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一尺》 正文 第一章 二人组(一) 九点的报时钟声刚刚落下,耀眼的光线便如此准时地照进了西含空间港第一停泊区。环绕着空间港主城的九个停泊区,向阳面的光能板在一分钟的时间内依次收起。充足的阳光撒向下面停靠的,大大小小各色舰船。这就是银湾星区最大的空间港务区。停泊着来往,途经银湾的各种船只。 这里有附近星系最大最先进的修复船坞,最全的补给市场。是通行四方各类货物的集散地。是商人、冒险者一切迫切希望发财,出人头地的人的乐土。这里去除了一切不必要的规则。而保留下的都是务必遵守的律条。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是距离天狱走廊最近,且还保留着必要律条的地方。 “编号141494的船,向第一停泊区第十六号泊位靠行。行进航路第6235线。”这是光明历八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日(光明历是银湾星区和大部分的天狱走廊区域通行历法。相对于夏兰历时间为一百八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同属于标准计时法体系。),西含空间港向待停区的船只发出的第一条进港指令。安多已经待在港外的驻泊区十七天了,昨天本以为是可以进港的。可是十六点四十九分时,前面的一艘蔬果运送舰发生了主动力场停车的故障。在重新启动离开进港检验通道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七点零一分。十七点是西含空间港官方停止作业的时间。“发什么呆?进港了。”安多纷乱的思绪被小和尚第一时间打断掉。“又是第一泊区!我们的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高贵嘛?”安多看到即时讯息提示屏上的第一条警讯,就非常不满的嘀咕了起来。“做什么梦呢?没看到第一停泊区空荡荡的嘛!肯定是那帮虫子们又开始,借着泊位空档期的时候。来整你们这些不老实上贡的家伙了。”“你们你们,这船没你的份啊?”安多很不满意小和尚在自己遇到麻烦事时,说起话来的那种调调。“不过算起来到底哪个更划算些呀?”西含空间港的九个停泊区,是按服务等级分为三个完全不同的部分。第一停泊区是最高等级的服务级别,称为贵宾区。当然收费也是最高的。二至五区是特别服务区,可以自选需要的服务项目。这也是安多他们这种船最喜欢停的地方。可以节省下不少的费用,还能得到急需的服务。只是这四个区的泊位常年都是满着的。往往轮换等待的时间,会长达一月之久。到现在为止,安多等待过的最长记录是五十一天。六至九区是一般停泊区。只提供驻停休息和动力源、食品补给服务。“这还用算啊?晃晃你的脑袋,是不是又开始响啦!要是这样划算,他们吃饱了撑得,时不时地费心思来逗你们玩呢?” “那这个哑巴亏就这么吃了啊?”安多有些不高兴。这里的泊位是那么随便进的呀?在里面呆得每一分钟,都是用星币堆出来的!“不吃又能怎样?你是咬得过他们,还是叫得过他们?”小和尚说话懒洋洋的,完全是一副压根也不在意这样安排的样子。“你才咬他们呢!”愣了下神,安多才想明白小光头又在损自己。一般情况下安多他们这样的机修船驻港,都会有那么一两项的特别服务需求(不要想太多哦。)。大多是修补下船体,改装个仓段。要么就是一些特别物资的补给。而像贵宾区提供的那些礼仪性的服务,严密周翔的安保待遇,他们从来不会需要。但那些偏偏是第一停泊区提高停泊收费的最大依据。“我咋觉着这不像你的性格呀?”想了一阵,安多还是没有忍下心中的困惑。满脸狐疑地看着全息光素体中显现的小和尚,谨慎地发问道。“我的性格是什么?”小和尚冷哼哼地回道。“我记得上次咱们被强迫安排到这里时,你可是把那些服务区的家伙们调教得很及时嘛。”“哦,我那个时候想找些开心,不行吗?”小和尚没有对安多这个明显带着马屁性质的说辞所打动,有些敷衍地哼哈着。“我看你得着这个功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修理这艘破船吧!”小和尚的一句话立刻让安多哑了火。 这次的羊蹄口之行,真是非常完美地演绎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效果。游荡了四个月有余,愣是没有遇到一艘歇菜的船。这运气,怕是在整个银湾星区的机修船队中,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吧?那可是羊蹄口啊!处于连绵的陨石带,光是小行星体就多得,让在那里转了两年有余的安多,到现在都记不全。只是d级程度的星路,一个巴掌都用不了就可以数完。就这样,星路还不断地被陨石阻塞。那里还是寒热空间急剧交汇的地方。有大片的冰陨区,还有大片的流岩区。这条航线不要说陌生的船只通过,就是年年行走在这条线上的船,也是隔三差五地备不住就让什么突变的事情放倒在那里。而突变的事情在这里永远是最正常的状态。要是有哪个引航员说他在“银天航线”领航从没出过事情。那只有两种情况,一就是他说谎。二就是他只领过一次安全的航程,就再也不敢进行下次的领航了。 所以那是一片畸形繁荣的航区。有三五成群的货运航队天天通行,也有大大小小的载人游船飞过,因为过了这片星陨区就是天狱走廊。那里有大量的人需要得到补给。那里也有大量的珍贵物资要出航,要等人来采购。那里还有许多的在域内星域决不会看到的奇情怪事。这就招来了大量以独行为特征的机修船不停穿梭。在航线中修复舰船是一个高技术高回报的活。虽然风险很大,但还是让银湾星区有些水平的机修师大都集中在了这里。这里还有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海盗船。羊蹄口、羊蹄尾陨区既不在域内星核心区,又不处于像银湾星区这种有各派势力驻守的自由区。却还偏偏是通向天狱走廊的唯一要道。就是讲起道理来,真是这里如果不是海盗的天堂,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海盗光顾。 一般的情形下,特别是常年行走在这里的海盗。大都要遵守几条潜在的约束,碰到游船非反抗的情形下不许杀人。对于进天狱走廊的货船,最多实行五五分成的劫掠度。而运货出天狱走廊的货船是不许劫掠的。因为天狱走廊那里,本就是各路海盗的大本营。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一个敢端了他们的出货的海盗。还流传着一条非常让外人不解的规则,海盗们基本是不碰机修船的。只是这条让安多始终都半信半疑的流传,在这次的航程中被击得粉碎。他在转悠了四个月有余的时间后,终于不得不回西含空间港休补。可是在船刚刚驶出一片,被陨石笼罩着的天岩石陨区。突然受到两艘海盗艇的夹击。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船身被击得稀烂。十八个仓区全部被迫格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要不是凭着小和尚那根本不是人能够做出的驾驶技术,安多就要永远地漂在羊蹄口的大陨石区啦。这种打击让安多一路上都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要加装甲!一定要加装甲!加最厚的装甲!”这种奇怪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小和尚把船停在十六号泊位,已经打算出去溜溜风的时候。安多突然一嗓子大喊了起来。“我们还有多少钱?”安多的脸色很阴沉地看着小和尚。“公共基金还是五万三千一。”“全部用来搞它!”“你能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发疯吗?那燃晶怎么办?每月一次的动力场常规保养,还有这些坑坑洞洞的怎么收拾!”“我不管!你算出来最节省的方案。剩下的全部用在装甲上面!”“哦,还算脑袋没有烧坏太多。燃晶至少要预留足够的机动点。不能动的情况下,你的乌龟壳再厚也是没用的。是吧?”“嗯。”安多点头以示同意。“那就至少得三十提吧?这就要九千啦。饭总要吃吧,算最便宜的准备半年的份也得一千吧?”“这个……,这个可以多点。”安多小心地提着反对的建议。“滚!到底是吃得好重要,还是命重要?”“哦……。”安多只能以沉默,表示半抗议式的同意。 “这些被打出的洞也差不多得一千多的修理材料。动力场的保养要留下充足的预备,至少五千。”“没有这么多吧?平常不都是五六百嘛?”“谁知道下次出航会不会碰到生意?不留下这份预备,你准备天天呆在港里等着饿死嘛?”“哦……,那吃的东西是不是也备够一年的份?”安多充满希冀地建议道。“这倒不必,下次出航真要是再没生意,你还可以回来去坞坊打个零工。三俩月的足够挣回下次出航的饭钱。”“你!”“这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充分保证装甲的预算。你不想最后薄薄地敷层膜就算安装甲了吧?”“那还剩下多少?”“三万七千一。”“嗯,差不多也够了。”安多回想了一下市场中的,二级装甲材料的价格和敷设装甲的人工费用。“不可能全给你的。”“又为什么?”“港务费,各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费用。我至少需要公共帐户保留下这个零头。”“哦,影响也不大。你就留下那一百吧。” “我是说那七千一的零头。”“什么?七千什么时候可以算成零头啦?”“我需要这些。另外剩下的也不可能全让你用。我们的攻击火力也不够。我需要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咱们平分剩下的资金。”小和尚说的理所当然。安多的脸却完全黑了下来。“你让我花一万五的钱给这个家伙敷设全身的二级装甲吗?你脑子里是不是也进水啦!”“我核算过了。船是一百米长,十五米宽十米高。基本外表面可以算是一万五千公尺的面积。再加上一些零碎的折面,也不会增加多少面积。第二基本材料市场正好有一批刚刚过了保持期的装甲在处理。八折的价钱。一万五足足可以买到了。” “什么什么,你要拿过了保持期的装甲敷设在我们的船上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二级装甲连一级的都不如?”“我什么时候像你这么笨过?这批二级的装甲只是因为吸储能路空置时间过长,发生了老化故障。所以拿来修修就可以用了。”“你不知道修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嘛?它几乎可以比得上……等等,你打得什么主意?”“反正你闲着也是白闲嘛!”“不行!你知不知道每一个基本单元的装甲都要有一套完整的吸储能路。一万五千公尺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基本单元?按最理想的情况算也至少有一万五千个!这还没有计算那些小面积的,和必须做双回路处理的加强面。”“这我还能不算嘛!按你平常拆换一个基本单元的速度,一分十秒的成绩。就是全部按拆换整套修理的时间算,也不过是十天多点的。”“你等等,不要欺负我算术不好!妈的,你连我吃喝拉撒睡的时间都没扣除啦!”“少吃少喝点自然拉撒的也就少了,饿着肚子睡得也不会舒服。怎么着十五天也是足够的吧?”“你个非人类的东西!我是人!不要按你那一套算行不行?”“你说谁是非人类的东西?”“我不管,反正我不干了。这条船也留给你当房子用吧!” “谢谢你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不过你还记得船是你的呢?这样你应该也记得按揭贷款的名字也是你自己的吧?不知道下期的款还不上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我想通缉是不至于的吧?不过不知道某人的星卡会不会被冻结。不知道某人怎样进出港坐船,怎么找下份工作啊?想想真是让人头痛啊!”“我早就看出你是一个……”“我是一个什么?”“至少要二十天,不然我根本保证不了,这么高强度下的准确性问题。”安多咽了口唾沫,说出了和脑子里想得截然不同的话。“这不是很好嘛?算上敷设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月嘛?”“敷设你也想我一个人干?”安多的脑子终于转到了这上面来。“难不成你要请别人来嘛?我可是不大放心。再说钱也不允许。你自己看吧,命毕竟是自己的。你要是豁得出去,装不装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要瞎叨叨!我自己长眼睛呢?”安多整整一个早上对小和尚都没有说一句好话。反正不管小和尚说还是不说,安多总能找到些理由抨击下小和尚。就连小和尚提醒他,开启安全锁闭系统后再关闭中控室这种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也不忘挖苦小和尚一声,事儿妈。下了船,就是西含空中港务区声名远播的第一大道。整条大道都铺着,昂贵的生物合成猩红绒毯。虽然走在上面,安多并没有觉出和走在水泥道上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不过安多非常清楚,走在这上面的每一步,都是明晃晃的星币买出来的。他甚至在一次驻港中,无聊到算出每走一步合计在费用中,实际支出了多少星盎。第一大道虽然很有名,但并不长。安多花了十二分钟便走完了全程。出了港务区在第一大道的尽头标设的匾牌。在小和尚的强烈建议下,安多先来到了主城区的舰船展示馆。参观了小和尚指定的二十几艘舰船的仿真缩微模型。虽然是微缩,每一艘也有十几米的长度。并了解了其中和自己的机修船外观相似的,十四艘船的外装甲敷设面。“这只是让你有个直观的印象。等一会儿我会参考更多的设计图,把咱们船的外装甲敷设作业图交给你。”“知道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了?”“当然。”安多看到了小和尚脸上的笑。却怎么看都觉着,那笑里无论何时都藏着不止于一把的刀。 西含空间港务区的主城还是非常漂亮的。它使用了当今最先进舒适的,拟态微环境仿生体系。整个系统是按最适宜人类居住来建造的。由于它的位置选择的特别合适。使得整个城区的光能供给十分充裕。没有安多到过的其它空间港主城,常有的阴郁。离开紧靠着第一停泊区的,比第一停泊区还要大上几分的舰船展示馆。就是西含空间港主城的中心大道梦幻街。这个时间点正是停泊舰船中的人出来放风、购物、散步、吃饭等等的高峰期。虽然梦幻街非常的宽大。地面层也是完全开放的步行区。可这个时候看上去,街面还是非常拥挤。黑的白的黄的褐的,甚至还有极其少见得绿色、暗红色皮肤的人。穿得更是让安多完全分辨不出,衣服本来应该有什么样的特征才可以称为衣服。有穿草织物的、兽皮的,当然人造布料更不用说。居然还有穿着塑形光幕屏的。两边的店面更是人潮涌动。花了一个多钟头,安多走出的距离只有两千来米。还好这样的距离已经出了最拥挤的购物区。来到了机械区,机械区的大门是一架报废了的二十五高的支援类人型机甲。背后庞大的单兵支援炮,在脑袋后面斜斜地指向空中。让安多觉着霸气无边。虽然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安多选择了狙击型机甲,也很喜欢。可骨子里闲下来的时候,安多发现自己还是关注大火力、近战机甲的时候多些。 “还是这里好。”安多长长舒了口气。“小家子气缠身,有什么好的。十个排成一溜,也顶不住贺斯侯级巡航舰一炮。”小和尚冷哼哼地说着。也发泄起来已经憋了一早上的火。可是到了这里,安多的脾气出奇地好了起来。“你倒是开去?知道人家的门儿是从哪里进不?”“早晚让你尝一炮!”“知道风大了闪得是什么嘛?连条机修船还都是以我的名义贷出来的呢!老老实实地看着,再乱多嘴多舌就自己溜出去逛。”“得瑟!” “这是英格的馆。他们出的东西最漂亮了。可惜不是哥喜欢的类型。”“喜欢有什么用,买得起嘛。”小和尚找到了回击的话题。“看看也行。”“这是什么?”走过了前面最风光气派的街区,转过一排区分前区和后区的金属雕像。在后区的第一条街边,安多看到了一间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小馆子。这么小的门脸肯定不是什么大公司的。“笨蛋,这四个字都不认识嘛?”“我有说那四个字不认识了吗?造物工坊!是不是?我只是说这个名字从来没有见到过。”“话都说不清楚。”这下安多没有争辩,也意识到小和尚已经陷入了挑刺儿的状态。这个时候最明智的作法就是不再和他搭腔。他要想挑毛病,总是能找出安多的错的。这是早就被许许多多的事实证明了的。安多不想被一次次地反复确认。 推开门,却没有看到里面的人。“有人在吗?你们这里出售什么?”安多进了造物工坊的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既没有摆出成品的机甲,也没有玲琅满目的机件。似乎是听到问话的声音,一个高大的柜子后面站起了一个戴着头套的人。看她脑袋后面扎起的马尾,十之**应该是一个女性。“我们才刚刚装修,还没有什么东西要出售。”一个轻柔的女声。“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可以先提供些让你选选看看。”“这个倒……”安多听到这里本想要回绝然后转身出门。“问他箭影可不可以改装为大口径的攻击武器。”“你又发什么疯呢?”箭影是安多非常挚爱的一款机甲。“快点问问,又少不了什么。别忘了上次你的那杆十标尺的小枪打在海盗艇上的样子。”“哦,我可以问下这里擅长什么吗?”“代购、改造、专业组装。”“是机甲嘛?”“呵呵,兄弟真会开玩笑。在这机械城里不是整这些,谁在这里开店。”“那我考你一下,星际款箭影三式狙击机甲的主攻武器最有效的改装方案是什么?”“哦,这个倒还真问的很专业啊。算起来应该要收费的了。不过看在我还没正式开张的份上,算送你的吧。”头套后那双清亮的眼神,露出一个睿智的笑。似已看穿安多的把戏。“自作聪明!”脑子里又受到小和尚的嘲讽。“星际款的箭影,一般情况下对付的会是些厚保护层的目标,或者说是重装甲目标。所以它原配的十标尺口径枪实在过于鸡肋。在主要考虑攻击性的情况下,鉴于箭影三式优良的构造布局,我建议更换主攻击武器为至少二十五标尺口径的聚变炮,重粒子炮也行。不过重粒子炮有一个长时攻击,会需要冷却窗口期的问题。这只是我简单的分析。真正要用还要考虑使用者自身的情况,及箭影本身的系统改造问题。不知道说的中不中肯,欢迎兄弟多来交流。”“还好还好。”就是让安多匆忙间来说,也只是说出这么多的情况了。“等你开业后,一定多来捧场!”“那就多承好意了。我还忙着,就不送您了。”“嗯嗯……” “不要再逛了,时间到!”小和尚看着安多一个店一个店地溜下去,完全没有了回头的意思。“早着呢。”“我们要去第二基础材料市场订东西。”“噢……”兴致昂扬的安多瞬间打蔫。“是不是可以先吃点东西。”“没预算,回去吃。”小和尚毫不客气的回绝。 正文 第二章 二人组(二) “起床啦,起床啦,起呀嘛起床喽……”迷迷糊糊地听见耳边又响起,似曾相识,细细聆听却又分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曲调。安多浓浓的睡意,终于慢慢消退了些。小和尚用糅合了不知是南腔北调还是夏音荆语(夏音指夏兰星流行的音乐,荆语是荆兰星传唱的小调。)的调子,唱出得起床曲,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安多有些愣怔地靠着背墙,坐了起来。眯着根本难以睁开的眼睛向窗外看去,只看到雪白的一片,舷窗却根本没有打开。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壁灯,显得整个房间有些昏暗。床下的地板上摆着各种奇奇怪怪形状的东西。像是孩子们玩的积木,又比它们大了太多。形状也太不规律,有很多是带着各种弧度的碎片。看上去却又怎么也难以拼在一起。只有床角边的几把手工刀,钳子能够让人看明白。 “大早上的搅人清梦,就是坞坊里的腿子头儿也没这么上心吧?你能不能给自己积点德。”“哪里的大早上?现在已经是银湾时间十一点整。连西含空间港务区的蛆虫们,两个小时前都已经开始蠕动了!”“我没有闹钟?稀罕你报时!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噢,有用的……联邦时间昨日晚间,大参政院通过了代养法案。并决定于夏兰历一百八十四年一月一日起实行。”“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又闲得慌了!”“关系当然有了。我告诉你,我可是仔仔细细看了全文的。一句话,你只要有钱。别管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或者聪明的笨蛋的,不过最好还是整些聪明的。你一个笨蛋已经让我很费心啦!想养什么养什么想养多少养多少。你看你又这么不配合我,是不是好好考虑考虑弄个聪明点的崽子让我好好培养培养。一定能很快完成我的……”“喂!你多少尊重一下你这光头和尚的形象好不好?”“切!别不懂装懂好不好!我沙门中人戒淫又不戒生养!再说他们的技术是非常先进的。你只要提供自己的基因锁编码,说出自己的要求,再付一笔钱,要什么样的全是你说了算。最划算的是,刚开始的半年里他们打八折。喂!你说你装什么不好?装起假道学来!鄙视你!祝你一辈子挣得不够花的!”“这么逊的事他们也想的出来!不过这下那个绿什么的社要发财了吧?这种人真他妈的会做生意。唉!可怜我们这些拿着脑袋当球踢的。累到死,也没有那种人一天挣得多!不行!太受打击了!我决定再睡半天以舒缓心结。”安多说着便要顺着背墙躺下了。 “少耍这种赖皮!我有个刚刚收到的消息要告诉你。”“又出什么事了?还让不让人活啊?”“暂时跟你还没有关系。”“哦,那就缓缓再说。”“缓不了,普兰托的信用法案已经生效啦!”“啊,你不说这两年肯定没戏嘛?”“天有不测风云啊!”“出了事你就装神棍!烦不烦啊?” “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不是说那边的渠道就废了?”“等等看吧。上面的人总是喜欢留些,自以为聪明的空子。到时候找找看。”“料到底加好了嘛?那地方可是什么也说不准的地儿。三十锭全部换成燃晶了。上半年的收成也基本花完。”“你丫的就是一个败家的玩意儿!”“有一半还可以退货。你要同意,我立刻办手续。”“还是算了,又放不坏。先当备用品吧。”安多想了想还是妥协了。他也拿不准到了天狱走廊会不会得到补给。“那就把败家玩意的话收回去。”“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的。好歹也是一个高级计算体了。”“说谁是计算体呢?你个白痴!”“我我,说我还不成吗?天天住我的,吃我的。连说都不让说了。”“我稀罕这破地方!又蠢又懒的东西。”“哪里蠢了哪里懒了。你以为我们人类像你一样可以不吃不睡!”“哪里不蠢哪里不懒?注定被淘汰的旧货,不要亵渎我们人类这个名称!”两个人(按小和尚的说法,他是一种比安多这样的蠢货不知道要高级,进化了多少倍的先体人。按安多固有的认知,小和尚不过是自己的脑识域,在神识次生进化技术下生成的二次意识体。或者按通俗的叫法称为次格体。而由于小和尚擅长计算的领域,开始的时候安多都是为了方便叫他计算体。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小和尚越来越觉着安多在很多时候简直笨得不能再笨了。便从此拒绝掉安多的赐名,认为笨蛋者的命名会影响自己智慧的运行,开始自名小和尚。)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对战中。 征战进行了很久,在这个既不关乎生死也不关乎两“人”切身利益的问题上。两人似乎总是会表现出顽强的固执。仅次于两人对于生死、利益的在乎。事情存在下去总会有解决的一刻,在安多的肚子开始顽强地叫个不停时,他不得不祭出暂时休战的白旗。“我要吃点东西去。找找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就在船里凑合吧。”“你也知道船里是凑合?忙了一个多月马上就启程了,为嘛不能犒劳一下自己。”“我是为你好。”“嘿嘿,抱歉这种好我还真不需要。一个从没有碰过美食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提这种建议。”“哼哼,为了我完美的人格,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非要去,请一定于点餐前查询一下自己的账户。一个账户在小数点前不存在零以外的其他数字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提美食。” “你什么意思”安多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惊慌。“聪明的话,现在就查一查。省得浪费时间精力。虽然对于一个又蠢又懒的家伙,时间和精力并不存在价值。”安多没有再多话,手忙脚乱地跑到控制台。打开了星网链接器。在安全页面输入了自己的账号密码和一段让人不明所以的声音。“零点一星盎!死光头这怎么回事”一边说话,一边又快速地输入另一个账号密码,只是少了那段奇怪的声音。“三万六千七十二你的咋还这么多?老实说清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吃不喝,还不用买衣服。连星际旅行也不用买船票。我还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域内最有价值的投资方案。这还没考虑灰色地带的玩法。有这么点儿是因为它对我的价值,不值得我浪费过多时间和精力。”“你……,你匀我点。”“要多少”“你……,你这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安多瞪大了眼睛,一副无法置信的神情。后面准备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儿。小和尚在制定分配方案时,何时不是锱铢必较。可这眼前的诱惑让安多在极度怀疑的情形下,又充满了期待。 “我是不是好人”小和尚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快速的提问道。“是!”“我是不是很聪明”“是”“我是不是比你帅”“是!”安多连想也没有想一下便回答了一连串的是。“嘿嘿,真是让人高兴。心情舒爽了好多。好了,说你需要借多久。我帮你算个优惠的利息。”“你,你个死光头,就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最阴险狡诈的小人。”“啧啧,你们这些蠢货吧,总是来这一套智商不够耍泼来补的把戏。要不要我去备些手绢绳子来。”“你等着!”安多输人不输阵地发出了,中等口头威胁程度的缉杀令。只是这气势,被接连不断的肠鸣减弱了几分。 翻箱倒柜找出了上次准备的航行营养素。一管红色的,一管黄色的。有些赌气式的全都挤进了餐盘里。拿着勺子又使劲搅了搅。看上去颜色甚是美。 端至餐桌前坐下。又拿起餐桌边的一条,远远看上去就不那么干净的餐巾。上下翻看了几次,终于确定面向自己的那一面还是相对干净的。于是便小心地把它掖在了领口。又把有些放偏了的餐盘,在自己面前摆正。“不好意思,我要开餐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缓缓把一勺红黄相间的食物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只看脸上陶醉的模样,可以判定那肯定是一份很诱人向往品尝的食物。“喂,你没病吧?”小和尚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睛。“这玩意儿需要嚼吗?还拎个手巾?怕滴身上,你直接挤到嘴里不好吗?”“没文化的样子!”安多甚是不屑,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经过充分咀嚼的膏状营养素。微微抬起了一点脑袋,让自己的目光轻轻地瞥过,呈现为全息光素体的小和尚的脸面。 “你有文化!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吗?”小和尚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些疑惑的神情。“辣味剂和麻味剂掺在一起很好吃”“你就是个大混蛋!”安多听见小和尚的话,立刻便把第二口刚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吐进了餐盘。“老实说你为什么买这种东西回来?”安多吐出了嘴里的东西便四处寻找水杯。“告诉你,这费用算你的!”“凭什么?明明是你吃的!”“你这叫恶意陷害!这就是你预谋犯罪的铁证!”“那好,这次的采购你来吧!”“妈的,又威胁我!是不是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屈服嘛?没门!我是不会屈从的。已经订立的协议我会无耻的撕下嘛?你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安多终于在中段的仓库区,找到了这一次的食物补给品。两个十五平的小仓库,满满地堆着各种颜色的空行食品。“怎么又都是这种东西?你就不能改一改嘛!”翻看了几个货架,和上次的,上上次的,简单说自从上了船一直没有变化。还是那种各种颜色的营养素。“时间紧任务重,关键是钱不够。你就凑合凑合吧。出港申请,我昨天已经提交了。不过什么时候放行,就要看西含的那些小虫子们的心情了。”“妈的!每次都是这样,不上贡就给老子拖着。我倒要看这次他们能拖多久。”如果要挑一些安多不想进的港口。银湾的西含无疑是能够排进前三的地方。进到这里,一切的规则全是看钱说话。最好的食品是给有钱人的,最好的泊位也是他们的,最恰到好处的进出港时间也是给他们的。而钱,是安多现在,甚至是自有记忆以来一贯最缺的东西。自从在小和尚的忽悠下,买了这条机修船。安多就没有自在过。钱是比以前挣得多了,可是花出去的也更多。总之一句话,以前是过的挣多少花多少的日子。现在过的是花多少必须赶快挣多少的日子。安多没有看出这里有多少的改变。甚至吃的东西反而更差了。在地上的时候,偶尔发个小财还能下个馆子。船里的日子全是靠营养素支撑。再高档的营养素也不过是口味更精致些。其它能有什么区别,全是黏糊糊的膏状物。 “我们要不去拟训室里来一局?”安多看着又回到中显光幕中的那个光头圆脑袋,实在是提不起任何的劲头来。“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发神经,会给出离港指令嘛?违令滞港的罚金现在已经涨到了五星盎一分钟。你停得起嘛?”“这帮吸血鬼就不会想个新颖的办法嘛!”“管用就好,用得着在乎新不新颖吗?”“你跟谁一伙的?”安多气呼呼地看着小和尚那副得意的嘴脸。“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喜欢跟聪明人一伙。”“你……,咦旁边的那个黑炭头是不是在调头离港?这次怎么这么快?”“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吧?我去查查,你老实呆着,看清楚他们的指令。”“喂,黑炭头都走了我们肯定也快了。他们是从来不会进贡的!”“哼,你太小看那帮虫子们了!他们会花费比招待付了钱的主更精细的心思,来安排吝啬鬼们的进出时间。来这儿都两年多了,连这都没有看明白。你说你脖子上长得是什么!”“切……”安多想要继续辩驳。光幕上的小和尚已经消逝了踪影。 看着星网链接器还处于软断开的位置,小和尚已经没了踪迹。安多的眉头就慢慢要皱在了一起。关于怎样可以不用花钱,或者尽量少花钱就可以蹭上星网的事儿。安多咨询了小和尚无数次。可每次的回答都是一个字‘钱。’钱钱钱,安多有时候不明白,一个次格体那么贪财用在哪里。看看他那帐户里的数字。怕是从第一天分帐时的收入,还存在里面呢! “又龌龊地呆在这里想什么呢?”小和尚回来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安多刚刚的预想。“没什么没什么。”以致于他有些呆的形象,又一次让小和尚看了个一清二楚。“准备准备吧。我们马上就可以离港了。”“出什么事了?”“一个大人物的座驾要进港了。费了半天劲,竟然没有查出是什么身份。”“别这么沮丧嘛?老是这么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会害了自己的。”安多笑嘻嘻地调侃着,正处于失落态的小和尚。“少废话!走吧。”小和尚的话声没落。安多也看到了离港指令灯,已经在即时讯息屏中亮了起来。“花麻子怕是要心疼得两天睡不成觉了吧?前天中午他还炫耀他那把流荧刀呢!”安多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在羊蹄口陨石区得的那把?”“可不就是那把。不是那样的货色,这里的大虫子怎么能看上!听说许给了他半年的优先进出港权。妈的,这帮孙子就是贼精!咱们这样的出次港,哪回不是仨月半年的才能回次港。直接说是两次优先权也可能比这半年的优先权划算一半!”“可惜了。”小和尚也晃动了下脑袋。“打听清楚他们这次会去哪里吗?”“黑炭头说是会去羊蹄尾。八成是可信的。我见到他准备了很多消冰器。”“羊蹄口也有一片冰陨区。”“蹄口的能跟蹄尾比吗?再说蹄口的那片最近很少有船队过。准备那么多消冰器实在不值当的。”“咦?”“怎么了?”“你会用脑子啦!”“滚你个死光头!”安多有些恼羞成怒。 “花麻子呢?”小和尚没理会安多的愤怒。“那老狐狸从来都是口风最紧的。”安多撇了撇嘴。想从花麻子嘴里探风,还不如扔硬币猜个花来得痛快。“就是因为紧,所以他的话才有含金量。黑炭头的话倒是痛快,不过有个屁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自己要去的地方。我就说你们俩为什么经常在一起聊呢!”“能为什么?聊得来呗。”“那还不聊得来,两个没脑子的在一起,一二三说些什么,很容易互相觉着挺牛掰。随随便便就会生起,天下英雄唯黑与傻!”“你决定要这么轻易地挑起战争嘛?”安多的嘴唇哆哆嗦嗦地抖动着。“如果现在以失去所有钱币为代价,可以揍你一顿。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啧啧,不错。智商在提高!就是演技差了很多。那有生气这么抖动嘴唇的!你那更像是得了癫痫。对!嘴角再流出些唾液就很成功了。”“我受不了啦!死光头从现在起不要在我眼前出现!”“这很容易!”中显光幕上的小和尚,在安多的话刚落的时候便消失了。“满意嘛!”“也别出现在我的脑袋里!”“这是我的家,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有句话怕你伤心,我一直没有忍心说出来。说起来,你不过就是我的房子,而我才是住在里面的主人!”“看把你能的!你等着……,哦看下船尾卡住了什么?我怎么觉着左舷的阻力有点大。” “我就说你是个白痴吧!敷左舷变形装甲后,你怎么不把固定栓取下?”听着小和尚暴怒的声音,看着已经联在中显光幕中的左舷外视图像。安多苦着脸按下了停止键。“离港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还余五分钟。如果你不想付滞港罚金,就两分钟内把它取下来。”“小事情啦!”“总办些不靠谱的事儿!”中显光幕中的小和尚已经气得小脸发红,大口地喘息着。 “真不知道你装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所有装备的花费是需要预先提取的。然后才是两人平分余下的收入。这次机修船的外装甲敷设,是安多提出来的。小和尚虽然没有反对,却并没有很支持。机修船就是加装再厚的装甲,能起到什么用呢?速度还没有空行机甲快,更不用说那些专业的海盗高速艇啦。以小和尚的性子就是要装,也是装枪炮。被动挨揍不是小和尚能够忍受的。只是武装船需要付更高的入港费。超过五十标尺口径或一百五十万量能的攻击武器,还需要申请武装船号。基于这样的情况,小和尚只好同意敷设装甲这一方案。但还是要求安多换了箭影星际狙击机甲的主攻武器。硬是把一个十标尺的聚变枪换成了三十标尺的班用车载轻型式聚变突击炮。加上配属的各种弹药,硬是花了改装舰船装甲三分一那么多的钱。 这还不是安多最心伤的地方。因为这样的换装,箭影三式机甲的动力输出已经不足以支撑,配备足够的弹药量。所以箭影三式机甲。一个八米标高,标准配重十二吨的中型机。活活逼着安多换装了大型支援机的动力器。那是可以足够配重二十五吨的大型机甲活动的输出力。以致于本来熟练操纵箭影三式机的安多,现在压根没有一丁点的把握,自己是不是可以自如的驾驶这个配了大心脏大巴掌的小箭影。最让安多难过的是,死光头居然认定机甲是自己的衣服。天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嗯,如果他可以算做是一个人的话。这种话,现在安多只敢在心里默默的想。动静还不能大。大的话,情绪形成的脑次波会被那光头感受到。既然被认定为是安多的衣服。小和尚就不愿意出这次的改装费用。在安多威胁受到攻击甘作俘虏也不还手的情况下。小和尚在增加了一条议事否定权协定的情况下,暂时妥协为对半开。 正文 第三章 试手(一) 机修船终于还是在规定离港时间的范围内,驶出了泊位区。安多小小激动了一把。“你来吧。”他有些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一般说来小和尚看不得安多的高兴。“赚了十个星盎啊!”安多脸上洋溢的笑,在小和尚的攻击下愈发的灿烂。“拿来五星盎。”“什么意思?”“我们的协定是共同费用去除后,平分所有收入。”“你,……”安多高兴的脸,骤然变形。“看在你只有零点一星盎的份上。暂时记账,利息五厘。”“喂喂喂……”“不要让我以为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那种垃圾的人。”“算你狠!我去操练去!”安多狠狠地甩门而出。“你有钱链网吗?”“我是熟练箭影!”安多慢慢转回头,盯着已经全身出现在中显光幕中,准备监视航行的小和尚。“哦,那算我一半。另一半记帐,五厘息。”“早晚看不收拾好你。”安多转身低语。“你说什么?”“我说谢你的好意!”安多大声地喊了一嗓子。“算你识相。” 被安多亲自命名为‘门尼三图’的机修船中,拟训室算是安多的最爱了。来到这里,基本就不会听到小和尚的啰嗦。而且相对于被小和尚拉上贼船的修理生意,安多更喜欢外公从小教的体术和机战技。拟训室里有最好的生命拟接器(说起来,这还是当初小和尚引诱安多上船的道具之一。),它基本上会完美再现拟训中的所有机体和神经感受,并作用于被链接的真实生命体中。虽然不知道来这里已经多少次了。可每一次安多心中,都会有小小的兴奋。按下最右端的启动链接钮,毫无窒碍地便像是自己真实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安多穿着箭影出现在一个户外标准机甲格斗训练场。这是安多经常来的,三者机甲拟训馆。实地馆在夏兰星的海城。 “怎么这么热闹?”刚刚进了场馆的门,安多便听见一声接一声地吆喝。看见穿着一身火红的巴音地战甲的门罗,端坐在门边的看台上一声不吭,满脸的严肃。“你怎么才来呢?”门罗张开大嗓门说着埋怨的话。“消息给你发了两天了!”“忙着呢,没顾上看。发的什么?”“真没看啊?米克特兰馆的那个娘们,今天要来单挑我们呢。”门罗气哼哼地说着。安多知道这个壮汉由于长年行走军中,特别是他还在第一太空舰队效力。他们的那位司令官大人可是传出了太多的,对于女性**裸歧视的言论。他虽没有那位司令的官威大,却多少被养得有些直汉子味。看不惯女人动刀动枪的。尤其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愤恨。安多也不知道他是恨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喂,说起来还是你惹得事呢!”门罗拍着脑袋,回望着已经在他身后坐下的安多。“跟我有什么干系。”安多调好自己的前侦光目镜,看着战斗场里那个一身银光的陌生身影,脑子里没有丁点的印象。“看哪个那?不是那个白的。是那个黑的!”“那是伽罗!”安多有些吃惊。伽罗在近战甲中算是王牌一级的存在了。虽然还远远不能与各个国家、各种大势力的顶尖机甲相比,但在市面流行的机甲体中,位置还是非常重要的。战术操控中对身体的要求,不要说女士驾驶。就是男性体术练到五阶的修身者,不经过长期训练也发挥不了它八成的能力。长久以来那是安多闲了时,流着哈喇子打开星网中的全息图,细细观赏的东西。安多清楚自己学自外公的体术,只是刚刚入了门。勉强算阶的话顶多只有三阶的水平。 “谁说不是呢!本来馆长也有一架的。可谁让那个人似乎和馆长有些熟识,馆长根本就不出头。”“那个白的是谁?看着也眼生。”“听他们说是个叫二姑娘的女人。这两天刚刚来咱们这里练手。”“紫焰哪去了?怎么没有看见她。”“她?她没忍住下场了。开了三枪就被人家一脚踢得爬不起来了。痛度太大,忍不了。已经下线了。”“她从没受过近战的苦,对神经伤痛太敏感了。”安多看出门罗有些不高兴紫焰那么急得下去。“你说跟我有干系是什么意思?”安多看着场中已经厮杀在一起,黑白分明的两架战甲。攻守换位行云流水全无滞涩。不知道的人看着,以为她们是在进行花式攻防表演呢!看得越仔细安多的神色越凝重。 “那个黑甲的女人叫什么来着,我咋一时想不起来了?嗯……那个,好像她说她叫布衣子。特意声明是来为她的朋友小松鼠报仇的。”“什么小松鼠,你没有记错吧?我没有一点印象啊!”安多完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招惹过这么一号人物。“就是那个穿着一身火红的,腰上还系着淡紫色飘带的机甲。身后背一把足有三米的长剑。来到咱们战斗场的时候特别拉风。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抱着拳对咱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女子,仗剑行侠来了!’记得了不?”“那个……”安多记起来了。那是一架一眼看上去就像艺术品一样的机甲,可安多一点也不喜欢。特别是穿着那身机甲的人。行动说话有时候简直就是第二个小和尚一样。惹得本想看热闹的安多,很快便上去挑了她傲慢巡视的身姿。却不成想,果然傲慢的家伙多少都有些傲慢的资本。这要是让小和尚知道。肯定又是一通不长脑子,缺心眼类的长骂。 “紫焰是驾得暗夜嘛?”安多想不出什么样的身手,能让操控着暗夜的紫焰只来得及出三枪。“还能是啥!”门罗的话有些愤愤不平。“人家一条直线就冲了过去。”安多看出了门罗眼中的疑惑。“你确定是一条直线?”“我能确定才日了鬼呢!要真是一条直线,还逃得了紫焰的手。可我偏偏看到的就是一条直线!”“摆的频率不会这么夸张吧?”“谁说不是呢?”安多看着场里你来我去的两人,似乎并不是那种极速的攻击频率。都是脚下不停。手里,白甲的人拿着一把一米来长的短匕,黑甲的双手各拿着一把足有两米的直刀。那直刀让人看着诡异,厚厚的背脊,和剑一样直的刀身,还有长长的手柄。一阵长时间针锋相对般的快速攻击后。白色机甲明显在双刀线路多变,速度也越来越快的攻击下,短匕的挥舞变得已经只有招架之力了。 短匕对上足有两米长的双刀本就有些吃亏。可两人脚下,白甲叫二姑娘的还比那黑甲的布衣子慢上一丝。如果不是她双手换刃的手法迅若流星。就连安多在不停地调高前侦光目镜的情况下也看不出,她是怎么那么快地把短匕在两手间来回地交换的。她可能早就被黑甲的刀伤了左臂。四周的呼喊声明显低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场中,黑白分明的两架机甲的缠斗。她们的临战技已经超出了很多职业机甲客的比赛。那两把直刀的运行迹虽然不停变幻,可是看它转手,砍挑的线路,明显是什么流派的技法。每次的攻击虽然都有不同的样子。可是细处的变化都是极为相似而巧妙的。而在那些细处,左手刀的转换居然比右手刀还要流畅。“她应该是一个左撇子。”安多喃喃地说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安多见门罗已经转过了头看向自己,不得不简单地解释道。“她的左手比右手还要熟练。关键是她总是下意识地把主攻的线路放在左边更多一些。” “你看,她现在的这招右手上挑,明显是在给左手的横砍作掩护。亏得那白甲的二姑娘机灵,没有格挡早早地退后了。这要是换了你,怕是只知道往前冲了吧?”安多笑呵呵地调侃起门罗。“谁像她们老娘们那样!把机甲战斗整得跟跳舞一样,扭屁股又扭腰的!”“你……”安多想笑可看到周围静默一片专注的人群,又没办法笑地捂住了嘴。“她们要是知道你这样说,怕是没你的好日子过了。”“要不是紫焰跳出去的早,我就上去好好教训她一顿了。我这把屠夫可不是她扭扭屁股就能躲开的!”听着门罗气哼哼的回答。安多倒认真开始想这个可能了。一百米内的距离倒真是很难躲开门罗手中的那把重粒子炮。二十五标尺口径的重粒子炮,一秒的叠加攻击足以击穿一百标尺厚的一级标准铠甲。只是这样的攻击火力,很难对采用二级标准二百标尺厚的伽罗造成伤害。怕是门罗没有仔细看过伽罗的技术参数。要想击穿这样的防护,门罗必须保证一个点的四秒以上持续攻击。对于场下的那个人,这种攻击是根本不可能被门罗完成的。虽然是狙击手可安多心底多少有点机甲近战致胜主义的火苗。偏偏小和尚相信火力至上。他也倒不顽固坚守射击技术。他追求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一发毙命。可是面对速度、侦测预警、外置装甲越来越先进的情况,这种事安多认为只是想想就好了,至于保证就真得要看天意啦。 “想什么呢?”门罗拍了拍正在出神的安多。“白妞不成了。”安多知道门罗嘴里的白妞,说的是那个穿白甲的二姑娘。安多抬眼看场上左支右绌的白装战甲,果然是门罗说的那样。步子已经很凌乱了。完全只是在躲避对方的攻击。再也没有其它任何想法了。果然下一招,在短匕磕开对方明显是虚招的右手直刀劈后。被对方的左手横砍架在了机甲周身最薄弱的颈部。白甲的二姑娘似乎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看着对方架在颈上的直刀,投匕认输了。“太嚣张啦!”安多知道门罗嘴里这个嚣张的人,是指那个双手拿直刀的。门罗是个喜欢直接的家伙。在明明可以一刀砍了敌人脑袋,胜利的情况下。像黑甲这样的做派,就属于门罗认为装b会遭雷劈的行径。“我去会会她!”“别!你的那把炮会吃亏的。我来吧。”安多想要练练手。他完全不熟悉现在改装的箭影。和那门三十标尺口径的单兵聚变突击炮。“哈哈,寒碜我呢?你那十个标尺的聚变枪比得上我这个?”门罗比划了一下,已经拿到手中的重粒子炮。“还差点吧?” “嘿嘿,不好意思。换了。”安多打开右臂的加持密封盒,在门罗眼前晃了晃。“你疯了吧?这是三十个的?”门罗满脸不信的样子,让安多一下好开心。觉着小和尚的馊主意也还不错。“反向力能把你掀翻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安多笑了笑,没有告诉门罗自己改装动力器的事情。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很好地操控现在的箭影。“喂喂,千万别冲动啊!咱不稀罕这场胜利的。”门罗着急地劝起安多来。“马上就月底的招人啦。我们要是现在摔个狠得,怕是影响太大了。你知道咱们小队的近攻本来就缺的。”“放心好了。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这场赢了输了关系都不大。”安多不知道自己会输还是会赢,可能输得面还要更大些。只能这么安慰门罗。 场上的白甲已经下去了。黑色的伽罗双手拄刀坐在地面,冷冷地扫视着全场。却没有说一句话。整个场面无比的静默。安多慢慢站上战斗场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有回过神来。刚刚那场战斗太让人惊心动魄了。黑甲的气势,让人感觉像是刀刀都砍在了自己身上。“是你?”安多没有听到场下,那些熟悉的朋友或对手的声音。却看到场上的黑甲站了起来,还对自己说起了话。一种极冷极静的声音。里面不含有一丝情绪。只是一句非常明确的有点疑问的话。“认识?”安多认为这样说话,是装腔作势的典范。小和尚最喜欢的风格。这个谁还学不来,安多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个长句换成了两个字。“上次是你战得我们米克特兰馆的人。”“咦,说话风格变化这么快。不是小和尚的作派啊?”安多心中默念了一句。“你不用承认,我知道就行。”黑甲的布衣子完全没有等安多回答的意思。“如果你指的是那个漂亮的洛狄的话,也许就是我。”安多在那天过后,特意去查了那架漂亮的不像样的机甲。那是一款域内星最顶尖的机甲制造社英格出的典藏品。价格虽然很贵,参数虽然很先进,样子也很漂亮。却很少有人拿它出来战斗。它代表身份的高贵,代表美,代表人类技术的又一个典范。却是与战斗无关。安多甚至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花了那么多的钱造出这个东西。然后又有人花那么多的钱买来它。小和尚说安多的这种想法是标准的,皇上天天吃大饼的小农思想。可是安多既不明白皇上天天吃大饼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小农思想是何意。他只要知道,这是小和尚又一次变着花样在嘲讽自己就成了。 “你看出她的美了?”“我又不是瞎子。”“那你还那么残忍地摧毁那么美的东西。”“哦,她以为她在行侠仗义。我总要满足一个登上战斗场的侠客,战斗的**。”“冥顽不灵,油嘴滑舌。”“哦,又变回来了。”“说什么?”“没什么。我们开始吧?”安多打开右臂的加持密封盒。瞅着那黑洞洞的炮口,没来由的心情亢奋起来。 “这是三十标尺口径的聚变炮!”听着对面女孩明显很吃惊的话。安多立刻便有了两分飘飘然,说出的话也有了一丝轻浮。“先来听个响。”果然是好大的一个响。完全没有准备的看客们,人仰马翻了一片。只是这一炮的落弹点,离着驾驶伽罗的布衣子。足足有五十码开外的距离。让本来准备先来一个下马威直射的安多。生生在反向力的加持下,变成了了无威胁的,但堪称完美的四十度角抛射。 看台上的人更是在惨叫一片后,发出了几乎有史以来最响亮的倒彩声。安多脑子里,条件反射般的便升起一个念头。“不愧是小和尚挖的坑,果然完美。” 正文 第四章 试手(二) 安多还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山呼海啸般的待遇。“三图混蛋!死箭影滚下来!”喊声此起彼伏。三图是安多给自己取得星网注册名,喊这个名字的应该还是比较熟悉的人。这帮家伙还分得清谁是他们的对手吗?难怪小和尚一直都认为,四肢发达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只是出了这么一丁点的纰漏,就把他们搞得分不清敌我了!安多没有理会这些挑衅的嚣叫。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肩头。虽然箭影的缓震平衡装置很好,但是面对比十标尺的反向力大了至少十倍有余的作用力。还是很吃不消。 “你好像不怎么熟悉自己手里的家伙?”伽罗里的布衣子没有太多的等待。在安多因为强大的反向力,而停下身,调整箭影的姿态时。她便冲了过来。速度很快,明显比和白装机甲战斗时的速度,要快上一倍还不止。这应该达到了门罗刚刚说过的,一条直线冲向紫焰时的情形。 安多不敢分心,瞬间强迫自己进入了三阶修体的状态。感官的敏捷性提高了很多。眼睛在箭影的全息探测器的帮助下,力场波动图已经可以追踪到伽罗的运动轨迹。而声波图、红外感应探测图上还是一片空白。伽罗的反侦测性也这么好?安多看着中显光幕在快速刷动的图像数据,有点吃惊。果然光是看看参数和图像是无法了解这东西的性能。 安多不敢让伽罗靠近。箭影的近战性能,对上伽罗只有挨宰的份儿。它身上最厚实的铠甲部,也禁不起被伽罗手中的那双直刀砍上两下。安多看到的伽罗标准配置中,是没有见过布衣子用的这种直刀的。只是凭刚刚扫描到的数据看。击破二百标尺的一级装甲,只需用两次刚刚和白甲战斗时的平均力度就够了。这种距离安多也敢再试着放炮。只能加大加速力调转头就跑。大了一倍多的动力性能,果然是增速的法宝。安多只是把加速柄推进了三分之二的程度,箭影已经突破了音障。声波图本来还晃悠两下的显示,已经完全像张黑胶片一样,没有一点杂质。原本箭影在瞬时的顶值加速力下,也能达过标准音速。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就稳定在了这一速度区间。现在的箭影已经完全处于低空掠行状态。双臂和两腿部的飞行展翼已经伸出。而小腿部的两个飞行助力器还没有打开。这个样子超出了安多先前的设想。他本来的想法只是提升箭影的负重性。可是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了箭影的本质性能。 只是这个时候,安多也没有心情高兴。他连对身后的伽罗,投以足够关心的精力也没有。身处的这个机甲练习场,虽然是标准的野战场地。可还是设置了不少的低层建筑和一小片一小片的树林。只有不远处的那片湖区是基本平坦的。安多却没有一丝想向那里飞去的意思。伽罗虽然是近战机甲,可是它对远程和空中的攻击也是非常强悍的。它的标准配置中装有四联发的麻雀三攻击弹十六枚。只需要一枚击中,就可以把箭影变成灰。所以太空旷的地方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安多现在需要时间熟悉提高动力性后的箭影。 伽罗的动力似乎也不错,在安多的速度降至半倍音速时。她就可以很快的拉短距离。安多只好在二百至三百米的秒速中熟悉新的箭影。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形,让安多根本不敢分神去想攻击的事情。这个方圆二三十千米的练习场,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让机甲撞墙(练习场设定规则。只要超出战斗场范围即为输掉比赛。)。慢慢地两架机甲像是完全不相干地,分别在战斗场里练习跑步一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如果不考虑浮光掠影一般的绝对速度。只看着两架一黑一灰的机甲,感觉他妈的简直像散步一样无聊。这让坐在观看区的人躁动了起来。呼喊、谩骂的声音,时不时的就让变向迎着风的安多侦测到。“奶奶的,还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一帮怂货刚刚怎么不见你们站出来。”安多偷眼看向左上角的那块即时探测光幕,身后那架伽罗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地缀在身后,始终保持一个速度。而只要安多的速度稍稍有所减缓,她便提速追过来。安多一时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采取什么战术。 这样的高速,特别是要不时的转向。已经让安多的身体负荷急速增加。战斗服里的干燥器,已经来不及把快速流淌着的汗液即时收掉。安多感觉屁股像在洗澡一般,一直在水里泡着。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看客。他已经再想是不是交换个什么条件暂时休战。他没有想到更换箭影的第一次战斗,就碰到这么棘手的家伙。而现在,以前使用的战术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用上。在快速大量流汗过后,安多很快便感觉到口干舌燥。控制着手罗仪的左手,已经有几次轻微的抽搐。安多知道,这样的状态已经不可能再长时间持续下去。他在一个右转向的时候,靠近一处战斗场中最大的树林。减速悬停了下来。这个突然反常的举动,让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伽罗,也在瞬间停了下来。安多观察到这个过程至多不超过两秒的时间。安多猜不出是伽罗的防护做得足够好,还是里面坐着的人身体足够棒!居然敢在战斗中做出这么大的过载力。看着后面的伽罗已经完成了降速急停的动作。这让安多对操控伽罗的,那个叫布衣子的人,产生浓浓的警惕。这是一个非常机警谨慎的人。而且看她前面的行为,也绝对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家伙。这么多的好品行,凑在一个人身上。用小和尚的话说这肯定是个‘妖孽’。安多被小和尚这个极其迷信‘妖孽’的家伙,软磨硬泡地训练了这么些年。也不敢说具备这么多的好品质。噢,或者依旧用小和尚的话。他在上个年末评价自己最失败的事情便是,费了半生的精力培养出了个麻麻都是半瓶子的安多。(当然,安多心里心外都不认为自己承受过小和尚的培养。如果说是虐待和挑衅,那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安多还在分析布衣子怎么有如此之多的优点时。侦测屏并扬声器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信号。安多就看到那架伽罗被一片很耀眼的光线完全遮挡住。一枚麻雀三式攻击弹正喷着火光在升起。安多连想也没有想,便端起右臂打出了第二枚聚变炮。接着便是第三枚,当箭影完全躺在地上时第四枚也离膛而出。来不及看这三枚炮弹的成果。安多一个地躺,在地面接连转了两圈。便起身飞也似地继续跑。当看台上的一众人,开始张大着嘴惊愕的时候。便被接连四声瞬息而至的巨响冲昏了头脑。门罗却裂着一张大嘴在那里大笑。旁边几个摔下椅子的家伙,狠狠瞪了门罗两眼。门罗却是一点也没有在意,继续大笑,嘴巴里还喊着“爽啊,太爽了!” 安多是没有心情为自己放出去的三枚炮叫好。也没有精力关注自己刚刚站立处,已经被麻雀三式攻击弹,炸出的,足以活埋了箭影的大坑。虽然已经是手忙脚乱的在飞。安多的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他在想伽罗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毫无征兆地就发出了那枚攻击弹。她难道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虚弱。这样的话,是她太聪明了,还是自己的空城计唱得太拙劣? 安多并没有再次采取持续飞行的方案。他很快飞到了,刚刚没有涉足的湖区。在远离伽罗的另一岸停了下来。布衣子没有追过去,伽罗的身上已经被溅起的泥土覆盖。一身漆黑的外甲,大部分的壳体变成了土黄色。“你打算这么跑下去吗?”“你的小麻雀并不能打中我。”安多决定探探风。“不知道十六枚麻雀三式攻击弹打完了,你会怎么办?”“你觉着你有把握撑过十六轮吗?刚刚只是一枚。我想你不会愚蠢的认为,一枚的攻击力和四枚齐射的攻击性是一般的吧?”“呵呵……,那又怎样?十六枚齐射不还是麻雀吗?还能变成鹰嘛?”“你这样说很有意思?那我就不妨试一试四枚齐射。反正这么久,我也只是在训练室看到过四枚齐射的情形。在战斗场看一看也好积点经验。”“等等。”如果说一枚射来的麻雀三式攻击弹。对早已经熟悉各类直射、抛射、变轨甚至是各类追踪媒介式的远程攻击的安多来说,这种点式的攻击躲起来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要面对精心计算后的面式轰炸。不说抱着头等死,也只能拜求各路神仙大发慈悲啦。麻雀三式攻击弹能对箭影造成有效伤害的面积是十到十五个平米。四枚齐射至少就有一个四十平米左右的有效攻击面。这对还不熟悉‘新式’箭影的安多,是一个不小的风险。“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一个友好的协商?”“怎么说?”安多听出了布衣子的语气中,似乎有商量的意向。 “就算上次和你朋友交手的事情是事实,这也不过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交流。真正说起来还谈不上仇吧?”“一般的战斗训练当然谈不上仇来。我只是听她说,你当时说的话可不是这么的友好。不敢请教,什么叫米克特兰来得小虾米也敢行侠仗义?什么又是一个娘们也来动刀动枪?”“这个,这个其实是有原因的。”安多被布衣子这样的问话,说得有些口齿不灵。真心话,这不是他当时说出来的。“愿闻其详。”“那个,其实吧。这些不是我说的。算起来我只是登场和她切磋了一下。那些她听到的风言风语不是出自我口。”“事情总是由你引出的。”“你非要这么说,也能行。”“不是我非要如此说。是你行事便是如此。”“好吧,好吧。你说如何办吧?”“我们需要一个道歉。”“道歉?”安多有些惊异。“还有什么?”“嗯,只要道歉就好。虽然你让我朋友受了阵歇神经炎,但那主要是她不熟练拟训所致。我们并不会向你索取医药费用。”“那敢情好。哦……,我是说我会道歉的。”早知道只需道歉便可了事。安多才不会如此费劲地,像条狗一样跑了这半天。“我们需要在此公开道歉。”“没问题。”道歉就是道歉,公开不公开的,对安多来说不是一个要考虑的事情。 “大家好!”看着场下还有些东倒西歪的人士,安多觉着刚刚总算是没有白跑。本还有些别扭的心情瞬息便开心了起来。“这个,大家多少应该都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上次鉴于我和那个,来此的米克特兰馆的女士切磋。导致那个,我们三者馆里的一些糊涂虫,在一些别有用心人的忽悠下。对那位来此的美丽的米克特兰女士进行了人身语言上的攻击。啊,现在呢,在这位嗯,布衣子女士正义的主持下。我代表你们这些糊涂蛋,还有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向这两位米克特兰馆的同仁致以最强烈的歉意。这样还行吧?”布衣子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看台上的人却有些沸腾了起来。“死三图你说谁是糊涂蛋呢?”一群不小的声音同时吼了起来。“这个,当然是说糊涂蛋是糊涂蛋了。