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忆》 正文 锲子 白衣女子缓缓睁眼,见自己正低头跪于一片青石地面上,一时颇为不解,脑中却混混沌沌,糟乱一团,似是什么也记不得。 她正努力搜寻着记忆,不时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昏暗大殿,殿中除却数根楠木大柱,其余便都为悬挂于屋顶的洁白绫缎,一条一条,数都数不清。虽见是闭塞大殿,却不知何处来的阵阵阴凉之风,将这条条白绫胡乱吹散,交织一团,似是有何仇怨一般。她心有忐忑与疑惑,却无半点思绪,也全然未听见殿上之人呼喊。 “堂下之魂言凉!” “堂下之魂言凉!” “堂下之魂言凉!” “喂,喂喂,言凉!!!” 。。。。。。 声声呼喊,阵阵回声,却是无人作答,堂下女子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那人气极,举起桌上惊堂木奋力拍下,倒是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适才注意到长阶上的人,正气得身子直抖动,那竟是位五短老者。两眼极大又圆,正奋力盯着下处的她,身着宽大长袍,显得极为不合身形。只见他须发皆白,衣着也白,确切的说,这殿中颜色大多为白色,看着诡异万般。那老者胡须尽挡了嘴,倒不知他是如何进食。身侧立着两个极为瘦长之人,两眼却如细缝,一脸不自在面容,那场景,着实有些滑稽好笑。见此状,她竟是淡了些俱意,但也突然明了,她似乎,是为已死之人。 她突然站了起来,摆出一副淡定姿态,问道老者:“我是谁?为何在此?你又是何人?”她声音极为清浅悦耳,却不知为何听不出半分情愫,寡淡的很。 他没料她如此大胆,惊道:“你个小丫头竟如此不知礼数,我,我,,乃这地府遗魂殿管事之人华炎。谁叫的你擅自起身,家中无人教你哪般敬,,,敬爱长者麽?” “记不得了,何为遗魂殿?”她淡然看着他。 “你,,不与你一般见识。”他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你可知这世间孤魂,多为生前执念、苦楚、迷惘,仇怨等等,以至于滞留人间不肯离去,简单而言,遗魂殿所为之事,便是将这些可怜孤魂引入正途,往生极乐。” “听着倒是善举。”她有些耐不住性子,再次清冷的问道:“我是谁?为何在此?” “我只能告诉你,你名为言凉,言语的言,凉薄的凉。你于这尘世间,无人祭,无人哭,无人念,因此便失了记忆,无法行这入了地府的后续之事。所以,你得办些事儿,来找回你的记忆。其余信息你也不必问我,你只。。” “如此凄凉麽,要我做何?”她打断了他的话。 “别急,你且听我细细说来,诺,先瞧瞧你目前模样。”他袖手一挥,言凉面前便出现一面大铜镜。 她看着眼前自己,一身凌乱白衣倒是还算干净,也可看出她身段极好,只是这面容却是一片惨白,那秀气小嘴也无半点血色,着实看着有些吓人。 “哦,对对!我倒是忘了,此时你还身处地府,你莫要慌。这虽不是你生前模样,但你此时那容颜极好,可是我精挑细选来的哦,恢复自然形态便也是美得很,毕竟出去不能太难看,若是别人嫌弃你不搭理你,不大好为我办事。”说完他一脸贼笑,一副为老不尊模样。 言凉十分嫌弃,却也懒得理会他,听他继续说道。 华炎拿出一本大册子,敛了声容正言道:“堂下之魂言凉!生前不贪,不噪,不邪恶,不软弱,聪慧大方,有胆有识,便是我们要寻之人,哦不,是要寻之魂。” 放下书册,他手中变换出一物,银光闪烁,瞬间,言凉手腕处便多了一串银铃,翠翠作响。 “此物名为聚魂锁,锁你之魂入这肉身,你切不可取下,否则,便会魂飞魄散,这世间便再无半分你的气息存在。此锁上有八铃,你须做之事便是前往瑜山脚下桑瑜城唤魂,入那乾坤袋,每唤回一魂,这其中便有一铃哑去,待八铃皆哑,你便有了生前记忆,到时之事你如何抉择,便全随着你本心。我会赐你钱财,方便你之后生活与办事,但你本冤魂,这寻鬼捉魂之事,你是做不来的。因此,你还需寻一位,可与鬼魂打上交道之人来助你,而这,便靠你自己了。” 之后他又拿出一支短笛,通体发光,煞是好看。“此物为引魂笛,吹响它,便能给你指引,去寻那冤魂,我将那音律教你,你且听好。”他拿起笛子吹出一小段音律,听着竟格外凄凉,叫人心生悲切。“此短乐你可记住?方才我是为你示范了这番,你若嫌弃老头儿我,便拿去洗洗便好,洗洗便好。”说完笛子便到了言凉手中。 她静静沉思,听了这么多,算是明白了些许,重要的是,她已身死,带着自己没有记忆的灵魂居于此身体中,还得去为他遗魂殿做事。 “你为何不说话,可是明白了?没有什么要问的麽?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不觉得自己异常幸运?” “幸运?听你言语良久,我倒只想问,平白无故,我又为何要替你做这些?”言凉抬眼看他,语气波澜不惊,无喜无忧。 “你!这世间因由之事乃是果报循环,生死随之。你种一因,便得一果,该是你做的,免都免不得,可天机不可泄露,若想弄清缘故,自己去寻即可,小老儿我便只能言语至此。除去身份缘由,至于其他不解,你问我倒可作答。”华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以往失了忆,入了地府的鬼魂素来听话,难得遇上如此胆大之魂,倒丝毫不怕他这官家之人,倒一时叫他有些招架不住。 “即是如此,那我又多问何益,该叫我晓得的你自会告知。但。。。。。。” “还有何疑问?” “我好似,不识音律,这物,你可一一教我?”她抬眼,举着笛幽幽开口,恳切的望着他,这学习之事,她倒是半分也不去马虎。 “。。。。。。” 正文 第一章 初入桑榆城 言凉被送至桑瑜城一个无人的街角巷弄处,华炎后又交代了她许多事,此刻的她其实尚有诸多疑虑,但也实在不愿去深究。自她睁开眼那刻起,她便只知晓自己的姓名,和往后所为之事,一开始便莫名身心疲惫,但又觉得是该要做点儿什么。她想着,该来的总是会来,走一步便算得一步。 桑瑜城看这城中倒算繁华,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却不知其中多少寻常百姓苦,达官贵世忧,可这些言凉并不关心。 自进了这肉身之中,她竟跟寻常人一般无二,会渴、会饿、会冷、会困。虽无旧时记忆,脑子迷迷糊糊,连生活琐事也是时而懂得,时而又闹不清,但到底还晓得先寻个住处安稳下来,方可办事。倒真想不明白那华炎老儿如何寻得她来,大抵真是因果循环,事从天命罢。 她从巷弄中走了出来,行至街中,打算寻一客栈住下再从长计议,却发现身旁众人皆怀着异样的神色打量着自己,她不解,却也懒得去管。众人正细细碎碎的讨论着什么,没多久,她竟发现自己已被一众人包围了起来,她环视了一圈,目光淡然,但却想急着离开此处,因为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悦。 她听见人群中说道: “哟,瞧这姑娘,怎这般模样。” “如此随意打扮,家中父母怎也不管管。” “生得倒是美,但这一看也就不是个正经人家姑娘,行至街上,竟还披散着头发。” “莫非是个可怜乞儿?” 一位手挎着菜篮的中年妇女壮了胆上前来对她说道:“姑娘,你此般打扮出门,着实有些不雅,哪有女子出门不绾好发髻的,可是有何难处?你是谁家女子,父母不在身边麽?可需要送你去府衙前寻寻亲人。” “我这般,很是不雅麽?”言凉看了一眼自己周身随即淡问道,却无半点自觉羞愧之意。那妇女见她如此坦然,也便不好再多说,只得摇头离去。 虽表面平静,她心中却是骂了数声那华炎老头儿,竟不与她说清楚这些事个儿,让她受此异样眼光,还无故受了这些人的阻拦,当真是麻烦。 忽然,有位玄衣公子走上她身前,对她说道:“姑娘,在下刘沐谦,此处府衙县官。”他行了个礼,后又拿出一支木簪交予她。“方才行至姑娘身后,拾了姑娘掉落的发簪,特来归还。”众人见壮也渐已明了,纷纷致歉问候,便一一散开了去。 言凉打量着眼前之人,面容英气,却举止儒雅,手持折扇,温润有礼,看着当真是一位斯文少年郎。她学着他的模样回了个礼说道:“多谢公子解围。父母官?竟是如此年少,言凉此番遇了些难处,您既是此地官员,有些事儿不知可否请教于大人。” “言姑娘客气,此乃本官职责,理当尽心为姑娘解惑。”他说道,语气十分温和有礼,叫人听了心中舒畅。 “街中说话似乎不大方便,不知大人可否有空赏脸,寻处地方坐下说话。”她如今初入此城,也不识得任何人,既是父母官员,想必对着城中之事是最为了解,她便就抓住这个机会,来问清楚相关事宜。 “自然有空,姑娘便请随我来。”他领言凉入了附近一座茶楼,看那模样似是此处常客,他挑了个二楼的好位置,倒真是细心招待,礼数周到。他知言凉初入城中,于是将周遭情况简单介绍了遍,言凉也便仔细听着。 “此簪还你。”与他交谈了会儿,言凉忽而想到了什么,将手中木簪递予了他。 “这,这不必,言姑娘用着便好,事态紧急,在下便随意挑了支木簪奉上,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姑娘不嫌弃才好。”他摆手推辞道。 “事态紧急?大人当真说笑了,我也万万不会嫌弃大人所赠之物,只是不该平白受赠,再者我已记不得,如何用了。”言凉盯着簪子不解的问道。 刘沐谦楞了半响,随即唤了身旁丫鬟道:“秀儿,你速替姑娘绾上。”秀儿听言便上前为她绾了个最为轻便的发髻,看着清淡秀气,简单大方,言凉道了谢,见他如此,也便不再拒绝。 “刘大人可知,这城中有谁能与鬼魂打上交道?”她坦然的问道。 刘沐谦又惊了一番,随即关切的询问道:“姑娘家中可是出了何事?可是有何不干净之物?” 言凉如今性子说好也好,说噪也噪,有些时候忍不得别人言语啰嗦,多问其他,却也不知是何故,那华炎竟说她生前脾性不错。她沉默半响,复问道:“大人可知?” 刘沐谦略显尴尬,却也一笑了之,继而答道:“那瑜山上应当是有,听闻有个道观,里处有个老道极为厉害,往日因他在此城除妖降魔,便换得此处许久安宁。不过也听说如今几十年过去,毕竟凡人之躯,也是年老了,鲜少出山,他倒是培养了几个弟子,姑娘家中若真有不净之物,可去那山中寻寻。” “多谢大人,天色不早,言凉也该告辞了。”说完言凉便起身要走。 “言姑娘是要上瑜山?在下派人送姑娘去吧。”刘沐谦一时措手不及,没成想她性子如此之急。 “不必,叨扰大人许久,已是麻烦了,告辞。”服了个礼,说完便行了出去,刘沐谦还想着送送,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她却已走了下去。 待她走后,秀儿埋怨道:“大人,这姑娘脾性倒真是别扭,看着挺没礼数的。” “勿要胡言,大抵是那姑娘有何急事苦衷吧,吉叔,去结了账,待会儿还有事处理。”他吩咐着师爷王吉,心中有些不满秀儿的话。 “公子,方才那姑娘已将您此处的账结了,还说留了木簪的银两,但她不知需要多少,便让我将这些交予您。”小二上楼来将银两置于桌上恭敬的说道。 “这,,,,,,”刘沐谦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颇为不解,见她倒真是个着急性子,被众人围着时却又不急不躁,与旁人着实不太一般。“瑜山?道士?” 正文 第二章 瑜山小道士 如今正是年初,言凉置了些衣物,便询了路前往瑜山。她心想若是今日误了时辰,便只能在山上住下了,好在离得不算太远,山也不高,租了辆马车,总的算来一个时辰便也就到了。这遗魂殿虽有些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但这银两倒是给的足,只不过到时还得付人长久工钱,也得省着些花。 这处道观占地不大,隐于这小山之中,倒是给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言凉竟是有些羡慕,能居于此处,即便做个无为小道士,寻个简单生计,却也是肆意潇洒的。 行至道观前,见那门是半开半掩着的,因本为一缕孤魂,虽入了这身躯,言凉却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受到影响,她不敢直接往里走,在门外徘徊了良久,这时一位小道士瞧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姑娘为何立于那处,不进门来,可是有事来寻我家师傅的?”他探过头来问道。那小道士模样长得极为秀气,大抵是还未完全长开了来,穿了身略显宽大的道士衣裳,手上拿了个破旧扫帚,灰头灰脸的,倒是有些可爱,但他个头却是极高,看着是个束发年纪,颇有活力,极热情的跳到了言凉跟前,许又是觉得失了礼数,立马将手中扫帚扔到了一边。 言凉见着他稚嫩无比的模样,言语竟有些微微宠溺,问道:“小道士看我,可有什么异处?” 他不解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青涩的笑道:“未有异处啊,好看得很,姑娘若有事,进屋里来说吧,外头天凉。”说罢他便将言凉领进了正堂内,“师傅先前忙碌了半响,许是累了,反正无事,此刻便正在休息。观中师兄也皆回自家过节去了,如今只剩得我师傅还有家妹于此处,家妹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姑娘先在此歇歇,有事可先与我说,我再告知师傅。”他边说边为言凉准备着茶水。 “对了,小道析禾,禾苗的禾,敢问姑娘芳名?”他曲身将茶杯双手递予她问道,又是略带羞涩的笑着。 “析禾?名字倒是挺好听,我叫言凉。” 析禾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说:“父亲给起的名,他是个庄稼人,过往整日与田野中禾苗谷物打交道,我唤做析禾,家妹便唤做析苗。嘿嘿,倒是挺好笑的吧。”他似乎很爱说话,却也极容易羞涩,到底是个半大孩子,言凉就这般看着他,竟一时走了神。 “听闻你观中师傅年岁渐老,已是鲜少出山了?”回过神来,她问道。 “不错,师傅近年一直居于这瑜山修养,所做之事也便是教教我们道法,摆弄摆弄他那菜园子,已经是许久不曾下山了。而且这山下桑瑜城里长久来倒也太平,未有人来请我师傅去捉妖做法,师傅也从不多管闲事,倒是别处的有,不过这出城降妖捉鬼之事,便都是我师兄们去了。” “嗯。”言凉着实没有力气去听他讲故事,每每别人不相关的话语一多,她便心慌烦闷,格外焦躁,她倒也不愿如此,只是克制不了,又不愿打扰他这言语的兴致,便也尽力忍了下来。 “那你,道法如何?”沉默半响,言凉又问道。 “啊,还过得去吧,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道士,家中亲人因天灾过世,是师傅路过收养了我们兄妹二人,也倒并未正式行过师徒之礼。但索性我也身无它长,也便随着学些道法,唤了声师傅,师傅常说我悟性不错呢。”他得意的说道。 “哥哥!”这时一妙龄女子跑了过来,样子十分的俏丽可人,看着与析禾差不多年岁,见到言凉略微楞了一下。“呀,观中来了客人我竟也不知晓,一直在厨房忙活,还是个美丽小姐姐。” “苗儿,知点儿礼数,怎见人就唤姐姐的,这是言姑娘。”析禾轻声呵斥道。 “便唤我姐姐就好,虽记不得我如今多大,但想来必定是年长于你们的。”言凉说道,语气波澜不惊,不知情绪。 “啊!”“啊”他二人皆惊道,互相不可思议的望着对方。是啊,哪儿有人不记得自己年龄的,何况还是如此年少小女子。不过他二人倒也未多问,想来是怕问及到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那姐姐便随我们一起去后院用晚饭吧,我方才请过师傅了,我们也便过去吧。”好在析苗打破了气氛,三人便走向了后院。 正文 第三章 老道识真身 三人行至后院,老道长已于上座坐好等着他们,见到言凉略露惊色却瞬间恢复平静,用他那沧桑沙哑的声音对他三人说道:“有客人啊,先坐下一同用饭吧。”说完便拿起碗筷自顾的吃了起来,再无一言。加之言凉不喜言语,他兄妹二人虽平日嬉闹,饭桌上倒是安分得很,所以整顿饭吃的格外安静。 “你俩吃完收拾收拾,我与姑娘去正堂谈点儿事。”老道放下碗筷,对兄妹二人说完便直接走了出去,言凉也立马跟了出去,一句话也未说。 “哥哥,这姐姐跟师傅脾性真像,都怪异的很呢,明明看上去不过十几妙龄,可这浑身气质偏像历了万事的妇人那般,又清冷又寡言的。”待二人走后析苗绘声绘色的说道。 “有吗?我倒觉得她挺好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她突然凑到到析禾身边问道。 “没什么,你做什么吓我,只是觉得,她看着很可怜,说不出来是什么,有一种像是行了万水千山,看了一世红尘的感觉。”