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卿归》 序章 他傲慢地,狂妄地俯瞰着这个世界。 这个天下,这个江湖,这个被黑暗和私欲充斥着的混乱的地方,在和煦的阳光下面,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妄图逃离这个早就被阴霾笼罩了的地方。 他做的,不过是轻轻地搅动了一下,让那些最终都会归于尘埃的可笑的人,早一点离开这个悲哀的尘世。 各种挣扎的,痛苦的,绝望的;各种黑暗的,自私的,丑陋的;各种愚昧的,腐朽的,糜烂的;各种各样的—— 卑微渺小的人啊,你以为的拼尽全力的背水一战,在我看来,不过是蝼蚁挥动了一下前爪。 他看着这个被他彻底征服了的天下。 真是,寂寞啊! 是谁,赶走了所有想要和他争夺龙椅的人,最后在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胆战心惊的窥探着。 是谁,看着自己维护了多年的所谓兄弟,亲手将自己推入了地狱。 是谁,眼睁睁的见证了自己为之奔劳多年的权位,像细沙一样缓缓流出手掌心,却无力挽留。 “先生,您看那倚靠在树下的男子,真是煞是好看呢。” 他定睛一看,握紧了双拳。 那个人…… 对,还有那个人。 今日阳光正好,尤其适合杀戮。 他将匕首慢慢插入那个人的腹中,搅动着,享受着这个过程。 他狞笑着,感受着那个人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 “不是我要折磨天下人,而是天下人想要互相折磨。” “互相残杀从来没有终止,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私欲,只要有了利益的相争,就必然会有瓦解的一方。” “你已经隐居多年,何苦平添事端。”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没有人比你更伤她。” “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和我,谁更像是一个恶魔?” “我的沉沦,就是想要映衬你的伟岸,可是,你到底是输了。” “夏斯韵,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真的能救得了天下吗?” 但是直到最后,那个人的眼中都没有他想要看到的绝望和讶异,他甚至在那个人的眼中,看到了解脱。 他皱了皱眉头,在那个人的心口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扔下刀子,躺在荒芜的田地上。 闭上眼睛,仿佛能够听到周围的孤魂野鬼在嘶吼。 他笑了笑,眼前开始浮现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 他努力抓住,却徒劳无功。 你会生我的气吗? 我多么期盼,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我愿意为了你,割舍一切杀孽。 我苦苦追寻,想要找到你的一个眉眼。 人海茫茫,失去了你的我失去了方向。 如果那天,你没有正视前方,而是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切的事情,是否会彻底改变? 你不会遇到那个伤害了你一生的人,我不会背井离乡。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过去,我会紧紧抱住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寂寞的躺在苍穹下, 盼卿归。 正文 第1章 谦谦君如玉 蓝田七岁的时候,木蓝府来了一位贵客。那贵客来了之后,蓝玉随即从木蓝府繁重的事务中抽身出来,退了左右,和他秉烛夜谈起来。蓝田身边的丫头杜鹃和蝴蝶看过那人之后,脸上都渗着桃红色的光芒。 蓝田很好奇,平日里如此看重木蓝府的父亲竟然这样任性的跑开,不知道来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于是趁着先生如厕的功夫,便偷偷溜了过去。 蓝田跑过去偷看的时候,那人正在与蓝玉看剑。蓝玉只一斜睥,便揪出了躲在门后的小蓝田,勾了勾手:“田儿过来。” 蓝田没有丝毫被发现了的窘迫,飞奔过去,扑向父亲,眼睛却在一直盯着父亲对面的那个人。 她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人,她的父亲便是这木蓝府数一数二的,可是对面的这个人,却有些让人抬不开眼睛。明明平日里没有好好学习,可是现在没由来的,先生教的一句诗进了她的脑海中: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蓝玉正要将女儿抱起来,蓝田却转身张开双手盯着庄望剑:“我要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抱着。”那人突然被蓝田的单纯逗笑了,他盯了蓝田一会,然后温柔的将她抱起。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何止淘气!不过是七岁的光景,就已然被你的美色所迷惑,等长大了可怎的是好!” 蓝田不管,自顾自盯着那人,费心的打量着,末了,嘴里蹦了一句:“我叫蓝田。”不等那人有什么反应,蓝田又一副得逞了的样子,“好了,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为保公平,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蓝玉满脸黑线。 他就知道,蓝田永远不能保持正常超过三句话,果然,还没有两句话,就把从话本子上听到的富家少爷对着姑娘说的话流利顺畅的说出口。 和蓝玉的反应相比,另一个人的样子倒还算是比较平静,他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庄望剑。按理说,你该叫我三叔叔的。” “大哥哥,你生得真好看。”蓝田说。 那一刻,庄望剑突然有些失神,仿佛透过蓝田看到了以前的锦儿的样子。庄望剑蹲下,刮了刮蓝田的鼻子:“田儿,不要乱叫,该叫我叔叔呢!” 蓝田扭过头去:“才不要!你该庆幸我愿意叫你哥哥,至少证明你看起来很年轻。” 蓝玉在内心夸赞自家女儿长大了,懂得说好听的话了,或者以后还要多给她一些零花钱了,果然蓝田的先生该涨薪资了…… “哪里像爹爹,老的让我想叫他爷爷呢!” 然而蓝田最后的话终止了蓝玉的种种遐想。 蓝玉看着躲在庄望剑怀中冲他做鬼脸的的蓝田,这小丫头明摆着是看当着庄望剑的面他不敢动她,果然是太宠爱她了。他狠狠地瞪了蓝田一眼,然后严厉的说:“下来,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 蓝玉亲眼见证了蓝田的表情由自得转为沮丧,然后悻悻然从庄望剑怀中离开,撅着嘴巴跑了出去,还念念有词:“爹爹最讨厌了!”等快要跑远了,又回头冲着庄望剑一笑:“大哥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可不要跑了!” 正兴高采烈地往前跑着,突然前面出现的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挡住了蓝田的去路:“小姐,趁着老夫不在,你又去哪里了?知不知道老夫为了找你差点跌到池塘里去了!”说话间,便揪住了蓝田的耳朵往书房中拖去。 蓝田一边用自己的小拳头打着先生,一边大声喊着:“徐夫子你已经那么老了怎么还这么有力气,我耳朵都被你揪长了,你就不能轻着点,改天我定要让爹爹给我换一个新的先生!” 徐夫子显然已经听惯了蓝田说这些话,甚至连反驳都没有反驳,直接鼻子里面哼了口气,然后接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了。 站在房内的蓝玉扶了扶额:“这丫头被我宠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庄望剑若有所思:“能这样口无遮拦的讲话,总比无话可说的好。田儿有你这样的父亲,倒也是她的福气。” “或许吧。”然后接着问,“我倒是想问你,近几年在外奔波,过得如何?” 庄望剑抬眸,看了看蓝玉。后者一脸平静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怪罪他吧! “还好,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号,很少会有人找我麻烦。” 很少,很少。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看见我,那群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根本看不见那片无尽的黑暗。 蓝田郁闷的趴在桌子上,听着先生像是苍蝇一样在身边嗡嗡的讲着课。 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找一个人过来教她学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诗文。那么长时间没有出门玩,也不知道街上的小伙伴们还记不记得她。今天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到底是谁,庄望剑这个名字,好像是听说过的样子。今日晌午吃的包子真是美味,明天要不要再吃一顿…… 就在蓝田云游太虚,开始做着白日梦的时候,先生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小姐,今日的讲课结束了,老夫接下来要三日不来,小姐不要荒废了学业。” 哈?“不来,为什么?”真的吗,太惊喜了! “小姐忘了,两日后是你的生辰,老爷让老夫回家休息三日,总算是称了你的心意了吧。” 蓝田一拍脑门,竟然忘了生辰这件事,明明前几天还在盘算着要向蓝玉索要什么礼物呢。没想到蓝玉竟然还没到她的生辰便先行送了一份大礼,欣喜若狂的同时不忘好好巴结一下徐夫子,以期他能晚点回来。 “先生早些回去吧,为了我整日不能回家,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呢,多和家人团圆几日,不必太早回来,我会和爹爹说好的。” “说老夫迟迟未归然后让老爷辞退老夫是不是?”徐夫子哼哼着,“老夫还是有几分了解小姐的,要不然也不能在这蓝府待上那么久。老夫是谁,老夫可是……” 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蓝田也就不装模作样下去了,直接一个鬼脸,连辞别礼也没有行,就直接跑了出去。哼,这个油盐不进的徐夫子,我必跟爹爹要个生辰礼物,将你辞退了! 蓝玉的书房和蓝田的书房相隔不远,蓝田跑了一会,马上就看见了站在房内的蓝玉,于是来不及靠近就大声呼喊着:“爹爹,田儿的生辰就要到了,爹爹可准备好了什么礼物?” 跑进书房,才发现庄望剑也在里面,于是更开心了:“剑哥哥,你一定要留下来配陪田儿过生辰哦!还有,不能忘了礼物!” 庄望剑轻微的皱了皱眉,然后不经意的散开,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文 第2章 凉夜无相与 //辛苦老读者们重新加载一下前面的章节啦,前面有一些更改都在第二篇作品相关里面说了~ 蓝田七岁的生辰,晚宴办的异常热闹。蓝田本就是爱热闹的一个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十分疼爱这个淘气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大家都尽心尽力的让蓝田开心。因着是自己的生辰,蓝田在府中忙上忙下,到处奔波,可是实际上…… “小姐你怎么把长寿面里面掺了辣椒粉!” “小姐这你把灯笼都给引燃了!” “小姐那是你的新衣不是抹布啊!” “小姐……” “小姐……” “小姐……” 于是,原本就忙得人仰马翻的木蓝府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庄望剑看着院子里面那个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被厨娘拿着扫帚到处追赶的蓝田,心中某一个地方突然融化了,时间一瞬间变得很柔软,他仿佛看见远处吃的满嘴都是油腻的小女孩装作慌张实际上嘴角却荡漾起得意的笑容,然后她冲他大声地叫了一声:“……” “剑哥哥!” 庄望剑的思绪顿时飘了回来,看着张开双手、向自己奔来的蓝田。 “怎么了,跑得那么急,又干了什么?”庄望剑顺势弯下腰,将蓝田抱了起来。 蓝田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小人形状的糖来:“你看这是什么。” “从哪里得了这么一块糖来?” “好不容易卖糖人的师傅来了,爹爹竟然不准我买,说是吃糖会牙疼的,可是我哪里是给自己买了吃的,我是想给最近才来的剑哥哥买了吃的,你没有吃过我们这里的糖人,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呐,喂你吃。”说着,便向庄望剑的嘴边递过去。 庄望剑看着蓝田,明明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还在一脸“我就是买给剑哥哥吃的”的样子,于是他决定逗逗她,张开嘴巴,作势要吃。 蓝田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将糖人抽了回去:“不该的不该的,只有女孩子喜欢吃甜的东西,剑哥哥怎么会喜欢吃呢,你现在不是应该说‘哥哥不爱吃给你吃吧’就好了嘛,不要难为了自己。” 庄望剑觉得又愁又好笑,于是夺了蓝田塞到身后的糖人,然后在蓝田眼前晃了晃,把蓝田急得跳脚的时候再将糖人递到蓝田面前,模仿蓝田方才的口气:“哥哥不爱吃给你吃吧。” 蓝田伸手就要夺过来,同时还怒哼哼的瞥了庄望剑一眼,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她呆呆的看着庄望剑满脸笑容的样子,觉得糖人都没有面前的笑容又吸引力,于是她由心而发的说了句:“果然剑哥哥比爹爹好看百倍,我觉得爹爹都比不上的小糖人,竟然被剑哥哥比下去了呢。” 庄望剑停了笑容,将糖人塞到蓝田的手中,然后轻轻弹了她脑袋一下:“就知道说好听的话!” 夜晚如期而至,准备了半日的晚宴终于开始了。整个木蓝府灯火通明,仿佛在向全天下昭告这个小女孩的生辰。 因为是蓝田的生辰,所以在座的都是蓝田熟悉的人,没有觥筹交错,没有曲意奉承,剩下的只有其乐融融的氛围和不时出现的给蓝玉的告状。 这个样子,本该很开心的,庄望剑想。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是乱乱的,慌张的。就仿佛是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 那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所在的地方,灯火辉煌,比木蓝府更甚。 他内心的慌张一瞬间被放大到无穷大。 庄望剑附耳对蓝玉说了几句话,就快步离开了桌子。 蓝田嘟起嘴巴。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庄望剑去哪里,他就无影无踪了。明明说好了要陪她过生日的,竟然在桌子上半道离开。所幸蓝玉夹了一块鸡腿放到了蓝田面前的碗里,她才暂时撇开心里的小情绪。 另一边,庄望剑快马疾驰往逐府去。 远远地,他看到逐府的门前坐着一个小女孩。逐府那么大,身后的灯光那么强烈,周围不时经过一两个人,小女孩纹丝不动,固执的盯着前方,眼神专注而空洞。 此情此景,庄望剑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涩的感觉。 女孩那么小,孤独那么大。 在离逐府不远的地方,他下了马,然后慢慢靠了过去。庄望剑的到来让小女孩的眼睛有了光芒。她站起来,静静地等着庄望剑靠近。等他拴好了马,她便转过身去,小声说了句:“跟我来吧。” 庄望剑忙走上前去,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弦儿,怎么了?” 弦儿回头看了看庄望剑,语气很是淡漠:“跟我走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庄望剑立刻噤声了。 他感到一阵心痛。几年前的这个时候,弦儿还是一个总是躲在母亲怀中大哭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却成了这样一个眼角只有寒气的女孩。是不是那个时候,他根本不该走? 弦儿的步子很小,但是她走的很快,庄望剑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边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逐府之中本就没有几个下人,周边的灯都燃了起来,显得更加的空旷。 “弦儿,为什么今日将灯全部燃了起来?” “冷。” 现在是冬季,弦儿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确实单薄了一些,说冷,也着实合理。可是…… “冷的话该多添些衣裳,你娘亲呢?” 弦儿回头看着庄望剑,眼神闪着些什么东西。庄望剑看不懂,也不敢去揣摩。因为他害怕,他担心的,变成现实。弦儿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快步向前走去。 庄望剑打了个寒颤。这个院子果真是冷了一些。 这样想着,弦儿突然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庄望剑也跟着停了下来。 “娘亲在里面。” 庄望剑没有运功,可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附近除了他和弦儿,根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努力稳住自己,劝服自己感觉出了问题,然后顺着弦儿的目光,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锦儿,睡了吗?” 房内和院子里一样灯火通明,不像是睡了的样子。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庄望剑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我进来了。” 房内,明亮的灯光下,锦儿伏在桌子上,似乎是因为太疲惫而睡着了的样子。 正文 第3章 请你带我走 可是,任谁也无法忽略掉满屋子的血腥味。 庄望剑一点一点靠近屋内的女子,试图探寻她还残留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气,可是靠的越近,感受到的冰冷越是明显。 桌上伏着的那个女子,仿佛是在暗暗哭泣,又仿佛是在轻声哀叹;仿佛在掩面偷笑,又仿佛在玩耍嬉戏。那个女子,曾经理直气壮地指着他说他五音不全,曾经愤愤不平的埋怨皇帝昏庸无能,曾经大声嚎啕的跪在他的面前,曾经满心欢喜的初为人妻,曾经冷漠决绝的转身离去…… 曾经啊,毕竟是曾经。曾经的孟锦,说到底已经彻底被他杀死了。 “锦儿……锦儿……啊……” 明明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就在我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你选择了离开?你终究不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你终究不愿意与我将就,你终究…… “锦儿,你终究……离我而去了……” 他想要怒吼,他想要拔剑,他想要叫醒孟锦,他想要冲破枷锁,他想要将那个女子拥入怀中。 可是。 他知道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正如当年的他无法原谅孟锦,今日的孟锦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他。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该错过,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不舍,这样的错过的方式竟然变得这么的惨痛决绝。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明真相,不知所谓的守在她的身边。 庄望剑双目通红,看着孟锦。 插在孟锦的胸口的,是当年他留给她的防身用的匕首。这样的结果,说来可笑。他想要尽他的一切努力去保护的人,最后因为他而死。 这样灯火通明的夜晚,突然让他感觉到了有生以来最沉重的黑暗。 好冷啊。 “冷。”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弦儿说的话,惶恐的回过头去。 她只有六岁啊,她还没有好好感受娘亲的疼爱,还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面前,该是多么的……悲痛欲绝啊。 可是,眼前的弦儿脸上,有的只有漠然。甚至先前的一丝丝的恐慌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弦儿的表情让他的心一揪揪的疼,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保持着温和说:“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 “为何要哭?” “你的娘亲已经……已经去世了。” “人已经死了,眼泪是没有办法将她救回来的。” 庄望剑惊愕的看着弦儿,仿佛这个六岁的身躯里住着一个七八十的老人。 “弦儿,这是你娘亲,她死了,你不伤心吗?你难道不害怕,从此就没有了依靠?” 弦儿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却告诉庄望剑——我无所谓。 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七年前的锦儿。 庄望剑一瞬间哑然。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真的能做到看的那么通透吗?那他为什么还是看不透,还是忍不住?他只能将自己不小心溢出的泪水收回去,然后慢慢接近孟锦。 他颤抖着将孟锦扶到怀中,然后将她抱到床上。怀中的人儿已经冰冷,火红的鲜血早就变得凝固暗淡。多久了呢?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 那时候,她愿意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他却无法打开心结直面她的真诚。现在,看着她的尸体,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结如此的不足为道。 “喂,这是娘亲给你的。”弦儿突然打断了庄望剑的思绪,将一个粉色的锦囊递给庄望剑。 这大概,就是他和孟锦最后的一次交集了吧,他突然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打开这最后的羁绊。 没有丧礼,没有亲朋,孟锦躺在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棺木里面,被放进了冰冷的坟墓之中。按照孟锦的遗愿,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是其实或许,这个世上,知道孟锦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所有人的心中,最多最多,就留下了一个影子,曾经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奏响了一篇享誉天下的音符。 送走了孟锦,弦儿的去处成了一个难题。 弦儿不过是六岁而已,根本不能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或者他要带着弦儿?但是或许弦儿根本不认识他吧!她必然不愿意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开。或许可以带她去木蓝府,弦儿应该是会认识蓝玉的…… “庄望剑,你是我的爹爹吧!” 突如其来的问句,将庄望剑吓了一跳。爹爹?为何弦儿会觉得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是她的爹爹?又或许,孟锦从来没有和弦儿提过她那个不愿意再想起的爹爹,所以随意有一个和娘亲年级相仿的男子都会让她以为他是她的爹爹。 而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三年前你曾经来过,那时候我便记住了。” 三年?那时候她还只有三岁。 “所以,你是我的爹爹吧?” “弦儿,我可以做一切你的爹爹可以做的事情。”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弦儿从容的眼神,让庄望剑有些慌乱,“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容许你再敷衍了。”。 “因为如此,便是我的答案了。”因为他不能说,他甚至连谁是她的父亲这件事都不知道。 庄望剑蹲下,认真的看着弦儿:“弦儿,你失去的,我会努力让你重新拾回来的。相信我!” “那么,我听不懂的,你也会告诉我吗?” 庄望剑起身。 “弦儿,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看懂。”似乎,不得已要接下来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任务了呢。 接受了这样的答案,弦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问法:“那么,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庄望剑苦笑。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锦儿,她会怎么回答? “是逐。”庄望剑回答,这大概,是锦儿最想要的结果吧。 “逐弦,原来我的名字这样好听。”弦儿笑了笑。 庄望剑将弦儿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看了看弦儿:“跟我走吧。” 这样寂寞的冬夜,这样寒冷的灯火,这样孤寂的两个人。 弦儿抬头看了看庄望剑。如果你不是我的爹爹,为什么愿意带我走?所以,你是我的爹爹吧! 她攥紧了那个有一些冰凉的大手,我不问,终有一日,你会告诉我一切。 我坚信。 正文 第4章 明未远 离黎明不远了。 踏进木蓝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此时,蓝田正因为庄望剑无缘无故的消失而闷闷不乐,看见庄望剑回来了,立马扑上去:“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蓝玉打趣道:“你才离开不过一夜,田儿便想你想成了这个样子,给她一个鸡腿她也不乐意了。” 庄望剑没有回答,只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是蓝田第一个发现了躲在庄望剑身后的弦儿,便一把拽出来:“喂,小孩,你叫什么,为什么和大哥哥在一起?” 弦儿看了看蓝田幼稚的样子,不屑的看向一边。 庄望剑早就预料到弦儿到了这里会是现在这样半点不理人的样子,于是无奈的说了句:“田儿,她是弦儿。”说完,又没了言语。 蓝玉此时才发现了庄望剑的异常,于是问:“你怎么将弦儿带了过来?” 庄望剑努力将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定睛看着蓝玉:“锦儿自尽了。” 庄望剑让蓝玉先去他的书房等着他,然后再看着两个孩子:“你们两个乖乖在书房待着,我和蓝兄有事要讲,听见没有?”说罢,牵起弦儿的手走向蓝田的书房。 蓝田看见庄望剑牵着弦儿的手,立马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田儿也要。” 庄望剑无奈,只得左手牵着弦儿,右手牵着蓝田。 “这是谁家?怎生了这样一个幼稚的女儿?”弦儿终于开口,只是开口便是满脸的嫌弃。 庄望剑满是阴霾的脸上突然添了一些光彩,微微一笑:“她叫蓝田,是你蓝叔叔家中的女儿。如今七岁了,按理说你该叫她姐姐的。” “我才不要。”说着,就将头扭到一边。 庄望剑无语,想要好好调解,又想到蓝玉还在书房之中等着他,只能先离开。 小孩的话,大概只要一起玩一会就可以很要好了吧。 “好了,你们好好相处,我不久就回来。”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蓝田很生气,庄望剑才刚刚回来,就又和爹爹一起去了书房,根本就不给她解释为什么昨晚离开,也不说为什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女孩出来。 说到小女孩,蓝田看了一眼这个趾高气昂的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产生了兴趣,于是一瞬间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拽过来弦儿问了起来。 “你叫弦儿,那是不是你琴弹得特别好?我学琴学了七天,先生就被我气走了,我觉得那个东西太难搞了,不适合女孩子家做呢。” “……” “你躲在大哥哥后面,那你是不是大哥哥的侄女什么的?那你可就赚了,因为我是大哥哥的妹妹,你就叫我姑姑就好了,告诉你,我可是木蓝府掌门的女儿呢,能叫我姑姑你可是上辈子修了福的。” “……” “你穿的那么好看,你家里一定很富裕吧。我家里也很有钱的,可是——偷偷告诉你哦,我爹特别小气,给我的零花钱根本不够用。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那么好,你要不要分享一点你的零花钱给我?先生说有舍方有得。” “……” 弦儿只觉得,这个聒噪的女孩真是讨厌至极啊。 将两个孩子都安排好了之后,庄望剑赶过去看蓝玉。本以为蓝玉已经在书房中呆着了,却发现他正在一个人恍恍惚惚的看着天空。 蓝玉是木蓝府百年难遇的天才,不仅能够熟记各种各样的毒药,深谙毒功之道,还能将毒术运用到医术之中,把木蓝府从一个被万人憎恶的毒派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受人憧憬的医派。不仅如此,他还能理智地处理各个门派之间的关系,处理门内的争斗。即使在受人利用声誉大损的时候,他也能慢慢地将木蓝府抓回正道。 自从遇到蓝玉起,庄望剑就没有看见过他失去理智。他认识的蓝玉,是一个永远睿智,永远自信,永远胜券在握的掌门。 “蓝兄,你听我说……”庄望剑握住蓝玉的胳膊,想要告诉他昨夜所见到的一切。蓝玉却猛地一下推开他。庄望剑始料未及,险些跌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没有了逐华,我会是她最后的选择,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有始无终无情无义的你!你当年明明说好了会好好照顾她的,我才放心的将她交给你,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样?你那么努力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在一起之后你却抛弃了她?” 庄望剑被蓝玉问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为什么要屡屡伤害。如果说因为仇恨,这样的答案是不是太过于敷衍,太过于可笑了。 “她是锦儿,是高高在上的锦儿,是冰清玉洁的锦儿。她能为了你失去一切,可是为什么你到最后都不能看她一眼!” 蓝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副温润的样子,无论是锦儿嫁给了别人,又或者是木蓝府遭人算计。 想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也不是能够守护祖祖辈辈留下的木蓝府,只要能够让爱的人幸福他便会开心。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是逐华,锦儿或者是庄望剑,都深深地相信并依靠着蓝玉。如果说见到蓝玉失态的样子,庄望剑想,除却锦儿险些遇害的那一次,便是今日。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将往事和盘托出。渊源太深,他岂是不知,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何况,将一切说明白,给蓝玉带来的,除了痛苦,只剩下了杀身之祸。所以,庄望剑的选择,只能是折中。 “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同时爱上锦儿,就像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又是何等的一种缘分啊。” 庄望剑这样说,蓝玉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庄望剑会和他解释或者争辩,至少也要说一两句相关的话,可是庄望剑显然没有用他预料中的说法。 只是这样的说法,着实勾住了他的心。那些回忆被埋藏的太久,以至于他那么强烈的想要诉说:“可是那个时候,锦儿的眼里只有逐兄。逐兄原本便是飒爽英姿,锦儿又央着他练剑,一来二去,锦儿便和逐兄走的最近。” “你喜欢人家,可是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怪不得锦儿到最后都不知道。” “我哪里比得上你,一代画圣最后的几张画居然全部都是锦儿,我和逐兄求你你都不给画。最后,竟然还上山学剑,将所有的画技全部扔掉了。” “我若知道锦儿会在我上山这几年嫁给逐兄,断然是不会离开的。你倒好,给锦儿置办了两次婚礼,你全都是主婚人。” “望剑,我的心不大,只要锦儿开心,于我而言便是足矣。”蓝玉道。 “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 正文 第5章 做我的先生 一阵寂静之后,蓝玉恹恹的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们,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竟然是和锦儿有关的。我何尝不知道,你对锦儿的心意并不比我少,只是气不过,锦儿选了你,你却……”叹了口气,便再也说不下去。 他难以接受,为什么前几日还在叫他蓝大哥的锦儿,会突然选择这样离开。孟锦,是他的梦,而今天,这个梦莫名其妙的被打断了,折翼了。 庄望剑看着蓝玉:“所幸,你能找到另一个意中人,还有了像田儿这般可爱的女儿。我想,你该是我们三个人之中最为逍遥的一人了。” “逍遥,嗯,也许。” 蓝玉的声音之中带着浓重的无奈和悲凉,让庄望剑有些疑惑,转而又忽然明白。 这木蓝府中,自他来到之后,根本没有女主人出现。所以,不出意外,蓝田的母亲怕是已然去世。第一个爱的人嫁给了别人,第二个早逝。所以,想要逍遥,恐怕很是遥远。 逍遥,这个词似乎出现在很久以前。 这天,两个人相谈许久,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怀念。 若时光可以停留在以前,对他们或许是最好。 书房里。 “弦儿,你娘亲居然没有逼你写字,真是好幸福啊,我刚会走路的时候爹爹就给我请了先生,教我琴棋书画什么的,幸好我聪明,把先生全都气走了,否则现在我就会像隔壁张倩倩一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闺房里了。” “我想学字。”弦儿说。 “哇,你竟然愿意和姑姑说话了,一定是被我的聪敏给折服了。好吧,既然你那么诚心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教你好了。” 蓝田爬上蓝玉的椅子站在上面,胡乱选了一根毛笔,又顺手抓了张宣纸,对弦儿喊道:“弦儿,看好了,姑姑要开动了!” 外面的太阳逐渐大了起来,午饭时间就要到了,蓝玉很是惊异这么长时间蓝田居然没有过来搅局。 然而,当知道蓝田现在正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在书房时,蓝玉大呼不好,来不及解释,就把庄望剑带到了蓝田的书房之中。 远远地,就听见了书房之中的动静。 “弦儿,看我的字是不是有大家风范?你要是求我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答应你哦!” 庄望剑听着蓝田说的这些话,一股心酸涌入心头。曾几何时,孟锦也是这样单纯可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沉默,变得连他都觉得孟锦陌生,跟着,弦儿也是一样。 或许蓝田的存在,便能帮助弦儿变得和正常人家的小孩子一样了吧。 蓝玉和庄望剑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是一片黑白相间。看到蓝玉来了,蓝田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抓着自己刚写的几个字问:“爹爹,你看蓝是不是这样写来着?” 蓝玉看见书房里一片混乱,已经是气恼不已,再看蓝田递过来的纸,便更要昏过去。 “田儿,这是前两年爹爹刚刚高价买来的上好的高丽纸。” “什么纸不都一样,”蓝天毫不在意,用手中的笔指着纸上的字,“爹爹快说,这个字是不是蓝呢,我正在教弦儿学字呢。” “田儿,你手中的笔是前几年丞相大人在夷族捕获的小狼毛特制的狼毫笔。” 蓝田不明所以:“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大哥哥了,小气鬼。” “蓝田,你给我出去面壁一个时辰,今天中午不准吃完饭!”蓝田吓得手中的纸和笔全掉了下来,本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笔终于命陨,断成了两截。 蓝田自知闯了大祸,给弦儿递了个眼神,然后立马跑得不见踪影。 弦儿不管蓝田,她只是看着庄望剑:“我想学字。” “当然可以。”庄望剑很是惊喜,原来弦儿也有了喜欢做的事情。 “我只要你教我。”弦儿又说。 “可是……我教的毕竟不如先生教的好。”庄望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弦儿,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无所不能的样子。 “不教我就算了,何必这么多的理由?” “好了好了,教你便是。”庄望剑无奈。她实在是……倔得很呢,而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也只要大哥哥教我。”蓝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出头来就是这一句。 “蓝田,你还敢回来!快点过来给我老老实实的面壁,否则以后你就别想吃饭了!” “亏你还是我爹爹,一点都不疼我,整天就知道罚我面壁,等你老了,看我怎么整治你!”蓝田睁大眼睛,冲蓝玉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得不见踪影。 蓝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蓝田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只得回头,对着庄望剑笑笑:“都怪我太宠着她了,才六七岁便无法无天,真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这孩子,我想不到长大,就会有一大堆的小伙子等着要娶她过门呢,到时候恐怕有你愁的了!”庄望剑取笑道。 于是,就在庄望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被弦儿留在了木蓝府。而蓝田,无论再怎么苦苦乞求,最后也没有逃离徐夫子的魔掌。按照蓝玉的话来说,就是 “这世上也就只有徐夫子能够在你的威逼利诱和撒娇哭号中坚持让你定心学习了。” 庄望剑看着在一旁哭的快要没声了的蓝田:“怎的这田儿被你说的像是混世魔王的样子?” 蓝田字一边号啕着,一边点头:“对啊,爹爹,田儿,田儿好不容易求你一件事,你为什么就是不答应呢!田儿一直这样听话,爹爹却欺负田儿,呜呜……” 庄望剑看着蓝田一副委屈的样子,也觉得蓝玉实在是太不通人情了。 虽然他没有徐夫子教得好,可是让一个刚刚七岁的小女孩这样痛哭,他实在是于心不忍:“蓝兄,无论你答应与否,我是教定了田儿了。” 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突然寂静下来,刚刚充满了屋子的哭声一瞬间就消失了。 庄望剑有些讶异的看向蓝田,那边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女孩此刻已经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剑哥哥最好了!” 然后看着一边铁青脸色的蓝玉,“总之,比爹爹好上万倍了!” 接着,蓝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到庄望剑身边来:“先生,田儿刚刚过了生辰,是不是今日要歇息了呢?田儿保证下午便能回来!” 未等庄望剑回答,蓝田就消失无影了。 正文 第6章 替学生受罚 这下,蓝玉开始准备看庄望剑的好戏了:“望剑,既然你这么愿意帮我看管蓝田,为兄也只能成全你了。”说着,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拍拍庄望剑的肩膀。 看着徐夫子乐淘淘的拿着蓝玉给的学费离开,庄望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似乎牺牲了自己,给整个木蓝府以及徐夫子上下带来了安宁。 可是,为什么唯独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一直都觉得,蓝田像极了一个故人,一个他再也触摸不到、再也无法面对、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的一个人。 “你整天都皱着眉头好难看啊。” “爹爹又骂我了,真是的,又不是我的错,明明就是他自己太过于急功近利,还老是埋怨我办事不力。” “笨蛋,每次捉迷藏都输给我,真是没有一点皇……” 久远的思绪突然被蓝田的声音打断,抬眼望去,庄望剑看见蓝田向他奔过来。 “剑哥哥,救救我!” 木蓝府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安静被蓝田突然的一声长吼打破,正在学习写数的弦儿皱皱眉头:“庄望剑,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弦儿这种支使下人一样支使他的模样庄望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了看弦儿纸上的字说了声“这个‘八’字的撇还需用力一些”就快步要离开。 留下的弦儿小声“切”了声:“我为何要与你的字相同!”然后仍旧自顾自写着。 庄望剑此时还没有走远,自然听见了弦儿的话,但是他向来拿弦儿没有办法,应了句:“只要你写的好看,怎样写都是可以的,不必拘泥。” 弦儿眼睛也没有抬便兀自写了起来。 蓝田所谓的救命,其实是因为她先闯了祸。 好多天没有出来,一出来便是呼朋引伴的要玩许久没有玩了的捉迷藏。蓝田是一个捉迷藏的好手,所以向来都是只赢不输的那种。但这次不一样了。 每次只要轮到许林安,他必然会先找蓝田。就算是找到了别人他也不捉,蓝田当然不乐意,于是在第三次被捉之后,开始把目标锁定在许林安身上,并且喊着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许林安从小就跟蓝田认识,自然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 本来就是看蓝田那么多天没有出来,想要逗一逗她而已,他可不想跟蓝田打架回家让那个母老虎一样的娘亲生气,所以看着蓝田跑过来,他连忙逃走了。 谁知道最后被蓝田堵进了一个小胡同,只能狗急跳墙,顺着堆在胡同里面的麻袋就上了墙,然后抓住墙外的树枝爬上了树。 岂料上树容易下树难,原本许林安在树上面看着蓝田在下面捉急他是很得意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邻家的小孩一个个的都走了,蓝田也觉得没趣想要离开了。 这个时候,许林安才开始考虑到下树的问题。明明记得上树的时候一溜烟就上来了啊,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棵树好像是很高的样子呢?而且,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一股尿意? 再看看在前面走的优哉游哉的蓝田,明显是要看笑话的样子,她头也不回的招手:“许林安,本小姐饿了,就放了你了,你要是喜欢在树上就一直待在那里就好了,只要晚上别吓尿了裤子。” 瞧瞧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根本就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也许……也许到了晚上都没有人过来,万一…… “万一有个什么孤魂野鬼的,你可不要叫哦,这里没人,你只会引来更多的鬼魂!” 这个蓝田,分明就是看准了他不会爬树,所以等着他求她呢! 他堂堂小男子汉,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屈服呢!可是……万一真的尿了裤子,还是在树上,岂不是很丢人? 掂量再三,许林安终于决定了,跳树!再看看这棵树,也……也不是很高嘛,跳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就在蓝田侧着耳朵等着许林安的求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救……命……” 这下,许林安既没有捍卫住男子汉的脸面,也没有摆脱尿裤子的命运。不仅如此,他还摔伤了骨头,包扎好之后,大夫告诉他,三个月不能随意走动,否则就要瘸一辈子了。 看着好好的生龙活虎的儿子差点成了瘸子,许母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蓝田。所以,看了一眼怵在一旁不敢说话的蓝田,随手捉住藤条就要打。 蓝田可不是说打就能被打的主儿,她看许母像是动了真格,于是不要命的往木蓝府跑。于是,两个人加上追着许母的几个家丁,就这样跑到了木蓝府之中。 听完了许母的叙述,庄望剑心中大概有了谱。 虽然这件事有蓝田的错,但是蓝田还不至于错到了需要被藤条打的地步。但是现在许母情绪激动,否则也不会想也没想就进了木蓝府。 转了转眼珠,他将蓝田护在身前:“夫人,田儿固然有错,可她毕竟是个小孩子。教不严师之惰,在下是田儿的先生,庄望剑,夫人若要惩罚,就罚在下吧!” 此时,木蓝府不少下人也围了过来,感动于庄望剑对蓝田的袒护,也不解于他的处理方式。 许母显然在气头上,听了庄望剑的话连想也没有想救扬起藤条:“好啊,她的先生是吗?我就替这家主人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会教小孩的好先生!” 说罢,鞭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庄望剑只是紧紧地将蓝田抱在怀中并不说什么话。 蓝田见状,努力想要挣脱出来,大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你替我受罚!我不要……”可是庄望剑显然不愿放开蓝田,将蓝田禁锢在自己怀中。 蓝田慌了,她哭号着抬起头来。泪眼中,这个承受着鞭子的大哥哥正微笑着看着她。为什么?她不懂。她惹了祸,这个还刚刚上任的先生为什么要替她受罚? 周边的下人有心想要维护庄望剑,但是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 一时间,院子里面只剩下了鞭声和蓝田的哭声。 弦儿的书房离这里并不远,本以为外面的事情一会就回处理好了,可是此时院中还是这样嘈杂,不禁有些心烦,推开门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就是庄望剑怀中抱着蓝田,受着鞭子的一幕。 “愚蠢之至。” 她有些不屑,有些难过,有些心疼,更加心烦。于是,立马关了房门,再一次进了书房。 桌上的“八”已经练的很好看了,可是她突然觉得,庄望剑说的那一个撇加重一点会更好看。 定了定心神,她又回到桌上练了起来。 正文 第7章 最重的惩罚 许是打累了,许母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而此时,被她鞭打的庄望剑背上已经出现了血痕。 这时,许母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了。 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庄望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许母。 许母惊异于庄望剑被抽打那么多下还能面色如初的看着她,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他,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什么。 庄望剑没有立刻和许母说话,而是先揉了揉正在大哭的蓝田的头发。蓝田抬起头,就看见了微笑看着她的庄望剑说:“不要哭了,我没事。” 然后抬起头,正对着许母,“况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惩罚那些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人呢。” 不知为什么,明明对面的庄望剑笑的让人如沐春风,许母还是觉得周围不知怎么飘来了一阵恶寒。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夫人,您如今泄愤了,愿否回答庄某的几个不解之处?” 庄望剑满脸的恳切让许母很受用,刚才看到庄望剑身上的血痕之后一瞬的心慌消失不见。 她点了点头:“虽然你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先生,不过乐于求学还是蛮不错的嘛!我林依人便不嫌弃你身份卑微,指教一番。” 庄望剑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问起来:“令郎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谁将他送回府中的呢?” 林依人心咯噔一下。 这险些将林依人问倒了,当时看到许林安伤成那样,她只顾着心疼儿子了,都没有怎么注意。 背她儿子回来的,好像是……好像是一个小女孩! 她不可置信的瞥了一眼蓝田,蓝田那擦干了眼泪一脸骄傲的表情告诉她:“没错,就是本小姐。” 她咽了口口水:“没错,是她。可……若不是她的话,安安怎么会摔下来?” “那再请问,田儿为何要追赶令郎?” “因为……”因为许林安一直在招惹蓝田。 “那夫人可还记得,令郎是被人推下树的呢,还是自己跳下树的呢?” “这……” 这个问题,究竟是回答还是不回答?林依人发现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寒气消失了,反而是热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木蓝府的下人都开始替庄望剑抱不平起来,跟着林依人过来的家丁也有点挂不住。 庄望剑并没有在一边等着林依人回答,而是接着问:“另外,夫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依人往四周看了看:“知道啊,不就是木蓝府嘛!我平日里少不了随夫君过来的。” 所以,你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别妄想要教训我。于是林依人莫名的有了点底气。 庄望剑的笑意浓了起来,这笑容,让蓝田心安,让林依人捉摸不透。 “既然知道,那庄某可要告诫夫人几句了。” 庄望剑说话不急不缓,让人莫名的慌乱惶恐。 “这木蓝府,是江湖八大派之一,进入木蓝府,除非有拜帖,否则即使王公贵族我们也可以随意将其杀之。夫人应该听说过朝廷不管江湖事吧?” 此时的林依人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整个人险些瘫软下去,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近年来木蓝府崇尚医术努力融入京城,她都险些忘了木蓝府仍是江湖一大门派、两大毒门之一这回事。 “不过夫人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不知者不为过,我木蓝府之人看得出夫人根本无力动我府中之人半毫,故而才将夫人放了进来,只是下一次,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林依人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霸气,反击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就灰溜溜的要离开。 谁知木蓝府的门槛像是想要留她似的,绊了她一脚,若不是身边家丁扶住,她便是要摔个底朝天了。 “这……这门槛太高了,改天……改天定要让蓝掌门好好改一改。”然后就再也挂不住脸面,逃也似的离开。 蓝田好不痛快:“我家的门槛太高,专是拦您这样的人!” 说完,木蓝府过来围观的下人全都笑了起来。蓝田此时才想起方才庄望剑受的藤条,满是愧疚地问:“剑哥哥你没事吧。” 庄望剑还是刚才的样子,笑着挥挥手:“这种小伤我是受得住的,不必担心。” 转而脸色又变得十分严厉,“倒是你,知道自己闯祸了吗?虽然方才我为你开解,可是你要知道,这件事中你也有错。我为你开解,是因为对方欺人太甚,可是这不代表你犯的错就可以被原谅。” 蓝田一知半解,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不过具体错在了哪里却是不清楚的。但是看着庄望剑的表情,她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做了件罪该万死的事情。 “嗯,我错了。” 真是奇怪,以往抵死不认错,如今她竟然从心而发的觉得自己错了,只不过不知道错在哪就是了。 “你让我做你的先生,我便是要负责教你的。今日你的错,我可以为你负责,可是日后等你长大,你还要别人为你挺身而出吗?” 蓝田顿时委屈起来:“我的错我来承担就好,我才不要你为我受罚,我看了……好难过。我……我宁愿今天被藤条抽的人是我。” “你在该学习的时候跑了出去,出了错,这便是我的错,我就要为此受罚。若是你不想要我被罚,便乖乖学习,只要你学到了你该知道的,我便会让你做你想做的。须知,人是不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蓝田努努嘴:“我就是不喜欢徐夫子,”转而又满眼放光,“可是若是剑哥哥教我,而且还是和弦儿一起,我便愿意!” 庄望剑笑着摇摇头,牵起蓝田的小手:“那好,你随我来,弦儿今日已经学会写一到千了,你还什么都没有学习呢。” “切,不过是学会了写数罢了,我一年前便会了,不信我写给你看哦!” 说话间,就走向了书房,留下了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众人。怎么自家小姐愿意去写字了呢?这位新的先生真是有仙术的人吗? 蓝田就恰在此时回头,故作严厉:“你们都愣在那里干什么呢,没事可做了我可就让爹爹将你们驱散了!” 聚在一处的下人赶紧散开,庄望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蓝田,拉着她进了书房。 正文 第8章 七窍玲珑心 将蓝田带进书房之中时,弦儿正在努力练习写八。 庄望剑粲然一笑,这弦儿,必定是因为方才他出门之时说了她一句,便记下来了,非得要写出不一样又好看的味道,才肯罢休。 蓝田看着庄望剑的笑,感觉这冬天似乎没有这样寒冷。可是一想到庄望剑是因为弦儿笑的,又气不过。 看着被整齐的叠在一边的练字纸,蓝田嗤之以鼻:“你都写了多少遍了,又不是不会写,简直是浪费时间还有宣纸。” 弦儿不理她,只顾自己练自己的。 庄望剑对蓝田的话不置可否。 究竟应该追求精益求进还是不求甚解,这是他都无法确定的事情,蓝田显然是后者。不过弦儿……似乎也并非是前者啊。 拿起桌上的宣纸,庄望剑仔细看了看,竟然明显的分成了两种写法。 一部分是按照他说的练的,一部分是弦儿自己的笔法练的。他看了看埋头练字的弦儿,有点搞不懂这个六岁的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他本以为弦儿在和他较劲,可似乎又不是这样。 蓝田虽然习惯了弦儿不理人,但是她的态度还是让蓝田有些生气,加上庄望剑根本就不帮她说话,她顿时有了小情绪。 “哼,不理我就不理我,我写一个八字给你看,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无法企及的高度!” 庄望剑有些欣慰,其实两个孩子争着高低也是一个不错的氛围。这样想着,他凑近了看蓝田她写的字。 …… 嗯,果然,弦儿是蓝田无法企及的高度啊。 临近年关,蓝玉为了打理木蓝府与别的门派和州府的关系,总是很晚才回来。 关于今天的事情要不要给蓝玉说,其实蓝田心中的两个小人已经打过无数次架了。 被蓝玉知道了,他一定会关她禁闭的,可是不让他知道,庄望剑又根本不愿意去看大夫。 虽然庄望剑表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下午只去换了一件衣衫就接着教她们两个写字了,可她明明记得庄望剑当时的血都渗透到了棉衣外面。 但是,庄望剑伤得越重,蓝田肯定受罚越重,说不定还会一个月不允许她出门呢。 蓝田在蓝玉门口徘徊了几十次,在书房内被蓝田的脚步声吵得不耐烦的蓝玉终于将她叫了进去:“田儿,进来吧,我早就发现你了,到底有什么事?” 蓝田被发现了,也由不得自己想不想了,进了门去,就耷拉着脑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蓝玉。 当然,细节部分经过她的润色,整体的故事变成了有人无缘无故找她的麻烦然后被庄望剑机智的斗了回去的一个英雄传奇。 蓝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蓝田肯定隐瞒了什么,但是现下最重要的可不是问蓝田的罪。 和庄望剑认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庄望剑是什么样的人。 他瞪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说瞎话的蓝田:“你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给我编故事,还不快点带我去看看望剑!” 蓝田一听蓝玉没有罚她的意思,立马火急火燎的拽着蓝玉往她的书房中跑。 此时接近亥时,弦儿练好了今天的字准备睡了,庄望剑也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被蓝玉堵住:“望剑,怎的第一天做先生就挨了藤条抽,你这让我怎么忍心将田儿给你教!竟然还不去找大夫,真以为兄长的医术很好呢!” 庄望剑看了看理直气壮地站在蓝玉身后的蓝田,无奈的笑了笑。明明说好了不必告诉蓝玉的,蓝田还是说了。 庄望剑突然发现,无论是蓝田还是弦儿,他都拿着没办法。 “罢了,既然被你知道了,我就免不了要喝药了。你明知道我是情愿流血也不愿喝药的。” 蓝玉可不管这个,庄望剑今日在他的家中受了伤,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何况,他总觉得庄望剑今天这种处理方式透着些怪异,有必要好好问一问。 “总是为了不喝药耽误身体,真不知道这几年你在外面怎么活下来的。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让两个孩子去休息吧。” 庄望剑撇撇嘴。 他在黄昏时分就已经下课了,否则蓝田也没法去找蓝玉。可是这弦儿说什么也要再学字,就像是入了迷似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对正在小心翼翼地练着字的弦儿说:“好了,去休息吧,明日再来。” 然后又看向蓝田,果然不该那么早下课:“整理好你的书具,明早巳时不许迟到。” 蓝田登时萎焉了:“我帮你请大夫,你还这样害我。” 弦儿不以为意:“明日辰时,庄望剑你必须到书房来。” 庄望剑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好歹他还是一个受伤的人呢,弦儿莫非没有听懂? 但不管出于什么,弦儿乐于学字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他回头看着蓝玉:“恐怕蓝兄要考虑给我加一些月钱了。” 蓝田看着已经写了一沓纸的弦儿,不可抑制的佩服起来。 接着又立马摇了摇头,哼,我才不会佩服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小女孩呢!她该是叫我姑姑的人。 回去的路上,蓝玉开始责备庄望剑:“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这样伤害自己的解决办法,以后不准再用了。” 庄望剑不置可否转而问:“蓝兄可知道今日来的那个妇人是谁?” 蓝玉皱了皱眉头,蓝田说的时候,好像是提了一下,那个妇人是许林安的娘亲。许林安…… “难道是许啸天的妾室林氏?” 庄望剑点点头:“今日我痛责林氏,她回去必然会告状,所以我在与她争辩之时透露了我的名字。” 蓝玉两只眼睛都瞪大了起来:“望剑你何时变得这样阴险?” 庄望剑耸肩:“和蓝兄相交已久,画虎不成,也不至于会类犬了。听说蓝兄想要通过他接触朝廷,所以特意来帮忙,也好当做我在蓝兄家长住的报酬。何况我还想试一下,我的名号是否还能用。” 说话间就有下人过来:“掌门,门外有一位自称是许御史的人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带我过去,”蓝玉往外面走着,还不忘对庄望剑说一句,“你先在房中等着,我稍后便会差人给你备好汤药,不准不喝!” 庄望剑叫苦不迭,他终于体会到蓝田感受的那种被恩将仇报的感觉了。 正文 第9章 碧水双子玉 前一晚和许啸天谈好了条件的蓝玉心情尤其好,所以天色微微亮起就起了床。走出门外,听见院子中有声响,暗道竟然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于是好奇的向院子中走去。 看到庭院中的人,蓝玉觉得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叹。 失望的是,他真的猜中了在庭院中的人,惊叹的是,庄望剑的剑法不知怎的竟然变得这样高深莫测。 早在六年前,他便知道温文尔雅的庄望剑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可是作为兄弟,一直都没有机会看庄望剑显示自己的身手,所以虽然心中清楚,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院中白色的身影飞舞摇曳,每一招之间都相隔极短的时间,动作迅速而不凌乱,在黎明的映射下,锋利的剑刃闪着凄厉的白光。 他记起有人曾跟他说,看庄望剑舞剑,会觉得很美丽,可是同时又会觉得很悲伤。仿佛每当这个人碰到了剑,就会立刻变得阴云密布。 和庄望剑相识甚久,蓝玉只知道他的父母是世家之人,可是除此之外,他竟然对庄望剑的身世一无所知。 他靠近一步,却突然感到身边一阵风吹过,然后冰冷的剑刃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蓝玉惊讶的将眼神从剑刃挪到了剑的主人脸上。 那人的眼中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温和,他在那双平日里尽是柔软的眼睛中,看到的满满的全是杀气。 不过这种状况仅仅持续了一瞬,当庄望剑发现来人是蓝玉的时候立刻将剑拿下,向蓝玉赔罪:“蓝兄莫怪,望剑只是练剑太过于投入了。” 蓝玉立马反应过来,笑着拍拍庄望剑的肩:“是为兄有错,本想偷偷看你练剑,未料竟被你抓了个正着。” 蓝玉其实想问,这六年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这样冰冷的眼神,为何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可是,话未出口,看着庄望剑欲盖弥彰的表情,他便知道,这个,是问不出来的。 年关将近,木蓝府每年办完蓝田的生辰宴,就会开始置办年货,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年因为有了庄望剑这个先生,蓝田就不用像往年一样被囚禁在木蓝府之中了。 而弦儿,则是原本不想要出去的,最后硬生生的被拉到了集市上。 集市上,各种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蓝田一边享受着集市上美妙的气氛,一边在各个烤串和小吃店之间徘徊。 徐夫子来到木蓝府的这一年间,可把蓝田憋坏了。 蓝玉将徐夫子请过来,原本就是看蓝田太淘气了想要好好管教一番。虽说蓝田确实收敛不少,但是整个人已经被管的没了自由,想出来都难。 “今天,不但没有爹爹在旁边管东管西,还有剑哥哥这个财神跟着,终于能放开玩耍了!” 蓝田嘴里吃着糖葫芦,手中拿着臭豆腐,胳膊上拎着叫花鸡,还不许别人帮她拿,生怕被人抢了去。 可是不一会,她就发现,三个人一起走,但是只有她在吃东西,另外两人,一定特别想尝一尝,又说不出口吧,毕竟这是糖葫芦、臭豆腐、叫花鸡…… 虽说很是不舍,但是蓝田还是觉得不能让身边的两个人饿着。 于是她拿出叫花鸡,递过去:“给……给你们吃吧,这可是京城最好吃的东西了,你们可不要全吃了。” 接还是不接,这让庄望剑有点为难。叫花鸡,他小时候就吃过,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不接过来,会不会抚了蓝田的一片心意呢? 幸而弦儿替着庄望剑做了这个决定:“不要。” “不要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弦儿,你那么瘦,姑姑觉得你就该多吃一些肉呢!”不过在旁人眼中,蓝田脸上可是一点没有被拒绝了的伤心呢。 果然只是虚让一番,庄望剑想,自己竟然还在考虑会不会抚了她的好意。 她最大的好意恐怕就是——这个叫花鸡真好吃,你想不想吃鸡屁股——吧? 不过,东西再好吃,也会有吃饱了的时候,何况蓝田还只有那么小,肚子里面装不了太多的东西。吃饱之后,再好吃的东西蓝田也看不上眼了,于是她开始想着玩耍。 远远地看着前面围了一圈人,蓝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于是她拼了命的往前挤,挤过了一层人,终于看到了里面的状况。 “切,不过是个投圈的游戏而已,又不是没有见过。”说着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在转身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一个挡板后面,放着一块全身雪白晶莹剔透的玉! 蓝田忙跑出人群到了庄望剑身边:“剑哥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娃娃想要买?”虽然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不可能是在卖娃娃,不过庄望剑着实想不出会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一圈男女老少都倍感兴趣。 “是玉,是一块雪白雪白的玉!田儿……田儿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一块玉石!他们……他们竟然想要用投圈的方式卖掉它。” 竟然有玉,还是十分珍贵的白玉,难怪会围了那么一堆人呢。不过投圈这种小本的生意,拿白玉过来怎么看都不值,所以恐怕这玉是无论如何都投不中的吧! 弦儿看不惯蓝田没头脑的高兴的样子,于是泼了一盆冷水:“不可能投中的。” 蓝田本来没有多么想要那块玉石的,可是弦儿这么肯定的说法让她很是生气,明明她连看都没有看呢,凭什么就认定了投不中呢!还是说,弦儿压根瞧不上她! “哼,才不是呢,我一下就能投中,剑哥哥,我们快点去买圈圈!”说着便努嘴瞧了弦儿一眼,然后拉着庄望剑向人群中挤了过去。 那白玉放得太明显,所以庄望剑一眼就看到了它。 只是这一眼,脑袋就轰的一声响了气来。 “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何况这还是一个有名有姓的玉,它的来头可不小呢,这可是当年名动京城的天下绝色所佩戴的玉——碧水双子玉。” 正文 第10章 亦真景亦幻 “韵哥哥,你这块玉真是好生漂亮,送给我好不好?” “当然可以,你喜欢的,尽管拿去便是。” “简直胡闹,这样珍贵的玉石,怎可轻易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真是谢谢你啊,若不是这块玉,我还真没法轻易扳倒你的父亲呢!” 庄望剑摇摇头,笑了笑。 这是沉睡了多少年的记忆,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唤醒。早就已经决定要忘记的事情,何苦要记着徒伤心。 看着蓝田满脸期待的伸手要银子,庄望剑摸了摸今日才塞满的钱袋,怕是今日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罢了罢了,这个玉石如何到了小商贩的手中,为何会被以这种方式摆了出来,都应与他无关了,如今的心事,只要让蓝田和弦儿都开心,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蓝田拿了钱,连规矩都没有问清楚,就兴致勃勃的去投圈了。庄望剑只能和身边围观的人打听了一下。一打听,顿时了然。 想要投中这碧水双子玉,并非只有一种方法。 最直接的就是直接圈中,但是实际上,这玉被挡在一个有弧度的围栏之中,这种方法中了的可能几乎没有。而另一种方法,则是卖家抛给这群无知百姓的诱惑。 只要投中这四个角上的所有东西,就能换到碧水双子玉。 这样大的诱惑,就算是投中四个角需要一百两也是值了,也难怪这边一个圈一两银子,还不减周围人的兴致。 还没在心中夸赞完这卖家,蓝田的小手又伸了过来:“剑哥哥,再给我十两银子好不好,我一定会投中的!” 