,在大雪纷飞的冬天里迷失了道路,随从兵马皆又累又饿,却在山边遇见一农户,端来蔬食菜羹,又拎出白酒一盏,皇帝饮后龙心大悦,问农户怎样酿的如此好酒,那农户微微一笑,竟然将酒方子直接赠予皇帝,后来皇帝回到皇宫,为感谢农人,回到原地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问遍周围的农户樵夫,皆言这山边从不曾有什么农户房屋,于是皇帝恍然大悟,此乃天上神仙见真龙天子遭难,特地下凡相助。就用神仙所赐的方子酿酒,却再也喝不出那味道,心中念想,周围有內侍建议,就用那山的山泉酿造,果然酿出那飘香三千里的味道,赐名“神仙醉”。 可惜的是,沧海桑田人间变幻,这“神仙醉”随着朝代的兴亡替代早已经不知流落何方,到了随州,虽然有着不少酒楼商家都提供“神仙醉”,但十家就有八家不一样,剩下两家一样的,则是合作伙伴关系。只是各家都说自家的才是正宗的,久而久之,凡是来随州的外来的客商行人都知道这随州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神仙醉”,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传说而已。 所以,当有一天,随州新开了一家酒楼,上面打出了“最正宗神仙醉”的标语,其他见了的人不过只是笑笑,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只是那商家不仅打出了这标语,还言明,若是觉得这酒当不得“神仙醉”,那么就免费品尝。 这家酒楼的格式倒也是颇为怪异,随州城里有那见多识广的人道这种吃法他曾经在遥远的冰天雪地的北方里见过,那里寒冷异常,冬天就将一口锅架在火上,将那鱼肉山珍切了放在锅里边煮边吃,谓之乱炖,只不过不像这家酒楼一样,有着这样精贵轻巧的吃法。 现在虽然是春天将末,但那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锅子吸引着人的嗅觉,刺激着人的味觉,且那酒楼定价虽然不便宜,但稍微有点家底的也是可以经常去尝个鲜的。更何况那酒楼里的男仆女仆都自有一套衣装,清爽利落,兼之一个二个长得并不是多么漂亮夺人眼球,但却是干干净净眉清目秀,温和有礼伺候的周到有致,让人心生愉悦,用餐自然是感觉颇好。 本来又不少人是打着能沾点便宜就沾点便宜的心思来的,只要叫了酒,喝了且说根本不是神仙醉,到时候不仅酒钱可以省了下来,还可以尽情的喝酒,岂不畅快人意。但没想到,那商家虽然说当不得神仙醉就不收钱,但每桌也不过只提供一小壶,询问回答则是限量供应。 可是那酒的口感实在是好,一桌一壶不过只倒得几杯,刚刚上瘾就没了,喝了三杯酒,精神十足的吃完锅子后却发现自己醉的熏熏然。 若是当时想要再喝却只能另外点酒,幸好别的酒口感也是很不错,倒也算不得多失望,不过尽管内心承认这所谓的神仙醉不仅味道好,也确实有那么点神仙醉的味道,但却很少有人承认这是真正的神仙醉,一方面因为神仙醉不存于世,想象中总是没有任何一种酒可以超越,另一方面,能白得一点酒喝,总是令饭吃的更加愉悦的。 当然,这家叫做“迎客来”的酒楼里的所谓神仙醉自然不是真的神仙醉,说起来,原身也不过是口感略微不错的酒罢了,之所以改造成这样,不过是阿娇本来的一番异想天开。 白乾和阿娇带着各自的目的偕同前往随州,周围自然跟着武功高强的暗卫,只是这么多人一同进城且在一起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白乾就和阿娇一起扮作兄妹。 白乾道,为什么不能扮作小夫妻?这样不是更让人相信更加自然么? 阿娇闻言,心里想着这小破孩在想些什么呢,于是斜睨了一眼,你看我这年龄我这身高合适么?我是童养媳呢还是被你拐卖的呢?只是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家肯定也不相信。 本来白乾被阿娇的一顿埋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待听到阿娇夸赞自己好看,又不觉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白乾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很是缜密,为了取信,特意从柳州绕道到随州,路引上盖了柳州的章,自然谁也不会怀疑到朴州去,两人在柳州的时候,路遇一个老人家拉着一个板车,板车上摆满陶罐,半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哀声叹气,颜色灰败,满脸沧桑,见到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阿娇就想起来前世里曾经看过的一幅名叫“父亲”的画像,画像上只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可是那历尽沧桑后的眼角的慈祥温润却透过画面溢了出来,那时候,她转地铁,在地铁的过道看到这幅画,就呆呆的在这幅画面前看了许久,看到最后甚至看得自己泪流满面。 眼下见到这样的老人,心里一酸,停下马车就奔上前去,询问老人家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见到是一个长得眉眼漂亮像个小仙女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将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倾诉了一遍,原来是他一向给城中一个酒楼送酒,可那酒楼前两天倒闭了,老板人跑了,也没跟他打一声招呼,原先酒楼老板早早就到他家里定酒,并许了很多好处,结果他倾家荡产还借了钱去买粮食酿酒,结果酿出来的酒却没人要,家里辛苦劳作一季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他不晓得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老妻,更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欠债的亲友,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即将而来的征赋。 白乾看阿娇出来自然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听老人这样说,不由问道,你可以卖给别家,哪怕便宜些,好歹能收回来些钱财。 老人家看了白乾一眼,目露凄然,小伙子,看你们穿的好,想必是富家子弟,自然不愁吃穿,不知这百姓的艰难,这年头,除非是原先商议定好的,要不然谁会买你的呢? 白乾哑然,阿娇道:老伯,你让你儿子或女婿将酒运到随州或者湘城这些大地方,定然能卖掉的。 老伯眼珠浑浊,长叹一声,前些年新朝征兵,两个儿子都被拉去当兵了,而今音信全无,哪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呢。 阿娇默然,突然道,老伯,你能让我尝尝你这酒吗?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就算是酒卖得好,一个小姑娘开口讨点儿酒尝尝,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情,更何况,现在这么多酒都是卖不掉的。自然是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看着阿娇是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开酒坛子的动作颇为豪气,拎起酒坛就对着自己口里灌了一口,将卖酒的老人和身边的白乾倒是惊得目瞪口呆。 武将家里对女儿本身限制就要少得多,阿娇自幼和自己三个兄长混在一起,除却临时被训练出来的规格礼仪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放开了蹄儿,当然,左右心里年龄在那里放着,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看到兄长们颇为豪气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心生羡慕,偷偷也喜欢饮着点儿酒。 酒味入喉,比起京都里尝过的那些儿酒,从口感和细腻程度上来讲自然是要差上那么许多的。阿娇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便只打算买上几坛子酒来犒劳辛苦跟在后面的暗卫们。 这次两人扮作富家子弟的兄妹二人,沿途自然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买点儿酒犒劳实在是太小的事情,当然也不能买多。 卖酒的老人见阿娇递了一个小荷包过来,心里料定是钱,连忙摆手,“你不过一个小姑娘,能喝多少,左右我这酒也卖不出去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家里面原来藏着的十来坛生辰酒看来也是保不住了。” 生辰酒自然有其讲究,每户有孩子出生,就或买或酿酒来作生辰酒,生辰酒一般要等到家中孩子娶亲或出嫁拿过来做聘礼或嫁妆用的,所以,生辰酒对兴国人来说非常重要。 阿娇也有生辰酒,她出生的时候,据说不仅自家里酿了好多坛子,自个儿舅舅还从关外捎来很多好酒做生辰酒,可惜被一场大火给烧尽了。 听到卖酒老伯讲这句话后,阿娇心里面倒是一动,问道,老伯,你家里的生辰酒有多少年头了? 卖酒老伯思绪飘得很远,“二十多年罗,本来两个小儿出生的时候封的,结果还是没等到两个儿子娶妻呀。” 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那时候家里还富裕的很,岳家的酒酿的又好,所以就花了大价钱酿的,而今保不住了。” 阿娇道:“老伯,你带我去看看吧。” 卖酒老伯的村落看的出来很是破败,房屋能看的出来当年也曾是村里的富裕人家,只是年久失修,也不存什么家具,却是当得起“家徒四壁”这四个字。一个老妇人半躺在床上,看得出来身体不太好,阿娇便也没有打扰。 生辰酒可能因为当时用料好,藏的时间久,味道相当不错,阿娇心里一喜,当即就全部买下了。 阿娇完全不懂酿酒,对酒的仅有的那么一点知识来自于兄长们平时的评价以及前世从电视里面那些重播个好多次的耳熟能详的酒类的广告。所以,只能凭借自己强行的记忆记起来两点,一个是小窖酿造,一个是大窖酿造,还有一个就是蒸馏法似乎能够提高酒的度数。 阿娇将这些跟老伯说了,老伯并不以为然,直到阿娇留下定金让卖酒老伯用不同粮食,不同时方法酿酒,酿完之后她自会派人来买,卖酒老伯方才怦然心动。 “迎客来”的酒便是来源于此。阿娇让大头提供自己一份关于随州的详细报告,详细报告中便有关于神仙醉的传说,阿娇自然造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借这个名头来生点儿事。 之所以目标瞄准了酒,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焦幡很爱收藏酒,爱收藏各类的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打入焦幡内部,才能掌握弱点内部击破。 白乾进入随州城后,白天通常是见不到什么面,阿娇知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却也并不着急,只是日复一日做着自己的幕后掌柜。然后任用着一帮子白乾和萧美人训练出来的暗卫做自己的洗菜切菜小能手。 当然,也在等一个人和一样东西。 焦幡最近很是焦虑,因为探子回报说是复**驻扎在朴州之后再也不动了,这让他本来准备利剑出鞘的姿态硬生生的被喝停,噎住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但自己又只能守不能主动攻,再加上不知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心里也相当的发愁。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两个成系统的政权之间,既有明使,也有暗探。 焦幡受到暗探的回报后,心里很是着急忙慌了一段时间,皇帝临时调任他来戍守随州,自然是有任务要求,他先前在军营中,就是叶嘉由的手下,叶嘉由对他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复**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让他觉得不安,而对方军队直接驻守朴州,更是让他有些猜不透。 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要猜,对方要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效果。 焦幡的军师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言语之间很容易让人心静下来。 静下心来的焦幡身穿平民衣服,一个人漫步在市井间,随州不仅是重镇,更兼物产丰饶,是新朝目前商业税收中最重要的来源之一,足以见其市井繁华,焦幡平时很喜欢打扮成百姓的样子看看这片土地的富庶与热闹。 “迎客来”的二楼被阿娇布置成了一个一个的包间,视野最好的两间是被阿娇改造过的,永远的客满,里面也并没有桌子和锅子,只一间颇大的茶室,茶具分类齐全,阿娇没有学会那高雅艺术的泡茶技巧,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泡清茶。 楼下熙熙攘攘陈列着各种铺面,种类繁多,只是今天人似乎没有那么多。 二楼里,阿娇正盘腿跪坐在榻上,拿着装了热水的壶对着装了茶叶的精巧小陶壶绕圈儿浇水,旁边的小火炉里炭火正红。 挺大的茶室里就阿娇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沏茶,也不为喝,只为闻那茶香,随州茶叶种类繁多,阿娇试了几种,独爱青芽,叶儿嫩,出来的水色清透,香味清雅,阿娇觉得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楼下吃锅子的人很多,往常满座还要等候,今天却空出了几个桌子。 焦幡是闻到香味才进去的,这香味带着辣辣的气息,颇合自己的口味,旁边的军师又对这个“迎客来”进行了热情的介绍,焦幡兴致很浓,走了进去,点了菜要了酒,吃喝的尽兴。 有暗卫甲上来偷偷告诉阿娇焦幡的身份,阿娇微微一顿,道:“你怎么知道的?” 暗卫甲很诚实的回答:“人手不够的时候当跑堂送菜的时候听到的。” 阿娇沉默了一下,很诚恳的道谢:“委屈你了。” “姑娘记得就好。”暗卫甲的潜台词表现的很明确,我还是想要高大上一点,现在天天都进行跑堂端菜感觉有些身份混乱。 阿娇却留了心,看来要多训练一些专职特务,暗卫还是负责安全,演技这种事,似乎有些为难。 暗卫甲离开了之后,遵照阿娇的吩咐喊了暗卫丁上来,阿娇冷眼观察,这暗卫丁在很有装那啥的范儿,训练起来,正好一用。 焦幡吃饱喝足深感尽兴的时候,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计走了过来,“这位先生,我家公子观先生好酒,家有好酒,很想与先生攀谈一番。” 焦幡吃的开心,心里面去了不少郁气,打算经常过来尝尝,且这酒味道不错,只是可惜量太少没过足瘾,恰逢有好酒的邀约,又见前来邀约的小伙计长得好,说话也文雅,可见这迎客来的主人应当是不错,如此自当是欣然前往。 迈上二楼,到了小伙计引导的雅间,只见里面的墙上挂了一副铁画金钩的书法,又见房间一角高几上放了一瓶芙蓉,又有吊兰攀壁生长,雅间里不是桌子而是几案,几案上摆了一排白瓷浅口小杯又加上一排美人觚,一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小玉人儿正跪坐在几案一旁,低眉肃目。 一个高大俊朗年约二十来岁的公子笑迎了上来。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暗卫丁从小被训练,经常天南海北的跑任务,装扮过不同身份的人,最拿手的当然还是高富帅,长得好,气质好,富家子弟,谈吐不俗,焦幡与暗卫丁相谈甚欢。 暗卫丁很客气的让焦幡品酒,焦幡虽然对暗卫丁感觉很好,但一人在外,该有的警觉性自然是有的,对暗卫丁的频频劝酒,哪怕心里面再动心,表面上仍然是纹丝不动。 两人打了一次太极,阿娇端起美人觚,将几案上摆开的酒杯倒满两杯,那酒杯的瓷细致通透,配上晶莹的酒夜,传来的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足以让爱酒的人垂涎三尺。 “大人,这是我家公子亲手所酿之酒,名唤长亭。” 阿娇轻声软语,引得焦幡看了她一眼,却不以为意,暗卫丁接受到了阿娇的意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焦幡见得对方如此,顿时也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紧跟着一饮而尽,但觉这唤作长亭的酒入口浓烈回味却有一种悠远缠绵的意思,萦绕在舌头间喉咙里久而不散,余味中有苦涩之感。 焦幡不禁怔愣:“这酒名唤长亭,可有讲头?” 这是阿娇临时起的名字,暗卫丁哪里知道,只是他反应倒也快的很,“先生猜猜我为何将其唤作长亭?” 焦幡道:“这酒入口浓烈,回味却溢满苦涩之感,恰如长亭洒泪而别。” 暗卫丁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於我心有戚戚焉,焦先生您果然是我知己。 说着又朝阿娇点点头,阿娇往前跪坐直起腰身:“大人所言正是,离别向来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有云,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又有云,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长亭多见离别,离别多洒泪,此生相见不知,多情自古伤离别,恰如这酒离情愁绪浓郁,心中却苦涩断肠。” 焦幡听了阿娇的话,注目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手下意识的把玩着手里精巧的杯子,突然道了一声:好! 暗卫丁顿时心里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这人身份到底是啥,声音真大。 但面上自然是云淡风轻色,似乎这是自己很平常做的事情。 焦幡又准备饮第二杯,阿娇上前来,将盛过酒的杯子收拾了,又用了新的杯子盛了新的酒,道:“大人,这杯酒名唤踏雪寻梅。” 焦幡举着杯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这酒又有什么讲头?我猜猜既是踏雪寻梅,定然与雪与梅有关,莫不是用雪化的水和梅花酿的酒。” 阿娇笑着摇摇头:“大人,我家公子很是随性,酿出来的酒也是随心,皆是先有酒再有名。只是大人,第一杯酒要整杯下肚才能品味苦之浓,离之痛,这踏雪寻梅却当得慢慢细品。” 暗卫丁继续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焦幡道:“那我倒要好生尝尝。”言罢,将杯子端到自己嘴边,鼻子却先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待得一口入舌,却觉是暗香袭人,那暗香倏忽不见,待得回味却又是唇齿留芳。 焦幡很感兴趣的看向阿娇:我只觉这香味似有还无,却是如何说道? 阿娇道:“岂不闻下雪之时这一片白茫茫大地只剩干净,梅花为世间高洁之表率,有人梅妻鹤子,有云,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前行未远,但闻清雅之香,闻香而寻,寻而不得,失落回转,却见一枝早梅绽放,恰如此酒之意。” 焦幡细细品味,确实是这样,顿时抚掌大笑:“你这小丫头真是有趣。” 阿娇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道,你才有趣,你全家都有趣,本姑娘不过搜肠刮肚把自己会的都挪过来乱炖一下,你夸赞我,实在是说明你知识太少。 暗卫丁一脸欣慰的拍了拍阿娇的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如此相谈甚欢,焦幡酒罢而返的时候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将阿娇夸了又夸,又可惜阿娇不是男子,自己门下没有此等人才。 阿娇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女儿家怎么了?照样战场杀敌,一样文才武略样样具备。“” 焦幡哈哈大笑,心中却不以为意,只是道:“小丫头莫要胡说,区区女子应当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阿娇低头不说话,暗卫丁赔礼:“自小宠惯了,有些没上没下,先生莫怪。” 焦幡回去后,想想今天遇到的迎客来的公子和小姑娘,属于战场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总是有些古怪。但又因为喝的有些熏熏然,倒也没有多想。 晚上,阿娇躺在迎客来后院的床上想心事,想着想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被自己蹬掉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在自己的胸口上,又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拂过自己的额头脸颊来到自己的唇边,顿时将脸在手掌里蹭了蹭,低低唤了一声:“娘。” 那手顿住了,改为轻轻的拍着,手的主人定定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娇,阿娇虽然睡着了,但总是不太安稳,她经常做噩梦,噩梦里面总是冲天的火光和娘亲最后决绝的微笑。 接受到注目,阿娇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边,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人影温柔道:“别怕,是我,我就来看看你,被子都蹬掉了,小心着凉。” 阿娇就着月光看到白乾的脸,又听到白乾的声音,呼出了一口气,又直直的趟了下去,将眼睛闭上了,白乾轻笑一声,又将被子提到胸口盖住,道:“怎么睡个觉也不老实?” 阿娇一只手横贯额头,夜色中声音有一些脆弱:“做噩梦,梦见大火,梦见了娘。” 还没等阿娇反应过来,床突然沉了下去,原来白乾脱了鞋上了床,连被子将阿娇抱在自己怀里,“我陪你,就不做噩梦了。” 阿娇不做声,脑袋一歪,枕着白乾的肩膀,白乾用手轻轻的拍着阿娇的背,道:“睡吧。” 阿娇乖乖的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东西拿到了没有?” 白乾的手停了一会儿,才回道:“还没找到,要是真找不到可能就不在随州。” 阿娇道:“其实我挺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玉玺呢?自己再造一个不就行了?” 白乾失笑:“傻丫头。” 阿娇撇撇嘴,道:“我今天看见焦幡了。” 白乾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语气严肃,“瞎胡闹,你现在是女孩子打扮,要是被他认出来怎么办?”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白乾对阿娇冒险的举措很担心,阿娇却不以为意,在阿娇的想法里,实实虚虚,虚虚实实才好,若只是一种面貌,那未免太好把握,危险系数也大大增加,既然有易容之术,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阿娇想了想又问道:“阿乾,若是拿不到玉玺会怎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白乾紧了紧抱着她的手,“那是父皇的东西,我不想遗失在外,再说,有了玉玺,我们才师出有名。” 阿娇点点头,掌握舆论的制高点是非常重要的,新朝最主要的问题是根基未稳,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下没有用舆论来造势,在君权神授的社会里,这样的管理是摇摇欲坠的。 “其实找不到又怎么样呢,”阿娇道,“找不到你就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新的王朝,将羌国秦国都收归囊中,成就一个大一统的帝国,造一个新玉玺,新传承将由你开始,想想你的名字,白,新的开始,乾,就是天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将一切洗牌重来,多霸气。” “洗牌重来?”白乾对这个说法有些不解。 “是呀,就是打破原有的格局,建立一个新格局,”阿娇说着兴奋起来,双手一拍,“你们不知道扑克牌吧不知道麻将吧,看来我可以开拓很大市场啊!” 白乾笑着拉住阿娇的手:“阿娇,你胆子真大,我都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在复国都有问题,哪还想那么多。” 阿娇不以为然,“想着复国做什么,你应该是个开创者,不能妄自菲薄哦!” 阿娇觉得一听到白乾说复国,就想起了原来自己很喜欢的一部小说里的慕容复,历来打着复国旗号的最终命运似乎都不怎么乐观,不如重新开始。 白乾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借着月光看着阿娇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月色中亮光闪闪,像夏夜星空中最亮的星辰,不觉轻轻凑上去,在阿娇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以为阿娇会推拒,奈何阿娇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出神。 就在白乾迷迷糊糊也快要睡着的时候,阿娇突然道:“阿乾,等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人和东西,我送你一份大礼。” 说着,凑上来,在白乾的嘴角边上轻吻了一下,如果这是她的命运,不如携手同行。 白乾却被这一吻警醒,等回过神来看,阿娇却已经香甜的睡了过去,剩下一个白乾盯着阿娇傻傻笑了一个晚上。 焦幡因为喝的熏熏然,倒头就睡,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是一夜无梦,起来后神清气爽,不觉对“迎客来”及其主人赞誉有加。 军师前来报道的时候看到焦幡面色红润心情很好的模样,有些惊奇,自从皇帝将焦幡派来驻守随州而复**驻扎朴州不动之后,焦幡就一直处于很焦虑的状态,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焦幡哈哈大笑道:“偶尔到了一个好地方,喝了不少好酒,下次带你去。” 