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们还不清楚谁是糊涂蛋吗?”“你个两面三刀的东西,说清楚谁别有用心啦?”另一群更大的声音紧随其后。“哎呀,别有用心的人就不好说了嘛?那些总是挑着我们三者馆和别人对干的人是谁。有种的话你们就站在这台上,好好说一下!” “少扯这些没用的。你丫的是不是看干不过别人,来这儿竖大旗呢!我们可都瞧见了的。放了四炮连别人一根毛也没有干下来,怎么还有脸站着说话?”“真不愧是叫野蛮的人,说话就是这么好听。”“你叫谁野蛮呢?妈的,老子有名。”“知道你有名,不就是白斯文嘛。这还不是野蛮是什么?你要真有种,那个我与这么优雅的布衣子女士也握手言和了。你可以来挑战呀?我们大伙鼓鼓掌。劳烦布衣子幸苦下和你再来一场。”“说你呢!扯我干什么嘛?”“我以为你技痒呢?还有谁要说话嘛。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老子还忙着呢,没空夫在这儿扯闲篇儿。” “滚你的吧!”“三图你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你们三图小队就是一窝怂包!”“你说谁呢?”“别!别!门罗,门罗。我的好兄弟。我这不是说着说着说顺嘴了嘛!咱们这地儿,谁不知道你爷们呀!快松手快松手,今天我女朋友来了!” 正文 第五章 青色天堂 “怎么整得?这一身,怎么看怎么像一条落水狗啊?”“少在一边幸灾乐祸!还不是你干得好事!那玩意儿三十标尺的聚变攻击炮,是这种体量的机甲能用的吗?整天瞎叨叨,吹得那个厉害。这算怎么回事?”“不可能?我算了好些时候的。”“还不可能呢?我这都练过回来喽,还不面对现实!”“你体术修得怎样了?”“问这干什么?你不是从来都瞧不上眼这个的。”“瞧不上又能怎的?摊上这堆儿东西了,总得整点有用的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实交待。”“还那样,三阶!”“真出息!大半年了还是没见动静。”“你以为这是放屁呢,说有就有。”“是吗?你现在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什么?”“屁啊!你不是说有就有嘛?”“那不是打个比方嘛!抠什么字眼。”“我不管你这些。那些东西我是按你四阶体算得。你赶快整出来。这一路肯定是不会安宁的。”“需要积蓄的,那能说升就升的。就是生个孩子,不还得怀胎十月嘛!” “噢,那你就去天堂积蓄积蓄吧。”“喂喂!我可是刚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屁股坐热了顶个屁用嘛?快点去吧!”“你等等我准备准备。”“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内衣都是湿得。”“湿就湿着穿吧。”“啊啊……,你个死光头和尚!” 安多睁眼就来到了一片青色的天空下。这是一个有着非常美好名字的次态时空——青色天堂。安多不知道天堂会是什么样子。但如果就是这青色天堂的模样,安多宁愿去一个叫地狱的地方,也不愿在这里呆着。 抬起头来果然就看见一座远古图像中才能见到的,青石板垒砌的巨大城门。门上标着四个大字,奥里西斯。这便是此处鼎鼎有名的与门啦。来了不知多少次了,到现在安多也不知道。这座门为什么叫奥里西斯,而这门又为什么是与门。进了这座门,便算真正进入青色天堂啦。虽然早晚都是要进入此门后,才有机会回去的。可安多每次还是忍不住,要在门外徘徊一阵。 进了这门,就是这里的人。没有太空船,没有机甲,也没有星网。甭管远近全靠腿着。没钱靠自己的腿,有钱靠地行兽的四肢。 进了与门并不是就到奥里西斯城了,其实这里并没有一个叫奥里西斯的城。进了与门就是青色天堂,就安多所知,似乎是只有与门后面的这块地方,叫青色天堂。青色天堂既不是天上的堂,当然更不会是什么神仙的洞府。它只是一座一年四季,头顶都是一片青天的大殿院落,勉强也能算是一座城。论起高,它看起来比域内星任何一个城市的高楼都要逊色。可走进里面,安多每每感觉它比所有域内星的高楼都要高。安多去过它的地下四层,也到过地面的第十八层。每次都要爬得汗流浃背。它高是因为它没有电梯,还把楼梯修的又陡又窄。而第十八层是安多每次来,都要至少去一次的地方。那里是青色天堂检票的地方。 爬上去的时候,空旷的大厅里游荡着几个睡眼惺忪的男女。从第一个窗口,到第十八个窗口没有一个人。安多还很少在这里遇见这样清闲的时刻。他特意从一号窗口慢慢踱至十八号窗口。每个窗口里都坐着两个具备各种漂亮的女士,有小姑娘、小媳妇、小夫人。 这也是让安多不舒服的地方之一。这里的人分外的美。他这张在域内星还可以看的脸、身姿。到了这里就变得自己也觉着不堪入目起来。真要拿来比的话。安多去过的地方,也只有夏兰星海城的女人,可以和这里的女人放在一起看一看。男人就算了。不过就是海城的女人,也是要在自然美的灵动、舒心上失色几分。 安多突兀的走动,引起了一个躺在长椅上休息的人的注意。她在安多又踱向十八号窗时坐了起来。安多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熟人。那只是随意一坐的身姿,就让人难以直视,当然有几分是美得。只是现在睡眼朦胧的样子,已经让人无法不瞩目她的那双眼睛。她的眼光冷得像冬日墨子河的水,清冽中还有几缕河面迎着阳光时的暖意。这样的眼光,安多还从没有在其他人眼里见过。 一身粗布织就的长衣长裤,鹿皮做的小短靴。腰间挂着一把圆弧形的短刀。齐耳的紫发让安多愣愣地看呆了。 “又犯起神经来了?呆看什么,不认识?”“嘿嘿……”安多呆呆地傻笑着。“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变漂亮了。”“毛病!敢情以前看着我是丑的?”“那里那里,以前没有这么美。”“还是丑来着!你们那里的人很在意这个?”“嗯,丑的久了的地方,就无法抵御美得诱惑。没想到这么快,你的头发就变色啦。成功了?”“嗯,有一个月了。” “这可是值得好好庆贺的大事!”“庆贺就不必了。你这次在这里呆多久?”“唉!这次过不去四阶的坎儿,恐怕是回不去了。”“你说的那个小和尚又发威了?”“嗯。”“那倒是好巧。我这里正在等一个伴做事呢!时间虽然很长,但收获足够你升阶了。说不准办事的际遇,就能帮你升上去。”“不会又是要死要活的事吧?”“什么表情?我何时坑过你。”“命是没坑过,伤伤痛痛的每次也没落下!”“那不是挺好。”“碰到你们这些疯子,我怕是活不到死了。”“既然答应,我就帮你续上号了。”“就不能吃顿饭考虑考虑吗?”“放心!下去就请你吃大餐。”“都是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安多幽幽地叹了口气。 “必啖堂的鱼还是这么鲜嫩可口啊!”“我何时骗过你。”“要是天天能够吃到这里的鱼,哪里还有其他念头。”“不用这么旁敲侧击吧?我可事先声明,只有这顿,和我们活着回来后的那一顿。不然我可请不起你。”“果然果然,我说什么来着。你好赖是不是让我安生的吃完这盘鱼!”“不用这么夸张吗?我们又不是没有经过生死。”“打住!生,我是天天经呢!死,可是一次还没遇过啊!”“好,算我说错了!不过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不是遇见你,我是不会和别人分享的。”“我看就拉倒吧!老实说你在上面是不是等兔子呢?前面的兔子不知道是怎么撞的,你没抓到手。就逮到我这只撞上没来得及跑的了吧?我不信你没找过牙米米。”“我发誓,这次没找米米。我何时骗过你。”“为什么?天啊!不会是你怕拖累了她,不好交差吧?”“瞎讲什么。她正在启灵。”“什么?她也在启灵?你没骗我吧?”“骗你这干嘛!”“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不就是说,过几天我可能连那个丫头片子也斗不过了!”“过不了四阶,你肯定是打不过她啦。她可是天天惦记着你做出的那些回恶作剧呢!” “说吧,你这次要干嘛?”“我这次拜希博瓦圣山得了一个启示。来到这里果然得到了这方面的青字牌。”“青字的?你太疯狂了。上次只是一件兰字的就把我们整得要死了。”“现在不是上次了。”“我知道你启灵后会很厉害。可总不能上天入地吧。”“入地就算了。其他的路上让你看看。提醒你一句。这次任务的奖励是关于身法的。我知道这方面的东西你想要很久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威逼利诱!”“讲清楚,什么时候威过你?”“刚刚不还说,路上让我瞧瞧。”“切!”“讲真得。这次怎么做要听我的。你别动不动砍砍杀杀的。层次太低!效率也不高。”“听你讲,你经常被那个小和尚欺负。听你的能行吗?”“哼!世间有几个那么妖孽的小和尚。有机会你见识了就晓得我的不易和坚忍啦。”“呵呵,我倒真得很期待。” “任务是关于绯日堡的,和疏留城也有些关系。”“都已经是城堡级的了?还是我自己看吧。你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说,就是让我心惊肉跳来。”“那你自己看,有不知道的问我。” “这门看着眼生?”在必啖堂吃过鱼后。安多便老老实实跟着牙雀转了几圈后,来到了这一处威严的青铜门前。 “以前又没来过这里,自然眼生。这是青字门。”“这上面的字写得是什么?”“我不认识。听说是远古的图腾文字。”“我们是不是考虑找个什么代步的东西来?这路程也太远了!”安多比划着图上标注的里程,向牙雀提起了建议。“我没意见啊!到绯日堡坐最便宜的行车要二百纳尔。”“你知道我是没有那东西的。不如你暂时垫付如何。”“哦,这次的钱刚刚已经吃光了。”“你,你早说我们不就省出路费钱了?”“看你吃得那么高兴,我就没有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可是这个三米小队的队长!”“是吗?这个小队的名字有你三图的也有米米的,哪里有我的了?”“你是队长!为了保护你的身份自然不能在里面加上你的名字或代号。”安多回答的理直气壮。“这样啊?我还以为里面不好加上雀字呢。但钱已经吃光了,找是找不回来喽。” “喂喂,后面来了一辆。看车辙,里面肯定没有坐多少的人。拦一下试试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安多远远地看到一辆,慢悠悠驶来的,驾着两匹地行兽的四轮车。看它车轮几乎没有带起一丁点儿的浮土,就知道里面没有坐几个人。带得东西也不会有多少。“为什么不是你试?”牙雀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说好这次听我的啊。你可是队长,说话要算数。”“哼,这是你们两位封得吧?我何时应过。”“应不应得我们俩已经叫习惯了。快点,包袱给我!身子稍稍侧着点。会不会捏个兰花指啊?眼睛别那么直不楞登的看过去?”“这里是我们青色天堂。少来你们那一套!真想坐车?”“太远了!我这腿可不是你已经启灵后的素质。”安多打出了悲情牌,只差没有抹眼泪了。“那你站远点。”“干嘛?”“帮你借辆车坐。”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了十多米的地方。在安多愣神往后退到路边的时刻。牙雀转身迎向了车子驶来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右手探向身子左侧的弯刀。安多看到这里已经猜出牙雀接下来会干什么事了。不禁开口就要拦下。只是安多反应的速度只跟得上,牙雀刻意慢下的握住刀柄之前的动作。在牙雀的右手握住刀柄后的时候,安多的嘴巴已经跟不上牙雀的手了。安多要开口的时候,只听见咚的一声。眼前的一切便都静止了。牙雀依然眯着眼站在路的中央。迎面驶来的四轮车本就很慢,现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连那两只拉车的地行兽也安静地站着。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安多没有问牙雀。他向着四轮车快步得跑了过去。驾车的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者。他没有理会跑来的安多,手上握着的鞭子还静静地垂在身侧。眼睛直直地看向站在路中央的牙雀。安多看到,老头坐着的长搁板上有一绺黑白间杂的毛发。老者头顶的后方,牙雀那柄圆圆的弯刀,半个弧面已经陷入车箱的前板中。“妈的,圆刀怎么可以走出这么直的攻击线!”安多喃喃自语,难以相信。 “不知老夫何以得罪小姐。”这话明显是老头问向牙雀的。安多不知道自己离得这么近,他为何不向自己问话。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打算在这时搭理安多。车厢里肯定有人,安多看见人影在帘下晃动。可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的举动。不要说问话,就连声响也没发出一声。“不曾。”听到这样的回话,安多就知道牙雀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从来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说一句完整的话。“小姐可是缺财?”这话问得,安多一听就知道这个驾车的老头是个真正的老狐狸。安多心里也有些想知道牙雀的答案。他知道牙雀太过执着于,她那个什么圣山的训诲了。她从来不会主动欺骗任何人,她说这是她们圣地启灵战士的第一守则。果然牙雀沉默了。 “老夫这里还有些小财,可以解小姐一时的燃眉之急。”安多已经看到老头从腰间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手袋。只看那上面用金丝绣得精细花纹,就知道里面肯定装着价值不菲的东西。“不用。”安多正看得眼热时,牙雀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不知道小姐何所求?”安多终于看到了老头呆坐了这半天,脸上的第一个动作,紧紧地皱起了他那双快要能遮住眼睛的眉。握着鞭子的手在轻轻地晃动。控着地行兽的缰绳已经放在了四轮车的拴绳桩上。“搭车。”安多第一眼就看到了老头听到牙雀的这个回答后,脸上瞬时变得有些懵懂的神情。“这个?”老头明显很纠结。虽然安多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这个不算事儿的话后,明显比拿出那袋很金贵的东西还要沉吟。“不是老夫不通……”老头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车厢里传来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助爷爷,让她上来吧。”“大小姐,这……”“我看那位小姐很通情理。”很通情理?安多实在不知道车里的那位女士是如何看出,牙雀这样做是很通情理的样子。 看到牙雀施施然地拔掉了车前板上的弯刀。又毫不客气地掀起车帘坐进了车厢。安多有些着急。“我呢?我呢?”“这位小哥要是不嫌弃的话,便和老夫坐在一起看看这路上的风景。”鬼才不嫌弃!没事坐在前面吃沙嘛?可安多却没有牙雀那样理直气壮坐别人车的豪气。面色稍稍有些委屈地,在老头的身边坐了下来。 正文 第六章 路上(一) “刚刚那位小姐是?”屁股还没挨着搁板坐下。驾车的老头便笑眯眯地望着安多,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满脸轻松自然地拉起了家常来。看着老头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堪称慈祥的脸,安多在心里不知冷哼了多少次。自己看上去就是那么像一棵软柿子嘛?刚刚当老子不存在,转过头就能这么来小爷这儿套词。看安多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老头脸上却没有一点的尴尬。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仿佛并不需要安多的回答一般。只是车厢里传来了牙雀的回答。“牙雀。”恨得安多想立刻扑上去……,嗯,就想想吧。老头反倒是和牙雀聊了起来。“牙雀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绯日堡。”“噢,那我们倒真是有缘了。我们家小姐也是去绯日堡的。这一路上有牙雀姑娘陪着,也少了不少的枯燥。七荷那丫头就是个闷葫芦。”“公长爷爷说什么呢?再说我也不是七荷,我的名字是七月荷。还是小姐取得呢!”“哦哦……老头年纪大了。这记性是一天比一天差。七荷丫头别怪我。” “牙雀姑娘怎么不在青字门城找车呢?这条道只通向绯日堡,平日里半天也不会过一辆车的。”“那个……”安多知道牙雀会怎么回答,刚想抢过问题答了。他还没有想好找个什么样的理由。牙雀已经回答了。“没钱。”“哦,这个,牙雀姑娘太会说笑了。”老头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牙雀会有这样的回答。“确实是一时囊中羞涩。”安多不得不做出必要的补充。还好牙雀没有来纠正说‘我们一直囊中羞涩。’ 几人随便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只是刚刚那个出声让牙雀上车的,被老头称呼为大小姐的。安多再也没有听到她说话。日已西沉时,车子在一处矮矮的土岗下停住。“大小姐,我们晚上就在这里宿营吧”“助爷爷,你熟悉这里的事情,看着安排就好了。”“牙雀小姐,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宿?”“嗯。”安多有些纳闷,明明自己就坐在老头的旁边,他却问也不问自己一下。 停下车,松开地行兽身上的扎带。老头便自顾自地在四轮车的周围忙了起来。在安多对着西落的阳光发呆时。老头已经把四轮车改装成了一个一丈多宽的像个木头房子一样的东西。 “发什么呆!看这林子不小,说不定有野味。老规矩我抓你做。”已经在附近转了一圈的牙雀,走到安多面前说道。“没有水。再说他们那么大一辆车,肯定会带吃的。”“岗子那面就有一条小溪。再说我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交集。”“发现什么啦?”安多非常警惕地问道。“发现什么倒说不上。不过我觉得那老头的警惕很不一般。”“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女人,走这么荒凉的道,警惕些也很正常。谁让你一见面就动刀子的?”“他不是在警惕我们。怎么说呢?他主要担心的事不在我们身上。”“我怎么没发现。我就觉着那老头是个势利眼!别看他那么乐呵呵地一直是个笑模样,心里肯定在提防着我们呢!里面的那两位呢”“那位小姐一路没说话,只能看出她的脸色很郁结。有些心事那是肯定的,其他也看不出多少端倪。那个七月荷的丫头似乎不知道什么。一路上只是没心没肺的吃东西看风景。一点也没看出她家小姐的心思。” “身手怎样?”心不心情的不重要,安多最关心实力。“谁的”“都说说。”“那丫头最清楚,没什么遮掩。就是会也是些三脚猫的东西。小姐嘛?我到有些看不明白。那个老头身手肯定不错。但论实力,你应该只比他差上一些吧。不过他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感应力。”“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扔刀的时候,他应该是非常准确地感应到了刀子会走的路线。所以他才会一动不动地,看着刀子砍进车板。”“为什么不是,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我就在他的正前方,你都看清楚了我出刀前的动作。他岂会看不到,哪怕判断不了我出刀的方位。也会在我出刀时,尽量避开要害的地方。如果在我出手时没有准确判断出方位,又不躲不闪,除非他是个傻子。你觉着他像个傻子嘛?”“哼!那老头要是傻子,我们被卖了都会帮他数钱喽。这样说来要么他是视力超群,要么就是他可以精确地察觉出周围空气的变化。”“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嘛?”“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安多看着牙雀猛地一下转过头,似乎深情地望着自己。瞬息就觉着自己的手脚都有些紧张起来。 “你总能让我一下就找到忽略的东西。米米虽然总抱怨你胆小怕事。我却知道你那是谨慎。”“她还说了些什么”“啊!没了没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了,谁让你总是吓唬她呢!我答应过她,不把这些告诉你的。你就别问啦。停!小心点,那边有动静。”看到牙雀瞬间弯身,并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安多也小心了起来。慢慢凑近牙雀身边。“你不是故意转移我视线的吧?”安多瞅了瞅牙雀观看的方向,却什么异常的事情也没有发现。“哪有,你趴地上听……” “大小姐,那两位呢?”老头收拾好了四轮车便来到那位大小姐,正坐着的一棵大树下。“小荷给助爷爷倒水。这里没有外人,助爷爷叫我小礼或礼儿就是了。”“此处不比家里,大小姐还是当心些。这一路上怕不会太平了!”“我看那俩人到不似歹人。”“小姐你不要乱发善心。他们还不是歹人?我看那个女的就是个大坏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动起了刀子。还把公长爷爷的头发割去了一绺!要不是公长爷爷坐的稳,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哈哈,小荷姑娘,老朽这头发不值事。你很少出府门,不知外面的人如何做事。那位牙雀姑娘到是一个爽快行事的人。她本就是打算削我一绺头发树个威。那个小子怕倒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一路上无论我如何试探,他都回的滴水不漏。年纪还那么小,着实让人不好琢磨。”“我看他只是呆呆的,有什么好怕的。看我用十八连环手都能把他收拾了。” “小荷姑娘千万不要鲁莽行事。”“放心了公长爷爷,我只是说说。有您和小姐这么厉害,哪里还轮到我献丑呢!”“助爷爷觉着他们是什么来路”“小姐也觉着他们是坏人吗?那还为什么放他们上来”“如果是对付我们的,放在身边反而更好防备。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我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总不会真是搭个便车的吧?那还值当拿出刀来?反正我小荷是不信的。”“观那牙姑娘行事,倒还真有可能只是搭个便车。助爷爷怎么看。”“我暂时也是大小姐这个看法。”“那有没有可能和他们交个朋友。我看那牙姑娘身手确非一般。就是帮不上忙,也留一份交情。他们也正好是去绯日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什么啊?什么也没听着!”安多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半天,除了附近几条枯树枝落地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别的了。“他们停下了,是人的身影。”“瞧你大惊小怪的!这本就是在路边的林子,怎么能少了人呢”安多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牙雀拉住了。“他们不正常。你看两点钟的方向。”这是刚刚来青色天堂时,安多教给牙雀和牙米米,在团战时指引方向的法子。安多稍稍抬起头,向两点钟的方向看去。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林子边的几颗树旁说着什么。安多看到有三个人正在把身后的长弓拿下。一手拎弓一手拉扯着自己腰间的箭袋。应该是在调整箭袋的位置。还有两人已经抽出了两把完全不一样的长剑。安多的这个角度只能清楚地看到这几人。“他们在准备战斗?”安多问向牙雀。牙雀点了点头。“我们去那面。”安多跟在牙雀的身后,向几人右方平行的位置潜去。 “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人”两人转了大半圈。周围只有这一伙人。三个拿长弓的,四个长剑两把刀。还有一个拿着及其少见的金属弩。看样子应该是几人的头领。“目标怕是他们。”安多早看出这伙人在刻意躲避的方向。“啊?真得!那我们快回去。”安多摇了摇头。“不能这么回去。我们躲在暗处才能发挥良好的作用。”“他们怎么办?毕竟搭了一程的车。”“没事,老头和那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他们要撑不了一刻钟,我们就是去了希望大吗?你看那几个刀手和剑客,像是好对付的吗?”“可是……”“知道这样与你的平等交换原则相离。可我们又没有答应下他们什么吧?再说你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吗?”“不是。”“那就听我的。鉴于你此时的表现,接下来如果不能好好完成指令。这次的分成全部没收!”“喂喂,不要这么残忍嘛多多”“那就好好表现!”“一定,一定!” 正文 第七章 路上(二) “看他们潜伏的样子,肯定都是老手了。视听感觉会非常灵敏。我在这里观察,你慢慢摸过去,先把这个落单的长弓手送去天堂。”“瞧好你的吧。”对着这个见血就兴奋的女人,很多时候安多面对她时都有精神分裂的感觉。 牙雀身子一晃便在一堆枯叶的遮掩下,慢慢向最边缘的那个长弓手的位置爬去。如果不是安多一直关注着牙雀。怕是他一眼望过去也不会注意,那个借助着树木、枝叶,西斜的光线照射出的阴影,完美遮掩了自己身体行迹的女人。她每次行进的线路都会是那些,能够遮蔽住长弓手可能会看到的地方。多数地方连安多的视线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当她蓦然出现在长弓手一尺左右的距离时。安多凭借上个一闪而过的掠影,还判断着她应该就要靠近弓手十米左右的地方。安多甚至连替她紧张的机会也没有。牙雀便在刚刚出现在长弓手身边一尺距离时,一个低纵轻轻跃起地面半尺不到的高度。身体还没有碰到长弓手,就两手左右插下扣起了他的头。安多看到的只是双手轻轻一拧。那个长弓手的肩头耸动了两下。一切便都静止了。 牙雀退回到安多身边时,安多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没能在她身上见到一丁点儿的红。她的脸上还留着几分,像是做了什么得意事后的兴奋。“你似乎很高兴?”话出了口,安多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嗯!”她点着头,倒一如既往的诚实。“我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什么效果”安多感觉自己的两条腿有些轻微的抽筋。“启灵后的功法效果啊!”“呃……”安多的心稍稍轻松些。他以为牙雀真得迷恋上,修行那些变态的杀人奇招呢。她的那个性子要是再迷恋上专事杀人的路子。安多那是一天也不想在她身边呆了。 “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个了?”牙雀还沉浸在兴奋的状态中。见到安多点头。纵身就跳了出去。一改刚刚谨慎的做风。安多只见她在树干间,穿梭跳跃,脚连地面也没有沾一下。身子轻盈得像是在树林间缓缓飘落的树叶。在慢慢贴到一棵树干后,就像是被树后藏匿的风猛然吹到,又倏然地飘向另一颗树边。她脚不落地的便到了另一个藏身在树丛间的长弓手身后。长弓手没有一点悬念地,在牙雀贴在身边后。便慢慢委顿在了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三个长弓手,只是在安多点点头的情形下,便很快被牙雀收拾的一干二净。 两人很快就又凑在了一起。“那家伙怕是不好对付。”安多看到那个手上拿着一把精美的金属弩的家伙。并没有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他不停地向四周转动着脑袋。有时甚至会起身向四周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他会不会发现异常了。”安多对这个家伙的举动有些担心。“不会吧。我这手可是才刚刚学到。”看着牙雀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安多也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个举止不安的家伙。“动手吧!我看他像是等不及了。”安多看着牙雀趴在了地上,还不停活动着手脚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谁等不及不了?”“我也等不及了。我想试试自己到底提高了多少。”听到牙雀如此实诚的回答,安多不得不很幼稚地做出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你怎么了?”还被牙雀看了个正着。“你动手吧。不过一定要小心。我看这家伙的样子一定是发现了点什么。”“放心。保证手到擒来。”“别马失前蹄就成。”安多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牙雀似乎没有在意,兴奋的好像也没有心思来理解,安多这句有点不吉利的话。她伸出手拍了拍安多的肩头。比了个只有安多和牙米米才看得懂的,嚣张手势——紧握右拳,伸出大拇指,在自己的脸颊旁用力划过了两次。看到牙雀并没有像刚刚对付长弓手时的张扬。安多稍稍放了点心。只是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安多也终于看到了牙雀这次的进步在那里。她的力量明显比上次见面时大了一倍不止。一个三米多高的横枝,她只是轻轻跃起。就单手抓住,翻身而上。以前做出这样的动作,她是要认真地助跑一段不小的距离,才能翻身上去。看她只是在离树枝几米的距离才加速跑动,可是提起的速度,就已经不是以前全力以赴能比得了的。这丫头的力量和速度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难怪愈加张扬起来。 在牙雀接近到那个拿着金属弩的家伙,足足还有二十米的距离时。安多看到他的肩头左右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瞬间安多就猜到,这人已经发现了牙雀。可是这个时候显然已经不能出声提醒牙雀。二十米的距离足够那人的弩发出一击致命的攻击。安多浑身燥热起来。自己太大意了。这个时候自己距离牙雀有三十多米的距离。而距离那个拿弩的人更是有五十多米远。这样的距离让安多做什么,都显得有些无力。牙雀会发现那个人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吗?这是安多最担心的问题。二十米的距离,如果凭牙雀现在已经让安多看到的能力。应该还有机会闪僻。可到了十米以内,那基本就是手弩指那打那的情况。这种情况安多非常清楚。就像在平坦无物的战场,拿着狙击枪的远攻甲士,在五十至五百米的距离对付无所察觉的近战机甲。除非能力差别到天上地下的程度。那基本就是狙击枪想往近战机甲哪儿打就往哪儿打。而近战机甲只能凭着自己加挂的铠甲硬撑。近战机甲还有加挂的铠甲可以依凭。牙雀现在靠什么?那身粗布裁成的长衣长裤吗?还是那头非常美丽的紫发?安多不敢想。在手都要攥出血时。安多发现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三把长弓。这种质量的长弓可以卖上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所以那怕长弓背在身让安多显得笨拙无比,他还是没舍得扔下。 摸到长弓时,安多就想到了一个很笨的办法。这东西安多还是会用的。毕竟青色天堂是没有枪械大炮让安多来使。作为喜爱远程攻击武器的安多。怎么能不下些功夫来研究一下。虽然这种功夫回到现实的世界,只是比鸡肋还不如的技能。可是在这里毕竟还可以拿来保命。 这种黄杨桷质的长弓是青色天堂世界,远程攻击兵种的标准配置。一般的兵是用一种他们称为七炼金的箭头。安多也不知道七炼金在羊角星域算哪种金属质。但在这里却是一种非常普通却又破坏力很大的东西。安多大概计算过,普通的军配长弓射出的这种箭头。在五十米的距离可以破开五至十标尺的一级铠甲。比单发十标尺重粒子枪还要威力大上一些。安多找了一处能够在第一时间避开金属弩攻击范围的树后。眼角的余光在看到牙雀隐至一树身边刚刚可以僻开金属弩的右攻击范围时。便放开了已经瞄准一会儿的弓弦。借着弦的反推力,箭发出一阵咻咻声去往拿着金属弩的人后背。这个攻击部位,让安多算计了好一会儿。如果攻击头部的话,在他已经有足够戒备心的情况下。他只需轻轻摆一摆脑袋就可以躲过攻击。只有背部是他必须要有身体动作才能改变的位置。这样他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完成他自己计划中的任何攻击动作。 安多的计划没有出错。只是他完全错估了弓箭和聚能枪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而羊角星域的人和青色天堂的人也是几乎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箭射了出去,轨迹也基本没有逃出安多事先的计算。只是前进的速度似乎没有安多预想中的效果。那个人的反应完全脱离了安多的常识。他似乎就是在等待着有人来攻击自己。箭声响起的时候。他没有向两边躲闪。而是直挺挺地向前方倒了下去。在身子和地面成六十度角的时候,头和腰弯了起来。安多射来的箭还没有飞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他手中的弩已经在他身体半倒立的状态下射了出去。安多在听到一声‘扑通’响后,又紧接着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啊’的惊叫声。 那人只是一个轻巧的前翻,就躲过了安多的攻击。同时对牙雀做出了攻击。只是听那声喊,安多就知道牙雀多少应该是受了些伤。只是这个时候安多不敢分出丁点的心,去注意那人之外的事情。这是一个身手远超自己的人。看他流畅轻巧的前翻侧滚,和远超常人的警觉。安多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也不是安多刚刚判断的只是一个远攻手。他的身手不下牙雀的敏捷。 安多不敢给他近身或快速重新上弩的机会。还好刚刚把另外两只弓全都放下,腰间只保留了三个箭袋。虽然知道自己只是用弓箭怕是不会对这个家伙造成直接的伤害。安多的箭还是像阻击枪单点一样的速度射了出去。在安多的判断轨迹中,几乎贴那家伙的身子,射出了弯弯曲曲的一条行动线。那人只有功夫喊了几声。凭安多对这里土语的熟悉程度。只断断续续理解了,行动,暴露,快速寥寥几个词的意思。 安多在一阵狂跑后,来到了牙雀身边。只是连低头细看的精力也没有。他必须压制那人向这个方向迂回的企图。并让他尽量没机会装弩。“怎么了”安多看到了牙雀身上的血。“左臂中了一箭。”“重不重?”“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安多有些生气。“意思就是还可以杀人。”这差不多是牙雀受伤后的标准回答。但每次这样说都几乎让安多无语。“还用手捂着干嘛?赶快包上!”“没东西!”“衣服上扯一块!”“是。”“扯你自己的!”“不行!这是我阿姑送的礼物。”于是她也不管安多的反对,在他衣摆下撕出长长一条。 听着刺啦的撕布声,和牙雀捂着伤口的手指间在不停地向外渗出的血。如此真实的感觉特别让安多奇怪。虽然拟训营里甚至整个星网的许多拟真条件关联性超过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真实体验,如果不刻意感受也很难分辨虚实。但这里的一切安多怎么试探,都从没有发现虚违实(虚违实,是小和尚告诉安多的一个测定拟真实的概念。基本方法是,反神经感受法。)的地方。这也是安多有些害怕来这里的一个非常大的原因。 “你怎么会让他在二十多米的地方,就射中了”“还问我呢?你怎么莫名其妙的突然射起箭来了?想害死我嘛!”“你刚潜过来时我就觉着有些不正常。从你开始行动,他就再也没有乱转脑袋四处打量。更没动身四处走动。只是那么呆呆地站着,这有点反常。而且你刚刚靠近二十来米的时候。他身体纹丝不动,肩头却微微晃动。那一定是双手在身前小心地准备着什么呢。我怕你只想着进攻没注意到这些。要是贸然靠近了,怕是会吃亏。”“我有些大意了。不过你居然试出他也是一个好身手的家伙出来。这一箭总算没有白挨。等会儿不要说要活口问话的事。他要为我流出的血付出应有的代价。”“嗯,能不能尽量保证那把弩的完整。我身边连个趁手的家伙也没有。”安多知道这时说什么也拦不住牙雀放血的**。她本就是一个以暴制暴的主。牙米米在身旁时她还能收敛些。即便如此,也不包括她自己先流血的情况。这让安多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修了什么嗜血**一类的东西。一直到牙米米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安多才有些明白。 正文 第八章 路上(三) “撕得多了”安多看到牙雀包扎起自己的左臂后,又拿起剩下的一条布片要扎起头发。“打架”前扎头发,安多认为这是一件及其幼稚而又无聊的事情。只是牙雀这样做时,往往代表着事态很严重。以往在安多有时调侃,有时又及其过分的吹捧下。不知是难以忍受安多的调侃还是吹捧。牙雀已经极少在打打杀杀时还会注意到要扎头巾。“她把我的衣服扎破了。”牙雀怎会不明白安多这样说话的意思。“你都要杀人家了,还不许别人弄破你的衣服?”如此几乎驴头不对马嘴的问话,在过去两年多里。安多和牙雀、牙米米熟识,并有了牙雀所说的生生死死的经历后。安多进行过很多次。得到的答案更是形形色色。牙雀说的最多的回答是“活着最重要。”还有一个口头禅一样的话就是“杀了便是。”两年多后一个渐渐得来的大变化就是,牙雀很少再说“杀了便是。”这句话。虽然她还是会时不时就杀人。 在经历最初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后。安多也大概总结出牙雀甚至牙米米杀人的规律。杀她的人,要杀她的人,流露出计划或想要杀她的人。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以致杀她身边的人,要杀她身边的人等等这些。她都会杀了。在不知如何荣幸,也不知哪一天具体开始。安多也变成她身边的人的一员。打从开始确定她再也不会轻易甚至不轻易也不会对自己动手后。安多开始试图也把牙雀和牙米米也要变成自己身边的人那样。只是安多从没有想到这路是那么的长。在明明看到有些像时,回头一看又变得面目全非。 “你是谁哪头的”安多知道这句话是牙米米怂恿牙雀学会的。以牙雀的性子绝不会这样说话。但学会了后,用来对付最多的居然是自己。“自然是你这头的。”这句话说的多了,有时候安多就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回答。可每次牙雀听时,都是双眼认真地看着安多。每次安多这样说完,她都是一样地两眼眯起,眼神全无了焦距,笑呵呵地发呆。“不要傻乎乎的只知道往前冲。”安多也知道这样的时候,自己的进谏也是最有效的。可以在一定程度遏制她“嗜血”的兴奋。“虽然我这箭不一定会射着他,但他决不敢受我一箭。我在他正面攻击,你自己瞅机会一击毙命。好吧?不要到我攻击的正面潜伏!你藏的太好了。打起来我可就瞅不见你在哪了。”“好。”果然如自己所愿,让她答应了下来。 已经射空了一袋半的箭。看他还活蹦乱跳的样子,自己怕是连那家伙的毛也没碰掉一根儿。这让安多有些窝心。用枪时,他什么时候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儿。这一箭怎么算也要一个纳尔的。换成羊角星域的物价,比三十标尺的聚变突击炮弹还要贵上一倍有余。 正在沮丧的时候,安多看到牙雀在九点的方向做出了以前使用的赶羊战术手势。安多一下便明白了牙雀的意图。箭速明显加快,迫使那人向自己右手的方位躲避。起初的几箭非常有效。自己射出一个三联珠,就使他侧右移了三步。 似乎是安多逼迫那人右移的意图太明显了。那人瞅安多跟随右移的时刻,放出了一箭。只是那弩的射程实在太短。飞到安多身前时已经开始抛弧下沉。这也吓了安多一跳。他低身躲避时,拿弩者飞快地向左方疾行。似乎惹得安多手忙脚乱不顾方向地追了过去。两人,一个拼命左移,一个似乎在拼命阻止。只是顾忌拿弩者不时发来的弩箭,追击有些不力。 拿弩者闪身到一颗大树后面,向着安多露出嘲讽的笑意。似乎他也看到安多脸上的嘲讽,低头的时候还露出思考的神情。只是安多知道这思考怕是没有希望完成了。树后闪出了牙雀那身粗布裁成的衣袖。上面红红的血,已经变得有些暗了。 “接着。”牙雀扔过来了那把金属弩。拿到手里安多才发现,上面居然雕着两头鹰。两头鹰弯弯的喙正对着弩的射口。“磕了两下。”牙雀有些抱歉的样子。“死了?”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幸免,安多还是问了一句。“还以为会比那三个禁打呢。”牙雀有些小小的不满。她的怨气没有得到完满的发泄,这家伙就已经完蛋了。“拿着这个。”“这是什么?”安多接过牙雀递来的一个用天狼皮包裹的东西。“启灵技。”“哦,给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们这派的。”“嗯,怎么说呢。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这一族的启灵法是不适合族外的其它人的。它是主要靠激发我们体内的血液和特定脑域来完成启灵的。我们族的血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个就不同了。这种启灵技是靠外部的强化来达到启灵的。这个还正好是关于手法的,那个就是你说的上肢什么的。”“可以乱练嘛?不会有什么走火入魔的风险吧?”“说什么呢?他们外门的启灵技全都是些笨法子。又不怎么用脑子。”“喂喂!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很适合你练了。”安多左看右看也没有在牙雀的脸上看到言外之意的味道来。“你为什么不练这个?”“哦,我有更好的。我们族的技法是最适合我们的。”“那你的意思就是他这个是不好的呗?”“也不能那么讲了。就是不适合我们月灵族的人。”“他这是什么族的人?”安多很好奇。“他这个已经是在灵族流传得比较乱的了。看它的技巧早先应该是从暗影族流出来的吧。他们那个族一开始就是强调力量和身体的。不过这部启灵技我也判断不准确,它是原始的还是改变过的。反正你练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啦。”安多在牙雀向自己介绍的时候。翻遍了拿弩者的周身,没有找到一片可以判断身份的东西。也没有太多值钱的物件。只有那一袋弩箭,被安多卸下装在了腰间。 “我们过去看看那几个人吧?说不定已经结束了。”安多看看周边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了,便对已经坐在一个鼓起的树根上整理伤口包扎的牙雀说道。“好。”牙雀站了起来,右手在胸前抱住自己的左手。“怎么?不舒服?”“上面好像使了什么东西。”“打开我看看!”安多很着急。“先过去看了再说吧?”牙雀没有听从安多的话。自己先向四轮车停下的方向走去。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听见一片喊叫声。“他们还没有得手,快点!”牙雀在前面喊了起来。对于前去援手那个老头,安多不是很积极。从坐上马车开始,他就对那个老头没有多少好感。车厢里的人他更是见也没有见过。只是牙雀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想到她手上的伤安多有些着急。 “你们怎么样?”刚到近旁牙雀就喊了起来。“帮我救大小姐!”安多并没有冲过去。他看到老头在四个剑手的围攻下,并没有着急狼狈的样子。反而两个女人在两个刀客的猛攻下有些危险。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女人,只知道弓着身子躲闪。要没有旁边白衣女人的回护,恐怕早就伤在刀下。白衣女子在照顾一个人的情况下,显得有些狼狈。“那个小哥呢?”老头开口问起牙雀。“在附近吧?”牙雀显然是没有见到安多跟来,便没有说出安多的踪迹。 仔细地看着老头的动作,安多总是觉着哪里有些别扭。可是看到牙雀已经和刀手接火,安多也不愿等下去。接连两箭射向背对自己的两个剑手。正中脑袋,他们连挣扎也没有便到了下去。这让老头和剩下的两个剑手都惊恐了起来。他们停止互相攻击四周搜索了起来。瞅着这个机会安多又射到了一个距离自己近的剑手。这种情况终于让唯一剩下的剑手和那两个刀客慌了起来。剑手喊一声撤,就要招呼两个刀客跑。只是没机会了,他喊的时候,安多的箭也到了他的胸口。两个刀客也由于一时分神,可能也有些惊吓到。被牙雀和白衣女子分别击中脖子和胸口到地。 “原来是你!”看到安多从几颗树后走出。老头警戒的情绪才有些放松。“没想到你是一位射手。这样高效神速至少也是灵弓手了吧?真是少年英才。”毛个灵弓手!经常来这里快三年了,安多除了知道灵字是怎么写的,其他连个屁也不知道。牙雀和米米倒是说了不知多少遍,可那玩意明显不是说说就能懂得。偏偏小和尚那个一贯自诩聪明的家伙,倒是认准了这条道瞅着空子就把自己往这扔。自己的身板自己还不清楚。跟着外公五六岁开始修体术现在十几年了,刚刚三阶的水平。这速度说出去当笑话都没人信。十岁开始修体的孩子到了十八这年也能到四阶的水平。这是政府征收各类空间兵种的最低身体条件。虽然从小就喜欢跟着外公修体,可安多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天资是什么。所以他并没有固执地坚持专修体术。而是早早就学起机修师的行当。早早就练习机甲操控,介于天分所限只能在狙击术上下功夫。所以老头暗含的探寻,安多早已听出。只是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地道,“那里那里,那位白衣姑娘的剑法才造诣不凡。老伯这套赤手空拳对刀阵的手法更是让我开了眼界。要是能够请教一二,那真是三生有幸了。”安多到真是对老头的拳法感兴趣。哪怕是到了机甲横飞的时代,那个男子又会对赤手夺白刃的功夫不感兴趣。 “都是些雕虫小技,小兄弟要有兴趣老夫随时奉上。” 正文 第九章 有坑哪能不掉人 天上的星光渐次亮起,照得天空竟然在夜晚也泛起了一片片的蓝。听过老头和那位大小姐的感谢。知道了大小姐叫绯日小礼,老头叫公长助。吃了他们盛情从车里拿出的夜宵。牙雀拒绝了那位大小姐绯日小礼提出的,共在小屋中休息一晚的邀请。和安多在一处平坦的坡顶生起了一堆篝火。 火光照亮了眼前不大的一块地方,显得四周愈发的黑暗。抬眼望去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周围静得可以听到唧唧和吱吱的虫鸣声,还有偶尔噼啪一声树枝燃烧中的爆裂响。下面用四轮车搭成的小屋里的灯光已经熄灭,老头独自一人坐在小屋不远处的大树旁。嘴里一明一暗地吸着,在青色天堂很流行的用罗尔草卷成的‘烟’。 扯了一堆干草,却让牙雀占了先。安多有些怏怏不乐。“你就不能有些淑女的作派吗?”安多没了再去四周寻找更多干草枝的心情,只是在牙雀已经躺下的草堆里拽出一些来,垫在了自己屁股下面。“你不是告诉我,说你们那里的男士都讲究一种绅士的风度吗?”牙雀不停地从身下的草堆中挑出一些细长的枝条,拿在手中凑着火堆点燃。每点燃一支都专注地看着不停跳跃的火苗,像是那里有她正在寻找的东西。“启灵后到底有什么好处?”虽然十分地不满意牙雀这样蛮不讲理的态度。可不到必要的时候,安多还是不愿意把牙雀辩到辞穷。因为他太熟悉辞穷后的牙雀经常会做些什么。“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只是速度快点,感觉更灵敏些。”牙雀浑不在意安多**裸的探听。虽然他们之间的收成分配完全是按实力定下的。 “能快到什么程度?”安多也是没有一点羞耻心地盘问着。虽然上次,在牙雀还没有启灵时,就已经完全输得看不到希望。他还是很不甘心,他在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争取能做到‘三米’小队的老大。这个称号不仅仅是关乎面子的事情,它的后面有着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像现在的分配方案,牙雀是占到一半的收成。剩下一半三成是安多的,两成是牙米米的。要是按牙雀刚刚所说牙米米也启灵了。恐怕就会变成安多只能分到两成,甚至更少的比例。那样的话就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受多少日子的苦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启灵后合适的身法,不过快一倍还是有的吧?对了,你那套三连珠的射法对我怕是没有什么用了。”牙雀像是在陈述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实,却已经让安多不安了。安多清楚,如果牙雀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快了一倍。那自己最拿手的三连珠就真得对她没有什么威胁了。自己赖以保持老二地位的屏障也就没了。这让安多突然对那个来路不明的,包裹在天狼皮里面的启灵技,一下没了那么大的担心。他从腰间的包裹里取了出来。“它连个名字也没有嘛?”虽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安多还是小心地想在牙雀这里得到些安慰。 “这种大路货那里会有什么名字啦。”牙雀丢掉手中已经熄灭的草枝。从安多的手里取回了那本不知道用什么兽皮写得书,细细地翻看了起来。看到牙雀明显很认真的样子。安多悄悄松了口气。“咦?”“怎么了?”可惜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便又被牙雀突然冒出来的叹气声提走了。“有些不太一样啊?”看着牙雀笑眯眯的样子,安多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找机会坑自己。本来一个从里冷到外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开始喜欢坑起人了。就是那些安多对牙米米的恶作剧中,也越来越多地掺进了牙雀的手法。“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蛮奇怪的。”牙雀似乎来了兴致,索性把兽皮书放在篝火的近处,慢慢地翻看了起来。“加把柴。”她嫌火光不够亮,有些着急地吆喝起安多加柴。“发现什么了?”安多加过柴便凑了过来。“离我远点,你把光全遮住了。”牙雀如此认真的样子,让安多心里打起了鼓。 “我们过去看看!”安多不知道牙雀看到了什么。收起书便向刚刚伏击的那个,拿着金属弩家伙的埋尸处跑去。“把他扒出来!”牙雀有些冷然的脸上透着隐隐的兴奋。这种表情安多太熟悉了。这是牙雀在确认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前的一贯表情。“为什么不是你来扒?”安多没有被这个表情迷昏了头。“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牙雀毫无犹豫地说出了安多心里期待的话。“哦……”安多没有想到近一年多来,变得一向喜欢提条件的牙雀,这次又变回了以前好说话的样子。虽然对扒尸还是有些反感,可好在是刚刚埋下的,而且也不深。清理完了表面的泥土,安多便让牙雀拉开了。 牙雀抽出挂在腰间的弯刀,用刀尖轻轻挑开了尸体上的黑衣。“你干嘛?”安多完全看不出牙雀的用意。她已经用刀把尸体的上身完全剥开,只余两条手臂挂着衣服。“虽然他射了你一箭,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瞎想什么呢?把他身体翻过来!”“啊?这不好吧,人都已经死了什么仇不能化解掉呢!”“这么多废话!还想不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路。”“噢,……”安多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被心里想要了解那本兽皮书的**完全压倒。他从自己衣服的下摆处撕扯下两块长长的布条。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完全地包裹起来,在牙雀已经非常不耐烦的眼光下,小心地向尸体走去。“这位兄弟,活着的时候咱们虽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死了可就什么都了结了。你也千万别再对我念念不忘。等会儿事完了,我一定会把你好好葬了的。诸神……”“你有完没完!”“完了完了。”安多知道牙雀气急了是什么事都会整出来的。不得不急促地结束了自己的祈祷。用手托着尸体的腰身,使劲把他翻过去。让他的后背完全朝向上方。 牙雀把那一块贴在背脊处的布块挑开。一个隐隐约约像鸟一样的东西呈现在安多的眼前。“这是什么?”那个火红火红的,像是一只马上就要活过来的鸟。一下就惊呆了安多。这比那些星网上号称纹身大师的作品灵动太多了。就是安多这样从来没有对什么艺术关心过的人,也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美。“这是毕方。暗影族的人都是这么叫它。我们习惯叫它火灵鸟。是暗影族的圣灵。”牙雀说话的样子有些失落。“他刻上这个干什么?”“这不是刻上去的!他们暗影族的人成为启灵战士后,就会在后背生成这副画像。很久没有听说过有启灵成功的暗影族人了。我们刚刚实在是太幸运了!”听到牙雀长长叹气,又失落伤感的样子。安多有些弄不明白事情究竟变成怎么一回事了。“看到这只鸟在什么位置了嘛?”“后背啊!”安多不清楚牙雀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具体点!”“右肩下十公分。” “它现在的样子只有拇指大小,所以我们才能偷袭成功。要是它占满了右肩下的位置,我们就是想逃也不会有机会的。没想到真有机会见到启灵后的暗影灵者。”“他们很厉害?”安多终于明白牙雀在感慨些什么了。“才变得这么大。这个暗影灵者启灵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怕是他根本不知道变成暗影灵者的意义是什么。”“意义是什么?”“等你练成了这本书里的东西,多少就会知道点了。”牙雀似乎失去了解释下去的兴致。“书你收好。把他好好葬了吧。”牙雀转身离开了。这下安多没有再纠缠为什么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这件事。 虽然心里有些不太情愿,安多还是认真地把那个后背长鸟的家伙,好好地埋在了地下。回到篝火旁,看到牙雀又兴致昂然地玩起了点干草的事。安多知道她刚刚的神伤时间可能已经完全过去了。“是不是好好给我讲讲这个?”安多晃了晃手里的那本兽皮书。“有什么好说的?让你占了个大便宜而已。”看牙雀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手中拿着的书。安多一下又开始觉着也许这书压根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心里的欣喜落下了几分。“你不想练嘛?”“我刚刚启灵还没有精力学其它的。不过以后少不了要练的。”这让安多的心又放下了一些。“那给我说说那个暗影族的事情吧。也好帮我为后面的练习打点基础。” “暗影族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他们是和我们月灵族还有光灵族同为希博瓦圣山下的圣启子民。只是在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出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见他们回来过。青色天堂里也很少见到启灵成功后的暗影族人。其实按我们族里的说法。离开了希博瓦圣山,我们所有的灵族人都是无法圣启成功的。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要是还活着,也能问个清楚了。”牙雀似乎很懊恼。“那是不是说我要是练这个也能那个什么圣启啊?”安多有点兴奋,启灵后的牙雀给了他太多的惊喜或者准确点说是压力。“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就算那个家伙是练这个成功圣启的,你的机会也没有多少。”“为什么?”“这是他们暗影族的功法,怎么可能让外人也和他们一样轻易的圣启的。你把圣启想成什么了。”看着牙雀满脸不看好自己的样子。安多微微有些生气。“不就是个圣启嘛,多了不起似得。”安多故意冲着牙雀冷冷地哼了几声。“我们那达到九阶的修身者,收拾个你这样的启灵者不也是分分钟钟的事嘛!”“你……,你知道启灵后还有多少层级嘛?”安多看出了牙雀气恼又忍下的神情。“启灵只是我们灵族,怎么说呢?就是这只是我们修身的开始。”“吹吧。”安多是真得不相信。他在星网中看到过九阶修身的力量有多大。当然对付机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们驾驶的机甲对付起同样是驾驶一样机甲的战士,就完全是虐杀一样。按标准的机甲攻击划阶法,四阶以上的修身者每升一阶基本可以抵得上机甲的攻击力提高一阶。特别是近防攻击战中,在八阶九阶的修身者身上,这样的效果更加明显。 “就知道你会这样。”牙雀没有在意安多完全不屑的样子。“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启灵战士在族里还有一个习惯的称呼是什么吗?”“我怎么会知道,你从来没有提起过的。”“叫做修战士。意思就是启灵后的族人才有资格开始修习战士技法。这样说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吧?”“是不是就是以前你的那些把式全是耍着玩的?”安多心惊过后便想放松下自己的压力。“是耍着玩得,不知道有没有把某个少爷耍舒服了。”牙雀气呼呼地回道。“那个不许生气的。”安多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想到了牙雀在自己身上用到过的那些战技。 “这不就是些看图健身操嘛?”翻看到兽皮书后面的修习次第提要,安多有些傻眼。“是不是很简单?”“唉,这在我们那十块钱八本都少有人问津。”安多觉着自己被深深地耍了。而且还是被这个自己一贯看着简单木讷的女人。 “是嘛?你做个我看一看。”牙雀满脸好奇地望着安多。“还不信呢?你随便挑!”看着那些完全是大叔大妈拿来健身用的姿势图片,牙雀却让自己用来修行。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不用那么麻烦。就这第一页的吧。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们暗影族用来测试弟子灵性用的习止层动作。这十六个是一组,你能完整的来一遍。也算你不是只会吹牛。” “哼!”安多气的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是第一势吧!这跟我们那,那个金鸡独立有多少区别?”“少废话啦。两手伸展!使劲!”“使劲啦!已经伸得不能再展了!”“要有飞得感觉!这一势叫起灵飞势。手不要缩!腿!腿!腿抖什么啊?你筛糠呢!”“没看是一条腿着地嘛?能不抖吗?你自己怎么不来试一试?”“嗯,虽然是你在修习。不过作为多年战友我也不介意陪你站。怎么样,我站多久你站多久行吧?”“别别……不能劳你大驾。你看着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动作了,这就够费心的啦!”“还差得远呢!作为第一势,起灵飞的意蕴一点都没有出来呢!怎么进行下一势?下一势叫翔,你飞都没有飞起怎么翔?”“姑奶奶,算我低飞低翔行不行?我这身子哪儿都酸爽酸爽的,再不翔就快散架了!”“低飞就只能做雀了?”“先做雀!先做雀!”“那就开始,第二势翔!屁股别撅起那么高!等人踢呢!”“已经很低了,再低就趴下啦!”“你这翔的连雀也算不上啊!你见哪种雀飞翔时,是这么撅着屁股的!”“雀的尾巴不都是翘的吗?”“你说什么?”“鸟!鸟!我说的是鸟的尾巴不都是翘着的嘛!”“尾巴上翘的那是羽!你这哪儿长得有羽?”“死妮子你……”“下一势,冲!” 安多要是知道这些动作做下来是这个滋味,怕是牙雀怎么说他也难以坚持下来。习止层的十六势,在牙雀使出浑身主意的情况下。安多终于是坚持到最后一势。止势完整做出后,才直愣愣地倒下。 看着安多扑倒在地,牙雀动也没有动一下。就让他嘴巴亲吻着大地,趴在了那儿。 安多在听到牙雀的一声“还行哦,居然做完了。”便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受。只觉着自己的右胸口的地方火辣辣地胀痛。在刺激的整个脑袋都不得半分安生的情况下。安多发现自己居然看到了那块地方。虽然看不懂那时什么,可直觉中就觉得这是那块,自己右胸口疼痛的地方。血红的一片,中间包裹着一颗像是椭圆形的,幽幽散发着光的东西。可它的一头又有些尖。看得时间长了,安多觉着那东西有些熟悉。当它在一片血红的流体中开始飘动起来时,安多想起来了。那是他八岁时,也许是九岁。