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芳华》 正文 暖暖关于再次更新声明 对于有关更新问题,暖暖在最近还是要再说一次,只不过这次的较为系统全面,也是有关于本书的各项问题。 第一,暖暖要把傲娇的话说在前头,暖暖真的很忙。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十点睡觉,另附暖暖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最少七个小时的睡眠,暖暖这人惜福,像睡觉这种福利,自然是不会随便放弃呢?所以,其实每天就是在路上更一更,不过就算这样也能达到每天一千,甚至两千的更新量呢。但是诸位也不必担心更新问题,因为暖暖在周末还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的。但无论如何,都会持续更,只要把约给签了的书,一定不会在暖暖的手上太监的(呵呵,好霸气的话,虽然相比之下,还是更的挺少的)暖暖虽不是什么奋斗青年,一天可以日更上万,但窝在一个坑里磨叽到没有事干的技能还是有的。 第二,就是有关书的评议方面。容暖暖高看自己一回,如果是真心实意看书觉得有意见者可加我的qq,也好聊聊。在容暖暖高看自己一回,若是没有回答,可能是太多了,但是你的建议一定会被看到的。 但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酬情接纳,要不然,说出去,暖暖都没脸说这是自己写的书了。qq:2067699584 另外暖暖虽然喜欢说话,嘴不牢靠,但像剧透这种缺德事可是万万干不出来。 第三,就是关于书的质量方面,其实更新问题也与这个有关。暖暖既不想糟践了自己的作品,也不想碍了诸位的眼,所以宁愿更慢点,也不想拿个烂货敷衍自己,敷衍诸位。 写书除了赚点零花钱,主要还是兴趣使然,暖暖也不想因为更新问题,使写书成为一种负担,与这个兴趣分道扬镳,相爱相杀,最后不了了之。 在此,对各位读者朋友致谢! 正文 楔子 年定坤将案几上的奏折,一本本往地上砸,声音好似平静无波:“陈森附议,黄立国附议,赵忠附议……”整个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年定坤念名字的声音,和奏折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 拿起最后一本奏章,年定坤从龙椅上站起,把最后一本奏章劈头盖脸的往哪个位于百官之首的人身上扔过去:“郑儒意,附议。” 堂下的人看见这一幕,瞬间动了起来,争相交头接耳,嗡嗡声不断的充斥着整个大殿,除了那个人。 年定坤走下台阶,百官都注视着那个身影,四下一片寂静。年定坤走到他旁边站定,仰头,忽然用手拽住了他的衣襟,迫使他和自己对视,直视着他的眼睛,年定坤红唇微启:“摄政王,你说,这到底是我年家的天下,还是你摄政王的天下!” 百官一片哗然,这些官还真是可笑,生生把朝堂弄的像市井一样。年定坤依旧注视着摄政王风存,对六喜摆了摆手,六喜即刻会意,尖细着嗓子喊道:“退朝!” 喧哗依旧,仿佛六喜的声音从未响起。风存缓缓启唇,嗓音低沉且富有穿透力:“退朝。” 嗡嗡声一下子听了下来,百官敷衍的对着并无人的龙椅打了个打了个揖,缓缓向殿门外走。 年定坤暗自咬牙,放开了他的衣襟,对六喜摆了摆手。六喜将拂尘往后一甩,领着一众人走出了大殿。 年定坤尽量平复着怒气,琉璃似的眼睛淡淡的扫向风存:“你想如何?” “本王想如何?”风存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步步紧逼。 年定坤仍然站在原地,强自镇定地看向他。 风存忽然擒上了她,唇齿相抵,反复辗转。 “啪”地一声,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放肆!”年定坤仍保持着刚刚扇他的姿势,微微弯下腰,喘着气,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风存被扇得侧向一边的脸缓缓转过来,看向年定坤由于愤怒灼灼的眼里:她是觉得被轻薄,愤怒了吗?唇上还有被年定坤咬破,流出的血迹。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讽刺:“放肆?你堂堂大梁朝女帝可以和自己的贴身侍卫苟且,本王便入不了你的眼了?” 年定坤红唇微勾,笑的妩媚风情:“苟且?摄政王,你管的太宽了。” “本王如何管不的。” 年定坤听到这句话,放肆的娇笑起来:“是啊,朕怎么给忘了?朕哪有你这个摄政王有用呢?” 风存蹙了蹙眉,将年定坤拦腰抱起,年定坤脸上面具般的笑容瞬间碎裂,发出一声惊叫:“啊!” 年定坤显然慌了神,用手不知轻重的推搡着风存:“放我下来,我让你放手,听到了没?” 风存的神色未有丝毫的改变,疾步往龙椅上走,把年定坤扔在龙椅上。 年定坤的脊背被座上的浮雕硌得生疼,缓缓用手肘撑起身子。 手又被一到力道携至头顶,瞪大了眼睛,风存正在她的上方,腿也被他死死的压住。 虽然未经人事,鉴于平时和翡翠一起看的春宫图,年定坤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专称都忘了说。 “混账!你若敢,此生我必不放过你。” 风存的动作顿了一下,停了下来,将脸抬起。年定坤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凑的更近:“你待如何?” 正文 第一章 嘉禾元年,刚刚统一全国的和昭皇帝连龙椅都没坐热,就和皇后双双归天了,只留一个孤女,举国上下皆身穿丧服,守丧一个月。 “话说当今圣上一死,只留一孤女,皇上的义弟摄政王可捡了个大便宜。”一个黑脸络腮胡子喝了口酒,用手捡了颗花生米放入嘴里。唾液横飞,继续说:“要我看,这新上任的小女帝也是迟早要死于非命的。” 对面的书生,小心的拿起酒杯敲击着:“胖子,这皇家的事哪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可以随便议论的,小心”书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胖子“切”了一声说了声:“怂逼。”但也没再说什么。 旁边一众吃酒的大汉哄笑起来:“孬种。” 年定坤呆呆的站在父皇母后的灵堂前:不过是出宫祭祖,怎么就没了。 一到力道拽了年定坤一下:“阿坤,跪下。” 年定坤无意识的跪了下来,缓缓转头:“言之哥哥。”眼泪“哗”的就往下流,年定坤还紧紧的咬住下唇,使劲吸着鼻涕。 男孩有些着急了,伸出衣袖,擦着年定坤的眼泪,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往下掉的鼻涕:“诶,你别算了……” “言之哥哥,你也嫌弃我。” 男孩只好拿衣袖给她擦着鼻涕:“没有,你再脏,不还有言之哥哥给你擦吗?” 年定坤瘪了瘪嘴,勉勉强强对他笑了,不可抑制的抽着气。 “言之,到父王这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骤然响起。 年定坤不回头也知道,这就是父王信任的义弟,她所谓的叔父,摄政王。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粗人,如此长相粗犷的人竟也生出言之哥哥这样精致的人,如此奸诈阴险,竟深得父皇的信任,委实不配。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人,母后生前多次提醒父皇,父皇从来都只是敷衍。 年定坤木然的看着灵堂,听着身后众臣虚伪的哭倒了一片: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皇宫是否将成为她最危险的地方呢? 要饿着肚子守三天的丧,年定坤身子软软绵绵的:饿的好难受,要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她饿着肚子为他守丧。 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肉香味缓缓地萦绕在年定坤的鼻边,许是饿昏了头,竟闻出了肉香味,年定坤有些自嘲的笑笑。 哭声渐弱,年定坤忽然听到了咀嚼声,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咀嚼声继续响起。 年定坤的重重的闭上眼睛,握紧的拳头有些颤抖:他们,竟在为父皇守丧时当着父皇母后的灵位吃肉,真真是一群忠臣良将! 有人拉了拉年定坤的衣袖:“阿坤。”年定坤转过头看着他:“言之哥哥。” 男孩从袖中拿出了一块肉干:“阿坤,给。” 年定坤直勾勾的盯着他:“言之哥哥,你也这样。” 言之摇摇头:“阿坤,你不能不吃东西,皇伯伯知道了也会心疼的,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把自己饿坏了,这是我父王给我的,吃饱了,才能把皇伯伯留下的大梁给治理好。” 年定坤“嗯”了一声,把肉掰成两半,给了言之一份:“言之哥哥。” “我吃过了才藏了点。” 年定坤仍带着泪痕笑嘻嘻的看着他:“原来是言之哥哥剩的。” 言之只是笑着看她吃,什么都没说。 正文 第二章 守丧结束了,肚子里只垫了点东西,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年定坤双手撑地,挣扎着站起来。还没站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茫然的看向四周,言之哥哥正被摄政王拉着接受群臣的安慰,没有人来扶她 “摄政王,节哀顺变。” 死了父皇母后的明明是自己,年定坤麻木的听着这些虚伪的话,脸上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使劲地揉着膝盖,好像专注的什么都没听到。 翡翠在外面候着,等了好久,小主子都没出来:不会是饿的站不起来了吧。 翡翠没忍住,微微探头,往灵堂里看去,黑压压的一片臣子围着摄政王往灵堂外走:小殿下呢? 看见小王爷对她试了个眼色,翡翠赶紧缩回头,贴着墙站好。只听嘈杂声越来越近,翡翠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的双亲死了呢?不过摄政王本来就是个孤儿,行军途中恰巧被皇上救了,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爬到了当今摄政王的位子上。 看着人群簇拥着摄政王走远了,翡翠小跑进灵堂中。看到小殿下正坐在地上呆呆的揉着双膝,眼圈瞬间就红了:“殿下,翡翠扶你。” “这地也跟我过不去,我偏要自己站起来。”年定坤脸上犹有泪,笑着调笑。 翡翠也哭了,勉强笑着:“好,殿下肯定能站起来。” 年定坤慢慢站起来,眼前一花,有些晕晕乎乎的站不稳,翡翠忙扶了一下年定坤。年定坤撑着翡翠,语带娇憨,就像这个年纪的很多少女一样:“翡翠,我今天晚上要吃土豆丝,让御膳房做了没?” 翡翠低着头良久没说话,年定坤假作嗔怒状:“你不会开小差没吩咐吧,唉,命苦,摊上这么个翡翠。” 翡翠显然急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小殿下,翡翠哪敢怠慢,你刚走,我就把你爱吃的全都点了个遍。可是,御膳房的人说摄政王吩咐下来了。说是,殿下是要作皇帝的人了,不能太惯着你。” 年定坤怔了一下,随即笑到:“饿了一天,就算你给我点那么多东西,我也不能吃啊。光看着,不能吃,太煎熬了。” 翡翠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默然无语。年定坤在沉默过后问:“翡翠,要是你家里人让你回去,你若受不住,便回去吧。” 翡翠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年定坤猛然间没了她的支撑,跌坐在地上。翡翠带着点哭腔:“殿下,你是要赶翡翠走吗?” “我毕竟只是个末路的皇帝,你跟着我,多少会受点影响。” “奴婢不怕,反正翡翠那个家里回去了还不如在宫里侍奉殿下来的舒服。奴婢虽是尚书府出来的,可就是因为不受重视,才用以进宫笼络皇家。何况,翡翠相信殿下一定会改变现状,翡翠只想在殿下身边呆着。” 年定坤看着她越说越激动,泪眼滂沱的样子,忍不住拿袖子擦她的眼泪:“我就等着你留下呢,怎么还哭了。” 翡翠一听,忽的破涕为笑。 正文 第三章 年定坤和翡翠回到昭和殿时,年定坤下意识的往殿前的牌匾上看去,’昭和‘,这是多么荣宠高贵的字,现在看来不过是对她极大的讽刺。父皇没了,母后没了,他就什么也没了。被翡翠扶着进入内殿,往日众多的奴仆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了,自然也没人应着。 饭已经都摆在茶几上了。果然没什么好菜,白菜豆腐,一个馒头一碗小米稀饭。呵,还不算太过分。至少没有她和翡翠在小书里看到的那样夸张,霉的饭菜都端上来,太监宫女还一副风水轮流转的睿智模样。没人理她和翡翠,倒也清静,翡翠把她扶到茶几旁的矮榻旁坐下:”殿下,这摄政王太过分了,想当年。。。。。“ 年定坤见了跟白菜塞到他嘴里:”正是因为没有想当年,所以不要乱说话,咱们要厚积薄发。如果我没猜错“ 年定坤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下’隔墙有耳‘,’下一个要害的就是我’ 翡翠衔着白菜,因为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年定坤把中指放在唇上,示意翡翠不要说话。翡翠狠命地点点头,把白菜咽下:“小殿下,那怎么办。”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会保护好你的。”年定坤淡淡的说:现下,也只有言之哥哥是她最大的靠山了。 门外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声:“表姐。“ 年定坤和翡翠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表情。 那个身影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进内殿,很是疑惑的说:”表姐,这门外的奴婢也太不称职了,人来了也不接着,还少了好多。“ 年定坤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无悲亦无喜:没记错的话,他父亲也是摄政王隐藏的党羽,今日父皇母后的丧礼上到暴露个干净。 代玉脸上的夸张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走到年定坤旁边,故作世故的拉起她的手。年定坤把手使劲抽了出来,代玉依然笑得灿烂:我靠!这都能笑得出来,脸皮还真是厚。 ”姐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姨母和皇姨夫都去了,只舍下你一个。“代玉用手帕拭着眼泪,或许是功底不够,眼里根本没有流出什么。 年定坤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演戏:恐怕他就只差说”你真可怜“了吧。他母亲也是这个样,母后生前虽不喜这个姐妹,但还是为她准备了婚事。对象本是一个新科状元,可惜人家看不上他那个低俗的妈妈,就只差逼婚了,人家是反复“委婉”的拒绝,母后却很是看重。但是后来,他母亲非要嫁给当朝皇帝的义弟,说是什么亲上加亲。父皇震怒,说了一大通话,可真是大快人心。说什么:你那个姐姐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还如此惯着他。要我看,就代侍郎最适合。 代忠义是个又老又色的人,与她那个姨母配在一起倒也是绝配。但我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摄政王合适,待到她姨母以毒攻毒,除掉了一个祸害,倒也是个民族英雄了。最后还是,母后不忍,顾念手足情谊,累次给代侍郎升了官,这才有了今天的代侍郎。而他们家,受了母后的隐蔽,却又反咬一口,真是一窝老鼠不嫌臊。 正文 第四章 代玉见年定坤并未将眼睛放在他身上,觉得无趣,索性挑开了讲:“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女,要我看啊,这皇位自然是没你的份,说不定,有人看你碍眼,哪天呀,就把你‘咔嚓’了。“代玉做了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脸与她凑得很近。 年定坤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脂粉气,往后退了退,皱了眉,这才开始正眼看她。她这个表妹,果然和他那个母亲一样,什么贵就带什么,恨不得把自己打扮的就剩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年定坤轻笑了一声,有些嫌弃的推开了她,代玉的脸都绿了。年定坤喝了一口稀粥,看着她:“你是不是傻?” “你放肆!”代玉怒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家就是因为我母后的信任才有了可利用的价值,现在我母后走了,你以为就以你父亲那个草包,会使摄政王重用,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吗?” “摄政王会顾念我家的功劳的,哼,至少比你好。”代玉还在自欺欺人,试图极力挽回败局。 “既然如此,就好好的接受恩赏,何必到我这里。万一,摄政王怀疑你有异心,可就不好了。”年定坤把她胸前的衣襟整了整:“你说是吧,表妹。” 代玉“哼”了一声,说了句:“不与你计较。”然后故作淡然地往殿外走去。翡翠坐到年定坤身边,轻笑道:“殿下,你可没看到玉小姐有多滑稽,出了门,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是你厉害,他白天来了好几次,翡翠轰都轰不走。” 年定坤看向门外,什么都没有说。 代玉既能如此嚣张,说明她现在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危险。代忠义即为摄政王党羽,肯定知道些什么,代玉所言,虽夸张了点,但总归有些依据。 不过,摄政王千不好万不好,总归有一处优点------顾家。摄政王妃虽是个有名的才女,但却是个药罐子,摄政王却并未因此有所埋怨,寻花问柳。与摄政王妃只生了一个孩子,言之哥哥,走哪带哪。自己一介孤女,威胁并不大,所以若自己聪明些,再加之言之哥哥有心护她,大抵不会成为了他的棋子,最后利用完了还死于非命吧。 翡翠说了好久之后都没见年定坤回答,转头看到年定坤明显不在听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过屏风,往寝殿里去给年定坤把被子铺好,水打好。 拍了拍年定坤的肩膀,看到年定坤回神,翡翠轻声说:“殿下,要睡觉了。”看到年定坤点了一下头,翡翠把盆子端过来,给年定坤擦脸擦手。 就在翡翠端着盆子,准备关上殿门时,年定坤叫住了她:“翡翠。” 翡翠停下来,看着她:“怎么了?殿下?” 看了她一会儿,年定坤对她笑了一下:“早点睡吧。” “哦。”翡翠不明所以地把门关上,端着盆子走了。 年定坤慢慢地往床榻走,坐在床上,他伸出双臂抱着自己:昭华殿真的太大了,大到让人感到寒意和孤独。 父皇曾说过:“王者注定孤独。” 那便孤独好了…… 正文 第五章 三天的守丧终于结束了,年定坤被摄政王牵着,摄政王一手牵着一个,倒也有些温馨的感觉。 “皇兄死了,作为弟弟的自然要守半年的丧,还麻烦兄长安排安排。” 年定坤有些没好气的想:守丧是假,怕是要趁机在皇位上掺一脚,借机揩油吧。 摄政王却笑着说:“虽然于理不合,但既然长宁王有此心,就再留半月吧。毕竟,长宁王日理万机,耽误政事反倒好心办了坏事不是?” “哥哥说的极是,倒是弟弟糊涂了。”长宁王打了个揖,低头时却看了年定坤一眼。 许是这位番王不经常到都城,父皇也没提起过,年定坤竟不认识他。 待摄政王送走了一群人,终于安静了。年定坤又被领着去用膳,年定坤个子矮,坐在椅子上只能吃些近的菜。为了防止有人想害皇帝,是不能让人帮自己夹菜的。 反正自己的性命已是朝不保夕,还不如好好的做个饱死鬼,管这些礼仪干嘛? 年定坤转头对后面的太监说:“我想吃那个,帮我夹一下。” 太监却诚惶诚恐的看了摄政王一眼,年定坤真是心塞的难受。 摄政王放下筷子,看着她:“作为一个帝王,殿下不会连这点也不知道吧,明天就是登基大典,有些事自不必本王说。” 年定坤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不语。 一双筷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年定坤抬起头,看到是言之,夹的菜还都是平日她最喜欢的,对言之甜甜的笑了:“谢谢言之哥哥。” 言之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就这一次,以后千万不要挑食。” 年定坤瘪瘪嘴,没再说什么。 摄政王却继续说:“言之,吃你的饭。” 言之收回了手,说了声:“是,父王。” 以后千万不要挑食年定坤看着眼前的菜,面前的菜果然都不是她喜欢吃的,怕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垮她的身体,然后再来个暴病而亡。她拿起筷子,把面前的菜都捡了个干净,闷头吃着。 ~~~~~~~ “殿下,你都已经在这发呆好久了。”翡翠微微有些抱怨的在年顶坤面前乱晃,年定坤拿手箍住她的头:“翡翠,是不是很无聊?” 翡翠忙狠命的点头:“是啊,翡翠都快发霉了。” 年定坤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惹得翡翠低下头,脸皱成一团的揉额头:“殿下,你打翡翠干嘛?翡翠说的不对吗?” “对极了,我也这么觉得。”年定坤忽然把声音放得很低:”要不咱们出宫。” 翡翠惊呼出声:“出宫。“却被年定坤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只发出”呜呜“的几声。 待翡翠不再发出声音时,年定坤放开了手。翡翠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有些歇斯底里:”殿下,明天就是登基大典,您今天出什么宫,就省省吧。“ ”就是因为明天是登基大典,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宫了。“ 翡翠撇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小声说:”殿下,你玩性也太大了吧。“ 年定坤瞄了她一眼:”你当我是出宫玩吗?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出宫简直是玩命,我是真有正经事要做。“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个宫里,就你和我最贴心,别人看到你在,自然对我在宫中的事多少有些信。翡翠,你就在宫中殿后,若有人来,只说,小殿下自午膳后回来便把自己锁在殿里,叫也不应,谁也不肯见。“ 翡翠点了点头:”是,翡翠记下了“ 正文 第六章 摄政王在案几上批着公文,言之走进,跪在堂前:“父王。” 摄政王停下批公文的手,把笔轻轻搁在架上:“说。” “父王,是才儿子去了昭华殿,据翡翠说,是,是殿下自午膳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应,谁也不看。许是明天” 摄政王打断了他:“什么臭脾性,饿着便让他饿着吧,晚膳也不用吃了。” 言之故作为难:“父王,这” 摄政王把手挥了挥:“就这样吧,下去。” 言之作了个揖,答道:“是。” 阿坤不知去了何处?要不是因为父王见他是个小孩,心无防备,再加之自己有意袒护,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年定坤从天天给宫里送菜的小板车里挣扎出来,见那送菜的伯伯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年定坤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身上的菜叶拍下来,笑着对老爷爷说:“谢谢爷爷。” 送菜的老爷爷把粗大的手向她摆着:“不用谢,你这小女娃要早些回去见你母亲,明天再去爷爷那,送你回宫。” 年定坤眼睛有些红,母后是怎么也见不到了,略带哽咽的对老爷爷说:“多谢!” 年定坤不认识京城的路,只模模糊糊听到摄政王说,是在什么四里巷,听起来就像是个小地方,却不像是一个藩王住的地方。 真是奇怪,但也只能依照这个方向找了。 年定坤问老爷爷:“爷爷,我太久没回家,怕是好多景象都忘了,还望爷爷告知大红哪里是四里巷。” “就是城北,小姑娘,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非良民住的地方,想是你家有困难所以才让你这么小来做宫女,唉。”老爷爷直起腰,往不远处指去。 年定坤刚想追问,旁边急驶过一辆马车,把地上的污泥溅了一身。 年定坤刚想破口骂去,却见那辆马车华贵异常,竟是只有王爷藩王才能用的五爪金龙的式样,便收住了口。 老爷爷似也是看见了,低头叹道:“作孽呀!小女娃,爷爷先不跟你谈了。” 年定坤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中,没有说话,木然的对老爷爷挥手作别,到底会是谁呢?按理说这个时候,人都走干净了才对。 爷爷看着她木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唉,这世道就这样。”然后骑着板车离去。 年定坤根据老爷爷所指的方向,到了四里巷,瞬间明白了老爷爷的话。 这确实不是个好地方,虽然热闹,但到处都是酒鬼和赌徒,怕是真寻错了地方。 年定坤像原路返回,找一间客栈先住下,一抹剑气直逼眉心。年定坤被那剑气一逼,下意识的矮了下身子,然后转身往闹市里。 挥剑的黑衣刺客在看见年定坤侧脸的的一瞬,怔了半响,随即皱起眉,快步跟了上去。 年定坤径直往一家花里胡哨的酒楼里钻,由于是男儿身,倒引来里面的花客一阵哄笑,有的甚至作势要拦他:”小公子,这么小也来这种地方,你家里可知道啊?“ 一个搂着浓妆艳抹的姑娘的黑脸男子喊道:“这还用说,定是在家里急了才偷偷往这种地方凑热闹。” 年定坤从一群人身旁硬钻过去,刚钻过去,就听见后面的哄笑声骤然停止,果然,追上来了。 正文 第七章 年定坤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不断的扒开人群,听到后面哭爹喊娘声不断,慌得六神无主,推开一扇门就往里面钻。本以为会看见一片迷乱的景象,却只有层层纱幔,美得飘渺。现下也不是欣赏的时候,年定坤扒开一道道纱幔。 纱幔一层又一层,年定坤有些烦躁:哪个神经病,青楼也是讲风花雪月的地方吗?分明是卖肉的,还要卖得如此有格调。 在掀开最后一层时,年定坤吃了一惊。面前的床上正斜倚着一身红衣的少年郎,眉目竟有些阴柔,难不成这青楼还为断袖提供服务,年定坤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兀自喝酒的少年郎连看都没看年定坤一眼,酒水还浑然不知的洒了满襟。眼睛生的这样好看,竟是个瞎子,年定坤摇摇头,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少年郎却忽然开口了:“想不到这醉烟楼的姑娘竟也懂欲擒故纵了。” 说着,邪魅的眼睛看向年定坤。 不是瞎子……还有,我穿的不是男装吗? 年定坤讷讷地站在那里:“我呵呵”估计说走错了房间也会被他当作欲擒故纵吧。年定坤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便转身就跑。 腰间却忽然侵袭一到力道,裹挟着年定坤就往床上摔,年定坤被他忽然压住,少年郎身上的酒气惹得年定坤皱了皱眉。 这哪是什么断袖,惹到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他的嘴微微凑近,年定坤把脸侧了侧,男人只是轻笑了一声:“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接一点的,耍什么花招,这醉烟楼里竟然把这么小的女娃都往里面送,到真是丧心病狂。”作势就要把年定坤的衣服扒了。 年定坤挣扎着:丧心病狂你还乱来 耳边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腻得袅袅婷婷:“原来公子是喜欢两个人一起玩。” 男人停止了扒衣服的行径,直直的看向她,年定坤干笑了两声:“呵呵”玩你个大头妹。 门突然“啪”的一声被打开了,年定坤脸色一僵:完了完了,都怪自己出宫前乌鸦嘴,堂堂大梁国殿下就要死在这烟花之地吗? 一阵劲风袭来,把那些飘渺的幔帐吹起,只看到门口立着一人,倒像是灵堂 刚刚还娇笑着的女人,瞬间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啊!”然后晕了 这还没死呢…… 年定坤有些无语的看着地上的女人,黑衣刺客冲到床前,看着他们,眼里竟有些肃杀。在看着他要起剑式,年定坤果断的把眼睛闭上,父王母后,女儿来陪你了。 只听“铛”地一声,年定坤感到一阵疼痛:谁把我摔下来的好像剑没刺到自己 年定坤睁开眼看,那把剑正刺在红衣少年的两胯之间。 这下玩大了…… 少年往后退了退,年定坤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 只听少年很为难的说道:“这位兄台……” 看着刺客往自己缓步走来,年定坤悲催的想:自己要见识到手刃的快感吗…… 正文 第八章 面前的黑衣人却忽然蹲了下来,扯开黑色面巾,却是一张很清秀的脸。 年定坤呆呆的看着他,黑衣人却忽然说了声:“念念。” 年年? 年定坤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却忽然被他抱出了,那边小心往后退的少年骂起来:“你不早说你们认识,老子的小宝贝差点要没了。” “”年定坤满头黑线:呵呵 被他抱得有些气闷,年定坤小心翼翼地说:“这位兄台,我不认识你” 刺客明显僵了一下,那边的少年也是一脸见了弱智的神情。 完了,这下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把自己“咔嚓”了。 刺客放开了年定坤,皱了皱眉:“你不认识我?” 年定坤哭丧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刺客的神情忽然很柔和:“你放心,我不会再杀你了。” “”为什么听起来像威胁…… 看着红衣少年使劲往她使眼色,年定坤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调:“小人记性不好,许是忘了,但肯定是见过兄台的。” 话说完,果然看到少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刺客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位小兄弟一定是忘了,一年前小人受过您的恩惠,小人愿是死效忠。” 一年前?呵呵,她根本没出过宫 “这位兄台千万不要客气,今天你即是领命,嗯,前来杀我,留小弟一条命已是十分感激,哪敢再要恩公誓死相随。” 年定坤讲着讲着,听没有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黑衣刺客的眼神冷冷的,分明写着:你不答应,就杀了你。 年定坤打了个哆嗦,继续道:“兄台应是还没家室,倒不如随小弟到家里。”抬眼瞥了他一眼,年定坤继续说:“若不嫌弃,就当是自己家。”生生把“小住几日”省了去,年定坤咽下一口气:等你到我家了,呵呵……虐死你! 黑衣刺客却说:“不用小弟小弟的,我知道你是女孩子。”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看出来了 黑衣刺客拉起年定坤的手,年定坤下意识地往回挣了一下,黑衣刺客的步子僵了一下,年定坤马上回握住他的手:幸好我机灵 耳后传来红衣少年的喊声:“给我把刀拔出来!” 黑衣刺客领着年定坤往门外走,头也没回:“送你了。” “谁要你的刀。” 年定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见那个黑衣刺客也正看着她,微微笑着,那一刻生生晃了年定坤的神。 年定坤看着他的笑,也没有那么局促了:其实,他还间接的救了她,今天不是他被派来杀自己,就是别人。现在,说不定就是就是剑下鬼了。 “你叫什么名字?”年定坤问他。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110。” 110?好奇怪的名字 年定坤干笑着:“这名字真独特,还挺”看着他看着自己,年定坤笑的有些谄媚:“潇洒,呵呵” 正文 第九章 黑衣刺客审视的眼光继续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跟你开玩笑的,我叫嘉年。”嘉年,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 年定坤配合的笑了一下:您这笑话真冷…… 年定坤看了看天色,想着还是去老爷爷家好了。就领着嘉年,往四十铺去。 到了老爷爷家,年定坤试探性的往门里看,却惹得嘉年说:“这不是你家。” 年定坤没有理他,看见老爷爷的身影,年定坤喊了声:“爷爷。” 老爷爷转过身,看见是年定坤,脸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小女娃,诶呦喂,这位俊俏的郎君想必就是你哥哥吧。你看,妹也俊,哥也俊,你父母还真是生了对好儿女。” 年定坤忙答道:“我等本是寻常百姓家,被爷爷一说,倒似谪仙般的人物了。” “外面风大,快里面去!” “好。”年定坤应了一声,拉着嘉年往里面去。 老爷爷把他们领到了一间厢房:“爷爷这只有一间以前女儿住的房间,你兄妹俩凑合凑合。” “谢谢爷爷。”年定坤对着爷爷弯了弯腰,回头看着嘉年:“这确实不是我家,明天再带你回去,今天先和我在这住上一晚。” 嘉年没有说话,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坐在了床上。 年定坤打量了一下他:“你这套衣服着实不合适,我给你去买套衣服换上吧。” 嘉年抬起头:“嗯。”了一声,年定坤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摊开。 等了一会儿,嘉年淡淡的把脸别过:“没钱。” “没钱!”年定坤问道:“剑呢?” “送人了。” “”她怎么给忘了 年定坤看着他,踌躇道:“衣服脱了。” 嘉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脱。” “”一个个都比他拽 “我拿你的这件衣服换一件。”年定坤摸了一把衣料:白天杀人还穿夜行衣,他怎么没给捕快抓起来。 嘉年还是坐着:“你出去。” 年定坤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好,你快点,慢点也行。” 好说歹说,他终于肯脱了 年定坤走出门,看到厨房的烟,年定坤往厨房跑去。看到爷爷忙碌的身影,年定坤唤了声爷爷,然后坐在灶前帮忙生火。 爷爷笑了下:“丫头,厨房里烟大,爷爷来就行了。” 年定坤甜甜的笑了:“闲着也没事干,来帮帮爷爷。” “好。” 爷爷转过头,有些奇怪的说:“这又是哪家的郎君?” 年定坤抬头看,却是一身黑袍的嘉年,许是爷爷眼花,又逆光,看不清。不对,他哪来的黑袍? 年定坤走到他身边,围着他看了一圈,原来是他把原来的夜行衣裁了一下,年定坤赞道:“不错嘛,挺贤惠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年定坤准备继续补刀,嘉年却错过她,走到灶前生火。 年定坤慢慢的把手放下,生生把“心灵手巧”给咽了回去。 正文 第十章 年定坤先钻进了草席下,为避免把爷爷的菜压坏,等会儿,她和嘉年的身上要压一些菜。 盖着草席的年定坤只露出一张小脸,看着嘉年还没有要动的样子,年定坤催促道:“快点上来。” 嘉年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不够长。”年定坤看了一下:好像是诶…… “那怎么办?” 年定坤想了想,从草席里爬出来:“要不这样吧……” 照例接受排查,士兵看到长出来的腿,用手敲了了敲,朝爷爷吆喝道:“老头儿,你不是送菜的吗?这是谁的腿?” 还未等爷爷回答,士兵色变:“莫非是刺客!” 年定坤怕他真把嘉年的腿砍下来了,从草席里钻出来:“慢着!”年定坤拿出翡翠的令牌:“我乃殿下贴身侍女翡翠姑姑,特奉圣名出宫办事。” 士兵凑过来,眯着眼仔细的看了一番:“果真是小的眼瞎,竟不认得姑姑,还请姑姑不要怪罪。” 年定坤收起令牌,想起刚刚他对爷爷的态度,故意摆起了架子:“怪罪说不上,只是我是奉密旨出宫办事,即被你撞破,该怎么做,你晓得。” 士兵赶忙跪下来,连连磕头:“小的不敢,小的罪该万死,今日小的没见过姑姑,没见过。” “是吗?那还是你自行了断来的干净。”年定坤平静无波的把玩着手中的令牌。 士兵把头磕的砰砰直响:“姑姑饶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满周岁的稚子,实在不敢死。” 年定坤翻了翻白眼:还真是跟话本里写的一样啊……顿时也没了玩的兴趣:“行了行了,你起来吧。” 士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多谢姑姑。” “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那士兵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真滚起来。 