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侠情缘》 正文 第一回 荒村小店 此时正是七月傍晚时间,天气闷热。一弯溪水“哗哗”的自山涧流出,半轮夕阳已缓缓斜入山头,黄昏幕下,一群乌鸦‘呱呱’飞过,向树林深处飞去。 这时天色已晚,微风吹过,道路尽头隐隐传来马蹄之声。片刻间,蹄声已然清晰可闻。只见十余骑飞驰而来,灰尘漫天,带动路边的数根柳枝。待到近处,当先一人单手一提缰绳,马匹前脚立起,口中轻喝了一声,马匹已然停了下来。身后众人见他停下,也纷纷停了下来。这十数人手动马停,骑术精良,在北方塞外大漠虽是常见,但在这江南水乡之地,却是难以见到如此精良的马术。 只听那当先的人说道:“天色已晚,看来今日暂时是到不了了,找地方歇息一下吧!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身后一人擦了擦汗水,回道:“大师哥说得是,赶了这么久的路,师弟们也都累了。前面路口好像有一家酒店,我三年前曾经来过,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在的话,咱们去喝他娘的几杯去。”身后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声称是。 这些人也不纵马奔驰,放开缰绳,一路说说笑笑,任由马匹缓缓向前。行了不到数里,前方路口果然有一家小小的酒店。众人大喜,立即纵马上前。 走到近处,看到这家酒店样子,众人都是暗皱眉头。眼见这酒店实在是简陋之极,木架破旧,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摇摇晃晃,似乎稍微大点的一阵风,便能将它吹到在地,显然年代不小。屋外门口坐着一人,佝偻后背,右手处放着一根木拐,应该是一个跛子。头发颇为散乱,两鬓略显花白。两眼无神,怔怔的看着山头即将落幕的夕阳,一动不动。不远处蹲着一个小孩儿,约么七八岁,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毽子不断把玩。看见这群人骑马驰来,好奇的看着他们,也不怕生。 一群人靠近小店,纷纷下马,将马匹系在路旁的柳树上,向着小店走来,其中一人对那跛子说道:“兀那掌柜,快去弄些酒菜。”小店不大,只得数张桌子,房子破旧,但桌椅板凳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这十余人坐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拥挤。 那跛子掌柜听见他们喊话,也不回答,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木拐夹在右手腋下,原来是瘸了右腿,一瘸一拐的向屋内走去。众人一瞥之下,见他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但面目沧桑,头发花白,后背微驼,颇显风霜之色,倒像是有五十来岁一样。料想是乡下贫苦,生活艰难,也不以为意。不多时,这跛子掌柜将两坛酒放在桌上,回头又端出一些碟子放在桌上。众人一看,都是些花生米、干牛肉一类的普通下酒菜。做完这些,仍是一言不发,又一瘸一拐的坐在门口,这次却看的是不远处那个小孩。 众人见他行为如此怪异,也不理会他,只顾自己喝酒谈论。其中一人喝了一大口酒,开口说道:“大师哥,师父这次让我们南下江南,如此急迫,到底是为何故?”那大师兄回道:“我也不知,师父曾跟我说过,这些年武林中表面虽然平静,但暗地风起云涌。不少的门派帮会无故被人灭门,江湖上却查不到丝毫头绪。江湖仇杀本来寻常,但像如此连门带派被人覆灭,却是绝无仅有的。这次掌门师伯让我们托信给越女宗萧宗主,就是要告知此事,看看江南之地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另一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是托信而已,却让我们师兄弟这么多人一起,师父未免是小题大做了。”那大师兄脸一沉,回道:“师父也是担心我们安全而已,你们初出江湖,不知江湖凶险,万事定要小心。”那人见他脸色郑重,也不敢再说话。 又是一人开口说道:“大师哥,听说这越女宗是江南的一大宗门,剑法很是高明,跟师门比谁更厉害啊?”他这么一说,四周的人都同时询问起来。那大师哥回道:“不错,这越女宗以前是越国的名门大派,八十年前越国被灭后却传承了下来,在武林中虽不如少林武当等威名赫赫,却也是享誉大名,其越女剑法更是源远流长,精妙绝伦。此次前往越女宗,你们务必要恭敬有礼,不可坠了师门威风。”众人听他说完,同时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那大师兄叹了一口气说道:“原以为天下一统,结束了世间纷争,江湖上便会太平一些,哪知没平静多少年,江湖便闹得个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另外一人回道:“是啊!先是正道高手段尘明和魔道高手无情道人相约比斗,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结果无人得知,但二人却双双失踪,成为武林二十多年来第一大谜案。七年前西域云雾庄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竟被烧成一片白地,全庄自上到下,竟无一人逃出。此后江湖上风波四起,再无片刻安宁。” 只听见那大师兄回道:“这段尘明和无情道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人物,武功之高那是不必多说,其所学武功更是天下绝学。云雾庄更是不差,家传绝学比起少林武当,也是不遑多让,只是云雾庄武学向来是一脉单传,不传外人,在武林上没有少林武当响亮罢了。这二人的无故失踪和云雾庄的覆灭,其武学更是失传。其后武林更是大乱,自云雾庄覆灭,七年来,又有六家帮派别灭口。唉!以前所谓的武学盛世,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坐在一旁发呆的跛子掌柜听见他们谈话,无动于衷。但听到云雾庄一事时,两眼曝出一阵异光,随后又暗淡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渐渐落入山头的太阳。众人听到他叹气,甚是奇怪,侧头向他望去。只见他双眼黯然,呆呆望立,数滴泪水却是自眼角滑落而出。众人见他落泪,感觉此人当真怪异之极,却也不理会,依旧纵酒交谈。 众人交谈之时,突然之间,那大师兄将一颗花生放在指上,屈指弹出。发出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将一棵柳树上的鸡毛毽子打了下来。原来那小孩踢着鸡毛毽子,不小心踢到了树上,他年纪又小,如何能够取得下来!正直彷徨无助。突然看见鸡毛毽子掉了下来,自然是满心欢喜。 众人见他露了一手,无不拍掌称赞。一人奉承道:“大师兄,你这一手‘弹指功’的修为,跟师父相比,也是相差不远了。”那大师兄答道:“哪里!哪里!我这点微薄功夫,如何能够跟师父相比。”他嘴里说着客气,脸上得意的神情却是一览无余。众人听他这样一说,那肯相信?只是不停的称赞,那大师兄两眼放光,表情更是得意洋洋。旁边那跛子掌柜看见这一幕,眼皮翻了一下,不予理会。 如此吵吵闹闹,约么过了一个时辰,那大师兄将碗中的酒一口喝掉,起身说道:“大家也歇息差不多了,趁天色未暗,多赶些路吧!前面镇子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到越女宗的地界了。”众人听他说完,也不多说,纷纷骑马离去。其中一人掏出几颗碎银扔在桌上,跟着上马飞奔而去。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远,片刻间,便已消失在路口。黄昏幕下,便只剩下那发怔的跛子掌柜。 见跛子掌柜坐着门口,半晌不动,那小孩也不再玩耍,将鸡毛毽子收在怀中,走上前去,坐在他旁边,也不说话。跛子掌柜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小孩的头顶。慢慢的起身,将桌上碗碟的一一收将起来,顺手将碎银放在袖里,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内。那小孩甚是懂事,和那跛子掌柜一起收拾起来。 此时天色已暗,太阳已然落入山头。这条路甚是偏僻,白天尚无多少行人,此时更无一人。不多时,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挂在天上,跛子掌柜点上蜡烛,将桌椅板凳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正要关上大门。 突然之间,那跛子掌柜眉头一皱,微感奇怪。向道路尽头望去,只见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不远处有数人,正在向这里奔来,脸上都有惶恐之色,似乎是身后有人追赶。待到近处,跛子掌柜已看清这几人的面目,正是傍晚在此歇脚的一群人。 这数人越奔越近,突然当中一人发出一声惨叫,划过夜空,远远的传了出去,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已栽倒在地。跛子掌柜心里一惊,立即走进屋里。跟着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之间那几人已然奔到门口,跟着便跑进屋内。这几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傍晚的十数人只剩下三人,也是人人带伤,满身上下全是血迹。 跛子掌柜不予理会,左手搂着那小孩,低头站在一边。 正文 第二回 武林仇杀 这三人前脚刚刚踏进屋内,屋外立即追来四人,当先一人身着灰衣,衣襟带风,轻轻的跃到屋里,这一下连纵带跃,姿势精妙,已是武林中一流的轻身功夫。身后三人跟着跃进屋内,都是手持单刀,却是衣着黑衣。一人单刀上血迹斑斑,想来是刚才外面惨叫那人,轻功不及,被这黑衣人追上,给他一刀砍死。这四人三黑一灰,均是黑布蒙面,唯露眼睛,满眼杀气逼人。 四人眼见逃跑的三人被围困在屋内,已然无处可逃,心里甚喜。一名黑衣人骂道:“狗东西,跑得还挺快。”那灰衣人进入屋内,不发一言,随即站在墙角,双手拢在袖中,眼睛微闭,对屋中一切似乎不管不问。 这三个黑衣人也不急于动手,只是纷纷讥笑喝骂。见此,那跛子掌柜不敢多有停留。左手慢慢将那小孩拉在自己身后,右手撑起木拐便向后屋走去。那站立在一旁的灰衣人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精光闪闪,直直的盯着跛子掌柜。跛子掌柜吓了一跳,将背后小孩搂在怀里,不敢动弹。 逃跑的三人眼见如此,知道已经无路可逃。当先的一人说道:“我神风帮与阁下有何怨仇?非得赶尽杀绝?”说话的人正是那位大师哥。那黑衣人狞笑回道:“神风帮不识好歹,乖乖与我们合作不就行了,偏偏要装什么硬骨头,通通死有余辜。”那大师哥说道:“莫不是我神风帮不与你们合作,便要将我们杀绝不成?”那黑衣人阴阴一笑,说道:“你区区一个神风帮而已,覆灭你们又有何难处,连云雾庄如此地位,尚不能幸免,神风帮又算得了什么?”这神风帮在北方称雄数十年,声誉虽远不如云雾庄,但在武林中也算是颇有威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黑衣人几句话说出来,那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大师哥大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年武林中闹得人心惶惶,却找不到丝毫线索,原来竟是你们在背后捣鬼。”那黑衣人猖狂的笑了几声,正待答话。突然旁边站立的灰衣人‘哼’了一声,黑衣人脸色一紧,不敢再多说话。 那大师哥旁边一人趁黑衣人愣神一刹,抽刀向他砍去。黑衣人讥笑一声,挺刀迎接,这黑衣人刀法犀利,单刀直来直去,招数狠辣,数招已过,便大占上风。那大师哥眼见师弟不敌,与另外一人同时攻上。黑衣人喝道:“好狗贼。”破口大骂,他武功虽高,但也敌不过对方三人合力,勉强接了数招,便连连后退,片刻间已是险象环生。剩余两名黑衣人见此,一人喝道:“好贼子,这等不要脸。”两人同时上前。这么一来,场中状况登时扭转。除了那大师兄勉强应付,其余二人均落下风。 又斗十余招,一人闪避不及,黑衣人抽刀横划,肋下挨了一刀,顿时血如涌泉,踉跄后退。黑衣人跟着一刀,自上而下劈出,立时便要了结他的性命,那人无法避开,只得闭目待死。 但见刀锋离那人脑袋已不足二尺,忽听得‘晃当’的一声响。那黑衣人只觉得一股强悍的力道从刀背上传来,虎口顿时一麻,单刀拿捏不住,脱手向上飞去,‘嗤’的一声响,钢刀插在屋顶的横梁上,摇摇晃晃。 这一下大生变故,黑衣人惊骇之下,来不及看清楚是何人出手。脚下使力,人已向后退去,场上相斗的四人也跟着分开。那黑衣人斜目望去,只见那人身旁站着一个衣着破旧、形貌猥琐的跛子,右手手持木拐,正是这小店的掌柜。 他这一出手,立即将场中几人镇住,连一旁的灰衣人也是吃了一惊,一双鹰似的双眼上上下下打量这跛子掌柜。那三人更是惊骇,料想不到这容貌沧桑、驼背瘸腿的乡下掌柜,一出手便将武功不弱的黑衣人兵刃震飞。 那黑衣人出其不意,自己兵刃竟然被人击飞,大怒之下,右手五指成爪,便向那跛子掌柜抓去。这一抓势夹劲风,劲道不小,使的是‘擒拿八法’中的‘锁喉法’。若是正好抓在脖颈,任你武功多高!只需轻轻一扭,对方绝对难逃毒手。那跛子掌柜见他伸手向自己抓来,冷笑一声,也不后退,左手同样伸手抓出,向黑衣人的喉咙抓去。使的武功招数,却是跟黑衣人完全一样,但出手迅捷异常,无声无息,竟是后发先至,远非黑衣人所能比。 那黑衣人手指离跛子掌柜喉咙尚有两寸,但跛子掌柜左手手指已碰到他喉部气管。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喉部一紧,自己喉咙已被跛子掌柜捏住,顿时吃了一惊。心知不妙,待要后跃,却哪里来得及?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黑衣人的喉骨已被捏碎,跛子掌柜跟着反手一甩,已将黑衣人的尸体从屋内甩了出去。那黑衣人摔在地上,只得扭曲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一下手法迅捷如风,出手更是干净利落,登时将场中的人骇了一跳。这黑衣人刀法狠厉,显然武功不弱,纵然不如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却也相差不远。哪知一招之间,便死在这其貌不扬的跛子手中,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怎的武林中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人出手便毙了对方一人,料想不会为难我等,那大师哥如此想到。 剩余两名黑衣人眼见同伴惨死在自己面前,狂怒之下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攻上。那跛子掌柜毫不惊慌,右手木拐伸出,点向右手边黑衣人胸口。这黑衣人虽然愤怒异常,却也不是鲁莽之辈,拐长刀短,自己无法逼近,只得后退一步。钢刀上劈下挥,想要将他手中的木拐劈断。但那跛子掌柜手中木拐甚是飘逸,绝不与他钢刀相触,木拐点出之处,尽是他周身要害。 左手手腕却是翻翻转转,或勾或拿,突然之间一伸一缩,已将左手边黑衣人的单刀夺下。这一下出手夺刀,手法更是精妙无比,已是武林中极其高深的‘空手夺白刃’擒拿手法。站在一旁的灰衣人更是惊骇,以他的武功阅历,竟丝毫看不出这跛子掌柜使的什么手法? 那黑衣人只觉手中一轻,单刀便已易手,心惊之余哪敢再行出手?抽身后退。哪知他刚刚站定,头顶上一股劲风向他压下,将他上半身全部笼罩,这一下避无可避。只听见‘啵’的一声,这一拐正中他头顶,只打得他脑浆迸裂,扑倒在地,登时一命呜呼。 这一下,正是那跛子掌柜以木拐出手将其毙之。他右手木拐将黑衣人逼开,左手以擒拿手法夺下一人单刀,趁他后退之际右手木拐兜头砸下,正好取了他的性命。最后一位黑衣人眼见同伴丧命,气势一泄,更显败像。 站在一旁的灰衣人眼见这跛子掌柜连毙二人,手法利落,武功之高,从所未见。场中最后一个黑衣人也是苦苦支撑,料得转眼之间便有性命之忧。再也不敢轻视,飞身跃入场中,双脚尚未落地,一掌已劈向跛子掌柜的左肩。跛子掌柜沉臂斜肩,将左手单刀斜放在身前。那灰衣人若不立时收手,手掌便要拍在刀锋上。那灰衣人变招极快,立时收手后退。跛子掌柜将手中单刀向灰衣人扔去,那人侧身避开,又向跛子掌柜攻来。 只见他右手木拐连连点出,压得黑衣人只有招架的余地。左手或抓或拿,以擒拿手法与灰衣人拆招。以一敌二,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灰衣人眼见已方二人仍未能占得上风,惊怒之下,双手运掌如风,出手更是快捷无伦。一片掌影之中,已向那跛子掌柜连劈出十二掌。掌法精奇,内力深厚,更在黑衣人之上。掌风临身,将跛子掌柜的衣袖震得高高飘起。但见跛子掌柜身处二人之间,身形如风如电,衣袂飘飘,出手游刃有余,浑不是身残之人。左手出招如电,挡下灰衣人连环掌法,右手运拐如风,逼得黑衣人不敢上前,竟是稳稳的压制住二人。 三人掌来杖去,转眼间已拆到数十招开外。又拆了十余招,灰衣人掌法身形已不如刚出手时飘逸,黑衣人更是不堪,已是勉强招架而已。眼见二人落败在即,那黑衣人眼睛一转,横刀一封,身子顺势后退,跟着斜步上前出刀。这一刀并不是砍向那跛子掌柜,却是他旁边的那个小孩。那小孩年纪幼小,不通武艺,看见黑衣人出刀劈来,吓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眨眼之间,钢刀离那小孩头顶已不足二尺。 屋中另外三人见此,同时喝道:“好不要脸。”那大师哥想要出手相救,奈何距离太远,黑衣人又是突然出手偷袭。心中虽焦急无比,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正文 第三回 云雾山庄 跛子掌柜见这黑衣人竟然向小孩出手,怒道:“好狗贼,当真找死。”右手木拐横扫,向灰衣人胸口戳去,灰衣人见他木拐势夹恶风,威不可挡,哪敢硬接,一个筋斗翻了回去。但见他左手食指中指双指并拢,向黑衣人凌空虚点三指,只听见‘嗤嗤嗤’三声轻微的破空声响。黑衣人的胸口小腹登时出现三个小孔,鲜血激射而出,落在地上。那黑衣人满脸惊骇,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颜色。手中钢刀‘晃当’一声掉在地上,身体缓缓的倒了下去,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一下神技出手,屋中剩余四人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这黑衣人离他一丈有余,竟被他的无形指力凌空击死。若非亲眼所见,实则是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功,杀人而无形。莫非这跛子掌柜是鬼魔妖邪不成!想到此处,那大师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眼光看向那跛子,尊敬的同时,眼中更是多了三分惊惧。 而灰衣人眼见此人凌虚点出,黑衣人便横尸当场。他武功高强,见识也较其他人高,看见此招,思索片刻,突然骇道:“这是‘碎虚指’,你是云雾庄的余孽古泽,你不是被火烧死了么?怎的在此处?” 灰衣人所言不错,这跛子掌柜正是云雾庄的当代传人古泽。云雾庄以指法轻功闻名江湖,尤其是‘碎虚指’更是传男不传女家传绝技,练到极致指力可破碎虚空,虽然江湖传言多有夸大,但由此可知这指法威力之磅礴,云雾庄靠此指法,便在武林中大享威名。 原来七年前,当时云雾庄主乃是古泽的父亲,那一日正贺嫡孙满月之喜。云雾庄武学向来是一脉单传,既得嫡孙,庄中众人自然是喜笑满颜。他云雾庄远僻西域,向来不与中原武林结交,所以庆贺之时也并未有邀请外人。一番热闹过后,众人又是喝多了酒,于是纷纷进屋歇息。 但睡到子时,一伙神秘人突然夜袭云雾庄。这伙神秘人武功既强,而且手段更是毒辣,从外庄潜入。本来在往时间,云雾庄必定是防范异常严密。但今日不同,热闹过后众护卫都是睡得极死。而云雾庄威震江湖,防守的护卫也决计料不到会有人半夜袭来,警觉性大大降低。这群神秘人自外庄而入,竟未受到丝毫抵抗,庄中护卫与仆人纷纷在睡梦中被格杀。 直到进入内庄后,方才被内庄的护卫高手发觉。于是这群神秘人由夜袭变为强攻,云雾庄熟睡的人纷纷惊醒。在内庄与敌展开一场大战,但这些神秘人武功实在了得,领头的十余人更是一流高手。一番打斗过后,云雾庄伤亡甚重。 古泽的父亲在混乱中拼死抵挡,他武功虽然绝顶,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被数十名好手合力围攻,最后重伤而亡。但临死之时,围攻之人也是被他击杀十余名,云雾庄武学之精,可见一般。随后云雾庄其余人或逃走、或击毙,再无一人。这群神秘人撤离时,一把大火将云雾庄烧毁,大火连烧三天三夜,威名赫赫的云雾庄,便覆灭在硝烟之中。而古泽也在混乱之中不知去向,只道是一同烧死在云雾庄内。而云雾庄的覆灭,是继二十余年前段尘明和无情道人失踪之后,武林中的又一大谜案。只是云雾庄偏居西域,造成的江湖轰动没有段尘明和无情道人失踪的大罢了。 原来古泽见家父死于敌手,心中悲愤之下便想与庄共存亡。不过在动手之时,却突然想起尚在襁褓的孩子,自己一死了之,那倒也简单,但那孩子则万万不能存活,云雾庄血脉便会由此而绝,自己便是百年来云雾庄的罪人。如此一想,死志便消,在混乱之中躲入地下密室。所幸这群神秘人在烧毁云雾庄后便立即撤离,并未仔细搜查,只道是一把火将云雾庄烧成飞灰,想是料到他们必然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待到数日后,古泽从密室中走了出来。眼中所见只剩下一片残垣瓦砾,明火已然熄灭,废墟上只有青烟。那群神秘人早已不见踪影,眼见昔日威名赫赫的云雾庄已沦为废墟,他心里悲痛,无法言表。但此时他却不敢在此久留,当即抱着孩子,向东而行。不料走到湖北境内,却遭到数人追杀,虽然将对方一一歼灭,但在打斗中为保护怀中孩子,被对方一个使齐眉棍的好手击断腿骨,好不容易逃出,腿伤却因救治不及,成了一个跛子。 他心灰意冷之下远赴江南乡野,在偏僻之地开了一家酒店。一边抚养孩子长大,一边暗中追寻家族被灭原因。一转眼到此便有七年,自己孩子已然长大,但家族被灭却找不到丝毫头绪。只觉得暗中有一个势力极强的组织,在扰乱刚平静的武林,但他却想不到江湖上哪个门派会有如此大的势力?而云雾庄定居西域,少与中原武林结交,也并没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不料今日在此听到这些人谈话,似乎便是与当年的人有莫大干系。古泽想到此处,胸中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当下运起内劲,右手木拐犹若疾风暴雨一般,向灰衣人的胸口小腹重穴连连戳去。他当年武功已是一流高手,如今隐居乡野,但为报仇雪恨,在暗中仍是勤修家传武艺,不敢有丝毫松懈,这些年来武功大进,早已非昔日可比。 灰衣人见他攻势凶恶,哪敢抵挡,只得运起轻功在屋内来回游走,这屋内桌椅板凳甚多。但这灰衣人身法飘逸,来来回回,身子竟丝毫没有碰到身边的桌椅,轻功着实了得。 然而云雾庄并非单以指法闻名,轻身功法也是名动江湖。此时古泽虽瘸了一腿,但轻功仍是精妙无比。只见他左手在桌上轻轻一按,身子已腾空跃起。突然之间,右手木拐迅捷无伦向灰衣人连戳三下。另外三人见古泽身在半空,出手竟然还能如此迅捷,武功之奇,当真令人匪夷所思。这三下突然出手,只戳得灰衣人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古泽三下连戳过后,跟着又是一拐向灰衣人的头顶击去,这一招灰衣人已无法躲避,只得抄起旁边的一根木凳横在头顶。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古杨这一下正好击在木凳上,内力到处,将这块木凳打得木屑纷飞,四散开来。 灰衣人惊骇之下,一个‘懒驴打滚’向门口滚了过去,知道若再停留,数招之间便要命丧古泽手中。来不及起身,又向门外滚去,跟着足下使劲,身子立起,向外飞奔而去。只走得数步,忽然感到后背‘魂门穴’一痛,已被古泽凌空一拐击中,灰衣人身体一歪,嘴里狂喷出几口鲜血,顿时向前扑倒。他内力不凡,虽然挨了古泽一招重手,当时却并不致命。强自吸了一口真气,精神一振,从地上跃起,展开轻功向树林里跑去。此时性命攸关,这灰衣人的身法也比往日迅捷了不少。片刻间,灰衣人便已在数丈之外。 古泽见他狂奔而逃,也不追赶,将右手木拐交给左手。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右手中指上,运劲弹出。只见在暗淡的月光下,一道银光飞快的划过夜空,发出‘呜’的尖锐破空之声。‘啵’的一声响,此物正好打在灰衣人的后脑上。灰衣人身体受其冲击,脚步不停,仍是向前奔了数丈远,方才倒地毙命。 屋里三人眼见古泽举手间连毙四名好手,武功之高,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直到古泽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他们,那大师哥方才反应过来。眼见古泽脸色木然,面无表情,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急忙躬身向古泽拜倒,说道:“在下神风帮贺子风,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他这话说得甚是谨慎,虽然知道眼前之人便是云雾庄的传人。但他仍是称呼古泽为前辈,却不称呼他的姓名,心里显然明白古泽不想有人泄露他身份。他话音刚落,其余两人也是躬身向古泽拜倒称谢。 正文 第四回 古泽授艺 古泽对他们的感谢毫不理睬,径直走到那小孩面前,俯身对他说道:“杨儿,刚才没吓着你吧?”这小孩便是当年的婴儿,古泽的儿子,名叫古杨。他小脸微微苍白,身体仍是瑟瑟发抖,却是在话中安慰古泽,说道:“有爹爹在这里,孩儿自然不怕。”古泽轻轻一笑,抚了抚他的脑袋,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贺子风等见他转身过来,不敢大意,再次恭恭敬敬向他拜倒称谢。古泽不去看他们,眼睛在屋内扫了一眼。 贺子风见古泽依旧不理会自己,微微弯腰,脸上恭敬之色更浓。他知道一些前辈高人脾气大多怪异,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说不定便要吃些苦头。若是吃些苦头,那倒也罢了,不小心丢掉小命,那可冤枉得紧。以眼前之人的武功,数招之间便能取了他师兄弟三人的性命。 古泽眼光在屋内转了一转,开口向他们说道:“劳驾,我腿脚不便,把这几人拖出去埋了吧!”贺子风立即回道:“不敢当,我等照办便是。”当即招呼其余两人,将屋里三具黑衣人的尸体拖了出去。两人在不远处树林里以刀掘坑,另一人将远处灰衣人的尸体拎了过来。翻身一看,只见灰衣人的后脑处有拇指大小的血洞,一人用刀尖撬出一物,红白相间,甚是骇人,正是他们傍晚用来付账的碎银。三人既是惊骇,又是敬佩,不敢多想。 正要将灰衣人的尸体扔下坑里,忽然间‘啪’的一声,从灰衣人身上掉出一块东西。贺子风伸手捡起一看,只见是一块银光闪闪的腰牌,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图案。高昂着头,张开大嘴,露出锋锐的牙齿,气概威严。这个图案贺子风倒也识得,是上古神兽之一的白虎,与青龙、朱雀、玄武合称四大神兽。他将腰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但却是不记得武林之中那个门派会有这种腰牌。在手中掂了一掂,不在考虑。匆匆将这四人的埋了,返回屋里。 三人进得屋来,眼见古泽正坐于屋中,不敢耽搁,急忙上前。古泽不等他们开口说话,率先说道:“你们神风帮不是在北方么?,跑江南来干什么?”贺子风听他语气不善,心里惴惴,躬身回道:“晚辈奉掌门师伯之命,前往越女宗送信。”古泽点了点头,回道:“他们是何人?为何要追杀你等?”贺子风回道:“晚辈不知,我们师兄弟正要前往前面小镇歇息,不料这群人突然窜出,发出暗器,将我们的马匹尽数射死,我们未成防备,加之学艺不精,被他们一路追杀到此,幸得前辈相救,方才幸免于难。” 古泽‘嗯’了一声,贺子风又说道:“晚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刚才那人身上掉下一块腰牌,前辈或许识得。”说完将那块银色腰牌递给古泽,古泽伸手接过,看见腰牌上的白虎图案,微微皱眉。他家学渊博,见识不可谓不广,却也认不出这块腰牌的来历。 古泽微微沉吟,将腰牌放入怀中,情知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说道:“你们神风帮在武林中地位也算不低,今日不难为你等,你们走吧!”贺子风尚未答话,突听到古泽又道:“这几人都是被你所杀,与我毫不相关,知道么?”他语气平淡,口气却不容他们反对。贺子风也是久历江湖之辈,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听他说完,立即躬身回道:“前辈放心,今日皆是由我等引起,与前辈没有任何关系,晚辈若是泄露前辈行踪,定遭刀斧临身,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武林人士极重诺言,纵然是性命不保,也不会失言于人。听完贺子风说话,古泽点了点头,向他们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贺子风心领神会,与身后二人一起向古泽躬身下拜,后退几步,方才离去。 此时月挂正空,屋外有如白昼,眼见贺子风三人越走越远,渐渐融于夜色之中。古杨向古泽看了一眼,轻轻的喊了一声,古泽‘嗯’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将破碎的木凳拾起来,将屋内打扫干净。一转眼间,刚才威风凛凛、一代宗匠风范的古泽消失不见,又变为驼背瘸腿、满面沧桑的跛子掌柜。 时光忽忽,此时离那晚事变已过数月。古泽依旧忙忙碌碌,淡然之极,对那晚发生的事更是绝口不提。不过每当夜幕时分,古杨总是缠着古泽教他武艺。他小小年纪,陡然见着父亲大展神威,自然是满心钦服。这几个月来,已将古泽缠得烦不胜烦。 这一日夜晚,屋外寒风‘呼呼’吹过,刮得路旁的树叶‘哗哗’响起。古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看到身旁的古杨早已沉沉睡去。想起自己身世,当年的英武豪迈,如今确是身残之人。当时若不是为自己的幼子,早已随云雾庄而灭。现在自己的孩子渐渐长大,自己死志已消。想要报仇雪恨,这么多年来!竟然找不到丝毫线索。数月前的那些神秘人,对他们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自己武功虽强,却又有何用处? 他云雾庄当年享誉武林,虽在西域,名号却丝毫不逊于少林武当,家传武艺更是非同小可。古泽一开始便不希望古杨习武,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普通人,度过此生,所以不传他武艺。 但随即想道:“如今我飘零江湖,家传武学却是牢记在心,倘若我有什么变故,我一身所学岂不是要泯灭于江湖之中,若是如此,自己便是云雾庄最大的罪人。”想到此处,不禁冷汗颤颤。他云雾庄自建族开始,武学上便是一脉单传,传授后人武艺时向来都是手上授艺、口中传法,从不会记录于纸上。虽是如此,但每代传人都是武功绝顶之辈,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古泽一夜未睡,精神却是极好。他反手一推,将古杨惊醒,喝道:“快快起来!”古杨迷迷糊糊,被他喝了一声,顿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消。古泽向他说道:“从今日起我便传你武艺吧!以后每日鸡鸣时便需起床,不得有丝毫怠慢,知道吗?”古杨一听之后,大喜若狂,连连答应。立即起身,跟着古泽翻身起床穿衣。 一切事必,古泽在前而行,古杨跟在后面,从后门走了出去。又跟着走了里许。眼前便出现一块数丈大小的草坪,这便是古泽数年来悄悄习武之地。走到此处,古泽弯腰将木拐放在地上,随后便坐在草地上。古杨不明所以,见父亲坐下,也跟着古泽一起坐下。 二人呆呆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此时清晨颇凉,天空微明,一阵清风吹过,古泽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你要随我学武,就得先知晓我们家里的规矩。”说到此处,想起自己在此传他武艺,父母妻子已然被害,家族也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心里不免又是一阵伤感。他也没想多久,又开口说道:“其实规矩也没有多少,与其他门派也差不多,就是不许以武欺人;不做违背侠义的事。记住了么?”古杨回道:“爹爹,孩儿记住了。” 这时古杨突然说道:“爹爹,我们家族在哪?还能回去吗?”古泽眼眶湿润,抬头望天,不让他看见眼中的泪水。对他说道:“爹爹也不知道。” 古杨继续道:“爹爹,给我说说家里的事吧!”古泽‘嗯’了一声,思索良久,缓缓开口说道:“那时一百余年前,天下大乱,纷争四起,名不聊生。而武林之中也是争斗不休,魔教中人大举来袭。中原正道中人在少林武当的率领下历时十余年,这才将魔教击退,魔教中人死伤惨重,从此退居西域,再也不敢窥探中原。但此战过后,虽然击退魔教,中原正派高手前辈也是陨落不少,无数武功绝技失传,武学竟而衰败数十年。直到十年后,本朝高祖统一天下,结束世间纷争,武林中有了数十年的休养生息,这才又是一个武学盛世。” 古杨听他说完,问道:“咋们家族又是怎么来的呢?”古泽听到此处,微微一笑,又说道:“你先祖青云公学究天人,在对抗魔教中也是立了大功,击退魔教过后带领族人远赴西域,开创了云雾庄一脉。你先祖出身于江南,而江南多云雾,所以便称为云雾庄。自先祖到你祖父,再到你爹爹我,已有三代。只不过你爹爹不肖,埋没了祖宗基业,实则是无脸去见地下先祖。”而云雾庄如何覆灭,却不对古杨说起。 这时天空微微明亮,古泽站起身来,将木拐夹在腋下。对古杨说道:“今日便传你家族起手武学,这是二十六路小擒拿手法,是家族擒拿手法的基础武学。”口中说着,手上便与古杨一一拆解,讲解这路擒拿手法的奥妙之处。云雾庄以指法、擒拿及轻功闻名江湖。这二十六路小擒拿手不过是末学,不到两个时辰,古泽已将它传授于古杨。此时天已大明,二人回到小店,方至结束。 正文 第五回 雨夜惊变 这一日,只听见‘呼呼’的声音传来,古泽与古杨正在近身拆招,古杨使的是‘擒拿十八法’,而古泽使的却是‘反擒拿十八法’。这反擒拿之法专门克制擒拿术,是克制擒拿法的精妙手法。古杨双手连环抓去,古泽则是右手单手迎接,二人速度越来越快,突然之间,古泽手臂疾伸,抓向古杨肩膀,古杨左手翻出,右手拿向他手臂‘曲泽穴’,古泽手腕一转,屈指弹在他右臂‘曲池穴’,古杨只觉得半身一麻,手臂已不能动弹,跟着左手被扣,顿时毫无反抗之力。古泽松手说道:“你学武天赋远高于我,如此快便能掌握奥妙之处,我当年远远不及你。”神情满是落寞之色。 春去秋来,古杨每日随古泽练功,晚间则修习家传内功心法。一转眼便是七八年,他也由一个孩童变成一个清秀少年,而古泽心里有了寄托,倒是将家族大仇放在了一边,每日监督古杨学武,面貌倒显得较以前年轻一些。古杨悟性极高,远高于其父古泽。这些年来,已将家传武艺学到四五层,只是年纪稍浅,内力火候不足而已。 某一日清晨,二人依旧到屋外草坪上拆解武学。一套武功已堪堪完毕,二人坐在一起。古泽说道:“我所学的都传授给你了,能够练到什么地步?就要看你的悟性了,从明日起,我教你新的武功吧!”古杨心中大喜,他恋恋不忘的武功,便是当年古泽凌空虚点,顷刻间便让那黑衣人毙命的指法。 这一夜古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待到鸡鸣时便一跃而起,古泽早已醒来,在旁看见,微微一笑。事毕,二人携手走到练武之地,依旧先是拆解武学,跟着练习轻功。二人休息半会儿,古泽突然说道:“我今日所传你武功,你以后万万不可在外显露,更不得私自传授给别人。”古杨心中一紧,立即回道:“是,孩儿定当牢记今日之言。”古泽‘嗯’了一声,抬头望天,缓缓说道:“这一套武功乃是家族的不传绝技,向来是传子不传女,更不会传给徒弟。我云雾庄立威西域,旁门左道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正道中人也不敢有丝毫得罪,便是靠的这一套指法。这指法便叫‘碎虚指’,你以前也见我使过。今日便传授于你。” 说毕,便将这套指法的要诀、运气方法一一向他传授。这套指法果然是武林中的顶级武学,不然又怎能称得上是云雾庄的不传绝学。不但指法奥妙无穷,其内功修习更是艰难无比。古杨天性聪明,又是勤修苦练。但也是直到两年过后,这才堪堪有小成。这套指法靠的便是以深厚内力为基础,古杨虽然将指法练得精纯,但内力远远及不上古泽。指法虽精,却不能运指力隔空伤人,更别说像古泽那样指风如刀,一击而毙人性命。 这一日天空昏暗,风雨交加。屋外大雨如同泼水一般‘哗哗’落下。小店内也无客人,父子二人便悄声谈论武学。 二人谈到兴处,古杨突然说道:“爹爹,这武林中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啊?”古泽回道:“嘿嘿!天下第一?谁敢自称天下第一?当年的段尘明前辈武功绝顶,纵横三十年未成一败,连他也不敢说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古杨正是年少好奇之时,听他讲武林旧故,登时大感兴趣。 古泽又说道:“天下之大,江湖之广,能人异士何其多也?草莽之中,更是不知隐藏了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尤其峨眉、武当这些名门大派,宗门高手极多,其掌门人更是身怀绝技之辈。而少林寺流传千年不衰,更是不同凡响,寺内藏龙卧虎,高手数不胜数。若你以后行走江湖,碰见这些和尚道士,须得礼敬有加,不要多加得罪。” 古杨‘嗯’了一声,突然问道:“爹爹,这段尘明是谁?”古泽面色一肃,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古杨自随他习武以来,从未见过他露出过如此神色,纵然是说到峨眉武当掌门,也是神情淡淡,竟对这段尘明露出如此神色,这人定是不同凡响。只听见古泽说道:“这段前辈武功绝顶,又是侠义心肠,武林之中无人不举手称赞。这人武学天赋之高,武功之博,令人惊骇,似乎各门各派武功无一不精,最后他将自身所学,融为一体,著出《潜龙心经》一书。武林之中传言只要修习《潜龙心经》,便可无敌于天下,不过在数十年之前,他与魔道第一高手无情道人在魂断峰决战,正道中人都会认为他肯定大胜归来,不料这一战之后,结局无人得知,但他却与无情道人一起失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神情有些低迷,向古杨说道:“这些江湖旧事,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今日便早些歇息吧!”古杨点头答应,正要关门进屋。 突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步伐轻捷,竟是身负武艺之人。古杨心里奇怪,想道:“如此天气竟有人赶路,当真怪哉。”却也没有多想,正要闭门,那远处传来一阵浑厚的嗓音,说道:“兀那掌柜,请勿关门。”正是当先一人发出声音,只得片刻功夫,这几人已奔到店门。 古杨定眼一看,一共有五人,均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悬兵刃,都是戒刀,显然是武林中人。这五人在屋外解开蓑衣斗笠,将雨水抖落,跟着便走到屋内。五人都是相同的服色,左胸处用黄线缝着一个‘信’字。当先一人身材粗壮,约么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张口说道:“掌柜的,打上几斤白酒,切三斤牛肉出来。”正是刚才发声之人。古泽柱拐走上前去,沙哑说道:“这位客官,小店利薄,并无牛肉出售,只有些许劣酒。”那壮汉大不耐烦,摇手说道:“随意、随意。”说完便坐在凳上,其余人等跟着坐下。 不多时,古杨端着两壶酒、几叠花生胡豆,一一放在桌上。那壮汉见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在意。端起酒壶便喝了一大口,其余人却都是倒入酒杯再饮。 这群人喝了一会儿,便听见一人说道:“傅总镖头,这里距离威德寺还有多远?”那身材粗壮的傅镖头说道:“应该还有两日路程,不过他奶奶的天气当真邪门,如此天气,恐怕要多加半日。”傅镖头‘哼’了一下,又骂道:“这鬼天气还要我亲自来跑这趟镖,若不是那家伙出了两千两白银,休想我亲自出山。”他身旁另一人说道:“总镖头不过亲自跑了一趟而已,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岂不美哉?”听他这么一说,傅镖头大笑几声,说道:“这家伙出手倒也阔绰,帮他保一封信而已,却要让我亲自出镖。” 又喝了几口酒,那傅镖头说道:“本来上次送镖过后,我便想将家业传给我儿子,我嘛!便金盆洗手了。若非这次那人一再强调要我出马,我也不会再接镖了。”一人惊道:“傅镖头正值壮年,怎的便要如此?”傅镖头回道:“这些年来江湖颇多混乱,我们吃这碗饭的人,便要学会及时收手。”又一人回道:“不错,三月前神风帮也被人灭门,武林中恐慌更重,都说是西域魔教要卷土重来。此时收手,倒也是一个明择。” 傅镖头接道;“自十五年前云雾庄被灭,到神风帮别灭口,这十五年来,竟有十八家帮派被人覆灭,到如今,也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魔教中人远居西域,未必是他们动的手。就算是魔教悄然来袭,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那傅镖头说到此处,瞥见古泽在一旁倾听,立即住口。 约么小半个时辰,两壶酒已经见底,傅镖头对那四人说道:“咋们出发吧!三日之内,定要赶到威德寺将信送到,这鬼天气,可别误了时间。”其余四人也是骂骂咧咧,跟着傅镖头一起戴上斗笠蓑衣,冒雨向南而去。 古泽见那五人离去,微微皱眉。心想:“这傅镖头是河南信义镖局的总镖头,武功不弱,乃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属少林旁支。”想到他们刚才说过的话,神风帮竟然在三月前被人覆灭。古泽心中思索半晌,突然说道:“孩儿,咋们要立即离开,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古杨一惊,他从未看见父亲露出如此郑重的颜色,问道:“为什么?”古泽摇头不答,说道:“收拾几件衣物,其它通通扔了吧!明儿雨停我们便走。”说完不再理他,径直走向屋内。古杨不敢违背,依言收拾起来。 当晚睡在床上,古泽翻来覆去,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而武功绝顶之人,在冥冥中对危险往往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天还未亮,屋外大雨依旧不停,古泽越感烦躁。立即起身,将古杨喊醒,对他说道:“快点起床,现在马上离开。”古杨见父亲脸色严肃,吓了一跳,睡意立消,正准备拿上包袱,便要起床离开。 正文 第六回 雨夜激斗 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说道:“云雾庄威震西域,在下好生仰慕,特前来拜见云雾庄少庄主,请赐于一面。”语音柔和浑厚,少说也在十余丈外,但在磅礴大雨之中,这声音远远传来,古杨父子二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有若在耳旁,这人内力之深厚,可想而知。 古泽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心思如电,知道若稍稍犹豫,父子二人一定不能幸免。来不及抓上包袱,携起古杨,悄声对他说道:“你快点离开,不必管我!”见古杨呆呆站立,毫不动弹。古泽反手便是一记耳光,将他打醒,急声说道:“快走、快走,你武功未到大成之前,千万不要寻思报仇,也不要轻易打听我的消息。”说罢,抓起他的后颈衣领向后屋奔去。 古杨吓得呆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毫无放松,古泽见此,内力一震,古杨只觉得手臂一嘛,放脱开来。古泽低声说道:“今日你若不离开,便是不孝之人,从今往后,你万万不可在人前显露武功,莫有报仇念头。”说完打开后门,抓住他衣襟一甩,将他甩出两丈外。古杨回头一看,眼见古泽面孔扭曲,吓了一跳,霎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迷迷糊糊的便往后山跑去。 古泽刚刚将他扔出,便听见背后‘哗啦’一声响,转身一看,两扇木门已被人用掌力震飞。跟着进来四人,古泽定眼一看,三人都是身着灰衣,头戴斗笠,第二人手中却拎着一人。古泽一眼望去,但觉得面容微微熟悉,仔细一想,顿时记起。这人正是七八年前被人追杀,自己救他一命的贺子风,乃是神风帮的大弟子。此时古杨方才明白,定是这贺子风贪生怕死,向这些人说出了自己所在。但见贺子风被人提在手中,毫不动弹,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屋外脚步声传来,又进来两人,也是头戴斗笠,身着却是白衣。那三名灰衣人见他们进来,同时躬了一身,便退在一边。古泽见此,心里一沉,脸上却是毫无表情。他以前救贺子风时,曾与一个灰衣人交过手,纵不如自己,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眼前三人均是一样的灰衣打扮,武功应该在伯仲之间,但对这两个白衣人却如此恭敬,这两个白衣人地位,显然是在灰衣人之上,却不知武功如何? 那两名白衣人见古泽身处险境,仍然是面色镇定,毫不显惧色,心里也是暗暗叹服,一人抱拳说道:“在下见过古少庄主,特邀古少庄主到寒舍一聚,勿要推辞。”口中说话虽然礼敬有加,但隐隐带着胁迫之意,已不言而喻。古泽听他声音,正是刚才说话那人。侧眼一看,只见他身材修长,面容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看气势若不是王侯贵族,便就是封疆大吏。而站在他身旁另一人则恰恰相反,两眼深陷眼眶,脸色惨白,面无肌肉,身材瘦削,犹如僵尸一般。 古泽听他如此口气,不禁微微皱眉,向他说道:“阁下是谁?”那白衣人回道:“少庄主前往寒舍一聚,自然知晓,此刻却不便告知。”古泽不再看他,转头向贺子风看去,说道:“是他带你来此的。”白衣人回道:“不错,正是他领我们前来,这人贪生怕死,说出你的下落,好让我们饶他一命,想不到当年威名赫赫的云雾庄,竟然是如此潦倒。” 古泽听到如此,说道:“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你们莫非要留他所用?”那人尚未回话,身旁另外一名白衣人说道:“这种贪生怕死、言而无信之人,我拿来有何用?”那人说完,反手一掌向后拍出,无声无息,正好击在贺子风头顶。那贺子风一声不吭,立时毙命,那灰衣人将手一松,贺子风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古泽见他挥掌杀人,不带丝毫掌风,无声无息,中者却立时毙命,显然是一门极其阴狠歹毒的掌力,心里更是警惕。说道:“杀得好,如此忘恩负义之人,的确该杀。”那人将贺子风一掌击死,对他说道:“少庄主不要让我等为难,跟我们走一趟吧!”声音嘶哑尖细,古泽听在心里极不舒服。 古泽听他如此,也不动怒,只是淡淡说道:“阁下想要留下我,就得看看你们本事如何?”那人回道:“少庄主不听劝阻,就莫怪我等无礼了。”说完一挥手,退后两步,那三名灰衣人走向前来。 古泽已然知道此战不可避免,见那三人走近身来,立即后退一步。右侧灰衣人取下头顶斗笠,将手中斗笠当成兵刃,向古泽劈来。斗笠未到,一股劲风已将斗笠上的水珠激得四散开来。古泽侧身避开,木拐点向那人胸口。中间那灰衣人双手在腰间一抽,抽出一对镔铁双钩,左手钢钩横胸护身,右手钢钩一挥,向古泽腰间钩去。 古泽伸木拐架开,突然间身子一侧,手中木拐猛的点出,递向左侧那人的小腹。左侧那人眼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向后退出两步。另外二人同时攻上,或出掌、或出钩。左侧那人也是挥掌拍来,击向古泽胸口,古泽左手竖掌封住他的掌力,右手木拐收回,以木拐将中间那人的钢钩架开。 这四人便在只有方圆丈余的屋内打斗起来,古泽内力深厚,虽然瘸了一腿,但招数仍然精妙至极。对面则是人多,三人或攻或守,堪堪打了一个平手。古泽若不是忌惮那两名白衣人,不敢使出‘碎虚指法’,不然这三名灰衣人早有人受伤倒地。 