外公给他做神识次生手术时,告诉他那东西是送给他的一颗种子。在它发芽的时候,会给他带来礼物。这么多年,安多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看着那枚种子在晃悠悠地飘荡,安多的思绪也流淌了起来。它在变化,恍惚中安多看到飘荡中的种子在一点点地膨胀。它的尖端上光滑的壳,也在一片一片地碎裂。从里面伸出无数的,丝线一般细小的东西向着周围伸展。它周边血红的流体越来越少,直到被密密麻麻的丝线一样的东西完全遮蔽,慢慢消失。胸口的疼痛也渐渐停止。安多还没有来得及缓口气。一股更大的疼痛扑面而来。那些丝线伸展到的地方传来的全是撕裂般的痛。脑袋里的痛感神经区,像是放了无数不断升温的小针。在不停地扎,不停地烫。这股痛一直到安多完全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意识,也没有消散。 正文 第十章 坑变长就成了沟 “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以四轮车为中心充斥在方圆五六百米的空间中,经久不息。“死妮子,你蛇蝎心肠啊你!为了……,你不择手段!死光头也不敢这么坑我的!枉我对你费心费力的讨好!你还有点良心没有啊!”安多四仰八叉地躺在车里。身上的衣服被扒得只剩下一条可怜的花内裤。身体像被充了气一般,撑得全身皮肤光滑圆润,还泛着红扑扑的光泽。就连整张脸也变得圆润了起来。不似他往日显得有些长条的瘦国字脸。“小兄弟,我说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吧。她们早就下车,跑到后面跟着了。今天这风还是顺着的。你怎么喊牙雀小姐她也不会听到的。”老头公长助的一张脸,一个上午在安多的喊叫声中,早就变得五颜六色了。“小姐?那死妮子那里衬得上小姐,她就是一个女疯子!你说的倒是轻松,敢情不是你身上在疼啊!你疼个试试!”安多哎哎呀地喊个不停,全不理会身边只剩下老头一个听众。“老夫怎么会不知疼呢?看看这是什么?”老头扯起自己身上的长衫。露出从右胸口到左腹下,足有四十多公分的一条坑坑洼洼的伤口。可惜安多连头也没有动一动,更不会看到这条吓人的伤口。“当年这条刀口,让老夫在床上昏迷了足足一百多天。老夫也没有喊一声疼。”“吹牛谁不会!”安多呼喊的声音小了些。却对老头的说辞不以为意。“你!”老头五彩的脸一下就铺满了红霞,通红通红的。“不是我说你!你都昏迷了一百多天,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喊过?说谎都不认真准备下草稿,真是的。” “老夫虽然昏迷着,身边还是没有断过人的。”老头讷讷地辩解着,口气全不似刚刚决然。“你怎知他们说没说谎。不是我说事,你当时是不是真的一直身边有人我都很怀疑。”“你这娃子,实在无礼!”老头愤然敛起衣襟,端正坐姿认真地驾起车来。不再理会身后时不时还要哼哼两声,喊上几句的安多。 “安公子似乎伤得不轻?”虽然已经隔着车子快有三百来米的距离,绯日小礼还是不断地听到前方传来的喊叫声。这两人的身份也越发的让她费起思量来。当她决定把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他们时,也就基本是把自己的身份透露了出去。青字门的地界,除了绯日堡的绯日家,还没有其它的人敢姓绯日。他们都有着不错的身手,特别是那个叫安多的公子。按公长助的看法,应该是一个有着不浅的谋略之人。可是看两人听到自己名字时的神情,却又似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表情。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姓绯日两字意味着什么。还有现在那位安公子的表现,更加让绯日小礼摸不清他的来路。 “不是伤。”牙雀虽然有点感激这位绯日小姐把自己的车子让出来,却并不打算和她有更深的交往。两人并肩走了一上午的路程,并没有说过几句话。绯日小礼如果不问,牙雀从没有先开过口。“如果不是伤的话,我看他全身肿胀倒是有点像……”绯日小礼谨慎地斟酌着自己说话的用辞。牙雀的行事风格让她生出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虽然她对那个地方的人了解并没有很多,可这并不妨碍她作出判断。那里的人行事作风实在是太鲜明了。如果但但只是牙雀一人,她早就可以明确地判断出一些东西了。可是现在加上安多,她很犹豫。那里出来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会是这种行事作派的。“他昨晚刚刚锻过身。”牙雀没有让绯日小礼猜下去,似乎也没有在意她的试探。 “暗影族的启灵锻身法?”绯日小礼很吃惊。牙雀点了点头。“他是暗影族的人?”“不是。他是……自由民吧。”牙雀喃喃地低声回道。“你们去绯日堡有重要的事嘛?现在去那儿,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里现在很乱。”绯日小礼有些伤心地说着。“没事。”“哦,我不是说那里的治安很乱。”绯日小礼看出了牙雀似乎完全不在意这样的事情。“那里正在发生些很危险的事情。”“你想要说什么?”牙雀不喜欢和陌生人这样说话。“那里可能要死人,很多很多的人要死去。”绯日小礼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哪里不死人。”可她的异常情绪并没有引起牙雀的在意。“要发生瘟疫了吗?”“不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换个时间再去那里。正好安公子的身体现在也需要休养。” “他才不需要休养呢!”牙雀像是没有听出绯日小礼话里的劝解之意。 哀号了半天的安多终于让饥饿、疲劳压下了对疼痛的感觉。他小心地试图用手臂支持着身体,想要拿车厢阁板上的食物。只是他实在有点小看了,身体肿胀的程度。他的手臂不要说支持身体,连手臂自身也无法抬离开车板半分。他又想借用腰部的力气起身,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腰在哪儿。更不要想支配它发力撑起自己坐起来。其实他即便可以坐起,他的手肿得也已经无法弯曲。更不用说拿东西。他不得不求助已经变得一心一意赶车的公长助老头。“喂,公长老先生。”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嘶哑,几乎难以发出声来。“已经过了中午了,你们不准备吃饭嘛?”“啊?是说吃饭嘛?我已经在吃。”老头晃了晃手中已经啃了半边的饼,和系在手腕上的一个水葫芦。“我是说我,我想吃点东西。”“哦,你吃吧。随便用,大小姐已经交待过了。里面的东西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公长老头的脑袋都没有转一下,便爽快地答应下了。“我的手没法拿东西!”本想斯文些求助的安多,不得不借助野蛮的力量,非常生气地吼了起来。可惜用出吼的力气,出来的声音却完全是像是轻声细雨和人商量一般。甚至还要细小。“可我还要赶车呢?”公长老头似乎非常不愿意伺候安多吃东西。特意挥了挥他那一路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了两朵响亮的鞭花。“你喊那个死妮子过来!把我害成这样,她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了!”安多的理智瞬间便又被怒火,燃烧得干干净净。开始用脚四处踢打车厢中的物件。虽然他根本不敢太过用力,可还是把一张皮凳,两个箱子拱下了四轮车。老头不得不停下车子等后面的人赶上来。 “这又是怎么了?”牙雀看着安多在车厢里,撒泼打滚的样子倒是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问话。仿佛安多根本就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般。这让绯日小礼很是诧异。她更诧异一个瞬间射杀了四名剑手的人物,居然会一路上作出这么多让她‘大开眼界’的事情。只是看到牙雀一脸淡定的样子。她也不想表现出太过惊奇的举动。“饿了。”嘴巴抖动了很久,安多终于在辛苦的努力中,准确地调动了舌头、嘴唇,说出了自己想要说出的一句话。他清楚地看到牙雀的嘴角不自觉地颤动了几下。他知道那是她想笑,又忍了下来的样子。“饿了,吃便是了。”牙雀很认真地在回答这一个,看似非常白痴一般的问题。安多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双臂抬离了车板,在牙雀的眼前晃一晃。他以为是晃,其实整个手臂只有手指的部分稍稍离开了车板一会儿。其他的地方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什么意思?”牙雀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安多的两条手臂已经肿得,比他原来的小腿还要粗些。只是她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平时安多捉弄牙米米的把戏。越来越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她在里面发现了以前不曾体会到的乐趣。“他是不是说手肿得拿不了东西啊?”绯日小礼完全没有领会到,两人暗中的激流涌动。“哦,绯日小姐这样看嘛?那麻烦你帮他拿点吃得吧。”牙雀觉着有些扫兴,便不想再说下去。绯日小礼的脸瞬间变得红了些,只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又平静下来。“小荷,你帮安公子进食。”“小姐……”七月荷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安多一身肿胀似肉猪的形像。“安公子一身伤痛不方便,你就忍耐些。”看到七月荷眼神示意自己向车厢仔细看。绯日小礼才回过神,安多一身几乎**的样子。“死鸟!”安多鼓足了积赞在肺部好一会儿的气,大声吼出了这个词。一下便搞得满脸潮红,像要回光返照的样子。 “我来吧。”看到安多满脸不善,已经把威胁毫不保留地显现在全身的每一个动作神态中。牙雀有些得意,似乎还忍不住地笑了一声。“你要吃什么?这个吗?”牙雀从食盒中挑了一根肉肠,在安多脸上晃动着。“眨眼就是……不吃。好!咱们再换一个好吃的。这个东西你没有见过吧?哈哈,一定要尝一尝!眨什么眼呢?我还没有说规矩呢!”“你!”看着安多的脸快要皱在了一起,牙雀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啊!笑死我了,一定要告诉米米这件事。我告诉你,这其实是我们这的特产。食丸知不知道,这就是串烧食丸!” “小姐,他们在搞什么?”七月荷一直在偷偷地看着车子里的两人。只是看到一个不停笑,一个满脸愤恨地瞪着眼睛。有些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好朋友嘛?吃个食丸也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绯日小礼不像七月荷只是不停偷偷地瞄过去。她一直在望着车子里的动静。如果不是七月荷在身边,还有驾车的公长助,她可能也会笑上一阵。“这两人很有意思。”她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是回答小荷的问话。还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虽然被牙雀百般调戏。安多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他还是花了半个点钟的功夫吃饱了。又休息了大半晌终于恢复了可以不费劲就能说出话的自由。却也不敢大喊大叫了。牙雀、绯日小礼她们也在车厢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牙妮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落成这样?”这个称呼代表安多的气还远远没有消散。只是这个有些粗鄙的称呼让绯日小礼紧紧皱起了眉头。不过安多才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整个身子还在一抽一抽地疼着。虽然没有上午那么样的疼了,可还是没有完全停下来。“理论上是这样?”牙雀的手在不停地从一个红色的木漆食盒中,捡些干果扔进嘴里。“理论上,哼哼!”安多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极其不屑地冷哼着。他基本可以肯定这妮子越来越不老实了。那个什么希博瓦圣山的守誓,不是要求她们老老实实说话做人的嘛。 “理论上来讲,暗影族的人修习这个会有半成不到的机率,造成灵浮的现象。”牙雀回答的非常认真。“如果不信我的话,那个你也可以问问这位绯日小姐。以她的身份,这样的问题她应该有非常完整的接触。”绯日小礼没有想到在牙雀的回答过后,安多会那么直接地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可以对同伙这么直接地表达不信任嘛?她的脑袋一时无法转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得体地回答这个问题。“绯日小姐麻烦您回答一下这个简单的问题。”绯日小礼没有等来安多的催促,反倒是牙雀看上去有些着急。“那个,从暗影族流传出的资料分析基本是这样的。不过这个比例还更低些,典籍中大部分的说法是,大概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机率会出现灵浮的机会。”“你说这是个机会?”安多笑里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不知道把这个珍贵的机会让给您,您会接受嘛?”“非常荣幸!”绯日小礼甚至站了起来。还好四轮车的顶蓬足够的高。她还向安多躺着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你的意思岂不是说,我还要感谢这个牙妮子的刻意成全。”“如果能确定您这一身确实是发生了灵浮的现象。我想您确实应该向牙雀小姐表达诚恳的谢意。”绯日小礼的话说的无比正式而严肃。这让本来把这个说法当做一个笑话看的安多有些烦躁。“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胸口嘛?”绯日小礼在提这个要求的时候,白皙的脸庞变得有些微红。“这怎么可以!”安多吓一跳,下意识中便拒绝了这个提议。“安多!”牙雀气呼呼地喊了一声。这让安多镇定了下来。“你要干嘛?”他很快便意会了牙雀的提示。向已经变得满脸绯红的绯日小礼,递过了一把方便下台阶的小梯。“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灵浮的现象。如果是的话,你需要早早做好准备。”“准备什么?”安多已经被这件事搞得心惊肉跳。“暗影族的典籍中说出现灵浮的人,会开启一种新的‘蓄力’体系。他们好像是把这个叫做‘二次光化’。我也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灵浮成功的人只占到灵浮者的百分之一。也许还要少些。”正在安多感觉对这个‘二次光化’的词很熟悉的时候。就听到绯日小礼神准的打击。“百分之一,还要更少?这不是说我的死几乎板上钉钉啦?”听到自己得到灵浮的机会不应该是欣喜欲狂的嘛?绯日小礼愈发看不懂安多了。 “牙妮子,你可是要负责任的啊!”安多真得几乎要哭了。他才十八岁,按周岁的计算法,他还差两个月才过十八周岁的生日。他还有数不完的好日子(哦,即使是苦日子他也喜欢。)要过呢!“好了,先确定一下再说吧。也没有绯日小姐说的那么严重了。”牙雀的举止也变得有些懵懂。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向绯日小礼示意,说些安心的话。绯日小礼应该是完全没有看懂牙雀的暗示。“我不同意牙雀姐姐这么说。”她开口就把牙雀想要暂时放下事情的想法完全打住了。“这件事情恐怕是非常急迫。如果安公子真得是确定出现了灵浮,明天,不!今天晚上就要按照灵浮后的法则做事了。”“这么着急?”牙雀有点怀疑。安多对于这件事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他是昨天晚上出现的灵浮。而灵浮后的第一法则就是不能间断锻体。那怕一天也不行,尤其是开始的日子!”绯日小礼说的斩钉截铁。“那就麻烦绯日小姐快点看看。”牙雀不得不出面恳请绯日小礼帮忙。安多已经吓得有些痴呆了。躺着不动,嘴巴也停歇了。好大一会儿没有一点的动静。牙雀不得不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确定他还在呼吸。 看到绯日小礼投来催促的眼神。牙雀掀起搭在安多身上的一块绒毯。露出他的上半身。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片正常的皮肤,全变得火红火红的。像全身在不停地从汗毛孔,向外渗血。尤其是右胸口的地方,一个像水滴吊坠般的东西。不停地向外散发着殷红色的微光,浮现在稍稍靠右的胸口前。“太完美了!”绯日小礼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呆呆地看着安多胸口的那枚殷红色的水滴吊坠,眼睛眨也不眨。“喂!绯日小姐。”牙雀动手轻轻碰了下已经发呆的绯日小礼。“你看这个多么完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甚至拉起了,碰在她肩膀上的牙雀的手。另一手指点着安多的胸口。“怎么了?”牙雀感觉到了绯日小礼的异样。“完美的炎日体!”“你怎么确定的?还没有检查呢?”牙雀提醒她。“已经不用再多看了。他的灵台已经生成。水体火质,多么完美。”绯日小礼已经是一副痴迷的神情。牙雀有些怀疑她可能已经神智不清了。“灵台?那是启灵后的灵族才能生成的东西。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吧?这家伙一没有启灵,更不是灵族怎么可以生成灵台!”“哼!那是十八殿的说辞!”不经意间说出了这句话,似乎让绯日小礼清醒了一些。“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殿外早就流传着一些不同于他们的说法。我看姐姐应该就是那里的人吧?”“暂借去的。”牙雀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没想到姐姐是这么爽快的一个人。他有福气啦!”“说什么呢!”牙雀听到这样的话微微有点生气。“噢,我是说他灵浮后,有姐姐这么有经验的人照顾实在是幸福。不是,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啦。”绯日小礼笑呵呵地说着,似乎故意在颠三倒四。“我也没什么经验。只是听说些暗影族功法。要是知道会这么麻烦,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修习那个东西。真是添乱!” “那能这么说。很多事情就是天意。换个时候不知道就变成什么了。姐姐也不用担心。不过就是天天修习的事情。也不会添太多的麻烦。”绯日小礼实在搞不懂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可是看起来又不是那么体贴。“你是不了解他这个人?好吃懒做!对于修习的事情,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是没个人逼着,他情愿天天睡醒了数星星,也不会主动习修。”牙雀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睡醒了数星星?”“嗯,他没事睡起来了从来都连着个白天。倒在第二天的夜里才会自然醒。”“岂不是……”“是!比肉猪还能睡!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没生成个猪。” “说谁是猪呢?我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能不能安生点嘛!难怪牙米米说你……”“你要是敢说出来,我不介意让你躺在车上直到离开!”“算你狠!天天修习能活嘛?”“放……”绯日小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牙雀点在背后的手给打断。“放什么?”安多等不急,追问道。“放一百个心吧!有我,嗯,还有牙雀姐的指导,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真的嘛?你能保证!”“我绯日小礼发誓,安多公子如果执行我和牙雀小姐的修习计划,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谢谢你啊!一个陌生人,对我都这么的热心肠。”安多的眼神恶狠狠地在牙雀的脸上剜了几下。牙雀浑没在意,还冲着安多笑了笑。这让安多有些得意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又犹疑起来。 “大小姐,还有三四里的路程就到家了,他们……”公长助老头在前面悠悠地赶着车。路的正前面隐隐已经可以看到一座深红色城墙的高大城堡。“知道了。”“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牙雀听得明白公长助老头说话的意思。“那怎么成!安公子这情况,至少要到夜间才能恢复行走。”绯日小礼一点没犹豫地便拒绝了牙雀的提议。“助爷爷,你赶车送公子进府。我和小荷先进城去。”“大小姐,这样不太妥当吧?”“已经离城这么近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再来行刺啦。”绯日小礼跳下车,向前走去。“大小姐你不要走得太快!公长助见已经无法改变绯日小礼的决定,便有些着急地劝解道。”“知道了。”说着话,绯日小礼就超过了四轮车向前疾行而去。 “在搞什么,为什么不一起进城?”安多很不解他们在干什么。“小姐不方便这样带人进府的。”公长助叹了口气。“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多更纳闷起来。“她的身份不方便和我们搅在一起。”牙雀淡淡地向安多解释。“莫名其妙……”安多小声嘀咕了一阵便不再说话。 正文 第十一章 府中客(一) “哇!要不要这么夸张?”安多被两个健壮的仆人用一张躺椅,抬进了公长助老头领进的一座院子。刚刚看到那扇高大的青漆绯底大门时,安多还没有觉着什么。可推开了门,绕过一座十多米高郁郁葱葱的假山和一个种满青莲白菱的小池后。安多便有些呆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灵活的脖子,在不停地向四周转动着。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吃惊。他以为假山前的,有着袅袅碧水的小池,就已经很美了。如果他的院子里(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地方的话。)有这么一方绿水青山,他是绝不会跟着小和尚浪迹四方的。转过假山后,他就突然明白了小和尚说过的一句话。他的脑袋是吃饼长大的,永远也理解不了,那些对着满餐桌的佳肴,却不知先选哪道菜的人的心思。 安多坐着这具微微有些倾角的躺椅,绕着那似乎怎么转也转不完的水塘一路走下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屁股下的肿胀感一点也不理睬周边无尽的风光时。安多终于不再理会那开满枝头的各色的花。和游廊的两边雕着的,从不重复的瑞兽祥云,神仙鬼怪。“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休息的地方?”安多稍稍抬起头,看着后面默默跟着的牙雀,正心无旁骛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丝毫不为周边的一切所触动。安多就知道不用指望通过她,来了解这里的事情。他便低头问向一直跟着躺椅的,一位戴着小黑帽的中年大叔。“啊!”那位大叔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惊讶,以至于停下一直默默跟随着的脚步,还挡住了跟在后面的牙雀。好在他反应很快,只是稍稍停顿便小跑几步跟了上来。“公子千万不敢这么称呼。小人前燃,一直跟在大小姐府上。公长管家吩咐我招待好两位贵客。有什么需要的您招呼我就成。”“哦……,”安多有点不太习惯。“我是想问什么时候能够到休息的地方。一路上颠簸有些乏了。”“马上就到!过了前面的转廊,还有百十米就到公长管家给你们准备的小院了。”“还要过一个转廊?”安多听着便很丧气。如果他们这的转廊都是像刚刚经过的,差不多的长度。一个转廊足有千米长。 “不可以站起来吗?”小院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几株翠柏,一片小竹林。安多被抬进了屋子,便一直趴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指挥着牙雀端茶倒水。“我要是可以动弹怎么会劳烦您呢?”“你不会忘记了我们来这要干什么吧?”牙雀端着水杯,静静地看着窗外。二楼可以透过窗,看到院子的外面。这儿离那片水塘不远。“知道。不就是一个壶吗?可我们现在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忙什么也是瞎忙。”“你觉着那个绯日小姐这么热情地招待我们,是为了什么?我可不相信她有多么的好心肠。”“费这个力气干什么?她愿意什么心肠就什么心肠呗。早晚会知道的。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怎么办?”安多现在那有心情理会什么绯日小姐的事情。 “你那有什么要考虑的。老老实实每天把十六势动作练一遍就成了。”“喂!这么敷衍是不是太不专业啦?”看到牙雀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被回答了这个问题。这让安多如何能放心下来。“再说我这站都成问题,怎么练那玩意。你要知道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我承认结果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做出决定的可是你本人。我可有逼迫过你?”“你明明……。”“是!我是有想要你练习的**。但那也只是想,所以不要妄想把责任推在我身上。这杯水是这次事情发生后,为你免费服务的最后一次。”“唉,唉!要不要这么绝情呢?我们可是队友啊!”“这不是你当初提出的规则吗?”“总得把事情帮我搞清楚吧?” “没问题!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听好只讲一遍!”“你知道我记性不好的!”“没关系,过后你还可以问的。”“就知道你最好了。”“少来这套!一个问题十纳尔。”“要不要这么财迷?”“不知道是谁说的信息是最宝贵的财富。也不知道是谁借着这个由头,每次都会从牙米米身上抠走几百纳尔。”“又是她告诉你的!这个不讲信誉的妮子!”“好了,不用抱怨了。我们开始。”“慢点,我找下纸笔。”“这些事情不能见诸纸笔。”“保密的?”“很保密。”“那你说吧。” “你来这个地方也有很多次了吧?”“嗯,我已经记不得多少次了。”“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时,把这个地方叫做‘青色天堂’。你还记得吗?其实我们这里的人把那个地方叫做‘十八殿’。我们所有族类都要听从那里发出的号令。那怕它让我们把自己的家人杀光。很多人也不会拒绝。”“说的这么吓人。我看那里面的人也没有多么可怕呀?”“你见过他们?”“哦,如果你说的是柜台里面的人的话。”“那不是他们!那里面的人是和我一样的,是这里族部里的人过去的。”“他们是谁?”“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至少我这么多年,没有遇到过知道他们的人。他们的指令都是从十八层的‘票厅’传过来的。有时候会直接传到一些部族里。让他们执行指令。就是那些各色的字牌。我们执行完这些命令后会得到一些我们需要的东西。基本上我知道的就是这样。”“这和我身上的这个有什么关系?”安多没有听明白牙雀说出这些话的用意。 “我记得告诉过你,很早的时候我们希博瓦圣山有三部灵族。”“是的。你还说过那个暗影族离开了希博瓦圣山。”“是的。他们暗影族离开的理由,在我们那里有个传说。”“和我这个有关系吗?”“你能不能好好听,要不然我就不说了。”“能能,我保证不再提问了。”“他们的族人当时接到一个指令。十八殿让他们杀一个人。并把他的尸体送至红门。”“这也没有什么吧?你们这里不是经常打打杀杀的吗?”“他们让暗影族杀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是暗影族那一代的一个启灵者。”“哦,不过是一个启灵者嘛。你不就是嘛?也没见有多么重要?”“不一样的,我们三族都有各自的圣启战士。那是被希博瓦圣山石刻书的启示录所预言的圣体。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我们三族从来没有出过圣体。当时那个被十八殿指明要杀的人,就是暗影族当时刚刚启灵成功的圣体,炎日体。”“这么熟悉?”说出这句话,牙雀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的记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了!”“哪儿变差了?”“你不记得路上的时候,绯日小姐说了什么吗?”“她说的不是挺多的吗?”“她说你启灵了,还生成了灵台,成为了炎日体。”“啊!她是这么说过。怎么办,她会不会知道那个什么殿要杀人的事啊?她要是告密怎么办?”“冷静点!首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就是族里也只有族老他们知道。其次十八殿要对付,也是对付我们这些族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他们要杀的是个炎日体嘛?”“那也是因为他是暗影族的身份才引起的!”“我还是觉着不放心。”“那就好好修习。你把这兽皮书中的七层修完,也没有几人可以轻易杀掉你了。”“那要多久啊?”“短则十年,长嘛……也许你永远也修不到那一层。” “那我现在就开始吧!”“你能站起来了?”“嗯,还不太利索。你来扶着我点。”“你确定要这么用功?”“当然了!我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你用点力气嘛!我的脚还肿着呢?”“你不要想着偷懒!”牙雀怎么能看不出安多装模作样的姿态,索性抽开了自己的手。安多摇晃着身子哎呦哎呦地就叫了起来。“别怪我没有告诉你!你不要想着照葫芦画瓢,把图势摆一遍就算完事了。你知道绯日小姐为什么强调每日都要修习一遍嘛?那不是强迫你练功,那时在救你的小命。暗影族的灵台是我们三族中,最霸道的。尤其是生成圣体的灵台,更是凶险无比。”“你是在吓我的吧?”安多的小脸煞白。“呵呵……,我倒是想。”牙雀的眼圈有些泛红。“其实有件事我本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的。绯日小姐说每天一遍的修习其实是针对一般启灵者的。对于圣体启灵,大家都没有经验的。”“你什么意思?” “据我仅有的经验,启灵者的灵台会慢慢改造我们的身体。而那些图势就是借助灵台提供的力量,重塑我们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而所谓圣体的灵台无非就是比一般启灵者的灵台积蓄的力量更大。这也就需要图势重塑的东西更完美。”“不完美呢?”安多感觉到了害怕。“不完美的东西总是会很快的毁掉的。”牙雀平静地回答道。“怎么才能完美?”“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圣体。但是既然是需要修习这本图势,自然是修习的越好越多,完美的机会也就越大。” “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没有个好!”安多颓丧地坐在了地上。“我不该贪那一条鱼啊!”“你现在说这个,不觉着晚了嘛!我要是你,现在肯定老老实实修习去了。毕竟多练一会儿就多保一分的命。”“你走吧!明天早上过来看看我,要是还活着就多备一份早餐。”“这个你倒不用太过担心。练不练得,明天的早餐你还是可以吃到的。”牙雀说着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打击的话。 安多不再理会牙雀。咬着牙开始了第一势的起灵飞。双手每上举一分疼痛便加剧一分。当他开始缓缓提起左脚时。疼痛似乎已经增加到了极致,安多时刻感觉着,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就会四分五裂。五脏六腑都会从胸腔中喷薄而出,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他觉着疼痛不可能再增加时。痛总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腾空而起,快速蔓延。他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胸痛是由在心口的轻轻抽搐开始,然后一点点胀起来。在痛的心就要跳出,似乎整个胸口都要挤在一起时,整个身体开始一阵急剧的颤动。心又慢慢回落,预备下一次的疼痛。然后腹痛股痛,身体的所有部位、器官没有一处落下。可安多心底的深处,还是深深恐惧着死亡。不知是凭着本能还是意志,安多的身体在一轮轮的疼痛过后,每一个部位都达到了启灵飞势的标准。身上的痛感也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一股让人兴奋激动的感觉,在身体里游走,似乎就是它弥补了疼痛的裂缝。这种感觉没有多久,疼痛又突然袭来。安多便顺势做起翔的体势。而这个动作完成时,那个让人兴奋的感觉也瞬息而至。习止图势的十六个体位做了一遍,安多终于找到了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他没有休息便开始了第二遍的练习。 正文 第十二章 府中客(二) 夜深了,水面映满了天空的星光。已经开了几朵的白菱花,在水面上星辉下显得无比的圣洁。白的花瓣不知是映了水的灵性还是星空中的亮,散发出一阵阵的微光。院子里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了人走动的声音。水塘边转廊的深处。一个精巧的院子,第三层楼房的窗口,还亮着明晃晃的灯光。 绯日小礼盘坐在一片,绣着许多紫薇花的毛毯上。手中不停摩挲着一个青瓷杯,却始终不见她向嘴边送。 “小姐可曾见着主上?”一旁端坐的正是路上赶车的公长助。此时满脸阴沉,脸上没了一丝路上笑眯眯的模样。“怎会见不到!只是见不见的又有什么大的分别。”绯日小礼幽幽叹了口气。“可曾……”“唉,那些话该知道的他早已知道。他不想知道的说了又有何用。倒是你,见着大御令了吗?”“见了张之大人。大殿下还是在坚持求和。” “张大人他就没有好好和那位大殿下说说。这套把戏要是有用,法悟城会被老老少少杀了一万多人?不知道他那颗脑袋,是怎么长在脖子上的?”绯日小礼说着话,狠狠地把杯子掼在了桌上。“大小姐息怒。”公长助低头劝解。“听张之大人的意思,这不仅是大殿下的想法。在小姐去十八殿的日子里,有二十四位大人给王上书。赞同大殿下的提议。附议者亦有不少。要不是二殿下一力主战,怕是当时就能形成殿议啦。”“都没有怀什么好心思。”“这事要想让他们打消念头,还是要主上出面。”“这个主意就不用想了!不把麻烦解决掉,父王自己就不会打消掉这个念头。” “那二殿下的提议……”“哼!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损主意,让他这么说。绯日军是什么样,怕是他都不清楚。战!说得倒是轻巧,凭什么?是绯字军敢出城野战,还是日字军敢?那些兵油子们挎上盾扛起枪,怕是城门都走不出吧?”“二殿下训的新军?”“嗯,说他的那个战鹰部?”“听说训练的还是很有成法的。”“成法?什么样的成法!在父王面前耍大刀的成法?不知道疏留城的主力是重铠地行兽骑兵嘛!他那个鹰部一色的二尺半片刀,平常训练从不着甲。我虽全然不懂战阵兵术,却也想知道凭这个怎么战?是嫌疏留城的重骑兵杀起人来不痛快嘛?”“也许二殿下初涉兵务,还没有明白其中的关键。”“不明白?打开始我就告诉过他。还把前燃借他听用。他做了些什么?简直就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公子哥。真不知道娘是怎么把他夸上天的。想来是费了不少的思量。”“小姐,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那两位,助爷爷都安排好了?”绯日小礼说到这里,才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按小姐的吩咐,让他们住进了柏竹园。伺候的人也都安排妥当了。由前燃在那边照顾,肯定出不了岔子。”“照顾好了,我看他们都不似平常之人。也不知这个时候来绯日堡会有什么事?”“我让人盯紧些。”“不!那个牙姑娘比我们看到的,怕是还要厉害。现在为止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对我们的敌意。我们也不要引起他们的多疑。他的那个同伴在这个时候启灵,肯定会让她多出许多担心。一个误会就可能造成反目成仇。” “前燃说,那个安公子住下不久就开始了修习。会不会是路上耍了把戏?”“奥,这个助爷爷就不用担心了。当时我就查了他的身体。是真的启灵了。运气倒是不错。”不知道什么原因,绯日小礼并没有提起安多的灵台开启了炎日体的事情。“对了,启灵后的铸体会需要付出很多心力。你吩咐厨子多加些营养的东西。既然我们打算好好招待他们,就让他们能明明白白地看到咱们的好。”“是。”“也不早了,你跟着我也劳累了这些天。赶快回去歇着吧。这两天就在家里呆着,有事我会叫人通知你。”“睡一晚也就缓过来了。这几天正忙,我还是过些时候再歇。”“也成。就劳烦助爷爷在府里守着。” 坚持到天际有些发白的时候,安多终于还是让瞌睡放倒在了地板上。他甚至没有力气爬到那张铺着软乎乎的被褥的大床。牙雀早起进来时被躺在地板上的安多吓了一大跳。在探息摸脉确定安多没有大碍,只是睡着了后。牙雀照着安多的屁股便是狠狠的一脚踢了下去。“啊!”安多一个激灵便从地上弹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躺地下装死呢?”牙雀以为安多是在咋呼自己,有些生气。不过看到安多一身全无大碍的样子倒是放心不少。“谁有功夫装死?”安多明白了牙雀生气的由头,倒是毫不在意。他甚至有些高兴。“喂!我说你个妮子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又怎么了?”安多突然就活蹦乱跳的样子,让牙雀很不适应。她本以为进入暗影族锻体术的安多,至少也要有大半年苦日过的。按典籍中的记载就是暗影族普通的启灵者,也会在启灵后进入半年左右的‘血洗期’。那是一个被典籍形容为极其残忍而恐怖的时期。“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安多一脸坏笑地看着牙雀,似乎牙雀欠了他一笔非常可观的债。“好东西?什么好东西?”牙雀很熟悉安多这个占了便宜就阴笑的样子。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和牙米米那妮子串通好的?”安多从地上爬起来,拉起桌边的一把靠背椅,双腿盘在上面坐了下来。“你在说什么呢?”牙雀完全不知道安多这么神神道道的,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以前所有我们得到的灵技、战技,是不是都是交给了你?”“是啊!不过可都是做了价的。”虽然还没有看出安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牙雀凭着经验还是觉察出,安多这样搞事肯定又是想捞什么便宜占的节奏。“哼哼……”安多皱起了鼻头,笑得更加的阴森起来。“你还是从实招了吧?”“招你个头啊!”牙雀终于忍不住安多这么云里雾里兜圈子的作派。直奔安多的脑袋便是一巴掌,可是安多的脑袋一晃居然躲了过去。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招侧击。既没有用什么技法,也没有使出真正的速度。可牙雀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安多身体的素质,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那是近身打斗,连牙米米也要输的主。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又是突然袭击。往常巴掌打在他头上,他还要蒙上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的。牙雀正在想这个反常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时,安多毫无心肺的大笑声,便响了起来。“你的阴谋败露了吧?”鬼的阴谋!打你一巴掌还要用什么阴谋嘛?牙雀心里很有些不爽地想着。“老实把你们图谋那些战技灵技的事情,都交待清楚吧!你别靠得太近,站远点儿!” “你要什么样的交待?”牙雀瞪眼看着安多。“我觉着它们的作价至少要翻上一倍!以前你们欺我不懂行,哼哼,现在终于败露了吧?天网恢恢疏而不露!”“是嘛?不用翻一倍的价,按原价,我把这些东西都转给你。反正放我这儿也是白白放着。”“拿来我挑挑吧?先声明我可不会全要的!”“你确定?”看着安多认真的样子,牙雀是真得搞不明白安多的用意了。“你就放这儿吧?我先看看。”“只有这几部带在身上。”牙雀把自己包里带着的兽皮书放在安多旁边的桌子上。“知道了知道了。”安多拿起牙雀放在桌上的兽皮书,就不再理会她。专心地翻看着,那些兽皮书都是只有薄薄的几页。院外响起了人们走来走去的声音,扫地声,轻轻说话的声音。牙雀还打发走了一个来询问他们用餐的小厮。早餐的时间早就过去了,牙雀等得有些不耐。她甚至开始怀疑安多是故意在装腔作势地,找机会打秋风。 “看明白了吗?”牙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两本吧。”安多拎了拎拿在手里的,两本薄薄地小册子。“这个不可以!”“哎!不要这么霸道嘛!你说不可以就不可啊?”“这是我们族里自己的修身法,你练了也是没用的。”牙雀一把没有抢到手,便停下了脚步向安多解释道。“我可以练吗?”安多站在椅子上,像是获得一个多么大的胜利一样大声地笑着。“你练吧。出了问题我是不负责的。”牙雀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呵呵,不会让你负责的。《大日提行录》嘿嘿,好东西啊!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得懂的?”安多见牙雀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样子,便在椅子上蹲了下去。“我们自己的东西,当然能够看懂!”牙雀的回答很是傲然。“这个神经呀肌肉啦,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安多看到这本兽皮书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惊。那里的用语有太多的,是和羊角星域的用语一样的地方。它没有什么气啊意啊神啊,那些让安多看着全认识,认识也白认识的字。“当然知道!怎么,又想套磁嘛?”牙雀的笑意里含着浓浓地讥讽。安多却一点不在意,他的段位超过这个层次已经很久了。“说说看,我不认为你能够准确的说出来。”“肌肉是力之源,神经是意之本。”牙雀虽然心里已经认定安多是在套自己的话,可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不介意帮他一把。 “干什么?”牙雀被安多突然跳下椅子,一把撸起自己衣袖的动作吓了一跳。狠狠甩开安多伸来的手,另一只手已经狠狠地掐住了安多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安多提离地面。“啊!啊!你要谋杀啊!”安多的两只手死死地扒在牙雀的手腕上,吓得惨叫连天。“我是要告诉你,什么才是神经什么才是肌肉!你疯了啊!”牙雀冷冷地笑着。她才不会相信,一个见到自己族中典籍还没有一天的人,会明白这些深奥的义理。“喂,你不相信啊?”安多看牙雀笑得那么瘆人,有些害怕。“不管怎样是不是把手先放开。我在自己身上比划给你看!”虽然还是一点也不相信,牙雀还是把安多放了下来。安多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条有些纤细,用了半天的劲也没有拱出什么肌肉的胳膊。有点沮丧,但还是继续向牙雀解释道。“这儿是那个叫肱二头肌的地方,你小臂上举时会用到这里的力量。对对,就是这样上举。你再把另一只手放上去,它是不是在动。这儿是肱三……”“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安多还要继续解释下去的时候,被牙雀毫不感兴趣地打断了。“你等着!”安多有些气愤。他不知道牙雀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话。明明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嘛。“你干什么去?不要把那本《大日提行录》搞坏了!那是不可能卖给你的。你也买不起。”“早晚让你见识到谁才会修习《大日提行录》!”安多没有理会牙雀的提醒。反而有些挑衅地回答道。 正文 第十三章 修习 安多用一晚上的时间,明白了那本兽皮书中的习止图势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没有搞清楚,那个像水滴般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终究是搞了些什么鬼。虽然对于第一层的十六幅体位已经完全熟悉。身体中也没有出现牙雀和绯日小礼所说的那些恐怖的事情。甚至还有不少让安多感觉特别舒服的东西。可安多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总觉着像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是会以隐藏天大祸心为最终的结尾。 《大日提行录》安多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在说什么鬼。可里面的字,终于能够弄明白是表示什么意思。它就像是一本说明书,至少看完里面的文字安多是这么理解的。它翻来覆去讲得无非就是怎么使用那个‘灵台’。它在里面称呼‘灵台’的时候很少,反而经常叫那个东西为‘次生能质场’。这就不能不让安多经常想起,自己身体里被外公植入过的‘次生神识’的一个东西。它们的名字是那么的相似,这不由得安多不去想它们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联系。 《大日提行录》里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叫‘破壁’。第一步就是强迫‘灵台’生成的系统物质,突进人体血流的系统。安多一直没有搞明白,那些丝线一般的东西里,究竟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想想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虽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没什么退路可谈。安多还是绕着水塘转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天黑的时候,安多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肚子却一点也不觉着饿。“转了一天了,不吃点东西吗?”回到屋子里,看见牙雀正抱着一个食盒吃东西。“你不练功吗?”安多有些奇怪,牙雀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哦,一整天了,什么功也练结束了。那有你这么自在,绕着水塘看了一天的风景。想来是已经看饱了,饭也不顾得吃。我回去歇了。看这夜色也不错,不如你继续看景?”牙雀扭头看了看窗外,非常认真地向安多建议道。 看到牙雀已经下楼,走进下面的屋子。安多才冲着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作势喊道“看你个大头鬼的景!” 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喜欢拿主意的人。安多在心里暗自念叨着,甚至动了想念小和尚的心思。他自己就很看不起,这样犹豫不决的样子。可不知是性格还是习惯使然,他总是不喜欢做出决定。尤其是,会有很大影响的决定。哪怕是这个决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他还是会在那百分之一的机率上忧心忡忡。在椅子上站起又坐下,从屋子的门口走到窗口,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连夜空的星光,都不知穿过了多少片云彩。一直到身体各个部位的痛感,已经隐隐又要起来时,安多的嘴唇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咬出了血。他终于还是靠着身体各处不停冒出的疼痛,做出了这个决定——修习《大日提行录》。 还好,他总算有个还不坏的习惯。做出决定后,他总会认真开始行动。他自己后来跟人说,当他下定决心开始修习时。一颗明亮的流星从窗口经过。让他蓦然觉着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么命运的轨迹在划过。不过,天晓得他是怎么想起这样的说辞的。真实的情景是,他决定开始修习《大日提行录》时,身体的疼痛已经是有些无法忍耐。那些白天乖乖地游走在,从水滴(他一直这么称呼,被牙雀她们称为灵台的那个东西。)中生出的丝线里的东西。似乎多了起来,它们在丝线里涌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安多能够感觉出,从丝线中传来的胀痛愈发清晰。 他觉着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采用《大日提行录》中所提到的“破壁”术的时候。他盘坐在床上时,眼睛都是闭着的。别说没有流星划过,就是有那时的他也看不到。 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大日提行录》说到的控流术,需要有平和、专注的心境。他觉着自己已经足够专注,可怎么也难以平静下来。全身都在痛,怎么平静?他一时觉着写这本书的人就是个白痴!可惜发狠没有一点作用,还引起痛感的程度在节节攀升。他不得不把这一切,刻意地从自己的脑子里摒除。当把最后一丝杂念也扫除脑识域。一切都变得空空荡荡,无所依凭时。安多突然觉着自己进入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能够感觉到的所有,全是模模糊糊的样子。一切都无法确定。当他感觉像看到了一片烛光时,便转过头仔细看过去。光摇曳了起来,眼前瞬间就闪动一片五颜六色,却难以分辨出形体的东西。一直晃动,晃得眼前出现了漆黑一片。再也分辨不出任何的东西。安多便放弃再去看眼前的东西。 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了一串铃声,清脆悦耳。像是一首熟悉的曲子。安多好奇了起来。仔细辨认,这一节似乎是巴因斯的渔曲。这个念头刚升起。那铃声瞬息就飘渺了起来。一声钟,一声鼓,高低起伏。安多再也分不出那是个什么调了。安多觉着灰心的时候,鼻子下飘来了股香味。不是他熟悉的菜香味。似乎是一种花香。可是他完全不熟悉这个。于是这花香便袅袅不散地飘着。安多放弃了再去辨认周围的一切。他感受着,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所有。水流的声音,朝雾的气息,皮肤上吹过的丝丝凉风。他觉着自己就在其中,是吹过的风,是流过的水。 就这样他觉着自己在流动,在漂浮,在飞翔。 星光下园子里还有些光。屋里就暗了很多。本来盘腿在床上,下决心修习《大日提行录》的安多,站了起来。不仅站了起来还手脚不停地比划着什么。如果牙雀在这里,肯定看的出安多比划的是兽皮书第一层的习止图势。不过她肯定想不到安多居然练的那么的熟悉了,连每一势的衔接都那么行云流水,已经让人分不出图势间的分止。天啊!他还是闭着眼睛在练!对于这样的做派牙雀是不会惊叹,倒不是她司空见惯。是她很不屑如此骚包的行径。还好这是夜晚,是安多独自一人在房间。 夜,遮蔽了很多的事情。独自一人,让很多的事情成为秘密。 耳边响了起来,虫鸣鸟叫,还有流水摇动着白菱花落的声响。安多醒了过来,天还没有亮。窗外已经出现了两个小厮抬着扫帚、水桶,在轻轻清扫着园子里的落叶。安多走下了楼梯,远远地就听到两人在小声地说话。两人在打赌,他们是否会惊动园子里住着的客人。他们还在猜,牙雀是不是真的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他们似乎有些不信从别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并互相打着气,想要找个机会自己亲手试探一番这个传言的真伪。安多只能祈祷,他们试探的时候,最好是牙雀心情爽朗的时刻。不过他也没打算过去,提点一下两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厮。安多绕过那片浓密的小竹林,刻意走在小厮看不到的小径,出了园子门。 这个时候的空气真好!安多走在水塘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呼入鼻孔的气息,格外的舒服。他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转廊的一角,面向一片铺满荷叶的水面。他感觉到胸口的那枚水滴在跳动。跳得越来越有力量,让它本来隐藏在心跳下的律动,使得安多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了。这种清楚的感觉很快就让安多在眼睛,在耳朵、在鼻孔,在身体的每一处都清晰地感触到。他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号子声,一阵稀里哗啦很不整齐的脚掌拍打地面的声音。他看到荷叶的下面两条正在水里追逐的鱼。前面一条是青色的,后面一条是红色的。他闻到了空气中掺杂的味道,水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两种他从来也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对面的池塘边传来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落在地面的声音都很响。安多看到一个身影从树丛中露出。 正文 第十四章 变故 “啊!太漂亮了!”安多用力鼓着掌,从树后转了过来。前燃堪堪收回一个前冲拳,站定身子。“让安公子见笑了。”前燃有些讶异地看着安多。放回拿起的手巾,重又塞进腰间。拱起双手,向安多行了一礼。“前大哥这样说实在是太见外了!说句不怕大哥见笑的话。昨日进园,刚一见到你,我就觉着大哥气象不凡。眉眼间的气势,英武逼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应了我的猜测。”安多亲热地拉起前燃的手。丝毫不给他挣脱的机会,硬是拉进转廊下的长椅旁坐下。 “大哥这套拳法势若奔雷,疾如闪电,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安公子谬赞了。”前燃淡然地回道。“这不过是军中流传的四合拳。哪里当得起公子如此美言。”这是一个不吃软的主儿?安多心中微微思量。“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前燃大哥能否行个方便?”“小姐早有交代,有什么事但请吩咐。”这个回答早在安多的意料之中,他有些得意。 “不知道前大哥知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些小麻烦?”“听小姐说起过。前燃还不曾谢过安公子和牙雀小姐的救驾之恩。”前燃站起身,端正身姿重重向安多鞠了一躬。“怎敢受此大礼。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安多很虚伪地谦让了一番,心底却美滋滋的。“今天看到前燃兄的风采我发现,当时那些人的速度和身法远不如你。我就生出了一个念头,需要前大哥帮忙?”“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大哥知道我是一个弓手吧?”“听公长管家说过。他很是佩服安公子的箭法。” “大哥不要再安公子安公子的叫我,实在太过生分!大哥叫我小弟或小安就好。”“怎能如此……”“哎……!我不知道你们小姐是什么规矩。可咱们爷们交往,只图一个意气相投!大哥要是再四处推脱就显得太过娘儿吧唧了吧!”这番话的精要,原版自门罗。安多稍一观察就发现前燃身体的四周,都潜伏着一股,门罗身上四处飞扬的蛮汉子味。虽然他用力在隐藏,可对于早已熟识门罗的安多来说。他们身上的味道太雷同太浓郁了。果然前燃不再提反对的意见,虽然他并没有表示赞同。但对于他们这一类的人,这种表示已经比很多人的签字画押还要有保证。 “我想熟识一下近战高手的攻击,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一下大哥?”“这个……”他在犹豫,也如安多所想的没有再叫他安公子。“大哥了解一些弓手的攻击,应该也有很大的好处。”安多继续劝道。“你想要怎么搞?”“非常简单。你凑近一点……,怎么样?”“这个?”“没关系!我想绯日小姐一定会同意的。”安多信心满满地保证道。 “你说他要借个场子和你切磋切磋?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身手的?”前燃来到绯日小礼的院子,她已经用过早餐。正在收拾行头,准备外出。“是属下一时不察,在塘边行拳时,被他看到。小姐要是不准,我这便去回了他。”“不!他既然有兴趣,你就陪陪他吧。也省得让某些人再费心思四处打探。注意些轻重,不要伤得他太过难看。毕竟有一路同行之谊。” “你又发什么疯呢?”吃着这顿颇为丰盛的早点,安多没有忍住。把和前燃切磋的事情告诉了牙雀。本以为可以展现自己难得的上进之心,却招来了这顿训斥。“你不要看他只是一位仆人,便生出小瞧的意思。”“我哪里有小瞧过他啦?”安多很不清楚牙雀这场训斥的来源。“你不要觉着你也是启灵者了,就生出小视天下的念头。不要说启灵过后还有五六阶的层级。只是启灵者就分了三四种的情况。而你这样的情形,是启灵者中最弱的一类。你这样的是属于标准瞎子撞南墙,一不小心撞出个洞。于是就和其他修者一样,也进入了修战士的这个院子。而你身体的实际情况,远远还没有达到可以光明正大的进门的程度。”“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说,我这个启灵者是作弊来的呗!”安多有些小小的生气。 “意思虽然差不多,但你这么说并不准确。作弊是说你用了不属于你的力量,取到了成绩。而你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这么说吧,你这是取了巧。比方说,如果启灵的标准是跳过三米宽的一个沟,才可以成功启灵。绝大多数的启灵者是在平地上跳过了这条沟。还有一些不幸者是在坡上,要从低处到高处跳过这条三米宽的沟。而你……”“我是从高处到低处跳过的这条沟呗。”“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想过为什么我能有从高处到低处的机会吗?”牙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让她稍稍有些失落的问题。要知道安多既不是灵族,练功也算不上用心。如果不是为了保命,怕是连箭术也懒得修习。“我可以免费告诉你,其实我早早就这么猜了。”“是什么?”“是老天为了不让你那么嚣张!哈哈……”“幼稚!”“不好笑吗?”“你既然这么开心,肯定也摸清了那人的底细。我也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那人是个启灵者,而且是一个很早就启灵的人。