年定坤看他吓成那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对着爷爷道了声谢:“爷爷,剩下的路,就不劳您送了,多谢。” 嘉年也说了声:“多谢。” 爷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下次有事还找爷爷帮忙哈,这士兵,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年定坤笑将起来:“正好,我也公报私仇,帮爷爷解决了这祸害!” 与爷爷道了别,年定坤有些为难的看着嘉年:怎么跟言之哥哥交代啊,凭空多了一人终是不好。 思索再三,年定坤根嘉年说:“嘉年,这样,我先把你放到禁卫军里。”手忽然被他拽住,年定坤看着他:“不是,你干嘛?” 嘉年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话却一点也不留情:“你不想让我跟着你。” 我哪敢啊…… 年定坤挣他不过,说道:“不是,我是当今公主殿下,将来也是要做女帝的人,自然要有个会武功的贴心人,只是我无实权,自然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你留下。” 嘉年默默的“嗯”一声,主要是那个“贴心人”说的还不错。 年定坤看他放开了自己的手,松了一口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会动粗。 “那我便先帮你编进禁卫军。”年定坤拉起嘉年的手往军营走。 正文 第十一章 年定坤径直穿过操场,往主帅的营帐里去。 拿出令牌给崔将军,年定坤直指后面的嘉年说:“这是翡翠姑姑的表兄,我奉翡翠姑姑之命,还望将军通融一二。” 那崔将军索性还是个飒爽的将军,倒也好说话,还遵从什么“君为臣纲”。连忙作了揖道:“老臣不敢当,既是殿下面前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年定坤低下头偷偷弯了唇:这崔将军还真是迂腐的可爱。 “既然这样,一切就交给崔将军了。” “自然,你只管去跟姑姑说:一切崔某自将办好。”崔将军摆了摆粗大的手。 年定坤微一弯腰,看了嘉年一眼,道声:“多谢!”便转身离去了。 回到昭华殿,翡翠正急的早早的在门口打扫,借机看看年定坤是否回来了。看到了年定坤的身影,翡翠赶忙丢下扫把:“殿下,你可回来了。” 年定坤借机在翡翠脸上揩了一把油:“看你,都憔悴了不少。” 翡翠“啪”地一声拍下年定坤的猪蹄:“殿下,还有时间与翡翠说玩笑话,我把旁人都支走了,现在只有我一人服饰你更衣,还不赶快些!” “哦”年定坤一拍脑壳:“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翡翠推着年定坤往内殿走去:“快点吧,殿下。” 到了内殿,翡翠又去给年定坤拿来登基大典要用的衣服,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大典上的规矩:“走路要平,这叫四平八稳。面上可不能有一丝笑,要不然” 趁翡翠走到她面前给她穿戴,年定坤敲了翡翠的脑门一下,揶揄道:“小管家婆。” 翡翠给她系着腰带,往里面使劲缩了一下,惹得年定坤踮起脚来。 转身时,却听的清明,翡翠说:“翡翠便是愿意。” 穿戴好,年定坤在翡翠的搀扶下,往殿门口走。殿门口正放着一个轿子,言之哥哥正长身玉立的站在轿旁。 年定坤把手从翡翠掌中抽离,向言之哥哥跑去:“言之哥哥。” 言之看见年定坤笑颜如花儿般明媚,也笑了:“今天是阿坤登基的日子,言之哥哥便亲自为你送轿。” “谢谢言之哥哥。”纵是悲凉,年定坤也笑脸以对,她的登极大典有言之哥哥和翡翠就够了。 在言之哥哥的搀扶下进了轿輦,年定坤撩开窗帘,从窗口看言之的背影。言之也转过身来,两人相视而笑,便齐齐收回目光。 翡翠看着这一幕,微微放下了心:有了小王爷,殿下在这宫中总会好过些吧。 步辇在一阵轻微地晃荡后停下了,年定坤掀开帘帐,踩着小太监的背走下:不知是哪个,竟立了这样的规矩。 摄政王已站在百官之首,见她走进缓缓向她伸出手。宽大的掌心里覆了年定坤的手,百官在这时齐齐让出一条道来。 缓步向龙椅走去,年定坤在踏上台阶,与皇位连一步之遥都没有时。只听后面呼声大作,只道:“吾皇万岁!” 年定坤忽然感觉被摄政王拉住的手一阵疼,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紫黑的面庞上,嘴角微微的颤着,却分明有一股自得之意。 正文 第十二章 年定坤俯瞰着百官,冷笑:如今便便宜了你。 年定坤坐在龙椅上,可摄政王仍站在她旁边,晃若未觉。 年定坤撇撇嘴,没说什么。六喜喊道:“今,昭华帝膝下唯一一女,子承父业,继任大梁朝皇帝,封号:永和。” 年定坤听到六喜的声音有些诧异,这老狐狸,生前贴身服侍我父皇,想必现在应该被摄政王严刑拷问玉玺的去处才对,这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六喜太聪明,拿住了摄政王什么软肋?该不会年定坤的瞳孔急剧收缩,她早该想到,这朝野上下,恐怕不是摄政王的人早死了,又何况,六喜在如此险要的地位,如若不是依附于摄政王又怎可能活下。 如此,玉玺便也早在摄政王手里了。而六喜剩余的价值便是借曾今侍奉父皇,如今便可“堂堂正正”的侍奉她。 年定坤想着,浑浑噩噩的过了登基仪式。在六喜跟上时也早已接受这个认知,只是不言不语,此时还让她笑脸以待,她实在是做不到。 言之哥哥被领着会摄政王府,六喜看见翡翠,答了声:“翡翠姑娘。” 翡翠看见六喜公公,很是惊喜,喊道:“六喜公公,太好了,你还活着,现在又与我一起侍奉小殿下,翡翠真没想到。” 六喜显然是尴尬的笑了:“翡翠姑娘” 便是翡翠再粗心眼,也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有些迟疑的说:“六喜公公,你” 剩下的话不说也明白。 六喜只低下头,很为难的说了一句:“六喜实是对不住皇上与殿下。” 年定坤这时才看了六喜公公一眼:六喜公公从小就对她很好,现在这样委实不是个做坏人的料,做了委曲求全的事,至少还觉得对不住。其实她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并不一定要以死效忠才叫忠。 年定坤却故意摆出嫌弃的模样:“既是背主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与伪君子又有何异。” 六喜的脸色变了一变,嘴唇都有些颤抖的说:“你不过是一个孤女,显赫一时,不过外强中干,此时境遇说白了连老奴这个阉人都不如!” 年定坤也变了脸色:“若不是见你曾侍奉过我父皇,此时你哪还能在回到内侍总管的位置。” 六喜冷笑:“我要若你顾念,恐怕连命都没了。现下,你便是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老奴便是要在这位置上坐的稳稳的。” 年定坤冷哼一声,虽伤人,倒也是实话。不过这一下,便是连本来可以自欺欺人的资本也没了。 六喜公公又故意伸出手拉着年定坤的手,还在上面摸了一把,翡翠急的拿手拍掉了六喜公公的手:“放肆!” 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年定坤似是气急,拂袖而去。 翡翠急步跟上,回头时终是没能忍心再瞪六喜公公一眼。六喜也不言语,只是亦步亦趋地跟上,而宫女队里,领头的一人却微微的笑了 正文 第十三章 昏暗的灯光光下,一个身影闪进摄政王府,打更的人看见那抹身影,吓得跌坐在地上,此时打更的灯摔在地上。烛火翻了,一下升腾起一片火光。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淹没在夜幕中。 摄政王的书房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的,窗棂上忽然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像是凭空出现的鬼魅一样。 摄政王缓缓抬起了头,却仍在继续手下的动作。 站着的黑衣人身材纤瘦,说话的语气也跟女人一样,但却有一股子历经沧桑的沉静:“六喜和年定坤今日在您走后便吵了一架。” 摄政王微微一顿,继续落完最后一笔:“鬼面,你说,是真是假。” “鬼面只负责办事。” 摄政王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尴尬或愠怒,只是轻笑了一声:“是真是假不重要。”他低头看着墨迹未干的纸,缓缓念出上面写的:“狡兔死,良狗烹。” 鬼面也看着纸上的字迹,默然不语。 摄政王似乎也甚感无趣,看向鬼面:“无事便退了吧。” 言之晚上再听到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总感觉怪怪的,晚上边拉了小厮在院里坐着。 甚感无趣,便在一起玩酒九。 一阵风声呼过,小厮的脸白了一白,言之看他久久不出,便催促道:“快点。” 小厮哆哆嗦嗦的说:“小王爷,咱别玩了,小的刚刚见了鬼了。” “瞎说什么!”言之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说不定只是一只枭。” “小王爷,是真的,小的眼睛在几个兄弟中是最为好的,说句夸张话,都没看错过东西。”小厮急的都要“天打五雷轰了”。 言之看了他一眼:“真的?” “千真万确!往摄政王的书房方向去了。” “正好,小王深感无聊,咱们便去见识见识你看到的鬼。”言之有些开玩笑的逗小厮。 小厮不敢拦言之,只说:“小王爷别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 言之只笑着说:“看看又有何妨?别絮絮叨叨的跟个小娘子一样,不像话!” 小厮都快哭出来了:“主子,咱们回去吧。” 言之看看他抖的跟筛糠似的腿,终是皱了皱眉:“别废话,这毕竟是我摄政王府,还是父王的书房,又何惧?” 小厮虽还是哭丧着脸,但还是不敢违逆,哆嗦着跟上了。 穿过一条条回廊,小厮不时插上几句:“小王爷许是我看错了,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的东西?” 见言之不搭理,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瞎了我这双狗眼,看了不干净的东西。小王爷,你看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小的看错了也是十有**,咱们回去睡吧。” 言之终于忍受不了了,转过身看着他:“你消停一会,行不行!” 小厮拿手连连用手拍着嘴,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 小厮忽然发出一声惊叹:“摄政王这么晚了还在批公文,小王爷,你可摊了个好爹。要是在我村里” 言之默默的扫了他一眼,小厮立刻停下絮叨,默默地用手拍着嘴。 正文 第十四章 父王这个时候怎么还在书房,好像从来都没听父王提起过。可是父王不是每天都在母亲的房里宿,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父王晚上不在卧房,这倒是蹊跷。 言之对小厮摆了摆手,猫着腰示意他跟上,小厮本想再小声说些什么:“小王爷” 被言之回头一瞪,一下子噤了声。 猫着腰蹲在门旁的树丛里,屋里分明有一个女人站着,却是默然不语。 等了一会,小厮拿手点了点言之,却被言之用手肘狠狠顶了一下,终于安生了 只听父王的声音不是很真切地传来:“无事便退了吧。” 言之不禁有些懊恼:怎么,刚来就结束了。 那个女人没有答话,像一阵风吹过,言之还未回过神来,书房的门就“吱吖”一声被打开了。言之瞪大了眼睛看着出来的人,风吹着叶子“簌簌”的响,甚至有几次都浮现了那个女人的下巴。就在言之的心感觉跟猫抓的一样难受时,一阵大风拂过,那个女人的脸毫无预兆地暴露在寒风里。 言之怔怔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说是鬼也不为过,整张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刀痕,凌厉的,曲折离奇的,刀痕边缘还泛着诡异的红色,整张脸跟鬼画符一样。 女人缓慢的拉起披风的帽子,自若的向前走去。早已经吓傻的小厮,在她拉起披风帽子的那一刻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幸好被言之给捂住了嘴,只委屈的发出呜呜声,手指颤抖的指向女人。 好像也不是“幸好”,言之看到女人阴翳冷淡的看着他们,后颈的汗毛竖起了一大片。而一旁的小厮脑袋一歪,晕了…… 女人在看到言之时,像是有些怔忪,缓步走向他们,言之想,若是她距自己只有两步之遥,便喊父王。 但是女人却停下了,有些无措的想摆出柔和的表情,最后却是无用。只是朝他摆了摆手,挤出一个很标准的笑,虽然脸上的刀痕也因为笑而变的极度扭曲,却多了几分平常女子的温婉,少了几分戾气,女人很细很细的打量着言之,言之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 女人也似是意识到了,有些悲凉的笑笑,一只手摊开,另一只手只伸出两根手指头,作走路状,然后又把中指放在唇上。 言之此刻发现她的眼睛格外的漂亮,像是会说话一样,亮晶晶的。 言之点了点头,拉起了小厮,准备背走。女人连连摆手制止了他,言之停下来看着她,默然无语。 女人指了指他背上的小厮,又指了指自己的背。言之会意,放开了拉着小厮的手。女人虽然瘦弱,可却因为有一身功夫的原因,轻易的背起了小厮,走路的时候竟如风带过一般,无声无息。 到了言之的房间,她把小厮放下,然后直接从窗棂越了出去。等言之后脚跟进来的时候,只剩下晕的七荤八素的小厮躺在他的床上。 正文 第十五章 那个哑女人真是诡异,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太复杂了,不知道在表达着什么。因该是父王的手下吧,一般哪个权臣家中没有个这样神秘的手下,呸呸呸,定是陪阿坤那个不正经的看这些书看多了,还什么想象是现实的延伸。 言之虽感到疑惑但也不再想,看着床上那个晕的不省人事的小厮,踹了他一脚。小厮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声:“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言之发出一声轻笑:“滚回你的厢房去,像不像个男人。” 小厮这才猛然睁开眼睛,眼珠骨碌碌的打了个转,才一下子坐起来,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 言之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还不快走。” 小厮跳下床,对言之有模有样揖了一揖:“小的这就走,多谢壮士。” 言之做势要踢他:“还贫。” 小厮一溜烟就跑了,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好早,翡翠就来侍候年定坤穿朝服。本来以为光是叫年定坤起床就要费好一会儿时间,打开门,却看到年定坤正坐在床上,看见她来了,转过头看着翡翠。 翡翠拿下朝服架上的朝服,准备给年定坤套上,年定坤却抬起头看着她:“翡翠,你看到我的玉坠子了吗?” 翡翠立刻就明白了是哪个玉坠子,殿下满月时通常都应该打一个金的,可皇上却给殿下打了个玉的。但是,这个不是殿下天天带着的吗?怎会问她,莫不是,丢了! 有了这个认知,翡翠放下朝服,惊叫出声:“丢了!” 年定坤被她吼得一愣,往后退了一下:“就是昨天洗澡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叫你先去睡觉了,便没叫你。” 翡翠急的跺起脚来:“这可怎么办!”转而嗔怪的看向她:“殿下,你也太不小心了。” 年定坤失神地摇了摇头:便是有关父皇母后的都留不住吗? 看翡翠急成那样,年定坤强笑道:“丢了便丢了,还为丢了的死物让活着的人难过,岂不是大大的损失了。快给我穿朝服,准备上朝吧。” 翡翠嘟囔道:“可是那是皇上皇后给你在满月打的长命锁,天下仅此一件。” 年定坤有些无奈的说:“翡翠。” 翡翠不再说什么,把朝服套在年定坤身上,一一穿戴好,走出殿门,就看见六喜公公正在门旁候着。见年定坤出来,领着一大波宫女太监跟在年定坤后面。 可惜了,真正伺候年定坤的却只有一人。 走到大殿,见群臣百官已在殿下围着摄政王说着什么,熙熙攘攘样子颇为热闹。 见年定坤来了,为了巴结摄政王,竟无丝毫平息的样子,年定坤看见摄政王在人群里挑眉看她,样子颇为嚣张,年定坤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像是戏外人一样悠闲。 摄政王似乎对对手是个孩子也感到无趣,手挥了挥,百官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十六章 朝会开的很敷衍,倒真像是把年定坤当个六岁的懵懂顽童,看着底下的朝臣交头接耳的大谈这次的水利工程,却都只是故作姿态的卖弄学识,年定坤拍了一下案几:“朝堂之上,岂容尔等如此喧哗!” 朝臣片刻之间就安静下来,像是没想到这个未及暨的女帝竟会出声打断他们。但迫于年定坤毕竟是个皇帝,以刚刚摄政王暧昧不明的态度来看又不好判断,朝臣竟一个个都不敢多说了。 年定坤趁势继续说:“诸位爱诸位爱卿说了这么久,可讨论出来了谁的治国之策最好。” 一位双颊凹陷的山羊胡子走了出来:“臣以为今年应以疏代堵,将一块土地划为蓄洪区最好不过了,这人选,臣以为今年探花及第者陈柏最好不过了,可谓年轻有为。” 年定坤冷笑,怕是想公报私仇吧,再说这以疏代堵定然会淹没很多良田,届时,引起农民起义,这陈柏就是那众矢之的,大禹的治水之策到被他给白白糟践了。 年定坤却恍若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很是疑惑的看向陈柏:“爱卿以为呢?” 陈柏出列,一揖,却未看李尚书一眼:“臣以为,李尚书的提议有很大的问题。” 年定坤笑了:“哦?看来不仅是问题,还很大啊。” 李尚书慌忙地抢话:“皇上,陈探花分明是对臣刚刚提议让他去治水对臣心怀不满,蓄意报复。” 年定坤笑看着他:“李尚书大殿之下,竟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虽是笑着,但言语间以有显而易见的凌厉。 李尚书此时此刻竟忘了龙椅上的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年女帝,一个哆嗦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确实该万死。 年定坤看向陈柏,示意他继续说。 陈柏一揖:“臣以为,若是疏,必定要淹没大量良田,百姓们没饭吃自然就会引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名为治水,却于国于民不利。应建大坝,征用周围劳动力,但也给予一定俸禄,这样也不会让天下人议论。” 最后,似是故意看了李尚书一眼,陈柏继续说道:“臣并非想公报私仇,只是这提议确有所不妥,此次既由臣提出自然是臣去办较为妥当,还请皇上恩准!” 年定坤本想让李尚书去的,但国事毕竟是国事,若是让李尚书去,自然舒畅,但以李尚书的人品,怕是要从百姓身上扒层皮不可。 于是,年定坤点了点头:“即是如此,便授予陈柏五品治水巡检的官位。”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但年定坤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治水确实不是份好差事。 陈柏只是一揖:“臣遵旨!” 其实他去治水也好,以这样的性子,在现在的朝廷里怕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六喜公公很见眼色的喊道:“无事退朝!” 底下没有人再说话,年定坤站起来往侧门走了。 走了有一段距离,翡翠有点兴奋地说:“皇上,你今天的样子太有气势了。你没看摄政王的脸色,自以为深沉,黑的跟锅底一样。” 年定坤听着她的形容,微微笑了起来:“是吗?” 翡翠又有点疑惑地说:“可是,皇上你不是常说厚积薄发吗?” 年定坤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要是厚积到让支持你关心你的人都失望了,那可是得不偿失了。再说左右摄政王就是不想让我坐在王位上,你就是厚积了又如何,过头了人家还以为你傻,偶尔露露爪子也可以。” 翡翠很崇拜的看着年定坤,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说:“完了,忘了六喜公公还在了,都怪翡翠嘴快。” 正文 第十七章 年定坤侧身看了一眼六喜公公,笑了笑,对翡翠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趁翡翠失神之机缓缓的摸了一把翡翠的手。翡翠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失了语。 年定坤一把把她的手甩掉:“笨呐……” 翡翠反应过来,二话没说就直接跪了:“皇上的恩宠,翡翠福薄。” 年定坤斜眼喵了她一眼,有意逗他:“朕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 翡翠瘫坐在地上:“皇上” 一副十足十被强了的样子,年定坤忍不住放声大笑:“翡翠姑娘现在该领恩不是?” 翡翠迷惑地抬头看着她,然后猛然反应过来,站起来气恼的跺脚:“吓死翡翠了。” 年定坤问她:“明白了?” “明白什么?”翡翠还是很茫然。 年定坤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既然不明白,我就给你开开窍。” 翡翠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很兴奋的说:“翡翠知道了,皇上是在试探翡翠对你有没有非分之想!是不是?” 年定坤的青筋直跳:是个头! “你当我是你吗……” 翡翠听了,有些委屈的低下头:“那还能是什么?” “你手里攥着什么?” 翡翠低头看了一眼:“诶呀!皇上,你的帕子刚才不小心放我手里了。”然后很认真地叠好,递给年定坤,笑嘻嘻地说:“皇上,你的帕子每次都弄得乱乱的,看,翡翠把它叠好了。” 年定坤看着那个在风里微微摇曳着帕子后不时露出翡翠笑的灿烂的笑容,终是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声:“唉,送你了。” 翡翠跟在年定坤后面,疑惑的说:“这本来就是翡翠给你绣的,你是不是嫌翡翠绣的不好?” 年定坤顿了一下,伸手将那个帕子又拿了回来。 翡翠委屈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若不喜欢,何必勉强,翡翠再绣就是了。” 年定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会这么麻烦? 年定坤转过头,拉着她,笑靥如花:“怎么会呢?”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皇上,你又何必对翡翠不真诚。” “”做人好难 年定坤干脆转移话题:“老师什么时候到?” “哦。”翡翠想了一下:“就是辰时的时候,还有,小王爷也跟你一起学。” 年定坤有些高兴地说道:“总算摄政王做了件大好事,快领我去。” “是!”翡翠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原来是到父皇的寝宫,不,现在应该说是她的寝宫了。走进内殿,年定坤问到:“那我那昭华殿怎么办?下令下去,可万不能让人动。” 翡翠有些为难道:“皇上还是别下令了,现在摄政王故意找咱们不愉快,你不提,他或许也就想不起来了。” 年定坤怔了一下,苦笑道:“一时高兴,朕竟忘了,就按你说的做吧。”末了,年定坤又有些落寞的喃喃道:“权利,果真是个好东西。” 翡翠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见年定坤重新露出了欣欣然的样子,对着翡翠说:“咱们进去吧。” 翡翠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已经勉强的很难看的笑容,抿了抿嘴,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面前的人虽然落魄,但自己总不知还能帮到她什么,她总能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自己只能默默地守着她。 正文 第十八章 年定坤一走进大殿,就已经看到言之哥哥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了,对着言之笑笑。跑到言之旁边,一屁股坐在言之旁边的垫子上。 翡翠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年定坤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她,翡翠指了指殿里最中间的位子:“你的位置在那里。” 年定坤笑嘻嘻地趴在言之的肩膀上,伸出手挑了挑言之的下巴,惹得言之微微躲了一下。 “我就是想跟言之哥哥一起坐,等会儿,再与老师说一下不就行了吗?” 言之听了,还是忍不住腼腆的笑笑:“不要乱说。” 年定坤有些气恼的坐直:“口是心非!” 言之微微笑着说:“你知道就好,还是坐好。” “好啊,还承认的这么坦然。还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年定坤停顿了一下,笑到:“言之哥哥,你好有内涵啊,说话还转几个弯,阿坤刚刚差点没,嗯”没反应过来。 看着言之笑的和煦的样子,年定坤也嘻嘻笑着,还是没脸没皮的坐在言之旁边。 老师很快就进来了,看见年定坤坐在言之旁边,有些鄙夷的哼了一声:“臣请皇上上坐。” “若朕不愿上坐又如何?”年定坤有些挑衅的看向老师。 白胡子老头捻着胡须,也没想象中的愤怒:“皇上可知尊师重道四字?” 年定坤反问:“老师可知君为臣纲?” 白胡子老头的捻着胡须的手顿了一下:“皇上既叫我一声老师,可知臣刚刚在教你如何坐,不知礼,又怎能坐的稳这天下!” 年定坤轻笑了一声:“听老师的意思,竟是有坐这天下的意思,不然又怎深谙这为君之道。” 老师的脸涨的通红,年定坤有些想笑:先前不是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吗?竟连这点言语都受不住吗? “既无坐天下之意,便知君为臣纲,为天子授业,老师只需倾囊相授,至于其他,朕自有定论。” 年定坤收了架势坐回言之身边,对翡翠说:“叫人再设一张桌子,以后,我便都坐在言之哥哥身边了。” 翡翠面上还有未退的喜色,福了一福:“是,奴婢这就叫人去。” 两个宫人在离言之不远处放了一张案几,年定坤把手放在膝上:“老师,可以开始了。” 白胡子老头径自拿出一本书念到:“拿出淮南子,翻到中篇六卷。” 年定坤和言之翻书的声音停止后,老师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起来了:“南隅有神童,六岁识万字……” 年定坤听的甚为无趣,在脑袋昏沉反复挣扎后,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张白纸,想了些许时候,提笔画起来。 没过一会儿功夫,纸上就跃然呈现一个难以辨认的人脸,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是个人脸,不过是倚着有一对眼睛,一双耳朵,一张嘴才辨认的出来。 年定坤在底下写了一排小字:言之哥哥,阿坤给你画的像像不像啊? 然后吹了吹,待墨迹干后,年定坤把纸揉成团扔向言之的案几上。 正文 第十九章 张开的书上忽然出现一团纸,言之转头看向年定坤,年定坤却在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书。 言之无奈的笑笑:以她的性子,怎么看,现下怎么都不会好好的听夫子讲课。 打开纸团,跃然纸上的是一张眼睛大小不一,大嘴招风耳的形象。再展开,底下还有一排小字:言之哥哥,阿坤给你画的像像不像啊? 见字如面,言之甚至可以想象到,写的人在写时自得顽劣的样子。 面前却突然伸出一双手将画硬拽了过去,言之不动声色的把最末尾的那几字给撕了去。 老师拿着那张纸,有些得意的说道:“小王爷是大梁最负盛名的神童,丹青也是一流的,这如此拙劣的画恐怕不是小王爷画的吧。” 虽是对言之说的,老夫子却看着年定坤,眼睛跟蛇遇到猎物一样跃跃欲试,就只差再邪性的吐着蛇信子了。 年定坤早看不惯老夫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怎么会不知道,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恐怕就谋划着怎么找她的茬,好跟主子交差了吧。至于这个夫子,她之前也听人说过,学识倒是渊博,就是人品不咋地。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年定坤也不是装傻充愣的人,刚想说是自己画的,就听到言之说:“这确是小王画的,只是小王觉得虽不合大流,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老师觉得可是?” 别有一番风味…… 年定坤听到这几个字忍不住双肩抖动,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却被老夫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课堂之上,哪容如此放肆!”转脸又面脸堆笑地看着那幅画,极认真地拿在手里“赏玩”了一会儿,煞有介事道:“是老夫眼拙了,竟看不出这画其中的意蕴深远,粗看乱作一团,细看,到别有洞天,老夫今天可是见识了,竟有生得如此仙风道骨之人,确是幅不错的画。” 年定坤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笑的只看见嘴张着,竟笑的发不出声来了,肚子一抽一抽疼的难受,却又不可抑制。 言之看她那样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但声音仍是很平缓沉稳:“老师确实眼拙,学生画的不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而是园林里的一面墙,不过是中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圆窗,窗里是园里各色繁花。” 老夫子脸色变了变,难看的紧,但还是:“呵呵。”干笑了两声:“是老夫愚钝,小王爷可谓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呵呵。” 言之继续说:“老师可知这诗的意境?” 老夫子已是紧张的拿袖子拭了拭汗,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可是,管中窥豹之意?” 言之这下很是为老师高兴地说道:“正是!” 老夫子松了口气,但听到言之说正是时,又狠狠地噎了口气,这不是明里讽刺他学识吗?猜了这么久,竟只答对了一个。 “学生看到现下,有好多管中窥豹之人自以为看到了机会,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个遇到个大风就一边倒的墙头草。学生委实感到恶心,故作此画来讽刺。” 老夫子脸色大变,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骂吗? 正文 第二十章 看到老夫子涨的跟猪肝色的脸上艰涩的露出一抹笑,艰难地说:“小王爷可真谓是忧国忧民思虑甚周。”年定坤只觉得他像是被凭空破了一盆脏水,刚想抬头骂去,却是发作不得的为难。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 饶是老夫子是个脸皮厚到极点的人也受不了如此攻势凌厉而又频繁的侮辱,偏偏还指桑骂槐,令人发作不得。 最后,老夫子终是脸色酱紫的摔门而去。 年定坤在老夫子摔门而去后,拉着言之的手来来回回的晃动,笑到:“言之哥哥,你刚刚好男人。” 言之虽是笑着,但声线还是平稳的:“在你眼里,言之哥哥就这么丑?” 额 年定坤笑嘻嘻地笑着,故意打哈哈:“这不是一幅意境深远的园林画吗?阿坤早看那老头不舒服了,所以就借管中窥豹之意讽刺,阿坤很聪明吧。” 言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家阿坤还真是聪明。” 年定坤接受的坦然:“多谢!” 既然老师都走了,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年定坤拉着言之说:“言之哥哥,阿坤带你去逛逛。” 言之没说话,但还是被年定坤推搡着去了。 罢了,老师也被气走了,今天早上怕是要闲了,随她去吧。 翡翠先是见老夫子从殿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嘴里还喊着:“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此等学生乃社会之流毒,又何况身居高位也!” 正在疑惑着,就见年定坤偕着小王爷有说有笑的从殿里出来,忙赶上去问:“皇上,刚刚夫子他” 年定坤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不过是个迂腐又人品极差的一块腐肉,提他做什么。” 翡翠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着实可爱的紧。 年定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答:“管家婆,这就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六喜公公远远的站着:咱家委实不着急 见翡翠不动,年定坤拍拍她的脸:“别急,一切我自有打算。” 翡翠这才委屈跟在年定坤后面,往御花园走。 年定坤一边走着一边与言之说笑着,显得颇为和谐惬意。到了御花园,只吩咐翡翠让人上一点糕点和茶,便在凉亭里与言之下起棋来。 年定坤边吃着糕点,就着茶与言之下。 一看棋局不对,忙把自己盘里的最后一点点心吃了,猛就一口茶,模模糊糊地对言之说:“言之哥哥,你的糕点给我一点吃。”说完未等言之回答,就急急忙忙的把手伸过去,宽袖拂过棋盘,一下子把棋盘打乱了。 年定坤拿着糕点,似是恍然发现:“诶呀,看我,把棋局都给打乱了。” 言之无奈的笑看着她,把她手里的糕点拿过:“吃不下,就给言之哥哥吃。” 翡翠在一旁嘟囔着:“皇上,你耍滑头。” 年定坤就了一口茶,说:“内外都是棋,棋局又不拘泥于这小小的四方台上。”人若有心让你赢,为何不赢? 正文 二十一章 翡翠小声说了一句:“这哪叫赢。” 年定坤听到了,对着言之狡黠的笑了笑,高深莫测的说:“若只是放眼于这张小小的棋盘上,看似赢了,实则输了。为何说格局要大,格局不就是棋局嘛?” 翡翠嗔道:“什么大棋局,小棋局,奴婢都被皇上给绕的乱乱的,还是别消遣奴婢了。”年定坤笑到:“还不快再让人上点,朕的糕点都吃完了。” 翡翠如获大赦,福了一福:“是。” 年定坤与言之听了,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正要与言之在下上一盘,却听六喜公公说:“闲杂人等,不得皇上传召不得入内。” 年定坤转头看去,亭下那侍卫听了六喜公公的话只是不语,但也未曾离开。 侍卫?不对,这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把嘉年给忘了。 年定坤对六喜公公喊道:“慢着,朕可能前些天遇到点事,正是这侍卫帮的忙,只是无以答谢,朕看他一身功夫着实俊俏,便教他来找朕。竟忘了跟他说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今天正好碰到,正好巧了。” 六喜公公听了,佛尘一挥,驻守在亭下的侍卫马上就放行了。 嘉年走上亭子,走进了,年定坤才见他似乎是黑了些许,偏偏还黑沉着一张脸,分明写着:我不高兴! 年定坤看着想笑,但也确实笑了出来:“嘉年,几日不见,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嘉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皇上想知道?” 年定坤很识相的转移了话题,对着言之笑道:“来,言之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嘉年,他打架可厉害了。”上次追我追了一条街 言之重复了一句:“打架?阿坤,你是不是想说功夫?” 年定坤拍了一下手:“哎呀,看我这脑子,就是功夫!” 翡翠在一旁立着,也已经看出自家皇上分明是想说“打架”的,又何况嘉年呢? 言之看着年定坤故意打哈哈的样子,也笑了。 正好一旁的宫女重新又上了两份糕点,年定坤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嘉年:“坐吧,你都站了许久。” 又很殷勤的拿起一份糕点给嘉年:“这个很好吃的。” 嘉年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不是没吃过。” 翡翠和言之看到年定坤吃瘪的样子,都忍俊不禁,这侍卫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他家向来不正经到让人切齿的皇上都吃瘪。 