析禾盯着手中的盘子,心中想着言凉的模样,认真的思索着。 “什么啊,哥哥你打哪儿学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啊。”析苗边笑边说道。 “哎呀没什么,我瞎说的,干活干活。”二人便各自收拾起来。 这处,老道行于正堂坐好,言凉便跟着坐到了旁边,之后二人皆沉默了半响,大抵是都在想去如何开口。 “姑娘多大了,对这唤魂之事又知多少?”老道突然开口问道,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言凉,似是要看穿了她一般。 “我只知自己名唤言凉,其他皆记不得。唤魂之事,地府华炎给了我些钱财宝物,教了我些法子,其他,一概不知,我也未问。”言凉坦然答道,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 “姑娘倒是淡然。”老道淡笑一声,嘴里细碎的叨着:“痴、怨、念、贪,惧、忠、忧,人生百苦,满载历之,呵!” “道长说的什么?”言凉不解的问。 “姑娘,世间因果,循环往之,作的孽受的苦,迟早会还。人也好,鬼也罢,谁也躲不掉。”老道看着她极认真说道。 “言凉未懂。” “日后你便会懂了,一步步来吧,急不得。这唤魂之事,老道已是力不从心,你便带着析禾下山去吧,他常去山下,对这桑瑜城也熟悉些。老道年岁大咯,且休息去了,姑娘今晚就在此歇息吧。”说完他便起身往里屋走。 “道长何以知我身份事由?”言凉不解,叫住他问道。 “聚魂锁,引魂笛,乾坤袋,唤魂人。往事在目,旧物撩人哪。”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身外之物说道,却不知因何,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竟似同情,似感慨,又似惋惜。。。。。。 言凉又生了太多疑问,但好在她已寻到了该寻之人,以后之事,她也便不愿深究。 析禾,便是从今往后跟了她、助了她、日日相依、生死相随的,瑜山小道士。 正文 第四章 三人结同行 自山中下来,行至山腰处,言凉与析禾也都鲜少言语,一路分外安静。她本就不爱多说话,而析禾自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便也道不清是诧异,还是心疼了。他怎会想到,如今面前与常人并无异处,连身为道人都看不出端倪的她,竟是一个已故之人。 “阿,,阿凉姐姐,当真记不得生前事了?为何不与那地府华炎问个清楚明白?如今不清不楚的去行那唤魂之事,姐姐就不想讨清楚个缘由麽?”析禾小心的问道,生怕碰到了什么不该问之处。 她知他疑虑诸多,自己又何尝不是,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不能想多,如今虽无往日记忆,但这脑中却异常混沌,一团乱,总觉得有许多物事尘封在某处,却如何也理不清。所以,便只想矩步行事,待时机到了,相信一切自会分明。” “如此也是,析禾自会全力相助。” “好,日后你也便不要多问了,行好你当做之事便可,事成以后我自会予你合适酬劳。”说完她继续前行,不再多言,析禾也便紧随其后。 “哥哥,言姐姐,等等我啊!”突然析苗从后头跟了过来,疾步跑着叫着。“可算赶上了,可当真是要命!”跑到她二人跟前,她使了劲儿的踹着气。 析禾见了她,当即起了性子。“胡闹!你做什么跟来了,今时不同以往,你可随意跟着我出来,如今阿玲嫂与师兄们皆不在,谁人照顾师傅!” “哪里胡闹,是师傅叫我来的,他偏说过两日师兄们便回去了,不必我来照顾,何况城中也近的很,随时都可回去啊,我自小与你鲜少分开,当真是不舍得离了半步的呢。”她抱住析禾的手臂撒着娇,一脸的委屈模样,叫人见了都会心疼。 “你呀!”析禾也不忍再训他,只好无奈的同意她跟着。 “好了,那你便跟着吧,这唤魂之事我也全然不解,不知会遇上何人何事,有个女子在身边,倒也好些,你可愿教我绾发见礼事宜?事后一同算上酬金于你。”言凉说道。 “多谢言姐姐,酬金免了,有哥哥那份便够,姐姐管我吃住便可。”她行了个谢礼,笑的格外耀眼动人。 三人行至城中,早已过了午时。析禾找了家客栈因言凉习惯独自一人,他便要了三间客房,各自收拾完行李便就出来用午饭了。 “用过饭后,先各自去歇息一阵,引魂唤魂之事,须夜里进行,大家务必养好精神行事。”饭桌上,言凉对他二人交代道。 “知道了。”他二人答道。 到了夜里,除了打更夫,街中空无一人,万家灯火俱灭。言凉三人此刻正立于桑瑜城视角最高处,兰阁。据说此阁为往日城中首富为其病夫人所建,那夫人自小性子闭塞,为让她心思宽广些,便建了比处,倒不知真假。 夜深人静,各归其家。有家的人是何其幸运,一壶清酒,一杯热茶,人之所至,便是魂之所往。 言凉想着,这城中的那些孤魂,人世漂泊至今,可曾还记得,家是何物?她忽而觉得,若真能唤得他们行入正途,寻到归宿,倒也当真不错。想到此处,她定是察觉不到此时自己无意间的那一抹浅笑,而析禾,迎着月色看到此景,却有些出了神。。。。。。 正文 第五章 玉笛引魂灵 即近子时,暮色深深。析禾掏出一张符,声声道语,黄符燃尽,桑瑜城整个被一道暗金光笼罩,静谧安宁,似是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却又藏着些寂寥深沉,似是荒墓中久驻的亡灵。 “阿凉姐姐,我已用道法将我三人身形言语隐了起来,凡人自是感觉不到我们,更也是触不到鬼魂,你大可放心行事。”析禾收了道法说道。 “嗯,这第一步便是先引出亡魂,知其栖身方位,想来,既是存着执念之魂,必是久久徘徊其身死之处,不会四处游走的罢。”言凉望着眼前一片微月夜色,如此想着。 “姐姐说得不错,析苗也曾听闻师父说起过,那些痴念怨念极深的鬼魂,即便是遗忘了生前之事,也是绝不愿离开他所念着的那处地,那个人的。” “好,那便开始吧。”言凉拿出引魂笛,轻放到唇边,记着那日华卿所教予她的,努力去吹出一个个音符。 。。。。。。 “阿,阿凉姐姐这笛,吹得可,,有些生啊。”析禾一脸诧异的望着她。 “哪里是有些生,我简直是未听得半点曲调如何来。”析苗直言道,忍不住笑了出来。 “苗儿!!!” “我,,确是不大识得音律,自那华炎处学来,我平日也不太敢去试,生怕惹了什么事端,我多试几次吧。”言凉难得羞涩怯意,晕红了脸,只不过这夜色之中,瞧不出来罢了。 幸得只是一小段曲,言凉多试了几遭便也渐渐熟了,却不料几遍下来,哪儿还感觉有半分生,那短曲简直是变得出神入化,如诉如泣。 析禾再次惊到:“姐姐如此,哪儿像个不懂音律之人,不过几遍下来,妙得很呢。” “嘘,先别说话。”言凉停下笛声,小声正言道,随即便又一遍遍吹响了起来。 随着笛声飘荡,玉笛周围竟突然生出了一缕缕细烟,亮着青光,那颜色确是好看。可映衬着这般曲调夜色,却是清淡的着实有种孤寂之感,叫人心生悲凉之意,而那缕烟却好像是直奔着某处地方去的,想来也便是那孤魂所至之处。 “析禾,析苗,你二人可知那是何方向?”言凉紧紧盯着那青光所往之处,生怕一不留神它便会消散不见了。 “那个方向,,,很是熟悉呢!”析苗手撑着下巴极认真的思索着,忽而又转身看向析禾,一脸失望至极模样对他道:“偏不是我说你,哥哥,若你会了这飞天遁地之术,哪里用的上如此费心去瞧,这会儿怕是早便到了那儿。”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自己可会了?今日即便我会,也是带不上两个人的。”析禾道,但也着实有些懊恼自己缺了这术法。 “我不会,不去就是了,反正这唤魂之事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你若会,那可不就方便得多。”析苗不服气,抬着脑袋插着腰,继续驳他的话道。 “这飞天之术也不可长久行于空中,届时起起落落,免不了会失了方向迷了路,所幸这城不大,倒不如下去骑马过去呢!” “可是。。。。。。” “好了,可还当真没完没了!”言凉听着二人争辩着实无奈,到底两半大孩子,她一瞬倒真后悔没再等等,挑两个他们师兄出来。虽如此,她眼神却也丝毫没离过那道光,突然,她沉声说道:“它停了,似在那处飘着!” “如今我们这方之下恰是兰阁正门,这边过去,若按着桑瑜地图来看,此方向距离,应是伽和街、长平街,还有,,,绍恩桥那一带。”析禾仔细思索着,对方位做了个估量。 “大致方位即可,我们暂且先过去,到了附近可再吹笛,走吧。” 正文 第六章 绍恩桥小童 三人离开后,那小童在桥上又是站立了良久,目光始终未变,神色也依旧是那般的落寞可怜。伴着暗沉的夜色,与寂静的周遭,他便犹如沉入深海的一搜木船,是那么的小,又是那么的孤立无助。 良久之后,他缓慢的转了身,飘了起来,周身散着暗红光,落入了今夜平静的南河之中,再不见踪迹。 而这世间,大概已是许久许久,未能有个温婉妇人,每日对他唤道:孩儿,饭熟了,快些回家来。那些他或曾嬉笑快乐,承欢父母膝下的年岁,也不知已过去多久,只留的如今孤寂,与久久痴念。 析苗仍在纳闷,怎的就这般离开了,她忧心的问道:“言姐姐,我们就这样走,那可怜小童要如何,就将他如此丢弃在这处麽?” “我们不能强制带走他,这于他,无半分好处,放心吧,想来他已是在此多时了,我们未来之前,他也是自有待处的。” “姐姐是想,去官府查出他的身份与死因,再来此唤醒他?”析禾问。 “不错,他一个幼童,如此孤寂在此,必是有缘由的,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急不得。”言凉如此说着,却也心想,自己又究竟是有何念想,停留在这世间,如今连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为何要做这些,都闹不分明。 三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这城中夜晚出行本就有禁制,自是不好从正门进入,好在析禾倒习得了些有用术法,让他三人行动得以自在方便,只别是这城中藏着某位高人,被识了术法,那就不大妙了。 次日早晨,言凉早早便醒来了,她睡得不多,而且极浅。这到底是闹市之中,晨起便有不少商客往来,叫她安睡不得,见他兄妹俩还各自睡着,她索性也无事可做,梳洗一番后便叫了壶清茶在房中静坐着,等着他二人醒来。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门外终于是有了动静。“阿凉姐姐,可是起来了?姐姐?”析禾轻敲了几下房门,也故意压低了声量,倒不知他是来喊人起床,还是做什么其他的,是极为小心翼翼。 言凉听到声响,起身过来打开房门,却见析禾正半曲着身子探着脑袋,右手还做着扣门状,倒是被言凉忽然的开门吓了一跳,那半惊却又半难为情的模样,瞧的言凉竟是忍不了轻声一笑,觉得他分外可爱。 “姐姐,看这样子像是早便起来了,倒是头回瞧见姐姐笑,是因析禾此刻模样有何滑稽之处麽?”析禾摸摸脑袋,依旧是那番青涩少年模样。 “你是哪家小贼,鬼鬼祟祟于我房前,可是想着摸清了若是房中无人,便想着行些偷盗不轨之事?”言凉打量他一番,忽而说出这番话,可语气却是正经得很,听得析禾一身激灵。 “啊,姐姐的调戏可当真是不地道,听得我真以为自己做了坏事一般,我来唤姐姐,却又怕扰了姐姐好梦,便就那般鬼祟模样了,可不敢大白日里做恶事,还望,还望阿凉姐姐见谅。” 析禾一阵失笑,竟还拱手做揖,行了番礼,摆出一副儒雅公子状,瞧得言凉又是一阵好笑。 “好了,方才不过玩笑而已,你倒还装模作样来了兴致。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妹妹可是起了床?” “快午时了,苗儿已然起了,昨夜忙活良久怕是容易犯饿,方才她便下去叫些饭食送来房中,怕是也快上来了。” “来了来了,嘿嘿!哥哥姐姐再交谈些什么?”析苗还未走近,这清脆的声音便传了来,蹦蹦哒哒的跳了过来。 “没什么,闲聊罢了。”言凉答道。 “嗯嗯,不过饭食还差会儿,我叫小二哥哥送来我房中,姐姐且先过来吧。” “好!” 三人进了房中,没过多久,小二便将饭菜送了进来,倒是丰盛得很,可言凉看着却是并未有多少食欲,但毕竟如今会饿,她也便勉强吃点儿,眼见着她二人快吃的差不多了,她终于说起了正事儿。 “昨夜小童,,”言凉有些欲言又止,怕又说的不合时宜,扰了他二人吃饭。 听到此,两人便放下碗筷,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他二人也不过都是十五少年,许是自小历了生死苦难,虽平日嬉笑散漫,真遇了这些个事儿,却是比谁都沉重万分的。 析苗听见小童二字,立马便微红了双眼,低下了头。“昨夜一直无法入睡,辗转到快天明时,幸而是睡了一觉,便也就淡了夜里的悲痛之感,想必哥哥姐姐也是如此吧,。” “不错。”析禾点了点头。 言凉瞧着他二人如此,也是早已料想到了的,她却忽而换回了她以往的寡淡姿态,道:“我昨夜倒是睡的极好。” “啊?”他二人略微惊讶。 “你们不必如此,还是快些收拾收拾好心情,如今要做的,是想着唤起那孩儿的记忆,了却他的执念,好让他顺利轮回,早日让他解脱,也免得有日,落入了邪道。 “阿凉姐姐,其实我一直有个不解之处?”析禾问。 “你说。” “书里都说,人死灯灭,魂灵去往那阴曹地府,自是要喝下一碗孟婆汤,洗净前尘往事的。如今我们如此费尽心力先去唤起他的记忆,再让他入地府轮回,那地府之人又是因何不直接让他们投胎转世呢?” “此事我并未深问,依着华炎所说,这唤魂并非难事,也没什么险处,最为重要的,便是找回他们的记忆,弄清他们有何念想,满足了便就了事。我想,他们既是久久停留于某处,必是未与这尘世间了断干净,如今的失忆与喝下那孟婆汤洗净前尘,意义不在一般吧。” “那姐姐,我们接下来是何打算?”析苗揉了揉眼,探过头来。 “这城中府衙在何处,你们可是知晓?” “知道的。” “也不知这小童是何时亡故的,问那周遭之人怕也难以有结果,我们且先去官府查查,看能否得出些线索,可能有些麻烦,要做好准备。” 言凉心中倒是担忧着,她未做过此事,一时也恍惚不知要如何下手了,只得走一步算得一步。 正文 第七章 门前轻戏语 正文 第八章 府衙寻真相 用过饭不久,三人便出发前往桑榆城府衙处。要说这官家府邸,倒真是挑了处好地方,虽是离那闹市不远,城中百姓找寻起来方便,却是隐于那街道末端,因着一堵高墙之隔,隔断了不少嘈杂喧扰。 析禾兄妹二人倒是对这城中四处熟门熟路的,看样子没少下山来逛,倒也省下了些功夫去寻人问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就到了府衙门口。 析苗抬眼望着牌匾上的明黄大字,一时陷入感慨。“唉,每每下山吃茶时,便常听人论起,如今上任的那位大人,不仅是年少的很,那相貌也是英俊的不得了呢,偏就是没那机缘能在街道上偶遇一番。”她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撑着下巴,作出一番沉思状。 “如此想见,以往你随意犯个事儿,不就轻易见着了,哪还用在此处犯痴。”析禾见她那模样,一时好笑,觉得自家妹妹是犯了相思,以往竟还从未察觉。 “哥哥休要调侃我,如我这般年纪,寻常女子都行了及聘之礼,可以嫁人了。我虽是省了那步,但照理来说,也是同于一般的,犯些痴又如何。” “不如何,你呀,尽管犯痴,早晚的将你嫁了。”析禾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虽如此说着,眼神却满是宠溺,他二人虽年龄一般,但析禾却是极疼爱她的。 言凉将他二人举止看在眼里,却也不知是何滋味。 “好了,进去吧。”言凉说道,语气竟带了丝冷意,听得他二人略微讶异,不知犯了何错事,委委的随在其身后,毕竟言凉此刻是他二人的大老板,大东家,可不能马虎对待。 行至门口,被两个当差的拦下,高高瘦瘦的,瞧着就是一番不经打的模样,怎么看也衬不起这府衙的庄严之感。 他二人两柄铁剑交叉,挡了去路。当中一位说道:“几位且先留步,此刻大人正在正堂审案,不行公审,若几位有冤情上报,或改日再来,或是等我家大人审理完此案,再行通报。” 说的倒是有礼有节,虽是被拦了去处,听着倒也舒服。 “等。”言凉见兄妹俩皆望向了她,便是回了这么个字。 “那就麻烦衙役大哥了,我等且先候着。”析禾对着那位官差抱拳行了礼,算是表了谢意。 在门外等了良久,三人皆是被冻了一番,见言凉未说些什么,他兄妹二人便也就默默受着,只心中感叹来得未是好时候。哆嗦了好半天,那衙役听着里头动静便进了府,大抵是通报去了。 “三位,请进吧。”终于,她三人被领了进去。 