看着蓝田略带羞涩又愤愤不平的样子,庄望剑莞尔,从钱袋中拿出一百两:“都拿去吧。” 谁想蓝田此时却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小声说:“只要十两就够了,剑哥哥不相信田儿的实力吗?” 虽是这样说着,蓝田还是将百两的银票接了过去,递给卖圈的。 庄望剑就这样站着,看着兴致勃勃的蓝田从满脸希望的去投白玉,到退而求其次地投四角,最后听着周围人不耐烦的声音,嘟着嘴巴扯着庄望剑的衣角小声说:“剑哥哥,走吧,田儿不想要了。” 庄望剑却不慌,盯着蓝田的眼睛:“田儿,是真的不想要了吗?” 蓝田不敢直视庄望剑,低着头说:“不想了,已经投中好多东西了,都已经装不下了。” 看了看蓝田身后,这一百多两,蓝田确实歪打正着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投中了右下角的一个小玩意,看着,就异常的稀奇。 可是蓝田这个表情,绝不可能是满足了的样子。倒是时不时偷偷看着弦儿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说着她小小的不甘心。 庄望剑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竟然已经到了互相较劲的时候了。不过两个女孩子一起也是难免。再看弦儿,明显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全然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心里权衡了一番,庄望剑拍了拍蓝田的脑袋:“你等着。” 然后,对排在蓝田后面的人说:“可否再稍等片刻,我们还想再来一轮。” 但是后面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粗声粗气说:“都已经套了那么多次了也没中,再来一次也是枉然,就不要费了大伙的时间了,是不是啊,大家?” 跟着,是一片附和。 果然,都已经被蓝田磨完了耐性。 庄望剑也不恼。再排到后面,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他们。 他掂了掂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拿出十两银子,然后递到那人手中:“你看这样可好,若是我这次还是没有投中,这袋银子便归你所有,怎样?” 打开钱袋,那人的眼睛立马就直了,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庄望剑下一句便是反悔。众人一看那人的表情,登时来了兴致,都向庄望剑看了过去。 这人是谁,怎的这样嚣张?京城嚣张的人着实不少,但是这个人看着却很是眼生呢。 于是,庄望剑一句话,满场寂然,全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庄望剑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拿过十个圈来。不知为何,虽然从未见庄望剑舞枪弄箭,可是蓝田心中却觉得,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投中。 甚至都没有瞄准,庄望剑拿到了圈就立马投了过去,如此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可是结果却是,正中左上角,然后第二个,第三个,加上蓝田先前投中的那一个,四个角轻而易举的就被投中了! 而在周围人全都目瞪口呆之时,庄望剑仍然没有停手,再次扔出了下一个。仿佛那个圈收到指令一般,它竟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弯,然后直直的套中了碧水双子玉。 全场哗然。 庄望剑倒是不甚在意,将余下的六个圈又全部扔了出去,中了几个看着还不错的笔墨纸砚类的玩意。 蓝田可是未等着庄望剑全部投完,在庄望剑投中了另外三个角之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白玉跑过去了。再看到白玉也被投中,她便顺便将四个角的东西也拿了回来。 接下来,周围的人再怎么惊叹他们也不管了,只管拿了套中的东西就要跑。回头看卖家的脸色,年老的脸似乎更加沧桑了。 庄望剑走近卖家,脸上略带惭色:“老伯,对不住。今日兴致使然,不小心砸了场子。您看我这袋银子给您,也算是回本,可好?” 卖家挥挥手:“既然敢拿出来,就不能怕被人套中了。只是这位公子,勾起了老朽的不少回忆呢。” “哦?,您说来听听。” “能投出会转弯的圈的,老朽这一生就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还是在二十多年前,老朽依稀记得,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乞丐每天都到这摊上来转一转,还是他告诉老朽这个赚钱的方法呢,若是现在见到他,怕是他如今也是这位公子这般大小了。” 庄望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来老伯并没有发现那个小乞丐和他长得有些相像。 他问:“老伯,除了这个白玉,还有没有别的可以镇住摊子的?” 卖家从身后的袋子中揪出一块手镯:“这个,倒是勉强可以。” 随意看了看那手镯,庄望剑点点头:“将这镯子放在白玉原来的地方,后面您能赚的钱说不定便会超过这白玉的损失。” 和卖家聊完,蓝田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完了。庄望剑走向排在他后面的人,将自己的钱袋从他的手中拽了出来:“多谢。” 周围一片嘘声,庄望剑拽了拽蓝田和弦儿,朝着安静一些的巷子里面走去。似乎还有人在他们身后张望,不过这些已然不重要 正文 第11章 琴动满京城 越往前走,街道越发空旷。正想着要不要回木蓝府,众人却被一阵乐声吸引,忍不住跟着它向前走。 随着乐声越来越近,那幕后弹琴的人也若隐若现。 “芙蓉叶落秋鸾离,越王夜起游天姥,琴娘果然名不虚传。” 他早就听说,京城有一个琴娘,和当年名动京城的天下第一美人极其相像。 就在他隐隐看到她的身影的时候,他的确吓了一跳,琴娘几乎和她一模一样,可是越是靠近,越是暗笑。 这个琴娘,根本不是像她,而是全然在模仿。 这个女子,不过尔尔。 琴娘从帷幕后走了出来,先轻轻行了个礼,然后道:“不过是世人给的谬赞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细细一看,庄望剑更加失望了。和她相比,琴娘的长相根本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唯一能和她相媲美的,大概也就只有那琴艺了吧。 “身处闹市,却能奏出这样一番无与伦比的琴音,怎会是谬赞?” 明明可以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弹琴,却非要在人人都能听见的地方,果然是别有用心吧。 “想来公子也是爱好琴艺之人。” “倒是不能说是爱好,只是爱听罢了。”因为听过天籁一般的音色。 蓝田最为听不惯他们这种文绉绉的对白,听得头疼。不过既然听到庄望剑爱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剑哥哥……” “庄望剑,我要学琴。” 蓝田不开心的朝着弦儿看了过去。这个讨厌的小孩,怎么什么都和她抢呢!不过等不及教训弦儿,她先和庄望剑喊:“田儿也要!” 庄望剑看了看这两个孩子。蓝田没什么,她也就只会跟着凑热闹,不过弦儿…… 或许,这是她和她的母亲的相通之处?或许,这是另一种传承。 “听说琴娘从不收徒。” “但也视人而定。”琴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打心底里,庄望剑是不想要让琴娘做她们的师傅的,但是眼下,琴娘大概是琴艺最为巧妙的人了。 虽说她对人刻意模仿让他生厌,不过能奏出这样的声音,大概也不会太坏。 “听说琴娘居无定所,愿否到木蓝府小住几月?” “荣幸之至。” 三个人回到木蓝府,整个府中都轰动了。他们不仅带了各种吃的玩的,还带回来一个好看的姑娘。 自从庄望剑来到木蓝府,所有府中的下人都在怀疑庄望剑对蓝玉的情谊,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身边没有一个女子跟随,难免惹人怀疑 不过现在,庄望剑带回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虽说明面上是要教蓝田和弦儿学琴,可实际上…… 呐呐,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呐! 不过,自从这个琴娘来了之后,蓝田更加叫苦不迭。 以往的时候,她虽然要习字,但毕竟是庄望剑教她,时不时能给她开个小灶休息休息。 可是有了琴娘之后,蓝玉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居然开始思考要将先前那些教琴棋书画的先生请回来!于是经久未体验过的逃课生涯又要开启。 反观弦儿,倒是很欣然的接受了,而且孜孜不倦,如饥似渴。 “弦儿,你看上去似乎甚是喜欢学习新的东西。” 弦儿抬了抬头,面无表情:“有些事情,并不是喜欢才要学习的。若是真的喜欢,或许该露出像蓝田看到好吃的东西那样的表情吧?” 蓝田? 庄望剑突然觉得弦儿这个比喻甚是贴切,他竟一瞬间就想到了蓝田吃东西的样子,满脸的幸福和开心,那种简单的快乐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你看,蓝田虽然很傻,可是她总是能给人带来快乐。甚至不用和她说话,单是想想,便能让你笑的这般开心。” 弦儿这一番话,让庄望剑的嘴角僵硬了起来。弦儿的表情一直这样波澜不惊,可是他却能隐隐体会她的心情。 你在难过吗?你在神伤吗?你在懊恼吗?可不管你在想什么,始终都没有人能听你诉说。 你也想灿烂的笑,你也想欢快的拥抱,你也想和蓝田一样平凡无忧。 如果,如果我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弦儿,过来。”庄望剑挥挥手。 弦儿不明所以,本想拒绝,可是看看他的眼睛,突然就决定听话一回。 未待弦儿走近,庄望剑就迫不及待的蹲下,抱起了弦儿,让她惊讶的小声叫了起来。 “弦儿,不管他们如何,我都会视你为我最亲近的人。”顿了顿,又说,“快乐和幸福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你知道吗?” “我不懂,可是你可以跟我说。”弦儿靠在庄望剑的肩膀上,偷偷的笑了笑,你说你不是我的爹爹,我不信。 我便知道,总有一人,会和普通的人不同,他会疼爱我,胜过疼爱旁人,无论旁人比我好多少。 除夕之夜,木蓝府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弦儿经久没有和这样多的人一起过,所以只是紧紧地贴在庄望剑身边,不怎么言语。 倒是蓝田,一次次都能成了宴会的主角。虽说本该是蓝玉主持的晚宴,最后还是蓝田推波助澜,让众人一次又一次地发出爆笑声,其乐融融。 次日,因着和许啸天刚刚达成同盟不久,所以为了巩固关系,许啸天初一便前来木蓝府拜访。谈了几句正事,许啸天便左顾右盼起来。 “怎么,来过我木蓝府那么多次,许御史还想要在我府中转一转吗?” “许久不来,烦劳贤弟了。这冬日的木蓝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看不出许啸天有什么意图,蓝玉也就打算装傻,他倒是想要知道,这个老狐狸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 走到院中,许啸天口头对木蓝府啧啧称赞,眼睛却在不停地到处寻找什么东西。这让蓝玉略微有一些费解。 像许啸天这样的老狐狸,若是真的想要调查木蓝府,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窥视,可是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非要自己亲自来一趟,还掩饰不了自己的好奇呢? 没等蓝玉想破脑袋,前边就一片喧哗的声音。 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蓝田又闯祸了。许啸天倒是饶有兴趣的样子,也不等蓝玉请,就兀自走了过去瞧瞧热闹。 尽管蓝玉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蓝田闯了祸他也不能老是自己躲着让庄望剑来处理,所以犹疑半响,也跟了过去。 没想到一过去,看到的就是让他差点吓得吐血的一幕。 正文 第12章 冷暖无人知 庄望剑半个身子浸在满是枯黄的的荷塘之中,背上扛着全身湿透了的蓝田正往岸上走。 围在荷塘周围的下人全都慌慌张张的,有人去拿火炉,有人去找棉衣,有人出去请大夫,有人慌慌张张地去找蓝玉过来,然后一头撞在了赶过来的蓝玉身上,看清了来人,害怕的跪了下去。 蓝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问那个撞上来的杜鹃:“说,怎么回事!” 此时庄望剑已经抱着蓝田上了岸,然后就有人拿着棉衣过来要披在他的身上。他理也不理,顺势将棉衣披在了将近昏倒了的蓝田身上。 蓝玉一边走近一边听着杜鹃的叙述,完全将跟在一边的许啸天晾在一边了,没有发现许啸天的眼神一直放在那个在岸边强装淡定的小姑娘身上。 因为今日是初一,蓝田没有课业,于是起的比平日还早,也没有喊着杜鹃和蝴蝶,就一个人溜出来玩。 而初一之时,大家都忙着给各个府中备礼,想着蓝田不知又躲到哪里去玩了,也就没有在意,谁知这一下就出了岔子。 “没有在意?你们说没有在意?你们还知不知道她是木蓝府唯一的小姐?明知她平日里爱到处跑,为何不快点找到跟着她!” 蓝玉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在责骂杜鹃,同时也在责骂自己。 他身为蓝田的父亲,竟然在大年初一的时候都没有陪在蓝田的身边,还让蓝田处于没有人看护的状态,他怎的就做的这样不称职! 倒是一边跟着的许啸天比较平静,问着杜鹃:“既是如此,你们小姐又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是弦儿小姐,今日他依然在和庄先生习字,她和先生说尤其想要去荷塘,于是便和先生一起过来。先生看见在水中挣扎的小姐,便让弦儿小姐叫了周围的下人,自己跳进水中救小姐了。” 弦儿,竟然是弦儿。 不,他该说,果然是弦儿。 毕竟,弦儿是蓝田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为蓝田诊脉,倒也不甚严重,不过是呛了几口水,闭了一会息,虽然溺水,所幸发现的早,所以她最重要的反而是受了点凉,洗过了热水澡,就不怎么有事了。 蓝玉一下舒了口气。若是真有什么,他又怎么对得起蓝田的娘亲。 缓过了气,才发现许啸天一直跟在身边,顿时面露尴尬。 “蓝某教女无方,许兄见笑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调皮,许某已经被小儿子弄得焦头烂额了。倒是方才救了令爱的先生,许某觉得有些眼熟,不过环顾一周,却找不到了。” 许啸天笑的高深莫测,让蓝玉一下就猜到了他的今日造访的企图。 只和江湖两大毒门之一结交算什么,这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在朝廷坐到了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点野心,反而会让人生疑。 看来,他此行,便是来找庄望剑的。 庄望剑? 蓝玉猛然想起,庄望剑是不会水的! 方才太担心蓝田,他竟然一时忘记了这件事。 庄望剑不会水,那他是如何将蓝田救上来的?还有,大夫和下人都来了蓝田这里,庄望剑如今身体如何了,他身边没有人,而且刚才为了蓝田,没有接下棉衣,也将下人们全都遣到了蓝田这边。 蓝玉皱了皱眉,叫了两个下人,喊着大夫,看了一眼许啸天,向庄望剑房内走去。许啸天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多余似的,立马跟了上去。 这样折腾了一会,离蓝田溺水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庄望剑原本就喜欢清静,而且因为他武功高强,所以蓝玉便为他安排了一个比较偏僻没有人打扰的小院子。 进去之后,放眼望去,整个房子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内屋中,只有弦儿守在里面。再细看,庄望剑已经躺在床上迷糊不清的喊着什么。 蓝玉突然觉得头涨涨的疼。 他曾经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为心细和周全的一个人,可是在成为木蓝府掌门之后,他对身边的人关心越来越少。 纵使蓝田再怎么没心没肺,纵使他将蓝田惯上了天,他也知道蓝田对他的埋怨有一半是真的。 庄望剑留在木蓝府,明面上是寄人篱下,实际上是在想办法帮助木蓝府发展,因为近来另一大毒门杜王庄开始暗中发展势力,试图将木蓝府吞噬。 但是,他却专注于木蓝府的发展,甚少关心庄望剑的事情。 他们曾经是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发现,自从逐华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担负起兄长的责任。 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庄望剑,他身上的湿衣服竟然好没有换下来。 “弦儿,他怎么样?” 弦儿并没有回答蓝玉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以为只有我被当做外人,原来庄望剑也被你们当做外人了啊。” 她这话说得不咸不淡,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嘲讽和酸涩,反而让蓝玉听着满是酸涩。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弦儿早就被他当做了外人。 他刚才说,蓝田是木蓝府唯一的小姐。 木蓝府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理所当然的将蓝田当做大小姐,而将她叫做弦儿小姐。 有些细碎的事情,本就很容易发现,只是不关心,就会在不经意之间忽略。 弦儿本该和蓝田一样,做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是,阴差阳错间,天差地别。 思虑间,大夫就已经靠了过去为庄望剑诊脉。而庄望剑此时,一直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些话。 “这位先生并没有呛水,也没有闭息,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但似乎引起了什么心中的郁结,所以烧得厉害。无碍,老夫为他开一些药,很快就能好了。” “劳烦了。” 送走了大夫,蓝玉走近庄望剑。虽然能感觉到弦儿身上浓郁的敌意,可是他不能因此就离开。想和弦儿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向一个那么小的女孩一本正经的解释,而且还要说些违心的话,他做不到。 他如今更介怀的是,究竟有什么让庄望剑郁结于心,以至于庄望剑明明水性极好,却还是装了那么多年的不会水。 凑近细听,便能清楚地听到庄望剑的话,毕竟有个名字太过于熟悉。 “锦儿,你为什么要害我? 正文 第13章 乾坤生万相 锦儿? 锦儿去世没有多久,他已经努力刻意的让自己不去想她,可是再次听到锦儿的名字,竟然是从庄望剑的口中,而且他说的还是——为什么要害我。 谁害谁,他以为他一直都很清楚,可是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的样子。 “看来这位先生病得很重,恐怕这个房间还是留出来让他歇息比较好。”许啸天拱了拱手,便要告退。 这位先生?蓝玉皱了皱眉。这个许啸天,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是为了庄望剑而来,可是竟然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是啊,那许兄今日怕是白跑一趟了呢。” 许啸天的脚步停了下来。 “贤弟当真知道我为何而来吗?那可不见得。看这位先生病得挺重,我们不妨出门一叙。”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狐疑的蓝玉离开这里。 蓝玉吩咐身后的两个下人留下照顾庄望剑,又看了眼弦儿,她大概是不想要听他说话吧?叹了口气,便只得作罢,悻悻然走了出去。 许啸天倒是完全一副事外人的样子,蓝玉跟上之时,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欣赏院中的梅花。 “许兄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贵干?你也看到了,蓝某今日家中出了点事,若非重要的事情那请恕我不留许兄了。” “哎,贤弟若是此时将我送出去,怕是会抱憾终身呢。” 抱憾终身?当真可笑。即使是许啸天直接提出结束他们之间的合作,他甚至都不会记住一辈子,这许啸天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 “怎么,蓝掌门不说话,以为许某在开玩笑呢?我知道对于蓝掌门而言,许多名利如过眼云烟,你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许某倒是听说,木蓝府在百年之前曾经丢失过一本毒谱,至今未能找回呢。” 毒谱?蓝玉看了看一脸笑意的许啸天,开始怀疑。 木蓝府确实有一本世代相传的毒谱,名为万相,可是这本毒谱早就在先祖蓝言那一代便消失了,而且此事事关木蓝府制毒的核心,若是被外人得知,很有可能会危及木蓝府的生死存亡,所以这件事只有木蓝府的人知道,他们一向都是暗中调查寻找万相的下落,这许啸天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兹事体大,蓝玉须得装聋作哑:“毒谱?恕蓝某孤陋寡闻,倒是从未听说过呢。” 对于蓝玉的反应,许啸天似乎早有预料:“那就怪了,许某近来得的这本万相看来不是木蓝府的了。这倒是让许某不知如何处置这本毒谱了。” 万相竟然在许啸天手中,这让蓝玉一下就失去了主意。看来今日许啸天真是有备而来的,旁观许久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而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蓝玉处理木蓝府的各种大小事务,显然是耐着性子磨着蓝玉。 “哦?既然是一本毒谱,许兄不妨带过来给蓝某瞧一瞧,兴许就能知道此毒谱最终的归宿了呢?” “那倒也是,下次许某再来拜访时,必会记得带着这毒谱过来。”拱了拱手,又说,“我看府中事务繁多,怕是再呆在这里就有些碍眼了。既然如此,那许某便先行告辞了。” 蓝玉微微低头,算是辞别了许啸天。 随后的几天,却是不见许啸天过来。反正这个许啸天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装聋作哑和他兜圈子,他也不着急,既然许啸天成心提起了万相,那就说明他有意用万相来交换些东西。几天而已,他等得来。 何况,蓝田和庄望剑都生了病,也让蓝玉有事可做。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蓝玉长了心,随即给庄望剑配了四个机灵的下人照顾着,而且无论庄望剑怎么推辞,他也坚持。即使庄望剑是真心不想要,至少也要让弦儿心安才是。 正值隆冬,每每蓝田的病快要好了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出去玩,结果还没出家门,就被冻的旧疾复发,所以一来二去,明明比蓝田更严重的庄望剑最后竟然比蓝田好的稍微快了那么几天。 于是蓝玉勒令杜鹃和蝴蝶将蓝田关在了她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在她的病好透了之前,不准她出门。 虽然不必每日都学琴棋书画,可是不能出门着实将蓝田憋坏了。 一日大雪后,蓝田终于有了事情做,也全然不顾杜鹃蝴蝶的劝阻,在小院子里兴奋地堆起雪人来。 正堆得起劲,身后突然袭来一个雪球,擦过蓝田的肩膀,正中雪人的脖子。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雪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砰的一下便倒地身亡了。 “哪个不长眼的!”蓝田气得跺脚,恼羞成怒的转过脸来,“到底是谁,毁了我一上午的成果!” 但是看背后,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堵高高的墙。 不可能,她嘟囔着,细细观察起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回头问杜鹃:“喂,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有谁拿雪球扔过来?” 杜鹃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最后实在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只能一脸慌张的跪下:“奴婢不知,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是什么意思?蓝田皱皱眉头,作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只不过还没有思考出一句话,身后又袭来一个雪球。这次的雪球可没有偏,正中蓝田背后。 “是谁,到底是谁,快滚出来,敢做怎么不敢当呢?”蓝田再次回头,看到的还是只有一堵墙。 还没等蓝田发怒,墙那边就传来一阵憋不住了的笑声。 “哈哈哈,蓝田你这个笨蛋!” 不用等那人说完一句话,蓝田就听出了他的声音:“许林安,你敢戏弄我!” 可惜,就算是蓝田卯足了力气跑到墙边,也因为墙太高了而只能傻傻的跳着。 许林安这时候倒是从墙的那一边优哉游哉的钻了出来,冷眼看着抓狂的蓝田:“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抓不到我的。不过,”许林安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傻。” 说完,还随手从墙上攥了一把雪,然后轻轻地抛向蓝田。 正中眉心。 “许林安我和你不共戴天!” 正文 第14章 雪日赠情诗 看着平时那么嚣张的蓝田在下面一脸抓狂,许林安觉得终于出了口气,正当洋洋自得的时候,一记雪球飞过来,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砸下了墙。 当满是幽怨、一瘸一拐的许林安骂骂咧咧的被侍从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蓝田嚣张跋扈的坐在摇椅上挑衅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腿又软了一点。 “蓝田你就不能柔和一些嘛,我这腿前两天才好呢,你这倒好,再给我弄瘸一次。”在侍从的搀扶下,许林安找了个位子坐下。 “哎?我还没让你坐下呢,怎么着就那么自觉?”蓝田咬了口苹果,许林安打了个冷战就站了起来。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嘛,我只不过想逗你玩玩,谁知道你脾气那么大。” “许林安!”蓝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砸坏的那个雪人是我堆了一上午才堆好的!” 许林安斜着眼看了看那堆已经没了形状的雪:“就那破玩意也要用一上午?我看那所谓的雪人就算我不弄它也会自己坏掉的好吧。我看你就是自己不会堆找了借口来让我帮忙的。” “我不管,反正是你弄坏的,今天就算你腿断了也要给我堆好了雪人才能去看大夫。” “怎么会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嗯?”一记眼神过去,许林安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气结,指挥着侍从堆雪人。 因着下雪的缘故,大病初愈的庄望剑又开始咳嗽起来。练了一上午的字,还未到吃饭的时候,弦儿就碰了碰庄望剑的胳膊:“喂,庄望剑,你……你陪我去看会雪吧!” 庄望剑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弦儿就转过头去,往前走了起来,见庄望剑没有跟上,又回头:“快些。” 房内的浊气重,庄望剑知道弦儿是想要让他出来透透气,要不依着她那份好学的性子,没有人过来叫他们吃饭,她是绝不会抬一下头的。 “你先披上件裘衣再出去啊。” 弦儿随即顿住了脚,从椅子上拿了大小裘衣各一件,头也没回的又出去了。 庄望剑摇摇头,跟了上去。 昨夜的雪下得尤其大,走在路上整只脚都会陷进去,虽然庄望剑说了不要,弦儿却还是固执的扶着他,脸上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 “早知雪那么大,就不该驱散了下人了。”弦儿那么小,走起来一定十分艰难吧,还要照顾着他这个病人。 “可是我不喜欢有人跟着。” “为什么?” “不为什么。”顿了顿,抬头看庄望剑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你别说话,会吸进寒气的。” 庄望剑一边走一边看着周边白茫茫的一切,心情有些好。 弦儿虽然说话冷冷的,可是却是打心眼里关心他的。吸进寒气这个说法傻乎乎的,一点也不像弦儿会说出的话。 “弦儿,你到我身后来。” 弦儿眨巴眨巴眼,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然后,庄望剑蹲下:“来,到我的背上来,我背着你。” 弦儿两只眼睛都睁的大大的,有点不可置信,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担忧。 “不要,你生病了。” “我背着你,才会暖和啊。” “来。” 来。 弦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将两只小手攀上了庄望剑的肩膀。 “弦儿,是不是很温暖呢?其实只要你愿意,就能感受到来自许许多多人的温暖,无论是你的蓝玉伯伯,还是蓝田姐姐,他们对你就像家人一样。” 可是,我只能感受到来自你的温暖。 弦儿是这样想了,可是此刻她并不想抚了庄望剑的好意,于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一脚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雪上,这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 走着走着,便到了蓝田的小院子附近。不出他们所料,蓝田的小院子里面果真又是鸡飞狗跳。 “弦儿,要不要去和蓝田姐姐玩一会?她整日待在这里面,甚是孤单呢。” 弦儿本来在考虑,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蓝田声嘶力竭的吼声: “你竟然把我的夜明珠当成雪人的眼睛!” “我哪里知道会丢的嘛!” “许林安你给我站住!” 于是她不再考虑:“不必了,她每日都很快活。” 既然弦儿不愿意了,庄望剑也不强求,毕竟外面那么冷,早点回去也好。于是背着弦儿,走过了蓝田的小院子。 被蓝田追着的许林安突然停了下来,让蓝田险些没能停下来,摔倒在雪地上。 “许林安你怎么不跑了,是不是找到我的夜明珠的?” 蓝田抬头一看,看到的是许林安痴痴傻傻的盯着一个地方的样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竟然是庄望剑,于是她大声喊:“剑哥哥!” 庄望剑此时已经离蓝田有些远了,他回了个头,冲蓝田笑了笑,摆了摆手,就转过头去走了。 不过就这一下,蓝田就看到了庄望剑背上竟然背着弦儿,莫名的就生气起来。为什么剑哥哥背着弦儿却不背着她呢。 再看仍旧在一边傻傻的许林安,于是拍了他一下:“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嗯?” 许林安这才回过神来,摸摸后脑勺,傻笑着:“没,没什么。”然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辩驳,“有,有什么!” 接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几张纸,塞到蓝田手中:“这个,给你。”塞过去之后,脸直接红成了苹果。 蓝田不明所以的接过来,正准备打开呢,许林安又伸手阻止:“干嘛啊,你还想偷看啊!” “明明是你给我的,怎么成了我偷看了,简直莫名其妙。”说着,便将那几张纸一把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往里走。 许林安忙捡起来,追了上去:“蓝田,你难道不知道我爹来帮我向那个女孩提亲了吗?” 蓝田止步,回头。 “哈?” 许林安今日来,说到底便是为了送情诗这件事,可是未成想,情诗没有送成,倒是把蓝田惹恼了。 再者说,许林安平素就不是一个多么勇敢的人,遇到蓝田都会吃瘪,何况这次还是碰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可是,你和弦儿根本没有见过面啊!”蓝田听完许林安的话,猛地反应过来,弦儿这才来了几日,还不怎么出过府门呢。 “原来她叫弦儿,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许林安一脸痴迷,完全搞错了重点。 蓝田拿手在许林安面前晃了晃:“你听清楚我说的没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见面啊。” 许林安掰开蓝田的手:“你懂什么啊,那么好看的女孩,就算只看了一眼我也不会认错。” 正文 第15章 彳亍提亲事 说起来,这大概是蓝田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弦儿之间的差距。虽然并不明显,可还是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好看?她有我好看吗?” 许林安立马摆了摆手:“你?算了吧,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 “许林安?!” 许林安显然不想和蓝田吵下去,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是女孩子好了吧,可是你和弦儿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的。” 眼看着蓝田就要发怒了,许林安连忙引开话题,“你知道我是如何认识她的吗?” “怎么认识的?” “那****正和我的小弟在街上巡视,你不知道年关之时集市上有多么混乱,我每逢这个时候都要煞费苦心的维持京城的秩序,尤其辛苦……” “许林安你能不能说重点?” “好好好,我说重点,就在我巡视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小弟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在套圈的那附近出现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看着尤其漂亮。” “所以你们就跑去围观,然后你看上了弦儿,所以回家死缠烂打让你爹过来求亲,看着弦儿没什么反应就过来让我送情诗?” 许林安拍着桌子:“哎,蓝田,平时看你傻傻的,怎么这一下子就猜中了?” “想让我帮你捎这诗给弦儿,可是少不了要给我一些好处的。”蓝田学着她偷偷躲在帘子后面看蓝玉和别人谈话时的神情,然后向许林安伸出了右手。 许林安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田,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蓝田已经学会赚便宜了。 不过为了弦儿,他咬紧牙关,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这可是我爹送给我的十周岁礼,你拿着,这个诗一定要送到弦儿手中。还有,”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糖来,“这个你也要给她尝尝。” 蓝田接过糖,看了一眼,然后趁许林安不注意,直接吞了下去。 “你这个珠子我不要,还没有我的夜明珠好看,但是这个糖我就收下了,保证完成任务!” 求了蓝玉半天,蓝玉终于松口让蓝田在木蓝府之中自有行走了。蓝玉一松口,蓝田就立马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连找也不用找,蓝田都知道弦儿午饭之后的这个时间一定在琴娘那里练琴。 弦儿在木蓝府虽然很自由,但是她却将自己逼的很紧,仿佛只要是睁着眼,就要么在识字,要么在练琴。 和琴娘还没有接触过多少次,蓝田甚至连她的住处都不甚清楚。若不是在木蓝府,她怕是今天一天都找不到了。 还未接近琴娘的住处,蓝田便听见了悠扬的琴声。虽然她对琴声并没有什么感觉,却依然觉得这琴声让人舒服极了。 不愧是琴娘。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就能到达这个地步,一想到庄望剑那么喜欢琴音,蓝田就觉得有些开心。 一开心,蓝田就蹦蹦跳跳的往琴娘的房间里面跑去,未成想一不小心便撞上一个人。 抬头,是琴娘。 “田儿,我可从未见过你那么开心的来我这里学琴,今日是怎么了?” 琴娘在这,可是房内的琴声未断。是谁在弹琴? 蓝田仓促的向琴娘鞠了一躬问了声好,便窜了进去。 当她看到弦儿沉静地弹琴的姿态的时候,突然回想起了许林安说的话。 那么好看的女孩,就算只看了一眼我也不会认错。 原来看着弦儿真的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以前只觉得和弦儿争辩很好玩,因为弦儿总能一句话就能将她的一大段驳回去,而且从来不用动手,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是因为她向来只输给弦儿。 一曲终了,弦儿抚平琴弦,站了起来。 蓝田强撑了气势,将情诗扔给弦儿:“这是许林安给你的诗,他说你看了就能明白。你知不知道这许林安是京城小霸王,十分威武……” “是收了他的好处吧?” 蓝田目瞪口呆:“哎,你怎么知道?” “首先,你和许林安不和,是万万不会给他说好话的;其次,今日我看见许林安来木蓝府做客;最后,你嘴里的奶香味我隔着窗户都能闻见了。” 蓝田听到最后一句,忙捂住了嘴:“有吗,有那么浓吗?” 弦儿抓了那几张纸便走:“你以后最好强硬些,不要轻易被一块糖就收买。” 蓝田忙伸出手拦着:“喂,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了?” “今日我已将先生教授的东西学好了,可你没有。” “你你你……” 这时,琴娘走了进来,拍拍蓝田的肩:“正巧你因为生病落下许多,今日弦儿离开得早,我便可以多教你一些了。” 蓝田打了个寒战。 琴娘先生很漂亮也很温柔,可能是因为这隆冬太寒冷了。 蓝玉不动声色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许啸天的再次来访。不过这次,他带的礼物竟然比初一那一天还要贵重,这反而就让蓝玉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无论如何,蓝玉还是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许兄可让我好等呢。” 许啸天不改往日的笑意:“今日许某前来,正有好事要和贤弟商议。” 蓝玉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寒冬不比其他,还是先进门再说。” 蓝玉以为许啸天会拐弯抹角的提起万相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一开始他便说了件吓了他一大跳的事情。 “不瞒贤弟,其实小儿早在许久之前就看上了贵府中的二小姐,许某初一之时前来主要便是为的此时,但是又想到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太小,加上木蓝府出了些事情,所以没有提这件事,但是架不住小儿心心念念的要和二小姐定下亲事,所以许某就腆着面子过来求着和木蓝府定下一门娃娃亲,这样或许亦可让我二府的关系更近一层,不知蓝掌门如何想的?” 蓝玉当即被他问住了。今日他本打算和许啸天好生商议关于万相的事情,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怎的就提了定娃娃亲这件事。 何况,这还是关乎弦儿的亲事。他和弦儿之前原本就有隔阂,若是此时答应了,那不就雪上加霜,可是若是不答应,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此事关乎弦儿的终身大事,我看还须将她叫过来问问才好。” 许啸天却止住了他:“二小姐只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答应或是不答应,我想,全都在贤弟身上吧?” 正文 第16章万相生变故 许啸天这样说,显然就是在逼迫蓝玉。 都说许啸天十分疼爱他的小儿子许林安,他以为只不过是小小的纵容,但是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宁愿将两家的关系搞僵了也非要帮助许林安争取亲事,让蓝玉重新理解了他对许林安的溺爱。 原本这件事,蓝玉只要否了便是,毕竟许啸天不会轻易翻脸,可是有了万相这本毒谱,许啸天似乎是在测试万相对于蓝玉的重要程度一般,硬生生的想要来逼婚。 “不过是几岁的娃娃,亲事以后可以再提,倒不如……” 蓝玉刚想拖延一番,却被许啸天拦住:“初一那日,我仔细看了弦儿那丫头,着实惹人怜爱,一日不定下亲事,我一日难安,生怕被人抢了去。难道说,蓝掌门是担心我们许家不好好待她?” 蓝玉心知这是许啸天故意找茬,却苦于没有什么理由反驳。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童音: 雪中一美女,倾国又倾城 我欲牵其手,不知行不行 许啸天和蓝玉看向外面。正是弦儿站在门外。 蓝玉大喜,只要弦儿自己否了这门亲事,他就不必得罪许啸天,而弦儿也因为童言无忌而不会被他记恨,实在一举两得,于是忙将她拉入门内。 “弦儿,这位是许伯伯。” 弦儿抬了抬头,然后屈膝,道了句:“许伯伯好。” 许啸天初一之时便仔细观察过弦儿,虽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愚笨,可是在看人的眼光上,发现他们父子两个出奇的相似。 今日再见弦儿,看着她举止有度的样子,更加喜欢。 于是满是欢笑的扶起弦儿,蹲下:“弦儿果然是一个懂事的小姑娘,方才你在院子之中在说什么呢?” “偶得一小诗,我便念了起来,未成想写的这样粗鄙,倒是污了伯伯的耳朵。” 许啸天初初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一下弦儿方才念的那个小诗,的确是不配让弦儿念出来。 于是他顺势摸摸弦儿的头:“也不知是何等粗俗野人,竟然将这种低劣的小诗写了出来,怪不得弦儿。” 弦儿倒是认真起来,展开手中的那张纸,细细看了起来:“虽说这纸上的自己缭乱不清,弦儿也隐约能看见这作者的名字,似乎是许林什么,第三个字实在不清晰了。” 许林什么? “弦儿,可否将这小诗拿与伯伯一看?” 弦儿乖巧的递过去,给许啸天,许啸天看过之后,脸色当即变成黑色。 “弦儿,这诗如此粗鄙,伯伯便将它收了找一处地方扔掉,你也就不必因此而烦恼了,你看这样可好?” 弦儿乖巧的点点头:“谢谢伯伯,那弦儿便不打扰你们了,就此告退。” 说罢,便行了个礼离开。 蓝玉看着脸黑了的许啸天,心情格外舒畅。 弦儿此番,必定是故意做给许啸天看的,虽然没有挑明许林安,但是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这首小诗出自谁知手。 亲口“夸赞”过许林安的诗之后,再厚的脸皮想必许啸天也不会轻易提亲了。 蓝玉暗暗赞叹弦儿这招妙,就是不知道弦儿是从何得知了许啸天提亲一事。 “许兄,那我们是不是接着说这两个孩子娃娃亲的事情?” 许啸天僵硬的笑了笑:“既然贤弟觉得两个孩子都太小了,我看过几年再提这件事亦可。” 甚至,许啸天都没好意思加上一句“贤弟千万不要将弦儿许给别人”。 许是想要尽早从尴尬中走出来,许啸天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递给蓝玉:“这便是上次贤弟让我带来的万相。” 蓝玉没想到许啸天那么快就能切题,双手有些发颤的接过。 万相是木蓝府自创始以来最为机密的毒谱,可以说没有万相便没有今日的木蓝府,历代万相都是传给掌门,所以才致使万相丢了之后,府中竟然没有人能将万相誊写出来? 只有那时的掌门蓝言,记住了其中的几个比较重要的毒方,才没有让木蓝府陷入浩劫。 蓝玉虽然从未见过万相,但是通过辈辈相传的描述,他快速浏览过后,几乎可以肯定这本书是真的。 也许是弦儿的事情事发突然,许啸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拐弯抹角,而是直中要害:“蓝掌门应该知道,这本书是真的,我愿意此毒谱奉上,只求蓝掌门能帮我与庄望剑结盟。” 蓝玉一时间犹疑不决。他知道庄望剑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愿意和朝廷之中的人扯上联系,何况这许啸天一直居心叵测,难以捉摸。 可是,当初许啸天愿意和木蓝府结盟,靠的就是庄望剑的名号,而且…… “蓝掌门不是不知道如今杜王庄的势力愈发强大吧?我们三人结盟,百利而无一害,你又何必犹豫?” 蓝玉不是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和许啸天结盟。 杜王庄一旦强大起来,势必会将木蓝府挤下去,甚至有可能灭掉木蓝府。 “或者,如果蓝掌门心中犹豫的话,许某愿意退而求其次,只希望蓝掌门能帮许某借庄望剑的手印一用。” 借?说是借,可是若庄望剑不愿意结盟的话,那么蓝玉能做的只有偷。 他与庄望剑虽是兄弟,可是在某些事情上,到底是站的角度不同,想法自然也是不同。 “蓝掌门请好生思索,三日后许某会再次前来拜访,届时若再没有答复,请蓝掌门不要怪许某将这万相奉给杜王庄了。蓝掌门应该心知肚明,除却这庄望剑,木蓝府便再无什么能比得过杜王庄的了。” 许啸天的话,像是警告,又像是嘲讽。 想当年,杜王庄和木蓝府在江湖之上不相上下,在木蓝府全盛之时甚至差点吞并了杜王庄,可是自从万相消失之后,木蓝府便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到了要靠一个外来的庄望剑撑门面的地步。 许啸天在告诉蓝玉一个事实,想要回到鼎盛时期,必须要不择手段独占万相! 是夜,蓝玉和庄望剑秉烛夜谈,得到的只有一句话:蓝兄,我愿意用我的名号为你和许啸天结盟,这已经是破了原则了。 蓝玉点头,似乎是早就知晓了这个答案。 次日子时,木蓝府潜入一纵火贼,庄望剑救火回房后发现自己的手印被盗,此事无疾而终。 第三日,许啸天再次回到木蓝府,与蓝玉正式结为同盟,木蓝府亦找回丢失多年的万相。 十日后,在蓝玉废寝忘食不舍昼夜研读过万相后,召集所有长老,一同闭关修习独门毒功——万相生。 正文 第17章 风雨欲来夜 蓝田有些纳闷,近来木蓝府的人少了许多。 别说平日里就不怎么露面的蓝玉,整个蓝家的各个叔叔伯伯全都消失了,就连整**她练琴的琴娘也常常见不到踪影。这让蓝田莫名有些寂寥。 不过好在,弦儿和庄望剑还是一如既往,没怎么变化。 虽说和她最喜欢和庄望剑待在一起,可是每次待在一起就免不了要认真学字。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弦儿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学习的。 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弦儿便已经超过了学过一年字的蓝田,同时还能自如的弹一首曲子,最最重要的是,明明才刚学会围棋的规矩不长时间,才看过一点围棋的棋谱,便已经能和围棋先生对弈了。 若是用庄望剑的话来讲,那便是: “弦儿的天分在那里。” 蓝田托腮,噘着小嘴巴:“是是是,弦儿长得好看,脑袋又聪明,手指也很灵巧,总归就是到处都很讨人喜欢就是了。” 庄望剑倒是见惯了蓝田这幅样子,毕竟蓝田的所有先生都在夸赞弦儿,责骂蓝田,就连蓝玉,好不容易捉到机会了和蓝田说句话,也会让蓝田跟着弦儿多多学习。 “也并非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你也不例外。” 蓝田眼睛当即亮了起来:“是吗是吗,剑哥哥觉得田儿有什么过人之处,说来听听。” 庄望剑突然便是皱着眉头,作冥思苦想状,似乎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来。 蓝田从满怀期待,到气得背过身去,嘟囔着:“剑哥哥又在开田儿的玩笑,田儿不开心,要抱一抱才能好。” 庄望剑被蓝田逗笑了,将小小的气得鼓鼓的蓝田抱在膝盖上,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你啊,每时每刻都像是一个小太阳,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感受到温暖和热情,你有着让人快乐的独特的力量。” 蓝田立时笑了起来,趁着庄望剑不注意,轻轻地在庄望剑脸上啄了一下:“我就知道剑哥哥最好了,爹爹从来不夸我,总说我是捣蛋鬼,那些先生也不喜欢我,天天责罚我。” “田儿这便是你理解错了,正是因为他们爱你,才会愿意为你操心,才会为了你而责罚你啊。” “砰!” 房内突然传来了茶杯破碎的声音,庄望剑回头,是弦儿在波澜不惊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于是他放下蓝田,走进去:“怎么了?” 弦儿没有抬头:“无碍,碎了而已。” 蓝田蹦蹦跳跳的进来:“弦儿别捡了,还是让杜鹃和蝴蝶来吧。” 弦儿没有回话,蓝田就当做是不愿意了,于是蹲下来:“既然这样,那我来帮你捡好了。” 说着便伸过手去捧起一堆碎片,然后咋咋呼呼的跑到外面扔掉,再回来,就被庄望剑拦住了。 “你们两个都安心练字就好,这剩下的,交给我来,听到没有!” 弦儿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庄望剑,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练字,蓝田笑嘻嘻的将手伸过去给庄望剑看:“剑哥哥,田儿的手破了,练不了字了,你就准田儿休息休息吧!” 庄望剑蹲下,将蓝田的手抓近来看,小手指果真在流血。 “你怎么做什么事情都冒冒失失的,弦儿捡了那么多块碎片也没有伤到,你就碰了一下便流血了!” 说罢,有些生气的抱起来蓝田,回过头和弦儿说,“弦儿,你在这先自行练着方才的那些字,我暂且先去给田儿处理伤口。” 弦儿点点头,然后就看见庄望剑和蓝田的背影越来越小。 有的人,就是做事不用脑子,总是轻而易举的受伤,被人保护,被人捧在手心里。 而有的人,便是太过聪明,所以便能自保,所以便无人心疼。 弦儿微微用力,练习着今日学的字。 将近午时,蓝田一边点着头一边练习着今日学的字。 庄望剑在一旁看着书有些想笑,这蓝田,明明口水都快将墨稀释了,却还是强装着自己在认真的写字的样子。 不过今日着实有些奇怪,往日此时,便会有人过来喊他们进午饭,可是今日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唤来杜鹃,问今日蓝府有何事发生。 在蓝玉闭关之后,木蓝府一直由长老蓝河掌管,已经一月有余。 木蓝府每一个月就会进行一次大的采购,因为府中长老不足,为防出错,所以此次带的人多了些,木蓝府现在府中各处都缺人,因而准备午饭也稍慢了些。 庄望剑知晓后,点点头便让杜鹃出去了,可心中更加不安。 木蓝府此时长老都在闭关,本就是缺人之际,现在又突然有那么多人出去采买,那么整个木蓝府就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虽说一直以来各帮各派都相安无事,可是这样的做法也实在是有些冒险。 他摸了摸怀中的东西,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 下午第一节,原本是学琴,不过琴娘自从教会了弦儿弹奏第一首曲子之后,就很少在木蓝府露面,所以这些天来,都是弦儿拿着琴娘留下的乐谱自己弹奏。 蓝田呢,要么是缠着庄望剑要去练剑,要么就是打着哈欠听弦儿弹琴。 夜晚的木蓝府依旧是寂静一片,庄望剑无心进食,便在空旷的院子中舞剑以抚平自己满满的担忧,未想到却是越舞心越乱。待大汗淋漓的停下,看见前方是蓝田在大口吃鸡腿的样子。 擦了头上的汗,庄望剑走上前去:“怎么出来吃了,外面还很凉,小心冻着了。” 蓝田咬了一口鸡腿,含糊不清的说:“我看剑哥哥自从吃过午饭便忧心忡忡,料定了你是不会去吃晚饭的,便给你带了一个鸡腿过来,怕你饿着了。” 庄望剑往蓝田双手都看了看,发现蓝田手中只有那一个被吃了一半的鸡腿:“那给我带来的鸡腿呢?” 蓝田有些害羞的笑了笑:“田儿过来的时候剑哥哥正在舞剑,我不忍心打扰嘛,便在一边看了起来,哪知这鸡腿那么香,田儿也还没吃饭呢,于是就……” 庄望剑无奈的刮了刮蓝田的鼻子:“我便知是如此,这鸡腿还是给你吃了吧。” 蓝田摇摇头:“不要,你看你,饿的都变两个了,不对不对,现在是四个了,啊,八个……我……数不清了……” 庄望剑听着蓝田的话笑了起来,什么四个八个,就仿佛蓝田如今在梦中一般。 可是接着,他就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下一瞬,蓝田一头倒在了庄望剑怀中。 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正文 第18章 无惘派剑宗 庄望剑抱着蓝田跑回房内,看见的是一堆下人倒地的样子。 就木蓝府如今这个状况,不中毒已经很是虚弱,可是敌人甚是小心,为防有任何差池,竟然在饭菜中下了毒。 先是蓝玉和众长老闭关,再是那么多人出门采购,现在大多数人都中了毒,让人很难相信这些都是巧合。若是所料不差,一定是杜王庄搞的鬼。 将蓝田放在一个椅子上,庄望剑便迅速在木蓝府游走,至少要找到几个能用之人才是。 虽然有最后一个办法,可是藏了六年之久,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用。 可是,对方的人速度比他快。 刚从门中出来,迎面便碰上了对方的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许啸天、琴娘和蓝河也在对方的行伍里面。 他终于明白,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现下的状况,恐怕不得不使用他最后的办法了。 可是,他刚想摸出怀中的东西,那个看起来是对方头目的银面人说:“你就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就要为了这个背叛你的兄弟,暴露你隐藏多年的身份?” 背叛? 许啸天在一旁笑了:“你可还记得,一月前你的手印没有了?” “那又如何?” “我与那蓝玉达成协议,若是他将你的手印给我,我便将他家失传多年的毒谱万相还给他。” 琴娘笑道:“那蓝玉,说到底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庄望剑手停住。 “若我所料不差,蓝兄在闭关修炼的这万相生也本不是万相中的毒谱吧?” 银面人答道:“你倒也不愚笨。我虽将真正的万相给了他,可是万相中还掺杂着一个利诱极高的万相生。” 这样一来,对方所有动作的目的都明确了。 先是让许啸天假意和蓝玉结盟,了解木蓝府底细,再是将琴娘送入木蓝府,监视木蓝府的一举一动,而后,送上万相,并以此让蓝玉背叛庄望剑,作为把柄,最后,将木蓝府所有人分散,让木蓝府彻底失去所有外援。 “所以你们是觉得,蓝兄将手印送给你们,我便不会出手了是吗?” 银面人从怀中拿出手印仔细看着:“这手印,象征着剑宗至高无上的地位,没了它,你这剑宗,便名不副实,而我有了它,便能以剑宗之名给无惘剑派的师弟师妹们下达任何命令。你不觉得,这蓝玉的罪过有些大吗?” 江湖上有各种各样的门派,大多是像木蓝府和杜王庄这样,两派修习同一种功夫,彼此不争上下,尔虞我诈,唯有无惘剑派,是八大门派之首,而无惘剑派除了掌门之外,还会推选出一个剑法最为高强的人做剑宗,掌握同皇帝的玉玺一样重要的剑宗手印。 无惘剑派的日常事务都是由掌门处理,但是实际上剑宗的声望远远高于掌门,久而久之,剑宗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位子,整个江湖的人都为之疯狂,所以挑战剑宗的人源源不绝。 最后,江湖上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剑会,为的便是选出剑法最好的人任剑宗。 剑宗在无惘剑派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同样在别的门派也备受崇敬。与剑宗结盟,便是有了号令群雄的能力。 庄望剑自从战胜上一任剑宗之后,拜帖便络绎不绝,只是后来,他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有剑会才会出现,与剑会上选出的人决一死战,立马又会消失,久而久之,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有庄望剑这样一个绝世高手,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见庄望剑不说话,蓝河着急了:“你究竟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快让开,不要挡了大人的路!” 背叛,是因为有了信任。他和蓝玉的信任,从多少年之前便有了。 “你们以为你们随意说说,便能让我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了吗?蓝玉是我的二哥,我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木蓝府毁于一旦的!” 不等对方反应,他便从怀中拿出信号弹来,然后往天上一举。 “砰” 临行前,他的师父将这枚信号弹塞到他手中:“我知你要远行,便是拦不住的,可是这个你要收下,才能让师父知道你是安全的。” 此令一出,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庄望剑在这里,所有看见的无惘剑派的弟子,都需要赶往这里。 “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与无惘剑派抗衡,那么现在你可以将木蓝府灭掉。” 蓝河慌张起来,上前挑衅:“庄望剑你别嚣张,现在根本没有人认识你,你的手印在我们手中,我们只要赶在他们赶来之前灭掉你,我便是剑宗。” 话毕,请示了一下银面人,银面人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琴娘似乎是想要阻止的样子,银面人止住了琴娘,带着她和许啸天退后。 看着蓝河一脸嚣张的样子,琴娘小声问银面人:“大人,就这样看着蓝河送死吗?” 银面人不说话,倒是许啸天耳语:“此人为利益轻易背叛家族,以后势必会背叛我们,反正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如在此解决掉。” 琴娘了然,便看着前面的蓝河,略微有些心疼。 若不是她假意和蓝河许下终身,蓝河又怎么会为了她背叛蓝玉。 可是,她看了看身边这个戴着面具的大人,为了他,牺牲她自己她都是愿意的,何况这个才相识不久的蓝河。 可惜蓝河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可以战胜庄望剑的,还自信的回头看着琴娘。 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想清楚两件事——一件事,庄望剑是剑宗,怎会轻易被他打败; 另一件事,他们杜王庄的目的就是灭掉木蓝府,所以到最后蓝河这个蓝家余孽一定会被杀死,又怎么会和他与琴娘私定终生的时候说的一样,让他成为杜王庄的功臣。 最后不过一句,兔死狗烹罢了。 没有等到庄望剑拔剑,也没有等到蓝河找到时机下毒,蓝河就被拧断了脖子。 没有粘上一滴血,庄望剑前进一步:“你料到了全部,却没有料到我会不相信你的鬼话,更没有料到我会召集无惘派的人过来救木蓝府。” 银面人冷哼:“你以为你救了一切吗?你相信蓝玉,蓝玉却不会相信你。你又该如何解释蓝河死在了你的手中?琴娘,啸天,我们走吧。” 许啸天似乎未料到银面人就这样轻易离去,想要阻止,银面人又说:“你,还有木蓝府,迟早会被我打败。” 毕了,便坦然离去,留下一抹诡异的笑让庄望剑莫名有些心慌。 正文 第19章 未盟疑窦生 庄望剑知道银面人的意思。 等到中毒的人醒过来,外面采购的人回来或者死掉,蓝玉出关,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然后看到无惘派的一队人都过来,而蓝河以及他带出去的人不明不白死去,那么一切矛头都会指向庄望剑。 若所料不虚,银面人,便是杜王庄的掌门或者长老。 他必然知道,灭掉木蓝府,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今日即使成功,也难保日后木蓝府幸存的人不会报复。 但是,若让他和木蓝府有了嫌隙,那么木蓝府或许就能慢慢地瓦解。 他的手印,究竟是蓝玉拿走的,还是阴面人拿走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心中知道蓝玉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且蓝玉出关后也一定会怀疑,府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庄望剑为之。 这个银面人,必是有着雄才伟略之人,他能握住他们的弱点,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击溃。 抬头,正好碰见银面人的眼神往他身后看去。他顺着银面人的眼神,看到了房内中毒的人,蓝田,弦儿,还有几个下人。 其实今日最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下致命之毒。 在蓝田昏倒之后,他虽然不是很懂毒术,但是与蓝玉做兄弟久了,也稍微懂了一些,蓝田中的毒,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只会昏迷一天一夜,并没有任何别的功效。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下致命之毒都是最好的选择。 正在庄望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无惘派已经有一些人赶过来了。 虽然大多数人未曾见过庄望剑的真面目,可是看着他执剑而立,眼眸深邃的样子,便料定了他是剑宗,齐刷刷的跪下:“恭迎剑宗!” 终究是瞒不住的。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众位前来的无惘派弟子:“各位辛苦了,今日找大家前来,是想要商议一件大事。” 定了定神,又说道,“我有意与木蓝府结盟。” 府中的人醒过来,已经是次日傍晚。 无惘派的人帮忙处理好昏倒的人之后,又去搜寻被蓝河带出去的人,不出所料,果然尽数被杀死,这让庄望剑更加疑惑,为何杀死了那些虾兵蟹将,却留下了蓝玉唯一的女儿不杀呢。 可是,不等庄望剑分析完,蓝玉和长老们就闭关结束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闭关一结束,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京城中的木蓝府弟子,折损了将近半数。庄望剑将事实告诉木蓝府剩下的人,大家将信将疑,所以结盟之事,只能搁浅。 而且事情远比庄望剑看到的更为麻烦,许多长老私下里开始怀疑,此事全都是无惘派做的,结盟,只是为了吞并木蓝府而进行的第一步。 木蓝府作为江湖八大门派之一的地位,听起来很威风,实际上却因为日益削减的势力而被其他门派盯着。 原本庄望剑可以在他身份暴露的时候离开木蓝府,可是一来他担心木蓝府,二来他若是走了恐怕府内的弟子对他的怀疑会更加严重,所以权衡再三,他和无惘派的弟子交代了一下,还是决定留在了木蓝府。 只不过留下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逍遥了。 各帮各派的拜帖纷至沓来,虽然庄望剑并不理会,但是这样似乎间接地帮助了蓝玉,所以他也未拒收这些帖子。 似乎自从那日起,庄望剑和蓝玉就都忙了起来,忙到了没有时间坐下来聊天,忙到了心中皆有疑窦却都未说出来的状况。 春去秋来冬至,日子不咸不淡又到了蓝田的生辰。 庄望剑原以为,越是接近这个日子,弦儿会越是沉闷,因为去年的今日,她亲眼看见母亲自尽。 可是没有。 她不仅没有露出一点难过的样子,反而在蓝田临近生辰的喜悦的感染之下,变得稍许快乐起来。 庄望剑从不敢说他是了解弦儿的,但是这一年下来,他至少知道,弦儿并不像是那晚上表现的那样无情。 有时候,如果将一些感情隐藏起来,就有可能将自己骗过去,让自己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难过。 他不提,弦儿也不提,仿佛所有人都在为蓝田的生辰而准备着,仿佛今日与往日并无不同。 直到生辰前日,弦儿定定的拿着笔,却迟迟下不去手。 庄望剑见状,走过去:“累了便休息一日吧,今日蓝田也是借着生辰的原因未曾来呢。” 弦儿罕见的听话一次,将笔放起来,然后坐在位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庄望剑也不问弦儿如何,只是看着她,他想,若是她有什么想说,便一定会说的。 果然,过了一会,弦儿抬起头,问:“庄望剑,娘亲给你留下的锦囊你拆开没有?” 庄望剑摸了摸胸口。 锦囊,是孟锦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他害怕看了就再也没有其他,又怕不看会后悔,于是这个锦囊就一直在他手中,不曾打开。 “娘亲给我的信,我也未曾拆开。” 许是看出庄望剑并没有打开,所以弦儿便先开口了。 “但并非是与你一样的原因。” 你知道我是何原因吗,那你又是什么原因呢? 庄望剑想问,可是再看看弦儿一本正经的小大人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好笑。 罢了,就让她以为自己以为的是真的好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此去经年,他都会为自己今日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而后悔万分。 傍晚时分,天上微微飘雪,夕阳透过雪花渗透过来,血红更加惨淡。 弦儿休息了一日,半点没有碰笔墨,亦没有弹琴,在外面玩了一天的蓝田回来,看见弦儿立在雪中的样子,觉得有些凄美。 她决定逗一逗弦儿,于是突然一下跳到弦儿面前,想要吓弦儿一跳,没想到地上碎碎的雪花那么滑,倒是让自己跌了一跤。 弦儿看见蓝田愤愤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阴郁一天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蓝田还在为自己的滑倒找借口,弦儿就走过来拉住蓝田:“外面冷,进来吧。” 蓝田看了看弦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愣了一小下,接着马上笑嚷起来来:“你终于学会关心姑姑啦!” 弦儿不管蓝田如何激动,自顾自将她拉进房内,然后着杜鹃和蝴蝶为蓝田找了一件干净的棉衣换上。 在蓝田终于安静下来以后,她说:“今日我想去看看娘亲。” 蓝田原本喜洋洋的样子僵了下来。 正文 第 20章 一直陪着你 弦儿撇撇嘴。 这个蓝田从来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情,那么明显的同情的样子,看得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可是明明蓝田自己也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何必露出这幅表情。 弦儿转过头去:“我要你陪我去,不准让别人跟来。” “啊?”蓝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弦儿不是一直喜欢庄望剑陪着她的吗,怎么这会儿却要叫上她呢。 在蓝田还愣神的时候,弦儿已经披上了裘衣,顺带着拿了蓝田的裘衣,撑开伞,就拉着蓝田走出了木蓝府。 虽然莫名其妙被拉来,蓝田也不恼,反而兴冲冲的。 “小弦儿现在已经渐渐发现姑姑的好了是吗,既然如此,我以后便带着你玩好了。” “不过为什么不带着旁人一起过来呢,两个女孩子多危险啊。” “小弦儿那么漂亮,你的娘亲也一定很美吧。” 一路上虽然只有两个人,不过好在蓝田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话,气氛还算是活跃。 孟锦被葬在逐府附近的树林之中,两个孩子走到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蓝田有些害怕,躲在弦儿身后,弦儿原本是没打算掌灯的,看蓝田吓成这个样子,无奈的进了逐府,拿了一盏灯才出来。 虽然有一盏灯,可蓝田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在路上依旧不停的说着话,努力让自己忘掉周围的黑暗。 灯上的火苗轻轻跃动着,蓝田由衷的赞叹:“弦儿好棒哦,小小年纪就能点火了。我至今还不会呢!” 弦儿腹诽了一句:“那是你蠢。” 可她自己也没想到,明明是心里想的话,却不经意间就在嘴上说了出来。 蓝田立刻就气不过了,深吸一口气,就将燃了半路的灯吹得只剩下一缕烟。 “你敢说我蠢,我现在就给你证明,我也能无师自通的让火燃起来!” 蓝田从弦儿手中夺过火折子,学着弦儿刚才的样子对着它吹了起来,可是怎么吹也不见火苗冒出来。 最后,她只能脸红红的将火折子递给弦儿:“要不,还是你来好了。” 弦儿接过火折子,对着它轻轻一吹。 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概,这火折子坏了吧。” 蓝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是欣喜的:“你看,我就觉得不是我的问题嘛!” 可接着,她慌慌的看着弦儿:“那接下来,我们还怎么办啊!好黑啊……你不害怕吗,周围好黑啊……” 就在蓝田已经有哭腔的死死抓着弦儿的时候,弦儿将伞缓缓放下,仰望着天空。 “蓝田,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啊。” 月亮?明明还在下着雪呢,天上怎么会有月亮。 虽然不信,蓝田还是抬起头来,然后一片雪花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弦儿骗人,月亮早就躲起来了。” “可是只要心中是明亮的,月亮和星星就是在天上发着光的。” 蓝田皱着眉头咀嚼这句话,发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是经弦儿这么一说,她也不是太害怕了,于是拉着弦儿的手继续往前走。 “来,弦儿,姑姑既然带你来了,便要陪你找到娘亲再回家的。” 弦儿却停在原地不动。 “哎?怎么不走了。” 弦儿捡起地上的伞,踩着薄薄的雪走到蓝田身边:“蓝田,以后你还是叫我妹妹吧。” 声音平缓清凉,宛若山间的清泉。蓝田睁大眼睛看着弦儿波澜不惊的样子。 妹妹,意思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了吗? “姐姐,走吧。” 蓝田啊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对啊,弦儿在木蓝府已经待了一年了,她会接着待下一年,下下年,然后一直到永远。 原本就该这样的,蓝田是姐姐,弦儿是妹妹。 虽然没有月光,但是她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靠着弦儿的记忆,很快就摸索到了孟锦的安息之所。 蓝田被弦儿拉到孟锦的坟前,认真的拜了三拜,依稀可以看见墓碑上刻着 爱妻孟锦之墓 但是,并没有留下落款。 她偷偷看了弦儿一眼,弦儿似乎不是太难过的样子,于是问了句:“你娘亲的碑文是剑哥哥写的吗?” 弦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蓝田:“你是我姐姐的话,我的娘亲该是你的什么?” 蓝田努力在脑海中摸索着,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姨妈!” 弦儿摇摇头:“是娘亲。” 蓝田登时瞪大眼睛。 从她懂事起,便没有听蓝玉说过她娘亲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娘亲是死是活。突然弦儿让她给一个已逝之人叫娘亲,未免…… 看着蓝田犹疑不决的样子,弦儿摇摇头:“罢了,也无妨。” 说完,靠近孟锦的墓碑,有些清冷的说着:“娘亲,我已然学会了写字,今日也将姐姐带来见您了。您泉下有知,便安息吧。” 蓝田小声嘟囔着:“原来你这么醉心学字,是受了娘亲拜托。” 弦儿不置可否,和孟锦道别,便带着蓝田离开。 虽然弦儿并没有表现出太难过的样子,可蓝田已经不敢和来时一样不停的说话扰了弦儿了,一路上有些安静。 直到快走出小树林的时候,弦儿突然开口。 “那晚,娘亲和我说了许多话,我以为次日的阳光会比往日更明媚些,可是接着,她亲手将自己杀死了。” 蓝田直接呆在了原地。 此时她实在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才能让弦儿好受一些。 她从小没有娘亲,可是爹爹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还有整个木蓝府的人疼爱着她。 可是弦儿从小只有娘亲,而这个娘亲,听起来也不甚可人。 为什么会有那么残忍的娘亲,让自己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生命的完结。 弦儿不爱说话,不爱玩耍,闷头学习,是不是也是那个娘亲造成的呢。 弦儿是个好孩子,理应被疼爱的。她那么好看,那么聪明。 “弦儿,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因为我可是你的姑……姐姐啊!” 弦儿朝着蓝田的方向看过去,她就像是一抹晨曦,将整个黑夜都点亮了。 也难怪大家都喜欢她。今日以后,她也该好好待她。蓝田是个需要别人疼爱和照顾的孩子。 “我知道。” 说完,嘴角微微扬起。 正文 第21章 愿与分一半 两个人回到木蓝府的时候,整个府中的人都在找两个孩子,庄望剑险些将无惘派的弟子召集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女孩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急切的走到她们身边,想训斥她们,又不忍心说出口,想问她们去了哪里,又觉得没意义,思来想去,他只得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下次,不准这样自己跑出去了。” 蓝玉这时也听到找到了的消息,走了过来,蓝田看人都齐了,就忍不住宣告:“今天开始我便是弦儿的姐姐了,弦儿有我保护着,你们以后谁都不准欺负她。” 庄望剑弹了一下蓝田的小脑袋:“真不知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弦儿呢。” 说话间看了看蓝玉。 蓝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捉摸的异样的表情,像是高兴,又像是惊讶。 但是很快那种表情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拽着蓝田的耳朵进了木蓝府,叫嚣着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弦儿本想阻止蓝玉告诉他是她想出去的,可转念想着蓝玉是不会对蓝田怎么样的。 于是她拽住庄望剑的衣袖,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我们回去吧。” 庄望剑点头,握住弦儿小小的冰凉的手,然后走进了木蓝府。 次日是蓝田的生辰,所以蓝田起了个大早。一起来,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弦儿来木蓝府至今,蓝田已经过了两个生辰了,可是弦儿似乎一直没有过过生辰。 于是蓝田忍不住凑到已经开始提笔练字弦儿身边问:“弦儿你生辰是何时,不会是瞒着我自己去过了吧,这样可不好,生辰就该热热闹闹的过的。” 不过蓝田的问话弦儿似乎并不在意,兀自在哪里习字。 明明说好了昨日起她便是弦儿的姐姐了,可是弦儿今日仍旧是以往那样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蓝田不开心的嘟嘟嘴巴,只得再问:“弦儿,你生辰是何时啊?” 弦儿蘸了蘸墨,头也没抬的回道:“没有。” 蓝田皱皱眉头,她这才发现,原来没有两个字也会那么难以理解,思索半天没有什么结果,便再问:“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有便是没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弦儿说没有,也就是说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几何。再联系到在蓝田心中印象本就不好的弦儿的娘亲的影响,她就猜测弦儿或许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过生辰是蓝田每年几乎最开心的事情,可是弦儿却压根连生辰都没有,实在是可怜。 于是她大方的抱住弦儿:“那我的生辰便分你一半好了,从此以后,我的生辰便是你的生辰,你看如何?” “哪有分一半生辰的道理。” 蓝田立即自信的说:“我说有便是有的,我愿意把快乐分给你一半,天上的神仙都是能听懂的,到了分配快乐的时候,自然会分给你一半。” 生辰这个日子,对于弦儿而言的确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蓝田这样说,她也不好推辞,而内心也涌出不想推辞的想法。 哪有快乐分一半的说法,只有小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明明知道这句话是假的,可这次,她想信一回。 弦儿轻轻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蓝田一看到弦儿应允,就立马开心的奔了出去,向木蓝府所有人宣告这个消息。 不出一个时辰,整个木蓝府便开始筹谋两个小姐的生辰。 看着身前纸上被蓝田弄花了的“生辰快乐”,没由来的,弦儿笑了起来,于是换了张纸,重新写了起来。 这次的生辰快乐,就是写给她们两个人的了。而以后得每次这个日子,她都会和蓝田一同快乐的度过。 至少这个时候,她心中是这样坚定的相信着的。 庄望剑早就答应了蓝田会在这一天陪着她去街上玩耍,却迟迟不见他现身,蓝田异常生气,拽了杜鹃便要出门,这时,便迎面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庄望剑。 蓝田指了指高升的太阳,语气中全是不满:“剑哥哥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来的这样晚,田儿都没有时间去街上好好逛一逛了。” 庄望剑放下手中的东西,摸摸蓝田的小脑袋:“我原本是拿着给你的生辰礼过来的,谁知道刚进门便听说有人将自己的生辰分给了别人,这样大的事情,我哪能一件礼物便凑合了,只得匆匆去买来了另一件合适的礼物。” 蓝田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一听见有礼物,蓝田便什么怨气都忘了,催着庄望剑快些拆开刚放下的东西。 庄望剑一点不着急,着人将弦儿叫来,才打开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包裹。 这一打开,蓝田便惊得看直了眼睛。饶是蓝田生在木蓝府,见过那么多的珍奇异宝,也觉得庄望剑这手中的盒子惊艳动人。 盒子是用雕花的花梨木做成,花梨木虽然普通,可是看盒子上简练而不单调、优美却不浮夸的雕工,便知道这盒子价值不菲。 蓝田欣喜的摸着盒子:“难怪古有买椟还珠之说,当真有盒子可以雕得这么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还未曾见里面的珠呢,你便决定要收了这椟了吗?”庄望剑嘴角略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蓝田。 蓝田擦擦嘴角快要流出的口水:“不呢不呢,我就知道剑哥哥必会有更好的礼物在等着呢。” 庄望剑看了一眼弦儿,虽然极力掩饰着,她也还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弦儿从未过过生辰,第一次有了拆礼物的期待的感觉,想来必是极其新奇的的一种感觉,加上蓝田近日对她的潜移默化,使得弦儿开始慢慢地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他想想一开始见到的弦儿的冷漠的样子,再与现如今的弦儿比较,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看看一旁痴痴等着礼物的蓝田,她真是一个有着神奇的力量的人,在她身边的人,都会变得快乐。 不等庄望剑感慨,蓝田就已经催促了起来,庄望剑只得立马开启盒子。 他拿起上面盒子的盖子,小心的放在一旁:“猜猜这是给谁的?” “哇!” 在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以后,蓝田不禁惊叫了起来,弦儿的眼睛也跟着泛起了光芒。 正文 第22章 痴奏泛梦引 http://1016858178/qidian/postphpid=1001351848&cid=342543303  庄望剑刚打开盖子,里面就飘出一阵梧桐木的香气,然后,一个像琴却又不像琴的乐器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和琴的形状相似,但却不只七弦,且弦的粗细不同。它通体虽然只雕刻了一棵树的形状,可不仅不显粗糙乏味,反而有种清新脱俗味道;上面的每一个弦对应一柱,密密麻麻却又排列整齐,有种说不出来的典雅。 “五十弦。” 未等庄望剑介绍,弦儿就说出了它的名字。 她向前一步,轻柔的将瑟取出,置于桌上,双手平铺在弦上。 “明明只有二十五根弦。”蓝田仔细数过以后,反驳了一句,没听见回应。 她朝着庄望剑看去,发现庄望剑的眼神,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弦儿身上。 蓝田撅起嘴巴不再说话,也学着庄望剑,静静地看着弦儿。 而弦儿,就像是脱离了周围的一切一般,兀自在五十弦前面拨弄。 第一声音出来时,蓝田仿佛梦中惊醒。 瑟的声音远比琴音大,所以声音中夹带着一种空灵。这种空灵渺远将蓝田带入了一个不同一般的世界。 接着,弦儿的手指越来越自如,这个世界的相貌也愈发清晰。 远处高山瀑布,近处清流急湍,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风清日丽。忽然,就在远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蓝田想努力看清那个人的样貌的时候,这个世界轰然倒塌。 眼前虚无的幻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面前的弦儿。 “我只会这些了。” 弦儿站起来,看向庄望剑。 他的眼眶盈满泪水。 蓝田笑了起来:“剑哥哥你怎么了?是被梦里的景象吓哭了吗?好羞羞哦。” 庄望剑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然后立马拭去即将决堤的泪水。 “泛梦引,大梦三生,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不知何时,蓝玉已经出现在他们旁边。 “弦儿,这是何人教你的?这曲谱相传已经失传了几十年了,皆是因为此曲能让人进入幻想,你怎么突然学会了这个?” 弦儿一边将五十弦放入盒子之中,一边回答:“并没有人教我,只是学了琴,见此五十弦亲切,便上前弹奏。只是,我只能奏到这里了。” 这时庄望剑也已经回复了正常,他看了看蓝玉,对方会意的点点头。 “其实只能奏到这里不是更好?若是真的奏完了三生三世,怕是你我再也不愿意醒来了。” 见三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乐曲里,蓝田有些着急了。 “剑哥哥,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礼物吗?这个五十弦看来是必送弦儿无疑了,如今弦儿都摆弄自己的礼物了,田儿却至今都没有碰到自己的礼物一下,你偏心嘛!” 庄望剑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在送礼物的。 “给弦儿的礼物又叫瑟,现如今已经很难见到了。” 说着,便打开下面的一个盒子。 乍看上去,盒内放的只是一块紫黑色的木头,可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剑的样子。 剑鞘不事雕琢,光滑无痕;剑柄上则是将篆文写成的田字巧妙地融入到雕花中。 竟然是一把剑,还是一把好看的木剑。 蓝田喜欢的不得了,马上要拿起来,伸过手去,却发现这木头制的剑竟然比普通的剑还要沉一些。 蓝田费力将刀鞘打开,光洁明亮的木制剑便出现在蓝田眼中。 “好漂亮!”蓝田拿着这把沉重的剑,几乎要歪倒下去,“可是好沉,而且还不锋利。” 庄望剑将蓝田手中的剑拿过来。 “田儿,你时时缠着我要练剑,今日便送你这把剑,算是答应做你剑术的师父。” 蓝田听得眼前一亮。给别人说自己是剑宗的嫡传弟子,该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庄望剑可没有忘了自己身为先生的本分,开始絮絮诉说起来。 “我年少时,总想着用最好的剑,求最好的师,寻找最有灵气的地方练剑,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最后决定你剑术高低的,只有你自己。剑术高强之人,虽无剑,远胜有剑之人;剑术粗鄙之人,即使手持宝剑,亦无法发挥宝剑应有的功效。给你特指这把檀木剑,便是希望你能在学剑之时,好好修心,莫要像我当年那般险些走错了方向。” 说罢,他将木剑重新归还到蓝田手中,然后站在原处,闭上眼睛,定了一会,右手中时隐时现一把泛光的剑。 即使没有实体的剑在身边,庄望剑还是自如的在雪地上舞剑。 “剑”每着地,必能激起一阵雪飘,而他手中的那把剑,倒像是越来越真实一般,随着庄望剑更加深入的舞动,泛着更为闪亮的光芒。 毕了,蓝府一片大雪纷飞的景象。 “昨晚你们睡得早,未能欣赏到这等雪夜,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们。” 庄望剑站在一片茫茫大雪后面,变得有些模糊。 越美的事物,越是模糊,庄望剑模糊得仿佛是镜中花一般。 蓝田跑过去,抱住庄望剑:“剑哥哥,田儿尤其喜欢这大雪。” 庄望剑摸摸蓝田的头,看着在雪中静静笑着的弦儿,觉得这样的雪景煞是好看。 礼物收好了,蓝田便再也等不得,拉着庄望剑和弦儿要上街去。 蓝玉是想要跟上来的,奈何门中总是诸多事务,只能得罪了蓝田跑去处理。 蓝田为了生辰这一日已经期盼了许久,现在得以出来,忍不住拉着庄望剑和弦儿这边看看,那边问问,好不快活。 正在兴处,蓝玉托人带给庄望剑一封口信,庄望剑听完,脸色突变。 “田儿,弦儿,府里出了一些事情,今日我们便到这里吧。” 弦儿点点头便要跟着回去,蓝田却不依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你便要这样早回去,是不是爹爹为了让我回去故意这样说的?我才不要。” 庄望剑的脸上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表情:“田儿,事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蓝田还想再说,杜鹃拉了拉她的袖子,使了个脸色,蓝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好吧好吧,你们大人的事都是头等大事,耽搁不得,我也就只能等到你们得空了才能再出来了。” 将蓝田带到了门口,庄望剑还想将她送回房间,蓝田却说道:“不必了,我今日没在外面待够,所以想要在院中逛一逛,你送弦儿回去便好。” 庄望剑看上去十分焦急的样子,平日里是不会答应的,今日也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弦儿匆匆的离去。 蓝田看着行色匆匆的庄望剑有些不开心:“剑哥哥都不问我一声就走开了。” 杜鹃轻声耳语:“这样一来,小姐偷偷跑出去的希望才大嘛!” 蓝田一想,也确实如此,所以虽有不满,也只是噘了下嘴,然后就随着杜鹃轻车熟路的溜了出去。 正文 第23章 夜闯杜王庄 将弦儿送到书房,庄望剑想要先行离开之时,看见弦儿似乎在发呆。 他强止住心中的焦躁,问弦儿:“你素日不是最爱写字的吗,怎么,今日是不想写字吗?” 弦儿深思半响,拉住庄望剑的衣袖,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你觉得如今我学的字如何?” “你虽然接触写字不久,可是造诣颇深,已经能独自翻阅典籍看了。” 弦儿若有所思,听着庄望剑的夸奖也并没有大喜之色,只是点点头。 然后,她放下了抓住庄望剑的手,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弦儿这种犹疑的样子实在不多见,尤其是方才那双迷离的眼睛。 只是,庄望剑心中有疑惑,现在他最为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迫不得已,他只能应着弦儿的话:“好,那我先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练字。” 弦儿未应答,待到庄望剑走到了门口,突然喊了一句:“庄望剑!” 庄望剑回头,听弦儿说了句“慢走”。 弦儿是有些不对劲,不过等事情解决以后,再回来问问她,大概也没关系吧。 于是庄望剑带着疑虑,赶往蓝玉的书房。 弦儿熟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看了起来。 如果庄望剑知道在这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轻易地离开,让弦儿独自一人面对接下来的孤独和惶恐,面对后面漫长的黑暗和焦灼,面对今后惨淡无情的生活。 可是他前进的脚步,未曾因为这个如果而停留过。 “你说锦儿的母亲被劫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望剑和蓝玉已经多日没有交谈,没想到今日约见,还是为了孟锦。 蓝玉简单解释了几句,庄望剑便对如今的形势了然于胸了。 孟锦的父亲孟相是当朝宰相,母亲是孟相最为宠爱的妾室公孙氏。 孟相手中攥着许多的秘密,有人就为了那些秘密,想要拿公孙氏作为交换。但是孟相不会轻易地屈服,所以才会过来求助于木蓝府。 “如今公孙氏的位置,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要么在杜王庄,要么在黑风谷。” “等等,”庄望剑发现蓝玉有所隐瞒,“你还得先告诉我,为何孟相出了事情,会第一个来找你?” 蓝玉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不决 “或许是因为,在锦儿嫁给逐华的那段时间,我曾经帮着逐华做过一些帮助孟相扩充势力的事情。” 蓝玉没有具体说,庄望剑也不想问明白。他不说,就代表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对于孟相,他到底是不会有什么好感。听闻最近相府不怎么安生,他甚至还在为此而感到开心。 可是公孙氏,却是必须要救的,不是为了帮孟相守住他的那些秘密,只是为了孟锦。 孟锦在相府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公孙氏。如今孟锦已经远去,他们便要为她守护她牵挂的人。 救人如救火,等不及了解完全部的来龙去脉,庄望剑便问:“所以,你是如何打算的?” 蓝玉将京城地图拿了出来,木蓝府、杜王庄和黑风谷几乎是在一条线上,但是距离并不是很近,所以想要快速救出公孙氏,就必须要兵分两路。 “杜王庄对木蓝府的能力了如指掌,所以让你带人去杜王庄,我去黑风谷更加合适。” 话毕,蓝玉又将杜王庄的地图拿给庄望剑:“杜王庄内形势复杂,你可在此找人一起研究潜入得方法,夜晚潜入最为合适。黑风谷离此较远,我便先行离开了,随你潜入的人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外面候着。” 庄望剑看着详备的杜王庄的资料,对两个门派相争的事实了解更加深刻。 像这种机密的东西,不费些工夫是拿不来的,而木蓝府愿意为之费功夫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来不及细想,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寻找薄弱的地方潜入,然后找到公孙氏藏身的地方。 在蓝玉拨给他的一群人之中,找了一些善于地形的人一同分析,天色渐暗,经过几个人的商议,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潜入地点。 随后,他们就立即动身前往杜王庄,而带着蓝玉指派的几个人离开木蓝府后,木蓝府只剩下了丫鬟下人和少有的几个弟子。 杜王庄基本的地图上,大厅在最前方,后面跟着掌门海烟和他的妻妾子女的卧房,再后面就是厨房以及杂物房,宅子的最后是一片园林,炼毒园被包围在园林之中。 庄望剑几人从园林的右侧潜入,在换岗之时悄悄杀死了几个站岗的护卫穿上护卫服装混入府中。 其实在得到地图的第一时间庄望剑就开始对公孙氏的关押地点进行推测。 海烟此人十分小心谨慎,如果公孙氏在这里的话,她必定是被关押在十分隐秘的地方。 庄望剑思虑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处疑点。 庄望剑虽然没有炼毒的兴趣,但是对于蓝府的炼毒园还是记忆深刻的。 由于炼制一副毒药需要耗费数十种甚至上百种草药,有的毒药还需要放入高温的炉火中炼制,所以蓝府的炼毒园占了蓝府的很大一部分面积。 而同为毒庄,杜王庄的毒药比木蓝府的毒更为猛烈,所以炼制的过程应当更加复杂才对。 可是这炼毒园竟比普通的一间卧房还要小,实在匪夷所思。 庄望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和几名护卫悄悄接近炼毒园打算一探究竟。 几个人扮作要过来换班的样子,守卫打量着他们,有些疑惑:“你们几个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怎么都如此面生?” 庄望剑身后的一个叫冯连志的护卫立即上前去,从袖中拿出几个碎银子递到了守卫手里。 “大哥,我们是庄主今日招来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大哥一定要多多提点才是。” 守卫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是嘴上却是信了:“近日庄主在筹谋大事,所以需要许多人力,想来是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配于是便新招来几个人吧。” 冯连志急忙点点头回应:“听招我们的人说是这样的,只是我们不太清楚庄主有何筹谋,还望大哥提点几句才是。” 守卫此时却噤言,没有接着说他提到的大事,而是说起了他们的任务。 正文 第24章 闯入炼毒园 “既然你们是新来的,那我便给你们说几个要注意的地方。这炼毒园里面处处都是机关,你们只要守在外日里面新进了一个女的,倒是和其他药奴的待遇不同,是分开关押的,你们到时送饭菜时可不要将她与其他人混了。” 几个人都暗中对了个眼神。 “药奴?可是用来试药的人?”冯连志试探性问了问。 守卫对冯连志的问题有些不高兴:“你们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招进来的也太草率了一点。” 冯连志的手心冒出了一些汗来,刚才那句话不该问的,若是守卫怀疑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望身后瞥了一眼,发现庄望剑并没有着急,也就稍稍定下心来。 所幸守卫并没有往深处想,反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不过啊,那些卖他们来的人也当真是冷血无情,任谁不知药奴是没有能够活过一个月的。” 冯连志随声附和了几句,守卫终于半点疑心都没有了,拎起酒壶就要离开。 “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去打点酒睡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喝点热酒还真睡不着呢。” 看着守卫逐渐远去,庄望剑心中有了主意。 “剑宗,恐怕新进的这个女人便是公孙夫人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庄望剑点点头:“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炼毒园那么重要的地方,守卫不觉得我们奇怪原本就很奇怪。一会进去的时候我在前面走,你们跟着。” 身后的几个人都抱手小声回了句是。 炼毒园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子,但实际上这个小房子只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的入口。 此炼毒园虽然大,走了那么久却没有一处有守卫守护,可见里面机关的可怕。 庄望剑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那个守卫,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他主动提到新进一个女人,而且对冯连志的问题并不怀疑。 他们冒险进来,即使小心,也难保有可怕的机关,还是该出去从长计议的好。 正想让大家止住前行,一个人突然慌张的说了句:“我……似乎踩上了一个机关!” 说着,前面就飞来密密麻麻的乱箭,他们挡得住乱箭,却挡不住乱箭触动了其他的机关,一时间,他们一行人都被困在了一处。 前面是没有尽头的乱箭,身后是渐渐变大的深渊,脚下的地面蠢蠢欲动,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可知的恐慌之中。 庄望剑一边抵挡着乱箭一边在心中挣扎着。 其实这种状况对他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可是…… 他不想的,从无惘山下来以后他就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就再也不要使用那套剑法,可是看着周围木蓝府的人伤痕累累,能救那么多人的办法,似乎只有那个。 不能再犹豫了, “你们护好自己,慢慢的退到我五步以外。” 冯连志振了振精神。难道说此生有幸能够看到传说中才有的那套绝世的剑法了吗? 而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庄望剑要做些什么,他们还是听了,一点一点远离。 “等会护好自己,小心不要被气流所伤。” 第21章暗中的较量 庄望剑一边调息一边叮嘱:“等过一会我们上方会出现一个空洞,你们立刻跳出去,然后离开杜王庄。” 他知道在出发机关的时候,杜王庄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甚至一开始的那个守卫也是他们安排好的。在这场救人的博弈之中,他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伤亡。 “可是先生你怎么办?”冯连志问道。 “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说完,庄望剑将剑提到身前,没有把剑拔出鞘,只是汇聚了一股气流,然后冲着四周轻轻挥动,在众人都懵然的时候,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动着那把剑。 刹那间,大地跟着颤动起来,原本飞来的密箭纷纷掉落,而众人若非是有了准备,怕也会被剑气所伤。 接着,周围的墙壁开始断裂起,四处尘土飞扬。 一片迷雾之中,月光从上面渗透了下来。 众人立即不再担心庄望剑,纷纷逃离这里。在见识过刚才庄望剑的剑法以后,他们都相信,没有什么能轻易伤到剑宗的。 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以后,杜王庄的人都向这边聚集,看到的只有一片迷雾。 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庄望剑扶剑立在这个新出现的空洞之中。 刚才的剑法本就消耗体力,加上他还用气流撬开了炼毒园的铜墙铁壁,浪费的精力更是多。 不过,这并非是他没有逃离的原因。 与他一同来杜王庄的人,必须要全部安全离开,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将杜王庄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是最好的。 看着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庄望剑觉得时机已到,于是轻轻一跃,跳了出去。 外面的人立即将手中的剑指向庄望剑。 一个人逃出去,可比那么一堆人逃出去简单的多,而且现在知道庄望剑真面目之人并不多,他逃离出去以后,不会有人找无惘派的麻烦。 “啪,啪,啪!”几声响亮的鼓掌声突然传来,庄望剑看过去,是刚才的守卫,但是刚才的掌声显然不是出自他手。 因为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即使脸上略显青涩,他也能立刻分辨出,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果然是那个男子开了口。 “真是漂亮,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我杜王庄,还将我们的炼毒园毁坏成这幅模样,结果最后还能这样坦然的堂而皇之的走出来,也只有剑宗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周围的人听到了剑宗二字,都吃了一惊,拿剑的手明显抖动了一下。 这个年轻的男子的出现打破了庄望剑的计划。明明他没有见过他,他却认出了庄望剑,而且,语气之中满是嘲讽。 “不知阁下是?”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向庄望剑倨傲的行了一个礼:“在下萧忆。”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妖魅的笑容。 没想到,居然是萧忆。 庄望剑微微颔首:“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之举,你我都是明白之人,各退一步如何?” 正文 第25章 倾斜的谈判 萧忆,江湖人称百毒情郎,是海烟养子,但是却比海烟的亲子还要受海烟倚重,原因不仅是他能力出众,还有就是他和海烟一样,百毒不侵。 叫这个名号的原因还有一个,传说这个萧忆相貌极好看,就是因为太好看,所以每次出现总会戴一张人皮面具。 所以,见过他的人不少,但是见过他第二次还能认出他的人却不多,不过,他的每一次伪装都不会让自己太丑就是了。 庄望剑仔细看了萧忆一眼,虽然外貌并不出众,但是轮廓确是极其好看的样子,略显僵硬的表情,证明着他的脸上的的确确戴着一层人皮面具。 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了,因为下一次相见,就已经认不出对方了。 所以,没有在萧忆的相貌这件事的,他接着开始分析当前的局势。 庄望剑明白,既然萧忆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说明公孙氏被掳走这件事,一定是杜王庄做的。杜王庄这么做,一定不只是想要害孟相,否则就不会为木蓝府的人的光临做那么多的准备。 如果所料不差,接下来萧忆就会开始和他谈条件了。 果然,萧忆听了庄望剑的话,诡谲一笑:“剑宗果然是个明白人。”然后冲着身后拍拍手,后面的人就将一个妇人押了上来。 庄望剑和公孙氏并没有见过面,但是身前那个妇人的高傲儒雅的气质,让庄望剑一下就联想到了孟锦的样子。加上之前蓝玉给他看的公孙氏的画像,他笃定这就是公孙氏无疑。 那么轻易地将公孙夫人带了过来,让庄望剑有些小小的惊讶。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并不会白白将公孙夫人放了,于是问道:“不知道海烟掌门想要木蓝府做什么呢?” “我给你你想要的,”萧忆斜睥了公孙氏一眼,接着说,“而对于你和木蓝府,我们有三个条件。”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周围的人却都听到了一股狂妄地气息。 明明是完全不公平的交易,可是萧忆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对方只能妥协。 “请讲。” 一旦被人抓住了软肋,那么无论是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要听从,甚至还要庆幸对方愿意交换。 “第一,我们杜王庄与孟相有血海深仇,请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们与他的事情。” 对于这个条件,庄望剑想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要求就只是不插手而已,毕竟请他们帮忙可以当做条件。不过对于血海深仇,他想要的也许是自己亲手报这个仇吧。 “第二个呢?”庄望剑没有对第一个条件回应,转而问第二个。 “先生还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呢。”萧忆语气上漫不经心,但是庄望剑已经看见他在汇聚内力,指向公孙氏了。 “孟相为人心狠手辣,为达自己目标不择手段,已经引来不少民怨,恐怕你们不说,我们也绝不会帮他们了。” 这样回答,既不会让人觉得受了威胁,也让萧忆没法威胁。 “好,那我说第二个了。希望先生不要将公孙夫人再送到相府去了。” 庄望剑眼中生起一丝疑惑,这个要求,明显是对木蓝府和公孙氏都好的,他不懂,海烟何以要做出如此的要求。对于海烟来讲,似乎并没有什么益处。 “这是自然,相府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自然不会让夫人去那里冒险。” 庄望剑在萧忆接着说之前又说了一句:“我想,你在说这些条件之前,大概已经猜出来我们的选择了吧?所以其实这两个条件并不是真正的条件。我很好奇,究竟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不忙,为了确定先生能遵守诺言,我想先让这几位木蓝府的客人在杜王庄做客可好?” 说话间,杜王庄的下人已经将方才庄望剑救出的人全数押了上来。接着他指了一下冯连志,“特别是这位,听说他可是蓝府最得力的助手呢。” 没想到他千方百计的要保住的这些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捉住了。虽然是在杜王庄的地盘上,但是能全数捉住,可见杜王庄蓄谋已久。 庄望剑没有选择,即使他知道这些人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木蓝府。对于他们这次缺少准备的行动,他也只能这样选择。 对方有好几手底牌,而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萧忆知道对方无可辩驳,看了看庄望剑的样子就接着说:“第三个条件,就是希望您能一直待在木蓝府,不要回到江湖上去,时间不长,六年足矣。” 他以为会是怎样的第三个条件,心中早就有了无数个可能,所以听到这个要求以后,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在木蓝府待六年,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在琴娘的那件事发生了以后,但是他也绝没有抵触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无论如何,今日杜王庄提到的这三个条件处处都透着诡异。越是简单的条件,越是让他背后渗着冷汗,仿佛身后有一个大的阴谋在靠近。 可是,他却怎么都参不透其中的奥妙,只能应下来,对着萧忆说:“请代我向你父亲道谢。” 萧忆亦向手下挥手示意将公孙晓梦放了给庄望剑,然后那张假脸上堆着笑:“我必会将谢意送达。” 庄望剑上前迎着公孙氏,公孙氏却在不经意间错开,兀自向前走着。 庄望剑一时间有些错愕,他目光迷离的看着公孙氏缓缓前行的背影。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女儿的真正死因吧。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 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正当庄望剑和公孙氏离萧忆他们越来越远的时候,萧忆突然大声的叫住他们:“看在我们如此投缘的份上,我想提前告诉你两个消息。不知你有没有听的兴趣啊!” 庄望剑停下脚步,回头。 “第一个消息,蓝府着火了,火源在那位弦儿姑娘房间。” 萧忆说得就像是在平常聊天一样。 庄望剑听了,瞳孔突然放大,大口喘起气来。他止住内心的波动,他知道另一个消息一定与这个一样震撼,他强装镇定,他颤抖着问:“那么,另一个消息呢?” “剑宗可能不知道吧,那个叫蓝田的姑娘今日生辰怎么会安静的待在府里呢。据我所知,她偷偷溜了出来,至今没有回府呢!” 正文 第26章 黑风谷祭典 庄望剑看着萧忆那么波澜不惊的样子,内心涌起无名的愤怒,可是他知道这不是发怒的时候,他冷着声音问:“那你应该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吧?” 萧忆点着头:“自然,我可是比剑宗更加关心这个小姑娘呢。我派人去查看,发现她被黑风谷里的人捉去了。近年来,黑风谷一直在找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全阴之人,但是不巧,她似乎正是这样的人呢,这不,一找到便迫不及待要再今夜子时做法祭祀呢。” 萧忆说得十分慢,所以成功做到了字字剜心。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向来都是祭典的祭品。 “我还忘了说一句,蓝掌门带的那队人马毕竟太弱了,真把黑风谷当成普通劫匪了。这不,为了救蓝田,自己竟被捉住,说出去岂不丢人?” 萧忆说完了,终于舒畅一笑,补了几句:“快马去黑风谷要一个时辰,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点。此处去蓝府轻功只需要一盏茶时间,可是我可不敢保证你到了蓝府需要多长时间救人呢。” 言外之意,他只能选择救一人。 他轻功虽好,但始终不是专习轻功之人,无法用轻功行太远的路程。况且若是硬是用轻功到了黑风谷,怕是已经力竭,无法救蓝田。 蓝府虽近,可是既然萧忆已经知道蓝府着火恐怕火势已经蔓延,蓝府这样一个炼毒世家,恐怕免不了要有爆炸来加速火势进程,他去了,也会于事无补。 所以说,虽然需要抉择,但实际上,上天已经做好了抉择。他理应去救蓝田。 可是,弦儿是孟锦的女儿,是孟锦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纪念,纵使毫无希望,他也想试着去将弦儿救出来。 或许,一盏茶的时间救了弦儿以后,他还可以再去黑风谷,或许,蓝玉还能想办法救下蓝田。 蓝田有那么多人在救,可是弦儿只有他一个人。 看着庄望剑想要迈步回木蓝府的样子,萧忆似乎有些惊讶,于是他接着说:“剑宗似乎被蓝掌门瞒了很久啊。” 庄望剑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萧忆,但是又担心萧忆会知道什么消息,于是皱眉,回首:“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忆无所谓的耸肩:“因为我看剑宗似乎还是不知情的样子,”顿了顿又说,“不知道蓝田是孟锦和逐华的女儿。” 这一句话,让庄望剑惊得站不住,再环顾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惊讶的表情。 庄望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群陌生人:“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没有回答。 他大笑。 “看来,只有我一人不知道。” 他本以为弦儿是孟锦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或许是蓝玉装的太像,或许是他从没有想过,所以蓝田明明和孟锦是一样的性格,他却从没怀疑过蓝田的身世。 难怪当初提起蓝玉找到了一个心爱之人蓝玉会是那种表情,原来这些年以来,蓝玉一直在为孟锦,从没有变心。 他要去问一问,他要亲耳听到蓝玉告诉他真相。 可是他太急切了,以至于忘记了刚才去救弦儿的决心,忘记了弦儿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不知道火光中有一双绝望的眼睛在等待着,终于大火燃尽之后,那双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她唯一的希望,又或者,她失去了她唯一的希望。 庄望剑孤身一人,马不停蹄地赶往黑风谷。 在去往黑风谷的路上,庄望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救下蓝田和蓝玉的办法。 黑风谷处于两座山峰之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而渐渐地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偶尔会下山来作乱,官府虽然知道此事,却不想吃力不讨好,于是只能任由这帮抢匪日益壮大,况且周围人都知道这群土匪群龙无首,故而就放任其自流。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韦云逸的到来。 韦云逸想当年也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在专攻箭术的百步箭派是大弟子的身份,曾经与对立的飞羽箭派大战获胜,是百步箭派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但是不知为何竟然沦落为土匪的头目。 他的到来,无疑是给黑风谷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在黑风谷一呼百应,在他的带领下,黑风谷迅速臭名昭著。韦云逸让黑风谷的人到处夺财劫色,黑风谷竟然就这样渐渐地壮大了起来,并且发展成为一个门派。 江湖上其他门派虽然不认同黑风谷的做法,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一来,黑风谷难以歼灭,二来,江湖上像黑风谷这样的门派数不胜数,根本灭不尽,三来,其实大多数门派为了自己的练功需要都会明里暗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像杜王庄就会买卖药奴来试药,所以黑风谷做的实际上并没有过分到天理难容的地步。 庄望剑听说这个黑风谷很久了,他猜想,韦云逸恐怕是在修习一种需要女子提供阴气的武功,而此武功最后,仅仅是普通女子已经无法满足练功的需要了,所以他最近应该是在四处打探全阴之女的下落,当知道蓝田是这样的人并且没有被蓝府保护起来时,就将蓝田掳下了。 这等阴邪的武功,除了通灵心法江湖上再没有其他。可是这通灵心法一般都是女子练习,否则韦云逸也不会需要那么多女子提供阴气。 而且,练习过程虽然阴邪,但实际上此武功却并不能强大到独霸天下的地步,反而男子练习还有可能会阳气散尽而亡。这韦云逸若想雄霸天下,为何要选择这种心法?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心法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达到韦云逸的心愿。 早在无惘山上学习剑术时,庄望剑就听说过这个韦云逸。但是传闻也只是说他似乎忤逆了师父没有娶师父的女儿,反而与飞羽箭派的女弟子相恋了。 当时庄望剑并不知道自己竟会和他扯上关系,于是并没有关注后来的动向,但是单凭猜测就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毕竟江湖上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太多。 一个早晚都能成为正派掌门的人为何要堕落成为一群抢匪的头目?大概就是因为,他十分需要钱,这些钱他却不能向同门或者师父借。而他练习通灵心法,或许就是这个心法能救什么人。 看到自己的爱徒和敌对的一边的女子相恋,百步箭派掌门会怎么做?而若是韦云逸恰巧看见了师父的做法,恐怕再也无法再门中待下去了。 庄望剑做完猜测,剩下的就是验证了。 正文 第27章 子时救蓝田 按理说,若今晚是祭典,那么黑风谷的守卫一定大部分都集中在祭典的地方,但如果还有什么地方是有重兵把守的话,那么庄望剑的猜测便可以证实了。 庄望剑赶到的时候,距离祭典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由于祭典使得守卫过于集中,庄望剑只消找到一处比较高的地方便可看到黑风谷中全景了。 果不其然,除了祭坛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外,谷中还有一间房间有一圈人把守。不出意外,便是飞羽箭派那女子的住所。 今夜虽是月圆之夜,可是到底比白天易于隐藏身形,而且由于祭典的原因,黑风谷一片烟雾缭绕,使得庄望剑潜入得更加容易。 因为巡逻的人比较少,庄望剑得以轻而易举的偷袭换上了黑风谷的衣服,堂而皇之的接近那个房间。 庄望剑有把握能够打赢那一圈守卫,但是难免又会惊扰周围的人,所以只有扮作谷中人。 “谷主怕今夜会生事端,所以派我前来查看一番。” 庄望剑料定,这黑风谷因为太大的缘故,谷中的人并不完全认识,而他方才偷袭之后,还特意换了一身看起来位份比较高的人的衣服,于是冒险过来一试。 果然,黑风谷的人到底没有杜王庄的人阴险狡诈,看守的一个守卫并没有怀疑,行了个礼:“您请进,夫人还未曾歇息呢!” 听到夫人两字,庄望剑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一分。 进去之后,他看见一个衰弱的女子正倚靠着坐在床头看书。 “云逸他又派你们来看我了?我没事。”女子虽然这样说了,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声。 看来她真的病的不轻,难怪韦云逸如此急迫,等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便要开始祭典,看这个样子,恐怕这女子根本撑不过一个月了。 眼见时间快要到了,庄望剑来不及与女子说明来意请求帮助,便将女子点穴,然后抱住她冲出了房子,轻功移步祭坛。 另一边,蓝田被绑在祭坛的高处,只待子时到来,便将蓝田烧死,助韦云逸通灵心法的练成。 月光在重重浓重的烟雾中映照在蓝田的身上,蓝田觉得煞是清冷。 她想,若不是自己贪玩,也许就不会连累杜鹃跟自己一起被掳来,也就不会连累爹爹被捉,可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爹爹一直说,蓝田不能轻易出门,她只当是蓝玉管教,现在才隐隐约约知道其实她自己的生辰本就是一条导火索。 如果她能早些意识到蓝玉对她的爱护,是否能挽救这一切?蓝田懊悔的闭上眼睛,嘤嘤地哭了起来。 蓝田觉得渐渐地变得暖和了起来,于是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团火焰。她想,这大概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了。 可是接着,她看到的,是冲破烟雾和火焰,由远而近飞过来的庄望剑。 蓝田以为自己要死了,甚至此时有了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可现在庄望剑来了,她便能够迎接明日的朝阳。她看着庄望剑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穴道,然后带着自己飞离这片火海。 “剑哥哥,以后我再也不会贪玩了。”蓝田信誓旦旦地说。 “好。”庄望剑冲着蓝田笑了笑,蓝田顿时觉得这闷热的火海开满了冰莲,让她全身清爽起来。 然后,庄望剑带着蓝田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 而就在此时,被庄望剑点穴的女子在被放到蓝玉身边之后,蓝玉看到蓝田被救出来,就立刻帮她解开。 “你们是谁?咳咳……为……为什么要抓我……咳咳……你们有何居心?云逸……云逸救我……” 那女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嗽的声音也愈发小了起来,最后终于力气不支,昏了过去。 被庄望剑救下的蓝玉见此状况,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她的口中。 韦云逸原本正在专心致志的做祭典,哪里想到突然来了一个庄望剑,先是将祭品带走,接着就看见宋追暖出现在祭典之中。不仅如此,还落入了对方手上。 眼看着女子昏倒,蓝玉给他喂药,他却因为担心宋追暖而不敢靠前,只能站在远处大喊:“你们给追暖吃了什么?如果追暖死了,我一定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是保命的丹药,你想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害你,我们不过想求一条生路罢了。”蓝玉扶起着昏倒的宋追暖,心中有了底。 一旦暴露了弱点,再强大的人也能轻易被打倒,他知道,有了这个宋追暖,他们就能安全离开了。 “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我可以放了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们能放了她,我会另寻全阴之女,再也不会伤害这个小姑娘了,拜托你们,好不好?” 果然如庄望剑所料,这个女人就是韦云逸的软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韦云逸竟然这么在乎她以至于短短时间便弃械投降。 他拉了拉蓝玉,示意离开。 “若我能治好这位姑娘,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捉人上来练功了吗?”蓝玉突然问道。 庄望剑听到蓝玉所言自然是惊讶不已,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离开了,何必要另寻麻烦?如果蓝玉接下来治疗宋追暖的事情,治好了倒好说,如果治不好,没了宋追暖,恐怕这个韦云逸定会发疯了来杀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想快点离开,他想救弦儿——即使他知道毫无希望。 于是他轻声说道:“蓝兄,实在不必……” 蓝玉此时却摇头:“望剑,我木蓝府炼毒,为的便是救人,若我能救了这姑娘,那便是一举救下了两个人,何乐而不为?” “若是救不下呢?” “我有九成把握。”蓝玉说完,向前走了一步,“怎样,你答不答应?” 韦云逸一听说宋追暖有九成把握能被救下,自然点头答应。 他所练的通灵心法,也不过是只有五成把握治好宋追暖,而且治标不治本,宋追暖的余生只能在床侧徘徊。 若真能救好,那便是上天垂爱,若是不能,那么就可以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再用蓝田作祭。 跟随韦云逸离开的时候,蓝玉回头深深地看了庄望剑一眼。 这一眼以后,都不复从前。 正文 第28章 愿以命作赌 也许,庄望剑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是蓝玉确确实实发觉庄望剑练剑之后的变化。 从前的他,温文尔雅,乐善好施。可是自从拿起那把剑,他身上的戾气变得愈发明显。 剑法改变的不只有他的功力,更是他的心。 或许是他的剑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所以他渐渐地开始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可是,庄望剑难道没有感觉到韦云逸与自己的一点点相似吗?他们都是为了心爱的人,早早地愿意缴械投降。单单是这一点,就让他急切的想要将宋追暖救过来。 因为,他真的好想那天晚上有个人路过,将沉睡的锦儿叫醒。 可是,庄望剑却是害死孟锦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蓝玉紧紧地攥了攥拳,恨恨的看着庄望剑。 他所认识的庄望剑,早就已经消失了吧。 从他拿起那把剑开始。 从他用那把剑杀死了他们的好兄弟,孟锦的丈夫逐华开始。 蓝玉不敢想象,如果今晚跟随他来救人的是庄望剑,那么他们下在水井里毒会不会就不再是软金散,而是三步倒。 庄望剑对上蓝玉的眼神,他明白,两人之间平白多了一点隔阂。 他不能将蓝府之事告诉两人,不能因此影响了蓝玉的救治。况且,早一点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早一点痛苦罢了。 于是他牵着蓝田的手,跟了上去。 治疗之前,他们也大概了解了两个人的故事。 和庄望剑推测的差不多,韦云逸在和飞羽箭派的大战中认识了宋追暖,两个人都是各自门派最为出色的弟子,互相不肯认输,大战结束后经常偷偷出来切磋箭术,没想到一来二去便相互喜欢了。 但是,双方的师父怎么可能愿意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弟子和敌对门派的人在一起,知道这件事之后,韦云逸的师父立即将他软禁了起来。 而宋追暖听说之后,当然不放心偷偷进了百步箭派来看望韦云逸,中途被韦云逸的师父使用百步穿杨之术险些杀害。 宋追暖想临死前再见韦云逸一面,于是用尽全力爬到韦云逸门前。 韦云逸见宋追暖这样,自然无法原谅他的师父,于是用内力将宋追暖的心脉护住,然后与师父恩断义绝,立即下山求药,但是宋追暖筋脉尽断,普通药物根本无法医治,只能延缓死亡。 韦云逸四处求医,终于在三生医馆得知,练习通灵心法可以救活宋追暖。但是宋追暖伤势太重无法自己练习,韦云逸就冒险自己修习。 由于宋追暖需要大量珍贵药材保命,而韦云逸练功也需要女子提供灵气,无奈之下韦云逸只能落草为寇。 就这样,一练就是十几年。 也就是说,宋追暖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拖了十几年,而韦云逸也练习这女子的心法练了十几年。 眼见宋追暖快要撑不下去了,韦云逸这才四处寻找全阴之女来加快自己练功的进程。 “我听说,三生医馆是要以物易物的,你是那什么来换的这心法?” “我用的是我一世的清明。”韦云逸苦笑。 果然,从三生医馆出来之后,他立即落草,然后到处抢劫财物和女子,为江湖所不齿。 说罢,韦云逸不放心地问道:“所以,先生究竟有没有办法医治追暖?” 蓝玉微微一笑:“普通的病症或许我没有办法治疗,可是这越是快要命的病,我越是有信心将它治好,毕竟我是用毒医人。夫人这病,并不是补药可以治好的,相反,大量使用补药只会让她越来越虚弱,最后到了虚不受补的时候,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掉了。” “不知先生有什么解决之法,请快快用来救治她。追暖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再让追暖多受一分一毫的苦了。” 韦云逸热切的目光让蓝玉有些心痛,曾经他也是这样,苦苦的爱着一个人,只是不同的是,那个人不爱他罢了。 蓝玉点点头,转而对着刚刚醒来的宋追暖问:“夫人这十几年饱受病痛的折磨,愿不愿意为了永远地摆脱它而狠狠地受一次苦?” 宋追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眨了一下眼来回应。 但凡是有大病多年的人,都期待着有一个机会让自己拼上一把,即使可能会为之失去性命。 韦云逸听了蓝玉的话,在一边有些不安了:“先生所说的苦是什么?” 蓝玉从怀中拿出两份药来:“这两份药,一份是剧毒,能迅速扩散到人身体的各个角落,却不会立即致死,而是会让中毒者生不如死;另一份,是用来接骨的良药,能够帮助断掉的经脉快速愈合,但是只能外用。我曾经研究过,只要将这两份药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再用炉火炼制使它们融合到一起,接骨的药便能跟随剧毒进入人体内。但是这个过程,病人需要忍受毒药的侵蚀。待到一盏茶后,药能流便人的全身,此时再服下解药,便能解毒。” 听到这个解释,韦云逸有一丝犹豫,他紧紧的握住宋追暖的手。 “追暖,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最后终于有机会活下来,竟然还要这般痛苦,我真是没用。”说着说着,便自责的流下泪来。 宋追暖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对着韦云逸笑着摇头。 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韦云逸只能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这时蓝玉又提醒韦云逸:“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是夫人的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能不能受得住这个毒的烈性,都要看你了。” “我?”韦云逸不解。 蓝玉从瓶中拿出两粒药来递给韦云逸:“你必须让她有强烈的要活下去的执念,这样方能撑过去。” 韦云逸看着蓝玉递上来的两粒相同的药丸,若有所悟。 而蓝玉,则是带着自己的药丸,在谷中弟子的引领下去炼药了。 庄望剑疲惫的笑着问蓝田:“今夜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 蓝田摇头,冥思了良久,又抬头看着庄望剑:“剑哥哥,若是爹爹的药不成功,那,就让田儿去做祭品吧!” 庄望剑不可思议的看着蓝田。 他做了蓝田的先生那么久,是从来不曾教过她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蓝田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韦云逸异样的眼神下,庄望剑将蓝田带出了那个房间。 正文 第29章 谁为谁牺牲 外面的积雪还很厚,风呼啸着吹过他们的脸颊,庄望剑此时也顾不了。 他蹲下,认真的看着蓝田的眼睛:“田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对你而言,你自己是最重要的,知道吗?在帮助别人以前,你首先要做的,是顾好自己。” 蓝田似懂非懂的问:“那对于剑哥哥而言呢?” “自然是你最重要。” 庄望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在弦儿去世以后,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保护蓝田的**。 蓝田的脸上,开心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就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对于剑哥哥而言你自己不是最重要的,那田儿也不是。田儿有爹爹,有剑哥哥,还有弦儿……” 庄望剑看着蓝田在一边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自己重要的人,意识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告诉蓝田一些道理。 他再也不想看到几年前,孟锦飞身扑过来,血流满地的那个场景了。 “所以说,田儿,你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就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轻易为了别人牺牲。否则,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重要的人,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心了。” 蓝田放下在数着数的,被冻得有些红肿的小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庄望剑:“剑哥哥,我答应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危险,那我即使是失去一切也是一定要护着你的。” 庄望剑还想说些什么,蓝田却堵住了他:“不要再说了啦,外面好冷,我们回去吧!” 说罢,蓝田就蹦蹦跳跳的跑进了房内。 外面的雪地映射着明晃晃的月光,将蓝田的身影照得雪亮。 无妨。庄望剑对自己说。蓝田现在还小,说的话都是会转瞬即逝的。他还有大把的时光去教蓝田学会保护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即使蓝田忘记了她所说的所有话,也永远不m会忘记此情此景,雪夜下稚嫩的承诺。 天近黎明,药终于炼制好了。 就在宋追暖快要吃下药时,韦云逸问蓝玉:“先生说,这毒药不会立刻致命是吗?” “是的,一个时辰后方会因痛致死。”蓝玉似乎看穿了韦云逸的想法。 韦云逸听了,一脸疼惜的看着宋追暖,然后突然拿起盛放毒药的瓶子,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追暖,你一定要撑下去,否则,我就不会吃下解毒的药,随你一起离开。” 韦云逸说的时候一脸平静,但是看得出来,毒药已经在他身上起作用,他的脸上开始渗出一些汗水。 宋追暖惊呆了一般看着韦云逸,接着立马回过神来,夺过蓝玉手中的药瓶,快速的吞下去。 她不想让韦云逸有多一分一秒的痛苦。 她知道韦云逸在想些什么,两个人相伴走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为对方牺牲过多少次早就已经数不过来。所以,即使韦云逸只说了那一句话,她也能明白。 “云逸,我爱你,所以我不会死。” 蓝玉看着两人深情款款的对视,默默离开。接下来,便是漫长而又短暂的一个时辰的等待,他会每隔一炷香的时间进来一次,为两个人号脉,以把握药性。 庄望剑跟在蓝玉的身后,一言不发。 直到听到房内两个人抑制着痛苦互诉衷肠的时候,他才问了出来。 “从一开始,你便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无所畏惧的是吗?” 蓝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庄望剑。庄望剑隐隐觉得,蓝玉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些不屑,于是别扭的转过头去。 蓝玉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轻哼了一下。然后他说:“因为如果是换作是我,我就会这样做。”只是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锦儿有没有相同的效果,“但是,如果是你呢?” 庄望剑皱紧了眉头,痴痴地看着苍茫的雪地。 锦儿,你说,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吗? 不会。 我怕你会死掉,所以我要保持清醒,如果你死了,我要杀掉害死你的人,然后和你一起死去。 但是,庄望剑自嘲的笑了笑,我甚至没有选择的机会。 无论是你的死,还是弦儿的死。 于是,庄望剑用摇头回应了蓝玉的呵责。蓝玉轻笑:“果真如此。” 过了很久,蓝玉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即使不是这样,我仍然会救。” 倘若力所能及,何不放手助人? 只是我想,你渐渐地就开始无法理解了,你无法明白为何会有人无缘无故救人,为何有人愿意为了爱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 蓝玉和庄望剑两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在房外沉默着,一直到一炷香时间到了,蓝玉推门进去。 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蓝玉为两个人把脉,发现宋追暖体内的疗伤药物已经各自归位,到了服用解药的时候了。 而此时,无论是宋追暖还是韦云逸,都已经奄奄一息。 蓝玉从桌上拿过解药,轻声告诉他们:“二位,已经可以服用解药了,再过不久,便是重生之时,二位可一定要坚持下来啊!” 然后,他从药瓶中拿出两粒药丸,依次放到宋追暖和韦云逸口中。 意料之中的,两人都身上的毒慢慢解开,韦云逸也渐渐地能站起来,只是宋追暖虚耗太多,已经昏死过去。 韦云逸看宋追暖昏过去,险些伤着蓝玉,但是听了蓝玉的话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比平时更加稳健有力,才知道她的大部分经脉已经接上了,而且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相信现在随便请来一个大夫都能够将她治愈。” “可否请先生接着为追暖治病?” “这……蓝某恐怕无能为力。” 因为,木蓝府的毒向来是治不了小病的啊! 虽然韦云逸极力挽留,奈何庄望剑担忧木蓝府的事情,所以只能在用过早饭以后,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蓝玉嘱托韦云逸:“既然黑风谷已经成为一个帮派,这样靠着劫财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希望韦谷主能细细考量黑风谷未来的发展之路。” “蓝掌门请放心,当初我来到这里,一心只想救下追暖,所以不管江湖正道还是邪门歪道我统统都不在意,如今追暖已经救下了,我便要为以前所做的错事负责。” 何况,他还想要给宋追暖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是,三生医馆拿走的东西,岂是那么简单就能能拿回来的?恐怕韦云逸这一生都要被江湖正派之人所敌视。 正文 第30章 火烬木蓝府 他们一队人开始回程。 蓝田此时早就已经忘记了前夜的害怕,央着蓝玉让自己可以坐在救命恩人的马上,蓝玉自然拗不过蓝田,只得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整天缠着另一个人。 “你究竟还认不认我这个爹爹了,还是直接认望剑做爹爹好了。”蓝玉在一边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蓝田满是嫌弃:“你这爹爹,说好是来救我的,结果半路自己被人捉住了,最后还得让剑哥哥来救你,有你这样的爹爹我深感丢人。” “我至少还炼药救人了呢!”蓝玉一边引着马,一边自豪的介绍。 可是,让蓝玉痛心疾首的是,蓝田此时竟然没有听自己说话,而是对着她身后坐着的庄望剑嘘寒问暖。 “剑哥哥,昨夜定是累着了吧,要不这马鞭和缰绳换我来操控?”蓝田一边说着,一边作出要夺绳子的样子。 要是换在平时,庄望剑必然是听完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蓝田胡来。 可是现在,庄望剑无法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对于蓝田和蓝玉来说,昨夜是度过了一个危机,而对于他而言,昨夜他放弃了孟锦的一个女儿的命去救她的另一个女儿。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这样一走神,就让蓝田夺走了缰绳。 蓝田喊了一声“驾”,马儿就开始胡乱跑,庄望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制止蓝田,却在看向蓝田的那一刻,看到了孟锦的影子。 孟锦那时一直想学骑马,可是每次都会失败,所以每当一起出去玩,要么就是坐马车,要么就是逐华带着孟锦。 而蓝田在马上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孟锦。 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蓝田是孟锦和逐华的女儿,为什么他昨晚会因此失去理智,为什么子时他真的救下了蓝田所以让他的愧疚变得少了许多。 