年定坤愣了一下,把糕点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很是语重心长的说:“下次想吃别去偷,我知道你功夫好,但这毕竟是人品问题,马虎不得,想吃只管和我说,我跟翡翠说一声,也省的你麻烦不是?” 翡翠就知道谁也别想占皇上口舌上的便宜。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玩笑话说完了,过完了嘴瘾,年定坤擦擦嘴。对嘉年说:“我会叫六喜公公跟禁卫军那边的人说一声,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侍卫吧。” 嘉年点了点头,露出到这以来唯一的一抹笑。年定坤看着他笑,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终是没能戏耍多久,摄政王府的人就来了。 摄政王竟让他身边的贴身侍卫锦丰来了,可见她这个名义上的义叔父是多怕自己流毒天下啊。不对,哪怕流毒天下,只要不流毒他摄政王府一草一木就行。 锦丰附耳与言之说了几句,就见言之站起身来对年定坤说:“阿坤,言之哥哥还有事,先走了。” 年定坤笑着说:“既然有事,赶快去吧,要耽误了就不好了。” 看着言之匆匆离去的背影,年定坤的笑容渐渐的冷了,收敛了,冷哼一声:“走吧,回太明殿。” 摄政王府里传出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吼:“你长本事了,本王给你找了现下京城数一数二的夫子,你竟在课上出言讽刺。” 言之额上的血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流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对阿坤不好。” 摄政王怒气更盛:“阿坤?那个小杂种你管她作何?” 言之缓缓地说:“如此小人,恐怕父王不是看重他的学识,而是他可为你所用,臣服于你罢了。” “你如今本事到见长了,竟敢和父王犯呛。”摄政王气的左右看着找个物什可来打言之,门外忽然冲进一人,素衣宽袍,口里大喊着:“王爷!” 一进来却不是跑向摄政王,跪在言之身旁,手指颤抖着,终是忍住没有抚上言之受伤的左额,泪水毫无预兆的就盈满了整个眼眶,哗哗的往下流,喊着:“娘亲可怜的言之,怎会被打成这样?” “娘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病秧子,一个胳膊肘子往外拐。”摄政王怒极:“来人,还不给本王把王妃拉开。”拿着木杖双手颤抖,作势要打言之。 摄政王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慌忙的爬到摄政王脚下,竟忘了地上还有瓷瓶的碎渣子。言之不忍,忍不住喊到:“娘亲!” 摄政王妃只恍若未闻,抱着摄政王的脚哭到:“言之不懂事,是我这个娘亲的错,稚子顽劣,还请摄政王容我教导教导,总好过王爷动气,不值当。” “言之是我大梁第一神童,将来也是要接本王的班,本王将路都给他铺好了,不孝子竟对本王诸多不满。慈母多败儿,还不快退下。” 摄政王依然手里拿着木板,五尺来长,看着着实吓人。 摄政王妃却继续哭到:“言之不明白王爷苦心,是言之的不是,但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完完全全,平安喜乐的。王爷的一番苦心,想必言之事后去想定能想通。”摄政王妃又转头看向言之,泪眼婆娑的问道:“是吧?言之。”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言之看着摄政王妃朦胧的泪眼里带着期许的光芒,终是不忍,点了点头:“是。”摄政王妃抬起头看向摄政王,有些急切的说道:“你看,孩儿都已经知道错了,还请王爷消消气。” 世人都只道摄政王是个顾家专情的好男人,竟不知不过他是个人情淡薄,疏于男女之事的人。 摄政王顿了一下,终还是扔下手中的来尺长的木板,哼了一声:“罢了,到院里蹲马步,晚上不许吃饭!” 见摄政王妃还抱着自己的腿,拉起摄政王妃,看向大婢女:“还不快把王妃带回房里,让御医看看。” 婢女红鸾道了一声:“是。”福了福身然后与身后的两个长得甚为稚嫩的小丫头托着摄政王妃回房。却见两膝与手肘手掌上还有着碎瓷片,涓涓的流着血,红鸾叫了两个小厮去抬个担架来,才把摄政王妃给抬回了落雨轩。 待摄政王妃被抬走后,摄政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跪在地上,一脸狼狈,但仍处之安然的言之。 摄政王的声音变的阴冷的可怕,这全然是已经拿下一切面具的,那个身高权重,权倾朝野的权臣。 “言之,你以为本王现在不杀她是因为我杀了自己的义兄而对他心存愧疚,还是因为她与你之间那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情谊。你知道父王不是这样的人,本王不杀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没有危及到本王的利益和人。本王并不想做皇帝,所以让那小崽子在那个最张扬,最高的地方坐着,也无所谓。”摄政王转过身,忽然离得很近:“你说若是刚刚即位没几个月的女帝暴病而望……” 言之的脑里便只回旋着摄政王最后的那几个字,惊得抬头看着他。 摄政王的眼色却更难看,深沉了。却没有言之想象中的,对他的鄙夷,只是很难看。 “那本王便会成了众矢之的,有心之人会借机谋反,清君侧,本王自然不会杀她。只不过,是暂时,至于她能不能好好的活着,全看你,言之。” 最后那几字摄政王咬的格外紧,言之愣愣的跪在原地,他知道父王是个权臣,却未想到,自己关心则乱,竟连这点都想不通。明明是对着自己还未弱冠的儿子,摄政王却不知为何,竟将这其中一一利害关系都与他说,或许是太寄予厚望了吧。 摄政王看达到了自己满意的效果,大步走出客厅。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刺眼的光芒,生生灼痛了言之的眼,也如烙印般的痛苦,让他真真切切的记住这一刻的所有。 从烈日炎炎到日渐黄昏,再到星辰微露。小厮已经看着小王爷在这扎了一下午的马步了,还不是很健壮的体魄,看着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 小厮有些百无聊赖的说:“小王爷,咱回去吧,王爷只说不吃晚饭,你看现下,都要出星星了。” 言之不说话,仍是站的笔直。 小厮低下头发着牢骚,也没指望言之回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王爷也真是的,不就是调侃了老师嘛!再说那些腐话,要不是一般人还真听不下去。唉!你说,真是”小厮发出一声呼唤声:“红鸾姐姐你可到了,您来了,不就是王妃来了嘛!” 红鸾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很高兴,有些嗔怪:“你看你,都把我说老了,我不过才及笄之年。” 看见言之仍在扎马步,红鸾怪罪道:“怎么小王爷还在扎马步?”未等小厮回答,便已拿出了帕子在言之脸上小心的擦拭起来,小厮看着撇了撇嘴:且不说出身,便是年龄也想觑觎我家小王爷。 言之闻到帕子上浓烈的脂粉香,蹙了蹙眉,阿坤身上从未有这种味道,那是什么味道呢?言之想的心惊,不动声色的挥开她的手:“回去知道怎么跟王妃说,不必我一一教你了吧。” 红鸾福了福身:“是。”却还是不走,小厮在心中骂道:莫不是还想做什么,竟敢打我家小王爷的主意。言之也觉得烦,对红鸾挥了挥手:“还不快回去复命!” 红鸾臊的脸连着耳根子红了一大片,这不是明摆着在赶人走了嘛,简直再直白不过。 红鸾是摄政王妃面前的大红人,掌事女婢,哪受过这等侮辱,偏偏一旁的小厮还要笑不笑的,瞪了他一眼,连礼节也忘了,疾步小跑出木又院。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完全失了平日的嚣张跋扈。 小厮在院里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岔过气来。 却听言之问道:“这院子为何叫木又。” 小厮停止笑,但声音由于笑的太过还是忍不出的颤抖:“小王爷糊涂了,这不是取自枯木又发一春的意思吗?当年,小王爷出生正逢饥荒刚过,摄政王心系天下,故取名为木又院,不正应了这枯木又发一春之意嘛。” 言之没有说话:枯木又发一春?哼,恐怕是权吧。父王那个时候就有权倾朝野之意了嘛? 又想到红鸾,言之皱了皱眉:这样心思叵测的人实在不应该在母妃身边。 言之转头问小厮:“那红鸾侍候我母妃多久了?” 小厮想了想,道:“倒也不久,可能是小王爷没注意,红鸾姑娘开春就来了。说起来,这红鸾姑娘还是您的远房表姐呢。最近倒是颇得王妃喜欢,可嚣张了。” “就说是我的话,跟母亲说:让她回去吧。”末了,还是加上一句话:“顺便跟我母亲说一下,这个红鸾别有用心。” 小厮早看红鸾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个远房表亲的关系,两面三刀,人前人后,脸换的都没她快。 当即就答应道:“好,择日就去办。”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夜幕降临,墨蓝色夜空下的梁朝却是掩藏了最黑暗的一面。 倒是有一件事值当讲,却说在这十里长安街上的打更人莫名死亡,先是嘴里不住的吐着白沫,念叨着:“罪过罪过,这便是我的报应,遇了鬼。”次日便蹬腿就死了,这邻里之间便传开来了:李家的当家人,李四,便是赚了买卖人命的脏钱。摄政王府正气太盛,变为那些恶鬼冤魂伸冤,这李四便是夜里被恶鬼缠身,不日便死了。 四里八乡的人都说,这天上的神仙,都看到了这大梁朝的摄政王为国为民,一心扶持已故昭华帝的孤女,是以摄政王府正气过盛,连着一旁的地价都涨了不少。这大梁朝最贵的地竟不在皇宫旁,竟是在这摄政王府旁。 这长安街上又新来一打更人,是个老实人,却又胆子小,偏生又是个穷货,不得已,才做了这长安街的打更人,每每路过摄政王府,便嘴里不住的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便是把会念的,能念的都一股脑念了出来,还手里不断的捻着珠子。 在房顶上穿梭着的黑衣人冷眼俯瞰着底下闭着眼睛打更的人:蠢货,闭着眼睛走路,当然不会看见她,自然也就不会被吓死了。 再次蹿入摄政王府,在屋脊上走着,最终还是到了那个人的书房。 扔了一个十字刀,在门口守卫着的锦丰很快侧过脑袋,十字刀插在他背后的木柱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锦丰拔出刀,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对着书房里说了句什么,便退下了。 鬼面人从屋脊上站起,提气几个纵跃,便到了书房门口,打开门。 摄政王还站在那里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等到鬼面把门关上,才说:“凝烟。”鬼面听到这个称呼,顿了顿,眼眶一下泛红,这一刻恍若隔世。 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王爷忘了,鬼面这个名字,是王爷亲自给鬼面取的。” 鬼面说完这话,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道侵袭而来:“你便是宁愿毁了这个让你骄傲的容颜,也要为他守节吗?明明是我最先认识你的,现在除了他死了,其他什么都没改变。” 鬼面在他怀里狰狞极了的面容依然平静如水,听到他的话,轻轻展开一个笑:“你自欺欺人,他没了,什么都变了。” 摄政王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就松了,放开她,很深很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最终还是自嘲的笑了笑:“你以为毁了这个面容就可以阻止我吗?我若真想伤你,你的面容又算什么。” 鬼面也笑了,笑的很悲凉:“你已经伤了我了,你毁了我拥有的一切。” 一切? 摄政王低下头,谁会知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向来意气风发,挥指江山的摄政王竟有如此狼狈,如此可怜的时候。 风止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但还是抬起头露出个笑:“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再叫我声止哥哥好不好?” 鬼面终还是不忍,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年近中年的摄政王风止还是不减当年风韵,棱角分明的脸有一种阳刚之美,也只有阿坤那个孩子才会昧着良心说丑。 风止眼里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从来都平静无边的眼里竟有着点点期许。 鬼面笑了,笑的悲凉:“风止,你还在妄想什么?一个可以因为你连脸都不要的女人,你竟还在妄想。” 风止的眼一下子变的猩红:“你以为把脸划成这样就可以恶心到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低估我了。”说这便狠狠的吻上了鬼面,鬼面也不挣扎,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其摆布。 在风止吻到忘我的竟可以忽略这些不适,一抹咸涩温暖的感觉席卷了整个感官,他顿了下来。 在一阵沉默后,狠狠地转身,在衣摆划过风发出声响中,只听到他愤怒的声音:“滚!” 鬼面一声不吭的走出了出去,除了门的吱吖声什么声响都没发出。 只剩下在昏黄灯光中站着的摄政王风止,在鬼面彻底消失在摄政王府的天空中时,在走了两步后,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架一般,跌倒在地。 挣扎了一下,便趴在地上不再起来。 风止拿出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翻过身来,仰躺在冰凉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放声大笑,笑的悲凉,肆无忌惮。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晶莹泛光的。 而鬼面在听到背后那一声悲凉到极点的笑声后,停在一座屋子的房梁上,仰躺着看向墨色的天空。 她又怎么忍心伤他,可是他杀了自己的丈夫,如不是还有阿坤,她又苟且活着干嘛!可同时,他又是那个为自己情伤的风止,只是再不是顾凝烟的止哥哥了。 她只愿俩俩不再相欠,再无干系。可是那个曾经的京城第一美女顾凝烟,没有了如画容颜,便什么都不是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骄傲跋扈的顾皇后,失了宠她爱他的皇上年曾忆,便失了一切。那个曾经拥有世间最美满家庭的顾凝烟什么都没了,不过是个行走于世间,见不得光的行尸走肉。 顾凝烟脑里不断划过那个初夏,她擦着汗,跟指月抱怨着那些官家小姐见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各种恶心而又虚伪的带着或嫉妒或羡慕的语气奉承或讽刺。 却在翻开一丛花后看见了他不苟言笑的脸,登时就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又对这个奇怪的人感到很有兴趣。 很多人都说过,赞过她的容颜,却只有他的称赞她现今还记得。那时的风止只有青涩,很腼腆的说:“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人了。” 再后来,就是风家被封,男的为奴,女的为妓。她当时就想到了那个花下的男孩,不住的要求父亲把他带到顾府,这便是错误孽缘的开始…… 再后来,年纪轻轻的梁王年曾忆起兵造反。顾家做了梁王造反的内应,可惜了,事情败露,顾家被抄。风止带着她从危机四伏的京城逃到梁王军营,顾念父亲的牺牲,她做了梁王身边的贴身女婢,还跟他学了一身功夫。时至今日,顾凝烟都没见过比年曾忆更风华绝代的人了…… 可如今,她是鬼面,失了年曾忆,她便不是那个传奇骄傲的顾凝烟。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翡翠,近日里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年定坤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诸子百家学说,最近,老师在教这个。年定坤虽不喜这类书,但还是以为多做了解的好,她还是比较喜欢史记,孙膑左传之类的。 至于为什么会看这类书,还不是因为老师被换走了,来了个新的老师虽然严厉,但还算是不偏不倚。 翡翠笑道:“皇上,最近还真有件稀奇事。” 年定坤还在百无聊赖地使劲翻书,把纸页翻得哗哗响:“说来听听。” 翡翠难得露出一脸诡秘的神色:“这长安街上最近死了个打更人。” “这有什么好说的。”年定坤有些不耐烦地答道。 翡翠有些着急的跺脚:“你别急嘛,我才说了个开头。” “行,继续说吧”还没等翡翠继续开口,年定坤又接到:“说重点啊。” 翡翠急的跺了跺脚:“皇上,你仔细听翡翠讲嘛。” 年定坤摆了摆手,笑笑:“好,听着呢。” 翡翠摇头晃脑地讲了起来,那样子还真像个说书人:“话说,这打更人死的可离奇了。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这打更人走在路上,忽然跌了,连手里的灯都跌在地上,燃了起来。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年定坤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腿:“看到了什么?” “赫死人了,打更人在一座座楼宇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在飞来飞去。” 年定坤白了她一眼:“那是轻功。” “对,轻功。当夜风撩起那女子的斗篷时,那打更人发出一声尖叫声,你猜看到了什么?” 翡翠饶有兴趣的问道。 年定坤已无意回答,只是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翡翠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那人竟有着鬼画符一样的脸,正当这时,灯火灭了,那打更人赫死了。当下屁滚尿流的跑回家,回到家便生了重病,迷迷糊糊忏悔了好多。原来这打更人竟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帮人贩子贩卖人口,专门望风的。邻里乡亲只说这是摄政王府正气太重,固见了此等无德之人,便变出恶鬼夺了他性命。” 年定坤轻嗤一声:“怕是这等事发生在皇宫,便有人便放出留言说什么,当今圣上不贤,致使皇宫阴气太重,故出了恶鬼。” 翡翠也接到:“谁说不是呢!”接着又嘟囔着:“皇上你可要时时小心,没准哪天摄政王又搞出什么牛鬼蛇神……” 还待要唠叨,年定坤忽然有些疑惑的说:“不过这摄政王也真奇怪,他现在既不需要威信,这舆论的内容也不借机有关皇位。照理来说,他怎么可能会干毫无意义的事,只有一种可能。” 翡翠接了话茬,惊叫出声:“他是为了掩饰什么!” 年定坤露出赞许的目光:“就是这样,他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翡翠,你聪明了。” 翡翠急的跟个炸毛的猫一样:“翡翠从来就很聪明!” 年定坤笑着,明显有些调笑的意味:“是是,翡翠从来就很聪明。” 不过,摄政王这个权倾天下的人还有什么要掩饰呢?要说皇位,现下似乎也不是时机,是要早做准备吗?算了,与其猜测他要做什么,总不会走到他前面,还不如先把自己的局给布好,然后再,请君入瓮。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年定坤的神色在复杂后忽然变的富有神采:“要不,我让嘉年带我出宫,嘉年武功那么好,一定可以在摄政王府旁边隐藏的妥妥的。” 翡翠有些担忧的说:“万一又遇见刺客怎么办?” 年定坤满不在乎的说:“反正,这颗脑袋一直不是很安全,再说还有嘉年呢,怕什么。” 说着就几步走出太明殿门,却见嘉年一身黑衣,未穿侍卫铠甲,坐在院中的小亭子里喝酒。 年定坤走过去,把他手中的酒夺下:“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今天带你去宫外,在人家屋顶上,望月饮酒才叫有意思呢。” 嘉年打了个酒嗝,脸色坨红的看着年定坤,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蒺藜,你骗我,喝酒从来就不好受,还上瘾。不过,我许楠不是活该被你骗吗?”说着,还要抚上年定坤的眉眼。 年定坤照着他的后颈就劈了过去:“好啊,朕待你以真心,还顾你吃穿住行,你他妈连名字都骗了朕三次了,这次连朕都不认得了,还真是酒后吐真言!” 翡翠看着年定坤对着已经毫无意识的嘉年骂,还把人抖来抖去,慌忙止住了:“皇上,就算嘉年不带您去,你也不能这样折腾人吧。” 年定坤头也没回的把嘉年丢给翡翠,翡翠艰难的扶住站稳后,听年定坤泄愤的声音传来:“给他灌醒酒汤,晚上一定要给他灌醒。” 翡翠扶着脸色坨红,已浑然没有知觉的嘉年,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嘉年侍卫,你要是再不醒,翡翠就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嘉年在晚饭之前终于睡醒了,见了年定坤还只是颔一下首,那通身的气派,竟比主子还主子。 年定坤咬牙,面上却只是呵呵的笑了:“睡的可还好?” 嘉年斜了她一眼:“尚可。” 年定坤有些愤愤然:也罢,自然是不能与皮厚之人相计较。这样想着,年定坤脸上慢慢浮现笑意,气竟也消了一大半,只是,这嘉年到底是谁?留在自己这个末路的皇帝身边,年定坤竟可悲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供人企图。 收拾好情绪,年定坤复望向嘉年,却见他黑乎乎的眼睛正一转不转的看向他,下了一大跳:莫不是哪个人的安排吧! 年定坤笑着似无意的调笑道:“朕有这么好看吗?许楠?” 嘉年平静无波的黑眸闪了一下:“皇上自然是好看,只是想是嘉年喝醉了酒,不经意说了我在进杀手这个行业之前的俗名。” 既然他说的毫无破绽,倒也不宜再问,年定坤问道:“你武功如何?” “尚可。” 又是尚可! 年定坤耐着性子问道:“你们武林中不都有排行吗?你就说是中上还是上上等?” 嘉年抬头:“翻墙头的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 年定坤仔细的顺了口气,强笑道:“正好,朕要的就是三脚猫功夫。” 对面的人看到年定坤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微微笑笑:“嘉年原穷尽毕生所学,为皇上效劳!” 年定坤嘴角抽搐:他的毕生所学 这次有了嘉年,出宫也简单的多了。嘉年虽是说是三脚猫功夫,但爬墙的功夫委实练的精的很,哗哗几声便飞出了皇宫。带着她,竟毫无声息的从皇宫里溜了出来。 年定坤念着上次听翡翠说的落玉斋的起酥饼,便先央了嘉年去城中的落玉斋去买起酥饼。 落玉斋的生意很是热闹,翡翠倒也说的一点不差。年定坤拿出手里的一小袋银子掂了掂,笑到:“这下好了,可以边吃边看!” 嘉年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兴冲冲的拿着落玉斋的纸袋子仰头看着他。 忽而听嘉年喃喃道:“愈发不像了。” 年定坤听着奇怪,也不好问,只当没听见,拉了嘉年的衣袖,拽了两下:“咱们快去候着吧。” 嘉年略略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讥讽的说道:“皇上未免太着急了,那黑衣人是深夜来,现在去了,不是喂半夜的蚊子嘛。” 年定坤没有多在意他讥讽的语气,待久了,便也知道这人的性子就这样,说话不留那份颜面,若是给你留几份颜面,倒反是不好了,谁知道是不是诱敌之术,所以只是问道:“你怎知道?” 嘉年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因为我大多就是在那个时辰出来的,再说那打更人,定是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时才看到黑衣人的,不然怎会没有看见打更人落魄回家的样子。” 年定坤微微点了点头:也是,像这样的奇闻,依着老百姓的心理,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翻。可是,嘉年说他大多深夜出来杀人,可为什么那天敢明目张胆的在四里巷追着她杀? 再说是初次见面,自己也不至于哪里得罪了他,在路上看到时,竟不顾暴露身份追了半条街杀她。还是,自己长的不讨喜? 年定坤低下头,略带自嘲的笑了。 嘉年站在落玉斋门口,看她失神,拍了拍她的脑袋:“现下怎么办,都听你的安排。” 年定坤被嘉年生生用身高碾压了,但听着嘉年后面那句话,倒还受用的很,说到:“要不在摄政王府附近找一间客栈住下吧。” “也好。” 也好?这分明不是块侍候人的料 年定坤垂了眉眼,跟着嘉年继续往前走。 在摄政王府旁边找了一处酒楼,进了包厢,随便点了几样,这次的银子倒是带足了,年定坤叫了几分招牌菜后,便和嘉年一起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摄政王府门口出现一顶轿子,年定坤有些兴致盎然的看着那顶轿子,想着这里面到底会出现怎样的人物。 一身青衣,玉立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便是看那身影,年定坤便知那一定是言之哥哥。只是不知怎的,言之哥哥近日来也不来上课了,或许是那件事把摄政王给惹恼了吧。 却在这时,言之似是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转头看向年定坤的方向,年定坤朝他招了招手,言之却只是顿了顿,然后转头走进摄政王府。 年定坤有些难堪的放下手:他分明是看见自己了的,难不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在包厢里呆久了,连小二都多次来,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来口赶人,但已很是不耐了:“两位客官可是还要吃了,要小的把盘子端下去吗?” 年定坤臊的只当没听见,看着嘉年:谁能想到,堂堂大梁新帝竟是个吃了饭还借机赖在包厢里的地痞。 嘉年也不言语,只当没听见似的,拔出刀,用帕子缓慢的擦拭着,刀光还有些“不经意”的乍然闪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小二哪受的了他这样吓,当即腿就抖起来,自己还恍若未知,强自镇定,吞了口唾沫:“小的眼拙,嘴贱,不识好汉,冲撞了。” 嘉年好似未闻,专注的擦着刀,还偶尔拿起来看一两下。 小二看这样,腿更是抖的厉害,还隐隐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年定坤看他那样着实可笑,有意给他个台阶下,喝道:“还不快滚!” 小二像是难以置信,愣了一会,风似的跑了,嘴里还不住的道谢:“多谢好汉,多谢” 门被关上,年定坤终于崩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嘉年,早知道就不带钱了,带上你到哪都能白吃白喝。” 嘉年像是终于擦好了刀,却笑着慢慢的靠近年定坤。年定坤被他那一脸笑所迷惑,只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嘉年却将刀子慢慢的贴上年定坤的脸。 年定坤依旧笑道:“怎么?嫉妒朕的美貌,终于要出手了么?”虽只是调笑,但看着嘉年那冷酷的找不出一丝破绽的脸,年定坤也暗暗的发怵。嘉年这人性情古怪,实在拿不准。 嘉年把刀子缓缓地,缓缓的,移向年定坤白嫩的颈子。年定坤暗自握紧了手,笑的谄媚,故意玩笑似的讨饶:“诶呦,这位好汉,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满周岁的稚子,还请这位好汉别与小的计较。” 那样子,真是再现了那天进宫时小侍卫的谄媚模样。 年定坤暗暗咬牙,不对呀,他要杀自己,上次就可以,可是他的眼睛里明明有着瘆人的杀气。自己对他什么了解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念着自己还有点用处?不对不对,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嘉年却还是一言不发,年定坤的手心慢慢的渗出汗来,已经想象好了,若是他真动手,自己马上就把钗子拿下来扎他,大不了,弄个你死我活好了。 嘉年却在这时停了,用刀尖指着她脖子上的一点红痣:“这是你小时便有了的?” 刀子冰凉尖锐的触感如蛇一般缠着她,年定坤直指刀子:“先放下来,我胆子小的很。” 眼见着嘉年放下了刀子,年定坤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默默地舒了一口气,答道:“倒也不是小时便生了的,只是小时的红痣还尚小,随着年岁稍长便愈发的大了。不过许是将要及笄,只长了这般大小后,便长的不多了。我看着,觉得倒也好看。”只是怕被有心人瞧了去,万一以此来给要害自己的人提供方便,便时时遮着。自己被他逼的往后倾,嘉年又离得近,自然就看了去。 嘉年也赞了一句:“确实好看的紧。” 便再无下话。 两个人都齐齐的往窗外看去,只不过,嘉年背板的直直的,颇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年定坤却如小狗一样趴在窗棂上,巴巴地望着。只不过,虽是望着外面,眼里却已无神。此时心里百转千回,只觉得刚刚那一幕并不简单,但具体不简单到何种地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奇怪的很,真真古怪。 嘉年却忽然关了窗户,年定坤看着他有些疑惑:“干嘛?” 嘉年淡淡地说:“既无心再看,就别看了。” 年定坤呷了口茶,抿嘴笑了:哪是无心再看,分明是怕被人发现了去。 屋里没了说话声,静谧的有些尴尬和压抑。年定坤想了想,开口打破了沉默。 “嘉年,你从小就进那个杀手组织了吗?” 她想问这问题很久了,只是怕他的脾气“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咔嚓”了,只是这时却不知怎的,问的自然的很,只觉时间对了。 嘉年没看她,把玩杯子的手却忽然顿了,抬头看了看她,略带悲凉的说:“小时不知怎的就失去了四岁以前的记忆,只知那时便已进了杀手组织。” 年定坤也静默地低下了头,似是在为嘉年而难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低下头咬了咬牙:这意外失忆还真是万能的,他既是失忆了,又怎会记得自己是失了四岁前的记忆,她可不信杀手组织还会知道他的年龄,给他记着过生辰。 这下便结结实实的陷入了沉默,年定坤兀自想着事,整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的胡乱在脑里闪现,嘉年也没在说话,把玩着小刀,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竟被这些片段给弄糊了,迷迷糊糊的便趴在桌子上睡了。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时分,许是这些天里没睡好,竟一下睡了这么久,旁边还有嘉年这个亦敌亦友的怪人。 年定坤抬起头来,问嘉年:“我睡了多久,现在可以去了吗?” 嘉年点了点头,年定坤起身边要往门外走,边走还边掏着钱,准备把钱付了。嘉年却自后颈拉住了她,生生把她拖了回去。 待停了时,年定坤按了按后颈,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走吗?” 嘉年不说话,年定坤这才仔细观察起四周的情况,原是喧闹的酒楼,现在竟安静了下来。 年定坤站在原地凝神思索了一下,忽而怕打开门,果然,已是深夜,门外竟连一个人也没了。 嘉年拉着她的手腕,把呆愣中的年定坤拉回了神,依然是如秋水般更古不变的声音:“醒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赶上看一场好戏。” 年定坤微讶的被嘉年环住腰,提携到了床边,正好听见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缓缓敲在了人的心头上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打更人的身影渐行渐近,影子被摇晃的烛火拉的老长老长的,忽然感觉到一股风拂过,打更人本能的想张开眼睛,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只手丢了打更的器物,捂住了眼睛。腿早已抖得如筛糠一样,嘴里只不住的念着:“我是好人,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过了好久才没听到有动静,终是蹲下小心的摸索起来,刚拿起打更的器物,“哗啦”一声,衣角划过风的声音只是短暂的一瞬便消失了。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那器物和烛火都掉了,只听烛火燃着灯笼骨的声音“劈劈啪啪”的响起,这次,烛火是真真切切的灭了。 那打更人吓得再也说不出“菩萨保佑”了,似一下子被抽去脊梁骨,烂泥一般的瘫坐在地上,手不断的抖着,把眼镜遮上,嗫嚅了好久,却只是梦呓般的念着:“我是好人,好人,好人呢……” 这边刚从打更人身边经过的年定坤和嘉年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打更人被吓得囧样,一道身影便又飞入了摄政王府。看样子是轻功极好的人,再加上那不知多瘦的身材包裹在宽大的不成样子的黑色斗篷里,在间间楼宇间飞行时不是刮的风哗哗地响。总之是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瘆人,倒真如鬼魅一般。 年定坤眼睛滴溜溜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身影,却见那个人却忽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他们的方向,这让年定坤想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当即便很没骨气的小腿一软,带着嘉年便从墙头上掉了下去,还不忘尖叫了一声。 年定坤懊恼的从嘉年身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下好了,铁定要近距离观察那个传说中的鬼面人。 等了许久,却未等到那人,只听到渐进的整齐的步伐声,还挺多。 年定坤与嘉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竟不是那黑衣人。 年定坤拍了拍自己的嘴:早知便不叫了,现在高兴了吧。 就在年定坤和嘉年想以不变应万变的坐在原地等着侍卫能够忽略他们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却忽然停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年定坤松了一口气:是言之哥哥。 年定坤探头从斑驳的竹林里往外看去,却见言之哥哥和一个小厮站在队伍前,好有风姿! 侍卫队长行了一个礼:“小王爷。”说完之后,便想退至一边等待言之先走再继续搜竹林,言之却不动,略带疑惑的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做什么?” 侍卫毕恭毕敬地答道:“小的刚刚听到竹林里传来一声尖叫,想着这两天摄政王府附近总不安宁,便来看看。” 言之听了,笑起来:“将军定是听错了,刚刚只有小王和小厮在这里玩耍,弄急了,徐七就发出了那样的声音。” 徐七瞪大眼睛看着言之:分明是小王爷听到声音才赶来这边,再说那声音明眼人一听就不像是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发出来的。 侍卫长嗫嚅着:“可是,那分明是个小娇娘的声音。” 言之看着侍卫,却对徐七说话:“既然将军不信,不言,叫一声给将军听听。” 徐七很为难低下了头:“小王爷,徐七现在怎么还能叫得出。” 言之还想再催促,侍卫长却已开口:“不必了,小王爷说是徐七叫的便就是徐七叫的。” 然后转身对后面挥了挥手:“走!” 年定坤见侍卫长走了,刚想着要不跟言之哥哥打个招呼,又怕侍卫长又回来,再说有些事便是不说也明白,便和嘉年相偕从房梁上踏过,轻手轻脚地落在摄政王府门口。 抬眸间,却见刚刚那个被他们吓到的打更人仍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竟如魔怔般了的喃喃着:“我是好人呀……”让人有种无名的心疼。 年定坤走上前去,手刚触到打更人的手臂,打更人马上警惕的往后退,却仍是不敢睁眼,对着年定坤就磕起头来,边磕边喊:“小的是好人,还望阎王爷不要收了小的,不要收了小的。小的,小的,小的为你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小的” 看着打更人疯癫似的呓语,年定坤朝嘉年无奈的笑了,转头对打更人说:“我是外地人,这是我哥哥,没钱住旅馆,才在这么晚游荡在外。” 