军师笑呵呵的应了,暗自却准备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京中有信来,焦幡打开拆了,原来舒展的眉头又开始紧皱起来,羌国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又在催着一定要早点找到陈家那个最小的女孩,这都一年多过去了,却根本就没有任何音信。皇帝在信中道,如果找到陈家姑娘一定要先移交上京。 焦幡沉思,问军师,为什么羌国和皇帝都一定要得到陈家那个小姑娘?先前秦国还来插上那么一脚? 军师道,“大人,我曾在极其偶然的一次机会中,听闻陈家和苏家联合在一起秘密训练了一只极精锐的力量,一人可抵挡千人,更何况没有人知道这支精锐力量到底有多少人,到底占据哪个地方。可能这个兵符就在这个陈家最小的孙女手上,另外——” 军师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焦幡问道:“另外如何?” “另外,据市井传言,这个陈家最小的孙女,似乎可以打开前朝留下来的宝藏。” “前朝宝藏?前段时间不是说已经被人发现过了么?” “是有这样的传言,但并不确定。目前为何只有这个人才能打开前朝宝藏的原因没有任何人知道。” “三人成虎,无稽之谈罢了。”焦幡不以为意,只是发布了命令,在随州按照图像加强寻找陈家遗留下来的女孩,如果真的有精锐之兵,若不及时收缴而被对方所用,必是心腹大患。 等一等,陈家小女孩?焦幡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是自己漏掉了,那个陈家小姑娘自己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见过。 茶室里清茶香气缭绕,暗卫丁进来行礼拜见,阿娇端起茶杯,轻轻嗅着那清茶的香气,问道:“如何?找到了吗?” “这随州城我找了这么些天都没找到姑娘所形容人的样子,莫不是不在这随州城里?” “不会,就在这随州城,我很肯定。” 暗卫丁道:“我今天出门闲逛的时候,看到城里到处张贴着姑娘的画像。” “张贴我的画像?”阿娇惊讶的抬起头来,那个叶嘉由不会一直追踪自己吧,怎么自己到哪儿,追查自己的通缉令就跟到哪儿? “我打听了一下,之前一段时间也张贴过,后来就淡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又有了。” 阿娇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暗卫丁行礼告退,另一个人却闯了进来,原来是白乾,进来后就道:“阿娇,我帮你安排好了,马上换装离开这随州城。” 阿娇摇摇头:“我不。” 白乾严肃道:“听话,你现在很危险。” 阿娇奇怪的看了白乾一眼,“我不会被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白乾耐心道:“阿娇,别任性,就算你换装,也难保万无一失。” 阿娇再次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 白乾快要被气笑了,“阿娇!” 阿娇也紧紧盯着对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白乾终于认输,放软了语气:“阿娇,你想找的人和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我和你哥哥都不能说?”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 迎客来的二楼本是雅间,二楼往外伸出一截,那一截被挖空,阿娇让人种了矮矮的绿丛,从外面看绿绿幽幽让这间小楼融入风雅之中,坐在雅室里,就如身置林间,相当颐神养性,但现在这种从内而外的静谧被外面的喧闹声打破了。 阿娇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外面闹哄哄的挤了一堆人,还有大声呵斥的声音,阿娇准备下楼,白乾伸出手阻止了她,“外面就是你的画像,你现在出去岂不是找死吗?!” 白乾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怒气,平日里白乾说话一直很温柔,阿娇有些讶异,抬眼看了看白乾,突然偃旗息鼓,坐会了位子,暗卫丁在白乾的眼色下下楼去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乾看阿娇坐会了原位,方才松了一口气,却见阿娇没座一会儿就走向一个拐角,伸手推开了窗子往外看。 暗卫丁下去之后似乎局面有所好转,人们渐渐散去,阿娇这才看到原来地上蜷缩着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头发干枯发卷的人,那人似乎被人打了,而且受伤受的很严重,从阿娇的角度看,似乎还呻吟不止。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人头抬起来,朝着阿娇的视线望过去,阿娇看到那人头发干枯纠结遮了大半张脸,面色黧黑,眼睛似乎很是茫然且很是呆滞,看起来应当是流民或者乞丐做了什么事被人打了,这种事情阿娇一路看了很多,开始还以为是被欺负的缘故,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被打的不一定就一定是被欺负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不能分辨就只好在心里变的麻木,想着等暗卫丁来回话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娇正准备合上窗户的当儿,那蜷缩在地的人原本茫然且呆滞的眼神却刹那间有了变化,精光四射的朝着阿娇看过来,一只手缓慢的抬到胸前比了一个手势,那突然起来的变化和眼神的光芒让阿娇猝不及防的往后推了两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那样的变化太快,等到阿娇再细看时,那人又恢复了木然呆滞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阿娇的眼花所致。 暗卫丁不负众望的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看到被打的人,连忙走上前去准备将对方搀扶起来,阿娇连忙让白乾身边的护卫下去吩咐。 不过一会儿,从迎客来里走出来一个青衣小侍,对暗卫丁行了个礼,递上了托盘,托盘上放着菜肴,并且低低的传了一句话。 暗卫丁风度翩翩,皱着眉头看着小童,声音略大的说道:“将菜肴端进去给客人食用,我迎客来倒不避讳这些!” 小童道了声是就走上前来,搀扶着人起身走到店里,虽然时间不早,但店里还三三两两的坐着吃饭的人,那些人看着进来一个这样乌漆墨黑浑身脏兮兮且难闻的人,一时之间议论声就大了起来。 暗卫丁拱手笑道:“诸位放心食用,我带这位先行沐浴,为表歉意,来人,给各位客人上我们店新推出的踏雪寻梅。” 青衣小童应了,下去拿酒,那边又来了两个青衣小婢,恭敬的引着人到后院去了。 于是吃饭众人一方面觉得迎客来的东家不仅有善心还大气,一时之间,宾主皆欢。 阿娇和白乾早已经等在后院,暗卫丁带着人过来,那人仍然是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 阿娇看了看,点头示意带着人先行沐浴净身再来见面,那人却呆住不动,两个青衣小婢想要推着两人走那人却纹丝不动。 阿娇看了那人半天,那人却依然呆呆的站着,不说话也没表情,眼神呆滞似乎已经傻了。 “真是可怜啊,看起来像是傻了。”阿娇叹道,那人微微一怔,阿娇一扬手,青衣小童和青衣小婢们纷纷退下。 “你跟我来。” 阿娇抬脚往雅室小隔间走,雅室小隔间是阿娇的地盘,既能看到外面的场景又能看到大厅的景色,入口却在后院之中,很是隐蔽,白乾和暗卫想要跟上来,却被阿娇制止住了。 雅室隔间里,阿娇端坐在榻上,正襟危坐道:“你可以说了。” “外面有人。”那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 “自己人,无妨。”阿娇道。 那人不说话了。 阿娇不得已,走出来让暗卫们都撤了。 再进去,刚一坐下,那人的神情立刻就变了一个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小姐。” 阿娇倒不意外,她大概也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那人走上前,恭敬的将一个牌子递了过去,阿娇拿过来仔细的翻看了看,颔首:“戊戌戍戎,冰冷江火,难为你能找到这里。” 她和了觉大师分开的时候,了觉给了她一样东西,,讲了一个秘密,那样东西正是苏必给了觉保存的,了觉也说,时机未到,不要轻易去找。 那人将境况讲了,阿娇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不去找我哥哥们,我不过一介女流。” 那人道:“了觉大师吩咐我们只能找到小姐。我们只听小姐号令。其他人一概不信。” “了觉大师?”阿娇神情有些激动,“他去你们那儿了吗?他——好吗?” 那人语气有些低沉:“大师已经仙去了。” 虽然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到却还是让阿娇伤心不已。 “大师仙去时让属下转告小姐,小心身边的人。” 阿娇默然,但知道这人这样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不知小姐现在如何打算?”那人接着问道。 “当年陈苏两家一致支持太子,为保皇朝不被倾覆,秘密训练了这支军队,放入随州,就是为了防止可能的宫变和谋反,可最终还是没有料到宫变如此突然,你们是我伯伯和舅舅最信赖的,而今也该用兵一时了。” “小姐的意思是——”那人神情震动。 “留在随州城,随时准备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攻下随州。”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当年了觉交给她军队的时候,陈家已经家破人亡,没有人知道陈家和苏家的后代真正的生死存亡,唯有了觉救了陈阿娇,而了觉手里面握着的是陈家交给他的信物。 了觉曾经在圆寂前去了趟随州,随州地方很大,从随州盛产茶叶就能看出来山也很多,因此在这里训练一支秘密的队伍并非是一件难事,而了觉在圆寂前对军队的最高级别的将领叮嘱一定只能服从陈阿娇。 了觉在告别阿娇的时候才将这件事情告知,只是这件事情非常隐秘,且真假不知,阿娇不敢贸然行动,且也没到时间,而现在,阿娇接手了这支军队,当初离开朴州,亲自冒险到达随州就是为了这支队伍,具体的情况她并不明白,所以必须要去看看实际的状况,回来后才好制定方案。 对白乾阿娇并不想隐瞒,而白乾也准备与阿娇一起过去。 两人正在商量却听得下面一阵豪爽大笑,那声音还颇为熟悉,阿娇顿时感觉不好,这笑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焦幡,阿娇和白乾两人不觉对视一眼。 阿娇问:“策反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白乾沉吟:“几乎没有可能,叶嘉由对这个人有生死之恩。” 阿娇于是不说话了。 焦幡被引到二楼的原来的雅间里,等着主人前来,这次焦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自己的军师。 暗卫丁一身月白长衫,手握折扇,风姿潇洒的走了进来。 “不知先生前来,有失远迎,惶恐惶恐。” 焦幡笑道:“我这次是不请自来,还带了人过来,尝尝你们的特制美酒,我跟我们军师说起你们酒的名字,很是向往。” 暗卫丁作揖笑道:“不敢不敢,谬赞谬赞。” 紧接着就吩咐人去喊阿娇过来,阿娇其实就在不远处的独间里,白乾的手伸向自己身边的佩刀,却被阿娇挡住了。 白乾顺势握住了阿娇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小心行事,我就在这里。” 阿娇笑着点点头,下了榻,闪身出门,白乾看着阿娇的背影,握住剑鞘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阿娇低眉顺眼的进来,向几人行了礼,有小童端了茶水过来,焦幡看着阿娇笑道:“不知阿四姑娘今天可有新鲜的东西可讲?” 阿娇微微抬头看向焦幡,眼光却和军师交汇了一刹那,那军师本是微微含笑着的,看到阿娇不觉微微一怔,阿娇心中凛然,焦幡身边的人她看着非常眼熟,她曾经一定见过,却还是面带笑容道:“承蒙大人厚爱,或许有。” 焦幡疑惑道:“或许?怎么说?” 阿娇笑道:“那就要看大人怎么喝了。” 焦幡道:“有趣,我倒是迫不及待了。” 阿娇福礼后退出门取酒,只是刚一出雅间的门,立刻转向独间,发现白乾还在独间坐着,看到白乾正正襟危坐在几案上不知写什么东西,电光火石间,阿娇就想起了当初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这人。 “阿乾,焦幡没有离开之前,你不要出这个房间的门。” 白乾搁笔,讶异的问道:“怎么了?” 阿娇边急着拿酒杯之类的东西,边对着白乾焦急道:“等他们走了我再告诉你。” 白乾颔首,阿娇方才将东西一并端入雅间中。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雅间里面的人仍然是笑语晏晏,那军师看到阿娇进来后,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阿娇看,阿娇垂下头去,很恭敬的将美人觚和酒杯放在几案上为几人斟酒。 “不知今儿这酒什么名字味道如何?” 焦幡笑道,也不等人答话,举手将酒倒入喉中,入口厚重苍凉。 军师在一旁也紧跟着喝了,喝了之后赞到:“酒劲很足很够味,不若以沙场征战名之。” 说罢放下酒杯,紧盯着阿娇的神色不放。 阿娇道:“这位大人所言不错,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酒不仅浓烈,回味厚实,品后还能感受到一股压迫与苍凉的味道萦绕不散。” 军师笑道:“姑娘真是才思敏捷,这酒配上这诗,却为当世一绝,姑娘身在酒肆,却能对沙场征战的无奈苍凉与厚重把握的如此精到,真非凡人。”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此人背后的意思,虽然仍是恭敬的垂手,那眼睛却是微眯了起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过现在,也只能继续打太极。 “此诗并非小女所作,不过将士征战沙场,保家卫国,马革裹尸而还,生死沧桑,即使区区小女也是动容不已的。” 暗卫丁在一边笑道:“阿四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喜欢这些,她也跟着我喜欢这些,后来入了魔怔,自诩女子也可成英雄,不过小女儿戏言,焦兄严兄莫怪才是。” 焦幡笑道:“怪不得那天我说一介女子当相夫教子,阿四姑娘会那么生气。” 阿娇直起身行了一礼,面上很有些惭愧之色:“阿四无礼,先前公子已经训过了。” 焦幡叹道:“这么个可人儿,要是在我府里,必定得是金枝玉叶娇养着的,丁兄你这就不对了啊。” 军师在一旁笑道:“若不然,让丁兄割爱,大人将阿四姑娘领回家去?” 暗卫丁变了脸色,阿娇却持重有礼:“大人厚爱,阿四愧不敢当,只是阿四生是主子家的人死是主子家的鬼,若是主子不要我了,阿四唯有一死。” 说着,突然拔起头上的玉簪抵着自己的喉咙,那架势似乎只要自己主子一发话自己就血溅当场一样。 焦幡连忙笑道:“小丫头,我们不过开个玩笑,你莫要惊慌,我断不会让你离了主子的。” 焦幡本来很欣赏阿娇的文采,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竟然是这样忠贞的烈性子,当下好感又多了一层,害怕真做了傻事,连忙劝道。 军师有些讪讪的,一时之间倒也不太好说什么了。 阿娇心里面呼出了一口气,原来演戏这么累,还要偶尔寻个死觅个活的,还得像,真不容易。不过阿娇选择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这样一出戏演完,想必眼前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心思再留下来喝酒,也好方便自己撤退,横竖对自己有利。 果然如阿娇所料,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两人再呆着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兴致,便告辞离开了。 正要踏出门的时候,军师却拉住了焦幡,焦幡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思道?” 军师笑道:“这一场酒喝下来,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全程可都是阿四姑娘在一旁引导着,都没丁兄什么事儿,可见阿四姑娘实在是丁公子的心头好。” 暗卫丁的眉头一跳,总觉得这是话里有话,焦幡却是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军师又看了一眼暗卫丁。 军师朝暗卫丁拱手笑道:“而今思道无意中冒犯了阿四姑娘,丁兄现在心中定然是恼我呢,可丁兄家的酒实在好喝,思道舍不得,还想再来叨扰,所以不若丁兄给思道个机会向阿四姑娘陪个不是?” 暗卫丁顿时客气道:“严兄哪里话,不过是个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冒犯严兄,我回去还要教训教训她。” 军师笑道:“丁兄这样说,定然是心中恼我的缘故,还请丁兄给个机会吧。” 两人来来回回的过了好几趟,暗卫丁终究是没有拗过话讲的圆满又恳切的军师,只好带着军师去见阿娇了。 阿娇在二楼等着看焦幡和军师两个人离开,却久久不见两人出门,倒是军师又打了个回马枪折返了回来。后面跟着眉头紧皱的暗卫丁,不知道为什么焦幡没有上来。 “在下有几句话想跟姑娘讲。”严思道向阿娇行了个礼,那是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行的礼,阿娇本身半跪在几案,低眉顺目,见眼前的人这番恭敬的形容,不觉将原来的眉眼收了起来,虽然跪坐,腰板却挺直起来,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对一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女孩行这个大礼,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做就是自贬身份有失大统,这个人想要传递的意思让阿娇感觉到危险。 严思道看着眼前的人由原来的恭敬有礼的侍女样儿转眼变得眉眼清明伶俐,气势也由原来的温和顺从变得只有养在高门贵族中才有的那种贵气,心中暗道自己所猜不错。只是年纪这样小的女孩就能有这样深沉内敛的情绪能够这样自由转换自身的气势,严思道觉得自己不应该小看眼前这个身量尚小的小姑娘。 暗卫丁看到瞒不住这个狐狸一样的军师,连忙行了个礼,告退到一旁。 阿娇看着严思道不作声,严思道去而复返,又避着焦幡和自己见面,肯定是有所为,阿娇静静等着,看严思道究竟想说些什么。 正文 第八十章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严思道本来是准备对方要先开口问起自己,但等了半天,却只见眼前的小姑娘正襟危坐的看着自己,不觉苦笑一下,论定力,难道自己还不如眼前的小姑娘? 奈何时间有限,严思道决定先开口。 “姑娘可知在下所留为何事?” 阿娇淡淡道:“不知。” 本来准备阿娇好奇追问的严思道猛然噎了一下,知道再回环往复下去,等到焦幡上来两人也进入不了正题,只好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在云青寺一别,陈姑娘别来无恙?” 阿娇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本姑娘不知道先生所言何事,云青寺我听过但从未拜访过,不知先生何意?” 严思道顿了一顿,才道:“陈姑娘不必打马虎眼,当年云青寺您年岁尚小,且虽然您现在乔装改扮多有改变,但严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严某可还记得,当年的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还曾因为姑娘发生过不大不小的争执。” 阿娇不动声色道:“哦?先生难道知道我是哪家的陈姑娘。” 严思道笑了:“陈姑娘您不必否认,我知道您的身份,想必您见到我的第一眼也知道我的身份,陈姑娘当年以幼童之龄文采冠绝京都,严某怎能不知,既然见到您来了,自然一定要拜见略说一二的。” 阿娇道:“既然先生肯定,那我也不跟先生兜圈子,我确实是陈家的姑娘,只是现在陈家只我一人,外面又有人在抓我,不知先生此举何意?” 严思道回道:“既然姑娘您来了,想必那一位也来了,不知姑娘能否引见一二?” 阿娇挑眉道:“如果我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当年您应当是跟着白朗的,却不知道现在您竟然攀上了别的枝儿了,跟着叶嘉由的属下,现在又要让我引见白乾,严先生的这心意还真是难懂,我看先圣之言,都说是要忠贞不二,却没想到先生是个异类。现下别说我根本不知道白乾在哪儿,就是知道我自然也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番话说的有些剜心,严思道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陈阿娇看到如此,心下先冷了,脑袋一转却是想到,难道白朗没有死? 严思道说出的话微冷:“姑娘也说了,这随州城到处都在找姑娘的身影,只要我稍微透露一下姑娘的行踪,姑娘的身份即刻暴露,可就不太妙了。” 阿娇冷笑:“先生又是行大礼又是威胁的,不妨直接说吧,到底想要怎么样?” 严思道坚持道:“我要见太子殿下。” 阿娇道:“你要见白乾做什么,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帮你转达,他现在不在随州城。” 严思道不再坚持:“我知道玉玺的下落。” 听到严思道说这样的话阿娇大概知道严思道的目的是做什么了,重新低下头去,沉默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你要什么作交换?” “陈苏的那支秘密军队,我回报的将是玉玺的下落和姑娘您的安全。” 阿娇怒极反笑,但知道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先生这话说的奇怪,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秘密军队的事情,先生莫不是话本子传奇什么的看多了?准备改行当个说书先生?” 严思道也不恼,只是看着陈阿娇道:“我除了知道姑娘您手中握着这支军队,还知道您能打开前朝的宝藏。” 阿娇奇道:“什么前朝的宝藏?先生莫不是在做梦说胡话呢?” 严思道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道:“姑娘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事实无疑,我和姑娘说的事情,还请姑娘考虑清楚。” 阿娇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先生说的严重,不过还是要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严思道点点头:“这个自然。” 接着又说道:“在姑娘答应之前,这随州城将随时戒备。” 说罢又行了一个大礼,告辞而去。 阿娇看着严思道的背影转到屏风后下楼了,突然将手中的杯子扔到地上,发出脆响。 白乾闪身进来,就见到阿娇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嘴唇直哆嗦,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当下也顾不得身边有人,直接将阿娇揽入自己的怀中,慢慢的拍着哄着,良久阿娇才平静下来。 严思道下楼的时候,看见焦幡正坐在一个位子上自斟自饮,看到严思道,笑道:“看来阿四那小姑娘又将你绊住了?” 严思道也回了一笑,行了一礼,不说话。 焦幡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就酒杯端起来,杯沿抵着嘴唇慢慢摩挲了半晌,忽而笑道:“讲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思道你要和阿四那小姑娘共商什么大计呢!” 严思道眉毛狠狠抖了一下。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平明时分,有去城郊山上取泉水供应城内富贵人家门饮用的车已经到达城门口,赶车的是城西巷子的李老头,一直做着取水来卖的营生,每日一大早的去取泉水,守门的兵卒们早就已经熟悉了,本来应当顺顺利利的放人出去,可最近上头发布命令对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要仔仔细细的查探,仔仔细细的搜索,还给了一张画像,要是遇到与画像相似的人要出城,不问缘由,一律拿下。 所以尽管李老头是熟人,但该有的检查还是一个没跑掉的,只是从城内到城郊的检查要松泛一些,而出整个随州地界的盘查就相当严格了。 李老头长得慈眉善目,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和守门的士卒聊的很是热络,一个小兵过来掀开大木桶的盖子检查,一边聊着天:“哎,李老头,你最近生意不错啊,这换得桶比原来都要大好大一圈。” 李老头笑呵呵的回道是啊是啊。 天才蒙蒙亮,城门也才刚刚打开,最近不是很太平,真正进城的人很少,手指都可以数的过来,小兵慢悠悠的和李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说着话一边检查,这时候有一辆牛车进城,车上堆着很多酒,那小兵一看,眼光立刻拉直了,他知道这酒是送往城中的一家叫做迎客来的酒楼的,但凡去吃过那个叫什么锅的都对这限量供应的酒赞不绝口,这个赶车送酒的把式和伙计每次来都会送上那么一坛子给大家尝尝,可是僧多粥少,才刚有感觉就被喝完了,很是不过瘾。这次他当值快要交接班的时候竟然遇到人家送酒来,这可是好运气,平时都不是这个时间段送的。 李老头对小兵笑道,“官爷,我这能出城了么?” 小兵急哄哄的摆手:“可以了可以了,都是老熟人了,我还能不放心你么?!” 李老头看着那板车的伙计正笑容满面的跟几个兵卒在说些什么,脸上愈加的慈眉善目笑容满面,一扬手中的鞭子,驴拉的车不紧不慢的就往城外的水云山赶过去。 驴车出了城门一节后突然加快了速度,到了山脚下停了下来,从车底下钻出来一个街头小混混打扮的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钻出来后伸伸胳膊踢踢腿,又抻了一下腰,叹道:“快被颠的骨头都散了!” 李老头看着眼前人长舒了一口气:“幸亏没被发现,我这条老命不值钱无所谓,姑娘你可就要惨罗!” 那小混混不是别人正是阿娇,笑眯眯的抱拳对李老头施礼:“吓着老伯了,老伯放心若是没查出来,我都想好了,我就说是你那调皮捣蛋的小孙子想赖着去山里面玩。” 李老头连忙还了一礼:“可折煞小老儿了,今儿个幸好不是那刑二当值,要不然咱们出不出的去就是另外一回事罗!” 