他心中期盼着昨晚公孙氏已经找人去救弦儿,然后弦儿就坐在木蓝府的门前等待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浅浅的一笑,说句:“欢迎回来。” 可是,他甚至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编制出的这个谎言。 锦儿,我丢了你的一个女儿,你恨我吗? 这样一失神,两个人就一起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庄望剑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蓝田,然后自己狠狠地跌在地上。 他没有问蓝田疼不疼,也没有管自己是不是受伤,他只是躺在地上,问。 “田儿,如果弦儿没了,你会难过吗?“ 蓝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用力想要将庄望剑拉了起来,嘟着嘴说:“不但不会,我还会很开心呢!” “为什么?” “这个臭弦儿,平日里就爱板着一张脸,而且周围的小孩都说她相貌比我美。最最最重要的是,明明剑哥哥在和我玩,却还是想起她来呢,哼!” 蓝田噘着一张小嘴,只当发了一阵牢骚,却不知道这些话让庄望剑的心痛了起来。 他突然害怕,是不是即使弦儿离开,也没有人伤心? 蓝玉和他的下属们骑马追过来,看见两个人灰头土脸,连忙爬下马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见庄望剑摇摇头,又生气的对蓝田说:“整日就知道任性胡闹,知不知道这次把你的剑哥哥都给害惨了!” 蓝田哼了一声不说话,原本剑哥哥没有问她怎么样却突然问关于弦儿的事情,她就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被爹爹这样一个坏老头训斥,她怎么会开心。 见蓝田这个样子,庄望剑只好当和事老:“没事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一队人就这样骑着马赶回木蓝府,终于在接近木蓝府时,闻到了强烈的烧焦的味道。 蓝玉心中十分不安,快马加鞭,第一个到了木蓝府,看到的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不时会冒起阵阵火焰,废墟上有木蓝府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家丁和丫鬟在扑火并且搜寻遗留下来的东西。公孙氏则是站在漫漫无际的废墟边神色游离。 木蓝府周围的雪全部蒸干了,此时站在这里,像是站在春日一般。 蓝玉呆愣的站在原地,突然大声喊起来:“弦儿,你在哪里?弦儿,弦儿……” 他不顾火势还会再起来的危险走到废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喊着,可是却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失去了方向。 弦儿来到木蓝府一年,他非但没有好好照料弦儿,甚至还让弦儿觉得自己是外人。每每出事,他第一个顾及的也都是蓝田。弦儿一直孤独的飘荡在木蓝府,仿佛是个透明的人。 而今天,他连最后弥补的机会也失去了。 庄望剑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蓝玉发疯了一般的模样。 “蓝兄,你快回来,危险!”庄望剑喊着,喊了好多遍,蓝玉却像是听不见一样。 “弦儿已经死了!”庄望剑喊出这句话时,蓝玉明显顿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又在嘴里念叨着“我不信”继续向下搜寻起来。 “火就是从弦儿的房间里出来的,她绝无生还可能了!”庄望剑又喊,喊得声嘶力竭,让蓝玉彻底停了下来。 下了雪的城市总是这么安静,让人能听见风的声音。 蓝玉站在那里,如同冰雕一般。然后,他转过身来,踉踉跄跄地向庄望剑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看见了?如果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去救她!她可是锦儿的女儿!” 一拳打下去,庄望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蓝玉口中流着血,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们让我选,是去救弦儿,还是救田儿,你让我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何况,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且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田儿是锦儿和逐兄的女儿!” 明明是腊月寒冬,可是吹来的风却掺了大火的温暖。 所有人都看着坐在地上的蓝玉,蓝田哭着趴在蓝玉身上,一边为蓝玉擦血,一边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 没有人看见,远处两个黑衣人听完了这句话之后,拍拍身上的尘埃,决绝地离开。 在你们眼中,她都只是孟锦的女儿,所以最后消失的,也只是孟锦的女儿。让孟锦的一个女儿永远消失,也未尝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庄望剑突然想到了弦儿那日的奇怪,才明白,或许就是弦儿当日决定要做什么事情,但是他因为太着急所以未曾有暇思考,所以才导致弦儿如今的消失殆尽。 对不起,弦儿,是我的错。 庄望剑满是悔恨的看着弦儿的坟墓,以及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蓝田。 田儿,锦儿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你了。 你放心,从此,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全心全意照顾你,不让你有任何差池。 只是后来,世事变迁,能守住自己的承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正文 第31章 星空的秋千 木蓝府的这场火,将木蓝府的基业和火因全都烧光殆尽,他们无从知道这场火因何而起,也无从追查过失,但是对于木蓝府这个历史悠久的门派而言,他们却不能这样轻易被摧毁。 但是,在京城重建实在是一笔太大的开销,眼下府邸尽毁,无论是毒方,还是财物,都失去了大半,所以木蓝府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平城。 平城距京城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木蓝府除了京城外最大的聚居地,但是与京城不同的是,那里比较偏僻,民风淳朴,很适合休养生息。 而且,由于城镇比较小,医馆也很是缺少,所以正适合以毒为医的木蓝府驻扎。因此,没有商量太多,木蓝府就打算迁居到平城。 整个木蓝府的人都暂时到逐府来住,而蓝玉就奔波与搬迁的事情整日焦头烂额,甚至连祭拜孟锦的时间都很难抽出来。 庄望剑虽然时时帮着蓝玉,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门派,而且自弦儿去世以后,蓝玉就和他有了无法说清的误会,木蓝府的其他人也对他处处设防,他反而就成了最悠闲的人。 以往在木蓝府的时候,他们也是整日这样闲适的,可是他却不曾觉得日子有半点的难过。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少了个沉默的女孩,整个人便开始不适起来。 可是,即使他可以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之中,蓝田也不可以。 也许是那日他们都太过于激动,所以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避着蓝田,蓝田究竟知道了多少,他不清楚,可是至少他看得出,蓝田以为,弦儿是因为自己才死掉的,所以这几日都闷闷不乐。 他日日都活在痛苦的悔恨之中,自然知道愧疚有多么可怕。蓝田是一道阳光,他不能让她失去自己的光芒。 除夕之夜,没了往日的热闹,蓝田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 “田儿,在府中是不是觉得闷得慌?”庄望剑靠了过去。 “还好。”蓝田噘着嘴巴,没有太多言语。 庄望剑风轻云淡的说着,“我一直想着,你的生辰就那样被破坏了,心里很是难过,不如今日我给你补回来,如何?” 蓝田转头看着庄望剑。虽然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期待,但是庄望剑看的出来,蓝田有一些心动。 “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害怕又因为我……”蓝田声音很小,但是庄望剑能听明白。 蓝田觉得,是自己的贪玩害死了弦儿。 “可是,今天有我啊,田儿。”庄望剑看着满眼都是犹疑的蓝田,更加坚定了要将蓝田从阴影中拽出来的决心,“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蓝田看了看庄望剑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将小手放到庄望剑的大手中。 庄望剑抱起蓝田,跨到马上,然后立刻消失不见。 不久,马儿踏入了一片竹林之中。再过一会,一个倚托着一棵巨大的树的木屋便出现在眼前。 蓝田看着木屋,惊讶的合不上嘴巴。 不过他觉得很自然。 当年他们三个人听说孟锦的构想之后,也是很惊诧的。锦儿像是活在星空中的女子,她总是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 所以孟锦告诉他们,她要建一个长在大树上的木屋,还要做一个在空中的秋千的时候,他虽然吃惊的咽了下口水,却也没说什么,倒是逐华毫不客气的弹了下孟锦的脑袋:“你还没睡醒是吗?” 只是三个人没想到的是,孟锦真的说到就做到了,她果然在几天后找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然后一脸骄傲的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构思。 整个木屋像长在树上一样,屋里有一个通向房顶的楼梯,顺着它就可以走到秋千上。大树的周围种满竹子,他们就可以时时到竹林中来对诗、奏瑟、练剑、作画。 自从有了那个秋千,他们明显感觉到,孟锦跟他们一起玩的时间实在是少了很多。竹林种起来了,可是孟锦所说的要做的几件事却一件也没有做。 庄望剑笑了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时,蓝田已经进了那个小屋子了。 看见里面布满灰尘的时候,庄望剑心中还是有小小的失落的。他还幻想着,或许里面和以前一样。但是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一盏能用的灯和一个火折子之后,那个跳动的火苗突然给他带来了温暖。 灯光闪亮的时候,以前的那个世界仿佛回到了眼前。 整个房间几乎都是一样的,古朴的家具,典雅的瑟,艳丽的壁画,杂乱的窗花,这么不和谐的存在于这个房间,却让庄望剑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孟锦,他仿佛又看见了孟锦。 就像初次看见孟锦一样的悸动。 他一直觉得孟锦是最矛盾却又和谐的存在。她是大家闺秀,人人称赞她知书达理,才艺双绝,她站在人群中,就有一股高贵的仿佛仙人的气质存在;可同时她又是经常偷溜出去玩耍的小顽童,无时无刻不跳出来一个鬼点子,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怎样整人。 因为他看不懂孟锦,所以一直在努力深究。不曾想,深究着深究着,就着了迷。 房间里唯一不一样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庄望剑作为画圣画的最后一幅画,画上的孟锦正在跳着一曲凤来,跳出了涅槃重生的味道。 而蓝田,看见画的第一反应是,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田儿,那便是你的娘亲,她本人比画上更美三分。” 蓝田惊呆了,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我原以为爹爹是个大情种怎么着都不愿意续弦是因为对娘亲太有情了,如今见了娘亲的画像了倒是明白了,原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娘亲这般妙人,就对其他女子看不上眼了。” 庄望剑倒是没有在意蓝田已经开始习惯性诋毁“亲爹”了,他只是怅然若失的接话:“自然,你的娘亲是京城第一美女,而且十分有才气,追求她的人何止千万。可是……”庄望剑突然又丧气起来,“她的眼中,只有你爹爹。” 蓝田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爹爹,只当是蓝玉:“必是我爹爹花言巧语骗坏了娘亲。” 庄望剑没有继续解释,看来因为那日太过于混乱,所以蓝田并没有听到他说她是孟锦和逐华的女儿这件事。 让蓝田一辈子都以为自己只有这一个爹爹,比知道事情完完本本的真相好得多。 看庄望剑一脸留恋的环顾这个房子,蓝田犹豫了很久,终于非常不好意思的问道:“剑哥哥,你能带我去看看秋千吗?我……保证只玩一下下!” 庄望剑错愕的看着蓝田,他在这一瞬间突然看见了孟锦的眼睛。 一双满脸期待又羞涩的眼睛。 然后他晃了晃脑袋,甩掉自己的想法,牵起蓝田的手:“好啊,跟我来。” 他们就这样走着,庄望剑的步子非常慢,就算是步子小小的蓝田也觉得很慢。明明是一个只有三间屋子的小房子,他们却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树梯。 从屋子里爬树,她的娘亲真是一个贪玩的人呢,她想。 然后,庄望剑牵着她,走到了屋顶,看见了仿佛挂在天上的秋千。 此刻星空万里,那秋千当真像是在天上飞舞。 “剑哥哥,快快快,把我送到那个秋千上好不好嘛。”蓝田一脸急切的拽着庄望剑的衣袖。 庄望剑宠溺的对着蓝田笑一笑,然后抱起她,轻轻一跃,就坐在了秋千上。 蓝田满是新鲜,左右摆弄,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个秋千在天上啊,要怎样才能摇摆起来呢?难道——是要靠风……吗?” 他说完,秋千竟然自己摇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蓝田顾不上问秋千是怎么摇起来的,她太开心了,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了,然后自顾自的大喊:“哦——我飞起来喽——” 庄望剑笑了。 以前孟锦也是这个样子,当她发现在空中的秋千有一个坏处,那便是无法荡起来时,就让三个人轮番给她用内力摇,而且一荡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孟锦每次玩完,三个人就一副解放了的表情。那段时间,三个人别的没有学多少,倒是内力竟然就突飞猛进了。 慢慢地,夜深了,蓝田累了,也困了,却不舍得离开。 徘徊了一次又一次,蓝田终于架不住困意的折磨,趴在庄望剑身上睡着了,梦中还嘟囔着“我会飞”云云。 庄望剑看着蓝田把口水流在自己的衣服上,也不恼,慢慢地将秋千的速度降了下来,将身上的一件外衣脱下来给蓝田披着。 “田儿,如果可以,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你每天开心快乐。”他看着熟睡的蓝田,轻声说道。 然后他抬起头。 满天的星星,不知道哪一颗是你呢,锦儿? 他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周围的人,才能让蓝田免受伤害。 可是,他渐渐地忽略的是,他越是强,就越是拥有伤害别人的力量。 正文 第32章 横空出祸乱 在进入平城以前,木蓝府向来以毒门自称,可是此番搬迁,木蓝府算是耗尽了所有的库存,再也没有庞大的后盾能支撑,所以,只能开了医馆补足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亏空,否则,木蓝府可能就再也招收不到新的弟子了。 这样一来,蓝玉反而觉得庆幸。 这几年来一直想要让木蓝府向毒医方向发展,奈何没有合适的契机,而且府内的弟子必然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大夫。这次让府内的人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一个宽敞的小楼,门上高挂着木蓝医馆的牌匾,门前写明只招收重病患者、只使用毒医治疗,木蓝府的第一家医馆就此开业了。 前几日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自从治好了一个被断定会死的走投无路的妇人以后,那些身患多年未能治愈的病的人便络绎不绝上门,两年不到,木蓝府在平城这么一个并不是很繁华的小镇里面稳稳当当的立足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慢慢接近这个看似平静的镇子。 第一个风寒病人前来问诊的时候,木蓝府的人还不以为意,告诉病人木蓝医馆只接收重症病人,让病人去别的医馆救治。 但是,死亡的阴影却这样突如其来的笼罩了整个平城。 风寒是一种非常常见而且治疗并不是很简单的病,但是身患风寒致死的可能并没有那么大。而近日,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风寒死掉了。 正值酷暑,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大批的风寒症患者,就算有什么比较盛行的,也应该是痢疾。而平城竟然只有几天的时间风寒就盛行,而且势头凶猛,蓝玉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忙去别的医馆检查病人的病情。 一连检查了好几个医馆,蓝玉心中越发沉重。待查完最后一家医馆,蓝玉冲着冯连志点点头,冯连志脸色大变。 一行人匆忙回到了木蓝府,紧紧关上大门。 “是瘟疫。” 回到府内,蓝玉告诉庄望剑。 庄望剑原本正在教蓝田练剑,奈何蓝田实在没有练剑的天分,学了不止一年,却还没什么进步的样子。 况且,蓝田围着庄望剑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说话。 “剑哥哥整**着我练剑,是不是不准备保护我了?”蓝田咬了口手中的苹果,不顾形象地嚼了起来。 庄望剑忍不住笑了。 “就你那剑法,我实在不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然后,蓝田看见蓝玉一脸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好像偷吃了蓝玉送给别人的月饼,还打翻了某个掌门送过来的瓷瓶。 对了,还打伤了隔壁小孩的胳膊呢! 蓝田暗叫不好,于是和庄望剑对了一个眼神,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庄望剑也没有拦着蓝田,只是笑了笑,然后正面迎上蓝玉。 弦儿的死虽然让蓝田郁郁寡欢很久,但是在他带着蓝田去木屋逛了一圈以后,也许是孟锦冥冥之中的保佑,让蓝田逐渐恢复过来。 刚走近,庄望剑便听见蓝玉说的瘟疫两个字,大骇。 每个朝代都有瘟疫发生,但并不是每一次瘟疫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的。 贤德的君王会派遣医官到疫病区救灾,但是更多的君主选择的是在疫病初发期将疫病控制在一个小范围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瘟疫处理掉。 毕竟,没有一个君主会喜欢被百姓说是因为自己的无德让上天降罪,他们更愿意做的事愚民。 当今的君主,并不是一个贤德之人。 若非如此,蓝玉也不会悄悄地回到木蓝府,和庄望剑商议对策。 原本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应对瘟疫,治好倒是不无可能,可是现在他们还要考虑究竟要不要告诉大家瘟疫的存在,以及如何告诉官府瘟疫的存在。 宣告瘟疫之后,官府一定会封锁平城,而百姓因为害怕封锁,所以会马上逃离,官民双方都互不信任,若是说了,平城的百姓死路一条,若是不说,瘟疫扩散,丧命的便不只是平城之人了。 然而,并非只有木蓝府之人能发现瘟疫。 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了瘟疫的消息,整个平城在第二天本应宁静的清晨,突然躁动了起来。 平城的百姓,舍了家中所有的器具,挤破了头皮想要从平城逃出去,可是官府不知从哪里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孟相暗中派人过来,昨夜早早地封住了城门。 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所有没有生病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逃出去,所有生病的人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甚至有的轻微有病的人也冒充正常人想要一起闯出去。 可是,往日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城墙,如今却成了铜墙铁壁。 当知道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时,大家开始疯狂地去药馆抢药,起初还是拿着钱排着队的,但是后面的人眼见药柜越来越空,而守在城墙上的官兵又不肯送药进来,于是就开始冲到前面抢了起来。 这原本就是一座被天下放弃了的城池,既然天下放弃了他们,他们就没有理由守着天下告诉他们的仁义礼德的信条。 他们知道,再过几天,没有药的人就会死;然后再过几天,有药的人也会死。被放弃了的瘟疫之城,没有几个能够生存下去。可是,但凡能多活一天,为什么不去争取? 兴许,有一天药方就被研制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盼着这个兴许。 有的人盼着盼着,就在盼望中带着绝望离开了。有的人盼望着,就在盼望中发现自己染上了瘟疫。所有人都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可是所有人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失去了理智。 蓝玉在院中踱来踱去。 以往破除瘟疫的先例不是没有,而是太少,所以官府听到瘟疫的第一反应不是外请大夫,而是封锁。只要不是京城,封锁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必须要想办法消除瘟疫。而消除瘟疫的第一步,就是知道瘟疫的起因。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让他根本来不及调查,就已经有大批的人死掉了。 蓝玉又走了几个来回,决定再次出门去查看。 整个城镇已经一片混乱,几乎家家都挂着一块白布,可是却很少有人办丧礼,也许是因为害怕被死人传染的缘故,所以有人死了也没能入土为安,尸体就放在床上没有人敢靠近。 和前几日的混乱不同,如今平城的混乱带着一股绝望。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丁点的盼望自己怕是永远看不到了。 正文 第33章 病入膏肓 就在蓝玉焦头烂额的查看着城中的状况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本应该乖乖待在家里读书练字的蓝田。 蓝田看着满脸黑线的蓝玉,忙举手投降:“爹爹,田儿错了,只是许久没有见珠珠了,甚是想念。” 蓝玉有些气闷。兴许是管蓝田管的太严的,所以这一次他虽然和蓝田好好地讲清了利害关系,蓝田却还是当做往日普通的训话一般不知轻重的跑了出来。 “田儿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瘟疫肆虐,若非我保护得当,咱们木蓝府也要遭殃,你现在跑出来玩,是不想活了吗?” 蓝田一把甩开蓝玉拽着她的手,底气不足但中气十足的喊着:“既然木蓝府是安全的,那你为什么不将城中没有生病的人接去住着,你这个自私鬼!” 蓝玉一下被蓝田问的说不上话来。 也许是他现在的力量太薄弱,又或许是他并没有保护全城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为了城中的陌生人而冒着让自己的亲人得病的风险。对他而言,能保护好他重要的人,已经足够了。 所以,不管蓝田怎么闹腾,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出来了。 蓝田倒是没发现自己刚才随口吼的那句话让蓝玉想了多少,只能拼命地挥着手,和她玩得最好的朋友珠珠告别了。 蓝田回来之后,的确乖巧了许多,整日都待在书房里面,但是整个人却像是蔫了一样,不怎么有精神。 庄望剑看蓝田这个样子,只当她是在和蓝玉怄气。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蓝田都要生好久的气,而生气的这段时间,也不用别人去安慰,等她自己好了,就会和以前一样。 只是这一次,蓝田生气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兴许是因为这几日,蓝玉每次回府都是直接钻进炼毒苑里面去了,根本没有和蓝田说几句话哄哄她,所以蓝田便不怎么开心。 没有蓝田时不时的打扰,庄望剑也倒是落着清静,专心的练了几天的剑。 只是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所以庄望剑在第五天看蓝田还是耷拉着脑袋练字的时候,就走上前去,摸摸蓝田的脑袋:“你爹爹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莫要怪他。” 蓝田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我知道,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只是听说珠珠好像生病了,心里有点难过。” 庄望剑觉得自己好像受了一记闷棍一样,突然就喘不过气来。 蓝田的好朋友得了瘟疫。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可以解释蓝田这几日的所有反常表现。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然后他用颤抖的声音问:“田儿,那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没事吧?” 蓝田眼睛看着庄望剑,没什么神采,她懵懵的回答:“嗯,大概……没事吧……” 然后,蓝田整个身子都歪倒在庄望剑的身上。 庄望剑觉得心中有一座高楼轰然倒塌。 他只楞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抱起蓝田,向蓝玉的房间跑去。 他明明发现了蓝田这几日的沉闷,他明明知道蓝田曾经在瘟疫横行的城中玩了那么久,他明明应该保持高度的警觉。 可是他却用最宝贵的时间来练剑! 他习惯了每次都是蓝田主动去找他,所以在蓝田不去缠着他而是自顾自闷在书房时,他就在原地等着,等着蓝田去找他。 他只当是蓝田在生蓝玉的气耍小性子,他以为蓝田自己好了之后又会像以前一样继续缠着他。 所以他才没有认真看着蓝田,所以当他发现蓝田染上瘟疫的时候蓝田已经昏倒在他的怀里。 蓝玉仔细检查完蓝田的病势,只淡淡的对庄望剑说了一句:“出去吧,不要被传染了。” 庄望剑不满蓝玉的敷衍:“蓝田到底怎样了,你快告诉我!这几日都是我和她待在一起的!” 蓝玉突然暴躁起来:“你也知道这几日都是你和她待一起的吗?田儿染病已经有五日了,可你却直到今日她昏厥你才发现!我原以为你即使铁石心肠也定会好好护着田儿,我可以放心的将她交给你,可是原来我错了!” 庄望剑听着蓝玉对自己的埋怨,似乎这怨气能让他轻微减少些痛苦。他何尝不在内心呵责自己。 可接着,蓝玉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泪流满面的瘫倒在蓝田床前:“望剑,她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却没有好好看护她,如今她病了,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救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庄望剑承认,自己确实被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无论是寡言的弦儿,还是顽皮的蓝田,就算两个人大相近庭,于他而言,她们两个不过是一个名字——孟锦的女儿。他所有的疼爱,所有的纵容,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为了这个名字。 而蓝玉,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渐渐地将蓝田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缺少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疼爱蓝田,却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爱她;他心疼弦儿,却没有因为弦儿的消失而十分想念她。 只有孟锦,才是牵动他的一根弦,而其他人的生死,他发现,自己竟然冷血狠心的不在乎。即使刚才,他看见蓝田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也是—— 锦儿,对不起,我又一次没能保护好你的女儿。 也许这个,就是他既无法保全弦儿,又不能照顾好蓝田的原因。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下就能改变的。就像他现在明明知道自己错误的根源,却始终无法逼着自己真正的疼爱蓝田。 他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蓝玉伤心欲绝的时候,逼着自己清醒过来,在第一时间想出最好的对策。 他扶起蓝玉,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郑重的说:“蓝兄,如今能救田儿的也只有你了,你现在快点振作起来,去城中尽快找到治病的方子,至少,要找到延缓的办法。我待在这里照看田儿。以我的功力,拖延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蓝玉慢慢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满眼冷静的庄望剑。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孟锦在失去了最爱的夫君之后立即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让蓝田明明第一眼见面就要缠着他,然后在这样心痛的情形下又迅速找回理智想出办法? 有理智的时候,说明没有情感的波动。 蓝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拼命找借口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正文 第34章 以身试药 庄望剑那么疼爱蓝田,为了蓝田甘心留在木蓝府做教书先生,甚至为了蓝田舍弃了弦儿,不可能在蓝田这样的时候,还没有一丝心痛,他之所以这样平静,只是想救蓝田,所以就逼着自己镇静下来了,他想。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对蓝田那么好,为什么对蓝田那么好的同时还可以这样忽略蓝田。 蓝玉看不懂,或许,自从庄望剑决定拿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渐渐地看不清他了。只不过,他在努力的掩饰自己的慌乱,他不愿承认,庄望剑其实已经与他渐行渐远。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轻易地相信他了。 蓝玉起身,向门外走去:“我会去城中寻找药方,但是你也不必守在田儿身旁了。” 庄望剑万分不解:“为什么,我只想在此守着田儿,弥补过错,绝不会耽误田儿的病情。” “你的过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和我一样。所以,我想你承受更大的煎熬。” 庄望剑被请出去的时候,脑袋险些空白。他能知道蓝玉并没有说实话,可是却无法辩驳。他能感受到他和蓝玉之间横亘的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们有口难开。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庄望剑再也无心练剑。 弦儿已经因他而死,如今蓝田也命悬一线。他反复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个疑团逐渐被放大。 平城这次瘟疫虽然凶险,但是对于木蓝府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平城各个大户人家无论再怎么防范,都没有阻挡瘟疫的入侵,反倒是木蓝府,除了几个下人之外,都未曾染病。这也就是他一直没有怀疑蓝田会染病的原因了。 木蓝医馆中那么多大夫,每天接触成百上千的病人,没有一个染病。 其他医馆的大夫,却轻易地染病死去,这也就是木蓝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的原因之一,当然,原因之二,就是全城的染病之人越来越多。 庄望剑知道,木蓝府一直有一个秘密的残方,会作为入门的考核,无法练成的,都不得进入木蓝府。练成之后,身体内血液会有一点毒性,随着练习等级越高,毒性越高。 答案呼之欲出,只差一个验证。 蓝田现在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又怎么有时间等着别人慢慢地验证! 最好的验证方法,就是让没有染病的他来尝试。 一决定好,庄望剑立即腾空而逝。 离开木蓝府,庄望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木蓝府的庇护之中,外面的平城远比想象中更为可怕。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1) 他本该同情的,可是现在的他还来不及同情,也做不到同情,因为若是无法拿到药方,那么蓝田便会成为这些人之中的一员。蓝田那么单纯,那么快乐,她本不该遭此劫难。 乱葬岗上,尸横遍野,还有一些将死之人的挣扎;清水河中,浮沉着一个接一个火葬的小船;凋敝的医馆中,仍有濒死的乞儿在费力翻找着药物,妄想保住一条卑贱的性命。 庄望剑在各个疫病重灾的地方滞留进食饮水睡觉,终于不负所望的染病。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的体会到蓝田生病时的感受,浑身乏力,头脑昏沉。 他开始想,蓝田五天都在这种状态下,没有人关心一句话,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就是因为无人关心,蓝田才会一直撑到了他上前询问的那一刻,终于不再支撑才昏倒过去的? 原来一直以来需要人照顾的蓝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到了那么坚强的让人心疼的地步。 他已经没有力气运功来施展轻功了,更没有力气去骑马,他所在的这个地方离木蓝府并不远,或许一步一步的走回去,才更像是赎罪。 走在路上,远比飞在天上对绝望的感触更为深刻。 他记得曾有人对他说,希望这个天下慢慢地变得平和安宁,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他曾经承诺过的,要帮他实现这个想法,可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如今的他竟然自甘堕落到了隐居于市的地步。 而且渐渐地,他已经失去了当初悲天悯人的想法,反而是只要与自己无关的,都不愿去关心,变得愈发冷漠和无情。 也许,冥冥中那个人在推动着他,让他看到这苦难,让他去救赎这些无辜的本该被救治的百姓,让他想起当年的誓言。 走到木蓝府,庄望剑已经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首先看到的满脸疲乏的蓝玉,刚刚用内功救下了命悬一线的蓝田,正准备去炼毒苑接着配制药方。 庄望剑拦住他,摇摇晃晃的走近:“蓝兄这样着急,难道是知道了药方?” 蓝玉已经快到了极限,这一天,他已经第五次将蓝田从生死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害怕,也许下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崩溃。 “就算不知道,也要去试一试!” 说完,蓝玉看着庄望剑的样子,有些忧疑的将手伸向他额头:“你……你难道也患了瘟疫?” 庄望剑抬手打开蓝玉的手:“不知道药方有什么好试的!眼下我有一个猜想,须借你的血一用。成功了,平城恢复生机,失败了,我也不过一死。” 蓝玉没有听懂,皱着眉头想要个解释。 庄望剑有些不耐烦了,冲着蓝玉大喊一声:“难道这么久了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木蓝府的弟子没有一个得病的吗!” 以蓝玉的聪明,只是听了这一句话,便恍然大悟。 原来庄望剑失踪的这一天,是去让自己患病了,目的就是验证木蓝府人的血是不是解药。若是解药,那么这场瘟疫可能就是人为的,目的是,用一城人的性命,栽赃木蓝府众人。 “可是,你又何必自己去做,若是……” 庄望剑在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试问这平城除了我,还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你木蓝府的血毒!” 蓝玉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蓝田的患病,竟然已经方寸大乱,竟然连思考都没怎么思考。 木蓝府的人血液之中有十几种毒,普通的人患病,即使拿他的血来做解药,也往往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血的毒性而死去,唯有内功深厚的庄望剑,才能做这个试药人。 (1)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七哀诗》 正文 第35章 打开心结 看着蓝玉呆滞的样子,庄望剑已然等不住了,于是众目睽睽下,提剑对准蓝玉的手腕割下,然后以剑接住流下的血引入口中。 这个动作迅速并且一气呵成,所以在木蓝府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庄望剑已经饮入了蓝玉的至毒之血。 “你怎的这样冲动,不等我将毒稀释便喝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可能解药的效果还没有产生,毒药就已经将你击毙了。这毒功能产生十余种毒,可是解药可能只藏在其中的一种之中啊。” 庄望剑抹干净口角的血:“等你提炼好了,田儿就已经凉透了。” 蓝玉皱眉,庄望剑说的是没错,可是这么冲动的庄望剑,他倒是头一次见到。 “将手伸过来,我看看结果是否真的如你所料。” 仔细看过脉象,蓝玉便知道了解药究竟是哪一种毒。再看庄望剑的样子,没了中“瘟疫”的姿态,但是却多了中其他毒的样子。 “怎么样,瘟疫解了吗?” 蓝玉从怀中拿出百毒丸:“瘟疫倒是解了,可你现在身中数毒,先服下这能解百毒的百毒丸,待我将瘟疫的解药提炼出来之后,再立马给你研制解药。” 庄望剑拿过百毒丸道了句“谢了”便立马闯进蓝田的房间。 蓝玉突然就没了阻拦他的借口。他这次愿意拿自己做实验来救蓝田,无论出于什么,都已经做的太多太多了。 不管庄望剑,蓝玉立即将门中长老调集过来,一部分人负责去城中寻找下毒的地点,一部分人负责提炼解药,还有一部分人负责帮垂危的病人吊着性命。 毕竟,解药来了。 庄望剑走进去的时候,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蓝田。不过是一天没见,蓝田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蓝田全身滚烫,无论如何都降不下体温来。她止不住咳嗽,已经咳出血来,明明没了力气,却还是卖力咳嗽着。她满脸的汗水,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 他不敢想象,若是蓝玉没有想尽办法维持她的性命,如今的蓝田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尸体。 庄望剑心疼的走过去,将蓝田抱进怀里:“田儿,是我,你放心,我一直陪在你旁边的。马上,你爹爹便能将解药给你拿来了。” 蓝田迷迷糊糊中感觉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于是身体变得舒畅了许多:“抱着舒服” 庄望剑将蓝田抱得更加紧了,好像一不小心,蓝田就会逃出去。 “好黑好安静,田儿害怕” 庄望剑看了看蓝田,她早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只是持续不断的咳嗽,才能让她保持一点的清醒。若是蓝田完全昏迷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想到再也醒不过来,他就心慌起来。 “别怕,田儿,我来和你聊天吧。” 蓝田躲在他的怀中,费力的笑了起来。让平日那个寡言的剑哥哥陪她聊天,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呢。 “田儿,你记得吗?今年春天的时候你嚷着要去放风筝,结果做的风筝太大了,然后风一吹,你差点被吹走了,幸好是我拉着你,然后砍断了风筝线,可是砍断之后你就埋怨我,让我做一个更大的风筝。你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庄望剑说着的时候,轻轻抚摸着蓝田的头发。 “你是坏蛋。”蓝田慢慢听出来是庄望剑在说话,于是努力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的神志有一分回到自己的脑袋里。 “是,都是我的错,自从我做了那个风筝,风就再也没有刮起来过,你也就没能去放风筝。所以啊,你一定要坚强,这样才能明年接着放风筝啊!” “原谅你。” “这样就原谅我,真是太容易了,我记得你第一次写练字作业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句弦儿的比你好看,你就和我三天不说话呢。” “我现在还生气。”蓝田轻轻地努努嘴。 庄望剑无奈。原来原不原谅,蓝田还是有自己奇怪的原则的。 慢慢地,当回忆的闸门打开之后,这三年所有的过往都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渐渐清楚地知道,一直以来他陪伴着的和陪伴着他的,并不只是孟锦的女儿,蓝田已经褪去了这一层的原因。 原来一直以来他以为的因为孟锦才来的疼爱,是因为他对孟锦的愧疚。蓝田这么可爱,值得被唯一的疼爱。 他曾经幼稚的和百无聊赖的蓝田一起踩影子,他曾在十五的夜晚将心愿写进了灯中,他曾背着睡着了的蓝田走过河流和森林,他曾看着小小的蓝田为了他练剑受的伤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 蓝田长大了,他也该长大了。孟锦已经死了,蓝田是她的延续,但是更多的,蓝田是她自己。 真是有些可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庄望剑抱着蓝田,说的口干舌燥。 “田儿,这样絮絮叨叨的,真不像我,这样惜字如金,也不像你。一定是老天惩罚我太不爱惜你,所以让我尝尝我平日里对待你时你的滋味。” 庄望剑轻叹了一声,这时,听到蓝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庄望剑凑过耳朵去。 “甜的。”蓝田用沙哑的嗓音费力的说。 庄望剑思索半天,才明白蓝田的意思。 蓝田觉得,庄望剑这样对待她时,她感觉的味道,是甜的。 庄望剑在孟锦离世后,第一次感到了心如刀绞的味道。 弦儿离开时,他心痛蓝田生病时,他心痛蓝玉误会时,他心痛。他总是会心痛,可是那么多次心痛,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剧烈。 他一直不知道,蓝田为什么总是粘着他,从初次相见开始。 他沉默,不善表达,不会付出爱,不会关心人,从来不开玩笑,所以当年,孟锦没有选他。 后来孟锦愿意跟着他,他却还是不知道改进,所以一直到最后,他和孟锦之间还是横亘着一块大石。他不喜欢解释,不习惯主动,只想在远处看着。 有时候他想,蓝田即使只是个孩子,也会觉得他很无趣,也会渐渐地厌烦他,不想缠着他,可是,蓝田却像对父亲一样,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可是蓝田的穷住不舍,让他觉得阳光灿烂。 一如当年孟锦的阳光。 他想,或许他可以和蓝玉一样爱着蓝田,成为蓝田的父亲一样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决定,让他和蓝田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渐行渐远。 正文 第36章 瘟疫得解 因着蓝田生病的缘故,木蓝府的调查进行的尤其快速,只是一天的时间,就大概了解了这场“瘟疫”。 平城的人中的毒被木蓝府的人称为一日逍遥散,大概是杜王庄最近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被下在平城的每个水井之中。 中了一日逍遥散的人,第一天几乎没有任何症状,毒却会扩散到人的全身,待到第二日,中毒之人会出现风寒的症状,并且病情变化不明显,不易被察觉,但是直到第五日,病情突然加剧的时候,几乎无药可救。 除此之外,一日逍遥散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中毒之人第二天身上就不会被检测到一日逍遥散的成分,所以很难有人判断出是中毒。 杜王庄的毒,向来如此阴狠。此次为了木蓝府的人专门研制的一日逍遥散也不例外。 病因知道了之后,解药也迅速被研制出来,只是时间紧迫,还只能以汤药的形式熬制,不能做成丹药。这样也好,让平城的人以为是普通的瘟疫。 蓝玉分配人去散药,并且在水井中放入解药,自己则是带着药去喂蓝田。 “望剑,解药研制出来了!”蓝玉端着刚刚熬好的解药,准备给蓝田喂下,而庄望剑却是连蓝玉的脸都没有看过一下,夺过解药开始给蓝田喂下去。 “田儿,喝了这个药就不会难受了,这可是你爹爹找到的药方呢!”庄望剑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向蓝田嘴里递了一口药。 蓝田没有蓝玉想象中虚弱,甚至她还笑了笑,轻轻说了句:“爹爹这个时候咳咳倒是派上了用场。” 蓝玉看着细心喂药的庄望剑,突然发觉,其实也许他对蓝田也是有感情的,他并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样。 虽然庄望剑抢了自己在蓝田面前好不容易得来的耀武扬威的机会,可是却也知道,这一段时间,庄望剑当真将蓝田照顾的很好很好。 蓝田喝下药之后,很快就不咳嗽了,身上的烧也退的极其快,不过一个时辰,看到蓝田睁开眼的一刹那,庄望剑终于完全放心下来,便再也没有力气抑制住体内的毒药,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蓝玉看着昏倒的庄望剑,摇了摇头,果然他一直在强撑着,他们木蓝府的血毒,对于庄望剑而言果然是太重了些。 木蓝府之人对血毒了解都很深,而且以庄望剑的身体和百毒丸的效力,还不至于会被毒死。于是吩咐一个长老为庄望剑调制解药以后,蓝玉便专心照顾起蓝田来。 此时的蓝田还处于迷蒙之中,她迷迷糊糊看着蓝玉雷厉风行的吩咐完下人转向自己:“田儿,你终于醒了,吓死爹爹了。” 可蓝田并没有回应:“剑哥哥呢?我记得我记得他一直在我身边的,难道是我在做梦?” 蓝玉顿时有些窝火:“爹爹为了你的病,熬得头发都白了,你这脑子里,却净想着那个人害你生病的家伙,爹爹的心都要碎了。” “才不是才不是,剑哥哥才没有害我生病。”蓝田急着要辩解,结果说完了立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蓝玉看着蓝田面红耳赤的样子,立即笑了起来:“你的病还没有好呢,不要激动,你剑哥哥也染上了瘟疫,但是你放心,爹爹已经给他送了药,不久便会好起来了,你呀,就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蓝田听说庄望剑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但是看蓝玉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立刻就不想再说话,于是背过脸去:“我要睡觉了,你们都出去吧特别是这位白头发又多了的老头儿!” 见蓝田没事甚至已经能开玩笑的样子,蓝玉笑了笑,就和房里守着的几个人一起出去了。然后,吩咐完别的事情之后,向庄望剑的房间走去。 看到庄望剑即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锁的样子,蓝玉有些难受。 在他的记忆中,庄望剑一直都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人,他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喜欢和人相处,好像这世界上的人都与他无关一样。 所以其实他没有发现蓝田生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那时他太紧张,所以胡乱怪罪。他知道,即使自己没说,庄望剑心中必定万分愧疚。 这个人,总是喜欢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过了一会,庄望剑慢慢醒了过来,看见蓝玉,立即问:“蓝兄,田儿如何了?” 蓝玉忍不住腹诽:“田儿醒来第一句是在找你,你醒来第一句也是在问田儿,你们果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庄望剑讪讪一笑:“我只是太担心田儿,毕竟是因为我田儿才会如此性命堪忧。” “放心,田儿没事,现在已然能够斗嘴了,精神着呢,你无须为她担心,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行了,倒是你,这次贸然出去拿自己验证,倒是不像往日的你。” 其实庄望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时,当知道蓝田命不久矣,又有了一个能快速解答疑惑的方式时,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分析完利弊之后再出去,而是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答案。 “其实我知道,渐渐地,你也开始将田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了吧。锦儿和逐兄的女儿,的确让人喜欢得紧呢。” 庄望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蓝玉的话。 只是后来,当他们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已经晚了。 待到蓝田病愈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跑到珠珠家去看望珠珠,但是却被告知珠珠已经病逝了。 庄望剑看着蓝田伤心欲绝的哭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着她。 在弦儿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蓝田都没有想要去交朋友,好不容易蓝田准备敞开心扉的时候,珠珠却意外地死掉了。幸而蓝田并不知道这场瘟疫的根源,若是知道了这瘟疫因木蓝府而起,那么她的自责内疚之情便再也无法消解。 “剑哥哥,我想当大夫。” “好啊。” 这样正能合了蓝玉的心意了。蓝田一直都沉迷于玩乐,琴艺剑术或是诗书每一种都接触了一下,便了无兴趣了。 如果她能因为珠珠的死而定心学医的话,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正文 第37章 野心勃勃 这次的瘟疫虽然平城折损许多,木蓝府也损失了一些下人,但是或许是因祸得福,木蓝府的名声从此打了出去。 在别的医馆卷着药材躲藏起来的时候,木蓝府倾尽全府的力量想办法救治,并且最后没有收任何费用给全城人治病,几乎将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 虽然他们知道,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重要的是,瘟疫被止住了。 虽然蓝玉知道,这场瘟疫是由于他们木蓝府而起的,并不想让平城的百姓承情。 但是自此之后,不只是平城的百姓,外地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加入木蓝府。木蓝府在两年前两番损失的弟子,终于在此次灾难之后几乎都补全起来,算是成功度过了要被逐出八大门派的危机。 正在木蓝府之人都全力恢复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孟相被查出贪污弄权谋逆抄家,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怒之下昏迷不醒,皇宫现在陷入了混乱的夺位之中。 如今的皇子之中,只有皇长子和二皇子有实力夺得皇位,皇帝一直自恃年轻,没有立下太子,皇长子夏旭原本是嫡长子最该做太子,但是二皇子夏坤结私营党,和不少大臣都交情颇深,而且他的母亲深得皇帝欢心,所以皇帝一直有意立他为太子。 现如今,夏坤就在皇宫之中,而夏旭则在平城附近圣灵庵中为皇帝祈福。 蓝玉听说之后,第一句就是:“这个夏旭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之中一样愚不可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竟然放心将二皇子放在圣上身边,自己去祈福。” 庄望剑却没有附和,思索半响:“一直听闻大皇子为人心诚,而二皇子一心结党,若是让二皇子登基,恐怕现如今的天下只会更加混乱。” 天下混乱,其实对于木蓝府而言并非是一件坏事。木蓝府刚刚用光了所有的积蓄,若是天下混乱,那么前来求医之人必定只增不减。 “蓝兄,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朝廷上的人结盟的吗,现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什么机会?” 庄望剑嘴角维扬:“如今的局势,二皇子势必会拿到皇位,但是若我们暗中帮助大皇子夺得皇位,那么能与我们结盟的便不只是一个大臣那么简单了。” 蓝玉心为之一振,令他惊讶的并非从天而降的这样一个机会,而是庄望剑一直如此淡泊之人竟然也开始筹谋权势之事,而且一筹谋就是这样改天变地的事情。。 没有注意到蓝玉心情的变化,庄望剑接着说:“蓝兄是不是在担心失败之后木蓝府的去处?这个望剑方才已经考虑过了,只要我们暗中将大皇子送回皇宫,他的势力虽然不比二皇子,但是好在皇后也并非软柿子,而且大皇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民心所向,而圣上如今昏迷不醒,即使有心立二皇子,恐怕也没有机会说话了。此事若败了,我们就只是白白救了一个人,可是若是成功了,那么便是圣上的救命恩人了!” 蓝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现下我有些担心公孙夫人,毕竟她是孟相的妾室,恐怕会被连累。须得劳烦你找人去京城将她安置好。” 庄望剑听到公孙夫人四个字,还有些陌生,再看蓝玉有些焦急的样子才突然想起她是孟锦的母亲,自从木蓝府失火之后,她便住在逐府守在孟锦的坟墓旁边,没有跟着他们来到平城了。 “还是蓝兄考虑周到,我竟忘了这件事了,我立马找人去安排。” 看着庄望剑行色匆匆的样子,蓝玉有些恍惚。 庄望剑一直以来淡泊的隐居着,六年没有出江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搅动天下局势?当初他帮忙与许啸天结盟之时他还只以为庄望剑仅仅是为了木蓝府,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有些不能相信他这样单纯的目的了。 他不想怀疑庄望剑,但是他确定,庄望剑一定有事瞒着他。 又或许,这六年,庄望剑真真正正的改变了,由内而外? 晃晃脑袋,蓝玉决定还是认真考虑庄望剑的提议。无论庄望剑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提议对于木蓝府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他还可以借机去当年木蓝府先祖蓝言丢失万相的地方,搞清楚当年的事情真相。 庄望剑放飞信鸽后,看了一眼圣灵庵。 夏旭,无论蓝兄答应与否,我一定会助你夺得皇位。 次日,蓝玉以祭拜先祖为由,带着庄望剑和几个比较出色的弟子前往圣灵庵。算是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这次他只带走了几个弟子,并没有带走长老。 临走之时,府门前传来了哭闹声,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蓝田吵着闹着要跟去。 蓝玉走上前去,看着只哭闹不见流眼泪的蓝田:“昨日布置你的任务你可完成了?” 蓝田又气又恼:“爹爹骗田儿,说只要记下三个病便能跟着去,却没有说三个病有二十几页的书,爹爹大骗子!” 蓝玉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蓝田打从昨晚听说他们要去圣灵庵就一直吵闹着要去,这次事情隐秘且危险,他怎么会让蓝田去冒这个险,所以就略施小计,让蓝田背过三个病的病因病态和药方,蓝田只觉得三个很少,又怎么知道每个病都异常复杂,所以很容易就被蓝玉骗了。 以蓝田的速度,一天背下一个病症还差不多,要一晚上背三个,也只有只有弦儿能做到吧。 看着蓝田满脸气恼又无话反击的样子,庄望剑知道她这准是在蓝玉这里吃了瘪,虽然想帮蓝田说话,但是这次事情凶险无比,既然不能帮蓝田,或许可以趁机给蓝田上一堂课。 “田儿,不要哭闹了,你已经长大了,就要学会为自己的话负责。既然你和你爹爹说好了,就该好好遵守诺言,此次失利,就是让你下次要记得,谈条件之时要更加谨慎些。” 蓝田把刚要憋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委屈的眨眨眼睛,然后跑了回去。 “望剑,看来田儿还是比较听你的话,你这个先生,可比我这个爹爹说话分量重多了。” 庄望剑听着蓝玉这满是醋味的话,也不给什么反应,就说了句:“上路吧。” 正文 第38章 半路救人 虽然听了庄望剑的话回到木蓝府,可蓝田又怎么会轻易罢休,只消稍稍思考,便对着杜鹃说:“快给我换好衣服,我突然想去街上买些新衣服回来。” 杜鹃自然知道自家小主子是想要去圣灵庵,但是自从上一次带着蓝田逃出去害的蓝田被劫走险些丢了性命之后,杜鹃就看蓝田就更加小心仔细了,也再也不愿和蓝田一起胡闹了。 “小姐,还是听老爷的话,不要出去了吧,老爷不让你跟着,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蓝田看着杜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过她也知道上次蓝田被劫走杜鹃是后怕了,强求反而是让杜鹃对她更加提防。 既然杜鹃不同意跟出去,那么为今之计,只能趁着她们不注意逃出去了。 于是,装作不情愿的答应了的样子:“好吧,我便在书房背着药方等爹爹回来,一定要让他对我心服口服。”换了件衣服,便去了书房,一本正经的看起书来。 在书房待了一会,又说:“你们不要在这里站着,干扰我读书了。” 待杜鹃退出去之后,蓝田从怀中拿出好不容易攒的银子,脱掉了外面穿的衣服,一件下人的衣服便赫然显现出来。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不听我的,我便自己去!” 说罢,翻出窗子,便没了人影。 虽然在平城已经呆了两年多,可是这却是蓝田第一次能自在认真的看着平城。自从从京城搬来平城之后,蓝玉对她原本就很周到的照顾更加可怕,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又被掳去了。 从木蓝府逃出来以后,蓝田就立马把所有头发盘起来,女扮男装起来。 在城中的集市逛够了,蓝田这才想到了正事,看见身边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人,便上前去:“老婆婆,您知不知道圣灵庵怎么走啊?” 老人打量了蓝田一眼:“你一定是哪家的下人,被主人差去还愿的吧!圣灵庵离这里不远,就在城东门出去一眼看到的那座山的山腰上。” 蓝田听着还愿很新鲜,就眨眨眼睛,接着问:“婆婆啊,您知不知道还愿是怎么回事?” “圣灵庵有一个许愿池,听说只要诚心许愿,就一定能实现。当愿望实现以后,许愿的人就会去还愿。” 蓝田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婆婆?” 老人看着蓝田水灵灵的眼睛,笑了起来:“婆婆还能骗你不成?” 蓝田顿时开心起来,谢过了老婆婆,就飞快地跑向圣灵庵。 她想要弦儿回来,想要看看娘亲,想要木蓝府一直顺顺利利,想要爹爹长命百岁,还想要…… 她有好多好多愿望想要实现。 圣灵庵比想象中要远得多,终于赶到山脚下的时候,蓝田只觉得整只脚都快要费了,看着天色还很早的样子,于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不近不远处,传来一阵呓语声一样大小的声音。瞧了瞧周围,没什么人的样子,那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好奇心的驱使下,蓝田拨开周围的草丛,看了一眼,就吓得跌倒在地上。 尸体,成堆成堆的尸体。 蓝田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跑,可是,腿吓的软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或许现在应该找周围的人过来帮忙,可是刚才她已经看过了,周围根本没有人经过,看来她是走了一条没人走的路。 再瞄一眼前面的成堆的尸体,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是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的了,因为在艰难的呼救之后,没有人经过救下他们,他们就这样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消失不见,抽空而死。 她在蓝玉给的医书里面看过,这样的死亡,会感受到世界越来越冰冷,黑暗,压迫,会在感受到世界的抛弃之后离开世界。 这样想着,眼前血淋淋的画面突然不再可怕,蓝田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同情和伤心。 等等,蓝田突然想到,刚才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呓语般的呼救,那是不是说,这些人之中还有活着的呢? 虽然双腿还是软软的,可是想到现在有人在经历着冰冷的走向死亡的路途,她强迫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战战巍巍的走到尸体中间,用颤抖的声音喊着:“有人吗……有没有人?” 听着求救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蓝田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她不时的低头硬着头皮看着脚下的尸体,发现大多数尸体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也有的是被刀剑刺中了要害一击致命的。 事实上,木蓝医馆虽然是医馆,但是她能见到的这样的病人是有限的。一来,平城向来安宁没有江湖纷争,二来,这种病大都去了别的医馆,木蓝医馆的毒医是治疗不了这种伤的。 还好,因为蓝玉想要将木蓝府发展向医,所以从蓝田开始,就看了一些基础的医书。蓝田低头,一来是看看有没有垂死的人,二来也是想要寻找止血的药。这种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江湖争斗所致。 她记得医书中说,龙牙草是可以止血的,可是龙牙草长什么样子呢,她似乎没见过,只在医书中看过别人画的图,低头看这些草,似乎都是一个样子,究竟哪个是呢?正冥思苦想着,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人拽住了。 蓝田最不喜欢专心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了:“谁啊,别拽我,我在找药呢!” “救……救我……” …… 听到这求救的声音,蓝田才想起她找药的目的,啊地大叫了一声,马上蹲下看着这个拽住她的人。 这个人身上着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满是泥污,看不出年纪,蓝田唯一能看明白的是,这个人伤的不是很重,否则也不会在周围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还有力气呼救。 蹲下看伤的时候,蓝田发现受伤的这个人手臂下竟然压着一棵草,看起来很像龙牙草的样子。 “嗨,你还挺幸运的,我找了龙牙草那么久都没找到,你身下就有一个。这东西可是能止血的呢!” 那个人费力的抬了抬头:“你手上拿的是地榆,和龙牙草并没有半点相像。” 蓝田刷的一下羞红了脸,连忙站了起来,扔了手中的地榆踩了踩:“哦哦,一不小心看错了,等我去再给你找龙牙草去。” “地榆也有止血的功效。” …… 正文 第39章 相伴寻路 蓝田现在异常恼火,原本她来圣灵庵就是为了跟着蓝玉和庄望剑玩一玩的,可是谁想到半路竟然遇到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不但无形中羞辱了她的“医术”,而且羞辱完了之后竟然直接昏倒了过去。 作为木蓝医馆嫡传弟子,见死不救实在不是蓝田的风格。放眼望去,身边全是尸体,如果将这个刚刚昏迷过去的人放在这里不管,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所以不救他的话就好像他是被她害死的一样。 虽然很不情愿,蓝田还是费力的将他扶了起来,出乎意料的,这个人似乎还不是太重,半背半拖的,倒也将此人带到了附近的一条河边。 借此人的光,蓝田至少知道了地榆是什么东西,从周围收集了一些,找了几块石头,便开始砸碎了将汁液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个人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很多,大多的伤口都是在胳膊和腿上,没有什么致命的伤,而且都已经结痂了,唯一解释他能睡那么久的伤就是脑袋上那个不知道被什么砸的大包。 百无聊赖的在河边投着石头,蓝田腹诽着身边这个明明受伤很轻却一直没有醒过来的人。今日她过来可不是为了在这看风景的,若是这个人再不醒来,她今天的计划就全然被毁了。 越看他蓝田心中越是气恼,为何这么久他都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实在不行的话,她便帮衬一下也好?于是她轻轻踢了一下他:“喂,醒醒吧!” 躺着的这个人仍然一动不动,让蓝田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喂,你究竟还醒不醒了?再不醒本小……本少爷就不伺候了啊!” 还没说完,蓝田就听见“哎呦”的一声,脚边躺着的这个人终于醒过来了。不仅是醒了过来,还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是谁想要谋害本少爷!” 蓝田看他醒了,立马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那我就走了啊,我的大恩你也不用报了,离这儿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就能走到平城,你身上这伤随便一家医馆都能治好。” 那人却是不依了,一把拽住了要离开的蓝田:“喂,我说你这个人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让我走两三个时辰,不怕我累死在路上吗?” “我能救你就不错了,你不感念我的大恩,竟然还得寸进尺,真是泼皮小人!早知如此我便不救你,让你在那里自生自灭好了!” 那人仔细瞧了蓝田一会,细细想方才发生的事情,蓝田知道龙牙草能止血却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样子,而且对地榆似乎一无所知,于是猜想蓝田便是哪家医馆的侍从,便颐指气使起来:“你知不知晓本少爷是什么人,便这么不懂礼貌?” 蓝田自知她已经很跋扈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她更甚者,如此眼高于顶,如此自视甚高,难怪被人家追杀,于是生生掰开了他的手:“现在,就算你是皇帝陛下我也不要救你,刚才救你真是脑子生病了。” “你救我?你这个连地榆和龙牙草都分不清的笨蛋,此次我能活下来,全靠本少爷命大!” “是吗?既然如此,你自己一人回到平城便是了,拽我干什么?” 说罢,蓝田就趾高气昂地向前走了。 