如果你够幸运的话,这两天他大概还不能突破修战士的瓶颈吧?”“喂!我怎么看不出这些?你吓唬人玩呢!”“你可以这么想!加油额!一会我亲自过去给你助威去。一定不要给三米小队丢人哦!不然米米回来可要跟你算账的。”“这样说,他不是比你还要厉害了?”“刚刚才给你举了一个生动活泼的例子!境界这东西很好,但它并不能保证真正的实力。谦虚点讲,我们就在一线之间吧。”“认真点讲,你能差他多少?”安多一脸苦相地拉着,吃完了饭起身要外出的牙雀。“认真点讲,我有说过差他了嘛?”“一线之间也是差啊?”“是差着呢!关键是看谁差谁,透漏你一个好一点的消息,安安心。我自以为本人稍胜一筹。”“自以为啊?”“对!仅供参考。” “你就不能负些责任嘛!我们是一个小队的。”“哇!记性真好,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了?不知道安大公子可还记得三米小队的队长是哪位?”“当然是您了。”“少来这套。站直了!既然还承认我是队长,那就战去吧!”“喂!他和你战才是合乎身份的!”“我突然觉着,你应该加强近战实训。难得我们之间能够这么快取得共识。放心了,切磋之战一般是伤不着性命的。严重也不过胳膊腿儿的断一样而已。不必有顾虑之心。”“唉!唉!死妮子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 早饭后的阳光分外明媚,照的水面熠熠生辉。盛开的白菱花,香气四散,袅袅飘向水岸的南北。远远地安多就看见,周围的人都在向一个方向聚集。“安兄弟。”一个这个时刻安多极不愿意听到的,有两三分熟悉的声音,在小楼下的园子里响起。那个终于不再叫安多公子的汉子前燃,站在园子的中央冲着小楼喊起。安多极力想要装作没有听见楼下的声音。可是他的心里却无比的清醒,这声兄弟的喊声自己今天要是不答应。怕是下一次见面,也许就是直到永远。那汉子也就只会叫自己一声安公子了。和门罗两年多的磕碰,他能够清楚的明白这类人对轻重的分辨。“是前大哥吗?快点上来,我们好好喝一杯!”安多的脑袋伸出了窗户,向楼下的前燃招手。 “大早上的喝哪门子的酒!”其实安多想让他喝的是茶。“我去找了小姐,果然如兄弟猜想一般。”“允了吗?”安多底气不足地问道。“可不是允了。还许我们用前庭的战术教场。公长先生听说也甚是高兴。亲自去布置了。府里好多人过去看。我们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安多怎么会看不出前燃脸上已经堆满的兴奋和欣喜。脑子里转出的些许推脱之词,尽不知如何出口。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下来!”前燃的神情显然无比重视这件事。“噢,我换了衣服。”“哦,对了。有顺手的弓也别忘带上。教场虽然也有,但全是些普通货色。怕兄弟使着不方便。兄弟可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东西?”“没有。呜……,教场也有平头箭嘛?”“这东西自然是长备的,……牙雀小姐,”“前燃先生。”“不敢当小姐如此称呼。”“先生尽可当得起。不说先生是启灵的前辈,就是和多多兄弟之称,就当的起小女一声先生。要不小女也随多多称你一声大哥?”楼上正换着裤子的安多,听到牙雀这番言语,差点就惊得倒在地上。这妮子太反常了。且不说多多这叫法他从未享受过。就是和前燃说话的方式,也是前所未有的。 安多怀着及其复杂的心情走下楼。看了眼一脸平静的牙雀,瞅了瞅异常兴奋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前燃。总觉着空气中流动着,深深的诡异情节。可自己无论怎么看,也没看出一星的破绽。 “你在演什么?”安多压不下心中的那份煎熬,勾着头和牙雀小声交流。“强者总会赢得人们的尊重。”安多看出了牙雀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份半真半假的意味。牙雀也毫无掩饰。甚至是怕安多不理解,还非常明显得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安多知道这个笑是独属于自己的。 从这里到前庭似乎颇远。走过一个从水塘中穿过的长廊和一段竹林掩映的林***才远远地看到一个被很多人围绕着的场地。透过人群的缝隙。安多看到一个广阔的,已经难以称为林苑的场子。有山,明显是一个人工修筑的,冷兵器攻防标准山地教场。有城,城墙虽然只做了两面。却也算得上是一座临山的堡垒。有水有桥,还有一片非常广阔的草地和林场。 “安公子来了。”还没有靠近人群,公长助就从人群的后面走了出来。满脸含笑迎向安多他们。“这动静实在太大了!小子如何承受?”安多连连拱手,似乎在感谢公长助的盛情。“哎,安公子说哪里话。不说公子和牙小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只是这交流,也是对我们都有好处的事情。”“呵呵,公长老先生真是英明难得啊!”“哪里说得上英明!能不老糊涂就知足了。来来,牙小姐咱们都进里面。” “可还成?”看到安多在搁板上查看包了圆头的箭矢,前燃凑近问道。“都是上品。”虽然用圆头矢代替了本来的箭头,安多掂了掂箭只。居然凭手,丝毫察觉不出变化。那种包圆后常有的失衡一点没有出现。整只箭的重心,还是出现在中间稍稍偏前的位置。做到重量不出现大的变化,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这些箭只,连重心也基本没有改变。看来这里一定有非常懂行的人存在。 搁板上有三种规格的六类箭。安多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前燃。“前大哥,今天我们在什么地形切磋?”“什么?”“我们在哪儿打?”“嗯,你挑吧?外面的场子你也看过了。”“你让我挑?”安多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起来。“是啊!我总要尽些地主之谊。”“我可真挑了?”“挑吧!”“我选那处城堡。”“不成太小了,在那里弓手是非常吃亏的。而且那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房子,是专门演练城墙攻防……,”说到这里前燃的脸上浮现愕然的神情,嘴巴快速的撅起又松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兄弟,咱做人还是要实在一些的好。”“哥哥的功夫让小弟实在有些畏服。”“那个,那个太夸张了!我怎能一人攻城呢?被你射成刺猬老哥也摸不着墙角啊!”前燃哭丧着脸,全没了刚刚兴奋的样子。这愁苦的姿态,看的安多都有些羞愧。“那咱们换一换?”“换一换,换一换!”前燃长吐了口气。“草地?”前燃听着这个刚刚有些高兴。可惜安多很快就改了口风。“草地的话,大哥就太欺负我了!就林场吧。虽然对弓箭手的体力、准度,都稍稍有些影响。大哥让我提早一刻钟进场也就足够弥补了。这样怎么样?”“这个?”前燃脸上明显有些犹豫,那片林子造得非常密。尤其是还存在着大量的灌木丛。稍有些经验的人都不会喜欢在那种场合,与早已潜伏的弓手死磕。“大哥不喜欢吗?要不改为山地堡垒……”“不不!就先林场吧!其他的我们以后慢慢熟悉。” “那我就先去试试箭去了。” 正文 第十五章 不一样的弓箭手(一) 安多背着一把前些天缴获的长弓,箭袋里装着全部六种试射的箭。这一点让前燃有些不解。最长的两类箭羽是明显不适合林场战斗的。可是看着安多微笑着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前燃一下有些怀疑,自己过往的经验是否是不靠谱的。安多今天穿着那身,由他亲手特意改动过的,完全不同于青色天堂风格的弓战服,走进了不远处的弓射场。在弓箭手的圈子里流传着一个戒律一般的法条,失去了箭的弓手就是一条待宰的肉猪。安多一直深以为然。所以他就把青色天堂弓战服的上衣,完成改成了箭袋一般的存在。整个后背完全制成了四个箭袋,可以装得下一百二十根标准箭羽。可这也让弓战服特有的灵动美感,被破坏的一败涂地。他还在左右的腰间各挂一条标准箭袋。这身装扮彻底让弓手的形象完全崩溃。 “你在干什么嘛?”牙雀想到了自己把前燃的真正实力告诉他后。他可能又会发挥死缠烂打的招数。可是看着他的这身装扮牙雀还是完全没有想到。哪里见过灵弓手,甚至是刚入流的弓手,身上会背着这么多的箭只去战斗?他们的追求从来都是一箭制敌!很多弓手之间的战斗连腰间的箭袋也会丢下,甚至会刻意只带一只箭上场。哪里有人会像这家伙这样带着满身的箭袋,这是要昭告天下说他的箭射不准嘛?“试箭呀?”安多对牙雀内心的怒火毫无所察。“你别说他们这的制箭师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些改装过的箭让人一点也察觉不出改变来。我去试试靶?要是准头、射距也没多少变化,这里的师傅就实在是太牛了。”看着安多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怒气,牙雀反而释然了,虽然还是觉着有些别扭。“带这么多箭干什么?”声音没有了刚刚的怒火。“我是一个弓手!不带箭去战斗带什么?难道带着你嘛?不过说真的,你要是愿意……”“滚!”“说着好好的干嘛发火啊!”安多摆了下手,似乎不屑于,牙雀这种动不动发火的小家子气。 靶场果然也是非常完美。安多在靶场的射位站定时,已经引起了周围看客的注意。连公子助老头也和前燃凑在了一起。“前燃?安公子为什么带着这么多的箭?还有一袋最长的箭?”“回禀先生,前燃也猜不来。”“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当时在混战中,两个呼吸间他就把围在我身旁的四个刀手射杀了。虽然那四人远远没有达到你的水平。可是他们的刀阵还是有些威胁的。特别是四人的防守堪称严密。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公子居然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之间的破绽。这是很不容易的。最可怕的是,当时我丝毫没有察觉出这位安公子的身位。这还是我看到了牙雀小姐赶了回来,立刻就猜到他肯定也在不远的地方呆着。就是这样,我也没有感觉到他的藏身处。”“我会小心的。”前燃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这是在干什么?” 场中的安多已经开场试箭,箭台上一溜摆着六类箭型二十余只箭。他先取出的是一枝,在这些箭里最长的那一类。箭轻轻扣在了弦上,弓弦对着上方四十度的方向仰起。安多的眼睛却没有看向那个方位,他的眼一直盯着正前方的位置。纹丝不动地手臂,像是被完全定格在了仰四十度角的位置。眼睛死死盯着正前面,那里不是靶位的方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锁定了一样,乘乘地呆在他眼睛看着的地方。安多也觉着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比以前更清晰,也更灵动。扶着弓背的手轻易就感知到了风吹过的力度和方向。它甚至感觉到了风的力度刺激着手背皮肤的瞬息强弱变化。扣弦的手松开了,箭拉着一阵啸音,划出一个弯弯的弧线飞向远方。偏离了安多眼睛锁定的标的,四十至五十个标尺。射离完美达到安多的预想,到达了五百码的地方。准头稍有差距,看来圆形的箭头对于远程精度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只是这个准度偏离射靶实在是太远了,距离最近的一块靶位也有不下二百码的距离。这一幕让周围兴致高昂的看客们,瞬间就是嘘声一片。连公长助老头和前燃也是发起了呆。虽然他们还不至于凭此一射就看低了安多的射术,可他们也完全看不明白安多这一射的路数。老头问向前燃,前燃也完全不能想明白。只有牙雀本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但看到这一箭时,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来。 安多完全没有搭理周边嘘声四起的看客。他甚至连已经射出去的箭也没有再多看一眼。他依旧从最长的箭只里抽出了一枝来。慢慢搭在了弓弦上,上仰一如此前。眼睛重又锁定一个新的目标,这次的目标是一块很光滑的巴掌大小的圆石。手背感觉到的风势比刚刚稍强,风向未变,安多在犹豫着是否要调整扣弦的力道。他还完全不熟悉手背、眼睛这么清晰的察觉度所带来的效果,怎么和自己的身体相协调。索性就按过去的经验,松弦收弓。箭飞了出去,紧紧挨着圆石扎在了泥里。安多嘴巴微张稍有一丝失落。他能感觉到自己要是刚刚扣弦的力量能够稍作调整,这一箭肯定会击中圆石。自己新拥有的这种对外界的灵敏感觉,看来是很靠谱的东西。他于是又抽出了一枝箭,按着眼睛所见,皮肤所感射了出去。“砰。”五百码的距离,他居然听到了那个箭头击中石块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传来的第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脑识域的感受无比清晰,甚至箭头在石块表面撞击后,石块轻微的碎裂声也有传来。他决定再验证一次这种感觉。于是又一箭射出击中了他所选中的另一块石头。“砰。”的声音又一次准确传来,连时间的间隔也是那么相同。他决定暂时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箭台上的四只长箭也完全射空。 “他要做什么?”公长助无法明白这种漫无目的的试射有什么用处。“他似乎在测试弓箭的最远射程?”前燃觉着自己应该是看出了一些门道来。“准头差这么多有什么用?”安多射出的四箭,不要说距离靶心的位置。就是他们互相的距离,最近的两箭也有五十码以上的遥远。这种准头不要说灵弓手,就是普通的弓箭兵练上一年半载也射不出,这么惨不忍睹的成绩来。“他会不会是示敌以弱?”公长老头想出了一种可能。“可是您和大小姐都见识过他的箭法呀?”“是啊。可是你没有见过呀。一般人总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口中,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夸赞之词。基于这种心理,你看上去又是个粗犷之人。这样下来……”“先生是说他有意让我生出轻视之心?”前燃的脸被老头一句粗犷之人的形容,说的有些泛红。他知道自己这种故意外示粗直之象,怕是逃不过公长先生那双睿智的眼睛。可就这么当面说出来,他还是觉着有种欺骗被人揭穿的感觉。说起来他的脸皮比之于安多,还是显得稍薄了些。 “这家伙越来越会玩了。”牙雀看着安多的表演从头至尾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可惜牙雀虽然也是启灵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感官察觉度并没有像安多那样提升的那么明显。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到安多后三箭射中的石块。如果她看到了,怕是感觉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安多也不知道并不是每个启灵后的人,都会有自己这样的变化。如果他知道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保守了呢。 他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保守了,完全是谨小慎微,甚至瞻前顾后起来。他非常细心地把箭台上摆放的六种箭按照最远抛射距、直射距、最有效直射距统统试了个遍。可这些试射,竟然没有一箭射到靶上。要知道加上他后来又从箭袋取出的十支箭,他射出的箭足足有三十多枝。这样的数量,就是一个新入伍的刀手试射,也轻易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一靶不上的成绩。四周的看客,在安多射到第十枝不上靶的箭时。已经停止了他们的嘘声,他们似乎认为这样的不中靶之箭,已经抵不上自己的一声嘘了吧?试箭完成后安多挂起了弓,周围竟然响起了一片轻松下来的呼气声。不知道他们是终于轻松下来不用看这么不靠谱的弓射后的放松。还是不忍心看到场上的那个一箭不中的家伙,继续难堪下去。没有人知道人们都是什么心情。反正前燃的心情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 “我补充一下体力和箭只,我们就开始吧?”安多似乎对自己的试射非常满意。他对迎过来的前燃开心地建议道。“吃得东西已经备好了的。不过我不知道安兄弟为什么这么做?”前燃的神情凝重。“怎么了?”安多试箭的时候,完全没有在意周边的情况。“他们都认为兄弟不值得我出手切磋。”前燃脸上的苦意毫不掩饰。“这样啊?看来他们都是蛮有眼光的人。没想到绯日小姐府上如此的藏龙卧虎啊。我也认为前大哥的造诣实在了不得。”“你这样可就是不把我当兄弟啦!”前燃微微拉下了一丝脸来。“那有了,那有这样。我只是玩点小聪明啦。主要是怕输得太惨,面子上不好过。所以嘛,就提前打些预防针。”“我不知道兄弟说的预防针是什么。不过你这样一表演,我要是输了怎么还在这里呆下去?”前燃轻叹了口气。“啊?怎么可能啦!我怎么能赢了前大哥呢?这是不可能的。再说就侥幸胜了一局,输赢也不过是兵家常事嘛!大哥何曾会在意些许小事。”“我不仅在意,而且非常在意。这个时候不比平常。”前燃似乎有什么不能向安多明说的事情。一会儿的功夫叹了好几次气。“不想这么多了,我们兄弟比个痛快就好。真要是兄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天下之大,哪儿不是大哥纵横的地儿。不行咱们兄弟就仗箭行侠天下。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暗箭难防的!”前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在这儿呆下去这样的话了。只是听着安多的说辞,心里很是畅快。“大哥不该想这么多,我们就痛快切磋一番!” “你还想要条小弓?”前燃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多已经装满箭袋的周身,居然还不满意地提起了这个要求。“你也知道啦,这样的长弓对于近距离的攻击几乎难以奏效。备条小弓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前燃的警惕一下就被这句话提了起来。“你是认为我基本不会有机会靠近你的身边?”前燃问得很认真。“那有了,只是说话的习惯。我这是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可能全都准备上。主要就是大哥给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安多的回答也诚意满满。只是他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一个判断。如果真得被一个近战攻击者,欺到了身前。自己以后的苦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不一样的弓箭手(二) “准备得挺全活儿。”牙雀笑眯眯地看着安多。“这玩意管用吗?”牙雀指了指安多要来的那把一尺来长的小弓。“总比赤手空拳的好。”安多模棱两可的回答道。“不要搞到被牙米米回来算帐的程度哦。”牙雀说了句似乎全不着边际的话。安多却被这句吓了一个激灵。他有些苦涩地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披挂一身。甚至脸上的挡板都已经推到了鼻孔上的前燃。看来自己的小心已经引起前大哥的疑心。他现在的样子,比刚刚来校场的路上认真了太多。“对不起了大哥,这场我是不能放水的。死妮子盯得太紧啦!”安多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快速向林地跑去。 “我进去一刻钟后,你才可以进来啊!前大哥。”安多闪身进入林子前,大声喊了一句。进去了才发现,林子里实际上,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密。耸立在高处的大多是花叶楝树、老槐还有一些安多不认识的。半高的多就是一丛丛的小灌木。踩在脚下的还有很多草。这是让安多进入林子后最头疼的地方。这个季节的草是长的最旺盛的时候。放眼望去,地面上的叶子都很清脆。这种叶子不要说踩上,就是从旁边碰一下。也很容易就留下痕迹。 安多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儿。爬上了身边最茂盛的一颗大树,一直到不可以再向上爬的地方。安多才停了下来。仔细向四周看去,他甚至还向林子外面望了一眼。前燃不停地在身上摸索、收拾着什么,还转头不知问旁边的一个人什么事情。安多估摸着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三分钟的时候,从树上溜了下来。似乎漫不经心的选了个地方,快速向前走去,全然不顾脚底留下的痕迹。口中默默念着数。在念到一百二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前面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拱起身子向里面爬了十几步。又小心地退了出来。便转身沿着前进的痕迹,退回到刚刚爬的那颗树旁。 这次选了和刚刚那条路有十五度夹角的右侧走了过去。数到第一百三十五下时,眼前出现了同样一片的灌木丛。他又爬进退出,然后返回刚刚的那颗树旁。这次依然是右向十五度角的方位。数到一百五十下时,眼前那片灌木丛又出现了。安多依然小心的爬了进去又退了回来。 这次他没有沿着原来的路子返回。他小心地向着右前方继续走去,速度极慢。他知道自己的安排能否成功,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他避开了前进路上的每一株青草和叶片。又把一些踩到泥土上的痕迹,用枯草树枝拂掉。上面还撒了一些与附近地面相同的枯枝败叶。又数了一百五十个数,走过的直线距离还没有二十米。 不过安多松了口气。他觉着这个掩迹的水平还是搞的不错的。就是门罗那家伙亲自来,也不过如此。可他就是没有去想,人家门罗做这些事情时的速度。安多快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觉着可以放心了。转身向林子的深处走去。他没有再去留意脚下的情况,快速向前走去。 前燃焦躁不安的,在林子外面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不是安多走进林子的时候,刻意大喊了一声。前燃虽然也会大概待到那个时候。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让公长助在台子上竖了一根计时水漏。还要特意等漏下的水,完全淹过一刻钟的时间线。自己再装作释然的样子走进林子。 走了进来,地面上人行走过的痕迹分外清晰。这让前燃有一丝惊讶。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前燃怎么也不会相信,安多会如此大意。瞬间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故意引我放松警惕?前燃一下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搞得非常紧张。一个漂亮的闪身,躲在了一颗大树后。耳朵、眼睛立刻处于高度的警醒状态。甫一入林便设伏,确实是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好主意。 前燃在树后紧张的足有五分多钟,耳朵仔细地向各个方位摆动。搜寻任何可疑的声源,一无所获。眼睛也没有看到地面的足迹,有通向什么有利攻击阵地的迹象。沉着大概可以排除了眼前的危机,可前燃的心再也难以放下。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时刻支楞着两只耳朵。前进的速度却像乌龟一样。他来到安多爬上的那颗树旁,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树皮上的痕迹,还有清晰摆在眼前的三条行走过的脚印。都足以说明这个地方,安多呆了很长时间。前燃不敢有丝毫大意,可又不得不尽快地对眼前的三条路做出一个选择来。 前燃迈步走上了中间那条路。这条路的树木最密,走在其中枝叶经常会从脸上、身旁拂过。前燃却连用手格挡一下树枝的动作,也没有做出一个。其实他看到那三条呈十五度角,完美等分的足迹时,神情就马上凝重了下来。他是一个老兵了。十五岁入伍,当了十年的哨探。光是摸过疏留城大营的次数,就有不下两百次。这摸得勤了,被疏留城的探子,发现追逐的机会就多了起来。这逃命的经验就格外的丰富。什么样的法子都差不多尝试过。像眼前这种的故布疑阵的手法水平,如果是疏留城的骑探追来。没有一个完整的中队,他们是不敢再继续追逐下去的。前燃不知道那个明显还有着一脸稚气,却处处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的安多,是怎么有这种经验的。前燃向前走着,身体不自觉地就进入了启灵态。 这段路很短,他十分地小心也就用了五分来钟的时间便走到了痕迹的尽头。尽头是一片密实的灌木丛。凭着经验前燃就知道,不到迫不得已决不会有弓手,愿意藏在这种密实的地方。这会让他们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困难。如果搜索的人找一个高处观察,里面人的动静也会一目了然。而且作为弓手最重要攻击武器的弓箭,也会彻底失去用处。 前燃退了回来,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场赌局已经失算。先机怕是早就失去了吧?前燃苦涩地咧嘴笑笑。认认真真把另外两条痕迹检查了一遍。他们的终点居然同样是一片灌木丛?前燃吃惊了。他看着那颗树皮上满是爬痕的大树,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用比安多的姿态好看至少十倍的样子,胸口和腹部都没有沾一下树身,便爬到了树顶。那是安多鼓了好几次劲,也没敢上的地方。 他看到的地方更远。教场里的人已经三五成群的坐在了一起。有人拿来了酒器、杯子,围在一起行着酒令喝了起来。还有女人们靠一堆,分享着自己带来的甜点,一边吃一边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几个年轻人,站在射台练起了箭术。又换了一个观察角度,前燃看到了那片灌木丛。看起来非常眼熟,它们是连在一起很大一片的地方。前燃想了起来,自己刚刚遇到的,居然是连在一起的大片灌木林。难道那家伙是看避不开,真得从里面穿了过去?前燃在树顶纠结了起来。只是这个想法,远远脱离了前燃对于弓手活动法则的了解。他也不敢相信会有弓手,在还有其它选择的情况下,就贸然做出这么冒险的行为。“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前燃抱着树干在枝头,一动也不动地发起了呆。“这小子比自己想得还要滑溜的多!不过他肯定不会凭空消失!”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前燃舒了口气。“那么他肯定是在痕迹消失的地方,做了什么手脚?这里痕迹消失的点有五处。刚刚进入林子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可能做什么手脚,因为在那里,林子外面的人,还可以基本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动静。以他这么小心的样子,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冒这么的大风险。” “这样的话就可以完全排除一个点了。”前燃舒了口气。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进过一线的战斗场。前燃对这些事情的思绪有些生疏起来。可是理出了个头来。他对战场的嗅觉马上就在慢慢地恢复。毕竟是在绯日堡和疏留城之间,这个最血腥的生死线上搏杀了十几年的老兵。“还有一个点就是自己爬得这棵树。”想到这一点时前燃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刚刚上树的时候还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细心留意树上的痕迹,这下就把安多可能留下的有用信息完全打乱了。不过想到安多弓手的这个身份,前燃稍稍松了口气。“他应该还没有实力,在这么远的树顶之间跳跃前行。”想到这小子搞出来的这些动静,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前燃心中得到十足的肯定。只是看到周边那些大树和这棵树的间距,前燃还是把这个把握并不能算十足的点排除了出去。那些树距离这棵最近的一个,前燃也要用够十分的气力才可以,不怎么留下痕迹的跳过。他不相信那小子会有这么的妖孽。不然他也不会甫一进林就那么费尽心力地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也不会这么想和自己来个什么近战的体验切磋啦。“那么有毛病的地方,肯定是在那三条路的尽头。自己进了林子到现在已经花了足足有两刻钟的时间。已经没有机会和安多尽快拉近距离了,可这样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一一去寻找到那三条痕迹后的马脚。那最有可能的是哪条呢?”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前燃肯定会凭着所谓直觉一往无前的追下去的。只是到了这个年纪,在经历了那么多血雨腥风之后。他早就对什么直觉不感冒了。那玩意就是年青的时候,对自己无知的一个花样解释而已。就像是现在,在那些贵妇人、小姐的圈子里,流行起来的星算一样。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生在一个权力金钱堆起来的家族里,就真得可以和那些历经亿万年而无所变的星体什么的,能够有上一些神秘的联系啊?“三条路都通向那片灌木丛,这里面肯定隐藏着那小子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心思。”可是虽然也勉强可以算得上一把年纪了。经过的看过的,在这个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前燃对人心思的把握还远算不上精细。所以他也猜不出安多这样的安排,究竟有着什么用意。只能凭着自己还算得上精通的军事手法,来分析这小子的目的。“缓兵之计肯定是有的。”前燃索性溜在一个树杈上,掰起了手指认真算计了起来。“看他在三条路上,全都非常明显地留有向灌木丛里爬的痕迹。这个缺德小子,想让自己往里面爬的用意非常强烈啊!”前燃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非常苦楚地露出一个笑。这个笑没有在脸上停留太久,他突然就想到了下一步。“他这么想让自己往灌木丛里钻,绝不仅仅是想看自己出丑这么简单。那么他肯定就会在附近准备着攻击的手法。那他的人也肯定就是在附近什么地方。”想到了这些,前燃非常兴奋。甚至高兴之下差点忘记了自己还坐在树上。踩下去的那一脚,要不是及时觉悟用手抱住了旁边的树枝。这下就真得要出个大丑了。前燃有些心惊地快速溜了下来。溜下来便看到眼前的三条叉口。这一下也醒悟了。自己虽然基本上可以断定,那小子就在这片灌木丛的附近。可是这片灌木丛可是非常广的。三条道直直延伸下去,在灌木丛最宽的地方相差足有两千来米。想到两千来米,前燃又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爬上一棵高树,这么宽阔的一片灌木丛对于充分准备的弓手来说。可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空旷之地’。空旷也就意味着弓手的杀伤力也就成倍的上升。前燃发现自己想得越多,对于取胜的**也就越低。 他甚至想要立刻就掉回头,走出这片林子。一开始的那个想要显显自己身手的想法,一下就消融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十七章 不一样的弓箭手(三) 光线由从树稍几乎垂直一般射下,变得慢慢右斜。林子中的影地多了起来。这让前燃一直非常紧张的心,有了一点放松。光影的强烈变化,对于弓手的影响非常大。这让刚刚承受了一波,几乎雨点一样密集攻击的前燃,心下稍有喜意。他这时也才彻底想明白了,刚刚安多身上为什么要带那么多的箭袋。他开始本以为安多最聪明的攻击策略,可能是中远程距离精准偷袭的法子。要不就是冒些风险,在五十至二十米的距离就近狙击。不过这样的话,安多就基本没有再变换攻击方法的机会。要么是他的箭把前燃射倒,要么就是他被前燃靠近击杀。只是安多的战术完全超出了前燃的推算,这也让本来对一般弓手的远程攻击已经不怎么在意的前燃,警惕之心大增。过了启灵层的战士,或者修术者,对于远程(通常是指四百米以上的攻击距离。)的攻击偷袭,都不会太放在心上。除非是大范围的多人次攻击,能够对他们造成伤害。像一人、两三人这种强度的远程攻击。他们躲起来并不需要费太多的力气。一般远程弓箭的行速和他们瞬间的闪避速度,差得已经不是太多了。再加上他们灵动的耳朵,完全能够做到听到弓弦声就开始准备躲避。单枝箭对于他们的威胁程度,在全心戒备的情况下,已经无限趋近于零的程度。 安多也十分惊讶,刚刚前燃的反应速度。完全出乎安多的设想。他是按着牙雀的说法,对前燃的速度、攻击力做的预设。在安多意识到自己感官系统的灵敏度已经大幅提升后,他就有意识地开始调整自己的攻击手段。过去代表着他箭法最高水准的‘三连株’他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他的力量基本还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肌肉、神经的调控能力变得异常清楚。这种清楚代表着对力量的精准把握。而要把这种提升转化为攻击力。野蛮地加快瞬时的射击速度并不是好的方法。那样也会让自己在急速射击后,丧失一段时间的攻击能力。其实这种层次的急速射击,在听到牙雀的分析后。安多已经觉出,它对于启灵后的修术者已经变得没什么威慑力了。安多在试箭场时,就一直在考虑新的战术。五百码的距离,他可以在视觉观察力上达到过去五十码的水准。而对于射点,力量和外部环境的感觉和控制比过去都要高出不少。鉴于视听观察力的发达,安多决定把用在星际版箭影三式远程攻击机甲上的战术,那些需要借助精密的仪器才可以完成的“远雨”战术拿了出来。一个用于狙击的专业机甲,愣是被安多开发成了远程火力支援机甲。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奇迹。在致命点一次射击精准度方面,相对于专业的狙击手来说,还是差了点。可在有效攻击点上来说,安多是完胜那些自诩为神射手的一线大腕(这一线大腕仅限于拟训馆里的人物。其它的安多也接触不到。)的。 看着前燃极为狼狈地逃出了自己的攻击视线。安多小小有点得意。按牙雀的话说,这是一位比她启灵还要早的人物。以前,或者说在昨天之前。见到这样的人物,安多都是需要绕着走的。或者祈求牙雀的庇护。虽然相对于小命来说,面子也好,男人的尊严也罢(如果安多真的有在意过这一点的话就算上。)都是可以弃若敝屣的东西。但有一样安多一直在密谋着要拿回来,那就是对财产的分配权。这东西,在小和尚那里就被压榨的墙倒屋塌。到了三米小队,鉴于时时需要借助外力保命的客观现实。安多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让出。看着前燃顾头不顾腚地,抱头蛇形狂奔,安多难以自制地傻笑了起来。 预判和紧追两相结合的战术,第一次试就收到了一份不错的成绩。一分钟的时间里,安多射出去了四十只箭。一半紧跟着前燃的步子,简直是贴着他的屁股一箭一箭地扎在地面。另一半是安多根据自己看到的,跑动中前燃的姿态。在前燃的身体还没有到达的时候,便提前射出的箭。也正是这一半的箭,让安多射出箭只的威胁性直线提高。前燃十一次向安多这个方向靠近的企图,都是被安多预判中射出的箭挡了回去。还有五箭迫使前燃的速度不得不降下来。这也使得另外四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在一箭成功迫使前燃降下速度,身体做出了一个高难度的后仰时。安多仅有的一次,连环预判攻击在这个时候到来了。在前燃的身体还没有做出仰止的动作时,安多便紧跟着前一箭,射出了后续攻击箭。这一箭让前燃抽出了背上的大头刀。一种刀头宽大,刀尾细窄的刀体。而前燃的这把刀还与普通的大头刀有所不同。他的大头刀不似普通刀体,在刀头背脊线做弧线处理。他的刀背头部是一个内收的直愣愣的一百二十度角的背脊线。刀抽出鞘时,映着右射光线,泛起一片耀眼的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好刀,前燃保养的也十分用心。刀从后背划了一个弧,看着那么沉重的刀身。却非常轻巧地做了一个翻转。磕飞了安多苦心孤诣射来的一箭。可事情偏偏是奇怪了,安多像是知道了前燃会做出这么一个抽刀磕箭的动作一样。他紧接而来的一箭,直取前燃已经让过来的左半身。这个时候前燃的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处于全无保护的境地。更可怜的是他的身体还处在一个后仰的动作中。他也许压根就没有准备做后翻的躲避准备,这让他的两腿并没有做足够的弯曲。这个时候做动作改变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箭只划破空气的啸音,就已经在耳边嗡鸣。安多甚至已经收手,把弓放在胸前。不再准备攻击。更完全不会料到,这个时候前燃双腿卸力,腰部用力前挺。他就那么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箭在他腰间擦着甲胄划了过去。如果安多准备的足够,这个时候已经倒地的前燃,绝对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固定靶。可惜,安多得意的太早。当他觉悟到时,便推弓又射出了一箭。这时前燃一个驴打滚,虽然极其狼狈,却逃过了安多这个不太及时的补射。前燃不再向安多这个方向突进。他曲折着路线向旁边一片稍密集的林子躲了过去。几个闪身,已经消失在了安多的视野里。 看着甲胄、头盔没有一处无泥土,前燃却裂着嘴巴笑了起来。“妈的,这也太刺激了吧!”前燃呼哧呼哧地急喘了几大口气。平复了有些喘的气息。就是当年领着一个哨探小队去摸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疏留城的人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富有一般。不管多少人的摸营,通通是一阵六百或九百羽的覆盖射击。可惜他们由于根本摸不着具体的方位。这覆盖的孔径大到两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也不能保证准会挨上一箭。那像这位小爷,屁股后面的追击从不停歇。还抽冷子四面开花。想到抽冷子这个词儿,前燃突然意识到。那小子攻击的路数怎么也不能算抽冷子。那种让自己步步别扭的攻击,要是也能算抽冷子。妈的,那帮搞占卜术的天算师们,不早就被王公贵族们灭了嘛!那小子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行进路线,虽然觉着这也是一件不太可思议的事情。可总比认定那小子是一个极其靠谱,拥有神一样预言力的天算师让人压力小些。那么远的距离把每一枝箭的落点估算准,已经让前燃对安多刮目相看啦。现在看来,他似乎还能看穿自己的行动点。这让前燃有些惶恐。什么时候这么年轻的小子都这样厉害了。 自己当年出道时,在林子里可是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前燃觉着自己不能再以小孩子,来看待那个对手了。他站起身,紧了紧周身的甲片。把背上的刀鞘也重新固定。眼睛在四周的大树上浏览了起来。这是一片大树林立的地方。周边全是一围难以抱上的高树。上面的枝叶更是层层叠叠。不要说在地面,就是到了上面,也难以在一棵树上看到另一棵树上的详情。前燃觉着自己应该加把力,给那小子一个惊喜。 稍稍懊恼了一会儿自己刚刚的分心,安多就又开心了起来。能有这个,让一位资深启灵者做出驴打滚的动作逃命的机会。也不是哪个弓手都能做得到的。这也确实是一个,值得安多小小兴奋一下的事情。他也确实兴奋了。只是这个时间不太长。他倚在一棵大树上的枝桠间,身心正舒畅的时候。四周劈里啪啦的声音,接二连三传了过来。这声音不要说现在,就是安多没有启灵,没有修习那个《大日提行录》的时候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听见,立刻就又看见。远处一片的树梢上,东摇西歪的枝头。明白无误地就能让安多猜到那上面有人在动。“什么意思?”安多知道引起这么大动静的人肯定是前燃。只是他为什么做出这些,唯恐天下人不知的举动。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自己的对手,人就在那里吗?安多一时看不明白前燃的意图。便瞪着眼睛一直盯着看了起来。他只能隐隐地透过那些晃动的枝条,看到后面有一个人的影子在晃动。这种情况下要想预判出前燃的行动点,不,那怕只是提前看出他的行动线路也是极其困难的。安多只是视力觉察能力提高一大步。可他并不能透视。更不可能通过这样模糊的观察,即时算出前燃每一跳的力量,加速方向。不要说还有那些枝条对他做出的反向力,整棵树的晃动对这些力量生成的偏振。这么复杂的算式,就是小和尚来了,没有生成可靠的计算模时,怕是也要挠头吧。 安多正胡拉八扯地想着事情。就发现离自己最近时,晃动剧烈的一棵树距自己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三棵树的距离了。安多一下就没了这么安然观察的心态。前燃不走近每一棵树观察自己留下的痕迹,是不可能准确知道自己到底会在哪一棵树上的。可是看他那副急速跳动的样子,压根就没想仔细看每棵树有没有留下痕迹的想法。想到这里,安多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升了起来。那个老狐狸开窍了?他就没打算好好找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他这样一路跳过来,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再安心呆在树上。这样无论是自己作出对他的攻击,还是换地方。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可是现在,那怕跳下树找个地方窝起来的机会也没有了。距离太近了!他又是在高处。自己要是在下面行动,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可是呆在树上,他那跳起来,周边的树枝五摇八动。自己射去的箭根本就不会有机会靠近他的身旁。只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枝叶,就已经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影。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瞄准,更不可能再有机会使用‘远雨’的密集攻击战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安多哧溜一声就滑下了树。他很快就判断出,自己在树上是不会有一丝的攻击机会了。只有下来,大家都到了地上,他还有射出一两箭的时机。有那么一成半成的机会反转。 看到不远处安多从树上滑下来的身影。前燃就是一喜,知道自己的方法已经生效。可是瞧见安多那么利索地滑下来,前燃还是生出了些少年妖孽的念头来。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愣呢?有了这个想法,前燃更谨慎了起来。他没有跟着安多一样滑下树来。他追着安多跑动的身影,在最后一棵还可以遮住自己身影的树上,滑了下来。这个动作很是出乎安多的意料。他以为前燃会在这个快要成功的时刻,应该选一个很拉风地姿势从树上跳下来。那样看着多威武,标准就是一个老鹰扑小鸡的威风画面。可惜这个画面只能在安多的脑袋里想了。他心里的那个攻击计划,在还没有付诸实施时便灰飞烟灭。这是他认为把握最大,最好的一个时机。可惜前燃一点也不配合地,他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滑了下来。还是选得背向安多的那一面。这让安多一下生出了,前燃这蛮汉的骨子里肯定住着一只小兔子的念头。这那里是门罗的风格。连牙雀都不牙雀,自己这次的走眼可是不轻。这惜抱怨代替不了攻击。安多心中设计的最完美的一次绝地反击方案碎在了脑袋里。看着前燃极具压迫力,在落地的那一刻抽刀前扑的姿态。安多想都没有想,长弓便迎着前燃攻击的最短线路扔了出去。可连前燃的衣角也没有碰上,就砰然落地。这时安多挂在腰间的小弓已经拿出,扭身抽箭,搭弦,拉弓,松手,箭射了出去。安多觉着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射出去的最快的一箭。这么近距离,前燃能够避开的机率不会超过三成。安多搭上第二箭的时候,看到前燃果然没有避开。甚至连射点都和安多瞄向的部位没有一毫的差别。射上去了,可是也就射上去了。它连前燃胸前铠甲上覆得一层,薄薄的装饰皮花也没有能够打歪。这时安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好了第二箭。 可这一箭安多没有射出去,他本来是有机会射出这第二箭的。前燃的刀背横在安多的脖子上,由于安多的身上只是套了件非常精巧的皮甲。他的脖子被前燃手臂间的精钢铠片扎得生疼。“怎么不射出这一箭呢?”前燃笑嘻嘻的模样,一点没有门罗所拥有的霸气和粗狂。“没想到大哥英豪的一副皮囊下,还能有着这宛如明媚女子一般的七窍玲珑心。”安多也嘻嘻笑着。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脖子间还横着一柄,冷光森然的大刀片。“兄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前燃的脸上似乎飞上了一片红。那架在安多脖子上的刀,倏地一下就收了起来。紧紧拢在自己的右腿边,像是怕安多看到了一般。“大哥果然了得,小弟甚为佩服!”脖子上没了刀架着,安多舒服了很多。转过头来,冲着前燃抱拳恭贺。“让兄弟看笑了。”前燃的脸红了红。虽然他认为行军打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用的损招。只是这明显是两人间的切磋。自己用上那么蛮横地手法,才赢了这场比试,这让他胸中难以畅快。“大哥说什么呢?现在遇到的是你。要是生死之间遇上了对手。我要对此没有经验岂不是只有等死。这样说来大哥算是救了我一条小命。”安多怎么能不意会到,前燃脸上突然变红的原由。只是他在前燃的刀,架在颈上时便明白,自己占了一个不小便宜。越是这时计谋百出的攻击,越是对自己有天大的好处。他拉着有些别扭地前燃,说笑着向林子外走去。“我本对大哥的拳法感兴趣。这时看到大哥行云流水般的刀意,对大哥的刀法也生出觊觎之心了,这如何是好?”“那个,那个……这些都是军中修习法,兄弟要是不嫌陋敝。大哥一定倾囊相授。”“如此就太感谢大哥了。不行!大哥今夜一定要去我的屋子,咱们不醉不归!”“这,行值……”“唉,大哥不要以此推托。我去向绯日小姐告个情,一定会相准我们兄弟畅饮一晚。”“一晚啊?不是不醉不归的吗?”“唉,归什么归!大哥可是怕嫂子的家法!”“哪里有什么家法……”“那就同去吧!” 正文 第十八章 夜饮(一) “小兄弟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有事?”看到安多、前燃出了林子便向着水塘的方向走去。全然不顾整个教场里还围着许多的人,等着听他们的战况。公长助老头便急忙忙地,一溜小跑着追了过来。“哦,倒是真有一件事。我与前燃兄激战一场,忽有所得。这个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啊!此时要回去与前燃大哥好好琢磨一番。想来会有不少的进益。”安多长长地向公长助老头鞠了一躬。“还有一事麻烦公长先生。我们尚需好酒一坛,美食一桌。不知能不能劳烦公长先生,准备准备。”前燃几次想要上前说话,都被安多坚定的拉扯,拽了回去。 “如此美事,老夫自然会好好成全。只是……”“对了,还请公长老先生禀告绯日小姐。今明两日就给前燃大哥告上一假。不说今日已经劳累多多。我怕是今夜也会麻烦前大哥许多。就在此一并劳烦公长先生了。”安多又深作了一揖。不等公长助老头回话,就拉扯着前燃向前跑去。边跑还边喊道“此一战,前大哥助我甚多!不亦欢乎!哈哈……”听着安多那凑近了能把人耳朵震得嗡嗡响的笑声,公长助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姐,您找我?”公长助进了绯日小礼的屋子,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碗筷还纹丝不动地放在那儿。绯日小礼坐在一旁的书桌前,双目紧闭眉头深皱。“嗯,……”公长助的话惊醒了,似乎在沉思中的绯日小礼。“听说今日前燃和那位安公子的比试很是精彩?”嘴里问着似乎蛮关心的话。可绯日小礼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前方。像那里存在着让她时刻牵肠挂肚的东西。这种样子,打小就跟着绯日小礼的公长助,怎能猜不出绯日小礼此时的心事重重。“还算没失了小姐的颜面。”“颜面?呵呵,我能有什么颜面?”绯日小礼突然发出的笑声透着一丝,怎么也掩饰不掉的悲凉。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掩饰。她从书桌旁的椅上站了起来,有点失魂落魄地走向了窗前,背对着公长助看着窗外。似乎不想让公长助看到她已经泛红的双眼。“法悟城投向疏留一方已经板上钉钉了。现在明思城也在切勿山一役大败。三天前他们已经和疏留军方签下了《切勿山条约》。把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木落湖草原割让给了疏留。”说完这句话,绯日小礼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整个身子斜靠在窗台前,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小姐。”公长助吓了一跳,慌忙跑上前。就要张嘴喊人的时候。绯日小礼的手轻轻抬离地面,阻止了公长助要叫人的想法。“我只是有点累了,不用叫人来。你陪我说说话,让我梳理一下头绪。”“小姐何苦要操这份心呢!”公长助长长叹了口气。“既不讨人好,还把自己的身子累得不成样!让我以后,怎么和大夫人交待?”“助爷爷,这里是我的家。”“唉,你是这么想。他们可曾这么对你。再说这些事还有满城的官大爷们,两营的军卒。你一女子又何必强自出头。”公长助说着说着,话里已经有些不满的情绪出来。“呵呵,助爷爷生气啦。”绯日小礼笑了起来。嘴角边的两个笑旋煞是好看。随着唇角的牵动,起起伏伏,像是两朵随风摇摆,不停变化的凡罗星花。开在那里,看着那么美。“唉!我能不生气嘛?当时大夫人是怎么交待你的?你还记得嘛?”“不要掺合绯日堡的事,无论大小。我怎么能忘了娘说过的话?可是他们都装作看不见,那就要来到眼前的灭顶之灾啊!四座王城,谁与疏留的仇最深?谁让绯日的血流得最多?绯日杀过疏留的六任王!疏留屠过绯日的十四座镇!谁能解开这段血仇?”“可是……”“你不用劝我了,助爷爷。我可以不去想为娘复仇的事。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绯日堡,再遭疏留的王,屠一次城。”绯日小礼倔强地看着嘴唇蠕动的公长助老头。直视的眼神一点也没有退缩。 “老头子也不是想这么做啊!就是不谈大夫人的交待。只是这城里能听你话的人有几个?两位镇国将军各领一军,可他们谁会听你的?是长鱼河将军还是西银将军?”公长助老头两眼咄咄逼人,完全没有了平常对人的彬彬有礼。“你应该知道了大夫人当日是为什么会遇害的?我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在你身上重复!”老头的眼角在流眼。这一幕要是让安多瞧见,怕是会惊叫连连。并深刻反省,自己修行的全方位落伍。“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回。”“保证是没有用的。当时全军之中不敢说人人听命,可还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是乐意看到大夫人领兵出征的。可这又能怎么样?形势稍有变化,人心只会变得更快!你要知道当时的两位左右大将军,一位是现在长鱼河将军的叔叔长鱼仲行,一位是那西银将军的舅舅大狐秋里。你敢再把自己的小命,交在这样后人的手里吗?”“娘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把信任看得过重了。”绯日小礼失落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在这里再摔一次的。”“你们云家流得血总是比绯日家的倔!”公长助摇头长叹。“助爷爷,你这可是同时把两家都得罪啦!父王要是知道啦?”绯日小礼嘻笑着威胁。“哼哼,要不是你那个死脑筋的外公,我那里会在这里呆这么久!”“啊?助爷爷今天终于说出实话了。原来不是你说的喜欢我才呆在这里的!”绯日小礼非常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好了好了!算我说漏嘴了成不成。再说当时那里来得你。你母亲也是刚刚嫁到绯日家来。”“哦,那现在呢?”“现在老了,哪里也不想去了。就在你这里混吃等死喽。”“这么说你还是……”“好了,天也不早。你要真的想如你母亲一般。就不可与往日那样任性了。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谋划。这不是掉一颗脑袋的事情。你好好再想想,明天早上我听你的正式回话。”公长助老头说完,有些神伤地晃着脑袋。没有理会绯日小礼还想再说下去的神情。便径自推门走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安多住得小园子里才刚刚开始热闹了起来。安多嫌牙雀碍事,在她刚刚进屋想要用餐的时候。安多就想用一碗米饭,加了几棵青菜把她打发到门外去。可牙雀显然不是牙米米,也不是绯日小礼那样还在乎着礼仪、面子的女子。“怎么,这就想把我打发出去吗?”牙雀的脚只是轻轻扣在了门角的一边。安多的整个身体已经靠在了门板上,也没有把门关上。“我们兄弟俩秉烛夜谈,你掺合什么?”眼瞅着暴力没法取得自己想要的成果。安多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讲起了道理。“夜谈啊?夜谈你备这么多的酒菜何用?不如我帮你笑纳了!”牙雀眯着眼睛,全然不惧安多的眼中,一股股地不断投来的威慑目光。“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你这可是在准备吃霸王餐呢,不是行侠仗义!”“霸王餐?我霸王谁了?快点给我一样菜备上三分之一。酒算我赏你的分我一半,不然别怪我不讲理,让你知道什么才是霸王餐。我这样建议算不算注意了点自己的言行呢?”“你……”“要不我再给你个讲理的方子。你们一晚上的给我小心点,我就睡在楼下。你们讲话要是吵了我的梦,我再上来砸场子算不算很讲道理啊?”“就没见过你这么泼的!”安多虽然嘴里嘀咕着,还是在听到牙雀的一系列建议后。老老实实地拎一个最大的盘子,把每一样菜都分出了一部分来。放在了牙雀的手中。“酒。”牙雀一手端着盘子,一手还没忘记指了指桌上的一坛酒。“告诉你个秘密,我这个人吧,要是喝个三斤这样的酒,就会什么也听不到的,肯定能好好睡一觉。”“你疯了,这一坛也才装五斤!”“你觉着是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憋着喝酒痛快。还是虽然不够喝,却能痛痛快快畅饮舒服呢?”“自己倒!”安多两眼发直。他觉着自己可能以往过多地向牙米米和她,灌输了唯财富论和时时‘合理占便宜’的思想。现在这个果子,连自己都要时时品尝。牙雀在前燃明显已经发蒙的注视下,非常守信地把坛里的酒倒出了六成。这份拿捏的功夫,不得不让他佩服。 “牙雀小姐果然英武。”看着牙雀一手端起一个大盘子,一手拎着一只酒坛,施施然地缓步走下楼梯。前燃不由得赞叹出声。“一女子,不值当与她纠葛。我们今晚一定要痛饮一番!”看着安多兴致不减,前燃对着那坛已经倒空了多半的酒,难以痛快起来。这点酒不要说他与安多平分,就是他一人饮来也不会尽兴的。“前大哥可是怕酒喝得不够尽兴?”“不会,酒只是助兴之物。有安兄弟陪着就足够了。”“哈哈,看大哥这样子就知道没有说出心里话。我一定会管够大哥的。”“你干什么?”“嘿嘿,早就知道她是那个样子啦。我怎么会不防着她点。这半坛是我的。这一坛半的量,可还够大哥痛快?”“足够足够!”前燃看着安多变戏法一样从一个柜子的后面拎了两个酒坛出来。“这半坛大哥不要喝。你喝了会不痛快的。小弟这口味却是正喜这个。”安多抢过了那半坛,被牙雀分去六成酒的坛子。放在了自己面前。“这是从你那半坛分出,兑了水的低度果酒,嘿嘿。正合我的口味。就是不知道牙雀那妮子喜不喜欢。”嘴上这么说,心里安多却是知道,牙雀肯定不会太喜欢这个度数的酒。她喜欢喝高度的酒,极爱烧刀子类的烈酒。她以前说过,她们那地儿是高寒的山腰。不要说女子,就是刚刚会耍刀的半小子,也不会喜欢喝安多喜欢喝得这种绵绵的果酒。 “兄弟这样做,可是太不地道啦。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找公长先生再要一坛来。何苦这样捉弄牙雀小姐。”前燃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可在行动上却连一点客气一下,要去送点好酒去的意思也不曾表示出。“呵呵,哥哥要做好人。我是不会拦的。不如你辛苦一趟送下去。”看着安多眼中那么明显,等着看笑话的样子。前燃索性连回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了。“兄弟的弓技学自何处?”前燃问出了这个他很关心的问题。至于楼下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会习惯那勾兑了水的果酒。他本来也不是很关心。何况那本来就是果酒,掺点水又如何。“唉……,小弟这身份那里又会有人愿意教导,全是自己胡乱摸出的。不成体统。”安多的态度很谦逊。“这人嘛别人怎么看都不碍事,只要自己不瘪着看自己那都没关系。大哥我十五岁就入了行伍,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不该放!”前燃拎起那还有半坛酒的罐子,就着那坛口仰起脖子就倒了下去。安多恭敬地摆在他面前的,那个已经不算小的酒碗。他看也没有看就推到一边。还好倒进嘴里的总比洒在外面的多了些。难怪这时候的人总是酒量大,这么个喝法老子的酒量也能长一倍。安多有些心疼那些就这么白白洒在地板上的好酒。酒倒进了肚子,前燃也不理会那些洒满前襟的酒渍。“兄弟知道什么是棍子吗?”看着前燃明晃晃的眼睛,这不像是喝醉了呀?再说就是醉,也没见过醉得这么快的。一口酒刚咽,就想说酒话?这也演得太不敬业了吧?只是看着前燃盯过来的目光,这话还是要回答的。“棍子小弟还能分得出来。”“分得出来啊。那不知道一天打你个十七八棍,你还分得出来分不出来?”“那也能分得出来啊!”安多不知道,这分得出来分不出来棍子,和打棍子有什么关系。“啊,瞧得出来安兄弟还是个硬汉子。那要是长官要你分不出来你还能分得出来不?”“这样啊?那就分不出来了。”安多回答后,诚诚肯肯地看着前燃。似乎一点也没觉着自己在反复无常。“啊,这就分不出来了?”前燃一脸惊奇地看着安多。“是啊。”安多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挨了一个月,每天十七八棍才知道得这个答案呀?”前燃有点不能相信安多的这个回答。“你是不是也在那里面混过呀?”“没有啊!不过我知道‘真理’永远握在强权之手。”“啥意思?啥是真理?啥是强权?”“真理就是你一定要信的话!那怕是你心里真的不信,嘴巴里也要信。强权嘛……,让我想想。”安多赶忙回忆起来,小和尚整天唠叨的那些语录。终于想起了一个还算挨边儿的说辞。“强权的一个可能解释是,永远站在真理那个位置的人或势力。”“我还是听不明白呀?”前燃虽然感觉安多说的这些话,都让自己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他还是理解不了。“这么和你说吧。绯日小姐说你是个笨蛋,你会认为她说的不对吗?”安多觉着自己能一下举出这么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至少是比小和尚那个动不动喜欢掉书袋的水平,要高上一筹不止。