打更人疯癫的举止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是一个小女娃和一个清秀的少年郎,骂咧起来:“晚上在这街上游荡,可是蓄意要吓死人?真是不懂事,不知你家爹娘是怎的教的你” 年定坤本是好意,听到他反倒骂咧起来,还侮辱父皇母后,当即就冷了脸色,一把抽出嘉年的刀,架在打更人的脖子上:“你再给老子多**一句试试。” 那打更人喋喋不休的脏嘴一下子就静了,整个世界都静了。最后竟瘪着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年定坤鄙夷的啐了口唾沫:“半点儿没男人的样子,窝囊!” 说完拿起剑猛的向下砍去,那打更人登时就眼皮一翻,倒了。 这就倒了? 年定坤向着没有一滴血的刀口上吹了口气,把刀利落的插回嘉年的刀鞘里,看着地上已经晕的不省人事的打更人,年定坤踹了一脚,然后很是帅气傲娇的说了声“走!”。 嘉年跟在年定坤后面,唇角微微上扬。 摄政王府的角门在他们走后,慢慢地关上了 到了皇宫门口,嘉年环着她的腰,一个提气纵跃就沿着宫墙一溜往太明殿方向去,年定坤全程一直处于悬空状态,兴奋的眼睛滴溜圆,攀着嘉年的肩头,一路吹风。 在尝过谪仙般身轻如燕的感受后,终还是到了太明殿,年定坤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宫殿,在她眼里,这一直是父皇的太明殿。但是,就算勉强着住进太明殿,也不能让别人玷污了去! 太明殿内已熄了灯火,嘉年把年定坤放在太明殿门口,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女孩轻轻柔柔的声音入耳,年定坤说:“嘉年。” 还有什么事? 嘉年慢慢转过身看着年定坤,却见黑暗中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照亮了微笑,那一刻在嘉年心中似有喧闹温暖的烟花怦然炸裂。 她说:“睡个好觉。”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次日清晨,翡翠打开殿门,就看到了衣衫未褪的年定坤以一种大字型很豪放的躺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不知所向。 许是昨晚回来晚了,今天可是要上朝的。翡翠有些毛糙拍拍年定坤的脸:“皇上,皇上?” 年定坤不应,如死尸般躺在床上。 翡翠又拍了几下,还是不行。走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洗漱的盆旁,拿起毛巾沾了点冰凉的凉水。 翡翠略有些迟疑的看着床上那个睡的四仰八叉的人,最终还是一狠心,迎面便把冰凉的毛巾蒙在年定坤的脸上。 时间仿佛停滞了好长的时间,年定坤忽然一个激灵,直直的坐了起来,年定坤缓缓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眼里却带着深深的幽怨,这可把翡翠下了一大跳。翡翠呆呆的看着年定坤:“皇”咽了下口水才说的完全:“皇上。” 磨磨唧唧可算把皇上给伺候好了,翡翠一直低着头,但也难以忽略头顶上那如影随形,幽怨的小眼神。 给年定坤换好朝服后,翡翠拍了拍衣服,嘘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等待年定坤开始用膳,给她布好了菜后,翡翠默默的站在一旁。 年定坤侧头看了一下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着一起吃。” 翡翠受宠若惊,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年定坤看他那副呆呆傻傻的眉眼,忍不住笑了:“你呀,还以为我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公主吗?还不快坐。” 翡翠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踟蹰道:“皇上长大了。” 年定坤有些无奈的笑笑:“你怎么还把我当个小孩?年纪轻轻,老为我发愁,老妈子。” 翡翠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胡说!” 年定坤没再说,拿起筷子吃起来:今天的朝堂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正要走进大殿,便听里面喧哗声四起,侧耳倾听,却都是“令公子”“小王爷”之类的话。这大梁王朝,还有哪个小王爷值得朝臣如此?除了摄政王府的那位,还会有哪位? 年定坤边想着边走进大殿,喧哗声渐息,年定坤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间那个略显青少的少年郎,一眼看去,倒让人忽略了年纪,只觉风华绝代。 想来,年定坤发现已多日未在课堂上见过他了,此时见他,忽略摄政王的意图,确觉得他不是该在学堂里读书的人了。 嘴角泛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那是言之哥哥。 小路子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 大臣队伍里走出了大半官员,摄政王却未走出,他向来喜欢装出一副德高望重被朝臣拥戴而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 只见底下的官员一溜排开,颇为壮观。 年定坤问道:“何事启奏?”声音里仍掩不住这个年龄女孩所特有的稚嫩娇俏,但却凭空多了一份不可忽视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响。 为首一老臣说道:“臣恳请皇上将摄政王之子收入百官之列,稚子虽弱冠未及,但天资聪颖,好学过人。” 后面的一众大臣齐齐喊道:“臣等附议!” 年定坤并非不是不想让言之哥哥入仕,只是若是摄政王提起,自己又破例答应了,朝中大臣岂不认为她也要有意巴结他,威严何在?可是这下可好了,所谓威严是从父皇死后便彻彻底底的没了,真是看清楚了。 左右也不必因和摄政王赌气而耽误了言之哥哥,再坚持,若没有真真实实的权力,都是枉然,不过是叫摄政王左右看自己不舒服,大臣们看轻。 年定坤想着便笑了,笑的清亮好听:“这下可好了,便可天天与言之哥哥见面了。” 底下的朝臣也纷纷笑着说:“是啊,是啊。皇上与小王爷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年定坤看着摄政王面无表情的脸色,依旧笑的灿烂:她怎会不知道这些朝臣面上如此说不过是顾了摄政王的面子,私下里,不知怎的笑她小儿心性。 待到议论声渐息,摄政王出列,低眉敛目的把神情都遮了去,看不甚分明。 只听摄政王低沉的声音说道:“臣,谢皇上隆恩。” 年定坤没看他,只是看向殿外,没说话。 一旁的小路子尖声喊道:“有事启奏!” 掌事宫女端着一个放奏折的盘子,一一经过,托了一大摞。 其实现下,奏折不过是走个过场,早从皇宫又转到了摄政王府,要不是摄政王私下里拒收一些直接呈到摄政王府的折子,许是怕落人口实吧,现在或许连一本折子都没有。 待到全收完之后,小路子喊了一嗓子:“无事退朝。” 底下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年定坤起身顺着皇上专用的道往外走,可是她不知道,那个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看过她一眼的人,在此时抬起头,缓慢直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言之和父王被人群簇拥着,看着那一张张笑的老练的连褶子都不自觉泛起的人们,总觉的哪儿不对劲。 没了,什么东西没了? 言之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头疼,加之,这些人也太聒噪了。 摄政王也不笑着看着群臣微微点头了,只是领着言之往外走。刚走至殿外,一股厉风刮来,清清凉凉的,只觉好了大半。 坐上马车,父王却并未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城郊,等马车轱辘声慢慢停止时,言之拉开帘子,随父王往外走去。 却见所在府邸的当头上,有一个乌黑黑的大匾额,镀金的大字,清河宫。 低下头暗自奇怪,这京郊怎还会有个行宫,据他所知,皇帝叔父并不好这口,所以即位以来也没有大兴土木干这些。可这清河宫,却分明不似前朝遗物。 正在思索间,小厮已经上前敲门了。一旁的角门吱吖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何人?” 小厮道:“摄政王携其子。” 老者点了点头,躬身道:“原来是摄政王,恭候已久。” 正文 第三十章 摄政王点了点头,便拉着言之,随着老者走入宫内。宫内到很是安静,走近了,才有一人匆匆而来,正是那天和说是要在京城守半年的孝,最后还是被父王以公务繁忙之由让他在京城呆了个半月的藩王。这大梁,皇叔叔除了父王便只有一个义弟了,便是当今阜宁王爷,常年驻军西南滇州。 言之低着头想了一阵,却听那位阜宁王爷说:“祁秦见过皇兄,还请皇兄里面去。” “也好,下次再见,不知又到何时了。”摄政王转头看向言之:“你这皇叔也有个小王爷,我与你皇叔叙叙,正好,去找那小弟弟玩吧。” 皇叔叔也笑道:“到也正好了,皇兄你不知道,我家那位皮猴儿可不是一般的顽劣,这些天可憋坏了,正好来个年龄相仿的小哥哥还不高兴坏。” 摄政王也笑将起来,与阜宁王爷相偕走进正殿。 宫里的太监对言之比了个请的手势,言之点了点头,随太监往偏殿走。 言之一路看着,忽听到一个慵懒清亮的声音:“树下何人?” 言之抬起头看去,却见桃花丛中,一个少年郎正倚在树上,红衫微敞,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酒瓶,喝的好不畅意,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言之。 一旁的太监打了个揖,言之对着他微微点头,太监便退了。 言之看着树上的少年,问道:“你想必就是阜宁王爷的那位小公子吧。” 红衣少年听到这话,也不在看他,仰躺在树干上,仰头迎面喝着酒。喝完了一口,道:“你就是那个京城第一神童,未弱冠,就封官的那位摄政王府的小王爷。” 这话问的刁钻古怪的很,要说赞誉,可却夹着刀子,何况看这阜宁王爷的小王爷甚是顽劣不羁,说的甚是随便。 言之便也不答,三下两下,跃上了树。 他向来不惯仰视他人。 桃树震瑟了两下,落下一地粉色的花瓣,旖旎美丽有如梦境。 红衣少年刚刚现实的姿态瞬间就破功了,很是狼狈的在树上稳了稳,手里的小酒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桃花积得太厚,竟转了两转,没有破,只是里面的酒水倒是可惜了。 要说可惜,却也不是很可惜,那酒水不只是多少年陈酿,酒香混着桃花香分外好闻。 红衣少年依旧仰躺在树干上,看着在纷繁错杂的桃花之中依然站的玉立修长的言之,便是在这样的境遇下,也不见他佝偻狼狈几分。他忽然有些嫉妒,原以为那大梁朝的神童不过是个只会读书呆呆傻傻的书呆子,今日一见,却说不出是何感觉。 他向来是玩世不恭的人,但却生的一张好皮囊,只不过有些女相罢了,来王府算命的先生却说:这是大福之相。今日在树上见了言之,便觉的新奇,又想起父王刚跟自己说什么摄政王,天下第一神童,才叫住了他。不然,便是那小太监找死了,也找不着他半分影子。 正想着,面前的言之慢慢坐下,在树干上放下两条细长的腿,微微晃着,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那模样,竟做来比他还要闲适自然,不免就忽略了刚刚倒下的酒。 坐了一会儿,终是觉得无趣且尴尬:怎会有如此少言的人。 便随口问道:“当今的皇帝名讳可是年定坤?” 言之乍听,愣了一下,毕竟这皇帝的名讳在日常生活用语中都是要避的,何况是直呼。想来,这个名字自己也陌生一段时间了,一直记着,只是刻意忽略。 想着,声音便也有些低沉了:“你是从西南滇州来的,那地方奇山恶水,又初来乍到,正逢新帝登基,自是不知道,这皇上的名讳是年定坤。” 红衣少年有些快的接下去:“可是个女皇帝?” 言之略略一顿:“正是。” 红衣少年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女皇帝可有个玉的百命锁?” “是有个。”言之本是无意的玩着桃花,这下倒侧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这应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算一算,你那时也不过只有三四岁的年纪,你怎会知道?” 红衣少年笑了两声:“不过是看了两本书,偶然兴起而已。” 言之听他无意再说,也也噤了声。 那少年消停了一段时间,问他:“若我没记错,你的名字是言之吧。” “是,我看你应是阜宁王爷的小儿子,是叫祁未不是?” “你倒是好记性,分毫不差。”红衣少年赞道。 言之低头看着手心里被碾碎的桃花,阜宁王爷有二子,大儿子狠戾,这二儿子虽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却很是的阜宁王爷的宠爱。 这次来京也只带了小儿子,那祁临虽是百般迎合,却还是不如这小儿子一声父王,是不公平,但这世间不公平的事多了,岂能一一计较细数。 边想着,便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那少年看见了便轻嗤一声,像是甚是不满,不,就是甚是不满。 少年跳下桃花树,头也没回的对言之说:“我的小神童,到时辰了,走吧。” 言之看着他的背影,倒也没多在意他的语气,只是三步两步的借着桃花树在殿宇间穿梭。那祁未只觉身后有些奇怪,转了身,只有空无一人的桃花树还在兀自飘着粉红的桃花瓣,人早已走了许久 也罢,就看这个神童是如何走出这清河宫的。 待祁未走至清河宫大门口时,人已经近乎全齐了,这其中也包括那个言之。祁未并未很诧异,走近了,才玩笑道:“看我,竟来迟了,刚刚还诧异哥哥到哪里去了,找了好一阵呢,没想到倒先到了。” 阜宁王爷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让皇兄见笑了,阿未现在竟还喜欢玩躲猫猫,许是见了年岁相近的,玩性大发了。” 躲猫猫? 祁未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他,他面上的表情再自然不过,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从来都是他消遣别人,今天竟也遇到个个中高手,倒是极为有意思。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把阜宁王府一众人送到城门口,又说了许多客套话才真正坐上马车,往滇州去。 在马车开始往西南方向行驶之际,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祁未,但很快又把头缩回,言之看着那个脑袋,说不出是何滋味,或许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摄政王在阜宁王爷走后,便拉着言之往城内走,言之把放在摄政王手心里的手挣了一下,摄政王回头看他,言之看着他的眼睛,平静无波的说:“父王,儿子不用你牵了。” 摄政王不知他会说出这一番话,当即愣了一下,随机大笑起来:“本王的言之是不要父王牵了嘛?” 言之颔首微微笑着:“是。” 摄政王笑的更厉害:“是是,父王下次不牵了,不牵了。” 父王这么多年了,从未笑的像这样。言之微笑着看摄政王,总觉着这笑里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像是悲凉,像是放松。 但也没在去深究,只是似乎是有些嗔怒的说道:“父王,你笑儿子。” 摄政王直起腰来,嘴角尤带笑意:“本王的儿子长大了,本王能不开心吗?好了,还有一年,就是弱冠之年了,要好好孝顺母亲。” 言之只觉这话说的甚无道理,有些疑惑懵懂的说:“儿子也要孝敬父王。” 果然,摄政王的脸微微白了一白,还是笑道:“你看父王需要吗?” 言之很是认真的说:“父王就算是什么也不缺,儿子也要把该敬的孝道进到。” 摄政王笑道:“你有此番心思就好。” 说完,便往马车上走。 在摇晃的马车中,言之看向窗外,父王的很多话都有问题,比如说今天,比如说那天的警告,父王再宠爱他,不过是把他当个可有可无的人养在家里,毕竟正如他所说的,他确实不需要什么养儿防老。但也不像是个缺乏精神寄托的人,最多是为了逢迎现世。 已经经过了闹市,熙熙攘攘的叫卖声犹为热闹。 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言之忽然想到了红衣少年祁未的问话。阿坤?她私自出宫两次都被自己撞破了,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如果可以的话,他到希望那个和她一起出宫的人会是自己。 他那天晚上看到她和那个不知来历的侍卫狼狈的跌在草丛里,甚至是有些愤怒的,但没人知道,在她走后却是悲凉,天晓得他有多嫉妒那个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在朝堂上,以他对阿坤的了解,多半是在说着面上话,但是他还是高兴的,因为他也曾这么想过。 他们是最好的青梅竹马啊,只是 “言之,还不快下车。” 听到摄政王的声音,言之缓缓转过头,点点头:“嗯。” 摄政王本习惯性地想拉他的手,但很快又笑了笑,把手不着痕迹的放在他的肩上:“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言之心里咯噔了一下:“没什么,不过是想着刚刚在阜宁王爷那看到的红衣少年。” 摄政王没说什么,不只是听了还是没听。 分分分 年定坤上完早朝,便往太明宫去。进了殿,才看到座上原不止她一人在上课,还有一人正正襟危坐地坐在蒲团上。 年定坤皱了皱眉,怎么把代玉送了来,明知道自己不喜这表妹,与她矛盾甚深。 代玉看到年定坤,脸上的表情忽然神采起来,颠颠地跑来,拉着年定坤的手:“表姐,这下玉儿可与你一起上课了。” 年定坤笑了,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 很是和蔼可亲的拉着玉儿的手臂,年定坤笑道:“摄政王也真是贴心,知道言之哥哥走了朕需要一个伴读的人,便把你送来了。可是不巧的很,我呀,也快及笄了,身为帝王,自然与你们这些小女儿家学的不同,你呀,还是好好地回家做女工吧。”说着,年定坤还亲呢的点了点代玉的眉心。 代玉赫然变得很是无措的样子:“这可怎么办?代玉就想和姐姐在一起学习。” “还没大没小的,要叫皇上,要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怎么排遣你呢。”年定坤嗔怪道。 代玉的脸刷的白了,登时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最后终是撕破了白莲花绿茶婊的脸:“你排挤我,你小心眼。” 年定坤沉了脸色,心里却止不住的偷笑:“你说,你有什么好值得朕排挤的?别没大没小的,毕竟是皇亲国戚,别失了体统。” 最后那个皇亲国戚说的格外讽刺,谁不知道代忠良现在内里外里的巴结摄政王,偏偏人摄政王还带理不理的拿他当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 欣赏着代玉怒不可遏的神色,年定坤一挥云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斥道:“还不快把代小姐送回家中去,当真丢了脸面。” 说是皇亲国戚,不过是面上的话,其实谁不知道,这前皇后顾氏哪有个亲的姐妹,家里人都死了个干净。 一旁的小太监领了命,硬生生地把犹有不甘的代玉给遣了出去,那主仆二人身上的神气劲此时都散了个干净。 年定坤看着代玉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她以为自己现在失势了,就比不得她了。若是她在这宫中受委屈,对摄政王又有什么好处,况且这摄政王最厌烦人家借着自己得势痛打落水狗,自作聪明的讨好。毕竟,以前风家便是遭遇过这样的境遇。 她那个母亲也是个不成器,又让人无语的人。 当年不过是母后在顾家被抄后流落在民间,那个酒店里洗碗的女孩在给了母亲一饭之恩,便可以无耻的盘剥母后。就此便赖上了母后,虽偶尔贪些小利,但也淳朴的可爱。 于是母后在建大梁以后,便认了义姐。倒也是一段知恩图报的佳话,可这黄氏便变本加厉,一会这一会那的,贪婪成性,丢了母亲不少脸,此时,也左右不是,下不来台,总不能割袍断义吧。 再者若不是念着她那一饭之恩,连向来脾气好的父皇也是早收拾了她,来个暗杀之名,也省得祸害众生。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年定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不见了代玉身边丫鬟的喊声,才走进太明宫。 这代家,还真是一家子的奇葩…… 果然奇葩专业户! 微微笑了下,年定坤迎面迎着在太明殿中已看见这一切的老师。老儒生见了年定坤,微微一揖,年定坤道:“老师不必多礼。” 老儒生只低着头,闷声不卑不亢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年定坤轻笑一声,这老儒生还算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谁办事。 “既然如此,学生想和老师说一件事。朕是天子,自然有很多事要做,也有很多要学,以后还请老师根据学生要求的去教。” 老儒生踌躇了一下,终还是答道:“这臣谨尊皇命!” 年定坤一挥袖,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既然如此,朕的生活自是容不得他人插手打听半分。”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儒生不知怎的,心下惊骇,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臣,谨尊皇命!” 年定坤满意的点了点头,翻开最近一直没看懂的贞观政要:“既然如此,老师便从贞观政要开始讲吧。” 老儒生打了个喏:“是。” 然后在一旁的书架子上拿下贞观政要,从第一卷开始讲起:“话说唐之盛” 听了半日,年定坤用了午膳,呆呆的坐在座上不知干什么好。她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清闲自在的不得了,要奏折没奏折,听完了课便实在不知从何下手。 她委实恨摄政王,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拉下马,不然,日后必无自己立身之地,天下之大,可能连名都保不齐。自己虽无那么伟大,在自身难保时,还想着什么家国天下,何况,说句实在话,这大梁朝的天下确实太平。但日后,她也不是个会委曲求全,唯唯诺诺之人,这样下去早晚不是个办法。 她与摄政王又是俩俩看不对眼的人,早晚有一天要闹将起来,总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委屈求全的等着他死吧,她可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事事受限,等着挨刀,作那砧板上的鱼肉。再说一句话,今天的摄政王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人都想当这摄政王呢。 可无奈,她以前太过于随性,除了个与人逗嘴的本事,还有个还算灵活的脑袋,便什么也不剩了。仔细想来,她在这偌大的皇宫,莫非王土的天下,竟是个最穷的人。 年定坤忽的有些沮丧起来,但很快又振作精神:朕不是个忍辱负重的伟人,也不是个丁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的小人,可朕若觉得憋屈,也不会死乞白赖着得过且过,天哪有绝人之路,只要带着一个不算空洞的脑子,一双尚且勤劳的双手,走到哪里,都是爷的青青草原,任君纵马驰骋。 翡翠见年定坤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小脸一时间竟一刻不停的演化出各种姿态,忍不住噗嗤一笑,拿出手在年定坤眼前晃了两晃:“皇上。” 年定坤笑了笑,骂道:“胆子愈发的肥了,还不快给朕将六喜公公给请进来。” 翡翠诧异道:“六喜公公?”瞬息之间,又换了一副鄙夷的眼神:“皇上见他干嘛?” 年定坤摇了摇头,都过去几天了,她还没想明白吗?翡翠虽无打坏心眼,但也是个不堪重用之人,在这方面,比六喜可差远了。 年定坤想着有些乏累:“这不是你该问的,只管去叫。”言语间,已有了几分不耐烦。 翡翠一惊,知自己僭越了,忙低下头去,诺诺的答了声:“是。” 六喜很快就来了,相比于刚刚那位老师,年定坤以为六喜虽是个阉人,却比那位老师要有用的多。 忙下了座,迎了六喜公公。六喜欲要行礼,却被年定坤虚扶住了。年定坤亲亲热热的唤道:“六喜公公。” 六喜公公自面上“投诚”以后,虽在这大总管的位子上坐着,受尽远比一个阉人所应受的赞誉,毕竟作为先皇的心腹,在这摄政王当政的天下还能稳坐大总管职位确实不简单。但他总担心着,公主虽聪颖但毕竟太小,会不会阴差阳错的和他演了场戏。 现下现下看来,着实是担心错了。一下子,竟不自觉地红了眼,一把老泪纵横哽咽着道:“皇上。” 年定坤经历了这些天天翻地覆的变故,尝遍人心莫测,一时间竟也感动地想哭。却只是捻着袖角默然不语,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六喜公公这根老油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管不顾的醒了个大礼:“老奴愿拼了这把老骨头协助皇上!”说完,便是几个砰砰直响的闷响的磕头声。 年定坤赶忙扶起六喜公公,欣慰的点点头,她需要的就是六喜公公这样有眼力见的贴心人儿。况且,六喜公公为父皇多年的心腹,很多政治上的内幕都极为熟捻。 年定坤把手收在腰前:“六喜公公,有你助我一臂之力,阿坤觉得这颗心都回了心坎里了,若不是你当日提点,阿坤还真有些吃不准你到底是怎样了。” 六喜公公自小看着年定坤长大,此时听了,也颇为骄傲:“皇上天资聪颖,但毕竟年幼,老奴本也只是试试,哪没想到,皇上不仅听懂了,还与老奴演了那样一场戏。只是,摄政王狡诈,现在未必不怀疑。” 年定坤笑道:“六喜公公只管照着最近的样子不变,他便是怀疑又如何?摄政王本就自满,看我不过是个孩子,他现在手掌天下权,只要别让他想起,自然不会太放在心里。” 六喜公公作思索状点点头:“还是皇上想的周正,老奴只知算计,却忘了这摄政王现下正是得意之时,就算怀疑,哪会把一个娃娃皇上,和一个奴才放在心上。”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又逢元月佳节,年定坤躺在美人榻上,姿态妖娆的看着一本书,偏生又显得漫不经心的,看过去,跟一张美人画似的。 翡翠见灯闪了闪,似要灭了,忙拿起小银簪将灯芯往上挑了挑,灯火才忽的变的亮起来。 这内殿里只剩她和年定坤,六喜公公领了命,休息去了,翡翠看着百无聊赖的皇上,笑道:“皇上,你听,今天元月,小外面可热闹了。” 年定坤掀起眼皮,恹恹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翡翠有些不自在的垂了手,不再多言,只是随着年定坤的目光看向窗外的灯火通明。 年定坤听着,有喧嚣与玩闹声传来,真是热闹呢。 看了许久,久到翡翠以为年定坤不会再开口时,却听美人榻上的少女慵懒的开口问道:“嘉年呢?” 翡翠正想着,皇上的躺着的样子真像一个小猫似的,蜷的紧紧的,只露出白色单衣下雪白的一对玉足,可爱着人的紧。哪听到年定坤在问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嗯嗯”了两声。 年定坤本也无意听她的回答,只是问一问,无论翡翠的回答如何,都是要去找他的。所以并无要听翡翠回答的意思,只是豁然从美人榻上起来,赤足走向更衣的架子。 站定了,轻展宽袍,嗓音清冷道:“更衣。” 见翡翠去找衣服,顿了会儿,又说道:“今天,便穿的喜庆点吧。” 翡翠找了一件大红色的宽袍便衣,每每这个时候,皇上总喜欢穿特别宽大的便服,翡翠也拿不准是什么意思,只是做奴婢的,主子说什么便只管照做就是了。 待服侍年定坤穿上了,翡翠正准备退至一旁站好,却听见年定坤说到:“今天,你便一起去吧。” 翡翠抬头诧异的看着她,久久未动。 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却逗乐了年定坤,年定坤伸出中指略带了些力道弹向翡翠的眉心:“还不快去,想抗旨?” 翡翠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听清了年定坤的话,开心的眉眼弯弯,眉里眼里都是笑,只匆匆福了一福:“多谢皇恩!” 年定坤看着翡翠欢脱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都是算计的时候,身边有个心思赤诚的人也是要的。至少,她可以不快乐,但可以让身边的人,肆无忌惮的笑。 翡翠很快换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衫,显得俏皮可爱,若是忽略年定坤眉眼里那份说不清的气质,到真像个官丫头片子带着小婢女在元月将要出门的样子。 顺着宫里的回廊到了嘉年的住所,嘉年的院子和他的人一样,除了必须的几件石椅石桌便只有一院的长得不成章法的杂草和花树,偶有几件陶盆瓣裂了,露出白色根和灰黑的泥土,倒也显得闲适悠然,并不邋遢。 在年定坤还在兀自看着院里的景致时,翡翠已小跑着拾阶而上,略略弯了腰,曲起手指敲了两下木门:“嘉年侍卫?” 许久未有人应声,翡翠转过身来,对年定坤作了个无奈的表情,年定坤却只是笑笑。果然,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可把在门口站着翡翠吓坏了。 翡翠惊恐地转过身来,看着嘉年放大的胡子拉碴的俊颜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嘉年看着院里立着的年定坤,有些漫不经心地拉住了翡翠。翡翠抚着胸口道了声谢,嘉年却好似未闻,径直向年定坤走去,似乎拉翡翠一把也只是顺便。 翡翠有些气恼的在后面多了下脚,看见年定坤的笑意,马上又小跑着跑到年定坤身边。 年定坤看着几日不见,便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嘉年,忍不住笑道:“我看你这个贴身侍卫可是历朝历代以来最闲最大爷的了,几日不见,便” 年定坤在脑海里使劲思索着,才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好替代“邋里邋遢”,打了个响指,笑道:“如此不羁。” 嘉年不理会她这句话,只是看着她:“做什么?” 年定坤也收起了嬉笑:“我找你不就一件事嘛,陪我出宫,这次顺便还带上翡翠,她近几个月在宫里可憋坏了。” 嘉年看也没看翡翠,脸色有些臭的说:“带不动,重。” 年定坤差点没忍住笑喷,拉住了将要向前争辩几句的翡翠,正色道:“你拾掇拾掇,从宫门出去,不要你那溜房檐的功夫。” 嘉年点点头,转身回了屋。再出来时,已是另一番模样。 翡翠边走边悄悄地乍舌道:“皇上,这嘉年侍卫怎的变这么快,比女人化妆还可怕呢。” 年定坤笑着悄悄说:“仔细点说,他要恼了,才比女人抓狂还要可怕呢。” 翡翠笑着耸耸肩:“皇上真会说笑。” “你要不试试?”年定坤忽然坏笑着说。 翡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惊悚。 很快到了空门口,今天是元月,连侍卫戒严都松了不少,只剩一两个新兵蛋子在门外驻守,其余的人都凑在一起吃汤圆,好喝着刚烫的酒,五幺六和的喊着。 翡翠将腰牌递了出去,小兵带也没认真看,只是看见翡翠这几个字,便放行了,礼也没行,想是心思没在这上面吧。一行人倒也没太在意,事情越少越好。 翡翠出了宫便如脱缰的野马般,笑嘻嘻的不停的问年定坤:“小姐,咱们去哪玩?” 未到年定坤回答,便自顾自地回答:“我听咱们宫里的太监小路子说这元月要数朱雀大街最为好玩,猜灯谜的,卖面具的,还有好多小吃。要不去逸仙桥附近也好,那里有卖元月专门用的花灯,可以许愿,可比宫里太监宫女们在太液池里放的花灯要好看壮观许多,还有啊……” 还待在说,年定坤已转身拉了翡翠的手,终是让翡翠安静了会儿,对着嘉年说:“要不咱们就去朱雀大街吧,先买个面具才行。” 嘉年未应,翡翠已兴奋的拍起掌来:“好呀好呀,然后,咱们再去胡吃海喝一顿再猜花灯。”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行人搭了一辆往朱雀大街的花灯车,一路上翡翠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制止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忍不住,到最后年定坤只是看着她欢脱的样子止不住的笑。 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登基就像是一条分水岭,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有的人一直留着 三轮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伴随着灯贩一声吆喝:“到喽!” 年定坤笑着转头,却不期然的撞上嘉年的眼睛,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双眼睛,蕴含浩瀚星海吧。亮亮的。自然也不知道蕴含着多么深沉丰富的情感,像酝酿了很长时间的陈酒,尘封了千年的故事。 但,嘉年很快自然的转过脑袋,漫无目的地看向对面灯火辉煌,嬉笑怒骂。 年定坤推搡了一下还在惊叹的翡翠:“还不快把钱付了。” 翡翠敲了一下脑袋,那样子既机灵古怪,又带着些蠢:“诶呀!”翡翠自腰间拿出小荷包,挑了些小碎银,正要付时,却被年定坤拿过了荷包。 年定坤找了好久,竟未有铜板,想了想,还是挑了出最小的一块碎银给了灯贩子。翡翠目瞪口呆的看着年定坤,谁能想到,这天下的主人竟是如此的咳惜财。 年定坤走了老远,才敲了下还在神游九天的翡翠,教训道:“下次千万别露财,一出手就是几块碎银,想不让人盯上都难。” 翡翠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年定坤简直快要被她蠢得吐血,敢情这么久你都没回过味来? 正要再训,嘉年却拉了她的手:“当铺。” 年定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间在元月还开着的当铺,当下就要声泪俱下了:好在身边还有个嘉年,要不真的要被翡翠给蠢哭。 进了当铺,嘉年接过年定坤手里的小荷包,扔在掌柜眼前,花白胡子的掌柜正小眼挨着算盘打珠子打得正欢,被嘉年打断,正要抬起头骂人。看见嘉年一身江湖侠客的装扮,生生住了口,忍气吞声的拿起柜台上的小荷包,把里面的碎银一一抖了出来。 又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小秤掂量起来,飞快的打着算盘,很快就把钱换好了,把铜板一股脑兜进小荷包,恭恭敬敬的递给嘉年:“客官慢走。” 那极快的语气分明是巴不得赶快把嘉年这个祖宗送走,再说,他们算哪门子客官?怕是那掌柜连工费都没敢算吧。 翡翠惊的目瞪口呆,很是崇拜的看着嘉年:“我要是有嘉年侍卫这气派,怕是到哪去了都不会给人给屈待了。” 年定坤很是无情的说:“你呀,哪怕学的功夫跟嘉年一样,怕人家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小贼罢了,也只有在宫里可以仗着自己大宫女的位份数落数落小太监宫女们。” 翡翠不服气的回道:“翡翠哪是像皇小姐说的那样凶神恶煞,只是有时看他们做事不仔细,才出口指点指点的。” 年定坤不禁笑了,点着翡翠的脑袋:“油嘴滑舌。” 翡翠的眼忽然亮起来,无意在与年定坤斗嘴,指着那个卖面具的摊子道:“面具!”说着就往卖面具的摊子跑去。 年定坤有些无奈的笑笑,便随着翡翠往卖面具的摊子跑去,嘉年慢悠悠的紧随其后。等到嘉年走进时,脸上却忽然蒙上了一张面具,嘉年透过面具的眼睛洞出看见年定坤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慧黠,然后得意的笑着:“嘉年,这面具可真配你呢,凶神恶煞,辟邪。” 嘉年没有动,亦没有说,就那样出神的看着她,年定坤也不在意,踮起脚,替他系好了带子。 灯火璀璨下,那个少女笑的那样明媚,如梦如幻,她面前的男人虽看不清面容,但想必是与她一样的开心吧。 “言之哥哥,言之哥哥!”代玉有些气喘的跟在言之身后,言之却力也没理她。代玉仍想涎着脸搭话:“言之哥哥,你在看”顺着言之的目光看去,代玉却瞬间噤了声。 年定坤替嘉年戴好了面具,自己也戴上了一个,与翡翠眼对眼的玩儿着,之后都是大笑起来。 言之的世界却瞬间失了声,年定坤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瞬间放大,放慢,像一张张画似的。 代玉手脚冰凉,咬牙看着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在人流中似忘了岁月,忘了一切,脑里眼里便只有那个灯下的贱蹄子。 手紧紧的绞着丝帕,她哪里配得上,那个贱蹄子怎么能跟她比,不过是个末路的皇帝,皇帝又如何! 她从小苦练琴棋书画,夺了这大梁朝第一才女之名,她年定坤又做了什么,凭什么她只不过娇滴滴的撒个娇就可以夺得一切,凭什么整日里毫无仪态的嬉笑言之哥哥就可以为她挨打,她凭什么。先皇死了,先皇后死了,她的一切没了,她就应该去死,她勾引言之哥哥,她该死!