那个人一时气结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蓝田越走越远,顾不得装病了,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小兄弟,方才我不是和你开个玩笑的吗,何必当真。” “……”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回城,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咱们兴许是同路呢?” “……” “我叫卓清流,你叫什么,看你我如此投缘,本少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回句话不行吗?” “……” 蓝田一边忍住笑板着脸,一边想着,难怪弦儿以往不爱说话,原来不说话的感觉这么酷啊!她也要学弦儿,一直不说话。 被卓清流跟了一路,蓝田差不多知道了他为何会昏倒在那里。 卓清流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他的兄弟为了和他争夺家产,所以设计了一个圈套将他骗了出来,然后找了杀手过来杀他,幸好他也带了不少人保护自己,而且还乔装了一下。 最后眼看不敌,就有人急中生智将卓清流打晕装死,没想到就这样蒙混过关,还真骗过了过来追杀他的人。 “所以说你昏迷这么久还要拜自己的手下所赐?”不知为何,蓝田突然想笑。 卓清流听蓝田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连忙弥补:“你知道什么,这叫弃车保帅,若非如此,我现在怎么有机会站在这里与你同行?” 蓝田小声道:“我倒是希望没有你同行。” 在蓝田心中,若是没有卓清流同行,那如今她早就已经找到了圣灵庵,而不是现在大半夜的和卓清流一起在这深山之中找路。 “喂,你不是说你是从圣灵庵下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却找不到路了?” 卓清流一边小心的将脚下的藤蔓移开,一边抱怨着:“我那时不是有人引路的吗,谁知道没人的时候这条路竟然这么复杂。” 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耍无赖,蓝田哼了一声,然后接着前行。 就在两个人走的精疲力竭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门。说是门也不错,但是任蓝田怎么撞也撞不开。 再看卓清流,他倒是自己一个人悠游自在的在一边坐着休息了起来。于是,蓝田对卓清流的不满瞬间上升到了最高。 “你就不能过来帮一下忙吗?” 卓清流看着蓝田推门的样子,满眼鄙夷:“我不帮你,有两个原因。首先,我们上山不是要找圣灵庵的吗,你管这个门干什么?其次,既然你推门推不开,那么就说明这个门根本就不是推开的,你可以——” “难道有机关?” “笨蛋,你可以试着拉一下嘛!” “……” 蓝田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形的羞辱,但是更加让你生气的是,她轻轻一拉,门就打开了。 卓清流一脸得意的走上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所以说……” 只不过,还没有等卓清流把话说完,,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两个人推进了门中,两人踉跄地站了起来,眼见着大门自己关上。 正文 第40章 我想吃饼 这下,不用等卓清流将嘴巴闭上,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在尝试过各种推拉拽过后,两个人彻底放弃了从门这里逃出去的想法,开始打算寻找别的方法逃出去。 仔细打量门里面,这似乎是在一座山洞里修建的秘密宫殿,虽然灰尘密布,但是灯火通明,卓清流上前查看,发现这里点着的是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再敲敲打打半天,他转头对蓝田说:“这里大概已经有两百年了。” 不得不说,卓清流顶着一张满脸灰尘的脸、穿着堪比丐帮长老的外衣一本正经的说一句极其严肃认真的话,竟然难得的让蓝田产生了一种信服的感觉。 不过,未等蓝田敬服,卓清流就立即回到了方才的状态:“本少爷博古通今,却因为你这小子被困在这等破旧的山洞中,你可知罪?” 蓝田对他实在是理也不想理,直接往山洞深处走了。 卓清流小跑着跟上去:“喂,你不觉得让我这个受伤的人一直追着你很过意不去吗?” “那你就待在原地好啦!” 卓清流这才发现,蓝田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能呛得他闭上嘴巴。 这条走道很长,长到他们以为至死也走不到尽头的时候,就突然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这条路和刚才走过的平直的大道不同,没有两边的长明灯,只有深不见底的悬崖,而且整条路蜿蜒蛇行,煞是怪异。 蓝田吸了口气,有点害怕,但是既然没了回头路,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机关呢。于是,便迈出了第一步。 只有一刹那的时间,前面便飞过来成千上万只箭,密密麻麻仿佛要将整座山洞都填满。那一刹那,蓝田脑海中飞闪而过:完了,刚才实在不该冲动鲁莽的。 就在蓝田傻傻的呆在原地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卓清流立马将蓝田扑倒,同时用脚踩下了蛇道的另一个地方。 于是,在万箭从耳边飞过的同时,蛇道中间掉落了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后面的箭射过来,同时也挡住了前行的路。 蓝田推开卓清流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于是顺着刚才的力道,她又推了卓清流一下:“你看你干的好事,这下,路被堵死了,你说该怎么办?” 卓清流从地上爬起来:“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方才若不是我你早就千疮百孔了,现在却来怪罪于我了。” 蓝田自知是自己理亏,可就见不得卓清流得意,所以依旧双手抱在胸前嚷嚷着:“若是方才你没有过来,我便能过这机关了!” 卓清流奚落:“这蛇道是根据五行八卦阵编排的,每一步都有致命的机关,也就是我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面看出来其中的规律才能踩中了落石的机关救你,你真能确定你能自己走过去?” 蓝田底气不足了:“那……那就算是你,也……不一定能过去啊!” 卓清流摆了摆右手的食指:“我和你可是不一样的哦,我精通五行八卦,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破解这个机关的。如果你现在求求我,我或许还能帮你找到破解之法哦~” 蓝田最是讨厌的就是卓清流这种居高临下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而且时时不忘羞辱奚落别人的样子,就算是让她死在这里她也不想让他得逞,何况:“反正你不破解你自己也活不成,而且你能不能破还得另说呢!” “笑话,这种低级的机关本少爷怎么可能破不了?” “那你倒是破呀!” 其实就在这一瞬间,卓清流还是想要立马破掉这个机关给蓝田一点颜色看看的,但是他立马又发现,其实这是蓝田的激将法,所以抱手坐下:“我偏不破,你不求我,我便坐这里等着。” 蓝田撇撇嘴:“那你随意喽。” 说罢,也学着卓清流的样子坐下,但是不同的是,还从怀中拿出了一些干粮,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卓清流自从昏迷到现在,几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本来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饿,可是蓝田拿出干粮来以后,肚子竟然不受控制的叫了起来。 就这样在原地呆了一小会,他便受不住了,小声对蓝田说:“你就服个软,求我一下下,我便能破了这阵法。” 蓝田晃晃手中的饼:“没事啊,我这里有东西吃,一时半会还饿不死的。” 卓清流再一次被蓝田呛住了。 再等半刻,他就耐不住了,凑到蓝田身旁:“要不你给我一个饼,我去找到一条路出去?” 蓝田抬抬眉:“为何要给你饼呢,你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出路,又不给我什么好处,也不求我。”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放大了“求我”的声音。 卓清流算是知道了,这蓝田是存心要治他。但是没有办法,走出这山洞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眼下只能仰人鼻息。 “大爷,我知错了,求您给小的一口吃的行吗?” 看着卓清流咬牙切齿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蓝田觉得舒心多了,于是掰了一口饼递给卓清流:“那,给你一口吃的。” 卓清流气得站起来:“我都那么低声下气了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吗!” 蓝田无辜的眨眨眼:“是你要一口的,我很听你的话啊。” “那我现在让你把所有饼都给我你愿意吗?” “可我凭什么要都听你的?” “……” 卓清流觉得,从自己低头的这一刻起,或者说从他决定跑上前来和蓝田同行起,他就完全甩掉了他的一身傲骨,万劫不复了。 蓝田甩了甩手上刚掰下来的那口饼:“那这饼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我便吃了。” 卓清流忙止住她:“别别别,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然后,毕恭毕敬的接着这口饼放进嘴里,牙缝还没塞满呢,饼就没了。 蓝田觉得这样的生活尤其滋润,暗想着,弦儿那一副冰冷的面容下是不是也藏着一颗热爱享受的心。 过了一会,仍不见蓝田说话,卓清流忍不住说:“那个,要不我将这蛇阵破了,你给我个饼行吗?” 蓝田高贵儒雅的点点头:“我可以考虑给你两口饼吃。” 正文 第41章 子玉母玉 卓清流越想越觉得憋屈,都说两个小孩子置气的时候,谁先松口谁便输了,这句话果然么没错。 他一开始的松口,导致的现在的结果就是,明明自己破了阵,却还要受制于人。 走过蛇阵之后,还没有多久,两个人便进入了一间封闭的密室。 蓝田在四周微微查看了一番,然后找了个坐着舒服的石头坐了上去:“卓清流,这儿就交给你了,以你的能耐,大概能找到出去的机关吧!” 未等卓清流应声,蓝田就合上眼睛假寐起来。卓清流看着睡得很好的蓝田,端着拳头作势要打她,奈何蓝田根本没什么反应。 按照他的习性,像蓝田这种毫无用处的人,他不只不会同行,必要时还会杀了来获取利益。 但是似乎从一开始的想要找个人做侍从,到现在的毫无怨言的听从蓝田的差遣,他发现,蓝田是真的在帮他寻找他的底线。 他一边摸索着寻找机关,一边偷偷地看着蓝田,究竟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他自愿为蓝田所驱使? 想着想着,就摸索到了一处不寻常的所在。 虽然不知道手按下这个按钮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看这密室的构造,再结合他的师父教给他的东西,他猜想这应该不是陷阱,若是运气好,还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想过之后,他做好了面对一切意外的准备,然后轻轻按下按钮。 等候半响,密室中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蓝田睡着了从石头上栽了下来。 看来只是石头松动了,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机关的开关呢。叹了口气,他走到蓝田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突然,他看见蓝田刚才坐的石头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来刚才蓝田并非是睡着了栽倒了,而是被机关启动的石头顶了下去。 顾不得扶起蓝田,卓清流自顾自研究起这块石头来。这块石头和周围的石头并无不同,但是在刚才的机关启动之后,它便从石头堆里面“长”了出来,而且形态也发生了些变化。 蓝田睡眼惺忪的站起来,揉揉差点摔坏的屁股:“其实我从进来的一开始便知道这石头有古怪,没想到你现在才发现。” 卓清流知道蓝田是在胡扯,不过若没有蓝田他倒真不会那么快发现这个石头的变化。 仔细看过这石头,他对这石头中所使用的机关术便了然于胸了。 十天前,他还在埋怨师父教给他一些没用的东西,十天后,他便能熟练地使用这个东西来救命了。 对着这石头做了几个蓝田看不懂的动作,只听砰地一声,,石头便从中间炸裂,然后一座台子便出现在眼前。 蓝田原本还想问问卓清流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对破阵解机关那么拿手,但在看清台子上是什么东西之后,便慌乱的摸了摸胸前佩戴的碧水双子玉。 当发现玉还在的时候,蓝田就有些不解了,在台子上放着的这块玉和她的碧水双子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有认真仔细看,才会发现,台子上的这块玉的色泽比她的碧水双子玉更加有光彩一点。 她突然想到,为什么碧水双子玉明明只有一个,却叫双子玉呢,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是有两块这样的玉吗?再看台上上,赫然刻着碧水双子玉·子玉几个字。 子玉?那也就是说,蓝田身上的这块是母玉? 蓝田将怀中的玉拿出来,放在子玉身边比较起来。站在一边的卓清流惊异的看着这两块质地几乎相同的玉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市面上相同的玉石数不尽数,但是,像羊脂玉这样珍贵的玉石,一般是很少会雕刻成同一种样子的,除非有特殊的寓意。 他记忆中,似乎确是有两块珍贵的玉石一模一样,至于用处在哪里,他却不是很清楚了。 “蓝田,你手上这块玉,多少钱能卖给我?” 蓝田看了看卓清流一身打扮,嗤之以鼻:“这块玉,你把自己卖了的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说完,又怜爱的摸着玉石,“何况,这是剑哥哥送给我的,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卖。” “贱哥哥?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蓝田自然不知道卓清流将字给搞错了,只觉得他这人烦的紧,甚至就连他说庄望剑的坏话她也没什么心情反驳,只想着能和他少说一句是一句。 卓清流看蓝田不理会他,觉得无趣,于是顺手将子玉拿了起来,和母玉对比,却不想在拿起来的一刹那,整个密室开始摇晃起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猛然发现原来这子玉就是触发机关的开关,而刚才若是他没有碰子玉,就可以顺着原来的路返回,走出这个山洞。 现在说一切都为时已晚,他只能握紧子玉,拽着蓝田走向他觉得最是安全的地方,然后在整个山洞崩塌之后,他们脚底一空,跌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之中,慌乱之中,卓清流抱住了蓝田,然后磕磕碰碰下,两个人昏了过去。 蓝田醒来的时候,感觉冰冷的身体异常温暖,然后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庄望剑。 说不出心中涌上的无限的惊讶与欣喜,她立马跳了起来抱住庄望剑:“剑哥哥,终于见着你了。” 此时身后却是幽幽的传来一句:“蓝田,我抱你抱得胳膊都要断了,你醒来又是只看见望剑了。” 蓝田回头,便看见了一脸幽怨的蓝玉,于是蹭上去:“爹爹莫要生气嘛,谁让你离得那么远,田儿的确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剑哥哥嘛。” 未等蓝玉回答,身后又是幽幽的一声:“这撒娇的样子,像个女娃子似的,真是不知耻。” 蓝田不用回头便知道这个声音出自何处,这么抑扬顿挫的语气,这么鄙夷的声音,必然是卓清流说的,但是好在现在她终于能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了:“我便是女子啊!” 这下卓清流哑口无言,是说他太迟钝了呢,还是说蓝田没有一处和女子一般呢? 还是将这话憋在心里吧,蓝田本来就有干粮作为威胁,现在蓝田身边的人更多了,得罪了蓝田,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了啊。 正文 第42章 生死边缘 在蓝玉狠狠地将蓝田训斥一番之后,他终于开始询问蓝田关于这个在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仔细打量周围状况的卓清流的来历。 蓝田交代清楚之后,蓝玉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便偷偷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庄望剑也在盯着卓清流看,于是凑过去:“你是否也觉得这个卓清流有异?” 庄望剑移过眼睛:“不过是有几分面熟罢了。” 蓝玉对庄望剑的回答将信将疑,按照蓝田所说,这个卓清流的机关术应该是一流的,而且他也是十分有天分的,否则不会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得到破解之法,但是他竟然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若是所料不差,那么卓清流极有可能来自只招收皇室弟子的那个隐秘的机关术门派帝云派,这个卓清流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像蓝田说的只是商人罢了。 未待蓝玉找机会和卓清流说上几句话,蓝田就凑过来:“爹爹你和剑哥哥不是去圣灵庵祭拜了吗,难道也和田儿一般在路上好奇便被骗进了这个山洞?” 蓝玉想到这个就生气,在他们抵达圣灵庵之后,被住持告知皇长子通过密道离开了,然后他们通过住持的牵引进入了密道,可是没想到在他们全部进入密道之后,住持竟然将密道封锁上了。 他们直到那时才想到,皇长子很有可能已经被害,而他们则是被当做皇长子的人关进了这个极有可能会是必死无疑的密道。 “所幸,我知道这个密道的一部分构造,所以能带着大家走到这里,但是后面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我便不知道了。” 蓝玉说完,卓清流往这边看了看:“蓝掌门不是木蓝府的吗,为何会知道圣灵庵的密道构造?” 卓清流看了看蓝玉犹疑不决不可言说的样子,又瞬间换了个样子,“不过这都无所谓,有本少爷在的话,就算是不知道密室的构造,你们也是绝对能逃出去的。” 蓝田对此嗤之以鼻:“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啊,前面你能凑巧过了那两关,完全是运气的缘故,现在我们那么多人,你别再祸害人了。” 卓清流凑到蓝田耳边:“蓝田‘小少爷’,为什么你对你爹爹还有贱哥哥说话就那么娇气,对我说话就凶巴巴的,我也并没有招惹你啊。” 蓝田一把推开卓清流:“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卓清流看着蓝田气恼的样子,觉得有点满意,决定不去惹她了,而是对着蓝玉说:“我知道你是相信本少爷的,现在我觉得应该向右走,你自己做决定吧!” 卓清流这颐指气使的姿态,让蓝玉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也让他大约猜测出了蓝田讨厌卓清流的原因。 一瞬间的了然让他整个人都明朗起来,然后他对着歇息的大家伙说:“起来吧,跟着卓小少爷,接着往下走。” 卓清流听了蓝玉的话,嘴角上扬,冲着蓝田挑挑眉,不用言语,就已经足够让蓝田跳脚了。 蓝田嘟着嘴巴,张开双臂对着庄望剑:“剑哥哥抱着田儿好不好?” 身边的蓝玉又一次吃醋了:“田儿为何每次都找望剑不找爹爹,你知道爹爹有多难过吗?” 蓝田轻哼了一声:“爹爹听卓清流的话,田儿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爹爹了。”说完,就被庄望剑抱进了怀中。 虽然蓝田不想承认,但是卓清流的确带着一队人走过了大大小小的五个大型的机关,而且是那种根本看不出来怎么走过去的机关,出尽了风头,更让蓝田生气的是,每次过了一关,他便回头趾高气昂地瞧蓝田一眼。 蓝田趴在庄望剑肩膀上,小声的嘟囔:“都是运气,他怎么可能全都过关了。” 庄望剑笑着拍拍蓝田的背:“田儿,记得剑哥哥如何跟你说的吗,寸有所长,他在机关术这个地方天分很高,你该好好学习的,学会心平气和的接受讨厌的人的优点。” 蓝田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便抱住庄望剑睡了。进来许久,现在外面大概已经天亮了,可是他们却不知何时能出去。 蓝田又一次被晃醒的时候,他们一群人正在一个机关前面等着卓清流发号施令。 蓝田瞄了瞄眼前的机关,整个机关由十二个相切的转盘组成,转盘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 “这些转盘在平时看起来是不动的,但是一旦有人站到上面,就会疯狂地转起来,像这样。” 说罢,卓清流向转盘上扔了一块小石子,小石子刚刚触碰到转盘,便被转盘以极大的速度甩进了深渊之中。 在扔小石子之后,卓清流往蓝田那边看了看,果然蓝田瑟缩在庄望剑的怀中不敢说话,于是他靠过去:“怎样,是不是吓坏了,要不要……” 但是卓清流还没有拉住蓝田,蓝田就被庄望剑抱在怀里:“田儿,不要慌,我会保你平安的。” 蓝田看着庄望剑的脸,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蓝田自始至终就没有朝卓清流看一看。 卓清流看着蓝田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带着大家闯过了那么多的关卡,都不及庄望剑抱住蓝田说一句谁都能说的假话。究竟保蓝田平安的是谁,庄望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吗? 看着蓝玉和木蓝府的几个人听完机关的原理之后商量对策,卓清流有些耐不住了。 为何不管他如何出风头,蓝田都是一副看他不起的样子?庄望剑自恃武功甚高是吗,那他偏要给蓝田看看他的武功。 所以未等蓝玉他们想到通过本关的策略,卓清流便在众人的惊呼之中一跃跳上了转盘。 在上转盘以前,他以为自己可以的。 他的师父曾经告诉他,他不仅机关术学的很快,武功也十分了得。在机关术之中,最怕的是两种人,一种人聪明绝顶,瞬间参透机关的内部构造,还有一种人,武功登峰造极,不必知晓机关术的构造,便能强闯。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种人的同时,也是第二种人。 可是转盘的转动速度超过了他自己的承受能力,前脚还没有站稳,后脚就不得不站过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死亡的边缘。 正文 第43章 被困石室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从后面抓住,然后后面那个人就将他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对面。 他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仿佛看见了对面蓝田鄙夷的眼神。 不过蓝田的眼神马上在他身后的人稳稳落地之后变成了崇拜。但是崇拜的眼神投给的是他后面的那个人罢了。 他回头一看,又是庄望剑。 “不要以为过了几个小小的关卡就有什么来不起了,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庄望剑说话的语气,仿佛是认识他许久,一个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 “只能看清机关的构造,却不知道如何闯关,这就如同只知道问题所在,却无法解决问题一样无用。最可怕的是,你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鲁莽的闯了过来。” 他在说他无用? 这种感觉让他很害怕很无助。 就像是在学堂里面学习机关术的时候,明明他便是所有人之中学习最快的一个,他的师父却还是时不时提起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学生来打压他一样。更可怕的是,他的师父教训他的时候,说的也是几乎一样的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深深地压力。 庄望剑没有管卓清流内心的各种揣测,只是对着对面大喊:“蓝兄,只要踩准转盘的中间,转盘便不会转起来,你们便可以安稳的走到这边来了。” 卓清流听了庄望剑的话,心中咯噔一下。 看庄望剑刚才将他救起来的速度,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通过这个关卡的方法,却没有说话,任由蓝玉和他绞尽脑汁,自己站在一边,像是在看笑话。 他甚至怀疑庄望剑在前面的关卡之中也是看透了一切,却不动声色。 他为什么要如此隐藏自己?他和蓝玉不是兄弟吗?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害怕和妒忌。原来,庄望剑既是第一种人也是第二种人,而他,不是第一种人也不是第二种人啊。 沿着唯一的路向前走,他们走到了一间石室之中。 在蓝玉一行人进入石室之后,石室的门突然关闭,将众人困在其中。石室有水池大小,两层小楼高,石室中间,是两具相拥而眠的白骨。石室的四壁,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左右两边是两种不同的笔迹。 蓝田看见石室中间的两具白骨,吓得抱住了庄望剑,庄望剑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摸了摸蓝田的头。 略微看了看墙上文字的内容,蓝玉苦笑:“原本我只想顺道过来看看当年万相消失的原因,未成想机缘巧合之中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故事的始末。” 看到众人皆是一片疑惑的样子,他也不着急解释,只是让木蓝府的弟子过来,拜了三拜:“这两具尸体中的一具,便是先祖蓝言。” 木蓝府的弟子虽然会学习木蓝府的发展历程,但是提到蓝言的时候,大家还是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毕竟这个人在木蓝府的历史上停留的时间还太短暂,而且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的大事。要非说他做了什么,大概就是从他之后的木蓝府,便一直是在衰微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丢失了万相所致。 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像是机关的样子,这个石室,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就是这中间的两具尸体为自己铸造的殉情所在。 这次的卓清流再不复以往的又快又准,反而是呆呆愣愣的,有些失魂落魄。庄望剑看他这个样子,大概是没法好好寻找机关了,于是和蓝玉说:“这石室的机关,或许能在这四周的字迹中看出来。” 说完之后才发现,蓝玉已经仔细的读起石壁右侧的字了。 蓝田翘首看着。她以为在这种隐秘的地方,费那么大的力气刻录下的一定是什么独门秘方或是武功秘籍,可是没想到,人在死的时候,在意的渐渐不再是这些。 石室的右壁,是一个女子的字迹,刻录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两百年的时光。看着这个故事的时候,蓝玉轻轻问着庄望剑:“若是你,你又会如何?” 庄望剑此时看的,是左侧的男子的笔迹,他说:“我断然不会像蓝言一样,我不欠天下的,也不欠无惘派的,我只欠她一人的,若是选择,我也会最终选择舍弃其他的一切。” 蓝玉听到庄望剑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于是转向左侧,便一切了然。 他一直疑惑万相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所以想尽办法寻找与万相有关的典籍,这一次,他亲眼看到了万相失踪的全部,却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万相上面。 他心中只有两件事,第一个是,蓝言原来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庸庸无为,第二个是,这样决绝的故事,那么这个石室便是一个决绝的结束,他们该如何离开? 若是能够带着卓清流离开,说不定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便要达成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寻找机关,离开这个石室。 可是这样一个偌大的石室,竟然没有半点的地方放得下机关。正在蓝玉一筹莫展的时候,庄望剑将他喊了过去:“蓝兄,这边倒是有一些古怪。” 蓝玉走过去的时候,庄望剑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将机关按了下去,整个石室都晃动起来,在方才还满满的都是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石盘。 众人都欢欣鼓舞,这里面存在机关,就说明他们是能够出去的。在一边看着故事愣神的卓清流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待他看清机关的样子之后,他原本还有些激动地心情冷了下来。 和他一样冷了下来的,还有庄望剑。 “我原以为,他至少会存一些柔软的心思,让两个人都离开,没想到竟然如此断了两个人的后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蓝玉却是明白,庄望剑说的便是他的先祖蓝言。 “为何这样说?” 庄望剑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先前在这里的那些字:“我找到机关,也就是凭这些字,可是原来,他这样写只是在说笑。” 蓝玉顺着庄望剑的手指看过去,是蓝言写的一句话。 如果可以,我真想放了她,也放了自己。 可惜,他心里知道,已经不可以了。 正文 第44章 我遇见你 十六岁那年,我去河边钓鱼,遇到了拿着鱼竿,笑着和我打招呼的蓝言。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看见他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听过戏本,所以想不出美丽的句子。 我想到的只有——好像是疲惫的行走在深林之中,然后看见了一汪富有生命力的清泉,于是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晴朗起来。 我一直住在深山之中,很少见到生人,看到了他,尽管很开心,可是也有些害怕,于是只能讪讪一笑,然后继续钓鱼。 那天,他钓到了一筐,可是我一条也没有钓到。 因为他一直在神色平静地和我说话,但是我却一直在紧张的发抖。 除了母亲,我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母亲去世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开过口。我一直记得母亲说的话,外面的人很可怕,最好不要招惹。 可是,若是他在招惹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温和的笑着,递过来他的鱼筐:“姑娘今日的鱼被我抢了来,我便还你一半。” 我呆愣的看着那筐鱼,然后逃也似的跑开。 我相貌普通,不通才艺,不会书画,我不知道为什么蓝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 他抓着我的手,说:“言溪,跟我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热闹的地方,好多人,好多马车,好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别的人,所以不知道该怎样评判一个人的好与坏,但是看街上女子时不时向蓝言投来的倾慕的眼神,我想,蓝言大概就是大家非常喜欢的人吧! 至于大家为什么喜欢他,我想我是知道的,和他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听不完的笑话。 有蓝言这样的人陪着,我便觉得很是开心,所以背弃了和母亲的约定离开了深山,我心甘情愿。 他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见过,于是带着我在大街小巷里到处窜,我不敢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是他好像能看透一切一样,总能一把抓住我最感兴趣的东西。 蓝言教我作诗,教我画画,教我做了这十六年来都不曾触碰过得东西。我想,他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男子。 可是我呢?我坐在镜子面前,认真的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好久好久,最后还是觉得,我并没有蓝言长得那么赏心悦目。 但是蓝言说,重要的不是长得怎么样,而是内在。 可是,慢地街市上了解到,一个女子的内在好,应该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够做男子的贤内助。 我能做什么?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最后的结论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将蓝言推开:“你不要总是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会讨人喜欢。” 蓝言却只当我开玩笑:“你不会讨我喜欢,那我也只能努力讨好你让你喜欢了。” 我觉得蓝言说话,总让我有种将拳头打在了棉花身上的感觉,所有绝情的话说出来,他的耳朵就会自动将话视作情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样的他,这样平凡的我,怎么能拒绝这样美好的他?所以我总是无能为力。 正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所以没有人认为,我应该是蓝言的良配。 所以被人堵在街巷之中围打,我竟然觉得那些人是对的,因为她们告诉我:“言溪,蓝言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费过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这次超过了,可是你不配。他应该停留的地方,不该像你这样平凡的。” 我被打的遍体鳞伤,却还是努力遮住了身上的伤疤,陪着他到处玩耍。慢慢地我发现,原来只要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在他终于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在欢呼。 但是我还是说:“不应该的,你不该喜欢我,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但是蓝言却用嘴巴堵住我:“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是我爱的样子” 我没有办法将他推开,因为他的话让我觉得心动。所以注定了后来,我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玩弄。 那年上元节格外热闹,蓝言拉着我去一年一度的庙会。 就在我和蓝言玩烟花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过来,抓住蓝言:“言哥哥,言哥哥,求求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过去的时光,不要抛下我好不好,不要抛下我。” 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泪,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我觉得她很可怜。 蓝言却无动于衷:“放开,你这个无趣的女人,我早就说过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何必苦苦纠缠?” 那个女人突然疯了起来:“不,不会的,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跟我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你忘记了吗?你说你会永远爱我,你说即使我出身青楼你也要将我明媒正娶,这些你都忘了吗?” 蓝言听见这些,脸上也只有不耐烦:“这些话,哪一个男人不会说?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现在已经有了真正爱的人了。” 说完他看着我。 我以前听见这些话总是受宠若惊,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管,反正,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从这桥上跳下去,让你后悔一生。” “想跳,就跳啊。” 蓝言决绝的话里面不带有一丝的怜悯之情,说的我寒毛直起。 他说完,就拉着我的手离开。 “你这个****,不要得意,蓝言每个上元夜都会来庙会,可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你迟早会和我一个下场!”她冲我喊。 然后远远地,听见了一声重重的落水声,然后有人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我问蓝言,要不要去救她。 蓝言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河水甚是湍急,救不上来的。” 可是我多么想说,她是一个青楼女子,如果你不去救她,那么就没有人会怜惜她,可是为什么,你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 曲有误,周郎顾。 难道她的死,都换不来你的一顾? 可是他拉着我走得远远的。 我的手被攥的很紧,他走得很快。 今夜的蓝言,和以前的他毫不相同。 我那时候还不懂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蓝言的样子让我很害怕,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紧紧抓住蓝言的手,想像以前一样汲取温暖,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冰冷无比。 我想挣脱。 但是蓝言却仍然像以前一样,宠着我,爱着我,让我的心慢慢地沉溺在其中。 然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正文 第46章 再也不见 她说:“你能帮上表哥什么?你知道现在木蓝府处于危机之中吗?若不是我的爹爹暗中帮助,木蓝府如今怕是早就毁于一旦了,你根本帮不上。” 她说:“甚至,你这样的山野村妇,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你做不了表哥的贤内助,无法成为表哥的后盾,你嫁给他,只会拖他的后腿。” 她说:“表哥是要有一番大的作为的,他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无论他沾惹过多少花花草草,我都可以消掉,可是你能吗?你觉得遇到那些迷恋他的女子,你能不动声色地处理掉吗?” 我想这些我早就是知道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敢认真考虑过过。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配得上他,我只是催眠自己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我突然觉得头好痛,然后我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或许是我的叫喊声太大,引来了厅堂内正在和蓝言的父亲商量事情的舞玉的父亲。 他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我:“你怎么招来了这样不懂事的下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和蓝言相提并论的女子,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下人。 我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流泪。 然后蓝言冲了进来,抱住我:“言溪,不要害怕,我带你离开。” 他冲着周围的人喊:“我告诉你们,她不是下人,她是我蓝言的妻子!” 妻子? 我听见这两个字,突然止住了眼泪。 我会成为蓝言的妻子,从此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只要知道了这个,我就无所畏惧。 蓝言,只要你在,我就不害怕自己的卑微,不害怕你的光芒,不害怕我们过去的不同,我愿意为你掩藏自己的畏惧,我愿意为你仰起头来。 于是我抬起头,笑着说:“好啊,我们走。” 蓝言将我送回我的家,然后摸摸我的头:“言溪,别担心,我马上就回去准备,三天后就过来迎娶你。” 我点头。 我相信他。 因为相信他,所以我一直在等,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花轿。 我跑到街上,看见了蓝言坐在迎花轿的高马上。 “听说木蓝府的大公子今日迎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当今相爷的女儿舞玉姑娘。” “这木蓝府本就是江湖大派,如今有了相爷撑腰,想必是前途无量!” “蓝言公子是我们京城第一公子,舞玉小姐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二人在一起,着实般配。” 他们说的话我渐渐的听不清了。 我曾经想过多次蓝言迎娶我的样子,但是没想到最后,在这个盛大的喜庆的美好的场景中,我却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舞玉说得对,蓝言最终还是她的。 我不知道怎样回到家的,只觉得好累好累,真想一睡不醒。 可是我还是被蓝言晃醒了。蓝言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眼里的光芒还是那样炽热,就好像那场婚礼没有过一样。 “言溪,今天我来娶你好不好?” 有一瞬间,我差点相信了,可是下一瞬间,我想到了婚礼上他牵着舞玉的手说要白头到老的样子。 我狠狠地推开他:“蓝言,我已经知道了,你娶了舞玉,又何必来骗我?” “原来……你知道了呀!”蓝言无奈地笑了起来,就像是刚刚开了一个玩笑,结果我没有笑,于是略微觉得有些尴尬一样。 “对,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冲他大喊。 我多么希望他给我一个解释,哪怕只是谎言,我多么希望他告诉我,他只是被逼的,他还是爱我。 只要他这样说,对这样的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依然无所谓地说:“哦,知道了,那就太无趣了,本想将你娶进门做小妾呢,现在被你发现了,我就没办法骗你进门了。不过,你不是很爱我吗?那做我的小妾应该也愿意吧,嗯?” 他只是在羞辱我,我一巴掌抽上去:“畜生,你一直在骗我!” 他却欺身上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让你尝尝惹恼我的下场!” 他吻上来,霸道而无情。 我以前多么喜欢他温柔地吻我的感觉,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他的全天下。可是现在…… 我想到了那个为了他跳河的女人,那些被他抛弃了之后将我拖进巷子里打的女人。 不久以前,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天下,现在才回想起来,其实他的身边一直围绕着太多太多的莺莺燕燕。 于是,我咬了下去。 厚重的血腥味在整个屋子里面飘摇,他被我咬得吃痛,一把将我摔在了墙上。 我觉得我的额头上出血了,血将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惨烈。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我竟然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心疼。 呵呵,是他平日里,做戏成了习惯,所以不经意间就有了那个表情。 我却开始很没出息地大哭起来,像以前一样,等待着他来温柔地摸摸我的伤口,心疼的抱住我。 可他却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大步地离开。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止不住地大笑,一边笑一边流泪。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我一个人矛盾,一个人心烦,一个人承受,一个人自卑,一个人快乐。 我耻笑自己竟然因为觉得配不上他而再三犹豫,竟然因为那么多女人爱他被他抛弃而更觉得他美好。 我心里恨透了那个卑微到极致而又自以为是的自己。 我冲进木蓝府,像那天元宵庙会遇见的那个疯女人一样,冲着他大喊大叫,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出息的抓着他的袖子:“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可是他眼中的我,像极了一个乞丐:“现在,我甚至都不想让你做我的小妾了。” 我看见他像那天晚上一样无情的离开,还有他身边的舞玉回头嘲笑的眼神。 然后木蓝府里的下人泼上来的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我。 我不该在这里摇尾乞怜,我该做的,就是让他承受我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母亲曾经将一个锦盒送到我的手中,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用心守护里面的那个能够转动天下局势的宝物。 我打开,不过是一个圆润的玉石罢了,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将它佩戴到身上的时候,能感觉到异乎寻常的冰冷。就是这份冰冷,让我清醒。 从玉石离开锦盒开始,乱世便开始了。越是乱世伊始,混乱越是可怕。 在杜王庄和木蓝府争斗最为惨烈的时候,我从木蓝府盗走了万相,险些将在悬崖上的木蓝府打入谷底。 然后我便成立了圣灵派,专从乱世中盗取别的门派的秘籍。 于是本就混乱的天下,更加混乱,甚至朝廷都受到了牵连。 也许是玉石的帮助,我修习了所有的秘籍,成为了天下第一女魔头。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没有人能够招惹圣灵派。 或许,只有蓝言敢冒死走到我的面前。 “言溪,不要再任性了,你已经害死很多人了,你知道吗?” 我大笑,原来蓝言也是会珍惜别人性命的人。 他拉着我,说:“言溪,跟我走,好吗?我被迫娶了舞玉,又被迫羞辱你,现在我的父亲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能将你我分开了,跟我走,好吗?” 是因为我孤独了太久吗?为什么我听到这个负心汉说的这些话还会心动?我竟然想最后一次再信他一回。 虽然,我无法完完全全地信他,因此我将万相给了别旁人,若是我回不来,万相便会被送到别处去。 他带着我走到了一个他说的,专门为我做的,叫做言的宫殿,让我先进去。 我进去了,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正文 第45章 与你相配 蓝言说,他看见我的一刻,就觉得世上再没有别的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以为那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但是看了信才知道,他给我的的每一句动人的情话,都是练习了成百上千遍,才能在我面前说的这样流畅。 我以前一直将自己骗过去,不去想为什么那么多的妙人都爱着他,甚至有人为了他愿意跳进滚滚的江水之中。 如果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怎么会这样念念不忘? 他爱过那么多人,我能凭什么留住他的心? 我将门关上,任凭他在暴雨中狠狠敲打。 他见过那么多美丽善良的女子,却偏偏要接近我。 所以她们说的没错,他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果然,我撑着伞出门接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我笑。我又凭什么能让他在暴风雨之中等候? 我想,这样的结果最好,省了他的时间,省了我的心痛。 可是,以往日子的平静却随着他的离开而一去不复返了。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日子难过,可是当习惯了陪伴,却很难再接受孤单。 曾经沧海难为水,将一个孤独的人拉入喧嚣有多么简单,将她拉回现世就有多么困难。 我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水,一个人钓鱼。 然后我就发了一场烧。 以前也有过发烧,自己喝一些药就好了,可是就在我打算出去采药草时,我突想。 我这一生,究竟是在为什么活着的呢?何必要让自己疲惫痛苦,所以就这样躺在床上等死其实也是很好。 于是我不管窗外的鸟儿们怎样叫喊,我都没有出去。 迷蒙之中的梦境也是美好的,我好像有回到以前了。 蓝言带我在河面上划船的时候,蓝言给我做孔明灯的时候,蓝言教我写字的时候,蓝言弹我脑袋的时候…… 原来不知不觉,回忆里只剩下了蓝言。 然后,蓝言整个人都出现在我眼前:“言溪,言溪……” 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都是着急的样子。 能在临死之前幻想出蓝言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 所以我就对他说:“我好想你。” 说完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生病的样子,更加不讨人喜欢了吧,幸好不是蓝言看见了我的这幅样子。 然后我幻想中的蓝言心疼地流着泪:“没有我在你身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我费力的摇摇头:“不要哭,让我临死前多看看你笑的样子。” 然后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或许,这是要离开了。 蓝言说,去冥界的路上有一座奈何桥,桥上会有个叫做孟婆的家伙,逼着我喝下会让我失忆的汤。 不知道我求她,她愿不愿意让我留下蓝言的样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醒了过来,还看到了喜极而泣的蓝言。 原来我那么丑的病态全部都让他看见了。 我低下头,然后以前那些女人说的话和那封信里的内容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面。 于是我下床,咳嗽着推蓝言离开。 这一次蓝言没有敲门,他只是在门外喊:“言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将我推开,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离开你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蓝言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让他走开,明明我那么爱他。 可是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么美好,理应有一个比我更加美好的女子与他相配。他觉得爱就要追求,可是我们这样的云泥之别我怎么能接受? 外面一直没有声音,眼见天色渐渐地黑了,哭累了,我便要去找一些吃的过来。 然后我打开门,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只是呆愣了一小会就推开了他。 “你看,我的院子那么窄,只能容下我一个人;我的时间那么短,只够做我以前需要做的那些事情。蓝言,你的世界那么宽广,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蓝言久久的看着我,然后说:“言溪,如果你觉得院子太窄,我便帮你扩充;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用,我便帮你做你要做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太遥远,我就离开我原来的世界。” 然后他接着说:“言溪,你值得我抛下整个世界。” 我想,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最动听的情话,而且我可以断定,这些话,他不曾说给别人听。 我想说,蓝言,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我不相信你会爱上这样的我。我只想用我的缺憾让你望而却步,可是你从来是义无反顾。 我想说,你总觉得我是美好的,可是我却在我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发光的地方,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根本比不上那么耀眼的你。 我想说,她们告诉我,你对我的爱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你身边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没有我这么平凡普通不知趣的人。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害怕你的离去。所以有时候我情愿主动离开,也不想要你将我抛弃。 可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害怕这样小心翼翼的自己会让蓝言讨厌,我担心好不容易我终于得到了的蓝言因为看到了这样平凡怯懦的我而望而却步。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想将蓝言推开,而是我贪婪到,想要拥有一个完完全全的蓝言。 我抱住他呜咽:“对不起,我再也不把你推开了。” 蓝言将我介绍给他的父亲,不知为何他的父亲很是满意,末了又问:“你这孩子,愿意将你的一切都给言儿吗?” 我点点头。 他开怀大笑:“言儿真是看上了一位好姑娘。” 待我和蓝言出门,正好遇上了蓝言的表妹舞玉。 舞玉看见我,很是喜欢的样子:“表哥真是看上了一个特别的女子,我觉得和她甚是投缘,表哥愿不愿意将她借我聊会天?” 看得出来,蓝言和舞玉十分要好,所以这句让我觉得有刺的话蓝言听了只当是夸赞。他笑了笑,就答应了,然后转身走开。 “表哥是我的。” 蓝言走远,舞玉突然说,我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感觉刚刚被埋葬的寒气都冒了出来。 正文 第47章 我很抱歉 这世界上并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完全相信的,即使是自己的眼睛。 所有人都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看见自己想看见的。 蓝言从不敢说,他当初是毫无目的的接近言溪的。 木蓝府遭逢大劫,蓝言的父亲想尽办法寻找一个能够拯救木蓝府于水火之中的人,后来,他看见了言溪。 言溪和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像到只需要一眼,他便能认出来。 他知道,言溪有一块世代相传的无名玉石,得到那个玉石的人,便能拥有掌控天下局势的能力。 言溪此人长居山中,内心纯良,不懂俗世,很容易被骗,即使玉石是祖传的东西,只要像到一个好的借口,他们便能得到它。 他最终决定让蓝言去接近言溪。 而此时的蓝言方年少,因为疏于管教,又长的一副勾人的相,所以在京城桃花不断,却始终没有娶进一个妻妾。 这样的蓝言,正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的时候,蓝言的内心是抗拒的。 言溪长相普通,而且不爱说话,和她待在一起,跟一个人关禁闭差不多。 但是后来,木蓝府的情况越来越不妙,时时有可能被杜王庄一举吞并,能够帮助木蓝府的只有那块玉石,蓝言就开始真的上心了。 因为言溪很重要,所以他将言溪捧在手心里。 捧得久了,他开始习惯照顾这个弱小的自卑的一无是处却让人心疼不已的女子。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开始为言溪心软,为言溪心痛。 那天的大暴雨,彻底让他清醒起来,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言溪。 蓝言身上背负的是木蓝府的兴衰,这对于言溪来说太过于沉重,他听言溪说过,那块玉石不能轻易拿出来,否则便会受到生不如死的诅咒。 他不能坐视木蓝府衰微下去,却也始终不能开口让言溪将那块玉石拿给他。 他以为,让她死心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离开了言溪,只是每天在远处观望着就心满意足。 他看着言溪在自己小小的院子里面,做着并不丰盛的饭菜,洗着破旧掉色的衣服,看着黯淡无光的天空。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他开始想这样是不是夺走了言溪的快乐。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然而,言溪却放弃自己,躺在床上等死。 他不忍心,最后还是踏进去。 没想到一踏进去,就不想出来。他原本是要求自己只是进来照顾她,可是言溪病愈之后,他还是想接着照顾她——一生一世。 他终于还是将言溪带进了蓝府的大门。 他原以为,言溪将玉石拿出来,只要他能好好地爱着言溪,那么生不如死的诅咒就不会成立。可是这岂是说改变便能改变的。 父亲的询问,下人的眼光,舞玉的鄙夷,让他知道,即使他们最终在一起,言溪也无法幸福。 她的自卑,她的无能为力,她的弱小,最后都会成为伤害她的利剑,让她为了蓝言牺牲一切。 蓝言终于明白了,将言溪这样单纯而且还有利用价值的女子带进江湖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所以他选择放手,既然放手,就不能藕断丝连,就要打消了言溪的一切希望。 给言溪承诺,然后亲自将它捏碎;给言溪希望,然后让她亲眼见证它的破灭。 他只想毁掉言溪心中的他,可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毁了言溪的一切,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让她永不翻身。 言溪真的不再缠着他了,他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为了木蓝府能继续生存娶了舞玉,扮演着夫妻恩爱的样子,不久,舞玉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然后圣灵派轰然出世,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江湖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惊动武林。 接着,乱世开始了。 江湖争斗日盛,杀伐无数,权力熏心之人都在想方设法扩张自己的势力,木蓝府亦然。 整个武林都在传说圣灵派掌门手中握有一块玉石,就是那块玉石,扭转了天下人的命运,所以但凡有些能耐的人纷纷趋之若鹜,来圣灵派争夺,但最后全都是被人夺了本派武功秘籍的结局。 那时木蓝府虽然有了丞相的帮助,可是仍然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所以木蓝府的长老全部以命相挟要求蓝言去找言溪夺取玉石。 蓝言知道了言溪的堕落,又怎么愿意再一次伤害她。可是他不能放着木蓝府的的存亡不管,更不能看着言溪就这样堕落下去。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再次见到言溪,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言溪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言溪,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蓝言发现面前的女子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言溪,他甚至担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执行。 “不愿意。” 果然是这样,可是蓝言却不能就此放弃。 “言溪,当年我说好了要娶你,可是却受了父亲的胁迫,为了你能活下来我只有娶了舞玉。这些年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曾以为,如果我放下一切过来找你,你就可以原谅我,可是原来,即使我抛弃妻子只为见你,你还是恨我的。” 他说的这些话是事实,但是另一半的事实是,他说这一切就是为了将言溪引入他为言溪和玉石准备好的坟墓。 他们的名字里面都有言,所以他就为那座坟墓取名为言。 当言溪答应他进入地洞的时候,他的心一阵阵的疼了起来。也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对于他们而言,他的选择对他们而言或许更好。 如果可以,我真想放了她,也放了自己。 可是他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看着门一点点的关闭,他告诉言溪,这个地下宫殿没有出口。 “蓝言,你终究是骗了我,不过好在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你。” 这句话是留在石壁上的最后一句话。 石壁之外,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比如圣灵派在没了言溪之后如何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庵圣灵庵,比如两个人为什么最后决定将这个故事刻录在石室两侧,比如当两个人知晓了关于对方的那一个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再比如,那个将天下搅乱了的玉石,现在身在何方。 正文 第48章 死亡机关 看庄望剑在一边迟迟不愿说出这个机关的真相,沉寂许久的卓清流终于开始说话:“这个机关看似纯良无害,但实际上是机关术之中十分常见但是却没有破解之法的死亡机关reads;。” 所谓死亡机关,便是用了十分简单的原理制作出来的,没有巧妙的办法破解的机关。 “这个机关,需要用千斤的力量推着石盘方能出现一个出口,当力量不足千斤的时候,出口会立即关闭,也就是说,只有困在石室中的人的力量超过千斤的时候,才能有人有机会出去。” 卓清流说完,整个石室一片缄默。 没有人想死,不管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还是一派之主,何况,还是用自己的死换他人的生。如果别人可以活下来,自己为什么要死? 所以所有人都不说话,低头看着地面,或许在等着有人自己站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要排列好出门的顺序就可以了吗?” 庄望剑说完,石室中的人一阵唏嘘。 蓝玉听过庄望剑的话,对他的冷漠又多了一分印象。 他的话毫无破绽,甚至说是让慌乱的众人找到了方向感。可是他这种淡然的态度,平静的说出这个解决的方法,还是让他有些难过。 那个至情至性的庄望剑,终究开始拿起自己的理智和聪慧,像解决一个问题一样去思考性命攸关的事情。 但是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 他只能顺势想办法快些逃出去,毕竟据他所知,在这个石室之后,还有好几个机关,所以能逃出这个机关的人,也需要体力来通过后面的。 这石室之中总共困住了九个人,而且木蓝府的人虽然练习毒功,可是内力和武功都不曾仔细修习过,所以至少要六个人才能顶住千斤柱,而庄望剑和木蓝府众人的力量相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实际上只有前三个人能出去罢了。 所以其实没错,只需要决定好出去的顺序就好。可是,如何决定顺序呢? “不如我们就让大家来投票好了。”突然有一个人提议。 这也许是一个最讨人厌却又最公平实用的方法。 又有一人问:“如何投票?” “很简单,大家依次站在前面,每个人选出自己最希望出去的人,站在他的后面,票多者就能排列在前面,若有平票,就再让大家在他们之中再选一次。” 多么简单直白的规则,多么粗鲁可笑的规则。 蓝玉摆摆手:“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们就这样做吧。” 蓝玉觉得如今的状况有些可笑。他自以为自己作为木蓝府的掌门,就能够真正了解木蓝府的人。他们虽然是毒门,可是毕竟从他的父亲做掌门开始他们就已经向医门倾斜。 他以为门中之人都是抱着舍己为人的想法。 但是没想到生死关头,原来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情谊和义气。也许一开始是有人想要站出来的,但是三分之一的存活机会让他们开始心动。 所以在还没有人站出来的时候,当听见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提议时,他看到的是大家的期盼。 可是,也许他们是对的。蓝玉想,毕竟他知道了这个机关之后,也没有立即站出来。 或许,如今的乱世,让所有人的心都更加坚硬了一些,又或许,其实所有人的心都是一般的坚硬,只不过他不曾认真思考过reads;。 在他少年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气味相投的伙伴,想着能够相伴快意江湖,顺便行侠仗义。 他们以为的江湖,便是清晰的是非善恶,他们可以除恶扶善,除暴安良。 可是随着他越来越年长,这个江湖除了变得更乱一点以外没有丝毫变化,变的是他自己的眼睛,他开始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变的是他身边的人,一如庄望剑一般越发的冷漠。一个人的好坏变得越来越难以辨别。 可能这便是他脱离幼稚的必经过程。 终于,还是开始投票了。 首先,蓝田站在了前面,卓清流就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 蓝田惊讶的看着他:“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会想要让我出去吗?” 卓清流躲开蓝田的眼神,伸着懒腰:“怎么了,又不能选自己,本少爷不选你,难道要选这个讨人厌的剑宗大人吗?” 就在蓝田依然惊愕的消化着这些话的同时,庄望剑和蓝玉也靠了上来。 蓝田看到他们,才觉得不是生活在梦中。 在这三个人选过蓝田之后,便能知晓蓝田必然会出去了,毕竟蓝田获得的票数是占了三分之一的,所以剩余的人便不再靠过来。 过了一会,看蓝田还在愣神,卓清流就把她拉到一边:“喂,你不会以为还会有人选你吧,简直是自以为是极了。” 蓝田有些脸红,只能小鸟啄食一般点着头,于是导致的结果就是,看见庄望剑站在前面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就跑过去,第一个站在庄望剑身后。 接下来就是,蓝玉一脸阴沉的看着蓝田站在了庄望剑身后,他愤愤的走过去:“田儿,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蓝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庄望剑的身后,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怎么了,我就是想要救剑哥哥出去,你这么想要我的票,是不是已经笃定了你的那帮手下不会选你呢?好啦好啦,你不要影响别人走过来好不好啊?” 庄望剑是听见后面的声响才回头的,看到蓝田,他的脸上都是惊愕,再回头,嘴角忍不住泛起了笑。 这个孩子,就算是在危急时刻,还是和蓝玉斗气。 不过,她愿意站在他的身后,即使是斗气,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接着,又有一个人站过来。 