“我也觉着自己是一个笨蛋。”“嗯?”事情没有向自己设定的线路发展,安多不知道了应该怎么演绎后续的情节来。“不过小姐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还经常会夸赞我。这让我经常很惶恐。”“哦?那就这么说吧?绯日小姐夸你聪明,但你又觉着自己是个笨蛋。你觉着哪一个是正确的?”“我觉着都对吧?”“怎么可能都对呢?”安多在桌面上顿了顿自己那半坛掺了水的果酒,却没有气魄像前燃那样灌进嘴里。倒不是怕醉了,他担心灌得太快把自己呛到了。“我是这么认为的,小姐肯定是看出了我聪明的地方。而以我的愚钝,怎么能看出小姐究竟看出了我哪里聪明呢?”“哦,好像能说得通噢。”“当然了,小姐是很聪明的。”“难道是小和尚搞错了,似乎也不大可能。过往的事实证明,要想论证小和尚的错误,那比证明强权的真理是一个错误还要不可行。”安多发起了呆,他发现自己这个似乎已经明白的问题,又顷刻间变得模糊起来。 “我们背后还是不要过多地谈论小姐的好。”前燃见安多发起了呆,以为他又要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议论绯日小礼。便抢先劝了起来。“那妞有什么好议论的?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的。”“哎哎!”前燃吓得就要放下酒坛扑过来。“干什么?”看到前燃手忙脚乱,一脸汗的样子,安多很是狐疑。 正文 第十九章 夜饮(二) “如此妄议主上会惹来祸的!”前燃脸上的神情显然是真的着急了。他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酒坛,很激动地用手向安多比划着。“小姐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可她毕竟是王的女儿。这要是传了出去,少不了就是一顿板子打下来。要是遇到个扯事儿的主,一场牢狱之灾也不是不可能的!”“王的女儿?”安多有些惊讶。他可没有从那位绯日小姐的身上,嗅到一丝王者之气。可他惊讶的地方,显然和前燃担心的不是一个地方。“真没看出来啊?她是什么王的女儿?”“绯日王,我们木衍大陆最英明神武的王!”安多的脑子里,自动便把前燃后面加上的,对这位绯日王的修饰词过滤了下来。不过那个妮子有这么一个好身份,倒是需要好好用一用。“也不用太害怕。”前燃见安多半天没有言语,以为他被自己的说辞所吓,便出声劝道。“这里只有你我,不会被别人听到的。不用担心。再说小姐的府中,向来不喜欢搞这个。所以也就很少有人拿这个去邀功。” “哦,这个王真得很厉害吗?”这才是安多关心的事情。青字门的地域是安多和牙雀从没有来过的地方。尽快熟悉这里的事情,是安多这么多天一直在做的。可这句话一下让前燃沉默了下来。拎起酒坛便向嘴里灌了下去。“这个也是不可以妄议的事情嘛?”前燃的嘴巴依然紧闭,安多却知道了他的意思。“那就继续说说你从军的事情。听起来蛮有意思,你的长官动不动就要打你们小兵棍子的吗?”这似乎戳到了前燃的痛点,他的眼角居然在挤眼泪。安多看着有点稀奇。“我七八岁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了。好不容易活到十五岁,我便去参军了。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么高兴。从屯主手里拿过我的身份、年龄证明牌,我仰天笑了半晌。”“真不知道前燃大哥是个如此的爱国之人,大情怀啊!”安多啧啧连声。“那倒没有了。”听到安多这样的赞美,前燃一下显得很羞涩。“我当时高兴是以前经常听他们说起,到了军营就可以吃饱了。”“前大哥是奔着混饭去的?”“也不全是了。在军营还可以学点技能。不然像我这样的出身,一辈子浑好了,也就是个靠力气吃饭的主”“嗯,原来是这样。那你肯定没有想到,进去就挨了一个月的军棍吧!”安多调侃着。“嘿嘿,还是我太倔了,一般人还不至于享受一个月的棍子。我是进去的那天,就把小队长的一个亲信爪牙揍了一顿。才得以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他出了一个月的气,就把我托关系丢到了前锋营。那个时候正是我们和疏留城打得最惨烈时。刚到前锋营连背包都没解,就分去了哨探大队。那里是当时整个战线,死亡率最高的地方。”“你一个只会挨军棍的十五岁小子去前锋营,还干上了哨探?”安多还没有听说过这么滑稽的事呢!他从小和尚那里听来的“黑”故事多了去了,但还从没有这样的例子。在安多还屁大点的时候,就知道了眼睛的重要。外公在喝茶的时候,会经常说起他的一些事儿。在他常念叨的语录中,有一句向安多唠叨的频率很高的话就是,‘打架(他一贯把所有的暴力活动都这么称呼。)的时候,脑袋笨点也就是吃些亏,眼睛要是‘瞎’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他刚刚接触到机甲,组队练习的时候就知道,哨探就是一个小队的眼睛。他能够看到东西,决定着一个小队所有人的生命。 “你还别不信,”前燃似乎早就料到,安多不大可能会信自己的这顿说辞。这场遭遇连他清醒的时候也时常怀疑。所以他对安多的反应一点也没有惊讶。“我自己知道要去哨探大队时也呆住了。我虽然进了军营后,主业只是挨军棍,可耳朵又没挨揍。还是听得到军队里的一些简单情况。在我进了军营里的第一天,就听我同帐的一个老兵说起过‘哨探六技’。这六样在一般的兵身上能有个一两样的,在小队里就已经是牛的了不得的人物了。可是在哨探营的兵身上。谁要是没有个三四样的,都不敢指望着自己在最简单的巡哨中,能囫囵着回来。他们哨探营挑人历来都是要新人必须有三技以上。‘隐、行、骑、听、观、力’这六技没有三种以上达到出色的程度,是基本不可以进得了那里的。而我那个时候,身上瘦得也就剩一把骨头了。能自己站稳了都费劲。力是不可能有的。而行骑听观这都是靠经验得来的。我这来了军营一月,也就是挨棍子得了些经验。隐字倒有些悟性,可这勉强也只算得了一样,我这样的怎么可能被送到哨探大队来?就是着急让我送死,编到敢死队或者前营枪队就成了。”“是啊,不合送死的逻辑呀?”安多的话脱口而出,果然话一出口就挨了前燃的一记白眼。不知道他要不是这半醒半醉的状态,会不会起身揍安多一记老拳。“送死的逻辑?你什么意思?”“没没,我是说让你去哨探队送死不合道理。”“他们那里讲什么道理!只是那时的前线早没了出城对战的勇气。又那里敢派前营什么的出战。就是全都龟缩在城墙后,主将还怕不安全呢?所以就有了那个扩大化的哨探大队。每个邻边的军镇、堡垒都编出一支规模可观的哨探营,派出城盯着疏留城的每个军营的一举一动。这样就有时间在他们打来时,及时逃跑。”“啊!这样子?”安多真开了眼界。“这样你们怎么还守得住这个城的?”安多指了指外面。 “听我慢慢说。疏留城的那代王太自傲了。他当年同时进攻了我们绯日堡和法悟城。那个时候的法悟城有着一代名将孔参。疏留王和他围着木落湖,打了大小四十七仗。光是死亡超千人的战役,就打了二十五场。有超过万人死亡的战役两场。他们就那么绕着木落湖打了七八年。谁也没有收拾掉谁。倒是我们绯日堡,仗真得没有打过两场。边疆的军镇、关口就丢了七座。”“这真的稀奇噢!”“谁说不稀奇啊?听上官们报告,那些镇都受到了疏留大军围困,不得不战略收缩军力防守要隘。这一守就守出了一个天大的成绩。国境线就永久地守在那里了。” “敢情你没怎么打仗啊?”“谁说的?二次卫国战争我还是出了力的。”“不是说打了七八年就结束了吗?”“那是疏留和法悟他们的战争结束了。你想想打了七八年,谁也没有捞着谁的好,能不结束嘛!可我们和疏留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嗯,那时候你倒成了老兵了。喝慢点,又没人和你抢!”“这样喝痛快!” “那疏留人肯定是觉着我们绯日人好欺负。你想人家主力和法悟人都打成那样了。还愣是没有从那边捞着丁点好处。我们这边啥样?我那时候在哨探队整整呆了八年,疏留人千人的旗队,我只见过两次。还只是见,隔着个一百多米宽的河呢!就这样人家从我们这里得了那么些军镇。这种好事就是搁我,我也愿意半年仨月的来一次啊!”“真来了?”安多有些明知故问。“那还可不是。”前燃说话已经有些磕巴了。时不时的灌口酒,嘴角还流出些不知道是酒还是哈喇子的晶莹液体。 “疏留人和法悟人停战没有一年。他们果然就逮着我们绯日人来了。那家伙你不知道,就……简直就势如破竹。人家根本就是在急行军演习一样,每日破我们两军镇。还能行军百里。我们那时候都想着,干脆把这身军服团把团把丢火里就烧了吧!妈的,就是农夫拿个叉子守城也能熬上一天。我们都觉着绯日堡城破,也就是三两日的事。”“后来出啥事了?”“你咋知道的?”“这不是明摆着的,绯日堡又没有破。”“后来大夫人在绯神庙拜将。领着残退的败军,击败了疏留人。”“这么简单?”“可不简单。不过这些后来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哨探营的事。不过那些事,现在还不能往外说。听说,我只是听说啊!听说大夫人在战后不久便得了恶疾,不日逝去。王上说睹物思人,便把大夫人缔造的绯日云营军分为了绯字军和日字军。那些老卒旧将也都遣了。现在的绯字军也好日字军也吧,已经见不着大夫人留下的气息了。”前燃说着便在叹气声中低下了头。“你没喝醉呢?”“没!早着呢!虽然不能往外说什么,不过我到时候带你见识见识。”“见识什么?你不是说已经散了吗?”安多很好奇。“我带的兵。最后一批我带的哨探。那是大夫人还在的时候……”“你还在军中任职?”“早就不在那地方了。这是大小姐的卫队!也只有大小姐的卫队还敢这么设置军务。”“喂喂!不要这么吐啊!拜托酒品好点成不成?” 正文 第二十章 是非 看了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的前燃,还有一地的狼藉。安多揉着发酸的眼睛,打着哈欠推开了门。“大早上的敲什么门呀?”安多非常不乐意地向站在门外的牙雀抱怨着。“什么味?”牙雀没有理睬安多的抱怨,却一脸嫌恶地抽动着鼻子。马上就转动着脑袋在门的两边嗅来嗅去。“别闻了!有什么好味嘛?那货昨晚吐得那那都是。”安多挥了挥手,似不胜厌烦。“是吗?”牙雀的嘴角含着一股意味难明的笑。“不是他还能有谁?你闻闻我这像是吐了得吗?”安多张大了嘴巴,凑近牙雀的鼻孔大口地哈着气。“少来!你恶不恶心?”安多的身子还没有凑得足够近,就被牙雀一把推开了。“我说的不是这事儿!我闻着这酒味不对呀?”“是吗?也可能吧。你想想这酒喝下去又吐出来,味儿肯定变得不能再变了。你要是不信,回头就喝下去再吐出来试试。”安多的额头一股冷汗,瞬间就冒出了一片。他开始怀疑牙雀的鼻子是不是什么时候换成了狗鼻子。以前没这么邪乎的!“我昨晚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你肯定也想知道!”安多不得不生硬地找了个理由来打叉。“拉什么拉!”牙雀挥手打开安多伸过来,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狠狠打了几下,安多的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放开。“这儿味太大了,往你屋里说去。”“睡一晚上了,怎么没见你嫌味儿大?”“深更半夜的那不是也没办法嘛!”安多一边抱怨一边拉扯着牙雀向楼梯下走去。 “说吧。什么事儿?”牙雀几乎是一路被安多硬拖着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是不是赏口水喝啊?这一晚上的口干舌噪。”“自己倒。”牙雀无奈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安多却似毫无所觉。乐滋滋地起身寻起了水壶。“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那对主仆是一双势力眼吧?瞧这温度,昨晚睡前给换得吧?”安多打开壶塞,看着袅袅升起热气的壶口。非常不满地抱怨了起来。“我那壶水,打住进去都没有动过。这都是什么人呢?看你这杯子!……”“还喝不喝?”“喝喝,怎么能不喝。生气归生气,喝水归喝水,这不是一回事。您的一杯。”“我不渴。”虽然嘴里说着不渴,牙雀并没有推掉安多递来的水杯。“该说正事了吧?”“说正事说正事,我跟你说啊,那个绯日小礼可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她什么来头吗?”安多一脸神秘地看着牙雀。牙雀却是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样,没有惊讶,连一丝好奇的神色也没有流露。“她什么来头,和我有什么关系?”牙雀握着安多递来的水杯,在手里轻轻转动着。“关系?关系可大了去了!你不是要找那个什么壶吗?咱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凭什么找啊?”“那不叫‘什么壶’叫‘微壶’。”牙雀认真地纠正道。“好了,叫‘微壶’行了吧。我问你怎么找它啊?”“我知道它不是那么好找的。不然青色天堂也不会发出青字牌来处理这件事,我们慢慢寻访就是了。”牙雀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一样。“我知道一个可以帮助我们寻找它的好办法。”“说。”“那个绯日小礼是绯日堡王的女儿。”安多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说重点。”“这就是重点啊?我们只要搞好和她的关系,就可以让她帮我们打探消息了!”“我觉着你说的那位小和尚给你的评价蛮中肯的。”“什么意思?”安多一时想不出,牙雀这个时候提到的小和尚对自己的评价是哪一个。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常抱怨那位小和尚先生,会经常骂你白痴嘛?”“噢,他是有这么个坏习惯。你不知道次格体的,他总是喜欢讽刺抱怨,用以彰显自己的性格。”“哦,我不认为说实话是一个坏的习惯。”“你说什么呢?”“我认为那位小和尚先生称呼你为‘白痴’只是一个很中肯的描述,并无恶意的羞辱。”“不要以为拳头大就可以恣意妄为?牙米米不在这儿我也不会怕你的!”安多觉着牙雀这么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虽然自己并不想与她战斗,可是嘴上的反击是一定不可以少得。不然下次的分成额度,自己怕是要被剥削的更厉害了。“你觉着这件事,可以通过一个城堡的势力就能得到一个结果吗?要是这么简单的话,你以为青色天堂不可以让他们办事嘛?还用得着费劲发布青字牌让我们巴巴地跑来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过借助她们打探些消息还是可以的吧?这地方,什么事儿她们知道的肯定比我们清楚。特别是绯日小礼这样有势力的人,怎么也比我们方便吧?”“她为什么要费力来帮咱们?”“算我急病乱投医好不好?嘿嘿……即使是探探风也是好的不是?再说关系好了,什么可能没有啊?你别不放在心上啊?我看那位绯日小姐对你可是很好的。”安多笑嘻嘻地看着牙雀。“你看那位绯日小姐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吗?再说旁边还有那位老头。”牙雀皱了皱眉,似有所思。“嘿嘿,哪个人不可以被利用?只要让他以为他是在利用你,事情就成了一大半。再说我们也就是做一个交易,不违背你的那个什么圣训的。这世上的事,不是打打杀杀就能全部搞定的。你今儿别再窝在屋子里哪也不去了,好好过去跟那位绯日小姐打个招呼。就不说套个交情,人家给你住了这么好的房子,你也应该过去好好给人家道个谢吧。”“除了这些歪招,你能不能想个……” “水水……快点拿水来!”鬼一般嚎叫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传了过来。“出啥事了?”听到喊声,安多忙从窗口伸出头向外看去。“你楼上那位。”牙雀摇了摇手中的水杯,抬眼向窗外看了一眼。“醒了?我得过去看看。”安多跳起身,连忙向门外跑去。“对了,给你说的事要放在心上。”“什么事?”“巴结那位小姐啊!”“你让谁巴结去?”“不不,不是巴结。是结交好吧?别乱动!想想咱的任务!”“滚!”“好好说话不行吗?你说你除了动手还会干啥?疼!你能不能别不是拳就是脚的?注意点形象成嘛?”安多已经跳起脚来快跑,到了门口还是没有躲过牙雀伸来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屁股上,还好门外不是楼梯。安多紧跑两步,卸去了落在屁股上的大半力道。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十多步。走在楼梯上,安多的屁股还一阵阵地传来酸痛。 “前大哥,睡得还好吧?”安多推开门,就见前燃坐在床头摇摇晃晃,似乎怎么也坐不稳了。一只手在空中划动着,不知在画些什么。一只手撑在床沿。“哦,安兄弟来了。快,帮我倒点水,我这脑袋晕乎的厉害。找不到水壶在哪了。”“我就说吧,让你少喝点少喝点,这酒劲儿大,你偏不听!给,水。”“噗,怎么凉的?”“嗯,一直都是凉的啊!”“我让他们天天给你们换热水的?”“兴许是嫌爬楼麻烦,先凑合着喝吧。正好凉点醒酒快。”“哪儿听来的这话,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哪能啥话都让你听说了!快点喝,你可答应我今天去看你那卫队的!”“说啥呢?我哪里有的什么卫队。别看我喝多了,说过啥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喂,咱可不许说话不算数吧!我昨晚可是真真地听你说过的,要带我见识那个卫队的。甭管是谁的,反正是你答应我见识见识的。” “不可能吧?我会这么不靠谱吗?”“喂,我说大哥,前燃大哥。咱可不要打装可怜的路子,你瞧你这胸、胳膊。怎么装也露不出来可怜相吧?”“不是,我真说过这种话?”“奇了怪了,你不说我哪知道这档子事?咱不带掉了别人胃口,死不上菜的吧?”“不是。你不知道这两年的形势。哥的这日子不好过。要不然怎么会来这客房院里看场子,你说是不是?”瞧着前燃一脸哭丧的样子,安多差点就松了口。“这卫队有没有?”安多很想了解一下这里的军队,到底有什么样的战斗力。“这个……队,还是有的,”“那不就结了,咱瞧瞧去不就行了,不可能是保密的吧?”“保密倒是不保密……”“走走……,我昨儿可是向绯日小姐帮你请了假的,不用担心。”“我没担心,只是……”“好了,这天儿也不早了。我们正好去外面吃早点。来了这几天,我还没有出过院呢!这顿你请客吧?”“请客没问题,只是卫队……” “吃个早点不要走这么远吧?”拖着前燃走出了院门。让他带路吃饭,安多跟着他走得脚都酸了,还没有碰到一个饭铺子。“你们绯日堡的人吃个饭都要兜这么远吗?”“不是啊。”“那咱们怎么走了这么远了,还没有碰到一个饭店?”“嗯,小姐的这个园子本来就大。看到那段红墙了吗?”“林子后面的?”“对!那就是昨天咱们练箭的教场外面的院墙。”“不是吧?”安多听完前燃的这番话,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的青石板上。“我们这走的至少有两刻多钟了吧?”“没错。小姐的园子是东西长南北窄。我们走北偏门正好能省些步子。”“为什么不叫辆车啊?这离最近的饭铺子,还有多远啊?”“不远了,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子了。”“大哥,您这是成心的吧?”“当然了!”“啊?”安多呆住了。“你也不想想,承你叫我一声大哥。这我请你的第一顿饭,怎么说也不能太草草了吧?我想好了,南坊的抓手丸子是我们绯日堡出了名的好吃。平常都要排队等半天才能吃上。今天我带安兄弟尝尝去。”“咱能不能改天坐车去,今儿先随便对付一下?”“那怎么成……”“成!成!咱今天不还要去看卫队的吗?” “前面的各位让让了,我这白骐受惊了,不要伤着你们!”一个响亮的吆喝声,从背后远远的传了过来。伴随着蹄掌疾速落地的巴塔声。“这谁呀?”安多没有想到,一个连原始的化石动力都不存在的地方。居然还有飙车的!一个花斑的地行兽和一匹纯白的地行兽拉着的四轮车。以仅差半个头位的距离,并排疾行在堪堪容得下两辆四轮车并行的石板路上。虽然是早上,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可还是被这两辆车赶得鸡飞狗跳。路边可以躲避的地方不多。十几个人远远近近地像被轰鸭子一样,赶向安多还坐着的路边。这儿有一片面积不大的小树林。 前燃面色阴沉,似乎非常不高兴。“西家的小西公子和二殿下又杠上了。”回答了安多的问话,前燃摇头叹气连连。“这么嚣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在怄气。”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有多么的不靠谱。前燃有些羞愧,转过头没有看安多。两辆四轮车的速度很快,跑在前面的几人刚刚闪进树林。车子就追上了落在后面的人身后。那匹白色地行兽鼻子哈出的气息,已经吹到了最后面一个穿着灰布长袍,跑动时已经气喘吁吁的胖子耳边。胖子从安多身边跑过,他似乎忘记了躲闪。他以为他是在和地行兽赛跑吗?有一个瞬间安多的脑袋,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马上安多就明白了过来,这胖子怕是跑傻了吧?在那只地行兽又一次扬起它健壮的前蹄,喘息间立刻就要随着车后传来的吆喝声踏下时。安多伸出了手。 白色的地行兽在安多的眼中定了格。它扬起的前蹄像是在空中踏住了什么东西。整匹地行兽和它身后的四轮车,都静止在了安多的眼中。安多伸出的手,轻轻揽住了地行兽脊背上飘荡着的缰绳。揽住了缰绳,安多顺势向自己的身旁扯去。眼中的一切在这一扯过后,又动了起来。白色的地行兽一声嘶呖,脑袋歪向安多站立的地方。瞬息又拖着安多的手,向前方冲了过去。安多不记得自己迈出了几步,只看见自己的身子砸在了一个胖子身上。而从四轮车里飞出的一团白色影子,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白色的地行兽和它带得四轮车挣出安多的手,倒向它旁边的另一辆四轮车。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口水战 你是不是起来了再哎呦啊?”安多躺在灰袍胖子的身上,使劲推了几把倒在自己身上后,身子便不动弹,嘴里却使劲哎呦着的人。“没瞧见我伤着了吗?”躺在上面,穿着一身白衣的人,非常不高兴地回道。“绯日臣光,你丫的输不输的起?又使诈玩我是不是?我给你说,这次我跟你没完!”“姓西的,你眉毛下面长得是什么玩意儿。瞎了是不?”“你说谁瞎了?哎呦!”“啊!”安多被这位穿白衣姓西的人,突然站起又猛然间狠狠地坐下,整个屁股砸在肚子上的动作,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股钻心的疼,比刚刚被地行兽拉起砸在身下的胖子身上还要痛。“绯日臣光,我的腿!我的腿站不起来了!”“叫唤什么?我比你好到哪儿了不成?没见我还被车子压着来吗?”“我不管!我的腿要是毁了,我爹饶不了你的!”“你少扯虎皮,怕你不成。唉唉……,啊!那个,你你!就说你呢!别转头了!我认识你,你是小礼园子里的人。快把我身上这车子拉开!”“二殿下啊?”前燃刚刚转过的头,又慢慢转了回来。“您怎么躺这儿了?我一下都没能认得出来。” “少废话!快把我身上的车子拉走!”“二殿下,您脸上这泥是不是先……”“先把我屁股上压的东西抬走!”“这一辆车有多重殿下您是知道的,我一个人也抬不起呀?您看我是不是先回去叫些人来?”“回什么去?这路边不是人嘛!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是绯日堡的二殿下!你们快点过来把我身上的东西抬走!不然统统按谋杀论处,全送南狱就等着处决吧!”二殿下声嘶力竭的讲话还没有结束,林子里本来还在偷偷看热闹的十几人,瞬间便跑了个干净。“回来!妈的,我要把你们抓住统统杀了!”“喂!你到底是想让他们回来帮忙呢?还是要他们回来被你统统杀了呢?”安多在一旁咋着嘴啧啧称奇。“要你管,你是什么东西?”屁股上压着车子的二殿下,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一贯跋扈,恶狠狠地冲安多喊了起来。“安兄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姓前的!我想起来了,你姓前!不要以为我认不出你!你让他不要和谁一般见识?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不敬之罪!”“哇!不敬之罪是个什么罪?好吓人啊!”“安兄弟!”前燃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脸色却已发青。“哼!你也不要得意。别以为没人看到,你拉扯西芷芫地行兽身上缰绳的动作。”“二殿下你不要乱说,这是绯日小姐的客人。”“嘿嘿,哎呦……,这会儿想起来是我们绯日家的客人了?可是小西公子也是我的客人,你让我怎么办?”“叫谁小西公子呢?谁是你的客人?”“喂,你别这么不识好歹行吗?”“我的事自己会处理,用你操心!用你拿来到处卖人情?自己绑了,还是我让人来绑你啊?”西芷芫躺在安多的身上,歪着脑袋瞅向他。 “那个,敢问您贵姓?你是不是先从我身上下来,再兴师问罪啊?”“你用不着知道我姓什么。早早想清楚了谁让你这么做的,我给你个痛快!”“你给我滚下去吧!”安多手脚并用地把躺在自己身上的西芷芫推了下去。引起了她一阵哀嚎。“你知道疼啊?”“啊!混蛋!我决不会饶了你的!”“这就要给我个痛快了,你还想怎么饶了我呀?”“你会知道的!”西芷芫弓身抱着自己的左腿,像一条弹上岸边的虾一样,蜷在安多身边不远的地方。“别装死了,起来吧!我躺你身上这么大一会儿了,还感觉不到你的心跳嘛?”安多起身踢了几下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半眯的那个大胖子。“再不起来,我可把你丢这臭水沟了!”“啊,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呢?”胖子从地面坐起,便一脸茫然地四周打量了起来。边看,嘴里边吆喝着毫无对象的问话。“这……!”前燃仔细看了胖子一会儿,拉了安多衣袖一下,欲言又止。“怎么了?这胖子不一般?”“岂止不一般。”前燃长出了口气。 “姓前的,你不要觉着小妹会给你撑腰便有恃无恐。看着我压在车下,你在那里聊大天。哼!我倒要看看她这次还怎么帮你脱罪!”“二殿下您这是说什么呢?你和我们小姐分得出彼此嘛?我这不是一个人整不动这么个大家伙嘛!我让那两位帮帮忙?”“那还不快点!想让我压死在这下面啊!”“是是!”“安兄弟,你看?”“嘿嘿,我不是不给老哥面子啊!我可还想多活一会呢?谁知道救了个白眼狼的命,会不会起来就把我送什么南狱咔嚓啦!”“那……这,二殿下……”“二什么殿下!既然是小礼的客人,我会找她要个交代。”“胖子,那车太重了,你是不是搭把手啊?坐地上舒服啊?拉我干什么?”“那,这不是一般的胖子!”前燃着急地在安多的耳边提醒。“胖子,他说你不是一般的胖子。那你自己是不是就能把那辆车抬起来了?”“呃,我……”胖子见安多转过头和自己说话,就站了起来,却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的问话。 “他是六公子中的墨台宽几,别看这么胖没什么力气的。”前燃似乎是看不惯安多这么逼迫一个胖子,便进一步地解释道。“六公子是什么玩意儿?”安多好奇地问道。“住口!”两声历呵夹杂着胖子的一句“六公子不是玩意儿。”同时在安多耳边响起。“怎么了?”安多望向唯一沉默着的前燃。那个一直催促着前燃给自己抬车的二殿下,似乎也不着急了。一头长发,一身白衣,扎着个公子髻,眉目玲珑却怎么看也不像公子的小西公子也不蛮横了。静静地垂手侍立一旁,似乎她的腿也不痛了。“没有怎么没有怎么。我,我不是玩意儿,我是一个人,只是是一个胖点的人。”“你这还叫胖点呢?要不是你的肚皮显得过于突前,我还以为你是一位就要生孩子的妈妈呢?”安多说完嘿嘿笑了起来。可是除了胖子咧嘴呵了一声,没人再笑。那个看着,让安多觉着漂亮的小西公子,甚至投来嫌恶的目光。 “不知墨台先生行路在此,唐突有加。芷芫向先生谢罪!”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西芷芫,一下就变得彬彬有礼。要不是安多从头到尾都在现场。他怎么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轻易地游走于,两种完全不同的面容之下。“父亲大人经常说起先生,不想今日小女在此得遇,何幸之至!”“女的!”安多突兀的惊讶,打破了本来一下变得肃穆的氛围。要知道连那个压在车下后,便一直哎呦不止的二殿下,这个时候也闭住了嘴巴。似乎变身了一般的西芷芫,听到安多如此无礼的话居然一点也没有失态。只是狠狠地睕了安多一眼。“胖子,你看起来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胖子啊!”“说笑了说笑了。”“不!你打算怎么回报我对你的救命大恩呢?”“这个……”“安兄弟!”“放肆!” “喂喂!我说我们在商量我们的私事。你们激动个什么。那个压车下的,就数你叫唤的声音大!你是不是不疼了?”“你……!我不管你是小妹的什么客人。我决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看胖子,为了救你我惹下了多大的麻烦啊!这你要不那个啥,你可能安心?”“无耻!”“败类!”“嗯嗯……这是我最近做的一个物件,放我这里也有很久了。今天就送给小哥了。”“灰秃秃的,这看着不鲜亮啊?您别在意,我不是说这个不好,就是看着显得小家子气。救命之恩,嗯嗯……我在我们那听过一个古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一直认为他说的非常好。他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你!”“安兄弟,”“这个珠子是我在法悟城时得的,虽然都有些什么用。我还没有摸清楚,但是对启灵者梳理灵台大有裨益。”“先生!”“墨台先生!”“身外之物,都是身外之物!小哥那句话说得对!今日大家都受了些惊吓,我就不邀请大家了。改日大家有空,欢迎到我的墨台阁小坐。我就先告辞了,你们帮二殿下把车子抬起。告辞,谢谢小哥。改日一定去我的小院一坐。” “笑吧,好好笑!改日我一定让你笑个够!”二殿下被从车下拉出来,已经无法独自站立。不过嘴巴还没有忘记放狠话。“怎么样?我就说是只白眼狼吧?这刚能动弹就不忘咬人了?我的安全前大哥你可要负责的啊!”“小姐自会处理。”“二黑子算你救的,我的车可是被你拉倒的吧?”“西芷芫!”二殿下似乎很不高兴被人叫做二黑子,虽然他长着一张黝黑的脸。站还站不稳呢,却不忘向西芷芫怒目而视。“别打叉,让我把账和这不要脸的东西先算了?你怕得罪你那小妹,哼!我可不用怕她!”“哦,原来……你是西芷芫小姐对吧?原来西芷芫小姐是想要蓄意谋杀那位墨台先生吗?”“胡说什么?”西芷芫怒声大斥。“那西芷芫小姐为什么对我救墨台先生这么耿耿于怀呢?”“我现在不和你说那么多!等着,以后有你好看的!”“你行吗?能自己走路吗?”“要你管!啊……!”“逞这个强干嘛吗?你走呀?不还是得别人扶着嘛!”“手拿开!让你碰我了吗?”“耶耶,脾气不小。你走!”安多拿开扶在西芷芫肩膀上的双手。手刚拿开,西芷芫哎呦一声就向后倒了下来。“喂喂!你这是干嘛!砸我身上了。哎呦!我的胳膊啊!”“拿开!”“你确定要我松手?”“你……,等一下。”西芷芫后仰着身子,被安多双手托着腰。“我这可是第二次当你的沙包了啊!你说你咋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呢?我这一大早的连饭都没有吃,就做了两次垫子。你想想这要没我垫在下面,你就不止是腿不能走路了吧?不说感谢,还让我以后等着瞧。你说你这是什么行为。”“少啰嗦!没你拉我的车,我会摔在地上嘛!” “是,我不拉车你是不会摔跤。可你觉着那个墨台先生会被你撞成啥样?”“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让你操心!”“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你能少了麻烦吗?这麻烦怕不比你摔下腿轻松吧?”“轻不轻松你知道?”“你看,现在我扶你回家。这伤,回家躺上两天又活蹦乱跳的了。”“你才活蹦乱跳呢!你保证两天能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到底是两天还是一百天?”“这,两三天的下地走走总是没有问题吧?但你想像现在这样驾车怕是不能吧。”“那算什么好!”“你听我好好和你分析。”“慢点,你能不能走慢点。你还架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呢!多使点力气能累死你啊?”“那哪能啊!我这不是怕用力举着你一边的膀子,你会胳膊疼吗!前大哥,你别光一边看着。架着她那个胳膊呀。”“这东西……”“丢不了!都摔成这样了谁会惦记!再说那还有个人呢。喂,那个什么黑子。”“二黑子!”“西芷芫!”“别叫了,你呆这看着点。我送病号回家。”“你敢指使我?”二殿下靠着已经掀翻的四轮车,激动地挥舞着周身可以晃动的所有部位。用以表达自己的气愤。“哪敢指使你,不过你老实呆这儿。别一会儿叫来了人,找不着你。”“喂,你们这就走了。我身上也有伤啊!姓前的,你不能这么就走了!把我拉车上趴着行不行啊?” “前大哥,扶好了。我这身子板可撑不住这一堆。”“说什么呢?嫌我胖是不是?”“没有,是我体力不好。你家在哪呢?”“前条大街西府。”“远不,前大哥?”“和南坊的抓手丸子铺差一条街。”“还要走两刻多钟啊!”“那是到南坊。”西芷芫的嘴角撇动了一下。“不就差一条街嘛?”“哼!刚来绯日堡,没去前条大街逛过吧?”“是啊。”“南坊到前条大街的西府,比这儿到南坊还要远个百十步。”“啊!前大哥?”“小西公子说的不错。”“西公子,我这早饭还没有吃呢。”“我陪你们一块吃去,正好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也没来的及吃东西。”“西公子要请客?”“当然!不过今早我出来的急没带钱袋,先记你账上。”“这个你和前大哥商量,我这身上光溜溜的没一个仔儿。”“哼!不会白记得。”西芷芫给了安多一个意味难明的笑。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小礼卫队(一) “前大哥,你说这个西贝公子身上真的没有带钱吗?她那身上挂着的玩意,扯下来一个就能值不少钱的吧?我怎么觉着她就是来蹭咱们饭的。你瞧瞧她那个吃相。还有她挑得那些东西,我看她净是捡些贵得上啊!还有她那腿上的伤,是不是也是装的?你看我这脖子、胳膊,被她整得红红紫紫一片一片的。整个身子都搭我这了!你没见她到那个西条大街后,腿都不迈了。整个人都是让我们架着的。”安多揉着自己的胳膊腿,捶捶打打一刻不停。“小西公子就是这个性子。再说她点东西的时候,你不也跃跃欲试。最贵的两样不还是你帮她确定的吗?不过看这情况她基本是放下了这件事。她要是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今后就怕是会有些麻烦了。” “搞到这样她倒是痛快了。我这一身都快零碎了。”“好了,就别抱怨这些啦。她要真的盯上你,比这麻烦的事就多了去了。我们到了,这就是小姐的卫队营,叫礼苑。”“呵!够漂亮的。这是什么?”看到一扇朱红的大门后,树木山林一眼望不到边,一个教场比昨天试射的还要壮阔。只是四边树立的桩子、校杆,全被花花绿绿的衣物遮蔽。偌大的一个无比平整的校场上,晒满了谷物和各种安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大哥来了。”安多还没有从前燃的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便被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围了起来。大部分是孩子,有刚会走路的小子,也有已经梳起辫子的小姑娘。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汉子,手里拿着木锹、梨耙围在外面。 “我带安兄弟来转转,他是小姐的客人。你们不用陪着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沐猴,你留下来。等会带着安兄弟转一转。”前燃挥手把围上来的人群散开,单单留下一位比安多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大个。看他鼻下还泛着黄的绒毛,应该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子。“这是我沐兄弟的儿子,别看年纪小。一手枪法已经尽得老沐的真传。让他带着我们在这儿转转。”“这是军营吗?”虽然到处都留着军队驻扎过的影子。可是有太多的地方让安多看不明白。那怕他从没有接触过冷兵器时代的军营,他也不相信有什么军营会有一群孩子在里面戏耍。还有磨坊,校场边的一个水塘还有三四个妇人在浆洗衣物。这一切都让安多怀疑,前燃是不是真得把自己领到了一个卫队的营地所在。“他们什么时候操练?”安多强迫自己不去怀疑太多,顺口向前燃问了一个问题。“哦,今天怕不是操练日。我去看看他们在忙什么,要是有空闲就让他们今天操练一下。沐猴你带着安……叫他小叔吧?你带着你安叔去校场周边转一转。我去找你爹他们商量个事儿。”前燃匆匆向安多点点头,不等他回答就着急得走了。 “安叔……,”沐猴一个叔字刚刚出口,脸便红了三分。下面的话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安多有些不知所措。“哦。不用这么叫我。”安多瞧出了他的窘迫。“我和你前燃叔交往是我们的事儿。咱们不用套着他们的称呼来。瞧着我应该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声大哥应该不会错。”“嗯。”安多这样的说辞,并没有打破沐猴的木讷。他依然似有些不知该怎样和安多打交道。“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我来这儿是想看看那个卫队的。你能不能领我去看看?”“前伯伯……”“没事,他忙他的,我们看我们的。”“那我先领你看个东西吧?”沐猴的脸上流露出一股隐藏着的兴奋。“好,走。” 绕过了校场边的水塘。沐猴带着安多走进了一片林子。在林子中走得不多远,回头还能隐约看到外面的那个水塘,安多就发现了一丝异常。这片林子绝不像是人工营造出来的。里面的树种实在太过杂乱,完全没有章法。好些枯败的大树,任由藤蔓缠绕,那生出的藤比好些树还要粗壮。“这是那儿?”安多看着自己前方一直在小心翼翼探着路的少年。“小礼山呀!你不知道吗?”沐猴似乎有点好奇安多的这个问题。“我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安多从沐猴明显带着反问语气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让人疑惑的信息。“你不是小姐府上的客人嘛?”沐猴没有直接回答安多提出的问题,反而向安多问出了一个,安多还没有准备好答案的问题。“客人算不上,我只是绯日小姐刚刚认识的朋友。”“哦……”安多听出了沐猴的这声应答中有丝失落。“你找小姐府中的哪个客人有事情?”这是安多能够想出的,沐猴的这丝失落中最大的可能。“也不是特别要找哪个客人啦。”沐猴淡淡地回答。“就是听说小姐很看重那些住在府中的客人的话。”“你有事情想让他们向绯日小姐转达?告诉前大哥不就好了。他经常能够见到你们绯日小姐的。”“前叔叔的话,小姐现在不大听的。”沐猴停住了一直向前的脚步,脸上有些伤心地回头看着安多。“不会的,我看绯日小姐很信任前燃大哥的。”“我知道小姐很信任前叔叔。可是小姐就是不信前叔叔和其它伯伯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安多看到了沐猴的脸上,在说这句话时闪过的一丝恨意。“她不相信一直有人在对付小礼卫队。她也不相信我们可以保护她。她现在只相信那些戴着长枝帽的人说的话。”“什么意思?你们不就是她的卫队吗?”安多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在听到沐猴的这句话后,他立刻就觉着自己好像在趟一汪非常浑的水。而这样的事情十之**,不!十分之十意味着麻烦。而这样的麻烦,又往往是和身份成正比的。想想绯日小礼的身份,安多甚至生出立刻就从林子里退出的念头。可他又拿不准,这个麻烦是不是退出林子就贴不到自己身上了。“我们其实算不上是他的卫队。就是前叔叔他们也算不上是她的真正卫队。”沐猴的话一下让安多的好奇心膨胀了起来。刚刚生起的那份担忧,似乎一下变得没有那么的急迫了。“你可不要瞎说啊?这可是非常忌讳的话!”安多好心一般地提醒道。“哼!有什么忌讳的。怕就是我们家小姐在忌讳。这绯日堡的人现在有谁不知道这支卫队,其实就是大夫人还剩下的唯一亲卫队了。他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下手时没有一点糊涂。这小礼山上,哪个月不得抬下来几条尸体?”“啊?你们家小姐知道吗?”“能不知道嘛?就是不知道她知道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啥意思?”“我听三横他们说,小姐得到的奏报都是这些人习练时不慎身亡。”“每个月都不慎几条命?”“小姐又不懂行伍之中的猫腻事儿。她大概以为这点伤亡和前线比算不得什么吧?”“我看着她挺聪明的?”“我看着她也挺聪明!哦……”话刚出口,沐猴似乎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低头向前疾行,在灌木丛、藤条之间攀爬跳跃。偏偏不走已经成蹊的小路。“喂,你能不能挑点平坦的路走啊?”虽然感官的能力提升很多,可是大脑和体能的承受力度完全不在一个线上。这也是让人非常痛苦的事情。在沐猴进了林子后,尽挑些偏僻不可行之地走路。在已行过的路段旁安多就看到了那条成路的林间小道,至少藏着四个陷人的机关。虽然脑子里非常清醒地知道沐猴挑的路是一条足够安全的通道。可是体力上的匮乏,还是让安多希望他能捡些平坦的地方行走。“那些地方太危险!”沐猴给出一个安多早已看到的解释。虽然知道肯定会得到这个答案,安多还是很丧气,很狼狈地跟在沐猴的身后。在小心地踩着他留下的足迹同时。自己的‘灵台’也在不自觉中开启。周围看到的一切都清晰入微。可是身体的疲乏也愈发的厉害。沐猴向身后伸出手示意安多停下。自己弯身钻进了一片很茂密的藤条中。悉悉索索地一大阵,他顶着满头的杂叶又从那个进去的口钻了回来。 “你回去吧?”灌木丛里钻出的沐猴,头上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顾得整,便催促起了安多。“怎么了?”“今天不方便带你过去看。”沐猴躲闪着安多看过来的目光。“怎么不方便了?你们是不是打算瞒着绯日小姐做些什么事情啊?”“哪有!就是他们今天又摸上来了。”沐猴磕磕巴巴地似乎不想说出这句话。“什么他们又摸上来了!快点过去看看。你要不带我过去,我可自己钻去了。”安多带着威胁的语气,向那丛灌木林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别乱动!我带你去。你跟我后面别乱爬啊!”“放心就是了。这一路我可出过什么差错?”安多拍了拍沐猴的肩膀,让他放心。这是一片不小的灌木林,安多跟在沐猴身后,爬了十几分钟才钻了出来。钻出来,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前面就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三横回来!连车立立,快点立起来。” “打仗呢?”以安多那少得可怜的冷兵器攻防战见识。他已经听出了前面传来的那些话的大概意思。“那帮鸟人又来了!”沐猴叹了口气,似不胜悲伤。“你们为什么不退回校场那。守在这地方很重要吗?”“当然重要啦!”沐猴的回答气呼呼的,似乎不满意安多这样的说法。“这个地方是小礼山在浮石若求山脉的唯一隘口。失去了这里,留这个校场也没什么意思啦。”“这山不是在你们这个礼苑里的吗?”安多觉着自己终于要明白点什么了。可细细想去,却又不甚清晰。“小礼山自然是我们礼苑的。不过失了这个隘口,小礼山也就没法守了。至少我们这些人是守不住的。”沐猴似乎觉着自己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是让人非常瞧不起的事情,有点对自己不太满意。手狠狠地砸在了身边的一棵树上。“趴下!”沐猴的手刚刚砸上树干,还没有离开。安多便飞身扑了过去。只是他没有算好自己这一扑到底能扑多远。让他这本来应该很完美的扑救,被卡在沐猴屁股上的手破坏了大半。不过还好虽然是按到了沐猴的屁股,人还是被及时推到。一只带着雪白鸟羽的破甲箭,堪堪擦着安多的头顶斜飞了出去。扎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上。 “这毛倒也插得精致!”安多没有立刻起身。一只手按着想要翻身站起的沐猴,一只手扒开挡在眼前的几条灌木枝。“老实趴着!没看见人家的弓还瞄着这儿吗?”“求鸟营的弓手!”沐猴咬着牙回道。“你怎么知道?”安多听到沐猴的话,并没有再回头去看那枝插在树干上的箭。眼睛还是盯着左上方的那片林子。“他们的弓手只用这种箭。”“不可能是别人冒充的吗?”“哼!那种羽毛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只是不好得到,又不是不能得到。把你的上衣脱下来。趴地上脱!”“这样不好脱。”“不好脱也趴地上,不想要小命了!”沐猴有些惊异地看着安多淡然的样子。他很年轻,甚至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和上次好不容易说动的一位府上的客卿比,更是不知道年轻了多少。那位自称豪气的客卿,来到这里只是远远看到对面射来的几阵白羽,便急急地催促回府。再看这位,脸上那神情一路上到现在全然没有什么变化。做起躲避的动作,比自己还要熟悉许多。“衣服。”费了好大的劲,沐猴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硬拽了下来。撕破了好几个口子。看到安多接过自己递过去的衣服,便扎住了衣袖和下摆,还不停地向里面塞东西。“你干什么?”沐猴有些心疼自己的衣服。“做个草人。”知道了安多的目的,沐猴更心疼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不用你的?”忍了忍沐猴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句话。“我的衣服不好脱。”看着安多理所当然的样子。沐猴有点生气。那衣服是娘今早上刚刚给自己换上的。“他们会上当吗?”知道了安多的目的,沐猴毫不费力地就猜到了他的用意。“试试不就知道了。”安多的回答显得很不负责任。 正文 第二十三章小礼卫队(二) “用棍子举着,一点一点地动。做得就像是你自己在地上爬一样!这么笨呢?”安多有些不满意沐猴举着塞满树叶,做成假人状衣服时的动作。“用手拿着多方便。”沐猴也不满意安多这样的安排。这么长的一根棍子,还要自己躲在树后不要露出来。怎么可能操纵好那个假人。“你知道对面藏了几个弓手?你知道对面的人是打算点射还是覆盖攻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安多对于这么个贸然挑战自己保命技法的小子,有些生气。他实在是太莽撞了。刚刚受到攻击时,什么情况都没有明了就冒失地要起身。现在居然还敢用手去拿假人,这是真傻呢?还是真笨呢?“他们不会那么浪费箭的。”沐猴回答出的这个理由,让安多想把他立刻就拖出去,狠狠用箭扎满他的全身。特别是那个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偏偏那个脑袋还长得那么的大。“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有能耐你刚刚怎么没看出射过来的箭?”安多有点气恼。听到这句话,沐猴一下就老实了下来。 “他们会上当吗?怎么还没有动静?”沐猴有些焦躁。他趴在地上已经小心翼翼地,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让那个假人移动了两米。马上就能够让假人移动到另一棵大树的身后。特别是他往身后瞥过的几眼。只看到安多一脸惬意地,拿着一根草枝在用心地剔着自己的指甲缝。像是那里面剔出的东西,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所在。“老实地动着你的衣服。能不能专心点?”安多随意地叮嘱道。“快要到另一棵树后了。对面没人吧?他们经常放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沐猴决定说出自己的意见,他不想让自己辛苦的劳动白白地浪费。特别是自己还在一个漫不经心的目光的偶尔注视下。他更觉着自己的动作非常的滑稽,甚至有点傻。 傻字闪过心头的时候,沐猴就觉着自己挑动着衣服的手震动了几下。接着便看见衣服上插了五枝,带着漂亮白羽的箭。把衣服露在枝叶外面的地方,全扎了个遍。“发什么呆!快跑!”安多推了沐猴一把,弯着腰飞快地跳过了这片四五米宽的空阔地带。两人又到了林木紧布的密林带。“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很多人埋伏在那儿?”沐猴有些发呆,有些崇拜地看着安多。“嘿嘿……”安多笑了几声。没有告诉沐猴他把那几个藏在树后,枝桠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当然,结果也有些出乎安多的意料。他只看到四个人,可是衣服上的五枝箭明白地告诉安多。那片林子里至少藏着五个人。那么短的时间,不大可能会有人射出两箭的。再加上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是会认定,这几箭一定会把那个“人”射得全身都是孔吧?这种情形下,不会有弓手还着急忙慌地补射出第二箭。只是那个多出的人,让安多心头警惕。也让安多刚刚生出的对自己感官的绝对信任,极度动摇起来。什么时候小心都不应该放下。安多有些懊恼地嘀咕了一句。有了这个想法,安多更显得低调起来。“我只是猜得。”他的脸上显出一副十分谦逊的神情来。“猜什么猜?安大哥肯定心里有数的吧?我就不行。我对这些阴谋诡计就不在行!上次就差点被那帮鸟人射了个对穿!”妈的!你这是夸人呢还是损我呢?安多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苦闷。两人弓着身子小心地向前跑去。 “什么人?”“我,大猴。”沐猴领着安多快速穿过那片林子。来到了一个像是战前防御工事一般简陋的寨子前。“是猴子。”“告诉连大哥去。”“连大哥出去了。”“谁在里面……”寨子的哨岗上下传来一阵问询声。“你怎么又带人来了?”安多和沐猴进了寨子,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黑大个对沐猴的抱怨。“独角哥。”一个安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字,他只听到过独角兽。“这位是小姐的朋友。”黑大个一脸质疑地目光上下打量起安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会有错,前叔带来的。”“前叔亲自带来的?”“是,我亲眼看着的。”“前叔也说他是小姐的朋友?”“是,前叔亲口说的。”“哦,你叫什么名字。”啰嗦了一圈,大黑个似乎并没有打算,接下来对安多有丝毫的客气。依旧蛮横地问道。“在下安多。”安多很客气,比在前燃面前还要客气。“哪儿人?”“算是青色天堂外人氏吧?”“青色天堂外人氏?猴子,你听过青色天堂外这地方嘛?”“没有。独角哥你是知道的,我连咱们礼苑出去的次数都是一把手能数得来的呀。”沐猴似乎对自己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些歉疚。打算解释一下,自己并不像回答问题时所显得那样的无知。“三横!三横你出过绯日堡,你听过这地方嘛?”“我只是出城顺着城墙遛了一圈,并没有去太远的地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子从黑大个的身后钻出来,回答道。“他们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地方。”看着黑大个一脸警惕的样子,似乎已经认定他们不知道的那个方出来的人,就会充满着对他们的威胁。“那个那个,你算我是柏竹园的人吧!这个地方听说过没有?”“柏竹园是哪儿?”黑大个依旧满脸的茫然。“我听着有点熟悉。”被黑大个叫做三横的白净小子,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你们家小姐府上的园子。”这都是些什么人,安多暗自叹了口气。“是是,我也听说过。好像就是小姐府里的园子。听说,得是和小姐特别好的人才能住到那里。”沐猴高兴地拍了下手。不知道是替安多高兴,他住进了那么好的园子。还是他高兴自己想起来了,小姐的府上确实有这么个园子这件事。“那就是说,他真是小姐府上的贵客了?”黑大个转动着自己那双一点也不灵活的小眼,四处望着周围的人。可周围并没有人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猴子,你负责照看他。”“那我是不是能留这里了。前叔说让他看看我们的小礼卫队。”“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被人脸不是脸,腚不是腚地揍了这么些天!他咋不让小姐的朋友去看他们那队!”“前叔这么交待的。要不你和前叔说去?”“我才不和他说呢?我傻呀?说这话,他转头就会告诉我老子。我还想这个月能好好坐椅子呢!”黑大个有些愤愤不平。“他把你支上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思。我跟你说猴子,你说他咋不让他的那支老农卫队让小姐的朋友看看。”“独角哥!”沐猴眨眼示意黑大个注意安多。“挤什么眼!你自己带他看去吧!车子就在前面顶着呢!”“你们怎么把他一人放在前面了?”“老古跟着他呢。去吧,轻易也看不着连车那货的狼狈相。”黑大个气哼哼地道。 “这山不低了吧?”安多跟在沐猴身后,爬得着实有些累了。“还远着呢?这还没到隘口的那个峡谷边呢!”“刚刚你说我们遇到了求鸟营的弓手,他们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噢,那帮鸟人经常在溪谷口的那边埋伏。他们早就习惯了。反正鸟人们在那儿也过不了谷口,我们在这边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沐猴无奈地摇了摇头。路也越来越难走,在转过了几块高耸的巨石后。路开始向山下行去,左面是深不见底的河谷,右面的崖面又不时伸出些凸起的岩石。有些路段甚至需要爬着前行,才能堪堪从岩石下通过。可看着前面兴奋地向下爬去的沐猴,安多觉着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回去的话来。还好这段路不像上山的路那么长。到了谷底远远的,安多就看见了一座宏伟的,墙面全用巨大的青石条砌就的城。“气派吧?”沐猴身上的衣服擦满了土,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几道有黑有绿的印子。他连拍一拍的功夫也不耽搁,就指着城的方向,有些骄傲的问向安多。 眼前足有二十来米高的青石板墙面,把整个五六十米宽的溪谷都遮住了。像镶在峡谷中的一块平整的条石。溪水从城下一个巨大的豁口流出。“这不怕来大水淹了城吗?”安多看着豁口处奔流而下的水势,有些担心地问道。“怕什么大水呢!你上了城就知道了。城那面是个非常大的湖,地势比这儿低多了。你看那流水的地方其实是在地下呢!” 上了城,安多就见到了他们一直在提的那个叫连车的人。一个看起来瘦小精干的年轻人。看起来年纪大致和自己相仿。背着一张长弓,站在一个垛口边出神地望着远方。“连大哥。”还隔得老远,沐猴就一溜小跑地扑了过去。把比他低了一头的连车完全掩在了怀中。“你怎么来了?”连车闻声转过头,脸上挂着淡然的笑。那笑无比的淡漠,让人看不出那种神情中的喜悲。“前大叔让我带人上来看看。”沐猴一边回话,一边很兴奋地看着城下。“我在丛子岭的时候,就听见寨子那边喊打喊杀的。怎么一会儿,你就跑到这儿来了?”“他们从崖上吊下几个人,想要抢了我们的后寨。被古叔发现,把他们赶了出去。我们担心压水城这出岔子,就赶了过来。这位是?”“这是小姐的朋友。前叔让我带他来看看我们的卫队的。”“我叫安多。”“我是连车。沐猴的二哥。是独车小卫的队长。小姐还好吗?”连车彬彬有礼。安多却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他和自己说话时,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冷漠。似乎并不怎么欢迎自己到这儿来。“你问绯日小礼?”安多刻意地说出了绯日小礼的名字。连车的眉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复了下去。脸上甚至带上了一股用心做出来的笑意。“当然是。”“噢,她能有什么不好的。好吃好喝的不断。出门有车,渴了有茶,想要什么立刻就有人送到眼前。累不着烦不到的,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安多这些已显啰嗦的答话,似完全出乎连车的意料。他刻意做出的笑脸,在顷刻间便僵在了脸上。“这个……,这个自然再好不过。不知安先生来此可有何公干?我好让人准备好了,交给先生。”连车似乎不打算和安多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便问起了安多此行的目的来。 “这个……,”安多看到连车的那张小脸,在听到不同的回话后,就在急剧地变幻着颜色。虽然他在竭力掩饰,力图做出不形于色的样子。可是他神情变幻中的生涩,还是大致让安多看明了他可能在误会自己。不过安多不打算挑明这层误会。这个时候还不扯虎皮拉大旗,也就不是安多做事的风格了。“我只是随意看看,转转。你不用管我。”安多一脸随意的样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就飘向城外打量了起来。“这里的湖色山林看着美啊!我原以为绯日小姐园子里的山水就已经很美了。但来了这里才发现,还是这自然的山水,意境更深啊!这个连车兄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城,近距离地看看这里的美境嘛?”“不敢当安先生如此称呼。先生一路劳顿不如今日先歇息。这美景自会待先生神清气爽时来赏。”“说的好!那我就先歇会儿去?”“送先生。来人带先生去客房。四弟,你先等下。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你确定他是小姐的朋友?”城墙上,一个宽大的厅堂里。沐猴被三五个老老少少的汉子,团团围坐在一张长案旁。一脸愁苦地看着周围不停盯着自己的每一张脸。“我又没有见过小姐的朋友,我怎么能够确定呢?反正是前燃大叔带来的,说他是小姐的重要客人。”“那倒底是客人呢?还是朋友呢?”一个颌下留着长髯,头发已见白的汉子。端坐在长案的另一旁。苦着一张脸,比沐猴的脸皱得还要紧。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桌面,一边问向沐猴。“哎呀!你们今天是怎么了?我又没有去过小姐的府里几次。小姐的面更是只远远地瞧见过一次。让我说谁是她的客人谁是她的朋友,我怎么能够区分呢?古叔叔,你今天怎么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猴子,怎么和古叔说话呢?”“我瞧着你们都不怎么正常了?”沐猴气哼哼地把头扭向一边。“沐猴,不是我们神神叨叨。我古自平从守在这压水城十五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今年来的这些情形。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不然不要说我们,就是小姐的身家性命也难保。”古自平长叹了口气。他说出的话,把厅堂里本有些吵闹的气氛,一下便压了个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再盯向沐猴,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正文 第二十四章小礼卫队(三) “你们先别盯着我看。让我先问清楚沐猴一些问题。”古自平打断周边不断投向自己的问询目光。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沐猴。这种眼神让沐猴打了个激灵。“你……你想问什么,古叔。”他说话的节奏也变得有些打结。“你看着你前燃叔带着他进来的?没有其它什么人在旁边?”“是,打一进门我就看到他们俩一块进来的。看上去还挺亲热。他们身边也没有其它人。”“你怎么看出他们亲热了?”“就是他们说话一直都有说有笑的。你知道的,前燃叔是不怎么笑的了。可是他们一起说话时,前燃叔在一旁笑呵呵地就几乎没有停下过的。”沐猴从没见过古自平有如此的认真过。他觉着有点奇怪,更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妨碍到了古叔。