走进府内,只见刘沐谦正高坐在正堂之上,专心的理着文件,两旁官差见她三人走近,数根廷仗不停敲地,并伴着数声齐齐喊着的“威~武~”二字,颇有节奏,正显威严之势,竟叫的她三人一时不知所措,都快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棍棒声停止,堂内一下便安宁了许多,刘沐谦手持惊堂木正欲拍下,抬眼喊道:“堂下,,,” 析苗揉了揉耳朵,看向刘沐谦,喊道:“英,,英俊大人,我们此番不是来伸冤报案的,是有事相求。” “言姑娘?”喊声未完,那木也未拍下,他瞧见堂下女子竟一时惊到,将言语吞了回去,走了下来,摆手叫退了堂中衙役。 行至三人跟前,他对着析苗笑道:“小姑娘,本官并不唤做英俊,本官,刘沐谦。”如此回答,倒叫的析苗一时无言。 他转身看向言凉,微行了番礼,舍去了案前的威严之感,倒又是一番温润公子姿态。“言姑娘,几日未见,不知今日来,是遇了什么难处。”他倒也看着奇怪,初遇言凉,便就是一副少女模样,偏是这浑身清冷气质,叫他心中惊叹,觉得与旁人不同一般。 “确是有事相求。” “既是私下之事,三位还请入内堂说话吧,言姑娘,二位,请。”说完,刘沐谦伸出右臂,将她三人引入屋内入座。 吩咐下人备了茶水,他关切的问道:“言姑娘在这城中可还适应,不知这二位少年?”他左右瞧了析禾兄妹俩,皆以微笑示礼。 “多谢大人关心,言凉已是适应不少,此是析禾,析苗兄妹,皆为瑜山道观中人。”言凉一一介绍着他二人,他二人也皆抱拳行礼,唤声大人。 “道观?”刘沐谦虽知晓言凉上了瑜山,如今真带了道观中人下山,他也不免为之一惊,一时好奇,言凉是何身份,要做何事。 “刘大人,既是有过一面之缘,我也便不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了。” “姑娘请问。” “不知大人可否知晓,那绍恩桥边近年来,是否有小童溺亡于南河?” “绍恩桥?几位问的,可是桥边那棵老槐树附近?”这时,师爷王吉抱着一沓书物走了进来,放至刘沐谦桌边。“大人勿怪,方才那案子需要的材料,我怕大人着急用,进来便听见了言姑娘的话。” “无妨,师爷在府衙多年,必是知晓的比我多,看能否帮上几位。” “听师爷言语,可像是知道些什么?”析禾问道。 “我在这官府当差数年,瞧过的案子也是不计其数,若说这留下点深刻印象的也就那么几件,当年绍恩桥女童溺亡的案子,是件大案,我倒还有些印象,大约都过去十几,,,哦,近二十年的样子了吧,你们年轻,定是未听说过,也不知几位问的是否为当年那件。” “女童?那师爷可还记得,当时殒命女童的姓名?”言凉略微着急的问道。 “记不大清了,且让我想想。”沉吟半响,众人也跟着着急起来,却见他忽而喊道:“念儿!不错,那女童名唤绍念儿,说是绍氏茶庄二公子邵,,绍安泽的女儿,死的蹊跷,最后只找见了那女娃娃的一只鞋,连尸首都未见着,而且到最后,爹不要娘不认,那绍家死活不承认有这么个小闺女,着实可怜,这案子最后不知怎么的也就胡乱了了,当时死的,还不止这么一个。” 王吉师爷说的绘声绘色,听得众人心中,皆不是滋味,短短数句,却叫屋中气氛骤然悲凉了起来。 正文 第九章 求助遇难处 听着王师爷的话,言凉陷入一番忧思。华炎说过,地府对这些孤魂野鬼是没留下记录的,如今对这尚不知世事的小童进行唤魂,且又是初次尝试,她本就是一头雾水,如个没头苍蝇般的乱撞,倘若真是巧了那小童便是师爷口中的绍念儿,那可也真是幸事,省下了不少功夫,可倘若是另有其人,也就又是一阵麻烦了。 这时下人终于端上了热茶,几人喝下后可算是暖了些身子。 “王师爷,除了这绍念儿,您所知的是否还有其他人?”言凉问。 王吉仔细思索着,生怕遗漏了半分。“我在此数年,看那南河溺亡的倒也确实不只一人,就说前年冬日里,便就有个醉酒大汉跌了进去淹死了,若说是小童,近年来印象深的也就这么一例,可要是再久远些的我也就不知了,方才也是听姑娘问起随口一提的,不过。几位问这些是要作何?” “不错,本官也是好奇,言姑娘因何打听此事?”刘沐谦心中疑惑也没忍下来,便也问了出口。 “这,,,,,,”言凉来此之前倒也想了无数措辞解释,偏是这一问,她倒也不知如何作答了,若真是实话说来,不免有些叫人难相信,毕竟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凡人。 析禾见此,急忙上前说道:“刘大人,你看我啊,是个小道士身份,今日到此,也权是为些妖鬼之事,中途遇了些麻烦,只能来大人处解惑,但具体的着实不便细说,还请大人见谅。” “小兄弟不必客气,既为此处官员,本官能帮的必定是要尽全力帮的。” “那个,,刘大人,不知您府衙的卷,卷宗可否借来看的。”析禾凑上前直言问道,声音却是越问越小,似是做贼心虚了一般。 “卷宗?几位要这个做什么?府衙内有规矩在,这卷宗是绝不能轻易与人的,即便是受害者家属也是不可索要,还请各位见谅。”刘沐谦很是惊讶。 “可是,,,”析苗半天未言语,也想说上什么,却被言凉制止了。 言凉也没料到析禾就这般直接问了出来,一时有些尴尬。“析禾年幼,如此直言还望大人见谅,是这样,我就直接与刘大人说吧,绍恩桥那处有一小童,因是生前遗愿未了,也没了记忆,我们三人是想弄清他是何人,了却了他生前念想,让他早日解脱。” “啊?” “啊?” 刘沐谦与师爷王吉皆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们,这叫刘沐谦更是怀疑了言凉是何身份,一直打量着她。 “如此直接来寻大人,实属言凉冒昧,有些事情也一时也难以说的清楚明白,今日知晓了念儿这姓名,已是得了大人与师爷的相助,我们三人且先去确认些事情,日后,再慢慢向大人解释。” 刘沐谦一时也有些过意不去,但毕竟才是第二次见面,卷宗之事他也无法应允。“几位若还有何其他需求,尽管提来,本官身为此处官员,理应有这个义务的。” 正文 第十章 喊魂现真身 夜半之时,三人便又来到了绍恩桥上。今夜全无月光,周遭皆是漆黑一片,除了有些许冷风吹过后,老树枝丫交错发出的细碎声响之外,这夜里静的,怕是连银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晰明了。 析禾对这桥周遭设了屏障,旁人瞧不见,亦是听不着,不过这深夜里,怕是难得会有人随意行走路过的。析禾从行囊中拿出红烛、符咒与铜剑等物,席地做了法台摆了阵法,这些言凉是半分也看不懂的。 “阿凉姐姐,借你木簪一用。” 言凉取下木簪交予析禾,却是十分担忧的问道:“析禾,你可是有些把握的,莫要害了刘大人性命。” “姐姐放心吧,虽说招死人魂是最为容易的,但这活人招魂我倒是亲身尝试过,是有些经验的。” 析苗听到此处,突然便是不高兴了,对析禾道:“哥哥你可别狂言,昔日拿我做试验,可是差些就害了我性命的,你还是小心为好吧。” “咳咳,,苗儿你何必揭我老底,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师傅不成,以师傅的道行,教出来的徒弟能差麽?” 析禾做好了准备后,又转向她二人,表情极为严肃认真,全不像个十几少年。“放心吧,姐姐说过,这木簪是那刘大人所赠,上面必是有着一部分他的气息的,我只要找准了,去往他那处便能将他带过来,然后在烛火熄灭之间及时将他送回去,不会对他有半分伤害,届时,姐姐只要吹响玉笛引出那小童便可。” “好,你便专心开始吧,我们在此等你回来。”言凉说道,竟是对他有了些莫名的信任。 析苗在旁直点着头,瞧着析禾做完那番准备,盘了腿做于地面上,点了红烛,后又燃尽符咒,手拿铜剑不停的默念着咒语,极为专注。 他紧闭上双眼,过了不久,便有一缕光从他身体分离,朝着某处飘散了去,便再无动静。 析禾在那木簪上感应到了几种不同的气息,最能分辨的便是言凉身上的那般清冷之感,其余几缕,皆是充满了不少市井之气,全没有一丝沉稳之感,偏是那其中一缕温润舒适的气息,叫析禾一下子便分了清明,他顺着那缕气息,便真是找准了刘沐谦的卧榻,此时的他正陷入沉睡之中,析禾将黄符贴于刘沐谦额头,默念咒语,便见的刘沐谦的灵魂离了他的身体。 “刘大人,刘大人,且醒一醒。”析禾轻声叫到,眼前刘沐谦的魂体还闭着双目,未见醒来。 刘沐谦听见叫喊,迷迷糊糊的挣了眼,见到析禾,瞧了瞧周身泛着白光与在那卧榻上沉睡的自己,一时惊吓的不能言语。 析禾见他吓住连忙解释到:“刘大人莫怕,在下是个道士,白日与大人说起之事实在过于唐突,大人心中定是有些疑虑,如今在下用了招魂之术,想领大人去见一见那绍恩桥处的小童,大人可否愿意。” 刘沐谦倒也是个见过场面之人,不过多久,便也恢复了平静,淡了心中惧意。他不解的问道:“那析公子因何不直接带本官去,偏是如此麻烦的招了本官的魂?” “啊?”析禾没料到他如此问。“大人莫怪,用此之术,一来是此事需夜里进行,怕直接请大人去唐突了些,大人不愿,二来,大人白日办案,怕会影响了您的睡眠休息。” 刘沐谦笑道:“如今用这招魂之术,我若不愿,析公子可是要将我绑了去?” 正文 第十一章 噬灵妖盗魂 瞧这世间沧海桑田,万物总会因着各种缘由不停歇的变换模样。人会苍老死亡,轮回转世;妖会经年修炼,变换身形。而那万千幽幽孤魂,他们生前有着鲜活万分的模样,如今却怎么也行不进那轮回之道,倚着这javascript:世间最为孤寂的形态游荡往返,寻不见尽头。 言凉所唤的声声念儿,好似唤进了小童心中那隐藏最深的冰冷地界。她周遭光亮闪烁,却又忽明忽暗,似是在做着一番挣扎。良久之后,忽的一阵刺眼夺目,叫的周遭四人皆是转头闭目不敢再瞧,只不过,那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便是恢复平静。待四人再去瞧她,竟早已不是那初见那番模样。 念儿落于桥面,那身形竟是极为瘦小纤弱,仍是那破布衣裳包裹着她,少了之前水泡的浮肿模样,却显得更加松散的打紧。她头发散乱,却是一片乌黑如幕。那双眸子明亮动人,水灵万分,睫毛细长而又浓密,仔细瞧上去,上面竟还浮着一滴小水珠,看着俏皮的很。她仰起头定定的瞧着言凉,眼神竟是万般的懵懂疑惑,全是不知世事的朦胧之感,当然,这自然该是五岁女童应有的那般模样。瞧那番眉目清秀,怎不叫人生的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惊叹之感,比着那先前模样,着实是叫人大吃一惊。 言凉缓缓的蹲下身来,也就这般看着小童,念儿的模样着实是可爱的很,可言凉所感的却是万分悲凉,她原以为自己就是个清淡凉薄之人,这世间没什么值得她性子起伏变化,如今看来,却原来不是如此。 念儿懵懵懂懂,二人对视半响,她竟喃喃的开了口,一字一字的唤到:“~娘~亲,~娘~亲。”后又自顾的笑了起来,言凉见到那笑心中一暖,竟也跟着微弯了嘴角。可与此同时,念儿伸出双手,摆放在言凉面前,一动不动,就那样痴痴的瞧着言凉。 析禾兄妹皆是万分疑惑,摸不清头脑,也愣的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刘沐谦走上前,试探的问道:“言姑娘,看着模样,这小童便是绍念儿没差了,她如此,可是在向你讨要些什么?” 言凉也是一脸疑惑,不知所措。“我,,我也不知。”她复又看向念儿,小心翼翼地轻握住念儿双手,问道:“你,,你可当真是绍念儿,若是,念儿如此是想要何物,可否与姐姐说个明白?” 念儿未有作答,却是抽出双手,又是摆出那番讨要姿势,将手摊明了摆在言凉眼前,幽幽唤到:“娘亲,念儿,,要。” 言凉微微叹气,对他三人道:“看这模样,是问不出个什么,倒是至少确定,她就是念儿无疑了。”她沉吟一番又问道:“几位可愿助她,让她得到她所想要之物,圆了她生前那未了之愿?” 三人几乎未有思考,皆同声的说道:“自是愿意!自是愿意!!” 正文 第十二章 殿公子华卿 析禾用尽最后一番力气将几人悄然送至客栈房中,刚进了屋内,便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言凉与析苗立马过去扶起他。 “析禾,怎么样了?”言凉轻抚他的胸口,语气虽是听来平静,但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的。 析苗看着格外心疼,他二人虽常惹事挨打,但受这样的伤却还是头一回,急的快哭了出来。 “哥哥,,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去寻个大夫瞧瞧吧。” “不必了,这都深夜了,哪里来的大夫,我这点小伤不要紧。” “哪里不要紧,之前都被打得吐血了,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好了苗儿,瞧你急的,不过是那妖物力道大了些,挨了这一拳,我又不是女子,哪里如此娇气。” “不,不是,女子怎么了,哥哥话也不能如此说。。”析苗虽着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却依旧不忘反驳。 “析苗!”言凉打断了她的话,又担忧的看向析禾,问道:“你当真是无大碍?” “当真,姐姐放心吧,你们快回房休息,今夜都折腾累了。”析禾真切的看着她二人,生怕她们再有担忧疑虑。 “好,那你好好休息,明日别着急起来。”言凉见他执拗,也不再好多说,她在此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那我可得多睡上几日!”析禾笑道。 “好,随你睡几日都行,银子照给。”言凉竟也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温柔。 “可,,可是哥哥。。”未等析苗说完,言凉便将她托了出去丢进了房中,并叮嘱道:“早些睡吧,记得别去打扰你哥,让他好生休息。” 析苗见此只好悻悻答应,几人虽是都各自回了房中,但今夜却是注定无眠。 言凉回了房,点了灯坐在桌旁陷入沉思。突然,她从包裹中拿出一支极为小巧的白蜡,那是华炎送她过来时交予她的,说是若她成功唤了一魂,便可点燃此蜡,送她回遗魂殿里交差。 她盯着白蜡良久,终于是点燃了它。烛火燃起,言凉见自己周身开始变得模糊,渐渐的,她便从房中消失得无踪。 此刻的遗魂殿与她那日所见并无多少不同,只是堂下换了一名男性鬼魂,正跪于与她那日差不多的位置,熟悉的场景,不过隔了几日,竟叫言凉觉得异常陌生。 不过也是,这里又不是她的家,她怎会不陌生。 她,没有家。 华炎依旧是坐在长阶之上,身侧两名高瘦男子,此刻如同凡间里审案一般,对着堂下男魂。 看到言凉,华炎略显惊讶,言凉见他已然是发现了自己,便走上前去。 “言凉?你如此快便唤了第一魂麽?”华炎问道,并从长阶上走了下来,那步子走得确实滑稽。 “还没有。”言凉看了一眼她身边男子,又问道:“他,同我一般,也是唤魂人?” 华炎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对她说道:“是一般,但也不同一般,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呢。” 言凉无奈,不知他是何意。“你莫要与我兜圈子,我此翻来,是有事问你。” “哦?何事想问?”他后又转头对长阶上其中一位高瘦之人说道:“长生,先带他下去吧。” 长生领了命便将那男魂带了出去。 “记得你说过,这唤魂之事没什么险处的。”言凉略带了丝冷意的问道,说到底她对眼前老头是有些成见的,毕竟,她混混沌沌的醒来,便要听了他的话,去做这唤魂之事。 “没错,确不是什么险事啊,不过若是运气不好,可能是会有些繁琐的,你为何如此相问?” 言凉来回走了几步,此刻她心中是压着些火的。 “今夜我与小道士知晓了那第一魂小童的姓名,我唤了她几声,她倒也是有所反应,变换成了她生前完好模样,是个可爱小童。” “这便成功一半了,有何问题?” “那小童原本听话乖巧,可忽而便莫名飘来了一团赤红色物体,速度快得惊人,在小童周身绕了几圈,便使得小童心性大变,还伤了人。” 华炎听闻此言,便忽然的变了脸色。“你方才说什么?赤红色?” “不错,华炎,你说没什么险处,我便上了瑜山随意寻了位小道士来助我,以为有点道行的便可。我虽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善心之人,但他不过十五少年,若是因此事害了他性命,我可是还不起这债的!” “这,,这不可能啊?”华炎一脸疑惑与不可思议,似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什么想不通,你且告诉我那是何物,若是危险之物,你们化解不了,我便去换了那小道士。”言凉如此想着,却又忽而转了念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不,换了别人同样有害人性命之忧。” “姑娘何以如此心急,事情尚未弄个清楚明白,就开始退缩了?”