四人拐来掌往,已拆到百招开外。古泽渐感烦躁,这时那两人同时出掌,掌风扑面而来,一人挥动钢钩,向古泽右臂钩去。古泽左手一封,使出一股柔劲,将这两人的掌力带到一边,同时右手木拐一带。只听见‘噼啪’一声,两人的掌力同时击在木柱上,又听见‘嚓’的一声,那灰衣人一钩也钩在木柱上。 那木柱年久已腐,如何经得住这两股掌力,跟着被一钩切断。房顶失去支撑,一阵摇晃,摇摇欲坠,屋内几人都是武功精湛之辈,看见如此,同时飞身出门。‘哗啦’几声,房顶倒塌下来,将贺子风的尸身压在下面。 此时屋外大雨仍不停歇,古泽不敢停留,右手木拐一甩,杖风夹起一大片雨花,向那三个灰衣人甩去,同时展开轻功,向山后奔去。 突然间只觉眼前一花,三丈外已站着一人,正是当先那名白衣人。古泽吃了一惊,他云雾庄轻功已是江湖一流,这人的轻身功法显然在他之上。古泽立即停步,那白衣人开口说道:“云雾庄武学驰名江湖,威震西域,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来领教一番。”说完微微躬身,也不等古泽答话,右足向前跨了一步,左掌竖在胸口,右掌缓缓拍出。 古泽见他提步出掌,已是暗暗警惕,凝神观之。但见他一掌拍出,一股微风便向自己袭来,微风虽轻,但自己呼吸已然隐隐不畅。这一掌非同小可,大惊之下,木拐在地上一撑,迅捷无伦的向后跃出丈余,同时左手两指并拢,向前点出一指,内力浑厚,指力破空而去,正是云雾庄绝学‘碎虚指法’。只听见‘噗‘的一声,两股内力在空中相交,激起一大片雨花,二人内力相激,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那白衣人赞道:“碎虚指法,当真名不虚传。”身子一晃,便欺上前来,身法之快,犹若鬼魅。发掌便向古泽头顶劈去,古泽左手一架,双臂相交,只感到手臂隐隐发麻。白衣人毫不停歇,左掌继续劈出,古泽每接一掌,便向后退一步,十余招过后,已是退后十余步。 但见白衣人又是一掌劈来,古泽一挡,跟着手腕一翻,拇指和食指已捏到白衣人手腕。那白衣人出其不意,料不到他手上竟然出现一股怪异力道,手腕险些被抓,百忙中手腕一沉,若不是他见机极快,已然是输了一招。古泽见他手臂微沉,食指弯曲,拇指和小指仍然拿他手腕。那白衣人大吃一惊,右手立即并指,点向古泽腰间。他们两人本来都是单臂拆招,这白衣人先出右手,在刚才的比斗中明显是输了一招。 那白衣人‘哼’了一声,运劲于掌,向古泽拍去,古泽以硬碰硬,也是一掌拍出,双掌相对,‘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各自退了几步。这一番比斗,跟刚才以快打快全然不同,二人掌来指往,出招越来越慢,二人距离也是越打越远,然而掌风指劲,并不以距离而有丝毫减弱。这样的比试方法,极是凶险,最后全然取决于内力高低,若稍有闪失,便是真力衰竭。结局若非走火入魔而亡,便是终生瘫痪,动弹不得。 再拼到一盏茶时间,两人都是衣袍鼓起,显然是衣袍内真气澎湃,头顶冒出丝丝白烟,两人都是全速运转内力相抗。豆大的雨滴尚未打在他们身上,便被身上的内劲弹开或蒸发,二人已是达到比拼内力最凶险的地步。 另一名白衣人见此,微微皱眉,若是二人再这样拼斗下去,纵然有了结果,那也是两败俱伤不可。于是缓步走上前去。古泽和那白衣人比拼内劲,均是达到‘两耳不闻外物’的清明境界,对另一名白衣人的到来都是丝毫不知。 正文 第七回 孤零漂泊 古泽只觉得对方掌力犹如山岳般,正大浑厚,威猛无比。自己每接上一掌,胸口便是一阵发麻。自己全身内劲更是运转到了极致,与白衣人相斗才不落下风。再拍出两掌,忽感到自己后背‘至阳穴’一麻,一股尖锐阴寒的内力直入体内,在自己经脉中到处游走,每游到一处,那个地方便是冰凉麻木,阴寒无比。古泽身子一颤,手上内劲松歇,内息遭破,再也支撑不住,对方的掌力尽数击在他的胸口上。‘啪啪’几声,肋骨已被打断三根,内脏也跟着受了重伤。古泽‘哇’的一声,喷出几大口鲜血,顿时身负重伤,木拐脱手在地,跟着身子也倒在地上。 只听见那白衣人怒声喝道:“黄老三,我自和他比试,谁要你出手相帮的?”那黄老三淡淡回道:“二爷,不要忘了主上的大事。”那二爷听到如此,‘哼’了几声,一甩袖子,不再理他,自行离开。那黄老三一挥手,身后两名灰衣人站出来,一人将古泽负起,一起向北而去。 古杨被他父亲推开,脑袋里迷迷糊糊,丝毫没有想法,下意识的向远处跑去。直跑到一个时辰,只累得他筋疲力尽,全身酸痛,想要俯身呕吐,却又吐不出什么。此时大雨已缓,古杨胆颤之下,不敢停留,又跑出十余里,看见前方有一个山洞,方才钻了进去,只觉得浑身难受,无一处不痛,疲惫之中,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待到古杨醒来时,不知是多少时候了,外面暴雨早已停歇,天空已然放晴。古杨微微一动,只觉身上仍是酸痛,但比之以前已是好了许多。起身爬出洞外,眼看是身在一片半山腰的树林之中,昨夜他一路奔来,加之是夜晚,又是暴雨,也辨不清方向,他也不清楚此处是何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腹中饥饿,他向四周看了一看,看不远处草坪上有条小路,当即顺着草印一直往前走。腹中已然饥饿不堪,只得找些野果,用来填饱肚子。 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发现一条马路。他害怕被外人认出,又担心那些人是否离开,于是俯身将地上淤泥糊在脸上,抓乱自己的头发,又顺手将自己的衣服撕下几条,他全力奔跑了大半夜,本来就狼狈不堪,再这么一弄,便如同街上乞丐一般。 出得树林,古杨找人问明了方向,才得知此地离镇上已是不远。他小时曾随父亲来过镇上购物,倒也记得路。但他记挂父亲,便顺着大路向自己家里走去。直走了一个时辰,此时离家只有数里路程。离家越近,古杨心里越是感到不安,直到离家还有里许时,他一颗心‘砰砰砰’似乎要跳出来。 再走上半里,古杨已能远远望见自己家的房屋,眼见自己父子二人住了十余年的木屋,如今却是垮塌在地,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古杨双眼一黑,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看见此处的一片瓦砾,古杨呆呆坐立,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过神来。眼见房屋全然垮塌,知道单凭自己肯定无法清理干净。但他岂能放弃,走上前去,将旁边的房梁推开,慢慢清理起来。他心情悲痛沉重,手上动作却越来越快,不多时,手指已破皮出血,但他毫不知觉。所幸不久路过几个乡下人,见古杨一个瘦小青年徒手挖掘,以为是昨晚暴雨将房屋冲垮。这些人也淳朴至极,也不多说废话,取下锄头,和古杨一起挖了起来。 数人一起,清理便快了起来。这房屋本来不大,不到一个时辰,便清理干净。古杨隐隐看见灰尘下有着一具尸体,心里大惊,挥开上面的灰尘,看见他身材和穿着,已知道并不是自己父亲。那几个乡下人看见尸体,只道是出了人命,一声惊喊,顿时远远跑开。古杨也不去理他们,这房屋已然清理完毕,却并没有父亲的遗骸,心里不觉大定,料想到自己父亲武功高强,纵然不敌,也必然可全身退走。 眼见此处已不可居住,心里又隐隐担心那些人会去而复返,不敢停留在此。眼见树上挂着一个斗笠,顺手取下戴在头上。此时已是临近寒冬,古杨迎着微微寒风,向远处的镇上行去。 待走到镇上,天色已然是傍晚时分,古杨早已饥饿难耐,而身上又无一两银钱。他也不愿意向别人乞讨,而旁人见他年纪轻轻,衣着也是破旧不堪,都是随手打发。直到一个卖烧饼的妇人见他可怜,给他一张烧饼,才勉强填饱肚子。 古杨从小到大,都是随着父亲生活,虽然过得贫苦,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何曾如此饥寒交迫过。想到江湖之大,自己孤身一人,却不知该往何处?呆呆站立在街头,心里不禁茫然若失。此时天色已黑,小贩们都是准备收拾回家,古杨想到自己已无家可归,心里更是黯然。 这时街头传来一阵马车声,时不时传来几声怒喝声。片刻间,一辆马车便行驶到眼前,竟是丝毫不减速,飞驰过来,路上顿时鸡飞狗跳,行人们也是纷纷闪避。古杨抬头看去,当先一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那骑士嚣张至极,一根马鞭上下挥舞,口中更是大骂不停。眼见一个少年挡在自己前面,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给大爷滚开。”反手一甩,一鞭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古杨身上,一片衣布被鞭子撕开,身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古杨正直悲痛之时,给他一鞭打在身上,顿时怒火中烧,便要上前。 哪知刚要上前,手腕却给人抓住,古杨回头一看,却是刚才给他烧饼的妇人。那妇人道:“小伙子,那是关员外,是这镇上的霸豪,连县太爷也得让着他三分,你不要逞强,快点离开吧!” 古杨刚才头脑一热,便要动手,听这妇人这么一说,立即冷静下来。连声答应,待到那妇人走远,便悄悄的跟在这关员外后面。眼见那关员外下得马车,一摇一摆的走进一幢院子,院子方圆里许,气势不小。古杨蹲在墙外的一棵树上,合着眼眯了一会儿,待到亥时,古杨悄然起身。见四周毫无声息,径直走到那院子围墙下。这围墙约有丈余,古杨右足在地上一点,身子微起,跟着左足点在围墙上。身子便已站在墙头上,往墙内一跃,身子轻飘飘的便落在地上,犹如落叶坠地,悄无声息。他年纪虽轻,但轻功经过这些年的苦练,已是颇有火候。 古杨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转过一道围墙。只见正前方一座房屋高大宽广,屋内也是灯火明亮,古杨走上前去,右手食指按在窗纸上,暗运内力,捅破窗纸,眯眼往里面看去。眼见屋内一个藤椅,椅上躺着一人,身材肥胖,正是那关员外,两名女婢一人给他捏肩,一人给他洗脚。 古杨撕下一截衣袖蒙住脸,跟着飞起一腿踢开房门,口中大喝几声。那关员外正在小憩,陡然间听到古杨这么一喝,吓得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跟着便钻到桌子底下。古杨见此,暗暗好笑,一脚将桌子踢开,揪住关员外的衣襟,将他拉了出来。 关员外见他衣着破旧,但双眼发光,满眼杀气,只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哪里来的山贼,连连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古杨见他如此不堪,不禁皱眉。忽听见窗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人闯进屋来,骂道:“哪里来的小贼,跑到关府来撒野。”古杨听他脚步沉重,便知他武功平平。但听到他声音,却是傍晚那个骑士。那骑士走进屋来,解下腰间的马鞭,‘呼’的一声,便向古杨后背抽去。古杨微一侧身,避开鞭子,右手反手向后勾去,小拇指已勾住鞭尾,跟着一扯,那骑士拿捏不住,鞭子顿时脱手。古杨横过鞭子,想起这人的飞扬跋扈,登时怒火中烧,结结实实的抽了他一顿鞭子。 那关员外胆颤心惊,拔腿向外跑去,古杨鞭子甩出,已卷住他的小腿,关员外站立不住,跌倒在地。古杨跟着上前,也抽了他一顿鞭子,只打得那关员外杀猪般惨叫。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原来是有下人报告了官府,几个捕快在外面叫骂,却不敢进来。古杨这些天心情烦闷,如今出了口气,也不愿多惹事端,打开窗子,从窗外跃了出去,跟着翻墙远走。 今晚一番胡闹过后,古杨睡意全消。心想父亲告诫自己不得以武欺人,如今刚出门便与别人动手。但想到这关员外嚣张至极,下人也是飞扬跋扈,料想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动手,并无丝毫愧疚之处。随即想到自己父亲,不知在哪?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此时一轮明月挂在天上,虽无灯火,却也看得清道路。他不愿在此停留,当即提步向北而去。 正文 第八回 西去茫茫 古杨这一路行来,渴饮山泉,饿食野果。走了十余天,此时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又行了半日,便看见里许外有一座城墙,高大雄伟,原来已是到扬州城下。古杨从小到大,最远处也是和父亲一起去镇上,从未来过如此繁荣的城市。 这一进得城来,古杨只觉得四周商铺林立,各种人等来来往往。甚至有不少悬挂兵器的武林中人,或一人独行,或三五成群,或背悬长剑,或腰挎单刀。古杨毕竟年纪不大,见这扬州城内如此热闹繁华,心情倒也不怎么郁闷了。 他一路徒步而来,身无分文,在野外还能摘些野果填腹,然而这城里哪来的野果?只得饿着肚子继续行走。他一生未出远门,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愿向别人乞讨,直转了两条街,也未找到任何吃的。 待到傍晚,只饿得古杨头昏眼花。看到一家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小二,古杨走上前去,想讨些吃的。哪知还未走上前,那小二急忙捂住鼻子,向他喝道:“小叫花,快走开些,别挡着这里的生意。”古杨满脸通红,不再上前,便要走开。突然屋内传出一道声音,对店小二道:“小二,不要为难他,给他两个馒头吧!算在我头上。”那小二答应一声,转身进屋,不多时,便用油纸包着两个馒头出来,放在古杨手上,道:“算你小子运气好,今日有贵人帮你。”古杨听见刚才那道声音,只是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当下便拿着馒头,走到一边。 哪知古杨刚吃了一口,手中馒头突然被人抢去。抬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已站了**人。这群人年纪均不大,但都是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或赤脚,或破鞋。领头一人年纪稍大,正是夺他馒头那人。那人见古杨不明所以,冷笑道:“你这小子,好不识实务,跑到这里坏我们规矩来了。”古杨不知这些地方都有各自的乞讨区域,除非特别情况绝不会越界乞讨,他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已是坏了规矩。 古杨也不明所以,但是腹中饥饿,见他抢走自己馒头,说道:“把馒头还我。”那人嘿嘿冷笑几声,突然将馒头扔在地上,抬起脚来,几脚便把它踩得稀碎。古杨心中大怒,刚要起身,肩上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以他此时的武功修为,这一脚原本踢不到他,但他毫无防备,加之又是在闹市,不敢显露武功。顿时被这一脚踢倒在地,跟着头上身上便挨了数拳。 古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任他们拳脚相加,他若是出手,片刻间便能将这些人打倒在地。他牢记父亲告诫,加之四周又围上一群人,他如何敢出手? 这时耳旁一道清脆的声音说道:“爹爹,那人好可怜,你帮他把坏人赶走好不?”随即一个温和的声音回道:“嫣儿就是心好,爹爹便把这些坏人赶走吧!”古杨听在耳里,正是刚才客栈里的那道声音。感到身上一轻,随即听到一阵嘈杂声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料想到这群人已被赶走。 正要起身答谢,突感到一双柔软的手将自己慢慢扶起。古杨抬头一看,眼前便出现一张秀美的的小脸,约么十四五岁,跟自己年纪相仿。身着白衣,秀发披肩,皓齿明眸,年纪不大,却如清水芙蓉一般。古杨一呆之下,顿时自惭,低下头去。 那女孩见他额头破皮出血,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将他额头上的血迹细细擦去。对他说道:“还疼不疼啊?”古杨听在耳里,有若仙音,心里极是舒坦,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得‘嗯’了一声,便不再回话。那女孩将他头上血迹擦净,便把那方锦帕放在他身上,随即转身。 古杨此时方才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五人。均是身穿相同的白衣长袍,背悬长剑。当先一名男子,约么三十余岁,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气质非凡。身旁站着一名少妇,年岁与他相当,这二人身后却是几名年纪较小的女子,料想是这二人的弟子。 那妇人见古杨虽然衣着破旧,脸上也尽是淤泥,但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有神,也不在意,转头对那男子道:“天哥,此事不能耽搁,我们找个客栈休息,明日早些赶路吧!”那男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突然间那女孩从客栈里跑出,手里却是一个纸袋,走到古杨面前,放在他的身上,随即和那男子一起离开。 古杨坐立良久,将那纸袋打开,里面却是几个馒头肉包。古杨一阵感动,自离家以来,到处受人白眼欺凌,此时此刻,心中方才感到一阵温暖。 那客栈门口的小二见古杨发呆,笑道:“你这小子运气当真不赖,刚才那人可是越女宗的掌门人萧长天,等闲人都难以见到一面,你今日竟能得他相助,福气不小。” 古杨听此,心中一凛。他曾听父亲说过武林旧事,知道这越女宗是江南的剑术大宗,其越女剑法更是名动江湖。实则是想不到这男子年纪不大,却已是一派宗主,怪不得看上去气质不凡,确实是一派宗匠之风。 古杨站起身来,将那方锦帕轻轻叠好,放在怀中。此时天色已黑,古杨在偏僻处找到一间破屋,铺草为床。躺在草上,只觉得脑中思绪万千,一会想着自己的父亲古泽,却不知此时他在何处?一会却又想到傍晚的那个少女。随即便想到自己如此飘零江湖,不知归往何处,灭族大仇如何能报?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未大亮,古杨便醒了过来,这是他这十年来随父习武养成的习惯,只要到了时辰便立时醒来。随即翻身坐起,想道:“自己若要报得大仇,须得将武功学好。”当即盘膝而坐,修习家传内功心法。但武功修行一道,千难万难,若非有极高的天资机缘,终究是庸庸无为而已。 不多时,太阳升空,古杨息功起身。想到:“父亲曾说在自己家族西域定族,左右无事,便往西域走一遭。”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心里想着,便立即动身,向西而去。 不到两个时辰,已走出扬州城,古杨向后瞭去,扬州城高大的城墙已慢慢模糊。古杨心里伤感,不再后瞧,提步向西而行。 从扬州到西域,一东一西,相隔千山万水,路途极远,古杨也不着急。日出而行,日落而憩。每日清晨依旧勤修武学,从不间断。 自行了半月有余,古杨已达湖北境内。这一日天色将黑,乌云滚滚而来,不多时,已然狂风大作。古杨暗暗皱眉,看这天气,必然有暴雨来袭。急忙找到一所破庙,又出去寻了些柴火,用火折子点燃。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庙外果然噼噼啪啪的下起暴雨来。古杨用手中木棍掏了下火堆,让火势更大,不多时,只觉得全身暖和,甚是舒坦,正准备躺下睡觉。 刚刚闭上双眼,忽听到庙外传来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脚步声,古杨立即坐起。便听到外面有人说道:“他奶奶的,这雨说来就来,当真稀奇。前面有个荒庙,快进去避避雨。”跟着脚步声和轱辘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已到门外。 古杨尚未回神,这些人已推车走到庙内。古杨定眼一看,约么有七八人,中间有两辆马车。两辆马车上都竖着一根旗杆,但整个马车却是用青布包裹。那群人走进庙来,见这破庙中竟然有人,都是吃了一惊。待看到他不过是一个污秽少年,顿时放下心来,也不理会,招呼身后的人将马车推了进来。 古杨见他们衣衫潮湿,满身都是雨水滴答落下,于是对他们说道:“这里有火,过来驱驱寒吧!”当头一人回道:“那可就谢谢小兄弟了。”说完便围着火堆盘膝而坐,身后的人跟着一起坐下。一人将车上旗杆上的旗帜取了下来,铺在火边烤干。古杨微微一瞥,只见一张旗帜上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老鹰,另一张则绣着一个‘威’字。古杨料想应该是镖局中人,否则也不会如此晚行路。这时火光耀面,那些镖师已看清他的面孔。见他衣着破旧,面目污秽,只道是一个乡下少年,众人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群人虽多,但却甚是规矩,众人围着火将衣服烤干,竟是无人开口说话。古杨见他们不再说话,当下也不再做声,十余人围在一起,一时间悄无声息,倒显得有些诡异。 正文 第九回 荒庙斗争 这时,庙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庙外又进来三人。众人都是抬头看去,这三人均是头梳道冠,身穿道袍,手拿长剑。一人年纪稍大,约么三十余岁,其余二人只得十七八岁。 这三人进得庙来,见到庙内有人,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提起自己的道袍将雨水抖落,走到古杨侧边,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放,说道:“劳驾,请让个位置。”也不等古杨回话,便坐在他旁边。古杨暗暗皱眉,心道:“这些道人好生无礼。”他天性豁达,对他们无礼也不记心里,便向旁移了两个位置。 那些镖师见这三人着道装打扮,显然是武林中人,却不知他们是什么道观下山。于是起身抱拳询问道:“不敢请问道长道号?”那年长道人见他身材魁伟,双眼有神,身旁放着用青布包裹的长条物,他江湖经验不高,但也知道那包裹着的乃是兵刃。便起身回道:“贫道志明,乃武当门下,这两人是贫道师侄。” 那些镖师一听之下,顿时发出惊讶敬佩之声。武当派在武林中声势之隆,实不亚于少林派,向来有北尊少林,南尊武当一说。那人回道:“啊!原来是武当‘志’字辈的道长,在下有礼了。”‘志’字辈乃是武当掌门之下的第二代弟子,那志明道长谦逊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那志明道长两个师侄年纪轻轻,便是高门子弟,见这些镖师称赞他们,脸上不禁有得意之色。又询问得几句,得知他们果然是镖局中人,那志明道长轻轻一笑,那两点师侄更是脸露轻蔑之色。武林中虽然不乏有威震江湖的大镖局,但多数却是寂寂无闻。这些镖师与人保镖,行走江湖,乃是最末等的武林中人。但凡武学高手,都不会去做这些营生,却也怪不得这三人看不起。 古杨见这两人年纪不过比自己大三四岁,但盛气凌人,自觉高人一等,不觉有气。众人围火而坐,不再言语,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庙外大雨渐渐停歇。古杨正想着心事,只觉右脚被人踢了一下,顿时惊醒,抬起头来。原来是坐在左上首的那个年轻道士,古杨刚才听他们介绍,知道他道号叫青月,左下首那位叫青海,都是武当派第三代‘青’字辈弟子。古杨尚未说话,那青月道:“火堆里没柴火了,你去找点柴火吧!”语气大有指使之意。 古杨心里冷笑,他虽然豁达,却也不可能随便被人指使,对他问话毫不理睬。那青月见他不动,微一皱眉,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古杨双眼一翻,道:“莫非你没有长手长脚不成?”那青月闻言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古杨心想这人简直不可理喻,随即起身,众人都以为他服输,哪知古杨自行走到门口坐下,不再理会。 那青月见他无视自己,羞怒交加。他自行走江湖,只要报出武当门号,别人向来都会对他恭敬有礼,从未这样被人轻视过。心里一怒,登时喝道:“你这小子如此无礼,谅来你爹娘也不是什么好人?今日替你爹娘教训一下你。”那些镖师听他口出狂言,眉头都是越皱越深,心里都是想道:“这小道士狂妄也就算了,为何要辱及别人父母。”随即想到此地已是湖北境内,离武当山不过两日路程,得罪武当门下对镖局没有丝毫好处,都不愿出口助古杨,有两人虽是动了动身,却终究没有站起来。 古杨本来不想理会他,待雨一停,立即赶路。但听他辱及自己父母,古杨如何不怒?他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至于母亲,他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而古泽也从未告诉过他。每当向古泽问及母亲,古泽不是大怒,便是呆呆站立出神,从未与他讲过母亲的丝毫事情。久而久之,古杨也就不再询问。但在他心中,父母亲的地位绝对是最重要的。 那青月道长突然起身,展开轻功,轻轻一纵,身子尚在半空,右手却抓向古杨肩膀。古杨见他连纵带跃,姿势虽然巧妙,但却略显花哨,功力不深,比之自己远远不如。 古杨见他抓来,肩膀微微一缩,已避开这一抓。跟着左手斜翻,手指已扣住青月的脉门。右腿飞起,‘啪啪啪’三下,已连踢他腰间三处大穴。那青月见他避开自己这一抓,便知不妙,随即腰间一痛,穴道被古杨飞腿踢中,上身顿时酸麻,全身无力,‘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本来想将古杨抓住,然后摔在地上,教训他一顿,出上一口气。哪知不出一招,自己便被踢中穴道,摔在地上。 众人见青月出手,只知一招便能将古杨擒获。哪知眨眼间便被摔在地上,动弹不得。都是大吃一惊,同时站起身来,众人见古杨面目污秽,但飞腿踢穴的绝技却是神妙异常。都是料到这污秽青年,来头恐怕也是不小。 坐在左下首的青海见此,怒道:“你敢伤我师哥。”说毕,反手抽出长剑,寒光闪闪,一剑便向古杨刺去。古杨见他剑尖摇晃不定,不敢接招,向后退了一步。青海见他后退,长剑自上而下,剑尖连点,有若雨打芭蕉,向古杨小腹连连点去。古杨见他剑法精妙,但出手却显得呆滞,只是限于功力,于这套剑法只发挥得一二成的威力,心中并不害怕。 青海见他不敌自己锋芒,心下甚喜。跟着一招一招递进,古杨连连退步。突然间青海剑锋一摆,左右挥动,这招剑法全是刺向下路,剑尖亦正亦斜,径直刺向古杨双腿。那些镖师见到他这剑招,同时喝道:“好剑法。”但见古杨在这剑招下不住后退,突然之间,古杨欺身而上,右手点向青海左肩,左手却是一勾一拿,已是夺下他的长剑。青海见他右手点来,微一沉肩,但右手长剑却莫名其妙给古杨夺去。这一下出其不意,青海心里大骇,双腿一蹬,向后退去。古杨这一下出手夺剑,却是他云雾庄‘空手入白刃’的绝学。 古杨见今日不得已,显露出了武功,又打伤了两个道士,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终究是得罪了武当一派。此时庙外暴雨已歇,古杨心知此地不便久留,向那两个道人一抱拳,道:“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谅解。”说毕,一转身便向外走去。 那志明道长见古杨出门,方才反应过来,见两个师侄一个倒在地上,一人呆呆站立。实在是想不到这衣衫褴褛的少年竟是身负绝艺之人,料想自己出手也不易取胜。但自己是他们师叔,若不出头,倒显得自己胆小,坠了门派威风。见古杨向外走去,料得他是害怕。喝了一声,手提长剑,向古杨追去。 古杨见他追了出来,虽不害怕,但也不想多惹麻烦。反手将手中长剑掷出,展开轻功,向树林奔去。那志明道长侧身避开长剑,伸左手一把抓住剑柄,大声吆喝,追将上来。古杨听他脚步起落,知他轻功不过尔尔,料得是武当‘志’字辈中的三四流人物。不再理会,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志明眼见追赶不上,倒也不敢当真追赶,咒骂几句,便返回庙内。扶起青月,解开他腰间穴道。这一闹,三人只觉羞愧,当下也不停留,趁着夜色离开,只余下镖局众人。 古杨抽身离去,想起父亲所言,行走江湖,须对和尚道士有礼。但武当如此门派,为何教中弟子却如此不堪,但料得只是少数。 此时已是亥时,乌云渐散,天空虽昏,却也有数颗星辰。突然间看见一棵大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古杨自庙里出来,一直找不到歇息之地,见到此树,顿时大喜。随即飞身上树,当晚便在树上歇息了一晚。 待到第二天,古杨依旧不变,照常修习内功,勤练武学。 古杨与武当道人闹了矛盾,虽不害怕,却也知道武当一派高手极多,不想多惹事端。当下不再走大道,尽找荒僻小路而行。如此走了十数天,武当派也没有找上他,倒也相安无事。 忽忽大半月,古杨由鄂入湘,由湘入川,已然是过了湖南地界,抵达四川境内。古杨曾听父亲说过,这四川分川东与川西,以峨眉山为界,川东以汉人为主,而川西则是苗瑶异族。享誉武林的峨眉一派便在此中,与青城派遥遥并列。只因汉人觉得苗瑶异族行事诡异难测,全是邪派作风,向来不与这些人往来。而苗瑶等族更是决计不入汉界,两族同住,倒也无什摩擦。 这一日傍晚,古杨已是行到cd府外。这cd府乃是西南第一大城市,从古到今,极是繁华。古杨进得城内,虽是傍晚,却仍是人流繁多。 待到夜深,古杨寻到一处旧屋。这旧屋年久失修,蛛网密布。但古杨一路行来,风餐露宿,对此毫不在意。当下铺草为床,将随身包裹当着枕头。古杨这数日来不停的赶路,甚感劳累。躺在地上,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正文 第十回 深夜奇事 但睡到三更时分,忽听见屋顶传来‘咯’的一声轻响,古杨立时惊醒。随即想到,这旧屋虽在cd府内,但位置偏僻,远离闹市,周围也是树林,向来是人烟稀少。怎的半夜竟然有人从屋顶跃过,屋顶这人轻功好生了得,显然是武林好手。若不是这屋年久失修,破损严重,古杨未必能够听见他的声响。 刚才那人跃过之后,四周便是悄无声息。但过得盏茶时间,屋顶又是几声响声传来,这几下响声脚步微沉。古杨一听之下便知,这人轻功虽然也有造诣,但较自己为低,也比不上刚才那人。而古杨身在屋内,害怕被屋顶上那人察觉,不敢移动身子。 又过了一会儿,又是几下脚步声传来,这次却不是屋顶之上,而是从屋外传来。古杨想到:“怎么半夜有如此多武林中人相聚,莫不是要做什么歹事,我非去瞧瞧不可。”于是悄然起身,他担心发出声响,不敢从大门出去,便从损坏的窗口上一跃而出。惨白的月光之下,只瞧见前方一道黑影快步而行,古杨不动声色,悄悄的跟在后面。他轻功不弱,前面那人仍然是疾步前行,对身后有人跟踪丝毫不知。 只觉行了半里地,前面微微有一处亮光,古杨立即停步,定眼看去。此处原来是一个荒废的土地庙,里面一盏油灯摇晃不定,在这半夜的树林中,看起来极是阴森惨淡。土地庙旁已是站了两人,随即古杨跟随那人快步上去,向那当先一人行了一礼,然后低声交谈。古杨相隔较远,听不清楚。只得屏住呼吸,放缓脚步,悄然向前几步,侧耳听去。断断续续只听见当中那人说道:“此事不可耽误,你们二人立即行动,务必小心。”那两人躬身行礼,却不回话。随后那人又是低声交谈几句,这次声音说得甚轻,古杨便听不清楚。 此时乌云散开,月光撒在地上,有如白昼。再加上旁边那盏摇晃不定的油灯,古杨已看清这三人的服饰。这一看之下,古杨险些惊呼出声,急忙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原来当先那人身着灰色长袍,其余二人均是黑衣。这种衣袍古杨甚是熟悉,正是当年袭击他父子二人的那些神秘人物。 古杨知道自己家族被灭,父亲失踪,甚至近年来武林中的灭门惨案,也许都与这群神秘人有莫大干系。但他伏在地上,却不敢有丝毫动弹。他知那灰衣人武功精湛,乃是武林中一流好手,以自己如今武功修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被那灰衣人发觉,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但见那灰衣人又是低声几句,说完便转身离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月色的树林之中。剩余那两名黑衣人毫不停留,也是立即转身离开。古杨待他们走出十余丈,慢慢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他不知那灰衣人是否走远,不敢跟得太近,恐被发觉。 只见那两名黑衣人低头行走,一路上绝不交谈。古杨紧随其后,但渐行了三四里地,道路两边便有了房屋,已然是到了民居。那两名黑衣人继续行了十余丈,前面便出现了一条岔路。突然间一左一右,两名黑衣人竟然是分开而行。古杨一怔,考虑半响,跟着右手方向那名黑衣人而去。这黑衣人正是方才屋外古杨跟踪那人,知道这人轻功不高,若是万一动手不胜,也可逃离。但见他越行越快,突然间一跃而起,从一堵围墙翻了过去。 古杨跟随在后,见这黑衣人翻墙而过,心里暗暗奇怪。这围墙内不过是普通民居,绝非武林中人。纵然有什么金银珠宝,这些武林中人也绝不会有丝毫兴趣。古杨沉思片刻,不知是否该继续跟进。突然瞥见数丈外有七八根大树,树干盘结,枝繁叶茂。古杨心里一喜,奔到树下,爬到第三棵树上。 月光铺在地上,古杨于围墙里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自那黑衣人进去后,却不见有丝毫动静。此时月明风清,古杨静静的蹲在树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微风轻拂树枝,发出轻微的‘哗哗’声。过了片刻,古杨只觉得在这树枝轻微晃动的声音下,在丈余外还有一股更加轻微的呼吸声。 “树上有人。”古杨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万料不到这树上竟然有其他人。若不是他内功小有所成,定然是听不见这人的呼吸之声。古杨到来时未发现他丝毫踪迹,树上这人显然是早早埋伏在此,却不知是敌是友,古杨心里暗暗叫苦。蹲在树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打起精神,以防不测。过得半会,古杨侧耳听去,只觉得这呼吸声甚是轻微细小,若有若无,显然是一门奇异的内功。 古杨暗自留神树上那人,却忽略那黑衣人,但见眼角余光一道黑影晃动。古杨一惊,不再留意树上。定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怀中抱着一个包裹,用一张毛毯裹着,看不清包着的是何物。那黑衣人不断向四周张望,甚是谨慎,跟着越墙而出,直向树下行来。 古杨见他手拿包裹走出,知他肯定是偷盗东西,但不知是何种东西?会引起这等武林中人的兴趣。但见他渐行渐近,不知是否要出手拦截,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那黑衣人刚刚走到树下,突然间一道剑光划过,一道身影自上而下,一把长剑径直刺向那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正自低头行走,猛然间见长剑袭来,顿时吃了一惊。但这人也好生了得,百忙之中将手中包裹往上一拋,双脚站在地上,上半身却是向后一仰,使出一招“铁板桥”功夫,险险将那道剑光避开。那长剑一击不中,自下而上,将那裹着包裹的毛毯一分为二。 古杨蹲在树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见这人一袭长衫,长剑晃动,剑法凄厉,武功显然不弱。突见一物从眼前晃过,正是方才黑衣人向上抛出的包裹,古杨下意识伸手一抓,将这包裹抓在怀里。片刻间便感到怀中隐隐蠕动,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怀中发出。古杨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这黑衣人竟然半夜偷入民居,竟是去偷盗婴儿。 那手执长剑之人听见婴儿哭声,登时怒道:“你是何人?这cd府数月来数十名婴儿丢失,原来竟是你们下的手。”声音清脆娇嫩,竟是女子口音。对面黑衣人听她问话,一动不动,既不回话,也不反驳。那女子见他毫不理睬,竟是丝毫未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怒气勃发,长剑摆动,直向黑衣人刺去,竟是直取中路。 那黑衣人见她长剑刺来,后退避开,伸右手在腰间一抹,手中已出现一根黑色的短铁棍。那女子连刺数剑,都给他兵刃一一挑开。古杨身在树上,怀中婴儿哭声渐止。见树下二人交手十余招,均是不分高低。那女子一把长剑灵动飘忽,招数甚是精妙。但黑衣人手持兵刃,忽快忽慢,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古杨一眼望去,见这兵刃不过折扇长短,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再拆十余招,那黑衣人突然挥动兵刃,快入急电,抢攻三招。那女子长剑横封,一一架开。那黑衣人三招过后,出招稍缓,突然间又是快攻三招。那女子勉强接了数招,便自后退。 古杨见这女子剑招虽精,但限于内力不足,渐落下风,暗暗皱眉。那黑衣人出手毫不留情,数招之间,兵刃便直刺那女子胸口。那女子避无可避,只得挺剑对刺,这长剑长达三尺,比之黑衣人兵刃尚长二尺有余。那黑衣人横过兵刃,将长剑向下一压。但那长剑陡然一弯,剑尖向上,在那黑衣人右臂上刺了一剑,原来这长剑乃是一把软剑。 黑衣人出其不意,立时后退,缓缓说道:“峨眉剑法。”此时这黑衣人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声音嘶哑难听,犹如磨石。 原来峨眉派中均是女子,剑法自然而然偏向阴柔一路,尚带着三分诡异缥缈。那女子败中得胜,剑尖连点,向黑衣人上半身刺去。峨眉剑法一击得手,剑招便连环不绝,绝不容对手有丝毫喘气机会。 那黑衣人眼见她剑法狠辣,双足一蹬,退后丈余,突然间右手铁棍一扬。‘嗤嗤嗤’三声急响,三枚透骨钉自短铁棍里飞出,自上而下,向那女子面门、胸口、小腹激射而去。这一下相距既近,透骨钉势道又猛烈至极。那女子惊呼一声,长剑上封,将最上那枚暗器磕飞,跟着纤腰微摆,避过最下那枚暗器,但射向胸口那枚暗器却终究无法避开。那女子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已然受伤。黑衣人暗器出手,跟着右手倒持兵刃,一掌向那女子拍去。那女子受伤在即,如何躲避得了? 正文 第十一回 峨嵋群豪 古杨眼见那女子身中暗器受伤,那黑衣人出掌又是毫不容情。此时出手救那女子已然不及,只得将怀中婴儿轻轻放在树上,从树上一跃而下,凌空而下发掌击向那黑衣人的头顶。黑衣人感觉头顶掌风向下,眼见古杨出手,只道是这女子的同伙,并不奇怪。但若自己不收掌力,一掌将那女子击死,自己头顶却受古杨掌力,非得身受重伤不可。只得翻掌向上,双掌相对,‘砰’的一声响过,那黑衣人退后两步。古杨身在半空,只觉得胸口一震,全身沸腾,一个筋斗向后翻去,顺手将那女子拉了过来。 黑衣人见古杨发掌救人,已得知他内力不弱。但见他不过是一个面目污秽的少年,还是微感诧异。猛然间左手疾伸,使出擒拿手法,抓向古杨右肩。古杨左手将那女子放开,右手手腕翻转,上圈下勾,已将那黑衣人的手臂牢牢套在自己手臂内。 这招是古杨家传“反擒拿法”中的‘勾拿手’,将对方手臂套住,对手若是相救不及,内劲使出,对方手臂立即折断,最是厉害不过。那黑衣人手臂被困,用力后抽,但手臂套在古杨手臂内纹丝不动。但那黑衣人甚是悍勇,眼见左臂不保,丝毫不予理会,右膝飞出,直顶古杨胯下,这一招甚是阴毒,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古杨右腿斜下,抵挡住这一膝。右臂内劲贯出,黑衣人手臂立时骨折。古杨知这些人下手狠辣,所以出手毫不留情。同时左手衣袖挥出,自黑衣人的小腹处拂过。那黑衣人只觉肋下一麻,已是被古杨用“拂袖闭穴”之技封住了穴道。这“拂袖闭穴”并不高深,只是将手指拢在衣袖之中,使对方看不清手指来势方向。以这黑衣人的武功修为,与古杨修为相差不大,但古杨胜在出其不意,招数精妙,数招间便被古杨点中小腹穴道。 古杨见这黑衣人倒地,知他小腹重穴被封,在两个时辰内绝不能自解穴道,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看那女子,见她倚在树上,昏迷不醒,胸口血迹斑斑。只得走上前去,解开她衣衫,见一枚透骨钉钉在她胸口之上,入肉甚深。古杨伸出拇指食指,掐住钉尾运劲拔出。但见鲜血直流,古杨右手连点,封住胸口三处穴道,登时血流渐缓。但见流出的血为红色,知道这暗器上并未喂毒,古杨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自己衣袖上撕下几块布条,将那女子胸前伤口包扎起来。 这一晚古杨甚感疲惫,当即盘膝而坐,休息起来。此时天色微明,古杨方才端详起这女子的面孔,但见她十六七岁,秀眉薄唇,眉如远山,模样甚是秀美。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脸色微白,显然是受伤后颇为痛楚。 不多时,一声轻哼传来,那女子已是醒转过来。眼见身旁盘膝坐着一个少年,那黑衣人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自己胸前伤口也是包扎好,便知晓是这少年救了自己。古杨见她醒来,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自己便也不开口。 过了半响,那女子自袖中拿出一物,对古杨说道:“劳驾,帮我把这个弹到天上。”古杨伸手接过,乃是一个黑色竹管,当下依言而行,屈指弹向空中。他指力不强,但这竹管不知是何物做成,飞向空中,发出‘呜呜呜’的尖锐响声。古杨一惊,便知这竹管是门派中通风报信而用。 那女子见他做完,仍是盘膝而坐,缓缓开口说道:“我的伤口是你给我包扎的?”古杨听她语音有异,微感奇怪,回道:“是。”那女子听他说完,便即停口,不再说话,只是一双妙目怔怔的盯着他,各种神色从眼中划过。古杨见他盯着自己,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他自小与父生活,从无行走江湖经验,于男女之防所知甚少。加之这少女负伤昏迷,他更是无暇理会,并未想起男女有别。虽说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但贸然给一个妙龄女子包扎胸前伤口,终究有无礼之嫌。 过得盏茶时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古杨斜身望去,只见十余人身着青衫,宛若一片青云,缓步而来。当先一人身着尼装,背负长剑,古杨见她脚步甚缓,但片刻间便到自己身前。心里一惊,暗道:“这尼姑轻功好生厉害。” 那尼姑眼见古杨盘膝而坐,那女子却是躺在地上,衣衫上血迹隐隐,便知她已受伤。立时快步走上前去,将那女子自地上扶起,说道:“玉儿,你半夜离开,累得我们到处寻找,此番回去,定要叫你师父好好责罚你。” 古杨站起身来,眼见这尼姑白发苍苍,手执拂尘,五十来岁年纪,显然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不多时,那群青衫女子方才走近,眼见古杨站在一旁,立即执剑将古杨围住。那女子被人扶起,纵身扑到那尼姑怀中,叫道:“师叔。”便哭了出来,那尼姑拍着她肩膀,轻声安慰。 突见古杨被同门围住,那名叫玉儿的女子急忙开口说道:“众师姐不可,刚才是这位少侠救了我。”众女听见她话,方才收剑还鞘,站在一旁。那尼姑见古杨衣着破烂,站在一旁。她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知道有些脾气怪异的人往往都是奇妆打扮。走上前去,向古杨合什道:“多谢少侠相救我师侄,不知少侠姓名?”古杨躬身回道:“不敢,晚辈古杨,请问师太法名?”那尼姑说道:“贫尼法号尘静,乃是峨嵋门下,这是我师侄林玉儿,”尘静师太指着那女子说道。 林玉儿向尘静师太问道:“师伯,这两天你那边情况如何?”尘静师太白了林玉儿一眼,说道:“让你和我们一路,不得分开,你偏偏不信,如今受伤,这倒好了?”林玉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回话。 尘静师太顿了一下,又说道:“这几晚我们守株待兔,准备擒那些偷盗婴儿的贼子,不料那些贼子好生狡猾,丝毫不现身,竟让我等空等几晚。” 古杨突然“哎哟”一声,此刻方才想起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仍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古杨转身径直走到黑衣人面前,但见他双目睁大,脸色奇黑,嘴角一股黑血流出,竟是中剧毒毙命。古杨一呆,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此人定是口中含有剧毒,绝不容人生擒。”正是尘静师太发话。古杨听此,不由得后背发凉,心想:“这黑衣人心志好生厉害。” 但见尘静师太走上前去,手中拂尘扫出,将黑衣人的下摆卷开。但见腰下露出一块腰牌,尘静师太拂尘一卷,已是将腰牌卷在手中。这一手看似简单,若非有深厚内力,决计难以将拂尘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古杨暗暗叹服。 见这腰牌通体漆黑,上面未有任何字迹,只是刻着一个图案,展翅高飞。这图案古杨倒是识得,乃是神兽朱雀。但见尘静师太眉头紧皱,将那腰牌翻来覆去的查看,便知她并不认识。尘静师太师出名门,武功高强,见识更是非凡,她尚且不识,旁人也就更不得知了。 尘静师太凝思半响,将腰牌放在袖中,对身后的弟子说道:“将这人埋了。”两名中年女子走上前来,将这黑衣人拉去掩埋。尘静师太向古杨说道:“古少侠若不介意,便与我们同行可否?”古杨躬身答应。突然间飞身上树,将那婴儿抱了下来,跟着翻墙进屋,将那婴儿放在父母身旁。那婴儿父母尚自熟睡,对周身一切变故丝毫不知。 古杨跃墙出来,与尘静师太一路而行。十余人缓步而行,尘静师太说道:“古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精湛,不知师承哪位前辈大师?”古杨哪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只得回道:“师太直呼我姓名便是,少侠二字愧不敢当,晚辈武功低微,至于家师姓名,却是不敢奉告。” 但尘静师太却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武林中人不愿透露师承,极是正常不过。此时天色已明,一群人边走边谈,那叫林玉儿的女子伤口已重新包扎,一路行来,她竟是从未张口。 此时古杨方才从尘静师太处了解,原来这城都府三个月来,竟是接连有婴儿失踪。上报给官府,官府一拖再拖,也是查不到丝毫线索。婴儿连续失踪,绝非一般人所为,此事便引起了青城和峨嵋两派的注意。 青城派派遣门中弟子,数日来对城都府一一排查。不久,峨嵋弟子也抵达城都府,与青城派并手合作。却也查不到任何线索,但婴儿却仍是继续失踪。不得已之下,青城峨嵋两派只得分守城东城南,守株待兔。但峨嵋派的弟子林玉儿却是悄然离开,单独行动,想要独自擒拿那偷孩贼。料不到武艺不及,若不是古杨及时出现,非得命丧当场不可。 一行人边走边谈,古杨想询问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来历,但尘静师太却是丝毫不知。 正文 第十二回 西去遇险 不多时,古杨一行走到一处长亭,尘静师太说道:“此地便是与青城派约定之地。”众人停步等待,与古杨轻声交谈,但林玉儿仍是脸色冰冷,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也是不理不睬。 约么半顿饭时间,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叫骂声。尘静师太眉头一皱,微感奇怪,站起身来。但见一群身着褐色服饰的人走近过来,前面两人一道一俗,其余人等皆为道装。众人渐渐走近,古杨一眼看去,那俗装之人身材极瘦,身上血迹斑斑,右手执剑,左手衣袖被撕去一截。 尚未走近,古杨已是听见他的叫骂声。“格老子的,那龟儿子武功好的很啊!”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这人口中方言甚浓,古杨听得半懂不懂。那道装之人回道:“师弟,对方是武林高手,不可胡言乱骂。”那俗装之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尘静师太已是迎上前去,经尘静师太介绍。 这些人均是青城派门人,那道装之人道号海通,乃是青城掌门的第三弟子,武艺精强,剑法了得。那俗装之人名叫薛剑,乃是青城山俗家弟子,是海通的师弟。 双方寒暄过后,便互相了解情况。尘静师太将这边情况缓缓说出,但听见黑衣人为古杨所擒,不由得向古杨高看一眼。再问青城众人,原来青城派守着城东,不多久便见一灰衣人鬼鬼祟祟。薛剑当即上前拦下,连声责问,灰衣人冷眼相对,一声不吭。薛剑大怒,二人当即动起手来,数十招过后,薛剑不敌,衣袖被撕,后背挨了那人一掌。 所幸海通及时赶到,海通乃是青城嫡传弟子,剑术精湛。又是以二敌一,那灰衣人小腹上中了一剑,知道不敌二人。