阿娇笑着抱拳道谢,李老头忙道:“如果没有姑娘帮忙,小老儿那兄弟可就过不下去了,现在是不是活着还不知道,可怜我那两个侄儿,现在是生是死都不晓得,姑娘给我兄弟一条活路,恩情已经是大过天了还谈什么道谢不道谢的,这乱世活着真是不容易啊,那个焦大人也太不是东西,你才多大就强抢你过去,真是当官的能压死人啊。” 阿娇叹道:“是啊,阿娇和兄长不过是想做点生意罢了,现在我就算是诈死,估计就不寻我哦了。” 李老头听阿娇这样讲顿时有些着急,连忙询问是否有去处,阿娇安慰道自己有亲人在军队里供职,此番就是去寻亲的,看能否求个庇护,李老头沉默不言,阿娇于是言道自己会留心看看李老头的两个侄儿现在在不在军中。 李老头一听,眼睛里有着湿润,颤巍巍就想下拜,阿娇连忙扶住,李老头擦了擦眼角,感叹这样真是太好了。 李老头絮絮叨叨叮嘱了一阵子,便和阿娇分别,阿娇沿着李老头说的路往前走,远远就看到一个隐约的小草亭,小草亭是供行人走路歇脚的,只是长久没修,看着很是破败的样子。 阿娇这次从城内到城郊并没有说给白乾知道,只是留了一个蜡封的密信,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白乾本想将阿娇送走,但是严思道一出现,又加上全城都在找陈家遗孤,平安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白乾和暗卫们有功夫在身倒不觉得什么,但阿娇虽然会几下拳脚,和白乾几人相比毕竟是身娇体弱,果断放弃用功夫出城的愿望。 阿娇现在很迫切的想要找到那只军队,可白乾并不愿意,两人争执了几次,阿娇果断放弃,直接决定自己采取行动,因为凭着自己的直觉阿娇总觉得严思道这人并不简单,他一见自己就行大礼,还知道玉玺的下落,知道陈苏军队的秘密,甚至知道自己手上的前朝宝藏,这个人的身份如果只是当年云青寺的那个小小门客,现在的焦幡的军师,那就太难以理解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并接管这支军队,她不想在未来又要面对什么变数。 阿娇正思索着,抬头就见破败的草亭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阿娇抬头看过去,站在草亭里的是一个沉默的少年,草亭外栓了一匹马,正安静的吃草,阿娇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装作歇脚的行人小心的靠了过去,看见那少年腰带下的玉佩,心下了然,眼睛不觉眯了眯,从背后笑道:“你们庄主去哪了?” 少年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孩,正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面有些疑惑,但看到那看起来并没有多整齐的头发上别着的一枚小小的月牙形的银簪,立刻知道这是自己等候的人,立刻恭敬回道:“庄主让我先来,饼儿姑娘他们稍后就到。” 陈阿娇笑眯眯的找了个地儿坐了,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问出了少年的名字叫做韩阿福,少年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没有等多少时间,远处就传来了马车声,马车靠近草亭后就停了下来,先从车里跳出来一个白色的毛绒绒的像狗一样的动物,阿娇顿时一惊,看清楚了之后发现原来是耶耶,不觉高兴起来,耶耶虽然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阿娇,但对阿娇并不陌生,循着气味直接跳到了阿娇身上,阿娇差点被扑倒,耶耶被养的很好,毛色柔软顺滑发亮,个头长大了不少。 紧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眉目精致的小男孩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郎,两人看到阿娇,都露出高兴的神色来,那男孩轻轻踮脚,没等阿娇走出来就一步跨进了草亭内。那饼儿见到阿娇,眼眶立刻就红了。 这两人正是虎子和缘儿,韩阿福看见饼儿下来,脸色微微一红,接过虎子手中的缰绳。 韩阿福充当车夫,虎子骑马跟在一旁,阿娇抱着耶耶带着饼儿坐在车里,饼儿将地图交给了阿娇,阿娇看过之后大致确定了方位,吩咐韩阿福朝着目的地行进,又问了得月山庄和金沙河开采金矿的事情,饼儿一一回答了。 虽然现在有宝物有金子,但是粮食毕竟还是紧缺,阿娇又问了饼儿粮食种植的问题,得知一切都上了正轨之后才放下心来。 马车向前走着,路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转过几个大弯之后,马车就完全无法行进了。 四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马车卸好丢下,只是牵着马车进了山。 潜进随州城的人已经将进山的路和标记都详细的告诉了阿娇,是以虽然随州郊外的山绵延,山峰众多,几人细细的寻找着标记行进,倒也没有迷路,但毕竟不熟,所以速度也并不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耶耶陪着的原因,运气也不错没遇见什么野兽,天色慢慢变暗,饼儿有些着急,阿娇心里知道急也没用,韩阿福和虎子捡了干枯的树枝绑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火把,耶耶在前面探路。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几人走出了山林,月色很好,月色下能看见一大片平原,很像阿娇在得月山庄划定的那块区域,同样因为处在绵延的山群之中,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平原上散落着不少村落,村落里仍然有不少人家仍然亮着灯。 阿娇长舒一口气,“我们到了。” 其他三个人都很是惊讶的看着她,因为这里乍一看去不过是在大山中的普通的村落,跟军队,还是一支精锐军队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阿娇拍了拍耶耶的头,耶耶的头突然扬了起来,一声长长的悠远的狼嗥伴随着回声响彻在整个山谷平原之中。 散落的村落突然又多出了不少灯,能够看得更清楚,没过多长时间,阿娇他们就看到有人策马过来,等近了阿娇才发现原来就是那天找自己的那个人前来迎接自己。 那人一下马就行了一个军礼,阿娇扶起他,询问山庄的状况,那人一一应了。 阿娇才知道原来新朝未建立,陈苏两家未倒的时候,这里是军营,陈苏两家在大火之后不复存在,旧朝也被推翻了,他们害怕被发现,就装成村民的样子扎根在这里。 白乾是接到暗卫丁的通知之后才知道阿娇已经偷偷离开了,暗卫丁还给了白乾一个蜡丸,蜡丸里面是一封信,信的字很小且简短,白乾皱着眉看完,直接将信扔到了茶水里,字迹慢慢浸染不见。 暗卫丁很是忧虑,连声询问该怎么办? 白乾不说话,他知道陈苏军的事情,但是却并不明白这支军队在哪里,现在阿娇独自一个人跑到那里去,白乾想到可能的后果,脸色顿时白了。 在白乾知道阿娇独自离开了之后严思道和焦幡也分别收到了消息,焦幡是因为去找暗卫丁没看到陈四,怎么想都觉得似乎不对劲,直接下令去查陈四的身份,严思道则看着手下,眯起了眼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能跑走,他还是小看她了。 “派人放出消息,说陈四已经被我们抓了,公布陈四的真实身份。”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这座山谷是隐藏在连云山山脉之中的,在正熙帝统治时期,这里仍然属于陈苏两家势力范围,因此没人敢过来,后来战乱,虽然有人往深山里面跑去,但军队里吸纳了不少有着特殊才能的人,布个阵法迷惑普通百姓自然不是难事。 阿娇呆着的几天觉得自己很是长了见识,虽然出生武将家庭,后来又跟着白乾一路北上,但是真正深入军营的机会几乎没有,陈苏军又是隐秘的军队,这让阿娇感到了一丝兴奋。 陪着阿娇的是那天来见阿娇的一个将军,名字叫做冷云。 阿娇从冷将军口里面得知这支秘密军队到目前仍然没有特别正式的名字,冷将军询问阿娇的时候,阿娇说自己需要想一想。 晚上休息的时候,阿娇细想了一下,让饼儿给自己拿来了笔墨纸砚,饼儿知道自家小姐肯定又有什么新想法要出来,连忙过来伺候,她还记得刚到湘城的那一年,他们连饭也不怎么能吃的上的时候,小姐殚精竭虑写下的那一条条,到现在仍然被肖掌柜奉为至宝,并严格的按照计划要规定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当然也使得肖记成为湘城商行中的翘楚。 现在小姐又有什么心思了呢?小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这么厉害呢?想到小姐的聪慧,饼儿觉得很是有荣与共。 饼儿在一边磨着墨,崇拜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埋头写字的阿娇,阿娇被盯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叹口气道:“饼儿,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去休息?” 饼儿摇摇头,很是坚定自己一定要陪到底的信念。阿娇拗不过,只好随她去了。 翌日冷将军看到阿娇两个大大的熊猫眼,顿时紧张了:“小姐是怎么了?没有休息好?” 阿娇将手里写下来的一叠子东西递给冷云,冷云原本没当一回事,看了一遍之后面目开始冷峻了起来。 冷云心里面震惊激动且羞愧,他接到了觉给他的信物和口令,一直在暗地里查大小姐的信息,等终于查到信息的时候,大小姐已经随军北上,并偷偷进入了随州城,他原本想着大小姐应当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却没想到自有一番英姿飒爽,心里先服了两分,但毕竟是大小姐,年纪又弱小,冷云还是很担心遇到一个骄纵蛮横的女孩子,等再次见到,诧异于大小姐的淡定,却仍然是觉得小女孩能这样很了不起的原因,后来听到苏将军一直夸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但现在看到这些,看阿娇的眼光又有极大的不同。 “大小姐,这些是从哪里想来?”冷云的手都有些抖了,如果按照大小姐的方法练下去,陈苏军的实力又将更上一层。 “我昨儿想了一宿,咱们叫陈苏军总是没什么气势,不如咱们就叫猎鹰吧!” “猎鹰?”冷云拿着这个名字咀嚼了一会,阿娇点点头,“翱翔在天空之上望着猎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神兵天降,如何?” 其实阿娇本来想着要不要叫猎豹啊什么的,后来想到这里的人好像没见过豹子,激不起那个气势,索性就叫猎鹰。 冷云点头称赞,阿娇又道:“军队里有哪些能人异士,可否引见一下?” 冷云自然是应了,并且速度极快的将人集中在一起去见阿娇,阿娇见了方才感叹自己眼界太过于狭小,这里有精通周易八卦阴阳五行,又精通排兵布阵的,还有精通易容腹语的,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阿娇的眼睛登时亮了,每种各选一个,成立了一支代号叫做“雪狼”的特别行动队。 冷云并不清楚阿娇要干什么,但是还是忠实的执行着,阿娇摸摸耶耶的头,心里面很高兴,和自己手下打招呼,但是新的问题又紧跟着出现了,因为这些人既然是各方面的翘楚,自然崇拜强者,对阿娇并不特别信服。 阿娇在猎鹰这支队伍里为了获取信服而愁眉苦脸的时候,焦幡已经得到了关于阿娇的相关信息。 “属下查探,得知那边肖记背后的老板叫做沈缘,还有一个叫做陈四的和沈缘走的很近,和沈缘走的近的还有一个叫做虎子的男孩子和一个叫做饼儿的女郎,不过陈四在好几个月以前就离开湘城了,沈缘行踪也开始不定,据属下查探,这沈缘可能就是得月山庄的庄主。” “陈四,饼儿?”焦幡用手摩挲着眼前的剑柄,寒光闪过,让前来禀报的下属心里不由的一惊。 “是啊,我可是想起来了,陈家有三个孙子,只有一个孙女,孙女最小,正好排行第四,我还记得当年蕊儿跟我说着陈家小姐起名也奇怪给自己丫鬟起名字叫做什么饼儿糕儿,真是俗气的很,现在想来,我所见到的陈四想必就是陈家最小的孙女儿陈沁源陈阿娇了!” 焦幡嘴角漾着的笑印着剑的冷光,看起来有些无情。 “属下还探得,当年陈四在湘城的时候,和杜家和萧家走的很近。” “杜家?萧家?”焦幡微微眯了眯眼睛。 良久,焦幡突然笑了笑,“有些事,看来我还是要问问军师才是啊!” 迎客来被围的时候,里面吃饭的客人正不明所以,抖抖索索吓做一团,只有少数几个在随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出来呵斥,但等看到是焦幡亲自下得命令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又坐了回去。 焦幡知道陈四此时肯定不在迎客来的酒楼内,但她既然在这里,说明这店家必然和她有些关系,但等到店家出来之后,焦幡却又哑然,这店家与他很是相熟,正是跟着他一起到随州的他的小舅子。 焦幡一时之间表情有些冷,但焦幡的小舅子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今天兴致突发来巡视一下自己刚收的产业,但谁知道刚兴奋了第一天就遇到焦幡带人围攻,一时之间都蒙了,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情,确认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做的绝对隐蔽到别人看不出来才有些忐忑的询问焦幡到底怎么回事。焦幡也直到询问,才知道原来这迎客来在昨天已经盘给了自己的小舅子,而自己小舅子肖想这家店想了好久,可惜暗地里好几次出手都没有成功,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焦幡却恨恨的用剑背敲了他一记,敲的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又一脸莫名其妙的恭送焦幡离开,等焦幡的身影看不到了,才一脸笑容的招呼店内的客人尽量放开吃。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随州城从新朝建立以来就一直设有宵禁,因此入夜之后整个街面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也没有什么亮光,只有更夫拿着灯笼的光在一闪一闪,让随州城的夜晚看起来更加清冷。 严思道正吹干纸上的墨迹的时候,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抵在了他的喉咙,有人压低了声音询问:“玉玺究竟在哪里?” 严思道笑了笑:“昔日的太子殿下终于现身了。” 而后伸出手里面的毛笔轻轻抵开了剑尖,白乾收起剑,冷冷的看着他:“严思道,将玉玺的下落交代,我会饶你一命。” 严思道慢条斯理的将笔放下,看着白乾:“殿下,我是知道玉玺的下落,但殿下拿什么来换?” 白乾道:“你的命。” “殿下,严某的命怎能和玉玺相比?谁得到玉玺谁就能被天下承认为正统,严某不过区区小民,殿下实在是抬举了。” 白乾从小习武远多于学文,听着严思道的咬文拽字的很是不耐,此时心里到是觉得,阿娇说出来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雅致,眼前这人说出来就招人烦的想要揍上那么一拳方才解气。 “说话简洁点,你看着也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纪,怎么这么啰嗦?” 严思道本来是云淡风轻一脸高深莫测的对阵白乾的,却冷不防被对方这样大喇喇的嘲笑了一回,面子上很是挂不住,也就不再文绉绉的答话,直接回道:“玉玺不在我这儿,你杀了我也没用。” “是么?”白乾提起剑,又看准了严思道的脖子,严思道这次可不再迂回了,突然笑道:“殿下,你还真是帮我一个大忙。” 话音未落,白乾就敏锐感觉到了院子外面包括房顶上都安排上了人。 “你怎么知道我来?”白乾心里大概知道这一次来估计什么也获得不了了。 严思道摆摆手:“不是我知道你来,而是焦幡一直在防着我,看来这次我要和你一起走了。殿下要不要带我离开这儿?” 白乾哼道:“你想得美。” 严思道又笑了一笑,笑的白乾觉得起鸡皮疙瘩,心里很是厌恶这个老头,看起来刁钻古怪。 “可惜如果没有老朽的话,殿下你要出去估计也困难。”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出来箭矢破空之声,白乾敏捷的翻身躲过,严思道不会武功,但反应很快,此时身形有些狼狈的躲在屏风后。 白乾的脸微微有些变色,他来只是想问严思道关于玉玺的下落的。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严思道又笑笑:“如何?殿下还是要跟我走才是。” 白乾还没反应,却见严思道将旁边高几上的花瓶搬开,那一面书墙就露出了仅供一人出入的小门。 此时跟着严思道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又有第二波箭雨破空而来,也容不得白乾再次思考,紧跟着严思道进了小道。 严思道小心的将书墙合上,道:“这下他们就会以为是你劫持我离开的了。” 白乾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焦幡没那么蠢,不检查你的房间。” 严思道笑了笑,没有回应白乾这个问题。 两人一路无话,出来地道就是和太守府另一条巷子的一户百姓人家,里面住了一对夫妻,见到严思道出现在屋子里,不仅不惊讶,反而上前行礼。 严思道道:“今日一别,希望殿下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你潜伏在焦幡身边,又知道玉玺的下落,你——” 严思道摇摇手,示意白乾禁声,“严某有严某效忠的主子,他日殿下自会知晓。” 那对夫妻一直恭眉肃目呆在一旁,白乾看了三人一眼,心知再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直接离开。 没过多久,夜色深沉安静无声的随州城就打破了寂寞,有不少士兵拿着火把在街上巡逻要找人。同时城门的各个出口已经封锁。 白乾等外面风声过了,才和手下人汇合,萧美人的信息网传来信息,说太守府里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似乎是传国玉玺。 白乾这时候才知道严思道说那句话的意思。 几人趁着天色未明时候出了随州城。 一旬后,和连云山脉遥遥相望的朴州城里突然放起了绚烂的烟火。 元康二年秋,驻扎在朴州的复**正式向随州城进军。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随州之战的胜败在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随州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焦幡又是沙场老将,攻守之事心中自有乾坤,白乾的军队因为金银充足又有得月山庄作为后盾,两军一时胶着,却谁也没有料想到,从随州内部杀出一支队伍出来,焦幡面对内外夹攻,自然兵力不敌,只能狼狈撤退。 白乾军队驻扎在城外准备城门开启接管随州,白乾此时正坐在帐中看属下呈递上来的军情分析,就见帘子被轻轻打开,白乾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女郎笑眯眯的站在他的面前,脸颊上还泛着几丝红润,穿着的是利落的劲装,身上还披着一件大氅,白乾站起身,默不作声的走到阿娇面前,突然伸出手臂,将阿娇一把捞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箍住,低下头将头搁在阿娇的肩膀上,一语不发。 阿娇被抱着太紧,有点难受,伸手挣脱了白乾的怀抱,白乾却扭头走到位子上重新坐下,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书,正襟危坐,脸色冷漠,薄唇紧抿,再也没理阿娇了。 阿娇摸了摸鼻子,也没顾得上脱下自己的大氅,走到白乾身边跪坐下来,有些小心的问道:“你生气啦?” 白乾转了个方向,不理她。 阿娇又跑到白乾的对面,这次很肯定:“你生气了!” 白乾又继续调转了一个方向,继续不理她。 阿娇知道自己理亏,她知道白乾很看重自己,不应该在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就偷跑了出去,现在回头想想,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乾哥哥你不要生气了。”阿娇一边在心里鄙视一下自己一边撒娇卖萌道:“我这不是想赶紧帮你攻下随州么。” 白乾这次终于斜睨了她一眼,但还是不理她。 阿娇摸了摸鼻子,再接再厉,“阿乾哥哥,我送你一个大礼哦,我找了好多能人异士,我还成立了一个雪狼特别行动队,代号耶耶。” 阿娇的前世的世界对军人部队很崇拜,尤其是对一些特种部队等等,对于从小就喜欢看女子特警队这样的节目的普通女孩子而言,对神秘军队自然有着无限的向往。不过,阿娇在和这支军队尤其是和这些能人异士相处了没多久之后就知道凭借自己的那点儿小力量完全不能实现征服的愿望,直接丢给白乾好了。 白乾眼神里透露出一些好奇,但还是冷着脸,阿娇见状,连忙又道:“我跟你讲,他们真的很厉害啊!我把他们交给你啦,阿乾哥哥,你不要生气啦!” 白乾突然将手中的书卷往桌子上一放,双手抓住阿娇的手:“你知不知道你一言不发的走掉我有多担心,我还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随州城又戒严,万一你要是遇到了危险了,你让我怎么办?!” 阿娇很是心虚,下巴却被白乾捏了起来,强迫她抬头望着他,阿娇的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就是不对着白乾看过去,白乾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模样,心里知道这是心虚了,但该责备的还是要责备,阿娇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当他看到她只身逃出去时候的那种恐慌无助,从小,阿娇就是他心中的依靠,也是她的存在让他想着自己要变强,她是他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阿娇躲不过,看到白乾的眼睛都变红了,突然双手一张,扑倒白乾的怀里:“阿乾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 白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阿娇不松手,阿娇这次虽然感觉不舒服,但是也不敢动一动只是任由白乾这样抱着,也任由他在自己的额头和脸颊嘴唇上落下轻轻浅浅的吻。 “阿乾,其实我逃出去,也是不想受到严思道的牵制,我真的觉得那个玉玺不重要,所谓天道正统君权神授,其实不过是皇权给自己附加的而已,天下大统,自你而始,你就是正统,而不是一个玉玺决定的。” 白乾抱着的手紧了一紧,才道:“其实玉玺早前皇祖父那一代就不见了,当年皇祖父身边有一得道方士,下了一句谶语:玉玺丢,天狼出,紫薇落,兴国破,后来成了皇祖父的一块心病,父皇一直暗地里派人去查玉玺的下落,却一直没找到,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云青寺相见吗?” 阿娇点了点头,那次见面确实印象深刻。 “那次去云青寺,就是因为找到了玉玺的下落,可惜,虽然找到了权家私藏在寺里的财物,但是玉玺却被人提前拿走了,可惜,父皇只看重财物,不关注玉玺。” “可是严思道却说自己知道玉玺的下落。”这是阿娇不太理解的地方。 “郭家想要篡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年那个方士所说的话想必他也知道,所以暗地里一直在查,我的人马和他们的人马有过好几次交锋。严思道是白朗的人,所以玉玺现在应当是在白朗手里。” “白朗没死?” “没有,当时只是失踪,其实我和白朗谁都没有将叶嘉由看在眼里,虽然他用了不少手段逼迫白乾,但这个位置他是坐不稳的,如果不是我,白朗肯定早就出现了。” “难道白朗是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白乾将阿娇朝自己怀中困了困,叹道:“我在明他在暗,如果我们都不动,叶嘉由必然慢慢能坐稳这个皇位,到时候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将进退维谷。” 阿娇哑然,良久之后,拍了拍白乾的手臂道:“没关系,我们各个击破!” 白乾笑了笑,用鼻子蹭了蹭阿娇的额头,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那些沉痛的往事似乎都已化为尘埃,随风飘散,等待他们的,似乎就是未来的携手并行,共同战斗。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阿娇在战争初始就想跑出去打打仗体验一下,白乾自然是不准的,阿娇只好待在营帐内很是百无聊赖。 焦幡的最后兵力已经向北撤退,叶嘉由在皇位上很是坐立难安,但白乾从南往北一路势如破竹所造成的威胁却是直接在眼前。 阿娇再次步入随州城的时候就发现城里面萧条了很多,百姓在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四处躲藏,由于阿娇和白乾里应外合,随州之战结束的非常快,随州城虽然一片破败,但因为白乾治军很是严格,资金又非常充足,重建起来要轻松许多。 阿娇仔细观察着随州城的状况,心里快速转动着该怎么去重建一个城市,又下令将城内的所有的医生都集合在一起,现在天气冷,确保百姓的安全很重要,古代打仗,打的无外乎就是土地和人。 为了出行方便,阿娇在外多身着男装,又让白乾给男装的自己封了一个将军的称号,本来她就是陈苏军队的最高领导者,领一个将军的称号完全是理所应当,因此陈将军走在街道上很有种视察的感觉,旁边的劳作的百姓看到陈阿娇,都想要行礼,但都被阿娇阻止了。 百姓们一看这个小小的将军,长得面色如玉,轻柔淡雅,眉宇中又有一丝英气,心里俱是喜欢。 对百姓来说,新朝建立时间太短,在心里仍然是白家王朝,看到白乾打了进来自然高兴,又见白乾分拨了很多银两,自然更是称颂不已。 街上热闹的场面让阿娇很高兴,正待在一家门前看着工匠在门上雕花上色的时候,冷不防被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她,阿娇看见眼前男孩子又瘦又小,心里很是怜惜,那男孩子直往阿娇背后躲,面色很是张惶,连连叫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阿娇拍拍他的头,轻声告诉他别怕,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是壮实的大汉奔过来,边跑边骂:“小兔崽子,竟然敢偷老子的钱!” “我没有偷你的钱,大人,我没有偷他的钱。”男孩瑟缩着又往后躲了躲,阿娇最见不得这样欺凌的事情,朝着身边人示意了一下,饼儿正跟在阿娇身后,直接上手朝着大汉的胸口拍了一掌,大汉被打的向后推了七八步远,饼儿还要打,那大汉嘀咕了一句算我倒霉连忙跑掉了,饼儿本想追,被阿娇制止了。 阿娇柔声询问,才知道男孩子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没有钱,他来乞讨,却没想到被这大汉追赶,阿娇听了男孩子心碎的讲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男孩看向阿娇:“大人,您能去看看我娘吗?” 