突然,一阵极有阳刚气的男子声音传了进来,言凉适才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到了她面前,惊得她竟是后退了一步。 她瞧着眼前这男子,身着一身玄色衣裳,面带一抹邪魅笑意,竟是自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气质。 没等她缓过神来,她却看到华炎直接朝那男子扑了上去,不知是哭是笑的喊道:“卿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为父想你想得整夜睡不得觉啊。。。” 男子一脸嫌弃将他推开。“与你说过,别如此叫我,难听死了。” 说完便再也没搭理华炎,转过身来对言凉行礼说道:“言姑娘好,在下华卿,他的,,义子。”边说边指了指身旁的华炎,叫的华炎楞是被气了一番。 此情此景,竟是瞧得言凉一阵莫名奇妙。 他轻轻一笑,又继续说道:“方才在下不小心偷听了一番,看样子言姑娘,还是个胆小之人。” “你这是何意?”言凉不解的问。 “不久前,在下恰巧在人间追逐一团红色妖物,只不过那妖物速度极快,连我竟也是及不上,叫它给逃了。” “你知道那是何物?”言凉着急的问道。 “我倒也不确定,如若猜得没错,它便是噬灵妖,以往有个道长给它起了个小名,叫盗魂。这类妖灵,本就是个虚幻物体,没有实体存在,除了力道与速度,其实也没什么道行,不过偏是那速度,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可有法子与它对抗,如若不能,我便不能再找那小道士助我。”言凉依旧十分着急,析禾不过是个年轻道士,甚至都算不得一个正当道士,她着实不想他犯险。 “言姑娘何须如此,年轻人嘛,就是该历练,计较那么多生死,如何做大事,再者,你选的那个小道士,虽年纪尚小,但看得出他天赋不错,应变也不错,想必着背后是有个好师傅的。” “他日后成不成大事,与我无关,但我领他下山,我就得确保他性命无虞。”她后又惊道:“你,,你如何知晓他?”言凉万分疑惑,她从未见过华卿,他又是如何知晓析禾的。 正文 第十三章 少爷多情债 华卿是个地府闲散之人,平日喜爱前往人间,四处游历,真遇了什么要事便就管管。 “之前碰巧遇见了几位,这点言姑娘就不必在意了。” 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也就不想过多解释。 言凉倒也突然明了,定是来此之前这华卿也在那绍恩桥附近。 此时华炎却在一旁自言自语起来。“没道理啊,这妖灵照理来说几十年前就不存在了,难不成是有漏网之鱼?” “这个尚且不知,还需查个清楚。”华卿也是心中疑惑,万分猜疑。 “儿啊,此事必须弄个明白,你且跟着言凉去,若真是盗魂,怕是会有些麻烦。” “什么?”华卿一时无语,他向来独来独往,可那妖物既是找上了言凉几人,便是不会轻易换了目标。 “华公子既认得那妖物,可是能保小道士兄妹安全?”言凉心中仍是担忧。 “哟,言姑娘这是看上那小道士了,如此心急他的安危?”华卿盯着言凉,邪邪的笑道。 “她这样子,看上去更像心疼自家儿子。” “你这老头儿会不会说话,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从何处蹦哒出那么个大儿子?” 言凉听着他二人调侃,一时无奈。 “你二人别在玩笑了,这唤魂之事,我不做如何?” 华炎听她如此说,一时换了脸色,变得格外正经严肃。 “言凉,这唤魂之事,你得行下去,如若不然,你所要唤的那些孤魂,这地府只能让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停顿一番他又继续说道:”不过,若这世间再无他们存在,倒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这。。。”言凉想到念儿那模样,竟是十分不忍。 她终归是妥协,随着华卿回到客栈,不过那华卿说他自有住处,一溜烟儿的便就消失了。 也不知是何时入睡,言凉竟是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下午。 析禾房中,华卿与兄妹二人坐在桌边,此刻他正一脸狐疑的望着析苗。 “嘶?” “你,你这发出是什么声音?到底是何意思?”析苗感受到他的眼神,质问着他。 “我说小丫头,他二人,一个唤魂人,一个半吊子道士,倒不知你跟在身边,是做什么的?” “我,,我,,” 析苗气极,又丝毫不想输了气势,对他吼道:“我洗衣,我做饭,我打扫不成麽。” “成,听着倒还,,挺不错。” “你!” 华卿又是一脸邪笑,析禾在一旁看着半句话未说,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言凉出来便马上到了析禾房间,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不过看那模样析禾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姐姐你起了,此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说是来帮你的。” 析苗一手指着华卿,见到言凉,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言凉见此情景,想着他几人必是已经互相认得了。 “华公子。”言凉行礼向他问好,华卿微笑回礼,算是打了招呼。 “分明受伤的是你,我倒还起得最晚了。”言凉心中总有歉意,对着析禾说道。 “姐姐哪里的话,昨夜肯定是累坏了,快过来坐。”析禾起身为她搬了凳子,笑着招呼她坐下。 “你当真没事了?”言凉还是不太放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我这身子硬着呢,就是不知昨夜到底是何妖物。”他拍拍胸脯自信的说道。 “对了言姐姐,今日午时那刘大人便来寻我们了,见你没醒也就没去打扰。” 析苗放下手中食物说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是一阵好笑。“他啊,昨夜楞是未睡,生生的把那王师爷从睡梦中拉起来,去找来了念儿那案子的卷宗,但他说不便将卷宗交予我们,就将有用的信息抄录了下来,诺~” 她将手边之物交给言凉。 “那刘大人呢?”言凉问道。 “他今日还有案子审理,加上昨夜未休息好,过来见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就先回去了。”析禾回答道。 “好,找个时间必要好好答谢他。” 言凉拿起信纸仔细的瞧着,一时觉得困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大人所抄下的,就是这些,没有其他了么?”言凉放下信纸,问向兄妹俩人。 析禾叹了口气,回答道:“确只有这些,刘大人说,这案子记录不多,那时便是草草了事,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啊,那刘大人东问问西问问,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个传言,是关于绍家的?”析苗抢着回答道。 华卿在一旁看着析苗比比划划,淡笑不语。 “绍家?可是与念儿父母亲有关?”言凉不解的问道。 “不错,但传言终归是传言,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析禾神色中显出几分担忧,看的出来,他对此事十分上心。 “析禾,你且先说来听听。” “好,这桑榆城最大的茶商老板,也就是那东街的绍家老爷绍有德,如今已是近古稀之年。他膝下有两位公子,大公子绍安平,现在管着一半绍家,这个我跟苗儿都知道。但其实他还有个小公子,叫绍安泽,说是年少时便得病死了。” “念儿可是与他这小公子有关?” “姐姐说的不错。” 析禾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说是这绍家小公子绍安泽,自打生下来便是一身病体,最终是英年早逝。虽说只活了不过短短二十五载,却是一世风流,惹下了一身情债。” “情债?”言凉疑惑的问道。 “没错,这绍小公子有位原配夫人,是远在都城里的顾家千金,听闻这顾家与绍家乃是世交,虽府邸不在一处,但交情却从未断过,甚至那顾家老爷不惜将家中独女顾落桐远嫁到绍府来,也要结成这亲家。要说那顾家千金如此身份地位,又深得娘家与婆家宠爱,必会得一世喜乐。可自打嫁入绍府却始终未有所出,一直到那绍安泽病死,也未怀上孩子。” “那念儿母亲究竟是谁?她昨夜一直唤我做娘亲,那心中记挂之事,也必定是与她母亲有关的。”言凉听着这些,却是焦急万分。 “当时绍家人说念儿是那顾落桐的一个小丫鬟,叫,,叫什么来着?”析禾一时忘记了名字。 “小枫。”华卿突然替他回答道,惹得几人皆望向他。 “对对对,说是那丫鬟小枫勾引了绍家公子,便生下来念儿,可到了最后官府立案时,她却死活不承认此事,最后竟也上吊自了尽。” “所以,也不知念儿母亲是否是她,最后,死无对证?”言凉问道。 “没错,不过还有一个说法,便是听说千叶村有位美女子,名唤许沐娘,才是那绍家公子真正倾心之人。” “千叶村?许沐娘??” 正文 第十四章 收尸人厉远 “这许沐娘,是千叶村村中的一个普通农家女,但是听说生得是极为灵秀好看,她娘怕她招来什么祸端,后来便极少让她出家门。” “既是普通农家之女,怎会与绍家公子扯上干系??” “这,,刘大人倒是未说,不过那绍家在千叶村有处茶庄,大概就是那有名的清泽茶庄,我与苗儿还去过那里。绍小公子自小便常去那茶庄中养病,就在他娶妻的前几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村里的,莫不是那时与许沐娘生了什么情愫?” 析禾正经的思考着,突然显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姐姐,这男女情爱之事我倒还不大懂,只是有一点倒觉得有些可疑。” “何处可疑?”言凉正吃着桌上糕点来填下肚子,听闻有可疑之处便立马停了下来,专心听着。 “你也看到刘大人所记,那念儿的尸体,不,,未,,未寻到尸体。。。”析禾说到此处略显尴尬。 “当时官府从南河中只打捞起来一只女娃娃的鞋,确认下来就是念儿的,可那绍家人竟是说,早已将那小丫鬟与念儿赶出了府门,也不再承认念儿是绍家之人,后来官府便将念儿遗物交予了那个叫厉远的男子,听说之后他还为念儿做了个衣冠冢,就在那千叶村。” “我就是不明白,这念儿终归是有父母亲的,官府怎会随意将遗物交予那个叫厉远的外人,他跟念儿有何关系!”析苗想到此,极为困惑不解。 “你没听那刘大人说吗,二十年的绍家可当真叫财大气粗,许是那绍家人买通了官府,不想认尸,便就是不认咯,如今跳出那么个人来去解了官府的麻烦,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华卿一本正经的为她解释着,他来此处便一同听了刘沐谦带来的那个传言,刘沐谦说的绘声绘色,形象的很,他多少还是了解了些事儿的。 “可恶,真是可恶!那小念儿她爹娘也可恶!!做什么生下了她,却又不要她,当真是不负责任!!!”析苗气极,拍着桌子喊道。 “其实也不是说不通,那厉远不是绍小公子的仆从麽?这绍家人不搭理,他许是为他主子办的。” “关键是,在念儿过世没多久,绍安泽也就病死了,那厉远没多久便娶了许沐娘,之后也离开了绍家,直接搬到了许沐娘家中,我总觉得这之间哪里有问题。” 言凉思索半响,忽而说道:“那倒不如去问问厉远,看能否从他那处知道什么,只是不晓得近二十年过去了,他是否还住在那千叶村。” “他若真知道些什么内情,可当真会告诉我们?”析苗突然凑过来问道。 “小丫头,凡事若是不去尝试,怎会知道结局如何?” 被华卿如此一说,析苗倒突然也接不上话。 “那为何不直接去问那绍家人。” “苗儿,问绍家人他们就更不会说了。”析禾一脸无奈,平日觉着自家妹妹机灵的很,如今倒不知怎么了。 “那我们先下去用饭,再动身前往千叶村吧。”析禾随即起身说道。 “去个农家问死人之事,哪儿用得着如此多人,又不是前去打架。”华卿一副淡然神态,边说边端了杯茶喝了起来。 “那,,,华公子的意思?”析禾倒是极愿听华卿的话,他总觉得华卿这番气质不是什么一般人。 “你与言姑娘去便可,我跟你妹子就不必去了。” “这,,华公子,虽说你是阿凉姐姐的朋友,但我与苗儿毕竟与你初识,独自将苗儿留在你边上,我。。” “你怕我会拐了你妹妹?”华卿笑道。 “对啊哥哥,万不能将我扔在他这里,我要与你们同去。”析苗听到此焦急万分,生怕与华卿单独待在一起。 见他们争执,言凉望向析禾对她说道。 “析禾,你放心吧,华公子不会的,我们如此冒昧前往别人家中,人多了确实不好。” “那,,那好吧。” 最终析苗也拗不过他几人,极不甘愿的留在了华卿边上。 吃过饭后,言凉与析禾二人收拾装扮了一番,再寻了两匹好马,便准备前往那千叶村,想着也不好再去打扰刘沐谦,二人便打算进了村再寻人问路,毕竟是同个村里的人,想着也应该不难问。 两人牵着马匹,行至街中。 “析禾,有一事,我得问问你。”言凉忽然开口问道。 “姐姐有事,请尽管问。” 言凉思忖一番继续说道。 “昨夜那妖物,兴许还会出现,我想着,若你与析苗继续跟着我,怕是会又遇上什么危险。” 听她言语,析禾便也明白了些许她的意思,他突然停下脚步。 “姐姐的意思,莫不是不想用我这半吊子道士了?” 他玩笑一般的说着这句,心中也明白言凉的担忧。 “我自然不是这意思,但我这个人,不想欠了谁,一个人的安全与性命,是钱银换不来的。” 言凉心中自然也不想重新再去寻个人,她在这几日里,已然适应了面前这一番新的环境,也适应了他们兄妹俩跟在身边。 析禾见言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极为认真的看着她。 “姐姐,你莫要多想了。既然与你开始做了此事,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且不说是为了你所承诺的那番酬劳,即便是为了助姐姐你,助那小念儿,亦或是助那些还未见过面的几缕孤魂,我都绝对不会放弃的,若是这么点危险都怕,我以后如何成大事?” “你倒与那华卿说的一般,那你妹妹析苗呢,你不担心她?” “苗儿自小也是个肆意性子。今日回去我便问问她,尊重她自己的意思。她若愿意回瑜山便就让她回去,若是不愿意,就让她跟着我,我会护好她,也会尽全力护好姐姐你。” 听到此话,言凉竟还有些许感动。 “那好,若我在纠结于此事,倒显得我婆婆妈妈了,你日后,保护好自己就行。” 出了城,二人便骑了马前行,析禾常下山游玩,那清泽茶庄他倒是知晓在何处,便直奔了那个方向去。 来到千叶村,二人找了村民问了路,好在就在这茶庄边上,附近人家也不多,倒是很快便就问到了。 不过这厉远家倒是偏的很,通常大概是极少有人来的。 正文 第十五章 念儿衣冠冢 按着村民的指引,二人来到了厉远的家门前。 这处地方着实是偏,附近没什么人家,但却也显得宁静养人,屋旁有口小塘,更添了几分怡然之气。 言凉倒是挺喜欢这里,没什么人打扰,与那瑜山一般,舒适自在。 二人走近,见屋旁有一中年男子正劈着木柴。如今天冷,男子手冻的通红,看着粗糙,像是个庄稼人。 “大叔,请问此处可是厉远家?”析禾走近他问道。 那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温和一笑,虽看着身子壮实,脸上却满是沧桑。 “我便是厉远,不知小公子找我有何事?” “厉叔叔您好,我叫析禾,今日与姐姐前来,是有些事情,想来询问您。” 析禾转头看了一眼言凉,言凉适才走近。 “问我?我一个庄稼人,有什么可问的?”厉远似乎是有些许提防之意。 他似乎未有让二人进屋之意,三人站在屋外,沉默半响,竟是突然有几分尴尬。 言凉见此,上前行了一步说道。 “厉大叔,我便直言了,您可知绍念儿的生母是谁?她的父亲可是您的旧主,绍家小公子绍安泽?” 言凉如此直接相问,厉远听着竟一时脸色大变,却又很快恢复平静,继续劈他的柴。 “绍安泽确是我昔日旧主,这绍念儿,我不知是何人。” “我们看了当年卷宗,绍念儿,您是认得的。”言凉语气十分肯定,丝毫不给人否定的机会。 厉远起身讶异得看着他二人,忽而压低了声音,好似生怕给谁人听见。 “你二人如此年少,怎会知晓念儿,再说,都是过世近二十年的人,你们如今来问,是何居心!” 