冷笑几声,说道:“好青城派!好青城派!嘿嘿!”说完便展开轻功而去,海通二人轻功不及,只得怅然而归。 尘静师太与海通二人商量良久,均是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却又何故要偷盗婴儿。尘静师太问道:“师兄可知那人的武功家数。”海通回道:“这人武功甚是杂驳,但出手过于阴狠,不像是中原门派的武功。”尘静师太皱眉道:“莫非是西域魔教卷土重来?”海通脸色一变,忙道:“师太慎言,未找到证据之前,不可胡乱猜测,以免惹来麻烦。” 尘静师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从腰间拿出那块腰牌,海通接过,观看许久,也是摇头不知。尘静师太道:“我将这腰牌拿回门中,说不定有师门中人认识。” 海通点头称是,随即向峨眉派众人合什离别,尘静师太合什回礼。海通等人转身离开,薛剑仍是骂骂咧咧。 古杨见此,知道不便久留,也向尘静师太抱拳说道:“师太保重,晚辈也告辞了。”尘静师太道:“少侠救我师侄,我等尚未相谢,不知可否多留几天。”古杨摇头回道:“晚辈尚要赶路,不便久留。”尘静师太道:“即是如此,那便后会有期。”古杨躬身抱拳,飘然而去。 林玉儿一路行来,从未与古杨交谈一句,此时见他离去,目光幽幽,不知想的什么? 此时天色明亮,路上已有行人。古杨昨晚为救人,显露了武功,已是违背父亲之言。但林玉儿受伤昏迷,黑衣人也是中毒毙命,并未看见他如何出手。但古杨知道尘静师太武功高强,眼光锐利。若是与峨眉众人待得久了,非得让尘静师太瞧出蛛丝马迹不可,所以只得及早离开。 古杨知道城都府内武林中人极多,不敢多有逗留。但自己包袱尚还在破屋内,所幸只有一件旧衣,古杨也不愿返回。当即走出城都府,向西而去。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天气转凉。古杨一路西行,衣着甚是单薄,但他内功不弱,倒也不觉得寒冷。 又行数日,但见远处一座山脉遥遥在望,自西向东,波澜起伏,绵延不绝,气势恢宏磅礴。古杨见之,不由得倾倒。向路人打听到,原来这便是昆仑山脉。古杨曾听父亲言道,昆仑山乃是西域第一神山,而昆仑山上的昆仑派更是名动江湖。昆仑派剑术之精,绝不逊色于武当剑法,只是昆仑派向居西域,与中原名门大派并无过多来往。 昆仑派一向是以名门正派自居,若非门派实力了得,安能在这群魔乱舞的西域延存至今。十余年前,西域云雾山庄覆灭后,西域各正派便以昆仑派为首。 古杨定了定神,便迈开大步,向昆仑山下而去。这昆仑山放眼望去并不甚远,但古杨却直走了十余日,方才走近。但片刻间,古杨便想到,自己虽听父亲说过云雾山庄在西域。但西域何等宽广?昆仑山脉何等辽阔?云雾山庄究竟在西域何处?自己却一无所知。 眼望这昆仑山脉,古杨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古杨只得慢慢寻找,或向当地人打听。但这十余日来,古杨却未探听到关于云雾山庄的丝毫消息。又过数日,天气转寒,天空中已是飘起雪来。古杨衣衫单薄,若非内力不弱,早已病倒。 这一日,天空中雪花越下越大。古杨饥寒交迫,行走在山间,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是丝毫找不到下山的路。原来大雪封闭道路,古杨身在山中,已是迷了路。 古杨迎着大雪,向前又走了三四里路。忽听见身后一阵错乱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还隐隐夹着一阵阵低吼声。古杨大吃一惊,脑中电光闪过,“狼群。”古杨这数日来皆在山中,并不是没有见过野狼,但所见均是一只或数只,以古杨的武功,并不惧怕。 但听身后的这些脚步声,少说也有十余只。大雪之季食物缺乏,此时的野狼最为凶残。若不将猎物追到口,绝不罢休。古杨心惊之下,不敢马虎,展开轻功,提气急奔。但此时雪花飘扬,丈外便已是模糊不清,古杨如何能够看清道路?只觉得雪花打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 古杨展开轻功,奔出四五里地,只感到胸口发闷,渐感内力衰竭。雪地奔行,最是考较轻功修为,轻功高强之人踏雪而行,只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但雪地奔行又极为消耗内力。但野狼身子轻盈,脚步快捷,竟是越追越近。古杨又是奔出一里有余,只感到体力消耗越来越严重,突听见身后呼身大响。 忽感到后背有异,原来一只野狼追赶而上,两只前爪已搭在古杨后背,张开大嘴,便向古杨脖颈咬去。古杨身子在前,鼻中已闻到狼嘴里面的腥臭气。古杨立即翻掌向后,快速无比,一掌击在野狼胸口。这一掌使上了五成力,那野狼口中低嚎一声,被古杨击飞丈余。但这么一耽搁,群狼已是将古杨团团围住。古杨后背靠着大树,眼见狼群呲牙咧嘴,口吐白沫,不住低声吼叫,心里暗惊。 忽然间两只狼飞扑而上,古杨双掌翻飞,或击狼头,或击狼腹,将两只狼击飞出去。但群狼瞬间一扑而上,古杨只得挥动双掌,护住上身和头部。忽感到大腿一痛,已是被咬了一口,古杨右脚飞出,踢在那狼的头上。但野狼头骨坚硬,古杨只感到足尖隐隐作痛,那狼翻身而倒,不多时却又爬了起来,并未毙命。 此时后背和右脚也被咬住,此时生死顷刻之间,古杨狂性大发。双掌齐出,使上全力,也不护身,直欲拼命。那狼当头中了古杨这全力一掌,头骨碎裂,登时毙命。但这样一来,古杨胸口门户大开,一狼趁机而入,向古杨喉部咬到。古杨无可躲避,只得闭目待死。 忽然间‘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自远处射来,划开长空,穿过雪花,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那狼尚未临身,长箭已是透胸而过,带出一溜鲜血。那狼一声未吭,翻身倒地毙命,将一片雪地染得血迹斑斑。 古杨死里逃生,心里却是暗暗骇异,此时雪花漫天,能见度只得方圆丈余。但发箭之人听音辨位,方向不差毫厘,此人武功之深,箭术之精,可想而知。但听见又是‘嗖嗖’两声,又将当先两只狼钉在雪地上。剩余狼群惊骇之下,哪敢停留?立即转身飞奔而逃。 古杨见此,心里一松,登时昏了过去。 正文 第十三回 梅花山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杨迷迷糊糊间,鼻中只闻到一股清幽的檀香,只觉得通体舒坦。微微睁开眼睛,原来是身在一房屋之中。只见窗户紧闭,窗下一张方桌上有一个香炉,点着一支檀香,香味便是从此处传来。 古杨一起身,便感到后背和腿上一阵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又重新倒在床上。但听见房门‘啪’的一声响,原来是门外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推门进来。古杨无法起身,只得侧头望去。开门之人身穿青衣,头戴罗帽,着仆人打扮。 那人见古杨醒来,微感惊讶,说道:“庄主说你伤势严重,料得要三日后方得醒转,看来你体质不错,只得一日便醒了过来。”古杨心想:“原来我已昏睡一日了。”口中却道:“贫乡之人,身体自然强健些。”那仆人听他说完,便不再说话。 古杨道:“这位兄台,此地是何处?是你们救了我?”那仆人面无表情,听他说完,回道:“这里是梅花庄,是我们庄主外出狩猎救了你。”古杨从未听过梅花庄的名头,只得问道:“不知庄主高姓大名?”那仆人不再回答,转身走出门去,古杨暗暗奇怪。 不多时,那仆人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碗粥,一叠咸菜,径直放在古杨面前。古杨昏迷一日,腹中早已饥饿。见此,也不客气,端起碗便吃了起来。饭菜不多,古杨也只是刚好填饱肚子。那仆人见他吃完,也不说话,将碗筷收拾好了,转身出门。 每到用餐之时,那仆人总是将饭菜端到古杨面前,待古杨吃完之后,便又收走,从不多说一句话。如此过了七八日,古杨伤势好转,已是能下地行走。 这一日,古杨用餐过后,渐感无聊,于是便起身向外走去。古杨刚刚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吹来,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眼见大雪已停,屋外地上铺着一层白雪。但靠墙一圈的地上,却是种满了一株株梅树。 此时正是梅花开放时节,园中梅花争向斗艳,芳香扑鼻。古杨受伤多日,卧在床上,心情烦闷,但见此景,心情竟然瞬间开朗起来。看这周边房屋甚是低矮,料得只是偏院。 古杨想到,自己在此地住了十余日,又蒙这梅花庄庄主的救命之恩,实则非去感谢不可。他不识道路,只得随着脚印一路而行。但见路旁梅花朵朵,树枝奇形怪状。 古杨暗暗点头,这梅花庄之名,恐怕便是以这满园梅花而得名。古杨一路而来,竟未看见一人。只是见道路越走越宽,脚印也越杂,料想是走对了方向。当古杨转过一道围墙时,耳中便听见一阵阵嬉笑打闹声。古杨闻声而去,突然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原来此地是一个极大的园子,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无丝毫积雪。园中有数十人,最中间有三人正在比武练招,古杨看去,却是两男一女,年纪均不大,刚才便是这三人发出的笑声。旁边放着一张椅子,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园中的人均是认真看着这三人比武,却无人看见古杨在旁。 只见园中两名男子一人使开掌法,左右游走,掌随身动,不住的向对面那人拍去。对面那人毫不示弱,右手成爪,左手却是变换无方,擒拿勾挑,展开擒拿手法,抓向对面那人的关节穴道,丝毫不落下风。二人翻来覆去,已是拆了百余招,均是不分胜败。旁边一名少女,不住的拍手叫好。 古杨看了一会儿,便知这二人功力相若,招数上也是相互克制。便这样斗上一天一夜,也是不分胜负。果然,这二人又拆了十余招,坐着那人说道:“你们二人停手吧!这种打法,又怎能分出胜负。” 这声音甚是豪迈,古杨闻其声却看不到其人,当下侧身瞧去。只见园中二人闻言当即罢手,一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瞥了一眼,便将古杨瞧见。喝了一声,道:“你是何人?”右手一扬,便将手中杯盖向古杨甩了过去。 他这么一喝,园中众人便同时向古杨瞧去。古杨见杯盖击来,右手一转,翻出一个半圆,便想将这杯盖接在手中。但见园中众人都是瞧着自己,心里一惊,便将右手放了下来。那杯盖不偏不倚,打在古杨胸口上。所幸这杯盖力道不大,古杨又运内功护身,并不疼痛。 园中数人立即纵上前来,团团将古杨围住。只见园中当中一名男子站起身来,右手一挥,围住古杨的人便散开来。一名身着仆装的人走上前去,在那男子耳边轻声几句,这仆人古杨极为熟悉,正是在他受伤时给他送饭的人。 那男子点了点头,向古杨瞧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这道光彩一闪而过,园中众人和古杨并未看见。古杨此时方才看清这人的面孔,但见他方脸浓眉,气宇轩昂,英武豪迈。只见他起身向古杨行来,步伐凝重,沉稳有力,显然身怀武艺。 古杨见他居中而坐,便知此人若非庄主,也是庄中极有地位的人。立即迎身上去拜倒,那人长笑一声,将古杨扶起,说道:“小兄弟不必多礼,老夫梅啸风,是这梅花庄的主人。”古杨听他说完,暗暗点头,回道:“小子拜谢梅庄主救命之恩。”说完便躬身拜谢。 梅啸风又是长笑一声,说道:“梅某也是碰巧而已,小兄弟不必挂在口中。”说完将古杨扶起。拉着古杨的手,将他牵到身旁的位置坐下,一时间甚是热情。古杨虽受宠若惊,心里却微微有些奇怪。梅啸风说道:“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古杨回道:“不敢,小子姓杨,庄主叫我杨古便可。”他如今身在西域,处处小心谨慎,古杨哪敢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给他,只得将自己姓名倒转过来告诉他。古杨不知这梅啸风如此热情是何用意?但随即想到梅啸风相救自己,正是侠义心肠,也就放下心来。 但听见梅啸风给古杨一一介绍,原来刚才交手那两名少年均是梅啸风的弟子。使掌法那人叫萧平,是梅啸风的大弟子,使擒拿手法那人叫何英,是萧平的师弟。那少女叫梅蓉,却是梅啸风的女儿。古杨见梅蓉约么十六七岁,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唇下一颗小痣,眼波流动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介绍完毕后,又询问得知古杨住的乃是偏房,将服侍古杨那仆人大声呵斥一通,让那仆人将古杨带到客房居住。那仆人听到呵斥,显然惊恐不已,立即磕头求饶。梅啸风挥了挥手,那仆人大喜若狂。 梅啸风向古杨说道:“杨小兄且先休息,待正中时给杨小兄洗尘。”待梅啸风说完,那仆人立即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古杨向客房带去。古杨见梅啸风如此热情,一时间不知所以,迷迷糊糊间便由那仆人往前带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仆人便将古杨带到一间宽大的房间里。这房间窗户明亮,甚是豪华,各种生活用品也是应有尽有。那仆人向古杨躬了一躬,转身出去,关闭房门。古杨坐在床上,向床上一模,着手之处被褥甚是柔软,显然是上等丝绸。但古杨心思却不在此,心中想到:“自己与梅啸风毫无交情,就算他再豪爽,怎的对我如此热情?”那仆人对他如此惧怕,显然是平时严峻异常,想到此处,古杨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 不多时,那仆人又推门进来,手里却是拿着一套衣服。古杨一见,脸上却是一红。他身上的衣服穿得已久,当日在雪中与狼群搏斗,早已是破旧不堪。那仆人甚是机灵,见他脸色便知其意。立即转身给他烧上热水,服侍古杨沐浴。待古杨沐浴后,给他穿上衣服。古杨只觉这衣服质地轻柔,竟是上等的江南丝绸制成,此地离江南千山万水,竟有这等丝绸制品。 那仆人待古杨穿衣完毕,便将他带到正厅去。古杨到达正厅,一眼看去,正中桌上已是上了一桌上等佳肴。桌上坐着五人,有四人古杨认识,是梅啸风的两名弟子,以及他的女儿梅蓉。另外一人是一位少妇,看她坐在梅啸风身旁,古杨便知是他妻子。梅啸风见古杨进来,笑道:“杨小兄果然是一表人才,快快请坐。”古杨沐浴更衣,与方才衣着破旧、形貌落魄完全不同,面貌虽不俊洒,却也是极显清秀。 待古杨坐好,梅啸风端起酒壶给古杨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添满。对古杨说道:“杨小兄请喝酒。”古杨端起酒杯,一时间有些为难。梅啸风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见古杨如此,笑道:“杨小兄倒多心了。”端起自己酒杯,一饮而尽。再给自己添上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正文 第十四回 山庄遇险 古杨见此,这才放下心来,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他从未喝过酒,这一下喝得甚急,立即便呛了出来。梅啸风哈哈大笑,连那梅蓉也是掩嘴笑出声来。众人说说笑笑,桌上气氛甚是活跃。 吃到半响,梅啸风开口道:“不知杨小兄是哪里人士?”古杨回道:“我是江南人士,家道中落,这才来西域寻找亲戚。”梅啸风听他说完,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回话。不多时,梅啸风又说道:“那日杨小兄竟然能在狼口中脱身,想必杨小兄武功定然是很好的。”古杨心中一惊,摇头回道:“哪里!小子我只不过是贫乡之人,力气倒是有一把,却哪里会什么武功。那日还得多谢梅庄主的救命之恩,不然小子我已然葬身狼口了。” 梅啸风笑道:“都说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杨小兄不必挂在口中。”他这么一说,古杨也就不再回话。不多时,众人用餐过后时。梅啸风又对古杨说道:“杨小兄来这数日,尚未出去,一定闷得坏了,今日便叫蓉儿带你出去走上一圈吧!”说完便向梅蓉说了几句,梅蓉笑颜如花,连声答应。古杨心中正有此意,说道:“如此便劳驾梅姑娘了。” 倒是梅啸风的两名弟子听到此处,神色郁闷,闷头喝酒,也不理会众人。 二人自屋内出来,向外走去,这梅花庄甚大,古杨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走出梅花庄大门。古杨向外瞧去,这梅花庄原来建在半山腰上。四周开满梅花,将整个庄子都笼罩在梅花之下。 梅蓉见他如此神色,说道:“杨大哥,这梅花庄很好看吧!”古杨心道:“你年纪尚比我大,为何要叫我大哥。”口中却说道:“嗯!很好看。”梅蓉嘻嘻一笑,拉着他的手向山上走去,古杨只觉得一只娇嫩的手拉着自己向前,只得跟着她向前走去。此时正直冬季,雪景甚好,梅蓉带着他,观赏周围风景秀丽之地。直到傍晚,二人才回到庄内。用完晚饭过后,便有仆人带着古杨去客房歇息。 如此过了**日,每天都是由梅蓉带着他在观看雪景,直到傍晚方才归来。而梅啸风却是神色和善,对古杨甚好。但萧平和何英二人却是面色阴沉,瞧向古杨的目光中甚是不善。这数日间,古杨提防之心渐去,对梅啸风也是以伯伯相称。想到梅啸风在此地住了甚久,对西域的了解远远高于自己,便向过段时间向他打听云雾山庄的消息。 待到第十日时,古杨与梅蓉正在山间游玩。眼见雪地如银,梅花若霞。梅蓉纵上前去,跳跃之间,竟是使开了一套掌法。一时间衣袂高扬,掌影飘飘,窈窕的身姿在雪地上翩翩而动。只见梅蓉双掌越来越快,无数的梅花被她掌力带动,纷纷从树上飘落。古杨在梅花庄的十数天时间,已是知道这梅花庄有两套武功,乃是“梅山掌法”和“折梅擒拿手”。梅蓉打的这套掌法,必然就是“梅山掌法”了。 古杨凝神看了半响,但觉得这套掌法虽然变化微妙,却也算不上上成武功。只见梅蓉双掌合拢,原来一套掌法已然使完。见古杨呆呆站立,走过去对古杨说道:“杨大哥,你看我的武功如何啊?”古杨笑道:“我一个乡下人,又不会武功,怎能看出来厉不厉害?” 梅蓉低下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但眉头却是掠过一道疑云。当梅蓉抬起头来,已是恢复了常态。对古杨说道:“我们回去吧!”二人当即回转。依旧是用过晚饭,古杨便回房歇息。 此时古杨在梅花庄待得甚久,准备明日便向梅啸风打听云雾山庄的事情。但今夜古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又过一个时辰,古杨想起旧事,只觉得心情烦闷,再也无法入睡,当即披衣起身,推门出去。此时北风呼呼,天空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古杨十余日来到处游玩,对这梅花庄已然熟悉,虽然看不清道路,但脚步行走间,方向丝毫不差。 古杨转过两个墙角,便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忽看见左侧方房间里有烛光微微晃动,隐约有话语声传来。见这房间乃是梅啸风大弟子萧平居住,向来只有他一个人,这半夜和谁交谈?古杨好奇心起,放缓脚步慢慢走到窗前,侧耳听去。只听见一人说道:“爹,我觉得这小子应该不会武功啊!咋们是不是看错了”古杨大吃一惊,这竟是梅蓉的声音。古杨只觉得朦朦中似乎有一个阴谋笼罩着自己,当下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只听见一人回道:“不可能,这臭小子定然是有武艺在身,我绝不会看走眼。”这声音甚是淳厚,正是梅啸风的声音。梅蓉回道:“爹爹为何如此肯定?”梅啸风道:“当日你师兄二人在园中比武,何英曾向那小子扔过一个茶杯盖。”一人回道:“这又如何?”却是萧平的声音。 梅啸风道:“你没见他当时的手法,他手腕半翻半转,那是很高明的接暗器手法。但当我们看向他时,他又把手放了下去,显然是害怕我们知道他会武功。你们眼光不够,当然瞧不出来,但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梅啸风顿了一顿,又道:“还有,那日他走近时,我竟丝毫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那是潜意识的动作,是自小苦练轻功而养成的习惯,要有很高的轻功修为才能做到。” 古杨身在窗外,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叹服。且不管这梅啸风人品如何,单是这份眼光,就不愧为一庄之主。 只听梅啸风又道:“这小子的手法怪异得紧,不像是中原武功。”梅蓉回道:“这又如何看得出来?”梅啸风道:“中原门派,各有各的绝学。像接暗器手法,少林派是掌心向上,手腕向下翻转。而武当派却是掌心向下,用五指接拿。但这小子的手法甚是奇妙,绝非中原手法。” 萧平说道:“这还不简单,明日便将那小子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说出来。”梅啸风道:“就只有如此了,我本来想让蓉儿靠近他,探探这小子的底细,哪知这小子当真狡猾,竟是不露丝毫破绽。”这时又是一人回道:“师傅,这家伙学的武功当真精妙吗?”却是何英的声音。 梅啸风道:“不错,我们若是从这小子口中逼出他的武学传承,我梅花庄武功定然更上一层楼。这小子满口江南话,是决计错不了的。他姓杨,莫非是金陵杨家?可听说金陵杨家只是刀法上造诣不浅,没听说擒拿功夫了得。唉!我梅花庄偏居西域,武学衰微,算不上上层武学,别人哪会将我们放在眼里。” 萧平一拍巴掌,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便在这小子的饭菜中下蒙汗药,若是这小子不说出来,那便让他尝尝我们梅花庄的十二般刑法。”何英哈哈一笑,说道:“我梅花庄乃是武林正派,怎可做出伤人性命的事呢?”梅蓉嘻嘻笑道:“这还不简单,将这小子的双眼挖了,拔掉舌头,斩掉双手,也不伤他性命,不让他说话写字便可。”萧平说道:“还是师妹聪明。”这四人越说越是高兴,越说越是兴奋。 古杨身子在外,却是听得一身冷汗,今晚若不是凑巧碰到他们说话,明日便是如何死了,也是不会知道。这梅啸风面貌何等祥和,心机竟然如此厉害。那梅蓉笑颜如花,心却有若蛇蝎。 古杨心道:“父亲曾说过江湖险恶,我却从未放在心上,今日险些吃个大亏。”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提步向外走去。他心情激荡之下,未注意脚下,‘啪’的一声,脚下踩断一根树枝,古杨一惊,暗叫不妙。果然,屋内梅啸风喝道:“外面有人偷听。”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三枚钢锥从屋内射出,穿破窗户纸,向古杨上半身射来。古杨侧身避开,知道行踪暴露,立即提步向外奔去,屋内四人已然打开房门,向古杨追来。 古杨直向大门奔去,所幸对道路熟悉,并未有错。但见大门紧闭,又有仆人驻守。身后四人已然追上,梅啸风笑道:“杨贤侄为何要走,莫非是我等招待不周。”古杨‘哼’了一声,也不回话。见这围墙高达一丈三尺,古杨轻功虽高,内力却不够,不能一跃而过。 但这围墙四周却是栽满梅树,古杨提气一蹬,身子上升,双手抓住一根树枝,微微使力,在半空中又是提了一口真气,已是越墙而出。墙下梅啸风赞道:“好轻功。”此时仆人打开大门,梅啸风与他两名弟子一起追将上来。 正文 第十五回 身困崖底 古杨十余日间,已是对梅花庄周围甚是熟悉,知这四周尽是山峰,险峻异常。唯独西北方向没有去过。不及多想,当下便往西北方向奔去。但听见身后呼啸声传来,原来是梅啸风师徒三人追了上来。 只听梅啸风说道:“杨贤侄何不停下,我们好好商谈如何?”古杨对他呼喊毫不理会,发足急奔。梅啸风虽然知道古杨轻功高明,但已自己的武功,数十丈内总能将古杨追上。哪知直往山峰追了一里有余,二人距离仍是不变。他武功高强,但轻功却是平平。梅啸风顿时又惊又怒,长声道:“杨贤侄若再不停步,我可要发箭了,到时候是生是死,可就别怪我梅某人心狠手辣啊。” 原来在昆仑山脉,各种猛兽极多,但凡是此地的青壮男子,均会挽强弓,发硬箭。而梅啸风武功精湛,更是此中好手,那日在大雪中箭毙野狼便知。 古杨哪敢回话,将轻功提到极致,一路疾奔。突感到后背恶风袭来,古杨听到风声,当即侧身避开,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腰身飞过。只听见身后又是‘嗖嗖嗖’几声破空声传来,直射向古杨腿部,古杨听声辨位,一一避开。梅啸风不愿伤他性命,发箭之处尽是他大腿手臂,中箭之后并不致命。但见古杨身法巧妙,轻松避开,心里还是赞叹不已,得他武学之心更是强烈。 二人一奔一追,又是赶了四五里路。古杨见前方已到山脉顶峰,提步飞奔,想要越峰而下。待奔到山顶上,一眼望去,古杨不由得连连叫苦,心里瞬间凉了半截。这山顶怪石嶙峋,无一根杂草。但山顶另一侧却是一道陡峭的悬崖,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眼见无路可走,古杨只得转过身来,只见一道身影疾奔上山,停步站立,正是梅啸风。眼见古杨在山顶站立,显然是知道此地为绝路,梅啸风哈哈大笑,说道:“杨贤侄轻功果然精妙,若不是此地为绝路,梅某未必能追得上你。”古杨暗自调和内息,不回他话。 梅啸风斜眼瞧去,便知他心意。又道:“杨贤侄武功虽然精妙,但此刻却绝非我梅某的对手,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啊?”其实梅啸风对古杨的武功也颇为忌惮,不敢轻易与他动手。两人面对面站立,谁也不愿先自动手,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不多时,山下又传来脚步声,两人奔上山来,却是萧平与何英二人。眼见两人站立不语,不由得有些奇怪。 梅啸风笑道:“杨贤侄若是留在这里,梅某便将爱女许给你,如何啊?”此言一出,萧平与何英二人又怒又妒。 何英向梅啸风望了一眼,大声骂道:“你这臭小子跑得到快。”纵身上前,展开“折梅擒拿手”便向古杨抓去,他虽听师傅说他武功精妙,但看古杨年纪轻轻,哪将他放在眼里。古杨右手护身,左手反勾过去,二人拆了一招。拆到第二招时,古杨身子微侧,右手伸指向何英小腹点去,同时脚下一勾。何英侧身避开小腹这一指,但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已被古杨勾中,身子向前跌倒,古杨伸手一推,何英下盘不稳,翻身跌倒在地。 萧平正要上前,眼见何英一招即败,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抽出腰间钢刀,左右虚劈,却不敢上前。 梅啸风在旁见此,道:“杨贤侄当真好身手,梅某来领教一番。”将手中弓箭抛在地上,伸手向古杨抓去,使的手法跟方才何英一般无二。但招数沉稳,劲力浑厚,远在何英之上。 古杨不敢怠慢,左手平放,右手一掌击出。梅啸风变抓为切,向古杨手腕切下。古杨右手往上一翻,左手却抓向梅啸风胸口穴道。二人均使擒拿手法,以快打快,瞬间便拆了十余招。突然间梅啸风脚步一晃,身子一转,竟转到古杨身后,一拳击在古杨后背。 古杨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险些翻腾过来。萧平眼见有机可趁,纵上前去,挥动钢刀,在古杨手臂上划了条一尺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古杨飞出一腿,将萧平踢了几个筋斗。但觉左臂一紧,已是被梅啸风擒住。古杨右腿向后踢出,梅啸风撒手避开。 梅啸风跟着一招“梅山掌”击出,打在古杨肩上,这一掌力道不小,只打得古杨痛入骨髓。这几下交手,古杨便知绝非梅啸风的对手。片刻之间,古杨后背又挨了一掌。 剧痛之下,古杨顿时激发了狂性。眼见梅啸风当胸一掌击来,古杨不闪不避,右手一弯,划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从梅啸风的后颈缠绕过去。这是“勾魂夺命手”,乃是云雾庄仅次于“碎虚指法”的绝技。总共只有五招,但每一招均是以伤换命、同归于尽的打法,极是惨烈。 梅啸风猛觉他手臂缠绕过来,心中大吃一惊。但出掌仍不留情,正中古杨胸口,古杨只觉得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吐出,全部喷在梅啸风脸上。但梅啸风这一掌好不厉害,已将古杨肋骨打断两根,内腑也受了伤。 此时间,古杨手臂已缠住梅啸风头颈,手指向他喉骨捏去。这一下若是捏中,梅啸风喉骨碎裂,立时便会气绝。梅啸风知道厉害,将头向后扬了一下。古杨第一下竟然未捏中,猛地将右臂收紧,食指大指仍然捏向他喉骨,左手却伸指点向梅啸风胸口。 梅啸风只觉脖颈一紧,自己呼吸已然不畅,这一下大吃一惊,奋力向后一退。古杨右手牢牢缠住他脖颈,被他身子带动,身子跟着向前。但梅啸风身后数步外已是悬崖,他这么一退,身子顿时落空。在萧平、何英二人的惊呼声中,两人同时向悬崖下掉去。 古杨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而过,缠住梅啸风脖颈的手臂也放了下来,但梅啸风却是紧紧抓住古杨的手臂。二人都知道生死顷刻,同时伸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两人在空中翻来覆去,急速下落。 一棵手臂粗的树自悬崖中伸出,两人同时掉在树上。梅啸风出手一抓,想要抓住树干。但二人自悬崖上掉落,力道何等猛烈。这棵树如何能够经受得住,‘啪’的一声,从中而断,梅啸风一抓落了空。古杨借此机会,伸左腿在崖上一蹬,想要缓解冲力。但二人掉落力道实在太大,古杨左腿也没能承受得住,立时骨折。这棵树虽然被折断,但毕竟将两人下坠的力道缓冲了一下。 梅啸风本来身子在下,趁机使力,将古杨按在自己身下。古杨毫不示弱,二人在掉落中,又不断扭打起来。 但听见‘啪啪’声不绝,悬崖边上的树被他们二人尽数折断。突然间‘咚’的一声大响,两人同时摔在地上,一起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古杨只感觉有水滴在自己脸上。微微睁开双眼,入眼中便是一张惨白的人脸,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正是梅啸风。古杨一动,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痛,登时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古杨又醒了过来,这一次醒来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躺在地上略略恢复了神气,这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双腿与左臂都已骨折,胸口肋骨断了两根,却是被梅啸风出手打断。自学武以来,古杨从未受过如此重伤。 古杨此时才想起梅啸风来,低头一看,梅啸风在自己身下。但脑骨破碎,满地鲜血,呼吸已绝,早已死去多时。 古杨暗自哼了一声,忍痛坐了起来。用右手将自己的左臂断骨接好,又将双腿和胸口肋骨一一接好。但凡学武之人,性命常年都是在刀剑上打滚儿,手脚骨折都是平常。所以武学之人都会接骨等手法,古杨也不例外。将身上断骨接好之后,古杨已是满头大汗,躺在冰冷的地上,动弹不得。 休息半响,转头见梅啸风的尸身在侧。古杨不由得略感厌烦,伸手将他推出两尺。见他双目睁大,满眼恐惧之色。想到此人心术不正,当真是死有余辜。 古杨此刻方才向四周打量,见地上杂草丛生,周围尽是奇形怪状的树木。古杨双腿骨折,不能动弹,如此躺了一天,腹中早已饥饿。心中却担心梅花庄的人找下悬崖来,自己双腿骨折,身受重伤,不能动弹。别说萧平与何英二人,单是来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仆人,也能将古杨置于死地。想到此处,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正文 第十六回 茫茫丛林 待到第二日下午,一只尖嘴尖腮的动物慢慢吃草走近,古杨也不认识。只得假闭双眼,待那动物走近,右手猛的伸出,抓住它的脖颈运劲一捏,那动物一声不吭,当即毙命。古杨知道但凡食草的动物,基本上是不会有毒。 但此时顾不得其他,撕开皮毛,饮起这动物的血来。这鲜血甚是腥臭难闻,闻之作呕,古杨却毫不理会。不多时,将这动物的血吸干净,古杨撕开皮毛,将这动物的肉撕下来生吃起来。这动物不小,古杨也只吃了一小半,也就饱了。热血入腹,古杨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梅花庄的人也没有找下来。古杨躺在地上,手臂和胸口的伤渐渐愈合。但腿伤颇重,至少须十天方能愈合。这一月来,古杨想到最多的便是所谓的正邪之分。所谓的正道人士,若是起了歹心,比之邪教更加阴狠歹毒。 自己以后决不轻易相信别人,这便是古杨心里唯一想到的。又过十余日,古杨腿伤渐愈,当即折下两根树枝,夹在腋下,已是能起身行走。但见梅啸风尸体在侧,所幸天气严寒,尸身并未腐烂。 古杨虽然痛恨于他,但也不愿让他暴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当即柱杖而行,捡了些树枝杂草将梅啸风的尸身盖住,以免被野兽啃食尸体。眼望这堆简易坟墓,这个智谋与武功都能算上江湖一流好手的人物,却埋骨于此,除自己外便无人得知了。古杨看了半晌,转身便行。 他双腿尚未全愈,行走不快,两个时辰间只行得十余里路。但这十余里行来,脚下杂草越来越深,直至后来,竟然高过古杨胸口。无奈之下,只得伸出树枝,将长草分开而行,又担心草丛中是否有毒虫,这样一来,行走更慢。 又行了一个时辰,耳旁便听见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古杨大喜,寻声而去。只见一条小沟自峡谷深处流出,水流打在石头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古杨这一月来,喝的尽是野兽鲜血,腥臭难耐,看见流水,立即走上前去。这山涧的流水清澈透明,甚是甘甜,古杨喝了个饱,这才坐着休息起来。见自己衣服破破烂烂,早已是酸臭不堪,头发更是散乱,古杨只得顺便将身上清洗一番。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随水流方向而行。这山中水流而下,下方则必定有人居住。直走了一天有余,只见溪水越来越宽,直到后来,竟然宽达数丈。 这一日,古杨正伏在溪边喝水,忽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古杨这两月间在山中行走,从未见到人烟,此刻方才听到人声。 转身一看,两个身着怪异服装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一人年纪稍大,另一人跟古杨相差仿佛。这两人穿着甚是怪异,一身长袍花花绿绿,头上包裹着一张灰布,颈上则戴着一大串黑色珠子。古杨自江南行来,何止千里,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穿着的人。这两人绝对不是汉人,应该是西域异族,古杨想到此处,心中暗暗警惕。 他曾听父亲言道,这西域很多异族都是百年前的魔教后人。百年前魔教与中原正道一番大战后失败,元气大伤,退居西域,各门各派分散在昆仑、天山各地,慢慢休养生息。 直到三十年前,一代魔教高手无情道人横空出世,此人天资卓绝,武功超群,曾连败少林武当几大高手。最后引得正道第一高手段尘明出手,二人决战于昆仑山魂断峰,最后双双失踪,成为了武林中的第一大谜案。 那两人看见古杨在此,心中惊讶比古杨更有甚之。那年轻的说道:“喂!你是谁?怎的在此处?”声音甚是生硬。古杨见这二人都是背着药篓,手拿锄头。显然是上山采药的人。听他问话,古杨回道:“我上山打猎,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如今正在找回去的路。”这两人见古杨衣着破烂,腋下夹着两根树枝,显然是受了伤,也更加信了几分。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走上前来。那年长的说道:“小兄弟请坐下,我来给你瞧瞧伤势。”说完将古杨扶在一块岩石上坐好,竟是仔细的为古杨看起伤来。古杨以为这二人走近,想要对他起歹心,心中暗暗警惕,运劲于掌,便要先发制人。 但见这二人眼神清澈,不带丝毫杂色,这才放下心来。那年长的在古杨的腿上仔细摸索,那年少的却拿出草药碾碎,敷在古杨的外伤上。年长的仔细查看一下,道:“这断骨已经续好,再养上一个月,便可完好如初了。”古杨感谢几句,这才询问起他们姓名。那年长的叫寒越,年少的叫依侬,均是这西域本地人。 古杨将自己名字告诉这二人,依旧是将姓名翻转示之。寒越道:“我们山寨离这不远,杨兄弟不如到我们山寨去,好好养伤,待伤好之后便送你回家。”依侬也是点了点头,古杨听他语气诚恳,心下感动,也是点了点头。 依侬将古杨负在背上,一起向山下走去。约么小半个时辰,寒越伸手一指,道:“杨兄弟你看,那便是我们山寨了。”古杨刚才便了解到,这山寨叫碧云寨,一眼望去,只见云雾间又是炊烟袅袅,约么有百户人家。山寨的前方,有一个方圆数十里的湖泊。湖中有几只小船正在捕鱼,岸边坐着一人,正在垂钓。忙碌之间,竟是一片少有的祥和景象。 三人渐行渐近,岸旁垂钓那人突然间满脸喜色,伸手一提,一条尺长的鱼已是上了钩。那人正要提线收鱼,突然间‘嗖’的一声,一物自远处飞来。正好打在那鱼线上,将鱼线从中打断,那鱼死里逃生,钻入湖中消失不见。 古杨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打断那鱼线的,竟是一枚黑色珠子,与寒越和依侬颈中带的一般无二。若是用飞刀、袖箭一类的暗器将鱼线割断,古杨毫不稀奇。但这珠子四面圆滑,毫不受力,竟能将鱼线打断。这人武功不高,但使暗器的手法邪气逼人,全是邪路武功,与中原手法全然不同。 只听见寒越笑道:“阿清,你又来跟你爹爹胡闹了。”只见一名黄衣少女拍手从树后走出,笑道:“爹爹,你看那鱼儿好可怜啊!将他放了岂不更好。”垂钓那人听她说完,咕噜几声,也不理她。 突然见到依侬身后负着一人,立即起身走了过来。古杨见这人身穿灰色粗布袍,颈上也是带着一串黑色珠子,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头发散披在肩后。寒越走上前对那人说道:“这人从悬崖上掉落,受了重伤,我们在山上采药时发现,便将他背了回来。”那人点了点头,道:“该当如此。”伸手向古杨的手腕抓来,古杨缩手一避,竟没能避得开来。那人‘咦’了一声,诧异的看了古杨一眼,抓住古杨的手腕,给他把起脉来。不多时,那人松手说道:“体质很好,没有什么内伤,外伤却要慢慢休养。”依侬对古杨说道:“这是我们碧云寨的布依寨主,”古杨点了点头,向他躬身道谢。 布依向那少女阿清道:“去给这位小兄弟安排一个房间,让他好好养伤。”阿清一点头,向古杨瞧来。古杨刚才见她发暗器断鱼线,便以为是一个古怪少女。 但看见他面貌,不觉一呆。只见这少女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身着淡黄服饰,相貌虽非绝美。但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清灵之气,宛若不沾凡间烟尘一般。让人一看之下,再坏的心情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清见古杨呆呆瞧着自己,俏脸一红,转过头去。 旁边一人咳了一声,古杨此时方才清醒过来,想到这样盯着一个少女实在有些无礼。自觉尴尬,低下头来。寒越将拐杖递给古杨,古杨伸手接过,夹在腋下,便跟着阿清而去。走了数十丈,周围尽是木房,阿清找到靠路边的一间房,将古杨安排好后,便自出门。 古杨在这房间转了一圈,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空气飘了进来。原来这房间面朝湖泊,空气甚好。不多时,便有人给古杨送来衣服,让古杨沐浴后换上。这衣服与他们的一样,颜色古怪,穿起来甚是复杂。当晚,自古杨掉崖以来,方才好好的睡了一觉。 正文 第十七回 碧云山寨 第二日清晨,古杨醒来,从床上坐起,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大好。‘啪’的一声,房门打开,一人推门进来,却是寨主布依。眼见古杨坐在窗前,说道:“杨小兄昨夜可否休息得好?”古杨起身道:“很好,多谢布寨主收留。”布依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又道:“杨小兄应该不是普通猎户吧?”古杨于他进来时,便知道会问这个问题,昨天给古杨把脉时,便知这人是个武学好手,武功不低。 当下只得回道:“晚辈在中原被仇家追杀,一直逃到此地,被人打伤后才掉落悬崖,侥幸未死。”布依‘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道:“这数年来中原武林大乱,上个月福建‘天字剑’也被人灭门了,看来这江湖要不了多久,又会大乱了。”他嘿嘿笑了几声,又道:“这里少有人来,你若是不嫌弃,便在这里多留几天吧!”古杨回道:“那就多谢布寨主了。” 布依转身出门,突然问道:“我们被你们中原门派称之为魔教,你难道不担心么?”古杨说道:“武功没有正邪之分,唯有人心,这才分正邪。”布依哈哈大笑,说道:“我等虽然有些邪气,性格也是乖张怪癖,但却比有些满口正义的人好多了。”连道三声好,长笑几声,推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古杨呆在房里渐感烦闷。于是取过双杖,跟着出门。但见屋外阳光微照,清风和蔼。 门外数丈远的一棵树下,两个少年正在比试刀法,刀风呼呼,极是猛烈。其中一人古杨认识,正是昨天负他的依侬,另一人年纪稍大几岁,古杨却不认识。布依躺在一张椅子上,双眼微眯,双手拢在袖中,对这二人的比斗似乎毫不在意。 古杨站了片刻,有一人拿出一张椅子,让古杨坐下,却是阿清。古杨坐了上去,笑道:“多谢阿清姑娘。”阿清笑着摇了摇头,见古杨目不转睛的瞧着二人比试刀法,笑道:“杨大哥也会武功吗?”古杨回道:“三脚猫功夫而已。” 那两名少年依旧各自比斗,凝神看了数十招,古杨暗自点了点头。这刀法与中原的大不相同,中原各派刀法门户正大,刀法宽广,招数虽然沉稳老辣,却不失仁者之风。 但这二人使出来的刀法却恰恰相反,刁钻诡异,招数狠辣,刀锋所到之处,尽是偏向人的下三路。突然之间,树下二人双刀相交,依侬力气较小,手中钢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似有意似无意,钢刀竟然朝着古杨坐的方向飞来。刀锋凶恶,风声呼呼,古杨若不起身闪避,便能扎在古杨胸口上。 身后阿清娇呼一声,一跃而前,伸手便要上前接住。但古杨右手木拐伸出,在刀身上轻轻一挑,这一下巧劲使得甚妙。钢刀力道不减,但方向却转了一个弯,‘嗤’的一声,插在屋旁的一棵树上。 “好手法。”原来是坐在一旁的布依开口说话,眼中满是赞赏之色。他眼光锐利,单是古杨这一挑,便是江湖上少有的功夫了。“杨小兄年纪轻轻,武学却如此精妙,但不知尊师是哪位前辈高人?”布依说道。古杨道:“我武功是我父亲教的,我们在被追杀的时候失踪了。”布依点了点头,想到:“原来他是家传的武功。” 阿清见古杨神色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杨大哥也不要伤心了,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行了。”古杨一暖,向他感激的点了一下头,阿清见他点头,嘴角含笑,显然极是高兴。古杨虽然让他们得知自己身负武功,却仍是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之。 至此古杨便在此地居住起来,过了月余,古杨腿伤愈全,已可下地行走。古杨自那次显露武功后,便不再轻易展现武艺,只是每天清晨修习内功心法。平常时间便随着依侬他们一起采药捕鱼,生活极是平淡,却显得甚是悠闲。 古杨每次都会想到,若是没有什么江湖仇杀,便像如此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也是一件快事。倒是那少女阿清,每天与古杨说说笑笑,关系越来越好。 如此过了数月,古杨已是到十六岁,自从江南行来,已是有一年了。按照江南本地习俗,古杨已是成年。这半年来,古杨待在此处,对这西域情况也是有所了解。 原来经过百余年的修生养息,魔教实力有所恢复。昆仑山脉的各帮各寨,便是以五毒教为首。而在天山山脉的各魔教帮派,则是已天山派为尊。这碧云寨便是属于五毒教下,而布依寨主便是五毒教的长老人物。自正邪大战过后,五毒教与天山派便从不与中原来往。 而十余年来中原武林大乱,十余家帮派被灭口。但中原门派找不到丝毫头绪,便渐渐将矛头指向西域魔教。西域各派当然不会承认,于是矛盾愈来愈激化。若不是顾及到两派百年来相安无事,说不得又要争斗残杀起来。但若是继续下去找不到线索,百年前的正邪大战恐怕又要重演。 这一日天气晴朗,古杨便随着依侬、阿清一起上山采药。此行一共有四人,最后一人则是以前与依浓比试刀法的那人,名叫越山。四人都是身背药篓,手拿药锄,依浓与越山两人腰间则悬着弯刀。收拾完毕,便打算进山采药。这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人迹罕至,药材繁多,一般采药进山,多则一月,少则十余天,也是常有的事。 身后一人说道:“这山中人烟稀少,毒虫甚多,你们此行上山,定要万事小心为上。”正是碧云寨布依寨主。一人娇声说道:“知道啦!知道啦!又不是第一次上山采药。”却是阿清。布依口角含笑,不再说话。越山向古杨斜了一眼,开口道:“这山中有毒的东西甚多,杨兄弟可要小心一些啊!”古杨微微一笑,也不理他。 四人当即告别布依等人,背着药篓,向山中走去。四人一路说说笑笑,不到半日,已离碧云寨有数十里。这一路行来,古杨与阿清、依侬二人倒是亲热,不过那越山一路上却是唠唠叨叨。一会说古杨不懂山里规矩,一会又说他身体不好,难以在这山中久行。古杨听到这些,也不与他计较。越山年纪虽然长了古杨三四岁,但心性却是较古杨小。此时再向前行数十里,便已到了昆仑山脉的深处。 一路上慢慢行来,古杨随着他们采集药材。昆仑山脉中树木广阔无际,各种各样的药材数不胜数。大多数古杨都不认识,一路上多亏阿清给他细细讲解,何种药材有何种用途,古杨一一记在心里。她年纪虽轻,但对药材用途却是极为了解,古杨暗暗佩服。越山走在他们旁边,听到阿清给他讲解,嘴角一斜,甚是不屑。 此日是他们四人出门的第五日,离碧云寨已有上百里之遥。四人越走越深,四下里都是树木丛生,怪草遍地。药材越来越难以寻找,但此时药材的价值也是越来越高,采起来也是万分艰难。这一日,阿清发现一株名贵药材,取出身后药锄,正要挖掘。 突然间古杨脸色一变,依侬等人不知他何故?暗自奇怪。古杨轻声说道:“有人来了。”说完立即趴在地上,双眼警觉的向前看去。其余三人见他如此,皆是吓了一跳,看他伏倒在地,也一起趴在地上。越山凝神听去,只听见周围尽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沙’声音,并无其他奇怪的响动。向古杨冷冷的瞧了一眼,说道:“杨兄弟莫非是拿我们开玩笑不成?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人?”见古杨不说话,又要开口讽刺。古杨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不要说话,东南方向有人过来了。”越山见他脸色郑重,不敢再多开口,顺着他的眼光向前瞧去。 不多时,东南方向果然有两人缓步行来。越山与依侬对视一眼,对古杨的警觉性之高,耳音之灵,甚感佩服。但见这两人缓缓而来,东看西看,显得极是谨慎。但身法轻快,落歩矫捷,显然身怀不弱的武功。四人趴伏在地,屏住呼吸。但见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走将过来,离四人越来越近。古杨四人身上穿的服装花花绿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与周围草丛极为相似,若是不注意,倒也不好瞧见。 待那两人走到身前不到三尺,依旧未发现他们四人。此时古杨再也忍耐不住,身子一跃而起,伸出双手,并拢食指中指,向那两人后腰点去。那两人一路上甚是警觉,但也万万料不到这荒山野岭,竟会有人埋伏在自己身侧。古杨这一下出手快捷,一人闷哼一声,腰间中了古杨一指,身子一晃,咕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另外一人却甚是了得,感到后背隐隐风声,便知有人偷袭。紧急时刻腰部向前一挺,竟然避开了古杨这一指。 那人一避开来,竟不转身,右腿立即向后踢出,踢向古杨胸口。古杨侧身退开,伸手向他小腿抓去,那人右腿一收,跟着横腿踢出。这一脚踢出范围甚大,力道更是猛烈,古杨不敢硬接,后退避开。突然间身旁身影一晃,一道亮光闪过,一人挥刀向那人腰间砍去,招数狠辣,正是越山挥刀出手。 正文 第十八回 采药遇险 眼见越山这招又快又狠,但那人面朝前方,依旧是没有转身。右腿在空中虚踢一脚,身子凌空,跟着左脚迅捷无伦的踢出。这一脚踢出过后,那人身子一沉,伸手在身旁一棵树上一按,借力而起。