“那么我们基本能确定,这个人即使不是小姐的朋友,也是和老前的关系挺好的。那就暂时先防着他点,但不要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车子你上去和三横说一声,让他再去打探一下。沐猴你跟好了那位安先生。不要让他遇着了什么危险,不然咱们也不好向老前和小姐交待。但也别领着他到处乱转。你不是说他是要看咱们的卫队嘛?明天我会让他们列队给这位安先生看看。看过后没什么事儿,你就劝劝这位安先生。让他早早离开吧。这里虽然算是在绯日堡,可这里不比绯日堡安全。你也说过你们来得路上就遇到了求鸟营的弓手。把这些危险的东西,好好向他说说。另外你不要看着你们是到了咱们压水城里,可是那些捣蛋鬼们隔三差五就要吊进来些杀材过来的。即使是这个厅堂里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知道了吗?重点把这些向他说一说。”“知道了古叔。可是到时候谁送他上去啊?”“再说。不过你也不要打算留下来。今年不比往日。没见着往下送的兄弟越来越多了吗?散了吧,该歇的歇该值岗的值岗。车子你等一下。” “古叔。”连车恭敬地站立在古自平的面前。“车子,你觉着这个时候,这位安先生来我们这里是什么意思?是小姐的意思?还是你前燃叔有什么想法了?”古自平闭着眼睛,轻轻在椅子上晃动着身子。“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是带着小姐的眼睛来得,还是前叔的眼睛。”“屁话!你前叔想看看这,还用派个外人来嘛!你不要有太多的小心思。我一直欣赏你的聪明,但不是那些个小聪明的把戏。你前叔一直以来的意思,你都看出个什么来了?全说说吧。”“前叔一直就不想让我们来守这儿。要不是古叔……”古自平挥手打断了连车的话。“你前叔是不想让你们守在这儿。就是你老子也是这个意思。那是他们觉着他们看开了。他们不想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后人再受这份苦,不是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可是他们不知道,有人没有看开,不但没有看开,反而更变本加利了!而那些人会要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命!所以你以后不要回到家里,就整天给你老子摆个臭脸。你要想更有用些,还是把你老子的手艺尽快全都学到手更实在。”“知道了古叔。那前叔带这个人来是什么意思?”“你前叔是什么用意,咱们就不用费力去想了。反正不会是来害咱们的就是了。倒是这人如果真得是小姐送过来的,我们倒应该用点心。不管怎么说,让他在小姐面前说些有用的话,对我们哪方面都会有好处的。这座城,再靠我们这些人这么守着。怕是守不了多久了。对方送来的人,手段越来越高明,人也越来越多了。我们现在少吃少用,就是但守城这么耗着,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填进去。”“那他要是其它方面瞒着小姐送来的探子怎么办?我们的虚实不是让他这样,很方便地就全摸个清楚了吗?”“真做假时假亦真,一双被蒙上眼罩的探子,那里就能这么容易让他辨了真假。借他的口送给小姐的话,要尽量送到。其它的虚实你们也要遮掩好。”“可……”“我相信你能办好。”“可我们只有这么些……”“明天操习演练的事情,你也一并办了吧。”“古叔!”“古叔老了,操不了那么多的心。你今晚去寨子,把先前交待的事情都告诉三横。其它的事情你和沐猴商量着办。”“你呢?”“我今天这番冲锋跑路,身子骨早受不了了,要歇一歇。”“你就不怕我们捅了篓子?”“那就捅了再说嘛!” “哇!哇……。”早上,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安多就被外面连声的喊叫惊起。他是一个极度讨厌清早被叫醒的人。只是这次被一连串的喊声惊起,他打着哈欠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广场上,乌泱泱地一队队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卫士来回奔跑着时,并没有把就酝酿在嘴角边的抱怨吐出口。“请安先生观礼!”像喊口号一般的呼声,顺着刚刚打开的窗口挤到安多的耳边。他觉着自己的身体有点血流加快的趋势。索性把拉着布帘的窗户全都打开。窗下列着十队,方方正正的战斗组。占据了广场正中央的一小块地方。比拉起一个窗角看到的气势弱了很多。“就这么点人?”安多的兴奋一下低了很多。“安大哥!连大哥请你看我们的操练呢?你起了没?”沐猴的声音从门外大声地传来。前面的话听着都很舒服,只是最后一句,让安多有些想塞上那只‘猴子’的嘴。“起了,正在洗漱。你让连兄弟稍等片刻。”安多赶忙套上自己的衣服,淘起石槽中的水在脸上抹了一把。 广场的前方居然还有一座不小的观礼台。安多被沐猴半推半拉地整上台去,在连车的一旁坐了下来。“听沐猴说,先生是小姐派来,观看我们小礼卫队操练的客人。我们今天特别为先生准备了第一场行操演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指正。”连车很客气,没有了昨天安多觉察出的抵触和厌烦的情绪。也许他掩饰了起来,安多坐在一旁猜测着。他不相信一个人在见第一面时,生出的反感情绪会那么快的消除。特别是陌生人之间的这种没来由的情绪。消除起来更是需要时间、机会。“小可那里懂得什么行操,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安多本只是客气的一句话,却引来了连车的脸色瞬间巨变。虽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安多却瞧出了,自己的这句话让这位连大队长生气了。安多却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说出的话而懊恼。他反而有些庆幸,这句本来随意的话,却探知到这位连车的真性情。安多按下得意,冲着连车笑了笑。连车似乎也是有想笑的意思,只是表现在脸上,安多只看到了一个,带些枯涩的皮肤蠕动过程的脸部神态。 “第一部分是小组分合操演。”连车似乎觉察到自己刚刚尴尬的神情,转过头主动向安多解释道。“嘿嘿,连兄弟。你知道我不太懂的。根本看不出这几列里都有什么兵种?也不知道他们会做那些分合式。你能不能说的详细点啊?”安多的神情分外客气、恭谨。“嗯,这次的操演我们四个兵种都来了。弓、盾、刀、枪,一个没落。弓手四列,其他各两列。”“这变化可就多了吧?真是没有想到连兄弟这等年纪,就已经掌握如此多的行军变阵。这将来怕是前途无量啊!”“安先生过誉了,小可不才。实在是只知毛皮。那我们就开始吧?”“好的好的。”安多连连点头似无限期待。 “守!”一个指令官走上了看台旁的一个高架上。站定身子便喊出了这个字。右手里的一杆杏黄色的小旗直直地举起在头顶。广场上那个衣衫不整的十列方阵,瞬息就游动了起来。中间的两列在快速的走出方阵,向两边分开。在绕出一个弧后游走在方阵的最外层。他们挎在右肩的人字盾也亮了出来,乌黑的盾面散着冰冷的幽光。再把整个队列都包进一个圆圈后,他们把盾耸在了地面。一色的八十度内收角,整齐划一。紧贴着这两列的另外两队,每人错一个身位。在中间那两列盾兵布出来的圆的内圈跑动起来。当他们也绕成一个圆的时候,全都抽刀拄地半蹲在盾角的一边。这时另两列持枪的队列已经站身在刀兵身后,构成了第三圈的圆。剩下的弓手全都集中在圆心处,持弓肃立。 安多在那位指令官喊出守的时候,下意识中便开始了计时。他在脑子里默喊出二十四的时候,盾兵最外围的防守圈已经合拢。念到二十八时,人字盾拄地成形。这个速度让安多想起了门罗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俺们的战营,最大的计时单位是秒。”安多知道这话的意思,无论是在联邦军里还是帝**里,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自由领。他们最王牌的军团都有着一个统一的名字——秒军团。迄今为止最出名的一个军团,便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秒军团,叫“朵朵军团”。她们创造出了到现在还没被超越的记录,这个记录也是她们军团的另一个名字“五秒军团”。想到这儿安多笑了,他发现自己的这个神走得太远了。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时间概念,是不能拿来和已经使用了多体动力场的时代比的。那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对比体系了。安多晃了晃头,把默念到一百八十三时,里面的弓手才全部到位这些事情清出脑域。这算不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安多不知道自己这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他找不到对比的参照物。一百人,三分来钟才整出一个二维的防御圈。不管是速度还是防守意识,就是不拿小和尚的标准来衡量。单让安多自己这半瓶子的水准来说,这也是一个远未合格的成绩。 可安多不是小和尚,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冷兵器的时空。再看看这些人穿得五颜六色的服装,他们应该也不是职业的军人。最重要的是安多没有对比的标准。这是他接触到的第一支,还算完整正式的战队。连车看过来了。沐猴也在看,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就那样看着。高架上的那位指令官,也没有要下达进一步命令的意思。他举着手中的小旗牢牢地放在头顶,好像那样举着,手一点也不会累一样。 “看起来不错。”安多的嘴巴张张合合,还是说出了一句话。他甚至下意识的做出了拍手的动作。连车却什么也没有回答,转过了头,继续看着广场上的队列。沐猴的嘴巴似乎撅了撅,鼻孔还轻声哼了一声。安多便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评语,怕是不中他们的心意。看来他们可能以为自己把他们看低了。或者他们已经判定了自己不懂行?高架上那位像定了身一般的指令官也动了起来。高声喊了个“守”字,拿着小旗的手,便垂直指向了前方。广场上像一张圆饼状排列的小队,迅速游动起来。比起他们刚刚摆出圆圈的动作流畅了许多。大概有四五十息的功夫,他们已经摆出了个锥子一样的阵形。看着他们盾、刀、枪兵的站位,和护卫在‘锥心’里的弓手。安多叹了声气,很轻也很短。只是个不经意间的无心之举。可是安多大概忘记了,他就坐在连车的身旁。而连车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前方的阵列,可大半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观察安多的身上。这声不经意的叹气,似乎瞬间戳破了连车今天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温和。“安先生似乎不满意他们的表现?”连车冷冰冰的问道。“看起来还好。”连车突兀间的问话,让安多没能意会到他已经变得有些敌对的态度。“呵呵,安先生果然是位高人。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假把式。”“哦……”安多愣了下神。他听出了连车说话时变得怪怪的调子,却没时间细细去想。“连兄弟这是在考验我呢?”“不敢说考验,还请先生说说你的看法。”“我那能有什么看法,只是觉着他们操练的虽然好看,就不知道对敌时的成效如何。不过这已经是我看过的,表演最出色的卫队了。”说到这时,安多已经看出连车对自己怕是已经抱有了不好的成见。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安多立刻就实行防守反击的策略。 这番对话让两人今天早上刚刚表演出的相安无事的氛围,顷刻瓦解。他们似乎谁都不再屑于,表面上迎合一下对方。操演的观看也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掉了。安多说了声自己累了,便掉头回客房休息。连车也没有挽留,只是把沐猴留了下来。拉在背人的一个角落,两人嘀咕了半天。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踏青(一) “安大哥,明天我们回去吧?”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沐猴还在安多的房间里盘桓劝说着。连车早上已经给他下了命令。甚至威胁他,明天不把安多整下山。今后半年里也别想再登压水城。还诱惑他说,要能明天一早就把安多劝回去。他就作主把沐猴提升为独车卫队的第一替补卫士。虽然沐猴还从没有听说过,独车卫队里有这么一个称呼,但听着气派。而且还是队长连大哥亲封的。只为这个,沐猴就下足了力气。从广场看了队列操演回来,沐猴就没有离开过安多的左右。一直为这件事在心里做着暗暗的努力。威胁他是有点不敢。不说这位安先生是小姐的朋友。但但为他是前叔领来的人,沐猴就不敢造次。想利诱,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让沐猴虽然跟在安多身边几乎一整天,却什么事也没有办成。眼见天已经黑了,沐猴不得不开始就这么硬劝的路子。可偏偏安多一点要回去的心思都没有。他还让沐猴找人传话给前燃,说他在山上要多呆几天。让前燃回园子告诉一个叫牙雀的人。“这是什么事嘛!”沐猴觉着自己的运气这两天全跑没了。他还让自己带话,说他明天想要出城。去看看下面的那个湖。这都是什么事嘛? 天黑得已经不能再黑了。离窗户远点的地方,不借着里面透出的灯光,沐猴已经不能看清路面了。深一脚浅一脚地,他还要跑去找连车。把刚刚听来的消息及时告诉他。城墙上的议事厅堂还亮着灯。远远地就把这一段的路面照得雪亮。“有人吗?”他问遇见到的一个宿卫。“有,你找谁?”那个宿卫显然是认识沐猴,很客气地回答了他的问话。“连大哥。”“在里面。” 推开门。沐猴没想到,里面坐了好些人。“横哥?独角哥!你们怎么都来了?出事了吗?”沐猴看着围坐在桌旁的几人,吃了一惊。“没什么大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古自平转过头看向沐猴。“哦,安大哥有点事要我传个话。”“什么事你慢慢说。”古自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沐猴坐了下来。“一个是他想在城里多呆几天,让我们找人传个话给前叔。”“怎么样?我就说他不会安什么好心吧?昨天我一见他,就知道那厮不是个好东西!”黑黑壮壮的独角拍着身旁的桌子,大声地喊道。“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黑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脑子!你见着他做了什么坏事吗?”古自平打断了独角的答话。“你就是有什么意见,能不能等沐猴把话说完呢?猴子,你接着讲。”“嗯,安先生说第二件事是,他想明天去城下的湖边看看。”“怎么样?怎么样?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吧?”独角两只手兴奋地拍打着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就说,不出我所料吧?”“怎么就不出你所料了,黑头?”古自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独角坐下。“古叔你可不要上了那小子的当啊?我反正看着他就不是个好人的!他肯定是和那些求鸟营的人是一伙的。你想想,他们求鸟营这两天刚刚开始对我们猛烈进攻。这小子就冒了出来,还要出城去看什么湖?我看他肯定是想骗开我们的城门,让那帮鸟人趁机攻城。”屁股刚刚在古自平的示意中坐在椅子上,说到激动处又躬起身离开了椅面。“还有吗?”古自平看着独角激动的样子,索性不再理会他一说话就手舞足蹈的表演。“还有啊,还有就是,他可能是前燃叔派来的奸细!”“滚!”古自平使劲拍打了一下桌面,吼了起来。“古叔,你不是经常说欢迎我们畅所欲言的嘛?这发哪门子的火呢?”独角有些委屈地坐了下来。低着头一脸幽怨地向古自平辩解道。“畅所欲言!我这就让你畅所欲言!”古自平起来拽起身边的椅子就要砸向独角。“你干什么姑父?正好好说着话呢你拿椅子砸我干什么?你再这样我可告诉我姑姑去了?”独角以手遮头,胆怯地看向古自平。“独大哥!”连车伸手把独角拉在了自己身后。“古叔,独角不是有意说出这种话的。他平时就是这么胡言乱语的,古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唉!你们都这么大了,想事情就不能好好用用脑子嘛!沐猴,还有什么话吗?”“没了!就这两句。”沐猴惊出了一身汗,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发怒的古自平,虽然那椅子是瞄向独角哥去的,可是自己也在他身边呢。 “三横,你打听到了些什么?”古自平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瘦小子。“昨天我听了二哥的吩咐,连夜就下了山。不过也没有探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那个安先生确实是小姐府中的客人。还是小姐身边的公长先生亲自带进府的。听小姐身边的几个丫鬟说。小姐曾经说过,这位安先生和与他一同住在府里的一位叫牙雀的女子,一起救过小姐的命。这么说起来,算他是小姐的朋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他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卧底,这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探听到的了。”“噢……,”古自平陷入到沉思中,大厅里静默了好一阵没人说话。“连车,把你看到的事情也说一说吧?”“是,古叔。我接到古叔的命令,今天早上特意请安多先生来观看我们独车小队的演练。前叔也是这么安排的,想要这位安先生看一看我们小礼卫队。我们独车小队虽然不能完全替代小礼卫队,但是现在也就只有这样了。我们让最精锐的十个小组编成了一个小队,进行了基础阵形演练。在做守阵时,这位安先生还没有什么大的毛病。虽然也流露出了一些对我们独车卫队的不以为然。但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凭什么对我们独车小队不以为然?是不是欠收拾?”独角愤怒地拍着椅子扶手,转动着脑袋问向他人。“听连车说。”古自平的眼睛瞥向独角,他立刻安静了下来。“我觉着这应该是一种本能的流露。至少能够说明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本人是一个布阵高手。这就决定了他的眼界很高,所以就不大看得上我们的演练。另一种可能就是他见识过远比我们的阵列演练高明得多的卫队。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个,都说明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符合这两种可能的任何一个,都决定了他不会是小姐的一个单纯的私人朋友那么简单。”“分析的很好。”古自平频频点着头,分外嘉许地望着连车。“还有吗?”“还有就是……”连车有些犹豫。“不要怕出丑!说不准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们本来就是在分析可能的事情,你要是顾虑重重,就会让你错过许多可能。而那些可能里面说不定就藏着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看他似乎在掩饰他的眼光很高明这件事。但我又有点拿不准,他是真得看出了我们阵列的不足,还是他只是做做样子。按照三横打听到的那些消息,还有我观察到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高明的指挥官,也就是一个像三横打听到的那样,不错的弓手而已。”“不要着急下结论。我们不着急,慢慢看。你也暂时不要打把他赶下山的主意。就算他是一个探子,也是放在我们身边好。他不是想出城看看湖嘛?明天就安排他去看。”“古叔!”几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一个一个说。”“古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城门了。那片地方我们已经不熟悉了。再说求鸟营的人就在周边,这样做太危险了!”“连车!十五年前我们压水城的上门从来没有关过。那怕是夜里城门也是大开的。那个时候就没有危险嘛?十年前,你爹还是卫队长时,哪个白天我们关过城门?五年前你前叔叔是卫队长,那个时候开城的日子也是比关门的日子要多得多的!”“可是!”“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我们不能这么简单地比较。可是这个心要是打开的。危险不是关了门就会不存在啦!”古自平长叹了口气,有点失魂落魄。“你就不要去了,让独角和沐猴陪着他出去走走吧。就算是探子,让他探探城外对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还是我陪他去吧。我也想看看城外,这么多年,打当上队长起也有两年了。我还没有走出过上城门呢?”“孩子!”“古叔,我不是赌气。我就是想出去看看。看看前辈们战斗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去吧。那就去看看吧。带上一个哨队。让他们也去见识见识。”“那前叔?”“放心了。真当你前叔是个缩头乌龟呢?那几年要不是靠他一个人强撑着,交到你手的,还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呢!去吧,准备好东西。这可不是春游去。”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踏青(二) “这堵得也太严实了吧?你们确定门真得是在这儿吗?”安多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这里和旁边的城墙有一点的区别。“就是这儿,没见上面的门楼嘛?”连车听见安多的话,头已经扭到了一边。沐猴在一旁解释道。“噢,那你们伪装的这么好有个什么用呢?”安多不理解。“好看。”沐猴嘟嘟囔囔小声地回道。连车的一张脸早已经通红通红的。“说什么呢?”独角有些愤愤不平。“连车,还是我陪着这位安公子去一趟吧?”他目光凶凶地盯着安多。瞧得安多浑身不自在。十几个大汉抡起足有二十几斤重的大锤,砸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把墙面砸出一个能容人通过的口子。“走吧。”连车向后挥了挥手,一队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鱼贯而出。他们的身后背得五花八样,绳子、框子、鱼叉什么别致的东西,安多都能瞧见一二。“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干什么去?”安多很好奇。“前叔训练出来的哨探。听说很厉害的。”沐猴指着这队奇形怪状的人向安多解释。“噢,我听他说起过的。他就是从哨探营出来的。”“这个他也和你说过了?”“说了点。” 安多尾随着那队哨探,也从墙面砸出的口子进了门洞。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照进,可见当时他们堵这么面墙的工程做的多么的好。“火折子。”安多听出这声喊,是连车发出的。一个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身前,亮起了一缕光。一个在抖动着的火苗出现在眼前。安多看到那六位哨探全在里面。连车在他们的中间。“试试门栓还能不能抽动?”连车转身向走在后面的独角喊道。“动不了!”看着独角已经涨得通红的脸,就知道他用了力气。几个哨探也凑了上去,有两人在一边推。独角和一个胳臂快要比安多的小腿还要粗的汉子,在另一边拉。门栓还是纹丝不动。“锈死了吧?”独角气呼呼地问道。安多在那个已经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的光线照耀下,看出了一些端倪。那门栓不是直来直去推拉的。它上面的勾连似乎不少。“我看看吧?”安多向前面挤了过去。“你凑什么热闹?”安多还没有走到门边,便被独角一把推得后退了几步。一脚好巧不巧地踩在了连车的脚面。连车皱了皱眉还没有什么动静。安多就“哎哟哎哟”地喊了起来。“黑大个!你干嘛?”安多有些生气。虽然被独角推了一把的气,在连车的脚面上讨了个彩头。但这并不能平息掉安多无缘无故被人推一把的火。“干嘛?不让你来这儿碍事!”独角气哼哼地回道。 “碍事?还不知道谁碍事呢?空有一把子傻劲有个屁用!你要是有本事把这个门栓推开,那算你有能耐!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吧?怎么不开呢?”安多的话有些挑气。他也成功地把已经很生气的独角,搞出了更大的火气来。要不是有几人拦在了他的身前,他已经扑到安多的身上扭打起来了。“你们别拦着我!早就看他个浑蛋不顺眼了!看我今天不把这孙子揍出彩来!”“哎哟哟!看把你能耐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那些杀来的鸟人都宰了呀?被人家堵在窝里不敢出门,很爽得吧?”“安先生。”“你个浑蛋说什么!”“安大哥,你就别和我大哥吵了。他说不清楚的。”“猴子!你说谁说不清楚?我哪句话没有说清楚!”“独大哥!你就别吵了好不好!安大哥他是小姐的朋友,还是前叔的兄弟!”“管他那么多鸟事!先揍了再说!你们别拉着我成不成?”“黑大个,咱们也别在这瞎置气。门洞这么小也不够你撒泼的,”“你说谁撒泼?”“我说谁不重要,大家都清楚就行了。”安多不给独角说话的机会,猛然间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干仗今天怕是没有时间了,换个时间我随时奉陪。咱们今天就以谁能够打开这扇门为条件。输了得就做几天赢得人的仆人,你看这样可好?”“哼!你是瞧我打不开,想占这个便宜吧?”“你要是怕我占便宜,你就多试几次也行。反正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屁话!不过大爷我是个爽快人。咱虽打不开,你要是能打开了我也认这件事。你开吧!”“别!还是你再试试。省得一会儿有人说起来再不认帐。”“小人之心那个什么,”独角狐疑地看着一脸笃定的安多。“我再试试又能怎地!”独角虽然有些扭捏,还是凑到了门栓边。举起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火把,仔细地看了起来。甚至伸出手摸起了门栓上下的几条连杆。左右晃动着门栓。门栓在栓槽中居然可以轻微地活动。独角的脸上一喜。“嘿嘿……”他笑了起来,还特意转过了头看向安多。“后悔不?”他用手晃动着门栓。“我们把锈给弄松动了!哈哈!”“要不要再挑几个人一起帮你晃一晃?”安多对独角的挑衅没有丝毫的不快。还走近了向他提起建议。 “不用了!”独角果断地拒绝。“猴子你看住这小子,别让他捣蛋!”他显然信不过安多的。吩咐过了沐猴,他深吸了口气。把腰带紧了又紧。当着安多的面快速地耍了一套安多完全看不懂的拳脚。“这是干什么?”“活动活动筋骨!这都不懂。”独角收势定神,立在门栓的一旁。吐了一口气,猛然间按向门栓,用力地推去。这气力果然不一般。安多在独角推动门栓的一瞬,看到了从门外透过来的一丝微光,还有绿绿的东西映了进来。时间虽然极短,但也能知道,这小子瞬间推出的力气。把一扇门都推得移位了。要不是安多早就看出这扇门和它所有的构件全是金属铸就,门栓上下连着四个勾杆。里面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缓解冲撞力的玩意儿,安多真不敢和他打这个赌。这膀子蛮力往往能够把许多巧思妙计都碾得稀碎。独角脸上憋起的红,慢慢开始变成紫色。可他的手还是不肯离开门栓,死死地按向一旁。“大哥,松手吧。”连车也看出了点门道。直觉中,他察觉出这门怕不是靠蛮力就可以打开的。“门栓是推不开的。”连车的话独角似乎非常相信。他很丧气地松开手,退到了一旁。眼睛盯着安多,却没有开口讲话。“安先生,你开始吧?时间也不早了。”连车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笃定,安多能够把这扇门打开。“那我就来试试,火把。”他向站在一旁举着火把的一个哨探喊了一声。凑近了城门,在火光的映射下。安多清楚地瞧见了,四个勾杆分别连着门栓的两边。比拇指还要粗的连杆,泛着幽幽地金属光泽。看颜色和质地和安多在维修船上经常用的普通低碳钢很像。在这种阴湿的环境里,这么久的时间,连杆上居然没有什么锈斑。显然材质不是一般的好。四条勾杆分别延伸到门边的四角。安多看到了那四个角连接勾杆的地方,都有一个圆形的盒子。只是看那盒的形状和盒子上表面盘着得一个方形搭杆。安多基本也就明白了这个勾杆是怎么运行的。这种机械构造在舰船的仓门中,是最简单的四点连杆式闭合锁。最早期的一种密封门使用的手动闭合系统。只是安多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地方会有在舰船上才会用到的栓门方式。 “喂!你行不行啊?在那里瞎寻思什么呢?能不能快点?你要是不行,我们准备撬棍得快点收拾呢!”独角看不惯安多那样明显在那装模作样的姿态。“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知道你不行!你推一把试试就算完了。能不能别瞎耽搁我们的时间?”“大哥。”连车挥手示意独角闭嘴。他看出了安多在寻找什么。他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这座城门。他当上队长时,这座门已经封上了。可是他零星地听古自平提起过这座门。大意了,自己下来的时候忘记了问古叔这件事。“黑大个,你过来。”连车在乱想的时候,安多开口了。“干什么?”独角不想那么听安多的话。“让你过来你就过来。现在老实点,对你有好处。”“你是不是又想找事?”独角的眼一下又瞪了起来,对安多怒目而视。“大哥,先别吵。你过去,看安先生要做什么。”独角很不情愿地走到了安多旁边。“再近点。”“你要干嘛?”独角站在安多身边一尺远的距离,再也不愿靠近了。“蹲下去。”“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害怕啦?”“怕你个球!”嘴里说着不怕,独角的眼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安多的身上。“你干什么?”看安多向自己身后走去,独角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立马就做出了戒备的姿势。“胆儿就这么大啊?”安多嘿嘿笑了几声。“这和胆大胆小有什么干系。就是得防着点你这种小人!”独角生气地道。“快点蹲下,这么多人呢?还怕我害了你呀?还想不想开门了?还是说你怕赌输不好认帐?”“哼!就你还想赢呢?喂!你干嘛?你扣我脖子!你这是偷袭!快松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我这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姐的朋友了?是你先动手的!大家可都看着呢!”“吆喝什么?站起来快点。”“你骑我脖子上……”“不骑你脖子上,我怎么够得着上面的卡杆。你能不能站稳点了。吹什么力气大,我这可还不到一百二十斤呢?”“瞎话,你又说瞎话!你至少有一百五十斤!”“哦,我忘记了自己还背着弓带着箭呢,不好意思噢。”“你要干什么能不能快点。当我是免费的坐骑呢?”“没当你是免费的。”“付费的也不行!”“这个好了,你往那边动动,那边还有个。”安多够着圆盒上的搭杆,小心地转着圈。在听到咔哒一声后,便松开了手。 四角上的闭合杆,门栓中央的旋钮,全都扳向连通的位置。安多的手缓缓搭向门栓的右端,轻轻一推,门栓滑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在拉开左右门扇的时候,才从门轴的下面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独角看呆了,他呆不是因为门外已经显露出的风景。他呆是因为他还没有瞧明白,为什么自己用了那么大劲没有推开的门栓,那小子这么用手指轻轻一拨就开了。 开了门,安多也呆住了。站在城门下,一眼就看见城外扑面而来的绿,深的浅的绿叶中,点缀着一簇簇红的黄的花。没膝的青草,一眼望不见头。城门外一点也瞧不出,曾有过路的样子。远处蓝得发黑的湖面,还有山头上不时飘荡着的云。一下就把安多美得呆掉了。他常年飘荡在维修船和空间港之间。已经有太久的日子没有脚踩在泥土上了,更不用说靠近这大片的青草。“走了,发什么呆?”独角在安多的身后很沮丧地推了他一把。“好好看看这外面的景吧!你怕也没机会多看了!快点走快点走,我要关门了。” “不是吧?某人这赌输了是不是打算不认帐啊?”安多被独角推开了几步,便醒过神来。“你有命回来,再说这件事吧!”独角恶狠狠地冲着安多吼道。“啧啧,真是打得好主意啊!我真没有看出来,黑大个你还是个脸厚心黑的主儿呢!我还以为你只是臭嘴皮子,但说起话来还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物呢?看来我这双眼还真瞎的不轻噢?”“你说什么?你说谁脸厚心黑?”“那些个打了赌不敢认,只想等着别人死翘翘了好捡便宜的人,还算不得脸厚心黑嘛?”“老子有军令在身!”“军令?敢问是哪位长官下得令?借个鸡毛当令箭,心里打得就是借坡下驴的主意吧?”安多仰着头向前缓步走去,没有去看身后已经气得双眼通红的独角。“连车!我和你们一起去!”独角大声地向连车喊道。“怎么了独大哥?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你留下帮古叔的?”连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不解地看着已经怒冲冲的独角。“没什么,我陪你一起去。反正城里有古叔和三横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的。”“眼光不错!”安多在一旁赞赏道。“要你多嘴!”独角已经不能再忍受,听到安多说出一句话。“那你回去和古叔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连车让独角回去,他知道古叔肯定有办法劝下他的。“回去和古叔说行。但你不要打撇下我的主意!不然我就是一个人也会进山的。”独角也同样熟悉连车的用意。“喂,黑大个。回去可以,但别空着手回来啊!带够吃得东西,别少于五十斤的吃食噢!”“也不怕撑死你!”独角气哼哼地返身回城。 “安先生为什么非要我大哥跟着?”连车在安多和独角的对话中,看出了一些由头。对安多这么擅自的作为非常生气。“噢,没什么。反正他呆在城里也没什么事。你看他那身板子,跟个我们做个挑夫也是很有用的不是。”“安先生想得这么简单?”连车压根就不信安多的这套说辞。他觉着安多这样做一定有很深的用意。“他本就是个简单的人,还能做出什么复杂的事嘛?做个挑夫已经算是物尽其用了。不要觉着是你大哥就认为这样是大材小用!”安多像是一点也没有听出,连车话里对自己已经有很深的戒备之心。“这里风景果然极美。我去过那么多地方,也很少见到这么好的草原、湖水和山。这几样哪一个拿出去,也是了不得的美景啊!你别只跟着我啊?也看看周围的花花草草的。你不觉着这些都挺好看吗?你虽然也在这里呆那么久了。但我可是知道,你也是第一次走出这门的吧?要是能把牙雀也带到这里看看就好了!”安多大声地感慨着,全然不顾身旁一直跟着连车。走了几步,索性扑到地面打了几个滚,仰面躺在草丛中看着天发起呆来。“安先生说去过很多地方,都去过哪里呀?说出来也让我长长见识。不怕安先生笑话,我还从没有踏出这绯日堡的城门过。就是这礼苑,出去的次数也是能数得清的。”连车没有对安多刻意生出的疏远之意太过在意。他也在离安多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茂密的草丛,坐了下来。草长得很深,坐下就已经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子。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安多,已经显得影影绰绰。 “说出来怕连车兄弟不信,以为我是胡说骗人的。与其这样不如我省省口水,就在这里发发呆的好。”安多躺在草丛中,看着头顶蓝色的天空,无垠地向着四周伸展。一直到它被四周的青山遮起。层层叠叠的青山,远远近近地又向着自己的方向扑来。蓦然安多觉着自己胸口那个像水滴的东西,在加速跳动了起来。开始只是随着心跳的频率,无声无息地一缩一胀。只是在一息前的某个时刻,小滴停止了收缩,开始缓慢却不停地外胀了起来。“安兄弟不说怎知我信不信呢?”连车随手从身边的草枝中拽了一根,拿在手中无聊地拂了起来。安多知道自己的身体怕是又因为什么不知情的原因,在起着变化。可身旁这位爷,还在费尽心思地想在自己这里探风。有心不理会他,又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起冲突的时机。不得不强压下有些慌乱的心思,闲扯了起来。“我说我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不知道连车兄弟信不信呢?”安多索性拿出了一个,他压根不可能信的事情说了起来。“呵呵,安先生这怕是小瞧我了吧?”连车笑了笑,似乎在回想什么。“我虽然和先生说过,我从未出过绯日堡。但这天下的事情,不是非亲眼见到的才是可信的吧?我早就听说过法悟城的云字军里,有一营玄翼鹔甚有威名。虽从未见过,但早就心向往之。”妈的!这个地方还有空军?安多吃了一大惊。“你都听说过什么?”安多故做淡然地问道。“大都是耳闻,不过可信的东西还是不少的。我们小礼卫队的老人,曾有幸见识过法悟城这支神秘的战营。据他们讲,法悟城的了云寺会做一种特殊的药丸。这种东西甚合玄翼鹔的口味。能把打小养起的鹔战鸟,养得非常听话。大概一两百年前吧,他们法悟城就开始建这支云中战营。只可惜了云寺的药丸难做,再加上玄翼鹔也是一种非常难捕获的东西。他们法悟城的云中战营也就一直规模难成。不然不要说疏留城,怕是我们其它四城都要归伏在法悟城下了。这么难得的东西,安先生能拿来在天上飞来飞去,想来和法悟城的关系匪浅吧?”“哦,我和法悟城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骑这鸟飞的。我骑的东西可比这好多了。”胸口的水滴在胀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安多试着活动了下腿脚,也没有什么妨碍。这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开始试着刺激脑次域,企图向水滴中传递一些信息。在试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和尚曾经说过的次体神识勾通码。水滴终于对一个,基体由蓝图语码构成,返回式和激发式由自己脑次域自发生成的次生码,小和尚称它为意态基式码的刺激,作出了单式反应。水滴开始正常收缩膨胀起来。安多长舒了口气,可心并没有放下来。他知道自己身体里这个东西在没有搞明白以前,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哦?那安先生骑得是什么?”连车闻听此言,一下便兴奋了起来。他非常清楚来自天空的力量有多么的重要。“我骑得是船。”安多没有隐瞒。“船?我听着这么熟悉?安先生不是说笑得吧?”连车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我们是在说天空的事情,先生说这水中的船是何用意?”“噢,我说的不是水中的东西,它是飞在天上的。”“这倒是稀奇了?我从没听说过有一种叫船的鸟呢?”连车神色不豫,似不信安多的这般说法。“呵,连车兄弟,人的见识都是有限的。说句通俗点的话,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安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冲着连车坐的方向嘻嘻笑了笑。“这种船呢,虽然很不容易得到。我却搞到了一只,不过害得我到现在还背着一身的债,得没日没夜地干活偿还。但比起你说的那个什么鹔,怕还是要好上不少的。”“安先生说这不容易得到?”“岂止不容易!我只搞了那么小的一只,就让我倾家荡产啦!你就不要瞎想了,一点戏也没有。我们还是去湖的那边看看吧?黑大个背了一包吃得来了。大黑子!这儿,来这儿!你都搞了些什么吃的。够不够五十斤啊?”“你叫谁大黑子!古叔说的,没那么多东西给你糟蹋!就这些,爱要不要!”“要要,怎么能不要呢?没想到你们古叔也是个抠门的主啊?”“少说我叔!是我的主意,怎么了吧?要还是不要?”“要!谁抠不是抠啊?你承认你抠就你抠吧!背好了,咱们出发吧连车兄弟?”“你让谁背啊?”“大黑子,仆人,知道仆人什么意思嘛?别生气,就是几天的仆人也要明白仆人的身份要干些什么吧?是不是连车兄弟?”“大哥,我帮你背吧?”连车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自己的大哥被安多这么挤兑。“我背。”独角气呼呼地一个人背着一大包的干粮向前走去。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踏青(三) “大黑子,你看你这身板要是背个船来,咱们不就可以泛舟湖上了吗?看这水多清啊,你看还有鱼!”“你没见过水,见过鱼啊?”独角走了这半天,都在生气。出城时的兴奋,早被耳边安多不断的话声扫了个净光。还有他不停地刻意提起的,自己是他的仆人的身份,更是让独角来火。“你真当这是春游呢?”“不然是什么?”“古叔是让我们来这探听情报的!费了这么多的人和东西,你真以为我们是来这玩的?没看到那队哨探已经撒出去了吗?”“噢,原来是在工作。我正想着古大叔费了这么大的劲让我出来转转,我应该怎么感激他呢!敢情他这是偷偷摸摸地,让我出来为他干活的啊!工钱怎么算?”安多做出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拉住了一旁的连车。“连车兄弟,你怎么说?你好赖也是个队长的。” “唉,这个。你别听我独大哥乱说。我们就是陪你玩的。你是小姐的朋友,我们怎能让你干活呢!独大哥,你能不能别乱说话了?”“谁乱说了。我去抓鱼去!”独角扔下揽在怀里的背包,起身向湖边走去。“等等我也去。连车兄弟,你和沐小弟生个火。一会儿我们烤鱼吃。”还真当这是游山玩水呢?连车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又开始摸不透安多的心思了。 “黑大个,你慢点成嘛!”“叫我什么?”走在安多前面的独角蓦然转身,吓了安多一跳。“那我改大黑子,总行了吧?”“你!”“那还是叫你黑大个吧!你会不会抓鱼啊?”独角在前面越走越快,不理会后面安多的问话。“喂!我说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要是好好配合呢,我不介意喊你声独兄弟。你要是再这样摆谱呢,我也不介意真享受一把教训仆人的样子。不知道绯日小姐家的规矩行不行。反正我们那对仆人的花式挺多的。”“我只是打赌,”“只是打赌输了。你可以选择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再说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你。”“你想怎样?”“我的要求很简单。这几天老老实实给我背包打下手就成。你要是好好做,我自会宽厚以待仆役。”“你记住今日的话。”“欢迎你日后的回报。”“哼!” “你这把式也太笨了吧?”安多瞧着独角在水中捕鱼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吐槽。“拜托你能不能别站在遮阳的那一面啊!噢!你能别那么扑嘛!又不是让你抓兔子啊!你那么大动静趟水,蜗牛都来得及躲起来呀!”“喊什么喊?我又没说我会抓鱼。”独角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抓鱼累得,还是被安多的话气得。“那你刚刚说抓鱼去!”“我那是不想听你们说话。”“那你到底能不能抓住鱼啊!”“在院子的水塘里抓住过两条。”“什么时候?”“去年春天的时候一条。上个月一条。”“噢。”听到这样的话,安多就对他能抓到鱼不抱什么希望了。 脱掉鞋,身上就挂着一条短裤。安多向湖边走去。比起身上穿着长裤的独角利索多了。“你会啊?”独角呆呆望着差不多已经脱光的安多。“看看不就知道了。”刚会走路的时候,安多就是在水边长大的。家乡撒摩湾是摩拿提星最著名的渔场。而烧烤煮炖鱼虾螺参之类的,就是安多童年不花钱的零食。虽然十二三岁以后,就不怎么去了。可这些事情简直就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样。看见这汪洋的水,就想下去捞点吃的。 纵身一跃,独角只看见水面冒起了几朵水泡,安多就不见了踪影。“混蛋!站水边耍了我这老半天!”独角哗啦哗啦地迈步向岸边走去。身后激起的浪花,像开过了一艘气垫船。潜入了水下,一种源自心底的畅快疏散全身。安多察觉到一种不同往日在水底游动的自由。在水底游了很远,安多没有一点想要游出水面换气的需要。他感觉到皮肤上有什么东西在渗进渗出。心跳在一点点地变慢,而那个水滴一样的东西跳动的越来越有力。一收一胀之间的力度,比心跳强大了太多。安多的脑识域渐渐清晰地映出了一张图。那些从水滴体生出的无数细丝,在一段段地亮了起来。丝线中游动着什么东西,就是这些东西让那些细丝亮起。那些像血管一样密布全身的细丝,把里面闪亮的东西送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安多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细丝都暗了下来。又全部从安多的脑识域里消散。安多的全身骤然被窒息感包裹。他拼命地划动着手臂,双脚快速摆动起来。可这些却只是感觉,他的手脚在水中根本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慢慢地,安多脑子里连感觉中的动,也消失了。安多的感觉中只剩下了水,看到的是水,听到的也是水。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水挤压包裹,无法挣脱。 “醒醒,醒醒!”独角喊了好一阵,安多没有一点动静。他的手就伸了上去。啪啪,照着安多的左右脸,就是好几巴掌。安多的脸上瞬间就起了,几道通红的掌印。不能恶意地揣测,这是他蓄意的报复。因为这几巴掌下去,安多哼唧两声睁开了眼。“我怎么在岸上?”安多还有些晕乎。“你溺水了。你说你呈什么能啊?要不是我正好会游泳,你这不就淹死了嘛!真是的,不拿自己小命当回事吧?”“你救得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我看你一下扎在水中,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没想到等了十几分钟愣没出来换气。我就下去把你拽出来了。要不是扇了你几个巴掌,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呢!”“你扇我巴掌?我说怎么一醒,脸上就火辣辣地疼呢!”“那是为了救你。”看到安多满脸不善地看着自己,独角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救我?你去问问,谁救人是扇耳光救活的。溺水了要做人工呼吸知不知道?”“你说啥?啥人工呼吸?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喂!你怎么还往水边去啊!”看到安多站起来并没有向自己走来,而是转身向湖边走去。独角便喊了起来。“喊什么喊?不去抓鱼吃什么?凭你那两下子能抓着鱼吗?”安多面色不善地瞄了独角一眼。“喂?说什么呢?我虽然没抓着鱼,可也没把自己弄到要喂鱼啊!”“我……,我那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安多的反驳没有多少底气。“你会游吗?”独角才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安多的解释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掉进了水里,我可没力气救你了啊!”看到自己的劝阻,安多并没理睬,独角威胁道。“哼!”安多哼了声不再理会独角,向湖的深处游去。 “喂,你明明水性很好,刚刚为什么会被淹了啊?”独角抱着安多抓到的几条大鱼,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多的身后。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安多刚刚表现出的水性。不知道甩了自己几条街,怎么会淹着呢?“你不会是刚刚,一下扎在湖底的泥里出不来了吧?”独角以为自己想到了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抱着几条用绳子穿好,已经开膛破肚的,却因为湿滑还在左右摆动着的鱼。小跑了几步凑近安多问道。“扎在了泥里?你咋不想着我是被鱼咬着了挣不脱呢?”安多不知道独角这样的脑子,一天都是以什么样的规则在运作。“啊?这个倒是更有可能呀!是食人鱼吗?我听说食人鱼特别喜欢吃人肉的!你看没看见它长得是什么样子?”“你还想不想吃鱼肉?想得话就老实抱着鱼,别再说话了!”安多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也引出黑大个这么多的问题。 走回连车选定的宿营地方向。安多远远地透过草丛中的缝隙,已经看到篝火燃烧时冒出的烟气。旁边扎的四个帐篷,可以隐隐地看到露出的四个圆顶。走近了一些,安多又看到那几个出了城门就消失掉的哨探。有四个已经围着火堆坐下,嘴里吃着干粮,和一旁的连车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沐猴在一边不停地向火堆上添着柴。这里是草地,没有大的木柴。安多看到沐猴身旁的一堆柴,多是手指粗细的灌木条。“我们回来了!”独角也远远看到了闪动的火光,便扯起嗓子喊了起来。“我们抓到鱼了!有好吃得了!”似乎是听到了独角的喊声,围坐在火堆旁的人都站了起来。连车向这边看看,远远地就迎了出来。看到独角手中抱着,肩上扛着的鱼笑了起来。“大哥,你这下可真成了渔夫了。独伯父要是知道,肯定会说后继有人了!”“不是我抓到的,这小子干的!”独角听到连车的赞赏有些扭捏起来。快步超过了连车,向篝火旁走去。“没看出安先生还是一个捕鱼的好手?”连车对此很是有些吃惊。他心里一直认为安多应该是一个很会隐藏的探子。“手生了,手生了。不然应该能抓到不少好东西的。现在就只有鱼可以填肚子啦。”安多貌似谦虚的回道。“手生了?”连车被安多这似无心的一句话,打动了心思。那他应该是一个在水边长大的人吧?连车想要好好琢磨一下。“连车兄弟,你有没有带盐巴之类的调料物?”安多没有注意连车,已经满脸沉思的神情。“噢,哨探队里的人应该会带这些东西。”连车心不在焉地回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分歧(一) “安大哥,你真厉害!连这个也整得这么可口。比我娘做得蒸鱼还要好吃呢!”沐猴在周围人的狐疑中,第一个接过了安多递来的烤鱼,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独角在空流了一阵的口水后,也丢掉了手中原本捧着的干粮。捡起安多放在草丛上的,一条稍显小的鱼,慢慢放在了嘴边小心地抿了一下。在没有感觉到有奇怪的味道后,才咬了一口嚼了起来。嚼了两下,突然停下。让旁边那个红脸,小鼻子小嘴的汉子。本来已经弯起腰,伸出手的动作,立刻也跟着停了下来。独角向安多放鱼的地方,慢慢挪了挪屁股。在周围人都疑惑地看着他时,他突然伸出手拿起放在草丛上最大的一条鱼。双手抱起,狠狠地在四面都咬上了几口。撑得嘴巴高高地隆起。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了。草丛上仅剩的两条鱼,被挨得近的两个哨探抢在了手中。剩下的两个哨探,甚至连车也一脸希冀地望着安多手中还在火上烤得那条鱼。放下了自己手中吃了半截的干粮。 “别看了,这条可是我留给自己的啊!”安多被他们突然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里发毛。“这个是安兄弟吧?在下水吴形,有个外号叫小鱼。听说今天是安兄弟亲自下水摸得鱼。这怎么行?今后安兄弟要是想吃鱼,交给我就行了。他们谁不知道我摸鱼的本事。我知道你是前师傅的好兄弟,我可是前师傅亲自指导的哨探。算起来怎么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小叔的。”一个瘦小,白晰,看起来比那个三横还要有几分像女子的人。向安多凑了过去。“臭水!你套什么近乎。咱几个哪个不是前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要说孝敬小叔,那是理所应当的。你还在那里准备谈什么条件呢?你羞不羞耻?安小叔,这是我的干粮!你先吃着垫肚子。这鱼我来帮你烤着。有我在,那能让您干这种粗笨的活呢?”“这个,你是?”安多手端着的烤鱼被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子抢了过去。如果说那个叫水吴形的家伙是一个很像女子婉约美的汉子。这位已经不是能用女子来形容,他已经不是美的容貌。他本身就是美,脱离了男女之分。“油头粉面!你敢坏我好事?”“你干什么?臭水!安小叔在此你不要嚣张!安小叔,你记住我是尤利安。咱们的名字里有着同一个字,这注定我们是有缘分的!”尤利安被水吴形追着,远离了篝火。他手中拿着的烤鱼,也远离了安多的视线。被涮了?安多一时有些不能接受如此的结果。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老子就这么被涮了?噢,是晚上。就是满天星辰下被如此地涮一把,也是安多难以接受的。特别是一转头,还看见坐在一旁矜持地笑着的连车。安多气恼地拿起,那位尤利安递给自己的干粮包。从中抓了一把粉不像粉,块不像块的东西塞进嘴里。“安大哥!”沐猴大叫了一声。“啊!”紧随其后,安多的惊叫声更大。喊了一声后,安多也不管自己的身旁就坐着连车。向着四周胡吐了一气。“喂喂!安先生。”连车哭笑不得地看着安多的样子。“这是吃得吗?”安多恶狠狠地质问着,周围还在望向自己的几人。“是吃的。”连车举起自己手中的一包干粮向安多晃了晃。“要不是这么难吃,他们也不会这么恶作剧的。还请安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哼!放在心上?我才不会放在心上!我会放在行动中!让他们知道谁才真得是做涮锅的高手!”安多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连车的身上都生起一阵的疙瘩。只是他有点听不明白安多说得这段话的意思。 “安大哥,要不你吃我的这个。”沐猴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那条已经被自己啃得只剩鱼刺和鱼脑的鱼。“我这上面都是口水!”独角觉着安多的目光已经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解释着举起自己手中已经啃得坑坑洼洼的鱼。惟恐怕安多不信,嘴角还在慢慢地流着一溜水,还流得越来越快。“谁说要吃你的鱼了。让你背得的食物呢?”安多觉着自己快要被他们气死了。“那里面和这个都差不多?”独角的目光闪烁,不敢看向安多盯来的眼神“让你拿来,你就老老实实地拿。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得了吧?”“拿拿,我马上去拿。哦!我想起来了。里面还有古叔放进去的几根香肠呢!”独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冲向一旁堆着行李的地方。挑出来一个灰色的布包,放在安多身边。“这是我妈过绯神节时,特别做的。很好吃的,味道不比这鱼差多少。”“不是说是古叔放进去的吗?”“嗯……,虽然是我妈做的。可我妈又不在压水城,肯定是别人放进去的了。”安多不想和独角再这么争吵下去。他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连车……”独角看到连车皱眉吃着干粮的样子,想要把香肠递给他一些。不过被安多一个眼神瞬间打断了这个想法。“日子还长着呢!其它的都收起来吧。”安多瞪了独角一眼。独角默默起身把包系好。 “谁?”连车无心进餐,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远方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影从草丛下在慢慢靠近。心里的警惕立刻大升。这里不比压水城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让连车心惊。“是我们。”“是尤哥。”安多身边的一个哨探低声道。安多也听出了,这就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声音。“沐猴、大哥。你们俩去看看,带上家伙。”“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独角还在啃着手里的鱼,有些不太在意地道。“这里不是小礼山的范围。”连车的声音很冰冷。“咱们一定要小心。前几年古叔他们为什么同意我们闭上城门。不就是因为在这里吃得亏,太多太大嘛!刚刚吴形和利安只是两个人,现在看那块人影明明是四个!”安多有点佩服连车的这分机警,虽然他的识觉中没有一点危险的感觉。但对于异常的事情保持警戒,是游走于危险之境的人,必须要时刻保持的心态。 “连二哥,田哥受伤了!”沐猴他们刚刚靠近那堆人影,就喊了起来。这让已经忧虑重重的连车,一下就窜了出去。两个哨探作势也要跟着跑过去。“你们两个别动!”看到连车话也不说地就窜了出去,安多瞬间觉察到一丝危险的侵袭。脑识域的危险感触程度在呼吸间呈几何倍的级数在升高。虽然小和尚说安多脑识域的这种概度风险警示。只是安多脑识精确运行度还差得远的标志。但是它每次对危险的警示都是准确的。虽然它根本就不能锁定危险来自何处。是小和尚常说的那种鸡肋用处。但是它现在至少还是给安多了一个预警的时间。“你们趴下!快点离开火堆!”安多说完,自己便向身边黑暗的草丛中钻了进去。听着身后悉悉索索地传来的爬动声音。安多知道那两个哨探已经跟了过来。“家伙带着嘛?”安多低声询问。“你俩叫什么名字?会做什么?”安多问得很急。“我叫卜太为,隐探,听得也不错。”“我叫雷卡,骑探。不过现在没有坐骑。”“家伙什带了吗?”“弩、刀都带着呢!”卜太为拍了拍自己身后、腰间挂得东西。“我没带,枪太长了。放在帐子里了。只带了把弓,可我箭术不咋地。”雷卡有些懊恼地回道。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攻击我们。不知道对方的人数,也不知道对方擅长什么,更不知道对方的藏身之所。这几乎可以说是,行军打仗的大忌我们都犯了。恐怕一个不留神,我们今天就会全死在这儿。”安多的脸色阴沉,他真的只是想要出城看看外面的景色。顺便去湖里捞点鱼吃吃。他觉着那个古白头,应该是有几分把握才会打开城门的。可现在看来,他还真是想让自己这些人,出来打探打探虚实的吧?“卜太为,你把刀留下给雷卡。雷卡你的弓给我。老卜,你是隐探,打探消息应该是一把好手。你去周边探探,以你觉着安全的限度为界。最好不要有任何动静,先去转一圈。不为自保的话,对手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要出手。”“好嘞!雷大个,这可是我的保命刀。你给我看好了!”“放你的心吧。小心点!”安多看着卜太为像一条游蛇一般,无声无息地钻进了草丛中消失在眼前。“老卜行啊!”安多忍不住地赞了一声。“他是我们中把隐探做得最好的了。前大叔说要是大夫人还在的话。他都有机会可能成为隐兵。”雷卡说起这些很是自豪。 “怎么回事?”连车躲过了偷袭来的两只弩箭,才来到尤利安他们这边。“被别人暗算了!”水吴形狠狠地回道。“吴形、利安,你们向回来的方向探看着。距离不要超过这里五百步。小心对方的暗弩。有情况,以哨音传消息。你们两人不要分开!”“好。”“大哥,你来拖着田哥,我们回帐篷。沐猴你在前面探路。注意隐身,他们有暗弩在这里。史哥,我两人断后。”“好。”几人躬身,小心地向帐篷的方向潜行。“史哥,你们遇到了什么情况?”“今天上半夜是我和田坎哥在进山口的方向警戒。我们在山口的一个乱石堆那,选好了位置。那里比较高能看到山口那的动静,当时我在离田坎哥二百多步不到三百步的地方。