这天下,大梁朝第一神童本就应和大梁朝第一才女是一对儿。她该死!都该死! 鸳鸯恨恨的看着言之说:“跟了这小王爷半日,也没见他答理咱们,小姐好歹是代家的女儿,大梁朝的天下第一才女,又不是配不上他摄政王府,井对我们如此怠慢。” 正要侧头再说,却见了代玉扑的厚厚的一层面粉的脸竟流露出一种如鬼煞般的狰狞,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话惹了自家小姐不痛快,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毕竟这小王爷是小姐一心想嫁的人,千不好万不好,自己这个奴婢都不应说未来姑爷的丝毫不是,哪怕是个丑八怪,也要闭着眼说胜若天上谪仙。想到这,鸳鸯又忍不住偷偷的笑了,不过,这小王爷长得可不是如谪仙般的人物嘛。 鸳鸯想到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只正襟站着不敢再有旁的想法。偷偷的觑了小姐一眼,却见小姐正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却只是一个面具摊子。 鸳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姐,可是想要那铺子上的面具,要哪个?奴婢给你拿来。” 代玉却猩红着眼看着鸳鸯,鸳鸯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腿肚发软。 代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回府!”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出了几次宫都没什么好的,今天倒可以趁此机会玩个尽兴了。翡翠惊叫道:“到了到了!前面是逸仙桥,小姐,咱们去放花灯去喽!” 年定坤被翡翠拖着,奔跑着,笑的很是随性自然。翡翠带着她跑到了一个小商贩面前,笑着说:“老板,花灯来三个。” 正逢佳节,许是被喜庆的氛围所染,小贩的笑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很是舒服。吆喝了一声:“好嘞,客官儿,您的花灯。” 翡翠接过老板从花灯架上摘下的三个花花绿绿的花灯,对着年定坤得意的笑:“小姐,给你个最丑的。” 年定坤佯装恼怒地说:“好啊,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现在发花灯了还发个最丑的给我。” 翡翠正兴冲冲地拿起另一个花灯准备给嘉年,兀自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嘉年的人影,很是疑惑的看着年定坤:“嘉年侍卫呢?” 年定坤往来时的方向看去,静默良久,复又拉住了四处乱看的翡翠:“不必找了,他要想出现,自然会出现。” 翡翠微微皱着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年定坤径自拿着花灯往河边走去,翡翠也不再纠结嘉年是否来了,拿着花灯跟上年定坤,嘴里还边嘟囔着:“好啊,竟然把我们给落下来,嘉年侍卫也太本来还以为” 年定坤有些无奈的转头:“翡翠,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玩儿。” 翡翠回过神来:“是。”还有些不放心的安慰年定坤:“何必为一个不来的人给扫了兴致。” 年定坤把花灯放在水中,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翡翠看年定坤并无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的样子,叹了口气,也把花灯放下,闭上眼睛。 待他们睁开眼时,花灯已飘的有一段距离了。年定坤看着那花灯向远处飘去,吐呐了一口一直憋在心里的浊气,默默地念着:“愿一切安好。” 正惬意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安,嘈杂声中依稀听见有人说:“马惊了!”年定坤下意识地想抓住翡翠的手,却抓了个空。年定坤转头找着翡翠,远远地看见翡翠被已乱成一锅粥的人群裹挟而去。 人们都在狠命的挤,无头苍蝇似的挤,本来还能看见翡翠对着她张着口,像是在说着什么,下一秒,翡翠就被人群挤入了河中。 年定坤嘶声喊道:“翡翠!”却见翡翠的脑袋在河水里一浮一沉,松了口气,翡翠水性极佳,在水里或许比岸上更安全,年定坤对着翡翠喊道:“先别上岸,保持体力,不急,岸上人太多!” 翡翠朝着她的方向高举了一下手,像是明白了,很快又沉了下去。 年定坤只觉手被一人给携住了,是谁? 转过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是谁? 年定坤看着那双拉着自己的手,感到一阵心惊,她在马惊了的那一刻就曾想到,怎么会如此巧合,果然!那双手分明是个粗人的手,便生又带着一颗上面长了根黑毛的痣。趁现在,人多,年定坤开始狠命挣扎起来。 忽然后颈一疼,意识便全无了。 再醒来时,已在一个马车里,后颈还生疼生疼的。年定坤微微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前面的车夫赶着马,路却是愈走愈平坦,平坦的不像话。虽是平坦,她却愈发害怕起来,忽听马吁的叫了一声,她刚想探出头去问些什么,掀开帘子,人却已经不见了。 不好! 她下意识的往左右看去,却一人没有。忽然听见火烧着什么东西的噼啪声,愈来愈近,愈来 愈热! 她转过身看向车后,是火,以极快的速度烧过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路愈走愈平坦了,原来这就是麦地,现下,围成一个圈的麦垛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围成一个圈。 年定坤慌忙跑到一个缺口处,快了,就要穿过去了。就在要穿过之时,只剩一个狭小的缝,她咬咬牙,控制住情绪,继续加速跑过。 穿过去了! 年定坤跌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然后想翻过来,面对着天空。忽觉手肘有些火辣辣的疼,整个手臂上似乎黏了什么东西。 年定坤小心翼翼的把手翻过来------手臂外侧的衣裳已尽燃得差不多了,皮肤被火燎出了几个水泡,被烟一熏,黑亮黑亮的。 因为被地上的草茎给刺破,里面的脓流了出来,黏糊糊的粘着着灰,狼狈极了。 年定坤环视周围,一人都没有,她庆幸又无望。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年定坤感到深深的无助,很清晰,不像近日来强装的,极力忽略的无助。她面对着黄土,失声痛哭起来,她竟然还活着!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一声声的脚步声,很缓慢。年定坤止住了哭泣,犹带泪痕的眼睛猩红着转头看那双鞋,黑色的鞋面,她缓慢的往上看去。 这一眼,许是生死之别。 她看到了嘉年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样俯视着她,年定坤背脊忽然一阵冰凉。 怔怔的看着他,脑里却飘过万千思绪。 为什么以他的武功竟会把她和翡翠跟丢? 为什么马会那么巧合的给惊了?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年定坤只感到一阵懊悔,明明这个嘉年有那么多的疑点,但怪只怪在她竟把这一切当作一个身在江湖不羁之人的怪脾气。她太过自负,明明知道这个人有太多疑点,竟然还想去窥破。 她太过看重那一次他明明可以杀自己,却在临时住了手。 年定坤看着他眼里倒映出自己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嘉年此时竟笑了,只是唇角微微勾起,却把讽刺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年定坤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在此刻像一根弦似的,由于绷得太紧,断了。 她挣扎着起身,狠狠的甩了嘉年一个巴掌:“你早就看见有人跟着我们了,所以才会不见,是不是?或许,你就是摄政王派来杀我的,不是吗?许楠!从头至尾,你都在骗我,你恨我,所以不要我好死,所以在那次才放过我,我从未见过你,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样?”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说完之后,年定坤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竟忘了自己的境遇,只想着往前走,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好。 手却忽然被人给拽住了,年定坤只感觉伤口撕啦啦的疼,她很是烦躁的转过头:“你给个痛快好吧?何必折磨人。” 嘉年把手放开了,却一句话也不说,径自把她给抱了起来,年定坤挣扎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嘉年却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年定坤也下意识的看去,不禁吓了一跳,竟还有个人! 那个人清瘦清瘦的,黑色的大斗篷,在风里刮着,便愈发赫人。好像是,上次在摄政王府看到的人,可是,却显然不是那个拉车人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到荒郊野外还烧一把火?问题是,火烧完了之后,竟然还派了人,他直接一刀咔喳了不就行了么? 黑衣人却未作停留,见他们看自己,转身三下两下就消失了。 若是这一切都是摄政王导演的,一把火,两个黑衣刺客,怎么说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年定坤尴尬的抬头看嘉年,刚才自己好像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嘉年发了一阵疯,人家全程连一句话都没说。 正低着头默默认错时,年定坤却忽然看见地上有一块灰黑色的腰牌,拍了拍嘉年,指着腰牌的方向:“你看。” 嘉年抱着她微微低下了身子,年定坤伸出手拿起腰牌,放在手心里反复翻看了一番。 上面写着:阿宁。 底下是一个小小的族徽,中央是个“代”字。 是代家的人,并且地位还不低,不然不会有专门刻着名字的腰牌。 年定坤把腰牌收了放在衣襟里,被嘉年静默着抱着往前走,虽然不好意思,年定坤还是开口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跟你说的一样,我看到了有人在观察,所以故意没跟上。” 年定坤低下头,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带着怨念。 但年定坤还是厚着脸皮问:“真的?” “真的。” “可是在闹市不是更好救我和翡翠吗?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再厉害,也两拳难敌四手。”除非他根本不想救,年定坤有些迟疑的问道。 但是嘉年只是目视前方沉声说:“别问那么多。” 年定坤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原来是不是摄政王的手下,毕竟难忘旧主恩?”要是怕他们认出来,也不该在自己身边啊,可是,代家的腰牌,他原不是代家的人吧,不然怎会在看到代家的刺客后忽然不见,现在人走了,又出现,但是呢,却碰见了摄政王的人。年定坤明显感受到他那时,似乎顿了一下,如此说来,一切就通了。 代家那位最喜欢不打招呼的自作聪明,以为能窥破人家心思,以为人家摄政王不好说出口。自己又从摄政王的字里行间“敏锐”的明白摄政王的意思,自然就来做了个忠心,却又热血的护主忠仆,既替摄政王但了这大不忠的名头,表面上又是自己一派赤诚之心,摄政王不忍杀,便冷落他一段时间后又传出新帝荒诞不经,代忠义便可扶摇直上。 那代忠义应是如此想来,便抚掌大笑,直称自己窥破天机,却不知摄政王正因他乱了满盘棋暴跳如雷。偏生,自己还未死。 思及此年定坤不禁冷笑,那代氏一族便是如此自作聪明到令人恶心。 可是,年定坤复又皱起了眉,这看似通了,可却还有一个疑点:如果嘉年是代家的人,代忠义不可能会笨到两次都自作主张的做同一件错事。 可是,可是 年定坤只觉得头如斗大,一个个线索交织在一起,如毛线一般,不知从何抓起。 愈来愈乱,年定坤摇摇头不再想。 已经捋顺了一番思绪,但是却依然等不到嘉年的回答,年定坤也不在意。 正想起刚刚提及翡翠,年定坤便问道:“翡翠呢?” “我见她掉水里了,就先把她拉扒了上来,现在应该还在房檐上坐着呢。” 年定坤惊得差点跳将起来,却只是把自己身上的伤口扯开了,流出里面的脓水,粘腻腻的。 她此时竟也忘了,只顾着朝嘉年喊道:“你把翡翠放在屋顶上,她着凉了怎么办?” “我要还顾着她,不知道你要被带去哪了。” 嘉年很是坦然的说,其实他本来根本不想救翡翠的,虽然只是顺手的事。 年定坤虽然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小声说了一句:“那还不赶快回去,慢悠悠的走,就显出你的风度翩翩了?” 嘉年撇了一眼年定坤,忽然走的快了起来,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年定坤的脸偶尔还会被树枝打得生疼。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索性把脸整个埋在嘉年的怀里。嘉年却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但接下来的路走的似乎更顺溜了些。 等停了,年定坤竟有些昏昏沉沉的睡意。掀着眼皮去看,却是个客栈,她本以为会在房顶上的。 走进客栈,嘉年对掌柜的说:“有位穿着湖绿色衣服浑身湿透的姑娘在哪间房?” 掌柜的很是熟捻的捻起胡子,指了指楼上:“喏,就是最里面那间。” 嘉年抱着她往楼上走,年定坤迟疑的问道:“你不是说在屋顶上吗?” “我刚刚看了,屋顶上没有,下面正好是个客栈,她能去哪?” 年定坤满腹的期待都落了空,她撇撇嘴:果然不应该对他太抱希望。 快到了房间门口,年定坤对嘉年说:“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嘉年很利落的放下,一点都不拖拉。 年定坤推开门走进去,翡翠听见声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见年定坤虽已是预料之内的事,但还是掩不住的惊讶和担忧。一下子,就扑进了年定坤的怀里,抱住了她,年定坤只觉得襟前一片,只听翡翠模模糊糊的喊了声:“皇上。”那声音,竟有些委屈。 年定坤轻轻拍了拍翡翠,笑的有些无奈:“好啦,下次不带你出去啦。” 翡翠抬起脸来,眼睛红红的跟小兔子一样:“不行,以后不准出宫了。” 这丫头,还管上自己了。 年定坤故意正色道:“别玩笑,以后,要出去的多呢,有正事。” 翡翠小媳妇样的低下头:“那肯定得带上翡翠。” 年定坤哑然,带她做什么,自己一个累赘还不够,来俩? 年定坤不语,只是狠命的把翡翠的发髻给揉乱了,惹的翡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下次,该好好跟嘉年学学这些东西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未到那个时辰,几把带着杀气的十字刀近乎凌厉的扫向在书房门口驻守的锦丰,锦丰的眼角登时就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精准的惊人。 一旁的几个侍卫,立刻就全副武装起来了,喊起人来:“有刺客!”摄政王府的侍卫瞬间就聚集了起来,团团的围在书房前,看向四周。 锦丰却摸了一把眼角的血,拔下十字刀,看了眼,摆摆手,示意,都下去吧。 侍卫们正在迟疑间,锦丰许是被破了相,此时多少有些恼怒,怒道:“叫你们下去就下去,主子们的吩咐,咱们做奴才的只管照着就是了。” 吓得底下一阵人,又如潮水似的退了。 锦丰也退了,走到院门口,关上院门,使劲啐了口唾沫:“我呸!不过是个破了相的残花败柳,王爷把她当回事,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没见她这么不识相的。”说完,把十字刀泄愤似的扔在地上。 等锦丰走了一阵时间,墙后走出言之和徐七。刚刚本是来找父王有事的,还未进门就见里面乱作一团,侍卫们潮水般涌出,还骂骂咧咧的什么“刺客”之类的。 言之从地上捡起那把十字刀,只见那刀一面写着鬼面,一面写着“御赐松烟墨”。徐七看了,嚷道:“好生无厘头的话。” 言之赶快掩了他的嘴,食指放在唇边:“嘘。” 徐七忙不迭的点着头,跟着言之沿原路返回。 门显然是被人带着情绪的打开,但摄政王还沉浸在刚开始的欣喜中,她今天竟然比原定时间早了,还早了许久。 带着笑意喊了声:“凝烟,你看。” 待看清鬼面脸上沉凝的表情时,手里还尴尬的拿着那幅字。字,自然是极好的,但此时却失了意义。 放下字,风止叹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鬼面冷笑:“什么事?这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风止皱起了眉:“好好说,到底什么事。” 鬼面此时的情绪似是再也无法抑制,嘶吼道:“阿坤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要想要这皇位,只管拿去就好了,何必曲曲折折的取她性命。” “我要想要那皇位何时想取便能取到,何须在你面前两面三刀。”风止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别闹了好不好?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的。” 风止揉眉心的手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底下人私自做的。” 鬼面冷哼一声:“那也肯定是你有些做法有让他们误会的理由。” 风止却忽然发了狂:“那你要我怎样?那是你和年曾忆的孩子,你还要我怎样?难道还要我面上和和气气的跟个父亲一样?” 鬼面却依然不动,但显然也是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嘴唇反复蠕动,最后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你,又怎会这样?” “难道要我去死吗?”风止沉静的声音却明显带了悲凉,深吸了一口气,风止低下头整理面前的字:“好了,人我会处理的。” “人我来处理就好。”鬼面却格外的坚持,这也难怪,不然怎会这般赶来。 风止暗暗的咽下一口腥甜,现在朝中形势她又怎会知道,这多半是她那好姐夫代忠义做的,要是让她知道了又徒惹心烦。 “我不会偏袒,此事你来不方便。”风止看着她的眼睛:“你信我好吗?” 鬼面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嗯。” 风止蜷在一起的拳头有些颤抖的放开,手心里,还留着点点的红痕。 他坐回位置上,并没有看她:“还有事吗?” 鬼面看他有些恹恹的样子,不忍,想在和他说些别的,但他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最后,终是转过身,走了。 风止在她走后,还是没忍住,一股铁锈的味道自喉咙里涌出来,在低下头吐时,还有些灌到了鼻子里。重重的窝回椅子里,风止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看着米白色帕子上的血迹,竟忍不住笑了,是不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得到了这天下最大的权利,甚至连当今皇上都要被他所控。 可为什么,竟觉得自己可怜。 整理了一番,风止打开门,锦丰已在门口站着了,只说了声:“请代忠义速来密见。” 锦丰答道:“是。” 代忠义来时,诚惶诚恐的,锦丰有些鄙夷地替他打开门,只低着头,不看代忠义那笑得一脸猥琐的老脸。 关上门,代忠义马上便颤声说:“是老夫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摄政王仍在兀自画着什么,轻笑道:“你倒说说,是哪里办事不力?” 听到这话,代忠义松了口气,咽了口唾沫说道:“老夫没能趁大好机会杀死年定坤那小杂种。”这下便是自己在办事不力,也多多少少能取悦到摄政王。 风止却拾起案几上的一块砚台,照着代忠义的脑袋径直扔去。代忠义的脑袋上瞬时就出现了一个大红包,血顺着脸上的褶子留下来,甚是狰狞。代忠义挨了打,却连声痛都不敢呼出声:“王爷息怒,老夫也是太急着为王爷做什么,此次不成,便” 风止冷声打断他:“就下次是吗?谁让你碰她了?别自作聪明,好好的留着这条性命,本王做事,何时需你给我做主张。。” 代忠义匍匐在地,颤抖着说:“是,是,老夫僭越了,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风止把袖子一下子收在腰后,喝道:“滚!” 代忠义的眼被血水糊的看不清东西,但还是立马就往外走,丝毫不敢怠慢。 又回了皇宫,深夜里,嘉年很快就去睡觉了。在烛火下,翡翠小心翼翼的给年定坤身上的伤口上着药。 两腿外侧和手臂外侧都是流了脓的伤口,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在已经固住了的脓下面,看着甚为恶心。 翡翠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年定坤看着却笑了:“哭什么,我都没哭。” 翡翠瞪了她一眼,抽抽嗒嗒的说:“这以后要是留疤了,得多难看啊。” 年定坤帮她拭了拭眼泪,笑道:“快别哭了,眼泪掉到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翡翠吓得憋着泪,脸憋的通红,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看着很可怜。 年定坤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我要那么好看干嘛?又不愁嫁,总会有人娶。”不过,却可能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罢了。 翡翠一听这话,抽搭的更厉害了。 使劲睁大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子狠狠的抽着,边抹还边吹着,暖暖的呼着,很是温暖湿润,舒服的很。 把年定坤身上的伤口都涂全了,翡翠吩咐道:“晚上睡觉时千万别乱动,不然,脓又流出来,肉就和被子黏在一起了。” 边说着,还是顿住了收拾床铺的动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不然,我去多端几个炉子,这样,皇上就不用盖被子了,还不会冻着。” 年定坤笑着应了声:“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个老臣在和同僚谈话时忽然叫嚷起来:“嘿,那不是代特进吗?”说完之后,一众人等都往那个方向看去。平日里,这代特进最为嚣张,今天怎的,竟一声不吭,最后来。 代忠义忍住没拿衣袖遮住脸,故作淡然的往前走去,也没有好事者敢上前调侃,但在底下窃窃私语的人却不在少数。 代忠义嘴角已有些抽动,顶着一个斗大的包,再是淡然,也显得是一种刻意掩饰,又何况,他确实是掩饰。 平时见惯了代忠义那小人得势的嘴脸,身无满腹诗书,竟然给封了个文散官。简单的来说,就是啥事都不管,带薪休假,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闲赋在家,每天都来朝堂上混混日子,但这简直比闲赋在家还可恶。这就好比于,人家有东西吃,但却不想给你吃,一个自个掖着藏着吃,一个偏生要在你面前大口的吃,色香味俱全的吃。而代忠义就是后者中的佼佼者,恶心的让人连隔夜的饭都能给吐出来。 此时见了代忠义这副样子,那还不笑得炸开了锅,但幸是快要上朝了,众人没议论多久,皇上就从后面的角门出来了。 年定坤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人,暗暗惊讶:这昨个才干了坏事,今个就遭报应了?虽只是暗自调侃,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自是明白这代忠义许是“办事不力”,杀错了时机,被摄政王迁怒了。 言语间也有些肆无忌惮的略带揶揄之意:“诶呀,代特进这是怎的了,若是受了伤,知会朕一下,也情有可原。代特进还怕世人说道你仗着皇亲国戚的面子偷懒么?” 众臣一听,此时便怎么的都憋不住了,在底下哄笑起来,年定坤也笑着,只像是开了个玩笑一般云淡风轻。反观代忠义,却大大的不舒服了,偏生惹得自己这样不舒服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巧笑嫣然,句句讽刺奚落的小女娃。 但心中便是有百般的不甘,也只得忍着,一整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也未敢发作。 竟连摄政王都没有出声说什么,众人只暗暗觉的奇怪,但想趁此机会好好奚落代忠义,竟也越发的笑的放肆起来。 年定坤也不是不知分寸的,笑久了,虽一点也不过分,但总归不是那样的人,做不来那样浪费时间,又粗俗的事。便拿眼瞟了一眼六喜,六喜会意,扯开嗓子道:“有事启奏!” 底下的人才慢慢的静了,年定坤坐在位子上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履行着一样的“职责”。 今天,可是言之哥哥封官以来第一天正式上朝呢。年定坤闷闷地想着,但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往言之那边飘。他正与一个提出治理黄河大凶的提案的老臣据理力争着,年定坤看着底下的争论,有些无意识的想着:那陈柏也是个人才,只不过,为人处事的方式太过死板迂腐,要不是念着他一心为国的份上,正好也应有治水之才,才发他到黄河的。哪知,竟办砸了。这巴掌可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年定坤的脸上,只是,怕是不是事情办砸了,是又刚正不阿的得罪了地方官员,才被放了水吧。 这样的人,年定坤是真心不欣赏,但当时朝中能办这事能有几个?愿意奉命前去的更是寥寥无几,若不是看他能办实事,其实走这步棋真是下下策。虽是办了实事,但却还要被打脸,这下,朝臣们便可看出当今皇上稚嫩,不可听之任之之类的结论来。 可就算是请了个佞臣去,也定会被这些人私下里道貌岸然的批判着:当今皇上不会慧眼识珠,竟找了如此的人。其实多半却巴不得那个人人是自己,好好好的捞一把油水。不仅如此,地方的百姓得不到真真切切的好,届时,自己便是举国上下,群起而攻之的人了。 唉,真真难啊! 年定坤兀自想着,底下的人却忽起一片称赞声,都只道着“令公子真是少年英雄啊!”“是啊是啊,此等提议甚好,乃万全之策!” 年定坤自父王母后死后就渐渐的没了脾气,此时哪管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哪怕是当着她这个皇上的面,甚至是过分,都没了丝毫的脾气,只是为了皇帝所应固有的威信偶尔露露爪子,她深知,这朝堂上的水可深了。 此时,你不吭声,人家把你当傻子,你要吭声了,就真是傻子了。 索性就默默的看着他们在争论着,底下的人争论久了,自然也觉得少了些什么,此时也想起年定坤这个皇上来。 那位原与言之持对立状态的老臣出列柬道:“臣与众大臣以为,小王爷的提案甚为周全。” 年定坤支着下巴,只是看着:“哦?说来听听,刚刚太乱,朕听的不甚真切。” 老臣尴尬的呵呵笑了起来:“是,皇上。小王爷的提案是” 提案其实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无关紧要的改动了一下,想必言之哥哥也知道这次黄河再次大凶并非是一定是派遣过去的人不好,未将事情办好。这次若有了言之哥哥来提,想必底下的人就是自掏腰包也要干好,不然的话,年定坤把视线移到从始至终都未说话的摄政王身上:不然的话,不是打摄政王的脸,明摆着跟摄政王对着干嘛。 年定坤把视线重新回到老臣身上,笑道:“朕也觉着这提案甚好,便如此了,只是哪位爱卿愿意请命去?” 好类似上次的情况,又到了,最关键的点上,谁愿意去? 只是,结果却不一样了。 底下好几个臣子都出了列,齐声喊道:“臣愿去。恳请皇恩!” 年定坤笑了,笑的很大声,很是爽朗:“即是如此,朕钦定侍中侍郎孙克纲,御史大夫温和宁人等前去。”不自觉地看向了摄政王:权,可真是个好东西。哪怕你不说一句话,照样有人前赴后继地为你卖命。 比如,代忠义就是个例子。 言之在底下看着年定坤,她虽是笑的,但却不在笑。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徐七端着一盘茶点,边走还边嘟囔着:“这木又院丫鬟的差事可都被我抢着干完了,小王爷你不知道,现在徐七一不在您跟前,那些个姐姐们就埋汰我。” 言之却也未回答,徐七抬起头,看见言之手中把玩着的物什,忍不住再次开口:“哎呀,小王爷,你都看这玩意儿多少天了,一下朝就看。” 徐七见言之又未答,自觉的拿起墨块碾着墨,无意间看见了墨块上拓金的几个大字,忍不住惊叹起来:“王爷可真是舍得,这御赐的松烟墨可是一年才进五块,今年还没赐,想必是去年先皇送的。摄政王府统共才得了两块,小王爷便用着一块。” 松烟墨? 言之有重新看了眼手里的十字刀,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那个稚嫩的声音:“言之哥哥,我告诉你哦,我母后的名字可有渊源了,不像我,名字起的没一点女孩味儿。你想不想知道啊?” “言之哥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想听是不是?你看,为了维护你男性的尊严,我就赖着你跟你说哦。” “阿坤,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别来那么多前奏。” “好啦好啦,这不就说了么,别急。” “”谁急了 “我母后可是前朝顾家的女儿,母后在家里甚为得宠,不仅是因为后来有了第一才女的赞誉和嫡女的身份,主要原因是在我母后出生之时皇上御赐了一条松烟墨给顾家,这里面的文章可大了,顾家满门被抄也是后来新皇上任的事了,可是那时候的顾家可谓是权倾一时,风光无限好。我的外祖父为感念皇恩,便将同一天出生的母后起名为凝烟,就是因为这松烟墨乃是由东北的红松燃着,取其烟而制,而松烟墨其实就是一种烟凝结成的。” 再后来的,言之已无意去想。 十字刀上的御赐二字如烙印般生生的烙在言之的心里,他的父王,阿坤的母后。他早知道先皇和皇后死于非命并非如此简单,却未想到,竟是父王。 徐七说:父王给了他一条,却是说错了。父皇每年的御赐松烟墨,都给了他,言之只觉透心的凉,以往只觉得奇怪的举动,此时看来,并不简单 徐七看着言之默默的出神,王爷又在出神了不好打断,便信手拈了一个茶点吃,边吃还边抱怨着:“下次着苦差事我可做不来,出去非得被府里的那些个如饥似渴丫鬟们折磨死了,你不知道,她们叨叨的耳朵上的茧子都要出来了。” 言之也拈了一个吃,吃完后拍了拍手,嘴上竟连丁点儿的渣都没沾上。正在徐七暗暗乍舌时,却听言之说:“此事,还非你不可了。你知道,这府里,你做事我最放心。” 徐七简直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难得您老青眼识英才呜呜 言之起身将十字刀用布包了放到身后的柜子里,这个柜子是他自己教人打的,不是很复杂,但却有足够的保密性,因为这个柜子上上下下都是一模一样规格的小抽屉,光是看过去就觉得头昏眼乱,可言之竟然还能准确的找到每个东西的位置,这就很可怕了。 当时这个柜子刚搬进来时就把徐七吓了一跳,一个柜子,竟占了整整一面墙,小王爷还打了两个,贴着摆,光是看着就头疼压抑。 稍微眼神转一下,就分不清刚刚的东西放哪去了,因为柜子不过巴掌大却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整个墙,看着咻人的很。 自从那次元月之后就未见过嘉年了,嘉年虽是挂着皇上贴身侍卫的名头,可真正出勤的没几次。年定坤经历了几次突发事件之后,是真的怕了,她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去信任他,所以现在不见,倒也省去了麻烦,年定坤正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毕竟,嘉年往深了说,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相反,人家还救了她一命。但是,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等他真的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后,不知自己这条小命还保得住保不住。 翡翠最近到越发地念叨起嘉年来,以往她对嘉年的评价都是:粗还能装。 今日来倒是越发的惦记起他来,就是近日里来常常念叨:“嘉年侍卫这也做的太清闲了,怕是底下人不满。” 年定坤斜靠在贵妃榻上,翻着纸张,哗哗的脆响甚为悦耳好听。翡翠沉寂了一会后,又端起茶盘,看着里面的茶点,很是惆怅地说:“皇上近日里来,都未曾召见过嘉年侍卫,底下的奴才们会不会以为皇上那个冷落了嘉年侍卫,给嘉年侍卫不好过。” 年定坤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脑子里忽然浮现了嘉年那张万年臭脸,谁敢给他不好过啊。 翡翠端起茶盘,就要往外走:“皇上,这点茶点我就给嘉年侍卫端过去了,就说是御赐的,这样,说明皇上还记着嘉年侍卫啊。不然,人家救了架,皇上回来却冷落了,不心寒么。”说完,翡翠慧黠的眨眨眼睛,就要往外跑去。 年定坤伸出手,喊了声:“诶!”翡翠也没听到只管闷头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年定坤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 但转瞬间,年定坤的神色便冷了下来,翡翠自嘉年救过她之后便是如此。只是这翡翠太过单纯,嘉年明明可以把她放在客栈里,为什么要放屋顶上,她还不明白吗? 再说,以他的速度,年定坤不信他做不到。 苦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刁钻了,但总是不自觉的去防备,还是小心为好。 至于这翡翠,若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局面可能就僵了。翡翠虽不是多聪明一人,但贴身侍奉自己,这恰恰便是她要的,简单一点的人,总还是放心一点。 回来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翡翠不能出事。 正文 第四十章 年定坤正下朝回来,见御花园里的的茶蘼花开得正旺,便忍不住携着翡翠前去看。 近日里,事情都很是顺溜,年定坤最担心的摄政王倒是没惹多大事,却是安静的可怕,年定坤忍不住经常和翡翠逗趣:有阴谋! 言之哥哥最近在朝堂上的风头可胜了,甚至在不觉间竟盖过了摄政王,每当年定坤在上头看到摄政王静默不语的看着言之与众大臣的讨论的样子,她是真的被打动了,这时的摄政王就像很多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但是,会不会太早了。并且,在年定坤看来,摄政王是喜欢在权力中游刃有余的样子。 现下,摄政王的做法,年定坤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他似乎是想把权力都放给言之哥哥。果然,她和言之哥哥从来就没有什么青梅竹马,那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是负担。 带着花香的空气缓缓吹来,更像是浸了香料的水,在缓缓的流淌着,甚至能感到一种触感,年定坤喟叹了一声,真是舒服。 翡翠笑着说:“皇上,你看这花开的好漂亮!竟好像是从来没见过呢。” 年定坤伸手抚着花,淡淡的说:“茶蘼花。” 转眼之间,竟已到了暮春,茶蘼花都开了,应是有脑子的人都以为自己活不过吧。年定坤笑了一下,竟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的好好的。 凝神看着茶蘼花,思绪早已神游九天了。 茶蘼花开,开到茶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一道尖利很娇俏的腻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诶呀,皇上也来逛御花园啊。” 年定坤转头冷眼看着她,翡翠忍不住出声道:“这御花园本就是皇家园林,如何?难道皇上逛御花园,还要跟你一个小小的官宦人家的小姐报备?” 年定坤笑着斥道:“翡翠,越发不讲规矩了。” 代玉看着年定坤旁边的花,笑道:“这茶蘼花开的可真旺啊。” 年定坤笑看着她,未答。 代玉像是忽然想起一样,吓得把手一缩:“诶呀!”边说还边觑了眼年定坤,见她无任何惊讶与探讨之意,眼神躲闪的说道:“皇上,玉儿以为这茶蘼花还是搬走的好。” 年定坤满不在乎的说:“朕喜欢。” 代玉眼神畏缩,像是很犹豫的说:“这茶蘼花,乃大凶的寓意啊。” 