右脚连环踢出,连踢三腿,将越山手中弯刀踢飞,掉入草丛之中。跟着一脚直踢向前,向越山的小腹踢到,这一招招数狠辣,若是给他踢中小腹,越山丹田尽废,立时便会成为一个废人。 古杨见越山与他拆了数招,便即落败,心里暗暗惊骇。心里想到:“这人的腿法好生精妙。”见他这招狠辣之极,越山无法避开。只得纵上前去,伸指点向那人大腿外侧的‘伏兔穴’,那人出腿虽快,但古杨这一指点出,位置竟未有丝毫偏差。那人立即将腿收回,古杨借此机会,将越山拉了过来。 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身穿青色布袍,约么二十**岁。看着古杨二人,发现古杨等的服饰穿着,满脸怒色,骂道:“魔教的狗杀才些,尽做这些背后偷袭人的勾当。”越山冷冷回道:“我们是魔教妖人,你是大大的好人,你这好人不在中原待着,跑西域来送死的么?”那人闻言大怒,道:“当年没有将你们赶尽杀绝,如今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了吗?”越山脸上闪过一丝阴云,百年前魔教大败,死伤惨重,退居西域,乃是奇耻大辱。此时听他口中讽刺,如何能忍受得了,大喝一声,挥掌便向他劈去。 那人更不答话,抢先出手。古杨见这二人几句话不和,便又动起手来,暗暗皱眉。突然身旁又是两人跃起,一人挥刀劈向那人肩膀,正是依侬,另一人站在古杨旁边,却是阿清。但见越山与依侬两人同时攻上,那人连连怒骂,出手却是毫无保留,以一敌二,竟是稳稳占了上风。这人的腿法当真精妙,三人斗了七八招,依侬手中弯刀也被一脚踢飞。眼见再拆十余招,二人便要落败。 古杨不得已,飞身上前夹攻那人,他武功远远高于越山二人。三人合斗一人,只拆得数十招,那人飞出一腿,将依侬踢倒在地。那人踢腿过后,收势不及,古杨伸指点出,正中他大腿穴道。那人穴道被点,已然无力,跪倒在地,越山急忙上前,连施三下狠招。那人腿法虽精,手上功夫却是平常,被这三招弄得手忙脚乱。古杨趁机上前,在他后背连点两指,那人再也无法躲避,破口大骂声中,瘫倒在地。 越山将依侬从地上扶起,跟着捡起弯刀,刀声呼呼,一刀便向那人砍去。阿清在旁见此,伸手架开,越山怒道:“干什么?这人鬼鬼祟祟,定是不安好心,待我一刀砍死他。”古杨忙道:“越山,勿要冲动。”地上那人虽被点中穴道,生死之间,却是丝毫不惧,骂道:“依多为胜的魔崽子,快快将老爷杀了,休得胡言乱语。” 古杨说道:“这两人来历恐怕不小,所谋事情也是非同小可,我们把他们两人带到山寨去,让布依寨主做主。”越山尚未回话,阿清说道:“不错,现在我们立刻赶回山寨。”越山‘哼’了一声,将手中弯刀插在腰间,不再说话。 古杨将地上一人提起,越山与依侬将另外一人提起。几人用刀子割下树皮,搓成长绳,将两人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最先倒地那人满脸沮丧,一声不吭。古杨提起那人却是不绝口的大骂,古杨甚感恼怒,伸手一点,封了他的哑穴。那人声音戛然而止,虽然怒火中烧,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心中却是惊骇无比,眼见这个少年不过十来岁年纪,认穴眼光之高,点穴手法之准,远在自己之上。 这四人连药篓也不要了,提着两人,向山寨返回。他们返回时脚步快捷,不到一天功夫,已是到了山寨之外。山寨之内早有人飞报布依寨主,四人提着两人刚刚走进寨内,布依寨主已是闻讯赶了出来。眼见古杨三人手中提着两人,颇感奇怪。令人将两人带回寨内,亲自审讯他们。 布依走到屋内,将不相干的人喝了出去,屋内只留下古杨、越山四人,还有几名寨中的首脑人物。众人都未开口说话,越山便开口道:“寨主,我们在采药时,发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定是不怀好意之人。”越山刚刚说完,一人便是破口大骂起来:“鬼你个奶奶,你们这些妖人手段狠毒,若是当真有点本事,快点一刀将老爷杀了。” 听见他骂不绝口,布依有些莫名其妙。起身走到他们两人面前,伸手在他身上的树皮绳索上一扯,将绳索扯断,跟着将另外一人身上的绳索一起扯断。那人本来见布依走近,以为便要使什么狠毒手段。但见他将自己身上的绳索扯断,不免有些惊讶,一时间倒忘了骂人。布依扯断绳索之后,返回自己的位置上,让人拿来两张椅子,让这两人坐下。 布依见这两人神色迷茫,于是开口说道:“我寨中之人多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两位师兄是中原口音,不知到我碧云寨范围内,所为何事?”一人见布依居中而坐,知他地位甚高,瞪眼问道:“你是谁?”布依回道:“老夫布依,是碧云寨的寨主。”那两人‘哦’了一声,对视了一眼,一人说道:“原来是五毒教中的布依长老,久仰!久仰!” 古杨在此住了许久,对五毒教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五毒教中等级森严,上有教主与副教主,下辖风云雷电四大尊主,后有八大长老。长老之下便是分布于昆仑山脉中的各帮各寨,而布依则位列五毒教第四长老,这两人显然是早有耳闻。 布依回道:“不敢,不知两位师兄到此处来,有何要事。”一人哼道:“我们与你五毒教向来没什么交往,我们师兄二人到此只是游山玩水,能有什么要事。”布依眉头一皱,知道这人说谎,却又无可奈何。越山开口说道:“寨主,不如将这两人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怕他们不说出真话。”布依将手一挥,说道:“此法不可取,他们又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我们岂能动用私刑。”越山还待再说,被布依用眼神制住。布依问道:“不知这位师兄尊姓大名?”那人昂然道:“我叫单英,只不过是无名小辈而已,谅布依长老也不会认识我。”布依点了点头,的确没有听说过他名字。 布依见这两人虽然身处险地,但目光倔强,毫无惧怕之色。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二位既然没有要事,我等也不敢强留,若没有什么话说,两位便自行离去吧!”那两人万万想不到布依竟然便这样放他们离开,连古杨等人也是暗暗惊讶。布依手一摆,不让其他人说话。古杨上前解开这两人的穴道,布依招呼一人,让他将单英两人带出去。 单英将手一挥,说道:“布依长老,承你的情,不伤我们两人性命。但我们中原那些惨案,你就是将我们二人杀了,我们也得向你讨个说法?手段为何如此狠毒,那些学艺不精的,武功不如你们,死在你们手上,那也怨不了谁。可是那些妇女孩童,不会丝毫武功,你们怎的下得去手?”这些话昂然而出,屋中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布依听他语气,似乎中原那些灭门惨案竟是西域魔教下的手,饶是他心志坚定,此时也是脸上变色。缓缓说道:“单兄以为那些惨事?认定是我们下的手了?”单英回道:“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除了你们魔教妖人,谁会有如此狠毒的手段。”布依脸色不变,回道:“就算是我们动的手,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无声无息吧!”单英道:“你们魔教行事诡异多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布依伸手一拍桌面,站起身来。单英两人以为布依便要动手,同时后退两步。 布依开口道:“此事多说无益,世间一切自有定论,终究会有水落石出之时。来人啊!送客。”将手一挥,转过身来,不再理会单英二人。单英听他说话如此郑重,心里也有些狐疑,但此时已有人引他们两人出门,也不愿多想,向外走去。单英走到门口,突然停步,众人都是一愕,只见他停在古杨身旁,开口问道:“喂!小兄弟,你武功很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古杨躬身回道:“不敢,在下姓杨,前辈说笑了,以晚辈的武功,如何能够胜得过前辈。”单英黯然道:“不错,以你此时的武功,火候稍浅,不是我的对手,但过个三五年,我如何能被你放在眼中。” 古杨只是微微躬身,不答他话。单英‘哼’了一声,与另外一人一起离开。 正文 第十九回 风雨欲来 屋中过了良久,屋内一人才开口说道:“长老,为何不留下他们二人?如此便放他们离开,恐对我碧云寨不利。”布依回道:“若当真将他们二人留下,倒显得我们心怀不轨,放他们走也好。”他这么一说,旁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半晌,布依向越山开口道:“你们抓住他们二人时,可否见到他们施展的什么武功?”越山回道:“那姓单的武功很是了得,另外一人就不清楚了。”布依点点头,又道:“嗯!你将那人的武功给我展示几招看看。”越山听到他说,纵身跃到屋中,将单英的腿法依言演示几招。他这几腿踢得难看无比,远远比不上单英的飘逸潇洒,屋中众人看见如此踢法,都同时笑了起来。越山这腿法虽然踢得难看,但姿势身法却是一点不差。 但见布依脸色突然郑重,屋中众人一起止住笑声,不解的看着他。只见布依开口道:“这是少林派的外门绝技‘扫叶腿法’,此人是少林派的外门弟子,决计无疑。”屋中一人接口道:“我们与中原武林向来没有什么交往,少林寺的大和尚为何要派人来探听我们的消息。” 布依回道:“这些年中原武林混乱不堪,不少门派被人满门灭口,少林寺的僧人多半认为又是我们暗中下的手。”一人大声喝道:“少林寺的秃贼莫名其妙,我们何曾做过那些事?”布依一抬手,将那人的话打住,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小心,我们与中原门派又会大起争执。我五毒教百年来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恢复些元气,决不可重演百年前的悲剧。” 他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圈子,屋中众人谁也不发话,一起望着他。布依一拍手掌,说道:“明日我便前往教中一趟,向教主说明这些情况,你们好好打理寨中事情,若出现什么事情,不可轻举妄动。”屋中的人同时站起身来,古杨也是站了起来,听见他们同时抱拳答道:“是,不敢违背寨主之言。” 古杨知道布依说的教派,那是位于昆仑山五毒峰的五毒教,是西域五毒教派的核心所在。五毒教八大长老各居昆仑山脉中,离五毒峰或远或近。碧云寨离五毒峰路程较长,约有三四百里,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两天方可到达。五毒峰上戒备森严,是五毒教教主及副教主,四大尊主居住的地方,若非有要事在身,八大长老很少会上五毒峰。 屋中众人正要商议布依走后的事情,突然听得远处有‘踏踏’的马蹄声传来。这马蹄声来得好快,片刻间,蹄声在屋外依然是清晰可闻。屋中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布依已是快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走出,也都一起走了出来。 只见一匹马狂奔而来,那马越来越近,待奔到布依前方。不等马匹停下,便从马上一跃而下,身手矫捷无比。古杨见那马气喘吁吁,口吐白沫,显然是奔行良久。突然间那马长嘶一声,四腿一软,倒地毙命,竟是活生生的累死。 那马上骑士对马匹毫不理睬,径直走了过来,拿出一块木质令牌,向着布依说道:“四长老,教中有重大事情发生,教主令你两日内到五毒峰听命行事。”布依接过令牌,点头答应。众人都是知道这马上骑士乃是五毒教的掌令使者,负责五毒教中的信息联络。 布依问道:“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掌令使回道:“这是紧急命令,我也不知,四长老快点动身吧!”布依点点头,向身后众人说道:“今日我前往教中,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你们万事要谨慎。”众人听他说完,都是点头答应。寨中早有人牵来良马,布依与那掌令使二人一起跃上,向寨外奔去。 众人见布依二人越来越远,各自沉默半晌,一人说道:“都回家去吧!寨主不在的时候,各自小心谨慎。”剩下的人答应了一声,都各自走开。 自布依离开三日后,碧云寨一切如旧,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寨中众人都是放下心来,各自做各自的事。 这一日清晨,薄雾蒙蒙,古杨与阿清二人在湖泊边上散步。走了里许,古杨开口对阿清说道:“布依寨主去了教中,都这么久了,怎的还没有回来?”阿清回道:“我也不知,平时爹爹去教中办事,最多半月便会返回。如今已过了一月尚未回来,以前是绝无仅有的,恐怕这次当真会有大事发生。” 两人又走了十余步,却都不先开口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又走了几步,阿清开口道:“杨大哥,你到我们碧云寨有半年了吧?”古杨回道:“嗯!半年零九天。”阿清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突然间又低下头来,轻轻说道:“不知道你还会在这里留多久?” 听她说完,古杨心里一怔,他虽在此只留了半年,但心里终究知道不会停留太久,总会有那么一天要离开。这半年来,在他自己心中,实则是把碧云寨当成了自己家一般,把阿清、依侬等人都当成了自己兄弟姐妹。他自江南而来,听到的都是魔教不好的作为,都说魔教凶狠狡诈、无恶不作。但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却是大不相同,布依等五毒教中人只是脾气乖僻而已,武功虽然较中原武学阴狠,但为人却绝非是为非作歹之人。自己这半年来都是无忧无虑,但自己始终明白,不久后自己终将会离开。 阿清见他发呆,轻咬薄唇,不再说话。 古杨又说道:“阿清,其实我开始便骗了你们,我姓古,并不姓杨。当时我身受重伤,又不知你们是什么人,只得将我的姓名颠倒过来告诉你们。”于是便将自己如何从江南到西域,在梅花庄如何被梅啸风等人陷害,如何掉落悬崖,最后被寒越所救,一五一十的讲给阿清听。 听他如此讲来,阿清睁大了眼睛,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开始所言并非真话,但见你受如此重伤,也就并没有多追问。这半年来你待我们也是很好,爹爹说你是一个好人。若非如此,当日你伤养好之后便会把你赶出去。”古杨听她说完,呵呵一笑,阿清又道:“那什么梅花庄啊!我以前曾听爹爹给我讲过,说他们庄主为人正直,武功也很是了得,竟然不知他会是这种人。” 古杨听她说完,回道:“阿清!我在碧云寨的这些天,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高兴过,我若不是有事情在身,便想一直像这样下去。不管怎样,我是始终拿你们当亲人一般。”阿清‘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两人并肩行走,找到一个田坎,一起坐下。阿清伸手从袖里一抽,拿出一根洁白透明的长管,不到一尺长,上面有七八个小孔。古杨知道这是碧云寨特有的乐器,乃是用鹤的腿骨制成,阿清曾经也送过他一根。只见阿清将骨笛放在唇边,轻轻的吹奏起来。笛声悠扬而起,时而清脆柔和,时而委婉清亮。曲子清新优雅,旋律舒缓优美,宛如溪水玎玲,令人心旷神怡。笛音袅袅,穿过蒙蒙薄雾,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古杨听得沉醉不已,良久良久,笛音早已停歇,但古杨仍然沉醉其中。见古杨听得如此痴迷,阿清心里甚是高兴,开口道:“这曲子我教过你的啊!你练得怎么样了?”古杨脸上一红,不知该怎样回答,正要开口。忽听到山寨内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声音苍凉豪迈,绵延不绝,远远的传了出去。二人对望一眼,同时说道:“山寨有事。”两人同时跃起,向山寨奔去。 当二人回到山寨时,有几人正往正厅奔去,古杨二人也一起进去。进屋一看,已是有十余人围桌而坐。只见布依寨主已然返回山寨,坐在正中,眉头紧皱,神色严峻。古杨与阿清见到布依如此神情,便知有重大事情发生。布依见二人进来,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坐下。 当两人坐下时,坐在左侧上首一人说道:“寨主,究竟发生何事?”却是寒越的声音。布依回道:“上次教中掌令使传讯,让我前去教中。去时教中正在商议事情,原来在七天前,五长老旗下清云寨被人覆灭。老老少少百余人,竟无一人逃脱,尽数丧命。” 屋中众人都是一惊,寒越回道:“可否得知是何人下手?”布依摇了摇头,示意不知,说道:“这出手者不但手段狠毒异常,而且显然是所谋已久,覆灭后竟没有丝毫消息传出。直到掌令使前往清云寨,这才发现清云寨已无一人,只留下满地尸首。这些灭人满门的手段,跟中原那些灭人门派的手段很是类似,不知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过了半响,布依又开口说道:“看来中原武林动乱,已是波及到我们西域来了。以后你们出门走动,定要万分警觉。”众人都是点头答应。布依抬头看着屋顶,缓缓说道:“看来这武林中平静了百年,又要风波四起了。” 五毒教下清云寨的覆灭,是自西域云雾庄覆灭以来,首个西域魔教帮派被人灭口。碧云寨自布依回来之后,防范甚是严密,白天晚上均有人四处巡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正文 第二十回 惨烈斗争 但如此过了一月,却是无丝毫异常,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众人也就慢慢放下心来。这两月间,正是秋高气爽,乃是捕鱼的好时节,古杨每天白天便与众人一道下湖捕鱼,连续十余天皆是如此,甚感劳累。 这一晚三更时分,古杨睡得正香,忽听到一声低沉的惨叫声传入耳中。古杨听得毛骨悚然,登时一惊,睡意全消,这是人临死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既凄厉又恐怖。这声惨叫发出过后,屋外又是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却是有人交起手来。 古杨自那惨叫声传出,翻身一滚,从床上滚到地上,随即起身靠在墙边,不敢轻易动弹。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人已推门而入,微弱的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头上也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双眼。手持单刀,寒光闪闪,进门之后毫不停留。便向古杨的床铺上连砍数刀,数刀过后,便将床上棉被劈得稀烂。 那人单刀一顿,已是查觉床上并没有人。古杨在他身后,屏住呼吸,见他单刀停顿,一愣之间,右腿突然飞出,直踢那人腰间。那人也甚是了得,听见背后风声,已知不妙。此时来不及转身,右手反转,单刀向后划来。 古杨侧身避开,跟着左腿飞踢,鸳鸯连环腿踢出,将那人手中单刀踢飞。那人单刀脱手,毫不惊慌。双手成爪,向古杨前胸恶狠狠的抓来,竟然是招数狠辣的“铁爪功”。古杨反手架开,那人双手连抓,招招抢攻。拆到第十二招时,那人提步上前,左手向古杨胸口抓来,右手却抓向古杨小腹。古杨抢先一步,左手下压,顺势斩向那人肩膀,右手却是双指并拢,自左手下方疾点而出,无声无息,竟然是后发先至,正中那人小腹“关元穴”,这一招甚是精妙,黑夜之中那人毫无知晓。 那人右手离古杨小腹不足半尺,但小腹被古杨点中穴道,双手虽然仍是向前抓出,却是无丝毫力道。身子一软,俯身跌倒在地。古杨蹲下身来,右手运指如风,连点那人胸口小腹七处大穴,叫他三个时辰内不得运气解穴。 古杨这才放心,走出门来,向外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山寨内到处火光冲天,喝骂声、惨叫声不断传来。但听见不远处‘噼啪’作响,古杨穿过浓烟,闻声而去。只见眼前有两人正在激斗,一人古杨认识,正是寨主布依。与他相斗那人也是黑巾蒙面,却是身着灰衣,但他衣着古杨却甚是熟悉,正是那些身份诡异难测的灰衣人。 他在中原两次发现这些灰衣人,但均是恶行满满。不料今日竟然在这西域偏僻之地,又发现这些人的踪迹。古杨心下迷茫,总觉得中原连连来发生大事,如今西域也是同样。这背后定然有一个重大阴谋,但是是何人在背后推动,古杨却是丝毫不知。 见这二人仍在交手,古杨思绪便回了过来,看这二人动手。古杨自到碧云寨来,这才第一次见到布依出手。但见布依双手成爪,上舞下勾,诡异莫测,向那灰衣人连环抓去。指风到处,竟发出‘嗤嗤嗤’的破空之声。指力之强,古杨暗暗叹服,无怪能位列五毒教八大长老。内力精强,招数诡异,武功在梅花庄梅啸风之上。 和他相对的那灰衣人在布依狂风骤雨的攻击下,已是支持不住,节节后退。突然间那人大喝一声,右手在左手上一拍,一掌向布依击去,布依变抓为掌,也是一掌挥出。“波”的一声轻响,二人双掌一对,布依身形不动,那灰衣人却是身子一阵摇晃。听见又是‘拍拍’几声,二人又对了几掌。对到第四掌时,那灰衣人已是相形见拙,身体急剧颤抖,气喘吁吁。 若是布依趁机补上两掌,定能让那灰衣人受重伤。那灰衣人陡然间狞笑一声,双掌齐出,直向布依击去。布依无可躲避,同出双掌,与灰衣人双掌一抵。二人身体就此不动,竟是各自运内力比拼起来。 古杨知道武林中人比拼内力,危险远远高于比武过招,寻常比斗纵然受伤,也都是外伤而已。但比拼内力则不同,稍不注意,轻则全身瘫痪,成为废人,重则当时便呕血身亡。但布依却是暗暗叫苦,他武功内力虽较那人为高,但也高不了多少,但那人只攻不守,将自己内力源源不绝的催动过来,攻向布依,竟然是以命换伤的打法。 二人正自比拼,古杨站在一旁,却不知该如何搭救。布依虽然看见古杨在旁,奈何二人正在互较内力,若是这时谁先开口说话,真气一泄,立时便会呕血身亡。 突然间白影一晃,一人从树后跃出,双脚尚未落地,一掌便向布依背心击出。布依不能动弹,背心中了那人一掌。这一掌好不狠辣,布依身形一晃,狂吐几口鲜血,双掌猛的向前一推,一股强悍的内力直送过去。和他对掌那人本来内力就衰竭严重,再受布依掌力一激,内脏顿时受伤,软软的靠在树上,一时间不能动弹。 古杨这才看清偷袭那人,身着一身白衣,只是这是浓烟滚滚,古杨并未看清他的长相。但他出掌偷袭布依,自然不会是碧云寨的援手,当是那些灰衣人的同伙。布依身受重伤,出手仍是强悍至极,反手一掌劈向偷袭那白衣人,同时右手急抓。布依自知此时身受重伤,当即出手毫不留情,招招抢攻,势若疯虎,竟是拼命的打法。那白衣人见他如疯如魔,他武功虽高于布依,却也不愿硬拼,侧身避开,身形飘飘,围着布依转圈,以消耗他的体力。 布依知他心意,向古杨吼道:“杨小兄,快去带阿清离开。”古杨此时方才想起阿清,不等布依说完,立即向阿清的房间奔去。浓烟之中视线本来就不好,那灰衣人这才看见古杨,不由奇道:“竟然还有一人。”斜身一让,便要向古杨追来,不料布依跟着斜身前来,将他牢牢缠住。 突然间白光闪闪,又是两人持刀从树后跃出,均是身穿黑衣。这两人毫不停缓,一人横刀封出,拦住古杨去路,另外一人则抽刀向古杨劈来。眼见二人将前面的路拦住,古杨迫不得已,只得向后跃出避开。那两人见古杨后退,同时攻上。 突然间只听得布依大喝一声,双掌一分,他颈上带着的那串黑色珠子突然飞出。跟着拍出一掌,那串珠子在半空中分开,四散开来。原来布依将那串珠子当做暗器甩出,在他甩出之前,已用手指将连接珠子的绳索捏断,发出之后这才散开。眼见珠子迅捷无伦的向四周飞出,在空中发出一阵‘嗤嗤嗤’的破空之声,威力实是非同小可。 原来这些黑色珠子都是用昆仑山中极其坚硬的木头打磨而成,质地坚硬,几乎不逊色于钢珠铁石。碧云寨中每人颈上都带着这么一串,没想到危急时刻竟能当成暗器使出。这是布依苦练数十年的绝技,此时发出,威力非同小可。古杨听到身旁破空声响,便知有人发射暗器。这些珠子发出虽多,但准头丝毫不差,十余枚珠子从古杨身旁掠过,竟没有带动他的衣角。 那白衣男子料不到布依竟有败中求胜的手段,眼见黑珠来势凶恶,加之又是夜间,视线受阻。但这人修为当真厉害,右手衣袖一挥,一股劲风从衣袖中拂出。那些黑珠受到袖风阻碍,去势一偏,飞向身后树林不见。同时那人上半身向后一扬,使出‘铁板桥’功夫,双足牢牢的钉在地上。数枚黑珠从他面额上飞过,相距不过数寸,极为凶险。 这白衣人武功精湛,将这些暗器避开,但其余几人却没有如此身手。那灰衣人刚才在和布依对掌时受伤,此刻正靠在树上运气疗伤。眼见黑珠袭来,丝毫不能躲避,七八枚黑珠打在他的身上,这人身子向后一扬,吐血毙命。正在向古杨出招的两名黑衣人也是如此,黑珠来势凶猛无比,此时浓烟滚滚,两名黑衣人毫无躲避的余地,‘噗噗噗’几声响过,中珠倒地丧命。 那白衣男子眼见胜券在握,但料不到布依出此手段,转眼间已方同伴三人便是尸横在地,顿时狂怒不已。一声清啸,一掌凌空向布依劈去,这一掌刚刚使出,便见周围浓烟随掌飘散,便知这一招蕴含深厚内力。哪知布依不闪不避,明知这一招不可硬接,依旧双手成爪,恶狠狠的向那人扑了过去。那白衣人见布依扑来,势若疯虎,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白衣人大吃一惊,暗想:“这人是个疯子。”他不愿与布依拼命,当即撤掌回身,左手伸掌向布依手腕切去。布依出手格开,右手还了一招。但这白衣人武功当真神妙无比,只十余招间,布依已是险象环生。古杨见此不再犹豫,正准备出手相助。 只听得布依嘶吼道:“快去找阿清,带她离开,我们两人都不是这人对手。”古杨正要上前,听他如此说来,沉吟片刻。他是一个果断的人,知道布依说的话是事实,以古杨的武功,再加上布依,也决计不是这白衣人的对手,自己上前动手枉自送了性命,须得带上阿清离开才是。 正文 第二十一回 双双受伤 想到此处,当即不再理会布依,斜身一晃,向阿清居住的房屋奔去。那白衣人想要伸手阻拦,却被布依拼命死死拦住。他武功虽然高过布依,但布依只攻不守,一时间竟然奈何他不得。 当古杨奔到阿清屋前时,只听到屋后已是传来隐隐兵刃声。古杨走得几步,便看见一人伏在路边,四周一摊鲜血。古杨快步前去,将那人扶起一看,却是寒越。古杨在碧云寨待了这么久,寒越不但将他从山里救回,而且平时待他甚是亲厚,古杨一向也对他很是敬重。只见他双目睁大,满眼怒色,但喉咙上挨了一刀,呼吸已绝,早已死去。古杨想到寒越平时待自己的好处,如今却是被害身亡,心里不禁一痛。 但听见屋后兵刃交加声更响,古杨一惊,将寒越尸身放在地上,合上他的双目。立即向屋后奔去。屋后有两人来回游走,都是手拿兵刃,正在与一个黑衣人交手,其中一人正是阿清,另外一人则是依侬。 但见阿清与依侬以二敌一,仍然是大落下风,阿清手中一把银色弯刀在周身盘旋飞舞,将门户守得异常严密,依侬则是来来回回,忽上忽下,扰乱那人心神。和她交手那人一身黑衣,手上一对铁钩银笔,左手手持铁钩,上下飞舞,招数犀利,逼得依侬上蹿下跳,不断躲避。右手一支银色打穴笔,左点右刺,挥动间发出隐隐风声,笔尖尽是点向阿清小腹重穴。 古杨暗暗骇异,从哪里钻出这么多硬手出来。眼见阿清娇喘吁吁,依侬也是手忙脚乱,二人都已是渐渐支撑不住。古杨一声不吭,缓缓走上前去。突然间右掌挥出,出招如风,便向那人背心击去。那人独斗阿清与依侬二人,大占上风,正是得意忘形之时,对古杨的到来竟是丝毫不知。 古杨从背后挥掌,竟是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古杨手掌碰到背心,这才感到不妙。待要向侧方避开,却哪里来得及?古杨掌力吐出,那人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一晃,但他内力了得,竟然没有摔倒。 阿清见那人受伤,手上出招停止,手中弯刀趁机劈出,在那人胸口一刀而过。那人口中惨呼一声。古杨纵上前去,在他背心补上一掌,这才将他击倒在地。 古杨上前一把拉住阿清的手,对依侬说道:“我们快点离开。”阿清道:“我爹爹呢?”古杨回道:“布寨主武功深湛,定能独自脱身,我们先尽快离开吧。”阿清听他说完,当下也不再回话。跟着古杨向湖边上跑去,想要一起乘船离开。三人疾奔数里,离湖泊只得数丈远,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清朗的喝声:“谁都别想走!”那人说话之时,离古杨与阿清二人尚远,但话音刚停,身子却离古杨不到三丈。 那人口中说毕,展开轻功,几个起落便跃到古杨和阿清三人的前面,古杨暗暗惊骇,这人轻功好生了得。那人喝了一声,说道:“都停下来吧!”向后轻飘飘的拍出一掌,古杨和阿清只感觉劲风扑面,呼吸不畅。 二人大惊之下,同时斜身退开。古杨见这人背对着自己站立,一身白衣随风飘飘,颇有潇洒出尘之意。古杨刚刚见他施展武功,便知这人武功高绝,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当下悄声对阿清和依侬说道:“不要死缠硬斗,找机会跳湖逃走,他便追不上我们。”阿清与依侬同时点了点头。 古杨说话几乎是靠着阿清的耳边,声音甚是轻微。但那白衣人哈哈一笑,说道:“在我的手上,竟然也想着逃走?”那人话音一毕,缓缓转过身来,古杨见他一身白衣,约么五十来岁年纪。正是刚才偷袭布依的那个白衣人,古杨心里一痛,既然这白衣人在此,那么布依必然是凶多吉少。 刚才未能仔细看清这人面孔,此时古杨方才仔细的打量他起来。这人并未有像其他人一样用黑布蒙面,想来是自重身份,不屑为之。但见双眉细长,神清目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风姿特秀。不像是武学高手,倒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又像一位金马玉堂的朝廷重官。雍容华贵与满腹经纶合在一起,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那人向古杨、阿清及依侬打量了几眼,赞道:“几个小家伙武功不错啊!很好!很好!可惜!可惜!”他说两声很好,过后又说两声可惜,古杨等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阿清不待他话说完,冷哼一声,弯刀虚空连斩,跟着向下一挥,向那人劈去。此时古杨在左,依侬在右,几乎与阿清是同时出手,古杨展开擒拿手法,连环不绝的向那人手腕脉门抓去,依侬则是施展刀法,上挑下劈。 但那人武功好生厉害,衣袖飞舞,身子游走不定,在一片刀光指影中来回穿梭。古杨三人一阵急速进攻,竟没有挨着那人半片衣袖。那人左手一挥,衣袖连卷,圈住阿清的弯刀,随手向右抛出。阿清手中弯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此时依侬正挺刀劈来,与阿清的弯刀在半空中一碰,依侬虎口一麻,钢刀已然脱手,两刀同时掉入湖中。右手却是伸指连连点出,逼得古杨不敢靠近。 古杨连变三套擒拿法,始终不能靠到那人三尺之内,不禁暗暗惊骇。这人武功之高,在布依之上,几乎不逊色于自己的父亲古泽。但那人心中却是更加吃惊,见古杨擒拿手法精妙无比,招招不离自己上身要害,自己虽然不惧,但这种手法却从未见过。 那人突然后退一步,沉声道:“你是何人?你的武功不是碧云寨一脉。”古杨哪里会回答他话,使开擒拿法,连连不断的向那人抓去。那人见古杨不理自己,哼了一声。左手突然挥出,一股劲风向古杨胸口袭去。古杨不得已,向后退开一步。只听见‘啪’的一声,古杨肩膀已是中了那人一招快掌。这一掌打得虽快,力道却并不是很大,却也打得古杨胸口气血翻腾,退后几步。此时阿清又是一声闷哼,腰间中了那人一指,身子一软,便要瘫倒在地。白衣人这两下出手当真是迅捷无伦,古杨二人无半分抵御的余地。 突然间古杨身子一晃,斜身上前,伸手一抓,将阿清拉到自己身边,阿清腰间穴道被点,身子已无多大力气,古杨一伸手便拉了过来。说道:“走!”二人转身便向湖泊跑去。那人料不到古杨出此奇招,看见二人想要逃走,怒喝一声,便想追上来。突然间脚下一紧,已是被依侬牢牢抱住,那人运劲一蹬,想要把依侬弹开。但依侬豁出性命不要,死死抱住那人小腿,那人大怒,出掌在依侬肩上连拍两下,只打得依侬肩骨折断,腑脏碎裂,立时气绝。依侬虽死,但手上力道绝无丝毫松懈,仍是死死抱住。那人不得已,俯身抓住依侬两只手臂,‘咔咔’几声,将依侬的小臂折断,随手将尸身抛在一边。 这人摆脱依侬过后,向古杨追来,这人脚下甚是迅捷,古杨离湖泊已不到一丈,但那人已追到古杨身后,突然间伸指点出,向古杨后背穴道点去。 但古杨并不转身,听到背后指风袭来,也是向后伸出双指,自上而下,翩然晃动,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向那人戳去。那人只觉得眼前手指晃动,来势并不如何精妙,但自己胸口小腹数十处重穴,均在这一指的笼罩之中。若是再向前一步,胸口小腹必然有一处穴道中指。 那人大惊之下,立即一个筋斗向后翻去,站在地上皱眉不语。他武功虽高,但平常并不在江湖上走动,江湖阅历较低,竟然不识这‘碎虚指’的手法。他皱眉思索,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何种指法,竟会有如此高明。 古杨借此机会,拉起阿清纵身一跃,便欲跳向湖中。原来古杨所使出的这套指法,正是云雾庄绝学“碎虚指”法。古杨与阿清二人往湖里一跳,身在半空,忽听到背后那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古杨吃了一惊,知道背后那人凝聚真气,片刻间便要以破空拳、劈空神掌一类的高深手法凌空击人。 果不其然,古杨只感觉四周一寒,一道阴寒的掌力向自己背后击来。这道掌力阴柔狠辣,无可抵御。古杨将阿清搂在怀里,将全身内力运到背心,拼着身受重伤,也要接下他这一掌。突然间怀中阿清抱住古杨,身子一转,变成古杨在阿清身下,那道掌力正好击在阿清后背,她竟是以自己的背心接了这道掌力。 古杨大吃一惊,叫道:“阿清不可。”背后阿清轻哼一声,后背显然受了那人的掌力。伏在古杨怀里,不再动弹。古杨一呆,陡然间觉得胸口一冷。一股阴毒的内力从阿清身上传来,击在古杨的胸口上。那人内功极是深厚,阿清虽然挡了那人一大半掌力,但终究有一小部分传到古杨身上。 古杨浑身一颤,只觉得那股阴毒的掌力窜入自己的丹田,小腹如刀绞般疼痛,两眼一黑,立时便昏了过去。“扑通扑通”两声,古杨和阿清这才同时掉入湖中。岸上那灰衣人脸色一白,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那一招劈空神掌威力虽大,但也是颇为消耗内力。 见古杨和阿清二人受了自己一掌,掉入湖中,料知二人已是命不久矣。当下也不在追赶,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正文 第二十二回 悬崖深谷 古杨朦朦胧胧间,看到四周人影晃动,来来回回,有古杨认识的,也有古杨不认识的,那些人缓缓从古杨身边经过。其中一人转过头来,那人面孔极为熟悉,却是古杨的父亲古泽。古杨一惊,便想身伸出手去将他抓住。但却不知何故,浑身上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但见古泽缓缓向前走去,渐行渐远,直到背影也看不见了。 突然间又是一人从古杨的身边走过,却是阿清。回头向古杨嫣然一笑,犹如晓露花开,更增艳丽。古杨一呆,蓦然间一支长箭破空而来,从阿清的胸口穿过。阿清身体一阵摇晃,倒在地上,消失不见。古杨大惊,便想伸手去拉,但身体仍然动弹不得,只得撕心喊道:“阿清!阿清!”但见四周所有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阿清!阿清!”古杨喊到,立即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从地上坐了起来,不住喘气。只觉得四周冰冷,浑身冰凉,但头上却是满头大汗。眼见之处,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漆黑一片,入耳处尽是“滴滴嗒嗒”的滴水之声。古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觉得四周除了滴水声音之外。竟是丝毫声音也无,古杨心里砰砰直跳,一时间这地方安静得有些令人恐惧。 古杨呆坐半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喊道:“阿清!阿清!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喊声中隐隐带着哭腔。喊了一阵,四周听不到半点动静,耳旁却只是传来“阿清!阿清!”的回声。这时候,古杨方才适应这黑暗环境。转头向四周观察,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四周尽是滴水之声。原来是湖底的暗流将古杨卷到这溶洞来,这才死里逃生。 古杨想到阿清与自己同时掉入湖里,算起来应当离自己不远。想到这里,古杨立即弯下腰来,在地上周围仔仔细细的摸索,想要找到阿清的踪迹。但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这溶洞四周找了个遍,却丝毫没有找到阿清的踪迹。 古杨呆呆坐立,想起在跳湖时阿清为救自己,挨了那人一掌。可如今是身影不见,也不知生死如何。自己与她相识半年,不料她对自己却如此情重,甘愿为救自己抵那人一掌。想起那白衣人的武功,古杨打了一个寒颤,那人武功实在是高得厉害。不但内功深厚,武功也更是阴狠毒辣,与他那风姿特秀的气质恰恰相反。 古杨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到武林到底有何势力,会有如此多的高手人物。这白衣人武功如此高强,却无辜来夜袭碧云寨,看来是听令行事,料得这些人身后,更有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知那日在cd府内碰见的黑衣人,是不是跟这些人同一个势力。古杨想了许久,只觉得脑中越来越迷惑。只得摇了摇头,将这些甩出脑海,不再去考虑。 又坐了半个时辰,待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古杨便站起身来,摸索着向溶洞里面走去。此时古杨虽是暂时适应了这里黑暗情景,但不知这洞内是否有古怪,不敢加大脚步,只是扶住墙壁,慢慢向里走去。 哪知古杨只走了十余步,突然间身体一阵发冷,霎时间全身颤抖,牙齿更是‘咯咯’作响。古杨觉得全身一颤,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只觉得丹田之中一股阴寒的内力直冲而上,径直向自己的四肢八脉袭去。其中更是有一股阴毒,从丹田直上,径直冲向自己的五脏六腑。 古杨大惊,若是任凭这股阴毒流向自己内腑,到时候毒入内脏。纵然是神仙下凡,也难救自己的性命。古杨当即咬牙忍痛,盘膝坐下。缓缓运起家传内功心法,先将向自己内脏流去的阴毒用内力包裹起来,缓缓压在丹田之中。随后将散入四肢经脉中的阴毒,也用内力一丝丝的包裹起来。好不容易才将四处的阴毒包裹在自己丹田内力中,古杨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休息了片刻,待恢复了些精力。古杨又是运起内功,想要将丹田处的阴毒逼出自己体内。但古杨连运三次内功,这股阴寒的内力始终绕缠绕在自己丹田里,无论古杨如何运气,却都无法将这股阴毒驱除。只将古杨累得气喘吁吁,那阴毒却仍是一动不动。看来是那白衣人武功高绝,手法阴狠古怪,又或许是自己内力不足,这才无法将自己丹田内的阴毒除掉,古杨如此想到。这溶洞里面本来寒冷潮湿,但古杨刚刚运气驱毒,却是累得满头大汗,甚感疲惫。恢复片刻,古杨便又起身向里走去。 走了不到半里,古杨心里一痛。想到自己不过是中了那人一小半掌力,而且还是从阿清身上传来,已是如此痛苦。但阿清背后中全力了一掌,此时却不知如何,她武功内力都较自己低。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驱除掉,那阿清不知道是该怎样痛楚了。古杨想到此处,险些流下泪来。 这溶洞甚是漆黑,古杨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这溶洞迂回曲折,弯弯拐拐。刚才行走时尚且有水声,现在越往里走,只觉得越来越是干燥。一路上古杨都是提心吊胆,生怕黑暗之中有什么毒虫毒蛇突然窜出,将他咬伤。约么又走了七八里路,古杨暗暗惊骇,想到:“这洞怎的如此长?”但见这洞越走越窄,再走一里有余,竟是只能容一人通过。古杨心下担心,若是前方没有了道路,又该如何? 古杨在担心中,又往前走了十余丈,这时溶洞内虽然仍是漆黑,但却是一股清新的空气隐隐扑鼻而来。这洞内环境干燥,空气混浊不堪,古杨早已忍耐不住。此刻闻到这股略为新鲜的空气,古杨如何不喜,既然有新鲜的空气流来,前方必然有出口。果然,当古杨再往前走了七八丈,转了个弯。便看见前面隐隐有亮光传来,此时古杨在这山洞行走时,只能侧身而过。 这时古杨却不急着出去,缓缓侧身走到洞口,洞外光线直射进来。古杨双手撑住两侧石壁,猛然向外一跃,双脚已是站在洞外,睁眼向上一看,猛然间觉得双眼一痛,古杨急忙闭上眼睛。原来他在溶洞中行走多时,眼睛适应了洞中黑暗,却暂时无法适应这亮光。过了好一会儿,古杨才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仍有些刺痛,却也没有大碍。 这时开始想四周打量起来,只见外面树木遍地都是,郁郁苍苍,长得极是茂盛。树上飞鸟鸣鸣,声音悦耳动听。此刻踩在青草地上,古杨甚感舒坦。又往前走了数步,入眼处便是各种山鸡野兔跑来跑去,有古杨认识的,更多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动物看见古杨这个不速之客,只是好奇的盯上几眼,随即跳跃离开,无丝毫惧怕之心。 正准备上前查看周围情况,突然间古杨一声闷哼,原来是体内的阴毒又开始发作起来。古杨立即坐在地上,按照以前的方法,用自身内力将阴毒裹住,压入丹田之中,暂时不让它发作。过了半晌,古杨站起身来,体内阴毒已然被他压制下去。但古杨心中却暗暗发愁,知道此刻虽将阴毒压制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若是不将体内这股阴毒驱逐出去,半年之后,便会命丧这荒谷之中。但此时也顾不到那么多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古杨受伤昏迷,又在洞内行走许久,腹中早已是饥饿不堪。见树上山鸡飞来飞去,古杨俯身抓起一把泥土,运劲捏紧,反手甩出,一只山鸡‘咯’的一声惨叫,从树上掉了下来。古杨走上前去,一把抓起,撕开皮毛便饮它鲜血。古杨曾经受梅花庄梅啸风暗害,掉落悬崖,双腿折断,达一月之久。当时情形险峻更胜过现在,那时什么东西没有吃过?一只山鸡毫不在话下。其余山鸡眼见同伴丧命,大惊之下,‘扑扑扑’的全部飞走。 待吃了两个生鸡腿,古杨便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找到一棵大树,一跃而上,在四周观察一下,是否有无毒物,便倒头大睡。这一觉古杨睡得好长,直睡到第二日的天明。 古杨跳下树来,只觉得精神甚好,活动一下身体,体内骨骼发出‘劈劈拍拍’的轻响之声。但见天空阳光明朗,古杨向四周一望,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昨日天气阴沉,上方云雾缭绕,古杨并没有发现四周情况。此刻一看,原来此地是一个峡谷,峡谷一圈则全是悬崖绝壁,直上直下,极是险峻,犹如刀斧削出来一般。古杨心下好奇,便在这峡谷内转了起来。直到花了两个时辰,方才将这峡谷转完。 这峡谷方圆只得十余里,东北边上有一个数十丈宽的水潭。地底常年有泉水涌入,所以水潭清澈见底,数不清的大鱼小鱼游来游去。想四周观察了片刻,古杨便知道,以他如今的轻功造诣和内力修为,绝对不能翻过这险峻异常的悬崖峭壁。只得暂时再这峡谷居住下来,待想办法将丹田内的阴毒慢慢驱除后,再想办法出去。 正文 第二十三回 崖底奇事 这一日,古杨见峡谷内干草甚多。于是拾了一些枯草树枝,学习古人钻木取火来。他从未这样取过火,开始找不到诀窍,直钻到第三次时,方才将那枯草引燃。古杨立即用树枝将火苗引大,架起火堆,到水潭里打了一条大鱼,放在火上烤熟后吃了个饱。只觉得这鱼甚是清香美味,生平从未吃过,不多时便感觉小腹内暖烘烘的,甚感舒坦。待吃完之后,当即将火种保留,以备下次方便使用。 如此古杨便在这峡谷内暂住起来。他体内阴毒每次都是隔天发作一次,却无丝毫间断。但每次发作起来,不论古杨如何运内功,却始终无法将它彻底驱除出去。每次却都将古杨累得精疲力尽,却丝毫不起作用。古杨暗暗骇然,这阴毒当真厉害非凡,以自己如今的功力对它丝毫没有办法。古杨茫然站立,随即想起舍命救自己的阿清,不知此时在何处?生死如何?阴毒驱除了没有?古杨暗自伤心。又想起碧云寨的布依寨主,自己离开他时他已受重伤,此时恐怕已遭不测。 碧云寨是隶属于五毒教下,向来被中原武林称为魔教邪派,古杨一路从东行来,早已听得数不胜数,开始连他自己心中也是跟着想到,魔教定然是无恶不作的。但古杨在碧云寨数月的时间里,觉得寨里祥近和谐,人人都是和蔼可亲。没有丝毫像外界所说勾心斗角、心狠手辣那样的事情发生。寨里其他人物也都是重情重义之辈,比之那满口仁义,背后又是心狠歹毒的梅啸风,不知好到了何处。想起碧云寨那些人,此时不知是生是死,当真好生让人记挂。 时光忽忽,古杨身在峡谷底,转眼便过了十余天。这一日,古杨正在树林里寻找木柴。突然间一只野兔从草丛里奔出,从古杨脚下飞快掠过,将古杨吓了一跳。眼见这野兔皮毛光滑,长得甚是肥大。古杨放下木柴,纵身一跃,伸手便向那野兔抓去。但那野兔行动甚是矫健,古杨这一抓差了三寸,竟然没有抓住。那野兔双脚一蹬,跳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古杨提步追去,想将那野兔抓住,这野兔如此肥大,便能多吃上几顿。这里树木极多,地上也是灌木丛丛,杂草丛生。野兔东窜西跳,古杨一时间竟然奈何它不得。眼看前方不远处便是绝壁,这野兔已是无路可走,古杨暗暗心喜。突然那野兔纵身一跃,穿过一片长草,竟是钻入石壁消失不见。 古杨吃了一惊,莫非这野兔给撞死了?急忙走上前去,眼前之处便是一大片枯黄的杂草。古杨伸手一分,将眼前的这片长草分开。眼前赫然是一个半丈方圆的洞口,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那野兔显然是钻进这洞里才消失不见。古杨心下沉吟,想了一会儿,也是分开长草,弯腰钻了进去。 只见这洞口虽然较窄,但一进得洞来,里面却甚显宽阔。古杨只走得不到一丈,便闻到这洞中一股动物的粪便气味,还有一股轻微的腐烂发霉的味道。古杨知道有不少东西住在里面,担心地上会突然钻出毒蛇毒虫,于是转身出洞,从树上折断一根树枝,削去树叶,作成一根木棍,又继续向洞内走去。 只见这洞里漆黑无比,古杨右手树枝在地上挥来挥去,以防毒虫。左手却是在石壁上摸来摸去,只觉得这石壁上凹凹凸凸、坑坑洼洼,不知道是什么。 又往里面走了两三丈,动物粪便的气味已经没有了,但腐烂发霉的气味却是越来越浓。突然间古杨右手树枝一顿,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古杨心里奇怪,伸手向前摸去。入手处灰尘甚厚,但隐约便是一个光滑的事物,古杨又在这物上摸索了一圈,这东西圆滚滚的,似乎是一个人的脑袋模样。 古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脑中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右腿下意识猛的飞出,将那圆滚滚的事物一脚踢飞。“啪”的一声,那物被古杨踢飞出丈余,撞在石壁上,跟着骨碌碌滚在地上。但听见又是“哗啦哗啦”几声响过,似乎是什么东西垮塌的响声。 垮塌声一过,霎时间灰尘扑鼻,满洞飞扬,古杨打了几个喷嚏,不知这洞中有何古怪,不敢再待,急忙退了出来。古杨退出之后,站在外面微皱眉头,知道这洞中应该有古怪,在洞外站了片刻。于是找了一根粗枝,绑上杂草,找来火种点燃,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引燃后又往洞内走去。这一次古杨将洞内看得清清楚楚,地上灰尘遍布,周围都是动物粪便脚印。 隐约看到左侧石壁上似乎有什么图形,当即将火把靠近左侧石壁,原来在左边石壁上竟然刻满了字迹,字迹有大有小,每一个字都是深入石壁数分。古杨只得看了几句,便暗暗吃惊,这石壁上分明刻着一篇修习内功的心法口诀。随即将火把移到右边石壁,这次却并不全是文字,圈圈勾勾,有图形,也有文字。每一个字,每一个图形也都是深入石壁数分,似乎是用刀剑刻出来的。 古杨暗暗叹服,这石壁全是最坚硬的花岗岩石,成百上千年来的环境改变,也没有让这石壁有丝毫消磨。这人竟能在这岩石上刻出字图形,手劲之强,内力之深,当真是世所罕有。 古杨不再观看,支起火把,当下又向里走去。眼前便出现了两具尸骨,肌肤早已腐朽烂掉,衣服也是千疮百孔,烂得不成样子,衣服里面便只剩下骨架。其中一个面朝石壁,盘膝而坐。另一具尸骨已然垮塌,却是刚才被古杨一脚踢垮。 这两具尸骨后面已无道路,此处便已经是洞的尽头。古杨见这两具尸骨衣衫朽毁,肌肤腐烂,少说也是死去二三十年了。不知这两位是谁?此处人迹罕至,为何这两人却死在此地?古杨心里迷惑。 但见那盘膝而坐的人面朝石壁,那石壁上似乎还有什么字迹,古杨将火把靠近,正要看时。手中火把突然熄灭,古杨也不在意,扔掉火把,手向石壁字上仔细摸去。 这几行字刻得甚深,较之外面石壁上的武学心法刻得更深。但每一个字都刻得光滑顺畅,绝无丝毫顿挫刺手之感,竟然如常人用毛笔写字一般。