那有块大石,基本能够完全遮住山口那面看来的视线。还可以看到田坎哥藏身的地方。我们就选了那里做为暗哨的位置。田坎哥让我做暗哨,他去了我们一开始选得一个开阔带,做前突观察哨位。天完全黑下来后,我在后面刚刚趴下还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到了田坎哥吹来的示警哨音。我趴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而田坎哥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我就很着急,想过去又怕失去了示警的机会。就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老尤和吴形过来的。我才让他们呆在我的位置,我过去把田坎哥拖了过来。他是肩头被贯穿,已经失血过多晕去了。我没有看到攻击者的身影。可能田坎哥看到了,具体什么情况要等他醒了才能知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分歧(二) “我们就趴在这儿一动不动吗?”雷卡呆在安多的身边。趴了一会儿,便有些着急起来。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谁能占了一分先机,谁就有机会翻盘。可是怎么看安多都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甚至一脸木呆地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抠起了土来。“你想动一动吗?”安多停下已经挖得有拳头般大小的坑。转过头看向雷卡。“怎么动?”看到雷卡跃跃欲试的样子,安多反而有些犹豫起来。“你能按我说的做吗?”安多盯着已经蜷起身子,准备蹲起的雷卡。“你说。”“一会儿,你往我们正前方爬去。对!就是我手指的方向。你数着点,不能少也不能多太多。到那个位置,你就大声喊,抓住他们!我看到他们了!喊个四五声,就赶紧往帐篷的方向爬过去。记住,喊四五声。就赶紧往回爬,不能跑!一定要爬回来。”“你这是干什么?”“按我说的做,不然出了事,你就自己兜着。我是不会过去救你的!”“危险吗?”“很危险。”“那是不是换个法子?”“那你想个出来。”“听你的话不会出事吧?”“严格按我说的做,我能保证你半条命。”安多此刻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小和尚打保票的时候。就是保证的力度,比小和尚差了太远。雷卡却点头答应了下来。看着雷卡向前爬了几十步,安多便掉头向帐篷处摸了过去。刀刀箭箭什么的,全在那里放着呢!安多手上拿着雷卡交来的骑弓,实在是太过小巧了,攻击距离不足百步。加上箭袋里只有二十只箭,这让安多极其不放心。 连车一行接住田坎,往回走了不到五十步就被一阵箭雨压了下去。看那箭的密度至少有十几人在攻击。走在最前面的沐猴,左臂中了一箭。要不是他一直都非常小心地猫着腰。这一阵箭雨肯定要了他的命。那射来的十几箭,有一大半是冲着他去的。另一半射向了独角拖着的田坎。还好独角反应够快,拉着田坎就地滚下了身侧的一条小沟。“妈的,你们这群耗子是不是只会暗箭伤人?敢不敢出来和爷爷真刀真枪地比划两下。”独角响亮的叫骂声,把那周边的十几个射手的攻击方向全吸引了去。密集的箭,瞬间扎满了小沟上的高堎。几只抛射来的箭只,还落到了独角身边不远的地方。“你得还击。”独角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话音。“不然他们很快就能围过来。”“你醒了田哥?没事,连车他们在后面呢!”独角不想让田坎担心。“不行,咱们的人太少了!他们这次至少来了三组。光是我数到的就有二十几个人了。”“田哥醒了!”连车和史勒也赶来了。“你说他们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连车一脸的着急样。“至少二十几个!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数到二十三个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还看见他们的人不停地从山口下来。”“沐猴,你受伤了?”“一点小伤。”沐猴咬着牙,脸色苍白。“我们不能等了。”连车看见扎在土堎上的箭,力度越来越大。就知道对方攻击的距离在一点点地靠近。“大哥给沐猴包一下伤口。然后守在这里,看着田哥和沐猴。史哥咱们分头去两边牵制一下他们。动静这么大,卜太为和雷卡肯定能察觉到。给他们点时间,他们会来支援我们的。”“我去!你守在这儿!”独角和连车争执道。“人都躲在暗处,你怎么攻?你那箭法出去了能起什么用。不要争了!”“你!”独角狠狠地从自己身下撕了一条布,不再和连车争执,走向沐猴。连车和史勒分头向两边爬去。 安多小心地向帐篷靠近。虽然这里会是敌人优先攻击的目标。但在围攻的开始,外围没有清除干净时。安多的直觉中,这里应该暂时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心里觉着安全,安多并没有大意。战场上死于流矢乱箭者,从不在少数。也是最窝囊的战场死法之一了。在快要摸着堆放物资的帐篷时。安多的后背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凉意,直刺心肺。这股无声无息的攻击,来得分外突然。安多的脑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警醒,攻击就到来了。早就用得非常熟悉的花式驴打滚,在安多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时,动作已经完成。这个动作即使是在突然之间,还是完成的非常有质量。此时的身位距离刚才趴着的地方至少一丈有余。只是警报还没有消除。冷意刺骨的攻击,在安多刚刚翻滚时,就跟了过来。安多甚至没机会看一眼,攻击自己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就不得不继续做出又一个倒翻式的驴打滚。连翻了七个,这已经是安多迄今为止单次做出的最多翻滚记录了。终于躲开了身后的连环攻击。“动作够快的?”一个清脆的少女声,从遮着脸的黑布下传出。安多也有了机会仔细看一看这个追杀自己的人。一个身姿窈窕,黑衣黑面的人站在自己身前。全身都笼在黑色的衣料下,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前方。 “姑娘,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这么苦苦地追杀我。”安多看到这双眼睛,还有那顶着面罩高耸的鼻子。就觉着这面罩下肯定掩着张,漂亮到一定水准的脸。“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以我想杀了你。”黑衣女子很漠然得回道。“这是什么理由?”安多瞠目结舌,他开始有点怀疑这是个什么样的时空,怎么怪人遇到的越来越多。“你既然想死前要个理由,我就成全你好了。只要不妨碍我杀人,我还是很好说话的。”黑衣女子说起话时,语气没有一点变化。甚至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都没有眨一下。“那我能看看你的脸嘛?我觉着她肯定很漂亮。”安多讥笑道。“这个你还不配!”“那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你不知道我是谁?”女子的眉宇间瞬息露出一丝惊疑,这是在她说要杀人时也不曾有过的变化。“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她是宫羽羽。”黑衣女子没有回话。一旁卜太为站在安多身后回答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认识?”“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你们不熟悉?那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你认识的宫羽羽。”“我是宫羽,羽。别叫我宫,羽羽。”“看见这身衣服,自然就是她了!”“你这样认人,也太不靠谱了吧?”“这样认别人自然不靠谱。可是认她绝不会错!”卜太为回答的斩钉截铁。“为什么?”安多却疑惑起来。“因为穿成这样的人都被她杀了!”“因为这个就杀人?”“这个还好,多少有个理由呢。”“她这也太嚣张了吧?绯日王她也敢杀吗?”“这个你还是问她吧。”卜太为气哼哼地道。“问你话呢?”“我为什么要回答。”“嘿嘿,你也有怕的?”“我是人自然有怕的事。但杀你,我还不需要怕什么。”“我是绯日王女儿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哈哈,我给绯日王面子,不动他的女儿。却不需要给他女儿面子,不动她的什么人。”“你原来这么嚣张啊?我们可不可以做个朋友?不用打打杀杀的嘛?”“那就等我杀了你以后再说吧!”“杀了还怎么做朋友?”“哼!杀了自然做不了朋友。但杀不了,还是可以再谈做朋友的事情!”“卜太为,你去找连车。”“她很厉害的,我们一起吧?“咱还不熟悉没法配合!你快点赶过去,把看到的事情,都给他们说说!”“不用争,都会送你们上路的!”“只会偷袭的家伙嚣张什么!”说话的功夫,安多已经从帐篷边。捞起四五个箭袋绑到了身上。一蓬三连珠的射法,在话音刚落箭就飞了出去。封住了黑衣女子和安多之间直线进击的路线。在宫羽羽身形一滞的时候,安多飞快退后。他知道自己的生路,就在和她拉开距离之上。胸口的水滴也快速的跳动起来。安多觉着自己脚下移动的速度立刻就流畅了许多。眼睛对宫羽羽身形动作的判断,也越来越清晰。排除那些宫羽羽刻意做出的蓄意变向。安多能够提前判断出她九成以上的行进路线。箭也射得愈发刁钻。宫羽羽为了躲开安多提前射出的箭,已经在地上做出了两个侧滚。面罩也掉了下来。一张纤秀的脸,细眉明眸,笔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在黑衣黑发的映衬下,愈发晶莹。“哎呦呦,实在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的脸了!这可怎么办?后退!别追这么紧!这支箭取得是你的鼻子。我可是太喜欢你那耸立的鼻梁啦!不想看到它毁掉!”安多觉着自己射出的箭越发顺手,每一箭走过的轨迹都和自己脑域生出的线路相吻合。简直和箭影在全谱火控器的引导下,射出的控制弹一样精准。甚至比那还用着得心应手。“我说什么呢?不要你追得那么紧,你就是不停!摔跤了吧?赶紧起来!看看,又差一点就扎到你的腿喽!真是可惜!”“死东西,我看你箭射完了怎么办!”宫羽羽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在面罩掉下后,她就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分歧(三) “抓住他们!我看到他们了!”几声高吭的呼喊,一下让这片草地上的人都惊了起来。围攻连车他们的弓手,射箭的速度一下就缓了下来。他们在着急地变幻着自己的身形。想让自己呆的位置更加安全。这让已经迂回到两侧的连车和史勒,抓住了机会。两人一息之间射出的五箭,全都中了目标。如果安多此时在这里,看到了连车的箭法。也会惊奇不已。他的三连珠式的射法,完全和安多不同。他可以在一息之间,取中三个完全不同的目标,并让射出的箭完美中的。不像安多,从来都是用不同的手法取向一个目标。宫羽羽的神情也有了一丝变化。她在听到喊声的时候,下意识中寻找起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的那柄细剑在胸口的位置有了一瞬间的停滞。这让一直盯着她的安多,精神大振。射出了这么多箭,连那女子的衣角也没有蹭到,安多怎么可能没有压力。他很清楚宫羽羽说的那句,等他射空箭的话,并不是虚言。 安多的脑域中,瞬息便生出了由于宫羽羽的这次停滞,所带来的防守缺位。安多一箭便向她已经提起还未落下的左脚而去。几乎同时而出的另一箭直取宫羽羽已经放空的小腹。这个攻势让宫羽羽根本不敢使出刚刚用过的地翻来躲避。那样会让她根本无法躲避射向腿的那一箭。而本来要在身前划出一个圆,防备正面攻击的剑势。由于前一刻分心时的停滞,已经无法赶在箭射来之时补到小腹的位置。宫羽羽不得不逆回上扬的剑势,陡然之间把剑下切而去。这一势突然之间的变化,磕飞了安多精心射来的两箭。只是宫羽羽整个上半身已经大空。安多笑了,他憋了半天的气,一嗓子喊了出来。“小妞,我看你这下往那跑!”随着他的喊声。有点像倒品字形射出的三箭,已经距离宫羽羽身前不到十步。一箭直取胸口。另外两箭,一箭仍是射向宫羽已经完全踏实的左小腿。另一箭射的位置有些刁钻。它的尾羽在和射出的左箭,在空中摩擦了一下,就直奔宫羽羽大腿的偏上部位而去。宫羽羽有一瞬息的失神。右手的细剑便插在地上,整个身子向右侧快速倒下。躲过了两箭!而右面的一箭,由于位置的变化,射在了她的小腹。她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中没中啊?”安多隔着三四十步的距离便不肯再过靠近。他能看到宫羽羽左手捂在小腹的位置,已经染满了鲜血。可是他不确定,宫羽羽是不是还有临死一战的力气。看着她眉头已经攒在了一起。咬着牙死命看着自己的样子。安多已经搭在弓上的箭,久久没有补上去。“自己没长眼?”宫羽羽的话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一句没几个字的话,停了三下才说完。“刚才是你要杀我的吧?而且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往我背后刺了过去。是不是这样?”宫羽羽瞪着安多没有回话。“这样说来,我杀了你也是应该的对吧?你说个话呀?你不是个看上去很豪气的一个人嘛!至少那种经典的台词,你应该说一说吧?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你难道没有准备好这样的话吗?”安多徘徊在距离宫羽羽三十来步的地方,开始转起圈来。可是步子怎么也不肯向宫羽羽的方向再近一点。“你说,我也不补箭了,就这么看着你慢慢地流血而亡。算不算得上,是一副慈悲心肠啊?”“有种你就快点杀了我?”宫羽羽不再淡定,她开始向安多嘶吼起来。“我的人早晚会为我报仇的!你也活不了几天了!”“总是比你现在就死,活得长点吧?你瞧瞧你这双眼睛,还有这鼻子。我刚刚看到的时候,就有些喜欢。平时你照镜子,也是觉着很美的吧?”“要你管!”“你经常杀人肯定看过人死后的样子。他们的尸体,会变得脸色惨白。没有一点生气。嗯,也是的。已经死了怎么会再有生气呢?而且眼睛无神,就跟咱们平常说的死鱼眼一样一样的。你的手在眼前怎么晃,它都不再会转圈啦!就是鼻子,一时之间不怎么有变化。你想想你死后,脸色惨白再加上你头上这么黑的头发。再配上一双死鱼一样的眼……”“别说了!你滚开!”“瞧你打得这主意,这个时候了还这么聪明。我走了你不就可以逃了吗?这脑袋转得挺快的。不过听说死人的脑子都是不会转弯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宫羽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虽然安多在她的脸上没有发现眼泪。 “不是我想要怎么样?明明是你想要来杀我的吧?你不要把这么深的罪孽都推到我这边好不好?虽然马上死的人是你,可那也是你求人得仁求死得死吧?”安多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宫羽羽的脸。他在仔细地看着这个看上去,还只是小丫头的女人,脸上罩着的冷毅神色在一点点地褪去。“这样好不好?你答应我一些条件,我呢先把你的伤口包一下。不然咱们这样说着话,你流血流着流着就会死掉的。等咱们条件谈不拢的时候,我再把它解开,不会让你白活着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反正会有人给我报仇的!你也活不过几天了!”“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就算有人给你报仇,你会活过来吗?为什么不自己来报仇呢?”“你不会逼我不许报仇?”“这话说的太没水平了吧?我本来已经以为你很聪明了。”“那你就说说你的条件吧?”“先把你的剑扔过来!”“扔过去你要是反悔了呢?”“血流得多,脑袋不管用了吧?我要杀你的话,还用得着拿你的剑嘛?”安多拍了拍一直拎在右手的弓箭。“给你!”“自己扯一条布,把自己的腿捆起来。”“你!”“捆不捆是你的事噢。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一个,杀人都不需要理由的家伙,不会借机对我下黑手的。”“这样行了吧?”宫羽羽挣扎着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在自己的腿上缠了许多圈,捆了个结实。小腹下的血流得更多了,把周边的土都已经染得血红。“右手也捆在自己身上。”“你不要太过分!”“我知道你的右手不仅使剑好,还会一些格斗术吧?你就是不起歪心思,我也对你放心不下。快点,再流一会儿。我就是给你包上伤口,你也怕是活不成的。”宫羽羽的眼泪,终于在挣扎了好一阵后流了出来。她像赌气一般把自己的右手,用布条层层叠叠地吊在了脖子上。 安多戒备十足地,缓缓靠了过去。一靠近立刻拿出手中已经准备好的绳子,把宫羽已经捆上的手脚,又重新捆了个遍。然后拉起宫羽羽的上衣,撕下长长的几绺布。“你干什么?”宫羽羽已经有点头晕眼花。看到安多在自己身上撕扯,也没了力气挣扎。“不要瞎想,我这人就算什么都不地道。说话还是算点数的。现在自然是要先给你把伤口包上。”掀起宫羽羽小腹上已经完全浸湿的衣摆。露出里面一件粉色的小褂,对襟的两边还绣着几朵白菱花。衣襟的下面已经被血染得殷红。已经干了的部分,完全粘在了皮肤上。安多扯动的时候,虽然很小心地按着伤口的部分。还是让宫羽羽疼得呻吟了几声。拉起小褂,伤口周边的皮肤虽然已经大多让血染红。可那衣襟深处白里透着红润的肤色,还是让安多的喉结滚动。嘴巴里的口水立刻就满了。“这是外伤药。”安多有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口袋里向外拉扯着东西。“我要先把这里的血清理了,然后给你洒上药。”“嗯。”宫羽羽脸色惨白,声音微弱。安多也全程手抖,心跳不停加速地把伤口包了上去。还好宫羽羽那身黑色的衣服,不是什么高贵的丝缎。只是寻常细麻织就,包扎起来不是那么的麻烦。一切都停了下来。宫羽羽的头枕着安多已经坐得有些发麻的腿上。脸色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的白了。 “我们谈谈条件吧?”看着宫羽羽明显好转的脸色,安多长舒了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的势力应该很大。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你要是来报仇不能借助外人。只能自己来。要光明正大的来,这一条可以吧?”“当然可以!”宫羽羽抬了抬枕在安多腿上的头,一脸古怪地看向安多。“第二件事就是你得赔偿我点损失吧?”“不行!”“为什么?”“我又没有伤着你,凭什么是我赔偿你损失?你损失什么了?”宫羽羽气呼呼地道。“你来杀我,当然要赔偿我损失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要来杀你的!我只不过是来狩猎的。”“狩猎?狩什么猎?你这架势明明是在狩人好不好?”“你不知道?”宫羽羽看向安多的脸色很惊异。“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进来?”“这不就是什么浮石若求山吗?”安多被宫羽羽看向自己的奇怪神色,瞧得有些发懵。“那你知道浮石若求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不知道。”“那是因为这山里有一种石头,就叫浮石。那是能够帮助人启灵的东西。因为太过贵重稀少,从有人知道有这种东西后。这浮石若求山就从没断过杀戮。在这里遇到人,不是被别人杀,就是杀了别人。就算是一伙的人,也常会因为小指大点的石头就能杀在一来。”“它长什么样子,这么招人喜。”“不是因为它长什么样子,而是它有什么作用。看,就是这样的。”宫羽羽费劲地用自己的左手,从胸口拿出一截,两节小指般大小的,散发着微弱光线的石条一样的东西。“这有什么?”安多拿在了手中,把玩半天没有看到一点稀奇之处。“让我研究研究。”“你……”宫羽羽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你保管好它。不要让别人看到了。不然会有危险的。”“啊!那还是你拿着吧!”安多急忙把石条又塞进了宫羽羽的手中。“既然你不同意赔偿我,那我们还是谈下一个条件吧?”“这个给你,就算赔偿吧?”“太危险,我还是不要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宫羽羽很生气。“那你说说,你和刚刚攻击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吗?”“是。”“啊?那现在,我能拿你威胁他们撤退嘛?”“不用你威胁,我让他们退了就是。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现在至少有两拨人,已经潜到了你们压水城下。你们想要活着回去,怕是不容易啦。”“这个暂时就不劳你费心了。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让你的人快点退吧?” “就这么放她走了?”独角在一旁愤愤不平的,不知道在追问着谁。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连车和田坎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安多在一旁整理被独角包扎得,怎么看也不像是绷带缠身的沐猴。“大家过来一下。”沉默了一阵连车和田坎交换了个眼神,伸手向四周招了招。“大家都谈谈吧?现在这个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刚刚太为也去城门的方向探看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有人在那里潜伏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啦。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吧?”“什么怎么办?杀回去就是了。我这把刀已经好久没有用血洗过啦!”第一个说话的是独角。他也喜欢遇到事情就第一个跳出来。只是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人放在心上。就是连车也没有在乎他的这位大哥在发什么言。连车的目光看向安多。“我们这几条命,算是被安先生救得了。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安先生有什么打算,给我们说说。”“打算我哪里能有。我对这里又不熟悉。不过我刚刚听那位宫羽羽小姐说起过。这里是一个狩猎场,不知道连车兄弟知道些什么?” “有这个说法。只是这些年我们守在压水城里就十分吃力啦。那城门也是五六年来第一次打开。现在这里面的情况知道的少得可怜。不怕安先生笑话,十年前这湖的周边。还没有其他势力的人敢踏足呢!现在我们走在这连命都保不住了。”连车似乎说到了伤心处,眼角都红了。“现在我们回,怕是九死一生都不一定能挣出来。”安多在盘算着话应该怎么说。“我觉着咱们一出城怕是就被别人盯上了。现在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能都有人看着呢!咱们只有一条路,就是进山。我不觉着他们会为了我们这几个人,就一直盯在这里。”“我不同意进山!”独角在安多的话一落,就出声反对道。“理由呢?”安多看着独角已经烦躁不安的样子,不认为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我们从没进过那里面。而且田哥和沐猴已经受伤。这么贸然进去太危险啦!”“那你以为进别人已经布下的包围圈就不危险?还是你以为,你能带着两个伤员平安通过?”“打起来,城里的人会支援我们的。我相信古叔一定能发现我们被围攻了!”连车一脸坚毅地望着安多。“连车兄弟,以你这些年和围攻压水城的人的战斗经验来说。你以为这个情况打埋伏的人会不会考虑?你觉着他们以我们为饵,引诱城里的人出来战斗的可能有几成?”安多不紧不慢地向连车站立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问。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纷乱(一) “小姐,我们就这么撤了吗?这次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捞着。狼队的人还伤了七个!我都查清楚了。他们这次出来的人,就那么多。我们不如现在杀个回马枪,肯定能把他们全端了!”一个瘦小的人影从后面一排的人中走出。追上独自一人走在前面的宫羽羽。“这是你已经考虑清楚的建议嘛?”宫羽羽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清冷。“是!属下反复思量,还是觉着这是一个机会。”“唉!难怪兄长总是说我在你们身上费尽心思,却只有一个白羽堪用。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吗?”“奴婢不能为小姐分忧,惹少爷生气了。”“唉!青鱼,算起来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我的心思你知道的也最多。可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多动一动脑子呢?”“小姐?”“你掌狼卫也有一段日子了吧?不能再像呆在我身边时那样,只管能不能打的赢对方。要想的再多一些。” “小姐,我想了!这刚刚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呢。开始的时候,是我确实大意了。我以为绯日小礼的那卫队,早就名不属实不堪一击了。所以就存了围歼的心思。人手分得太散。没有预料到他们的反应会那么的快。还让小姐以身犯险。奴婢罪该万死!”“好了,你还是在围着战斗的圈子转。这大意的不是你一人。我也小瞧了绯日小礼。没想到她的手里还有这么些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却都把这句话当成了耳旁风。大夫人当年那么风光,怎么会不给自己唯一的女儿,留些保命的手段呢?”“可是……”“好了,你也不用自责。我们就这么收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我们知道原来探听到的消息有误了,就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嘛!而且城门下有卑事堂的人。危机关口,他们一定会帮压水城。御令卫、馆竹社杂七杂八的人,围了一帮子。谁也占不了大便宜的。还有城上那位老狐狸。能让咱老爷子赞一声聪明的,就是咱这青门外四城也没有几人呀!我可不想只为杀人,就付出太大的价钱。” “啊?那里藏了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的小姐。我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青鱼本就白皙的脸,变得全无血色。“你以为我从你身边离开是去看风景呢?不过这个仇也不能就这么了了。特别是他们里面的那个有点胖的小白脸!”“有人欺负小姐?我去砍了他!”“没你的事!”宫羽羽的脸色有些泛红。 “前老弟,多久没有上来了。”压水城上,那间安多呆过的城楼上的厅堂。两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汉子,对坐在长案的两边。不像见安多时那么随意。古自平穿着一件庄重的礼服。黑色的底料上,在衣摆和袖口用绯红色的丝线绣着几头鹰。展翅欲飞,活灵活现。“古大哥这是做什么?”看到古自平身上穿着这件衣服。前燃皱起的眉头就再也没有伸展过。“前老弟,可还记得这衣服。”古自平没有遮掩。看到一进屋子,眼睛就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离开过的前燃。古自平就知道,自己费尽心力摆出的这戏十之**能成。“古大哥你,唉!”“你不用着急叹气。不是我要给你上眼药,你来看一看城下。”古自平拉起前燃走到窗前,指着城外向前燃说道。“你是哨探营老手。不用我指给你一一去看。你自己瞧瞧这下面都是些什么。”“你知道我今天来城上,只是因为小姐的客人……”“这些事情何不等你仔细看过了城下再说呢?”“这……,”前燃不得不用心向城下看去,只是三两分钟的功夫。他脸上的神情就不淡然了。“他们这岂不是危险了?”前燃的手不自觉地拍在了窗棂上。“人还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够不够聪明!”古自平长叹了口气,怕了怕前燃的肩头。“安兄弟要是出了事怕是有大麻烦啊!”“怎么?”“我只知道,他和还在小姐园子里的牙姑娘,都是从十八殿来得。”“你怎么不早说?”古自平埋怨道。“现在说也不晚吧?这下面的毛孩子还碍不着咱们吧?”“这下面哪里是看到的这些。你还不知道吧?三色炉出世的消息已经传开来。现在我就是想放只苍蝇从这里进去都不可能啦!”“这岂不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怎么跟小姐和牙姑娘交代啊!”“小姐怕也该知道了。那位牙姑娘,就看她自己怎么做了!轮不到我们操这么多心。”“让你害苦了我了。”“苦不苦的,还是等这波守住了城再说吧!”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到位。不过那里的人太杂了。要是就这么动手的话,小姐早晚肯定会知道是我们干的。”恢弘的大殿上,绯日臣光端坐在一条红木案的后面。案前的灰衣人在恭敬地奏报着事情。“你说你们发现了鱼服卫的人?确定吗?”绯日臣光坐在案后的样子,和安多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形象大不相同。一脸肃静,不喜不怒。头上簪着一顶流黄冠,看起来比那日的样子成熟了很多。“卑职不敢确定就是鱼服卫的人。可是那些人确实穿着银白色的鱼服。看背后弯刀的形制也是鱼服卫的样子。”“这就有趣了?长鱼河那小子自从接了他叔叔留下的绯字军,一直是低调的让人想不起他的存在。现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冒出来,想玩什么把戏呢?秃头女来了几个人?”“我们看到的是五人。都是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的女子。还有两个像是只有十四五的孩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广思庵来了人,法悟城的那帮神棍也少不了吧?”“暂时还没有发现了云寺的人。”“哼!他们一贯会装神弄鬼,那里能这么容易便被你们捉住了痛脚!让你下面的人打起精神来。这次来的鬼神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既然广思庵和了云寺的人都来了。要不了多久,疏留城的那帮蛮子也少不了要来凑个热闹。”“是!二旗三旗都已经撒了出去。只留下了一旗和总旗的人供殿下以备周全。”“一旗的人也不要留下了。让他们全去山里盯着。最好不要让其它人发现。能不露脸就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人,已经盯住了那里。”“是。”“小礼到了吗?”“小姐已经到府前的街巷。应该就要进门了。”“随我见她。” “哥,你找我什么事?”绯日小礼还穿着一身飘然的白衣。只是今日在头上挽了个莲花式的盘头。让她白净的额头显得更加圆润透亮。看到绯日臣光在廊道的另一头,急匆匆地迎来,有些开心地问道。只是开心的话没有说出几句,抱怨就接连而来。“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呀?你今天怎么得空,赐见小妹呢?听说你正和西家的小姐打的火热。这大把的时光浪费在我这儿,可是要吃大亏了吧?对了,我听我的丫头说。你前两天约了她出来游街,怎么不叫上我呢?”“好了好了。不要一见着我的面,就这么猛烈攻击好不好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妹妹。你忍心看着你哥已经一大把年经,还孑然一身嘛?我不说让你操心当红娘,你却来我这儿寻不是啦?”“红娘我可是天天盼着当呢!就怕有人除了那位西大小姐,眼里就看不见别人啊!”“你不要还如一往那般信口开河!这副样子以后怎么找得下好婆家!她不管怎么说,还是你的嫂子呢!”绯日臣光脸上的肃然,一下就跑得了无踪影。“嫂子?哈哈,你倒是真敢说啊哥。那下次我再见到西芷芫,可就按您的吩咐这么喊了噢?”绯日小礼一脸坏笑地看着绯日臣光。“这个还是等等再说。”绯日臣光着急地打断道,犹自还是无法放心继续叮嘱道:“小礼你可不要乱来,芷芫是个好面子的人。你要真当着外人的面这么一喊,你哥这辈子可就要打光棍啦!”“那小妮子倒真是个好面子的人啊!听说连赛车也要和殿下争个高低。丫头们都私下里传呢。说那个殿下为了输得真实点,驾车的水平这两个月直线提高。听说府里一般的车夫,都比不得他那一手娴熟的控绳能耐啦!”“这帮女子就是好私下嚼舌根。看来这府里的规矩要立一立了。”绯日臣光一本正经地红着脸。“哎呀,这原来是说哥的府上啊!小妹真是唐突了,我还以为……”“好了,你就不要和我兜圈子了!前些日子无甚大事,我就不能找点乐子耍耍嘛?”“原来哥找西芷芫那丫头是耍乐子啊。这我就放心了,看我下次见了她不得好好教训她一下。昨天我就听说,她又和哥争驾,险些还伤了墨台先生。要不是我朋友帮忙……”“好好,打住!绯日小礼,几日不见学会给哥刨坑了是不?我这把你找来,还没有说你门下那个姓前的什么事。你倒向我兴师问罪了!”“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还疼吗?”“啊!你下手能有点轻重嘛?”“还疼呢?”“疼什么!还不是你掐的!这都是大姑娘了,就不能学着贤淑端庄一些嘛!”“哥,你要娶得人可是西芷芫!”“这又怎么了?”“你觉着我们比一比,谁更贤淑端庄一些。”“你就不能与那些贤慧的姑娘家……”“哥,你说下去啊!我保证不添油加醋,一定原原本本地转达给西大小姐。”“拿你没办法。快进来,我有正事和你说。八尺!”“殿下。”“你守在这儿,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有事情和小姐说。”“是。”那个一直跟在绯日臣光左右,体形精壮,穿着一身青色皂衣的小厮。关上了殿门,在一根廊柱旁站了下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纷乱(二) “需要这么正式嘛?”绯日小礼抚摸着手下木椅上,雕刻精致的把手。有点不自在地望着绯日臣光。“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嘛!”“我把你找来不就是想要直说的嘛?你想喝点什么?”“有什谷水吗?”“呵呵,你就是冲着这个才来的吧?”绯日臣光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有些宠溺地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你让我来,我什么时候没到过呢?”“但没有什谷水,你也从没有,到的这么及时吧?”“喂,拜托了我的哥。你打算从小到大一直对我都这么抠门嘛?”“哼!说的什么话。这还不就是让人给你捎得。”绯日臣光从案几下,摸出一个圆乎乎的鲜绿翠嫩的瓷瓶子,掷给了绯日小礼。吓得绯日小礼一跳。“喂!生气也不要拿它出气嘛!我还以为你这次让人带来这个东西,是准备送给那位西大小姐的呢?”“哼!你不要老是看她不顺眼。人家今日也是启灵者了。倒是你,打小娘就说你天资聪颖。可不要到了后面不了了之。”“哪有你说的这样,我也在努力的!”绯日小礼气呼呼地攥着手中的瓷瓶,很不高兴地看着绯日臣光。“你也不要发脾气。我说你的话,都是有实证的!前些日子你又出去了吧?”“闷得慌,出去转转。”绯日小礼低声回道。“你那也是出去转转?去那么远的地方,连声招呼也不打?要不是前两日碰到你府里的人,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呢?”“没有,我不就去了十几天嘛!也没什么事。”“脖子都快要被人砍了,还能有什么事?”“谁又来你这讨赏呢?”“怎么了,我不能赏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置我们于死地嘛!听说你回来就联系了大御令。怎么,指望他发慈悲呢?还是指望他幡然悔悟?”“他不是……”“好了,人是会变得。如今他是咱大哥的人了。早忘了昔日的情分。你府上新住下的人有问题吗?”“能有什么问题?路上捡来的。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人家,人家都不怎么答理我。你说见过这样的人嘛?路上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就吧了。这府上住了好几天了,就是一对傻子也应该知道主人是谁了吧?可人家连来我院子里拜访,都没一次。那个姓安的倒是不客气。有啥事派个人给我说一声,我就得给他预备好。这园子里呆得没两天,就和老前打了一场。嫌不过瘾吧?拉着他又去了山上。那女的倒是老实,我派人请了两次了。全让她一句忙于练功,就给打发了。” “敢情你今天是来我这儿撒气的?你不说他们是你得救命恩人嘛?”绯日臣光面色怪异地盯着自己的妹妹。“虽然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不过她们不伸手,我们也能对付过去!”绯日小礼面色不善地辩解道。“知道你厉害。既然你这么讨厌他们,我也正好可以报一面之仇。我让人把他们收拾了。”“算了!”绯日小礼有些惆怅地叹了声气。“牙姑娘那人虽然不好相处,却不算太坏。而且公长爷爷说她的身手远在他之上。你就不要浪费人手在她身上了。”“正合我意。”“你什么意思?”“我与那位牙姑娘素未谋面。实在犯不上和她斗气。只是那个姓安的实在可气。连小西公子这两日提起他都气愤异常。”“噢,绕这么大圈子,敢情我的哥哥只是为博美人一笑啊!”“胡说什么!”“难道不是最后一条,才是不可饶恕的原因吗?不过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绯日小礼从椅子上起身,凑到绯日臣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他前两天已经随古叔叔派出的小队,进浮石若求山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来得路上,老前派回的人说。他们在城上看到他们被围攻。虽然暂时没什么事。不过也凶多吉少。而且城下还围了不知道多少等着啃他们骨头的狼呢!”绯日小礼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脸上再不见轻松淡然的神色。一双眼睛深沉的可怕。 “我叫你来正是说这个的。你知道,卑事堂真正由我管着,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要说有娘在时那样的风采,我就显得太不要脸了。可是保护你还是可以的。”绯日臣光的眼神定定地望着绯日小礼。“不,不行!”绯日小礼豪不犹豫地便拒绝了。“怎么不行?我是你哥,我保护你谁能说个不是?”“大哥就能说不!你听我说完!我早就听说了。大哥策划着把我嫁给疏留城武家的少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事只有我自己才有资格拒绝。”绯日臣光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己妹妹。她在说出这番话时,双眼中时时流露出的笑意,在一点点地流失掉。直至双目无神,只是黯然地睁着那双眼,站在自己身边。 “你要做什么?”沉默了许久,直到那股寂静快要让人窒息掉。绯日臣光才费力地问道。“娘当年把她的亲卫留给我,”绯日小礼抬起手,拔下头上簪着的一柄玉钗。在手中晃动着。“就是这东西。我一直以为她那是想要我,把一直给她卖命的老伙计们交给我养老。让我保护他们,给他们一个有饭吃有衣穿的晚年。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错得那么离谱。我一点也不知道那是娘留给我的,能让我自由的东西。你知道嘛哥,我两天前求见张之大人时,你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他说惹你生气的话了?”绯日臣光从没见过自己的妹妹,这般哭哭笑笑甚至有点疯癫的样子。这不知受了多大的刺激呢!“没有,他没有让我生气。他让我清醒过来了。他说他变成今日这样,全是拜大夫人的两位子女所赐。”“混账!”“哥,你不要生气。你听我把话说清楚。他说,大夫人当年费劲心力把她最得力的人,留给公子和小姐。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年,公子和小姐又把这些都散了去。他说他在我们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希望。他不得不找其他保身之路。”“屁话!我们当时才多大点?”“哥,你不要生气。张之大人的话不是不对。这些年我连去礼苑的次数都能数得清。可惜当年娘把那个园子送给我时,还特意改成我的名字。”“你不要这么自责,你当年还小。”“我当年是小。可是我不小已经很久了!可我前两天才明白。什么才是真的属于我的东西!”“别怕,哥会帮你的!”“不,你一定不要帮我!”绯日小礼快速伸出手抹掉流出的眼泪,大声拒绝道。“娘把她的亲卫交给我,肯定有她的用意。你千万不要贸然插手!”“可我怎么能……”“需要你帮助时,我一定会给你传话!记住我要给你传话时,一定会用这个玉钗做信物。不然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管我。保护好自己。大殿下不会让你消停的!”“你听到了什么?”绯日臣光的脸上布满警惕之色。“暂时还没有确证,你以后多多小心就是。如果能和西芷芫成亲,就早早成了吧!别拖着了。”“喂,小礼。这算怎么回事啊?”“以后你会知道的!”绯日小礼推门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诘问不止的哥哥。 “这山倒也是真的别致,算师兄没有骗我!不过没有咱们缺一山的水好啊!少了几分灵动。它这条山溪水势要是能再大上几分,这地方就不下我们缺一山了啊!”“孔量师弟这是真的打算,来这里游山玩水呢?”一个胖胖的光头,坐在浮石若求山脉求乞山最高的一处山峰——且兀峰上最高处的一块青石上。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脚下的一个英俊青年。“叶虚南,你就会说些没边际的话!能不能别把这种鬼话,拿谁面前都说嘛?”青石的另一角,坐着一位青丝飘逸。神态可喜的女子。她的那张脸就是不笑,也含着三份暖。只是说出的话,却是不怎么客气。“括括,你怎么对师兄这样说话。他的修习日渐高深,说话自然和我们不同。”被胖子光头叫做师弟的孔量,绷着脸很是肃然地劝告那女子。“孔师弟,你可饶了我吧!我宁愿括括这么说我,也不想听你如此的恭维。我甘拜下风成不成?”叶胖子拱着手,连连向青石下站立的孔量告饶。“孔大哥,我就知道虚南师兄不会领你的情。不过你小心的啦,他可记仇着呢!”“括括,你怎么说你师哥的?我这大肚能容天下事,什么时候记过仇啊?”“哼!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半叶师哥让你代领一个月的后饲营,没想到却不中你的心意。后来他就拉了十多天的……”“东里括!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半叶要是知道个风吹草动的……”“我有没有说谎,要不要瞧瞧我的证据。”“师妹师妹,我的好师妹。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嘛?”“那你说说老头子让你来这儿干什么?”东里括从青石上站起,迎着不断吹来的山风。做出一个拥抱青天的动作,眼睛眺望着远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嘛?”“还敢说没瞒着?你是不是借口要看浮石若求山的日出,才把孔量大哥骗来的!害得我们要去游木落湖的计划全泡汤啦!”“那地方什么时候不能去。回头师哥给你们准备一对玄翼鹔让你们好好游木落湖。”“你说话算数!”“算了,半叶师哥不会准许的。”“嘿嘿,忘记了谁在管后饲营了嘛?”叶胖子嘿嘿地阴笑了起来。“出了事你要负责噢?”东里括还是有些担心。“那是肯定的。你叶师兄什么时候让别人一起担过包?”“括括,你要听清楚了!”“听清楚什么?”“你叶师兄是轻易不和别一起担包的。他从来都是最喜欢让别人独自顶包。”“孔量,我一直觉着你很厚道的?”“叶师兄,你别忘了,你这坑里还准备着我的位置呢?”“这个,这个出了事师兄一定自己顶包。不过这次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帮我!”“说吧。”东里括已经有些不开心了。“这次是我们和广思庵一起的行动。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不能出一点岔子。”“可这里是绯日堡的地界?”东里括很犹豫。“嗨!他们这里自从那位云夫人逝去,还有什么好怕的。”叶虚南自信满满地拍着胸口。“我还是觉着……”“我们又不和他们硬拼,一切视情况而定。放心就是了,师兄还会骗你嘛?”“就怕师兄坑惯了我们,一时顺手……”“孔小子,你这种话不要乱讲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难 “尾巴又跟上来了。”连车站在山腰的一个垭口,背靠着一棵枝叶拉拉扯扯的大榕树。他领着一队几人,费劲心力想要摆脱后面的追兵。可是不管他怎么绕弯子,布迷阵。他们总是很快就能找到真正的路线。这让连车很恐惧。这么紧跟着屁股追赶,就是不交手。过上十几天,自己这帮人也会累得筋疲力竭束手就擒的。连车特别不愿让自己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虽然这个念头在他的心中已经盘旋了很久。怎么压也压不出脑袋思索的范畴。天黑了下来,林子里黑得更早。在还有余晖盘在山头的时候。林子里已经在二十来步的距离,就看不清人影了。连车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天。黑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层及时的保护幕布。浮石若求山不仅有浮石,还有数不清的浮沟。那些被落叶覆盖看似平坦的地面,随地都可能藏着深不见底的沟谷。更加危险的是,这里的兽群大都是黑夜出没的猎手。单只巡猎的云豹、青角耗、山蟒,他们这样十人左右的战队还能应付得来。要是不巧碰到了黑恐狼群、长嘴飙,那就等着成为它们的腹中餐吧。 夜终于全黑了下来。三五步远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地面是什么样子。除了借着林子里不时飞起的火翼虫,人们看不到更远的地方都存在着什么东西。连车他们几天前被围攻了几次后终于知道,想活命在这林子里就不要生火。火虽然能把野兽驱走,却会把更要命的人招来。几个人靠着一棵大树围坐了起来。都没了什么精神。口粮已经只剩下那难吃的炒豆粉了。可就是这么难吃的东西,所剩已经不多。连车已经把所有的口粮全收了起来,自己背在肩上。看大家都坐了下来。他解开口粮袋,走到每人跟前都只抓出一小撮来,放在人的手里。不过刚刚平平地覆盖住掌心。这么点食物,也就能让人不会早早地就饿死而已。要想靠它补充体力,那是不可能的了。“已经不多了,大家都忍忍吧。等明天,看能整到些吃得不。”“整个球啊!被那帮孙子追得满山跑。我看咱这样不被打死,跑也跑死了!”独角呆在连车的身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着发泄。“大哥!”连车的脸色很难看。“我们谁也不想这样。可是那帮家伙像是能够未卜先知一般。我们不管怎么躲,他们总能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这也太奇怪了吧?”连车的话让围坐着的人,都静了下来。似乎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说话。“吴形,你是负责掩迹的。你先说说吧?”“这个,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他们的人里面有高手吧?”水吴形把自己手里的炒豆粉,借着倒出的水。全都团成一个个的小圆球,正慢慢地向嘴里丢着。“你这不是屁话嘛!”独角的鼻孔哼哼了几声,还是没有忍住发表了自己对水吴形发言的看法。“老独,你也不要看不起我的话。有本事你来说道说道。”水吴形慢悠悠地嚼着丢进嘴里的粉团。说出话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可他听着独角毫不客气的话,却一点也不生气。“你们不要吵了。”连车打断了这股,似乎有发展成吵架趋势的辩论。“田大哥你说说。你是个老哨探了,跟着前叔的时间也不短啦。” “那我说说我自己的判断吧?也不一定对,大伙权且听听看。说不定能引出大伙好的想法出来。”田坎在史勒的扶持下,抬起躺下的身子斜靠在史勒的身旁。“吴形也是个老探子了。他既然说他把痕迹都掩好了。我就相信他一定做得很好。其实我觉着掩得完不完全这都不是很重要。这山里显然已经进了不少人。哪方的势力都有点了吧?这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就是留下个痕迹啥的,他们怎么就能知道是我们留下的呢?再说,他要是靠着分析我们的痕迹来追踪,也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效率的。就是不用吴形这样的专业掩迹手处理。在这么杂乱的环境里,追踪我们的人想要准确跟踪我们,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田大哥是说追踪我们的人不是靠我们留下的形迹嘛?”连车认真地问道。“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田坎稍稍斟酌了一会儿回答道。“这个道理吴形和太为他们都很清楚。在人脱离了视线,再想追上去。不靠大批的人马撒网捞,单凭别人留下的形迹这和凭运气没有太大的差别。特别是我们还有人专门处理那些本就留下的不多的痕迹。” “那他们为什么会跟得我们这么紧呢?”连车说出了他心里一直在怀疑着的这件事。安多自从他们勉强地听了自己的话,决定往山里逃。这一路上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他总觉着连车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他也有些奇怪那些追在后面的人,是靠什么能够这么久地吊在后面。不过他不像连车他们,他知道有太多的手段可以从容地在山林里跟着一个人。不说小和尚平时炫耀的那些高深方法。也不说那些凭着仪器探索追踪的情况。只是靠着一些原始的方法,他觉着他就可以吊在这么一群人的身后。毕竟追踪一群人和追踪一个人的难度是完全不同的。哪怕这是一群受过点反追索训练的人。他只是一时无法确定追在屁股后面的人,是用了哪种方法来维系这种追踪。可是他觉着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说话的时间。特别是那个田坎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时。安多决定暂时先闭住自己的嘴巴。他知道怀疑这个玩意儿一旦在心里生出,会轻易地摧毁任何看似团结的组织。何况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组。就是连车和田坎之间也有着一股不信任的气流在回荡。安多早就看到田坎在连车决定听从自己的话上山时,就已经有些面色阴沉了。他只是实在有一些想不明白,这个怎么看也是一个精明的老哨探,为什么会对这个决定有这么大的成见。他难道看不出那个时候回城,他这样的一个伤员其实是最危险的吗?而史勒无疑是对田坎最忠实的人。他在这几天逃亡遇到的偷袭中,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田坎,寸步不离他的身边。而水吴形和尤利安,安多看不出他们是怎么想的。虽然他们在忠实地执行着连车下的每一道命令。可是安多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出多少对连车的信任。似乎只是在无所谓地完成着任务。甚至这两人有几次提建议的时候,在独角的搅合下。他们完全就不坚持一下,而是选择很快就闭上自己的嘴巴。他们在后面开口的次数,也果然如安多心中想的那样越来越少。就是连车点名让他们说话,也只敷衍的把情况复述一遍,决不再提自己有什么建议。这种情况不是一个好的征兆。雷卡和卜太为反而倒是像对自己比较信任。对于这个情况,安多没有分析出一点头绪。难道只是因为前几天指使过他们?安多自己就不怎么相信这个唯一想到的理由。沐猴虽然对自己比较亲热,但显然他更愿意相信他的那个二哥。独角就不用说了。怕是连车让他去趟箭雨阵,他也不会找个理由推脱掉。他们的情谊有时让安多都有点羡慕。 “我怀疑我们中间有内奸。”一路上只是照顾田坎。安多甚至从没有听见,他说过话的史勒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让安多心惊肉跳。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安多再清楚不过,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了。“史勒你怎么会这样想?”安多的诘问脱口而出。他想要快速打断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在大家心中蔓延。那样的话不用等天亮,也不用等后面的人杀出来。这几人之间就有可能杀起来。“这都是和你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你没有根据不要自己瞎想!”“连车兄弟还是说说我们今晚的值夜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你故意把事情拖到明天,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寡言的史勒,像是和安多杠上了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着安多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借用你的一句话,这里的人都是和我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弟兄!但是没有你吧?”“这位史兄弟这么说话就比较有意思了。”安多愣了一下神,瞬间就明白自己跳到坑里了。这种情况一个不注意,就会变到怎么也解释不清的境地。“你是再怀疑我吗?”安多索性把这层纸点开了说。“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怀疑的人了!”史勒满脸愤懑地道。“史勒,不要胡言乱语!这是前叔的朋友。”田坎挣扎着身子,似乎非常生气想要离开史勒的身边。安多看到这里反而有些释然了。这表演的是不是太不专业啦?让小和尚来打分,恐怕只能捧个鸭蛋回去吧。安多不自觉得摇起了头。“安兄弟,你有什么要说的?”连车一脸温和地看着安多。听听,是问自己有什么要说的?换个境地安多怕是当场都要笑出来了。一帮小毛孩子,就这么在自己眼前不拿剧本就演起了舞台剧?胆子真不小!可安多还真没辙。这种事情,本就凭疏密远近来定输赢的。“连车兄弟怎么说?”安多没有替自己解释。连车说出的话,已经把他的立场表达的非常清楚了。“怎么说安兄弟也是前叔叔带来的朋友。我们希望好聚好散,这是两份口粮你带上。我们希望你能现在离开,我们保证不会对你动手的。”连车磊落的样子,让安多想立刻上去啐两口唾沫先解解闷。 “二哥,安先生不会是内奸吧?他是前叔叔亲自带来的,你要不再好好查查?”沐猴站起身,向连车分辨道。“哼!到小姐府上也不过三两日吧?前叔就是在这儿也没什么证据,保证他的身份吧?”史勒冷哼哼地答道。“史勒哥,你怎么了?”沐猴一副哭腔地说着话。无助的样子让安多看着有些心酸。“沐猴算了。你照顾好自己,既然连车兄弟和这位小哥不愿相信我。我就自己走吧。这份口粮就给你留着。”“安先生,你带上吧,你一个人的……。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安先生不会是内奸的。他一直就和我们呆在一起,怎么会有时间做那些坏事的?”“你拿着吧!我能自己找吃的。你这怕是第一次进山吧?多小心!”“安大哥!对不起,我不该带你上来的!”“这么大了哭什么鼻子。过几天我们会在山下再见的!”“安先生我们和你一起走!”“雷子!太为!”“我们相信安先生不会是内奸。可又怕自己错了,连累到兄弟们。我们就陪安先生走一遭吧。”“你们这是……”“我以小组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归队!”田坎在史勒协扶下站起身。脸庞扭曲,变得有点狰狞地喊道。“田哥我们已经调二组了。再说有我们看着安先生,也能保证他不会耍花招啦!”“一举多得,就这么定了!”雷卡和卜太为击掌相庆,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谈话 “停下,停下!”“怎么了安先生?”“都说了,我比你们还要小呢!叫我小弟就成了。”“那怎么行,你是前叔叔的朋友。”卜太为走在前面,雷卡断后。把安多围在了中间。“卜哥,你先别忙着探路。这个距离差不多就是我们白天探得边界啦。再往前走就危险了。我看到出城的时候,你们都背着绳子什么的一堆东西的嘛?拿出来把我们串上。”“呵!这是个好法子啊!老雷绳子!”在只能看见眼前三两米的距离下,三个人几乎全是靠着手和耳朵前行。 “老雷,你发没发现田鼠今天特不正常。以他那个脑子,怎么会让闷屎棍子这样说话?”“哼!还不是他授意闷炮讲的。两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个套路。”“你们嘀咕什么呢?”安多对卜太为和雷卡以这么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讲出的东西,完全听不出头绪来。“嘿嘿,安先生你可别说你没看出田鼠的把戏来!”卜太为在做哨探方面应是很有天分。这么漆黑一片的环境下,走在最前面不仅毫无压力。还能如此自如地和人聊着天。安多的佩服又加了一分。“我能看出什么来!我连你们说的田鼠闷炮是啥都不知道。”“嗨!”卜太为的脚步一滞,向身后挥挥手。“发现什么了?”安多神情紧张。他还从没有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于山林中夜行。“没!我是想起我们忘了给你介绍,这两个名号的来历。”卜太为嘿嘿笑了笑。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惊着了安多。“田鼠就是田坎,光听他的这个名号就知道他是哪种人啦!”卜太为在说到田坎这个名字时,语气里有着深深地不屑。“我看他还挺身先士卒的?”安多犹疑地问道。“那还不是老鼠的天性!”身后雷卡瓮声瓮气地回道。“有便宜总是抢在第一个。遇到事,他也是第一个往地洞里钻的家伙。我不信他那套把戏安先生会识不破!” “不好这么说。我们毕竟认识的不久,他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什么怀疑你!他压根也没怀疑过谁!”卜太为在前面阴阳怪气的道。“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金蝉脱壳的壳!”“你是说……”安多瞬间想通了,一路上所有怪异的事情。“就是这个意思!他是见后面的追兵一直摆不脱,想抛个饵出去!”卜太为的话里充满了鄙夷之气。“那你们还跳出来和我呆在一起?”安多苦笑了一声。这也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吧?自己先前愣是一点也没瞧出。还真以为他只是因为怀疑而要赶出自己。这两个看似相同的结果,其实有着天壤之别。现在想起来,怕是那位连车也是这么个心思。安多有些头疼起来。这样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事情做到这一步,他们不榨干自己的血,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自己走。