接着轮到蓝玉了,毫无悬念的,有三个人站在他身后。 这样以来,算是确定了蓝田、蓝玉和庄望剑首先出去。也就说明了,后面的人之中,不会有人再有机会出去了。 但是没有人戳破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宁愿相信第四个人也是可以出去的。 最后这一票,到了那个提议投票决定的万司身上。 蓝田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她的爹爹,和她的剑哥哥,都能活下来,即使后面的关卡再怎么艰难她相信他们也可以闯过去。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一路上就在吵吵嚷嚷着誓死跟着蓝田的卓清流却突然闭了嘴巴,甚至连看都没看蓝田一眼。 正文 第49章 让你出去 这个卓清流,阻挡了她上山的脚步,整日不知羞的自称本少爷,对她总是颐指气使的态度,在转盘的时候险些害了庄望剑,无时无刻不说一些让她生气讨厌的话reads;。 可是,刚才的时候,他站在了她的身后,虽然嘴里面仍然说着不着调的的话,但是她若是看不出他是真心的选她的话,她就算是瞎了。 真的要让卓清流就这样死去吗? 蓝玉看见最后一票尘埃落定,就宣布:“既然如此,那么……” “我选卓清流!” 蓝田的喊声,让石室里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蓝玉以为是蓝田不知道规则,于是提醒道:“可是田儿,一个人只能投一票的,你不是已经选了……” “没错,我改成选卓清流。” 蓝田的声音中气十足,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铁定了心要改主意,只有蓝田知道自己说出了这些话之后的心情。 她没有打算改选卓清流的,可是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掉。所以情急之下,就喊了出来,但是说完了,才发现这样一来,庄望剑就有可能出不去了。 她心虚的看着庄望剑,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点点愤怒的样子。 可是没有,他像平常一样,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突然地蓝田就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没由来的气恼,然后就想也许这一票改的是对的,她好想看到庄望剑生气的样子。 你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吗?看到我选别人你不生气吗?那好,我就选别人。 这种局面,蓝玉始料未及,但是能做的,也不过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既然如此,我和田儿每人三票平票,田儿不会轻功,就由我将她送出去,所以我们两个不必再进行一次评票了,然后就是望剑,万司和卓清流,各得一票,再进行一次评票。” 蓝田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气庄望剑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根本不想让因为赌气让庄望死。 同时,她还希望卓清流能活下来,可是不管最后是谁有机会,就是她害死了另一个人一般。 等她抬起头来,其他人已经选好了。 万司后面只有一个人,而庄望剑和卓清流后面各有两个人。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局面——最后,要由她来选究竟谁可以出去。 她的头好疼,想不明白,也选不出来。 卓清流站在庄望剑身旁:“真没想到,最后竟然跟你抢夺出去的机会。” 庄望剑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样子:“你若是想要,我给你便是。” 卓清流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这个庄望剑,明明和他根本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觉自己在被讽刺和唾骂。 而反观自己,每一句反击,都无力至极,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对于庄望剑来讲不疼不痒。 蓝田在后面,自然没有听到他们两个的交谈。她只是陷入了自己的苦恼之中。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说,我放弃,让他们出去好了。 可是她知道,没有人会接受她的提议。且不说她的力气太小了对千斤柱根本无足轻重,若是她死在这里,蓝玉不会出去,庄望剑不会出去,所以即使这样自私的出去,她也不能放弃最重要的人的性命。 也许,还有别的选择,她可以选择站在万司身后,这样又是平票reads;。 可是或者,她应该认真问问自己,究竟想要选择谁。 卓清流看庄望剑风轻云淡的样子,感觉心中很堵。似乎庄望剑认定了,蓝田会选他一样。 他不甘,回头对蓝田说:“蓝田,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说过一句话。 他原本是要回头让蓝田站到他的身后的,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他真的不想要让蓝田为难,因为他想,他已经猜到了蓝田的选择。 不管谁的性命,都一样重要,无论这个人她认识或不认识,熟悉或不熟悉,喜欢或讨厌。可是,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的话。 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听到后面的议论声,卓清流本能地回过头去。 再看庄望剑,他果然还是原来的表情,他果然知道结局就是这个样子。 他笑笑,拍着庄望剑的肩膀:“你们先走,我稍后就跟上去。” 蓝田觉得这样的场景尤其让人心痛。 因为她面对这样的场景,只会无能为力,只会做最自私的选择。 众人终于排列整齐,排成一队开始推千斤柱。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更重一点,心存幻想的人终于破灭了所有希望,能出去三个人,已经是极限。 因为蓝田不会轻功,所以由蓝玉带着蓝田出去。 接着就是庄望剑,可是他迟迟不动。 “我知道你是谁,也明白你现在心有不甘。可是,即使我赢过了你,也必须要让你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木蓝府,才能让田儿安逸的活下去,才能让我对以往有个交代。” 来不及细细品味庄望剑在他耳边说的话,卓清流感觉身后一股力量将他送到了出口处,紧接着,出口紧紧关闭。 看着蓝田大惊失色的样子,卓清流的心像是跌进了冰窖里。 又一次,在蓝田的面前,庄望剑拎着他像拎着一个包袱一样,将他甩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明明正值盛夏,却让他觉得有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庄望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是多么的弱小,多么的不堪一击,他的命,是别人的施舍。 他看不懂庄望剑的意图,明明他做的已经做够好了,在前面的几个关卡之中他用自己的能力救了这么些人,可是庄望剑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屑,这种不屑,让他想到了他的父亲和母亲,无论他做得有多好,都会有一个更优秀的弟弟压在他的头上。 一股憋闷的感觉从心而发,他一直质疑的自己对于周围的人而言究竟重不重要,如今仿佛有了答案。 听着蓝田在一旁的哭号,卓清流突然想,如果是自己在里面,是不是也会让蓝田大哭一场? 答案也许是否定的。 因为站在庄望剑的前面,他连蝼蚁都不是。 正文 第50章 回到过去 卓清流拉起蓝田的手:“走,我们快点闯出去,就能找到救兵过来救他们。” 蓝田一把甩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卓清流,一些话似乎要破口而出,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就是这个人夺了庄望剑活下来的机会,而给他这样权力的人,是她!若不是她当初鬼使神差改选了卓清流,那么庄望剑早就在这里站着了。所以,是她害了庄望剑。 一切都不是卓清流的错,都是她的错,可是她只能将对自己的愤懑施加在卓清流身上。 卓清流想问蓝田是不是恨他,他想解释说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死在里面的准备,他没有想过要让庄望剑救他出来,他想问,蓝田愿不愿意原谅他reads;。 但是单单看这眼神,卓清流就已经知道了。 他生就是个傲气的人,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蓝田低头,他没有做错什么,就被庄望剑说了那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被蓝田厌恶,这种感觉当真不好。 一路上,三个人都静默不语。尽管以后生死难料,可是他们心中挂念的却是前面的人。 但是该来的总会到来。不久,他们到达了这个地宫的最后一关。 前方出现一扇大门,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既入此门,犹入死门。 看着这八个字,任谁都心中一震。但是三个人已经没有了退路。 “走吧,我们进去,无论生门死门,都要闯出一条生路来!” 没想到踏入死门的第一步,一阵奇香扑面而来,三个人还来不及捂住鼻子,就被奇香困住了。 昏昏沉沉中醒来,蓝玉看见的,是十几年前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样子。 眼前的孟锦一点点放大,蓝玉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点乱。 她走上前来:“蓝大哥,别以为装傻就能糊弄过去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输的人要请客的,快些准备好钱银,要去城中大吃一场喽。” 蓝玉慌乱地点点头,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这是梦吧,孟锦在他的身边,逐华没有死,庄望剑也没有被困在石室里。 可是这样真好,即使知道这不是事实,即使知道也许是陷阱,可若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死也心甘。 “萧烟,快准备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上一桌菜,专挑贵的点,蓝大哥有的是银子!” 说完,孟锦回头冲着蓝玉嫣然一笑,让蓝玉的脸烧了起来。 孟锦向来很少对他有什么表情,她的喜怒哀乐全都是由逐华控制的——虽然逐华一般只给她怒就是了。 幸而孟锦的接下来的做法将他从想象中拉回来。 孟锦伸出手:“蓝大哥,银子是该交出来了吧!” 蓝玉满头黑线,只能让自己尽量表现得从容。 他从腰上解下钱袋,然后递给了孟锦的护卫萧烟,萧烟接过钱袋,随即消失在眼前。 “切,整天想尽办法骗蓝玉的钱,方才若不是你作弊,哪里能赢得了他!” 这是逐华的声音。 孟锦和逐华就像是天生的水火不容,只要是逐华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语气,什么字眼,孟锦都能够立刻火大起来,何况他就是喜欢说呛人的话。 所以,再一次见到孟锦,蓝玉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孟锦就又回到了逐华身边,揪着逐华的耳朵:“小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逐华和孟锦边吵架边走在前面,他和庄望剑远远地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蓝玉没来由的一阵心安。 真好,这样的感觉真好,即使孟锦的心还是在别人身上,但只要是大家都活着,都在一起,那便是他最喜欢的结局reads;。 他一瞬间回到了当初的状态,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庄望剑,突然想要逗他一下,于是递了个眼神:“望剑,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撮合他们的婚事了呢?” 庄望剑的面色更冷了:“最后能给锦儿幸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说罢,庄望剑快步向前走,离蓝玉更远了一些。 蓝玉扶了扶额,追了上去:“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不理我啊……” 果然,他不能把现在对庄望剑的印象代入到过去。 那个时候,庄望剑还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画圣。若不是照顾了蓝田那么久,恐怕庄望剑至今都会是这个样子——清冷,孤傲,而且自负。 等四个人到了酒楼,萧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萧烟是孟锦的侍卫,从她十岁便跟在她身边,办事向来可靠,就算是定一桌饭菜也照样从不马虎。 果然,萧烟非常听话的将蓝玉的钱全部用光了。蓝玉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开始考虑如何巧舌如簧的将父亲骗过去。 也许是这一切太过于真实,蓝玉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为何会到这里。 把蓝玉拉回现实的,是那一场猝不及防的暗杀。 吃饱了饭,孟锦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说:“好了,吃饱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护卫我回到木屋之后,就可以走了。” 逐华忍不住嘟囔:“真是飞扬跋扈,明明有萧烟保护你,还非得要我们陪着。” 当然,这句话被孟锦听见了,她面带微笑的问:“逐华,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呢?” 每当孟锦出现这个表情时,就预示着灾难一触即发,逐华擦擦自己额角刚刚渗出的汗水,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孟锦立马恢复到了恶狼般的神态:“既然没什么,那还不快点走!” 她扯住逐华的衣服往外走,眨眼间就到了酒楼门口。 蓝玉跟上去:“真是一对冤家。” 庄望剑看见这一幕,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 是夜漫天星辰,正适合几个人慢慢地在街道上散步。孟锦住的木屋离这里不是很近,所以几个人就边走边聊。 逐华从来不放过任何能够和孟锦吵架的机会:“孟锦啊,你家到底是哪里的,整天在这里赖着,迟早会把我们几个给吃空的,你说一个地儿,至少我们几个也知道去哪里讨债啊!” 孟锦一脚踹得逐华几欲吐血,然后拍拍手:“我几时欠你们钱了?哪次不是输给我的!别以为你是剑宗我就会吃这个哑巴亏。” 逐华冒着被踹吐血的危险接下去:“要不是我们让着你,你早就……” “嘘,别说话!” 萧烟一语既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逐华认真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才和孟锦吵得太专心,竟然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着。 正文 第51章 梦醒时分 “在后面!” 说话间,萧烟向身后扔过去一个暗器。 身后的人立刻躲开暗器,然后慌忙逃开,很快就远去了。 “我去追他,请剑宗在此务必保护好小姐!” 萧烟说完,人也没了影。 余下四人只能等在原地,毕竟看这个样子,孟锦再回到木屋恐怕已经不安全了,只能等萧烟回来,再从长计议reads;。 逐华瞥了孟锦一眼,大声叹口气:“唉,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某人加入了我们,我们就成天被人家暗杀。” 孟锦气得要跳脚:“逐华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蓝玉此时只能出手当和事老,拦住他们想要继续吵下去的冲动。 逐华不动声色地对着庄望剑使了一个眼色,庄望剑心领神会地靠了上来,和蓝玉一起劝和。 然后逐华小声说:“恐怕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我们周围大约有不下二十人。但是莫慌,不要让他们知道被我们发现了,现在暂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也敌不过他们,只能找准时机逃开。” 蓝玉头突然疼了起来,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些往事的影子。 在他的回忆之中,有刀光剑影,有血雨纷飞。 这个回忆,究竟是过去的回忆,还是现在的回忆? 他来不及细想究竟是什么,一群黑衣人就围攻上来。 他们四人当中,逐华是新任剑宗,武功最好,蓝玉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是使得一身好毒术。 最需要担心的,就是庄望剑和孟锦。 庄望剑出身世家,自小以来只习得书画,虽然后来遇上他们两个,学了一些内力心法,但是武功弱的实在是不堪入目,孟锦更是如此,虽然她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但从她的脾气就知道,她多半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一群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逐华只能吃力抵挡着,无法忽略的,是对方越发得利的事实。 眼见逐华快要不敌,庄望剑决定不再躲在他的身后。 他看了看惊慌的孟锦,然后在一个已经倒地的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剑走到前面:“我虽然武功不佳,可也不能躲在你二人身后做缩头乌龟!” 蓝玉看着靠过来的庄望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大喊着:“不可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蓝玉愣在了那里。 他明明知道了事情会如何继续发展下去,可是他却还是这样,无力改变结局。 他能做的,竟然只是眼睁睁看着。 就在一个黑衣人要将剑刺穿庄望剑胸口的时候,孟锦扑了上来,剑穿过孟锦的身体,刺到了庄望剑的腹中。 看见倒下的孟锦,逐华如同疯了一般,向周围乱砍一通。 而那群黑衣人,见孟锦倒在了血泊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离开。 逐华狠狠地将庄望剑推开,大吼:“你不会武功,又过来逞什么英雄!”然后,抱起孟锦跑向附近的医馆。 庄望剑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死一般的绝望。 蓝玉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并没有来到梦中,他只是又回到了他回忆的分割线。 在这一天之前,他们四个人相遇、相知,在这一天之后,他们渐渐分道扬镳,互不相干。 孟锦的这个伤,险些夺去她的性命,若非后来萧烟赶来,告诉他们孟锦时当今丞相独女,或许孟锦就没有办法得到宫中妙手御医治疗,然后一命呜呼了reads;。 而孟锦的这次受伤,全都是因为丞相在朝中树敌众多。 待所有人回过神来,在病房中的庄望剑早就没了踪影。他走的了无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几年后,庄望剑学成归来。 然后,就开始了死伤惨重的回忆。 蓝玉看着倒在血泊中默默流泪的庄望剑,终于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恐怕他回到这一天,再次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开始的奇香的作用。 在木蓝府也有这样的迷药,可以让人处在最想去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也许是因为蓝玉的贪念太小了,所以他仅仅是回到了过去四个人平静相处的时刻。 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将孟锦占为己有,毕竟他心中,最欢乐的时光,就是四个人在一起,毕竟他知道,孟锦单单是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像以前一样笑的那么开心的。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蓝玉竟然回到了那一天。 他定住心神,然后看看扶着孟锦远去的逐华:没想到刚刚才见面,我就又要离开了。 我很舍不得你们,但是这一切都已然过去,就算重来一次,事实也不会因此改变,何况,外面还有我需要救的人。 头一疼,眼前一片模糊,蓝玉回到了死门。 他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恰好回到了那一天,才能及时恢复神智,否则,不知道要再梦境之中昏睡多久。 一旁,蓝田和卓清流都还在昏睡之中。 如果不将两个人叫醒,这条路要如何继续走下去? 蓝玉仔细嗅了嗅这奇香,再想想自己方才的梦境,才发现,这是木蓝府还没有改进过的摄魂香。恐怕这摄魂香,便是蓝言做的,目的,还不是一个情字。 有了这摄魂香,就能随时离开现实,走进梦境之中。 只要知道了这奇香的名字,蓝玉就知道了解决的办法。 虽然他手上并没有解药,不过,初代摄魂香还比较好解,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捞了块石头,各往蓝田和卓清流头上砸了过去。 蓝田一跃而起,大喊:“疼疼疼,娘亲揉揉!” 定睛一看,眼前只有蓝玉,于是睁大眼睛问:“爹爹,娘亲怎么眨眼间便消失了?” 蓝玉突然有些心痛,他将蓝田抱进了怀中:“对不起,田儿,不该将你从那么真实美好的梦中打醒。” 蓝田还没有断奶就跟着他,请了几个乳母也因为蓝田挑口没有留下来,他以为蓝田对娘亲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实际上,在蓝田的美梦中,娘亲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 而他,却因着对孟锦的念念不忘,至今没有娶妻,让蓝田幼小的心灵中有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缺憾。 蓝玉心疼地替蓝田揉着头:“田儿莫慌,方才只是迷药下的梦境,不必当真,爹爹也是为了救你才敲你的头,还疼不疼?” 正文 第52章 一切恍然 蓝田此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是听完了蓝玉的话,再看看身后的死门,登时反应了过来。 又怕蓝玉担心,就装作平常的样子,嘟起嘴巴:“疼,你下手那么狠,头自然是疼的reads;!” 可是蓝玉知道,对于蓝田而言,更疼的是心啊。 蓝田紧紧地抱住蓝玉,在梦中她身边有娘亲,有剑哥哥,有爹爹,而现在,她只有爹爹了,如何不心痛?可是看蓝玉的样子,大概也和她一样吧,她已经长大了,怎么能再那么不懂事地让蓝玉担心呢? 卓清流和蓝田的反应大不相同,他并没有很难过,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梦境终归是梦境,再美好的东西,平白无故得到,他也只会心慌。 他这十几年,如履薄冰地行走尚且处处受到阻挠,何况刚刚只是进了一个死门,一直都在期盼的东西怎么可能从天而降? 不过,难以抹去的,是他眼中淡淡的失落。 若是不在乎,就不会一直沉迷在梦中了。 蓝玉看两个人都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继续往下走吧,单是这第一关,我们就费了一天的功夫,若是再晚些,可能就真的救不了石室内的弟兄了。” 梦境再美终究是梦,被困的人还在等着他们。 蓝田和卓清流点点头,跟随蓝玉再次向前走去。 只是未成想,这么快三个人就到了另一扇门前面。 这扇门的左边刻着一首打油诗,右面有两个竖着排列的九宫格。在门前的房顶,还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摇摇欲坠。 卓清流想要上前一步,被蓝玉扯住:“你不要命了吗,若是你被上面的石头砸死了,那岂不是白白害死了望剑!你退后,让我过去看看。” 蓝田伸手想要拦住蓝玉,但是蓝玉此时已经走了过去。 蓝田再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卓清流,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来历,可以让蓝玉愿意牺牲他和庄望剑的性命来保护?这让她忍不住想要离他远远的。 卓清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受到了来自蓝田的敌意。但是向蓝田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蓝玉走近那首打油诗,直接念了出来: 寺里十个小和尚,个个聪明又机灵。 七个头上留戒疤,三个脑袋光溜溜。 个个只看别人头,不知自己有没有。 一日方丈回寺里:“至少一人头有疤。” 问谁自知有戒疤。问过一次无人应, 二次问来寂无声。敬请看官相猜测: 几声之后有人应,应声之人有几何? 这诗简单易懂,连蓝田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是她对此诗很是嗤之以鼻:“哪里有和尚头上有戒疤还不自知的?简直没有道理。而且第一次问没人应声,难不成多问几次就有人应声了?那群和尚又不是傻瓜!” 蓝玉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不是傻瓜才能在之后应声的,”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可是……前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蓝田转动着眼珠努力想,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但是她却抓不到答案的尾巴reads;。 她想到在家里的时候,在庄望剑还是她的先生的时候,他总是会出各种各样的她不曾见过的谜题给她。 不同于花灯节之中的灯谜那般晦涩难懂,庄望剑脑袋中的谜题千奇百怪,百转千回。 比如他会问,蓝田偷跑出去在一个岔路口遇到两个大和尚,一个是好和尚一个是坏和尚,好和尚只说真话,坏和尚只说假话,如果蓝田只能对其中的一个和尚问一句话,怎么问才能知道要走哪条路呢。 蓝田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到答案,然后庄望剑摇摇头说,你果然还是不适合。 不适合什么,蓝田至今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到答案,才能救出庄望剑,问问他究竟自己不适合什么。 想了半天,答案蓝田是没有想到,倒是看到了卓清流成竹在胸的表情,于是愤愤:“你这幅表情,难道还是知道了答案不成?” 卓清流冲着蓝田眨眨眼,然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蓝玉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在两个九宫格上都按下了七。 整个石室都开始轰鸣,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颤动,房顶的石块开始慢慢往下掉落,周围一片狼藉。 蓝玉见状,立马拽住卓清流向后退一步,接着拉住了蓝田再同时后退,直到远离了那扇门才松了口气,然后一把将卓清流摔在了地上。 卓清流一阵吃痛:“你干什么!我不是为了救你们吗!” 蓝玉看着他理直气壮地样子,顿觉胸闷,他想要发作,可是又心存忌讳,只有扭过头去不看他。 于是卓清流顺利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被蓝田一个巴掌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蓝田觉得,这应该是他生平最为用力的一次,可是仍然浇不灭心头之火。 “救我们?那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既然想出了答案,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就和转盘的那一关一样,根本不管别人,你这样,只会一直害惨别人。明明就是好大喜功,想要别人高看你一眼。可是你这样,根本不值得任何人高看!” 卓清流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并没有那么痛,让他倒在地上的,是蓝田和蓝玉的轻视。 从小开始,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都说,你看你弟弟,多么能干,再看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他学一丁点? 他努力过了,跟着师父,从实物的机关,学到了朝廷的机关。 他想要告诉父母亲,你们看,我已经比他好很多了。 可是,他们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他的弟弟。他的每一次努力表现,都被人称作是炫耀,贪功。 他想要的,不过是父母亲对他的肯定,可是物极必反,他已经再也得不到了。 他擦干了嘴角的血,苦笑着问:“那在你眼中,谁是值得高看的?剑宗吗,嗯?” “对,就是剑哥哥,他比你懂事理,比你聪明一百倍,一万倍!”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卓清流的嘶吼几欲震碎蓝田的耳朵。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才那个地方,全部坍塌,烟尘散后,是一条新的路。 这一关,通过了。 正文 第53章 泛然成灾 蓝田和蓝玉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卓清流。 蓝田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什么叫做百味杂陈。 她刚才骂卓清流的话,原本就是看见出口被堵上了,想到庄望剑要被永远困在石室里面,想到卓清流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才有机会出来祸害了蓝玉,她就开始口不择言。加上卓清流几个反问让她更加生气,她才说了那么伤害他的话。 话一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可现在想道歉,却觉得很是尴尬,承认错误本就很别扭,况且若是这时候说了对不起,就好像是因为卓清流成功了她才道歉的一样,这种做法,真像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有跟在蓝玉后面,向前走去。 卓清流却抓住蓝田,玩味般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不值得高看,比别人低上百倍吗?” 蓝田努力想要将卓清流的手甩开:“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擅自过去,至少要告诉我们,方才若不是爹爹及时将你拉开,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reads;。” 语气还是一样的倔强,可是气势却已经完全比不上刚才了。 毕竟蓝田心中早就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火,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平复。 她低着头向前走,想要离卓清流远一点,可是卓清流却抓住她不放,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蓝田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卓清流这样抓住不放却着实让她恼怒不已。 于是她用力甩开卓清流的手,大声吼叫:“你究竟有完没完?如果刚才路没有开,而是堵上了,你现在还会这样吗?你总是自以为是,总是目空一切,你总是这样,真的很讨厌!” 卓清流想要抓住她的手停在了空中。 果然,果然不管结果怎么样,不管他是对是错,总是会让人厌烦呢。他本以为这次的成功能够为他扳回一城,原来不是,原来只是让别人更加厌烦他。 所以他该做什么呢? 他笑了笑,低下头,然后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蓝田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卓清流让她痛苦,让她难过,她厌烦卓清流这样跟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需要他的帮忙,而且在被帮忙完了之后又会呵斥卓清流。 卓清流让她看见了恶劣的自己,所以她不喜欢卓清流。 她头痛欲裂的向前走着,想要找到一个和卓清流好好道歉说清楚的时机,不想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机关石上,然后前方开启了两扇门。 左边的那扇门外有一缕明媚的阳光透了过来,右边吹过一阵冰冷的寒风。 看着石门一点一点上升,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终于,“咔嚓”两声,石门升到了最高,停了下来。 左边,是出口;右边,是一本书。 不用想也知道,那本书是蓝言留下的秘籍。蓝言执掌木蓝府之时,已经天下大乱,但是木蓝府却不会因为一本万相的失踪而轻易地就颠倒沦落。木蓝府走下坡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蓝言将一些本门的重要典籍收了起来。 若是所料不差,这右边的书便是蓝言藏起来的那部分典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到了出口,但是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石门只是停下来一小会,就开始一点点的下降,而且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田儿,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取了秘籍之后,会马上跟上你们的。”说着,就开始向右边奔去。 蓝田根本不想离开蓝玉,无奈被卓清流拉着手跑向左边,只能边流泪边喊着:“爹爹,难道几本秘籍有你的性命重要吗,你快点跟上来啊!” 蓝玉来不及回头,只能解释了句:“此门在此时打开,必是告诉我们此时不拿,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本书了。” 门距离刚才的那个地方不过是百米的距离,眨眼间两个人就到了左边的石门前面reads;。 卓清流虽然学习机关术不久,但是深知机关师不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就逃出去的,这外面或许真的有什么蹊跷。 但眼见门越降越低,他来不及和蓝田解释,就命令道:“我先出去,你随后再跟上。” 蓝田一下子就蒙了。 她知道此时不该怀疑卓清流,他这样说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是从刚才他慌忙逃向这里,再到现在他想要先一步出去,蓝田都不能阻止自己觉得,卓清流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可是……先前已经有了那么多误会,她真的要再一次怀疑他吗?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脑海中的矛盾。 让他先出去,也好,毕竟他是庄望剑和蓝玉愿意用生命交换的人。他的性命,必然比她重要。 她每次都被别人护在身后,自己面对一切困难都无能无力,保护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庄望剑和蓝玉一直在做着这件事情,大概很开心吧! 于是蓝田松开被卓清流抓住的手,将卓清流用力推了出去。 卓清流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蓝田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回头想再看蓝田一眼,可是,石门在他出来的那一刻突然加速,瞬间完全关上了。 蓝田此时才觉得刚才跑得有些累了,全身无力地坐下去。 她笑笑,至少将卓清流送了出去,她终于不是以前那样总是让别人将生路送给她的人了。 倚靠着门等了很久,蓝玉也没有跟上来。她独自待在那里有些害怕,于是试探性的往回走着。 走到尽头发现,蓝玉正专注的看着一本书。蓝田靠了上去,便看到了蓝言在书的扉页挥洒的一列字: “吾设三关,即为挑选蓝门之奇才,既过三关,当思其中之奥妙,附图一张,以助出山。” 蓝言虽自小便放荡不羁,但是他是被当做木蓝府的继承者培养的人,纵使他修建这个地宫是为了将言溪永远的困在里面,可是这样浩大的工程,这样复杂的机关,只要细想就知道他的另一层目的。 蓝玉看蓝田过来,问道:“怎么不见了卓清流?” 蓝田没有对上蓝玉的眼睛,闷闷的说:“石门关的太快,他说他要先出去,便舍了我出去了。” 蓝玉很明白蓝田如今的心思,她必然不愿意接受卓清流这样自私的决定,但是依他所见,卓清流却并非如此无情无义之徒,细看地图,加上卓清流对机关术的精通,再考虑蓝言所讲,便能知晓卓清流之意了。 比对着地图,蓝玉发现了左边门真正的开启方式。按下机关石,门再次开启。 门外是漫山遍野的箭,在此之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却独独不见了卓清流。 “田儿,这就是真相。他身为机关师,知道门外必然有机关,所以身先士卒。” 蓝田的鼻子酸了起来。 “他啊,只是想要保护你,却口不择言。” 蓝田终于忍不住泪水,嚎啕大哭。 五日后的深夜,地宫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轰响,然后瞬间夷为平地。 正文 第54章 小鬼 罗云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少爷,虽然知道他很不开心,却不敢说什么话来缓解小少爷的郁闷。 以前的时候,老爷也曾经从外面带过不少人进入杜王庄,小少爷虽然每次都不开心,但是也没有这一次的样子吓人。 也难怪,老爷哪次带过来人,不都是交给小少爷照看,每次虽然是宣称作为养子,但是最后都被小少爷调教成了一个服服帖帖的下人模样,最后收养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罗云想到这里就开始自豪起来。 那是自然,老爷看上的有一点才智的人那么多,带进府里的人不下二十,可是最后能够陪在老爷旁边,成为真正少爷的人,却只有小少爷一人。 毕竟小少爷,可是名扬江湖的百毒情郎,萧忆啊。 可是就在昨夜,出现了一个意外。 原本按照计划,萧忆已经成功的给庄望剑出了一个难题,正想着等海烟回来向他庆功,但是没想到,海烟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个孩子。 海烟带孩子回来并不稀奇,毕竟他看见一个有天分的乞儿,都会忍不住带回来调教一番。 但是今日海烟带回来的,并不是乞儿,也不是想要交给萧忆调教,倒像是预谋好了一样,在合适的时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这个孩子带进了杜王庄。然后两个人进入密室,十天没有出来。 萧忆心中开始明白,或许这个孩子,对于海烟来说,全然不同。 甚至是他,都无法比得上这个孩子的地位。 他和十个孩子一起进入的杜王庄,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他人全部成了炼毒园的亡魂。 他能活到今日,全是因为他的身体不怕毒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郁闷,那个新来的小孩,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得到海烟的另眼相待。 于是他气恼的站起来,然后向前走去:“小云云,跟我过去,我倒要看看那个新来的小孩到底有哪一点比我好!” 看到萧忆满脸的恼意,还有理所应当的喊着小云云,罗云舒了一口气,只要小少爷还是这样活力四射,那应该是没事的,于是大步跟上去,走在了萧忆的身后。 刚到密室,密室的门就打开。 萧忆慌慌张张的低头行了个礼:“父亲大人辛苦了。”许久却不见半点回音,还是身旁罗云提醒他才发现,出来的人虽然也是披着黑色的斗篷,但是个头显然是比较小的,不是海烟,那就是前几天带回来的小鬼。 看见那个小鬼就已经很不爽了,何况他不小心给他行错了礼,就算撇除这一切不算,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个小鬼居然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小鬼,站住!” 但是前面的那个人,却不为所动。 罗云可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少爷这样被人家无视的样子,于是顺着小少爷的话:“喂,前面那个,我们家少爷让你站住呢,你是聋了吗?” 就算是这样,两个人还是没有说动前面走着的人一下,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着,然后慢慢消失在两个人眼前reads;。 萧忆这时候,毒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看海烟对他的上心,再看他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他又不敢直接蛮干。 于是和罗云商量一番,终于制定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 小鬼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密室,在途中会经过一个池塘,主仆两个趁着夜色做好了陷阱,然后早早地在陷阱旁边等着小鬼经过。 等啊等,等到了日上三竿,两个人的肚子都饿扁了,也没有见小鬼经过。 罗云说:“许是那小鬼今日不去密室呢?” 萧忆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正准备撤退,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尖叫,还有一声落水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有些古怪,但是萧忆也来不及多想了,直接摆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往外跑。 然后,一个不小心被绳子绊倒,接着整个人都摔进了自己先前布置的陷阱里面,就这样,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之中。 罗云见状,直接吓傻了眼,大喊:“不好了,少爷落水了!来人啊!” 萧忆从水中钻出头来,抹了把脸:“喊什么喊,不知道本少爷会水的吗?” 萧忆湿哒哒的从池塘中游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两个婢女。 他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在这边不干活,是过来看风景的吗?” 两个婢女直接吓傻了,还是其中一个先反应了过来,冲着萧忆使劲磕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奴婢们不知情啊,是老爷新带来的那位吩咐我们扯上了线,还向塘中扔石头的,奴婢们要是知道她想要害少爷,打死奴婢也不敢啊!少爷饶命!” 萧忆边拧身上的袍子,边点头,原来又是新来的那个小鬼啊!有意思,没整着他,倒让他反整回来了。 他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罗云跟上去:“少爷,那这两位婢女如何处置?” 萧忆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这个还要我再教你一遍吗?全部送到炼毒园去啊!” 一听到炼毒园,两个婢女的脸色一下子更加苍白了,都说百毒情郎无情无义,初初看到他的时候,她们都以为他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少爷,可是知道现在,她们才明白,当一个人把心狠手辣变得习以为常,脸上就不会有狠毒的样子。 示意了一下远处的几名守卫,罗云又跟上了萧忆。 萧忆虽然对别人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但是一旦摸清了他的性子,他就可以如鱼得水的跟在萧忆身边而不会被罚,他的小少爷,对他一直以来还是很好的嘛。 所以忽略掉了身后的哀鸣,他笑脸盈盈的问:“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萧忆摸摸自己的衣服,再摸摸自己的脸:“还能去哪,当然要回卧房换身衣服,再顺便换一张脸啦!可恶的小鬼,不仅戏弄了我,还害得我要重新做一张脸,简直是讨厌至极。” 罗云知道了自家小少爷的心思,马上就引着萧忆到了卧房。 这杜王庄,也就只有他罗云一个下人知道小少爷的真正面目呢,他乐滋滋的服侍萧忆坐下,然后开始替萧忆擦脸。 眼前的铜镜上,开始慢慢出现一张男女莫辨,倾国倾城的脸。 正文 第55章 女的 罗云一边为萧忆擦着脸,一边心中暗暗惊叹,如果自己是一个女子,看到小少爷这张脸,就算是做一个侧室甚至是侍妾他也心甘情愿,就算是不这样,将小少爷迎娶进门,他也是一百个情愿。 啊,他在想什么?他面前的可是自己的小少爷,他和少爷都根正苗红,而且就算……他也配不上少爷。 于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连忙跟萧忆闲聊了起来。 “少爷,您如此俊美,为何要一直披着一张假的人皮呢?这样不仅让别人认不得你,还对您的肤质不好呢!” 萧忆扶了扶额,什么对肤质不好,他可是一个男子!于是脸上顿时露出不悦。 罗云立马看出了萧忆的不爽,连忙缄口。果然还是不能随便跟小少爷说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火了。 萧忆就是很满意罗云识时务这一点,才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这种忠心的仆人到处都是,但是像罗云这样能让他过得舒舒服服的,他至今可是半个没有见着呢。 想到了罗云的顺眼,萧忆就立马想到了另一边不顺眼的那个新来的小鬼,于是边为自己做一张假脸,边和罗云商议:“小云云,你再想个主意替我整治那个小鬼,这次不准再出纰漏了!” 小少爷一发话,罗云哪敢不听令,果然吓了一个机灵,好主意马上想了出来。 第二天,萧忆亲自准备了那个小鬼的食谱。 糖醋里脊,如意菜,香菇竹笋汤,饭后甜点杨梅子,送饮菊花茶。 虽然厨房的厨娘看了这食谱大惊失色,但是她知道萧忆对食物相克原理了解的比她还要深入,所以不敢多说,立马开始准备。 食物相克虽然只是民间说法,许多都未经证实,更有子虚乌有者,可是萧忆是谁,岂会胡乱相信民间之说,他准备的菜,可都是上好的毒药,一般人他还真舍不得用呢。 萧忆就乐悠悠地坐在小鬼的房门附近,等着他中毒求助,然而,那小鬼竟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往密室,没有半点异样。 隔了一会,罗云大惊失色跑来:“不好了少爷,您最喜欢的那条狗不知为何生了重病了!” 萧忆瞧着小鬼那黑色的背影,愤愤道:“我知道定是你做的好事!看来我不下狠手,你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隔天萧忆就差人送给小鬼一批新制成的宣纸。 然而送过去不到一刻钟,小鬼的下人就过来通传:“少爷,新来的那位小主子想要邀请您去一趟。” 萧忆内心有点忐忑,不过现在不过去不就是说他怕了那小鬼了吗,反正看样子,他已经识破了他的伎俩,既然如此,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顶多是向庄主告个状,然后他被训上两句,这种事情,他又不是头一回做。 所以整理好心情,萧忆孤身一人开始前往小鬼的住宅。 不过为什么,一进入小鬼的房间,就觉得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住,有一点喘不过气来呢? 还有那个小鬼,既然是在屋子里面,那应该可以把那个斗篷拿下来了吧。 萧忆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一个好的位置坐下,坐在小鬼的对面,说不定还能看清他的长相。 刚坐下,对面就传来低沉的声音:“萧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看庄主看重我,心中就开始愤愤不平了,所以想尽办法排挤reads;。” “喂,你在说什么,才不是!”虽然这就是萧忆的想法,但是就这样被说出来,他实在是有点挂不住。 “可是你若是想要用对付其他人的办法对付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听着对面的小鬼这样一一气呵成的说话,萧忆开始生气了,什么嘛,我中间说了一句话呢,你有没有听见啊!不要摆出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样子好不好啊! 所以,他就开始反击:“简直是自以为是,你还不够我去对付的资格。” 然而对面的小鬼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自言自语:“我从你一开始对付我,就已经对你处处忍让,仅仅是反击回去而已,可是你,却一次比一次过分,拿人命当儿戏。” 萧忆突然觉得,对面似乎坐了一个老头,在训斥他做错了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干嘛装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他开始越发好奇,这身黑色的衣服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所以,萧忆忍住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种种看不惯,尽量让自己谦卑一点:“喂,对面的那个,好歹你把帽子摘下来,咱们平等的说两句话可好?” 对面的小鬼做出要摘帽子的动作,然而嘴里仍然吐着语不惊人气不休的话:“你不配和我平等对话。” 这句话彻底惹毛了萧忆,让萧忆想要直接从椅子上跳起,然后直接在小鬼脸上撒一把毒药。 可是事实是,萧忆呆坐在原地没有动一下,因为对面紧接着就摘下了帽子,在后面加了一句:“因为我是庄主的亲生女儿,而你不过是养子。” 什么?女儿,还是亲生的? 萧忆捏捏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他在杜王庄呆了那么多年,杜王庄的人换了一群有一群,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庄主竟然还有一个亲生女儿。 既然有亲生的,那领养那么多是要干什么? 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接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庄主的这位亲生女儿,相貌真是可以和他相媲美呢! 萧忆的脑袋里面已经转了一百多道弯,对面那位竟然还在优哉游哉的继续方才说的话题。 “我对你处处忍让,只是因为你还算是我的哥哥的原因,我当你是小孩子乱发脾气。是不是我再忍让下去,便要被你杀死了?” 呃……小孩子……乱发脾气?喂,在我面前你才是小孩子好不好啊! 萧忆心中奔过千军万马,原来对面这个小孩和她的亲爹有一样的功力,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可以让人的心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乱跳,不同的是,庄主给人压抑的感觉,而对面的这个小鬼……为什么让他有种想要笑的冲动? 他忍住自己的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不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小鬼依然面无表情:“在你决定下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我的哥哥了,我心目中的哥哥,绝对不是你这种样子的。” 接着,小鬼就拂袖而去。 萧忆挠挠头:“还真是个棘手的妹妹呢!” 不过,他在心中又加了一句,我喜欢。 正文 第56章 沧姬 既然知道了小鬼的真实身份,萧忆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捉弄她,甚至置她于死地。 这个小鬼是庄主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是个妹妹,乖乖讨好才是上策。 这么多年来,海烟没有接回这个亲生女儿,必然不是因为他讨厌她,而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或者说是目的,否则就不会在接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向她教授自己的毒术。 想明白了一切,萧忆就决定好了方向。 讨一个小女孩欢心,他可是百毒情郎,这根本不在话下reads;。 海烟一连十几天都待在密室之中,是萧忆在主持着杜王庄的事情,海烟出来,萧忆自然例行向海烟报告事情。 最后,萧忆说了句:“府中总体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海烟点点头,却不见萧忆出去,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海烟的声音很低沉,萧忆知道这就代表他心中的怒意。 不仅是萧忆,杜王庄上下没有一个不惧怕海烟发怒的,萧忆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把弯着的腰更向下一点,战战兢兢的试探:“父亲进来新收一位养女,是否需要萧忆代为照料?” 虽然小鬼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试探一下海烟更好,于是,他才故意用了“养女”二字。 “并非是养女,而是我的亲生女儿,沧姬。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教导她,你只要让她事事顺心即可。” 听到海烟这么轻易的承认了小鬼——不,是沧姬的身份,萧忆还有些惊讶,这么多天的秘而不宣,原来并不是想要藏着掖着,而是将她理所应当的视为自己的女儿。 “是。” 萧忆终于打消了自己心中的顾虑,退出密室。 在这杜王庄之中,没有人是可以永存的,能够永存的只有一句话——弱肉强食。 如果说知道了沧姬的身份,还像以前一样乱来的话,那他就真的做不成杜王庄的小少爷了。 以前海烟之所以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萧忆的价值远远大于新来的那些养子的价值,所以为了不伤及和气,海烟就没有管萧忆。 而今天,海烟带回来的,是一个有着海烟血缘的人,海烟这个人,之所以能一直蛮横霸道的坐在杜王庄庄主位子上这么久,大都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目空一切。 他从来没有见过海烟对别的什么人如此用心,所以,只要将他这么用心经营的一个宝物悉心照料,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于是从此刻开始,他须得将沧姬当作最为珍贵的宝物对待了。他反复催眠自己,沧姬是他的妹妹,是杜王庄的大小姐。这样想着,竟然真的开始想办法对沧姬好起来。 不过,似乎这个沧姬对惹毛了她的人并不怎么待见。不管萧忆如何示好,沧姬都没有一丁点原谅他的意思。 萧忆亲自做的菜,她喂狗吃;萧忆提炼的用于沐浴的香精,她倒进了下人的浴池里面;萧忆送来的新衣服,她施舍给门口的乞儿。 仿佛这一切都是物尽其用,沧姬并没有浪费半点萧忆的心思,但是似乎……哪里不对? 萧忆心灰意冷,只能跟罗云大倒苦水:“我就说嘛,不管是女孩女人还是母猪,只要是个雌的,都不好伺候,是不是啊,小云云?” 罗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女孩女人和——母猪? 站在小少爷身边,总能够在不经意间收获不少美妙的喜感呢。 萧忆可没有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对罗云的笑很不满意:“喂,笑什么,不帮我拿主意,还在一边偷乐吗!” 罗云连忙正襟危站,咳嗽了一声,道:“小少爷,我可是知道,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孩,都喜欢去热闹的集市呢,您想一百个法子,都不如带沧小姐去庙会瞧瞧reads;。” 庙会?虽然这个法子略显……粗劣,但听起来好像是不错的样子。于是萧忆拍拍罗云:“倘若真能用这个法子换得沧姬的原谅,我回来必有重赏!” 可是第一大难题就是,如何说动这个一直沉寂在后院的沧姬出门去庙会呢? 他想想,只能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一点作用了。 奈何磨破了嘴皮子,沧姬也不见半点动容。 什么“庙会有好多好吃的”“世家姑娘都喜欢去庙会玩”“你这么漂亮一定很受人喜欢”“说不定会中奖呢”统统都说完了。 萧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口才也会有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只能最后一拼:“好妹妹,你这么漂亮,没有首饰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我们去庙会买些小饰品吧,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的。” 沧姬猛地转过头来,把心灰意衰的萧忆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忆一边心中呐喊着胜利的喜悦,一边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开心:“我说,只要你想要的饰品,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的。所以,我们去逛庙会吧!” 女孩子家最为看中的,果然还是外貌。 但他之所以放到最后说,并不是想用它当做杀手锏,而是,饰品什么的真的很贵啊! 此时,沧姬和萧忆的想法,正式脱线。 沧姬想起的,只是记忆中隐隐约约的一句话: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 她笑了笑,这句话终究只能停留在回忆中无法实现了。 于是她点头应了声:“好!” 萧忆兴奋地跳了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庙会以后,沧姬一定可以原谅他了,他终于不用再过这种悲惨的讨好人的生活了,他再回来,就终于可以过以前少爷的日子了! “小沧沧,你真是太好说话了!小云云,快点备马车!” 听到小沧沧的时候,沧姬承认心中有一点荡漾,可是再听到小云云之后,她顿时生起来一股无名火。 “你对所有人都是一个称呼吗?简直庸俗至极。” 萧忆正招呼着罗云,冷不丁沧姬说了那么一句话,于是他没经过思考就问:“是小沧沧想要哥哥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吗?好吧,那就叫阿沧,小小沧,小沧儿,沧儿?” 萧忆发现,沧姬在听见沧儿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所以,沧姬的称呼当即决定好了。 “沧儿,沧儿,沧儿……” 对于萧忆这种幼稚的行为,沧姬嗤之以鼻,于是不理萧忆,转头就离开,一下子钻进了马车中。 嘴角,出现了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弧度。 在沧姬身后卖乖那么久,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的话,他真的不能再叫百毒情郎了。很明显的,她的妹妹很喜欢这个称呼嘛。 所以一行人乐悠悠的开始赶往庙会了。 正文 第57章 礼物 临近年关,庙会上人山人海,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萧忆在京城呆了那么久,这庙会已经看了不下数十遍,自然是全无新意,但是他自认为沧姬不一样,毕竟她的性子这样沉寂,根本不像是会出来玩的样子。 所以他断定,这满城的物件,必然会让沧姬大开眼界reads;。 沧姬是没有见过庙会不错,不过萧忆似乎忘了,她根本就不是会将喜怒溢于言表之人。纵使他很会察言观色,可是若是沧姬一路下来都是一副表情的话,他如何判断沧姬的好恶呢? 所以逛了一大圈下来,萧忆给罗云买了不少吃的,却没能给沧姬买来一件她看上眼的东西。 萧忆不由得有些气馁,只能明白点问:“沧儿啊,你究竟喜欢什么东西?哥哥给你去买行吗?” 沧姬毫不动容,自顾自往前走。 她也并非没有喜欢的物件,只是习惯了这样对一切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索性就不去看身旁之物。 直到他们路过一家乐器店。 沧姬看见这家店,忍不住踏了进去。 店中还尚有几位姑娘在挑选着,店主并不清闲。 但乐器店老板见客人光顾,再看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有身后尾随的两个护卫,而且不只是小姐的衣物,甚至护卫的衣服都极其讲究,心想着是哪家大小姐过来选择自己以后要学习的器乐,于是殷勤的推送起来。 毕竟,若是这小姑娘真的要学一门乐器,那么在他们家买了之后,就会习惯性的在下次需要的时候再过来,这样的主顾可是长久的生意。 店主满脸的笑容迎过去:“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乐器呢?” 沧姬看了一眼店主,然后嫌弃的走开,自己开始看起来。 这家店布置的虽然不是那么的典雅大气,但是作为一家乐器店,也算是很有古典的气息。左边摆的是大型器乐,如琴,箜篌,琵琶,筝;右边则是小型的,像是笛,箫这样的常见的乐器都摆在最前面。 萧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今天是打算陪着沧姬出来买小玩意的,哪里会想到要给她买乐器啊,而且看着沧姬往左边走的架势,他的心就开始滴血,于是他连忙挽救:“乖沧儿,我觉得这个箫挺适合你的,要不咱么买这个吧!” 店主可不乐意了,这个小姐一看就是大主顾,哪能让她的护卫把她劝错了方向,于是再次满脸堆笑:“姑娘这么儒雅秀丽,我看这古琴就十分适合姑娘呢!” 然后一转头,变戏法似的换了张恐怖的脸对着萧忆:“你家小姐喜欢这边的乐器,与你一个小小的护卫何干?” 萧忆顿时被店主这突变的表情吓懵了,堵了半天才从嗓子眼中冒出一句话:“老板,我是她的哥哥。” “哥哥怎么了,哥哥……”什么?哥哥? 这下换店主懵了。 原来……原来他真正的大主顾是……他这个护卫啊! 店主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但是作为一个乐器店的老板,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唬住的。能做的,就是将矛头指向沧姬。 “您知道我为何将您看成这位小姐的护卫吗?作为哥哥,不应该立刻看清妹妹的喜好吗?可是您呢,因为一点小便宜,就想要硬生生让您的妹妹离开她喜欢的乐器,您这不是……” “老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出来?” 沧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个人的交锋,在两个人争来争去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 老板高声应了声,喜滋滋跑过去reads;。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小姐看中的便是—— “小姐您真是眼光独到,这个便是几近失传的器乐,五十弦,我店中只有两个,前几天才有位先生买了一个,您要是再晚来几日,怕是就见不到这个了呢。” 老板跑了过去,将蒙尘已久的瑟轻轻拿了出来。 沧姬轻轻地抚摸着眼前的瑟,恍如隔世。 原来时过境迁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内发生。 沧姬的手指触碰到瑟的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弹奏的心情。所以再怎么恋恋不舍,其实终究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吧。 昔人已去,抛下她而去。 停留了片刻,她看了萧忆一眼:“走吧。” 老板本来是志在必得的,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沧姬居然不要了,于是他苦苦挽留:“姑娘,买个箫也好啊!” 萧忆看着沧姬瘦小的背影,她这一次的离开,不像以前一样果断,不像以前一样决绝,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她的心中停留。 能让沧姬心动的东西,着实不多。 “老板,将那个五十弦包好了送到杜王庄去,我回头会差人给你拿来钱的。” 沧姬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萧忆能感受到她一丝丝的感动。果然小云云的策略是对的,只要带沧姬来庙会,并且一切顺她的意,那她迟早会原谅他先前的错。 沧姬的回眸当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和萧忆对上眼神之后,就立马转过身去。 老板听到杜王庄之后就开始战战兢兢。 杜王庄的小公子他还是知道的,坊间都说他俊美无比,所以为了能和人正常交谈,他总会做一个又一个假面,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来,通常皆是他想表露身份的时候,给旁人看他胳膊上独一无二的虞美人胎记。 刚才他太专注于生意了,都没有发现姑娘身后的两个“护卫”气质根本不同。 这么看,恐怕这位就是小公子了? 店主的腿开始发抖。他方才说了那么不中听的话,对常人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杜王庄的小公子而言,或许就是奇耻大辱。他会怎样处置他? 直到看见萧忆笑着跟上沧姬,店主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赶忙包好瑟,递给了萧忆后面的那个“护卫”。 沧姬却说:“给我吧,我想抱着它。” 萧忆略微有一些惊讶,他觉得沧姬挺喜欢这瑟,未成想她竟喜欢到了不愿离身的地步。萧忆只能讪讪一笑,跟了上去。 萧忆一走,店中正在挑选乐器的女子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那位挥金如土的公子就是萧忆公子吧!他连五十弦的价格都没问,就给自家妹妹买了去,那个五十弦至少要百两啊!” 此时萧忆还没有走远,听到百两,差点把脚给崴了。 刚才只顾着要讨沧姬开心了,居然忘了跟店主还价!要是被海烟知道了,铁定会说他败家。 想想,萧忆就觉得头疼啊! 正文 第58章 眼泪 不过,只要是能够让沧姬开心,这百两银子还是挺值的嘛。 这样想着,萧忆就开心的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买到了喜欢的瑟,沧姬渐渐地对庙会上的东西热络气来,有时看看小泥人,有时碰碰小头饰。虽然没有说几句话,萧忆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沧姬的愉悦。 沧姬是一个喜欢一个人做事情的人,为了不影响沧姬,萧忆和罗云跟在身后打点。萧忆负责根据沧姬的脸色决定要买的东西,罗云则负责掏腰包reads;。 看见钱全都花在了自己不喜欢的地方,罗云开始叫苦不迭:“少爷辛苦赚来的银两,全送给小姐了。” 萧忆敲了敲罗云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看着自己买零食的钱全给沧儿买了首饰,所以舍不得了?” 罗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少爷最懂我了。那少爷能不能赏小人吃这块糕点?” 萧忆顺着罗云的手看了过去,不过是普通的廉价糕点,买了也无妨,于是顺手付了钱,然后习惯性的往前看沧姬的身影。 这街上,哪里还有沧姬的影子! 这下萧忆慌了。原本带沧姬出来玩,是想借机和她搞好关系,然后让海烟能够接着重用他,若是沧姬就这样没了,他不敢想象海烟会怎样处置。 萧忆看了罗云两眼,要是眼神能杀人,罗云现在已经体无完肤了。 罗云低垂着头:“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现在人没了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是找不到,我才要治你的罪呢!快找!” 