年定坤看着她自导自演的甚欢,觉得可笑,便说:“你说。” “这茶蘼花开在暮春时节,还是最后一朵花,象征着末路,对人,对事,对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代玉的唇角却极为得意的勾起了。 年定坤并不意外,点点头,顺手制止了翡翠,笑道:“玉儿还真是博学,这朕在种此花时就知道了,只是,朕以为,末路之人,必有末路之感。说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末路,只有感到末路的人。朕若喜欢,管它开哪般,管世人如何看,都要种在这御花园。” 说完之后,还很是语重心长的说:“玉儿,小小年纪,可不能这样悲观啊。” 代玉的眼神开始蓄起泪水,为什么?什么都比不过她,为什么,她可以活得这么随性,她知不知道爹爹那天回来后,她因此被圈里的小姐们冷嘲热讽。 一旁的鸳鸯听此忍不住开口怒道:“若不是你,老爷怎会那副模样,我家小姐好心提醒,你倒好,出言讽刺奚落要哪般?” 年定坤冷了脸:“没半分规矩!主子的是哪容你个丫鬟可肆意放在嘴上颠倒,朕可是降罪了你家老爷还是怎的?” 说完又笑道:“玉儿妹妹性子也忒软,竟容如此欺主恶仆天家面前放肆,今天朕就替你作次主,打杀了这恶仆,主子未说话,岂容你为的命令代劳。” 那鸳鸯只当年定坤是个好欺的主,此时见这番架势,早吓了一跳,但还强撑着,还待再骂,已显自己气节时,年定坤已吩咐下去了:“来人,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住了,就地行刑。” 一众人一团围了上来,鸳鸯是彻底慌了,惊恐的看着代玉。 年定坤却携了代玉的手,笑道:“不知哪天又要欺负到玉儿身上,玉儿心善,就让朕这个做姐姐的作这恶人,也算顾了义姐妹之情。妹妹等会儿千万别害怕,这不还有姐姐吗?” 底下的人已把鸳鸯绑在的跟个粽子似的在凳子上,翡翠喊道:“行刑!” 年定坤又叫人摆了两张案几和坐榻来,颇有好好看之意。 底下的鸳鸯传来一声声的喊痛声,年定坤浅笑吟吟地看着,然后看向代玉坐在底下早已白了脸色,手不安的一会儿放在案几上,一会儿放在膝上。 年定坤发出一声轻笑声,一手把玩着头发,问道:“玉儿,此等欺主恶仆,朕就替你教训了,心里可还畅快?” 代玉静默了一会,底下头,咬牙道:“多谢皇上,自然是畅快,不过还是容代玉带回府再好好调教,免的皇上见了碍眼,下了命,费嘴皮子。” 年定坤不语,冷笑:有些人,施予善良,简直就是作孽,更何况这些时不时就咬你一口的人,你若不当个事看,早晚有一天要坏了大事。对你的厌恶已不能掩饰,心里不知恨成什么样了。 鸳鸯的臀上已见了红,代玉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跪了下来,又继续说:“皇上,请念在鸳鸯是个性情中人,说话难免不注意,玉儿平时也没在意,哪想这次竟冲撞了皇上,玉儿回去一定好好教她,请皇上扰了鸳鸯这一次吧!” 年定坤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本是笑着与翡翠玩笑的,这时骨碌碌转了一转,斜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妹妹这就弄错了,翡翠,跟玉儿姑娘说说何为性情中人。” 翡翠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狡黠道:“是!” 然后面对着代玉朗声说:“乐则当歌,一曲幽远的旋律痛则当醉,一个癫狂的痴人。温文尔雅、如癫似狂,口吐香兰、恶言相向,歌清平、骂浊世,爱甚真、恨极切:一如精神分裂的傻人、呆人、痴人,此为性情中人。” 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一番话说的跟打了三拍半似的,真是好听。 年定坤笑道:“玉儿,下次,读书可要仔细点,罢了,再打一刻钟吧。朕还有要事要处理,翡翠,走吧。” 代玉如垮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一刻钟,那鸳鸯只怕半天命都要丢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板子还在一下下的打着,虽然年定坤走了,但底下的奴才们还是一丝不敢怠慢,代玉怔怔地流着泪,背对着鸳鸯,只听见板子沉闷的打在**上的声音。 短短的一刻钟,竟如在油锅里煎了,连时辰都忘了,只想着逃离。但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她要沉稳,要慧黠,要风光。所以她又重回了位上,坐的端庄大气,背板的直直的。没人知道,案几下她的手在抖,一张帕子生生要被绞烂了:年定坤,她势必要活的比她更好,更风光。她从小就在比,和年定坤比。为了能称上皇亲国戚这个身份,为了在两人站一起时,人家第一个注意到她,她其实很讨厌那个粗俗的人,她的母亲,那个全京城的笑话,所以她拼命的效仿那个皇姨母,一丝丝的找和那个毫无一丝血缘关系的皇姨母的相似之处。 她利用一切时间和机会去效仿,去接触那个人。可是,为什么,连这个骄纵惯了的年定坤都比不上,为什么连言之哥哥都喜欢她,她哪里配? 她好恨,真的好恨。 打板子的奴才们都已收了架势,抬头却看见那素来以温柔,知书达理著称的京城第一才女面色狰狞,眼睛恨恨的盯着某处,瞬间都吓了一跳,赶紧施了一礼,退了。 只剩下鸳鸯在板凳上,已失了意识,兀自哼哼唧唧的喊疼。代玉猩红着眼看她,不甘胀满了整个胸口,似要炸裂。 但看见了鸳鸯痛苦的模样,她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她刚刚在做什么?代玉迅速收了狰狞的嘴脸,待刚刚走的那一拨奴才们又回了来,抬着一顶轿子,她还在柔柔弱弱的哭着,典型的美人带泪。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只让人感到想去怜惜,这可把奴才们都吓坏了,果然,这有身份的人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两手一抹,跟变脸似的,又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嘴脸。 奴才们都唯唯诺诺的不敢看代玉,只顾着把鸳鸯抬上步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代玉这是却忽然开后说:“公公为何不敢看我,可是玉儿长得貌若东施?” 虽是柔柔弱弱的一句,但太监们都吓得手一抖,只低着头不住的说:“代小姐貌若天仙,奴才们浊眼,不敢冒犯。” 代玉此时却忽然带着哭腔娇俏的笑了一声,本是听着喜人的,太监们只感觉一阵冷风从脊梁骨上嗖嗖的刮过。 “原来是这样啊,玉儿多谢公公谬赞,公公的嘴儿可真甜,我见你几人做事也利索,赶明儿,便向皇上讨了你们去。” 那一众人只觉一个闷雷自天上劈下,别的什么也不想,登时吓得就一个劲儿的磕头:“奴才卑贱,不值当小姐开金口,还请小姐收回成命!”磕头竟磕得砰砰直响,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猫腻。 代玉却很是委屈的泪水涟涟:“难道我代府竟是个虎狼之地,各位都不愿去?” 众奴才哪敢啊,听到这话,惊得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不知哪一个先带头开了口,一众人都把头磕的跟打糍粑的一样,嘴里嚷嚷着:“代小姐饶命,代小姐饶命!” 代玉彻底冷了脸色,抽泣道:“我是怎么的你们了,竟要我饶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凶残呢,不去便不去罢了,这样不是败坏我名声嘛!” 刚刚下朝的一众大臣听见这里哭声闹声一片,都往这边来了,代忠义一见是自己家的女儿,连拉不下来。大家闺秀,此时竟与一众奴才这般,为了挽回面子,很是亲切宝贝的拉着代玉的手:“玉儿,这是怎么了?” 代玉以帕子拭泪,哭的更凶了有眼睛的人一看这架势,就已经有些偏向这个素来享有盛誉的温柔女子:“不过是皇上帮玉儿教训教训鸳鸯,皇上走后,他们就说害怕,玉儿想,家里近日里来整好缺人手,便说向皇上讨了他们,哪知他们竟说饶命,惹的玉儿好生委屈。” 一旁的大臣都静默了下来,摄政王开口说:“这些个奴才们也忒不识抬举,来人,押往宗人府。” 那些奴才一个个倒在地上,知道这是无论是如何都免不了一死了,其中一个恨恨的盯着代玉:“代小姐,皇上对我们颇是优待,被代小姐如此一说,倒如午夜凶煞一般。” 殊不知,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更显这皇上教管奴才们太过苛责,以至于人家死都不敢说主子的一句不是。 言之怒道:“还不快拖下去。”他当然知道,阿坤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人言可畏。 静默的人都纷纷摇起头,议论起来。什么“女子果然不可当政”“诶呀,尤其是跋扈的女子。” 言之的手慢慢握了起来,摄政王观察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喊道:“都散了吧。” 代玉还是挂了满脸的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正待笑时,抬眼间,便看见言之冷冷的觑了她一眼。 代玉的呼吸一滞,待言之转身后,却是悲凉的笑了,便是如此,也还是信她吗? 代忠义拉着她坐了自己的马车,这是代玉为数不多的坐代忠义的车。果然,车才行了一段时间,代忠义就甚为欣慰的说:“玉儿果然聪明,为为父好好教训了那小杂种,真是大快人心。” 代玉冷冷的看着父亲笑的扎眼的猥琐的笑容,脑里却出现了年定坤眼神冷冷的,却笑的妩媚动人的笑容,唇的动作寻着感觉笑了起来,却把代忠义看呆了:“那是,玉儿与父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代玉的眼神变得很深,勾起粉嫩的唇:“这算什么,要见一人不舒服,就要让她剜心的痛,让她,永生难忘。” 代忠义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身上冷汗涔涔,眼前的人,让他感到害怕。 代玉笑着把眼神转向代忠义,娇笑了起来:“爹爹,你不会被女儿吓到了吧,女儿与您玩笑呢。” 代忠义鬓角的汗缓缓流下,痒的很,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拭,只是呵呵笑着。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年定坤正在看着书,就听翡翠从外面急急跑回来,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年定坤拿下书斥道:“怎么啦?那么” 翡翠已大声嚷嚷起来:“皇上,不好了。”年定坤当然不可能做到一个激灵从榻上翻下来,只是微微皱了眉,把书放下了正襟危坐起来。 翡翠跑到她身边还喘着气,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年定坤打断了:“先喘口气再说,要不然说了我也听不懂。” 翡翠急切的点点头,待气稍微有点捋顺了,便开口说:“小顺子,小旗子,小仁子,小杏子都没回来,原来是是被摄政王下令押进了宗人府,现在已经死了。” 年定坤怔怔的听着,想着,她原以为这几个贪玩的家伙肯定又结伴去哪处耍子去了,哪想这次竟如此久。 翡翠看着年定坤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难过的哽咽了,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她被吓呆了,现在才想起来哭。 “听丫头们说,是代小姐要向皇上讨人,那几个人不知好歹拒绝了,还说代小姐善良,见皇上苛责底下的奴才们,才想讨了人去,可是小顺子他们迫于皇上淫威才不敢答应,当即就哭着说:饶命。皇上,你说怎有这样编排人的,我们皇上待底下奴才们甚至厚道,怎会那样,再说,小顺子他们怎么不当时就把这事推给皇上呢,如此,白白糟践了性命。” 年定坤听着,泪便掉了下来,默默的重复了一句:“饶命?” 翡翠也不敢搭话,只是哭。 年定坤紧紧的攥住了身上盖着的薄锦被,若不是被人逼急了,怎会说出饶命二字?而众人只当是当今皇上跋扈张扬,苛责奴才们,玩的好一盘好棋。 年定坤不觉泪水已涟涟而下,他日,朕必教你百倍奉还,悔不当初。 年定坤抚了抚翡翠放在她膝上的头,沙哑着嗓音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睡吧。” 翡翠应了声好,便往外走,屏退了一众人等,自己把门掩了,退了出去。 年定坤只觉世界都安静了,安静到听见有个小人儿在和自己说:“年定坤。”声音疲惫,又温和。年定坤想,她下一句没说出来的是不是:“你好没用。” 鸳鸯一声声呼着痛,最后忍不住骂了句:“贱蹄子,还不给本姑娘仔细点擦,粗手粗脚的是要杀人吗?” 代玉在一旁冷声道:“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也不嫌丢脸,忍着。” 鸳鸯撇撇嘴,紧紧咬住下唇,浑身还是忍不住的抖,但终是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点点的闷哼声。 终于涂好了药,鸳鸯还是分毫动不得,直挺挺的趴在床上,别提多难受了。代玉也要走了,鸳鸯却唤住了:“小姐。” 代玉斜眼看去,转过身,看着床上躺着的鸳鸯,只觉得多看一眼都丢人。 鸳鸯笑道:“小姐真厉害,为鸳鸯报了仇。” 代玉冷笑,她还真看的起自己。鸳鸯没听到代玉的声音,又娇笑着讨饶道:“小姐,是我错了,下次,鸳鸯定不令小姐失望。” 代玉冷声道:“好好将养着吧,话说多了,伤口也疼。” 鸳鸯忙不迭地谢道:“是,多谢小姐挂怀。” 代玉走出厢房,冷笑,我从未对她寄托过希望,谁知她竟忙不迭地往刀口上撞,罢了,笨也好,若是聪明了,自己也拿捏不住。若不是念她一片忠心,又从小服侍自己长大,早便换了她。 代玉抬头望向天空里的圆月,年定坤,你就哭吧,我好想问你:你痛不痛啊? 思及此,代玉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走的小婢女听了,脚步便慢了下来,只觉身后有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跑的越发的快了。回到厢房时,只觉得流了一身的冷汗。 徐七端着一盆子的热水风风火火的往屋里跑,见言之正坐在床上发着呆,嚷道:“小王爷,洗脚了。” 待盆子放在床前,言之俯下身去,拿起盆里的毛巾,拧净,将脸擦了。 徐七嘟嘟囔囔道:“我一大老爷们儿,天天给你干着女人的事。” 言之还是未答话,徐七也不再说。今天,小王爷自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忧忧郁郁的,不知是怎的了。 言之很快就将脚擦了,把毛巾扔回盆里,把脚缩在了被窝里,徐七端起盆子走到外面给了院里的云冉姑姑收拾了,又复坐回屋里。 他刚刚发牢骚不过是因为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哪知,小王爷竟不理,是受什么刺激了? 刚进屋,就听言之吩咐道:“徐七,今日你先去睡了吧,把灯熄了,门关上。” 徐七应了一声,只觉诧异,但还是未问什么,照做了。 言之过了被子,在徐七走后,眼睛还依然睁得大大的,毫无焦距的看向黑沉的夜幕。 阿坤,她现在在干嘛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锦丰推开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走近了摄政王,低头道:“是属下的疏忽,当时,确实是在门口丢的,现在寻不着了,许是,许是被人捡了去。” 摄政王那个不语,依旧批着奏章。 锦丰额角不仅慢慢的伸出了一层薄汗,跪下道:“是锦丰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摄政王抬起眼帘,瞟了他一下:“罢了,你下去吧。” 锦丰一听,还是心里不得劲儿,王爷要让你领罚了,这心里才踏实。锦丰依旧跪得笔直:“请王爷责罚。” 摄政王此时到轻笑了一声:“你且放心,那玩意儿,要么没看懂,看懂的人是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锦丰疑惑道:“那万一是王妃?” 摄政王脸了笑容,锦丰见了,忙改口道:“小王爷。” 摄政王没有再回答:“退下。” 锦丰不敢多言,弯腰退了,心中却甚是纳罕:为何不可是王妃? 待关上门后,摄政王收了笔,推开窗往外看去,被风吹着,兀自想着:以后,这奏章就交给言之批吧,可惜了,还未弱冠。 风吹起纸页,哗哗的响,透露着一丝惬意与静谧。翻飞的纸页被砚台压着,在翻飞中,依稀可看见纸上只有黑的墨色,画着一个十字刀。 转而又很自然的想到今天那可笑的一幕,那代忠义的女儿到有点小聪明,但那是代忠义的女儿,这件事的就有些可疑了。年定坤虽不喜那代家小姐,以前小时便能看出来,一个鲁莽的使者说了一句:“大梁朝的公主真是知书达理。”便叫她高兴了许久。 那时,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不免尴尬,凝烟倒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可过了一会儿,年定坤和言之俩打闹着进来时,年曾忆竟然放下帝王的姿态,弯下腰来,抱起年定坤,笑道:“朕的小公主来啦。” 年定坤当时还颇为大胆的把手上尚未抹去的灰蹭到年曾忆的脸上,有些娇俏可爱的说:“父皇,阿坤给你上胭脂啦!” 年曾忆只是笑着用胡茬蹭着年定坤稚嫩的脖颈,惹的年定坤咯咯的笑,抱着年定坤坐在龙椅上,因为那时,她的表姐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来使早已变了脸色,神情尴尬的闷头喝了口酒,强自笑着与旁人喝酒。 那时,那丫头脸上的神情,又怎是可以瞒过人的。 他便知道,代家那丫头与年定坤素来不和,一心想和她比。 今日这番,虽是骗过了众人,但他心里却明明白白的。 若没看错,当时言之在离去时便刻意看了代家那丫头一眼。 风止微微笑了,迎着风,似只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心无旁骛的。 “咚”传来一声沉闷的锐器打在实木上的声音,风止有些无奈的笑笑:再这样下去,摄政王府书房的大柱子上恐怕要给她打出密密麻麻的刀眼了。 门很快就打开了,风止慢慢的把窗子关上,往她走去:“你来了。” 顾凝烟径自坐在进门正堂的矮塌上,风止走过去,将她面前的茶具一一用水冲洗干净后,再把冷水里浸泡的茶叶拈出了少许,用开水冲了一遍后,倒掉。再拿开水冲,最后盖上茶盖,用一个小木勺舀起开水淋在茶壶上。 倒了一杯茶给顾凝烟,顾凝烟一把接过了,也未细品,一顿猛灌下去,喝完了,还咂巴着嘴说:“渴死了。” 风止不由好笑:“那你早说啊,我就不用做了那么一通。” 说完之后,才觉气氛奇怪。 顾凝烟不自在的低下头:“今天,什么事?” 风止把矮几下的棋盘拿出来:“今日,就陪我下场棋。” 顾凝烟在棋局上半分不让风止,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之势。在就要一步就可以将军的时候,风止抬起眼来,不动声色的看了顾凝烟一眼,下一步,似是用尽全力,但还是不能挽回败局。 风止笑道:“看我,竟疏忽了,你赢了。” 顾凝烟冷冷淡淡的开口:“别让我,我想好好赢你一次,也算是找乐子,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都不知道该什么做什么。” 风止收棋的手顿了一下,转而笑道:“好。” 她还是那么骄傲,向来不喜欢这样,掩饰还不如坦诚的好。 落子声声声敲击着黑沉的夜色,蝉声不断,时间就这样在缓缓落子声中淌过。风止忍不住在落子间描摹着面前的人的眉眼,一刀刀的,仿佛还仍带着血色。 顾凝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该你了。”却忽然怔住了,风止把手缓缓的抚上她的眉眼,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脸颊上最为长的一条。 当风止问:“还痛吗?”时,顾凝烟才恍然回神,有些慌乱的避开了,往门外走去。手腕却忽然被风止攥住了,声线已有了微微的颤抖:“我先走了。”说完,就甩开了风止,慌乱的逃离。 夜风从被打开的门里灌进,风止久久没能收回的手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僵了。 这样委屈的爱,委屈了谁呢? 他们的开始,本是美好的。如果知道有今天,那片刻的欢也不应贪。 他这一生的快乐统共也没几年,却大半来自于和她在顾府的那几年,余下的几年,便一直在追逐。 不值,但又能如何? 终究,还是他奢望了。 风止走过去,把门关上了,一阵剧烈的心悸自胸口传来,风止忍不住弯了腰,手不可抑制的痉挛着。青脉隐隐跳动着,风止的背佝偻着,蜷成一团,冷汗涔涔的冒出。 风,无孔不入的从门缝里吹向后颈。等痛苦慢慢消散时,风止满脸大汗的斜歪在地上,这才恍然觉得周身冷冷的。看了眼大理石地面,凝烟曾说过,若不是爹爹不让,定是要让全府上上下下都铺这样的地,干净。 他是没觉得哪里干净,但还是修坻这个前朝遗留下来的顾府的时候除了大堂,全装上了大理石地面。 想来,那时开国,他只求顾府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念旧,但是没有她的过去,又怎值得念呢? 可她当时还笑着说:“皇上,止哥哥守本分呢,这开国了,竟还不赶快剥削咱们一番。” 他听这话,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不过,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他竟可以以王爷的身份继续留在蓟城,而没有去自己的封地。 风止打了个寒噤,只感觉冷到了骨子里,想站起,终是无用。苦笑了一下,今晚是回不了卧房了,便宿在书房吧。 踉踉跄跄的走到案几旁,扭动了案几底下支撑的脚,书桌后面的书柜缓缓打开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摄政王竟莫名的病了,还病的不轻,听说是什么恶寒之症,现在便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由于摄政王这一病病的突然,甚是蹊跷,朝野上下,都是对这次的事情众说纷纭,年定坤也派了一顶一的御医前去诊断,也拖了半个月没给治好。 年定坤携众臣前去探望,这是其中一个臣子提出的,说是要一众去探望摄政王,年定坤也并未犹豫,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是走场子的事,他要面子,要排场,给了他又如何? 于是,一众人就在下朝之后浩浩荡荡的往摄政王府赶,皇上玉辇亲临,摄政王府门口都是围观的百姓。吵吵嚷嚷的说着,还什么要见见皇上真颜,年定坤在玉辇里笑着,这皇上又不是耍杂耍的,岂能,随意的想见便见。 年定坤到没有这许多规矩,只是,皇帝总要给人留有些神秘感,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敬畏的。 玉辇后领着一大波的臣子,先是坐辇的,再是骑马的,后是走路的。 年定坤把手伸出帘外,翡翠早已搁了手在那搀着,两旁的宫女见年定坤的手出来,忙挑了两边的帘子。年定坤从玉辇中站起,走出来,一众大臣已匍匐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路子嚷了平身后,年定坤才见了当头的便是言之,这时也做不出“亲亲热热”的样子,自然也不可放肆言笑,年定坤只是说了句:“摄政王现在身在何处?” 言之作了个请的姿势,便领着一众人等往内院走去。 年定坤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如各色调料胡乱煮了一锅般,忍不住轻轻怂了怂鼻。 一众大臣跟着年定坤绕过屏风往内走去,年定坤看见床帏之间摄政王的脸被幔子遮住了,影影绰绰的看的不是甚真切,还偶尔发出几声咳嗽声,真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王妃本来倚在床头拭着眼泪哭着,见了年定坤忙起身行礼,眼睛跟胡桃般大小,哭的如兔儿似的,沙哑着嗓音说:“承蒙皇恩!” 年定坤对这个如面团般软绵的女子印象甚是好,又见她哭的这样动情,言行间不免带了几份真情。 拉了摄政王妃的手,扶住了:“姨姨切莫伤心坏了身子,若是大伯好转了,姨姨又病了,可怎的是好?” 话虽是这样说,但眼见着这摄政王的病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好容易摄政王妃才止住了哭,年定坤走向床帏,见了摄政王正面色枯黄的倚在床上不住的咳,竟无庆幸之感,呵,这才刚开始,他便要归西了么?他的罪还没赎尽呢,太便宜了。 年定坤兀自想着,摄政王便已开了口,几日没见,便苍老如斯了。 “臣,别无所求,只求皇上一件事。” 年定坤微微皱了眉,有些不妙。但摄政王已经继续说了:“臣一生为官,如今自知时日不多,只求一件事。为人父母,现下咳咳” 摄政王继续咳了起来,白色的单衣下蝴蝶骨清晰的突出来了,年定坤伸手扶住了他,替他缓缓的顺着气。 他似乎连说话都是件艰难的事,声音沙哑的竟有些模糊:“臣只求皇上赐婚犬子与代忠义之女代玉。” 年定坤掩在袖下的手骤然握紧了,但还是笑道:“摄政王想是病糊涂了,小王爷还未弱冠,怎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摄政王虚弱的笑道:“臣只求皇上一旨圣旨,将犬子与代小姐的婚先定了,日后若要填充家室,必先兑了这婚约。” 年定坤手心早已被没有指甲的手指掐的青紫,眼圈已有些泛红,笑道:“难得摄政王想的周正,朕回去便拟旨。” 摄政王笑了:“如此,臣便在此谢过皇上了。” 年定坤笑道:“王爷客气了。” 年定坤又问了太医摄政王病情如何,那太医当然聪明,只答:“还须得好好将养着,毕竟这恶寒突发,是折了身子的病。”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年定坤也本无意探寻,只是问问而已。问完,便坐着宫里来的玉辇回去了。 行了好一段路,玉辇摇摇晃晃地甚是催人睡,年定坤再睁眼醒来时,已到了太明宫门口。 这一觉睡的甚是短暂,年定坤只觉闭了眼,复又睁了眼,很贪恋这种什么都不想的感觉,但总是要睁眼面对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个局。年定坤有些疲惫的看着窗外发呆,翡翠见了,踌躇了好一阵,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咱不伤心。” 年定坤愣愣的转头问她:“伤心什么?” 翡翠的眼神更“慈爱”了,却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别憋着。” 年定坤这时才反应过来,笑道:“你是说言之哥哥?” 翡翠这时却有些不解了,略有些顿阻的点点头。 年定坤笑了:“你也觉得不值是不是?” 翡翠这时才恍然,义愤填膺的点点头:“正是!小王爷可真是个怂包,枉我家皇上错付了一颗火热热的真心。” 年定坤愣了一下,最后笑将起来,笑的浑身颤抖,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翡翠:“我说你怎么这样一副跟女儿没嫁出去的样,朕只是觉得要将代玉指给言之哥哥着实不值,办了件腌舎事。” 翡翠跺脚道,甩着帕子的样子甚是可爱,娇嗔道:“哎呀,你早说不就好了,省的奴婢担心。” 年定坤早已在榻上捂着肚子,笑的肚子都一抽一抽的疼,笑骂道:“谁教你操那劳什子的心。” 翡翠也只是笑,待年定坤笑够了,直起身子,却仍掩不住唇角的笑意:“你下去休息吧,顺便给朕召一下六喜公公。” 翡翠领了命,便往外走,没一会儿,六喜公公便进来了。 年定坤唤道:“公公。” 六喜公公便往跟前站定了,低眉应声道:“参见皇上。” 年定坤一手扶着眉心,略带些疲惫地说道:“今日,朕携众臣去探望了摄政王,这个,想必公公也是知道的。这摄政王巴望着就要死了,却给朕请了个旨,说是要指婚代玉与言之哥哥。这代玉想必以摄政王的眼力见,便是从小看到大看的的透透的人,即是如此,又请旨赐婚,难不成还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六喜公公抬眼似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年定坤,这一眼,年定坤心里便清清楚楚的了,无奈的笑道:“莫不是,公公也以为我对言之哥哥有男女之情?” 六喜公公敛了眉目:“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年定坤自喉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笑声:“六喜公公既已揣测了,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区别?公公但说无妨。” 六喜公公应道:“是。”顿了一下,复又开口道:“许是落花流水之情,皇上无意,但小王爷有意啊。” 说着,还抬头笑着。不知怎的,年定坤只觉六喜那张老脸上满是促狭之意,看着甚为讨喜。 但毕竟是说到自己,不免尴尬的止住了笑,咳了几声,才笑道:“许是倒春寒,一个不留神便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公公,天色已晚,公公还是先回去,早早洗漱了睡吧。” 六喜公公越发的放肆了,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行了个礼,应声答道:“是,老奴明白。” 那明白咬字甚是清晰,年定坤窘地脸红了一大片,本还觉得没有什么,这时听六喜公公一说,反倒是觉得自己“口是心非”了,竟忘了礼节,只慌乱地说:“公公赶紧的。” 待六喜公公出了门,年定坤爬到床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的“睡”了好久,但总是睡不着,濒临崩溃的她在床上反复折腾了一会儿,最后索性蒙着被子小声喊了一声:“年定坤,快点睡觉,不然,明天叫人看笑话吗?” 这句话说完了,年定坤终于莫名的睡着了,待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才惊觉,自己原来已睡了。 但早上梳妆时,年定坤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眼下已青了一圈。 翡翠看她的眼神似怜似悲,年定坤好容易才熬过了早上一直被翡翠深情注视的噩运。 年定坤用完早膳后,刚准备风风火火去上朝的脚步便停了下来,最后,还是转回梳妆台前,把粉扑了厚厚的一层。 本是平时都懒得用的,但翡翠细作,什么事都要给你准备的齐齐的,以前年定坤嫌麻烦,现在到多亏了。 走过门槛时,年定坤看到守在第一位的翡翠,痞气的笑笑,拍拍翡翠的脸:“收起你那哀怨的小眼神儿,这还没死呢。” 翡翠最是忌讳“死”字,此时听了年定坤说的随便,更是心惊,连忙说:“皇上,还不赶紧的往地上唾三口。” 年定坤走的急,只留她个背影,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你的便是你的,不该你的,也强求不来。” 翡翠是真急了,过来拦住了年定坤,跪下了,年定坤斥道:“还不快起来。” 翡翠抬着头,眼睛已红了一圈,年定坤一看便心软了,心知是自己的不是,扶了翡翠起来,笑道:“朕与你玩笑呢,你看,朕这便唾。” 说着,年定坤往地下认认真真的唾了三口唾沫,翡翠这才默默眼泪,瘪着嘴笑了。 年定坤拭着她眼上的泪:“罢了,今日上朝你便不要去了,说不定,这宫里又要有皇上恶主欺奴之说了。” 翡翠却瞪大了眼,甚为认真的说:“皇上是天底下真真的善主。” 年定坤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头:“好啦,上朝的时间要到了,不与你说了。” 翡翠微微福了一福,退到了路旁。 年定坤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翡翠如此,不知是福是祸。 坐到了位上,年定坤看着底下,只觉有一道目光甚为炙烈,烤的人如端坐在火炉上一般。年定坤却不敢回看过去,只是鸵鸟的认真听着底下的人议论,却越发觉着不自在,他不会还是误会了吧。 迷迷瞪瞪的想起,昨日光想着那事了,便连旨也忘拟了,要是有哪个不识相的问起,这下便真的大大的误会了。难保还有皇上霸道抢亲这样狗血的剧情,哎呀,年定坤差点儿要不顾形象的挠头皮了。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殿外急急忙忙进来一人,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狼狈的跌在地上。年定坤皱了皱眉,宫中怎还会有这么不仔细的人,真是个奇迹。 只听那小太监尖声喊道:“摄政王摄政王薨了!” 这句话入湖中扔了一大块石头,砰的,炸开了锅,底下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虽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年定坤还是愣了一下,死了。 幸得六喜公公喊道:“天子脚下,汝等肃静。” 年定坤这才收敛了万般思绪,死了,也不过这样,无悲亦无喜,真是奇怪。 终是开口道:“即是如此,小王爷便速速回去奔丧吧。” 说来也真是奇怪,今天本不该他上朝的,分明已下了旨的。 言之只低头道:“是。” 待人走了,年定坤才似是感慨地说道:“这小王爷可是和摄政王一个犟脾气,勤政的很。” 即是如此,这朝会也是开不下去了的,况且,那旨也是要拟的。 年定坤继续说道:“摄政王劳于朝政,为国为民,特命亲等罢朝一天,以悼摄政王。” 毕竟是曾经同僚,世事变幻无常,底下一众臣子也是一阵唏嘘不已,同道:“皇上圣明,乃社稷之福。” 年定坤回了太明宫便去拟旨,不知写什么,只行云流水将古来同类的圣旨乱套了一番,盖上玉玺才算好。 锦缎上的墨迹还未干,这倒是个麻烦事,总不能让他开着送出去吧。 这晾圣旨便又用了一段时间,总算晾好了圣旨,心急火燎的把圣旨递给六喜才算松了口气。 这边摄政王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竟有人还想着那圣旨,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如明镜似的透亮,只眉目传情也能辩出个一是一,二是二。 甲:你说那圣旨为何迟迟不来,迟迟不来,嗯? 乙:嘿,这还消说,那皇帝也正值豆蔻年华,好的东西自是自己享用。 两人眼里便都是莫名的得色与快意,这可是议论当今圣上,谁不是刺激又有些偷腥之感。 一旁的总管在看不过眼了,都是伺候人的,又怎会不知道此时她们心里所想的腌臜事,只遣了她们:“还不快去干活,在这碍事!”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正在碎嘴间,边听外面忽然闯进一人,正是小王爷身侧最为得宠的那位,徐七大人。 进门连额上的汗都未来得及拭,便急急忙忙地喊道:“小王爷呢?今日的圣旨到了。” 整个摄政王府都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像愁得化不开的糯米面。今日,已是摄政王死了的第二天,昨个白天摄政王府前来吊唁的人流就没断过,甚至连朝都给罢了。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今天的人少了,都是赶去上朝了。言之浑浑噩噩的想着那圣旨的内容。 他知道父王这是什么意思,代家的女儿,不说女儿,便是再倾国倾城,光是他那个父亲便是叫人瞧不起的货色,父王只知代家女儿喜欢他,又与阿坤不和,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在心上辗转过几次就给他订了,其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徐七急急忙忙地跑来拉了言之:“小王爷,圣旨来啦!” 言之的眼睛从死寂中点起一盏烛光,跑的比徐七还快,眨眼间便已到了府门口。跪下,接旨。 六喜公公的眼神有些惆怅,言之心里涌出一丝不妙,只听六喜公公嘶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摄政王已故,朕心甚痛,其子未弱冠之年,却少年英雄,特继任其父摄政王之位,官任一品。”顿了一下,却还是未结束,言之已有些了然,悲凉的勾起唇。 只听六喜公公继续道:“自古,美人配英雄,代特进之女,代玉,秀外慧中,清新自然,芳名远传,特赐婚约,且其父命曰:未纳此女,不纳通房。钦此!” 六喜公公把圣旨合上,递给言之:“接旨吧,摄政王。” 言之没动,一旁的徐七忙不迭地接过了圣旨,道:“多谢公公。” 言之径自站起了身,他是奢望了:说来也可笑,自己怎会有那样的希冀,阿坤再是皇帝又怎可明目张胆地说:不可! 究竟是自己多想了,错付了一段情吗? 徐七自身后小跑着赶上来:“王爷,圣上还赐了东西呢。” “这等事,交给管事的就是了。”言之昏了头,说话间也有些犯冲。 徐七笑道:“那怎可,都是些吃食呢。” 言之顿了顿,此时好奇已盖过了一种愤懑。再说,订了亲又如何?便是八抬大轿抬进摄政王府自己若看着不顺眼一样可以给她拔了。只是此时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给粘上了罢了,早晚有一天,若守本分还好,不说本分,便是天下的人都来论道,也有千万种方法给她拔得悄无声息,自然而然。 徐七却还是不说,言之忍不住斥道:“还不快说。” 徐七笑道:“小的也不记得,只知道那宫女报了一大堆的菜名,只记住了几个。有敲鱼面,驴打滚,还有个是个整的烧鸡,记得最清楚,却也忘了名字。” 