看得出来,虽事隔多年,厉远对此事是分外敏感的,倒不得不惹人怀疑。 “厉叔叔,我们着实没什么不良居心,不过是那小念儿如今尚在受苦,我们想清楚当年之事,了了她的夙愿?” 析禾说的十分诚恳,甚至带了几分乞求之意。 “胡扯!小小年纪,说的哪门子鬼话!!”他似乎半分也不相信。 “哪里是鬼话,我能证明给您看。”析禾不放弃的说道。 却见厉远的目光转向了自家门口,只见一名温婉貌美的女人走了出来,慢慢的走向他们。 “远哥?” 女子轻声唤着厉远,只见她虽有着一副好容貌,却是毫无神色,一双眼睛竟也是没有半分精神。走起路来,也是恍恍荡荡,像是失了重心一般。 二人知道,这女子便是那许沐娘。 厉远快步上前迎上了她,握住她的手,略带责备的说:“外头凉得很,小心惹了风寒,快些进屋去。” 语气虽是责备,却也是听得出明显的关怀备至。 “他们?”沐娘面带疑色的看着析禾二人。 “哦,这两位小少年是来村里寻亲戚的,没成想找错了家门,咱家又是偏的很,他二人便迷了路,我正打算去为他二人引个路。” 他说着,语气分外温柔。 “那你快些去吧,莫让二位受冻了。” “好,你快进屋去,等我回来。” 看着他二人,倒实实在在的是对恩爱夫妻。 “二位且跟我来吧。” 厉远唤了声,也不知是要将他二人引向何处,他们也只好牵马跟着。 正文 第十六章 搬家入柳府 厉远毕竟是个普通人,生活向来平淡,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道士与鬼魂。 他仍是有几分试探的问道:“你二人,当,当真没骗我?” 析禾无奈,上前诚恳的对他说道。 “当真是没骗您,您怎的就是不信?” 厉远长叹口气,缓缓的背过身去。 “也是,事情都过去近二十年了,即便告诉你们又何妨,反正,都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他思绪飘远,不晓得在思索些什么,但那悲伤落寞的情绪却是叫人轻易的就感受到。 言凉与析禾见他如此,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厉大叔?厉大叔??”言凉轻声唤道。 厉远忽而回过神来,对他二人说道。 “我暂且信你们,也权是为了帮助念儿。但今日说话终归不是时候,我得早些回家去,后日我会去城中一趟,不知二位是否方便,约个时间地点。” “自是方便,那后日午时,我们便在城中天安茶楼候着,厉大叔可是知道那里?” 言凉思索一番,便是想了这么个地方,这是她初来那日刘沐谦带她去过的地方。 “知道知道,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二位少年还请自便。” “好。” “多谢厉叔叔。”析禾倒是礼貌得很。 二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是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与这冬日里的阴沉天气融为了一体。 “姐姐,这厉远既是知道些内情,也愿意告诉我们,怎的不今日就说明了,再约时间岂不麻烦?”析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万分疑惑。 “你瞧他那模样,想必是急着回家中陪妻子吧。” “那倒也是,瞧着就是个心疼娘子的人,方才在屋外,那眼神都好似快将他娘子看化了,姐姐你是可看到了?”析禾说的兴致高,两手指着自己双目,不停的比划着。 言凉见他如此,竟是露出一抹淡笑,倒不知是何深意。 她缓缓转过身,再次瞧着这小小的一块空墓,见那周遭倒是干净,看得出是有人细心打理过。言凉瞧着,眼神里竟满是温柔怜惜。 “念儿,今日我与析禾哥哥,来的冒昧,未能与你奉上一柱香,一对蜡,为我们的不是,还请你莫怪。” 忽而沉默,这山野处便是寂静的吓人,不时吹来的一阵阵寒风,使得远处枯树碎碎作响,身旁杂草胡乱舞动,这冬日的沉闷,配上此时情景,怎不叫人心生悲切。 析禾见她如此,也是一番感叹。“可惜念儿魂灵并不在此,苦苦游荡二十年,也着实是孤寂可怜,连那尸身也不知现在何处。” “析禾。”言凉忽而轻声唤到。 “嗯?” “人死了,总归是要入土为安的吧,只是不知道,这安的究竟是已故之人,还是活着的人。”她忽而心生感概,幽幽的说道。 “姐姐此话,是甚么意思啊?”析禾却是不解。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的。”析禾见言凉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终究还是心思单纯,言凉也便不想与他多说这些不快的话。 她却心想着,即使能转世投胎,再度为人,也再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吧,这小小的一块墓地,是不是就是人在这一世,最后的归宿? 安了死后的魂灵,也安了,那死后葬他之人。 她不愿再想下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那里。若她也有着这样一块墓,那此刻又是为何不得安息,不去投胎转世? 回城途中,言凉再未说过一句话,析禾也只好在后头默默跟着,不去打扰。 到了客栈,华卿与析苗却是不见了踪迹,这倒急坏了析禾,以为自家妹妹当真是叫人拐走了。 他急匆匆的跑到柜台,问道:“掌柜的,那,,” “是析公子吧,之前有位华公子退了楼上那三间房,说是让二位去东街柳宅寻他们,就在那绍府附近,很好认的。” 那掌柜的还未等析禾问出口,便说了这番话。 “什,,什么?”析禾讶异。 “这华卿莫不是知我们行事不便,替我们搬了家?”言凉淡笑,语气波澜不惊。 “啊,,若真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可是,,” “过去不就知道了。”言凉万分淡然的说道。 “也是,我妹妹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被骗走。” 析禾缓了缓心神,后又问道老板。 “您怎么知道我就是析公子?” “哦,那位华公子交代了,若是晚些时候,来一位年少公子神色匆匆,万分焦急模样,身旁还有个清淡美丽的姑娘,便是二位不错了。”那掌柜笑着为他一字一句的解释,态度是极好。 “原来如此。” “走吧析禾,我们先过去。”言凉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多谢老板啦。”析禾边走边回头喊道,跟上了言凉。 这宅子倒的确是好找,就在绍府边上,倒不知这华卿是有心,还是无意。 析禾望着柳府大门,又是心生疑惑。 “这华卿原是姓柳啊?柳华卿?” “什么?”言凉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认为。“他不信柳,就是姓华,是那地府华炎的义子。” “华炎义子?”析禾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他也是姓华。难怪姐姐如此信他,我还怕他是个恶人,拐走我家苗儿呢。” “进去才知道你妹妹有没有被拐,走吧。” “也是。” 这门倒是大开着,许是那华卿知道他二人要来,特意留的。 就在二人刚要进府之时,却听见一阵吱吱呀呀的轿子声响,伴着几人零碎杂乱的脚步声。 “停轿。” 突然一阵极有力的喊声响起,听起来却是个中年妇女,惹得二人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去。 “少奶奶,到家了。”那妇女恭恭敬敬的拨开帘子,甚是殷勤。 不久,从那轿中缓缓走下来一位华贵女子,体态端庄,举止优雅,看上去估摸着三十出头年纪。 “少奶奶?”言凉淡然的看着她,不知这华贵背后又是藏着怎样的故事。 “绍家?这许就是绍家那小少奶奶顾落桐了,那大少奶奶可没那么年轻。不过我以往在这城中,倒是极少听说,绍家还有这么位少奶奶呢。” 析禾仔细思索着,绍家之事,他本就未曾接触,这位少奶奶,他还是头回见。 正文 第十七章 茶楼言真情(一) “没成想,这绍小公子的正妻是如此好品貌,他可当真是有福气。”析禾赞道,看她竟全不像个四十几的妇人。 “样貌确实不错,品行倒是还不知道,先进屋吧,别瞧了。”言凉说完便转身入了宅子。 进了屋,却发现这宅子空荡荡的,房子虽大,人却一个也没见着。 “哥哥,你们可算是来了!”析苗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那模样竟满是委屈。 “怎么了,可是那华公子欺负你了?”析禾关切的问道。 “他说你们总是夜里行事不方便,便从他好友处讨来这宅子,我也觉得万分的有道理,可自打跟着他来,他便一直叫我打扫屋子,洗衣做饭,拿我做下人使。” “这,,”析禾倒是万分心疼他妹妹。 “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洗衣烧饭,打扫卫生,那是你的价值,不是吗?”华卿从里处缓缓走出来,那憋笑的样子,似是找着了什么乐趣一般。 “你!!” “好了,我与析苗一同做便是,你们别吵了。”言凉不喜吵闹,生怕吵得头疼。 “不过,你日后得好些教我,我不记得怎么做了。”她对析苗说道。 “好,没问题。”析苗一瞬间便换了脸色,笑了起来。 华卿看着,也不再多说什么。 “如何了?”华卿问道。 “与那厉远约了时间,后日午时再谈。”言凉回答他。 “还如此麻烦,那就先休息一日吧,你自领了命到此处,定是还没有好好玩儿过。” “没兴趣,我明日备份礼,去趟刘大人府邸,华卿,这住处你是如何安排的,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随意住,住哪里都可。”华卿倒是豪气的很。 “好,那我便先进去了。”说完言凉便进了屋。 第二日言凉备了礼,与析禾一同前往刘大人府邸,虽说是特地挑了个晚些时候去,但偏是不巧,那刘大人因公务缠身未回到家中。 二人无果,只好回来,准备好与厉远的茶楼之约。 言凉自是希望念儿之事能很快得个好结果,为了念儿,也为了她自己。 这日未到午时,析禾便先到街上候着,没成想,厉远没等来,却先等到了刘沐谦。 “析禾?”刘沐谦略显惊讶。 “刘大人!”析禾微微服礼。 “昨日与姐姐拜会刘大人,却不料大人公务缠身,未得相见。” “听家中管家提起,便猜到是二位了,琐事缠身,实在是抱歉。”刘沐谦着实是个知礼节的人,不论对方是谁,他都恭谦得很。 “哪里哪里,刘大人这是?” “这两日事情多,得半日偷闲,就来老地方吃吃茶,醒醒神。”刘沐谦笑道。 “姐姐在里处包房内,刘大人可要去见见?析禾在此处,先候个人。” “好,那我先进去与你姐姐打个招呼。” “刘大人请。”析禾恭敬的为他引路。 过了午时,也没见那厉远到来,析禾便耐心的多等了会儿。 没多久,他瞅见人群中的厉远,畏畏缩缩的,想迈开步子却又退缩的样子,瞧得析禾愣是一番心急。 他快步走上前,拉了把厉远,倒是吓了他一跳。 “厉叔叔,既是来了那便进去吧,您这是怕些什么啊。” “我,,我,”没等他说话,便被析禾生生的扯了进去,上了楼。 进了包房才发现,这人到的满满的,就连刘沐谦也是落座到了那里。 “厉叔叔,坐吧,可是用过饭了?我们过的随意,若是饿了,就先用些茶点吧,这里茶点花样多,味道也是不错。”析禾引他入座,桌上摆满了好茶好食物。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哪。”厉远见这阵仗,不解的问道。 “这位,是此处县官,我名为言凉,这是华卿,析苗。至于我们的身份,您不必多问,也不需怀疑什么,我们是为了念儿来的。”言凉淡然的为他一一介绍,却也不想与他多言自己的身份。 “刘,,刘大人?”他急忙起身,行了番大礼。 “厉大叔快请起,我不过是来此处吃茶,巧遇上了几位好友,便就一起了,您不必紧张,念儿之事我也多少知晓些,便来一同听听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我,,”厉远似乎仍有锁隐晦。 “哎呀,我说厉大叔,您怎到今日还不相信,还有疑虑啊。”析苗瞧着心急。 “厉远,那绍念儿本官实实在在的见过,他们没有骗你,本官是此处父母官,更是不会帮着他们骗你,你今日既是来了,想必心中是记挂着念儿的,就请实话实说吧。当年之事,本官略有耳闻,也看了些卷宗,你莫要说什么谎话。” 刘沐谦见他如此,便只好摆出了副官架子。 华卿默默在旁,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正文 第十八章 茶楼言真情(二) 言凉确实是猜的,也是凭着直觉胡乱说说,没成想这倒是真事儿,也正巧应了那之前的传言之一。 “那我且问您,您那妻子,是否为念儿亲娘。”言凉问得直白。 若说丫鬟小枫是念儿娘亲,她打心底里不信。她对这绍家实在没什么好感,他们说谁是,她便偏认为就不是。 “这,,,”厉远一时语塞,手抖了一阵,差一丝便将手中茶杯打翻,却仍旧假意淡然,可这份淡然叫谁看来都是一阵别扭。 华卿见此,急忙笑道。“言凉,如此相问可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叫人如何作答?若换了是我听此荒唐一问,早便气得摸不着头脑了。” “抱歉,厉大叔,我向来是想什么便说什么,没仔细思考。”言凉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无妨,无妨。。。”厉远一阵尴尬。 华卿却又摆出一副笑脸对着厉远。“这位大叔,故事呢,你且慢慢说,问题的答案,往往都是藏在故事里的,您不必答,它便自会出来。”“您,继续。” 厉远受不得他如此语气与笑意,竟是觉得一阵寒意,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藏于心中的经年往事,不提起也罢,一旦提起,有了听众,便觉得说都说不完。 他神思飘渺,继续说道。 “我向来都是陪在安泽少爷身边的,少爷喜欢茶庄,觉得肆意清静。后来病确实是大好了,到了十八岁那年,一直也极少犯过,因此心情便也异常的好。少爷除了我以外,他谁都不让跟着,说是憋闷久了,想自在一些。绍夫人见他好不容易心思开阔些,便事事都依着他来,不去多管他。” 他说着,忽而眼神变得异常温柔。 “沐娘,,沐娘是个潇洒大胆的女子,与普通姑娘不大一般。她性子活泼得很,初见她时,她十六年华,正与姑娘们在茶园采茶,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那性子灵动,于那茶庄,当真是一抹不可多得的好风景,只那一眼。。。” “大胆活泼?前日见到可全不像您说的这番模样啊。” 析禾回想自己见过的许沐娘,确实与厉远形容的不太一般,甚至说是大相径庭,若说是年岁长了如此,那也未免变得有些夸张。 正文 第十九章 分神同落马 “今日在此,我定会将知晓的全然告诉你们,但还请不要去打扰沐娘。” 厉远几乎是恳求着,后又望向刘沐谦。“刘大人,事情都过去多年了,还请放过我的妻子,她这些年情绪才慢慢稳定,受不得刺激的啊。” “这,,,”刘沐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言凉却不顾他这些个道理,冷冷的望着他。 “厉远,其他的事情我不需要知道。我问过你,念儿尸骨不存,爹娘不认,就连那墓碑也是未刻其名,她可是,走的安好?” “你!” “念儿声声唤得是她的娘亲,心中念的也必是她的娘亲,要帮她,便只能去找许沐娘。你觉得活着的人更重要,如此护你妻儿,可你认为她作为一个母亲,会觉得念儿有多重要?若她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记挂于心,我言凉,对她可当真是不会有半分顾念,绑也会将她绑到念儿跟前!” 言凉气势逼人,字字句句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姐姐,你去哪里?”析禾在其后喊着,也步步跟了出去。 “大叔,言凉如今便是寻您家中娇妻去了,您当真不跟着?” 厉远听华卿此言,适才反应过来,慌乱的追了出去。 “什么情况啊,,我,我们怎么办?”析苗见此情景,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就让他二人去处理吧,我们跟去也不一定帮得上忙,刘大人,继续用茶。” 刘沐谦见华卿如此,只得举杯回应,心中却是万分担忧。 言凉出了门寻了马匹,便直奔了厉远家中,一路寒风,呼呼作响,扰得她心烦。