阿娇沉吟了一下,看到旁边正好有一个医生背着药箱似乎在往回赶,就让人叫住了,吩咐他和男孩一起回去看看他娘亲的病症,饼儿不太想让阿娇跟过去,男孩却可怜巴巴的朝着阿娇看到:“大人,我怕那恶人。” 阿娇看着男孩瑟缩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下不忍,想着估计城中还有不少人家可能都有这种状况,应该尽快组织义诊才是。这次去正好也可以摸摸底,阿娇这样想着,见饼儿还要阻拦,摆了摆手,就跟着男孩子过去了。 饼儿无法也只好跟着一起过去。 几人七拐八绕的走了很久,才到了一个萧条小巷中一个异常破落的人家。 饼儿长舒了一口气,却见后头又阵风袭来,她回头正准备抵挡,却见那背着药箱的医生出手如电,功夫显然是在她之上,饼儿只这一瞬就被敲的昏死过去,那本来拉着阿娇手的小男孩突然回转身,阿娇反应过来正想要挣脱,那男孩双手用力阿娇根本挣扎不出来,那男孩突然换了一种表情,面色狰狞,磔磔怪笑,一手弹出一个药丸,在空中散开,香气弥漫,阿娇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跟着阿娇的剩下的几人不过是普通士兵,哪里抵挡得过这几个看起来颇有来头的江湖中人。 那大夫抱着昏过去的阿娇身形利落的闪进了破落的屋子,轻巧的挪开米缸,钻进了地道,临进去前,对矮人道:“我去复命,这里交给你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阿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所见是头顶宽大的床帐,身体里面的力气似乎全部都流失掉了,她挣扎着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上了,这让她心下大惊,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就明白自己着了套了,抬头四望,房间很大,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仙鹤样的铜炉燃起断断续续的香气,虽然是白天,整个房间却是昏昏暗暗的,房间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她心下忐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遭了哪一方的道儿,周围的摆设看起来相当的华贵大气,这让她心头升起一丝疑惑,有一个大胆的推断有些微的成型。 没有等到她想太多时间,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推开了,她朝门口看去,看见一个穿着深色便装的人慢慢的走了进来,只是那衣装上有着用金线绣成的金龙,从下摆攀援至领口,她的眼睛沿着衣衫上移,看到一双冷峻的眸子,眼睛不由微微瞪大,这人,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讲,都属于她的仇人。 心里尽管愤恨到想要用匕首直接刺杀过去的地步,面上却什么都不能露出来,阿娇只能昂起头问道:“为什么抓我来?” 叶嘉由缓步走到她面前,坐在床沿,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锐利的目光在阿娇的脸庞上逡巡,让阿娇心里面不觉有些害怕,她想挣脱出来,但叶嘉由的手捏的很紧,紧的阿娇的下巴被捏的很痛,叶嘉由手松了开来,阿娇的下巴已经被捏的青紫,叶嘉由用手指沿着她的面颊上下摩挲,眼里的锐利渐渐变成温和甚至痴迷:“你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亲了。” 阿娇愤恨的咬牙,但身体却没什么力气,双手也被绑住,什么都不能做。 “你想做什么?”阿娇冷声道。 叶嘉由的手继续在阿娇的脸上摩挲,让阿娇很想打一盆水来将脸下来一层皮才罢休,她对眼前的人只有厌恶,他毁了白家,毁了苏家,也毁了陈家。 “白乾的军队竟然打的焦幡狼狈败北,我真是小瞧了你们,你们里应外合的可真是好啊!”叶嘉由突然一把扣住阿娇的脖子,狠狠说道,“我们来赌一赌,你在白乾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阿娇被扣的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也说不出话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叶嘉由一把放开了她,她立刻跌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北方的冬天很冷,叶嘉由像是故意一般,只命人送来一碗冷水和两个馒头,屋子宽大,却没有点上炭炉,也没有伺候的人。 阿娇揉了揉好不容易被解开的双手,等她吃完,她的双手就又要被绑上。 冬天夜晚很冷,阿娇身体底子虽然好,但是架不住这么阴冷的环境,好在被子还算暖和,她只能躺在被子里将自己蜷缩起来,努力思考着现在的处境和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叶嘉由已经将她完全孤立了起来,没有人同她说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她,当然这里她也不认识任何一个人就是了,她苦笑了一下,看着月光透进来的清冷夜色,心里面空空荡荡,她想着自己穿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从一个小小的婴儿到现在已经十来年了,前世的记忆渐渐模糊,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才能想清楚,她想起自己看的那么多穿越小说,那些女主人公穿越到一个新的世界总是混的风生水起,而她呢,前世父母抛弃了她,这一世的父母同样抛弃了她。 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自己穿越来的真相就是自己要做一个炮灰?是为了女主人公的存在而存在的? 想到了这一层的阿娇悲痛的无以复加,想着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命啊,只能用悲催来形容,实在是让人觉得生无可恋。 冬日夜晚的月光让清夜更清冷,阿娇打了一个哆嗦,发髻边一片湿润让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门被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有人闪了进来,阿娇微微侧头,借着月色看清楚是两个身材娇小的人,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抱着被褥,只是看不清面色。 待走的近了,才能模糊看出两个內侍一个眉目清秀,一个面色温润可亲长得很美,不过,內侍长得漂亮好像也可以在理解范围内。 阿娇微微侧头,有些犹豫的问道:“你们是?” 温润可亲的內侍对着她微微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多话,走上前来,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又打开了食盒,里面是煨的菜和汤,食盒底下还有滚烫的热水,阿娇觉得自己这个情况,自己还是抵抗不住这个诱惑的。 眉清目秀的小內侍将她扶了起来,先让她喝了姜汤,又替她弄了个热水捂子,阿娇没有力气,只好就着对方的手吃饭,那个温润可亲的內侍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阿娇心里推测这个温润可亲的应当是面目清秀的內侍的上司,当然也可能是其他。 不论如何,这份好意她心领了。 两人临走时,那温润可亲的內侍声音放的极低的让阿娇保重自己,她只要有机会就会过来看她,期间可能会受一些苦。然后又将带来的被褥垫在阿娇身下以免被别人发觉。 阿娇看着两人要转身离开,终于吐出了一句问话:“你们是谁?” 在她被伺候整理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两人是谁,为什么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帮助她,可是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想象不到。 温润可亲的那个內侍转身微微回看了阿娇一眼,阿娇微微一怔,她看进的那双眸子里情绪深刻而复杂,一时之间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没说什么就连夜离开了,此后的一段日子里,那两人不是每天都来,而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那个面目清秀的小內侍来的比较多,只是来去都是匆匆,阿娇想喊住问话,却只是紧闭嘴巴,问的急了,就说:“姑娘,您别问了。” 阿娇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叶嘉由虽然对阿娇进行各种折磨,但却并不希望她死,是以只要阿娇生病,立刻就有太医过来看病开药,但是却从不露面,阿娇摸不透叶嘉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好按兵不动,准备静观其变,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弄出些什么幺蛾子。 心中的隐忧自然也是有的,不知道外面如何,也不知道叶嘉由怎么去跟白乾对峙,阿娇叹口气,怎么到了这个世界,自己就开始变得这么操心起来。 二月乍暖还寒,阿娇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叶嘉由对她的限制也渐渐松了,概因一次太医说如果阿娇的手脚始终被这样捆缚着,迟早要坏掉,她才能够得到一些自由,只是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没有办法看书更没有办法写字。 阿娇在空荡的大殿里像一个游魂一样漫步,屋外有香气传来,阿娇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间又一年过去了,新的春天又要来了,她在这里过得,不知四季不知日月,时间缓慢又悠长,心情也由一开始的急躁慢慢平复下来。 大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外面的空气传了进来,让殿内的沉闷新鲜了不少,阿娇朝门外看去,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很是英气但却宫妃打扮的人,那人让她感觉到有着些微的熟悉,在那人走近看清眉眼的时候,她的瞳孔不由微微紧缩,眼前的这个宫妃和她娘亲从面容上来看,至少有五六分相似,又因为装扮的原因让这份相似变成了七八分。 那宫妃见到她,脸色很是不善,轻蔑的看了阿娇一眼,问一旁守着的內侍道:“这就是那个皇上藏起来的美人?” 內侍有些战战兢兢道:“回兰贵人,皇上很少来这儿。” 兰贵人绕着阿娇转了几圈,将阿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冷笑道:“果然是像,比我可是像多了。” 阿娇冷眼看着对方,心里腹诽,我是她女儿,能不像吗? 兰贵人突然又伸手摸上阿娇的脸,尖利细长的指甲划过带来一阵刺痛,嘴角的笑显得有些妖媚:“你说我要是划花你的脸,会不会就不像了呢?” 阿娇冷冷回道:“叶嘉由真可怜。” 兰贵人抬头,神色间一片冷然:“是的,他就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阿娇有些震惊的看着她,难道这人不是叶嘉由的宠妃?可是看她的表情和语气,又似乎对叶嘉由很有情?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正对峙,一个內侍急匆匆跑过来,附在兰贵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兰贵人突然一脸怒气,将袖子一甩,恨道:“这个贱人!” 说完就不再理睬阿娇,转身走了。 是夜,又是月光清冷,阿娇正准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正是那许久不见的温柔可亲的內侍,阿娇赶紧起身,那人递给阿娇一个包袱,急道:“陈姑娘,叶嘉由马上要将你和亲到羌国,这里是匕首和盘缠以及你身上的解药,你好好保重。”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二月二十,钦天监算出来是一个百事皆宜的好日子,当然也包括嫁娶事宜。 阿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自从到了这里,她睡得一直很警醒,所以稍微被动了一下,立马就清醒了过来,看到一个身材粗壮的宫女拉住她到隔壁的房间去,隔壁房间早已经放了一个大大的木桶,上面热气蒸腾,水面上还浮着层层叠叠的花瓣,阿娇双眼一眯,看着身旁的宫女忙碌着为自己卸下衣裙,想到两天前从小內侍那里听到的话,心里已经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了,叶嘉由果然是准备用她来进行和亲。 阿娇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在肉里,掐的自己生疼,脑子里面正在高速运转,想着该怎么脱身,一旦真的被和亲到羌国······后果,她不敢去想。 宫女见她呆呆的站着没动,就将她往浴桶边拉,阿娇用力一甩手,冷声道:“我自己来。我不喜欢自己洗澡被看着,转过身去。” 在一旁站着的宫女也不敢用强,只好将东西摆好,背转身,一言不发的伺候在一旁,阿娇慢吞吞的清洗着自己,等到水不热了才起身,回到房间来,房间上已经放好了吉福,大红的色泽让阿娇的瞳孔微微的紧缩。 又有宫女前来想要帮阿娇穿衣,阿娇挥退了对方,有些不耐的让众人背转身去,身边的宫女们倒也很听话,阿娇自己动手将喜服穿了,又悄无声息的将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拿出来,藏在身上放好。 穿好衣服后就是上妆,盛装完毕的阿娇褪去了这个年龄的稚气,带上了几许成熟,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门外有对话声传来,阿娇也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也比常人好上许多,所以听的很是清楚。 门又被打开了,阿娇不觉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走进来的美人,想着这又是哪个宠妃来找自己麻烦?幸好当时穿越不是穿越到后宫来,否则自己还真的要被烦死了。 但对上对方那双眼睛和面容,阿娇惊讶不已,但周围都是人,是以惊讶之色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然后就恢复了淡然。 那美人正是晚上来给她送吃的和被褥的温婉可亲的內侍,身旁带着的大宫女正是那个面目清秀的小內侍。阿娇早知道这两人不简单,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后宫嫔妃,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因为那美人正款步走来,旁边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內侍弯腰很恭敬的笑道:“娘娘,和安公主马上就要出发,您现在来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不是很好。” 和安公主?阿娇的眼眸盯着那个说话的太监。 “皇上那儿本宫自己会说。” 那內侍不敢吭声了。 那美人斜睨了那太监一眼,漫不经心的走到阿娇身前,来拿镶着各色宝石的甲套扣住了阿娇的下巴,微微抬起,看了半晌微微笑道:“陈姑娘果然好颜色,想来当年陈姑娘的娘亲也定然十分动人,只是陈姑娘就要和亲到羌国了呢。” 说罢,放开阿娇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转身离开时长长的袖摆擦过阿娇的膝盖,带来几许轻蔑的意味。 阿娇一直垂眸凝声,安安静静的坐着,看起来异常乖巧。只是含在广袖下的手猛然攥紧了。 又有內侍进来,端给阿娇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阿娇看了半晌,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很快就感觉到全身乏力,使不上劲。 送公主和亲自然是一件大事,该有的礼仪自然要做齐,这次和亲看得出来羌国的皇帝没来,但派了专门的使臣和军队前来护送,皇帝在阿娇临行前是一番语重心长谆谆教导,听起来倒很是感人心沛,但阿娇只是冷冷的看着叶嘉由,她大概知道自己和亲的人都快可以做自己爷爷了,这次和亲是羌国的丞相和新朝的皇帝一手促成的,那可以当爷爷的丞相手中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傀儡皇帝自然是乐得娶一个娇娇嫩嫩的公主。 “叶嘉由,果然我娘就算是死也不会喜欢上你。”阿娇声音极冷,表情极淡,眼眸极深,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轿子里。 叶嘉由面色蓦然变得青白,但仍然恍若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按照礼部安排的流程走,但稍微有心的人就能看得出来眼前的皇帝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公主必须先乘轿到达城门才需换乘马车,阿娇一个人坐在轿子里,手里把玩着一个华贵的甲套,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摩挲了一下,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那宝石被弹开,里面是一个极小的涵洞,藏着一个小小丸子。阿娇不敢轻举妄动,拿小拇指往甲套里探去,抽出一张小纸条来,纸条上的字写得极小,大意是没有料到会下软筋散,所以特备了解药,又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其他的药丸。 阿娇对着纸条上的说明找到软筋散的解药吃了,慢慢的力气逐渐的开始恢复,但为了不让人怀疑自然需要继续装作无力的样子。 出了城门改换车辆,车子里面很是宽敞,跟着进了一个宫女,阿娇看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 装饰华贵的车子和长长的队伍沿着官道上走,阿娇掀起车帘,心里开始沉吟着。 中间车队分开了,阿娇被换上了另外一辆看起来简单的车子,队伍的人数也大大减少,似乎是为了着急赶路,午饭也是在车上吃的,等到下午的时候,车子已经驶离京都很远的距离。 阿娇看着队伍又原来的豪华版变成了精简版,沉默不语,她大概知道了叶嘉由想要干什么,只能心里祈祷白乾要冷静,不要莽撞,但也明白,不太可能。 真是无比怀念前世那个有着电话和网络的时代啊! 车行半路,阿娇起身说要如厕,大户女子出行,装备自然不能简单,即使是在外如厕,那也是要好几个人合力围起帐幔,一切都不能马虎。更何况是公主的身份,阿娇觉得很希望只要一个宫女陪着自己就好了,但是看到好几个宫女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在身后,沉默了。 阿娇有气无力的斜倚宫女,在宫女耳边交代了几句,宫女点点头,去跟护送的侍卫长说了,侍卫长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随侍的宫女将装备准备齐全,亲自护送到一个隐蔽处。 阿娇看了看地形,又吩咐要远一些,侍卫长看阿娇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想眼前这女娃娃估计是害羞了,也不疑有他,点点头又迁远了些。 阿娇看着侍卫长走远,才慢吞吞的走进帷帐中,一个宫女上前来脱掉了她外面笨重的喜服,替她披上了外套,阿娇回首一劈,将宫女劈晕在地,外面随侍的宫女察觉不对,却一个个被阿娇利落的劈晕了过去。 侍卫长等了很长时间,发现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一时之间有些着急,但又不敢前去冒犯,走回车队喊了一个宫女前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宫女惊慌失措的回来后,侍卫长才知道护送的和亲公主已经逃了,登时脸色煞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军队里羌国特使也发觉不对,看到侍卫长的神色,知道不好,连忙派人分几个方向去追。 阿娇快速的奔跑着,等跑到一处断崖边,突然就觉得无语了,这是怎样的一出狗血的故事?为什么电视剧里面的只要奔跑百分之八十都遇到悬崖的情况也能被自己遇到? 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阿娇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回转身,远远看着马上的人正是侍卫军的衣着,突然觉得自己想的这个逃跑的主意有够烂。 眼前是悬崖,该怎么办? 当然,根据电视剧定律和小说定律,跳崖的人一般都摔不死,可能还能得个武林秘籍或者遇见武功高强的大侠之类的,或许自己该跳崖看看?毕竟自己也曾经偶然的进去了失月山,或许自己这一次可以赌一赌? 再说,万一真的跳崖死了,也许自己就能回去? 至于跳崖后可能以着什么样的状态死去,阿娇目前是拒绝想这个问题的。 马蹄声渐渐近了,情况已经容不得阿娇多想,阿娇一咬牙,想着拼了,快走几步,跳了下去,等到阿娇看到断崖下面云雾缭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时候,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娘哎,这么高,我能不能不跳了? 当然这是个一跳不悔的事情,紧跟着赶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速直落下去了,有人提议下去山崖找人,但几人抬头看看下面云深雾深,完全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只能以壁立千仞来去形容的断崖,彻底歇了心思。 与此同时,白乾正骑着马横在一路车队前,两支队伍对峙,很快打了起来,队伍里面高手并不多,陈彦戎两个带着几个手下完全能应付的住,白乾借着一个空隙奔到装饰最华贵的车子面前,掀开车帘,刚颤声喊了一句阿娇,就被眼前的人飞速倾身刺上来,饶是白乾反应再快,也被,也被刺伤了肩胛骨。 白乾的眼睛突然睁大,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很明显不是阿娇,对方嘴角一歪看着白乾面如死灰的脸,哈哈笑道:“看你临死的份上,不妨告诉你,皇帝早就知道你会来抢亲,所以和亲队伍走的是另一条小道,上当了吧?” 那人正呵呵笑着,一只冷箭刷的穿透了胸膛,那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箭,顷刻间倒地身亡。 “殿下,走!”陈彦戎兄弟俩一边一个架起白乾,飞速离开。 白乾目眦尽裂,嗓音嘶哑:“阿娇!快救阿娇!” 说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断崖下云雾缭绕,看不清楚崖底究竟是什么。 阿娇并没有跌落到山崖底下,她掉落到半空,正在无限后悔中的时候被藤蔓缠住了,那藤蔓叶茎细长正被大风吹起,正好将阿娇卷住了,又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摇摇晃晃了很久才停下来,阿娇被摇晃的有些头晕目眩才定住身形,知道自己没死的阿娇长叹一口气,可是长叹一口气之后又说不出话来了,山石呈现竖型,纹理平滑,不是她两只脚和身上一把匕首就能够蹬上去,距离崖底还很遥远,因为完全看不清也望不到尽头。 原来是死刑现在是死缓,阿娇双手握住藤蔓,看着渺渺远远空空旷旷的天空,有些欲哭无泪,穿越穿到了她这份上,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正想着,手上的藤蔓一滑,阿娇心里一跳,就见原来困住自己的藤蔓在先前的冲击下根部已经渐渐脱离,现在更是完全脱离,阿娇于是缠着一身的藤蔓接着往下下坠。 阿娇紧紧闭上了眼睛,想着我命终于休矣的时候,又发现自己后背一阵疼痛,原来又撞上了一颗伸出来的歪脖子树上,自己正好卡在了歪脖子树的中间。 这种心情真是完全演绎了什么叫做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阿娇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再这么来几次,她就会习惯了。 果然这颗歪脖子树很快支持不住阿娇的重量,还没等阿娇往主干上爬过去,枝丫就慢慢弯垂,阿娇本来吃的就少,又因为软筋散的影响,又跑了很久,手很快就没有了力气,直接送掉继续下落。 这次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阿娇刚想完,就觉得软软的东西托上了自己的背部,她转头一看,还是一颗从悬崖边上横长出来的树,只是树冠巨大,树叶繁茂,上面还缀着跟桃子一样大小的青蓝色的半透明形状的国事,正散发了阵阵香气,阿娇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品种,无论是前世还是穿越到这一世,这果子异常漂亮,隐藏在树干最里面的似乎还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女孩子对漂亮的东西都是没有抵抗力的,阿娇摸了摸自己身旁的果子,还挺硬的,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不过现在自己这个状况,毒死似乎也比跌死这个死法感觉上要好看一些,直接就朝着长得最漂亮的果子爬过去,准备摘几个揣自己怀里,万一要是自己不小心又掉了下去又被什么拦住了还可以填一下肚子。阿娇连续摘了第五个,也爬到了树的前端,树的顶端长了一个最大的形状最漂亮的果子,阿娇眼冒绿光,伸手将这果子摘了,正揣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白相间的巨蟒沿着树干向她爬来,嘴里还嘶嘶的吐着蛇信,阿娇在刹那间读懂了眼前这条巨蟒的表情,那分明是怒到极致一定要灭了自己的表情,心下一慌,手一抖,又接着往下掉。 往下掉的时候,阿娇发现那条巨蟒头往下探了探,但似乎又很害怕什么的模样,缩回去了。 此时的阿娇心里无比的悲催,想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好运气才能够得到苍天的如此青睐。 