敲鱼面,是把鱼切成薄片,一片片地放在砧板上用木槌敲,敲严实了,在往滚沸的面汤里一滚便熟了,说不出的好吃劲道。 驴打滚,则是把蒸熟的糯米用木槌砸匀了,铺成四方周正的一小张,再拿豌豆粉滚了,滚成一个卷,故称:驴打滚。 至于那“大烧鸡”,则是取了鹌鹑,取了芦花鸡,取了五年陈鹅一一洗净,将内脏破开,取了,只留一个架子,再将松茸菌,八角,茴香面等一一搅匀实了,塞进鹌鹑里,鹌鹑再塞进芦花鸡里,其间缝隙,都用佐料填严实了,老鹅也是如此。再用一铁架子勾了,放在火上刷了菜籽油烤,还得一刻不停的让人看着放在火里转,才烧的匀。一只整鹅拿出来,便油光光的照人。 想到这,心里多少慰藉丁点儿,怕是她也不喜这婚书,觉着对不起自己,才特意请膳赔礼的吧。 嘴角还是带了点笑意,对徐七说:“先叫厨房存着,待本王今天守丧过了后,再叫厨房热一遍。” 徐七笑的眼弯弯的眯着,言之忍不住拿脚踢他,啐道:“还不快去,看你主子的笑话。” 徐七眯眯的笑着讨饶道:“是,徐七这便去。” 言之往礼堂走起,刚进门,便是母亲哭的喘不过来气的样子。忙去搀了人起来,言之想着实在觉得心疼,怕是母亲不知道吧。 “母妃切莫伤心坏了。”然后又对摄政王妃后面的小丫鬟翠环道:“还不快扶夫人回屋。” 小丫鬟低眉顺眼的答了声“是”,便搀着摄政王妃走了,待小丫鬟搀着母妃消失在视线里,言之才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灵堂中央那个黑色的灵位,那是他的父亲呢。 心中说不出万般思绪,只是什么什么都不想的看着,毫无目的。 灵堂的白绸子随着风舒展着,为着本就清冷的灵堂多增了几分诡异,言之微微笑了。 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越发是人心惊不已。 “姨母,何不出来正大光明的吊唁,房梁上岂不屈就了那通身的功夫?” 一阵沉默,甚至让人以为这不过是言之一人的呓语。一个身影却在此时忽然从梁上跃下,清瘦的身姿套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背对着言之。 言之面上还是镇定的,但袖下的手已紧紧的握着了,她果然还活着,不,果然是她。 就在他都有些心慌时,顾凝烟缓缓转过身来,抬起头时,斗篷下的脸虽已是看过了的,但还是忍不住赫了一跳。 果然是顾凝烟,那天没看清,许是吓得什么都忘了,夜色又太昏暗,所以也没看清,今日倒是看清了。原来倾国倾城的一张脸上斑驳着边缘都是微微泛红的伤口。 只见她轻轻的笑了,伸手拉了下斗篷的边缘,将脸遮去了大半,“你怨我?”然后又很是讽刺的说:“是啊,这事放谁身上不怨。你叫我姨母也好,顾凝烟也罢。我只求你,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说来,你又有何理由怨我,分明,分明是他做错了。你知不知道,他毁了我的家。我信你这孩子,别跟阿坤说我还活着,她要是看到我这副样子,还不如让她以为我死了。” 言之的眼神闪了闪:“不消你说,本王是最不可能害她的。你与我父王的事也不过是上辈子的恩怨,与我们这些小辈有何干系?” 顾凝烟笑了:“你这孩子倒也看得甚是通透,我也放心了,我知你是最不会害她的。从你就是他的小哥哥,最是护她。” 言之并无回答,只是问道:“姨母现在要去哪里呢?若是有需要的,只管跟言之提。” 顾凝烟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地方可去呢?若是不嫌,愿助你一臂之力。” 言之笑道:“言之怎敢嫌弃姨母,姨母可是当年的巾帼英雄。” 顾凝烟默默的念了句:“巾帼须眉”便再无下文,径自走了。 言之看着那个失魂落魄,怅然若失的身影,眼瞳像漩涡一样,见不到底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正在思索间,徐七却进来了,俯身行了一礼:“王爷,代小姐来了。” 言之疲惫的蜷起拳头,揉了揉眉心:“来者是客,请进来吧。” 说着,代玉已从门后走了进来,面有戚戚,一眶眼圈已红了。徐七已惊得目瞪口呆,这女人也忒厉害,不过片刻,竟如自己死了爹,我家王爷还没怎的呢。 言之却是淡然,面色依然无任何变化,这倒使代玉有些不自在了,匆忙的将眼角的泪给拭了,本来早在心里整理好了的一番说辞都不好说出口了。 踌躇的站了好久,咬着嘴唇,却越来越慌,不知说什么好。 徐七腹诽道,这代家小姐是怎的,刚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么?现在,倒拘谨的不知说什么好。 气氛实是尴尬的焦心,代玉索性从摄政王说起,不然,还能安慰眼前这个人吗?看来,他从来不需要。其实,自己一直想做他的贤内助,举案齐眉,多好,多好的幻想。 低眉福了一福:“玉儿前来为公公吊唁。”说着一旁的鸳鸯便上前取了香着了给代玉,代玉朝着灵位拜了三拜,将香插上。便转头,又走到言之身边,福了一福:“玉儿走了。” 本不期望他回答,但他却答了:“毕竟还未进门,这声公公,叫的不该。” 代玉在说时,本就已带了试探之心,却未曾想到他竟说的如此露骨,半点情面也不曾留。 低头苦笑,代玉还是答道:“是,玉儿明白了。” 徐七作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代玉出去了。 言之在他们走后,整个人都窝在了椅子里,整个人都跟失了线的木偶,摊在椅子上。 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阿坤叫人从宫里送来的吃食,待徐七回来了后,便问道:“宫里送来的吃食,叫人热了,送到老夫人房里去。” 徐七欢喜道:“是,徐七这就去吩咐,皇上从宫里送来的一看就知道味道不是一般的好,小的现在也可沾了王爷的光了。” 言之笑道:“你可真会钻空子。” 徐七越发的欢脱起来:“王爷这是答应了,奴才这便去准备。” 言之看着徐七小跑着远去的背影,心里竟也有些期待呢。 进了门,徐七才见王爷正与夫人坐在一处,不知说什么,笑的甚是开心。老夫人的眼还是红着的,却在笑,看着甚为惹人心疼。 谁不是呢? 徐七领着人进了屋,老夫人似个孩子嚷道:“言之说是宫里来的,好吃的紧,我今日可要尝尝。” 言之却说:“那可不行,儿子可要给你看着量,不然多了,母亲夜里不消食,睡不着怎成?” 老夫人笑道:“好好好,母亲今后可要被你给管紧了。” 翠环在一旁快嘴地接到:“是呀,这吃零嘴儿可都要注意着了。” 老夫人佯怒啐道:“你这丫头,还接我的底,便还在儿子面前。”翠环却只是嘻嘻的笑着。 翠环生的圆润,笑起来也讨喜的很,脸挤作了一团肉,只留一口白牙,眯眯的小眼都要看不见了。 待菜上齐后,言之捡起筷子道:“光我与母亲吃也无趣,徐七翠环便一起坐着吃吧。” 徐七哪是个客气的主,笑嘻嘻的向言之和老夫人道了声谢,添了两副碗筷,就一屁股下来了。 翠环本该忸忸怩怩的不敢坐,却见徐七无耻如此,又将碗筷都添好了,也嘻嘻的笑着坐下,俩活宝网那一坐,活生生的跟金童玉女一般,看着着实喜人。 阿坤倒想的周全,本以为敲鱼面只不过一碗,她却吩咐了人,叫做成一碗汤,当菜吃,量当然也是按普通汤的量。不然,少了谁都不好。 一顿饭吃的热热乎乎的,倒也好,总好过哭哭啼啼。 人活一世,过眼繁华,不过个好字,若是走的舒坦,这些人又何必难过。 年定坤这时倚在窗边的榻上,吹着风,她向来喜欢如此,发呆。 言之哥哥已官居摄政王之位,未想朝局该如何变化,却模模糊糊地想着这开国来的年家与风家。 却说这当年年曾忆开国,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又需要什么摄政王,其实不过就是“年风同政”罢了。 说来,也是父皇小儿心性,空有诗人的激情,却无为人主的狠辣。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便封了这摄政王之位,可就是这摄政二字,天下竟可能要名正言顺的易主,言之哥哥呢,他会想要吗?若是日后撕破脸,怕也是必然的吧。 而翡翠竟希冀着言之哥哥担任摄政王后自己的境遇会好一些,但她不知道,所谓帝道,王道,霸道,最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谁知道,在权力面前会不会完全扭曲他呢? 摇了摇头,没办法,她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充满十分十的戒心,但对于有关朝堂的人毫无遗漏的充满戒心,又何况是已经处在权力中心的人呢?更要提防。 翡翠小心翼翼的端了汤婆子进来,急急忙忙的跑到年定坤跟前,殷勤的递上,年定坤正准备接时,那汤婆子却突然掉了,金属的质感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声音回响在房间里,甚是磨人耳朵,只听的人一阵心惊。 年定坤磨了磨太阳穴,刚刚汤婆子翻了,倾出的炭块,一阵热浪撩了手,现在手心里甚至出了点薄汗。 年定坤看着翡翠慌忙拾起汤婆子,但又慌里慌张的被烫了手的样子,心里更是心烦不已,索性起身道:“请人进来帮你,别烫了手。”然后就往床上去,年定坤窝在被窝里,眼睛直直的看着,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消失了,年定坤一个翻身,卧倒在床上,面向床榻内里面。 到底是要放权呢,还是收权?这个答案显然是毋庸置疑的,这是我年家的天下,但若是言之哥哥也要,她必不会相让。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摄政王新丧,言之袭了摄政王之位,为此,永和帝特批,摄政王带职守孝三年。 所以,言之就成了群臣中最突兀的一个,穿着白色的官袍,飘飘欲仙,仿佛要乘风归去一般,不对,“乘风归去”?这比喻不行。 挠了挠头,年定坤收敛心神,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奏章。言之哥哥倒也好,守了孝之后便把奏章拨了一部分到太明宫,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虽是如此,倒也是好的。 既是拨的,自然是重大事件拨给摄政王府,所以年定坤近日以来,一直有种小助手的感觉,年定坤抽了抽嘴角,皇帝能做成这样,也是种能耐了。 六喜公公的声音在宫外响起:“王爷,皇上正在批奏折呢。” 年定坤只觉得这“批奏折”三字在讽刺不过,但又无法发作,说来不过是她自个矫情罢了。便从毡上起来,向外嚷了:“言之哥哥,你来了。” 言之也笑着往里面来,经过之处皆是宫女的行礼声,那行礼的的动作也是齐齐的,俏生生的如藕塘里的荷花荷叶一般。 每到这时候,他总要来与自己探讨一下奏章,也算顺理成章的事,自己与他年岁虽相仿,但大臣们多半还是信任这个摄政王的。暗自好笑,自己还谈何信任?不过是个利益小集体,若是言之哥哥也放权了,他们那群人自然不会好过,所以,无论如何,底下的人也会一心想把言之哥哥往权利的顶峰送,而至于言之哥哥呢?他向来谈不上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但也不至于权欲熏心,但是个男人便想有一番建树,而这建树多半是在仕途。 正在怔松间,言之转眼间便已走到了她的身边,略有些坏心眼儿的捏捏年定坤有些肉的脸:“莫不是看我看呆了?”年定坤想也没想便使劲推搡了他一下,以极快的语速道:“登徒子。” 言之哥哥身后的徐七端着一个奏章盘子,笑眯眯的看着,那样子活想偷了腥的猫。年定坤忍不住捡起他盘子里的奏折,拍了他一下:“这是搬家么?” 徐七嘴快道:“王爷可是巴不得和皇上住一处呢。” 话一说完,徐七就恨皱眉头,怎的把这档子事也给嘴快的说出来了,若不是手上还端着奏折,这下可要狠狠地打自己几下耳刮子,瞧你这嘴! 年定坤也觉得气氛因为徐七的这一句话,暧昧的不成样子,忍不住咳了两声,略有些沉重的拍了拍徐七的肩头:“徐七啊,依朕看肯定是你小子想住,正想着如何撺掇着言之哥哥好将你一起带入宫中,不小心说漏了嘴吧。” 徐七看着年定坤背后面无表情的侧颜,瘪着嘴点了下头,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嘟囔道:“皇上,嘿嘿” 年定坤笑道:“你想住就跟朕说么,宫里正好缺人手,把你发配了跟嘉年去住,不整好?” 徐七抖了一抖,嘉年,那人他见着就怕,没见过几次的侍卫总管,路上偶尔一见,还次次肃杀之气。 想起那次自己不过问了他句:“我家小王爷你可曾见过?” 那嘉年侍卫便如午夜幽魂般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得他心中一阵悚然,竟觉得自己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可自己做的亏心事细细数来也不过偶尔截了厨房送来的吃食,试毒而已…… 年定坤见徐七不答,笑道:“想是徐七也满意的很,竟开心的呆了,言之哥哥,就让徐七在宫里呆上几日呗。” 徐七从怔愣中因这句话忽然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看着言之,颇有一副“任君处置”的大义。 可惜了,这一腔热血生生被言之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觉着可以便可以。”给糟践了。 徐七欲哭无泪,怎的摊上这么个主子 年定坤原本想打哈哈过去的笑脸僵了一僵,这球又给踢回来了…… 但还是笑呢,笑得果真有几番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徐七只感觉一阵寒意自尾椎骨直直的窜到四肢百骸,本以为是玩笑,可这皇上 “那可不成,我要讨了徐七去谁来给言之哥哥搬奏折。”年定坤顽皮的眨眨眼道。 徐七只觉松了口气,这两个祖宗,他可是真的当真了。 坐回毡上,年定坤继续拿起朱毛笔批起奏章来,言之对徐七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走到年定坤旁边,只见案几前的毡布上已撒了点点的新墨,圆圆的塌着,还未完全浸透毛毡。 矮下了身子去看年定坤眼前正批着的奏章,只见那奏章上却写着些今年粮草的收成,这个倒忘了。可那奏章下还有个歪歪斜斜放着的奏章,上面却写着今年多地爆发饥荒。 收成与往年相比并无差别,但这饥荒却是奇怪了,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偷偷征用了这部分的粮食。而如此大费周章的屯粮,目的无疑只有一个,养兵马,起兵。 可又会是谁呢?是阜宁王爷还是那个匆匆离开京都的南青王爷? 年定坤有些不自在的坐在毛毡上动了一动,言之的头发丝有意无意地落下来,撩得她甚是痒,还有这姿势,想到那天六喜公公的话“皇上无意,但小王爷有意啊”年定坤只觉心慌慌的,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还有代玉,她可不想惹那么多麻烦事儿。 稍稍往旁边偏了一偏,言之也觉察出了她难得的窘迫,忍不住笑着凑的更近了些。正想说些调笑的话,年定坤却已经结结巴巴的往后退了退:“你你要想看,便给你看好了。” 说完之后,脸上更是大热大红,糯糯的刚想往旁边退退,却被言之拉住了脚,年定坤脚踝骤然被一团温热包围,下意识的缩了脚,却把鞋子带着袜子给剥了个干净,只留了只雪白小巧的玉足。 年定坤这下子也不知所措了,伸手便要去拿他手里的鞋子,却听见言之戏谑的声音道:“你便是要我看这个?” 年定坤涨红了脸,什么也顾不上了,嘴里不停,想什么说什么:“我我哪有这番意思……你先将鞋子还了。” 言之却将鞋子拿得远远的,脸却是一下子便凑近了:“口是心非,要是想送给本王,我怎会嫌弃呢?” 年定坤哪还顾得上他说什么,只管去抢。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年定坤循声看去,见代玉正弦然欲泣的站在门口,身后是那个叫鸳鸯的丫鬟愤恨的目光,生生要把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 年定坤的唇划出一丝优美魅惑的弧度,越发衬得代玉如丧家之犬一般。也是,她这几日可是倚着准摄政王妃的名头挣了不少风头,此时,不正如丧家犬嘛。 真是巧,言之哥哥都来这批了几天奏折了也不见她来,偏偏来了又看了这么一场好戏,想必现在心里指不定酸爽的何种境地呢? 年定坤只看了代玉一眼,便复又转过头去娇笑道:“代玉都来了,可别叫人家误会了。”说着伸手就去拿言之手里的鞋袜,言之也无调笑的心思了,把鞋袜递给了年定坤穿上。 代玉狠狠地掐着手心,女子若是把脚在出阁前叫男人看了,可是要叫男人负责的,可这鞋袜竟还是他强脱下的。 年定坤白生生的小脚在空中晃了几晃,如藕节般光滑细腻,连她这个女子都嫉妒了,又何况是男人? 见言之从毡上坐起来,代玉才慌忙低眉:“是玉儿殿前失仪了。” 言之看了眼地上碎的陶片,还冒着白烟,问道:“你来干什么?” 年定坤此时正支棱着脑袋看着代玉,眼里尽是好整以暇,送汤啊,这剧本也忒老了。 代玉无意间瞥见了年定坤的神情,更是气闷的难受。但还是故作淡然地答道:“玉儿煮了一锅汤,正想送给王爷,哪想”代玉苦笑了一下,男人不就吃这一套嘛,再是哪般,也要被弄的心有愧疚:“哪想竟打扰了王爷,玉儿这便出去。” 年定坤冷笑:她以为自己装可怜装的技术高,别人会心有愧疚,哪想别人是因为她这么个帽子扣下来,不得不当面服软了,其实心里早便有了隔阂。可是,言之哥哥又哪是个轻易任人摆布之人。 果然,言之听了,转过头去,冷声道:“本王正与皇上谈论政要,你一闺阁女子进太明宫难道不知道要提前通报么?” 谈论政要? 代玉哪想会收到这样的效果,还被扻上个私闯政要之地的名头,登时便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旁边的鸳鸯却还不教乖,出声道:“王爷这可就不讲道理了,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代玉迎头一个巴掌给扇的晕晕乎乎的,年定坤瞪大了眼,这剧情转的有些快呀。 鸳鸯捂着半边脸,很是委屈,正想说什么,代玉已转身说道:“王爷,是玉儿指教无方。” 鸳鸯却竟然还是死心眼的说:“小姐,你何必如此委屈求全,分明是这贱”又是一个巴掌打下去,代玉已红了眼:“主子们的事岂是你一个奴才可放在嘴边大放厥词的,天子脚下,口出污秽,便是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年定坤挑眉,这时倒想起朕这个皇帝来了?年定坤出口道:“玉儿何必如此,朕看这奴才也侍奉你许久了,何况随口就是打打杀杀的,朕不喜欢。” 代玉眼前一花,险些身子不稳,一个踉跄栽下去,如此说来,倒显得她戾气过重,随口便是打呀杀呀的。 慌忙抬起头,此时螺髻已然散乱,一双盈盈泪眼看着言之,唤了声:“王爷!” 年定坤笑道:“朕可是枉作了好事,这美人感谢的竟还是王爷,唉,受累不得好。” 代玉的哭声一下子梗在嗓子里,只恨恨地瞪着年定坤,最后颇为镇重的行了个稽首拜,“臣女叩谢皇恩!”言之朝她无奈的笑笑,年定坤也只是笑,若是在让她喊下去,怕是这皇宫内外的人都要以为代玉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成。那鸳鸯,迟早有一天会用到的,何必急于一泄心头之恨。但说来,年定坤这个人,恩怨向来只记着,若是叫她恨,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登时就解决了,那人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年定坤伸了个懒腰,“罢了,朕也乏了,今日闹这么一出,代玉啊,唉。”这一个下午,给她弄成个什么样。 言之也行了个礼,未理代玉便走了,徐七紧跟在他后面,还往后看了一眼,才跟上。 只留下代玉睁着赫人的眼睛看着鸳鸯,恨不能把她给吃了,六喜进来,见了代玉那凶煞的眼神,忍不住摇了摇头,站到她面前,躬身道:“代小姐,请吧。” 代玉什么也未说,径自往外走。 鸳鸯想去追,起身时,才猛然察觉一阵钻心的痛,低下身去看,身上各处都触目惊心,歪歪斜斜的插着陶片,手一抬,便掉了,手心里,血水正汩汩地流着。此时却也顾忌不的了,鸳鸯提起裙摆,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代玉,便喊道:“小姐,小姐” 代玉实是感到丢脸,她是想把自己的脸都给丢尽吗?为什么自己要这样狼狈,她只觉得旁边一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笑话。再也忍受不了了,代玉索性跑了起来,没多远便将鸳鸯甩的影子都没有。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是一处宅院,应该是某处宫殿的偏殿。应是没人了,所以很是破旧,连装花的盆子都是零落的,破碎的。 还好,终于安静了,她以为永远都跑不出去的,幸好。 代玉趴在石桌子嚎啕大哭起来,最后还是转化成了小小的呜咽声。 正在她哭的尽兴时,却忽然听到一道戏谑的嗤笑声传来:“这天下第一才女便是这样的?”代玉怔了一下,很快收敛心神,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故作镇定道:“你是何人?”说着,还转了一圈,却也未曾见到半个人影。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树枝窸窣的响动,代玉猛的回过头,却见树下玉立着一人,走近了,代玉大吃一惊,这不是前日里,备受年定坤喜爱的侍卫么?近日来,到是少了,若不是今日一见,几乎要忘记了。 正文 第五十章 怎么?便是连一个人过了气的侍卫都要来看她的笑话么? 代玉却只是使劲的抹眼泪,恨不得把皮都给剥了个干净,红肿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哑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却浅笑吟吟的看着她:“这话应是我问你才对吧,代小姐?” 代玉忍不住往后稍稍退了一退,“既然,这是嘉年侍卫的院子,玉儿误闯了,这便走,后会有期。” 代玉说着便往相反的方向去,旁边连一人都没有,只有自己和这个诡异的人,着实瘆人的紧。未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说:“你嫉妒她,什么东西凭什么都是她想要便要,哪怕是如今,你一样比不上她,不是么?” 代玉忽然止住了步,转过身嘶吼道:“你胡说,我样样都比她好。” 嘉年却只是淡淡地笑了:“哦?那你说,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看你一眼,却处处维护她?” 代玉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他自有他的道理。” “是啊,他的道理可不就是不喜欢你,喜欢她么?” 听到这句话,代玉再也没有了可以自欺欺人的资本,一下子瘫软在地,砸着地上的落叶:“我” 那人却残忍地继续说下去:“你很好,比她更好,可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你?” 代玉似是无力再听,捂着耳朵,把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呜呜咽咽的说:“求你了,别再说了。” 嘉年没说话,但代玉却听见了鞋子走在落叶上的噼啪声响,她只觉的这个男人异常的可怕,下意识地忘后退着。 那个讨厌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了:“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们”他本来是想说“同类人”,但却临时换了“可以成为同一个战线的人。” 代玉猛然抬起头,像是看见了黎明的曙光,像是祭祀时信徒,以一种虔诚而又狂热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嘉年却只感到一阵厌恶。转过身,看着墙外,缓缓地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本该不信的,这不过是个侍卫,但此时,代玉只觉抓到了一根强而有力的稻草,别无他想,只想牢牢地攥住,攥紧。 代玉看着他,脸上犹有泪痕和灰尘,喃喃道:“那我该如何做?” 嘉年轻笑:“你未免太急,要做时,自会与你说。” 言下之意,你要做我的棋子。 代玉只感到一阵胸闷,她要沦落至此么?不过是个侍卫,也敢使唤她。 代玉笑道:“我自有打算。” 嘉年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是又如何?”代玉此时脸上才有了丝傲气。 “那好,你出了这个院子,便不要再回来吧。”嘉年面无表情道,并没有什么惋惜之意,似乎提起这事,也只是临时起意,她应与不应与他的大局并无干系。 代玉也不拖沓,起身便往外走,一出院子,便有宫女惊道:“这个不是”在见到代玉嗜血的眼神,才生生把要说的话断在了喉咙里,与另一个宫女匆匆的离去。代玉却在他们离去后,所有伪装的冷漠,镇定一一龟裂殆尽,捂着脸,慌忙地走进园中。 然后变成小跑,变成不分方向的可劲儿地跑着,重要又回到了那个小院,空荡荡的,人已经没了。代玉失控的把石桌上的花盆是一一推倒,佝偻着身子,以手按着膝盖骨,嘶声喊道:“你出来啊!我答应了,你出来!” “你出来”代玉是真的后悔了,或许,他真的有些本事,不然又怎的会知道自己还会找回来呢?苦笑了一下,是自己没用,竟错过了这个好机会。现在,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呆坐在地上良久,都快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是静静的坐着,想坐很久。却忽然被背脊被一个手掌拍了一下,代玉惊恐的转头,什么时候,身后竟有了一个人。 她扬起脸来,看着那个似乎向来以浅笑吟吟的样子为习惯的人,只是嘴角勾着,说不出是何种感觉,只叫人觉着不可忽略,深沉似海。 代玉哽咽了几下都未发出声音来,只是嘴唇嗫嚅着,最后才说出了一句:“你怎么过来的?” 他似乎觉着这个问题很好笑,挑眉道:“你觉着我既能被皇上赏识,难道还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平庸之辈么?” 代玉想说,可是你失宠了。 嘉年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穿透了皮肤,直直的渗到内里面去:“你觉着我的境遇不好?呵,那只是你觉着罢了。” 代玉越发觉着害怕,却强自镇定着,向他妩媚一笑,像年定坤那样“嘉年侍卫多想了,既是合作,便只看人。” 嘉年的神色却乍然变得嗜血起来,代玉根本没看清他手的动作,便被他擒住了下颌,那笑便瞬间扭曲了起来,瞬息之间便衍化成了惊恐,疼的眼泪颗颗的往下掉着。 嘉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沙哑着说:“别这样笑,别像她一样。”然后便缓缓的松开手,轻轻的拍了拍代玉的脸,打开门,进了屋去。 代玉只趴在门前的石面上,缓缓的蜷起拳头,便只是笑得和她一样,也不行么?这个嘉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要的是年定坤死。 片刻的功夫,嘉年便从里面出来,还拿了件侍卫的服饰,代玉厌恶的盯着他手里的衣服,便是要她穿这个么? 但很快又敛下眉眼,平静地好似什么都未发生,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便往他的房间里走。 嘉年却在后面叫住了她:“去那边。”嘉年用手指了一个偏房的位置,代玉僵了一僵,但还是神色自若的往那边走。 打开门,原来是间柴房,满是灰尘,代玉关上门,咬牙暗暗道:不过是先用他一用,事成之后,必要想法子给他做了。 正换着衣服,却听见门外有个雀跃的声音喊着:“嘉年侍卫,奴婢给你来送吃的了。” 代玉听着,低眉笑了,这几人还真是关系复杂,还真期待着这主仆翻脸的样子呢。代玉想到这,只趴在门上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翡翠道:“你看,这是今日胡地上供的搭纳,勒浆,还有胡饼,蒸笋” 还待要在说下去,嘉年却制止了她:“多谢姑娘。” 翡翠却浑然不在意,继续说道:“你尝尝吧,可好吃了。” 嘉年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翡翠踟蹰道:“那我回去了。” 又是一声“嗯” 代玉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原来她这婢女也是如此可怜呀。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待声音已消失了好一阵子,代玉才从柴房里出来,正好看见嘉年正把那食盒放在石桌上吃着,上面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像是一有了便着急着送过来的吧。 走到嘉年身边,见他未说话,肯定是要等他吃完后才能走的了,代玉倚着石桌,将手肘搁在上面,另一只手轻轻拈起一块胡饼,放在嘴里,温热的恰到好处,不至于冷了,也不至于过热便不脆了。 看着手里的胡饼说了一句:“确实好吃,这翡翠可真够有心的。” 嘉年咽下了口中的吃食,冷冷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议论。” 代玉手中闲适的动作一顿,但很快淡淡的笑开了,继续吃,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不知分寸的玩笑罢了,但他或许不知道,玩笑多半是把真实的情感以诙谐的方式表达。 总算吃好了,嘉年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碎屑,有几分随性,但又不至于粗鲁,这样的男人,代玉摇了摇头,恐怕不是翡翠可以觑觎的。但很快,她的脸色又白了白,年定坤,她除了那个虚无的位置,又有什么比得上她的。果然,主仆二人都是勾引人的贱蹄子。 嘉年看着代玉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青白交加,如罗煞一般,轻笑了一声,“走吧。” 代玉直愣愣的抬起头,但很快眼里又有了神采,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 嘉年给的铠甲很重,她的肩膀又很窄,有些撑不住这身行头,所以连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显得甚为瘦削矮小。 快到城门口了,代玉把脸敛的更低了些。 嘉年拿出腰牌,在侍卫面前晃了下,便径直往宫门外走了,守城门的侍卫虽也心有疑惑,但却不敢多问半句,嘉年侍卫的腰牌不就代表着“奉皇命出宫办事”嘛,皇家的事再是好奇,顶多在背后过过嘴瘾,当面又怎敢多问一句,窥探半分。 代玉走了老远,才敢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站的战战兢兢的侍卫,真是奇怪,难不成时眼前这个男人还有更不为人知的一面,与这样的人共谋代玉忍不住抖了抖,事成之后,便再无干系。 正想着,嘉年却已停了下来,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只让人感到瘆人的可怕,自己怎会与他多次对视?代玉指在心中暗暗乍舌,只听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代玉抬起头,下意识的点点头,什么怎么做? 但下一秒她便知道了,嘉年径直回了皇宫,看来接下来的是要她自己解决了。 身上的钱也没有了,还是去家里经常采购的罗云轩吧,可是,代玉看了看自己的脚,好远,走到那,恐怕都已经关门了吧,但又不可能这样回家,也是,要是能现在回家的话,还去罗云轩干嘛? 身上没钱,倒是陷入了两难之境,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头上的帽子揭下来,散乱的螺髻间还有一把首饰。 拿下那个玉簪,代玉苦笑了一番,要不是因为夫唱妇随,想随了他的气质,又怎的头上才这一把簪子,定要玲琅满目的都是步摇,流苏,飘带之类的了。不过现在也够了,代玉记得这皇城旁边有一家陈记当铺,便往那边去了,一路上,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哪怕是沉重的头盔把脖子弄的酸疼,也未敢摘下。 她现在,不是代玉。 走进当铺,里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代玉赶紧躲了,在一旁的窗子旁倚着。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走到掌柜的面前,把簪子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把眼眯了眯,又朝着阳光的看了看,正当代玉已经自得的等待他给个好价钱时,掌柜却摇了摇头。用手比了个二,代玉问道:“二百两?” 掌柜的可劲儿的用短肥的手甩着那个二,“你抢啊,最多二两银子。” “二两?您再看看吧,这可是最近最时新的翡翠。”代玉急道。 掌柜的收了算盘,别在腰间,摇了摇手:“既是时新,就是人人都买的起的,这玉水头不足,还嫌废了这功夫给你看呢,你张口就是二百两。” 代玉从没如此难堪,这点钱,怕是只能堪堪够了路费,忽又把脖颈里斗大的玉块拿出来:“这可是名家之作,与旁的不一样。”她虽不是个懂玉的人,但但凡有了这些名贵的东西就总喜欢收集些,就像父亲书房里满屋的书画,但你要真让他说,还真说不出个什么道道。 掌柜的伸出胖手放在眼前,透过那个琉璃看了看,笑笑:“这还算是好,但却少有人买,若不是我正好喜欢他的,也不想当这玩意儿,这样吧,一百两怎样?” 代玉已无力再去争些什么,想着反正也够了,便点了点头。掌柜的很快数了点碎银子出来,放在柜台上,拿着那块玉还自顾自地把玩着。 代玉拿着一把碎银,请了辆马车先去了罗云轩,在车上摇摇晃晃时才忽然忆起刚刚掌柜的说的话,“这玉,水头不足啊。”怎可能,给她的玉怎的也不会水头不足啊,这首饰向来是鸳鸯置办的,难道是那丫头贪心,给换了?给她的玉也敢如此,又想起今天的丑态,代玉越发恨鸳鸯恨的牙痒痒。 经过一阵颠簸之后,代玉很快便到罗云轩,这里尽是一些圈里的人,倒一时着急,给忘了,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一进去,便听见里面的太太们都聚在块布前,个个都伸着手争相去抚那布。 如不是此时情况特殊,代玉也是忍不住心里痒痒,前去凑热闹的。她正想伸手去抚那个素色的缎子,手便被人用鸡毛掸子狠狠的打了一记。只听那妇人用尖利的声音骂道:“别用你那浸了汗的脏手摸我家的缎子,还不赶快出去,别碍了我家的生意,还不快走!” 代玉闭上眼,今个怎么个个都跟她做对,这样想着,鼻头也已有了点酸意,但还是耐着性子拿出碎银,“把那上头的衣服给我拿下来。” 妇人阴阳怪调的说:“还把那上头的衣服给我拿下来,还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小姐么?那上头的衣服可是给贵人穿的,你买的起么?” 代玉往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己是习惯性的指向了往常都会买的地方,当下边堪堪地收回了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堵妇人哼哼唧唧的没个好脸色,代玉憋着心中那口闷气,若不是怕惹事,让旁边的人认出来,自己又何须如此委屈? 不,若不是年定坤,她这一天的委屈都不会有任何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翡翠蹑手蹑脚地回了正殿,小声与一名宫女交谈着:“绮语姐姐,我回来了,皇上没醒吧。” 绮语掩唇笑着:“没呢,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点掐得刚刚好。” 内殿传来一阵被子的窸窣响动声,然后是穿鞋袜的声音,翡翠忙推了绮语走,然后自己倚着门柱站的笔直笔直的,对面的六喜公公似已经见怪不怪了,权当没看见,两个小姑娘也把他忽视的彻彻底底的。 六喜公公狠命的咳了一声,恨不能把老血都给呕出来,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了。 刚站定,年定坤就已从里面伸着懒腰出来了,看了眼门槛边站着的两人,笑道:“公公近日里似乎嗓子不大好,要朕给你叫个御医么?” 六喜公公没半点不自在,低头谦卑道:“老奴不敢麻烦皇上,劳皇上体贴,得空了就去。” 这老狐狸许是老脸也厚,无半点不自在,想是拿不出什么破绽了。 遂转头看向翡翠,翡翠朝她呵呵的笑了,六喜公公一看这笑,便在一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着实好笑。 年定坤竟朝她回笑了一下,这下换翡翠呆住了,没半刻的光景,年定坤便已走到了翡翠身边,伸手拈下了翡翠鬓上的一片落叶,啧啧道:“翡翠,身为一级管事大宫女,仪容端庄要起带头作用啊。” 翡翠臊的红了脸,只低下头,半天才闷闷的说了一句:“是。” 年定坤转身走回坐上,边走边问着:“可是去嘉年那去了?” 翡翠低下头,偷看了六喜公公一眼,见六喜公公不理她,兀自气恼的跺跺脚,又是闷闷的回道:“是。” 听年定坤许久未再言语,翡翠撇撇嘴,只好又回道:“奴才甘愿受罚,只是奴才死也要死个明白人儿。”年定坤不由得好笑,她到没说什么,这丫头倒为嘉年抱不平了,还“死个明白人儿”。 年定坤道:“规矩就是规矩,便是有为什么,也不是你该知道的。叫你如何去做,只管照做就是了。” 见翡翠仍面有不服之色,愤愤然的样子,年定坤叹了口气,知是自己说话太过严厉了,便也软了口气:“无论叫你如何去做,都是为了保护你,你记得吗?朕曾与你说过什么?你若要自作孽,朕也拿你没辙。” 翡翠有些委委屈屈的说:“翡翠知道,只是嘉年侍卫救了咱们的命,怎可做忘恩负义的人。说不定,人家还不知为什么呢,就被皇上给莫名的冷落了。” 