可她的脑中越忽而闪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与嘈嘈杂杂的声响,叫她感到一阵胸闷。 那是什么? 是无尽的流水,尖锐的石头?是小童撕声的叫喊,浑身皮开肉绽的疼痛?是窒息,还是刺骨的冰冷? 那是谁? 是,,,,念儿? 可为什么,会是念儿? “姐姐!!!” 析禾慌张的一声叫喊,却见言凉已然从马上落了下来,他一个飞身,幸是拉住了言凉的右臂,速度极快的将她护在身前,虽是在空中旋腿做了番缓冲,但仍是未站得稳,跌了下去。 “姐姐,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道,瞧了瞧她周身,看她是否受了伤。 “我没事,倒是你,可有摔坏?”言凉脑子仍有些混沌,糊涂得很。 “我无妨,你没事就好,姐姐方才是怎么了,怎会从马上摔下来?”析禾小心的扶她站了起来,不解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分了些神。”她一开口,却是不知要作何解释了。 析禾倒是挺能扛打扛摔的,竟是没什么事。 “那我们?”析禾问道。 “可还能继续赶路?”言凉看着他,神色有几分担忧。 “当然能,幸得马儿未跑远,不过姐姐可得注意些了。” “知道了,走吧。” 继续前行,言凉却不敢再分神,她倒不是怕再从马上摔下来,只是那些画面声响,她不敢再去触及丝毫。 正文 第二十章 夫妻始坦然 “沐娘你,原来早就知道?”厉远幽幽问道,十分讶异。 许沐娘忽而苦涩一笑。 “远哥,我知道,,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我忘掉过往之事,忘掉安泽、念儿,还有,,还有小枫的死。” 她强忍着内心悲痛,望着厉远,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 “可我如何忘得了!当年父母将我禁锢家中整整三年,对于发生的一切,我皆无能为力。我感念你一直诚心待我,更是感念你让我的孩儿得以入土为安,,” “感念?何为感念?我向来要的都不是你的感念,我当年娶你不是为保你名声,也不是为得你感激,只是想好好照顾你,让你忘记以往的痛苦啊!” 厉远情绪也渐渐的激动了起来,他想着过去近二十年里,对自己温柔备至,百依百顺的妻子,以为当真是自己的实心实意,长久呵护,终是得了好结果,却没想到竟只是因着一份感念,一份愧疚? 许沐娘突然觉得万分无力,心中藏了数年的话也是想着一吐为快。 她原是想着就此了了一生,平平淡淡的伴他到老,可如今再次提起自己的孩儿,她终是发现,自己原来从未放下过。 言凉与析禾没想到会引来夫妻二人如此局面,心中多少揣着些歉意。 “厉大叔,厉夫人,这心中藏着秘密过日子终归不是好事情,我与析禾先行回避,待你二人将话说开说明,理好思绪,我二人再来,行念儿之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念儿已经不在了二十年,如今会有什么事?你们先告诉我,求求你们,告诉我。” 许沐娘拉住言凉衣袖,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全然没有之前所谓的温婉,所谓的柔情。 “厉夫人,我们着实不了解当年之事,你们先将事情处理完好,您如此情绪,怕也理不清思绪听我们言语了。我与姐姐不会走远,有些事情,到时必会来向您说个清楚。” “不错,你二人今日既是敞开了说话,便就说个明白吧,我二人,暂且先告辞了。” 说完,言凉便示意析禾,转身离开了。 他二人倒也寻不到什么好去处,只得四处闲逛,不过是天冷,终是得不到什么舒适感觉罢了。 而厉远就这般看着她的妻子。 他从来都知道她心中的苦楚,若不是失去心中所爱,失去至亲骨肉,她怎会从以往活泼可人的模样变得如此。 只是良久以来,她虽是初时痛苦万般,被父母劝着嫁他为妻,性子却是日渐变得温婉,凡事也都顺从着他。 他以为是她慢慢淡忘了,慢慢的开始新的生活,可没想到,她心中还是端着如此多的苦楚,只是从不去与他说明。 “沐娘,,”二人无言的站立良久,厉远轻声唤道。 “远哥,过去那么多年里,我其实一直都在挣扎着,想要去压住心底的悔恨,自责,还有那浓浓的思念,我想,若不是我的执着,或许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都不会发生。。。” 许沐娘的目光不知是向何处,她就这般说着,对厉远说,也是对自己说。 “这怎么会怪你?”厉远竟不知她会如此想。 “如何不怪我!”她睁着双目,眼泪却是不停的流着。 “若不是我偏要去与安泽明说心意,他便不会与我有半分关系。他不会爱上我,不会听我之言与我私奔。如若只是安安静静做他的小少爷,他的病便会慢慢的好起来,活得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如若不是我的执着,便不会有我可怜的念儿,不会叫她在那冰冷冷的邵家后院里,成日不被待见,受尽冷眼。” “如若不是我,那丫鬟小枫便不会被逼着去认下勾引主子丈夫,生下野种的罪名,毁了好好地清白,最终悬梁自尽。” “还有,,还有那顾小姐,本该是单单纯纯,受尽万千怜爱的千金小姐,却因为我,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许沐娘就这样一直说着,像是积压在心中太久,一时爆发了出来。 “你怎会如此想。” 厉远快步的走到她跟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说道:“若是那邵夫人当年不百般阻挠,信那什么改嫁之论,若是顾大小姐稍发善心认了念儿,若是小枫那日没有不管不顾,弃了念儿,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要怪,就只能怪他邵家之人,你在这其中不过一个受害者,又何错之有?” 他着急的向她解释到,生怕她就这样一直想下去。 “何错之有,呵呵,,何错之有?”她甩开厉远的手,忽而嘶声的吼道。 “那应该怪谁,邵家?可我母亲却实实在在的是个改嫁之人,还是带着我改的嫁,我向来知道此处人忌讳女子改嫁,认为此为不忠。一人不忠,便觉得全家都是不忠,这是他们邵家的歪理,可我偏固执的不信,要去招惹他家少爷,我要去怪他们麽?” “顾家小姐喜喜乐乐的远嫁邵家,以为丈夫从此病愈安好,一辈子美满幸福,却是守了活寡又守死寡,她不愿认下念儿,可又有什么错?她又凭什么要替我认。” “还有小枫,这一切又跟她有何干系,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却受着邵家人胁迫,毁了自身清誉,最后还要被赶出邵家,她又是凭什么,要去替我照顾孩子,她那日将念儿扔下,可又当真是有什么错?” “沐娘,别说了,你先别激动。” “我要说,如何不能说?昔日父母说什么为保我名声不叫我乱说话,将我锁了三年,之后你娶了我,我为报你恩情,不言昔日之事只字片语,可如今在我可怜孩儿的墓前,我如何说不得?” 她指着念儿墓冢,已是声嘶力竭。 “我过往那般天真,以为勇敢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我便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到最后,安泽不在了,念儿也不在了,还害了小枫,害了顾小姐,我真是,,,” “不是你的错,当真不是你的错,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 厉远见此紧紧抱住许沐娘,抚着她的背。“今日你想说,便全都说出来,你慢慢说,我便慢慢听着,都听着。。。” 见她突然如此难受,厉远心中也万般不是滋味,他没想到多年来,他竟从未真正走进过她心里,从从未真正分担过她心中的这些苦。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忆中苦茶糕 一场清梦,终归是要缓缓转醒,许沐娘却一直想要活在她的梦里,梦中俊朗公子,执她之手,许她白头。 曾经,父母都念她生得好看,日后必会讨个好婆家,丈夫也必然是独独的宠爱她,不会娶其他女子。 可她素来是个胆大心宽之人,没有寻常女子那般温婉,瞧上了卲安泽,便不顾世俗,怎样也要同他在一起。 可悲剧万不会因着她的勇敢便会避开。卲安泽曾问她,若他早死了,她要如何? 她却笑着告诉他,若他早早的死了,她会伤心良久,可总有一日,伤心淡了,她便改嫁他人,重新生活,她不怕改嫁,只要有人愿意娶她。 卲安泽真的死了,她如今也真的改嫁了,可她的伤心却一日也未淡过。 父母为保她名节,锁她三年,不让她去认自己的孩子,她其实不在乎自己如何,却不能不顾父母。 可到最后,父母不在了,爱人没了,女儿没了,自己守的梦,也终究是没了。 她要这名节,又有何用? 她嫁给厉远,因为厉远爱她,做她的妻子,是她活着唯一的价值。 她将这么多年的苦楚通通倒了出来,以往她总顾着厉远,让他以为她早便淡忘前事,可她如今却是不想顾了。 她看着念儿这无名冢,在心中千万遍的骂自己。叫世人知道了又如何,世俗万千,她又不为别人活。 良久,许沐娘终究是冷静下来了,却是浑身没了力气,靠在厉远身上。 “我要为念儿重新立碑,刻上她的名字、我的名字,再刻上,,,安泽的名字。” 厉远浑身一震,此处虽来的人少,一座无名之冢不会叫人在意,可若是刻上了姓名,叫人瞧见,他真不知自己要如何自处了。 可他还是不忍拒绝,他也觉得,他不该拒绝。 “好,好,都着依你。” “远哥,对不起,,” “你我夫妻,何须说对不起。” 她抬头望向厉远,忽而问道:“那二位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说起念儿?” “他二人说,念儿魂灵尚在受苦,需寻上你,才能帮她。” “什么!!”许沐娘听此万分激动。 “那快快去寻她二位,快啊!”没有一丝怀疑,她忽而就是觉得,她的孩儿,正在某处等着她,等了她,已是许久许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母女终相见 小孩子心思终归就是那般简单明了,真正懂得的人,一想便知。 言凉与析禾问清了事由,便也就不想再过多打扰,返回了城中。 “这许沐娘看着是爱极了念儿的,倒不知当年因何抛弃了她?”析禾问道。 “世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儿的,但他们的事,我着实没兴趣去知晓那么多。” “那明日若真能了了念儿的愿,唤了她的记忆,她是否就真正得了解脱?姐姐的第一个任务也便算是完成了?” “应该是,但愿明日一切顺利,到时你记得做好准备。” 言凉确实没什么经验,此时的她心中是存着些忐忑的。 “放心吧姐姐,我可是个道士啊。”析禾拍拍胸脯保证着。 回到柳府,头回事儿便是让析苗做了顿饭,他二人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饿极了的。 “所以,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收魂?” 饭桌上,华卿问道。 “不错,那许沐娘一听我们言语便知晓了念儿心思,她是念儿母亲,该不会弄错的。” 析禾说完,便是一番狼吞虎咽。 “你们这一趟,倒也找的挺容易。” “容易?你倒是舒适自在,搞了半天我就是下山来伺候你的。”析苗看着华卿,不悦的说着。 “我如何不能舒服?不能自在?按理说我才是你们的老板,这还管吃管住着,你替我做事,不应当?” “你!!”析苗说不过他,甚至觉得他说的还极有几分道理。 “小道士。”华卿突然唤道析禾,神色认真了起来。 “嗯?” “若今夜唤得邵念儿魂魄,那夜出现的赤红妖物,便有可能再来。” “听姐姐说,华大哥是专程来寻那妖物的,可是确定了那妖物是什么?” “我瞧着便是那噬灵妖,但几十年前,那妖物颜色要更深些些,可谓是深得发黑,如今或许是功力尚浅,也没太大能耐。那日它来,也不过是为了探探虚实罢了。” “那到时要如何应对?”言凉问道。 “这噬灵妖只在唤魂收魂时出现,魂灵在恢复记忆时痴念怨念最深,若被这妖物吞噬,它便会成长。以往倒是有个道士,想了法子对付它,怕是如今早就不在了吧。” 华卿后又转向析禾,说道。 “小道士,到时若它真的出现,你便莫要管它,言凉虽为唤魂人,但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引子,这收魂之事,还得你们道士来做。你切记,不要受那妖物干扰,我会缠着他不让他靠近邵念儿,你要速战速决,赶紧将念儿收进那乾坤袋中,莫要给那妖物丝毫机会,明白吗?” “好,析禾定当尽力!” “好了,先用饭吧,明日早做准备。” 言凉心中总有一番疑问,可她不敢去问华卿,怕知晓什么自己并不想知晓的事情。可落马之前她脑中闪现的,却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是她亲眼见过的一般。 那,究竟是什么呢?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收魂入乾坤 是啊,不负责任,许沐娘想,终归是她的不负责任。 “小姑娘说的是,说的极是,是我没用,保护不了我可怜的孩儿。” 许沐娘瞧着念儿,举起双手,却如何也触不到她,就那样悬在空中。 “我,,”析苗却是不知再如何说下去。 “厉夫人,将这物交予我吧。”言凉走近她与念儿。 “什么?” “我为唤魂人,如今形态非人,亦非鬼,既能触得到你,也能触得到念儿。” “这,,”许沐娘似是不解。 言凉也没等她答应,将她手中盒子拿过来,从里处拿出一块小糕点,轻轻放到念儿手中。 念儿就那样瞧着手中之物,瞧了许久许久。 她忽而笑了起来,就如小童得了什么好物件时那种满足的笑。 “娘亲,娘亲,娘亲。。”她不停唤到,那模样极为开心。 “念儿想吃这个,喜欢这个,我与娘亲要,与娘亲要。”她不再如之前那般痴痴傻傻,竟是有了一丝活力。 许沐娘看着她的笑,哭得泣不成声,就连站在一旁的厉远等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念儿能碰到?”析苗问道。 华卿忽而一笑。“怎么说呢,言凉作为唤魂人,可以说是引子,也可以说是,媒介。” “媒介?”析禾也是一番费解,以往他是不知道有言凉这类人存在的。 “不错,道家中人,你应当能理解。”华卿看着析禾说道。 析禾也是似懂非懂,但他觉得这也不重要,他看着念儿如今高兴的模样,他觉得此番下山,是值得的。 “念儿,这是你的娘亲,你可还认得?”言凉温柔的看着念儿,将她的注意力引向许沐娘。 “娘亲?”念儿歪着脑袋,看着许沐娘,眼神里满是天真乖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一场惊魂梦 那是,夏日? 一片寂静的山林之中,棵棵苍松挺拔而立,株株青草葱翠繁生,虽时有山风吹来,可太阳却似火球一般的大,悬在正空,分外灼人。 此刻空气干燥,蝉鸣声声,总惹来人一阵阵睡意。 山路上有辆中型马车正在赶着路,中年车夫此刻已是汗流浃背,额间也是珠珠汗水,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生怕那汗流进了眼中,挡去视线。 一妙龄女子忽然掀开车帘,探出脑袋来,笑意盈盈,模样十分可爱。 “福叔,此番可真真是辛苦您了,若是累了您便歇歇,让我哥来赶会儿车。” 她特意加大了声量,怕赶车的郑福听不大清明。 “哎哟,我说若华姑娘,你哥哪儿是赶车之人啊,他如今可是宫廷画师,往后是要日日在那皇城中做活的,可是咱郑家村的骄傲啊。” 郑福亦是半扯着嗓子,微偏过头对她说道。 “赶紧进去坐好嘞,这山路难走,你倒也不怕摔了。” “好好好,便就听了福叔的。”女子调皮的吐了吐舌,乖乖的钻进了马车中。 此刻车内还静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一名俊朗少年,虽说皆是穿着质朴,却是显得整洁雅静,三人都闭目静坐,许是这山路上马车摇晃,叫得几人昏昏欲睡。 女子看着车内几人良久,几次欲开口说话,却又怕扰了他们。 她百无聊赖的东瞧瞧西看看,不停躁动,一个劲儿的独自叹气。 俊朗男子憋着笑意,终于微微睁眼,宠溺的看着眼前已是不太耐烦的女子。 “我的好妹妹啊,你这是要拆了这马车啊。” 夫妇俩闻言也是缓缓醒来,那妇人一脸疑惑的问道:“若华这是怎么了,可是车内闷得慌?” “当真是闷得慌,如此不平山路,你们竟也都能呼呼大睡,叫我一人在这里无聊。” 她嘟着小嘴,假意的显出一丝不快。 “好好,爹,娘,咱都不睡了,就陪家里小祖宗说话解闷可好?”