萧忆和罗云在街上大声地喊着沧姬的名字,但是现在正值庙会人最多的时候,人声鼎沸,他们两个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人潮之中了。 萧忆又急又气,只顾到处看沧姬的身影,没有看脚下,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路的一边,碰倒了卖东西的架子。 卖东西的摊主不乐意了,嚷嚷着要萧忆赔钱,萧忆却趴在原地不动了。 罗云以为萧忆伤筋动骨了,慌慌张张的走过去要扶起萧忆来,却看见萧忆做了个手势指向身前的小路。 几个乞丐样子的人,正拦在沧姬身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忆捶捶地:“这群臭乞丐,也敢打沧儿的主意,简直是不想活了!”然后爬起来问罗云,“你知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罗云点点头,要带着萧忆绕过去。 摊主还在一边叫嚷着,罗云只得拿出身上的一点碎钱扔给她,摊主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罗云一边感慨钱能抵万物,一边带着萧忆往前走。 看样子,他家的小少爷是想要在背后偷袭这几个乞丐了,毕竟用迷药的话正面并不是很好对付。 萧忆和罗云悄悄地潜伏在几个乞丐背后,萧忆准备好了迷药要洒在几个乞丐身上。 就在此时,萧忆看见乞丐之中的一个人将沧姬手中的瑟夺到了自己身上。 沧姬没有说什么,只是非常不舍,非常留恋地盯着那瑟。 萧忆看着沧姬原本绝美无双的脸上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突然觉得只有手中的迷药已经不够了,于是向罗云伸手:“给我那个。” 罗云自是不敢违抗萧忆的命令,乖乖的将放在怀中的药瓶递到了萧忆手中。 剩下的,就是想一个最为好看的姿势跳出去,然后英雄救美人于水火之中。 沧姬正依依不舍的看着身前乞丐手中的瑟,突然,眼前的人凭空消失,只有他们穿的衣服还在地上,瑟也摔倒了地上。几个乞丐身后的位置,出现了满脸骄傲的萧忆。 一切快得像是梦一样,沧姬想,是不是有什么神灵发动了法术,将身前的乞丐度化成仙人,否则为什么一瞬间那些乞丐全部消失呢? 沧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能问萧忆:“你们怎么来了?” 萧忆自豪的笑了笑:“沧儿,这下你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呢reads;!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就要被这些下贱的东西抢走最喜爱的东西了。” 沧姬越听越迷茫,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战,但是她马上就恢复过来,不会的,断然不会的。萧忆怎么会随意用那样的东西。 “我刚才可是用了珍贵的灭骨粉才帮你彻底消灭了坏人,你怎么着也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吧!”说罢,又将蒙尘的瑟捡起来,递给沧姬,“喏,给你。” 沧姬伸手接过被摔过一次的瑟。 萧忆抬起头来,欣喜的看着沧姬,满以为能够至少得到一个感激的眼神。 然而看见的,却是沧姬厌恶甚至憎恨的眼神。萧忆甩甩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接着,沧姬离开萧忆,向前走去。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刺耳的、破碎的声音。他用百两买过来的瑟顿时化作一堆破烂的木头。 “沧儿,何苦摔掉自己心爱的五十弦呢,虽然说是被那群乞丐摸过了,但是也不至于要扔掉啊!” 沧姬听见这话,并没有回头,而是更加决绝的往回走。 萧忆恼了。 做少爷那么多年,除了在海烟面前,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不对,即使是在海烟面前,他至少还是有尊严的,但是如今,他的尊严何在? 他已经忍了十几天,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来陪她逛庙会,看见她被人欺负了,不惜用珍贵的灭骨粉来帮她,她呢?根本不珍惜他送的礼物,直接一通脾气,将百两化为乌有。 他能忍,但是毫无理由的忍,他做不到。 “沧姬,不要仗着你是庄主的女儿,就一直这样肆无忌惮的挑战我的耐心!” 沧姬继续往前走着。 “我这样安慰你保护你,纯粹是因为你的身份,你不要搞错了。” 然而萧忆发现,沧姬根本丝毫不为所动。 他也是有底线的,他从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一个人! 于是萧忆冲上去,一把拽住沧姬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来。 沧姬当然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萧忆摆布,但是她还是低垂着头,不愿意看萧忆。 萧忆更加恼怒了。沧姬对待自己讨厌的东西,大抵就是不去看吧,难道他真的这样惹人讨厌,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她反倒生气了? 于是他的另一只手强迫着沧姬抬起头来。 “我究竟哪里招惹了你,你为什么……” 萧忆话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 怎么会,她怎么会流泪? 她在杜王庄待的这十几天,被他欺负,被人下毒,她都没有丝毫有过难过的样子,可是现在,她为什么会流泪? 正文 第59章 哥哥 他是不是脾气太差了,所以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开始埋怨沧姬? 沧姬直直的看着萧忆,眼中明明盈满了泪水,却逼着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些眼泪,让他的喉咙有些发烫reads;。原来没有流下来泪水是这样让人心疼的一种东西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对人命都这样漠然?娘亲是这样,他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难道人的性命就是这样轻贱,可以让你们胡乱糟蹋的东西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死,会让留下来的人有多么痛苦?” 萧忆手足无措的看着沧姬,拽着她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他的脑袋有些混乱,究竟沧姬是为什么那么难过?他杀死了想要为难她的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娘亲怎么了,那个他是谁,她究竟为什么而难过? 萧忆只能局促的问:“沧儿,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明白点告诉我?我不太懂。” 沧姬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会不觉的失态,眼眶里出现了不曾出现过的东西。那一瞬间,她有些慌乱。 无论是母亲自尽的时候,还是庄望剑选择蓝田的时候,又或者是中了萧忆的毒险些死掉的时候,她都没有流泪。 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流泪就会有人安慰,并不是流泪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只有让自己坚强冷静下来,才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离开萧忆已经松下来手的禁锢,转过身去擦干了眼睛。 还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了。 接着,沧姬一下也没有回头的往杜王庄走去。 萧忆这时候根本不敢招惹沧姬,虽然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沧姬那想要流泪却强迫自己忍住的样子,他觉得好害怕。 心里隐隐想着,真希望沧姬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表情。 马车还停在庙会的尽头,萧忆跟着沧姬,让罗云去将马车牵了过来,待罗云牵了过来,就示好的说:“沧儿,上马车吧,这里立杜王庄还很远呢!” 沧姬继续不理他。 萧忆也没有法子。 其实不管沧姬开心或者是难过,唯一的做法就是不理他,他这十几天学会的,也只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而已。或许是沧姬习惯了?于是就学会了永远不理他。 这样想来,以后的日子还真是难熬极了。 萧忆大叹一声,跟上前面的沧姬。罗云只能一脸悲情的跟上去。有马车不能坐只能牵着,自从有了沧姬这个主子,他的生活还真是越来越悲惨了呢。 但实际上,沧姬的身子并没有那么好,才走了四五里路,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看着沧姬一边抹汗一边强撑着用最快的速度走着,萧忆终于忍不住拦到沧姬的身前:“何苦这样强撑呢,难受了就哭,开心了就笑,累了就上马车,心中有事就和我说,这样才能解决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发那么大一通脾气啊!” 沧姬见萧忆走到前面来,于是马上向左走,萧忆可是不让,自然跟着沧姬变着步子,然后拦在沧姬面前,倒退着走着。沧姬怎么避着他,他都丝毫不愿妥协。 直到最后,沧姬似乎终于知道摆脱不了萧忆了,于是直走了起来,虽然低着头,不过愿意妥协就是好样的,萧忆这样想着,就继续这样倒着走着,走进了身后的一个泥潭里面。 扑通一声,萧忆跌进去,沧姬停下来。 顿了一阵,沧姬看了一眼在泥潭里挣扎的萧忆,打算绕过泥潭继续前行reads;。 “好啊沧儿,原来你不是妥协,而是变着法的整我啊!” 萧忆是躺着进了泥潭的,除了头和袖子,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泥巴。他使出浑身解数要站起来,无奈泥潭太滑,又一次重重的跌倒在里面。 这下不只是衣服,连脸上都有了泥巴。 他终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于是将纤尘不染的胳膊伸进泥潭之中,支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重见天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沧姬在笑着的眼睛。 真不知道为什么,沧姬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却觉得她的眼睛在笑。真是奇怪极了。 于是他决定赌一把,赌他看见的是沧姬的笑。 趁着沧姬还愣着神,他猛地一下跳出这小小的泥潭,然后飞速拦腰抱起沧姬。 纵使沧姬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波澜不惊,毕竟她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一瞬间的变故让她将心中的惊慌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沧姬挥舞着自己外面的那只手,想要打到萧忆身上,但是萧忆满身的泥巴又让她望而却步,她只能闷声说:“萧忆,你快点放我下来。” 萧忆感叹,果然啊,就算再怎么惊慌,小沧儿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真想知道沧儿如果变得更真实一点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她这张本就美丽非凡的脸蛋一定会更加生动吧! 所以萧忆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趁着沧姬终于没有生气的时候。 “你叫我哥哥,我就放你下去。” 他叫了沧姬那么多声妹妹,还给她取了一个那么好听的昵称,沧姬竟然只是叫他萧忆,真是太不公平了,一定要听沧姬叫回来叫回来才可以。 沧姬闷不做声,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巴。 “你不叫,我们就要上马车喽!” 沧姬自然不会因为萧忆的威胁而屈服,纵使两个她都不想做。 “哦,原来你本就是累了想要上马车,只是不好意思说呢!” 沧姬嗔怪地瞪了萧忆一眼,然后瞥开眼神,小声的说了句:“哥哥才不是像你这个样子。” 此时萧忆已经将沧姬抱到了马车边,他将沧姬放到了马车上,然后直视着沧姬:“那,你觉得哥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沧姬说不出来。 印象中,有一个女孩一直会叫一个人哥哥,那个人的样子,大概就是哥哥的样子吧。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老老实实的到马车里面坐着,要不然的话,哥哥就将身上这层泥巴抹在你脸上。”说罢,就作势要开始抹泥巴。 沧姬当然知道萧忆是不敢的,但是没有办法,她已经很累了,而且不知道自己出去的话萧忆还会做什么,只能坐进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心情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她曾经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除了那个被她误认为是爹爹的人,或许就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存在。而现在,有了一个总是喜欢缠着她的哥哥。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正文 第60章 阴谋 沧姬进去之后,萧忆没有接着跟进去,而是对罗云说:“你腾出一个地方来,我跟你一起驾马车回去reads;。” 罗云惊讶的哎了一声,要知道,娇惯的小公子是那种只要能坐车就绝不会骑马的大懒人,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忍不住问了个为什么。 萧忆眼睛躲闪了一下,然后不耐烦的吼了声:“少啰嗦,本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何干!” 罗云吓得连忙将左边的空让了出来,自己跑到了另一边。 萧忆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 这个小跟班,竟然想要探听他的想法,真是胆大妄为。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刚才满是泥巴的抱了一回沧姬已经让他很愧疚了,他已经没脸再坐在沧姬身边让她难受了呢!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坐着马车,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杜王庄。 一临近杜王庄,萧忆就有点坐不住了。自己平日里可是风流倜傥高贵无比的少爷,怎么能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现呢。于是他连忙用身上快要干透了的泥巴狠狠地抹在脸上,然后鬼鬼祟祟的将沧姬送回房间,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 但是为什么回去的路上迎面走来的丫鬟和下人都在憋着笑? 萧忆安慰自己,见到满身是泥巴的人,谁会不笑呢,反正他们不知道他就是他。 他长嘘一口气,打算正大光明的走过去,突然觉得有人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看过去,是罗云。 他觉得也许最近他的许多做法无形中降低了他的威信,导致罗云都敢随意拽他了,所以故意提高嗓门打算震慑一下罗云:“你想干什么?” 罗云果然吓得噤声,但又忍不住的指了指萧忆胳膊。 萧忆不耐烦的看过去——什么时候他的虞美人露了出来!明明方才他全身都已经被泥巴弄得脏脏的,怎么偏偏这个虞美人这样扎眼。 这么说,刚才那些人都知道是他了?难怪他们都是一副想要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知不知道我的脸都快丢尽了! 罗云小声嘟囔:“刚才是沧姬小姐把它露出来的,小人哪敢当面告诉您呢!何况她那么大的动作,小人以为您已经知道了呢!” 萧忆听到这儿更加气愤,难不成那个小丫头的威慑力比他还大?这罗云说的话真是让人生气极了:“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罗云声音更小了:“还不是因为小人觉得太丢脸了……” 萧忆被这一句话突然堵得接不下去。他只能愤愤的将胎记盖住,然后怒其不争的瞪了罗云一眼,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一把摔上了门,将罗云挡在了外面。 萧忆在凳子上坐了良久,还不见罗云进来,更为恼怒,这个跟班,跟了他那么久,竟然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 也罢也罢,看在他蠢得如此可怜的份上,就先饶了他吧,毕竟还是洗澡重要。 于是他有气无力的将罗云叫了进来,看见罗云战战兢兢的样子,满意地点头,看来本少爷的威信还是在的嘛,然后说:“本少爷现在需要洗澡,你知道吗?” 罗云不停地点头:“小人知道,刚刚已经吩咐过了。” “那沧儿那边呢?” “小人也已经照顾过了。” 萧忆觉得舒心了reads;。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随从,虽然挺笨的,但是至少大多数时候想的都很周到。 解决了洗澡的问题,萧忆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于是招呼罗云:“凑过耳朵来,我有重要的差事让你去办。” 罗云听话的凑了过去,就算他再怎么嫌弃他们家小少爷身上的臭味也没有表现出来。听完少爷的吩咐,也没有任何问题,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果然,他还是应该做一个听话的仆人,不能老是得寸进尺想要少爷更多的恩惠,不能因为少爷最近对沧姬主子好了他就以为少爷变了,毕竟少爷只是对沧姬一个人好,毕竟刚才吩咐的差事,有一项就是将笑过他的人送到炼毒苑里面。 罗云快速的搜集着脑海中的记忆,然后确定了刚才在路上碰见的人,接着心中添了一句,是时候再招一些人进来伺候了。 这次庙会回来,萧忆彻底放弃了讨好沧姬的想法,而且海烟如今已经从密室出来了,他断然不能像前几天一样得过且过,还能抽出空来去逗一逗沧姬了。 现在海烟出来了,就代表着萧忆会又有很多任务要做。 “父亲大人,今天木蓝府大部分人都已经撤离京城去往平城了,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海烟的每一步都高深莫测,他根本猜不到海烟的这一步是为了什么,每次都是当下一步实现的时候,他才能恍然大悟。 就像是这几年来暗中打击当朝丞相的势力的时候,每一次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慢慢撼动的,却是丞相的根基。 就像上次密谋扳倒木蓝府结果最后轻易放弃,原来不只是为了引起木蓝府与庄望剑不和,还为了在那个时候埋下火种,留待后来引起更大的灾难。 海烟的动作,就像是这巨大舞台幕后的一双手,悄悄地搅动着这朝廷和江湖的安宁。 萧忆没有亲身体会过海烟的打压,但是他知道,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海烟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海烟递过一瓶腥臭的东西:“你现在去做一种以这瓶东西为解药的毒药。” 萧忆小心的接过来,认真嗅了嗅,发现是一种被注入了特别的毒药的、放置许久的人的血液。 纵使心中有疑,他也没敢提出来,只是像往常一样答了声“是”就打算退出去了。 “将毒做得精妙一些。” 海烟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萧忆多下两个月的功夫了。因为海烟从来不会解释他说的话,所以为了迎合海烟的要求,他只能想尽办法做到完美。 否则,他的下场只会比其他所谓的养子更差。 在海烟说完要求之后,萧忆脑海中就立即浮现出先前看过的一本书上的一种毒,不仅能让中毒者毫不察觉自己中毒,甚至诊脉也无法知道人已经中毒了。 倘若使这种毒出世,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许许多多的人。 但是那已经是残方了,何况他还要将手中这种血变成解药。 海烟这个要求之无理,相信海烟自己也知道,但是那又怎样呢,毕竟他是海烟的工具,海烟若是不在这种时候用他,他才是真正的悲哀了呢。 不管怎样,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目标,这样也就不用再被府中的杂事所困扰了,他也可以安心将事务交到别人手中而不被海烟惩罚了。 正文 第61章 沐浴 萧忆安排好了所有事情,然后就整个人一门心思扑到了书房中,寻找脑海中的那个残方。 但是杜王庄的毒药书籍有成千上万本,虽然有人在专门管理书库,但实际上毒药根本没办法真正的分好类别,所以整个书库几乎可以说是杂乱无章的状态。 萧忆对那本书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所以他想着若是能找到其他作用奇特的毒药,或许能够用来代替reads;。然而毒药的种类千差万别,但是符合他的理想要求的却着实不多。 海烟说要让毒精妙一些,而不是更狠毒一点,所以说,他对很多毒都十分不满意。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萧忆仍不自知,直到罗云提醒了五次,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进了罗云事先准备好的药浴中,开始沐浴起来。 只有沐浴的时候,他才能停下脑中的杂事,想一些自己的事情。其他时候,不止脸上戴着面具,心尖也戴着一层面具。 他这种状态,已经有几年了呢?他记不清楚,甚至在几岁的时候进的杜王庄他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好像就是在他饿的濒临死境的时候,海烟朝着他伸出了手。 “孩子,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那个时候,他眼中的海烟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彻底被海烟的笑容所迷惑,所以他信了,然后问:“有饼吃吗?” “有,还有许多别的好吃的,只要你愿意听我的话,我就都给你吃。” 萧忆口水顿时流了出来:“那……那烤鸡也可以吗?”烤鸡对于那时候的萧忆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连想也不敢想的东西,所以他问的时候,甚至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 “可以的,每天都吃也可以,只要你听话。” 萧忆抬起头,看见海烟的眼睛。和星星一样明亮,那就是天上的仙人派过来拯救他的吧! 他擦了擦口水,将脏脏的小手搭在了海烟的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好,今天开始,你就叫萧忆了。” 他一直都知道,海烟是那个给了他名字的人。 海烟果然实现了那时候的诺言,但是对于萧忆来说,听话原来并不是当初以为的样子。 或许海烟对他的每一个养子,在相遇的时候,都是那种宠爱的样子。所以萧忆在进入杜王庄之后,发现竟然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孩子的时候,竟然有一些嫉妒。 是不是,这里所有的人,都被父亲温柔的眼神看过,是不是父亲牵过他们每一个人的手? 父亲大人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和海烟的几个养子开始了最后的比赛。可是海烟收养的孩子,又有哪一个和他不是一样的心态的呢? 好不容易得到的疼爱,他们是不允许和别人平等分享的。 所以即使海烟提出再怎么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争先恐后的答应。甚至他们愿意在毒池之中泡一整夜。 最后活下来的,果然只有萧忆。 他至今都记得,海烟看见他的样子,终于开始与众不同。 “你竟然和我一样。” 或许是因为一样,所以海烟将他留了下来。而且他之后出现的每一个孩子,海烟都交给他调教,即使海烟知道萧忆暗中做了一些手脚,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终于成了杜王庄当之无愧的、独一无二的少爷reads;。 虽然这一切,是他几年来为海烟的计谋出生入死换来的。 可是他不后悔,为海烟卖命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海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生命,海烟说到做到,只要萧忆听话,不只是吃的,他想要的,海烟都会默许。 他飞扬跋扈,目空一切,视生命如无物,这一切的一切,海烟都包容着他。这样的海烟,让他拥有了痛并快乐着的回忆。 即使海烟再怎么可怕,对他而言,亦是父亲这样神圣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的不幸,都是因为他太过幸运的缘故。他幸运的,拥有了和海烟一样的体质。 他想着想着,头开始变得沉了起来。 今日似乎有点累了呢。 就在他泡在水中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推门而入:“萧忆,谢谢你……” 萧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个声音,好像不是罗云的,而且敢直呼他大名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发现房间里面气氛不对的时候,沧姬的两只脚已经都踏进来了。 这几天萧忆没有来找她,让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每天都能专心做事情的感觉,真的挺舒服的。 但是心中总是有一点淡淡的失望。她说不出这种失望来自于什么,只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的方法,只有更加用功,更加专心的学习毒术。 所以她在书房抱了一堆书回来,通宵达旦的学习。 罗云伺候好萧忆更衣之后,就在外面守着,然后门口的护卫来说,有一个工匠来找他。 罗云正愁没有事情做,急急忙忙的跑过去领了工匠送来的东西,就欢欢喜喜的抱了个东西跑到沧姬卧房附近,看见灯还没有熄灭,连忙跑去敲门:“小姐,您快看这是什么!” 沧姬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但是毕竟罗云是萧忆的小仆人,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个罗云变得这么不懂规矩,必然是他带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喊了声:“进来吧。”然后看着罗云掀开包着怀中的东西的包裹。 如果说不惊讶,那一定是骗人的。 当她看见那天被自己亲手摔坏了的瑟再次完整的出现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少爷知道您喜欢这个东西,虽然他不知道您为什么把它摔坏了,可是少爷心疼您,所以让小人找了城中最好的工匠把它修好了。买这东西只花了百两,但修这个几乎花了上千两,将少爷几年攒下的银子全都花干净了,小姐您别看少爷他平时喜欢捉弄您,可是他实际上是真心把您当成他的妹妹的……” 沧姬一把夺过瑟,用的力道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没管这些,就问了一句:“你家少爷在哪里?” 罗云挠挠头:“这个点,大概还是在自己房里,可是……” 沧姬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刚才竟然没有把话听完,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原来罗云后面想要说的是——我家少爷应该还在沐浴吧! 正文 第62章 一曲 在明白了了房内的状况之后,沧姬尽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努力抚平自己的气息,然后稳定步伐,慢慢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为什么刚才回那么乱来,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就闯进去了。 幸好今晚天色很黑,否则她红透了的脸就会被来往的人看见了。 虽然心中很是在意,但是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她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初衷,况且这样就走了会显得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开始说自己刚才在路上想好了的话。 “萧忆,谢谢你能帮我把这五十弦修好,我很喜欢reads;。” 萧忆现在身在浴桶中,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原本他还在安逸的泡着澡呢,现在是什么状况?吩咐罗云做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吗?怎么连汇报一声都没有?还有这个沧儿以前就是这样冲动的人吗,至少敲一下门啊! 萧忆想尽办法让自己的混乱的脑袋平静下来,又想到沧姬此时还在门外,似乎还没有走呢,总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吧!况且妹妹好不容易过来拜访一次,他可不能让人家站在外面吹冷风。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从浴桶中出来,尽量不出声音,还在一边应和着:“是吗?你喜欢就好。” “听罗云说,你花了不少钱,让你破费了。” 什么,罗云把这个都告诉她了?他忍不住用力踢了一下浴桶。 他原本让罗云找人修好这瑟是为了让沧姬开心的,可是现在沧姬知道花了那么多银子,铁定会心有不安的,这个罗云,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他还能怎样呢,只能大义凌然地说:“钱都是小事,你也知道我掌管着整个杜王庄嘛,所以这点银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再说你可是我妹妹,就算是花再多的银两,只要你喜欢,我也愿意。” 沧姬突然被这一句妹妹触动了。 她何曾将萧忆当成哥哥过?她越发的开始觉得自己对不住萧忆了。 “对不起,我一直都任性妄为,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所以让你一直很难堪。” 萧忆嘴抽了抽,沧儿,你终于知道自己让我有多么难堪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个气氛就被完全破坏了,于是他说:“哪里会难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话的同时,他将腿伸进裤子里,然后一个脚滑,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听见了屋里的响动,沧姬把手放在门上,想要推开却又不敢推开:“萧忆!你……没事吧。” 萧忆可是害怕极了沧姬再冲动进来,于是急忙大声喊:“没事,当然没事!” 沧姬只能呆呆的站在外面,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总是害你受伤,让你分心。” “沧儿,没那么严重的。”萧忆一边揉着自己受伤的脚踝,一边安慰着沧姬。这个好哥哥,真是一个难做的任务啊! 但是外面的沧姬却不出声了。 真是个心事重的小姑娘,要怎么让她不再愧疚呢?萧忆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不,就来一招注意力转移好了。 “沧儿,你过来,是愿意跟我和好了吗?” 沧姬听完之后,突然想起来,她和萧忆似乎还在冷战之中呢,这样跑过来,是不是有些丢脸?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和好吗? “嗯。” “那……沧儿,既然你愿意要跟我和好了,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庙会的时候,会突然那么伤心呢?” 那天庙会,那些新奇的东西,那五十弦,还有——那消失无影的乞丐。 沧姬突然犹豫了。 说出心中所有的秘密,或许对于现在的她和萧忆来说,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reads;。 她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她怎么会跑过来,她为什么要找萧忆!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后,沧姬开始后悔莫及。不应该的,她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心中所想告诉了萧忆,若不是萧忆突然问到了她的秘密,也许,她真的会全说出来! 一瞬间,她刚才的感动全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理智的思考着怎样含而不露的解释清楚。 她转了转眼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那天,我看见几个可怜的乞丐正在争抢一个发霉的馒头,所以生了可怜之意,想要将身上值钱之物送了,但是环顾一周,身上除了五十弦竟然什么都没有,思虑再三,于是将它送与他们,不想你凭空出现,还用化骨的毒药将他们杀害,我一时愤恨,便……” 萧忆原本手快要碰到门框了,听到这里,又重重的将手垂下。 他是想要用真面目和沧姬见面的,可是沧姬却没有说实话。关于她的娘亲,关于她口中的那个他,她都只字未提。 “你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罗云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呢!” “你也太仁慈了,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五十弦送人。” “你知不知道,街上的乞丐太多了,你是根本救不过来的!” 萧忆想尽办法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的不甘和丧气,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我那时以为他们要伤害你呢。” 他说完,就没有声音了。 当两个人都冷静下来,这场对话就变得毫无意义。 大概是说完了要解释的一切,沧姬抱着手中的瑟走到门前的圆桌上:“萧忆,夜深了,为了答谢你帮我修好了这五十弦,我用一首曲子送你入眠吧!” 萧忆的手再次举起来,可是直到终了也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他答了声:“好。” 沧姬的手放在瑟的弦上面,脑海中开始浮现一首曲子的乐谱。手指轻轻滑动,空中就出现了一首妙不可言的乐章。 无力思回报,送君深入眠。 这样的夜晚,这种关系的两个人,沧姬能想到的回报萧忆的方法,只剩下了帮助萧忆入眠的一种。 想必对于身处杜王庄的萧忆来说,入眠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只是房间里的萧忆却并没有躺在床上。他吹了灯,倚靠在门前,静静地听着沧姬弹奏出的五十弦的乐章。 他从这首曲子之中,听到了真心。 或许沧姬是想要真正的打开心扉的,但是习惯了孤独一个人生活的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一个陌生的、曾经想要杀死她的人呢?即使是他,也没有完完整整的相信过别人。 另一个房内夜不成寐的海烟,听着这首曲子,慢慢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多久之前,你还没有遇见他们,我还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你奏响了这样的曲调,我就能在巨大的不安之中安然入眠。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曲终,整个杜王庄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正文 第63章 琴娘 沧姬离开的时候,看了看萧忆的房间。 明明他就在门前倚靠着,可是却熄了灯,装作睡觉了的样子reads;。他们两个,何时才能消除心中的隔膜?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萧忆吧。在杜王庄生活了那么久,萧忆断然不是他表现得这样简单。单单是随便杀人这一条,就足以给她敲响警钟了。 现在相信他,还为时过早。 起身回房,已经是三更时分了。躺在床上,头脑很是混沌,所以何时睡着的已经不记得了。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头一次起来那么晚,沧姬觉得头有些疼。 然后朦胧中,看见房内站着一个丫头。 沧姬立马清醒了过来,警惕的问:“你是何人?” 那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将准备好的水递了过去:“奴婢是少爷吩咐过来侍奉小姐的,小姐叫奴婢阳春就好。” “阳春,倒是个好名字。” 沧姬坐了起来,任阳春帮自己洗好了脸,然后又由阳春伺候更衣。 昨晚刚刚说和他和好,今天就送了个丫头过来,萧忆实在是有一些小孩子气。不过,也是挺贴心的。毕竟身边有一个丫头,总比自己做各种事情要方便一些。进来府中这些天,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缺一个丫头。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疲于应付萧忆的各种鬼点子吧! 沧姬想着,开始吃阳春准备好了的早饭。 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沧姬,我进来了。” 沧姬放下手中的米饭,应了声好。 海烟接着推门而入。 沧姬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或者说,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在接回杜王庄的第一天开始,就强行让她背各种毒术,而且从来不关心她的生活,只有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来找她。 这一次,恐怕又会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了吧! “庄主,有何贵干?” 海烟对于沧姬的吩咐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让身后的人进来,介绍:“这便是你日后的乐器师父。你就好好跟着她学习吧。” 然后没有等沧姬回答,海烟就退了出去。 沧姬早就习惯了海烟这种样子,倒是对海烟请来的这个师父很好奇。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心中不禁笑了起来。她想要重新开始,果然是无法遂了心意,与过去永远的再见。 “沧姬,听庄主说,你会奏瑟?” 琴娘说这话,就像是和沧姬不曾见过面一样,就仿佛她们两个本就是第一次相见。也对,这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顺着她的说法走下去,到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是,沧姬点点头,但未有言语。 “我以为这世上会奏瑟之人已经死光了呢,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也会。不知道你师出何处?” 沧姬感受到了来自琴娘的敌意。 是因为她会做琴娘以为只有自己会做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师承何处您难道不知吗?” 琴娘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恨意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可我并没有教你奏瑟reads;!难道你是自己看着曲谱学会的吗!” “我没有看曲谱,是心中想到,便奏了出来。” “荒谬!别以为你是庄主的女儿,就可以随意戏耍别人,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庄主专门的乐师,不要拿你的小姐架子来逼我屈服。” 沧姬淡淡的看了琴娘一眼:“我并没有要逼你屈服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阳春差点笑了。 这个琴娘自打进门起就在找沧姬的茬,可是沧姬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击的样子,倒像是琴娘在演着自己的独角戏一样。 琴娘被沧姬一下子呛住了,却仍是不甘心,只能硬撑着刚才的气势:“既然如此,我倒是好奇你的技艺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也好让我知道以后教导你的方向。听闻昨夜你奏了一首曲子,这样吧,你再奏一次昨晚的曲子吧。” 沧姬懒懒的坐在饭桌前:“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吃完早饭。”说罢,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琴娘整个人被晾在原地,而且无论是沧姬还是阳春都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她只能胡乱说了句:“真是大小姐性子,这么晚还没有用过早膳,想必是刚刚起来没多久吧!”然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一本书 “还有,我房里的东西你不可以碰。”沧姬细细嚼完口中的米饭,头也没回的说了声。 阳春其实是想要圆一下场的,毕竟琴娘是海烟为沧姬请来的先生,而且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很过火的话,倒是沧姬却在一直这样呛人家,实在是不太好,但自己毕竟只是沧姬的小丫鬟,而且还不是很清楚沧姬的性情,又怎么敢妄加评论呢。 所以想了一圈,阳春打算闭口不言。 那边拿着书的琴娘听完了沧姬的话,第一反应是要撕碎手中的书,但是手悬在半空却生生的停住了。 这个沧姬如此对她,不过是生气当时她的背叛,可是她沧姬不也是背叛了别人入了杜王庄了吗,何况,她本就是杜王庄的人,与杜王庄的大小姐置气,简直是愚蠢之极。 量沧姬刚刚接触瑟,也不会有太好的技艺,全然无法取代她在杜王庄、在海烟眼中的地位。 打定了这个主意,琴娘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站了起来,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 以前她眼中的风景只有一个人,现在突然被释放出来,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为什么反而无法像想象之中那样高兴了呢? 也许是因为自己被释放出来的理由太过于荒谬。琴娘用余光看了看正在不急不慢的吃着早膳的沧姬。 “卓姐姐,小姐已经吃完了。” 琴娘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的腿都发麻了却还是不自知,也许是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心了? 不过,刚才那个丫头叫她什么,姐姐?她可是沧姬的先生,那丫头只不过是沧姬的一个丫鬟罢了,竟敢叫她姐姐。 她刚想发作,沧姬却在一旁一边擦拭着嘴巴,一边淡淡的说道:“不要忘了,就算你是庄主指定的给我的师父,也不过是杜王庄一介奴婢罢了。” 琴娘看了看一旁阳春害怕的样子才明白,原来方才她这样称呼,完全是沧姬授意,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忍住心中的火气,咬牙切齿又努力和颜悦色的说:“好啊,那请小姐赐教了。” 正文 第64章 背书 就在萧忆满是烦躁的寻找着残方的时候,远处飘来了一阵悠扬的奏瑟声。这曲调同昨晚相似,但是声音却不似昨晚的清冷,反而带着一股孤傲,叫人听了便有了兴致。 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者是心有灵犀,总之在听到这曲声的时候,他便突然看见了寻找几日而不得的那本书。 或者,这首曲子便是他的幸运之曲。不管怎样,他都兴奋异常。若是与沧姬和好便能有这样的运气,那他就决定以后都乖乖的和沧姬好好相处,再也不惹恼她了。 另一边,沧姬的曲子已经尽了许久,却不见琴娘有任何反应。阳春在一旁等了半响,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去,叫醒了琴娘。 再一次看着沧姬的时候,琴娘的眼神变得全然不同。只是不知为何,惊艳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惊恐。 也难怪,沧姬轻触着手下的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奏瑟。 强说便是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琴,但是实际上她虽天资聪颖,学得的琴不过尔尔,奏瑟之时却大不相同,如有神助般,不必背诵乐谱,不必学习瑟理,只要闭上眼睛,便能行云流水的奏出来。 琴娘回过神来,方才的刻薄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悲凉。 “小姐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我自愧不如。” 站在沧姬身旁听她奏瑟之时,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和几个下人站在小姐身后的时候。那时候的小姐和现在的小姐,原来并无不同。 她尖钻刻薄,在杜王庄之中和萧忆一般飞扬跋扈,说到底不过是仗着海烟无法离开她的瑟音。如今,已经有了能够替代她之人。 沧姬其实很难看懂琴娘的样子,但是她似乎能够对她身上那种萧瑟的感觉感同身受,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要走出去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不忍,于是止住:“我对琴瑟知之甚少,或许先生可以指点一二?” 琴娘回头,对沧姬的话甚是不解,明明刚才的时候还句句带刺,怎么突然就开始挽留。她心中虽然有些感动,但到底没有点头,只是苦笑一番:“谢小姐好意,但是不必了。” 待琴娘走远了,阳春看着沧姬皱眉的样子,便给她介绍了琴娘一番:“琴娘是我们这里的乐师,但是其实并没有几个人喜欢她,她行事十分怪异,总是做一些让庄主生气的事情,但是即使庄主气到捏住她的脖子,也不曾下手杀了她。” 琴娘在杜王庄的行事风格,倒是和外面看到的不甚相同,她为什么要故意做一些惹恼海烟的事情,像个小孩子一样,她实在不懂琴娘这样任性的缘由。 休息片刻,已经接近午时,沧姬已经连续多日去书房研习毒术,却从未真正实践过,恰巧今日她起晚了,倒是有了去炼毒苑的借口reads;。 于是,在阳春的带领下,沧姬往炼毒苑走过去,正平缓走着,没想到半路被撞,险些跌倒,站稳了才看见萧忆边在前面跑着边向她摆手致歉,不久便消失了。 阳春扶住了沧姬:“少爷向来如此,这个样子,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独特的毒方,等不及要去炼毒苑略施一二。” 沧姬微微笑了起来,原来萧忆并非是她以为的那样的不学无术,在沉浸于研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莽撞冒失不顾一切。 阳春又说:“少爷这几日得了老爷吩咐,要研制一种特别的毒药,已经在书房待了好几日,今日出来,大概是终于找到了想要的药方了。” 二人正要向前走,沧姬看见地上掉了本书,应该是萧忆刚才与她们相撞的时候掉在地上的,她捡起来,看了看封面,正是她前几日才翻看过的书,当时她便觉得这本书上许多的毒方都精妙至极,没想到萧忆也是这样的想法,也没多想,便拿了书加快步伐赶往炼毒苑。 待她们两个人抵达炼毒苑之时,萧忆似乎已经配好了毒药,却一直愁眉不展地看着手中配好的药。见沧姬走过来了,忙摆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嬉笑着说:“沧儿怎么来了,是想要见证哥哥成功那一刻吗?” 沧姬没有回话,而是仔细看了看萧忆桌上的材料,看完一遍,心中了然,语气似无波澜而抑扬顿挫道:“萧小少爷是觉得少一样原材料能做出一样更有效的毒药吗?” 沧姬说完这话的时候,若非萧忆外面戴了一层脸皮,那周围的人都能看见他的脸红状。下一秒,他又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质问:“你又不知我在做什么怎么知道缺了一样原材料?” 沧姬不屑于解释,将捡来的书递了上去:“那就请翻到第五十二页第五列便是。” 萧忆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书来,沧姬进来之后便没有看过这本书,进来之前又未能看到萧忆的原材料,她又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呢? 萧忆翻书的间隙,沧姬已然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炼毒苑并没有她想象中杂乱无章,反而十分别致,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来的是配制毒药的所在而非关押药奴的地方吧。以前她隐约听过杜王庄的炼毒苑还关押着不少药奴。至于药奴的作用是什么她便不知了。 才一转眼,萧忆便走了过来,拿着书指着刚才她说的地方,声音有些激动:“难不成你在密室中关着的那几天,将这本书全然背了下来?” 沧姬瞥了一眼,语气淡淡然:“也不能说是背,我只不过看过一遍这本书便记下来了罢了。” “一遍?你是说你只看过一遍,便能知道这书中所有内容?” 沧姬似乎对萧忆的反应很是不满:“理应如此。” 萧忆被沧姬的话堵住了,沧姬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倒像是他少见多怪似的。于是,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语气平缓地问:“沧儿,你这几日读了多少书?” “四五十本吧。” “那你有几本是能背下来的?” “若是读一遍还不能背下来,岂非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说,沧姬是用了几十天的时间,背下了他十几年也未能背下的东西吗?所以说,若是沧姬在书房多待上几日,那就能记住所有的毒方吗? 这样看来,沧姬倒真有几分杜王庄继承人的样子。 正文 第65章 合作 这种想法让萧忆有些害怕,他曾经想过,杜王庄一定会有一个继承者,而且那个人一定不是他,可是当事实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却有些无所适从。 沧姬当然不知道,她的出现,断掉了琴娘和萧忆最后的念想。太过优秀,从来都不是一件无罪的事情。 一边的罗云可没有萧忆想得那么多,他一听说沧姬异于常人的记忆力便兴奋地对萧忆说:“少爷,那以后让小姐待在你的身边岂不是会事半功倍了吗,你配制毒药便再也不用翻书了。” 萧忆拍了下脑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小云云你偶尔还是很有用的嘛!” 和不爱多想的人说话,会让人暂时忘记自己所担忧的事情。 于是萧忆马上转向沧姬,满脸期待地问:“沧儿,你这几日便待在炼毒苑陪着哥哥好不好,虽说这里不比书房安静,但是好在你可以看着书认识药材啊,如何如何?” 沧姬着实没有想到萧忆会那么爽快地要她过来。这炼毒苑是杜王庄的一块神圣之地,普通的弟子是不能进来的,虽说她是海烟的亲生女儿,但是实际上杜王庄的权利还是掌握在萧忆手中的,让她进来,她对萧忆的威胁不是更大了吗? 不过从萧忆在她进入杜王庄之后的一系列动作看来,他也不像是会想那么多的人,否则,以他在杜王庄的资历和少爷的身份,绝不会就只是现在这样的地位。 决定了在炼毒苑协助萧忆,她便恪尽职守,每日早早地便去了书房选好了几本书,然后拿去炼毒苑,一边看着一边等候萧忆。 萧忆自觉自己是很勤勉的,何况还是对海烟给他的任务,但是几乎每次都是沧姬先到了的,不免有些懊恼:“沧儿,你怎么每日都来这样早?” 虽说是问了,萧忆对沧姬怎样回答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平日沧姬不怎么搭理他。没有听到沧姬说什么,萧忆便悻悻然走去炼毒。 “因为我渐渐发现,毒药真的很有意思。” 有意思?这个回答着实让萧忆眼前一亮。于他而言,每日炼毒便是任务,目的是让海烟不要看不起他,他想,对于大多数炼毒的人来说,也是相同的吧,要么是怀揣着毒害别人的目的,要么是完成一项任务。 沧姬的想法,着实与众不同。 “那你觉得,哪里最有意思?” 沧姬抬起头,细细想着:“有些毒药虽可杀人,同时却也可以救治中毒之人;有些毒药明明毫不相关,混在一起却能有新的药效。即使相同的毒药,剂量不同,毒性也大不相同。” 萧忆看着沧姬,她的表情仿佛在说自己爱慕的男子一般reads;。她对毒药的喜爱,倒是着实让他有些羡慕起来。又或许,她能记毒药记得这样清楚,也是因为她觉得有意思的缘故。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或者她只是做一样便喜欢一样。无论如何,这样的心情都让萧忆有些好奇。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又或者,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看着萧忆呆站在一旁,沧姬走上前去,也不和萧忆说一声,便兀自拿了车马草放入了昨晚还没有调完的毒药中。 萧忆顿时醒过神来,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想要发怒,又觉得不妥,于是便压制了心中汹涌的懊恼,沉沉地说:“沧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些药可是我们费了两日才做出来的,你这不是……唉。” 说到一半,看沧姬疑惑又无辜的眼神,萧忆便说不下去了:“也好,再重做一次,也能除掉些杂质。” 沧姬明白了萧忆的意思,便将手中的书扔到萧忆手中:“你自己看。” 萧忆不明白沧姬什么意思,便拿起书看了起来。这书看起来很是破旧,应该是沧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看到一半,他便不可抑制的瞪大了眼睛。 车马草在一般书上都是解毒的功效,虽说解毒的效果并不明显,但是也可以暂时延缓毒性的发作,所以萧忆才以为方才配制的毒药不能用了,但是这本书上却写了车马草的另一种功效,车马草与毒药混合馏出的水能够遮掩原本的毒药,让人无法发觉中毒。 解毒虽然难,但是做一种无法解的新毒更是难,而如果能做到让人无法察觉这种毒,那么无论解毒之人再怎么强悍,这种毒也是无解的。 萧忆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若是此刻罗云在旁边他一定是要兴奋地把罗云抱起来了,而现在只有沧姬在一边,他只能一遍遍赞叹:“简直奇妙,简直奇妙!” 沧姬看见萧忆那么简单就能开心成这个样子,便想起来自己第一眼看见这个效用的时候自己的反应,平静,坦然。萧忆真是活成了那个女孩子,蓝田的样子。 “你也是觉得毒药很有意思的吧。” 嗯?他觉得毒药有意思的话,那他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不可能吧。心中这样想着,脸颊却还是红了起来。他转头,装作认真地馏了起来。 一上午过去,沧姬放下手中的书准备去用餐,便看见萧忆眉飞色舞地晃着手中馏出的毒药。 “沧儿,你先去吃饭,我去验一验效用,马上就来。” 这个炼毒苑这么大,沧姬却似乎只在这个小小的炼毒室待过。萧忆每次去验毒的效果的时候,她都是在这里待着等待结果,可是究竟萧忆是如何检验效果的呢?或许她该去看看。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书:“我也去。” “你来倒也无妨,只是验毒其实很没意思的,而且还很脏。” 沧姬对萧忆说的话觉得无谓,毕竟没有见过便永远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于是她跟上萧忆往前走。 炼毒室外的炼毒苑很不一样,处处都是机关,而且道路曲折阴森,若非是萧忆带路,她不是掉进了陷阱里面,便是迷失在里面了。 就在沧姬感觉肚子饿的快要叫了的时候,萧忆说了句“就要到了。”然后,萧忆打开一扇门。 门后,沧姬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哀嚎声。 正文 第66章 牢笼 如萧忆所说,真的很脏。 整个房间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可是奇怪的是一只苍蝇也没有,反而更让人觉得压抑窒息。走过了一段无人的小道,便豁然看到一个宫殿般大小的牢狱。 牢狱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是形色各异的人,所有的哀嚎声几乎全都是从里面发出来的。从不经事的孩子,到满脸沧桑的老人,无一不扯着嗓子痛哭。无力的妇孺瞪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天空,干涸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牢狱的四周,有无数个单个的牢笼,每个牢笼里面都关押着一个人,有的人清醒,有的人沉睡;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死去。这些小笼子里的人是不哭喊的,因为每个人都已经被试了毒,死了的,尸体被人观察记录;活着的,痛苦被人嘲讽嬉笑。 看见萧忆走过来,里面看守的人跑了过来:“少庄主,今日还要再试药吗?” 这里的人竟然不给萧忆叫少爷而是少庄主,便知道这个地方根本无心掩饰成普通百姓的居所的样子。此时的萧忆,也全然没有了在府中的单纯的模样,还没有说话,眉头便有了一分压迫的气息。 他没有回答守卫的话,而是让沧姬上前来:“这位是小姐,她才是真正的少庄主。” 守卫大骇,连忙跪下:“小的有眼无珠,求少庄主原谅。” 萧忆并不理会,而是叫了别的守卫:“将他拖进牢中做药奴吧。” 直到此时沧姬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似乎知道了药奴究竟是什么,于是第一件事便是制止了萧忆:“不必,你仍是杜王庄的少庄主,无论有我还是没有我,让他们叫我小姐便是。” 萧忆便作罢,让两个守卫退下了。 然后,未等萧忆介绍,沧姬便围着这个牢狱转了起来。萧忆不知道沧姬要做什么,只能跟在身后。 “沧儿你看,这是几日前我们第一次研制成功的那个药试毒的人,每日都有人为他记录他的中毒状况,如今已经是他死去的第三日了,尸体也没有腐烂,是不是很奇妙?” “这个人在半年前中了鹤顶红,但是他立即被灌了一种草药,如今他已经成为活死人大半年了,每日都有人从他身上滴血检验,以求能寻找鹤顶红的解药。” “还有这个人,他在吃了我们的毒药之后又服用了解药,但是似乎解药的效果并不明显,我一直在思虑如何将毒药配得更加适用于解药,沧儿你可有妙招?” 萧忆对这个地方看起来异常熟悉,里面的每一个人他都能略说一二,而且在沧姬和他一同走着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原本并没有什么意思的验毒变得有意思起来。只是渐渐地发觉有些不对劲,以往会和他相互应和的沧姬此时很是沉默。 “沧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这里太脏了,又或者有些害怕?” 沧姬抬起头对上萧忆的眼睛reads;。 又是这种陌生的眼神,一如上一次在庙会上的时候沧姬看他的眼神一样,带着一种审视和怨恨。 沧姬又生气了,而且同样的他不明所以,同样的在他玩得很开心的时候沧姬生气了。 原来所谓的验毒便是用活人去试毒,难怪会被说成没有意思,因为就是简单地给你喂毒药然后看他们的状况嘛,果真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而这样残忍的事情,萧忆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和自责,甚至还在津津乐道。 原本她以为毒药是很有意思的,可是原来她参与的研制毒药竟然还有这样残忍的一环。明明有解药在手上,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中毒的人慢慢地变得衰亡,最后绝望地死去。人死后,尸体被放在这里继续侮辱。 也难怪中间大的牢笼里面的人会痛苦地哀嚎,相比于中毒死去,在牢里面等死反而是最为生不如死的感觉。 “会有更好的验毒的方式的。” 说完这句话,沧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跟不上沧姬思路在原地傻傻的等着的萧忆。愣了一会,萧忆将手中的毒药给了一名守卫,嘱咐他好好试毒,然后马上跟了上去。 原以为沧姬会去自己的房间或者是去吃饭,万万没有想到,她直接去了海烟的密室。那他就是再想跟上去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海烟看见沧姬走进来,有些讶异。自从他对沧姬说以后不用再日日来密室之后,沧姬便一次也没有来找过他,这次,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便进来了。 “沧姬,何事?” 还是一样的高深莫测,还是一样的居高临下。 “沧姬这个名字,从我听到的第一次开始,便知道你是不拿她当回事的。”这个名字,甚至都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小丑,没有任何的期待和意义。 海烟笑了:“怎会,我是你爹爹啊。” 沧姬打断了海烟的话:“庄主,我知道你向来是不在意我的,可是至少我还是你的女儿。今日我来,只是想要让你作为父亲答应女儿一个请求。” 自从将沧姬接回来的那天开始,沧姬便未曾承认过自己是海烟的女儿,这次竟然主动用这个身份,倒是让海烟怀疑起来:“你且说说。” 沧姬跪下:“请庄主撤掉炼毒苑。” 海烟大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可是声音却是无比的悚人。 从原本坐着的椅子前起身,海烟慢慢靠近沧姬。 沧姬想,父亲亲近不是会让人觉得安全吗,为什么海烟会让她觉得无比的压迫与危险?可是今日,她不能不办成此事,所以只能用最大的勇气看这儿海烟。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可笑的要求吧。你刚才一定是和萧忆去炼毒苑的吧,然后便看见了一群枉死的无辜之人,于是呢,我善良的女儿便决定要自己做些什么来拯救那些人,然后,平日聪明的你便傻傻的跑了过来,以为我会顾念父女情分为你牺牲到那种程度。” 海烟说话很慢很慢,慢到沧姬以为自己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明明海烟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她却觉得整个人都阴惨惨的,连动也动不了,声音也无法发出来了。 “傻女儿,即使你以死相威胁,我也不会拆掉炼毒苑的。” 正文 第67章 忘语 “我猜你跑过来的时候想了许多的言辞,你想告诉我你会想办法找到一个新的验毒的方法,或者是只要我答应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虽然嘴上说知道我不待见你,心中抬举却了自己,以为父女这个关系是多么大的羁绊呢。” “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养子养女了,可是除了萧忆,他们最后都被我投进炼毒苑了,原因,便是他们太不听话,像你。” “你知不知道有人曾经仗着自己会奏瑟便在我府中飞扬跋扈丝毫看不清自己的地位?是不是发现我给你请来的琴娘不见了?” 沧姬只知道海烟不爱说话,却不知道原来他说起话来会让她心中涌起这样那样的绝望。 “是不是后悔跟我回来了?可是你却又忘了,你曾经待着的那个地方的人,也是不在意你的,而我之所以肯收留你,也不过是因为你身体里的血液。” 沧姬渐渐知道了为何萧忆明明那么喜欢炼毒,却逼着自己成了一个炼毒也无法快乐的人。她渐渐知道了萧忆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能耐为什么没有拥有更高的地位。原来来自海烟的压迫竟然能让人一次次尝到心如刀割的滋味。 可是她莫名有些自信,觉得身体里面的血液能让海烟无法杀死她,就像海烟不愿意杀死琴娘一样。她是卑微的,渺小的,可是给她血液的那个女子对于海烟来讲,或许便是无可替代的。 “你又何曾被人在意过?可是,炼毒苑的那些药奴,不像你我,他们还是有人在意的。所以,我一定要放他们出来。” 她以为会将海烟激怒,可是海烟却笑了,微微一笑。 “真是傻,和你娘亲一般的傻。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要给别人。” 那一瞬间,她想,海烟是真心爱着她的娘亲的。所以,海烟也不得不爱着她。 一无所获的出来,沧姬一眼便看见了一边被晒得蔫了的萧忆。 萧忆本就饿了,现在无所事事的晒着太阳没法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饿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可是沧姬却还生着气呢,而且还跑到了海烟身边,他心中便很担心沧姬会做什么惹恼海烟的事情,又或者她会和海烟告状也说不定呢,所以他根本不敢走开,只能苦等在门口了。 看见沧姬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沧儿,你就原谅哥哥吧。” 沧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为何要原谅你?” 她本意是你并没有惹我,我根本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出口却成了这一句。 “沧儿,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生气,但是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我定会改的,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嘛reads;。” 妹妹?她倒是从未见过这样低声下气的哥哥。 不对萧忆有所应答,沧姬便绕过他走了,萧忆追着:“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饿了。” 仅仅这三个字,萧忆就觉得,以前的沧姬回来了。于是乐淘淘地追上去:“沧儿你等等哥哥。” 吃饭的时候,沧姬突然扔出了一个问题:“萧忆,你从来都是这样不在意人的性命的吗?” 萧忆一直觉得,只要是沧姬问出的问题,必定都是十分高深的问题,可是这次却显得不怎么有水平,于是夹了个鸡腿:“你不觉得,人命与这只鸡的命是一样的吗?吃鸡的时候,又怎么会在意这只鸡的性命?” 沧姬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是却想不出反驳的方法。配置毒药的时候她能思路清晰地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可是当面临这种问题的时候,她又着实想不到什么正确的思路。 “那你也是可以接受吃人肉的吗?” 萧忆咬了一口鸡腿:“人肉着实不如鸡肉香美。” 沧姬险些吐了出来。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萧忆形成了这样的思想。沧姬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萧忆,他或许并没有那么单纯,又或许真的单纯到了吃人肉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步。无论哪一样,都让她心生恶寒。 也许是因为找到了车马草这个关键所在,萧忆这几日很是兴奋,每日都兴致勃勃地向沧姬描述药奴的反应。 她想她该阻止的,她想她是可以阻止的,但是就算她成功阻止了萧忆用药奴试药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办法想到什么好的验毒方法,而且诚如她所知道的,既然这毒药是给人用的,那么就再也没有比用人试药更直观的检验方式了。 何况,即使这一次萧忆能听她的不去试药,以后又当如何?她心中想要救人,却没有什么方法,就这样闯到了海烟面前,简直是个笑话。 就这样郁郁寡欢了几日,即使萧忆没有发现,罗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悄悄告诉自家小少爷:“和小姐兄妹感情更进一步的机会到了!” 