掉落的时间比前几次都要长,这次掉下来又被藤蔓缠住了,只是这藤蔓和第一次见到的藤蔓不一样,看起来叶片要宽大的多,茎杆也要粗壮的多。 胆战心惊的朝下望,距离崖底看起来也不过十来米的距离,阿娇想开始是藤蔓结束也是藤蔓,还真是有始有终啊。 崖底上遍布着尖利的岩石,形状凌厉,若是真从崖底直接跳下来,那死的就不是一般的惨了,怪不得那巨蟒虽然郁闷但没有追着自己,这一跳下来,还不得是穿肠烂肚,阿娇默然半晌,觉得自己的命还真的很大,还是说,因为自己隶属于穿越界人士,所以不太容易死的缘故? 攀着藤蔓慢慢蹬着岩石慢慢往下,距离底部还有一截距离,阿娇不敢贸然往下跳,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的藤蔓就直接绑上了,才慢慢下到底部。 伶俐的石峰边生长的细细碎碎的小花,很漂亮,也是阿娇没见过的,崖底下树木并不多,稀稀朗朗,可以让人减少很多顾虑,往前走不远,有个很大的看不出深浅的小湖泊,阿娇抬头望了望高不可攀的崖顶,不太清楚跳下来掉到这小湖泊里面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必须要尽快走出这里,阿娇在湖泊四周搜寻,想要看看有没有河,如果有的话,沿着河流走应该就能寻到人家。 但可惜的是,没有河流,这片小湖泊就像一个独立于世间的孤傲美人,不知从何处来。 找路的过程中,阿娇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走都是绕回到原来的地方,哪怕换个地方也是。 莫不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阿娇撑着脑袋心里面很是焦躁。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西落,暮色四合,星辰就要开始闪烁,崖底有风吹来,带来一阵湿气和寒气,阿娇脱了大红喜服后本身穿的就少,这时候很是懊悔没有将那几个宫女的衣服扒了带走。 不过好在那个不知名的娘娘考虑的实在周全,给的荷包里面有可以点火的火镰,阿娇匆匆找了一堆干枯的树枝,堆在一起,点上了火,才让自己暖和一点。这时候也饿得慌,摸了摸身边看了看周围真是没什么吃的,除了那几个果子,湖里面也许有鱼,但这大晚上的,谁敢去摸鱼? 阿娇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摘了几个果子,好歹能撑一下,找了一颗最小的果子,准备先吃了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子看着非常漂亮,夜色中微微泛着冷色的光芒,但没什么味道,汁水倒还很多,只是吃完之后的果子核又让阿娇惊艳了一下,那果子的核外面是半透明的奶白色,圆润洁白,阿娇无意识的抠了抠,抠出一块皮来,发现里面竟然有亮光透出来,剥开了之后,恰似一颗夜明珠,在黑暗里幽幽发亮。 太漂亮了!阿娇感叹了一声,拿出那颗最大的果子端详了半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一般,准备留到最后自己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再吃,如果能出去,就问问看这果子究竟是什么不凡品种。 入夜的时候,天空上星辰闪烁,北斗七星按着勺子的形状排列,阿娇虽然不懂星象,但北斗七星和北极星总是能认得的,心下一喜,简单扎了一个火把,按照北斗勺柄的指向往前走,绕过了湖泊,超过了当时转圈的时间,并且没有再绕回去,让阿娇非常兴奋,再往前走,有一个茅屋,阿娇上去敲敲门,没有人应声,门是半开着的,一推就开了,只是“吱呀”一声很是涩耳,门开了后,阿娇吓了一大跳,一具骷髅正半躺在一个宽大的木椅上,看起来已经死亡很久。 阿娇大着胆子在里面转了一圈,屋里除了落了厚厚的灰尘之外,看起来很是干净,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阿娇点亮火把一个一个看过去,原来躺着的人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擅长医术,有一次攀下山崖来找传闻中的神果,被守护神果的巨蟒袭击,掉落到了这片山崖,后来一直在找这座山崖的出口,却发现这崖底似乎被封死了一般,怎么也走不出来,想来是已经被人布阵,原主人在这里研究了整整二十年,才将这阵法给弄个大概出来,但其中还有一些部分没有弄清,所以一直没能走出去,后来虽然将最后的线索找了出来,身体却已老朽,恐怕撑不住,所以在自己未死之前写下了这些,如果有哪个倒霉的人跟自己一样也不小心沦落到了这里,希望能够将自己安葬并且能够成功出去。 后面还写着自己放着紧要东西的地方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另一面墙上则是记录着具体的阵法以及注解,阿娇简单看了看,看的并不是很明白。 阿娇按着墙上的内容找到了一个小木箱,小木箱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医书,一盒子标明用途的丸药。 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但是阿娇还是不死心,但是当她在墙上划了第十五条杠的时候,终于心灰意冷,跑到自己为原主人安葬的简易的墓旁,哭了半天,然后跑回来研究阵法。 在阿娇跌落崖底的时候,山崖上的形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白乾被刺伤,羌国满心高兴的准备赢取陈阿娇却得知公主跳崖的消息,羌国丞相火了,认为是叶嘉由想要独吞,毕竟陈阿娇身上不仅有着陈家的拳法苏家的剑法,还据说有一支秘密军队,甚至传言,陈家姑娘能够开启前朝的宝藏。 羌国的丞相将折子扔在几案上,冷冷道:“叶嘉由,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 秦国则是哈哈大笑,庆祝谁也没得到。 叶嘉由在出事之后立刻派人到崖底搜索,同时给羌国去了一封信,找到了活人还会送过去,找到了死人也会送过去,以此表明新朝绝对没有欺瞒之意。但出人意料的是,无论怎么找都进不去那崖底之中。 正文 第九十章 三年后,新朝被灭,叶嘉由被囚禁起来,新朝建立不足五年,就被前朝太子领导的复**一路北上势如破竹的颠覆掉,这在历史上是非常少见的现象,以至于后世人对这一段历史好奇不已。尤其是对前朝太子的一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推测和考据,因为实在是跌宕起伏太过传奇,尤其是这位前朝太子,原朝,史上也称为后兴朝的第一位皇帝的清静到只有一个人的后宫实在不合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常理也被人津津乐道,编出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出来。 历史上这位皇帝手里握有巨额的财宝,又大力提高商人的地位,极大的推动了经济发展,或许对一个朝代来说可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富国强兵,但对整个历史进程来说,意义却极为巨大,同时这位皇帝还将军队整编,成立不同的系统,还建立很有现代感的特别行动队,除此之外,这位皇帝为了尽快使朝政稳定下来,还首次将特务进行了系统化训练,当然,还有一点特别辉煌的是,这位皇帝还曾踏马南方和北方,将当时北边的羌国和秦国收归,又深入东海,建立海上防卫,使得从来不被重视的海上的领土从此后被历朝皇帝所重视,这位皇帝因为实在是太过传奇又太过神奇,后世有不少人都在臆测这位皇帝很有可能是穿越回去的。 当然,最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一点是皇帝和丞相之间的那些事儿,不少人都认为皇帝很有可能有断袖之癖,因为和丞相的关系实在是太暧昧了,只是可惜的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史书上对这位丞相记载却是寥寥,只简单提到说是有大才,于是后世研究人员普遍倾向白乾这位皇帝之所以做的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具有穿越感,应该是跟这位丞相有莫大的关系。 此时的白乾自然不知道身后的灿烂辉煌与以他为中心进行的讨论,他正站在议事殿的偏殿里看着一张地图,那张地图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了,但里面的内容却让人惊讶且赞叹,那些划线的精细以及与众不同的标注方法和绘图方法让人感叹绘出这幅地图的一定是位极为聪慧之人。 这幅画还是当年阿娇绘了好几个月才成形的,只是图仍在,人却不见了。 “还是没有办法进去吗?” 白乾是醒过来之后才知道阿娇在送去羌国的途中跳下了山崖,他亲自带着人去寻找,却怎么也进不了崖底,阿娇曾经交给他队伍里面有一位擅长布阵的人告诉他,这里面应当是一个阵法,而且的内收的阵法,如果不是从内部勘破,根本无法破阵。 那人沉默了很久才告诉白乾,那个阵法,如果他没有看错,应当是传闻中的神古阵,他也只是听说,看着有点像,但目前似乎没有听到过有谁会解这种阵法的。白乾没有死心,继位之后,广征天下奇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破开此阵。 白乾甚至找人栓根绳子从上往下攀援看能不能进到崖底,可是才到一半救发现云雾缭绕,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也没有办法再深入下去。 于是白乾想自己跳下去试试看,当然,在被人时时刻刻紧紧盯着轮番劝说之后只好放弃。 没有看到最终的结果,就代表一切还有希望。 兴朝被灭之后,白乾流离失所,重建势力,那段时间他笑容很少,后来又重新遇到阿娇才慢慢的变得有生气,可阿娇离开的这三年里,白乾从未笑过一次,哪怕是登基那一日,也面色冷肃。 是以朝廷上的喜欢挑剔的文臣们一直都很是战战兢兢,因为前方坐着一个虽然年纪很轻但是喜怒完全不辩的皇帝,或者说,根本就没见什么喜吧。 听到侍卫最新的报告,白乾的面容又变得冷淡了几分,虽然不放弃希望,但是每次都以为有新的希望,每一次又面临新的失望,那种心情是极为不好受的。 “皇上,奴给您炖了人参鸡汤补补身子。” 一个粉色的身影进了来,面容娇美,神态婉约,整个人非常温柔。 白乾却变了脸色,“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女子脸色白了白,悄声道:“皇上。” 白乾心情正处于低落状态,直接呵斥了一句:“滚。” 女子以袖遮面狼狈的离开,还不时传出来细微的哽咽声,一旁的暗卫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倒是一旁伺候的內侍传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 白乾道,“庆安你既然这么可怜她,你以后就去陪着她吧。” 随侍的內侍惶恐了跪了下来,连忙道:“皇上,奴才不是可怜她,奴才是想着若是陈家小姐能赶紧出现就好了。” 粉衣女子带着宫女匆匆从花园旁走过,一株木槿后站着一个身着淡黄色的宫装的女子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不说话,一旁的宫女道:“还是姑娘您最受皇上宠爱了,他们弄进来这么多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有什么用?皇上除了和您说说话,还和她们谁说过话?什么时候给她们好颜色看过?要说咱们皇上啊,虽然不笑看着冰冰冷冷的,那可是把姑娘您放在心尖尖上呢!没准这天下安定下来,还要封姑娘您做皇后娘娘呢!” “就你话多。”女子用手指轻点了身旁的宫女的脑袋一下,想着心中那人俊朗的英姿,虽然是埋怨但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得意的笑。 阿娇觉得自己摘了果子的行为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因为她吃了第一个果子之后发现自己竟然好多天都不饿,真是比压缩饼干还神奇的存在。阿娇就开始动脑筋了,如果我种下一粒种子,会不会就会结很多这样的果子呢?于是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阿娇就在湖边挖了个坑,将种子种了下去。 她在这呆了自己都数不清多少个日子,只有看墙上印的痕迹才大概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年多了,她本来对阵法完全不懂,知道墙上的阵怎么个排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花了好长的时间,更别提破阵了,阿娇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望了。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白天,阿娇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自制的衣服,心里面怎么想怎么心酸,看了看自己对这个阵法完全无感反到研究出其他乱七八糟的阵法。心里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漫步到湖边,对着湖水将自个儿整理一下,觉得自个儿真是在向着野人的方向迈进,这三年,她有事没事就跑到湖边去看那颗种子,然后对着种子说话,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可做,心里有目标,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的。 那颗种子长势极慢,阿娇花了一年才等到它长出了脆脆弱弱的似乎一碰就断的嫩芽儿,又等了一年才看到嫩芽儿终于开始冒头,第三年才看到原来嫩芽儿也能长出那么一小节枝干,虽然又细又小。 对这一片已经特别熟悉了,加上因为阵法的原因,除了一些虫子之外,完全没有野兽什么的,钓了好几次鱼没有钓上从此以后绝了吃肉的念想外,这里其实非常安全。她慢腾腾的将自己挪到小小嫩芽儿的,或者现在也可以说小小树苗儿的旁边,浇了点水儿,然后呆坐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阿娇突然从梦中惊醒,突然而来的直觉让她快速跑到了小树苗儿的旁边,此时天上月亮将要落下,太阳即将升起,天空中,太阳和月亮就要相遇,她突然感觉这周围有什么异动,就像有什么被打开了一样,她看到天边启明星突然璀璨起来,福至心灵一般的奔到屋子里,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拾掇拾掇放在背篓里,又恋恋不舍回头望了望湖边的小树苗儿,不敢耽误,沿着启明星升起的方向开始飞奔。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都很是莫名其妙,就比如说现在的阿娇,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小路,觉得自己到了玄幻的国度。 从自己跌落下来到发现这种果子再到落入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阵法之中,阿娇觉得自己一定又穿越到了什么玄幻的世界中去了,长久的渴盼和无望之后在一次直觉的带领下闯出了这里,阿娇心里百味莫辩。 作为当事人,她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让自己莫名其妙的闯入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当再次看到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剩下的只有热泪盈眶和说不出口的委屈,只是这种委屈不知该向谁诉说罢了。 本来还异想天开是不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看到眼前人的穿着,她又暗暗祈祷千万又不要穿到异世界中去了,她的小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在农户家里休整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阿娇摸清楚了现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格局,白乾果然成功上位了,还发疯一样的不断扩张版图和领土,阿娇看着手里面简单绘出来的版图,若有所思,难道白乾真的是准备要南北大统一?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拉的太远,阿娇赶紧敲敲脑袋,要回归正途才是,现在找白乾可能性不大,毕竟对方现在是皇帝,就算再怎么熟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想见也见不着,只能寄希望于得月山庄。 休整的猎户家里听说是要去寻得月山庄很是热情,不仅介绍了路线还准备了盘缠,让阿娇目瞪口呆之余感叹世间还是好人多,以及这对夫妇莫不是菩萨转世,否则怎能有如此好的心肠。 阿娇身无分文,本来白吃白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打算回到得月山庄就找人要钱还给眼前的猎户,但没想到人家还提供盘缠,阿娇握着猎户妻子粗糙的手,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猎户的妻子反倒拍了拍阿娇的手,道明了缘由。 原来这猎户当年住在清风山下,只是一个简单的农民罢了,却不想有一天村落里突然来了一堆官兵,强行征兵,男的被抓去当兵,女的充当营妓,孩子也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因为官兵来的太突然,连东西都不让收拾,直接抓人就走,他是在被押解的途中逃出来的,路上饥渴难耐,正要饿死和冻死的关口里,被得月山庄的人救了,不仅提供衣食还送了钱财,现在他在这里打猎,打到的好东西,送到得月山庄的分庄下,还能卖个好价钱,怎么能不感激涕零,正是因为接受了这种恩惠,自然要将这份恩情传递下去。 阿娇听的简直很想唱一首,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将自己装扮成小子模样,阿娇权衡了一下到底是先去得月山庄的分庄还是直接去得月山庄,看看眼下的光景,先去分庄是比较方便的选择,再加上三年近乎闭关的生活,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具体的变化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是一步一步简单的来比较好。 得月山庄的产业分布范围虽然广,但是每一个分庄都建造的相当低调,阿娇看着眼前的建造的朴实无华的院落,长长舒了一口气。将信物递给门房传上去之后没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那人步履匆匆,简直是用跑的。 自从各地分庄建立后,得月山庄的现任庄主沈缘每年都会安排人下来巡视,有时候甚至是自己亲自前来,只是这一次,沈缘上京复命,没有来得及,就派身边的韩阿福来巡视这边山庄的状况,韩阿福虽然曾经只见过阿娇一次,但是那一次印象非常深,所以一看到这个月亮形状的发饰后,连自身的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就跑了出来,要知道,这个发饰的主人可是得月山庄找到快要绝望的对象,现在一看到这个信物,怎能不激动。 但有一个人要比韩阿福速度更快,阿娇还没反应过来,就闻见一阵香风袭来,随即就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抱住了。 “阿四,你长大了。我好想你啊。” 后知后觉的阿娇恍然自己现在是小子打扮,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奔放,等对方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是长久未见的杜迎春。 “杜小姐。” 杜迎春杏目中有光华闪动,看了看阿娇,又将阿娇抱在了自己怀里,阿娇虽然长大了,个子也蹿高了不少,但还是没有杜迎春高,又因为在山谷里营养不良,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瘦弱一些,所以看起来就是杜迎春将一个小男孩拥抱在自己怀里似的。 韩阿福拜见阿娇之后,立即送信给山庄,又派了人马送信给到了京城的沈缘。阿娇则跟着杜迎春和韩阿福往回赶。 三年近乎囚禁的生活让阿娇对外界的感知仍然处于比较陌生的阶段,好在杜迎春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路上话几乎就没有停过,也是从杜迎春的嘴里,阿娇得知了更多的更详实的消息。 当初阿娇本意就是想让沈缘当上得月山庄的庄主成为掌权人,她退居幕后操作,现在虽然她消失了三年,得月山庄被沈缘经营的很好,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沈缘居然还是个女儿身。白乾当了皇帝,当朝大臣们可着劲儿的往后宫里面送人,虽然被送进去的人很多,但是却没见一个有册封。 “阿四,有人说咱们皇上有龙阳之好呢!” “龙阳之好?”阿娇有些莫名其妙,白乾喜欢男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白乾应当喜欢她才是啊,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阿娇心里面有淡淡的不爽在蔓延,但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一个人的三年,她不仅话少了很多,连面部表情都淡退了很多。 “是啊,要不然这么多美女皇帝一个都没宠幸,不过也有人说皇上一直痴心于陈家大小姐,这三年来一直在找人去破了那个什么神古阵就为了救你出来,还不惜犯险跑到了羌国去找一个老师傅差点被暗杀,吓死人了,还有啊,你不见了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笑过,所以我觉得这个更接近真相一点。” 杜迎春说着朝阿娇挤挤眼,想当初,她知道长得漂亮的小公子竟然是那个京都里以才气闻名的陈大小姐时,心里滋味相当复杂,还要接受萧美人的冷嘲热讽,端的是气不平。 阿娇心里面才好过一点,心道后者才更接近真相一点。 “不过,皇上遇刺的时候,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救了,后来,那个女人就进了宫,听说长得挺漂亮,皇上对她挺另眼相看的。” 杜迎春说着,有些忧心忡忡,“你说,皇上不会变心吧?” “你想多了。”阿娇冷然道,心里面又开始觉得闷了起来。 韩阿福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山庄来迎接,自己则随侍一旁保证安全。 山庄和阿娇离开的时候相比改变并不大,只是山庄周围的景色倒是发生了变化,不同的区域被种上了不同的作物,看起来很是欣欣向荣,这种自己只要发布命令,有能者就帮你实现的感觉真是不要太好。阿娇看的笑眯眯的。 旅途劳累,阿娇休整了半天才算缓过神来,又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看到有人在训狗,恍然想起,自己不是有一只小雪狼么,可是到哪里去了?问了才知道被白乾带到皇宫里去了。 “耶耶,今儿睡得好不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白色的光滑润泽的皮毛,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白色大狼只有在白乾的手里才显得异常的温顺乖巧。 “启禀皇上,小主子今儿个上午在园子里游玩,中午食了三斤牛肉,不过——” 不过什么?白乾原本还含着些微笑意的眼睛顿时冷了下来。 伺候着的內侍战战兢兢道:“今儿个小主子逛园子的时候将江姑娘吓哭了,江姑娘,江姑娘——” “她怎么了?”声音冷淡的听不出半点温度。 “江姑娘说想将小主子抱过去好好培养感情。” 对于不开笑脸的威严日重的皇帝陛下,內侍觉得自己气都喘不过来,本来那个江姑娘要他下午就将小主子抱过去,可是皇宫里面的人谁不知道皇帝对小主子爱若珍宝,简直比那些号称宠儿子无人能敌的要更加宠小主子一些,谁敢触这个逆鳞,可是江姑娘毕竟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地位也很高,內侍觉得心里面很苦。 面色冷淡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屑的哼了一声,抚摸着白色大狼的手却没有停歇,“抱过去好好培养感情?当我不知道她江若诗想的是什么。” 內侍欲哭无泪,皇帝陛下您能不能亲自去回绝一下,江姑娘虽然在您面前温柔似水,但对我们可是一点也不温柔啊!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身为皇帝的白乾并没有让內侍更难做,但也没有让居于宫中的江若诗更有面子,而是直接昭告整个皇宫,要是有人敢对耶耶不敬,重刑伺候,一时之间,有想法的没想法的皆是一惊,再不敢对堂堂皇帝宁愿宠爱狗也不愿意宠爱女人有什么牢骚埋怨。 毕竟,谁掌握了绝对的权力,谁就有了说话的力量。白乾能够在家国覆灭的情况力挽狂澜,能力可见一斑,背后又有得月山庄的巨大财力做靠山,又有一只传闻中的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队伍,出身正统又是天命所授,谁敢不从? 耶耶对其他人很是凶狠,但对自己熟悉的故人却有着各种撒娇讨好的姿态,白乾下朝后,吩咐內侍将耶耶牵到自己身边,一手亲自喂食,一手抚摸着耶耶的脖颈,慢慢的摩挲着,正安心温顺匍匐着的耶耶突然立起身来,想要往外冲去,白乾按住了它,外面有內侍报,建平侯请见,白乾笑了笑,道,宣。 建平侯就是萧如风,当年的萧美人,后面还带着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沈缘,得月山庄的现任庄主,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耶耶一看到沈缘,就扑了上去,沈缘抱住了耶耶,嬉戏了一会儿方才停下。 白乾看着正在与沈缘嬉戏着的耶耶,眉目闪动,萧如风心下一哂,却也不好说什么。 “杜冬可回来了?” 白乾缓步走到案前坐下,询问东海的状况,前段时间东海传出来有匪患作乱,杜冬天**水,又极爱险滩,自动请缨前去除患。之前就传闻东海不平,匪患另有来头,白乾对此并不是很放心,让萧如风的暗探盯紧东海的状况,随时报备。萧如风此番前来,正是来报备的。 “严思道出现在东海。” “严思道?”白乾皱眉,“严思道是三皇子的人吧?” 萧如风正要回答,宫门外却突然传出来喧扰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三人朝脚步声望过去,却见来人正是新封的大将军陈彦戎,并不看皇帝,反而一下抓住沈缘的胳膊,沈缘脸一红,有些不自在的叱问道:“做什么呢你?!” “缘儿,缘儿,娇儿她,有她的消息了!”