古杨从第一行字上仔细摸索,原来第一行字写着:“余与无情道兄相斗于魂断峰顶。”古杨口中念念道:“无情道兄!无情道兄!”突然间一拍手掌,想起父亲以前跟自己说过的江湖往事。这石壁上刻着有无情道兄,那分明是三十年前魔教第一高手无情道人啊!怎的他却死在此处。 凡是武林中人都知,三十年前无情道人与段尘明决战于魂断峰,最后二人却是双双失踪,成为三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谜案。哪知他却是早已死在此处。旁边那人是无情道人,这写字的人必然就是段尘明无疑了。 古杨又俯身摸了下去,后面又刻着:“七日七夜内未分胜负,相互敬佩。不料被人背后偷袭,余与道兄掉落悬崖,侥幸未死。将毕生所学刻于石壁上,望有缘者……”古杨摸到这里,后面便无字迹,想是刻到这里时便气绝而亡。 古杨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这两人必然是三十年前魂断峰决斗的二人。以这二人当时的武功,不知是谁竟能从背后偷袭二人,致这二人身负重伤,掉落悬崖。原来这二人在三十年前便已去世,再加上这里人迹罕至,怪不得江湖上人人不知。 当年武林中威名赫赫的绝顶高手,如今却只剩下一副枯骨,古杨心里莫名有些伤感。当即走出洞来,在外面徒手挖了两个坑,将段尘明的遗骸搬出来,将他安葬在坑内。随即又返身入洞,见无情道人的尸骨垮塌散乱,古杨心里歉然。也将他一一收好,埋在段尘明的旁边。眼见这两堆黄土,任谁也不会知道,这里面埋着的是两位绝世高手。 古杨在墓边坐了一会儿,从树上折下一大把树枝,绑在一根粗枝上。这才转身进入洞内,想将这洞里好好的打扫了一翻,以后便在这洞里居住。古杨从里面慢慢扫出,正扫到段尘明遗骸位置时,忽听到‘哐啷’一声,扫帚似乎扫出来什么东西。古杨俯身一摸,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匕首,约么一尺四五寸长。古杨将匕首拿在手里,旁边微弱的火光下,只见这把匕首从刀柄到刀身通体漆黑,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古杨拿在手里掂了一掂,只觉这把匕首颇为沉重。伸手指在刀身上摸了一下,只觉得甚为光滑流利。这匕首掩没在灰土中,数十年不见天日,但匕首上却没有丝毫锈迹,显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古杨伸大拇指在刀锋上一碰,只觉手指一痛,竟是被这把匕首割伤。古杨大吃一惊,这匕首看起寻常普通,怎的如此锋锐。幸亏这一碰并未使力,手指上伤口不大。随即心里一想,恐怕段尘明便是用这把匕首在石壁上刻的字。当下好奇心起,右手握住匕首,运劲向石壁刺去。只听见‘嗤’的一声,古杨手腕一麻,虎口一痛,匕首险些拿捏不住。定眼一看,手里匕首没有丝毫损伤,而石壁上却只有一个淡淡的白色印子。这一刺古杨便知,自己的功力与段尘明和无情道人相比,相差天远地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正文 第二十四回 潜龙心经 但他心里也不气馁,自己年岁尚轻,日后勤修苦练,未必达不到段尘明这种层次。当即不再多想,将匕首插在腰间,打扫起山洞来。直到第三天时,古杨将这山洞仔细的打扫干净,在洞里生起火,此时火光照耀石洞,将两侧石壁照得清清楚楚。古杨转头向石壁上打量,这才有机会观看石壁上的武学。 只见左边石壁上首,刻着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深入数寸,赫然是‘潜龙心经’四字。古杨心里一惊,虽然已经猜到这石壁上必然是刻着段尘明的武学。但此时一见,心里仍是怦怦直跳。数十年前这部武学就已经是天下闻名,都是传言修习这部武学便可无敌于天下。但这部武学到底是如何厉害,武林中却是谁也不知。但段尘明武功绝顶,天下闻名,料来这部武学也是非同小可。 古杨从火堆里取出一根柴火,从第一句话上细细的看了下去。直到手中柴火渐渐熄灭,古杨才将左侧石壁上所有文字全部看完。古杨转身回来,心里却是暗暗疑惑。这《潜龙心经》如此大的名气,看来里面记载的武功也是博大精深。但古杨从头至尾,却没有发现半点武功招数的记载。这《潜龙心经》分明是一部高深内功心法,远比自己家传内功心法高。古杨心里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就靠这部内功心法,段尘明便能成为绝顶高手?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古杨也不愿去多想,卧在火堆边上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尚未明,古杨尚在睡梦之中,突然感到丹田一寒,原来是体内阴毒又发作起来。古杨自到这峡谷来,前七八天内都是隔一日发作,但后来却是每天都发作一次。古杨毫无办法,只得运内力将阴毒继续压制。 但心中却是暗暗焦急起来,这阴毒若是再不驱除出去,时间一久,对身体损害就越大。到最后,自己内力无法压制住,阴毒转入内腑,自己非得死在这峡谷底下不可。古杨越想越是心烦,转头一瞥,却看见石壁上刻着的《潜龙心经》。 古杨心中一动,这《潜龙心经》肯定是极高深的心法无疑。不知这心法是否能驱除我体内阴毒,在这峡谷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就来修习这《潜龙心经》,看看是否有江湖传言那么厉害。 古杨自这一日起,便开始修习石壁上的《潜龙心经》心法。这《潜龙心经》一共分为四层,第一层只得数十句话,古杨依法修习。只觉得这数十句话并不如何困难,但直到十余天后,古杨才将最前面几句话理解透。 古杨暗暗咋舌,这心法果真是奥妙无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看起甚是好理解。但几句话连在一起修习,理解起来竟然困难无比。这一日,古杨修习内功完毕,站起身来。这才有时间观看右侧石壁上的文字,但见最上首也是四个大字,刻着“无情道决”,这定然就是无情道人的武学了。 古杨父亲古泽家传渊博,他自己也是见闻广博,在传授古杨武艺时曾经给他讲过世间武学传承。所以古杨对世间武学也是颇为了解,但这《无情道决》自己却是从未听说过。便是自己父亲在讲解世间武学时,也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无情道决》这部功法。 眼见石壁上刻着各种各样的简易人形,有的在半空跳跃、有的是翻转踢打,有腿法掌法,也有擒拿勾打,各种各样的图形刻在石壁上。古杨只看了十余招式,便是暗暗皱眉。原来这石壁上的武学,尽是阴狠刻毒的手法。每一招每一式均可在瞬间致人于死地,阴毒诡异,狠辣无情。常人在打斗中若是了这么一招,若非立即丧命,便是全身瘫痪、终身残废不可。 这无情道人在当年被称着魔教第一高手,单看此人武学,便知第一高手绝非虚名。 古杨看着这石壁上的武学,心里想到:“这些魔教歹毒的武学,一出手便会伤人性命,我学来作甚?便让它永远留在这峡谷山洞里吧!”想过之后,便不再看这《无情道决》,转身出洞。到水潭中捕了一条鱼,生火烤熟后吃掉,一日无事。待到第二日清晨,古杨修习内功完毕。但觉得丹田内的阴毒似乎较以前为少,发作起来的时间也由一天一次,变成数天一次。古杨一喜,知道是这《潜龙心经》神功起了效果。修习完毕后古杨便觉得无所事事,便又转头观看起右侧石壁上的《无情道决》来。 古杨一招一招的看去,虽觉每一招每一式未免太过于毒辣,但更加认为每一招都是精妙无比,神妙非凡。古杨心里痒痒。心里想到:“武功没有正邪之分,只有人心才是最重要。正道弟子若是心术不正,和邪教的人又有何区别。魔教中人不做坏事,也就不能称他为魔教。”这石壁上武功虽然狠毒,但自己学了不去为非作歹,不去加害别人便可。想到此处,心里大定。 便从第一套开始学起,随着石壁上图形进行练习,刚刚练完第一招,只觉得精妙非凡,正要练习第二招时。突然间手脚一麻,内力竟然运转不过来,瞬间全身竟然不能动弹。‘啪’的一声,古杨向后倒去,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古杨躺在地上,只感觉胸口烦闷,几欲呕吐。丹田内真气在体内游走不定,直过了小半个时辰,体内乱窜的真气才慢慢凝结在丹田。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古杨手脚方才能活动起来。 过了半晌,古杨坐在地上,看着石壁上的图形,心里无比骇然。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是自己内力修为不足,却非要强习上乘武学,导致内力在经脉中岔道。若非自己内力本来就小有根基,习的也是第一套第一招武学,不然非得全身瘫痪不可。古杨不敢再看,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时光忽忽,古杨到这峡谷已有半年。这半年来,古杨已将《潜龙心经》第一层心法练成。他体内的阴毒也在修习中慢慢减少,至于体内的剩余阴毒,在三月前便已彻底驱除体内。古杨将第一层心法练成之后,自知内力较有增长,便又大胆尝试练习《无情道决》。 但这一次却甚是顺利,没有丝毫内力不足导致真气岔道的事情发生。直到将第一套武功练成之后,也未发生像上次那样的状况。这《潜龙心经》甚是奥妙神奇,第一层古杨练了半年方成。第二层更是玄妙,古杨练了一年有余,方才大功告成。 但练到第三层时,无论古杨如何勤奋修习,始终不能摸到门槛。练到后来,古杨只感觉体内真气奔腾,直欲破身而出,与以往练习时的神清气爽毫不相同。古杨心惊之下,当即停止修习,不只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不敢再继续练下去。至于左侧石壁上的《无情道决》,古杨也已将前四套武学习成。只是古杨身在谷底,从未与人交过手,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厉害。 但古杨从这套武功的第一套练起,招数精妙莫测,后招源源不绝。将这武功练到第二套时,更是繁杂无比,极难练习,每一招每一式均有七八招后手。待练到第三层时,招数之神妙非凡,以古杨资质之聪明,也常常需要数天后方能领悟其中一招的诀窍。待到越往后面练习,越来越神鬼莫测,直至最后每一招竟然能使出数十招后手。招数之精妙,手法之古怪,实则是不敢想象。古杨暗暗骇然,这部武学之厉害,实不逊色于自己家传绝技‘碎虚指法’,实是已到武学中的最高境界。 时光有如流水一般,缓缓流去,古杨每日潜心于武学之中,脑中不想其他无关之事。如今掐指一算,古杨在这谷中已是四年有余。他当年刚来这峡谷底时,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到如今四年眨眼而过,他身材渐高,已是二十岁的青年了。以他此时的轻功和内力修为,翻崖而出虽然还有些危险,但也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只是他觉得这谷底虽然与世隔绝,但却胜在轻松自在,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己何必还要再出去。 某一日,古杨练功完毕,坐在一片青草上,从怀中掏出一根晶莹的笛子。古杨将它拿在手里,轻轻抚摸。这根骨笛正是在碧云寨时,阿清赠送给他的。这数年来,古杨一直将它贴身放好,当时受伤时这笛子也没有丝毫损坏。将笛子放在口边,轻轻的吹奏起来。笛音袅袅响起,在树林中婉转流连,久久不绝。这曲子乃是阿清当年教他的,在这谷底数年,古杨已将这首曲子练得甚是纯熟。吹奏过后,又将骨笛拿在手里把玩一会,这才放在怀中,起身回道洞内。 正文 第二十五回 走出深谷 这一日午后,古杨正在谷中嬉戏,双手抓住一棵大树,使劲向上爬去。爬了数丈高时,古杨休息片刻,单臂使劲,正要向上攀爬。突然间‘噼啪’一声响,那棵树的树干竟然从古杨手掌间断裂。 古杨心中微惊,只觉得手中一松,人已向后仰去。他此时内力以甚是深厚,轻功修为也已然增高,身子向后一仰,在半空中翻了几个空心筋斗,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啪”的一声,那断裂的树干方才掉落在地上。古杨呆呆站立,看着自己的手掌,随即又看着地上那截手臂粗的树干。心中暗暗想道:“我力气何时变得如此大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 古杨想了片刻,仍是毫无头绪。突然间挥手劈出,这一掌使上了五成力,劈向身侧的一棵小臂粗的树干。只听见“喀嚓”一声,古杨一掌劈出过后,这棵树应声而折。古杨又是一怔,自己在这峡谷底方才四年,怎的掌力如此之强了。 他其实不知,这四年来他勤习《潜龙心经》,心无外物,不含杂念。如此过人的心态,便适应了《潜龙心经》中的一个“潜”字。再加上他幼时习武,根基扎得极好。所以在这四年来内力已是大增,绝非刚入谷时能比。 古杨稍稍站立,心中隐隐料到是练习《潜龙心经》的原因了,想到这里,又是向外连劈五掌。‘喀嚓喀嚓’数声,古杨身旁的五棵手臂粗的树同时折断。古杨眼见自己掌力进步得如此厉害,他知道自己家传的内功心法,绝对练不出如此刚猛的内力,除了家传心法外,便只剩下石壁上的《潜龙心经》了。在他的心中虽然知道《潜龙心经》奥妙异常,但也决计料不到会有如此威力。想到自己最后一层尚未练习成功,若是将第四层练到大功告成,那时不知道更有多大威力。 当晚,古杨回到山洞之中。看着两侧石壁上的武学,久久不语。《潜龙心经》第四层自己尚未大功告成,但心法口诀已是牢牢记在心里。而《无情道决》中的武功招数,虽然有些难以融会贯通,但这些招数也都是尽数记在脑中,待到日后武功更高,再来慢慢修习。 其实古杨心里也是知道,如今该是离开这里了。自己在这里虽然轻松自在,但终究不会长留在此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四年前阿清为自己而受重伤,如今不知生死如何,但自己终究要去找她。还有父亲古泽,也是不知身在何处,这些自己都应该去找的。还有那些神秘的灰衣人势力,自己定要将他们查清楚。 当晚古杨久久不眠,次日一早,古杨熄灭火堆。起身外出,向段尘明和无情道人的坟茔走去。这一晃已是四年,段尘明和无情道人的坟茔早已是杂草丛生。古杨跪在他们坟前,恭恭敬敬的给他们两人磕了三个头。自己虽从未见过他们二人,但不论如何,自己学了他们的武功,也算是他们二人的弟子了。 眼见这两堆黄土,古杨知道今日这一去,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洞口,自己在里面住了四年,学得无上绝艺。这两门武学深刻石中,数百年也不会损毁。千百年之后,不知又有谁无意中进得谷来,学到这两门绝艺。 这一日,昆仑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一个青年正在酒店里吃饭,桌上已是有十数个空盘。这个青年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得风度,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酒店内吃饭的顾客,都是目瞪口呆看着这个青年。这青年秀眉薄唇,身材修长。但身上却穿着一身灰色粗袍,身侧板凳上放着一个斗笠,模样甚是落魄。只顾自己大口吃饭,丝毫未理睬旁人鄙视的目光。 这人正是从峡谷翻山而出的古杨,他那日祭拜完段尘明和无情道人后,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翻越悬崖,想要出峡谷。这峡谷四周都是绝壁,险峻无比。但古杨轻功根基甚好,再加上这四年来勤修《潜龙心经》,内力大增。这绝壁虽然险峻,但古杨施展“壁虎游墙功”,每向上攀爬一步,便用劲牢牢抓住石壁。花了三个时辰,方才攀出悬崖。但他出谷之后,崖上却是却是荒草丛丛,荒无人烟,又在山中走了一天一夜,方才找到一个小镇。 他在谷底四年,衣服在第一年时便已破碎不能再穿,再加上他年纪增大,身材也是日渐高大。在峡谷的这几年,就只能找些树叶树皮穿在一起,然后套在自己身上。 他出得山后,白天不敢轻易出去,到晚上才悄悄去镇上。找到一家高墙大院,跃墙而入,找到一件旧衣,盗了数十两银子。这才转身出去,当晚古杨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古杨便到了一个市镇,找到这家酒店,吃了个饱。 他在谷底吃的尽是山鸡野兔,虽然美味,但终究及不上这些精细食物。在古杨斜前方有五人,身旁放着长剑,看起来都是武林中人,正围坐一起吃饭。一人年纪稍长,另外四个两男两女。男的年纪与古杨相仿,女的年纪则较小。其中一名少女见到古杨如此,不断的掩嘴轻笑。另外一名男子斜眼观看,骂了一句“土包子”。声音甚轻,但古杨内功深厚,听觉灵敏,将他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古杨性格温和,这四年来苦修《潜龙心经》,心境更是平和,对这人出口无礼毫不理会。那年长的人放下手中筷子,说道:“快些用饭,我们出门在外,切记不要多惹事端。”那四人同时“嗯”了一声,匆匆用过饭菜,提起兵刃便同出门。 古杨填饱了肚子,心里想到:“如今自己刚刚从峡谷中出来,当下第一要事便是去一趟碧云寨。自己四年未曾出去,不知碧云寨是什么情况?”想到此处,正要起身。一眼瞥见两个店小二紧紧的盯着他,似乎是防止古杨逃跑。古杨心中一动,随即便想到了原因。定是这些人见自己衣着破旧,形状潦倒,付不起饭钱,生怕自己会突然逃走。当即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几块银锭,往桌上一扔,说道:“这些银两够了么?”他也不知道这些银钱是否够数。只看见那掌柜的满脸堆笑,走将过来,急忙将银锭收在怀里。说道:“哎哟!店里小二有眼不识泰山,小爷不要见怪,这些钱够了,够了。”古杨哈哈一笑,拿起板凳旁的斗笠,往头上一戴,走出门去。只听见背后那掌柜隐约说道:“这小子当真是一个乡巴佬,真他娘的没见识。” 此时正是三月时分,正直春季花开之季,古杨一路走来,但见路旁繁花似锦,树上枝头开出嫩芽,青草在春风吹拂下来回飘动,一路上尽是鸟语花香的景色。看见如此秀丽景色,古杨心情大好,脚步渐快,一路急奔,有若奔马飞驰。待奔了一盏茶时间,古杨便觉得丹田旺盛,真气奔腾,竟是源源不绝。这一路奔来,如风如电,直到后来,竟似脚不沾地一般。他在峡谷底下数年来修习《潜龙真经》,初时内力尚未显露出来,这时一路疾奔之下,威力才慢慢的发挥了出来。又向前奔了三四里,突看见前面里许有几人正在赶路,古杨脚步一顿,立即停止奔跑,缓步前行。只觉得这一路奔来,确实越来越觉得精神,竟然没有丝毫脱力的情况。 只觉得前面几人背影甚是熟悉,仔细一看,却是和在酒店用饭那五人。当时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看见古杨吃饭,还骂过他。但见前面几人又走了里许,停步交谈了一阵,便坐在路边的一棵柳树下休息。古杨迈开大步,路过他们身边,毫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树底下休息的几人看见古杨缓缓走过,但看见他身穿敝衣,头戴斗笠。 稍稍一怔,随即便认出他是酒店吃饭那人。其中一人眼睛一转,嘴角斜斜一笑,突然喝道:“那小子,站住。”这四周甚是空旷,除他们几人之外,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他说站住,必然就是说的古杨了。 古杨听他如此说话,心中一愣,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唤住在下,有何要事?”那人回道:“你这小子,为何要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们?”古杨尚未回话,他身旁的一个少女拉住那人衣袖,说道:“师哥,这样不好。”那人回道:“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定然是不安好心,说不定是魔教的狗贼,看师哥好好教训他一下。” 古杨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显然是行路无聊,见自己衣着破旧,料是乡下常人,便想将自己戏耍一番。这条大路宽阔无比,平常来往的人甚多,偏偏要说自己不安好心的跟踪他们,显然是无理取闹。那人站起身来,笑着走近,说道:“小子,乖乖的给我们磕上几个头,我们便放你离开。”那年长之人仍是坐在一旁,眼望远处,对这一切不理不睬,似乎是习以为常。 正文 第二十六回 再回山寨 古杨脸上一冷,不再理他,转身便要离开。那人见古杨对自己视若无物,竟然想要离开,顿时恼羞成怒。右手忽的伸出,施展擒拿手法,抓向古杨肩膀。 眼见这人毫无理由的便要出手,古杨眉头一皱,右手衣袖随手向后一挥。那人只觉得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呼吸一窒,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去。“啪”的一声,摔出一丈开外,在地上挣扎半天也爬不起来。另外一人正要上前,眼见古杨随手一挥,自己师兄便摔了出去,一动不动。顿时满脸恐惧,吓得连连后退。 那年长之人见此,立即站起身来,更是满脸骇然。这一下出手,连古杨心中也是暗暗骇异,四年来自己从未与人动过手,不料这一挥之下,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实则不敢想象。眼见这几人被自己吓得不敢动弹,古杨也知道不便久留,衣袖一挥,展开轻功而去。 那年长之人站在一边,眼见古杨身子一晃,便已在数丈开外。轻功之精妙,竟不输于自己门中高手,而轻功身法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过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看见自己几个弟子身子瑟瑟发抖,满脸恐惧之色。刚才向古杨动手那人躺在地上,身子竟不动弹,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急忙跑上前去,将那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不料一扶之下,他身体仍然是毫不动弹。用手一摸之下才发觉,刚才古杨衣袖一拂,内力到处,已将他的小腹穴道封闭。那年长之人又拍有捏,给他推宫活穴起来。过了一盏茶时间,这人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但满脸仍是惊怕之色。 将这人扶在旁边树边坐下,这几人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那年长之人突然开口说道:“下山时掌门便与你们交代过,你们初出江湖,不知江湖浩大,能人众多。让你们不要惹是生非,你偏偏不听,如今吃了亏,也怨不得旁人。”那青年听他说完,也不回答,但仍是满脸怨毒之色。那年长之人见他脸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又开口道:“这人年纪轻轻,武功已是如此厉害,若不是名师之徒,那便是名门之后。他身后长辈人物肯定是更加厉害,就算我们师门,也不愿轻易招惹这等人物。” 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要想那么多了,若想挽回今日耻辱,那便好好学习武功,方才是正道。少主让我们一月后在甘肃龙头山等候于他,我们不要多耽搁了,快点赶路吧!”说完便起身向前行去,身后几人见他如此,也是跟着他一起前行。 古杨展开轻功,向前奔了十余里,方才停下。想起刚才动手的情况,他虽知《潜龙心经》必定是非同小可。自己只不过有三四成火候,但使将出来竟然有如此厉害,心里着实欢喜不已。眼见天色渐晚,古杨又向前行了七八里,天色已黑。当即找到一棵大树,当晚便在树上歇息一晚。 次日一早,古杨找准方向,迈步向碧云寨走去。他在碧云寨住了大半年,对周围环境甚是熟悉,知道此地里碧云寨山头不过数日路程。他不愿走大路,以免被昨天那些人撞见,自己虽然不害怕,终究会有些麻烦。当下尽找些荒僻小路而行,走到第四日上,此时离碧云寨已不过数十里路程。 这一日早上,古杨已然走到碧云寨范围内。遥见碧云湖上云雾飘扬,朦朦胧胧犹若仙境一般。想起数年前与阿清、依侬等人在湖里捕鱼的情景,此时恍然回首,仍然如在眼前。可如今自己再次前来,碧云湖依旧是原先模样,可却早已是人过是非。依侬已然命丧敌手,布依寨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阿清则是踪迹全无,生死不知。 古杨黯然站立半晌,提步向碧云寨内走去,但见周围树木依旧如昨,但早已无任何人迹。昔日安详宁和的山寨,此时已然是破旧不堪,房屋在当年的大火中便已垮塌殆尽。此地已是杂草丛生,荒凉无比。古杨一步一步,在这废墟中走来转去,想要回顾当年的情景。但见太阳正照头顶,随后又慢慢向西方落下。原来从上午到正中,又到傍晚,古杨不知不觉间已是在这转了一天。但见夕阳缓缓落下,四周空山寂寂,唯闻鸟声。 古杨一日未吃任何东西,但他心头黯然,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但见天色已黑,古杨跃上一棵大树,当晚便想在此地休息一晚。躺在树上,却是没有丝毫睡意。想到当年碧云寨待自己的种种好处,阿清也为自己而身受重伤。但对方到底是什么势力?自己却是一无所知。如今自己从峡谷出来,总得将这些事情查清楚。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古杨便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一惊之下,睡意全消。当即坐起身来,用手扒开树叶,向脚步声的地方看去。这棵树枝叶甚是茂密,树叶繁茂,从下面看丝毫瞧不到异常,但古杨从树上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天色虽黑,但天上仍有微弱月光。远处有两人缓缓向这边走来,衣着面貌均看不清楚。眼见这二人渐行渐近,这二人说话的声音古杨便能听得清楚了。 只听见一人骂道:“他妈的,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兄弟前来守夜?真他娘的不公平。”另一人回道:“张兄弟不可无礼,这是教中安排,岂是我们兄弟能够否定的。”那张兄弟又道:“那少林寺的臭和尚死了也就死了,偏生要来找我们五毒教的麻烦。陈兄弟,不是我说话难听,这少林寺的和尚看着好生讨厌,恨不得一刀就砍下他们的光头。”那陈兄笑道:“这些和尚虽然让人讨厌,但武功还是很厉害的,以我们兄弟二人的三脚猫功夫,那可差得远了。” 古杨蹲在树上,听见他们说完,心里一动。听他们的话意好像是少林寺要找五毒教的麻烦,这两大门派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又是正邪两分。所以平常两派向来没有来往,怎的少林寺会突然找上五毒教。莫非我数年来不出峡谷,难道江湖上又出现了非同小可的事情了?他仔细想着自己的心事,下面两人说话便没有听得清楚了。古杨头脑一晃,将脑中不相干的抛开,仔细听树下两人的谈话。 只听那张兄弟又说道:“陈兄,听说教中五月五日端午节要在阳关召开群英大会。到时候不但咋们教中要派人去参加,而且连中原少林寺跟武当派也要派人来是不是?”那陈兄回道:“不错,确有此事。我上月曾听一位教中长老说过,在今年端午时会在阳关召开大会,不少帮派都要前往。这可是百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大会,说不定有很多精彩可以瞧瞧,只可惜像我们这等小人物,是想也别想去了。”那张兄弟听他说完,羡慕道:“陈兄竟然还见过我们教中的长老,只可惜兄弟没有这等福分,从未见过这些首脑人物。” 那陈兄呵呵一笑,回道:“这有什么?你可知我们如今巡守的地方,以前是谁在居住吗?”那张兄弟摇头不知,陈兄又道:“你可知道教中第四长老布依寨主?”那张兄弟惊道:“原来是布依长老啊!听说他淡泊名利,不喜富贵,好生令人佩服,不过听说他已病死多年了。”古杨听到他们提到布依寨主,心中一酸。 那陈兄神秘兮兮的向四周望了望,又道:“胡说八道,像布依长老这等高强武功,怎会突然之间就病死。听说他好像是被别人害死的,凶手是武当派的高手。”古杨心里一惊,当年那些情景似乎又回到眼前。那些神秘势力出手狠毒,武功了得,难道会是武当派的人物? 只听见那张兄弟又道:“武当派?这怎么可能?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下此毒手?”那陈兄回道:“这我怎知道?不过今晚的话兄弟不要跟外人提起,不然兄弟我可要大受处罚。”张兄弟说道:“这我懂得,兄弟我决计不会跟外人讲起。” 二人话风一变,说的尽是一些风月之事,两人嘻嘻哈哈,笑声不绝,慢慢从古杨蹲着的树上走过,跟着慢慢走远。古杨在树上思索半晌,仍是不得要领,想要下树将那两人一起捉住,然后慢慢逼问。随即一想,这二人武功平平,料得只是五毒教中的小人物。所知道的多半也是谣传而来,决计不可信。但听他们二人说五月五日五毒教要在阳关召开大会,此事多半不会假。我正要东行前往江南,便到阳关去看上一看,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古杨想到这里,不在多思,往树上一躺,继续睡起觉来。 正文 第二十七回 阳关客栈 次日一早,古杨依旧不变,盘膝坐在树上运气功来。约么半个时辰,古杨息功起身,跃下树来。屈指一算,此时离五月初五尚有一月半的时间,阳关离此地并不遥远,自己半月之内应该可以赶到。当即找到一个市镇,用过早饭,向东边阳关而去。 这阳关地理地位异常重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与北边不远处的玉门关同为咽喉要道,乃是中原去往西域的必经之路。 走到七八日上,大路渐渐宽阔,路上行人、车马也多了起来。古杨一眼看去,不少的人都是悬着兵刃的武林中人。有的骑马飞奔,有的路上步行。有的三五一伙,也有的像古杨一样独自一人。看他们前去的方向,也是向着阳关走去。想是这些人也都知道五月初五在阳关召开群英大会,相约前去看看热闹。但多数都是师门长辈带着弟子前往,以增加门中弟子的见识。 古杨这一路走来,听到其他人的谈话,也渐渐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在三年前,也就是古杨进入峡谷的第二年。四川青城派的第二辈弟子海英道长,下山游历江湖,不料在河南境内被人用重手法震死。青城派掌门松风道长惊怒之下,派人察看海英的伤势。发现海英前胸后背肋骨寸寸断裂,是中了极其刚猛的外家掌力而死。这掌力手法刚猛无比,似乎有些像是少林派的‘金刚掌法’。海英道长是青城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人物,内力深厚,剑法高绝,竟被人用这种重手震死,对方武功显然也是非同小可。 由于海英死前在河南游历,而河南乃是嵩山少林寺的地界,伤势又像是少林派的武功。青城派的长辈料到少林寺脱不了关系,少林寺与青城派虽然交情不深,但也不至于动手杀人。青城派当即派遣门人前往少林派,为何要使重手打死本派中人? 少林寺的文德方丈一听之后,大为惊讶,当即否认。盖因少林寺武学虽然领袖武林,但寺中僧人武功高强者佛法也是精深,武功低微者则是不允许出少林寺山门。武功越高佛法越深,佛法越深而慈悲之心也是越深。出家之人都是慈悲为怀,连口出恶语也是不许,更何况出手杀人? 但青城派门人一口咬定打死海英的是少林派武功,文德方丈心想:“少林寺‘金刚掌法’乃是内门绝技之一,只传给在寺中剃度且有辈分的僧人,连外门弟子也不会传授。”这‘金刚掌法’威力磅礴,连起来异常艰难,少林寺中只有天资高绝的人才能练成,不过也只得一两人而已,连他自己作为少林方丈,也是不会这门绝技。 他料不到除了少林寺有这门绝技之外,竟然有旁人会使这门功夫。但青城派在武林中也是鼎鼎有名,眼光自然不会有错。于是少林寺派遣达摩院的文英大师,一同前往青城派察看海英伤势。文英大师是少林寺的‘文’字辈高僧,与少林方丈是师兄弟,武功修为和见识都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青城派门人先行回川,两日过后,文英大师便带领两个弟子,南下四川,前往青城派察看海英的死因。不料文英尚未进川,在陕南歇息时,却也被人使掌法打死。 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文英的两个弟子见师傅竟未出门,与平日大不相同。在门外呼喊也是没有回音,于是大起胆子,推门一看。这才发现屋内的桌椅板凳均已破碎,一片狼藉。文英大师斜斜躺在床边,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两名弟子大惊之下,立即察看文英的伤势。但觉得他身体冰凉,显然是早已死去多时。解开他的僧袍一看,发觉文英的小腹处和后背处,都有一个深青色的手掌印,阴森森的极是骇人。他身体早已冰凉,但这两个手掌印摸上去却甚是烫手。 两个少林弟子不认得这套掌法,当下也不前往青城派了,二人负起文英的尸身,回到少林寺。少林寺的方丈和藏经阁的几位长老一看便知,文英是死于‘五毒神掌’之下。这‘五毒神掌’号称天下掌法阴毒第一,乃是用蝎子、毒蛇、蜈蚣、蜘蛛以及蟾蜍五种毒物来锤炼掌力。中者立时毙命,且无药可救,极是阴狠歹毒。‘五毒神掌’天下闻名,在江湖上也是令人谈之色变,这掌法之厉害,少林寺的高手自然是知道的。 但这‘五毒神掌’却是西域五毒教的看家掌法,绝不外传。文英死在五毒神掌之下,必然就是五毒教下的毒手了。于是少林寺罗汉堂的十余人,在文近、文远两位‘文’字辈高僧的带领下,前往西域五毒教,质问他们为何要对少林门人下此毒手。 两派虽然正邪不和,而且向来也是没有来往,此次少林寺突然派人来到五毒教,到让五毒教有些诧异。但五毒教中人念着都是武林同道,对这些少林僧也是热情招待,礼遇有加,由五毒教副教主亲自接待他们。少林僧质问文英一事,五毒教立即否认,说‘五毒神掌’乃是本教的不传绝学,向来只有本门教主一人会使。但教主居住在五毒峰,已有十来年没有下山,如何能够打死少林派中人。 双方言语不和,越说越僵,最后两边动起手来。少林和尚个个武学精强,而罗汉堂两位‘文’字辈大师更是厉害。但五毒教称霸西域数十年,又岂是非同小可?两边斗了一场,都是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若不是五毒教对少林寺有所忌惮,不愿使毒手,否则这些少林僧一个也不会生离西域。 少林寺文德方丈心念大局,心知五毒教与少林寺都是武林大派。若是这两派起了纷争,江湖上恐怕有事要大乱一场,到时候不论胜败,两边都会是元气大伤。于是又派遣人去五毒教,希望两边可以好好和谈,不愿武林中多有杀伤。 五毒教也是不愿意招惹少林寺,听他们这么一说,当即同意。于是双方约定在五月初五的端午节,在西域与中原交界的阳关召开大会。到时候中原的不少门派都会前来,这是双方百年来第一次召开大会,意义非比寻常。若是商谈成功,两边就会相安无事,否则又会重演百年前的大战,武林中便是纷争不断,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和由来,古杨想到这里,知道此次大会非比寻常。是和是乱,便看这大会的结果如何。这次大会说不定有许多门派要来参加,甚至有不少隐世高人都要前来。说不定这次前去能够打听到阿清的消息,古杨想到此处,心里一阵激动。 又走了两三日,这一天古杨到达龙勒村,此处离阳关已不足一日路程。这龙勒村在以前也是边关重镇,但本朝太祖统一过后便慢慢萧条下来,但往来的商人还是极多,此时更有不少武林中人到达此地,也甚是显得热闹。 此地是边关重镇,风光自然独好,古杨并未直接走进龙勒村。而是到四处逛来逛去,但见烽燧墩台遍地都是,虽然今日烽火狼烟已然不再,但仍然令人追思。古杨直逛到中午,方才走进龙勒村。 这村中有一个著名的客栈,名叫阳关客栈。这阳关客栈历史甚久,不知是何时所开,也不知是何人所开。一般来往的客商与镖局都会在此客栈歇脚,在整个阳关地方便以此客栈最为出名。 这客栈占地极广,规模庞大,竟有三层楼房建筑。这里不但有酒楼茶庄,甚至还有唱戏的戏台。古杨走了进来,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小厮,肩上搭着一条长帕。看见古杨走过来,急忙迎上前去,笑脸说道:“小爷,楼上请。”古杨向他点了点头,走进店内。 进来一看,第一层内面积甚大,但已经坐满了客人,有的衣着华贵,似乎是来往西域中原的商人。还有的劲装打扮,腰悬兵刃,是一些独行武人。眼见堂中武人大声吆喝,大口喝酒吃肉,一片喧嚣之声。那些客商对这些武人甚是鄙视,却也不敢口出言,生怕惹恼了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便会一刀劈过来。古杨一看这层已经没有空位,当即提步向第二楼走去。 第二层面积较第一层小,堂中差不多也坐满了人。古杨随意一扫,这些人衣着大都相同服色,看来都是一个门派之人,三三五五坐在一起。这些人看见古杨上来,斜了一眼,也不在意。 古杨也不再看,向第三层走去。上楼一看,第三层面积更小,只得七八张桌子。且只有两张桌子坐满了人,其余都是空着。靠墙处横着一张柜台,一个矮矮胖胖的掌柜正在低头打算盘算账。古杨也不理会,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不多时,一个小二上前询问,古杨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小二点头离开。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客栈之争 古杨眼光直望窗外,这客栈楼层高,视野开阔。高处远眺,十余里范围尽收眼底。但见远处黄沙漫漫,山丘绵延起伏,层层叠叠。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将黄沙卷得漫天飞舞,有如一条黄色的长龙在天际盘旋。古杨怔怔的瞧着窗外,脑中却想起数十年前中原与西域征战的场景,黄沙中刀光剑影、四周狼烟四起,战士血染黄沙,埋骨沙场。耳中似乎听到了时光穿梭而来的号角声,苍凉的声音在古杨耳畔盘旋,久久不绝。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小二早已将饭菜放在桌上,可古杨却丝毫不知。他身旁的一张桌子上坐着四人,靠窗的板凳上坐着两个老者,他们对面则坐着两个男子,年纪都不大。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见古杨眼望窗外,行为甚是怪异,不由得有些奇怪,向身旁一个老者道:“师叔,你看那桌那人,好生古怪。”那老者向古杨斜了一眼,说道:“人家的事情,不要多嘴多舌。”那少年嘻嘻一笑,也不回话。 又过片刻,古杨这才清醒过来,眼见堂中不少人都眼色奇怪的看着自己。古杨脸上一红,自觉得也不好意思,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他既然拿筷吃饭,众人也就不再打量他。这客栈不愧在中原西域享誉大名,饭菜虽然平常,却做得极为精致。古杨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忽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是一阵嬉笑声传来,显然上楼来的人数不少。 只听见一人说道:“少主,这阳关客栈可是鼎鼎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前来”古杨听在耳里,只觉得微微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又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回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现在不是来了么?”语气甚是高傲,先前那人唯唯诺诺,一副讨好的语气。 这些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先那人已是上了第三层。古杨一眼看去,见他约么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着一袭白衣,头戴长巾,右手拿着一把折扇,作一个书生打扮。随后这人身边又走上来一个女子,古杨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伸掌在桌上重重的一拍,站起身来。他这一拍声音甚大,旁人都是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古杨眼睛直直盯着那个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梅花庄梅啸风的女儿梅蓉。当年古杨遇狼群受伤,被梅花庄所救,但后来梅啸风却想夺取古杨的武学,被古杨识破。最后两人打斗中掉落悬崖,梅啸风当场毙命,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幸得被碧云寨的人救下,结识了阿清、依侬这些好友。想起碧云寨的人,古杨心里有是一痛。 那少主眼见古杨怒视自己,心里甚是奇怪。此时他身后的那些人都走了上来,古杨一看,这些人自己竟然都认识。有梅啸风的两个徒弟,是何英和萧平二人。他们二人身后又是一名老者,老者身后又是两男两女,正是古杨在路上碰见的那五人。当中一名年轻男子曾向古杨动过手,被古杨点倒在地。 这年轻男子看见古杨,顿时又惊又怕,后退两步。古杨不再看他,眼光射向梅蓉,见她肌肤娇嫩,神情依旧是娇媚异常,风姿不减当年。但绾髻束发,发上斜插一根簪子,却并非是少女打扮,看来已是嫁为人妇。此时相隔数年,古杨身材长高,梅蓉等人一时间竟未认出古杨。但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前面,何英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好不识规矩,挡在大爷面前,快快滚开。” 古杨听他语气猖狂,也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萧平不像何英那样鲁莽,心思较细,眼见古杨面孔有些熟悉,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惊道:“你是杨古,你竟然没死?”原来古杨当年被梅花庄所救时,曾将自己姓名倒转告之,所以萧平等人都以为他叫杨古。 古杨见他认出自己,开口冷冷说道:“不错,就是我,姓萧的,多年不见,你好啊!”此时梅蓉与何英也将古杨认了出来,梅蓉大声道:“姓杨的,你既然没死,那我爹爹呢!你将他老人家怎么了?”古杨斜眼瞧她,心知这女子外表虽然娇媚动人,实则心狠如蛇蝎。为了自己的武学传承,竟要将自己挖眼斩手,心性之狠毒,令人发指。自己心中对她之厌恶,尚在萧平师兄弟二人之上。 听她问话,古杨回答毫不客气,说道:“你爹爹?哼!你爹爹又不是我儿子,他是死是活,我怎么知道?既然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那多半就是死了吧!”梅蓉听他说完,浑身颤抖,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萧平等人也是大怒,何英大喝一声,叫道:“你找死吗?”便要从腰间抽出单刀。但单刀刚刚抽出一半,突然想到古杨武功甚是高强,自己这些年来自认武功大进,但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右手捏着刀柄,神情甚是尴尬。 那位白衣少主见此,眼角划过一丝厉光,左手轻轻一拍,将何英的单刀击回刀鞘。走到古杨身前,双手抱拳行礼,说道:“不知我这位朋友如何惹恼兄台,若是我朋友不对,便让他跟你赔礼道歉可否?”古杨见他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嚣张跋扈之态,也是抱拳回道:“些许小事,不敢劳他赔礼。”古杨虽然痛恨梅蓉等人手段狠毒,但此事过去已久,梅啸风也已掉崖毙命。且古杨这些年来修为愈深,心境也愈来愈平和,当下也不愿与他们计较,正准备转身回到自己桌子旁。 只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子,如此无礼,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他可是昆……。”这人正是在来阳关道路上与古杨动过手那人,此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已被那少主打断。那少主一年笑容,走前几步,对古杨说道:“不知我这位师弟如何得罪了阁下,阁下请不要……”一句话没有说完,眼角寒光一闪,突然伸出手中折扇,点向古杨胸口。 这一下出手又快又狠,必然会点中古杨胸口穴道,堂中的人都是惊呼一声,料不到这白衣男子出手竟是如此迅疾。古杨眼见折扇点来,双足不动,胸口肌肉却是向内一缩,避开这一扇,这白衣少主出手竟未有丝毫效果。 那少主眼角闪过一丝怒光,身子向右斜上一步,倒转折扇,以扇柄击向古杨腰间,同时左手出掌,横击古杨小腹。古杨眼见这人出手越来越狠,不禁心中有气。左臂向下一切,格开那少主的左手掌,同时右手一伸,迅疾无比的抓出,正好抓住折扇的扇端。一握之下,只觉得手中折扇扇柄坚硬冰冷,并非寻常木质扇柄,乃是用精钢打造而成。这样的精钢折扇,可当做打穴棍,亦可作为判官笔使用。古杨手握扇端,运劲一夺,想要将他手中折扇夺下,这一下古杨使出三层力。不料那少主只是身子一晃,折扇却并未脱手。古杨心中有些诧异,心想自己使出了潜龙心经的内功,这人竟然能够抵挡得住,看来他所学内力也是非同小可。 当下古杨又加上一层力,那少主突然将手中折扇向前一送,古杨只觉得手腕一麻,折扇中传来一股绵绵密密的内力,向自己攻来。古杨心中一惊,这股内力甚是柔和,却隐隐有些诡异,这内功功法显然非比寻常。只是他内功修为不深,无法发挥出这内功的威力,说不定这人是高门子弟,多半得罪不得。 想到这里,古杨也不想用内力伤他。右臂一震,潜龙神功的内力反击过去,同时松开右手,放开折扇。那少主陡然间觉得全身一震,胸口也是隐隐生疼,脸色一变,退后两步。古杨拱手说道:“得罪!”那少主脸色惨白,勉强一笑,说道:“兄台内功精纯,在下好生佩服。”古杨道:“不敢。”他身后梅蓉等人见他面色微白,显然是刚才交手时吃了亏。不禁都是吃了一惊,心想这少主家学渊源,长辈在武林中更是了不起的人物,怎的竟然敌不过这个青年? 那少主眼光不住打量古杨,说道:“在下不是你对手,就此别过。”说完抱拳行礼,古杨也是躬身回礼。突然间‘嗤嗤嗤’三声急响,三枚钢针从那少主手中折扇里飞出,急向古杨前胸飞去。这一下大生变故,堂中客人同时“哎哟”一声,有人说道:“小心。”万万料不到这个少主口中甚是有礼,却会发出这等歹毒暗器。那少主扇中暗器一出手,立即向后跃开一丈,身手甚是矫捷。 古杨眼见亮光闪动,便知不妙,此时暗器已不到胸口一尺。他身体上的反应可比脑中反应快得多了,下身不动,上半身却是向后一仰,后仰同时身子向右微微一偏。三枚钢钉从古杨胸口急飞而过,中间那枚将古杨衣衫划开半尺长的口子,与胸口肌肤相距不过毫厘,极是凶险。古杨避开这三枚钢钉,生怕对手继续使出暗器。身子随劲向后翻出,在空中连翻两个空心筋斗,站在靠窗的位置上。双脚一落地,双手便平平放在胸前,右手掌心向下,左手掌心向上,双手虚抱成圆。使出一招‘抱元式’,内力外放,护住自己身体三尺之内,谨防暗器继续袭来。 护住身体之后,古杨低头一瞧,眼见胸口衣衫撕裂,凶险无比。饶是他一生素来沉稳,但在这生死顷刻之间,背后也不由得一身冷汗。那三枚钢钉未射中古杨,依旧向前急飞而去。一枚射向邻桌的那客人,另外两枚却射向店里面的小二。桌上一名老者伸出双筷,在钢钉上一拨,那枚钢钉从窗口飞了出去,掉在地上。但那店小二却不会丝毫武功,眼见必定要丧生在暗器之下,众人都是齐声惊呼。 正文 第二十九回 阳关城外 但见一个灰影晃动,一个矮矮胖胖的人飞步上前,手中拿着一个装菜用的托盘。托盘一转,‘托托’两声,剩余两枚钢钉都扎在托盘之上。众人又是一惊,这人正是柜台旁打算盘的那个矮胖掌柜。瞧不出这人身材又矮又胖,但身手竟是如此迅捷,堂中的人都同时喝了一声彩。 这矮胖掌柜脸上一片笑容,对古杨和那少主说道:“这里是客栈,可不是比武用的擂台,两位客官若是想要较量几招,便请到店外动手如何?”那少主眼见古杨竟能避得开来,更是感到惊奇。心想自己扇中的无影钉出手,又快又猛,向来从未失手。此刻又听到这矮胖掌柜言语警告,知道这阳关客栈背景甚是神秘,不敢多有得罪。衣袖一拂,冷笑两声,转身下楼。萧平跟何英二人向古杨恨恨蹬了几眼,也跟着一起下楼。 萧平走在最后,向古杨瞪了一眼,说道:“你这小子,给我等着。”古杨心中一怒,抓起桌子上的两根筷子,反手向萧平射去。两根筷子虽轻,却发出‘呜呜’的破空声响,这一掷手劲显然不小。眼见筷子飞来迅捷无比,萧平待要闪避,却哪里来得及?一根筷子击中萧平左腿‘伏兔穴’,另一根筷子打中他右腿‘风市穴’。萧平只觉得双腿一麻,膝盖一弯,骨碌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其余人大惊,也不再理会古杨,扶起萧平,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见他们提步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古杨依旧站在窗前,思索这少主的身份。