男子笑着正坐起身子,对着那夫妇二人说道。 中年男子亦是慈爱一笑。 “你这丫头,幸是挑了这山路减了些路程,不然此番去往都城要将近半月多,岂不是要将你无聊死。” “哎呀,爹爹~”女子撒娇的叫道。 “妹妹此番随哥哥去都城,想要做些什么?” “嘿嘿,这个我早便打听好了,我们途中会路过江城,那城中最繁华地界有座戏楼,那里的戏,可是好听的很呢!我便是要去那里听戏。”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女子笑得灿烂,一脸期许之色,似是已经迫不及待。 “那爹娘呢?可是最想做些什么?”男子又转头问向夫妇二人。 “爹娘呢,不过是借你的光去都城见见世面罢了,顺便瞧瞧你日后住所,喝几口都城名酒。完了便返回村里,照料我那些个花草去了。”中年男子说道。 “爹娘不打算与我长住?”男子一脸惊讶神色。 “儿啊,娘是个喜静的人,也喜欢咱们那小村子,住不惯城中,到时便与你爹随你福叔一同回了。” 那妇人极致的温柔,眼中却是一抹忧色,许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儿。 “这,,,”俊朗男子一脸难色。 “好了好了,聊些开心之事吧,我可是做好了准备去吃好玩儿好的,哥哥到时可万不能吝啬哟。” “鬼丫头,说些什么呢。”男子无奈。 “哈哈哈,,” 车内顿时一片温馨笑语,早没了之前沉闷气息。 郑福听着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准备拿起水壶,喝口水来解解渴。 可是,忽然的一下,马儿不知为何,大惊了起来,郑福慌忙的拉紧缰绳,却是一时招架不住。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竟是百年坟 有些事,言凉选择先静默不语,她感觉到自己心底有某些东西在慢慢被唤醒,虽仍旧缥缈,却也是现了些眉目。 她知道,华炎定是清楚的,但她不想问,因为他不会说。 析禾要带着妹妹回瑜山,看望他那老道师傅,却是如何都劝不动言凉。 他执着的劝了良久。 “姐姐,不过几日罢了,你便随我们一同去吧。” 言凉坐于正厅,全无动容之色。 “我累了,想歇息几日,你与析苗回就是了,我在此处等你们。” “可是姐姐,你与华大哥同处这府中,不,不合规矩啊。” 析禾也着实搬不出什么好理由,便是想到了这点。 听到他此话,言凉倒是一愣,她可从未想过这层,但似乎也是无从反驳。可她素爱清静,奔波几日,此番确是不想再跑了。 华卿却是听得无语。“臭小子,说什么呢!” “哥哥说得不错啊!孤男寡女于一室,总是不妥的。”析苗在一旁一本正经道。 “你个小丫头懂得什么!” 思考一番,华卿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知何意的望向析禾。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是有几分道理,那我便与你们同去,说道拜访拜访你那师傅,让言凉留在此处吧。” “什么?你去做什么呀?”析苗讶异。 “是啊,华大哥,不可将姐姐独自留下,你不是说过,那盗魂,,,” 析禾想起华卿说过,那噬灵妖的目标是言凉,一时慌了神,此刻却也不好言明,便将话语生生吞了回去。 “放心吧,你姐姐此刻非是纯粹魂灵,那妖物奈她不何。” “那你也没理由跟着我们去啊?”析苗纳闷,不知他是突然撞了什么邪物。 “我去自是有我的理由,你们勿要拦我,也拦不住我,我去收拾东西啦。” 华卿说完便进了里屋,不给他们丝毫反驳。 “言姐姐,他,,”析苗没有法子,只好求助言凉。 “由他去吧,我自己倒更清静,你们早日回来就好。” 言凉看着华卿离去的方向,却是陷入一番思索,他绝不是什么胡闹之人,此番如此执着的跟去,定是有他的道理。可是,是什么呢?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老叟话往事 “郑,熙,华。” 言凉小心走近他,一字一字的轻声唤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 她同情他,可怜他,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言凉注意到了其余三座墓碑上所刻之字。原来那日,他的父母,妹妹,皆是遇了难麽? 那个梦,竟是真真发生了的? 马车中那意气风发,壮志酬酬的少年。那许下诺言,承着家人心愿的少年,不过是一瞬间,便是如此悲凉结局? 他这一生,该是遗憾万般的吧。 那男子目光空洞,良久,也并未回答言凉。 “你是长久在此,已是记不得自己姓名了麽?我如此唤你,你竟也毫无反应。” “我,,我是谁?你是谁?”他忽而抬起头,用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是郑熙华,这墓冢主人。而我,是来唤你回魂之人。” “郑熙华,,,是谁?我,我是谁?” “姐姐,他莫非不是这墓主人,只不过是孤魂野鬼,因着什么弥留在此。”析禾见他如此反应,如此猜测着。 “不,他是。”言凉看得出他那模样,便是梦中之人。 “你,手中这青藤?”见他如此护着手中之物,言凉不解。 “青藤?”他手抚着那支青藤,目光温柔无比,竟是轻轻的去吻了它。 “扶芳,扶芳,,,”他喃喃的说道。 “扶芳?这是扶芳藤?你为何一直拿着它?它又为何不枯,不腐?” “言凉,不必问他了,你如今问他,也问不出个什么,那青藤一看便是什么妖物。”华卿见此劝她道。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析禾见言凉情绪似是有些不对劲,关切的问道。 “风华少年,却是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命运,最终变得凄凉至此麽,,”言凉自顾的说,却不知是说与谁听。 “姐姐认得他?”析苗却是注意到了她这番话,觉得十分惊讶。 “不认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老叟话往事 因着夜色已深,几人随意收拾了一番,便就睡下了,虽着实是觉得缺德,但如此时刻,也没有其他选择。 这竹屋里处,倒满是儒雅之气,只不过几人此时没心思理会这些。 大堂左侧有两个房间,右侧则是独独的一间,却是已落了锁。擅居于此处已然是不对,他们便就没去打扰那处隐密之地了。 析苗总怕那小妖来犯,华卿劝了她良久,才叫她安心下来。 可分明,他们才是侵犯此处之人啊。 第二日醒来,便在屋旁取了井水梳洗一番,这竹屋虽无人居住,但一切都保存得整洁完好,不得不叫他们讶异。 将屋子收拾好之后,几人便商量着去询问这村中之人,看能否得到什么消息。 析禾行至最后,对着大厅之内曲身行了番大礼,极为认真的冲里处大声说道:“不知阁下是何方妖灵在此守护此屋,昨夜冒昧打扰多有得罪,万分抱歉,但阁下气息微弱,实难感知真身所在,小道在此,赔个不是了。” 说完,他便走了出来,轻轻合上了门。 华卿一手背于身后,一股似是与生俱来的独傲之气。 “你如此做什么,指不定我们还会过来打扰呢,你何不届时再一同赔罪?” “华大哥,叨扰一次已是不对,下次来之前我们还是寻户农家,打个招呼再让人家收留我们一晚。” 一个一本正经的说着,华卿却是笑而不语,径直的向前走去。 “诶”析禾不明白他那是种怎样的笑,他常笑,却是不知那笑是何意。 “臭脾气!”析苗在后面嘟囔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青藤妖扶芳 茶足饭饱,言凉在一旁瞧着他三人与两位老人聊得高兴,自己虽懒得去插话,却也丝毫不想打扰。 无非是聊些生活琐事,却是将两位老人家逗得嘴都合不上,倒也没见他几人平日里如此活泼,莫不是因着自己性子过冷,便极少与她来放肆玩笑? 可每每不小心提及老人子女时,他们面容便显出隐隐的不自然,虽极尽的隐藏,却也被一旁的言凉捕捉到了。 那老伯见着言凉眼神,一瞬觉得有些尴尬,便只好与她找个话题聊了起来。 “今日我家老婆子这饭菜,可是不合小姑娘胃口?我见小姑娘吃得极少,怕姑娘饿着。” “哪里哪里,我平日便是如此,这饭菜好得很,老伯当真客气了!” “小姑娘看着喜静得很,倒同我那小丫头一般,平日话少得很。日后姑娘许了人家可不能如此,怕是容易吃亏,我那姑娘如今便是如此,唉!” 这一说,倒是叫言凉有些尴尬了,可这老伯恳切得很,字字句句中却是满满的关怀。 许是长久在此没有子女陪伴,日日冷冷清清,日日苦苦期盼。今日好不容易来几个青涩少年,陪他们聊天解闷,怎会不将多日攒来的关切,大大方方的放到他们身上。 想来,却也是万般凄凉无奈。 可他们不过路人,陪伴也仅仅只是:一瞬,到了该离开之时,终究不过是徒增了老人家的烦恼。 昨夜里不过是冒昧的将那竹屋看做是庇护之所,没成想,那处却是郑熙华昔日住所。若要了解清楚他的生前念想,此刻便只能从那竹屋入手了。 两位老人将他们送了出来,眼中尽是不舍,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们不要靠近那屋子,几人承不起这般关切热情,只好乖乖的答应。 华卿走时留给了他们一块玉佩,当是谢礼,二老推辞不过便就收下了,想来,能让华卿放在身边的,也不会是什么平凡物件。 几人去镇上买了些食物,便径直走向了那竹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屋中旧日画 窗边蔓蔓青藤,早已于这一小方土地上待了数百多年,它已然忘却自己最初是从何处来的一颗小种子。 在这片土地上,它的唯一等待,便是一则能让自己依附攀爬的良木。 它记得,在过去很长的一段岁月里,自己都在此处的一片荒地上,离不开,也长不大,孤独了许久,许久。。 可是它知道,自己与周遭草木是不同一般的,因为它能思考,也能感知与吸收周遭灵气。终有一日,必能好好修炼,破土而生。 就在那一日,它总算等来了这处荒地的改变,不再与往日一般,只有野草变化的冬去春来,春去冬来,它终于知道了这世间,原来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不同。 在那个暖暖的春日里,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来到此处,那时候,它仍是一颗浅埋在泥土中的小种子,感受那个小男孩儿每日的嬉笑声,与来回的脚步声。 它的世界竟突然开始热闹起来了,不再只是风雨声,与雷鸣声。也是头一回,它想快快长大,想破土而出,想实实在在的去感知这新来的一切。 带给它的并不是一则良木,而是一面竹墙,一面小窗。可对它而言,这已然是足够了,只要它能破土长大,便能依附攀爬,长得更高更好。 自此以后,小藤蔓的世界,便多了每日小男孩儿的声,与悉悉索索的画纸声。而它的目标,便成了那数尺高的小窗,它想攀爬上去,瞧瞧那窗子里面,究竟是番怎样的景象。 正文 第三十章 屋内旧时画 有些名字一经提起,即使是已平静良久的心,也会掀起层层波澜。 扶芳行在前头,怀着心思将几人带入屋内,缓缓走近那间落了锁的房。她行至门口,望着门上长长的锁,一时发起了呆。 过往的每日里,她都在努力的想要将藤叶伸进这间屋子。白日里,郑熙华常开了窗子读书作画,可一到夜里,或是阴雨天气里,便是将窗门关得紧。 她不敢生长得太快,怕吓坏了他,可又耐不住好奇的性子,便使了劲的往里爬。 那时的郑熙华已是少年模样,一日里,扶芳见他专了心的在作画,便想着趁他不注意偷偷的爬进来,可没料想到,他竟突然的看向了她,吓得她急忙缩回了藤叶。 可不受这番惊吓倒好,她这突然的缩回枝叶,不知在他看来,却是个什么奇事儿,会不会吓得立马的将她除了,扔了? 可让扶芳没想到的是,那时的他竟未显出丝毫惊讶与害怕,而是缓缓靠近她,摆出一脸温柔与笑意。 那是扶芳头一回如此近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也是头一回如此近的听到他的声音。 她分明与其他藤蔓不同,即便到了秋日也是常青不会变红,可却在那一日,陡的变了颜色。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浅笑,后又用那他细长的手指轻触着她的一片绿叶。 “早便瞧出了你的不同。小藤蔓,你该是如书中说的一般,是个修行在此的小妖精吧,方才你这突然的红了周身绿叶,莫不是害了羞?” 听到他如此言语,扶芳竟是忍不下将藤叶变得更红更红,她那时心想,此番可当真真是完了。 可郑熙华却像是瞧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将那左侧窗子破了个大洞,一边将她的一支细藤放进来,一边说道:“我总觉着你是想进这屋子,此后我只动这右侧窗子,左侧便关着,任你往这大洞里生长进来。” 他复又温柔一笑,继续对她说道:“你当真与此处其他草木不同一般,以后有你日日在这书案旁伴着我,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小藤蔓,你说是吧?” 那是第一次,他如此一本正经的与她聊起了天,仿佛她是个人类一般,那也是第一次,她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画卷诉此生(一) 芸芸画卷,描描一生。 有匪画师,以笔相思。 看到屋内各种郑熙华遗作,言凉梦境中的那位少年模样,竟已不知不觉的渐渐淡去了,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可她仍是清楚记得,初时马车中少年的壮言志语,与同家中人的温馨场景,到了最后,却忽而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死别。 言凉自是对那场悲剧无能为力,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那些。心想着,许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那梦境,不过是她走近郑熙华念想中的一个指引罢了。 扶芳对郑熙华的爱意满满当当,可她在他悲剧的一生里,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言凉瞧了瞧眼前画作,走近扶芳问道:“扶芳姑娘,我看你模样,自是很了解郑画师的,那你可知他生前,有什么夙愿是没有达成的?” “夙愿?”扶芳低下头,却不再言语,似是在做一番思考。 见她不语,析禾着急说道:“还请姑娘仔细想想,郑画师在他墓冢旁徘徊百年多,必是在这世间留了什么念想,如今能帮他的,怕也只有姑娘你了。” “这,,,”扶芳微微抬眼,眼中一丝震惊,一丝疑惑,却又是一丝悲痛,神色复杂难懂。 “扶芳姐姐莫不是还不相信吧?可若说这寻常百姓,突然被说起这番奇事儿不信倒也罢了,姐姐身为妖灵,当不会太过讶异这类事的吧?” 析苗见她神色不停变换,不知她是何意。 华卿在一旁不语,只等着扶芳说出他们的故事。 “我信的。”扶芳忽而十分肯定的说道。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她似有疑虑,言凉问道。 扶芳理了理思绪,转身缓缓行了几步。 “几位不知,其实,我实实在在与熙华相守的时日,不过短短三年。” “三年?”言凉不解。 “不错,我虽伴他长大,那时却迟迟未修得人身,总以这一株藤蔓的形态守着他,后来好不容易让他真真切切的瞧见了我这番模样,可之后却为了他耗费大半妖力,便又只能日日以真身存在,他在此处苦苦候了我几十载,到头来郁郁而终,我却都未能瞧见他最后一面。” “所以,在那郑画师的大半生里,你都是未与他守在一处的?”华卿忽而问道。 可扶芳却似乎很是不满意他如此相问,急言道:“不!自他孩提之时来到此处,我便都是守在他身边的,我伴他长大,也因他让自己努力生长,努力修炼,最终是修成了人形。” “那他心中想的什么,你即便不再以人的模样与他相守,他也应当会告诉你的吧?”华卿继续问道。 “之后的几十年里,熙华仍旧是日日照料我,日日与我聊天说话,他说他会一直等我,可也总是淡笑着跟我说没关系,因为他觉得,我终究是在他身边的,这样,他便不会觉得有遗憾。” “若他的遗憾不在于你,又会是什么?莫非,是他的家人?” 言凉疑惑,自夜里见了郑熙华一面后,她便总觉得他心中放不下的人会是扶芳,可据那日梦中所见,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又是否是他家人的死? 他要的,究竟会是什么?