陈彦戎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陈彦戎这才缓慢讲述自己为什么不顾一切的闯进来,概因他一门心思的来找沈缘,却不料扑了个空,知道沈缘入宫面圣了,正没精打采的准备回去,却收到了关于自己妹妹的消息,这让他如何不激动,当下就进宫来找自己眼中的准老婆和准妹夫。 话音未落,陈彦戎手中的那封信就被白乾夺了过去一目十行的看完,萧如风看见白乾的手都在抖,连忙接过信来一看,上面其实只写了一句:“姑娘已回,拟往山庄。” 得月山庄一直有一个安静清雅的小院落,天天都有人打扫,却从未住过人,现在阿娇住进去了,山庄里伺候的人都知道住进来的人身份极为特别,到院落来也是安安静静,不敢发出声音,阿娇倒落了个清闲。 院子虽然清雅,屋内空间却很大,装饰的也是相当典雅,不过此时的阿娇显然对此并不怎么伤上心,她正看着自己打开的包裹,打开的包裹里面躺着一本书和几个圆润洁白的珠子,正是那神秘的果子的核,当然肉早就被阿娇吃光了,估计那些果子是宝物,但宝物不用,那就等于废物,因此吃的倒也是开心的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匆忙带出来的药丸之类的东西。 对着几样东西发了一会儿呆,又将包裹收拾好,塞到多宝阁的柜子里,想要到院子里面走走,想着不知道缘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京都看看白乾,却不料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力量牵引投入到一个怀抱中,熟悉的气息充盈整个鼻端,沁入心底,阿娇闭了闭眼,不用看就知道将自己揽入怀中的人是谁,反手轻轻一抱,对方却抱得更紧了。头埋在阿娇的颈项中,半天不肯抬出来,过了良久才低叹了一声,只是声音带了些喑哑:“你终于回来了。” 阿娇叹了口气,“我回来了。” 顿了顿,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白乾没有能够有更多的动作,因为后面的人没有给他机会,等阿娇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挣扎着要推开白乾的时候,身后的人也纷纷上前来。 阿娇详详细细的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众人自然惊叹不已,但自己摘得的那些果子什么的,阿娇却并没有说,只是将一本医书递给白乾,阿娇看过,那本医书上记载了很多秘辛,有些顽症,在阿娇的后世都没法解决,在这本书上却有着详细的记载和解决方法。 白乾递给萧如风,眼里却只顾盯着眼前的人,注意力看起来非常的集中,阿娇经过营养不良,殚精竭虑的三年,个子长高了,但整个人也是瘦瘦弱弱的,回来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脸色也很是不好,白乾的双眸紧跟着阿娇,阿娇去拿医书,他的眼睛就跟着医书,不论阿娇起身还是坐着,那双眼睛都直直的盯着阿娇,却不言不语。 至于阿娇递过来的医书,很显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萧如风却很认真的翻了个遍,看后大喜,“这得作为皇家珍藏,是世间瑰宝啊,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是失传已久的《解忧方》,当年行踪不定的医圣原来竟然被困在阵中么?可惜可惜!” 阿娇脸色肃然:“侯爷,这本书不能珍藏起来,国家治国民为本,现在的情势,哪一方的土地和人民更多,哪一方就占据了绝对势力,想要百姓安定,人口增长,好的医疗体制是不可少的,哪能够私藏,我能够从阵中带它出来,肯定是医圣相托解救世人所用,我们怎可私占。” “听阿娇的。”白乾淡淡的说道,语气虽淡,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压力。 萧如风顺从的答了一声“是”,只是神色间还有些懵懂,“什么事医疗体制?” 阿娇一僵,随即将自己所了解的现代医疗大概讲了一下,重点在于如何建立公有制医院造福广大人民群众等等,虽然她不懂医术什么的,但这不妨碍她曾经进出过医院。 萧如风听的眉目亮光,白乾却有些不耐烦,沈缘倒是很想留下来和阿娇睡在一起,做一场姐妹之间的谈心,当然更不用说在一旁眉目间早已流露出焦急之色的饼儿。 只是当白乾冷冷的扫视了几人之后,阿娇惊讶的发现,全场竟然禁声了,什么时候白乾的威严竟然这么大了,可惜,留在自己的脑海里的仍然是那个倔强的少年。 “让阿娇早点休息。” 白乾简单的一句话结束了在场除了阿娇之外所有人想要攀谈的**。 吃了点儿宵夜,洗漱之后,阿娇迈步到正房中准备睡觉,却见床边早已正襟危坐一个身影,阿娇失笑:“不是你说让我早点休息的么?怎么还来。” 虽然间隔三年,但是在随州城的时候,白乾极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夜访阿娇,每天夜晚一定要过来,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心安,阿娇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当时不过十岁刚刚过去没多久,也想不出什么旖旎风月来。但现在看到白乾坐在床边,阿娇的心跳却猛然间加快起来,不再有以往的那种淡定。 人影站了起来,三年的时光让阿娇成长为一个少女的姿态,却让眼前的男孩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与挣扎中蜕变成了一个男孩,他的身量已然抽长,阿娇甚至觉得自己需要仰起头来和他对视,刚刚一直在聊天并没有好好关注曾经的人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现在却在月色与灯光的映照下看的清眼前人细致的眉眼与表情,阿娇暗叹了一句身材真不错,当然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讲出来的。 “三年不见,你长的更好看了。”阿娇看着眼前的人,眉目早已经长开,继承了母亲的秀致的眉眼和正熙帝俊美的轮廓,整个人看起来标致却又是气宇轩扬的,眉目间的郁色依然,眉间留着紧皱的纹路,嘴唇或许太长时间没有笑过了,仍然保持着微抿的状态。 还没等阿娇观察完,一个炙热的怀抱又将阿娇笼罩了过去。抱得很紧,头埋在阿娇的颈项,颈项间传来的湿润感让阿娇叹息了一声,伸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眼前人的头发。 有细碎的吻落在阿娇的头发上额头上,阿娇挣扎了一下,白乾犹豫的将阿娇放离自己的怀抱,不作声的低头看着阿娇,阿娇和他对视,眼前人的眼睛里浓烈的情感让阿娇心里不知是酸是甜,有些涩意,却又带着甜味,有些清醒又有些恍惚。 两人对视良久,发酸的脖颈让阿娇将白乾推坐在床上,换自己低头,白乾仰头,阿娇的手缓缓划过白乾的脸庞轮廓,又抚过他的眉眼,来到他的唇角,低喃了一声:“白乾,你长大了。” 白乾的眼睛突然睁大,显然很是猝不及防,双唇被柔柔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一瞬间似乎春风袭来百花盛开,只是那温暖停留的很短暂,阿娇睁开眼睛立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献吻,算得上是她的初吻了。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在阿娇还在害羞的时候,他已经遵从了本能,拉住阿娇的手反身一带,就将阿娇反扣在身下,重重的吻了上去。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阿娇依然沉浸在面红心跳的气氛当中,她和白乾在随州城的时候关系有了很大进展,但是也只是局限于拥抱,从没有这样亲昵的唇贴唇,情之所至,就能够超脱理性与限制,用唇的相贴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阿娇没有认认真真的谈过一场恋爱,也没有亲密的经验,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已经对自己的大胆惊讶不已,却冷不防被白乾吻住,不过阿娇只是惊讶了一瞬,就了然的闭上了眼睛,白乾的双唇紧贴着她的,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去做,只能用施加压力和啃咬双唇的方法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与滚烫。 前世网络发达,想知道什么,使用搜索引擎搜索一下就知道了,作为一个新世纪好奇心旺盛的美好少女,阿娇该查的一个都没漏掉,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理论经验却是相当丰富的。 下唇一痛,满脸通红的阿娇终于回过神来原来眼前的少年并不会接吻,她试探着张开双唇,事实证明,男人在这一方面,绝对是一点拨就通,并且会举一反三,不过短暂的唇齿交流之后,某人就能够熟练自如的运用该方面的技能了。 阿娇的脸色红彤彤的,虽然仍然消瘦,但落在白乾的眼中却是动人无比,阿娇这次不是羞的,是空气不足所致,等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才双手无力的推开眼前的人,白乾放过了她,双臂却一展,少年的身高已经快速抽长,肩膀宽阔,能够将眼前的人牢牢的全部的箍在自己的怀里再也不放开了。 “阿娇,娇儿,娇娘,娇娇。” 低低的声音回荡在阿娇的耳畔,用不同的名称唤着,没来由的让阿娇心里感觉安慰,最后的那一声“娇娇”放到最低音的响在耳边,伴随着少年,或者已经可以称为是男人的温热的呼吸让阿娇耳朵一颤,心里酥酥麻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将自己埋在白乾的怀里,不敢再看,却换来对方一声又一声的“娇娇”“娇娇”。 以前的白乾喊阿娇都是“阿娇”,现在却在这样一个私密的场合唤“娇娇”,让两人之间平添了无数的旖旎情绪。 阿娇定了定神,有些嗔怨道:“幸好我不喜欢有人陪侍,要不然你今晚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关系,我来陪侍。 白乾的嗓音低沉中带着喑哑,像羽毛轻轻搔过阿娇心中的最痒处,刚刚褪下去的红色又铺天盖地的在面庞上肆虐,阿娇娇叱一声:“流氓!” 白乾低低沉沉的笑,笑的阿娇有些目眩神迷,想着是不是男孩子到了一定年岁,就会自动的去发射自己的荷尔蒙吸引身边的女性。 “娇娇,三年了。”白乾双臂用力收紧,“你已经十六了,抱歉没能赶上帮你举办及笄礼。” 这三年是个意外,及笄礼象征着女孩成人,但阿娇并不在意这些,虽然前世的生活随着时间距离自己渐行渐远,但已经形成的观念却很难以改变,哪怕是因为迫于外界的压力有变化,但大方向却难以改变,更何况阿娇是一个很追求自由的人,并不喜欢古代这个世界中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更何况,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成过年了,想到这里,阿娇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淡忘了自己原来的年龄了,她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可是我介意,”白乾声音微顿,“我很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在及笄礼上和你定下亲事。” 将你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怀里,你就不会不见,我就不会患得患失,也不会因为把握不住你的心意而患得患失。 “亲事?”阿娇抬起头,和白乾双目对视,眼前的眼睛仍然有着深不见底的黑,时间是最能够历练一个人的,将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与喜怒哀乐的情感和无法改变的沧桑都深深藏在了眼眸中了,阿娇心里一颤,她其实从来就没有想过与自己婚姻大事相关的问题。 以前爹娘还在世,陈家还安好无恙的时候,阿娇对自己婚姻的想法就是要不然抓紧时间离开这个世界,如果离开不了,就选一个不让自己心累的人,陈家苏家覆灭后,她对婚姻的想法就是没想法,因为根本就没想到,即使和白乾亲昵,却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给眼前这个人。 白乾看阿娇面色突然凝重,沉默无言,心里忐忑,面色却依然并没有变化,只是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安静,还有一丝丝淡而不发的紧张。 “娇娇?”白乾面色虽然冷肃如常,但声音却泄露了自己紧张,随即而来的是强势和霸道的口吻:“娇娇,你不可以嫁给别人,你只能嫁给我。” “你都多少次不打招呼就夜闯深闺了,估计我也嫁不了别人了。”阿娇苦笑道,虽然世风相对解放,对女子并没有过分严苛,但未婚男女夜间私会总是为人诟病的。更何况是深闺私会。 “娇娇。”白乾有些不安,但仍然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管。” “白乾”阿娇的目光直视着他:“关于嫁给你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好,我给你时间,”白乾说罢站起身,找到一炷香出来,插在香炉里点燃,阿娇一开始有些疑惑,而后目瞪口呆,再接着哭笑不得。对方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 阿娇终于无奈的道:“好吧,好吧,我想好了,我嫁。” 白乾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顿了一会儿,转过身,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神里闪烁着黑钻石般的光芒,“当真。” “当真,”阿娇无奈的道,“被你抱过了又亲过了,不嫁给你嫁给谁呢。” 白乾嘴角抿起一个很明显的弧度。 “不过,白乾,”阿娇想着措辞,慢慢的却非常认真的道:“你选择了我,那便只有我,只能是我。” 白乾严肃而郑重的点头,“苍天为鉴,不论生死,我白乾心里身边都只有阿娇,否则天——” “好了好了”阿娇笑着打断了他,“我相信你。” 月上中天,已经很晚,阿娇催着白乾回到自己的地方,白乾不说话,等阿娇躺到床上后,才气定神闲的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阿娇大惊,推着白乾,她现在才十六岁,莫说年龄尚小,就说这男未婚女未嫁在定情当夜就睡在一起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她就不要活了。 白乾却闭上眼睛,将阿娇往自己怀里一带,三年的时间,似乎不仅仅是年岁和身高的增长,也伴随着力气的增长。 “娇娇,我想陪你。”想确定你在我的怀里,真的在,而不是一碰就碎的幻影,不是梦中心心念念的追寻。 “明天被人看到我就死定了。”阿娇忧心忡忡道。 “我会在他们醒过来之前离开的。”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阿娇本来还有些紧张白乾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但看见白乾只是轻轻的搂住她,什么也不做,倒也安下心来,毕竟无论前生后世,确定当天就**,还是很超过她能接受的范畴的。 一开始有些僵硬的身体在白乾轻轻拥抱和拍打中渐渐软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白乾借着月色看了怀中人很久后,才万般珍惜的在对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两人都有些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是两人一个在荒无人至的崖底呆了三年,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南征北战和皇宫中度过,是以虽然进入睡眠,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精神并没有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一点声响足以能够警醒两人。 门栓被撬开的声音很小,有点微不可闻,夜色中,白乾的双眼却睁开了,接着阿娇也醒了过来,转头看向白乾,有些疑惑,深夜静寂,这是什么响声,正待开口询问,白乾却轻轻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带着她,轻巧的翻到纱帐后面躲住,有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且不止一个,很明显是来者不善,白乾很是担忧的看看阿娇,却见对方神色淡定,于是放下心来,那黑影径自走到床前,似乎并不是想要刺杀而是想要活捉,却在刚伸手的时候,脑袋后袭来一股风,黑影转身朝对方面门劈去,白乾功夫虽然好,但眼前的两个黑影功夫显然更好,那黑影见到白乾也在,很明显愣了愣,看了一眼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对他点点头,一个和白乾对打,一个困住阿娇不让她去找援兵,阿娇功夫比白乾自然又差了些许,两个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两方正在僵持,院里面却突然传出来一个大声呼唤,“走水了!走水了!” 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眼睛明显带上了一些怒气,低叱了一句:“蠢货!” 阿娇有些奇怪的对那个说了蠢货的人看了一眼,不待她继续思索,门外就开始热闹起来,还有人在门外的呼喊。 两个黑衣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快速的在阿娇身上点了两下,阿娇没反应过来,身体立刻软倒了下来,黑衣人顺手将阿娇扛起来,悄无声息的朝门口撤去。 另外一个见同伴已经得手,就渐渐放松对白乾的对抗,想要跟上同伴一起离开,白乾却在看到阿娇被掳走的那一刻,目眦尽裂,这让他想起来三年前阿娇跌落山崖的事情,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阿娇再一次离开自己,然后自己失去她的踪迹。 在两个黑衣人抱着阿娇离开的时候,白乾已经追了上来,得月山庄占地极广,外面又是田地和已经开发的和还没开发的山林,那两个黑衣人显然是有接应的,白乾跟着两人很快就跑到了马厩,马夫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还有一桶子马食散落在地。马厩旁已经有两匹马待在那里整装待发,两人跨上马就离开,白乾慌乱之间看见了自己当时为了尽快赶到得月山庄看到阿娇而特地骑过来的宝马正睁着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喜,连忙跨上飞奔而去。 那两个黑衣人身手敏捷,趁着山庄中的人们都被失火牵制了心神,很轻松的就出了大门,但看到身后紧跟而来的白乾,又低低咒骂了一声,加紧了速度,但两人骑得马毕竟比不上日行千里的神驹,白乾慢慢的追赶上来。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山林中风大且带着冷意,没过多久,被强制压在马背上的阿娇就清醒了过来,那黑衣人或许是看对方已经昏迷,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只顾着纵马前奔,顺着风阿娇隐约听到白乾的呼喊声,此时整个人难受的很,明了自己的处境,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正暗自焦急,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斜坡,当下一喜,脚使劲一蹬,直接从另外一边滑落了下去,沿着斜坡往下滚,黑衣人正想下马来抓阿娇,却有箭矢射来,看到白乾身后有队伍前来,蒙在黑色面罩中的脸不觉僵直,互相打了个暗号,知道此行落空,只能纵马逃了。 白乾飞奔下马,往斜坡下跑去,却见阿娇已经昏迷,身后的队伍也跟了上来,阿娇将得月山庄周围买了下来,白乾当时想利用山谷中间的平地去训练就军队,这支队伍就是军队中的一支,白乾纵马追逐的时候,看到周围景色熟悉,猛然想起来,连忙发了一个信号弹,是以队伍才能高效而快速的纠集起来。 队伍中有几个人仍然在往前追,剩下的则护卫在白乾和阿娇的身边,以防止外在危险。 估计刚从那个很是莫名其妙的山谷中出来,刚刚才开始恢复就遇到了被绑架事件,阿娇一时之间晕过去了,脸色也很是苍白,白乾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轻轻扶上马,将阿娇揽在自己怀里,慢慢的朝得月山庄走去,只是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嘴角紧抿,周身很是紧绷,身边的人也不敢询问,只是默默的跟着自己的主子往得月山庄走去。 回到得月山庄的时候,山庄里面的火已经扑灭了,沈缘等人已经得知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却见白乾下马然后小心的将阿娇抱在自己的怀里,扫向众人的眼神冰冷,且很是莫测,几人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什么,沈缘脸色苍白道:“这山庄,看来得好好查一查了。” 长久忐忑不安的山谷生活让阿娇在回来后没多久就发了高烧,额头上的温度很高,脸颊也被烧得通红,白乾将毛巾浸在冷水里给阿娇降温,不多时,门外就传来禀报声。 白乾将毛巾放好,擦了擦手,替阿娇掖了掖被子,又在阿娇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低声道:“好好睡,我等下就来陪你。” 慢条斯理的将事情一件一件办完,白乾才风轻云淡的迈步到外堂,前来禀报的人正是追击黑衣人的人,白乾坐下后,问话问的很是温柔,“查到是谁呢手笔了么?” 属下战战兢兢,主子语气越是温柔他们越是摸不准主子的情绪到底如何,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想来主子心情不会很好。 “禀皇上,那两人前方有接应,扔了个弹雾后就消失了。” 言下之意就是,跟丢了。 “是么?”白乾笑的越发温柔,越发风轻云淡,“跟了多久后跟丢了?” 回禀的人额头上的冷汗霎时冒了出来,“皇上,我们中间射了好几箭,其中一人受伤一马受伤,属下看到他们有东西掉落就捡了起来,发现是这个。只是属下无能,不知道这牌子的出处。” 说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很小的牌子出来,那是一枚令牌,做成了海棠花的形状,中间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相当小巧精致。 白乾伸手拿过牌子,拿手慢慢摩挲下巴,看了良久后,嘴角淡淡抿出了一个弧度,“好,很好。” 半跪在地下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觉就感到似乎对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阿娇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宽敞华贵的大殿里,一抬眼,就能看到绣了金丝的帐子和上面攀附的龙纹,心里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的阿娇很想要默默吐槽一下,这几天,她的高烧一直反复,人也很不清醒,只记得一直有人坐在自己身旁或者有时候也会躺在自己身旁,喂自己喝药,然后迷迷糊糊中好像上了一架马车,再然后就似乎转移到这里来了。 看着华丽的帐子,宽敞的殿堂,飘着袅袅香雾的仙鹤香炉,这里很明显是皇宫没错了,阿娇不觉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算起来,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进宫了,前两次似乎都没有好记忆,尤其是叶嘉由还在当皇帝的时候。 白乾将自己带到皇宫里来?阿娇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想着一系列的事情,那些刺客,又是些什么人物? 想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床边上有人坐了下来,阿娇立刻惊醒,看到白乾正一脸忧思的看着自己。 阿娇眨了眨眼睛,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白乾的手伸了过来,沿着阿娇的眼角眉梢,缓缓摩挲:“娇娇,可好些了?” 对于“娇娇”这个称呼,阿娇反应了一下才接受,眼睛又眨了一眨,眼珠儿转了一圈后,只静静的看着白乾不说话。 “娇娇,不要生气,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 “我不想进宫。”阿娇说的很慢,但是咬字却很清晰,进宫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诚然她明了白乾对她的感情,这么些年过下来,她也对白乾有了感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心甘情愿欢天喜地的嫁到宫里面来当一个娘娘。 定情的那天晚上,阿娇也提到过,不过白乾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接下去,现在她身在宫里,不能够不面对这个问题。 “你说过,愿意嫁给我,我也说过,此生只得你一人足矣。娇娇,你忘了吗?” 白乾的手仍然在阿娇的眉眼间温柔的抚摸着,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娇觉得白乾的手指用了力,不再如清风,反而带了一点暴虐的味道,不觉轻呼一声。 “弄痛你了?”白乾盯着阿娇,眼神黑沉沉的,阿娇发现,眼前的白乾,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了,少年,总是要成长起来的,阿娇叹了口气,正要回答什么,白乾却俯下身来,细碎的吻已经落在了阿娇的额间眼角。 “娇娇,乖乖的,朕此生的皇后,唯你一人。” 阿娇发现,三年一过,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不想进宫,进宫代表着什么,白乾,你比我要更明白啊!你觉得我适合呆在宫里么?” 阿娇叹口气,白乾沉默了,良久,声音低哑的问道:“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答应我?” 白乾的眼光落在阿娇的身上,沉甸甸的。 “我现在也并没有反悔,白乾,只是,我等待的是,有朝一日,你不坐那个皇位了,我们就成亲,四海为家,当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什么时候,我不坐这个位子?” “我十六,你十九,我们还小,还有很多的时间,等到过个十几二十年,你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接班人,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可是那时候,我们都老了。”白乾将脸埋在阿娇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不老,我陪着你,等着你,还可以为你养育孩子,只不过,在宫外。” “娇娇,你要相信我,”白乾的声音越发沉闷起来,“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阿娇沉默了,她知道自己自私,她不愿意待在这个华丽的宫殿里面,她从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穿越到这个架空的古代世界,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才能回去,前世是个小老百姓,这一辈子,也是一个小老百姓,从来没想过跟国家最高机关能打上交道,虽然是一步一步,但是她仍然无法接受自己要变成一个身份高贵然而却被困在一个地方直到老死的皇后娘娘。 她也知道,白乾原来虽然身为嫡出的皇子,身份高贵,却在慧贵妃的势力之下差点连命都保不全,自己是他的依赖,也是他的动力,但是当他到了这样一个位置,肩负的就不再只是她个人的喜好,而是整个国家和无数百姓的命运了。 命运往往身不由己,推动着你前行,却不知道走向何处,她和白乾之间,虽然彼此明了心意,定下誓言,却不知道走向何处,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并没有金手指的功能,也不是国色天香驾驭无数英雄好汉,从前世到现在,命运甚至可以说是多舛,她无法用特别的自信去告诉自己,未来一定是美好的,结局一定是大团圆的。 两人心情都有些压抑,沉默半晌,突然白乾的语气欢快起来:“反正你总是要在这里将身体养好的。” 阿娇点点头,白乾的黑沉沉的眼睛里有着微光闪烁,嘴角有着将抿未抿的弧度,神色里带着点神秘带着点嘚瑟还带着点儿讨好:“娇娇,你等会儿,我给你看个东西。” 阿娇看着白乾的神色,心里蓦然一软,笑道:“什么呀?这么神秘?” 白乾拍了三下手掌,一个浑身雪白的东西蹭的蹦了进来,前腿搭在床沿,对着阿娇低低的叫着,尾巴一摆一摆的,很急切的讨好着。 “耶耶?”阿娇眼睛一亮,伸手在浑身雪白的耶耶头上轻轻摩挲着,耶耶的头在阿娇的掌心里使劲的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耶耶还记得我吶!”阿娇笑,看着耶耶,感觉就像看到了白乾,耶耶左嗅嗅右嗅嗅,而后低低的叫了一声“汪!” 阿娇的手不动了,满脸惊悚加诧异的看向白乾,“那个,我记得,耶耶是一只,狼?” 白乾肯定的点点头。 阿娇不可思议的看着耶耶,“可是现在,它却变成了,一只,狗?” 阿娇的声音有点迟疑,这绝对是耶耶没错,当年脚上和屁股上的伤口和胎记还在,想忽视也难。 “在你面前是狗,在别人面前是狼。” 白乾很淡定,仿佛是为了印证白乾的话似的,白乾的随侍庆安正走来想要问皇帝禀报什么,耶耶顿时浑身炸毛,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呜咽声,一副进攻者的姿态。果然是狼的模样,阿娇哭笑不得。 庆安放轻声音的向白乾回禀着什么,白乾眉毛皱了皱,冷声道:“不见。” 庆安走了之后,阿娇方才好奇的笑问道:“白乾,江姑娘是谁?就是那个救了你的然后被你接进宫的大美女么?” 白乾的脸色一下子黑的彻底。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原先被送进宫的女儿纷纷被遣送回来,让诸位大臣最近很是忧心,皇室广选美女开枝散叶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年轻的皇帝怎么能将美貌的少女一一遣送回家呢?这是多么让人担心的事啊!虽然皇帝大人说了要将指婚,一定不会薄待各位大臣的女儿,但是女儿不能进宫为妃,自己不能成为皇亲国戚这件事情还是让人很是难过的。 是皇帝不举?还是皇帝不爱女人?还是皇帝只忠于一个女人对其他花朵暂时不愿意理睬?还是? 众位大臣纷纷脑补,却仍然改变不了皇帝不留人在后宫的决心。 当然,这些是在深宫中正在花园里面散步的陈阿娇所不知道的,她所知道的就是自己目前被一个女人拦住了,这个女人长相柔弱,非常准确的诠释了“楚楚可怜”这个词语的含义,阿娇觉得自己都快要我见犹怜了,当下声音轻缓的道:“不知道姑娘拦住我可是有什么事?” “听闻姐姐进宫了,妹妹特地来拜见的。”对方拂了一礼,阿娇挑挑眉,这个什么姐姐妹妹的,听起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阿娇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嗓音温温柔柔的,只要眼里不要带着些怨恨的光,就可以说是完美了。 “我们姑娘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旁边一个看起来娇俏泼辣的侍女伸手就要推阿娇:“我们姑娘喊你姐姐是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 那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呵斥身边的侍女:“怜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虽然听起来是训斥之语,但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怜儿看起来很不服气,“我没说错,陛下这么宠爱您,以后肯定是当娘娘的,这人这么不知礼节,姑娘就应当惩罚她才是!” 阿娇有些好笑的想着,到底是谁不知礼节,也不知道这么个泼辣的小宫女究竟是怎么才混到宫里面来的。 “姐姐勿怪,怜儿不懂事。”对面的姑娘说着,眼里却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被阿娇捕捉个正着。 那小侍女正想伸出手来推阿娇一下,冷不防被人抓住了手腕,顿时直接推回了过去,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大胆!”饼儿站在阿娇的后面,不言不语,在怜儿身影过来的时候,利落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差点撂倒对方,怜儿看着在阿娇身后的饼儿,不服气的叫骂道:“你是谁?竟然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们姑娘是谁?” 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看着饼儿的脸,“你肯定是个丑八怪,要不然做什么蒙着面纱?” 这个词让饼儿怔了一下,怜儿伸出手想一把揪住饼儿的面纱往上掀,阿娇眼明手快的握住怜儿的手,但面纱已经被掀起了一角,露出烧伤后的狰狞的伤吧,怜儿手腕两次被拽,疼的很,眼珠一转,大声叫起来:“妖怪!妖怪!” 面纱已经放下去了,阿娇脸色一冷,直接将怜儿的手腕一推,这一次怜儿不是一个趔趄了,而是直接被推坐在地上,顿时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姑娘。s “你是江若诗江姑娘吧?奉劝一句,管好你的人,好好一个女孩子,不要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吠。” 阿娇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很明显这个人是来御花园堵她的,联想到那些传言和电视上看过的桥段,大概也能够猜得出来这个人到底事想来干什么,无非是想来探个底或示个威,阿娇本想冷眼望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私下里在去找白乾问问话,但怜儿说饼儿的话直接触到她的逆鳞,当下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回了过去。 说到真正的柔弱与美色,谁能比的过连思思,对白乾有救命之恩,真当只是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许了?那白乾得许我多少次了? 陈阿娇暗自腹诽着,江若诗那里脸色却变了,倒不是变的生气,而是变得苍白,变得更加的楚楚可怜,眼泪将落不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任何人见了都想要将她拢入怀里用尽各种办法好好安慰一番,只求她能够展颜一笑。 “陈姑娘,我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您生这么大的气,我不过只是想拜见一下您,以后大家都在宫里头,没想到,没想到您” 阿娇冷笑:“没想到?没想到我什么?没想到我刚刚进宫就欺负你这么一个柔弱无骨的白莲花?” 这桥段怎么看怎么熟悉,能不能想一个高阶一点的?照这种情态看下去,看来白乾一定是站在不远处无疑了。 对面的江姑娘脸色更加苍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任谁看过去都是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阿娇此时正在御花园中的湖心亭的廊道里,两边的汉白玉栏杆设置的很是低矮,白莲花江若诗突然向陈阿娇伸手,阿娇本能的一挡,江若诗脚步朝后退了一步,阿娇虽然一挡但早就有所防备,在江若诗向后倒就要落水的情况下,出手如电的攥住对方的手腕,一个旋身,情势立转,饼儿和怜儿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江若诗在下,陈阿娇在上,一副恶霸欺凌良家少女的架势。再加上阿娇在外面游荡很喜欢着男装,衣服基本上都是改良版女装,讲究的是利落飒爽,因此从远处看来,这幅画面倒是才子佳人漂亮得很。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冷淡至极的低呵声传来,阿娇笑笑,站起来,拍了拍手,无视白乾漆黑的面色,环抱着胸看着白乾,漫不经心的道:“英雄救美啊。” 果然白乾就在不远处,这种剧情,果然太老套,不用动脑筋想就能知道。 “手伸出来我看看。”白乾的脸色继续黑着,没有丝毫的变化。 “皇上。”娇娇柔柔的声音传过来,白乾却看也没看,听也没听,这下江若诗的脸色才真真正正的变的苍白无比,“皇上,奴家起不来了。” 被唤着的皇帝正捧着阿娇的双手,看着被磨出来的痕迹皱眉,生气道:“掉水里了就掉水里了,找个人捞上来就是,你救什么救,伤了自己怎么办?” 摔坐在一旁,本来准备好好告状的怜儿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了看也倒在地上的江若诗,再看看连个眼角也不给的皇帝,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阿娇叹了一口气,弯腰将江若诗扶了起来,问道:“江姑娘,没摔伤吧?” “没什么事不在宫里面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白乾皱着眉道,然后不满的看着惊慌失措爬起来的怜儿,“你这个宫女是怎么当的?” 怜儿吓的魂飞魄散,讷讷不能成言,已经被扶起来的江若诗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恰如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心怜,“是奴的错。” “好了好了,”白乾不耐烦的挥手道,“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快要嫁人了,还不注意点。” 这句话一说,阿娇眉毛挑了一挑,看向白乾,白乾讨好的笑笑,“娇娇,你来御花园找我陪你。” “一国之君,不忙?”阿娇问着白乾,眼睛却看向江若诗,不若这味药下的重一点,早点让对方死心吧,挺美丽的女孩子,做什么选择这条路呢? “不忙的。”白乾连忙道,拿手握住阿娇的双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 阿娇笑了笑,“今天天气真好,不若手谈一局?” “自然,庆安,将朕收的玲珑拿来。” 没有人再看江若诗,江若诗的手绢差点被绞烂,指甲狠狠陷在掌心里,躬身告退。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天气不错,再加上因为刚刚看到白莲花含泪而走的画面升起来的诡异兴奋感,让阿娇下棋下得很是神清气爽,边下边想着不知道这位江姑娘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儿呢?感觉还有些小激动怎么办?不过,想想这朵白莲花似乎一心一意的想跟着白乾,心里又有些不爽。 对面的白乾等着阿娇落子,结果就看到阿娇拿着一粒白子在那边摩挲来摩挲去,就是不下下去,看了一下棋局,局势很明朗,显而易见,陈阿娇肯定是走神了。 “娇娇,”白乾有些不满的朝着陈阿娇挥挥手,对阿娇不能和自己专心致志的和自己下棋而感到很不开心,“想什么呢?轮到你了。” 阿娇正在很认真的思考着,白乾究竟会开几朵桃花,以及白乾以后的魅力值等等事项,听着白乾的问话,直接答道:“想你呗。” “砰——” 响声传来,陈阿娇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白乾面前的黑子撒了一棋盘,整个棋局都被打乱了,装棋子的小玉钵被打翻在地上正在滴溜的打着转,满地都是滚落的棋子,白乾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一旁的庆安偷偷捂脸,有些不忍直视,心想不过只是说了一句“想你”,堂堂一国之君就如此失态,说出来,顿时感到有些没面子,同时也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陈姑娘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阿娇心里好笑,又有一丝触动,白乾对自己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她既清楚也明白,之前却因为苏必舅舅的原因,总是觉得两人之间虽然定情了,但总是有些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之间,很薄但是戳不破,现在看到白乾只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这样激动,就觉得自己平日里是不是也要多多关注眼前的心上人。 要不然就真是太没心上人的样子了。 虽然这样想,阿娇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吧,我还是更想江若诗江姑娘一点。” 白乾本来泛着红晕的脸色突然黑了下来,“你没事想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好的?不许想!”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只准想我。” 阿娇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眼前的白乾实在是太可爱,情不自禁的凑了上去,在白乾的脸颊“啾”的亲了一下,这一下亲的很是狂放不羁。白乾的脸色顿时红了,就算民风开放,亲吻毕竟还是很私密的举止,当下怒道:“你怎么,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亲我,要亲,要亲,也得没人的时候亲。” 阿娇倒没觉得怎么不自在,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生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虽然被不靠谱的爹到处传扬自己的神童之名,可她自己从不承认,反倒是这现在,经历生死之后,活得倒是越来越恣意,因此,亲的很是自然大方。 “那行,以后都不亲了。”阿娇将白子儿一个一个捡到钵子里,白乾晚上不是很放得开么?果然古人都这样不一么? “不行!”白乾立马不满,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光天化日你也是可以亲的。” 一旁随侍的庆安继续捂脸,我的皇上哎,能霸气一点成不?您就是在花园里面行阴阳之道,我们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不远处的荒凉的假山的亭子上站着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子,远远的将刚刚几幕看的真真切切,两个人都是素衣打扮,发上几乎没什么装饰,瘦弱苍白。 其中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人道:“娘娘,您没料错,陈姑娘果然是皇上的心头好,当年您押对了。” 被称呼为“娘娘”的面目长得很美,面目温润可亲,只是眉目之间有着几丝沧桑之感,闻言点了点头:“是啊,等了快要三年,终于等到了,我都以为没什么希望了。” “那,娘娘,您看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求一求陈姑娘放我们离开。” “那是自然的,不过,目前时机还未到。” “时机未到?” “嗯,未到。”说着,转回头对着侍女温柔的笑了,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一只木簪,木簪刻的是异常精致的一枚海棠花的式样。 这边的两人穿的衣服颜色素淡,又是远远的站在亭子里,阿娇和白乾就根本没去注意自己正在被别人观察着,下完棋后,白乾又陪阿娇用了晚膳,才依依不舍的去批阅奏折了。 阿娇因为今天白乾的表现,回去后就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觉得果然自己忽略对方太多,对于感情发展是很不利的,既然希望以后白乾能成功退位,一起仗剑走天涯,感情的基础还是要累积起来的,不能只是消耗。 于是阿娇很是认真的捣鼓出了一碟子水饺出来又煲了一瓦罐菌菇汤,是的,这个世界里竟然没有出现饺子和瓦罐汤这么伟大的吃食其实是让陈阿娇很意外的。 当阿娇出现在白乾办公的乾坤殿外的时候,毫无疑问的遭到了守在门口內侍的阻拦,当然,这完全不能够怪守门的小內侍,实在是白乾称帝后,为了稳固朝廷,宫内收了不少女子,这些女子各个想尽办法想要获得白乾青睐,其中一项就是厨艺,但是来了多少波,就被赶走了多少波,还连带着自己受累,于是守门的小太监痛定思痛,决定怎么收买也不愿意了。 阿娇很耐心的跟着小內侍交流着,奈何小內侍实在是太坚持自己的原则了,于是阿娇退而求其次的道:“那你把这吃食送去给皇上吧。” 小內侍脸色严肃:“这位姑娘,您就不要再费心了,皇上是不会吃的,还会生气的。” 阿娇挑挑眉道:“要不然你帮我喊一下庆安?” 小內侍正要说你找我们大总管也没用,后门不给开就是不给开,庆安正从殿内走出来吩咐事情,看见阿娇和小內侍僵持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他都可以不给好脸色,眼前这人可绝对不行,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当下弓着腰快步走过来,伸手提过食盒,诚惶诚恐的道:“陈姑娘怎么亲自来了,咱家这就为您通传,皇上看到您来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小內侍:··· 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原则呢?说好的不见呢?说好的要守好门户呢? 陈阿娇笑笑,从庆安手里面拿过食盒道:“还是我送去吧,你忙,我偷偷进去。” 庆安擦擦额头的汗,毕恭毕敬的送陈娇进去,又吩咐了人带着饼儿去歇息,这才转身用佛尘狠狠的敲了小內侍一记:“真是没眼色,其他人不给进,这位能不给进吗?!” “可是爷爷,您不是说只要是女的都不给进吗?上次那个什么陆姑娘还是谁的闯了进去,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连江姑娘都不给进呢!” “废话,那能一样吗?!没眼力劲的东西!”庆安瞪了小內侍一眼,而后附在耳畔悄悄说道:“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可是以后的皇后娘娘,小子你得罪了以后的皇后娘娘,自求多福吧!” 小內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满头满脑的都是“啊,我竟然得罪了皇后娘娘”“怎么办,什么时候砍我脑袋”“给我一刀痛快,千万别是打死的”“爷爷救命啊,我以后再不敢了”,各种念头纷飞,走路都是浑浑噩噩的,不小心撞到了另外一个小內侍。 那个小內侍平时和他关系很好,扶住了他,问道:“你怎么了啊,走路都不看路的。”却只见对方两眼僵直,口里喃喃着:“怎么办我得罪皇后娘娘了”“娘娘会不会杀我”。 撞过来的小內侍眼珠转了好几转,拉住了他,又细细的问了几句,看到四周无人,拔腿就往守芳殿的方向去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乾坤殿里,白乾激动的看着阿娇拿出一碟子白胖胖的很可爱的半圆形的东西,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瓦罐,好奇道:“这是什么?” 阿娇将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沾了酱汁,放入一个细白瓷碟中,递到白乾嘴边,白乾尝了后叹道,“这倒是一桩巧思。” 阿娇又将瓦罐中炖的汤倒入瓷碗中,汤汁嫩白清润,入口鲜香,白乾吃着饺子,就着汤,很快就将阿娇送来的吃食吃的一干二净。 阿娇看着空空的碗碟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白乾看着阿娇道:“朕知道,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做的。” 阿娇闻言有些郁闷:“你如何知道?” 白乾扬了扬眉毛:“也只有你喜欢做这些刁巧的吃食了,不吃你亲手做的饭已经好多年,很想念。” 阿娇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她那时候是以着阿姨带着小朋友的心态带着白乾一起玩的,哪里能够想的那么多,于是闷闷的道:“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白乾拿折子遮住自己嘴角悄悄扬起来的笑意,只是一双眼睛变得弯弯:“准了。” 自从当年宫变再遇白乾,白乾就越来越向着冷酷方向发展,然后就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再也不见当年的萌萌的小包子,现在眼睛这么一弯,带出了说不出口的浓浓笑意,阿娇心中一荡,突然扑了上去,将折子丢在一旁,果然见到白乾嘴角上扬起还未落下的弧度。 见作为遮挡物的折子被扔掉,一时措手不及的白乾嘴角没有来得及放下,只好僵住,却不料柔柔软软的双唇落在嘴角畔,带出了无限的温柔与爱恋的味道,当下怔住,等反应过来,伸手握住阿娇的腰,隔着几案,想要重新吻过去,阿娇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看的心里柔软,低低唤道:“娇娇。”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说什么朕啊朕的,只许说我。” 每次一听白乾自称为朕,阿娇都觉得他距离自己很遥远。 白乾看着她,认真的回道:“好。” 庆安看着送出来的食盒,心里咋舌,陈姑娘得盛宠果然不是传闻,他当值这么多天,见过无数宫娥美女送各种精巧的吃食,只盼陛下能够吃上那么一点,却毫不留情的要么送了回去,要么进到了随侍人的肚子里了,而且,他竟然看到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你最好距离我三米远否则我一定会灭了你”的皇帝陛下竟然面色和睦如春风拂过的气息。 陈姑娘送的吃食里面有什么奥妙吗?庆安想着看来得抽个时间去取取经,啊不,陈姑娘已经在宫里了,他不能越俎代庖,惹了陛下不高兴就不好了。 白乾不想让阿娇离自己太远,就安排在自己寝殿的偏殿中,皇帝的寝殿距离乾坤殿要经过一片花圃,这是当年正熙帝的杰作,阿娇走到花圃边,看到花圃里不少花儿开的正盛,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当年的正熙帝和苏必,那一代的情缘纠葛而今随着时间都已经埋没了。 她问了白乾才知道当年埋葬正熙帝和苏必的地方在战乱中早已经变为平地,找不到影踪,白乾也不愿意再去打扰两人的安宁,阿娇摘了月季,放在鼻下轻嗅,想到自己是从另一时空而来,不觉想着,也许两人也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好好活着,在那里可以毫无阻碍自由自在的爱着。 “饼儿,你知道这块花圃的来历吗?” 饼儿摘了一朵花簪在阿娇的发边,道:“不知,饼儿只知姑娘应该多多装扮自己。” 阿娇道:“你果然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是白乾的爹做出来的,总觉得是和我舅舅有关。” 饼儿静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斯人已逝。” 阿娇看着花圃里开的繁盛的花,发了一会儿呆,才道:“你说的对,斯人已逝。” 言罢又笑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一路走来,我自己都有些迷迷糊糊,总觉得像是梦一场,乱七八糟。” 饼儿道:“姑娘莫要多想。” 阿娇回望了饼儿一眼,拿着手中的花也插在了饼儿的发髻上:“我算是发现了,你现在是越长大话越少了,没有以前好玩了。” “姑娘——”饼儿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回去吧,我那个膏还在炖着呢。” 两人往交泰殿走去,走了一段路后,饼儿道:“刚刚江姑娘一直躲在梅树下偷看姑娘。” 阿娇叹道:“难道我真的如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攫获了江若诗的一颗芳心。” 饼儿:······ 虎子说的对,果然沉默是金。 看着远去的背影,梅树下的江若诗眼里有着浓浓的不甘,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白乾身边,可并不是看着白乾身边出现另外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怜儿有些害怕:“姑娘,我们回去吧。” 江若诗的嘴角咬出了一点血丝,身后有微叹声传来:“果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果然与众不同,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风度,真是我们这些长居深宫之人远远不及的。” 