这些人对这个少主甚是恭敬有礼,显然这人身份不低。又想起梅蓉与他神情颇为亲密,说不定这人是她的丈夫。自己一个人孤身漂流江湖,虽然不害怕事端。但无缘无故的结上这种不明所以的冤家,实则是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想到这里,当即也不愿意在此久留,便想立即离开。 正要下楼去,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位小朋友请留步,过来喝上几杯如何?”古杨听到声音,当即转过头去,说话的人正是自己邻桌的那个老者。古杨刚才见过他用筷子拨钢针的手法,知道这个老者的武功甚是了得。自己与他毫不相识,不愿与他结交,当下便回道:“在下不会饮酒,多谢了!” 正准备转身下楼,那老者又道:“刚才那小子身份不低,我倒是知道他是何人?不知小兄弟愿不愿意听?”古杨听到此话,心中一动。若是自己知晓那少主的身份,或许对自己也颇有好处。想到这里,便转身回来,走到那老者的饭桌旁,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叨唠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似乎是知道古杨一定会回来的。对古杨说道:“小兄弟请坐。”他对面那名年轻男子急忙起身,跟另外一名男子坐在一起,给古杨让出一个位置。古杨道:“多谢!”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去。那老者端起酒壶给古杨倒了一杯酒,古杨端起一口喝掉。那老者见古杨如此豪爽,甚是高兴。开口道:“小兄弟可是来见识这群英大会的?”古杨答道:“不错。”那老者点了点头,也不觉得奇怪。 相互道了姓名,这老者名叫沈言,另外一名老者叫沈方,两人乃是亲兄弟,那两名年轻男子则是他们的弟子。一问之下,古杨甚是惊异。原来这两名老者不属于任何门派,长期在江湖上游历,以增长见识。在晚年收了两名弟子,以传自己衣钵。这两名老者久历江湖,见识甚是广博。 沈言说道:“古少侠可知刚才那人是什么身份?”古杨一直想开口询问,只是找不到时机,此时听沈言先开口提起,心里自然急切。回道:“还望前辈告之。”沈言道:“这个少主姓施,叫施恩风,这小子的武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的父亲却是大大有名,这家伙不过沾了他父亲的光而已。”古杨道:“这人的内功很是高明,看来他父亲也非同小可,不知他父亲是谁?”沈言道:“他的父亲是木灵子。”古杨一愣,开口道:“木灵子?这人是谁?” 此言一出,沈言与沈方二人面面相觑,连他那两名弟子都是吃惊不已。沈言道:“古少侠竟然不知道木灵子?”古杨摇头道:“我很少出门,这人我的确不知道。”沈言回道:“原来如此,古少侠在深山苦修,不了解武林人物,这也正常不过。这木灵子可是在武林中鼎鼎大名,他是昆仑派的掌门人。”古杨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木灵子此人他并没有听说过,但昆仑派何等威名?他自然是知道的。古杨低头沉思,心想那白衣男子身份如此高贵,竟然是昆仑派掌门人之子,怪不得其他人要叫他为少主。随即又想,梅花庄自梅啸风死后,庄内已经没有高手。在西域这等地方,若是一个帮派没有武功高手坐镇,肯定会被其他门派慢慢吞并。这梅蓉嫁给昆仑派少主,将梅花庄与昆仑派绑在一起,有昆仑派为靠山,别人也不敢轻易打梅花庄的主意,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什么少主施恩风前来必定是参加群英大会的,说不定他背后还有昆仑派的高手人物前来。自己惹上这样的冤家对头,绝非自己所愿。 沈言一直观看古杨的脸色,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于是笑道:“小兄弟是否害怕昆仑派中人来报复你?”古杨听见此话,眉毛一轩,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不来找我,那也就罢了,若是当真不讲理,我又岂是任人鱼肉之辈?” 沈言双手一拍,说道:“小兄弟好气魄。”他那两名弟子心里却是暗暗嘀咕,均想,这小子好不知天高地厚,昆仑派何等盛名,将来总会吃到苦头。沈言又道:“不过小兄弟也无须害怕,木灵子是武林中的成名前辈,自然不会因这些小事来跟你计较。不过他儿子施恩风心胸较为狭窄,他若是暗地里弄些小手段,倒也不可不防。”古杨点了点头,觉得这话甚有道理。 两人又说了些话,无非就是关于端午节群英大会的事情。再过一盏茶时间,沈言起身说道:“我们都是前往阳关的,小兄弟若是不介意,便于我们一起同行吧!”古杨回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搅了。”沈言摸出一锭银子,付了饭钱,转身下楼。叫上沈方和另外两名弟子,与古杨一起向楼下走去。正要下楼梯时,那个矮胖掌柜笑眯眯的走上前来,说道:“各位客官请慢走。” 古杨见这人身材矮胖,脸上笑容堆欢,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丝毫看不出有其他神色。但见过他用托盘接暗器的手法,端的是迅捷无比,虽然不知道武功内力如何,但身法已是非比寻常。又早闻这阳关客栈背后势力甚是神秘,倒也不敢有失礼行为。也是抱拳回道:“多谢掌柜的。”转身与沈言一起下楼。 五人一同出门,向阳关方向行去。此地离阳关已不足百里,步行不到两日便可到达。古杨等人也不着急,一路上缓缓赶路。古杨开口道:“这个掌柜的看来武功不低,不知沈前辈知不知道这阳关客栈是何来头?”沈言道:“这阳关客栈背景神秘得很,我们也不知道是何来头,但估计与上面有关。”他话音说完,伸手向天上指了一指。古杨心中一惊,知道他抬手向天指,是说明这阳关客栈背后有朝廷伸手。江湖武人与朝廷向来不对气,朝廷也不会插手武林。但仍有一些武林好手贪权念贵,投身朝廷及权臣门下,以供驱使。这阳关客栈位置重要,说不定就是朝廷用来打探消息而设,当即也不再多想,向沈言等人探讨武林旧事。 这沈言与沈方二人常年行走江湖,阅历甚是丰富。古杨趁机向这二人打听江湖事情,沈言二人也不避讳,将这些年江湖上的事情一一告知古杨。一路上说说笑笑,到第二日下午,离阳关已不到数里。 这阳关以前虽是边关重镇,但数十年前击败西域异族,一统西域。这阳关便不再有军队驻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城池。古杨等人这一路行来,极少看见普通人,去往阳关的尽是一些背负兵刃的武林中人。有老有少,成群结队,一路上说说笑笑。认识的人都是大声吆喝,同对方打招呼。碰到一些有私人恩怨的,一个个横目相对,满脸怒色。恨不得掏出兵刃,便要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再走一两里,忽看到远处有一条长线屹立在沙漠尽头。沈言伸手一指,说道:“小兄弟你看,前面便是阳关城墙了,我们快点赶路吧!”古杨点了点头,向阳关城走去。再走数里,古杨只觉得眼前一震,面前出现了一面极高大、极雄伟的城墙。城墙高达三丈三尺,长约数里,城墙正上方用小篆刻着‘阳关’两个大字。这便是天下闻名的阳关城了。 正文 第三十回 昆仑剑法 数年前,古杨从江南来到西域。并没有从阳关出去,而是走的离阳关不远处的玉门关,虽然早闻阳关之名,却从来没有来见识过。抬头一看,只见城墙上的石头斑驳破旧、青苔漫漫,时间摧残出它的沧桑。矗立在黄沙上,便如同一位怒目金刚,当真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 古杨等人登上城墙,举目远眺,但见四周黄沙遍地,沟壑纵横。远处长城蜿蜒起伏,烽燧兀立,胡杨挺拔,与古关雄姿交相辉映。使古杨心驰神往,怀古之情,震撼之意,油然而生。 在城墙上逛了两个时辰,才与沈言一起下了城墙。此时天色将晚,几人找到一家客栈,用过晚饭,便各自歇息起来。第二日一早,古杨不与沈言等人同行,独自在阳关城内游玩。阳关是西域与中原的咽喉要道,来往贸易极为繁荣,大多都是在阳关城内进行买卖。古杨一路走来,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古杨游玩到下午,才回到客栈。 此时是五月初三,离群英大会还有两日。这一日早上出门,古杨依旧不与沈言一起,独自一人闲逛。但今日他不去城中热闹的地方,尽找些荒僻人少的地方行走。只见前面有一条小路,古杨径直走了过去。眼见四周都是树木,脚下也是绿草茵茵。走了一会,脑中却想起了阿清,随即又想到自己父亲古泽。他自从峡谷中出来,一直在暗中打听寻找阿清的消息,但却没有丝毫线索。至于自己父亲古泽,他则是不敢轻易去打听。 他知道那些白衣、灰衣人不但武艺高强,背景更是神秘到了极点。连少林派这等名门大派,查询多年,也找不到丝毫有用的线索。若是自己贸然打探父亲的消息,说不定便会打草惊蛇,以后查询起来恐怕会更加艰难。 他脑中想着其他事情,脚下却丝毫未停。不知不觉已走了数里,古杨这才醒来,眼见四周已无人影,两侧都是破败的军营。阳关城早就不驻扎朝廷军队,这些军营也就慢慢破败下来。 古杨当即便转身回走,只走了数步。便听到一堵破墙后面传来一阵冷笑声,古杨一惊,沉声说道:“是谁?”墙外一个声音说道:“是你爷爷我,怎么?这才过多久,便不记得我了吗?”古杨听声音,似乎是梅花庄何英的声音。 果然,话音一落,墙外走出五六个人出来。古杨一看,当先一人是一个中年道人,相貌威武,黑须垂胸,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他身后的几人古杨都认识,正是昆仑派少主施恩风,梅花庄梅蓉及萧平何英师兄弟。这几人走到古杨面前一丈外,那黑须道人脸色冷峻,向古杨上上下下的打量,突然说道:“就是他么?”身后施恩风回道:“不错,就是这小子。” 施恩风说完,又对古杨喝道:“小子,这是我师叔,道号木春子,快快上来磕头吧!”听他说完,古杨心中暗暗警惕,后退两步。这个黑须道人眼光冷峻,年纪并不太大,竟然是昆仑派‘木’字辈人物,与昆仑派掌门人木灵子同辈,应该是木灵子的师弟。昆仑派名震江湖,说不定这人武功甚是厉害。 那木春子也是暗暗惊讶,看古杨尚不到二十岁。自己师侄前来告知,竟是在他手中吃了亏,料不到这人竟然是如此年轻。他知道自己这个师侄仗着是掌门人的儿子,向来是目中无人,在外面也是耀武扬威。武功虽然不高,但所学的却是昆仑派嫡传的武功心法,内功却已有小成。 古杨见他看着自己,于是抱拳说道:“这位前辈,你好!”木春子点了点头,说道:“听我师侄说,你在阳关客栈无缘无故打伤了他,是否有这事。”古杨一皱眉,知道这施恩风在木春子面前乱说一通,将所有责任推在自己身上。当即回道:“前辈与你这师侄是同门,他的为人,前辈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木春子眉头一皱,心中知道古杨说话不假。但施恩风是掌门人的儿子,今日在外吃了亏,若是自己这个长辈不与他出头。说不定以后到掌门师兄那里去瞎说一道,自己也不好跟掌门师兄交代。 古杨刚刚说完,萧平便大声说道:“你放屁,分明是你这小子见我们师妹长得漂亮,前来动手动脚占便宜。我师兄苦苦劝阻,你却丝毫不听,最后突然偷袭,将我师弟打伤,你难道不承认么?”古杨听他胡说八道,心中恼怒不已。但不知木春子的武功如何,不敢贸然动手。 萧平说完,何英又说道:“小子快过来,给我们每人磕上一百个响头,饶你一条小命。”古杨回道:“你们嚣张跋扈,作恶多端,将来自有报应。”话一说完,转身便走。何英与萧平二人同时飞步强上,拦在古杨身前,二人齐声说道:“今日你逃不了了,新账旧账都一起算算吧!” 古杨冷声说道:“当真想要动手吗?”何英二人一起冷笑,并不答话。木春子突然开口道:“我门人如何行事?自然有自己的主张,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他话音刚落,萧平突然抽出单刀,劈向古杨肩膀。这一刀虽然来得快速,但古杨早已知觉。当即侧身避开,萧平一刀不中,第二刀横劈向古杨小腹。古杨仍是不还招,向右避开一步。萧平见自己两刀出手,都被古杨轻而易举的避开,心中又惊又怒。但想着有木春子为自己撑腰,也不惧怕,单刀上下狠劈,招招进攻。 旁边何英见师兄出手,一声大喝,抽出单刀,也向古杨砍来。何英两人出刀或快或狠、或收或劈,古杨在他们二人的刀锋之下来回游走、或进或退。何英二人连攻数十刀,竟没有沾到古杨一片衣角。何英二人暗暗骇异,出手更加狠毒。 突然间古杨身形一晃,身体已站在萧平的前面,与他面对面的站着。萧平吓了一跳,挺刀直刺。古杨右手伸出,抢先抓向他手中单刀,萧平刀锋从古杨手掌滑过,相距不到毫厘。古杨手腕一翻,抓住单刀刀背,运劲一夺,萧平拿捏不住,单刀脱手。何英眼见师兄失手,挥刀砍向古杨后背,但古杨并不转身,反腿踢出,一脚踢在何英手腕。何英手臂一震,单刀脱手飞出。古杨左手擒拿,抓住萧平右手脉门,令他动弹不得。跟着双腿连环飞踢,将何英踢得连摔五六个跟头,半天爬不起来。右手轻挥,点了萧平胸口穴道,萧平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这几下出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数招之间萧平与何英二人便被击倒在地。当年在梅花庄时,这两人已不是古杨的对手。如今古杨习得潜龙心经,内力深厚,出招更是凌厉无伦,这两人更是不能相比。 木春子站在一旁,眼见转眼间萧平二人被打倒在地,见他手法既精妙又诡异,自己全然看不出是何家数。心里面喝了一声彩,但脸色却是更加冰冷,说道:“小子好功夫,我来领教领教。”说完手提长剑,缓步走近。 古杨见他走近,气定凝神,双目一眼不眨。突然之间眼前一亮,寒光闪闪,木春子已拔剑向他刺来。这一下拔剑出剑当真是凄厉绝伦,眨眼之前,木春子还是向他缓步走近。但一眨眼之后,木春子已然是长剑出手,疾刺而出。古杨尚未反应过来,长剑离他肩头已不足半尺。危急时刻来不及抵御,当下只得就地一滚,方才避开这一剑。古杨尚未起身,便觉得后背冷风隐隐,背心微微一痛,木春子长剑已刺到他背后,剑尖已然碰到他后背。不及转身,双腿使力,立即向前一跃。 木春子两剑出手,便不再出剑,但见古杨竟然能避得开来,心里也是好生诧异。古杨一跃之后,双腿在空中连踢几腿,借力向前,双脚站定之后,这才转过身来。但见木春子手持长剑,横在胸前,站在地上不再出手,脸上不住冷笑。古杨忌惮他剑法凌厉,立即又后退两步。心里暗暗后怕,若是刚才自己稍稍闪避不及,早已中剑受伤,昆仑派剑法了得,当真名不虚传。 昆仑派剑法名动江湖,以凄厉快捷闻名,出剑如风如电,招招不离‘快、狠、准’三字,着实是武林中的第一流剑法。 木春子大声说道:“好小子,这等了得,再接我三招,以前之事便就了结了。”施恩风听完,立即说道:“师叔,这可不行……。”木春子将手一摆,制止他说话,道:“你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施恩风立即住口不言,只是冷冷的盯着古杨。木春子见古杨年纪轻轻,武功却这等了得,不愿与他多有交恶,以免以后多有事端。 正文 第三十一回 群英大会(一) 古杨知道他既然说三招,那这三招定然是威猛霸道,更是不敢怠慢。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黑黝黝的匕首,护在胸前。这把匕首正是当年在峡谷中所得,是段尘明用来刻字所用,锋利无比。古杨出谷之后,也将这把匕首一起带了出来,用树皮做了一个刀鞘,平时就挂在腰间。 木春子喝了一声,叫道:“小心了!”手腕不动,只听见‘嗡’的一声急响,长剑猛然间自他胸口弹出,竟是以深厚内力逼得长剑向外一弹。古杨眼见剑尖弹向自己右肩,当即匕首轻轻挥出,想将他长剑挡在身前。哪知一挥之下,匕首与长剑相交,‘嗤’的一声轻响,木春子的长剑剑头竟被削断六七寸,‘叮’的一声,半截剑头掉在地上。眼见自己长剑断裂,木春子虽然心中吃惊,但他毕竟是武学好手,虽惊不乱。手中长剑斜劈向下,古杨手腕一翻,举刀上挑。只听见又是‘嗤’的一声,木春子的长剑又被切去一尺来长。 这一下木春子吃了一惊,向后一退,跃出一丈。这把剑被古杨连续截去两次,三尺来长的长剑只剩下不到一尺。木春子双眼看着手中断剑,怔怔发呆。他手中这把长剑虽然不是闻名江湖的利器,但他佩戴多年,与人交手无数次,剑刃上面也从无缺口,也算得上是一口上等的好剑。但今日与一个后辈动手,竟被他用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连断两次,心中之惊讶实是非同小可。 古杨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他只道这把匕首只是特别锋利而已,哪知一使之下,竟是锋锐绝伦,断宝剑如破腐纸。眼见木春子呆呆站立,知道不便久留,当即抱拳说道:“在下多有失礼,还望包涵,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完便转身而走。施恩风见他离开,心中焦急,急忙说道:“师叔,你怎的……”他尚未说完,已被木春子手势打断。木春子站在一旁,又将手中断剑看了一下,随手将断剑插回剑鞘,说道:“回客栈吧!”也不理会他们,自行转身。施恩风不敢说话,走上前去,将萧平的穴道解开,扶起何英,跟在木春子的身后。 古杨回到客栈,心中却是暗暗后怕。若不是自己随身携带着这把锋锐的匕首,面对木春子这种无所不摧的快剑,自己恐怕轻易抵挡不了。昆仑派名震西域,当真名不虚传。这等快得不可思议的剑法,只有出手比他更快更狠,方能克制。 当晚,古杨用完晚饭,便早早歇息。第二日醒来,这日是五月初四,离群英大会已不到一天。这一日他便在房中打坐练功,也不外出。 第二日一大早,古杨便醒了过来。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群英大会便要在今日召开,这可是百年来武林中的大盛事,古杨心中也隐隐有些兴奋。当下便起床洗漱,完毕之后便听到门外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一人站在门外,古杨知道他的名字叫方平,乃是沈言的弟子。 方平开口道:“古兄,师父说我们今日要早些赶去,不然找不到好的位置,好多热闹说不定就看不了了。”古杨点了点头,知道这场大会非同小可,去瞧热闹的人恐怕甚多。也不回话,跟方平一起出了客栈。眼见沈言几人都是梳洗完毕,站在路上等候古杨。 古杨快步走上前去,说道:“让沈前辈久等了,实在抱歉。”沈言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我们快点走吧!不要多耽搁。”古杨点点头,跟在沈言身后,向阳关内城走去。 古杨几人只走了十余丈,便发觉有些不对。平常这些街道两侧都是商贩买卖,贸易极多,但今日古杨一路走来,却是一个也没有。沈言似乎看出了古杨心中的奇怪,于是说道:“今日召开群英大会,不少英雄豪杰都要前来。这些都是江湖上的草莽汉子,出手阔绰自然不用多说。但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们,那便是用刀子说话了。所以今日这些商贩不愿惹来杀身之祸,几乎都不会出来” 古杨点点头,不再多问,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突然间前面有一人挑着担子,缓缓走近,走到一个路口便停住不动,将肩头上的担子放下。古杨几人又向前走了些许,才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古杨看这人身高不足五尺,大手大脚,脸上神情憨厚。左边担子上放着一些烧饼,右边担子上却是一个烘烤烧饼用的火炉。古杨心中奇怪,刚才听沈言说话。知道今日召开群英大会,武林人物甚多,寻常商贩哪敢出来买卖? 哪知沈言看见此人,立即走上前去,笑道:“崔烧饼,你不在河北好好营生,跑到阳关来抢别人生意么?”那卖烧饼的憨憨一笑,回道:“这有什么?做兄弟的四海为家,哪里比得上沈兄游历江湖,逍遥自在。我要讨饭吃,哪里生意好,自然就到哪里。”沈言呵呵一笑,道:“崔兄也是来见识这百年来的群英大会吗?”那姓崔的汉子哈哈大笑,回道:“我一个卖烧饼的,算哪门子英雄?沈兄休要取笑我。” 古杨站在一旁,见这两人纵声谈笑,显然是甚为熟悉。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沈言虽不属于任何门派,但身份却是武林中人,如何能与这个乡间市侩之人相谈甚欢。沈方见古杨脸色迷惑,向他解释道:“这人姓崔,至于真实名字,却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河北棋盘山的成名人物。他从小便是以卖烧饼为生,到后来学成武功过后,仍然是挑着这副烧饼担四处买卖。很多人虽然不认识他,但见了他这副烧饼担,便知他是谁了。我们兄弟二人在三年前与他见过一面,所以认识。不过听说他向来不出河北境内,此次竟然到了阳关,显然是为这群英大会而来。” 这沈方虽然跟沈言是亲兄弟,但兄弟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沈言性格开明,言语健谈。但沈方却恰恰相反,沉默寡言,甚至连续几天不言不语。这次给古杨讲解这人的来历,说了如此多的话,已经是甚为难得了。 原来如此,古杨点了点头。再次向这崔烧饼看了几眼,见他穿着相貌普通,与寻常商贩打扮并无两样。竟然是河北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只是不知道武功高低如何,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沈言与崔烧饼又交谈了几句,向古杨等人说道:“难得崔兄要跟我们同行,大家一起走吧!”那崔烧饼伸手从墙边拿起一根黑黝黝的扁担,将烧饼担在肩上,与沈言并肩而行。古杨一眼瞥去,见这根扁担黑黝黝的发亮,并非平常用的木制扁担,倒有些像是用精钢打造而成,分量显然不轻。 转过一个路口,一行人边走边谈,眼见两旁道路越来越窄。又向前走了数里,古杨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树木重重,道路旁竟是栽着一排粗大的胡杨树。尚未走近,便听到胡杨树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声音极是繁杂。古杨一愣,眼见沈言几人径直走向胡杨树下,低头一钻,穿过胡杨林,身形消失在树后。古杨见这胡杨林栽得整整齐齐,心知树后必有古怪。见沈言与崔烧饼都是穿林而过,急忙快步前去,跟着从这树林中穿过。 穿过树林之后,古杨只觉得眼前一亮,四周豁然开朗。原来此地竟然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四周都是栽满粗壮的胡杨树,在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竟有如此天地。这广场虽大,但南北方向却是坐满了人,古杨眼睛转了一圈,南北两侧加起来少说也有一千来人。南北方向人数众多,但东西两侧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原来这广场大有来头,乃是当年朝廷对外用兵时,用来训练士卒的地方。整个广场用条石铺就而成,后来一统西域之后,朝廷不在这阳关驻兵。这个广场也就闲置了下来,这次的群英大会便是在这广场召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古杨转头一看,这广场人数已然不少,但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从树后穿出,各人找地方坐下。古杨看了半晌,便觉得有些古怪。原来南北方向中间有一块空地,少说也有十余丈方圆。但有人进来时从南方进来,有的直接在南边找位置坐下,有的却径直走到北边找位置坐下,从北边进来的人也一样。南北两边的人时不时都是大声吆喝,相互对骂。相遇的时候也是横眉冷眼,面带冷笑,南北双方的人显示都不对路子。 古杨跟着沈言等人,都是从北边进来。北边坐的人虽多,却也还有好多位置,但沈言几人眼不斜视,对北边坐着的人瞧也不瞧,快步走过,径直走到南边找位置坐下。古杨不知他们何意?当下也只得跟着他们一起到南边坐下。 刚刚坐下,便听到身旁有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沈兄弟,你们兄弟二人也来了,多年不见,沈兄还是这般逍遥自在。”沈言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于兄弟,数年不见,于兄精神还是这般好,你的‘铁石掌法’,看来这些年精进不少啊!”古杨斜眼一瞧,见这个姓于的身材高大,体格甚是魁梧,一双手掌放在膝上,双掌黝黑,手掌远较常人为大,便知这人是精于掌法的名家。 正文 第三十二回 群英大会(二) 那姓于的也是哈哈一笑,声音豪迈,听到沈言的这些话,心里想是甚为高兴,回道:“沈兄可说笑了,我这掌法何足道哉,哪里会是沈兄‘千指功’的对手。”沈言回道:“于兄又来调侃老夫了。”那姓于的正色道:“不敢。”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不再交谈。 沈言兄弟与崔烧饼三人坐在前面,古杨坐在沈言身侧,他的两名弟子坐在另外一侧。沈言跟古杨介绍到,刚才说话那人是山西吕梁山‘铁石门’的门主,名叫于建,武功不低,一套‘铁石掌法’在山西是大大有名。古杨从未听说过‘铁石门’这个门派,更没有听过于建的名头。但武林中各门各派千千万万,自己不知道也不稀奇。 古杨又问道:“为何刚才不在另一边找位置坐下,干嘛要到这一边来?”那个崔烧饼突然接口道:“小兄弟你看一下,两边的人有什么不同?”古杨不答,转头向对面打量。眼见对面人数众多,至少也有五六百人,甚至还有不少的人赶来。但这数百人吵吵闹闹,有人大声喧嚣,大吼大叫。更有的人在猜拳划指,拿起兵刃在空中舞动,咆哮声如雷一般。这些兵刃形状各异,稀奇古怪,古杨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有甚者,古杨还看见一个极其肥胖的和尚坐在地上,身披一件破烂袈裟,左手提着一个酒葫芦,右手却拿着一只肥鸡,正在大快朵颐。 古杨一愕,但见自己这边这堆人虽然也有说话声,但大都是轻声轻语,绝不像对面那样大声吆喝。多数人都是盘膝静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古杨心中一动,说道:“莫非两边立场不和,是冤家对头。”崔烧饼冷冷回道:“不错,对面的人都是邪派之人,亦或是行事半正半邪的人。这些人行事荒谬绝伦,鬼鬼祟祟,绝不按正人君子的行事而来。正道中人对他们又是痛恨,又是忌惮。”古杨恍然大悟,怪不得双方都是分成两边而坐,两边的人又是横眉冷眼。 只听见对面的人吆喝声越来越大,正道中人都是大皱眉头,对这些没有丝毫道理的人甚是鄙视。忽听得对面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叫道:“兀那老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一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正道群豪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边上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道士,斜背长剑,年岁已然不轻。 这老道听见此话,只气得白须颤动,当即反讥道:“阁下既然敢做出此事,难道老夫便看不得么?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想来是对面那人做了什么古怪的事情,这老道觉得奇怪,多看了几眼,竟然遭到如此呵斥。对面那汉子听到此话,更是恼怒,骂道:“你奶奶的熊,老子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管他什么狗屁道理。”他这么一骂,那些邪派中人都是跟着骂了起来。 正道之人看不起邪派中人,认为邪派中人做事不可理喻。但邪派也是丝毫瞧不起这些正道中人,认为正道臭规矩甚多,打心眼里看不顺眼。 这些邪派中人大多数都是粗鲁汉子,一生之中都是与刀剑为伍,所交往的也都是臭味相投的人物。这些都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人,什么脏话粗话骂不出口?一时间骂声不绝,“你龟儿子的,”“操你奶奶的,”“狗屁王八蛋。”各种各样的骂声层出不穷,越骂越凶,越骂越是高兴。 那白须老道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一张老脸气得发青,浑身颤抖。猛然间大喝一声,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站在中间的空地上。大声喝道:“魔教的贼子些,你们如此辱我,我饶你们不得,口头骂人算什么真本事,有种的出来,和老夫手底下见真章。” 忽听到对面有人哈哈大笑,一人从邪派群豪之间走了出来。正道群豪目光同时向这人望去,见这人身材肥胖,脸上满脸横肉,眼睛却是又细又小,浑身上下全是油腻,胸前衣襟敞开,露出一片黑油油的长毛。这种打扮,哪里是一个江湖豪客,分明是一个杀猪宰牛的市井屠夫。 这屠夫走上前来,与白须老道相对而站,两人相距不过一丈。那白须老道斜眼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屠夫白眼一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要打就打,你管老子叫什么名字。”白须老道怒气上涌,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过来领死吧!”那屠夫又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臭杂毛,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好活?来来来,今日老子送你归天。” 那老道双眼发红,不再说话,突然间一跃而起,拔出后背长剑,一剑便向他前胸刺去。那屠夫仍在大放厥词,眼见他突然拔剑相刺,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避。那老道变招极快,一击不中,长剑向下一挥,‘嗤’的一声响,将他的裤子划开一条半尺来长的口子。幸亏那屠夫模样的人躲避得快,这一剑才没有伤到他大腿,但裤子却被长剑割破,正道群豪同时喝道:“好。” 那屠夫输了一招,大声咒骂,伸手在大腿上一抽,摸出一把亮闪闪的屠牛尖刀来。急扑而上,手中尖刀连戳三刀,刀刀不离那老道要害。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这把尖刀锋利短小,适合近身攻击。这老道出其不意,给他三刀戳得手忙脚乱,后退两步。定了定神,使开长剑,半攻半守,或刺或收。那屠夫右手持刀戳来戳去,嘴巴上却是骂不绝口。 那老道毫不理会,只顾自己出招攻敌。二人翻来滚去,拆了三四十招,谁都奈何不了谁。转眼间又拆了七八招,那老道剑招加快,越攻越急。突然间一个斜身,长剑疾出,一剑刺入那屠夫的大腿。邪派群豪同时喊了一声‘哎哟’。那老道一剑击中,心中一喜,正要拔剑再刺。但觉得长剑一紧,竟然拔不出来,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那屠夫大腿中剑,但他甚是悍勇,将手中尖刀丢掉,一把抓住长剑,长剑甚为锋利,他右手已然被割伤。左手却是一拳击下,那老道长剑收不回来,神情错愕,眼见拳头击下,竟是丝毫不躲避。‘砰’的一声,那屠夫一拳打在他头顶,将这老道打得昏死过去,倒在地上。他人虽然昏倒,但长剑却是收了回来。那屠夫大腿挨了一剑,鲜血直流,身子一晃,向后倒去,两人同时受伤倒地。 正道与邪派两边都是大声呼喝,双方各出两人,将场中受伤的两人一齐扶了下来。将受伤的人扶回去之后,邪派群豪同时咒骂,又要出人前来挑战。正道中人毫不示弱,不少人都是兵刃在手,只待有人带头,便要出去对敌。双方都是大吵大闹,弄得不可开交。 忽听得树林外传来一声佛号,有人念道:“阿弥陀佛。”这声佛号似乎甚轻,但场中人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来着内力高深。正邪双方都是一愣,立时住口,刚才的吵吵闹闹,一转眼便是鸦雀无声。 双方群豪心中都是一惊,暗道:“少林寺的高僧来了。”目光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后面缓缓走出十来个僧人。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小,年纪甚老的僧人,身穿灰色格子长袍袈裟,左手端着一个念经用的木鱼法器,右手拿着一个木鱼锤。边走边敲,每走上一步,便念一声‘阿弥陀佛。’他身后的僧人都是双手合十,跟在这老年僧人的后面,不发一言。 群豪一见此人,登时起了哄,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个老僧。这老僧法名文正,乃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在少林寺中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这几年来少林寺为文英大师之死,与五毒教争执不下。群豪都知道此次大会便是因此而起,这次大会如此重要,少林寺显然会派出颇有身份的人前来。但料不到罗汉堂首座会亲自前来,文正大师身份之重,是仅次于少林寺方丈的人物。这次罗汉堂首座亲临,显然是将这次大会看得极为重要。 文正大师一行人径直走来,穿过中间空地,走到东首处,这才盘膝而坐。古杨久闻文正大师的名头,但见他身材奇瘦,脸上凹陷,瘦得全无肌肉。想不到名扬武林的罗汉堂首座,竟是一个貌不起扬的衰僧。见他们在东边坐下,便知其理,西边座位显示是为五毒教的人而设。 文正坐好之后,向南北两边各自合十,向南边的群豪说道:“此次大会是为我门派纠纷而设,众位英雄却不远万里前来参加,老衲很是感激。”他刚说完,这边便有人回道:“首座大师德高望重,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久闻大师名声,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见得大师风范,当真是三生有幸。”文正回道:“阿弥陀佛,这位英雄言重了,老衲愧不敢当。” 文正刚刚说完,北边邪派中便有人呵斥道:“喂!你这老和尚,在这里念什么虾米豆腐,快快给我闭嘴了。”此言一出,正派群豪纷纷喝骂,让他住嘴。少林寺向来是中原正道之首,中原门派都是以他为尊。既然是正道之首,那便是为邪派所忌。这些人口中胡言乱骂,对名扬武林的少林寺丝毫不客气。文正大师是有道高僧,听到这些骂声,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但正道群豪却不理会,两边又开始对骂起来。只是念着有文正大师在此,不再上场动手比武。 正文 第三十三回 群英大会(三) 忽听见树外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念道:“少林派的高僧来了么?”声音平和,远远传了进来。文正大师脸露笑容,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武当玄青子道长,老衲未能远迎,还请见谅。”他话音刚落,玄青子已经走进广场,回道:“哪敢让神僧亲迎?”只见**个身穿道装的人走了过来,都是灰色道袍,腰间悬挂长剑。当先一人是个五十来岁的道人,长须垂胸,相貌清雅。这些人径直走过广场,来到东首,与少林寺并肩坐下。 群豪又是耸然一惊,武当派居然也来了。武当派名声之隆,丝毫不逊色于少林派,向来是中原武林中的两大宗派。群豪心中又隐隐有些兴奋,都是想到:“此次大会居然如此隆重,连武当派都来参加,看来此次大会非同小可,说不定有许多热闹可瞧。” 众人都是窃窃私语,约么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树后走出一群青衣劲装打扮的人物,大约十余人,这群人面色冷峻,杀气隐隐。走起路来双臂不动,目不斜视,也不发一言,径直走到西首处,这才盘膝坐下。 群豪都是一声不发,同时望着这群青衣人。都是知道这些是五毒教的人物,但却谁也不敢说出来。过了良久良久,玄青子突然开口道:“欧阳兄,十年不见,你仍是清健如昔。”眼睛所望地方正是那群青衣人。当先一人听他说完,冷冷道:“不劳玄青道长挂念,我好得很。”群豪听他们如此对答,显然以前是会过面。两边只交谈的一句,便都是住口不言。 古杨听到玄青子喊他欧阳兄,他早听说五毒教的副教主复姓欧阳,单名一个真字,不知这人是不是五毒教的副教主欧阳真。但他的猜想立即被认证,只听见文正说道:“欧阳施主大名威震江湖,等闲人难得见上一面,今日能够见得欧阳施主风范,当真不枉此行。”这青衣男子果然便是五毒教的副教主欧阳真。 听文正说完,欧阳真回道:“大师是少林高僧,佛法精深,在下怎能和大师相比,当真是让各武林同道见笑了。”他说话时脸上犹如一块坚冰,没有丝毫表情显露,语气也是冰冷无比。 南北两边的群豪本来是吵吵闹闹,但自五毒教来人之后,便都是悄无声息,谁也不敢再先开口。广场之上落叶声可闻,微风轻轻吹过,气氛隐隐有些紧张。 过了片刻,又有数人自外面走了进来,乃是昆仑派中人,古杨识得当先一人乃是木春子。自己两天前曾经与他交过手,若不是自己有一把锋利匕首,说不定便会吃一个大亏。古杨坐在南首,又是靠后位置,木春子并未瞧见他。他身后几人则是施恩风与萧平师兄弟,昆仑派径直走过中间空地,来到东首,坐在武当派旁边。 大会的召开时间为午时,古杨抬头望天,离日中恐怕还有一顿饭的功夫。又过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走了进来,身着青色道袍,有人识得乃是青城派中人。东首人数众多,门派少说也有五六个,全部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名门大派。而西首却相反,单单只有五毒教中人,声势远较对面为弱。 群豪都是寂然无声,只见太阳慢慢升高,不多时已到头顶,说明午时已到。群豪精神都是一振,知道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会开始了。 只见文正缓缓站起,向四周合十说道:“此次大会,皆因我少林派与五毒教的纠葛而起,众位英雄能够前来,少林派当真莫大荣幸。”正道群豪都是起身回礼,邪派群豪则都是嘻嘻而笑,对文正说话毫不理会。 文正一句话说完,对着西首五毒教中人说道:“天下英豪,十之五六,今日皆到于此。”他停顿一会,又缓缓说道:“欧阳施主,我文英师弟自幼出家,一生之中从未出少林寺山门,也从来没有得罪过贵派的人物。不知贵派是何原因?竟要对我少林弟子下此毒手,使我师弟殒命在外?”群豪听他说完,也不觉得惊讶,都是知道这几年为此事,两派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 文正刚刚说完,五毒教里便有人回道:“我说你这老和尚,说话好不明事理。我们都说了多少次了,文英那臭和尚与我们无冤无仇,绝对不是我五毒教下的手。你们硬要栽赃陷害于我们,到底是何居心?”这人声音说话又尖又细,刺人耳膜,人人听在耳里,极为不舒服。 文正又道:“绝非我们敢陷害贵派,只是我师弟后背中了两掌,颜色深青,数天过后掌印仍是烫手,不敢轻易触碰。这等厉害的阴毒掌法,天下间除了贵派的‘五毒神掌’,恐怕再无其他掌法有如此厉害了。”欧阳真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听他将五毒教的看家掌法排到世间第一,心中极是高兴。至于阴毒狠辣什么的,他倒不放在心上。 欧阳真说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文英大师,但久闻文英的大名,我们绝不敢多有得罪,怎敢动手加害。再说文英大师是少林寺的前辈高僧,武功定然非比寻常,纵然是想要加害与他,也绝非轻而易举,我五毒教恐怕没有这个本事。”文正听他说完,紧皱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这些人行事乖僻,做事狠辣。但每一个在武林中都是大有名声,做过的事绝对不会否认。 只听见欧阳真大声说道:“文英大师绝非我五毒教动手加害,贵派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没有什么法子。但我想问一下武当派的玄青道长,我五毒教下第四长老布依,生平淡泊名利,不喜富贵,我们最为佩服。不只是如何得罪了你们武当派,要派人将我教下碧云寨连根拔起,妇女老少,竟然无一个活口。这等狠辣手段,恐怕比我们这些自认邪派的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大惊,古杨心中更是吃惊。不知道碧云寨的覆灭,怎么又跟武当派扯上了干系。群豪都是听闻数年之前碧云寨被人突然灭口,无一人逃出。这等灭人全族的手法,跟中原武林帮派灭口的手法一模一样,无丝毫差别。但是直到现在,武林之中也是没有查到丝毫有用的消息。但听说碧云寨竟是被武当派派人灭族,心里都是感到奇怪。武当派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决不可能会做出如此事情。但五毒教中人也不大会说假话,群豪的目光,都是一起瞧着武当派的玄青子。 武当派听完欧阳真的话,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也都是听说布依长老的碧云寨被人连根拔起,五毒教一直在追查此事,万万料不到凶手竟然会落在武当派的头上。玄青子面如寒霜,冷冷说道:“欧阳兄,这种话可不要乱说,这种灭户的手段,我辈怎能做得出来。你无缘无故陷害我武当门下,不知是否别有用心?” 欧阳真听他说完,仰天哈哈大笑,但脸上却无丝毫笑容,说道:“你们可以说我们害死了少林弟子,我们为何不能说你们害死我门下长老?再说我们怎可能话说八道,我教布依长老死于非命,我兄弟几人查看他伤势,他全身不见丝毫伤痕,但内腑却尽数被震碎。这种内家掌法,摧人内腑,除了你武当派的内家功夫‘震山掌法’,天下间还会有其他掌法么?只是我教教主仁义,你武当派下手又隐秘,没有留下多少证据。不然的话,我们早就上武当山,找你们讨个说法了。”他说道此处,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心情极为悲愤。 古杨听她说完,也是暗自伤心。布依长老为人忠厚,待人诚恳,在五毒教中名声极好。古杨在碧云寨的时候,极得他照顾。想来他的逝去,五毒教的同道也是伤心无比。 玄青子听他说完,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这时只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布依长老宽宏厚爱,我很是钦佩。当年我学艺不精,陷落在碧云寨。我自知有死无生,但布依长老对我却没有一句恶言相向,最后反倒放我离开。虽然你我正邪不两立,但布依长老的为人,我是由衷佩服。”这人俗装打扮,群豪都不认识他是谁,但他站在少林寺群中,应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古杨当他站起身来,便已将他认出。这俗家弟子名叫单英,当年来西域打探消息,被古杨、依侬等人擒获,抓回碧云寨。最后布依宽宏大量,放他离开。此时竟然跟随师门来到西域,还为布依说话,赞扬布依为人。这人性格豪迈,肯定不是什么阴毒小人, 欧阳真听他说完,只是冷笑几声,并不回话,眼光却直直盯着玄青子。 玄青子沉吟半晌,开口道:“欧阳兄,布依长老不幸亡故,我等甚为遗憾。但此事恐怕另有曲折,碧云寨灭亡一事,决不可能与我武当派有干系。”大会召开到此,似乎陷入了困境。欧阳真等人虽然认定布依是武当派所杀,但其实在内心深处,隐隐也觉得不可能。双方都是在武林中都是有赫赫威名,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但此时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三十四回 群英大会(四) 正值双方都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得场上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像布依这等邪教狗贼,杀了也就杀了,倒是为武林中除了一害。这种邪教狗贼若是落在我手中,老夫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生吃其肉。姓欧阳的,老夫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林寺的文英大师肯定是你们害死的。”这个声音说得甚大,场中众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五毒教的人听见此话,更是双眼泛红,胸口隐隐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说这话的人离古杨不是很远,肯定是正派的人物,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了过去。 只见南首最边上坐着一个白衣中年男子,腰间悬着大刀,脸上冷笑连连,神情甚是不屑。有人识得他是山西太原府八卦刀门主封一波,众人都是觉得奇怪,不知他如何会对五毒教如此痛恨? 有人大声喊道:“封门主,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死为大,阁下如此出口伤人,倒显得有些小气了。”封一波阴阴说道:“这有什么对不对的?邪教终究是邪教,我们学武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降妖除魔,似这种人物,就是全部杀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听见五毒教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姓封的,我们五毒教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诋毁我们。”封一波回道:“邪教掳掠,无恶不作,我要骂你们,难道还要得罪不得罪么?”那人奇道:“掳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虽然性子怪异,但也不会干这些事啊?”封一波道:“难道是我说错了么?”那人又回道:“你硬要说我们掳掠,那好吧!是我淫了你妹子?还是淫了你老母了?” 此话一出,五毒教中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邪教群豪更是不甘落后,轰然大笑,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正道群豪和少林武当等大派,虽然觉得好笑,但是都碍着封一波的面子,不敢公然笑出声来,人人都是苦苦忍住。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封一波只气得脸上发青,猛然间大喝一声,从腰间拔出紫金八卦刀。在空中转了两转,突然间脱手飞出,在阳光照射下寒光闪耀,直直飞出。封一波与五毒教相隔少说也有十余丈,但八卦刀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声音,直直劈向五毒教门人,他这一扔手劲显然不弱。 十余丈距离转瞬即到,眼见八卦刀便要劈到五毒教的人群中。突然间群豪眼前都是一花,一人从五毒教中飞跃而出,这道身影当真是如风如电,迅捷无伦。那八卦刀离五毒教门人已不足两三丈,那人飞步抢上,右手一伸,已将空中的八卦刀稳稳的接在手中。随即使出与封一波同样的招数,右手连挥几下,将手中八卦刀向封一波掷去。 封一波原本没想到八卦刀能伤到对方,但见到对方出来一人,轻而易举的便将八卦刀接住。心里不禁暗暗佩服,随即见到那人运劲将八卦刀返掷过来。他不愿再招数上输给对方,眼见八卦刀飞来,他也飞身站起,要学那人一样的手法将刀接住。 封一波凝神而视,眼见八卦刀迅捷飞来,离自己已不过三丈。突然群豪又是一声惊叫,从五毒教中又是飞出一人,这人身法更是诡异无论。刚才那人手接八卦刀,身法虽然快捷,却也有迹可寻。但这人飞身闪出,如鬼如魅,如妖似幻。群豪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这人便已消失不见。轻身功夫之奇妙,简直匪夷所思。 八卦刀飞得虽快,但那人身法更快,出手竟是后发先至。那八卦刀离封一波已不足一丈,给那人飞身抢上,挥手便已接在手里。同时身子毫不停留,仍然急速向前。封一波正要出手接刀,突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半空中的八卦刀已消失不见,已被一个青袍人拿在手里。封一波暗叫不妙,双腿一蹬,便要后退。 忽然觉得衣领一紧,已经被人伸手揪住,封一波好歹也是一派宗主,虽惊不乱。右手运劲,挥掌拍出,击向那人胸口。但右掌刚刚挥出,便感到手臂一麻,这样一来,右臂劲力全失,软软的垂下。 那人左手伸出,将封一波凌空提起。