年定坤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嘉年现在心里可比谁都要明白呢。 六喜公公看不过去了,在一旁开口劝道:“翡翠姑娘快别跟皇上犟了,皇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因你,让人给钻了空子,深陷圄囹是这宫里最不缺的。” 翡翠摇摇头,道:“翡翠不是故意的,翡翠下次便都知道了,皇上让我去左,翡翠绝不往右去。” 年定坤眉骨微微皱了皱,但还是勉强笑道:“好,你要是累了,便先回你自己的厢房吧。” 翡翠内心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面上虽还是不安,在看年定坤面脸倦色,还是退了,终究心里是不安了。 年定坤看着那本未批完的奏章,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自己出宫的经历,那辆马车,是摄政王的,还是阜宁王,抑或是那个连面都没在丧礼上见过的南青王爷的? 嘉年虽然最后没杀自己,分明是奉人之命前来杀自己的,不可能是认错了人,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但年定坤很快就把摄政王给排除了,那是父皇母后新丧,众人都等着摄政王杀自己呢,自己要死了,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摄政王,摄政王又怎会给人抓了把柄呢。 只有可能是两位藩王,自己若死了,便可拿出清君侧的名头,年家的朝政又深得人心,届时不仅可起兵造反,还可以沿路收拢些没脑子的热血青年。 年定坤狠狠拿毛笔的尾端敲了下桌子,如此,便全通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敲,墨溅得面脸都是,年定坤慌忙走到洗漱架旁,拿毛巾稍稍整理了一番,才唤人进来给自己细细的洗干净。 但那股高兴劲儿过去了之后,年定坤才恍然发现似乎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这恐怕不难想,只是大梁朝的藩王不过才两位,但光是这两位查起来就已经是个大工程,何况若是打草惊蛇,撕破了脸,也对自己没半点好处。人家是处心积虑,自己可是半点没防备的。 嘉年? 年定坤双手合十,反复的揉搓着,片刻之后,便已经携了绮语去嘉年的院子。 进了院子,嘉年果然不在。绮语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可是嘉年侍卫出去了,不然叫人晚些时候再来叫他。” 年定坤冲她摇了摇手:“嘘,你听。” 绮语疑惑的看了年定坤一眼,随即,伸长了脖子去听那动静,并无声音。绮语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年定坤,见皇上也正在认真的听着,索性也沉下心思,只专心的听着。 没过一阵光景,果然听到有树叶的沙沙声,不过,这许是风才对呀。 绮语忍不住朝头上的的树上看去,叶子可连一片都没动呐,想到这,绮语心下一惊,难不成是有人在树上。 刚得到这个认知,绮语的手便被人给拽住了,刚刚正想着是否有人,只是便有人握了自己的手,绮语当下就有些受了惊吓,忙往一旁看去,是皇上,刚刚听的太入神了,竟一时间给忘了。 年定坤攥着绮语的手往里面慢慢走去,叶子也簌簌的响着,待猫着腰走过一片杂乱的几乎将路都给遮掩了去的杂树林,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小石桌,旁的是歪歪倒倒的石凳和罐子已破了的盆景。 绮语越发的好奇起来,这嘉年侍卫当差自己也不是未见过,只觉得这人脾气很冷,也不爱搭理人,只是今日见了,倒更是神秘,奇怪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绮语往头顶上那片茂密的树荫看去,这么密,这么稠的树叶里,应该藏着人吧。但是年定坤却没看这片树荫,甚至只停留了片刻功夫,便继续向前,难不成,是在另一棵树上? 但年定坤却朝着房子的方向看,绮语这时才发现,这院子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这屋子掩映在树林中,却是格外的雅致的。 而且看着设施,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但却很是完备的。 欣赏完了,见年定坤久久不动,绮语抬头看着年定坤,见她正看着屋顶上,遂也向屋顶上看去。 只见屋顶上正做着一人,正是嘉年侍卫,只见他,躺在房的顶上,圆圆窄窄的一块天地,竟然让他躺的如此闲适。他此时正两手放在脑后垫着,嘴上叼着一根稻草,睡得好不惬意。 这人怎的如此无礼! 绮语见那人似乎毫无所觉,正想开口骂去,拿梁上的人此时却转过头来看她们。扫了一眼,便从梁上坐起,跳下屋去。 笑着往年定坤走去:“你怎的来了?” 年定坤不由得好笑,怕是她们一进这院子,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吧。但也无意追究,答道:“自然是找你有事了。” 说完,便挥手遣了绮语,“你先在不远处坐着,别走远了。” 嘉年此时却笑道:“怕是要在我这院里走迷了,到时找,又麻烦,不如我给她安置个地方。” 年定坤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那边如此吧。” 嘉年听完,马上猿臂一览,把绮语便揽了过来,绮语惊叫一声,这于理不合啊,忒放肆了。 但下一秒,绮语更想骂,那厮竟把自己放在了屋顶上,自己一介弱女子,坐在房顶上登时连动都不敢动了,只管着趴在房梁上,哪有嘉年刚才的半分风姿? 年定坤看她哭丧着脸,忍不住开口对嘉年喊道:“把她放下来吧,放树上,也比放那上面暖和。” 嘉年半分颜色也未变,径直走着,“树上虫多,别到时候,说着说着,便鬼哭狼嚎的,这天也渐渐的热了,眼见着要到大暑,想必那上面也凉快。” 年定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长话短说,毕竟是自己冷落了他一段时间,着实给了他个不好看,人家这时没明目张胆的赶自己走已是极好的了。 待要问时,年定坤又踌躇起来,但这样的话题本就是早要问的,此时问倒也不是难看的。只不过,嘉年一直顶了个“救命恩人”的名头,着实不好问出口,但经上次那事,都不是傻子,此时问,倒也早些消除芥蒂。有些时候,都是心里明白的事,再回避,不就显得不利落了么。 年定坤索性问道:“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你,当时,你是奉谁之命来刺杀我的?” 嘉年许是也没想到她竟会问的如此直接,当下便怔住了。年定坤见他的手放在膝上微微的抖了抖,便知有戏。 年定坤问的爽快,嘉年也就答的爽快。 嘉年答道:“阜宁王。” 年定坤此时倒有些诧异,他怎的这么爽快就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连中间人也半点无拖沓。 接下来,到不知说什么好,总不可能用完了人就丢吧。 年定坤拿起桌上的茶细细品了一口,然后“呸”地一声吐出来,刚刚没细看,怎的,这茶是凉的!再低头细看,怎的还是混的,好像是下雨天用来积水的东西,不过是小了点。 年定坤伸颈看向嘉年面前的茶杯,也是如此,年定坤嘴里还有些沙粒,连牙都不敢和在一起了,他平时就喝这“茶”? 嘉年向来冷漠的,在年定坤眼里看来,就是一假正经,现在竟唇角到了丝丝笑意,年定坤还只是呆愣愣的等着他的下文,“我又没喝茶的习惯,这茶不过是当时搬来了,觉得雅致好看,又懒的收拾,就随便放在这桌上了。” 年定坤咬牙,他自己对自己懒就罢了,不过看着难受,这等懒,自己下次来着都不敢吃半点东西,啜饮一口茶了。要不是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在人前喝茶便小口啜饮,而是“一口闷”,场面不知要有多好看呢。 嘴里搁着东西,年定坤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再和他说话了。虽然稍稍掩饰了些,但仍难掩其中切齿之意:“还不把朕的婢女放下来,朕要回宫!” 嘉年一张脸笑得欠揍的很,把绮语从上头带了下来,年定坤只当没看见,拖着腿脚都已经软了的绮语气势磅礴的往树林里钻。 嘉年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敛了笑意,她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年定坤拉了绮语往太明宫里跑,绮语回到宫里还是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只说:“诶呀,赫死我了,赫死我了。” 年定坤回了宫就往叫人拿了凉茶漱嘴,这嘉年也忒懒,改日给他配个婢女也好,不然在他那吃坏了肚子,笑话可就闹大了。 待漱完口之后,从六喜公公手里接过了帕子,将嘴边的水擦了个干净,才走出内殿。外面,都已经将饭都给摆上了,晚上不过一人,穿的膳向来不多,只有一份面热腾腾的摆在桌上,六喜公公原来还担心自己吃不饱,但多次之后也习惯了,现在晚上是吃的越来越少了。 年定坤吃东西向来恨精不恨多,吃少了,晚上倒更显得人轻松。 吃完后,年定坤结果一旁的漱盂将嘴漱了后,才将今天嘉年说的话倒回来琢磨,做事之前,总是希望事情能给越顺溜越好,但太顺溜了反而又担心起来这事情是否可靠?年定坤就处于这种状态,觉着不妥,但人家的回答又在意料之内的,甚至还要更完善一些,便又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徐七外头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一进门,便心急火燎地喘着气说起来:“王爷这诶呀!”徐七言之仍面无波澜的批着奏折,一把拿下王爷手中的笔,也不管言之的眼里已带了些不耐:“您还写现在京城里可都传遍了,说是,说是皇帝乖佞,百般欺负了代家小姐,你是臣,自然也是以君为纲的。您说,这说的是什么话么?徐七能不急么?” 言之把笔缓缓的从徐七手里拿出来,继续批,嗤笑道:“不过是个试探,果然目光短浅。” 徐七伸长了脖子,疑惑道:“什么?” 言之沾了沾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七心下大惊,马上咧嘴笑了:“是,徐七明白了。” 言之微微的笑了,手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父亲还念她母亲和姨母的交情,他可不顾及,她若是安分,大家便好聚好散,不安分,自然另当别论。 正好批完了手里的奏折,言之把东西收起来,“你先和人将这奏折送到宫里,本王过会儿坐马车去。” 徐七答了句:“是。”便走到门外嚷了些人,端着盘子将奏折都一一装了,便走了。 待人走后,一黑影自梁上嗖的下来了,言之道:“本王刚刚说的话,你可知道了?” 那人只单膝跪下,答道:“是,属下这便去作。” 言之错过他,径自走到门口,开了门。此时,若是外面有人,定不会看到屋里有一个人影。 徐七进了太明宫,便见门口翡翠与绮语正小声的交头接耳,隐约听到“这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咱们皇上人虽不说和气,但也做事有条有理的。”“是啊,你看皇上,便是到了被人肆意埋汰成这样,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年定坤端着书的手忍不住抖了一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自己分明是反应慢,一时听到了,还未反应过来而已。被绮语这丫头一说,到显得自己如此高尚。 徐七这时已领着一行人把奏折往太明宫里送,年定坤看着那一摞摞的奏折,忍不住汗颜。言之哥哥才真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正在这风口浪尖上,竟还敢往这太明宫里跑,不过他肯定是已经着手将事情解决了吧。想必,不日便可看到形势大转,毕竟这件事情漏洞太多,如此贸然出手,实在不像是代玉的作风,难不成是,昨日恼极了,像今日作这样的蠢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可是,这明面上,又毫无漏洞。毕竟,代玉一家算是以皇亲国戚才能显赫如此,在朝中占的一席之位,她若是诋毁自己,与自己关系不好,最先受害的便是代家。 可有些人,便就是以你最亲近的人的身份,在人前做着极尽诋毁的事,巴不得你过得不好,巴不得所有人都来说你的不是。 便就是,因着这最亲近人的身份,博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任,却从未想过,一个真正的亲人会是如此吗?只想着,这人对自己母亲的恩人尚且如此,真真是坏到了极点。 此次若不是闹的满城皆知,便是再过分,年定坤也懒得去管。要不是,人活在世上,终究还是要带着一张脸见人,靠着一张脸生活,这种事真是懒得管。 偏偏她母亲确实还有恩于母后,怎么的,诶……只能说是,懒得管。 年定坤疲惫的揉揉眉心,真心觉得负累,要真是没半点关系才好,可总不能让母后不受那一饭之恩吧。 正想着,言之便已从门外过来了,喊道:“阿坤。”年定坤正懒懒的倚在窗下,掀着眼皮儿看他,那种无力的神情,言之一看便忍不住笑了,年定坤看他笑成那样,忍不住嗔道:“你还笑,我都快烦死了!” 言之笑的更欢了,径直走来,就这贵妃榻坐下,两臂撑在年定坤两旁的缎面上,将脸凑近了,年定坤忍不住把身子按入软软的坐榻上,拿书遮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闷声闷气的说:“干嘛?” 那声音似嗔似恼,软绵绵的如片羽毛划过人的心间,言之的心里顿时酥的不成样子。 拿手把书缓缓从年定坤的面上移下来,“怎的,外面的人都说阿坤是大坏人,阿坤这便没脸见人了?” 年定坤忍不住气鼓鼓地反驳道:“谁说的,便真是我的错,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说还激动的猛的抬起了脑袋,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言之的脑袋,年定坤忍不住疼的龇牙咧嘴,重重的躺回榻上,反观言之,只是直起身子,略有些夸张的揉了揉额头,“怎的还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力道可真大。” 年定坤倒仿佛来了兴致一般,问道:“可是真的?我也觉着,力气越发大了,过几日,还想学些武呢。” “也行,言之哥哥觉着不错。”言之颇为配合的点头道。 年定坤却道:“就兴你事多,便是要学个武,你也要“也行”。” 言之拧了拧她的鼻子,“好啊,这下是越发的皮了,看我”说着,便要去哈年定坤的痒。 年定坤最是怕痒,刚见他拿出那架势,便吓得求饶,“诶呀,诶呀!”的在榻上滚作一团,倒是言之,看着这一团自顾自的在榻上滚的开心,便是连手都没地方下,忍不住笑了:“你好歹也消停消停,给言之哥哥哈哈痒,现在我可是半点没碰到你呢。” 年定坤笑嘻嘻地停下来,有些得意地说:“就是不让你哈。” 言之却趁着这个空,一把捏着年定坤肚子上的软肉,反复的挠着,这下,年定坤可是真的在榻上滚的“不亦乐乎”,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刚坐到龙椅上,椅子都还未捂热,代家那位就已经出列了,一幅见不得自己孩子受欺负的慈父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年定坤是怎的欺负代玉,才使得一个做臣子敢向皇帝发难。 年定坤不由得好笑,刚想允他开口,他像是怕年定坤堵了他的嘴一般,未经允许,便自顾自的开口。这样一来,朝中的大臣便没有一个不微微皱起眉头。年定坤讽刺的勾起唇角,便是再是他的道理,此时,便也已掉了价,丢了分,让人轻视了。 代忠义倚着这“长辈”的身份,竟连礼都不行,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阿坤,你怎的这样,玉儿再怎么也是你” 年定坤早已不耐,直接打断了他,再不给他泼盆冷水,便是要骑到人头上来了,还真当自己什么都不懂哪?年定坤最是不耐这些倚老卖老之人,“代特进朝堂之上攀的哪门子的亲?朝堂论的是天下之事,可不是来听你絮絮叨叨的说短论长的地方。”这一番话,可真是说到了大部分朝臣的心坎里去了,谁对这代忠义特进之位没有几分微词的。自然是一个个都等着看戏呐,况且,皇上也似是有些怒了,谁还会往枪口上撞。 一通训如倒豆子般的,一时间竟把代忠义训得迷迷糊糊的怔住了,年定坤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嗤笑一声,“一家子还真是一样,朕还奇怪着,这代玉乃是什么劳什子才女来着,竟如此不知礼数,今日见了这代老爹,才知道,原来竟也不为过。” 代忠义这时倒听出些味儿来了,但脑子里却只有那一句,她说我不好!一张老脸涨的通红,食指指着年定坤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年定坤又是极快的接口,连给他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你什么你,你为老不尊!” 这下,一堂朝臣便都笑将起来,代忠义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尴尬和无措。 年定坤道,“既然代特进心中不服,事情不说开了,想必各位还以为朕是怎样的,百般刁难呢。” 那句“百般刁难”可真是套用了外面流言的句式呢,此时说来,更显得格外的讽刺。 “当日朕与摄政王正在太明宫里议事,这代玉便不经通报的进来,进来见朕与摄政王玩耍,便不知怎的哭闹了起来,朕觉着烦心,竟如咱们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一般,,整好困了,便进去睡了。她那婢女也哭哭啼啼的,跟个山野村妇一般。事后,便叫六喜公公送了。代特进实是官降三等,也老了,便就做个驸马都尉的闲职,颐养天年吧。” 刚刚那“山野村妇”分明是讽刺自己娶了那个所谓的“公主”,这驸马爷的闲职……代忠义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言之,似是等着这个所谓的女婿开口说一句话,但言之自然是没有说一句话,自己是当事人,又身居高位,一句偏袒代家的话,便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想。 代忠义瘫坐在冰凉的石面上,越来越心惊,终不过是一场笑话。 年定坤看着心烦,朝下面挥了挥手,“代驸马许是累了,来人,赐輦。” 皇上赐輦可是件殊荣,此时看来,却更觉得代忠义狼心狗肺,皇上尚且顾念旧情,还给个輦维护维护面子,但也是无力掩饰的,有脑子的人便都能看出这其中猫腻,分明是更深层次的羞辱。 代忠义被几个小太监架起来时,腿还哆哆嗦嗦的打着滑,几欲跌倒,一张嘴更是抖的不行,年定坤看出些什么,总觉着奇怪,便喊了一声:“先停停!” 几个太监松了手,代忠义如破布娃娃一般跌在地上,在地上不断的筋挛着。 一众朝臣朝臣都是大惊,怎的,这代忠义竟如得了羊癫疯发作一般,嘴里还吐着白沫。 年定坤看了眼六喜,六喜公公点点头,与一个小太监吩咐着,不多时,便有个御医背着个小药箱边擦着汗,边急急忙忙地往殿里赶,进门便先是行了个礼:“吾皇万岁!” 年定坤指了下在大殿中央浑身抽搐的代忠义,“看看。” 御医叫了旁边的小太监将代忠义的四肢制住,御医的手脚倒也利索,很快便从药箱里取出一排子的金针,往代忠义的面门上扎了几针,人便消停了。 太监们忙七手八脚地把代忠义往辇上放,年定坤问道:“代爱卿是何病症?” 御医敛目沉声道:“是羊角风,俗称羊癫疯,此次是受了刺激才在人前发作的想是旧疾复发。” 年定坤道:“即是这样,便请御医开点方子,把代驸马送回公主府吧。” 底下的御医答了声:“定不负圣恩。” 一场闹剧过去了,底下仍是熙熙攘攘的议论声,“我说怎的这代忠义竟经常不上朝,想是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病吧。”“也是,怪不得同僚几年竟从未有过代忠义的羊癫疯的传言,想是人家一早便打点的好好的。”“是啊,如此说来,让此人干政,唉”这句话一说完,便跟着一大片的唏嘘声,都是齐齐的“唉”了一声。 年定坤歪着脑袋往下懒懒的看去,正好撞见人群中那人璀璨的眼睛,也正笑看着她,年定坤嘴角微微的勾起,便再无多言。 代忠义狼狈地回了公主府,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不过多时,坊间便有传言,说是这代忠义倚着皇亲国戚殿前失仪,却被皇上好好的整治了一番,接着便削官,代忠义受不起刺激,羊角风复发。接着,便有人说,代忠义仗着皇亲国戚,巧取豪夺,夺了许多良田,还强抢民女,在外有偏房。 代家女失德善妒,不仅不识礼数,还闯了太明宫,干扰政事。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小太监们将代忠义放在了大堂中央,代玉已是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父亲,自母亲死后,他便再无娶,自己竟还以为这个父亲虽是无能,但却好在却没有本事去再纳妾。哪想到,他竟如此有能耐,太有能耐了,一死后,那些不知道从哪些个旮旯儿里出来的女人们便一个个都领着大小聚在公主府,真真是有本事呢。 现在竟一个个入苍蝇见了腐肉一般,一团团聚在代忠义的辇前,哭的不成样子,想是眼见着这代家要归自己管,一个个都来占个位置呢。可她这父亲眼光不好,惹的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俗气,只会女人的那三套,但要是集众往那公主府门口一跪,大大小小的都跟着哭起来,也是吃不消的。 这代家的笑话,京城里还笑得不够吗? 虽是老摄政王订下的亲,可要说退,以现在这个形势来看,未必是不行,到时那纸婚约便就是个笑话。 一个丰腴的夫人往代玉的腿爬来,一手便死死的抱住了代玉的大腿,鼻子眼泪的都往代玉的腿上抹,代玉皱了皱眉,但还是笑着说,“姨娘这是作甚?我父亲可还没死呢,再说,这要抱也是抱我父亲的大腿,姨娘像是哭肿了眼,竟连人也分不清了么?” 那姨娘一愣,众姨娘也是一愣,平日里明里斗暗里斗,现在倒是齐心协力,一团的跑来抱着代玉,还有个,拉着她的手,还有未尽的泪渍 代玉恶心的一手甩开了她,难不成父亲就是喜欢这样的,还真是难缠头。 仍勉强笑道:“姨娘们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话,这样,呵,着实把玉儿弄的不知所云呢。” 一众姨娘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都明白了,敢情这代家小姐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那方才领头的丰腴妇人拿起帕子点点的拭去眼角的泪,虽是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叫人恶心,光是那胖手,便不好言说了 “小姐也是个妙人儿,奴家今日索性代众姐妹将话说了个明白,代郎今遭此劫,我等姐们儿自是要留在这里好生伺候的。” 代玉轻笑,她倒看得起自己,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且不说不是明媒正娶,便是普通家庭里,侍疾便从来没有妾的事。何况是公主府,便从来没有什么妻妾之分,只有公主和驸马。 “姨娘想是规矩没学好吧?今日,可要我公主府里的管事嬷嬷好好的教教姨娘呢?”代玉摸着腕上的翠玉手镯,还雕着花,是京城里最为时新繁复的一门工艺,浮雕。 那姨娘一听便知这是明目张胆的要赶人了,索性敛了一张老脸继续说:“这代郎一劫,姐妹们到没关系,大不了饿着,可你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可怎的是好呀。” 代玉眉眼一挑,这是拿小的来压自己了么?笑话,你孩子饿着了跟我有何干系?遂别过脸来,对着鸳鸯笑道:“鸳鸯,你看,我这镯子可好看?” 鸳鸯随即很是顺溜的答起来,“是啊,这可是京城里顶顶的工艺师傅做的,加之小姐雪肌玉腕,不然,便是再好的玉啊,也糟蹋了去。”这话意有所指,那一众姨娘的脸色忽的就白了,终究还是破口骂了出来:“你这小妮子不识好歹,老娘好好的跟你说话,你阴阳怪调,这代府我等姐妹们还非住不可了。” 代玉嘲讽的轻笑:“鸳鸯,许是我母亲死太久了,不过换了个匾牌,这外面的人竟以为这是代府了,改日,便找人再重新打一个新的,换上吧。”然后,转头又抱歉的对姨娘笑道:“姨娘,不是我说,我父亲这病,唉,也不想拖累你们,便遣你们回娘家吧,你们这一众人是我父亲的小室,怎的住我公主府,吃喝全靠我这一个姑娘家打理也着实不妥不是?” 姨娘们齐齐的都变了脸色,这一众姨娘里那还有什么娘家人,若是娘家人稍微富庶一点,又怎会摊上代忠义这样的人过活。可当时是风风光光地从那泥潭里爬出来,此时再回去,家里人还哪会把人当个人看? 想着,便齐齐的跪了下来,“求小姐收留,我们这一众人,无一不是从烟花之地里出来,此时人老珠黄,便是连孩子都生的了,又怎的能回去,只愿在公主府里为婢为奴,孩子也不求富贵,只愿唯” 代玉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罢了,府里也不缺人,这公主府的规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好自为之吧。”自己看着也心烦,再说这背景也是不干净的。 见大人脸色不善,孩子们也机灵地哭了起来,哇哇的一片,实在是 代玉揉了揉脑袋,转眼间便又笑了:“这样吧,姨娘的困难我也了解了,但这公主府毕竟是公主府,你们也是服侍过我父亲的人,总该给你们寻个去处,不然也寒了底下人的心不是?” 姨娘们抽抽嗒嗒的,面上欣喜无比,白色的粉浸了泪,一块块不规则扒在脸上,如同鬼怪一般,但代玉还是忍着心里的恶心,笑眯眯地牵了姨娘的手,“我想起来了,正好有个以前外出游玩的宅子,该是能够你们生活的,每月还有俸银。现在,便招呼着人给你们备辆马车,鸳鸯。” 鸳鸯怒怼了那姨娘一眼,正要反驳:“小姐……”代玉便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鸳鸯匆忙的福了一福,还不忘再等那姨娘一眼,才一跺脚,走了。 不多时,车马便备好了,在府门口,那一众人都是面带喜色,千恩万谢的坐上马车的。这巷头街角的人都聚在了代府门口,议论着,“这代家丫头对这代老爷子的在外面养的小妾也尚且如此宽厚,真真是个好人呐。”“是啊,就是这代老爷子做父亲的唉”“也真是多好的人,竟摊上了这样个不省事的爹。”“那可不是么。” 代玉笑着站在府门口,想是听不到那些话似的,只是面带微笑的目送着那群人离开。待人走了,才转身被翡翠携着走进府里,听到身后百姓的欢呼声,斜斜的勾起唇,跟我斗?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待回了房,鸳鸯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你怎的还做起了菩萨来了?” 代玉一记冷眼扫过去,“我做什么,还需要你在一旁指手画脚的吗?” 鸳鸯只觉后颈一凉,自己近日来已是很不得小姐的欢心了,如此想来,便将脸恨不得给埋进胸脯里。 代玉坐上那个位置,自己的父亲早便被人给抬进屋了,一旁的人也不多,倒是个说这话的好时机。代玉笑着走下了座,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只是嘴咧的还是很牵强,“阿福管家,你是我父亲的老人,现在父亲重症突发,万不能让人糟践了我府的名声,现在想让福管家把阿宁给叫出来,玉儿想安排他去做件事。” 阿福毕竟也是在代忠义身边半辈子的人了,此时怎看不出她的意图,只是圆滑的打着太极,“小姐是高看阿福了,阿福不过是个奴才,怎能支配老爷的人。” 鸳鸯此时看的是迷迷糊糊,什么也没弄清,越发的觉着玄乎起来了。 代玉收起了笑嘻嘻的嘴脸,冷声道:“既然这样,玉儿只能派个手脚不利索的人去了,只求我代家的运气够好吧。” 阿福刚刚还老练的笑着,此时便撑不住了,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姐即是如此说,阿福也认得把阿宁,索性看看能不能行。” 代玉伸出纤细的五指,慵懒的看着,老骨头,非要我不给你面子,才肯好好办事吗? “即是如此,便麻烦福管家开口了。” 阿福只感觉一阵冷汗嗖嗖的往上冒,看来这代小姐可是个狠角色,老爷重病在床,现在自己可能要早点准备后路了。 只涎着一张老脸,勉强笑道:“小姐折煞奴才了,老奴该做的,该做的。” 代玉转头笑道:“福叔还有什么事吗?” 阿福一个激灵,忙退了出去。 鸳鸯才见阿福出去,便急急的开口道:“小姐可真是好手段,这群人想必现在还在傻乎乎的开心呢,殊不知啊,已入了小姐的陷阱了。” 虽一旁没有人,但这种争着邀宠的行为是骨子里便有了的,早是已经练的驯熟的功夫了。 代玉连看都没看她,到是鸳鸯,做了这事,便觉着这颗心,安了。就算是,主子好似连听都未听到。 代玉只是看着窗外呼呼风声狠命的拽着树枝,像是要撕裂这本就不平静的夜,脑海里划过那张张谄媚,讨人厌的面容,马上,很快,很快的,他们,全都要死! 想和她攀亲带故,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便是共同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都觉着,恶心…… 一个个都与她对着干是不是,一个个都想看她笑话,可是你看,这一切经她的手,都很好,不是吗? 很快便有人进来了,鸳鸯见着那人一脸狰狞,登时便赫得尖叫一声“啊!”那人却冷冷的扫了一眼过来,刀疤纵横的脸邪佞的绽开一个笑,鸳鸯剩余的尖叫声登时便梗在喉头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直接便晕了。 代玉听见那一声尖叫着实凄厉,转过头去看,见那阿宁如地狱里出来的鬼煞一般,也是赫了一跳,但也只是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忍住心中的惊骇,代玉目光直直的朝向他,穿过他的发顶,看向他身后。 掐着掌心,生生要把掌心给掐烂了,才掩饰住自己颤抖的声线:“你就是阿宁?现在,府里有件事要你去做。” 阿宁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火给撩伤了一般,更是使人心惊不已,“小姐,只管吩咐。” 代玉看向窗外,慢条斯理地说:“倒也不是什么难做的差事,可比你刺杀皇帝要简单得多了。你只要去把今天送出府的那一车队里的人全杀了便成。” 阿宁笑道:“全杀了?小姐,那车夫可是府里头的人呢。” 代玉笑着:“你知道的,做事么,该不要的,便不要了吧。” 阿宁沙哑的嗓音只沉沉的说了句“是。”,待代玉再回头去看时,人早便没了踪影。 代玉这时才缓缓地放开了手,倚着墙慢慢的滑了下来,这个阿宁可是个有本事的人,但却只听父亲的话,若不是,无意间进父亲的书房多次留意到了,恐怕,这人才,便是要白白的埋没了。 只是,这模样也忒吓人,不过这样的人才也是难见得,只要是主子一句话,便二话不说,什么都可以去做,她要的,便是这样的人才呢。 那一众妻妾父亲要是醒来时,看他那如花美眷,绕膝幼子都没了的话,该是怎样的恼羞成怒呢? 他应该是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东西,这下子,是要被自己最得力的助手给一锅端了,那景致可真是要难得一见呵 不过,她怎会让父亲伤心呢,过会儿,便送他一道去,黄泉路上还不忘给他捎上一家子的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代玉蓄了些气力,挣扎着起身,走到鸳鸯旁边,看着那个吓得跟什么似的,还昏睡的四仰八叉的人倒在地上。代玉不耐的用脚踢了踢,竟还是不起,平日里都偷吃些什么了,竟如此的肥,连踢都踢不动。索性敛了袖子,伸出葱白的两指,狠狠的对着鸳鸯的人中便掐下去。 鸳鸯此时才慢慢的转醒了,迷瞪的看着代玉,恍然想起刚刚的事,还探头探脑的往一旁看了几下,见没有那人,才“好险”的拍拍胸口。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本已是夜里了,代玉到现在为止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地从大堂往代忠义的厢房里跑,刚进门,只有几个平日里不多见的小丫鬟在伺候。 代玉勾唇冷冷一笑,福叔也是机灵,此时,怕是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房里冷冷清清的,此时代玉的到来才添了点人气,几个小丫鬟见了代玉连忙行礼,“小姐万福金安!” 代玉颦着一对低垂眉,更显得娇病弱弱,平添了几分愁绪,莫说是皱眉,便是没有皱眉,也叫人心生绒软。此时更是眼角唯有泪千行,直叫人怜。 代玉走近了榻旁,坐在榻边上,静默了许久,才道:“都出去吧。” 丫鬟们皆是对了个眼神,无一不是,这小姐可真是一片赤诚的孝心。这样一个变故,生生的把一个家的重担压在小姐的病弱之躯上,任谁都觉得心有不忍。 丫鬟们一个个退了出去,退的悄无声息,却只有鸳鸯没走,她很自觉的留下了,在这样的时刻,本就应该是好好的陪在小姐身边的。但代玉却把很是专注认真的将代忠义的被脚掖好,沉冷着声音说道:“出去。” 鸳鸯看了看四周,想看看还有那个,竟如此的不识相,还要小姐催第二遍。四周却是出了自己,便再无其他丫鬟,鸳鸯只觉一股冷汗和悲凉自脚底板升腾而起,当下便往外退去。冷不防的,还被绊了一跤,鸳鸯抬起头正准备怒斥对方,但见那人却只是满脸吟吟的笑意,旁边儿的人皆是掩唇笑着。那嚣张的“你来打我呀”的眼神像一盆冷水,兜头把鸳鸯满腔怒火给浇了透,最后只是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 小姐还在里面,最是厌烦这些个吵吵嚷嚷的,自己此时又怎可能去触她的霉头? 也难怪,鸳鸯平日里最是喜欢仗着自己是小姐的婢女便横行霸道,给过好多人不好看,后来许是得罪的人太多了,便一个个的都不怕了,齐心协力的在主子们看不到的地方使绊子,鸳鸯的鬼点子再多,也两拳难敌四手,每次都被这些个人耍的团团转,还仍不自知。 鸳鸯此时也只能闷头生闷气,就当是没听到,便生人家便是丢面子也要丢的“云淡风轻”,她偶尔理一下未曾乱的头发,“目光深远”的射向最深沉的黑夜 丫头们只当捡了个笑柄,嘻嘻的笑作一团,最后便是连鸳鸯的人都不敢看了,只低头嘻嘻的笑着。 代玉将手慢慢的伸向代忠义,她以为,她会怕的,但她的心里掀不起丝毫的波澜,只是冷眼看着那个已经附上代忠义枯如槁木的脖子。她好像将她的手看作了一个吐着蛇信子的蛇,丝丝的蜿蜒在代忠义垂坠的皮囊上,似乎只要是代玉一声令下,那蛇便可以缓慢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绞死他。代玉看着,眯起眼睛,慢慢的勾起了唇,缓缓地吐呐着字句:“父亲,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醒过来啊,女儿在这世上便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手却是好不耽搁的,慢慢的摸索着,嘴里还在说着,声音利益有些哽咽,泣不成声,一声一声的,急促的像是哭的连喘气都费劲的很。 眼里已有滴答滴答的泪水,不自觉的,慢慢的流着,面上的表情,却是淡漠的,仿佛只是偶尔有檐上的水,不经意间滴答在了代玉的脸上。 终于,里面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外面的丫鬟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代小姐可真是个十足十的孝女,此时动情的哭声却戛然而止,这使每个人的心里都挠起了痒痒。 然而,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却暮然爆发出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声,这下哭的可是上气不接下气,只嚎着:“父亲!” 丫鬟们都想一齐冲进去,此时,却都连门槛都不敢倚着偷看了,心下皆是大惊,难不成,这代老爷,没了? 代玉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去,被鸳鸯一把给扶住了,一众丫鬟都手忙脚乱的进去,像是准备继续伺候代忠义。 代玉却手指颤抖地指向那房间里,“没了,女儿连一句话都没能跟父亲说上呢,父亲怎么就走了呢?” 这丫鬟们此时都已明白是出了何事,齐齐的跪倒在了门前,鸳鸯一边扶着代玉,一边给他顺着气,哽声道:“小姐可要节哀顺变啊。” 代玉捶胸顿足,哭的甚是动情:“鸳鸯啊,你叫我如何节哀,如何顺变?我父亲,没了。” 鸳鸯也只是哭,极力压抑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底下的那一种丫鬟,说白了,就是一群一头热的家庭劳动妇女,哭的本事早已练的驯熟驯熟的,此时皆是那手帕子拭泪,抽抽噎噎的一片。 代玉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像是努力的保持坚强,那想哭,又是可劲儿憋着的样子,更是惹的人心疼不已。 代玉的声音里明显还带着沙哑,却更使人怜惜,像是慌忙而又胡乱的拭泪后,勉强撑着,半个身子都已经崩溃的陷在鸳鸯的怀里,“赶紧的吩咐下去,驸马爷崩了,要寺里的人赶快连夜来超度法会。” 说着,便再无气力,软软的倚在鸳鸯身上,任由鸳鸯拖着回了厢房,身后都是丫鬟们的唏嘘声。代玉听着,还是忍不住,脸上犹带着泪痕,微微的,很浅很浅的笑了,掩映在黑暗里,像一滴墨,融入了另一个大染缸里,很快的,便踪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