江若诗回头,见到一个荆衣素钗的女子正望向陈阿娇消失的方向,笑叹着。 江若诗看着眼前的人,面生的很,从来未曾见过,看到此人作如此评价,当下就灰暗了脸色,“你是谁?怎么这么随意大胆,这可是在宫里。” 女子笑道:“我是谁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前朝后宫的旧人罢了。” “前朝后宫?”江若诗低语,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呈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当年唯一能留在皇宫中没有死或者流放的那位娘娘就是你?” 女子点头笑道:“不错。” 江若诗仔细打量着她的穿着,有些讶异:“你是前朝之人,哪来的胆子,竟然敢随意在这宫内走动。” 女子不以为意的轻轻拂过眼前弯着的花枝,反问道:“我什么不能在这宫内走动?江姑娘不过是宫外来客,将来不定是留在宫内还是宫外,又怎知我不可随意走动。” 江若诗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她。 女子笑道:“我竟没看出来江姑娘是一个以貌取人之人么?若是以貌取人的话,那江姑娘比起那陈姑娘,在陛下心里,差别可是很大的。” 江若诗嘴唇咬紧,不愿答话,恨恨的转头要走,女子笑道:“江姑娘难道不想留在宫里,陪伴陛下共掌这天下么?” 江若诗狼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说完就急急往前走,不想再理会身后之人,那女子也不恼,只是笑道:“江姑娘莫恼,若是想留在这宫里,我这个儿倒是有很多法子,江姑娘若想尝试一下,记得找我。”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江若诗听的她这一句话,反倒停了下来,回转身看她。 女子才道:“如此看来,姑娘想与那陈姑娘一争高下怕是难了。” 江若诗咬牙道:“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毕竟刚刚才找到没多久,疼惜是必然的。” “是不是因为才刚找到才疼爱,江姑娘心知肚明,何苦自己欺骗自己呢?” 江若诗看向面前微微笑着的女人:“你过来跟我讲这些,是何居心?” 那女子折了一根垂柳伸出来的小嫩枝,缠绕在手里把玩:“姑娘这样讲我,我可就难过了,后宫佳丽三千,自然雨露均沾才好,我这不是想给姑娘出出主意么?” “什么方法?”江若诗眼睛一亮,这女人既然能在前朝颇受宠爱,前朝覆灭又能留的一命,想来段数不低,若是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获得皇帝的宠爱,倒是大功劳一件。 “我替姑娘出主意,姑娘要怎么回报我呢?”女人笑盈盈的。 “若我能成为皇后,自然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江若诗慷慨道。 女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江若诗被笑的脸色涨红,气急败坏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 “哪会不相信呢?想要夺得一个人的宠爱么,自然是一个人的爱人不见了,你再去温柔用心的对待他,他自然感激你而后把你放在心上,或者替你心爱的人生个孩子,不是有句话叫做母凭子贵么?若是你能生下长子,又有救命之恩,什么位置那可不是随你挑的么?” 江若诗道:“你这方法我何尝不知道,可皇上他,他根本就没有宠幸过我。” 女子眼波流转:“姑娘真是太过纯洁天真了,若是他不主动,自然有的是发法子让他主动。” 女子轻声在江若诗耳边说了几句,江若诗脸色涨红的点了点头。 望月之夜,白乾看着手里的折子,眉头紧皱。 杜冬现在驻守东海,信息全部是由专门的驿卫直接传送到白乾手里,快速及时,但东海现在并不太平,北方的羌国和秦国虽然被白乾亲自率军一路打到关外草原上去了,可现在那些势力又在蠢蠢欲动。 两面夹击,像是约定好了的一般,若是两边战事同时发起,那可就真令人焦头烂额了,毕竟白乾初初继位,因战乱而百废待兴,之前趁热打铁一举攻占羌国和秦国,也是建立在收复被侵占的土地之上的,若是等着这两个国家元气恢复,东海战事再起,情势就很不乐观了。 白乾正皱着眉头的当儿,一个內侍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因为低着头,面目看的并不太清楚,只是将宵夜端了出来摆在一旁的小几上,道:“这是陈姑娘特地为陛下烹制的,特嘱了小人送了过来。” 阿娇这段时间很是积极的履行要经常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承诺,因此不时就会送来膳食或小点心,有时候陪着他食用,有时候只是差人送来,白乾不疑有他,端了內侍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而后皱眉看眼前的內侍:“这不是阿娇做的汤,你是谁,有何居心?” 內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陈姑娘吩咐小人送过来的。” 白乾对阿娇做的饭食可谓是很放在心上,大抵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所做的东西总是多放了很多关注在里面,因此哪怕是有些细微的不同,也能够敏锐的感觉到。 白乾正准备吩咐殿外侍卫进来将小內侍拉下去好好审问审问,却见江若诗走了进来,娇声道:“陛下恕罪,奴想着陛下深夜还要看折子,定然十分辛苦,因为做了些汤食给陛下,这內侍恐是没有听清,将我当成陈姑娘了。” 那內侍神色惶恐连连磕头:“奴才以为是陈姑娘的,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既是好心送宵夜,白乾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声道:“好了,都退下吧。” 庆安一直随侍在旁,冷眼看着那个小內侍,内心里面在冷笑,陈和江,这姓氏读音差别大了去了,怎么可能弄错,定然是因为这乾坤殿内,后宫中也只有陈姑娘来去自如,若不是因着这个名号,哪能进得来? 也不知这江姑娘用的什么手段竟然擅自闯了进来,眯眼看着江姑娘的穿着,似乎有些问题啊。 庆安想了想,挥手叫来了一个小內侍,低声道:“快,请陈姑娘过来乾坤殿。” 小內侍机灵的跑了。 白乾将饭食放在一边,自顾自的看折子,却见身旁的女人一直不走,不觉看向对方,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江若诗看到白乾终于将眼光放在自己身上,连忙跪下道:“奴见陛下辛苦,想陪侍一旁,缓解陛下疲劳。” 盈盈烛光照亮在江若诗修饰的精致如画的脸蛋上,有着楚楚动人的色彩,常言月下美人灯下玉,月光透过大殿的窗子落在殿内,映着盈盈烛火,再加上江若诗今天不仅面容特地修缮了一下,穿着的衣服也不是端庄典雅的宫服,而是江南出产的轻罗纱衣,半隐半现,端的是秀色可餐,再加上一抹羞态,更加惹人怜爱。 白乾却不为所动:“不必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若诗坚持跪坐在一旁,又手盛了一碗汤:“陛下再喝一碗吧,补补身子。” 白乾道:“放下吧。” 江若诗咬了咬嘴唇,低下头,眼里闪出一丝不甘不愿和愤恨出来。 白乾见她坚持也不管她,自顾自的继续看折子。没过多久,下腹传来一股燥热,顺着四肢百骸游走,白乾登时脸色大变:“你在这汤里加了什么?” 江若诗见药物起效了,大着胆子走上前,跪坐在白乾身边,纤细白嫩的手指抚上白乾的胸口,头微微的垂靠在白乾的怀里,声音柔媚:“陛下,不过是一碗大补汤罢了,陛下莫要惊慌,奴——若诗就在这儿陪着陛下,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边说着边颤抖着手要解开白乾的衣带。 庆安这时候算是看出来江若诗到底想干什么了,这下又特别后悔派人去喊陈姑娘过来了,若是陛下也有意,在这儿就成就好事了,那陈姑娘来正好碰见那可怎么办? 庆安想着陈姑娘来时看到的情形以及后续的发展,紧张起来,连忙端了杯茶来,要递给白乾,又一个失手,一杯茶全倒在白乾脸上了,这杯茶是杯凉茶,倒在脸上,白乾顿时清明几分。 江若诗也受到茶水波及,很是狼狈,正怒目瞪着庆安,冷不防被白乾一把推到地下去了,顿时狼狈的半跌在地。 “滚——” 江若诗为了能够顺利将白乾拐上床,药量下的极重,因此白乾虽然不过只喝一口,威力却是不容小觑。 虽然将江若诗推开了,白乾却更加难受,额头上冷汗直冒,手狠狠攥出了几道青筋,哑声对庆安道:“快给我准备凉水。” 庆安有些犹疑:“陈姑娘马上就要来了。” 白乾闭了闭眼:“快去。” 庆安正要吩咐人去准备一大桶凉水,一个嫩绿色身影就闯了过来,声音急切:“阿乾,阿乾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来的人正是阿娇,听到白乾又急事就连忙赶了过来,现在看到白乾面色潮红,冷汗直冒的样子,以为中了毒,心下大骇,连忙飞奔过来,将白乾搂进怀里。 原先白乾还能够竭尽所能的保持清明,现在一听到阿娇的声音,最后一丝神智也随风飘散到虚空中去了,一手揽住阿娇的腰,一手穿过两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进到内殿里面供皇帝晚上工作太晚临时歇息的龙床上。 庆安看着神色凄然,眼露嫉恨的江若诗,有些同情的道:“江姑娘,奴才送您回宫。” 等出了殿,看见守在殿门口的是一个不经常见到的內侍,庆安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肯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心里叹气,幸亏自己及时制止,又将陈姑娘带了来,否则自己这个小徒弟等陛下醒过来,性命难保啊。 正文 第一百章 陈阿娇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着一瞬间的怔愣,因为投上悬着的绣着九爪金龙的帘帐与自己的绣着莲叶图风格相差甚远。 “姑娘醒了?” 陈阿娇微微侧头看去,就看见饼儿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身后还跟着一排宫女,手里端着巾帕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伺候自己洗漱。 关于洗漱沐浴这些事情,阿娇就算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十来年,还是不习惯假手他人,一向是亲力亲为,就算进了宫也一样,现在看着这样的阵势,本来就有些头痛的脑袋显得更加的头痛了。 “让她们下去。” 陈阿娇半坐起身,被子从肩膀处滑下,虽然已经被白乾着上亵衣,但露出来的肩颈还是能看到不少痕迹,饼儿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去,陈阿娇看着饼儿不自在的模样,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看到自己的胸口处遍布着暧昧的痕迹当下老脸一红:“你也出去吧。” 饼儿等阿娇整理好才扭回头,脸上飞上一抹羞红,阿娇自己也很不自在,但还是强撑着道:“没什么,你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带她们出去,我换好衣服就跟你一起回去。” 饼儿点点头,她很了解自家姑娘的习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吩咐伺候着的宫女将衣物之类的东西放好,就带着众人出去了。 阿娇透过窗户看看外面,一片明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自己这算不算是“**苦短日高起”?只是那个君王已经早朝去了。 前世今生,清白就交代在昨晚了,虽然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自己亲身经历,那滋味还是蛮酸爽的,更何况两个人都没经验,一个人还被别人下了药,这真是什么狗血剧情。 陈阿娇默默的吐槽着,伸出手来想拿放在椅子上的衣物,袖子沿着手臂滑下,上面不少红痕,虽然寝殿里没有人,但阿娇还是赶紧将袖子给理到手腕,坚决不见这些痕迹。 白乾昨晚已经清理过了,还体贴的要了水,虽然阿娇当时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因此阿娇不准备再去沐浴一次,直接将昨晚的上衣脱掉换上新的干净的亵衣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风卷了进来,阿娇恼怒的瞪着眼前这个没有敲门的礼貌之人,将被子高高掀起挡住自己。 “可还有什么不适?”白乾反手将门关上,走上前来,摸了摸阿娇的额头,将阿娇揽在自己怀里,看了一下,又皱起眉道:“怎么没有人过来伺候?” 阿娇在白乾怀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自己和白乾日日见面,彼此也算是许过诺定过情,但经历昨晚,一切似乎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全身都不舒服,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伺候。” “那我呢?” 白乾说着,伸手轻柔的替阿娇穿上衣物,看到阿娇身上的那些印迹,脸上也跟着一红,心里却很是欢喜,今儿他上早朝起得早,这些痕迹看的并不真切,又加上也是初尝此时,又是和自己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心爱之人,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心疼的紧,也顾不上替阿娇穿衣了,连忙走到架子上拿来一个玉瓶,将药膏在阿娇身上细细的涂抹了。 清凉的药膏涂在身上,感觉很是舒服,阿娇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白乾身子一僵,觉得自己浑身又开始发热了,阿娇觑见白乾的目光直觉不好,连忙夺过药瓶道:“我自己来。” 白乾本来不自在,看到阿娇这样,忙道:“我来,我保证不做坏事。” “真的?” “真的!” 阿娇狐疑的看了看白乾,见到白乾一脸真诚的模样,将药瓶又递给了白乾,白乾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多了。又伺候了阿娇梳洗,甚至想帮阿娇画眉,阿娇看着白乾这殷勤的模样,心里感叹:看起来是威严的帝王,实际上不过是纯情的少年啊,怎么就给自己捡到了呢? 白乾食髓知味,以前每天晚上会定时到陈阿娇睡着的地方,替阿娇掖掖被子,送上深情的一吻,阿娇睡得早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白乾来过,现在白乾像是身上长了黏液一样,每天晚上都要黏着阿娇,阿娇很无奈,但是白乾作为一个血气方刚又特别坚持的少年郎,虽然被阿娇踢下床去无数次,也无数次都锲而不舍坚强的爬了起来重新爬回了床上。 “阿娇,我们择个日子成婚吧。” 某夜,白乾又一次成功爬上床之后搂着阿娇商量着说道。 阿娇顿住,然后摇了摇头,看着白乾有些受伤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渣,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宫斗文宅斗文什么的,都是男人强势女人弱势,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变成了欺负少年的霸王花? 看着一脸求嫁的少年,阿娇心里也很犹豫,她真的是,完全的不想进宫,哪怕说她自私,她总觉得这宫里就像是一座牢笼,圈住了,就出不去了,哪怕白乾给她自由,那些臣子们呢,那天下悠悠众口呢?这里仍然是男子为天的古代社会,有些东西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穿越女能撼动的,她也不敢去挑衅,也会害了白乾,毕竟这天下才刚刚稳定下来。 看到阿娇犹疑的神色,白乾的双臂紧了紧,怅然道:“罢了,你若是真不想嫁给我我可以慢慢等。” 不过我已经努力在耕耘了,若是有小皇子什么的,阿娇,那就由不得你了。白乾在心里说道。 阿娇反手抱住白乾:“阿乾,我不是不想嫁给你,我只是” 阿娇斟酌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进宫。” 白乾更加受伤了:“那跟不想嫁给我有什么不同吗?” 阿娇叹口气:“白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事情你都了解,我为什么不想进宫,其实你比我更明白。” 自那夜之后,两人有点僵持,阿娇看出来白乾生气了,虽然每天晚上准时前来报到,哪怕政务繁忙也会带着折子来,但就是不跟她说话。 还是小孩子,阿娇想着就多献了很多殷勤。 “皇上,陈姑娘送来一个荷包,说是绣给您的。” 庆安用匣子将一枚做工看起来不是特别精致但很是用了心思的荷包,嘴角飞快的抿出一丝弧度,而后冷淡的问道:“她人呢?” “禀皇上,陈姑娘说您还在生她的气,所以她就不过来让你更加生气了。” 白乾: “行,搁那儿吧。” 庆安小心的将荷包放在白乾的伸手可拿的地方,然后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虽然皇帝陛下看起来很是冷淡,但是他敢打赌,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皇帝陛下一定忍不住,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 白乾看了一眼手边的荷包,嘴角翘了翘,而后又一脸正气的看着手里的折子,看不到一行,眼睛又不由自主的撇到荷包的方向去了。 “陛下,陈姑娘的荷包绣的真别致。” 庆安决定要做一个看得到事情的好奴才,于是罔顾正在办公的皇帝陛下,突然来了这句话。 还没将眼光完全收回来的皇帝眼光又不由自主的溜回去了,点头赞道:“你说的没错。” “奴才看,陈姑娘送的这荷包真是大有讲究。” 皇帝陛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荷包拿起来摩挲其中的绣着的花纹了,庆安窥见皇帝一脸甜蜜的神色,心道果然。 “奴才私心里想着,陈姑娘为什么不绣别的,却绣了两只蝴蝶呢?” “嗯?为什么?”皇帝陛下把玩着手里面的小荷包,看着荷包上面绣着的两只色彩简单的,正在飞着的蝴蝶充满兴味的问道。 “哎,我的皇上哟,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这两只蝴蝶分明就是您和陈姑娘啊,陈姑娘想表示的肯定是比翼双飞啊这样的意思。” 皇帝陛下努力抑制着上翘的嘴角,淡淡的问道:“真的么?” 庆安看着皇帝陛下脸上想要笑却极力克制的模样,心里感叹,毕竟是太久没笑了,而今笑得看起来竟然有些狰狞,不过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天边最后一丝亮色逝去,陈阿娇看了看走廊上相继亮起来的宫灯,吩咐饼儿将晚膳呈上来,宫廷御厨的手艺自然是自己所不能比的,当然是尽情享用。 “姑娘,您要的酸梅汤制好了,要不要端上来?” 陈阿娇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她突然想起来前世里喝的酸梅汤,就觉得口水直流,在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整个人也懒懒的,就想喝点开胃的东西然后往床上一歪,舒心惬意的躺着,如果这么说的话,似乎宫里宫外也差不了太多,只要躺着混日子不就好了? 这样一想,似乎留在宫里也没有那么让自己抵触了,或者可以考虑和白乾成婚?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成为所谓的母仪天下的皇后,想到那些看到的古代帝王史里面的后宫佳丽,突然就觉得累觉不爱了。 陈阿娇自嘲的笑笑,人总是要证明自己存在的理由与原因,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与原因,她现在还记得当年了觉大师临终前对她说的话,让她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善意,从以前到现在,她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这个世界不好的事情,做什么那个时候搞得她就像是要成为大魔头要对这个世界大开杀戒似的。 酸梅汤已经递上来,温温的不太热,颜色比前世要浅的多,喝起来和以前的味道也不一样,不过入口更加的醇正,当然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防腐剂添加剂之类的东西,所以阿娇对自己这个酸梅汤很是满意。 喝得正舒服的时候,一个带着笑意但是努力很平静的声音传来:“喝的什么?” 阿娇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见帝王虽然板着脸看着自己,但眼尾上挑的一抹笑意却泄露了内心的好情绪。 “终于理我了?”阿娇挑挑眉。 “阿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最让我没辙。”白乾叹口气,走上前来,摸了摸阿娇的头,阿娇莫名红了脸,竟然感觉到一丝宠溺。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将白玉瓷碗上盛着的晶莹剔透的汤水朝白乾推了推:“酸梅汤,开胃的,要不要尝尝。” 酸梅汤的颜色很是漂亮,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白乾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突然脸色就变了,面色有些纠结狰狞,阿娇看着白乾一向正经严肃的神色突然皱成一团哈哈大笑起来,白乾强忍着嘴里的酸味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酸?” “很酸吗?”阿娇端起碗也喝了一口,两人经常用一个杯子喝茶,也经常我吃你的菜你喝我的汤,伺候的宫女虽然一开始大惊失色想要提醒陈阿娇不可失了礼数,后来发现皇帝陛下特别乐意这样做,顿时了然于心,便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一旁,只要不傻,都知道陈姑娘的盛宠无人能及,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伺候的必然是一国之后,谁会没那个眼色有微词? “还好啊!”阿娇放下碗,“原先觉得味道有些淡,试验了好久才调出这个味道呢。” “你喜欢就好。”白乾伸手将阿娇落在脸颊边的鬓发朝后捋了捋,阿娇眼神流转间看见白乾已经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顿时笑道:“难得你看上眼。” “你送的自然是最好的,更何况有这么好的寓意。” “寓意?”阿娇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那个自己绣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绣成功的蝴蝶,是的,陈阿娇自小虽然琴棋书画都习的很好,但是对女工实在是没辙,这蝴蝶可是最好绣的。 “难道没有?” 白乾看着阿娇一脸疑惑,脸色隐隐黑了起来,阿娇赶忙顺毛:“有的有的,蝴蝶啊,比翼双飞啊,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 白乾的脸色好转起来,阿娇松了一口气,不料白乾又问道:“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是什么人?有什么故事吗?” 阿娇赞赏的看了白乾一眼,许久没讲故事了,于是眉飞色舞的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给润色加工讲了一遍,旁边伺候的宫女听的都怔怔的。 白乾抚摸着荷包,好半天才道:“我们不要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 “哎?”正在喝着酸梅汤解渴的阿娇不解的看了白乾一眼。 “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但是都要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保护你,陪伴你。” 白乾认真的说道,看着白乾认真而严肃的双眸,阿娇怔住了,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对白乾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咳,今天我也想过了,也许我们可以先成个婚什么的。” 陈阿娇有些扭扭捏捏的说道,果然就算是有前世的奔放,但表白什么的,还是很让人羞赧啊! 饼儿内心微微一笑,舒了一口气:姑娘终于答应了! 伺候的宫女:天啊,我听到了什么! 白乾一脸狂喜的抱起阿娇:“真的?真的?我立刻让钦天监算日子,让礼部开始准备!” 阿娇被白乾猛地抱起来一时之间有些晕眩,拍了拍白乾的臂膀:“我就在这里,又逃不掉,至于这么着急么?” 白乾额头抵着阿娇的:“不干净的话,怕你又会反悔。” 阿娇莫名的感觉一阵心酸,反手抱住了白乾。 得到了阿娇许诺的白乾第二天上朝时候很是意气风发,让跟在白乾身后的庆安感叹了好一会儿。 阿娇正好觉得有些懒懒的,就让饼儿给自己在小花园里支了个榻,躺在上面翻着一本游记,还没翻两页,就听到外面有传说是江姑娘前来拜见。 阿娇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江姑娘” 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就一定要守着这么一颗不属于自己的树不放呢? 阿娇有些郁闷,所以说她不愿意嫁进宫里来,以前关于宫斗宅斗电视剧看的还是比较多的,更何况偶尔还混混某个著名的论坛。 江姑娘巧笑倩兮的轻移莲步走了过来,阿娇并没有起身,在外面呆的久了,很多礼节习惯也就懈怠了,也就轻轻的颔首微笑。 江姑娘藏在水袖下的手一紧,面上却漾出一抹相当甜美可爱的笑容来:“今日日头正好,姐姐好兴致呢。” 陈阿娇看了江姑娘一眼,示意宫女搬了一个小绣凳来,道:“江姑娘请坐,我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就不起身了。” 江姑娘心里暗暗嘲讽了一句:粗俗,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皇上眼的。 想到自己和皇上也是生死之交,自己甚至算得上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对自己却这么冷淡,心里又委屈的紧,这么一想,眼里也就带出了一丝水汽,落在陈阿娇眼里,阿娇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