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只见他身材又瘦又小,尖腮细嘴,容貌极为怪异。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不像正常人的脸色,倒像是一具死尸。身穿五毒教同样的青色长袍,但长袍甚大,他身材又小,穿在身上,衣袍飘来飘去,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异。 群豪都不认识他是谁,但见他轻功异常了得,生平从来没有见过,也都清楚必然是五毒教中了不起的人物。 只见他将封一波凌空提起,一百来斤的人竟是丝毫不费力。封一波给他如此提起,双臂软软的垂在腰间,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一般。群豪无不暗暗骇然,一时间场上悄然无声。群豪均是想到,封一波为一派宗主,一套八卦刀法是家传绝技,沉稳老辣,甚为了得,拳脚功夫也必然不差。但给这个青袍怪人提在手上,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那人将封一波提起,张口说道:“我五毒教怎样行事,关你什么相干,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群豪一听见他声音,便知道是刚才大骂封一波那人,只是他身材瘦小,坐在人后看不到罢了。那人话音刚落,拿起右手上的八卦刀,用刀身无锋处,左右连扇,‘劈劈拍拍’的打了他七八个耳光,将他打得昏死过去。随即‘嗤’的一声,将八卦刀插入封一波腰间刀鞘之中。手一松,封一波便瘫倒在地。那怪人哈哈长笑,倒退反弹,犹如一阵轻烟,回到五毒教中。 这几下出手兔起鹘落,怪异之极。群豪见了他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人人惊得目瞪口呆,连喝彩声也忘了喊。古杨幼时练功根基极稳,而后又修习《潜龙心经》,内力大增,自认轻功高强,可媲美当世一流轻功好手。但今日见到如此诡异的轻功,自己远远不能及,不禁骇然叹服。 正文 第三十五回 群英大会(五) 场中一时间针落可闻,群豪默然无语,过了良久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才说道:“阿弥陀佛,久闻五毒教电尊主轻功天下无双,无人能出其右者。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老衲远远不如,实在佩服得很。”正是少林寺的文正大师,电尊主哈哈大笑,大拇指一翘,说道:“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眼光果然厉害,竟能识得老夫。大和尚见识如此之高,老夫也是佩服万分。”群豪都是恍然,原来这瘦小老者竟然是五毒教的电尊主,乃是五毒教四大尊主之一,怪不得轻功如此厉害。 这时只听见一声呻吟,封一波清醒了过来,眼见场中上千道目光盯着自己,又感到自己两颊火辣辣的疼痛。不禁觉得羞愤欲死,刷的一声,拔出腰间八卦刀,便往自己颈中抹去。眼见便要血溅当场,群豪又是齐声惊呼。忽听到‘嗤’的一声,一物自空中飞来,打在封一波的八卦刀上。这暗器看来甚小,但力道却大得寻常,封一波拿捏不住,八卦刀脱手,掉在地上。再看那暗器时,却是一枚小小的念珠,场上佩戴念珠的,就只有少林寺的僧人了,应该是少林派的高手所发。 封一波站在原地,怔怔发呆,文正合十道:“阿弥陀佛,封施主,我们学武之人一生中必然遭受无数挫折,无数艰辛。招数上输个一招半式,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永不服输,他日再报仇雪恨,未必不能成功。”封一波站立半晌,开口说道:“大师教训得是,在下气量狭小,哪里算得上一个习武之人。”文正回道:“不敢。” 电尊主阴笑一声,说道:“姓封的,今日有少林高僧在此,老子不伤你性命。他日若再是口出恶言,对我五毒教不敬,老子就将你切成一块一块,煮来吃了。你心中若是不服,日后尽管来找我报仇就是,我随时奉陪。”说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群豪见他模样,无不骇然。 封一波右手指着电尊主,脸上又青又白,正要开口反讥。突然间张口结舌,满脸恐惧,身形一晃,向后倒在地上。这样一来,众人都是大惊,他身旁两人急忙抢上,将封一波扶起。哪知一扶之下,只觉得封一波呼吸已绝,脉搏已停,竟然毙命当场。 少林寺文正大师一跃上前,查看封一波的死因。别看他似是老态龙钟,这一跃却是轻盈迅捷。一查之下,只见封一波太阳穴上有一个针眼大的小孔,显然是中了这种细小暗器而身亡。此时太阳当空,阳光耀眼,封一波又是心情激愤,以至于没察觉到这微小暗器。一人从怀中掏出吸铁石,放在封一波太阳穴上。吸出一根长不过寸许,细入牛毛一般的暗器。这种细微歹毒的暗器,江湖上倒是少有。 正道群豪人人悲愤,有人大声说道:“邪教手段毒辣,当真名不虚传。”又有人说道:“跟他们拼了,哪里来那么多废话?”人人抽出兵刃,一起站起,眼看便要血拼一场。文正长声说道:“众位施主稍安勿躁,不可动粗,以免多有杀伤。”又转头向五毒教一方说道:“欧阳施主,就算是封施主有错在先,但他比武较量已然输了,不知你们为何下此辣手,非要取他性命?” 欧阳真与电尊主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说这话是何道理?电尊主大声道:“文正大师,你是少林高僧,怎能不由分说便指责我等。这姓封的口头无礼,我已教训了他一顿,我何必又要取他性命?这姓封的绝非我们所杀。”文正知道这些人虽然手段狠辣,行事诡异,但却是不会胡言乱语之辈。 文正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便发觉到不对。原来封一波与五毒教面对面站立,但暗器却是射入他左边太阳穴,显然暗器是由左侧发出,那就绝非是对面出手。但左侧坐的人甚多,少说也有数十人。文正眼光在左侧打了个转,却瞧不出丝毫端倪。文正低眉思索,一时间竟然是想不到如何解决。 眼见封一波虽已死去,但仍是眼睛怒睁,满脸愤恨之色。文正低声念道:“阿弥陀佛。”伸手将他眼睛合上。 五毒教人群中有人说道:“文正大师,我们五毒教中虽有使暗器的人物,但却绝对没有人用这种细小暗器。若是我教中有人使用这等暗器,难道我会不知道么?”说话之人正是欧阳真。群豪都是议论纷纷,这欧阳真是五毒教的副教主,身份高贵,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说谎骗人。 忽听得场中有人大喝一声,说道:“五毒教手段狠毒,天下闻名,让我和尚来领教一下。”说话这人声音响亮异常,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嗡作响。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齐望去,只见少林寺人群中走出一个和尚出来。古杨一眼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群豪也是纷纷惊呼。这和尚约么四十余岁,身高少说也有七尺有余,体格魁伟异常,身披一件灰色袈裟,却露出两只光秃秃的手臂,手臂上肌肉隆起,青筋盘根错节。他左手拿着一串念珠,右手却持着根一丈二三尺长的黑色禅杖。禅杖粗大,杆杖也有鹅蛋粗细。提步缓缓上前,走到广场中间空地。只见他昂首站在广场中间,手持禅杖,神威凛凛,当真如天神天将一般。 文正见他走出,急忙说道:“师弟,不可鲁莽。”那和尚摇了摇头,却并不回话。群豪都是惊讶万分,文正是少林寺的前辈高僧,年纪已长,但他却喊这个魁伟和尚为师弟,这人年纪不大,竟是与文正同辈的人物。 这和尚向五毒教比武挑战,以五毒教这等大派,自然不会退缩。双方群豪又同时向五毒教中人望去,不知他们谁人出来应战。 便听到五毒教中有人哈哈大笑,一个青袍高瘦人物走了出来,这人颏下三缕长须,容貌甚是清雅。群豪一看,便知这人是刚才手接封一波八卦刀那人。只知道这人轻功了得,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在五毒教中是何地位?但他既然敢迎接少林寺高手的挑战,自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正文 第三十六回 群英大会(六) 这人轻步走出,走到那和尚两丈处,便不再前行。问道:“大和尚法名可是叫文刚么?”那和尚吃了一惊,向这人上下打量,心想:“自己自小在少林寺出家,从未出过少林寺山门,这次跟随罗汉堂首座前来西域,乃是自己第一次下山。但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法名,倒是不可小视。”当即回道:“不错,老衲法名文刚。不知施主大名?”那人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寒风,久闻少林寺文刚大师外门神功练得出神入化,武林罕有。今日好不容易见得大师风范,那就正好来领教一番。” 群豪听到他自报姓名,都是一惊,在武林中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寒风是五毒教八大长老之首。他在五毒教中地位甚高,乃是仅次于四大尊主的人物。文刚也是一怔,斜眼看着寒风。他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也久闻其大名。知道寒风位列八大长老之首,是五毒教下通元谷谷主。他既然能成为五毒教的大长老,其武功上定然有独到之处。 文刚竖起禅杖,往地上一顿,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响。地面上的方砖在禅杖的一顿之下,同时碎裂开来,连旁边的方砖也都一齐碎裂。群豪都是一怔,这广场乃是当年朝廷练兵的地方,地上的方砖都是烧制得极其坚硬。数十年来人踩马踏,也不见得有多少磨损。岂知在文刚的一顿之下,竟然碎裂成数十块。 能将方砖震碎,要么是内力深厚,要么则是兵刃沉重。众人眼光都瞧向文刚手中的禅杖,见他禅杖又粗又长,黑黝黝的发亮。群豪心中微微惊讶,均想,这禅杖莫非是精钢打造而成。如此沉重的兵刃,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这禅杖竟然能当成兵刃用,实在是不可想象,这和尚恐怕是天生神力。 两人相对而站,相距不到一丈。双目同时盯着对方,暗运内息,便要立即出手。两人生平从未见过面,于对方的武功家数也是丝毫不知。但都听闻过对方大名,在内心深处实则是不敢存有丝毫轻视。 文刚见过他刚才手接八卦刀的身手,知道这人轻功异常了得,远在自己之上。若是让他抢先出手,那定是如风似电,威不可挡。自己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抵挡起来恐怕也有些困难。 他天赋异禀,自幼便是天生神力,但头脑憨直,思维粗鲁,不能领会极上乘的内门神功。但于少林寺的外门硬功一道,却是具有极高的天赋,领悟起来远比常人为高。久而久之,便练成了一身高强的外门硬功,以少林寺这等高手如云之地,也无人能出其右者。 文刚向寒风凝视片刻,突然间大喝一声,手挺禅杖,夹起一股劲风,向寒风小腹急刺过去。这禅杖又粗又长,但他使将出来,便如常人挥动几斤重的刀剑一般。臂力之强,委实非同小可。眼见禅杖急刺过来,寒风双脚不动,双膝不弯。身子却诡异的向后平平移出半丈,这一下身法甚是奇妙,便像是有人用绳子绑在他腰间,用力向后一扯一样。两大高手在这一瞬之间便交换了一招,均显示了极上乘的武功,正邪群豪一见之下,都是喝了一声彩。 寒风一退之后,立即飘身上前,手臂一晃,手上已多了一根三尺来长的铁棍。铁棍一伸,直直点向文刚的面门。文刚手上禅杖横挥,想要将他铁棍震开。寒风手中铁棍与文刚禅杖相比,全然不占上风,因此绝不让双方兵刃相交。寒风连出七八招,但都是一发即收,每一招都未出老。而文刚手中禅杖挥舞反击,出招也是迅捷,双方兵刃未交一下,却眨眼间便拆了十余招。 蓦然间文刚禅杖倒卷,翻转直直砸下,这一招又快又狠,乃是少林寺‘伏魔杖法’中的一记绝招。寒风见禅杖击下,一股劲风抢先发出,知道这一招凶狠异常,不敢直抵锋芒。立即飘身后退,向旁跃开。 文刚一杖出手,抢上一步,第二杖跟着砸下。寒风仍然不敢抵御,当即施展轻身功夫,在文刚身边绕着圈子。他轻功极为了得,远胜文刚,在他身边不断绕圈,手中铁棍或刺或击,霎时间便围着文刚绕了三四个圈子,连出十余招。他每一次出招,都是选在文刚收招之时。以上乘轻功抵御这种外门硬功,的确是一个较好的办法,寒风身为五毒教八大长老之首,果然是非比寻常。 文刚轻功远远不及寒风,手中兵刃也是长兵刃,不利于变化。他以不变应万变,当即手握禅杖中部,挥舞起来。他神力惊人,手中禅杖越舞越快,渐渐地在他身边形成一圈黑影。这样一来,寒风每一次出手,铁棍都击在文刚的禅杖之上,杖上力道反击过来,只震得他手臂隐隐发麻。 群豪见这二人一人舞杖成风,禅杖舞成一道黑圈,将文刚魁伟的身子罩在其中。寒风则是在他身侧绕着大圈,身法迅捷异常。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文刚大声吆喝,手中禅杖越来越急,这禅杖本来就有一丈来长,经他神力挥舞起来,四周风声呼呼,威力扫到一丈开外。寒风此时已不敢出手反击,将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在文刚三丈开外绕圈奔行,越奔越快,直到最后,便只能看见一道青影在来回游走。 双方都是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两大高手相斗。这二人相斗如此之久,兵刃上却未交过一招半式,这样的比斗,武林中倒是少见。 像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文正、武当派玄青子道长、五毒教欧阳真与电尊主等高手人物已看出其中诀窍。群豪之中也有不少身怀绝技、眼光独到的高手,均知场上二人相斗,数百招内难分出胜负,但最后结果则取决于内力的高低。一人舞杖成圈,一人奔行如风,对于内力消耗极为严重。若是谁先支持不住,则这场比斗就是输了。 正文 第三十七回 群英大会(七) 再斗片刻,文刚口中吆喝不停,禅杖飞舞,力道丝毫不见衰竭。但他禅杖上的威力却渐渐减弱了下来,眼光敏锐的高手已经看出胜负之分。文刚虽然神力惊人,臂力无双,但内力终究不及寒风深厚。寒风也瞧出文刚内力渐衰,后劲无力,当即打起精神,施展轻功,缓缓逼近,将圈子缩小了半丈。果不其然,文刚虽将禅杖舞得风声呼呼,杖上威力却慢慢衰减。杖风最开始扫到一丈开外,随即慢慢减弱,由一丈到八尺。再斗半晌,又由八尺缩减到五尺。 文刚禅杖威力每一次缩减,寒风便会逼近一分。不多时,寒风身子离文刚只得一丈距离。再斗片刻,文刚自觉内力消耗过甚,此时已无法伤得对手,只求自保。将禅杖舞得风雨不透,护住自己周身要害。 突然间寒风一声清啸,飞身上前,右手铁棍击向文刚手中的禅杖。‘当’的一声大响,二人兵刃相交,两人相斗如此之久,兵刃此时才相交了一招。本来以文刚的臂力,这一下便能将寒风的兵刃击飞。但他久斗之下,内力衰竭,不但没能将寒风手中铁棍打落,自己的杖圈在这一击之下,已出现了破绽。趁着这一个缺口,寒风左手成爪,疾向文刚胸口抓去,嗤嗤声响,这一抓极是威猛。文刚双手抓住禅杖,无法腾出手来反击,当即飞出右腿,踢向寒风小腹。 寒风身子一转,避开这一腿,但他左手上这一抓也未见效。右手上的铁棍却飞速点出,文刚右腿尚未收回,铁棍已点中他大腿外侧的‘伏兔穴’。文刚只觉腿上一麻,知道已被对方点中穴道,但他生性刚勇,完全处于劣势之下,竟是毫不畏惧。‘当’的一声,他将禅杖顿在地上,以禅杖作为支撑,身子飞起,左腿凌空踢向寒风头部。寒风微微侧身,将铁棍放在头边,文刚这一腿未能伤敌,却先将自己腿上穴道碰上他铁棍。他反应神速,左腿微侧,大腿擦过铁棍,仍踢向寒风头部。突然间文刚眼前亮光一闪,寒风手中铁棍顶端伸出一根三寸来长的尖刺。文刚暗叫一声不好,左腿一痛,已被铁棍尖刺刺中穴道。他双腿穴道均被点中,已然再无力道,虎吼一声,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文刚身子跌倒在地,禅杖直坠下来,寒风伸手一抄,将禅杖接在手上。禅杖一入手,顿时觉得手臂一沉,寒风一惊,他虽料到禅杖沉重,却不料沉重如斯,当即运劲提住。 眼见文刚负伤倒地,少林派众人都是大惊。两名低辈僧人同时跃上前,从僧袍中抽出戒刀,向寒风急砍下去。寒风铁棍挥出,当当两声,同时格开。文正急道:“不可动手。”也跃上前去,伸出双手,制止住那两名低辈僧人。向寒风合十道:“大长老武功精强,名扬江湖,果然名不虚传。”寒风嘿嘿一笑,说道:“大师过誉了。”他口中虽然谦逊,心里却极是乐意。 他身后两名僧人将文刚扶起,文正偏头一看,见文刚低头不语,满脸沮丧之色。文正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于他,伸手轻抚他背脊,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文刚抬头看他,惨然说道:“师兄,师弟无能,坠了我们少林派的威风。”文正回道:“你自幼修行,胜负之分,难道今日还勘不破吗?”文刚低头沉思,半晌无语。 文正伸手拍开他双腿穴道,两名低辈僧人一齐将他扶起,向后退去。文正向寒风说道:“大长老,请奉还我师弟兵刃。”寒风哈哈一笑,将禅杖向前递出,文正伸手接住。哪知一收之下,禅杖纹丝不动,原来禅杖另一端被寒风紧紧握住。 文正口宣佛号,左手从右手衣袖之中抽出一把木鱼锤,拿起木鱼锤,在禅杖上轻轻一敲。这一敲力道似乎也不大,但寒风已感到手臂剧震,手腕一热,就此拿捏不住,不由自主的放脱禅杖。寒风脸色剧变,双腿一蹬,向后退开一丈。再看文正时,他已将禅杖接了过去。寒风心里暗暗骇异,暗想这老和尚内功当真深不可测。 只见文正手提禅杖,走上前去,与文刚并肩一起回走。那根沉重禅杖被文正横持在手中,他身材瘦小,但提着这根禅杖却似乎毫不费力。几人向前走了七八步,突然间寒风脸色一变,迅捷无伦的飞跃上前,站在文刚的背后。手中铁棍一挥,只听得‘丁当’一声响,一枚寸许的钢针被寒风击落,掉在地面方砖上。 文正当寒风跃到自己身后时便以知晓,只是不知道是何意?但见一枚钢针被寒风伸手击落,便知有人发射歹毒暗器。这枚钢针躺在方砖上,阳光照射之下,发出蓝汪汪的光芒,显然针上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而射出的方向正是文刚的后脑,文刚刚才比武败北,神情萎靡,暗器到来无法察觉。若不是寒风见机神速,挥棍格落。钢针射入文刚后脑,立时便会毙命当场。 文正反应也是迅捷异常,听见暗器被击落在地。将手中禅杖往地上一顿,‘哗啦’几声响,方砖立碎,跟着禅杖直插入砖下泥土中,深达三尺。他又瘦又小,内力却如此深厚,群豪一见,无不暗暗骇然。他禅杖离手,随即飞身跃起,在半空中犹如一只大鸟一般,扑向南首边上的一个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眼见文正扑到,神情不变。抬起右手,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一枚钢针从他袖中激射而出,飞向文正面门。这人双臂不动,钢针却能从袖中急飞而出,显然是在袖中装有强劲机关,一抬臂便能射出。眼见钢针飞来,文正木鱼锤一挥,将钢针击落在地,飞跃之势却毫不停缓。 那人钢针射出,却对文正没有丝毫影响,反手一抽,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挥刀向文正肩膀劈去。文正左手一拗,已夺过他手中的弯刀,跟着木鱼锤在他肩上连敲两下。‘咔咔’两声,那黑衣男子的肩胛骨已被文正震脱臼。 文正是有道高僧,不愿杀伤人命,所以这两下敲击并未出重手。否则以他的功力,若出重手,一下便能敲得这人筋骨俱断。那黑衣男子双臂脱臼,软软垂下,动弹不得。文正伸出手将他衣袖撕开,只见这人手臂上套着一根铁管,顶端露出一个细小的针孔。群豪一见之下,都是恍然大悟。想来这铁管之中藏有强力机括,发射这暗器时只需抬臂便行,神不知鬼不觉,暗器便激射而出。 正文 第三十八回 群英大会(八) 古杨又坐了片刻,见场中的人越来越少,自己也不愿意在此久留。当即起身向沈氏兄弟及崔烧饼告辞,他与沈氏兄弟相识虽然不长,但沈氏兄弟常年游历江湖,见识广博。古杨这些天与他们在一起,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此时却要与他们分开,心中也是有些不舍。沈氏兄弟见古杨抱拳,同时起身,沈言说道:“小兄弟既然有要事在身,我们兄弟也不便强留。他日若是在江湖重逢,那时在杯酒言欢。”古杨回道:“后会有期。”向沈氏兄弟和崔烧饼各施一礼,转身便走。 他们本来就是江湖相逢,随时便要分离,此时此刻,心中也没有多少伤感之情。至于以后的江湖重逢,其实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说江湖之大,武林纷争四起,凶险难料。单此一别,不知何时何地方能再见。 古杨走出广场,穿过胡杨林,眼见来参加大会的群豪都是渐渐远去。他呆立片刻,想到碧云寨被灭一事,暂时还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而且五毒教与少林武当等派都在商讨这些事情,远比自己孤身一人要强得多。随即又想到自己从小居住在江南,数年前来到西域,却不曾回过故乡。不知当年那条荒郊小路,此刻变成了什么景象。 此时清风吹面,古杨也不再多想,拿起后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迈开大步,向东而行。 直走到傍晚时分,古杨找到一间荒庙,休憩起来。他虽知昆仑派跟随少林武当一起前往药王谷,但昆仑派少主施恩风心胸狭窄,自己与他起了矛盾,说不定这人便会在背后耍些小手段。自己虽然不惧,但惹上昆仑派这等名门大派,却绝非自己所愿。 此时天色将晚,古杨不愿在此多留,休息了半个时辰,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向东行了两天,这两天古杨都是白天找地方休息,黑夜赶路。这一路走来,太太平平,没有丝毫异常发生,昆仑派的施恩风也没有找上他。走到第三日傍晚,古杨已到达陇南县,过了这陇南县城,便到了四川地界。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轮清月缓缓升起,飞鸟也慢慢归巢。眼见前方有一大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道路便从这树林中间穿过。古杨加快脚步,想要穿过这片树林,找地方休息。但古杨沿着道路直走了七八里,路旁仍是树木重重,丝毫不见尽头。便知这片树林极为广阔,知道穿过这树林,便到四川,当下也不急着赶路。他这两日夜间行路,甚感疲惫,当即寻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跃上树,检查一下四周是否有毒虫,便想好好歇息一晚,次日一早继续赶路。 约么睡了一两个时辰,月亮已正挂头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喝叫声,跟着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显然是有人在动手打斗。古杨一惊,睡意顿时全消。当即放慢呼吸,侧耳倾听,在古杨东南方向又是一阵兵刃相交声传来。声音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若非古杨内力了得,耳音灵敏,决计听不到这声音。 古杨好奇心起,这半夜三更,又是在树林深处,竟然还有人在动手较量,实在是大有古怪。想到这里,古杨溜下树来,展开轻身功夫,向打斗的方向走去。约么走了小半里地,便听见呼喝声更响,跟着又是一阵‘叮叮当当’急切的兵刃格斗声。古杨听见这一阵迅捷的兵刃相交声,心里一惊,单凭这快速的兵刃相交,便知双方武功都不低。 古杨生怕被他们发现,当即放缓脚步,悄悄的爬上一棵大树。用手分开前面的树叶,此时月亮当空正挂,月光洒在地面上,下面的打斗情景一览无余。只见树下十余人正在相互拼斗,两丈外还站着两名蒙面人,眼光紧紧看着场中的打斗。 古杨目光也跟着看向场中的打斗,只见场中有八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另外有四人身着青色长衫。这八名黑衣蒙面客武功均是不低,手中持着清一色的的弯刀,围着这四名青衫人狠斗。其中两名青衫人背靠背,手中各持一柄长剑,青光闪闪,招数精妙,各与一名黑衣蒙面客相斗。另外六名黑衣人则是三人一组,围攻另外两名青衫人。这两个青衫人虽然同时被三人围攻,但武功却比另外两个高得多了。其中一人手持一柄拂尘,舞成一团白光,将自身要害防得滴水不漏。几名黑衣人连连抢攻,都被他手中拂尘格了回去。另外一人则是空着双手,使开掌法,掌力浑厚,逼得三名黑衣人不敢上前。 此时虽有月光,但相距较远,这四个青衫人的相貌都瞧不清楚。那背靠背的两名青衫人身材妙曼,秀发飘扬,显然是两个女子。双方再斗片刻,古杨瞧出那两名女子剑招散乱,渐渐支持不住。那武功高的两人在黑衣人的围攻之下颇感吃力,却仍是不显败像。古杨暗暗惊异,这两个青衫人武功如此厉害,已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却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高手?这些黑衣人出手法度严谨,一人进攻时则余下二人防守,两人进攻时另外一人则连施阴招,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古杨观察片刻,便看出这些黑衣蒙面客显然是久经训练,绝非寻常的江湖武人。 再斗一会,那手持拂尘的人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苦苦相逼?”古杨一听之下,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声音年纪不轻。这声音却微微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两丈外站立的那两人都未出手,听见这人说话,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尘静、尘缘两位师太大名享誉武林,我等怎敢得罪,只需师太答应我等条件,我们立即放师太离开,绝不敢稍有为难。” 古杨一听之下便恍然,原来手持拂尘这人是峨嵋派的尘静师太,当年在cd府与自己有一面之缘,怪不得声音听起如此耳熟。另外一位使掌法的青衫人,想必就是尘缘师太了。这些黑衣人如此凶恶,却不知要尘静师太答应什么条件? 那人说话完毕,便听见尘静师太怒道:“这种条件,我峨嵋派岂能答应,又怎能在武林中立足?”那人听她说完,哼了一声,说道:“师太若是答应我等条件,我保证你们峨嵋派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地位高过少林武当,这也不是不可能。”尘静听他说完,喝道:“万万不行。”那人一声冷哼,说道:“师太既然不听劝阻,我们也只好动粗了。”他话说完,那些黑衣人出手越来越凶狠,招招都是凄厉的进攻招数。 正文 第三十九回 峨眉遇险 正文 第四十回 影踪再现 但尘静师太武功着实厉害,一柄拂尘上下挥动,招数神妙无方。再斗片刻,尘静拂尘越舞越快,突然间‘唰’的一下,拂尘挥出,直击中间黑衣人的头顶。那人见拂尘来势凶猛,不敢招架,向后跃开。尘静一招出毕,立即后跃,拂尘反手斜挥,拂尘柄直戳背后黑衣人的胸口。那人横刀招架,尘静变招极快,手腕一转,拂尘横挥出去,直扫那人胸口。这一挥隐藏极深厚的内力,若是让它扫中胸口,非得肋骨断裂不可。那人横刀斜退,避开这一招。 但他这么一退,正好退在尘缘的背后。尘缘听到后背风声,竟不转身,反手便是一掌,正好击在那人后背。她掌力浑厚,那黑衣人后背挨了一掌,口中一声惨呼,向前扑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这一下出现了伤亡,围攻尘缘的那三人齐声喝骂。一人突然滚地,单刀寒光闪闪,使地堂刀法砍向尘缘的双腿。另外两人连环三刀,招数凄厉,逼得尘缘缓不过手来,只得向后退避,她一后退,离尘静便越来越远了。 但围攻尘静的三人被尘缘打死一人,她所受的压力便小了许多。拂尘招招进击,以一敌二,竟是慢慢占得上风。 忽听得一人喝道:“峨嵋派名享四川,当真名不虚传,让在下来领教领教。”古杨闻声看去,是站着那两人中的另外一人。他话音一落,双手在腰间一抽,拿出一对两尺来长的镔铁双钩来。眼见他上前,围攻尘静的两人便退了下去,却将另外两名使剑的女子围住。 这人一走近,古杨看出他服饰与黑衣人颇有不同,颜色稍淡。看样子地位较黑衣人为高,说不定武功也更强。见他走近自己一丈外,尘静拂尘横放,护住周身要害。那人嘿嘿冷笑,突然间一跃而起,双手一挥,左手钢钩竖劈,右手钢钩横切,双钩同时攻出。 尘静师太虽料到他武功不低,却没想到这人出手如此迅捷。危急时刻拂尘横扫出去,那人钢钩斜转,双钩向外一收。咔擦一声响,尘静手中拂尘尘丝被他绞断半截,尘静出其不意,一招便被这人毁去兵刃。但她丝毫不惧,将半截拂尘插在后颈,顺手抽出背上长剑。一招‘长虹贯日’,青光闪闪,亮光耀眼,直刺那人胸口,那人横钩格开,另一钩反劈过来,尘静斜身避开,长剑斜刺而上。 尘静长剑在手,剑招光怪神力,虚虚实实,变幻无穷,片刻之间便与那人斗得不相上下。那人则是双钩飞舞,舞成一团白光,丝毫不落下风。古杨看了片刻,知道这二人功力相若,数百招内难分胜负。 但尘缘师太那边却渐渐落了下风,掌力渐收,已不如刚才那样威猛。古杨伸手在树上一捏,捏下一片指头大小的树皮,屈指一弹,射向围攻尘缘的一个黑衣人。他这一弹正好在兵刃相交时弹出,掩盖了树皮的破空之声。 那黑衣人正飞腿踢向尘缘,忽感到腿腕一麻,身子一个踉跄,向前跌倒。尘缘不知他搞什么古怪,见他破绽大露,不及多想,跟着就是一掌,将他击倒在地。那使地堂刀的人见同伴倒地,心中一惊,出手微一迟缓。尘缘趁机飞腿踢出,将他连踢几个跟头,半天爬不起来。余下一人在武功和内力上都逊了尘缘一筹,十余招一过,便已是险象环生。 古杨手里仍然捏着一块树皮,想要趁机相助尘缘,但见尘缘已经击倒二人,余下一人也是苦苦支撑。所以这下出手并未相助她,却是弹向另外独斗的一名黑衣人。不料树皮离那人不到三尺,旁边一人飞身跃出,挥掌将其击落。这人一直站在一旁,从未出手,但出掌击落树皮的身法飘然快捷,轻功显然不弱。 这人一掌挥出,随即喝道:“何方高人?便请现身相见吧!如此鬼鬼祟祟,成何体统?”话音刚落,右手一扬,几枚钢镖从袖中飞出,直射古杨的藏身之处。原来他早已发现古杨的踪迹,但担心古杨武功了得,口中说话转移注意力,右手却趁机发射钢镖。 古杨身在树上,见钢镖来势劲急,想要伸手接住,却又担心钢镖上喂有毒药。当即一个翻身,从树上倒翻下来,站在地上。嗤嗤嗤几声响过,几枚钢镖尽数钉在树上。双方见古杨突然跃下,都是吃了一惊,同时罢手。 那发射钢镖的人见古杨面貌清秀,还不到二十岁年纪,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说道:“阁下是谁?暗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古杨心里一笑,回道:“你们以多欺少,以男欺女,跟我暗箭伤人相比,却也好不了多少?”那人听他说完,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相距较近,古杨已看清他们的服饰。这武功较强的两人服饰与其他人不同,穿着灰色衣饰。古杨心中一惊,脑中想起四年前碧云寨的惨事,那些人分明与眼前两人是同样的服饰。自己自从峡谷中出来,就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些灰衣人的消息,不料在此处却能见到他们。这些人手段狠辣,灭人满门,此时拦住峨嵋派众人,不知又要做什么歹事? 那人见古杨站在一旁,一声不发,当即喝道:“小子快点滚蛋,这里没你什么事情,莫要多管闲事,丢掉自己的小命。”话音刚落,突然间一跃而起,双手拢在自己的衣袖中,袖中暗藏手爪,以‘袖中爪’功夫抓向古杨双肩。 原来此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古杨离开,他们一行人所谋之事重大异常,绝不许有任何风声露出。这时却被古杨瞧见,又岂能让他轻易离开。 古杨见他双手藏在袖中,看不清他的招数变化,只觉得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当即不及闪避,左手横在胸前,右手运劲出掌,呼的一声,便向那人击去。那人见古杨年纪不大,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哪知道古杨一掌拍出,手掌未到,掌风已出。两股劲风在半空中一撞,两人均感到内力相激,各自向后退开半步。 正文 第四十一回 再遇故人 那人这才将轻蔑之心变为提防,知道这眼前这人年纪不大,但武功上却是有过人之处。当即赞道:“好俊的功夫。”袖袍一卷,又向古杨抓来,古杨右掌在前,左掌在后,双掌一快一慢,向外拍出。他擅长于指法与擒拿,于掌法一道并不精通。但他修习《潜龙心经》,内力深厚,双掌使将出来,每拍出一掌,便是呼呼声响,足见掌力雄厚。那灰衣人则是双袖飞舞,两只衣袖如同胀满风的帆船,衣袖内充满了气流,显然正是极力的运转内力与古杨相抗。 两人相斗,出招都是呼呼有声。其余的人同时罢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打斗。再斗片刻,古杨出掌越来越慢,但掌力却是逐渐强劲。那灰衣人‘袖中爪’功夫已然渐落下风,当下也是挥掌拍出,与古杨对了一掌,但手掌仍是拢在衣袖之中。 二人对到第三掌时,古杨已知这灰衣人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当即双掌平推而出,那灰衣人见他双掌拍来,也是伸出双掌,抵了上去。两人双掌相持,全身都是一震。古杨口中‘嘿’了一声,只觉得胸口微微发麻,向后退开五六步,方才站定。那灰衣人身形一晃,却是没有后退,但两只宽大的衣袖却被古杨的掌力震碎。衣袖片片飞舞,犹如一只只蝴蝶,向四周飘落。 古杨长长的吁了一口,吐出胸中的一团浊气,方才好受一些。两人相对而站,那灰衣人将古杨仔细的观察一番,说道:“好啊!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是一个武学高手。尊师是哪一位啊!能有如此了得的弟子,想来你师父的名头也是非同小可。”古杨听他说完,回道:“我的武功嘛!连你都斗不过,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至于我师父的名字,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玷污了他老人家的名头。这位峨嵋派的师太与我有旧,各位停手了吧!”他见这些人虽然有一人被尘缘师太打死,数人受伤,但实力仍旧不容小视。自己虽然想了解这些神秘人的来历,但若是在此时动手,一旦失手,自己虽可逃脱,峨嵋派却必定有损伤。 那灰衣人的想法也与古杨相若,自己这群人合斗峨嵋派众位稳占上风。但此时却出来一个来历诡异的少年高手,若是再出手,胜负之分却是难说得很。若是得胜,损伤必定不小。自己这边的人培养起来极为不易,如是损伤过多,上头怪罪下来自己也承担不起。再加上已方有人受伤毙命,今日之事实在讨不了好,只得暂时离开,以后再作打算。 想到此处,双手一拍,向周围的人说道:“今日有高人在此,我们暂且避开吧!他日再来找回这场子。”尘静师太站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语气,似乎以后还要来找场子。心中一怒,冷冷说道:“我们与阁下素不相识,我峨嵋派也与你们没有丝毫仇怨。你们今日却突然来暗算我们,想要我峨嵋派来听你们号令,到底是何居心?”那灰衣人听她说完,笑道:“峨嵋派何等威名?我哪有什么本事让你们听我号令,我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尘静回道:“那是奉了谁的命了?”那人哈哈一笑,道:“这我可就不敢多嘴了,只是希望师太好好考虑一番。若是冥顽不灵,以后屠刀加身,门派传承断绝,那时再来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尘静回道:“纵然是身受千刀万剐之祸,这种条件也是万万不可答应。” 那使镔铁双钩的人说道:“走吧!还多说什么?她们冥顽不灵,以后自会有人来对付她们,不劳我等多心。”说完双手一挥,将镔铁双钩插在腰间,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那灰衣人见他离开,轻挥衣袖,向古杨深深凝视片刻,也转身离开。那些黑衣人则是一声不吭,将兵刃插在身上,两人上前抬起死者,跟着一起离开。 眼见这群人缓缓走远,古杨与峨嵋派众人却也不敢阻拦。峨嵋派众人今夜死里逃生,若不是古杨相救,这一仗便要全军覆灭。尘静与尘缘两人是峨嵋派的高手人物,与峨嵋派掌门尘清师太是同门师姐妹,是峨嵋派三位‘尘’字辈的高手。她们二人若是在此被擒,峨嵋派不但损失两名高手,而且威名必定一落千丈。尘静等人对古杨的感激,实在难以形容。 过了一会,那群人的身影已是消失在树林深处。尘静师太走上前来,向古杨合十道:“今日多谢少侠相救之恩,我峨嵋派感激不尽。请问少侠尊姓大名?日后必当相报。”古杨躬身回道:“不敢当师太大礼,多年不见,师太风采依旧,武功更胜往日,可喜可贺。”尘静师太听他语气,似乎是认识自己,不禁一怔。说道:“少侠莫非认识我派中人?”古杨道:“不,当年在cd府外,我与师太有一面之缘,算下来,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四年前古杨年纪不大,但少年人成长较快,变化也大,这些年过去,古杨相貌早已改变。而尘静师太年纪已长,相貌却无多大改变。 这时天色渐渐明亮,亮光从树叶间的缝隙射了下来。尘静师太侧过头,向古杨仔细打量一下。眼见古杨面貌清秀,年纪不大,但武功却如此了得,不在自己之下。听他语气曾与自己有旧,但自己却实在记不起来。当即笑道:“请恕老尼老眼昏花,不识少侠,不知少侠大名?”古杨正要回话,尘缘师太与另外两名女子一起走了过来。 古杨瞥眼一瞧,只见尘缘师太身材高大,与寻常男子相差无几,双目炯炯有神,足见不凡。另外两名女弟子年纪较轻,其中一名古杨认识,名叫林玉儿。当年她夜间私自前往cd府,想要擒拿偷盗婴儿的贼子。不料武功不及,若不是古杨相救,恐怕早已命丧当场。三人走上前来,尘缘师太当先合礼道:“多谢少侠相救,贫尼感激不尽。”声音响亮异常。古杨回道:“不敢当前辈大礼。”转头又向尘静说道:“师太,晚辈姓古,当年在cd府有一面之缘,不知师太可否记得?” 正文 第四十二回 再遇奇事 尘静盯着古杨,过了半晌,突然间‘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古少侠,多年不见,少侠神功精进,远胜当年,老尼可惭愧得紧。”古杨笑道:“师太剑法如此高明,我可远远不及。”尘静又道:“当日你救了我师侄林玉儿,今日又救了我等,我峨嵋派承你两次救命之恩。大恩实在难以报答,今后若是有事差遣我们,我峨嵋派必定全力相帮。”古杨正色道:“师太言重了,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乃是我辈该做的事。” 几人相互谦逊了几句,尘缘师太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过了这片树林,便是四川境内。谅那些人也不敢在四川动手,我们边走边谈吧!”说完便招呼那两名年轻弟子,两人走了过来。古杨向林玉儿打了个招呼,说道:“林姑娘,你好啊!”林玉儿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不再看古杨。好在众人都是转身走路,谁也没有注意到林玉儿脸色古怪。倒是另外一名年轻弟子瞧出她脸色不对,狐疑的看了看,但也没有多想什么。 一行人缓缓向蜀中行去,古杨在途中与她们一交谈,这才了解到情况。 原来尘静与尘缘两位师太本来在湖南游历,但打听到五毒教与少林寺要在阳关召开群英大会。于是两人一商议,便带领两名弟子一同前往西域,以增长弟子见识。不料这场大会却是古怪之极,不少大门大派都是一同前往,声势之隆,以前从未有过。但到后来,却是在几场打斗中草率结束,令双方群豪极为扫兴。尘静师太等人刚刚到达阳关,大会却早已结束,群豪都已离开。尘静等人失望之下,却也无可奈何,在西域转了两天,便返回峨眉。 但走到陇南县时天色已晚,路过丛林时,几人正要找地方歇息。忽然几枚暗器从丛林深处射出,尘静与尘缘两人是峨嵋派的顶尖高手,小小暗器自然不会害怕,同时挥掌劈落。尘静高声喝道:“何方鼠辈?暗中偷发暗器,算什么人物,还不快点现身出来。”她话音一落,从树林深处走出十余个人来。当先两人空着双手,并未携带兵刃,但后面七八人则都是清一色的单刀,月光照射下发出闪闪寒光。 尘静等人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眼见对方人数虽众,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惧怕之心。说道:“你们是谁?深夜拦截我等,不知何故?”来人见尘静虽然身处劣势,却是毫不担心,心里也是暗暗佩服。其中一人回道:“久闻峨嵋派尘静师太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尘静一听,心里登时警惕起来。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并非是突然拦截,显然是有备而来。当下不动声色,冷冷说道:“既然知道我的法名,还有什么事情,也就一起说了吧!”那人长笑一声,说道:“尘静师太快人快语,好生让人佩服。今日前来相邀,却有一事相告。”尘静道:“所为何事?”那人回道:“我等奉主上之命,特来为师太指点一条明路。若是你峨嵋派能够投靠我们主上,峨嵋派定能一飞冲天,将来威名不可想象。就算是赶超少林武当,也是在翻掌之间。” 此言一出,尘静勃然色变,尘缘师太也是怒目相视。但凡习武之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怎能听从别人的差遣。况且以峨嵋派这等名门大派,若是听命于别人,那更是威名扫地。尘静说道:“阁下是谁?想要我峨嵋派听命于你,总得亮出你们的身份?”那人回道:“此刻不便相告,只要两位师太诚心归顺,并服下这两颗药丸,随在下走上一遭,师太自然会知道我等身份。”话一说完,右手一伸,手掌上托着两颗黑黝黝的药丸,不知是何物做成,但料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只拿出两颗药丸,似乎是专门为尘静与尘缘两人准备的。想来是忌惮这两人武功高强,至于那两名年轻弟子,他则没有放在眼里。尘静与尘缘两人面面相觑,就算是无丝毫江湖经验的人,也知道这两粒药丸决计有问题。但尘静等人又是何等人物?岂能轻易屈服。 尘缘师太虽然是出家人,但向来嫉恶如仇,到得年长,脾气仍然暴躁。听到此人说如此言语,登时大怒,喝道:“凭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来差遣我们峨嵋派,我峨嵋派是好是坏,自有天定,还轮不到你们再次指手画脚。”这几句喝骂说得畅快淋漓,尘静几人同时叫好。那人给尘缘如此喝骂一通,脸色一白,回道:“两位师太是当世高人,若是执迷不悟,将来恐有性命之忧,那时若后悔,可就晚了。”尘缘道:“我等习武之人,一生都是在刀剑之上,那还怕什么性命之忧,若是当真归顺与你,我峨嵋派又岂能在江湖上立足,那才叫执迷不悟。” 那人见尘缘师太面色坚定,语气刚硬,无丝毫妥协之意。知道对方虽是女子,但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岂会轻易服软。当下一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身旁的另一人却喝道:“多说无益,快些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他话音一落,身后的七八人同时抽出单刀,向尘静等人袭来。 尘静师太早在提防这些人,见他们同时上前,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这群人除领头的二人外,还有八人,都是清一色的厚背单刀。其中六人分着三人一组,围攻尘缘与尘静二人,剩余两人则是独斗那两名年轻弟子。尘缘师太空着双手,使开峨嵋派的‘金顶掌法’,掌力横扫出去,威力惊人,逼得那三人无法近身。尘静师太则是取下腰间拂尘,挥动开来,护住周身要害。她先不忙着进攻,想要看清这些人刀法路子,是属于哪个门派?那两名年轻弟子却是拔出长剑,与他们斗在一起。 正文 第四十三回 双方同行 但只斗了十余招,尘缘与尘静两人心中暗暗惊讶起来。她们本以为这些人半夜拦截自己,也不通自己的姓名来路,想来是无名之辈。以自己二人的武功,打法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哪知一交上手,却是让她们吃了一惊。这些人刀法狠辣,出手迅捷,单独一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这些人在打斗间或进或退,配合得天衣无缝。尘静连施狠招,都被其余两人挥刀格开。 再斗十余招,尘静心中暗暗焦急起来。自己与尘缘两人虽然无法得胜,却也不至于落了下风。但两个弟子剑术虽精,功力却远不及自己深厚,已然是慢慢支持不住。又拆了七八招,尘静计上心来,手中拂尘挥舞两圈,力道渐弱,向后退了两步。围攻尘静的三人只觉得她拂尘挥舞渐渐迟钝,身体也慢慢后退,都以为她支持不住,同时逼近。再斗片刻,尘静又后退几步,三人跟着抢上。 当尘静再退几步时,已然退到尘缘的身旁。突然间连施几下快招,对三人同施杀手,将其中一人逼到尘缘身后。她与尘缘自小便在峨嵋派学艺,数十年来早已是心意相通。当尘静向自己这边退来时,尘缘已知她的心意。待到尘静出手时,她立即施展反手掌手段,使重手法击中其中一人的后背。三人中去了一人,尘静立即占得上风,身子绕了一圈,手中拂尘飞舞旋转,将这二人裹在当中。这二人背靠着背,单刀横削竖劈,威力惊人。但每劈出一刀,身法便渐渐迟缓,劈出七八刀后,手中单刀已然不能随心所欲。这时尘静若是快攻十余招,便能将这二人立毙于拂尘底下。 但尚未动手的那两人已然瞧出尘静大占上风,片刻间便会连施杀招。其中一人跃上前来,抽出镔铁双钩与尘静交起手。尘静见他指挥这些黑衣人,知他地位较这些人为高,武功恐怕也更强,心里不敢有丝毫轻视。待到交手之时,心里惊讶更甚,这人内力深厚,钩法精妙,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但这人钩法如此之精,想来在江湖上也应该是大有名声,怎的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再拆数十招,尘静与这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占不到丝毫便宜。但她的两名年轻弟子却是气喘吁吁,剑招散乱,已是大落下风。再斗下去,恐怕便会负伤。 古杨身在树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见这弟子受伤在即,立时便出手相助。但第二次出手时却被另外一人发觉,古杨行踪已现,当即跃下树来,与那手持双钩的人斗在一起。到最后两人斗成平手,随后双方各自离开。 古杨与尘静等人走在一起,听尘静讲完事情经过。开口说道:“师太,你见多识广,这群人武功厉害,一般的门派绝对没有如此多的好手。这些人的刀法路子,不知师太能否知晓?”尘静叹了一口气,惭愧道:“这些人刀法狠辣,却并不像是武林中成名的刀法。老尼眼光昏花,实在是丝毫不知。”古杨点点头,便不再过问。 此地距离cd府尚有三日路程,古杨便跟随尘静等人同行,向她们打听武林消息。尘静与尘缘两人都是江湖经验丰富之辈,古杨虚心请教,尘静等人也是用心讲授。那两名年轻弟子也是用心倾听,但林玉儿却从来不与古杨说一句话。古杨不懂女子心意,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并不理会。夜间则是自行找地方歇息,虽然同为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但古杨总想对方是出家人,其中又有年轻女子,实则是多有不便。走到第三日早上,来到一个市镇,此时离城都府已不到半天路程。 这时镇上人来人往颇多,显然是一个集市。古杨与尘静等人同行而来,走到集市,尘静开口说道:“古公子,我们在此地歇息一下,用过午饭,下午便可到达cd府。”古杨点头道:“师太所言极是,到了此地,也就不慌着赶路了。”本来尘静等人一直称呼古杨为少侠,但古杨一直反对,最后才用公子相称。再走上小半里路,尘静找到一家客栈,几人正要抬步进屋。 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集市上的行人纷纷停步查看,不多时便围了一个大圈子。林玉儿好奇心起,说道:“师伯、师叔,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好不?若是有什么难事,我们也可以帮上一帮。”她是峨嵋派掌门人的亲传弟子,称呼尘静为师叔,尘缘为师伯。古杨接道:“不错,该当如此。”尘静等人都是点头,于是不在进店,转身向外走去。走到近处,古杨分开周围的人。 