自己又要如何帮他,才能让他了了心中念想? 扶芳并未回答于她,而是缓缓走向书架,从中拿出几幅画,打开了放到他们面前。 言凉一见,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画中所现,不就是当年马车翻落之景麽? 其中一幅,正是那马车缓缓行至山间之时,车内郑熙华与其父母妹妹一同谈心欢笑的温馨画面,画中几人皆满是笑意,幸福不已,谁又会料得到悲剧的骤然到来。 而另外几幅,却是与之形成对比,那是鲜血淋淋的几个人,不,是几具尸体,除了他自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荆棘草木之中,遍体鳞伤,只从那衣着打扮可以瞧得出,那是郑熙华的父母,与那位替他们赶车的车夫,还有,他自己。 可是,还有一人呢?他的妹妹又是在何处? 其他几人却看的万般惊讶与疑惑。 “这,,这些是?”析苗在一旁惊怕得捂住了嘴。 “若说熙华此生最大的遗憾,便就是他的父母家人,我知道他以往有多幸福,可却就在一瞬,便就失去了所有。”扶芳盯着画中的郑熙华说道。 “这画中场景,看着竟是真实万般,这一道道的伤口,红艳艳的鲜血,哪怕是周遭的一草一木,他都尽力描绘。倒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能一笔一笔的将这些自身经历如此细致的勾勒出来。” 言凉轻抚着这幅幅画作,这些画中场景自然是不会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可确实是他死死刻在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析禾问道。 “那时我还未修炼出人形,但他却已是时时与我诉说心事,我知道,那本是他最快乐的时日。他当选成了什么宫廷画师,说日后必会一展宏图,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她沉吟一瞬继续说道:“可那日却是他第一次打算长久的离开这里,我后来知道,他是要带他的父亲品都城最好的酒,带母亲穿最好的衣,还有带他的妹妹,听最好的戏,可却不成想在途中,遭遇横祸,自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这何尝又不是扶芳心中的痛呢?她不舍与他分离,想让他早日回来。 可他确是回来了,没过多久,便就回来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双腿,带着已是残去的身心重新回到这间屋子, 在扶芳看来,却再也不像从前的他了,回来后许久许久,他都不说一句话,日日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 村中有位少年叫做郑阳,平日不少受郑熙华恩惠,初时便日日为他送来饭菜,为他造了一辆四轮车,方便他行事,并小心的照看他,生怕他寻了短见。 而那时的扶芳,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着抓紧修炼,有朝一日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听他与自己说出心中苦痛,她想照顾他,帮助他。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画卷诉此生(三) 这里,装满的是郑熙华的一生,有苦,有忧,有他拥有的,也有他失去的。 言凉几人也默默的仔细瞧着他所留下的一幅幅画作,除去感叹他极高的画艺,便是遗憾他不完美的一生。 可他与扶芳在一起的几年,终是找回了一丝快乐的。 家人是他那时的遗憾与痛楚,扶芳的一时提起,便是掀开了他还并未愈合的伤疤,而这点,当时的扶芳却是在说完那番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在心中骂了自己千万遍,之前便想着一定要好好的来安慰他,如今却是什么都搞砸了,甚至到最后,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我,,,”她歉疚万分,又怕再说错话惹得他伤心。 “无妨,扶芳不懂这些,不必如此自责。”见她那番模样,郑熙华对她万分温柔,他很感谢她的陪伴,也很喜欢这种陪伴。 在邻里面前,他终究忍不得那些太过异样的眼光,曾经功成之时的奉承高捧,与遇难之后的避之不及,如此对比之势,让他看到的善良真意着实是太少太少。 而这一株小藤蔓,向来都安静耐心的听他说话,如今冷落了她几月,竟是如此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除去震惊与疑惑,其实更多的,是感动与欣喜。 至少如今,他还是有一个一直陪伴着他的家人,不曾离开的。 扶芳没想到他竟会反过来劝说自己,慌忙转移话题。 “熙华熙华,这桌上的诗句你已是摆放了许久,可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手指着桌上之物,一手扯着他的衣袖说道。 “那是讲男女情爱之事的,我那时不过从书上看到,随意写来罢了。” “情爱?何为情爱?”扶芳不解的问道。 “扶芳,这句诗里的爱虽是美好,却也太过苦涩,你不知道也好。” “美好,又苦涩?” 她面带一丝疑惑,沉吟一会儿继续说道:“那扶芳与熙华的情爱必定是只有美好,没有苦涩的!” “什么!扶芳莫要胡言,情爱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的。” “很复杂的麽?我不觉得啊,我只知道,自己日日夜夜的想要变换人形来见你,日日夜夜想要同你说话,想要看你笑,想要与你在一起呀,我想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吧?” 她满心期待的笑着,忽而就觉得自己对熙华的情感,就如同那诗里的一般。 祈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祈愿永远互相陪伴,永远,不相分离。 郑熙华看着她那天真美好的笑,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扶芳,如今我家中亲人尸骨未寒,实在没有心思谈论此事,也没有办法,与你行成亲之礼。” “成亲?可是你以往说的,女子身披红色嫁衣,与夫君行三拜之礼,敬父母一杯清茶,自此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扶芳那时说的陶醉,仿佛自己正身着嫁衣,站在他的面前一般。 “不,不错。” 如此竟听得郑熙华分外过意不去,他没想到扶芳是如此坦白之人。 虽说两人也算日日相处,可如今见她这般模样终究是第一次,她既化为女儿之身,却竟是如此突然的表白心迹。 “那时你去参加他人婚礼,便是如此与我形容的,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成亲呢?不过,我并未要求成亲啊,只要在你身边就好了。” “男女在一起,若不成亲,是不合理法的,可如今我尚在孝中,,更何况,还是一个身残之人,怎可以耽误于你!”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相守不相亲 这间小小的屋子,是扶芳所守的遗憾。 尽管郑熙华早已不在,但她用力全力,也要保留好他在这世上的丝丝痕迹,不让其一点一点的随着时间流走,而消逝无踪。 析禾看着眼前他们的点点滴滴,竟是心生起羡慕之感。 他们之中,一个在对方最无助,最无望的时刻出现,给予最好的帮助与关怀。 而另一个,支撑着对方去认识身边的一切,去努力攀缘向上的决心与信念。 郑熙华将他记忆里所保留的那些美好画面,全然的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只属于他两个人的世界,简简单单的生活,与简简单单的幸福。 一个靠着卖画挣钱,一个学着洗衣烧饭。 那些温馨却又美好的画面,被郑熙华一笔一笔的勾勒出来,即使短暂,却也足够一生珍藏。 可他们的结局,为何又终是不能幸福圆满呢? “扶芳姑娘,人的一生,少说也有几十载,又为何说你二人相守,不过短短三年?”析禾遗憾的问道。 析苗也是一阵心酸,忙点着头说道:“是呀是呀,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好的,又是因何要分开?” 扶芳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泪光闪烁,指着先前摆在他们面前那几幅,郑熙华家人遇难的画。 “这些,便是原由?” 言凉不解,上前说道:“此事看起来不过是个意外,与姑娘你,又有甚么干系?” 华卿也极为赞同言凉的话,说道:“不错,若我猜的没错,你不过是个不小心遗落到此处的异种,此处灵气微弱,你又扎根于此修行尚浅,大概是难以离开这竹林的。” 这件事他也着实是未看懂,一个小妖精,即便不能长久的与心爱之人相守,可几十载的光阴,也应该是能保的吧。 扶芳缓缓走了几步,背对着他们,眼神似是穿透到了从前,那些他们相处的日子。 “那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可,却也终究是酿成了遗憾。” “你的选择,什么选择?”言凉不解。 “自那日出现在他面前后,我便日日守在他身边,寸步也不离。白日里,照料他的饮食起居,陪他重新提笔作画,到了夜里,我便回到藤蔓里,好好修行。”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仿佛一切,就是发生在昨日,无论过去多久,仍叫她觉得记忆深刻,无法磨灭。 “我慢慢学着,终是将他的生活照料得一丝不苟,他自己也很努力,尽力的不去麻烦我。可在他的情绪上,我却总是无可奈何。” “情绪上,便就是因着他的家人?”华卿问道。 “家人的离世,是他意志消沉的一部分,也是绝大部分。他总是怨恨自己,若不是自己的年少轻狂,总是承诺着要给家中人带来最好的,那时父母妹妹便会安然的待在家里,一辈子平平安安。而有时,也会因自己残了的双腿而自弃,觉得自己已是一个废人,留在人世,不过是拖累他人。”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终圆百年梦 这番场景,虽是说起来诡异可怕,看起来,却满是心酸。 深深夜里,一只妖,一缕魂,在这一处荒山墓地处,凭借着周遭明晃的烛光,微弱的月色,与暗黄的符灯,一个身着一袭嫁衣,一个头系殷红发带,相视泪目,却是寂静不语。 郑熙华抬头,盯着她许久许久,眼中却是渐渐得有了一丝光亮。 扶芳见此,继续含泪说道:“熙华,我是扶芳,那个伴你窗侧的青藤小妖精,你可是还记得?” 郑熙华不语,手中长久握住的藤蔓却缓缓滑落到地上,此时的他已是沧桑万般,声音低沉沙哑。 他复又缓缓开口:“扶芳,扶芳,我认得你。” 扶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跌跌撞撞的飞奔上前,死死的抱住他,双手环在他的腰间,头埋在他的胸膛。s 她感受着郑熙华身上的气息,他的周身却是冰冷的只剩寒意。 郑熙华没有拒绝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嘴里喃喃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未说出口,只剩两行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连他自己都还无法完全理解自己此时的心境。 郑熙华似是一瞬间抓住了自己许久以来的心中期盼,却一时间闹不清眀这是什么,但他怎么都不想放开,他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 几人离在稍远的位置静静看着他俩。 “唉,,”析苗忽而一声叹息。 “小丫头,你这是忽的叹个什么气,人家此时团团圆圆的在这儿。”华卿看着她好笑的说道。 析苗朝他翻了个白眼。“团圆又如何,到头来又还是不能长长久久。” “若只有长久的结局才算圆满,那这世间怕是就有太多的不圆满了,人嘛,终归是有一死,若是不满足,即使活上百年多,也不得满足。” “是啊,妹妹,只要今日能让郑画师得以投胎转世,远离这一世的苦痛,我想扶芳姑娘会觉得,这是圆满的。”析禾道。 “不过瞧着外表模样,一个依旧是貌美年轻,而一个却已是沧桑渐老。” “那也是看着万分般配!”析苗语气似是反驳着华卿所言。 “我何时说过不般配了!” “你话里便有这意思。” “瞎说!!!” “本来就是!” 。。。。。。 言凉见她二人只是紧紧相拥在一起,却没了多余的动静,便一时着急了起来。 “这郑熙华究竟,是否已想起了什么?” “看那神色似是有了几分异样,不再似之前那般痴傻呆愣,而且也丝毫未拒绝扶芳的靠近。”析禾回答她道。 “如此抱着不说话,净是哭去了是个什么办法,析禾,你已是记下了成亲的相关事宜,便先为他们完成这番仪式,看看效果吧。” “好,我们过去吧。” 析禾说完,便率先朝她二人走了过去,言凉几人也紧紧跟了过去。 “扶芳姑娘!”析禾轻声叫道。 扶芳听到声音,缓缓的转过身来,用衣袖轻拭了把泪水。 “原以为姑娘等了百年才得见心上之人,必是有着说不完的情话,却没想姑娘尽是顾着哭去了。”华卿看着她说道。 “我,,,”扶芳不是没话说,只不过是积攒了百年的话,她已是不晓得从何处说起了。 如今,她就这般抱着他,也似乎如同做梦一般,让她不敢相信了。比起她常日里守着的那座竹屋里散发出来的他的气息,此刻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 扶芳复又转过身去,目光温柔的看着眼前的郑熙华,右手抚着他冰冷的脸颊,微微的一笑。 “熙华,你可是愿意娶我?”她满含泪水的说道。 郑熙华沉默良久,微微皱眉,似是不大理解她所说的话。 “你,,不愿意麽?”扶芳在此问道,心中却极为忐忑的去等着她的答案。 “愿意。” “什么?” “我愿意,娶你!”郑熙华极为肯定的说道,也不知他是否明白自己此时的心境。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化为墓间花 郑熙华,彻底的醒了。 他要的,不过就是对扶芳的一个承诺,那个曾在家人墓前许下的承诺,如今,竟也是在家人墓前,得以实现。 “他,,这是记起来了?”析苗问道。 “似乎是!”华卿回答。 “如此随意的成个亲,便能让他记起?”析苗继续问。 华卿手托着下巴思考着。“兴许,这郑熙华就是个重承诺的人,为了百年前一个承诺,苦守至今。偏是这扶芳不懂得丝毫,宁去耗费妖力护那破屋子,也不来此见他一面。” “华大哥,这扶芳姑娘以往也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妖精,心思单纯,怕也只是想守个念想罢了。”析禾为她解释道。 “何况,,,” “何况什么?析禾为何不说了。”言凉正等着他说下一句。 析禾透过丝丝符灯看着言凉,眼神一片温柔的说道:“何况我觉得,郑画师的苦等是为情,而非是承诺。” “人之常事,为了情意如此,自是无可厚非。”言凉被他看的有些别扭,即转过头去说道。 而这边的郑熙华,已是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与记忆,他走上前,想去轻轻触碰扶芳的脸,却一时畏缩,不敢去碰。 扶芳慌忙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斜着脑袋看着他说道:“幸而我不是人类,否则今日,我怕是连触碰你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可是记起我来了,熙华?” “记起了,我记起了!”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良久,后又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终于等到你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你知道麽?好久好久,久的我都忘记,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