想到这,安多一身的冷汗瞬息就冒满了全身。“安先生想听实话还是瞎话?”卜太为刻意放慢了自己说话的速度。他自己也在边说边想。“已经这种地步了,卜兄弟要有心情说笑我也自然洗耳恭听。” “就知道安先生是个聪明人!”卜太为回过头,向后面看了看。“你能成为前叔的朋友。那怕只是几天,我们也会相信你几成。前叔已经十几年没有交过新朋友了。他的眼光我和雷子都是佩服的。更重要的是前两天遇伏时,你让我和雷子都佩服。”“就这样?”安多问话的语气很是让人玩味。“太为你就直说了吧。那种人有什么好替他掩饰的。”雷卡嘟嘟囔囔地,对卜太为这样说话,似乎有些不满。 “嘿嘿,那我直说。我们跟安先生走,最最重要的是我们别无选择。”“呵呵,这算什么理由?”安多笑了起来。“安先生不晓得那只田耗子的秉性。”“雷子的这句话说的好!”卜太为在前面赞了一声。“安先生,人都说狡兔三窟。你要是熟悉了俺们的这只耗子,就会知道耗子狡猾起来可不是三窟就能打发的!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要是不跟你走。顶多明早儿,肯定被他找个理由或不寻理由地打发出去。这种事儿前几年我和雷子都习以为常了。我们说他是耗子,可论比心眼的事。我们还真不敢和他正面过招。”“过招?太为你还真敢说!你啥时候和他过过招?卖了咱们还帮他数钱的事,还没过够瘾呢?” “这,这连车兄弟岂不是危险了。”“你就不要操心他了,安先生。他们两位谁都卖过谁,谁也都被谁卖过。不过轻易谁也不能真把谁卖成啦。吃亏的大都是抬货的人。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现在我们八成已经被他卖出去了。等着吧!明天一早我们屁股后面肯定吊着一堆尾巴!” “他会用什么法子把我们卖出去?”安多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这就别问我们了。俺俩要是知道,当年也不会被他卖了那么多次了。”“他不过一个小组长,怎么敢这样对付你们?”安多不理解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在一个团体里反复出现,而无人制止。“哼!我们哨营的这群小子自从交到古自平手里就是这样了。”“雷子怎么说话呢!”“我说的是事实嘛!不过并没有贬低那位古叔叔的意思。他对自己练出来的那营小子也是如此对待。要不然连车那家伙怎么能做独车小队的队长。”“安先生,古叔叔和前叔叔的看法不同。古叔叔认为尔虞我诈是让我们成熟最快的路子。所以就不禁止我们营里用些特别手段。”“呵呵这么成熟,真是好想法啊!没看出老古也是一个这么有才情的人。你们觉着田坎最可能用什么法子,把我们的行踪卖出去?你们被卖出去这么多次了。怎么也得有点经验了吧?” “噢,让我想想。踩路!踩路!我想起一个,他用过这个!”雷子兴奋地喊着。“啥是踩路?”“就是在我们走过的地方。他再派人走一遭。”卜太为有点扭捏地解释道。“这么下作?”安多愣住了。“这是他刚出道时的手法。现在已经不怎么用了。更不可能用在安先生身上。”“为什么不可能用在我身上?我刚刚就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安先生在离开他们的时候,把他们送的食物留下了。他肯定会多心,以为安先生看穿了他的把戏。”“看穿他的把戏?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看穿了他的啥把戏。”“安先生虽然是无心留下了那包食物,田鼠可不会那么想。他肯定在那包食物里留了特别的香料。如果安先生留下了那包食物。那明早他一定会不小心在离开宿营地时,丢一些那种香料。”“那岂不是说他现在肯定换法子了吗?”“先生你就是带着那包食物,他也一定会用其他的法子。他素来自诩智谋过人,做起事来喜欢万无一失。肯定准备的不止一种方法。” “那我们等着被后面的人杀来?”安多没好气地抱怨道。“那怎么行?安先生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我们可还想活着呢!”“我难道想死呀?要不我们再转回去,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那不行!”雷卡着急地反对道。“那会连累所有人的。而且田耗子肯定会防着的。”“你怎么知道他会防着?”“我们以前用过这招。”卜太为沮丧地回答道。“只用了两次,第二次就被他抓了个正着。天寒地冻的大晚上,明明听到我们的喊声。还装不认识我们,让我们在他造的陷阱里呆了一整晚!雷子这身板到了早上被人救起,身子也只会打颤了。”“够狠的!”安多沉吟起来。“你们的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的吗?”“这个肯定是!都是保命的玩意,谁也不放心交给别人整理!”“保证没有他人碰过嘛?”“这个……”卜太为犹豫了。“这个没法保证。就不说晚上,白天也不可能一直看着。田耗子那手脚,要想在这上面动心思机会太多了!”“这就麻烦啦!先走走看吧?毕竟这还都是我们自己的猜测。看明天会有人追我们吗?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夺。卜哥我们就别往前走了。今晚好好休息,也方便应付明天的情况。”“好!”三人几句话便达成了共识。“前半夜我值守。雷兄中间,卜哥你早起些探路。”“好。可是我们就睡在这儿吗?”卜太为答应了一声后,就有些后悔。不说这儿安不安全,只是这地上嶙峋的石块就让人找不出三尺平地来。“将就些吧。我们明天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况呢!多歇一会儿是一会。我看这几棵树够大,上去找个叉盘一晚上吧。”“嗨,把我们当猴子呢?”“你要是不累就你来值夜,这一天走得我可是累惨了。”“别介,我就是说说。你小心点。”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举步维艰(一) “情况不妙,安先生、雷子你们快点起来。咱们得马上走!”看着卜太为一脸慌张大步地往跑回,也顾不得掩饰自己行踪的样子。安多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卜太为惯常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像雷卡总是着急忙慌,沉不住气的急脾气。情况肯定非常糟糕了。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刨根问底的时间。安多三两把就收拾干净了放在树杈周围的东西。特别是箭袋,背后和腰间的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抱着树身就滑了下来。“雷子,快点!”另一边,卜太为还在催促着正在树上忙活的雷卡。“有人追上来了?”安多着急地想要确定这个问题。“不是追,是围了上来。只有这个方向,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围起来。”卜太为的回话非常简洁。几句话已经说清楚了事情的重点。“我先过去探探。雷卡下来后让他跟上。你断后。辛苦啦!”安多冲着卜太为抱起拳头。“那个方向我只是粗略地趟了一遍,你别大意。”“放心。”安多几个闪身,消失在了树影中。“好了没有?”“别催嘛?啥东西都让我背着,还不给我点时间整理。”“你真会挑时候。两分钟内快点下来!不然我们今天都别再去想,甩开他们的事儿了。”“他们怎么追得这么急?这天亮起来,还没一刻钟吧?”“我咋会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猴急!这个方向,安先生在前面探路。你也长点眼!”“知道啦!”雷卡背着一个足足有他一半高的,小山一样大的包。却身姿轻盈地在树丛间穿来穿去。 事情很糟糕。卜太为连多做点伪装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来得及把走过的痕迹消除一下。至少不能让后面追来的人,能够猜到这里有多少人。虽然要不时停下身调整下身后碰到的东西,可他比安多前进的速度还要快上一些。三人在一条山溪边会合了。“他们怎么会追得这么快?”安多在水边洗着自己已经几天没有沾过水的脸。“我们中间不是隔着连车他们吗?”“有田鼠在,他们肯定早就换地方了。就是昨天晚上没有换,今早也一定会天不亮就开始找地方藏起来了。”卜太为一边用手向自己嘴里灌着水,一边向安多说自己的看法。“嗯,昨天林子里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我就瞧见水吴形和尤利安被连车支使着在周围转呢?”雷卡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脑袋,有些恍然地道。“我说,我要和他们一起。他们怎么那么干脆地就拒绝了!这帮小子,没一个好东西!”雷卡在水边扑棱的范围陡然增大。蹲在他一旁的安多,身上立刻就湿了一片。“喂喂!老雷,动静能不能小点?我们还在逃亡呢?不知道后面有人要追杀啊!”安多瞧见雷卡这么大动静。立刻就支楞起耳朵仔细地听起周边的响声来。听了一阵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才又开口道。“你不要动不动就攻击一片。那会儿,谁知道你们两位要和我一起呢?他们肯定是怕你,走起路来响声大!”“安多,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我一个骑手,走路那能像耗子一样的动静?”雷卡着急起来,也不再叫安多先生了。“我们这样肯定还不太安全。咱们不离水边太近。你们进林子,我把这些痕迹消一消。”卜太为这一路上的脸色一直就没有放松下来过。他不像雷卡,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哨探。他知道这种情况的危急。特别是这种紧紧吊在后面怎么也甩不掉的情况,尤其还是在山林中。后面追来的人肯定有高手。而且肯下这么大的决心追着,追上后一定也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不过他不想把这些事情和雷卡讲。讲给那家伙听,只会让他更冲动。甚至可能掉回头杀将过去。他在犹豫是不是找个机会和安多说一说。他直觉中这位安先生,应该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人畜无害。 宫羽羽是卜太为早就听说过的人物。即使是在整个四王城的范围,她也是一个数得着的难缠家伙。她使的那手细剑,在圈子里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风絮’。很多使剑的高手都认不出她使得剑法是什么套路。可这并不妨碍看到过她使剑的人,对她敬畏。她那无痕可寻,宛如风中飞絮一般的攻击。让很多成名的大家饮恨其下。可是那天,安多偏偏毫发无损地躲了过去。而且是在宫羽羽背后偷袭的情况下。最让人费解的他还是一名弓手。虽然姿态难堪,可是真正在刀口讨生活的人,谁会在乎这个。因为这个,卜太为还对安多多了一份佩服。一般自诩了得的人,很难在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面前用出这种招数吧?就是卜太为在一旁看得时候也有过片刻的犹豫,是不是换个更好看点的躲法。只是事后分析,那怕没有那片刻意识中的犹豫。换个其它自己会的,甚至是算上自己见到过的别人会用的招法,都不会毫发无损地躲过那很阴损地连环七剑。 “太为!发什么呆呢?”安多跟在雷卡身后走进了林子。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卜太为跟上,心里有些担心便向水边寻来。“安先生,我马上就好。”“说了不要叫我先生了吗?”“那怎么成!”安多站在林子边不远的地方,看着卜太为把几块刚刚他和雷卡弄湿的石块推进了水中。又用岸边的碎石把几人的脚印铺上。小心地退向安多身边。“这样有用吗?我们一路都是这么小心,可还是把他们招来了?”安多不想让卜太为在这上面费太多思了。他那张第一天见面时还红润的脸,早就被石块、泥土、藤条招乎的不像样了。“万一有用呢?”卜太为裂嘴笑了笑。“再说这样多少能够干扰一下他们的判断。他们追了那么久没见着我们的人影,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嘀咕着呢?要是一路上再得不到明确的东西让他们确证自己的判断。他们自己也会越来越没信心的。”“我们去探一探他们吧?”这句话安多憋了好一阵了。这样瞎耗子躲猫一样的路数,安多极不习惯。“太危险了。”卜太为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安多。安多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让人难以下决定的事。就是他自己也考虑了很久,才向卜太为提出来。“可我们这么躲下去,也只会越来越危险。而且我们的人这么少,不像和连车他们呆在一起时那样了。”“我们后面可能跟着很多人,他们轻易就能把靠近的人围起来。就算围不着我们,在一个他们能够看到我们的距离。我们基本就不会有机会再逃脱了。”“我相信你能够潜伏到一个看到他们的距离,而不被他们发现。”安多定定地望着卜太为。“我也相信你!”雷卡也凑了过来。“你瞎起什么劲!”卜太为不悦地瞄了雷卡一眼,陷入沉思。 “喂喂!什么叫我瞎起什么劲?这可是你擅长的事啊?要是骑兵冲锋,哼!我提也不会提你的名字一下!这事你要是娘了,以后就不要再在我面前吹什么哨探六艺。整天见你吹得那么玄乎,来真的就尿了?”雷卡此时的嘴,让安多又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我们一起去。”安多的牙咬了几咬,还是决定跟着卜太为去看看。他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先生,你就不要跟着雷子起劲了吧?我去还不成吗?”卜太为愁苦着一张脸,不满地看向安多。“嗨,我不是跟着老雷起劲。我是真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能紧紧地跟着我们的。”“不行,太危险了!我一个人还有六七成的把握,活着回来。你要是跟上去,我真没什么把握了!”卜太为双手合十向安多不停地拱着手。“你一个人来不及把几个方向都瞧到的。再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下次再这么探,他们肯定会准备好陷阱的。”“这可是技术活?”卜太为有点动摇。“不是身手好就能让他们不发现。”“知道,实在不行我还会退回来嘛。你辛苦点,中路和左路你负责。我只去右边瞧瞧。”“别,右路是咱们过来的方向。他们的人肯定大都在那个方向呢?”卜太为制止了安多的提议。“放心,我会小心的。把我放河边你不是让我光明正大地让他们瞧见嘛?”“那好吧,不要靠得太近。看到他们的人时,无论是在哪个方向出现。立刻后撤!记住了吧?”“好。”“我怎么办?”雷卡在两人身边有点着急地问道。“你守好东西,在这块找个地方躲着。不要把东西放下,随时准备跑!”“噢。” 右路的林子很密。大片低矮的灌木,可以很好地遮住人的行踪。地面的树叶落得又深,不用太过担心留下明显的足印。这也是安多大着胆,敢去探信的主要原因。虽然心里非常地畏惧。可是理智告诉安多,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能把后面追来的人摸清楚了。他们三人真的就只会命丧此地了。反正怎么也是个死,不如大胆点找找出路。安多的心神高度的集中。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胸腔中跳动着的两个东西,在每一息的差别。左胸心脏跳动的频率,在安多调转头向回走时,就快了起来。在那个频率快到让安多心神都高度集中起来时。安多就察觉出,右胸口的水滴也在慢慢地调整着起伏的频次。它本来就比心跳的速度慢上一倍,这是安多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在心跳加快,快到足以安多感觉到有一点心悸时。水滴起伏的速度就会骤然加快。开始的时候,安多很不习惯。因为它加快速度的时候,会让安多的身体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感觉到巨大的酸痛。有时起伏的速率超出范围,还会一下就把安多搞晕掉。一直到现在,安多还没有摸清,那个能把自己晕掉的速率,准确的限额是多少。在水滴起伏的速度,让安多的全身都感觉到舒服,耳朵可以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眼睛看到的东西越来清晰的时候。安多刻意想让自己的心情舒缓下来。虽然太多的事情安多不没有摸索到。但他已经确定,水滴的起伏和自己心跳肯定有关系。因为他一紧张,或者运动剧烈的时候,水滴总是会在自己这种不经意的时候加快速度。好多次出现状况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多努力着让自己心情缓和下来,可又不敢太过放松。放松到心跳恢复到平时的境地。水滴也会停止加速的状态。这样,它带来的那些身体上感官上的好处也会一一消除。就这样安多让自己的心跳保持在,轻度愤怒的水平线上,向林子的深处走去。 他可以听到自己小心翼翼时脚踩树叶的声音。有时远处有一片落叶,被风吹到树枝间发出的哗啦声,他也可以清晰地听到。脑域的信息图还能明确地勾勒出落叶飘动的短暂轨迹。当安多感觉自己可以看到更远地方的东西,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脚下,落叶间冒出的草尖时。脑域里生成的图像也瞬息清晰了起来。像脑袋里装了一部高频的全息探测器。光线、空气、树木、泥土,所有在这片空间存在的东西,都明晰地呈现在这个像是全息空间器一般的图景中。这让安多吓了一跳。前几次这图景出现的还不是那么的明显,这次算是完整是显露出了它的全貌。安多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傻小子。即使是一个傻小子,在小和尚那样的训练下也能成精。他早就听小和尚提起过。在域内星的范围存在着一种“改进人”。就是借助各种人类已经开发出的技术改变自己。做这种改变的人,大多是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获得‘星卡’而又不想平庸的普通人。可是无论用哪种技术获得远超别人能力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安多记住得小和尚经常唠叨的一条就是,所有做技术改进的生物体。都会在做技术改进前,进行生物安全锁植入。据小和尚说这是一个叫做“生命安全联合体”的组织,为保障人类物种的安全而成立的超政府组织。极其强大极其恐怖。这是小和尚的原话。而在脑袋中植入空间器,肯定是需要被审核并上锁后,才能做的生命体改进。自己这种情况肯定会被神卫局的白水卫追杀吧?安多一时把探信,被人追杀的事全忘在脑后。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举步维艰(二) 这段时间并没有安多感觉中的那么长。脑域已经生成的空间器,在安多发呆了一阵后,散发出声声就要震破脑域的轰鸣音。一阵阵声音带着炫目红光的警报,起起伏伏一刻也不停歇。“妈的!”安多回过了神来,立刻就觉察到空间器的全息图景中。距离自己两百米左右的一线围过了一群人。“还带这么强大的自提醒功能?比好多民用版的舰载全息空间器都要先进了吧?这可好,肯定一下就坐实了私自进行脑部改进的指控。都不用去安全法庭审理了,这么强大的能力安多自己心里都能清楚地判断出这肯定属于‘改进人’的技术范畴啦!”只是危险就在眼前,安多也没功夫发呆啦。安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全息图景中。图景立刻又发生了变化。几个靠近安多位置的人,在安多的目光看过去时,立刻在他们的图像旁边标注上了一颗红星。安多知道这是高级空间器进行全息图景生成时,所具备的危险初判功能。在这颗红星的提醒下,安多也注意到了这几人离自己的位置更近。他们自己的身体也比周围的人更强壮。突然一声鸣音响起,一个标注了三颗红星的影子在图景中跳出。可是安多却在其中看不到东西。安多的神识马上就集中在它身上。一个半透明的分析图页,在安多的神识集中过来时弹了出来。一个像狗一样的东西勾勒在安多脑域中。 “靠狗找人?”安多愣了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能用出这招?”嘴里虽然嘀咕着这样的话。可是心里安多清楚的很。靠‘狗’的鼻子在很多时候是非常管用的。在技术不发达的时间里,很多时候仪器都不一定有这好使。安多心里的担心也立刻就多了起来。狗的那个影子在徘徊的路线,就是早上他们走过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全息图景中闪动的人影。数了一数人头有二十三个。安多就不敢再呆下去了。那条狗一样的影子离自己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五十来米了。安多把身子压得低低的,小心地穿过灌木丛。花了十多分钟回到雷卡藏身的地方。安多刚刚站定,雷卡也从一颗树边钻了出来。“伪装的够好的!”那个位置离安多只有五六米。虽然安多没有用心察看,可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没有一点察觉。这个一直吆喝着自己是骑兵的家伙,也不简单呀!“马马虎虎啦。”雷卡有点小得意。“发现什么了?”“二十三个人,一条狗。”安多回答的极其简单。“狗?那是啥玩意?”雷卡满脸懵懂。安多也疑惑了。难道这地儿不管那东西叫狗?不会吧?什么东西都和自己来的世界相差不大,单单就狗的名字改了?安多不太相信这个可能。两人正说着呢?卜太为也一脸鬼祟地猫了过来。“吓死我了!”见到两人,卜太为长喘了口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遇到啥了,瞧你那点出息!”雷卡一脸鄙视地调侃着有点惊慌失措的卜太为。“遇到硬点子了!田耗子他们也没有跑掉。” “你怎么知道的?”安多吃了一惊。“我在边儿,听见他们说的。”卜太为从雷卡背起的行山包里,掏出了一只精致的酒袋,向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口。“你太冒险了!”能听到别人小声的交谈,至少也得十米以内了。安多想想这个距离就是一身汗。“嗨!干我们这行的那能不冒险?”卜太为脸上的惊吓,已经在灌了口酒后完全消散。一副得意的嘴脸立刻就浮现出来。“别听他瞎吹!他练过啼听术,没那么危险。”雷卡在一边撇着自己的嘴角,满脸的不以为然。“吹?你吹个看看!”卜太为听着雷卡的话就很不高兴。狠狠地把酒袋塞回了行山包里。“安先生,你说看到了一只狗?”卜太为刻意掉过了脸,背对着雷卡向安多问道。“是一种这样的东西,”安多比划着自己在脑域中看到的那只影像,向卜太为解释。“我们那个地方把这种东西叫做狗。”“嗯,这就对了!那是长鼻恐狼。陶丘家养的玩意儿。我也是笨得可以,早就该想到这种可能了!”卜太为懊恼地在地面砸着自己的手。“我们这次怕是难逃了!”卜太为的样子很沮丧。“那东西的鼻子贼灵了。只要闻过你的味,你就再也逃不掉!我看这下田耗子会不会后悔把人分得这么散!我们要是在一块也能有一博之力。这下就只剩送死啦!”“不用这么灰心吧?不过是一只畜牲嘛!”安多走过去拍拍卜太为的肩膀安慰道。“那是你没尝过它的厉害。你问雷卡上次怎么被它追得。要不只是一次演练,我们一哨队十几个家伙都被它咬死了!”“是的。”惟恐安多不相信,雷卡在后补充道。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儿等死吧?听我的起来起来。我们和他们拉开距离先。”安多扯起卜太为,推着雷卡向原本预定的方向走去。“你说的这法子成吗?”卜太为在水边站了一会儿,不愿意下去。这天已经有点凉飕飕地了。尤其是在山中的夜晚。又不敢生火,再把衣服弄湿了,就净生受罪了。“试一试,试一试。”安多没见识过这什么长鼻恐狼。也不知道这对付狗有点用处的方法成不成。半强迫地推着卜太为和雷卡,穿过了山溪来到了水的另一边。过了山溪,在林子里绕了一圈。三人找一处高地,趴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下面他们刚刚趟过的溪口。没过多久,水边先后聚起了三拨人。都在水边围着,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他们无法确定方向了。”安多心下一喜,向身边的卜太为道。“那有这么容易。即使你的法子管用,他们也会派人到对岸搜一搜的。那样的话还不是要露馅的。”卜太为的兴致不高。果然就像卜太为说的一样。安多终于看清了那条长得像狗的东西。只是比狗要高大了的很多,鼻子比狗的鼻子还要长。这样让它的头也显得比所有的狗都要尖。“那就是长鼻恐狼?”安多问道。“嗯。”卜太为的情绪继续低落着。那些人聚起来后,很快就分成三队向对岸游了过来。过了水,立刻就牵着那头像狗的狼在岸边搜寻了起来。就在安多等的差不多就要相信自己成功的时候。那只长鼻恐狼领着人群义无反顾地沿着安多他们的路线进了树林。 “这也太妖孽了吧!”安多跟在雷卡身后,愤愤不平。他们的衣服都已经被树枝岩石刮擦的不成形了。头发散乱,脸色发黄。这一天已经快要过去了。他们只是在刚刚过山溪后休息了两刻钟。“不要生气了,那东西要是那么容易被你蒙了。也不会被陶丘家的人当成宝贝啦!是我们命不好,碰上了他们。“我才不信什么命呢?对了,老卜。他们陶丘家的人,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那有什么理由?听我们哨营的老头们说,这山本就是绯日堡练兵的地方。不过也有人说这里面有什么宝贝。所以他们都在争这里的控制权。不过不管什么理由,我们这次怕是要死啦。”“别说这种丧气话!我可还没活够呢?”“谁他妈的活够啦!”雷卡气势势凶凶地回道。“我们再趟次水?”安多想了一会儿问道。“安兄弟,可别再趟了。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再趟次水,我们不被他们追上杀了。也会晚上冻死的。要是这么死了,我可真的不能瞑目啦!”卜太为跟在后面,唠唠叨叨地反对着。“正是因为快天黑了,我们才要试试的。这样他们就没时间在岸边找太久。这山里晚上雾气大。天亮了再找,可就麻烦多了。”“这是个好法子。”雷卡赞成道。他身壮皮厚,从来没怕过冷。 “走走!沿着水走,别上岸!”安多哆嗦着身子在后面提醒卜太为。“雷卡,包丢了!”“啊!这不行呀!我们吃的用的全在里面呢!”“扔!除了武器什么也别留!”“你……,你就,瞎……搞吧?”卜太为的嘴巴打着磕巴,颤颤抖抖地发表着意见。他的脸已经冻得缩成了团。“老雷,衣服也扔了!”在雷卡扔掉包后走了没多久,安多又吩咐道。“为什么扔?你们怎么不扔?”“你身子壮,我们再走一段扔。”安多向雷卡解释道。又走了一段,安多的衣服也全脱掉扔了。最后卜太为的衣服,是在雷卡和安多的撕扯中。也全扔进了水里来。“老安啊,都怪我这双眼瞎了要跟着你一道走。这临死连身皮也没落下啊!”雷卡虽没有卜太为这么悲痛。却也在安多让他们上岸后窜进林子里,立刻扯了些树叶藤条绑在了身上。“老卜,这儿不能再拽了。走走,远点再找。”“我这还差点就成了!”“拽太多了容易被发觉。”“都这么远了,那能发现什么?”卜太为在光屁股的情形下,已经完全丧失了做为一个优秀哨探的警觉。三人腰上终于都缠上了树叶藤条。卜太为还在脖子上也套了一个。他觉着实在是太冷了。天黑了下来,三人找到了一个岩洞。一时都很欣喜。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牙雀的反应(一) 柏竹园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从安多那天从园子里出去,没有回里。这里就开始格外地安静。就是那些洒扫庭院的仆役也变得轻手轻脚地来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牙雀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已经有九天没有出来了。连送饭的那个小厮,她也不让走进房间。那天来送信的前燃,也是站在园子里把安多的遭遇说了一遍。没有人知道她在屋子里做什么。送饭的小厮只能把饭放在厅堂的窗前,进不去屋子的里面。更见不到她的人。 绯日小礼斜斜地躺在长榻上,眼睛微眯,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让人瞧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着。一件长长的鹅黄袍,在腰间随意地束着淡绿色的丝带。袍子轻轻地搭在她曲线起伏的身上。露出了她玲珑的身段,纤细的腰。公长助在一旁的案边,低眉顺目许久不发一言。似乎他也睡去了。前燃在更远的地方却坐卧不安。一双手从胸前拿下放在腿上,放了一阵又从腿上挪开,撑在身旁。好像放在哪里都碍事一般。屁股下也开始发痒了起来,那块用最软的长羊绒织就的毯子像是长满了针。扎得他怎么坐都不舒服。“小姐。”他烦躁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地开口了。公长助的眼睛向他瞟了一眼,似要提醒他小姐已经入睡。“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他不是没看到公长助的眼神。只是心里的事情,让他实在无法安然地等待。“老前回来了?”绯日小礼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动。她以前从不会这样见前燃的。“什么事儿,说吧。”“压水城危险了。”前燃决定实话实说。“我本以为这些事情放给他们。不说做得多好,至少能保住夫人留给小姐的那些产业。可我这几天呆在哪儿,却发现他们根本没那个能耐。还把整个苑子整得乌烟瘴气的。”“前燃,不要说得这么夸张。我看他们做得还是不错的!这几年也没出什么事嘛!也没让小姐费心思。这就不容易了,毕竟现在比不得以往了。”公长助低沉着的脸慢慢抬起,不紧不慢地回着前燃的话。“助爷爷,你让老前把话说完了。”绯日小礼从长榻上坐起,身子向一旁的扶栏靠去。 “小姐,你要到礼苑看看去。省得我费无谓的口舌,现在的情况比我们以前想得还要糟糕很多!”前燃的脸色非常难看。“压水城下的门已经被别人围了起来。宫羽家的,陶丘家的算不算得上一号的都敢围上来了!小姐你不能再这样啦!当年大夫人就是这么退让的。让出了云营军,让出了卑事堂。又落到了什么啊?他们的贪心是填不满的!”“前燃!你是怎么和小姐说话的?还知不知道一点礼数!”“公长先生,礼数这东西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可这玩意儿保不住我的命!你这些年教给小姐的礼数不少吧?为什么小姐的处境却变得越来越糟?大夫人当年把小姐托付与你,可是想要这种结果?那什么殿下的名号就不提了。我倒觉着小姐这称呼更干净些。可是大夫人留给小姐的卫队呢?五千人的亲卫,现在还剩下几人?好好的一个造事工社硬生生被你拆成军物局和工织办送了出去。说是不用劳心费神每年就能给小姐挣回来百万纳尔。这挣回来的钱呢?小姐的钱袋里可曾装进去你挣回来的一个纳尔过?云书院又碍着你啥事了?你也把它打打算盘卖了出去!你就是这么对付大夫人交给你的托付之责嘛!”前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一条已经发狂的地行兽横冲直撞。“哼!无知!”公长助嘴边的胡子不停地抖动着,手在旁边的长案上无意识地摸索着。“我是无知,那敢请教有知的公长先生。现在这处境我们该怎么办?”“总会有办法的,不过是……”“不过是一座压水城,动不了小姐的根本!是不是打得又是这个主意?”“你?”“小姐的家底儿都是你这样送出去的吧?办了这么多成人之美的好事,公长先生?你说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少呢?”“前燃!你不要太放肆了!你记好了,夫人托付的人是我!不是你,也不是那个亲卫队!夫人是让我保护小姐好好活着,不是建功立业!”“助爷爷,你不要生气。”“不,我不生气。这十几年里,不管小姐过得怎么样。我总算是看着小姐成人了。这离成年礼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我就提前把事情都交代给小姐吧!以后究竟怎么做,也该是小姐拿主意的时候了!”公长助那双半开半阖像是永远都在打瞌睡的眼,睁得圆圆的。“前燃怎么也算是夫人身边的旧人了。今天也做一个见证。”“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公长助瞪眼瞧向他。“分拆造事工社确实是我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公长助的眼中闪现过一丝悔恨。“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小姐不知里面的玄机,你前燃也不知道吗?”“玄机,什么玄机?我又为什么就知道。公长先生,你把话说清楚。”“哼!我以为这些年过来,你能反思长进点了呢!没想到还是那个榆木疙瘩脑袋。你觉着是王上有胸怀把那个造事工社交给小姐。还是大殿下放心,会等到小姐成人把它交到小姐手上?”“可你也不能……”“我也不能把它拆巴拆巴卖了是吗?我不卖了它等着王上一道旨意下来双手奉上嘛!那样小姐能落着什么?”“这也没见落到什么!”前燃满不以为然。“你懂个屁!军物局的那些物件是不管怎样,王上都不会允许我们私自处置。我只好倒个手把它的处置权让给了大狐秋里。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乐意看到西家和二殿下走得那么热乎?又费心费力地帮二殿下组建鹰卫?”“那也不划算!”前燃远没有被公长助说服。“那再加上每年五千套军械呢?”“开什么玩笑?”“玩没玩笑自己去前院山中的库房查看。”公长助没好气地道。“那工织办呢?那也能卖好些钱吧?”前燃穷追不舍。“卖?为什么要卖?那本就是小姐自己的!”“这个你不要骗我,绯日堡谁不知道那是墨台先生的。”“哼!墨台先生只不过在替小姐打理。这样说也不对,那里也有墨台先生的一份。这里是书册,小姐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这里。今后就要小姐自己拿主意了。”“助爷爷!”“不要说你不懂!这本就是你成人后应该做的事!”“那我还能不能请助爷爷帮忙?”“你要是真得对老头还存一分感情,就让我今后好好歇歇。我这一辈子被你娘亲把我的心血都榨干了。她的女儿能不能就仁慈些呢?”“放心,我一定让助爷爷晚年幸福!”绯日小礼坐直了身子,郑重地发誓。“晚年,听到没有前燃。咱们小姐都说我到晚年了。”公长助的嘴角有丝苦笑。“我说错了?”绯日小礼转动着眼睛,不明白自己哪儿出错了。“公长先生只比我大五岁。当年初进大夫人的军帐,比我显得还要年轻。是个小白脸。”“前燃。”“这也生气,我又没有说谎。大夫人不还夸过你,这书生生得如此俊俏怎么也来了军中。上不上得地行兽?”“提这作甚!”“我让助爷爷操心啦!”绯日小礼走到公长助的身边就要跪下。幸亏老头的身手还行。抓住了她的肩膀。“这可使不得!”“您就让我给你叩个头吧!我心里难受!”“不行不行!你想让你娘骂我不成?快起来!你知道我好吃好喝,以后有你花钱的时候呢?”“嗯……”绯日小礼抽噎着坐了回去。 “这在演什么戏呢?谁把小姑娘惹得这样伤心?”屋子里正悲戚得让人压抑的时候。门口就走来了一人。前燃生气下正要赶人。抬眼一看却觉着熟悉。“牙姑娘。”绯日小礼赶紧擦净脸上的眼泪。她有点惊讶这些天从没出屋的牙雀,怎么一下跑到自己这儿了。“你有什么事吗?”“是的。”“请说。”“这些天住在贵府多有打扰,今日辞行特来感谢。”“牙姑娘,你要走?那个安兄弟还在山里呢?”前燃不知该如何劝一劝她。“我知道他在山里。已经十天了他还没有回来,肯定是遇着事了。我不能这么等下去,我去找他。”“你不能去,太危险啦!”绯日小礼和前燃同时劝道。“不说那浮石若求山中本就猛兽繁多。那怕是看上去平坦的山路上也是陷阱不少。深入了林子里瘴气、毒虫更是会杀人于无形的。”前燃赶紧劝说道。“再加上这个时候,不知道藏了多少等着要人命的人。没有精锐的战队此时万万不可乱进!”“呵呵,这些事情我正要向前先生请教。至于劝我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不可能在这儿坐等我的同伴出事的!”牙雀轻声拒绝了前燃的劝告。“我知道牙姑娘身手了得,可是这不是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事情。再说安兄弟也不希望你出事的!”前燃继续苦劝。“哼!我要是不去找他,他肯定会希望我出事的!”牙雀冷冷哼了几声。嘴角露出一个前燃无法理解的笑。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牙雀的反应(二) “可以把你们收藏的浮石若求山的山图给我一张吗?”牙雀望向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绯日小礼。“可以,助爷爷你去拿一张山图来。”公长助听到绯日小礼的话却有了些犹豫。“小姐……”“助爷爷,牙姑娘救过我们。我们现在不能帮她去找安先生。这点忙还是应该帮的。牙姑娘,你还需要什么吗?”“多谢绯日姑娘,没有其它事情了。”“那好,老前你去送送牙姑娘。” “这条路就是安兄弟上山时走过的地方。不过现在这条路已经不能进山了。我听到的消息,最后见到他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湖边不远处。”前燃有点歉疚地望向牙雀,拿着手中的山图仔细地向牙雀叙说着。“这里,还有这里你一定不要进去。那里面有着大群的山兽、毒虫,进去那里面的人很少能再活着出来。”“你确定最后见到他的那个人已经出来了吗?”“确定。不过你要想去找她了解事情,恐怕很困难。”“那就好,告辞。”“小心点!不要贸然进山!” 宫羽羽这几天无比的烦心。把自己一个人圈在屋子里寸步不出。她还从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呢。虽然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很是淡然。可是她的心底却无法这么快释怀。回到家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复回想这件事。不知道在心里,在笔下推演了多少次。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在那次袭击中的破绽。她对自己的隐身术一直都非常有信心。就是在鼎鼎威名的日字军哨探营中,也没几人在匿术上有她这么深的造诣。她修得千式剑法,本就要求行招动身时无声无息。这套剑法的最高水准也是这方面的要求叫‘静影’。就是出招像静止的影子一样无声无碍。虽然知道自己还远没有达到这么高的水准。可是师傅也说过自己已经到了‘影’字的水准。可是那天自己袭击的时候,明明看到那个叫安多的家伙有提前躲避的动作。虽然很仓促,但他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袭击。这就说明自己在‘影’字上并没有达到无声无息的要求。可是自己又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想到这里宫羽羽愈发的烦躁,就在这股烦躁升腾地让自己坐立难安时。宫羽羽突然觉着,自己的周围变得凉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在急剧降低,像是突然堆满了冰块。 “最好不要转身。”像冰一样冷的声音,在宫羽羽的耳边响起。这个时候她才确定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你是谁?”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摇曳的树枝。还有几个仆役在树下玩闹。可宫羽羽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滴暖意。无边的恐惧一下就占满了她的脑袋。她也算得上是一个行走在‘静寂’之中的人。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她也最清楚。自己的‘无声无息’此刻想来真是一个笑话。她似乎一下就想通了,刚刚怎么思虑也没有想开的事情。“问你三个问题。”冰冷的声音,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从冰中冻过一样,每一个字听在宫羽羽的耳中都带着一股凉意。却又很顺畅自然,不像自己经常刻意作出的冷漠。“你问。”宫羽羽冷静下心神,立刻就明白了身后的人跟本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也不再去纠缠想要从这个人的话中套出什么的心意。“你见过一个叫安多的人吗?”又是这个家伙?宫羽羽的心跳骤然快了些。“看来你是见过了。”身后的人没有等宫羽羽开口说话。就兀自判断道。这让宫羽羽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的心跳在加快。显然你是认识这个人的。不过现在不是你提问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再多嘴问话。好好合作对我们都有好处。”“好处?”宫羽羽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个词。“没错?我不想太过麻烦。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尝试些不好的事情。”“当然!”不好的事情?说得这么好听干啥。不就是刑讯那一套嘛。宫羽羽暗自腹诽。“第二个问题,他还活着嘛?”问话人冰冷的语气中,在问到这句话时透露出了些微的关心。这时宫羽羽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境。整个人的心身都在浸入‘静’字界时,才捕捉到的。“我离开时,他至少还是活蹦乱跳的!”宫羽羽说到这里时,不经意地就流露出了恨意。“看来宫羽小姐吃了亏?”“哼!”“呵呵,你还活着。吃点亏不是件值得生气的事情吧?最后一个问题,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她笑了?宫羽羽被身后的人,突然间发出的轻微笑声惊到了。她没有想到一个杀气凛然的人还能这么轻松地笑。“哦,让我想想。”宫羽羽好不容易进入的‘静’字界一下就退了出来。 “你是该好好想想。现在为止我们的合作都很好。我不想因为最后一件事破坏了这种氛围。至少他没有对你动手,我也不想因为件小事就坏了他的心情。”“什么坏了他的心情?”宫羽羽莫名不已。“你们一定有什么交易吧?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走的。”“为什么不是我放他走?”宫羽羽被身后这个人,对自己简直了如指掌的行为很不开心。“你的身手要想放他,还要多练些时日。”“他的身手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吧?”宫羽羽怎么可能服气一个,一直被自己打得满地滚的家伙。虽然最后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让他占了便宜。可是他的水平,宫羽羽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比自己低不比自己高!“那以后可以再切磋嘛?现在不知道宫羽小姐想好了没有最后一问题。”“嗯,应该是陶丘家的人。这几天我得到的信报,都是陶丘家的人再不停地向山里增派人手。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当时那里还有卑事堂的人、鱼服卫。对了,我还看到一帮光头的女子。她们应该是从明思城来的。”“好。今日得罪宫羽小姐了。来日要是能借此有了收获,定不忘来感谢宫羽小姐。”“啊,不要不要!我可是说了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在追他!”“宫羽小姐的话我自会验虚实,就不劳你操这个心了。告辞。”告辞的声音刚落,宫羽羽就急忙转身向后看去。屋子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恍惚间宫羽羽以为自己做了场梦一般。她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只是这几天就突然遭遇了两次彻底的打击。一下对自己信奉的‘静’字界修为也动摇了起来。 天刚微亮,山中的林地里还是一片灰暗的时候。牙雀就看到一队神情肃穆的人,带着刀枪弓包,在静悄悄地向山林中进发。褐色的粗布衣,绣着青色的边纹。领头的几人带着两只高壮地长鼻恐狼。“这应该就是陶丘家增援的人了。”牙雀喃喃自语道。这两天她打听到陶丘家的人都是从这条路进山。而长鼻恐狼是陶丘家特有的一种山兽。为了能跟上这批进山的人。牙雀昨天晚上就潜伏在了这个地方,呆了一整晚。为了悄悄地绕过前面陶丘家设的哨站。牙雀翻过了远离这座哨站十多公里的一个山崖,顺着蜿蜒的河谷来到了这片林子。她没有想到陶丘家的人这次会带上长鼻恐狼进山。为了了解这种奇特的山兽,牙雀问了好多人。还特地问了已经返回礼苑的前燃。只是他们都大概知道这种山兽的鼻子非常敏锐。却又说不清它能敏锐到什么程度。这不得不让牙雀在三天前的夜里,潜进了陶丘家的馆竹院,闹了个鸡飞狗跳。她自己也是绕着绯日堡跑了大半夜。试了无数的法子,才摆脱了追踪。心里也大概对长鼻恐狼有了了解。 盯着路上这队人,特别是那两只毛皮发亮的家伙。牙雀一点也不敢动弹。这家伙不仅鼻子灵,耳朵也是非常机警。在那晚的测试中,就因为开始的时候只顾忌着它的鼻子。让牙雀跑了好多的冤枉路。这队人似乎依仗着两只长鼻狼,行进的速度非常地快。在一些明显可以设伏的地形也没有太多的警戒。依旧在全速前进着。这让跟在后面的牙雀,一路追得都很辛苦。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过远。特别是过了一片灌木林后。树林里的可见度一下就低了起来。四周都是一团一团地灌木藤条,也没了明显的路面可以供人参考。到处都是一些被人踩过的痕迹,让人很难分辨出那些是刚刚走过人的,那些是人已经走了很久。“啪啪!”牙雀正在思量着自己是要追得紧些,还是干脆远远地吊着时。忽然听到一阵拍手掌的声音。来不及判断声音到底传自哪个方向。牙雀侧身扑了出去,身子在空中诡异地做了折弯。跳进了一片树丛中。“反应很快嘛!”这下牙雀听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自己刚刚站立的后面。这让牙雀浑身的紧张度暴增。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要是突然动起手来,自己肯定会吃个大亏。“姑娘紧紧跟着我们干什么?”牙雀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一个留着一嘴胡子,手里拿着把刀的男子。只看他随意地把刀拎在手中的样子。就肯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你跟在我后面又想做什么?”“跟在你后面?姑娘怕是误会了吧?我蹲在这个地方已经一夜了。怎么能说我跟在姑娘的身后呢?”男子站在牙雀藏身的树丛边二十多米的地方,不再前行。“哼!”牙雀冷哼了一声。自己大意了!她在心底暗自责怪着自己。没有想过会有人用这么笨的一招,却轻易就把后面追踪的人截了下来。看来这条路从这儿开始才能算得上是秘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东躲西藏(一) “你怎么把绳子截成了两条?”安多不明白卜太为把本来就不够长的绳子为什么又截短了一半。“一会儿就明白了。”雷卡第一个,接着是安多。被卜太为用绳子串成了一串。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不过都平安地落在距崖顶最近的一个岩块上。落下之后,面对十几平米的突出岩,安多连站起的勇气都丧失了。他鼓动着雷卡道:“老雷,你看看下面有什么?”安多问话的声音都在打颤。“下面?下面是石头。”雷卡稍稍转动一下一直面壁的脸。只有脖子晃动了一下,肩膀都纹丝不动。鬼知道他是怎么看到岩石下面的情况的。可是安多连稍稍转动一下脑袋的念头也没有。像极了一个虔诚面壁的得道高僧,整个脸都埋在了手臂和山崖之间。更不用说验证雷卡话的真实了。 卜太为没有用绳子。他把安多和雷卡抓着的绳子解开扔了下去。自己用手,顺着断崖就像滑一样,到了安多坐着的岩块。就是滑。至少安多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情况是这个样子。安多发现在那片崖面自己跟本就找不到手脚可以借力的地方。虽然可以猜到卜太为的手脚肯定在崖面上,找到了一些借力的点。不然他的速度绝不会是这么慢悠悠地样子。“你怎么做到的?”卜太为刚一下来,安多就靠了过去问道。“我听猴子说安先生已经启灵了?”卜太为答非所问地道。“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个启灵的法儿。”安多对这件事确实还一直糊涂着呢。“不管安先生怎么启灵的。只要你启灵了,其实这件事就很容易的。”卜太为舒了口气。“我知道启灵后的身体都会有非常大的强化。我刚刚试了下崖面。这里的石面虽然平整,可是硬度也足够强。只要稍稍有一点缝隙或突点,都够我们作为支撑。可以轻易地在石面上抠出着力点来。看,只要这样。”安多看到卜太为的手非常巧妙地附着在石面上。有一个非常灵巧的摆动。一只手扣着石面就把自己吊了起来。当它摆动地手拿开时,安多看到一个突出岩面十多标尺,斜斜支楞着的石块。“这行吗?”安多还是觉着不可信。“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安多哆嗦着腿站起。小心地向左右转起脑袋看了看。好像他的眼睛要是多看了一会儿周围,脚下的岩石就会断裂一般。“你扶着点我。”他还是无法放心站立后的这块岩石。站起身,赶紧叮嘱一旁的卜太为。 “还能行吧?”安多试探着把自己的脚脱离岩石。刚刚离开又快速的放下。卜太为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脚,曾经离开过石面。“安先生,你得挂上试试?”他催促道。“我已经挂上了!你怎么没看到呢?”安多有点不满。“我要知道你一只手能挂多久。你习惯哪只手?”“右手。”“那你用左手试试。”“为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噢。”安多长吸了口气。一咬牙,左手扣在石块上,双脚离地。“坚持你最长的时间!”卜太为在一边给他加着油。“我呢?”雷卡坐在一旁有些着急地问道。“你不用试了!我还不了解你嘛!你挂在墙上要是有人送吃的,晒成肉干都不是问题。”“喂!事关人命,你可不可以认真点卜卜?”“你叫我什么?”“老卜啊!”雷卡神色变化不定。 本以为用左手挂上一会儿就要支撑不住的安多。在左手的酸痛刚刚升起时,胸口的水滴就开始加速起伏。整个左臂的皮肤之下,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涌动。手臂的酸痛感立刻消失掉,一股热胀的涌动在手臂间蔓延。他还没有来得及去体会,卜太为就把他拉了下来。“五分钟了。足够了安先生。”“啊!有五分钟?”安多不敢相信,他在训练室连双臂吊环都撑不了两分钟的!“是的。我就说先生箭法这么厉害,臂力肯定会没问题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知道先生能撑多久。五分钟足够我们安全使用了。放心我肯定把先生送下山崖。”“麻烦老卜啦!”安多眼眶一热,赶紧扭头面壁思过。“老卜,我这也是一条命啊!是不是也了解一下……”“好了雷子,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啦。你的情况我回去一定好好了解行不行?”“好的。哎,不是老卜……”“绳子绑上。安先生,来我把你绳子捆好。”“你个势力眼儿。”雷卡一边自己捆绑,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我把你们的绳子绞在一起往下放,当我喊找落点时。你们一定要在五六米的范围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然后我会松开绳子爬下去。等我爬到你们的身边,可以提着绳子把你们送到下一个岩块上。你们看怎么样?”“直接从这儿吊到下一个岩块上不行吗?”安多提议道。“绳子不够长。”“我怕我手上的劲坚持不到第三次放绳子。”安多很担心。“没关系,我先把你放下去。”“那老雷,……”“你就放心他吧!刚被选进哨探营,他就不老实。经常被前叔倒吊起来惩罚。不知道他哪一天学精了。惩罚队的人一走,他就用手抓住绳子歇息。一次被前叔发现了,就故意装作忘记了时间。他愣是两手抓住绳子自己吊着自己过了一个小时。非人类啊!”“喂!老卜怎么说话呢?这石头可不是绳子啊?你不要瞎试的,我这可是一条命的!”“知道啦!” 安多被从最后一块突岩上吊下去时,已经手脚麻木,心跳加速。水滴的起伏加力早就已经耗尽。落到山崖下面的谷底时。除了心里逃出生天的喜悦,再没有一丝力气动弹。而卜太为和雷卡则在安多身边欢呼雀跃。庆祝着劫后余生。 “我们靠着崖面老实待会儿吧!”休息了一阵安多冲着欢跳的两人喊道。“小心上面的人探头看到了我们。”“啊!”听到安多的提醒,两人才挤在安多的身边安静了下来。“活着真好!”卜太为长长吐出了口气。“太刺激啦!”雷卡还兴奋的红着脸。“歇一会儿,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安多向谷底的两边看去。两边都很平整,让人分不出哪是上游哪是下游。“还是往哪儿走吧?”卜太为小心地建议道。“那边至少离上面的追兵远些。”“不知道田耗子躲没躲得过陶丘家的追兵?”雷卡的脸仰头望着天。问着大家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走吧!我们管不着他们了。这谷底能不能走出去还两说着呢!”安多的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你们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大河吗?”“我不知道。”雷卡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没什么大河吧?我只听说有几条出了名的山溪。没听人说起过有大河。”卜太为知道的显然也不多。 “你们看谷底的石头这么圆,这肯定是一条河道。你看这有多宽?”安多指着谷底的对面问向两人。“至少有一千多米吧?”卜太为举起自己的手,冲着对面比量了一番道。“老卜的眼力一直很好。”雷卡赞同道。“这么宽的河道,你们觉着不会有大河吗?”安多不相信如此的河道,会只生出几条山溪来。而且一路上走来,那几条山溪显然和这条河谷不在一个方位上。“是啊,这倒是奇怪了?”雷卡继续赞同。“老雷,你能不能说点自己的意见啊?”安多被雷卡连续的赞同弄得有点上火。“噢,我的意见啊!我觉着肚子饿了,咱们能不能找点吃的呀?”好像是为了配合雷卡的这句话。他的话还没有落音,安多的肚子,就咕咕噜噜地一阵肠鸣。“是的哎,老卜能整点吃的不。”安多的脸红了红,还好他走在最后面没有人看到。“这光秃秃的河道那里能会有吃的东西。”卜太为长舒了口气。“我们要是不能在这两天走出河谷。怕是会被活活地饿死的。”“啊,饿死?”雷卡的脸夸张地扭曲着。“那还不如刚刚摔死了舒服呢!这劲费的!”“别这么难过,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寻些吃的呢?”安多在后面劝解道。阳光一直被河谷边的山梁完全遮住,安多他们也没找到一口吃的。连水也没有遇见一滴。“老卜,我们是继续走呢,还是在这儿歇一晚上?”安多气喘吁吁地扶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岩石,向走在最前面的卜太为喊道。“安先生,我们不能这么歇着。我们没吃的,连一点水也没有。要是躺下了,肯定难再起来的。你要是累了就靠着石块歇一下,千万不要睡着了!我去前面探探路。雷子你看着点安先生,别让他睡深了。你也歇会。”“我这还好着呢?我去探路吧?你歇会儿!”雷卡不忍卜太为一个人忙碌。安多已经想不了太多了。他的双脚连站稳的力气也没有了。本来还是斜靠在石块旁,一眯眼的功夫,人已经滑到了地面睡着了。“哎,安先生你不能睡着了!”雷卡忠实地执行着卜太为交待给他的任务。靠坐在安多的身旁,一会儿拉扯一下安多。直等到安多开口回话,他才会住手。 “安先生,你醒一醒?”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摇动安多了。只是这一次雷卡没有坚持下去。拉扯了两下,他的鼾声已经如雷般响起。卜太为还没有靠过来,已经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鼻息声。尤其是雷卡不愧是叫雷子的名号。卜太为双手抱着一块中间凹陷的灰石,小心地靠了过来。石头的中间盛满了水,他顺手把灰石放在了远离两人的一块平地上。“雷子,醒醒了。”雷卡没有一点反应。他抱起雷卡的头,把他拖向一处平坦的泥土地上。又回头把安多也抱了过去。半夜的星光灿烂无比,像一颗颗闪烁着莹光的宝石镶嵌在了空中。安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觉着浑身酸痛,嘴角干裂。醒来的时候,他甚至张不开嘴。上下唇完全沾连在了一起。他的舌头在嘴巴里鼓动了半天,都没有产出足够分开双唇的唾液。他晃动着身子,双手撑在身后想要坐起来。手臂抖了一阵,却一丝力气也用不上。他想起来,从山崖下来的时候,他的双臂已经不能动弹了。不要说提供支撑身体的力气,就是连想借助肩膀的力量甩动一下胳膊,也会引起撕心裂肺的疼痛。果然,想到这儿的时候。刚刚用力向后抽动的胳膊,已经疼得安多抽搐了起来。嘴巴这时候却裂开了,只是两股血顺着嘴角向下流出。“安先生醒了?”卜太为听到响声,醒了过来。他的身子侧翻了一下,借助腰部的力量缓缓地蠕动,坐了起来。看到卜太为的样子。安多也想学着翻身,却发现自己的肘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你等一下安先生。”卜太为在地面坐了一阵,双手在自己的腿上不停地拍打着。足足一刻钟的功夫,他才起身向安多走来。两条腿晃晃悠悠的样子。安多觉着他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可他还是走到了安多的面前。手里还端着一块灰色的石头。 “水?”当他看清楚了卜太为手中端着的石块中的东西时,安多大吃一惊。“哪儿找到的?”安多的声音嘶哑低沉,让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嘻嘻,先来个水饱吧?”卜太为笑着走近安多。脸上灰扑扑的,除了眼睛已经找不出还露在泥土外面的东西。亏他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你先喝吧。”安多强忍下要扑过去的冲动。不过他就是不忍下这股冲动,也是扑不出去的。他现在连坐也坐不起来。“喝吧。我昨天找到那个水潭时已经喝饱了。”“真的?”安多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卜太为。“这还能骗你不成。你看我的嘴巴?”卜太为对着安多的脸,撅起自己的嘴巴。除了显得苍白果然看不到干裂的样子。“那我喝了。”安多在卜太为一手搀扶,一手送来石块的情形下终于喝到了水。“水!”只是这水刚喝到了嘴里。身边就传来了一声要水的声音。“雷子醒了?”卜太为的眼向一边瞄了一下。“我要喝水!”雷卡干净利索地坐了起来。只是一脸迷糊,眼睛也没有睁开。“先让他喝一点。”“那边还多着呢!”卜太为打断了安多的话。“他这个样子,离醒过神来还远着呢!”雷卡喊了几声水,又开始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一直到安多把灰石中的水都喝了下去。雷卡的双眼才真得睁开,向四周看了过去。“我怎么睡在这儿了?”脸上的迷糊劲还没有完全过去。“我把你拉来的。”卜太为气呼呼地回道。“像头地行兽一样沉,睡得却比猪还死!”“拉我干什么?”雷卡不乐意地对卜太为翻了下白眼。“我这腿上的道子都是你拉出来的吧?”雷卡翻看着已经脱落了不少的,藤条织就的衣裤。屁股都已经快要遮不住了。不由得火更大了起来。“快点起来搀着点安先生。我已经找到水源啦。”果然卜太为非常了解雷卡。听到水源雷卡再也不顾得纠缠,自己的‘裤子’被拉破的事情。“安先生你还能走路吗?要不我背你过去吧?”雷卡显得很着急。安多没有想到经过了昨天那样的折腾,雷卡的力气居然还这么充沛。扯起安多的膀子,在安多哎哟声不断的嚎叫中。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卜子,快点带路。我可是渴得都睡不着觉了。”三人在星光的映照下,踏着高高低低的石块,向卜太为找到的水潭走去。 正文 第四十章 东躲西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