眼见地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正嚎啕大哭,这女子衣裳散乱,披头散发,容颜憔悴,满脸都被泪水打湿,看起来极为伤心痛苦。这女子边哭边喊道:“哎哟!我那可怜的孩儿,命可真苦哟!是哪个天杀的混蛋,偷走了我的宝贝孩儿?可叫我怎么活哟!”林玉儿心里奇怪,向身旁一个年长的人打听到。原来这女子是本镇人,去年刚生下孩儿,还不到一岁。昨晚在家中歇息,早上起来一看,孩儿竟然消失不见。这女子整夜与她孩子同床而眠,但这孩子何时丢失,竟是丝毫不知。不到一岁的孩儿自然不会走路,但房门窗户都是紧闭,没有丝毫异常。她家人恼怒异常,认为她是灾星,一怒之下便将她赶出门来。 古杨与尘静相互对视一眼,均是想到数年前,城都府丢失婴儿的事情来。尘静正要上前打听,便听到人群外几声大喝:“快点让开,快让开,围着干什么?”人群向两旁分开,外面走近几个身穿仆装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仆装男子走上前去,低声道:“少奶奶,快点回家去吧!老爷已经消气了。”那女子自顾哭闹,哪里理会他。那男子向两个丫鬟使个眼色,两个丫鬟走上前去,将哭闹的女子扶起,几人同时向外走去。等到这几人渐渐走远,周围的人也慢慢散开。 正文 第四十四回 青城山上 尘静见这女子被家人接走,也不用自己插手,便转身向客栈走去。古杨走在尘静身旁,开口说道:“师太,那年在cd府擒那偷盗婴儿的贼子,不知过后还有婴儿丢失么?”尘静摇摇头,回道:“自那次事后,我峨嵋派与青城派,联合了四川的不少好汉,对cd府进行仔细搜查。但都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但以后却也没有婴儿再失踪了。”古杨道:“这镇上有婴儿失踪,说不定以后还有,”尘缘‘哼’了一声,接口道:“不错,这事我们得好好防备,若是再让这些人在四川胡作非为,岂不是欺我四川无高人么?”一行人走走说说,突然便说到当年林玉儿私自动手,最后却负伤的事情来。林玉儿站在一旁,听到他们说起自己的旧事,眼睛向古杨瞥了一眼,突然便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一行人走到客栈门口,忽然一人从斜方走了过来。这人身着粗布麻衣,弓腰驼背,肩上扛着一个米袋子,不停的咳嗽,正好走在古杨等人的前面。尘静等人见他如此穷困潦倒,不愿抢他道路先行,同时停下步来。这人走着走着,陡然间一跃而起,提起手中的米袋子,便向林玉儿的头上砸来。这一下大生变故,林玉儿吓得呆了,一时不知所措。尘静与尘缘同时喝道:“贼子敢尔!”两人同时出掌,击向那米袋,但却无法救得林玉儿。古杨正好站在林玉儿身旁,此时见情势危急,不及多想,伸手一搂,将林玉儿搂在怀中。顺势往地上一滚,避开这一招。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尘静与尘缘两人的掌力同时击在这米袋上。只击得这布袋布屑纷飞,布袋中的大米四散开来,犹如半空中一阵雪花,将尘静等人的视线遮挡开来。此时古杨与林玉儿两人扑在地上,正要起身,忽听到背后一阵猛烈的破空声传来。风声未到,自己后背皮肤已是隐隐生寒。古杨听到风声凄厉,便知有人向自己偷下杀手。当即深吸一口气,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在半空中一个转折,避开上半身要害,‘噗’的一声,古杨只觉得肩上一痛,已被那人刺了一招。受伤之后,古杨忍住疼痛,并不转身,听声辩位。右足向后一踢,跟着左足顺劲侧踢,身子一转,右足又是向后一踢。‘砰’的一下,古杨左足踢中他手腕,右腿却将他手中兵刃踢落在地。 这‘连环三踢腿’并非是古杨的家传武学,乃是出自于无情道人的《无情道决》,属于第一套功法。古杨自学会之后从未用过,不料第一次使用,竟然如此精妙,实则是不可想象。古杨三腿踢出过后,便不再出手,伸手一拉,将地上的林玉儿拉起来,退到丈许外。随即又是听到‘砰砰’两声响过,那偷袭的人与尘静尘缘二人各自对了一掌,身子顺着掌力向后飘开,趁着街头混乱,消失在人群之中。尘静见他趁乱逃走,担心古杨与林玉儿两人,却也不敢追赶。两人急忙赶到古杨身旁,尘缘护在一旁,尘静却查看林玉儿的情况。 眼见林玉儿身子颤抖,脸色惨白,却是没有受伤,心里到松了一口气。但鼻中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尘静一看,见古杨眉头微皱,左手按住肩膀,指缝已然有血迹溢出。登时惊道:“古公子,你受伤了?可严重否?”古杨摇头道:“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眼见肩头创口不深,流出的血液也是鲜红色,心中舒了一口气,知道那人兵刃上并未涂有毒药。 这时林玉儿方才回过神来,见到古杨肩头受伤,一声惊呼。从怀中掏出峨嵋金疮药,敷在古杨伤口上,又撕下一片衣襟给古杨包扎伤口。古杨连道不用,但林玉儿甚是执拗,坚持给他包扎完毕。林玉儿心中感动,低声道:“你又何必舍身救我?”古杨道:“情势紧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尘缘走上前来,俯身将古杨踢落的兵刃捡起。原来是一把半尺来长的钢锥,这属于外门兵刃。兵刃短小,出招时便更加凄厉迅捷,江湖上也是常见。不少大门派都会有这种功法,峨嵋派也不列外,也有人使用峨眉刺这种短兵刃。尘缘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看不出丝毫异常,随手便插在身上。 经过这么一事,几人也没有心情吃饭,只得加紧向cd府赶路。到得寅时,古杨一行人已到达cd府。尘静等人却并不去找客栈,带着古杨向西北方走去,古杨心里奇怪,却并不出口询问。只走得半个时辰,入眼处便是一段石梯,在树木之中若隐若现。尘静脚步不停,径直走上石梯,古杨等人随后跟随。这石梯约么有数百级,两旁林木青翠,曲径通幽,风景甚好。再转过一片树林,古杨眼前登时开朗,原来石梯尽头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尽头有一个重檐大门,雄伟庄严,正中有三个鎏金大字,上书青城山。 古杨心中一动,心想:“看来这就是青城派的山门了。”他所料果然不错,一行人走到山门时。两人从门后跃了出来,其中一人朗声说道:“何方高人?夜临青城,不知有何贵干?”这两人都是灰色道装打扮,背悬长剑,显然是青城派的守山弟子。尘静回道:“峨嵋派尘静、尘缘,偕同两名弟子前来拜见松风道长。”松风道长是青城派当代掌门人。两名青城弟子听到尘静自报姓名,登时吃了一惊,一人说道:“啊!原来是峨嵋派的前辈高人,弟子多有失礼,还望前辈包涵。”尘静道:“不敢当,我身负要事,急需求见松风道长,还望小师兄前去相告。”那人回道:“既然是峨嵋派的前辈到来,就请跟随弟子上山便是。”当即又有两人从门后走了出来,带领尘静向山上走去。 尘静等人走进山门,随手解下背后长剑,便要交给那守山弟子。这是各大门派的规矩,无论何方人物,只要进得山门,便要将身上兵刃取下,示意不敢携带兵刃上山,否则便视为挑衅。那弟子见尘静将兵刃递来,急忙后退一步,陪笑道:“青城峨嵋世代交好,师太请尽管上山,弟子怎敢留下师太兵刃。”尘静见他坚持不接,也就不再勉强,将长剑收回。 正文 第四十五回 青城山上(二) 几人跟着那弟子上山行去,路过建福宫,只见四周亭阁重叠,矗立与苍崖立壁、绿荫浓翠之间,如置身画中。跟着穿过天师洞、祖师殿,殿内供奉的是真武大帝。一路上风景秀丽,建筑成群,古杨暗暗称奇。但尘静等人并非初来,对四周风景毫不理会。不多时,一行人已到达上清宫外。上清宫位于青城山第一峰上,是青城派时常修道的场所,殿内供奉着太上老君像。 一行人尚未进殿,便见一个满脸红光、须发皆白的老道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弟子。古杨识得其中一人为海通,当年在cd府有一面之缘,这个老道却不认识。但见尘静与尘缘同时快步走上前去,两人合十道:“峨嵋派尘静、尘缘,见过松风道长。”原来在这老道便是青城派掌门人。松风道长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平辈论交,两位师太不必多礼,”尘静均知松风道长与自己同辈,但对方是掌门人,身份颇高,自己向他行礼也是应该。松风道长邀请尘静二人进入殿内,向身后一名弟子道:“去找三间客房,安排她们弟子休息。”他不认识古杨,只道古杨也是峨嵋派的弟子。峨嵋派嫡传虽然都为女子,但外门弟子却可以为男子,平常教导武艺。松风道长说完,便有一名弟子上前。将古杨、林玉儿及另外一名弟子请到客房休息。古杨知道他们要商讨要事,自己须得避嫌,当下也跟着那名弟子离开。 那弟子找到三间客房,安排古杨等人入住,随后便自行离开。古杨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屋内只有一桌一床,甚是简朴。知道青城派为道家门派,一切从简,丝毫不稀奇。古杨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肩头又受了伤,颇感劳累,正想上床歇息一下。 忽听到屋外有敲门声传来,古杨道:“谁?”门外有人说道:“古公子,是我,你休息了么?”正是林玉儿的声音。古杨开门说道:“原来是林姑娘,你可有什么事么?”林玉儿道:“我睡不着,古公子能不能陪我去山上转一下?”古杨今日颇感劳累,本想拒绝,但看见林玉儿眼光热烈,不忍拂她心意。当即回道:“那好吧!我可从来没有来过青城派,林姑娘带下路吧!”林玉儿听他答应,嘴角含笑,显然内心甚是高兴。回道:“那好啊!这青城山风景很好,我师父曾经曾经带我来过。”说罢便转身离开,古杨只得跟在她身后。 眼见林玉儿脚步轻扬,缓步沿着石梯上山,对此地甚是熟悉。古杨跟在她身后,只见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绕,状若城廓,青城山便由此得名。古杨眼见林玉儿缓步上峰,脚步轻盈,身材窈窕。走动间秀发微微飘扬,后颈肌肤若雪,若隐若现。古杨心中一动,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不多时,二人已到达青城山老君阁。老君阁位于青城第一峰绝顶,一共有九层。下方上圆,象征天圆地方,外观则是为尖顶,中间堆三圆宝,便象征天地人三才,正中便耸立着太上老君坐莲像。 二人绕过老君阁,来到山后。林玉儿找到两个打坐用的蒲团,盘膝坐了下来,古杨见此,也跟着坐下。此处已是青城山最顶峰,古杨遥遥望去,只见山脉起伏,如城廓般威严壮丽。虽不如西域昆仑山脉那样气势豪迈,但风景之秀,却是更胜了一筹。 两人并肩而坐,林玉儿双眼瞧着远方群山,开口道:“古公子,你肩上伤口可好些了么?”古杨道:“这点小伤不碍事,我以前学武之时,受过的伤可比这个严重多了。”想起当年自己与阿清两人同时受伤,自己身受寒毒,若不是在悬崖底下偶然习得《潜龙心经》,现在恐怕已是白骨一堆。如此又想到了阿清,她受伤远比自己为重,内功又不如自己高明,此时不知是生是死。想到此处,古杨心里又是一痛。 林玉儿见古杨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偏头向他瞧去。只见古杨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一望便知是女子之物。打开锦帕,里面包裹着一支奇怪的短笛,正是西域碧云寨特有的骨笛。只见古杨将骨笛拿在手里,细细抚摸,脸上柔情一览无余。林玉儿鼻中‘哼’了一声,便偏过头去,不再看古杨。 不多时,之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却是古杨正吹奏骨笛。这笛声悠扬绵长,刚开始时而轻灵,时而欢快。待到后来,笛声渐渐低沉,若断若续,慢慢凄凉起来。不多时,笛声渐不可闻,直至消失不见。这首曲子也是阿清教给古杨的,名字是什么却是无人知道。当年阿清教给他这首曲子时,说是有一对男女,心中相互爱恋。但后来男子因病离世,那女子心痛难忍,留下这一首曲子,便跟随那男子而去。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首曲子却是证明了古杨此时的心情。 古杨吹完曲子,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只听见耳边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古公子,你是想起你的心上人么?”古杨心里一震,回过神来,回道:“不是,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只是这女子当年舍命救我,现在却没有丝毫消息,我心里实在好生记挂。”见林玉儿睁着大眼盯着自己,古杨便将当年阿清如何救自己,后来又消失不见的事情,给林玉儿说了。林玉儿听他说完,叹道:“古公子,有这样一个女子愿意舍命相救,你可不要辜负她才好。”古杨心中一叹,说道:“不管怎样,我终得找到他才好。” 林玉儿见他神色坚决,心里一酸,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立即说道:“古公子,天色暗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等古杨回话,起身便走。古杨丝毫不懂女子的心思,一时间莫名其妙,只得跟着他下山。这一路下来,林玉儿没在跟古杨说一句话,一个人走在古杨前面数丈。古杨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有在意到林玉儿的奇怪。 回到住处,尘静与尘缘两人还没有回来。古杨不再理会其他,自行休息。 正文 第四十六回 松风道长 待到第二日,古杨起了一个早,在屋内洗漱完毕,便走出房门。这山上空气甚是清新,古杨便到处转了起来。本来早起修习内功,这是古杨长久以来的习惯。但此时在这青城派,古杨却不愿招人眼球。 只行得小半里路程,便听得屋后有‘嗤嗤’的声音传来。古杨好奇心起,转身向声音处走去。转过一堵围墙,此地原来是一个练武的广场。广场上有十余名身着道装的年轻道人,正在练习剑法。一个中年道人站在一边,正在指点这些道人剑法上的不到之处。数丈外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正在观看,正是青城派掌门松风道长。在他身旁,尘静与尘缘两人并肩站立,林玉儿与另外一名弟子站在他们身后。原来这些人起床更早,早已在此练习早课。只是峨眉派众人见古杨劳累,加上又受了伤,不愿去打扰他休息。 本来武林门派练武,除非门派邀请,不相干的人若是观看,这可是武林大忌。古杨江湖经验不高,但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观看,转身便走。 忽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友莫不是瞧不起我青城剑法,怎的不愿多留,看一眼便走?”说话之人正是松风道长,原来当古杨走进广场时,已将他看见。古杨知道自己被他们看见,但若是此时离开,倒落得个偷看的嫌疑,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听到松风道长的话,依言转身向广场走去。 走到送风道长等人的身前,向松风道长和两位峨嵋派师太各行了一礼。松风道长是青城掌门人,身份高贵,古杨敬他一礼也是应该。松风道长伸手一扶,回道:“古小友少年英雄,老道可受不起这礼。”他最开始以为古杨为峨嵋派的弟子,但昨晚与尘静等人的交谈中,已经知道峨嵋派众人都是他出手相救。古杨回道:“道长是前辈高人,晚辈可不敢当。” 松风道长伸出右手,将古杨扶起。古杨只觉得他一扶之下,一股柔和的力道从他手上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古杨若是顺着他这股力道向后,必然会摔一个跟头。当即手腕一沉,顺势翻了半圈,将这股力道卸掉。但这股力道看似柔和,实则是柔而不衰,这力道终究不能全部卸掉。而古杨修习过《潜龙心经》,内力根基扎得极稳。这股柔和的力道传在自己身上,古杨只是后退两步,《潜龙心经》内功使出,便将这股力道尽数卸开。 松风道长见自己数十年的内家心法使出,却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卸开掉,不由得向古杨更高看一眼。以他的想法,本来是想出手试探一下古杨的武功。若是古杨支持不住,他立时便会将这股力道收回,决不可能让古杨摔上一个跟头。他昨晚听尘静等人对古杨大加赞赏,心中始终有些怀疑。但此时自己一出手,便知尘静所言不虚,这年轻人的武功在自己想象之上。 送风道长为人爽快,对古杨说道:“古小友不要见怪,我昨日听尘静师太对你赞赏有加。心中实在有些不服,一时忍不住,便出手试探。”古杨知道一些辈分越高、年纪越长的人,都是越不服气。只得回道:“道长言重了,道长武功深湛,晚辈生平罕见。”已古杨此时的武功,就算是尘静与尘缘两人出手向扶,古杨能将力道卸开,却不能使自己后退。但这老道只是轻轻一扶,便能让古杨后退开来。内功之深厚,便可想而知。 松风道长听到古杨称赞,显然极是高兴,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道:“来来来,古小友来看看我这些不中用的弟子,剑法可还过得去?”古杨见他兴致热烈,当即苦笑道:“道长,你这可就难为我了,我对剑法一道,那可是一窍不通了。”松风道长那里肯信,这时尘静师太说道:“道长,这位古公子的确不会剑法,就别难为他了。”松风道长甚是失望,这才放开古杨的手。 这时青城众弟子剑法练习完毕,尘静开口道:“道长,今日我等就告辞了,日后再来拜见。”松风道长‘咦’了一声,道:“你峨嵋派难得来上一次,为何不多留几天?”尘静道:“现在武林颇不平静,我担心峨嵋派有事情发生。我与师姐考虑一下,还是尽早回山好些。”松风道长道:“不错,江湖风波难料,还是谨慎些好。不过以峨眉派尘清掌门人的武功身份,江湖宵小还是不敢胡来的。”尘缘回道:“话虽如此,但还是须得多加小心。” 松风道长道:“峨嵋派名震江湖,自然无须担心。但你们门下弟子单独行走江湖时,可得多加小心。”尘静合十道:“道长之言,我等谨记在心。”松风道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那心爱的弟子,惨死在外,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尘静等人知道他想起自己的二弟子海英道长,当年海英道长孤身行走江湖,却被人使重手法打死,至今仍没有找到凶手。一个中年道人接道:“师父不必伤心,我们弟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个龟儿子。将他千刀万剐,给海英师兄报仇。”他们本是道家之人,不该口出恶语。但想到海英惨死在外,却也顾不到那么多了。 尘静等人都是相顾无语,均知海英之死,对于年长的松风道长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尘静道:“道长不必伤痛,终有一日水落石出,青城派终能报得大仇。”松风道长挥挥手,不再说话。 尘静与尘缘对视一眼,合十道:“道长,我师姐二人便告辞了。”松风道长点点头,对那个中年道人说道:“海明,你送送峨眉派的两位师太。”海明回道:“是。”几人便跟随海明向山下走去,古杨等人上山时走的前山,此时下山却是走的青城派后山。 正文 第四十七回 峨眉山上 青城山后山的宫观香火虽无前山之盛,但清幽洁净则是更胜了一筹。沿着山道而行,一路山花烂漫,飞瀑流泉不绝;峭壁悬岩,天光云影一线,忽而栈道迤逦曲折,不见头尾;忽而村落群山环抱,绿草如茵。 但众人都是心情沉重,谁也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风景秀色。一行人走过圆明宫、神仙洞,不多时已到达山下,此时青城派海明已告辞离开。古杨与尘静等人回到城都府,休息了一晚。到第二日时,尘静来到古杨房间,对古杨道:“古公子不知有没有要事在身?”古杨一愣,回道:“我要回江南一趟。”尘静道:“此地离江南路途遥远,也不用急着这几天。我峨眉派离城都府不远,古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去我峨眉派走上一走。” 古杨低头沉思,心想峨眉派是四川的一流门派,与青城派不相上下。若是与她们交好关系,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须得让峨嵋派相帮,想到这里,当即回道:“在下也没有什么急事,师太既然相邀,我便和你一路前去峨眉吧!”尘静道:“我峨眉派掌门人很是喜欢少年英雄,若是见到古公子这等人物,定是高兴得紧。”古杨道:“师太言重了。” 一行人用过早饭,便离别城都府,启程向峨眉派走去。峨眉派离城都府并不远,只得上百里路程。古杨一行早间出发,待到傍晚,已走到峨眉山脚。但峨眉山脚离峨眉金顶尚还有半日山路,尘静等人也不急着赶路,便在山脚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提步上山。峨眉山风景秀丽,一路上古木参天,层峦叠嶂,灵猴嬉戏于山中。比起青城派之幽静,峨嵋派则是更加秀丽非凡。 到得正午时分,古杨一行已到达峨眉派山门外。门中早有弟子前去禀报,不多时,一个白衣老尼缓缓走了出来。这白衣尼约么六十来岁,衣着朴素,肩上有几个细密的补丁,右手持着一柄拂尘,神色甚是慈祥。只见尘静与尘缘同时上前,合十道:“见过掌门师姐。”白衣尼拂尘一挥,说道:“无须多礼。”林玉儿见这人出来,立即奔上前去,抱住她的胳膊,娇声道:“师父,你老人家好啊!”这白衣尼呵呵一笑,道:“有客人在此,你还是爱这样胡闹。”原来这白衣尼便是峨眉掌门人尘清师太。 古杨久闻尘清师太的大名,但见她神色慈祥,衣着朴素,与寻常掌门人大是不同。当即走上前去,向尘清合十道:“晚辈古杨,见过峨嵋掌门师太。”尘清伸手将他扶起,回道:“好孩子,不要多礼。我峨眉派两次承你大恩,实在不敢当你大礼,须是我峨眉向你道谢才是。”说完便后退一步,向古杨施了一礼。古杨见这大名鼎鼎的峨眉掌门人,竟向自己施礼。登时吓了一跳,急忙避开,说道:“师太言重了,些许小事,怎敢劳师太如此大礼。” 尘清道:“古少侠请往客舍一坐。”说罢便在前面带路,尘静与林玉儿等人跟随在后。古杨见尘清虽为掌门人,但性格和蔼,丝毫没有掌门人的架子。一行人路过广场,进入大雄宝殿。 这大雄宝殿乃是峨眉派的主殿,气势恢宏。只见殿中立着一尊菩萨像,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黄锦袈裟,骑着一匹六牙大象,头上有五彩祥光,脚下是白玉莲台。神威凛凛,气势摄人。古杨不认识这菩萨是谁?旁边林玉儿介绍道:“这便是普贤菩萨,乃是四大菩萨之一。” 据传言,在以前峨眉山上有一个隐士,有一次入山采药。见到一只野鹿,但追之绝顶而无踪,但忽然见到奇光。隐士追着奇光,来到金顶,只见舍身岩下云海翻卷,彩光万道。这隐士大惑不解,于是特向一个天竺僧人请教。天竺僧人告诉他:“此时普贤瑞相,于末法中守护如来,现相于此,化利一切众生。”于是这僧人便在此修行,将普贤菩萨供奉在峨眉山。后来,峨眉山便成为普贤菩萨的道场,便是峨嵋派的前身。 古杨见普贤普贤庄严肃穆,当即屈身跪倒,双手合十,心中念道:“菩萨啊菩萨!您须得保佑我找到爹爹和阿清。若是能够找到他们二人,教我古杨受再多的苦也愿意。”他素来不信鬼神,但想到江湖之大,自己想要找到他们两人,无疑于大海捞针。此时无助之下,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玉儿站在一旁,见古杨如此,立即说道:“古公子,凡事终会有结果的,你也不必过多烦恼。”古杨‘嗯’了一声,便不再多想,向普贤菩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古杨在峨眉派用过午饭,下午林玉儿则带她游览峨眉风景。如此过了两天,古杨心想,峨眉派中尽是女子,虽有男弟子,却都是在外门之中。自己若是在此久留,实在是多有不便。于是便起身向尘清等人告辞,尘清等人虽是极力挽留,但古杨心意已定,下午便要动身离开。林玉儿将古杨送到山门,古杨道:“林姑娘请回吧!我自己原路下山便是。”林玉儿回道:“你以后若是有时间,便请到峨眉一聚。”古杨笑道:“若是有机会,当来拜见各位前辈师太。”话毕,当即便转身离去。林玉儿站在台阶上,看着古杨渐渐远去的身影,幽幽一叹。 待古杨下到山来,已是天色将暗。古杨找到一家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便起身向江南而行。江南路途遥远,古杨并不急着赶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早间则是孜孜不倦的修习武艺,如此一来,一天只得走上数十里路。遥想起数年前,自己从江南前往西域,一路上颠沛流离,吃了许多苦头。好不容易到了西域,却因江湖经验不足,被人欺骗,险些丧命于悬崖底下。如今自己得到《潜龙心经》以及《无情道决》的传承,此时自己年纪虽轻,武艺没有大成。但相信不久之后,自己武功绝不会低于段尘明与无情道人。 忽忽一月转瞬离去,一路上太平无事,古杨已走到江南境内。 正文 第四十八回 江南故居 当古杨双脚踩到以前那条小路时,看见此时景象,古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那条小道人烟稀少,泥泞不堪。但如今却是修了宽广的驰道,宽达两丈,人来人往,极是热闹。古杨不知何故?一时间有些惊讶。 他不知他在远赴西域时,第三年朝廷便开通了海禁,准许各地商人与海外进行贸易。商人逐利,全国商户想要出走海外,都须得经过江南。以前的小路远远无法满足,于是便修了这条驰道。 古杨顺着驰道向前,来到一个小镇,走在小镇中,小镇景象依旧没有多大改变。忽听得怒骂声传来,跟着马蹄声响起,路人急忙避开。古杨见此,也站在路旁。几匹马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飞驰而过。马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帘子拉开,一个极肥胖的人走下车来。古杨一见此人,不由得一笑。这人却是关员外,当年古杨落难,逃到镇上,却被他手下人欺负。自己忍不住气,半夜跑到他家里,将他揍了一顿,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关员外一摇一摆,比以前更加肥胖,家仆前呼后拥,将他迎到府里。古杨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当年古杨随父亲常来这个小镇采购物品,知道离自己故居并不远。当即缓步而行,向自己故居走去。眼见路旁人来人往,与以前荒凉景象毫不相同,古杨不由得一阵感慨。他脚步行得极慢,似乎是要好好看一下四周的风景,与自己的记忆有什么不同。 不多时,古杨离自己故居已然不远。遥遥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自己故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两层酒楼,远胜于当年自己的破败酒店。古杨心中一阵激动,心里想道:“莫非是爹爹回来了,专门在此等我?”心中再也按捺不住,急忙跑步上前,走到这酒楼门口。只见一个小二站在门口迎客,见到古杨到来,急忙上前招呼。 古杨进得酒楼,见一个瘦高的人站在柜台后,正在记账。一眼看去,古杨心里一阵失落,这人显然不是自己父亲。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有店小二上前询问,古杨随意点了两个小菜。向小二道:“你们掌柜的呢?在这里没有?”这小二尚未回话,那记账的瘦高个听到此言,连忙上前,说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小客官不知何事?”古杨道:“你这家酒楼是新开的么?我以前路过可没有见到,这里生意很不错啊!”那瘦高个嘻嘻一笑,回道:“客官说得不错,我这酒楼前年才刚开张。客官以前没有见到,恐怕是好几年前了。”古杨嗯了一声,说道:“不错,是有好几年了。” 过了一会,古杨又道:“这里以前不是有个小酒楼么?怎么没有开了?”那瘦高个双手一摆,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的时候这里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单这里地段不错,这才在这里修了酒楼。”古杨心里一痛,口中却说道:“原来如此,我多年未回,此地竟然大不相同了。”瘦高个回道:“那是那是,如今这江南大地,可比以前好多了。”古杨摆摆手,瘦高个掌柜自觉离开。 不多时,几个小菜一一上好。古杨漫不经心的的吃菜,脑中却是想的其他事情。陆陆续续间,酒楼内又有不少客人进来。这些人都是往来客商,一起喝酒,高声谈论,酒楼内登时吵声一片。古杨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毫不理会进来的人。 忽然门外脚步声渐近,有人走了进来,少说也有五六人。这几人一走了进来,酒楼内说话是声音立刻便小了些。古杨心里奇怪,偏头看了这几人一眼。只见这几人都是身着白衣,三男两女,腰悬长剑,显然是武林中人。一对中年男女走在前面,神态亲密,应该是一对夫妻。这男子古杨却识得,知道他是越女宗的宗主萧长天。当年在杭州城内,曾有恩于古杨。 萧长天一行人走进来,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这店里的掌柜甚是机灵,看见越女宗一行人身带兵刃,便知是武林中人。知道武林中人那是万万得罪不得,急忙跑上前来招呼。萧长天点好菜,便不再理他,与门人交谈。瘦高掌柜也不在意,转身离开。 不多时,一个店小二将菜一一端上。萧长天一行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吃到半晌,越女宗那名男弟子喊道:“掌柜的,我们的汤呢!快点上上来。”那掌柜的应了一声,急忙上厨房去查看。片刻间那掌柜便跑出来说道:“实在对不住,这家伙是刚刚才来的,还不懂规矩。我们立即上,立即上。”萧长天向他摆摆手,示意并不在意。 这掌柜的话音刚落,厨房内一个瘦削男子走了出来。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钵汤,快步跑了过来。嘴里喊道:“来啦!来啦!”口音却不是江南口音,古杨听得奇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一眼看过,古杨便不再理会,自己低头吃饭。但过得片刻,想起那人走路的样子,猛然间觉得不对。又偏头向他看去,只见这瘦削男子双手托着托盘,汤盆内的汤与盆边缘齐平,显然汤盆是装满了汤。若是普通人这样快步行走,汤盆内的汤必然会飞溅出来。但这瘦削男子快步走来,汤盆内的汤竟然是丝毫没有晃动,显然是有不弱的内力修为。这个地处江南偏野的酒店,却有一个武林好手来做店小二。古杨知道有古怪,将头转到一边,但眼神却是牢牢注意到他。 那瘦削男子走到萧长天桌前,说道:“劳驾,劳驾,请你让一让,免得烫到你。”那男弟子急忙起身,将身子侧在一边,给这个小二让开道路。 这店小二双手向前,便要将汤放在桌上。突然间这人双手一抖,将一盆热汤径直淋向萧长天。这一下出手毫无异状,萧长天为一派宗主,竟也是丝毫没反应过来。一盆热汤尽数淋在他的身上,将他一身白衣弄得狼藉不堪。 正文 第四十九回 店内刺杀 那瘦削男子汤盆出手,右手一翻,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身子微侧,右手匕首猛然插落。嗤的一声轻响,匕首正中那男弟子的胸口。古杨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料不到这瘦削男子出手如此迅捷狠辣。那男弟子一声惨呼,胸口溅出鲜血,喷在桌上,身子登时向后倒去。这瘦削男子偷袭得手,手中匕首一转,径直向萧长天的喉咙刺来。 古杨眼见这男弟子血溅当场,惊得哎哟一声。又见这瘦削男子向萧长天突下杀手,急忙抬腿一踢,将旁边的一张空凳踢得凌空飞起。古杨这一脚虽然踢得匆忙,但方位却是丝毫不差,凳子正好挡在这瘦削男子的身前。那瘦削男子料不到古杨会来插上一脚,身子一顿,左手劈出,将凳子劈在一边,右手匕首却是跟着插落。 但萧长天毕竟是一派宗主,武功也属武林一流好手。瘦削男子一顿之间,萧长天已是反应过来。身子向外微微一偏,避开这凶狠的一招。同时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剑,轻轻一抖,寒光闪闪,长剑已然出鞘。那瘦削男子见萧长天避开,匕首斜翻,跟着刺下。 萧长天长剑一封,叮的一声急响,将匕首格开。他将匕首格开之后,却不抢先进攻。手腕一转,长剑转了一圈,发出一道亮圈。跟着手腕急转,长剑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光幕。原来萧长天担心这人偷袭自己不成,便要对他们门人下手。所以长剑不急着进攻,先护好自己门人。 那瘦削男子一击不中,一声怒喝。手中匕首狂风般刺出,招招凶狠毒辣,十招之中,倒有九招是进攻招数。但无论他如何变招快攻,却都无法攻破萧长天手中长剑形成的光幕。只听得叮叮叮一连串的急响,匕首均给长剑弹了回来。 古杨在旁看见萧长天出手,长剑圆转如意,挥剑潇洒自如。越女剑法是江南剑法的一绝,源远流长,古杨从未见识过。此刻一见,剑法绵绵密密,攻势虽然算不上凄厉,但于防守一道却是别具一格,算得上是破绽极少的剑法。而在防守中找到机会进攻,乃是越女剑法的诀窍。 堂中二人再斗七八招,猛然听得萧长天一声清啸。手臂一振,嗡嗡嗡几声响过。萧长天长剑疾刺而出,上两剑,下两剑,连刺四剑。那瘦削男子痛呼一声,匕首脱手而出,身子翻到在地。这人双手手腕、双膝各自中了萧长天一剑,鲜血飞溅出来,身子在地上不断扭曲。原来这瘦削男子只是刺杀之术了得,武功上却是远不及萧长天。 古杨眼见萧长天这几剑当真是势如长虹,迅捷无比,剑法之厉,丝毫不逊色昆仑派的木春子。单凭这几剑,越女宗扬名江南,便是不虚。萧长天将这瘦削男子刺倒在地,便不再理会,似乎对自己的剑法极为自信。俯身便去扶起那男弟子,一扶之下,鲜血直流地上,人却早已气绝。萧长天一声悲啸,他越女宗比不上少林武当,门下弟子也是极少。这个男弟子被他带出行走江湖,显然心中对他甚是喜爱。而如今却命丧当场,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那中年少妇长剑立时出鞘,身子飘然向前,剑尖抵在那瘦高掌柜的喉咙上。那瘦高掌柜吓得大叫一声,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嘶吼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那少妇喝道:“快快闭嘴,再多说一个字,便割了你的舌头。”那掌柜脸色一紧,吓得不敢多说,身子不断哆嗦颤抖。酒店内吃饭的客人,眼见堂内出了人命。都是惊得跳了起来,向门外奔去,连东西也不顾了。 萧长天双目泛红,喊道:“绮妹,安儿被这狗贼子害死了。”古杨见他神情激动,显然对这个男弟子甚是重视。萧长天一伸手,揪住那掌柜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喝道:“这厮是谁?你们为何要暗中偷袭我们?”那掌柜吓得肝胆欲裂,哆哆嗦嗦的说道:“大侠饶命,这贼子说他是京城人,因家道中落,这才流落江南。我见他可怜,便将他招到这客栈打杂。实在不知道他会这样,大侠饶命啊!”说到这里,立即跪下,连连磕头。 萧长天见他吓得魂飞魄散,不像作假。心想自己并不认识这瘦削男子,决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仇怨。自己门派远在江南,向来与中原门派少有来往,在中原也不会有什么仇家。想到这里,萧长天立即转身,将那倒在地上的瘦削男子提起。这男子双膝双腕受伤,四肢毫无力道,只得任他提起。 萧长天盯着瘦削男子的脸,向他喝道:“你是谁?我越女宗应该和你并无仇怨,为何要对我们中弟子下毒手?”那瘦削男子脸色惨然,张口道:“我本事及不上你,没能完成上面的任务,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又有什么多说的。”萧长天听他说完,立即回道:“上面?原来是受了别人的指使,那人是谁?快点说出来。”那瘦削男子脸色狰狞,脸上忽然露出一股笑容,说不出来的诡异惊惧。 古杨在旁边一直观看,见这瘦削男子忽然露出这种表情,心里一惊。想到数月前在西域阳关的群英大会上,一个黑衣男子偷袭少林寺的文刚大师,失手之后被文正擒获。擒获后咬破嘴角的剧毒药包,临死时也是露出这种怪异的表情,与这瘦削男子的表情一般无二。心中一急,向萧长天说道:“他要服毒自尽,小心?” 萧长天听到古杨说话,也来不及去看说话的人是谁,伸手便要卸掉这人的下巴。那瘦削男子眼珠通红,脸露疯狂,狰狞说道:“姓萧的,你等着,我虽然没能杀死你。但我死之后,还会有人来接替我。你不听好言,将来总会凄惨无比。”他说到这里,脸上狰狞不见,嘴角却流出一股漆黑的血,呼吸慢慢停止。萧长天将手一松,那男子便软瘫在地,不再动弹。 正文 第五十回 越女危急 萧长天向那掌柜说道:“这人还有什么来历?你可知道么,若是有丝毫隐瞒,我让你好好吃下苦头。”那掌柜连连磕头,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京城人士,其余的我一概不知,可真没有骗大侠你。”萧长天哼了一声,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但眼见爱徒惨死在自己面前,心如刀割。 另一名男弟子解开外袍,将死去的那名弟子盖住。萧长天却径直向古杨走来,向古杨打量了几眼,对他的年纪有些惊异。随即抱拳说道:“刚才多谢小兄弟仗义相救,若非如此,萧某恐怕便要横尸当场。”刚才若不是古杨横踢过来的凳子,阻挡那瘦削男子片刻。萧长天就算不至于被刺死,也会被匕首刺伤,动起手来可是大有不便。 古杨站起身来,回道:“不敢当萧宗主如此大礼,刚才也是下意识出手而已。”萧长天奇道:“你认识我?”古杨道:“越女宗名扬江南,我怎能不知。”萧长天道:“什么名扬江南?这人前来刺杀于我,使我爱徒惨死,我却丝毫不知他的身份,我这个宗主当得实在有些窝囊。”古杨道:“贵宗弟子惨亡,实在遗憾,不过天网恢恢,萧宗主不必自责,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萧长天回道:“不知小兄弟怎生称呼?”古杨将自己名字告诉给他,萧长天则给古杨介绍自己宗门弟子。那少妇名叫宋红绮,乃是萧长天的结发妻子。剩下一男一女,男的是萧长天的弟子。那年轻女子却是他的女儿,名叫萧嫣。那萧嫣看见自己师兄惨死在面前,低声嘤嘤哭泣,宋红绮则是轻抚她背脊,不住的低声安慰她, 古杨向萧嫣看了一眼,见她洁白的脸颊上泪珠落下,楚楚可怜的神情,甚是惹人心疼。古杨记性甚好,依稀记得当年沦落到杭州城时,自己饥饿难耐,又被当地的流浪者欺负。是这个女孩帮助自己,给自己擦拭伤口血迹,临走时还给了自己食物。想起那时她帮助自己的事情,那条擦拭伤口的锦帕古杨仍是留在身上。伸手在胸前抚了一下,锦帕包裹着那支骨笛,正稳稳的放在自己胸前。 萧长天见自己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叹了一口气,说道:“嫣儿,人死不能复生,别伤心了。找个地方,将你师兄好好安葬了吧!快来谢谢这位古少侠,今日若不是他在此,你爹爹我说不定也要受伤。”萧嫣听了父亲的话,这才停止哭泣,缓缓向古杨走了过来,微微欠身,说道:“多谢这位少侠相救之恩,我越女宗以后必当报答。”古杨伸出双手,虚空一扶,回道:“萧姑娘无需多礼,请起身。”萧嫣盈盈站起。 宋红绮招呼另外一名男弟子,将死去的男弟子和那瘦削男子背到后山出掩埋。萧长天伸手一指,让那掌柜去被这那瘦削男子。这酒店的后面便是一座大山,几人绕过酒楼,走到后山上。 学武之人,一生都在刀口上打滚,生死之事已由不得自己。行走江湖时,与人动刀动枪也是常事,若是学艺不精,死在对方手下,那也怨不得别人。像越女宗弟子这样一招未交,便惨死在对方的偷袭之下,江湖上也是常有。除了出家的和尚道士,死去后便将遗体火化,然后带回山中。其他武林门派,都是就地掩埋。 古杨也不与萧长天等人一起,自行在这后山上行走。不多时,来到一个草坪,这草坪久未打理,杂草已有半尺来长。古杨绕着这草坪走了一圈,心中默默叹气。这草坪正是他小时候,与他父亲一起学武的地方。从小到大,不知承载着他多少记忆。眼见四周的大树都已长粗不少,而自己也已经长大。各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古杨险些掉下泪来。 自从古杨出走西域,到如今,已有四五年了。而父亲古泽,此时却是没有半点消息。古杨一边想着自己心事,一边提步前行。这些山中小道他自小便已走熟,此时虽然是荒草丛生,但古杨仍是记得清清楚楚。绕着这山上转了一圈,到得他下山来时,天色已是傍晚。 回到酒楼,看见萧长天一行人正坐在门口。那掌柜的站在他身侧,脸上愁眉苦脸,不住的唉声叹气。另外一名男弟子喝道:“我师兄惨死在你的酒店,我们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在这里鬼嚎什么?”那掌柜的吓了一跳,急忙闭嘴。萧长天见古杨走进店内,起身迎了过来。 古杨抱拳说道:“萧宗主。”萧长天回道:“古小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我们连夜赶到前面镇上如何?”古杨听完他话,低头沉思,他数年未归故乡,本想在此好好待上两天。但萧长天是一派宗主,在江南之地根深蒂固,势力不小。自己在江湖孤身一人,无丝毫势力。若是与越女宗交好,对自己以后有很大的帮助。当即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 此时店外天色将黒,萧长天等人也不在乎,起身便行。在赶路的途中,古杨询问萧长天等人是否识得那男子,但萧长天却是从未见过那男子。两人在交谈中,萧长天无意间说出一件事情,这让古杨起了疑心。 原来在半年前,萧长天正在演武场敦促弟子练剑。忽然一人走上山来,这人指名道姓要见萧长天,语气甚为无礼。萧长天是越女宗宗主,寻常弟子对他极为尊敬,何曾有人如此无礼过。几名弟子当即厉声呵斥那人,让他快点滚下山去。但那人脾气甚是古怪,听到越女宗弟子喝骂,立即反唇相讥。众弟子一怒之下,便拔剑相向。那人嘴里胡说八道,但武功却是高明之极,三拳两脚,便将越女宗的几名弟子踢到在地。 等萧长天从演武场赶过来,几名弟子已是躺在地上,呻吟不止。萧长天何曾吃过这样的亏,立时便要动手。但那人向萧长天说明情况,说此次前来越女宗,并非是想要挑衅,只是有几句话要奉告给萧长天。 萧长天听到他的话,险些气炸了胸膛。这人前来越女宗捣乱,打伤自己的弟子,最后却跟自己说这并不是挑衅。但他涵养甚好,心中虽然怒气万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怒色。便开口向那人询问何事?那人语气甚是高傲,说出的话却让萧长天再也难以忍耐,二人当即便动起手来。萧长天为一宗之主,手底下的功夫大非寻常,只道这人武功虽然了得,但以自己的武功数十招内便能将他击退。哪知两人拆了上百招,仍是不分胜负,萧长天想起这人说的话,脸色这才郑重起来。 正文 第五十一回 再探故居 原来这人说出的话,便是让萧长天连同越女宗一起,归附到他的手下。说什么若是皈依他们,便让萧长天一统江南,使越女宗成为武林中的一流门派。但前提是必须服下他手中的一粒药丸,从此之后便听他们吩咐,不得有丝毫违抗。 但这种条件萧长天又如何能够答应,他作为一派掌门,又怎可能去听别人的号令。那人武功虽然了得,但却毫无江湖经验可言。只道自己许下如此大的承诺,萧长天必定是欢喜异常,连声答应。哪知却被萧长天一口回绝,两人还斗了一场。那人登时恼羞成怒,扬言道,萧长天若是不答应这条件,便让越女宗永无安宁之日,萧长天自己也会自身难保。不过萧长天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那会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只道他是一个浪迹江湖的疯子,让他快点滚下山去。 古杨听萧长天将这件事情讲完,心里好生奇怪。以前他从西域回来时,在半路碰到峨眉派的尘静等人。与那些灰衣人交手时,灰衣人曾提出条件,要让峨眉派归附他们,不然便是死路一条。尘静等人不同意,两边动起手来。若不是古杨及时相救,峨眉派恐怕就得翻个跟头。 古杨将这件事跟萧长天说起,但隐瞒了自己相救峨眉派的过程。只说是也有人如此威胁峨眉派的人,但却被峨眉派的师太出手打退。萧长天听完古杨说的话,说道:“峨眉派名震江湖,这些江湖宵小也敢打她们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活。”古杨回道:“这些人神秘异常,武功也是不低,若是不好好防范,恐怕会吃亏。”萧长天等人都是点头称是。 不多时,一行人便走到镇上,找到一家客栈。古杨单独居住一间房屋,过了片刻,萧长天敲门进来,与古杨讨论今日发生的事情。萧长天江湖经验丰富,而古杨这些年行走江湖,见识早已非比寻常。但二人讨论一顿饭的功夫,也是丝毫不了解这些人为何要这样做。只知道那日在越女宗前,萧长天听出那人的口音有些像北方口音。而今日在酒楼被刺杀,那掌柜的也说这人是京城人氏。说不定以后要往京城走上一遭,也许会找到一些线索,古杨如此想到。 但事情已经发生,胡乱猜测也是没有用处,倒不如时刻保持警惕。二人又聊了一会,萧长天便告辞离开。古杨洗漱完毕,便上床休息。躺在床上,脑中想的是这些年武林中所发生的事情。 从家族被人灭口,自己与父亲逃脱出来,流落江南。此后江湖便再也没有安宁过,几乎是每一年,便有一个门派被人连根拔起。而自己父亲也在数年前失踪,到如今也是渺无音讯,不知身在何处。五毒教下的碧云寨覆灭,使武林混乱又加深了一层,武林中的各地门派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遭了别人的毒手。江湖上一时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想到这些事情,古杨只觉得脑中疼痛。当即摇摇头,抛开这些思绪,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古杨便被萧长天喊醒,见萧长天神色严肃,连忙问道何事?萧长天道:“我昨日在外被人袭击,若不是古小兄仗义相救,说不定便会命丧当场。但今日一早想到,我宗门内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若是那些杀手趁机闯入我山门,我门下弟子可没人能够挡住他们,我须得尽快返回宗内,方能安心一些。”古杨一怔,回道:“不错,是该小心一些为好。” 萧长天伸手一招,一名弟子走上前来,听候吩咐。萧长天在他耳边低声几句,那弟子眼露诧异之色,却是没有询问。点了点头,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方玉佩,递给萧长天。萧长天伸手接过,递给古杨,道:“古小兄,你武功精湛,将来恐怕不同凡响,我等远远不及。但江湖凶险无比,谁也无法料之以后之事。这方玉佩请你拿着,若是将来有什么用得着我越女宗的地方。便拿着这玉佩前来,我越女宗必定鼎力相助。” 古杨伸手接过,玉佩着手冰凉,显然是一块好玉。此时也来不及观看,便放入怀中,回道:“那就多谢萧宗主了,他日若有什么困难,定当来叨扰萧宗主。”萧长天回道:“来日方长,那我们便告辞了。”说毕向古杨施了一礼,古杨也微微躬身,还了一礼。萧长天一礼过后,便不再说话,转身便走。宋红绮跟着丈夫离开,萧嫣则是向古杨深深望了一眼,跟在母亲的身后。 古杨看着他们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街头转角,心里不仅一阵心酸。有些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有一个家让自己牵挂。远胜于自己孤身一人浪迹江湖,无依无靠。想到这次回到故居,会发现父亲的一些线索。哪知故乡变化之大,远远出乎自己的预料。江南也不知道能不能待下去,江湖之大,竟是丝毫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从怀中拿出玉佩,这玉晶莹剔透,一面刻着山川风景,另一面刻着一个篆字。这字弯弯曲曲,古杨也不识得。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便放在怀中。 想着自己的心事,早餐似乎也是毫无味道可言。用过早饭,便在镇上闲逛起来。中午时分,便出了小镇,向自己住了十余年的旧居走去。当走到故居酒店时,那瘦高掌柜正在迎客,忽见古杨走了进来,神情一怔,随即露出苦笑之色。古杨看他脸色,便知他心意,当即说道:“掌柜的,你莫要怕,我只是问你一些事情而已。”那掌柜听完,立即回道:“少侠请问,若是我知道的,我定然不会隐瞒。” 此时酒店内并没有多少客人,古杨抽过一条长凳坐下。向掌柜的询问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酒店之内的消息颇为灵通,掌柜的将一些消息告诉古杨。但古杨细细分析,这些消息虽然有趣,但对自己却是丝毫不起作用。古杨又问起那刺杀萧长天的男子,掌柜的听到古杨说起此事,脸露苦色。说只知道这人是京城人士,后来流落江南,此外却是一概不知。古杨见他脸色不似作伪,也就不再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