萧忆这才缓过神来看见沧姬的不对劲,思来想去,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日沉迷于毒药的研究了,竟然没有顾及沧姬,虽然依旧不知道沧姬因何难过,可是哄她开心的点子却一下子就出来了。 在木蓝府烧毁的这几日后,木蓝府因为没有资金再次建造偌大的府邸,于是便将那块上好的土地卖给了商人。买地的那个商人说来也确是雅兴,在这样好的一个路段,他独独开了间乐坊,名曰忘语楼。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忘语楼明里是个乐坊,暗里定是青楼,谁知抱着这样的想法进去的人全都吃了闭门羹。一来二去,忘语楼的雅乐之名算是打响了。 京城之中喜爱雅乐之人不多,但是附庸风雅之人却也不少,一时间,达官贵人对忘语楼趋之若鹜。就在来忘语楼听曲的人最多的时候,他们又新出了一个规定,每日只接收前五十名的客人。 所以,忘语楼在本能赚更多钱的时候将自己的乐坊变得门可罗雀,但是自此,京城中人皆以在忘语楼中听过曲为荣。故而忘语楼在几月之间,便成为最为炙手可热的地方。 虽说忘语楼一票难求,可是能让沧姬开心起来的话,罗云受一些苦去排票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文 第68章 子楚 虽然罗云花了七天才把进忘语楼的票拿到手这种效率让萧忆很生气,但是念及这是罗云想出的点子,萧忆也便不再追究了。 忘语楼想法很别致。别的乐坊只要有钱就能进,忘语楼却偏偏要人拿钱买了一张所谓的邀请信才能进,一时间原本只有一两的邀请信辗转几次便翻倍到了十几两甚至几十两。 不久之前萧忆才为了给沧姬买瑟和修补瑟几乎花光了自己存下的所有银子,罗云是万万不敢再花大价钱买票了,只能傻愣愣的在后面排队买,谁知好不容易等轮到自己了,却被告知一个人只能买一张票,罗云只得找了另一个人来和他一同重新排队。 听闻一直埋头炼毒的萧忆要费掉一日的时间来陪她去听曲子,沧姬还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当拿到那精致雕花的木制邀请信的时候,她也就不得不信了。 看着手中的邀请信,她恍惚之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这样的雕花,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原来果然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太狭窄了,这便是集市上再普通不过的廉价雕花。 沧姬轻易地答应了,让萧忆松了口气,拽着便跑去忘语楼。因为这邀请信得来着实不易,而且近来萧忆手头并不宽裕,所以罗云只买了两个。 沧姬原以为萧忆带她去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乐坊,最多也就是楼高了一些,所以在进入忘语楼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忘语楼只有三层,从外面看只比普通的酒馆略微雅致了一些,可是进去之后,便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里面是镂空的,三层相连接,显得空荡荡的,唯有二楼突兀地突出了一块,供乐师演奏,这便是将乐师放到了最耀眼的位置。 普通的乐坊都是以歌舞为主,毕竟这样的表演更加吸引眼球,忘语楼偏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不显得怪异,反而给人一种脱俗的感觉。 若说第一眼看见的是二楼的奏乐台,那么沧姬第二眼看见的便是这满楼的白纱了。恰逢一曲琴声起,声音婉转凄凉,沧姬只觉得这漫天的白纱让她觉得这个新春飘来阵阵的寒意。 乐坊最高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吧,明明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却能让人觉得心碎。这京城的乐坊,多是乐师打响了乐坊的名气,这里恰恰相反了。 带着沧姬找好了座位,萧忆便美美的听了起来,虽然他对乐理一窍不通,可不妨碍他喜欢听曲子。不知为何,自从那晚听过沧姬的曲子之后,他心中便开始喜欢听曲了。 沧姬坐在位子上,观察过周遭的环境之后便开始认真听起来,忘语楼的人时不时会过来送一些水果和点心,沧姬品了一口茶,虽说没有喝过太多的茶,但也知道这是极好的。真不知道这样大的楼这样好的东西每日五十两银子怎么能撑得下去。 听过几首曲子之后已经是晌午了,这几日在炼毒苑萧忆着实劳心劳力,加上这忘语楼的乐曲真的很雅致,让萧忆放松了起来,一放松,身上的倦意就止也止不住,竟在听曲子的时候睡着了reads;。 萧忆睡着了,一边的沧姬也落得自在,这偌大的忘语楼只有五十个人,显得格外空旷而神秘。沧姬起身,四处走了起来。 掀起一层白纱,迎面接着还是一层白纱,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循环,又惹人好奇,想要接着走下去。 就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掀起白纱以后,前面突然多了一个身着白衣、以扇掩笑的翩翩公子,沧姬想要绕开,那人偏又挡在她的面前。 他弯下腰来,笑着看着沧姬:“小姑娘不好好坐在席位上,这是在找什么?” 沧姬抬头与他对视,眼中所见,只有高深莫测,就是再好看的笑,也要被这眼睛里面的神秘给掩盖掉了。 这个人让她觉得压迫,所以她不回答,接着要向前走。 那个人直起腰来,接着挡住沧姬的去路,“我认得你,你是杜王庄的小姐,沧姬。” 身前的人在小小的沧姬面前显得格外高大,那股压迫感更加沉重,让沧姬越发想要逃离,她压低了嗓音:“让开。”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呢?不过就算你不说,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要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便是这忘语楼的主人,叶子楚。” 叶子楚的声音低沉且清冷,在忘语楼不间断的乐声中,格外的摄人心魄。沧姬知道自己若是不和他说完话,怕是走不掉了,于是也就不再打算从一边窜开,而是站在那里听着叶子楚说话。 叶子楚很欣赏沧姬这种平静的姿态,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要么被吓得哇哇大哭,要么会毫无戒备地攀谈起来,总之是不似沧姬这般冷漠。 “我不曾见过你,只是听听琴娘生前提起过你。在她说到你的时候,琴声都变得格外悲伤。她说,你有倾城的容貌,冰冷的目光,以及绝代的才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就是你了,只是,比我想的还要年幼一点。” 叶子楚这番话,让沧姬不知道如何回应。琴娘果真死了,如海烟所说,失去了价值便被杀死了。不过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在琴娘心中竟是这样高的地位。但不管怎样,他这话,让沧姬有了想要和叶子楚聊天的兴致。 “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叶子楚笑了起来,合上扇子,狐狸一般的面容展现在沧姬面前。 “当然不止如此。我听琴娘说,你奏瑟的技艺十分高超。这世间会奏瑟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能出神入化之人。我知道杜王庄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不适合你,我想邀请你来忘语楼。” 叶子楚的邀请出乎沧姬的意料,她原以为叶子楚提到了琴娘便是想要为琴娘报仇,毕竟她也算是间接杀害了琴娘的人,可是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而还邀请她来忘语楼。 她不想来忘语楼,这个叶子楚从一开始就让她不敢靠近,但是他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她的心窝。杜王庄不适合她。 更确切来说,杜王庄不需要她,没有人需要她。 “我不答应。” 沧姬的回答,叶子楚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脸上没有半分的气恼,依旧保持着原本狐狸一般的笑容,打开了扇子放在胸前:“我知道你此时不会答应,但是相信日后你会有求我的一日,或许不必等到日后,不久你马上就会来求我。今日的小曲儿还未听完吧,回去接着听吧。” 说罢,叶子楚便消失在白纱之中,仿佛刚才不曾出现过一样。 正文 第69章 寻找 回到座位上,萧忆仍旧在睡梦之中,沧姬听曲的兴致全无,索性便离开忘语楼,回杜王庄。 忘语楼和杜王庄的距离不远,但已经足够让沧姬想许多的事情。叶子楚为何出现,他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突然离去。 她心绪难宁,觉得自己该好好睡一觉,然后便看见了杜王庄的府门出现在眼前。 炼毒苑凄惨的哀嚎声好像又从耳边响起,那群垂死之人绝望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又想起了海烟那些无情的话,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不属于杜王庄。至少,杜王庄无法让她安眠。 杜王庄明明近在咫尺,她却已经望而却步了。 杜王庄不是她的家,又或许,从她出生开始,她便已经没有了家。 她又回到了忘语楼,进去的时候虽然手上没有邀请信,却也没人拦着她,她在刚刚与叶子楚分别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又一次看见了笑脸盈盈的他。 “给我一笔银两。” 叶子楚掩面笑着:“好。” 睡梦中的萧忆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空洞渺茫的声音,那不是琴,不是琵琶,也不是箫,而是一种很熟悉也很陌生的乐器。 他听不清是什么,只知道醒来之后,沧姬消失了,而忘语楼彻底名动京城。 萧忆宁愿相信沧姬只是迷路了,也不愿接受她是一个人逃离了这里。如果她迷路了,他可以将她接回来,可是如果她想躲起来,那么他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可是,忘语楼的人说沧姬在晌午的时候离开了这里,便再也没有回来,而杜王庄守门的人说看见沧姬走向门口,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向了忘语楼的方向。 忘语楼和杜王庄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将他的沧儿包围了起来。 京城此时春色盎然,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的人们纷纷打开门出来,可是沧姬却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心门紧紧地关闭了。 他曾以为海烟对任何事情都是不在意的,可是当他知道沧姬失踪了之后,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海烟为了扳倒丞相已经努力了十几年,为此不择手段,可是在沧姬消失以后,他停下了手头的一切,让全府的人都去寻找沧姬。 这让萧忆想到了琴娘,那个每每故意惹恼了海烟又能平安活下来的女子。他被海烟救下了性命,却一直不知道海烟心中在想什么。又或许他原本就不配。 他是杜王庄长达十年的少爷,可是在沧姬失踪的第一天,海烟便用行动宣告,他的地位远远不及在杜王庄生活了几个月的小姐。 杜王庄以毒闻名于世,它的毒狠毒霸道,但它最让人胆战心惊的却不是它的毒,而是一种蛊虫——子夜蛊。 子夜蛊植入人体时,人并不会有一丝丝的不适,可即使耗尽了心力,也仍然没有办法将其迫出体外reads;。中毒的第一天晚上,只会在子夜感觉到一瞬间的巨大痛苦,慢慢地,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也越来越重,甚至在二十一天后的子夜开始有一瞬间的神志不清,然后神志不清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中蛊者彻底失去神志。 沧姬的失踪,海烟将此归咎于萧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子夜蛊种在了萧忆的身体里面。只要无法找到沧姬,便不会将蛊虫取出来。此间,每隔十日,他会为萧忆服药,让萧忆像是中蛊第一日一样循环往复。 海烟知道他是不怕毒的,可是他总有更狠毒的方法惩罚他。 他理应恨极了沧姬的,尤其是每晚子夜,锥心的痛侵蚀他的身体的时候。可是莫名的,每当疼痛让他几欲昏厥的时候,他的耳畔总能回想起那天晌午,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的让忘语楼享誉天下的一曲。 然后,他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等待着疼痛的消散。 沧姬是没有错的,至少她是善良的。他曾那样折磨着她,但只是简单的一次逛庙会赠礼物,沧姬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还不计前嫌帮助他研制毒药。 她是冷傲的,神秘的,但至少他能肯定,她是善良的。 杜王庄枝繁叶茂,全国各地的弟子数不胜数,可他不知道原来寻找一个小女孩对这样大的一个帮派而言竟然也不是一件易事。在一月未果之后,海烟不得不考虑杜王庄的生存,将大部分搜寻的人撤回,只留下一小部分人继续寻找,这一小部分人,就包括萧忆。 从京城到长安,再从长安到苏州,他路过了举国初雪,走到了一处四季长春的地方。他没有看见沧姬,但是从得来的消息知道有一个和沧姬相像的人在走着,他的心中便是踏实的。 然后有一天,他听说那个人长租了一间房子。 他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似乎一年的追寻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走到门前,他却失去了踏入庭院的勇气。如果不是又该如何,如果见到了她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子夜,从子夜到黎明。 他决定到窗前去,趁着那个人开窗一探究竟。 那扇窗子临着一条繁华的街,街道两旁植着随风飘扬的柳。就在去年此时,柳絮飞扬的时候,沧姬消失了。 早市的人比想象中多了许多,他就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伫立着,看着那扇精雕细琢的小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片喧哗的土地上,那扇窗子被一把推开。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开窗的那个女孩的脸上,不事雕琢的她恬静的脸蛋煞是好看。 然后,她看见了她。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又或者她一直都不怎么有表情。 他伸出手:“沧儿,我来带你回家。” 沧姬愣了半响,然后重重的将窗子关上。 萧忆伸出去的手变得无所适从。她不想回去,那他该如何是好?她不回去,子夜蛊在他的身体里,他迟早要死。但是她不想回去,难道要强迫她回去吗。 他的手在空气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突然,一只小手搭上他的手,他顺着这只手看过去,沧姬正背着包裹笑着看着他:“好,我们回家。” 不必询问缘由,不必思前想后,他终究是将沧儿找到了。 正文 第70 章 答案 或许我早就该逃走了,只是一直缺少一个理由,而如今,我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不愿意去寻找,便仓皇的逃窜了。 那些事情,本该在我来到杜王庄之后随风消散的,可是没有,反而被浇筑在骨子里面。 他说,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 他说,我可以做一切你爹爹会做的事reads;。 他说,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 我曾以为,就算全世界都抛下了我,只要我还有他,便不会再孤单一个人,可是最终,他还是离我而去,就像我曾自以为是的以为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他便会珍惜我的每一句话一样。 可是,母亲的无情,杜王庄的血腥,以及他更疼爱她这个事实,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 我该走了,虽然我不知道去往何处。 庄望剑,你说,我该到哪里去? 我自出生懂事起,便是知道的:娘亲她,不喜欢我。 我知道这种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毕竟真正错的人又不是我,只是娘亲莫名其妙恨着的一个人。 只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并不知道,于是一直在努力让她多看我两眼,后来发现,其实努力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让她更加厌烦我,于是就放弃了。 这样也很好。 她虽然不喜欢我,可是照样会照顾我,让我整日衣食无忧。 只是以我的聪明,我很容易就知道她的各种疼爱不过是出于愧疚。 于是我又想起一件事,自懂事起,我便知道的另一件事是,我非常聪明,不同一般的聪明。所以,许多事情一下就看透。 其实这样是很无趣的。 如果说有什么不无趣的事情,或许就是看着那个人。 我看不透他和娘亲的关系。 娘亲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很激动。我知道,这种激动除了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愤怒,还有一层深深的希望。只是那时候我太小,很害怕,所以只是紧紧地抱住娘亲,安慰着她,却并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也没有认真看他。 他一步一步试着接近我们,最后将我们抱入怀中。娘亲在挣扎,在流泪。 可是我那时候就觉得,他是娘亲悲苦生活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我问娘亲,他是爹爹吗。娘亲没有回答。 所以,我笃信,他就是我的爹爹,一个辜负了娘亲,却让娘亲牵肠挂肚的人。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尽快被娘亲原谅,这样,我们母女才能开始新的美好的生活。 可是,有时候,我会疑惑。因为每次我问他,他都会说:我可以做一切你爹爹会做的事。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我明明看的清楚,娘亲是深爱着他的,他也是深爱着娘亲的,可是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他经常会过来。像他所说的那样,做着爹爹应该做的事情。 我想那时候,我是幸福的,虽然娘亲不爱我,可是他是爱我的。我也是一个有爹爹疼爱的女孩了。 虽然他并不是时常出现,虽然他不经常笑。 可是,他带着我出门,找了一条小溪开了个洞等鱼自己跳出来然后捉起来;他抢在下人前面进了厨房,然后做出了一桌子的好菜;他从外面买了一件好看的棉衣交托到我的手中reads;。 我裹在棉衣之中,感觉那个冬天十分温暖。 那个冬天以后,他又消失了,习以为常的消失,习以为常的难过。 我和娘亲又平静的生活起来。 这一切的平静一直延续到后来,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娘亲身边的看起来比娘亲要大十岁的男人最后一次出现。 我讨厌他,不只是因为每次他来都会让娘亲伤心,还有他身上带着的一股沉闷的气息,所以我趴在门前偷听他们讲话。 “小姐,您一直让我暗中打探害死宗主的人是谁,最近我终于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我刚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谁?”娘亲的声音没有那个男人从容不迫。 “他杀害了宗主,自己做了剑宗了。” 整个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有一瞬间,我听见了娘亲掉泪的声音,可是我知道那是错觉,掉泪的声音那么小,我又怎么能听见? “小姐,您应该报仇。” 那个男子说完了,就离开了,明明娘亲都没有回应他,他仿佛笃定了娘亲会答应他似的。 我躲的恰到好处,所以没有人发现我。 我再一次证明,其实我很聪明。只是我没有听懂那个人说的意思。但是很明显,娘亲听懂了,而且反应很快。 她在第二天晚上就准备好了一切。 让我将一个锦囊给他,让我差人点起整个逐府的灯,让我见到他问一个问题,让我拿着一封信等我识字之后看。 娘亲做好了一切,只等着合适的时间自尽了。 然后我亲眼看着她将那把经常拿来把玩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肚子里。 我自以为自己是很聪明的,聪明的人和笨蛋是不一样的,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她要自尽,所以就不会像一般人一样惊慌失措,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却觉得难过? 我听她的话,在门口等着,然后看见一年未见的他骑着马奔来,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他的到来并不能为我们开启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相反的,他将我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为我买的棉衣今年已经穿不下了,他钓的鱼早就已经吃干净了,他的出现本质上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他问我为什么不哭。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哭的地方。娘亲死了,这时她自己的选择,我不该有什么反应。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很冷漠。 但是他告诉我: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 我突然觉得,他说不是我的爹爹是骗我的,如果不是爹爹,谁能承受这样一生一世的承诺? 所以我决定跟着他了,即使他看起来并没有我聪明,也不是武功很高强的样子。 可是他做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让我一直漂泊的灵魂回到了自己身上,还自以为是的觉得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正文 第71章 爹爹 我以为,他只会对我一个人好,那份以为仅仅维持到我看见蓝田。 我觉得,遇见蓝田,是他的劫难。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愚不可及的女子。书中说,女子还是聪慧些的好。我虽然知道这些意思晦涩难懂,可是蓝田却连书都不会看。 她每天只知道爬树、打架、送情书,像一个野孩子一样。 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好。 可是这样难缠的女孩子,却最爱缠着他,所以,他一定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这辈子为了还债,他就对她言听计从,他就这样无条件的宠着那么不可一世的她reads;。 可是,我讨厌她。 我讨厌她一直聒噪的样子,我讨厌她总是夺掉我的笔的样子,我讨厌她和一群小男孩踢球的样子,我讨厌她追着我让我叫姑姑的样子。 我讨厌她。 我真的好讨厌她总是理直气壮地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的样子。 可是有时候我很羡慕她。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其实像她那样傻傻的什么也不懂其实是很好的,至少她的傻让周围人很开心,我的聪明,只会让周围的人望而却步。 就像那些偷偷喜欢我的毛头小子,每次送糖的时候都是托蓝田送过来的,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话。 我想问他,他更喜欢我们两个之中的哪一个,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你们对蓝田又打又骂,对我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我早就已经猜到他不会回答,而且,这句话会让他愧疚。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我却问出了口。 因为心里的那个问题在膨胀,在发芽,在生长。 他曾背着我走过一片雪地,也曾替蓝田受罚;他曾将我从孤单中拽了出来,也曾为了蓝田大病一场。我还看着他为了蓝田套中了碧水双子玉,为了蓝田刻剑刻得手上都是血。 终究他还是为蓝田做的事情多一点,我那时还安慰自己,只是因为蓝田太笨太蠢,他便不得已而为之。 我讨厌蓝田,这种讨厌一直延续到蓝田生辰的前几日。 我与蓝田不同,平日都会乖乖的在一旁练字,循规蹈矩,所以木蓝府的人对我的管教很宽松,又或者说,他们不关心我,于是就没有管我。 所以我出门去看娘亲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被人拦住,而是被守卫礼貌的问了声好。 娘亲的忌日就要到了,可是木蓝府没有要给她做些什么的样子,而是在为蓝田准备生辰。其实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娘亲她对于木蓝府而言,并没有什么。 我顺着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走向娘亲的坟墓。 走过这条小路的时候我不是特别难过,或许是我原本就是这样冷漠,不似蓝田般活泼。 慢慢接近那片竹林,原本应该荒芜的地方传出了人声。下意识的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以后,才发现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是蓝玉。 隐约记得,蓝玉在娘亲生前偶尔会来逐府之中看望娘亲,总是能够相谈甚欢,可是娘亲眼中从来都没有看见庄望剑的时候的那种似有似无的光芒。 所以说,蓝玉出现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 他站在坟前,絮絮叨叨说着话,我躲在树后,等得腿慢慢麻木起来。 蓝玉从来不是这样爱说话的人,所以我想,他对娘亲是真的很爱很爱吧。 他从相遇说到了别离,从清晨说到了午后。我想走的,听着他讲那些过往,又有些挪不开脚。 一句一句,将我所有以为的都粉碎reads;。 虽然很少提及庄望剑,我还是听的出来我的爹爹并非是他。那我的爹爹是谁呢? 就在我为此苦恼不已的时候,蓝玉又说:“还有,蓝田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她虽然不知道弦儿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们两个出奇的要好呢。” 我是她的妹妹? 蓝玉走后,我在娘亲坟前站了很久,却不能像蓝玉一样说那么多话。 “娘亲,他口中的锦儿,真的是您吗?” 最后,我只说了那么一句,就离开了。 再次看见蓝田的时候,尽管努力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心中却还是一直在徘徊着一句话,她是我的姐姐。 蓝田拨弄琴弦的声音将琴房周围的人都赶走了; 蓝田吃饭的时候偷偷将胡萝卜夹到了我的碗中; 蓝田好不容易求来练剑的机会第一下就把自己弄伤了; …… 蓝田这个笨蛋。 蓝田这个笨蛋,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亲生姐姐。 我没有忍住,笑了起来。然后蓝田就出现在眼前,只不过是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跌倒在我的面前。 “我要你陪我去,不准让别人跟来。” 不知为何,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娘亲,想要告诉所有人,原来,这个讨厌的愚笨的爱出风头的蓝田,是我的姐姐。 最后没有出息的,还是叫了她姐姐,她开心得像是得到了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姐姐,我也很开心啊。 那个雪后的清晨,蓝田拽着我非得要将她的生辰分给我一半,娘亲的忌辰是蓝田的生辰,今后,我也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忆娘亲。 我太开心了,开心到得意忘形,开心到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一直快乐下去,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拆开娘亲的信,想寻找下一个惊喜。 我一直没有停止练字学习,而且我的天分本就高,所以我想大概我可以拆开娘写给我的信了。我本该波澜不惊的,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可是,当我拉住庄望剑的手想让他陪我一起拆信的时候,他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向来心高气傲,所以何必让他和我一起读娘的遗书。于是我说了句“慢走”。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所以才犹豫了那么久,等到夜深了,才敢拆来信来。 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娘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其他的我没有认真看,因为我已经预料到了那一堆道歉的措辞。 我只看到了几句话。 “娘知道你一直希望能有一个爹爹,可是要想知道你的爹爹是谁,你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我知道这样对于你这样一个孩子太过于残忍,可是娘却非要这样做不可。” 正文 第72章 再见 “我不想让你牵扯到上一代的是非之中,可是,有一些仇恨是注定不能被埋没的。 所以我让你问他,你姓什么。 你记住,如果他的回答是庄,他便是你爹爹,你要好好侍奉他一辈子。 如果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你就杀了他,他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 可是如果他的回答是逐,你就要保护他,不要让他死,然后折磨他,因为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对不起,娘还是很自私的让你陷入进来了。” 然后后面又是一堆对不起云云。 可能她以为说一些对不起小孩子就会理解就会觉得母亲的要求理算当然,可是我很聪明,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可我也觉得母亲是对的。 有我这样聪明的孩子却不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虽然小,可是已经明白了,父亲在一出生便是可以确定的,娘这些话,却让我开始怀疑书上的话reads;。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想我能明白,娘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记得,他的回答是:逐。 所以说,我该好好保护他,然后折磨他。 我开始笑,娘亲究竟有多恨我,愿意让我一生埋在仇恨中。 蓝田是她的另一个女儿,可是,娘却什么遗愿都没有给她,还给了她一个那么爱她的爹爹,让她一生无忧。 大概是因为她太笨了,所以什么都做不好吧。 就像当时我摔碎了一个杯子,于是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碎片,总能恰到好处的保护自己不会受伤,可是蓝田一过来就把自己弄伤了。 大概是因为她总能笃信,有人会来保护她,可是我不能。 我总会一次一次的相信,又一次又一次的怀疑。 我觉得自己很清醒,可能是因为夜深了,所以有些困,然后恍惚之中,打翻了油灯。 火烧起来了,可是很小,所以我很容易把它扑灭了。 就是这样,我总能保护好自己。 然后进来一个男人,我知道他就是那个比我娘亲大上十岁给娘亲叫小姐的人,可是他并不知道我认识他。 他说:“我是你的爹爹。” 我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他看见我的反应,有些惊讶,有些惊喜。 惊讶于我的平静,惊喜于我的平静。 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平静是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的。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我认定了另一个人是我的爹爹,所以我完全不相信他是我的爹爹这件事。不过我有自信,即使是没有认定别人,我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听他讲出我平白多了一个父亲的话。 毕竟,我是一个聪明又漂亮的人,我见识过的东西很多。 他把我抱起来,说:我带你去看场戏。 然后,他放了一把火。 他的这把火,比我刚才的凶猛多了,那些下人还没有发现,就已经引爆了炼毒园。 他轻声耳语:我已经告诉他你这里着火了,而且这时候蓝田也有了危险,想不想知道他会先救谁,你还是蓝田? 我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速了。 这是我一直想要问的问题,这是我一直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蓝田曾经问过他,我们两个同时落水,他会先救谁。我嘲笑蓝田的俗套,可是却在期待他的答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我如此聪明,却从来没有看透他。也许这就是机会。 然后,我们等了一夜。 那个男人说是我的爹爹,果然就和爹爹一样,怕我冷,给了我黑色的披风。 ——那只是我当时以为的,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只是想要隐藏我而已reads;。 很多时候我总是莫名的觉得,我根本不配被珍惜,特别是,在他回来以后。 “她是锦儿的女儿!” 蓝玉喊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我知道自始至终他们都把我当成我娘的女儿。 所以我没有了,他们有的也只是对我娘的愧疚。 自始至终,我都不不是自己。 我觉得可笑,我静静的笑着,然后我听见他说话。 “当时,他们让我选,你让我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我觉得这个冬天的风有点大,可是却感受不到寒意,也许是因为大火烧的太旺盛了。 我曾经猜过他会怎么委婉的回答,没想到问的句子还没有出口,答案却堂而皇之的摆在眼前。 其实我有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我觉得他是我的爹爹,所以理所应当的应该像蓝玉一样更偏爱自己的孩子,可是那天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爹爹,然后今天我真正的爹爹出现了,这个条件不成立。 他从来没有更偏向我一点,不过是因为只有他给了我承诺,我就信以为真。 而实际上,或许他不只是给我承诺。毕竟现在看来,他更疼蓝田一点。我有点伤心,可是终究是没能流下眼泪。 我突然想,如果我能像蓝田一样就好了,那他就会知道我究竟是喜还是悲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和蓝田都是孟锦的女儿,只不过庄望剑不知道罢了。当他知道以后,连我最后一个优势都没有了。 姐姐,既然是这样,那他便是你的了。而我今日开始,便会像以前一样讨厌你了。 于是我决定跟着我真正的爹爹。 我没想到的是,我和蓝田还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她是木蓝府的小姐,而我,就是杜王庄的小姐。我们最终,站在了两个对立的地方,只是她不知道我是我而已。 我那么讨厌她,所以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去和她争。 可是她那么笨,有什么资格让我和她争抢? 爹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所以给我改名沧姬。 我叫沧姬了,从此世上就只有沧姬了。恍惚之间,我竟然已经忘记了从前的姓名。或许我原本就不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名字,从来都是如此随意且低贱。 在他们心中,我其实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孟锦的女儿。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好好顺遂他们的意思,遵循孟锦的遗言呢。 那个人明明说好了一直陪着我,可是他却中途易辙选择了别人。 以前我以为他是我的爹爹,于是便唤他的名字,现在我是海烟的女儿,要叫他什么呢? 对了,剑宗。 我们从来就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相直呼姓名的程度。 正文 第73章 回家 我曾一度以为,杜王庄就是我的家reads;。可是就像那个有娘亲的逐府一样,这个有父亲的杜王庄不曾给过我一丝的善意。 我与萧忆无冤无仇,他却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当我险些被陷阱抛入湖水的时候,当我将一盘盘相克的食物倒掉饿的不分白天黑夜的时候,当我吃下了他送来的毒药几乎要死掉的时候。 我一次次的想,究竟我为何要活着,究竟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我的存在本就会带来厄运,难道母亲的离世、木蓝府的毁灭皆是我的缘故,难道我便是他们所说的不祥之人? 如果我没有错,那么错的便是这个世界。 所以,终究是我错了。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便是我的家了。 我从被欺骗的地方,搬到了陌生的地方,然后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次次地警告着我,让我不能沉迷其中。就在我终于要变得冷血的时候,萧忆却突然对我好了起来,好得像当初的庄望剑。 这种好,让我害怕。若是萧忆像以前一样残害我,我有千万种方法反击他,唯独对我好这一样,我不知道如何反击。 一面努力保持冰冷,一面忍不住向他靠近。 幸好萧忆并非善类,他用一次次的嗜血残忍警告着我,每当我稍有沉迷,他成为习惯的邪恶便会出现,让我远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逃离杜王庄,一如我不知道我的留下对于他们而言有任何意义。 我让自己变得锋利,去反击伤害海烟,但是抵不住他仍旧是我的父亲,一个真正的不爱我的父亲。 叶子楚说得对,杜王庄不适合我,可是他没有说出下一句,或许这整个世界都不适合我。 我是谁,我为什么活着,我该逃往何处。 只要这些问题没有答案,我就不能轻易地结束这一切。 他给我银子保我一世丰足,我奏响一曲帮他名动京城。 长街漫漫,何处是尽头;华灯初上,谁人盼卿归。越是喧嚣拥挤的人潮,越让我无所适从。 每个城市都这样繁华,却没有一处能容我乘凉。我走的好累,走过了举国初雪,到了一片永远不会下雪的地方。 我想,或许我该歇一歇。于是长租了一间临街的房子,那家店的老板因为我的银子对我笑了笑; 我遇见一个老人,艰难的背着包裹前进,我伸手想要帮他,却发现自己如此单薄如此无能为力; 我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中仿佛跌入了冰窖,醒来我还活着,于是自己去买药,自己去倒水; 我去听一场戏曲,周围无论老幼妇孺都谈论得津津有味,唯独我看到开头便猜到了结尾,乏善可陈的剧情,让我觉得无味; 我在行走,我在长大,我很聪明,我唯独不知道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我只是觉得与这个世界越走越远,我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他们也无法接纳我的一切,我被剥离了他们的故事,或者,我被剥离了这个世界。 这种想法让我害怕,这种害怕让我欣喜,这种欣喜让我悲哀,慢慢地我只能冷漠的对待自己所有的感觉。 傍晚一盏盏的灯亮起,无论华丽或者微弱,没有一盏灯为我而点亮。 推开窗,晨露正梳妆,盼回眸,愿闻几家欢喜几家愁reads;。 阳光正好,窗前那人向我伸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杜王庄,一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回去。 或许最终愿意跟随萧忆回去,是因为有人愿意跋山涉水,只为在我窗前清唤一声,我来带你回家。我便像是中了魔咒一般鬼使神差地下去,搭上萧忆伸出的手,跟随他的脚步前行。 他的长衫挡住了无处不在的冷风,他的双手递来了久久未见的温暖,他愿意以身为庇护,只为我不被雨侵蚀。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走,就像以前一样,我每次生气都让他莫名其妙,可是他从来都是不问缘由便走上前来向我示好。 我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可是在寒冷中呆久了,即使是风寒发热带来的温暖也让我留恋不已。 某天夜里,我被一阵声音吵醒,醒来,看见豆粒大的汗珠从萧忆额头上流下来,他却忍着连一句呻吟都没有,就是为了不吵到我睡觉。 我的胸口有些憋闷,我问他怎么了,他起初想要骗我,可我不信,然后他便不再言语。后来过了一会,他突然好了。 我一下就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烟是个怎样的人,我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让萧忆死,又想要折磨他,子夜蛊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萧忆看见我的时候,还在笑着。他带我回家的时候,还在护着我。 即使萧忆为了他所谓的目的,也断然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至少让我知道,海烟不舍让我死,也不舍让萧忆死。 回到杜王庄,我让萧忆立即去找海烟要解药,不久以后,萧忆回来对我笑笑:“我好了。” 我想我该陪着他去的,我想我至少该查验一下的,可是我对他还是不够用心,以至于后来,这一切都到了无法后退的地步。 这一年,我离开,萧忆对毒药的研制也停了下来,我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我知道,每一次进步,都要用一个药奴的性命来换。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我将毒药要来,告诉萧忆,我有别的办法可以验毒,然后一口吞下了毒药。海烟不舍得我死,我一定不会死。 所以在几天后,我醒来了,第一眼便看见熬红了眼睛的萧忆。他说,我足足昏睡了十几天,这十几天,他不舍昼夜的将解药调制了出来。 他不准我再这样验毒,所以就倚仗着自己不会被毒死的体质要去验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开我自己一个人验毒,直到那次我偶然间看见了他痛苦的倒在地上的样子。 他不会被毒死,却能体会到中毒的所有感觉。我真傻,如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验毒呢。他不会被毒死,只是中毒之后濒死之际能够将毒药化解罢了。 我不想那些药奴死,但我更不想让萧忆这样痛苦。 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于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他,我愿意接受用药奴验毒。 即使将我变成我最不喜欢的样子,我也不能让他这样痛苦。 也许这于我而言,这便是一切了。 正文 第74章 救 沧姬回来之后,萧忆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可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仍旧是以往的冷漠高傲,仍旧是以往的聪明灵活,可是他就是觉得有些感觉不一样了。 叹了口气,又想到,他与沧姬相处不过数月,分别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他又怎么能期盼自己能了解沧姬呢。 去找海烟要子夜蛊的解药的时候,海烟说,子夜蛊是可以用一种功法解的,只是这种功法杜王庄还无人能练成,他只能给萧忆压制子夜蛊的药,每年服用一次,和没有中蛊是一样的,但是蛊虫是一种聪明的东西,它会一直在体内找时机侵蚀人的身体。 从密室走出来,萧忆觉得外面的空气呼吸起来也变得轻松了。虽然蛊虫还在身体里面,可是他能感觉到吃了解药之后蛊虫的休眠。以后的漫漫长夜,至少不必再担心蚀骨的疼痛了。 走到炼毒室,沧姬还和以前一样坐在里面安静地看着书,仿佛这空缺的一年不曾有过一样。他心情更加爽朗起来。只要沧姬在身边,他就能深切地感受到炼毒带给他的快乐。 或许真的就像沧姬说的一样,其实他是喜欢炼毒的。如果简单的看待炼毒这件事,这整个房间的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专心的配置毒药,沧姬在一边专注的看书,偶尔他出了点差错,沧姬都能头也不抬地指出来,这样简单的生活,和志同道合的人做着能让自己舒心的事情,原来那么快乐。 虽然一年没有再触碰这些毒药,可是因着有沧姬在身边的缘故,不过数日,便配制出一种甚为猛烈的毒药来。萧忆正兴高采烈地拿去找药奴试毒的时候,沧姬拿过那瓶毒药:“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完,不由分说,将毒药喝入喉中。 这新配制出的药可真是苦涩啊,咽下去之后嘴里还回荡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萧忆看着满瓶的毒药被沧姬喝得一干二净,又惊又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拉着沧姬:“你快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沧姬却不依,甩开萧忆的手,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如果非要有人来试药的话,让我来就好了,反正是有解药的不是吗。” 她知道萧忆会救她,海烟也会救她,她不会死,所以她来试药,最合适不过。 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毒竟然这么快就发作,等不到她躺到床上,她便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萧忆疯了一样的开始研制解药。他的这个毒药当初就是想要研制成一种血液为解药的毒药的,只是现在药性还不稳定,根本不能直接将那种血当做解药给沧姬服用下去。 他曾经配制毒药的时候,总能用手轻轻一掂,便能知道这是几斤几两,可是现在,颤抖的双手却仿佛失去了触觉reads;。如若不是药方还在一边,他甚至连用什么药去配制都不知道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他配置了几十种几百种毒药解药,这次是给自己的毒药配置解药,他不会出错,可是强压住的慌乱却通过他全身的颤抖表现了出来。 他第一次体会到中毒的恐怖。 慌乱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沧姬,当她看到有人中毒,而他和杜王庄弟子都在从容不迫地记录着中毒的样子的时候,心中有多么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药奴的生死,所以每当毒药有一点点的进展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药奴来试药,并且从来没有想过为他们研制解药。 他曾经是不在意生命的,因为无论周围的人的死,还是他自己的死,都无法让他有所动容。而现在,有了一个他希望能活着的人的时候,一切的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直以为沧姬是冷漠的,直到此时,他对沧姬感同身受的时候,才发现她内心的柔软。真正冷漠的是这个杜王庄,是他。难怪沧姬一年前会离开,因为她感受到了这里的冰冷。 在这一刻,在沧姬性命垂危的时候,他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她的想法。 他一边配制解药,一边命人去给沧姬送去能解百毒的解药,虽然不能根除,至少能吊住沧姬的性命。 另外他还派一名炼毒苑弟子前去观察沧姬的中毒状况进行记录。他不想将沧姬当作药奴,可是他也不能让她的这次中毒变成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专心研制解药了。 在研制解药之前,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他做的这个毒药有那么不了解。解药和毒药,就像是问题和答案,一直以来,他都沉迷于毒药的研制之中,却忘了为毒药配制相应的解药,于是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做出的毒药久久不能和那瓶血相契合。 也许如果没有沧姬这次中毒,他就永远做不出最为合适的毒。 一次次将配制好的解药送到沧姬身边,一次次记录沧姬的反应,然后换药方,这样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十几日,弟子终于来报,沧姬身上的毒都已清干净,只等她醒来了。 他知道这个毒药晚研制出一天,海烟对他的呵责就会多一天,可是现下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守在沧姬身边,看着她醒过来。 他一直以为和朋友们嬉笑玩乐笑得开心就是快乐,可是守在沧姬身边的时候,这种不安和担心竟然也让他快乐起来。将一个人放在心里,不管开心还是难过,都让他快乐。 终于,沧姬醒来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萧忆。 “我果然没有死。” 萧忆说:“你怎么会死,我会救你的。” 沧姬声音沙哑的应了声嗯,萧忆端来一碗水给沧姬喝下去。 “沧儿,既然你不想让那些药奴承受试毒的痛苦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我之所以能成为杜王庄的少爷,就是因为我无法被毒死,所以,这个毒由我来试再合适不过。” 沧姬张了张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萧忆的提议却是最好不过的。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还太虚弱了,所以没来得及细想,萧忆说的从来都是他不会被毒死而不是不会中毒,如果不会中毒的话又怎么能验出毒性来。 所以在她身体稍微好了一些的时候,看到倒在炼毒室的萧忆时,才会手足无措起来。 正文 第75章 牢狱 直到那时沧姬才知道,萧忆不会被毒死,只是他每逢中毒濒死之际,身体里面的毒都会被化解罢了。 每次中毒都体会一次死亡的感觉,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她看着母亲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失去生命罢了,可是萧忆却因为自己的体质,莫名的背负了试毒的任务。 萧忆逐渐恢复生命力,模糊之中他看见身前坐了一个人,她对他说:“我不愿他们死,但我更不愿你因此痛苦。若是非要选择的话,我希望你每天都健康的活着。” 醒来的时候,有弟子来报,沧姬进入牢狱,用药奴试药了。 这里,何尝不是无形的牢狱呢。 可是,他们也只能困在牢狱之中无法将自己和旁人解救出来。 有了沧姬全力的帮助,毒药的研制一下变得快了起来。萧忆负责毒药,沧姬负责解药,当解药的成分变得和那瓶血一样的时候,毒药终于研制成功了。 海烟拿着萧忆奉上的毒药,听着萧忆说这毒药的功效,嘴角终于上扬起来。 策划扳倒当朝宰相孟相已经有十余年了,这些年暗中与朝中各个大臣结盟,相继给孟相制造了多少的麻烦,以致皇帝已然对孟相心生怀疑,以为他有谋逆之心。 从孟相参与当年的夺位之争,到后来一步步成为皇帝的心腹坐上了丞相的位子已经有多少年了,孟相这条夺权之路踏着多少人的鲜血,粉碎了多少人的希望,如今,时机终于成熟了。 首先在边疆制造动乱,皇帝急于分散孟相的势力,果真派走了与孟相交好的将领,接着,将萧忆配置好的毒药投放到平城,孟相一直想要得到平城这块肥肉,于是将自己的心腹遣去,接手了平城,同时因为这毒药解药的特性,也能有一石二鸟之效用,或将木蓝府连根拔起。最后,在孟相身边的文武肱骨之臣都远离之际,小小一个盗窃案,就将孟府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谋逆的“罪证”都搜了出来。 皇帝龙颜大怒,将孟相满门抄斩,甚至一怒之下一病不起,皇位之争一触即发,俨然当年的夺位之争。现如今皇长子夏旭被二皇子劝去了圣灵庵。 眼下,除了木蓝府没有被连根拔起反而还威望提升这件事以外,一切都在海烟的意料之中。 虽然如今扳倒了孟相,可同时杜王庄的实力也大大折损,无论是在边疆制造动乱还是去平城投毒都费了不少人力,的确到了养精蓄锐的时候了。 但在养精蓄锐前,他必须要先拉到一个好的盟友。这个好的盟友,或许现在也已经被木蓝府盯上了。 蓝玉或许不了解海烟,可是海烟却十分了解蓝玉。不仅蓝玉,他甚至了解庄望剑、逐华和孟锦他们每一个人,可是蓝玉自己却还在被蒙在鼓里,以为木蓝府还能与杜王庄相抗衡。 他恨蓝玉,和恨孟相、逐华、庄望剑一样。既然孟相这样根深蒂固的老狐狸都被他绊倒了,逐华也被他设计死掉了,那么,接下来便是木蓝府了。 自从将毒药研制完成之后,萧忆觉得整个人都恢复了精力。虽然在那以后他被海烟派去为扳倒孟相做了些事情,可是这与研制毒药相比实在是轻松至极reads;。所以他突然有了大把的日子闲了下来。 清闲的日子该做些什么呢。 以前的时候,只要闲下来,他就会溜出杜王庄,到街上听听小曲,喝几盅小酒,或者遇上了熟识的哥们,到去潇洒几回。 只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他开始喜欢待在书房里面慢慢研究毒术,他开始喜欢去忘语楼坐在那里听一天的曲子,他开始潜移默化地将自己变得安静下来。 那个以前和后来的分界点在哪里呢?他仔细回想,大概就是那个身披斗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的小鬼进入杜王庄开始。 想到他一开始将沧姬认作男孩子还想尽办法赶她走,他一下就笑了起来。 罗云见发呆的少爷终于换了个表情,忙殷勤地问:“少爷,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萧忆此刻可是没有工夫搭理罗云,因为他看见沧姬走了过来,于是让罗云退下,自己迎了上去。 罗云有些气恼,自从小姐入府以来,自家少爷的心思就越来越难猜,非但如此,少爷还时常不准他跟着,这样下去,他与少爷就要生疏了。 萧忆哪里知道罗云想了那么多,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沧姬了。还未等沧姬走近,他便笑脸盈盈地问:“沧儿,来找我有何事?” 沧姬的脚步停了下来:“庄主找我们有事。” 和沧姬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萧忆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沧姬,但每次看到的都是她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地往前走的样子,所以他到口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沧姬会给海烟叫庄主呢,为什么她总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呢,她究竟来自何方呢。好多好多的问题,让他觉得,越是和沧姬靠近,越发觉沧姬的神秘。 他再一次偷偷看了看沧姬,唉,毫无反应。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沧姬嘴角挽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一进密室,一股压迫感就扑面而来坐在书桌前的海烟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他们却心悸了起来。 “你们去圣灵庵一趟,将这个人救出来。” 他挥了挥手,墨白将画像递了上来。自从琴娘消失以后,墨白便成了海烟的心腹。 萧忆将画轴打开,他虽然不认得画上的人,但是却认出了他的衣服:“是一位皇子。” 海烟闷声说了个“嗯”,然后又嘱托:“若我所料不差,木蓝府之人也会去救他,你们想办法将他们骗到圣灵庵的地下宫殿中去。” 出了密室,萧忆仍然不近不远地跟着沧姬,沧姬驻足:“还有事吗?” 萧忆噘噘嘴:“自从毒药研制成功之后,你便不愿意和我说话了。你是又生我的气了吗?” 沧姬接着走了起来:“无话可说罢了,并非是有意的疏远。” 看着沧姬渐渐走远,萧忆叹了口气,这个妹妹,为何总让他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有时候只在咫尺之间,有时候却是云泥之间。 走远了,沧姬脸色沉了下来。 她已经两年没有留意这个名字了呢,木蓝府。 正文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已经写到了将近十七万,再看存稿,还有十万字,所以绿萝萝来询问上架的时候,就爽快的说1月24上架啦,结果出乎意料还给窝这个小扑街安排了一个上架推(好开森好激动给编编一个么么哒),让盼卿归多了些新朋友,总之就是……昨天突如其来的那么多张推荐票让离黎开心的无所适从。 所以……你们知道了吧,窝是多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推荐票就能开心到飞起了。这时候上架,虽然知道过年可能会影响订阅神马的,可是没关系啦,作为离黎第一本书,我寄予的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圆满的写完,至于订阅这方面,怎样的数据我都可以承受。 不过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泥萌都知道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要订阅和月票支持的对不对(w),尤其是首订,这会影响这部作品的未来发展哒,所以不管以后泥萌打算用赠币来订阅,还是直接转向盗版(虽然我非常不情愿),至少明天再爱我一回,不用赠币(划重点)正版订阅好不好嘛。 爱泥萌,鞠躬~ 最后真诚的感谢愿意正版订阅的孩纸们,除了首订,以后泥萌用赠币订阅我也会异常开心哒(虽然我拿不到稿费啦),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评论,都支持离黎忍着严寒用冻僵了的手多码一点字,而每一个订阅,每一张月票,都足以让离黎冒出加更的想法(好没出息的哦)。 写作的初衷是为了开心,赚钱都是其次,但如果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赚钱,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谢谢大家的陪伴,也期待泥萌能陪着蓝田长大,成熟,一直走下去。 (话说……这一篇作品相关的画风和上一篇是不是差距有点大,毕竟我是在用生命求订阅啊,所以……拜托大家了!) 正文 第76章 盟 到达圣灵庵的时候,皇长子已经被追杀逃离了这里,留在圣灵庵的都是二皇子的手下。这些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再怎么高强的武艺也抵不过杜王庄独门的迷药,在他们将这些人抬到了一个房间之后,木蓝府的人就来了。 萧忆突然觉得木蓝府的这些人与海烟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否则他们两队人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差点同时抵达这里。 圣灵庵已经清扫完毕,杜王庄的弟子扮成尼姑的样子穿梭在圣灵庵之中。若非萧忆知道真相,他甚至都会被这假象所迷惑。他又在心中不得不佩服沧姬,她只是在书中看过圣灵庵的样子,便能还原出来。 有的人饱读诗书却只能纸上谈兵,而沧姬却能用她的聪颖灵活的运用书中的知识。这便是沧姬与普通人的不同了吧。 木蓝府的人来的时候,跟随而来的男弟子都躲了起来,在暗中监视,一旦有什么不妥,即使动用毒术也要将他们送入地下宫殿之中。 不过一切都进展十分顺利,甚至直到宫殿的大门关闭木蓝府的人都没有察觉,只是在大门紧闭的时候,沧姬走了出来,对着大门小声呢喃了几个字。 萧忆靠近沧姬,问她说什么,沧姬看也没看萧忆一眼,就说了句:“走吧。” 萧忆摇摇头,跟上沧姬,商议寻找皇长子的对策。 被捉的二皇子那边的人都是二皇子派来的死士,本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严刑逼供,他们就已经一个个吞毒死去。 虽然这让寻找皇长子的路途更加艰难起来,但是至少能保证没有人回去向二皇子通报,他们寻找皇长子的时间也就充裕了一些。 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搜山。这座山虽然地形复杂,但是幸而不高,若是皇长子还躲在这座山上,不出十天就能找到。 果然在五天之后,杜王庄的弟子从半山腰上带回来一个身中数十支箭,满身是血,苟延残喘的人。看过这个人的样子,再比对画像,就是皇长子夏旭。 以圣灵庵的荒僻状况,根本没法为夏旭疗伤,而最近的平城又是木蓝府的地盘,在里面疗伤危险至极,幸而此处离京城不远,京城的医馆也比平城可靠一些,何况皇宫就在京城,也便于夺位之争。于是思量再三,他们决定带夏旭回京城疗伤。 途中,先差弟子去平城买了一些止血和补血的药材。夏旭虽然虚弱,但是既然他没有死,就说明他中箭之处都不致命,所以他最重的是失血过多。只要不再失血,他或许就能撑住回京城。 夏旭醒来,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果然和他们猜想的一样,夏旭虽然身受多处伤,但是没有一处的伤是致命的,所以他才能那么快醒过来。 他一醒来,就如噩梦醒来般张皇失措,侍候他的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叫来了沧姬和萧忆,安抚夏旭:“这便是救你的人。” 夏旭从床上爬了下来,跌倒在地上,强忍住咳嗽恳切的盯着沧姬和萧忆:“拜托你们,救救蓝田好不好。” 蓝田是谁,萧忆想了一会才猛然记起两年前的晚上,他奉海烟之命,似乎让庄望剑抉择过蓝田和弦儿,这个蓝田,便是木蓝府的大小姐。 刚想和沧姬解释蓝田的来历,萧忆才看见沧姬正定定的看着地上剧烈地咳嗽着的夏旭,眼神中闪烁着苍凉:“这个蓝田,真的值得你在这种性命不保的情形下不顾身份求我们去救吗?” 沧姬说话,从来都是一个个小短句拼凑起来,这样长长的句子,让萧忆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难道沧姬以前认识蓝田?他这才想到,他与沧姬认识那么久,竟然从来没有问过她以前的事情。不过沧姬也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不是吗,也许他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吧。 夏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艰难地抬起头:“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放任她在地宫中不管。” 萧忆没有放过地宫这个词,追问起来:“你是说,你是从地宫之中逃出来的?”也就是说在将木蓝府的人送进去之前夏旭已经进了地宫了?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地宫并非是无法逃出来的? 夏旭点点头:“除了我和蓝田,里面还关着一些木蓝府的人。” 他们竟然遇到了,若是木蓝府的人向夏旭表明了心意,两方达成了协议,他们岂不是白白救了夏旭? 夏旭虽然刚刚醒过来惊魂未定,但是这一会的功夫他便悄悄探查了周围的状况,他住的这个房间一看就是上等客房,刚才有将近十个人侍候他,若不出所料,除了侍候还有监视的作用。 在皇室呆久了,他又岂是外面所传的愚蠢之至,这次出来为皇帝祈福,也并非是他被骗,而是二皇子的威胁让他不得已而为之,他不得不学会观察周围的危险以期自保。 所以,他相信他的被救绝非偶然,而是某个势力刻意为之,这个势力定会想办法帮他登上皇位达到巩固自己势力的目的。 他曾以为,能保住性命就是他最大的愿望,未成想有人竟然还愿意为势单力薄的他铺平登基之路,但是此时他决不能让对方看出他孤立无援的样子,反而应该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方以为他是情非得已才与他们结盟,而不是期盼着结盟。 他们听到他与木蓝府的人碰到,一定会担心他已经与木蓝府的人结盟了,现在他必须想办法打消他们的疑虑。 “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很有能耐的,实不相瞒,我是当今皇长子夏旭,只要你们能将蓝田救出来,待我重回皇宫,一定会倾尽全力回报你们的。” 沧姬一直都不屑于打哑谜,从小到现在,她能清楚地看到江湖中的两个人明明互相知道对方的目的,却还是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让她觉得疲惫。 所以,她轻蔑的笑了笑:“即使我们不救蓝田,你回到皇宫不也要倾力回报吗。你如今势单力孤,能倚仗的只有我们,何苦还要一副我们需要求你的样子。” 夏旭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这样轻易地就被看了出来。 “不过,我会帮你将蓝田救出来,以表示我们对合作的诚意,只希望,你以后也要以诚相待。” 正文 第77章 等 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是萧忆知道,沧姬谈判的能力远远超过他。他与别人交涉,总要相互试探才能确定别人的想法,但是沧姬不一样,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看懂别人的心思了。 不仅是谈判,自从沧姬来到杜王庄,她所接触的一切都远胜于他。 当沧姬的能力越来越显著,他存在的意义也就越来越微弱。他为沧姬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迷茫。 是不是沧姬来到杜王庄以后,他这个“少爷”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呢? 夏旭又休养了几日,在他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要求去圣灵庵救蓝田。在去之前,萧忆找了精通机关术的南木派盟友帮忙。 前去救蓝田这一决定让萧忆十分不解,若是没有了蓝田这个继承者,木蓝府一定大乱,何苦将她救出来,对此,沧姬的解释是:“我们只是答应了救蓝田,不会将蓝玉救出来,幼主的危害更胜于无主。” 沧姬的分析乍看似乎有些道理,可是细想又太过于勉强。只是他向来猜不懂沧姬的心思,那么既然沧姬不愿意让他知道,他就一定无法知道。 沧姬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于杜王庄是不对的,可是她不能这样放任蓝田死在地下。即使蓝田夺走了弦儿生的希望又如何,她们是姐妹。她讨厌极了蓝田,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死去。 那个冬夜,如果让她选,她也会选择让大家都喜欢的蓝田活下来,而不是满是阴郁、只会给人带来不快的弦儿。蓝田也不过是被她迁怒。如今她好好地活着,又何必再这样恨着没有任何错误的蓝田。 最多,也该恨另一个人。 临行前,萧忆先派人去平城打探了一下情报,就在夏旭将苦涩的药吞入喉中之时,探子来报,蓝田和蓝玉都已经回到木蓝府了。 这个消息让夏旭欣喜,但是欣喜过后马上是淡淡的失落。他希望蓝田能活下来,但是也许这次过后,蓝田就会永远的觉得他是一个不可靠的自私自利的家伙了。 他曾想过的,在蓝田岌岌可危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让她知道他的强大,可是如今便也没有半点机会。 他已经和木蓝府的敌对方结盟,从此他与木蓝府都是对立的关系了。 蓝玉返回木蓝府,对于杜王庄而言绝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若非忌惮庄望剑和蓝玉的功力,他们当初怎么会不直接杀了他们,而是关进了地宫中呢。好在探子告诉他们,庄望剑并没有回去,那么看来,他定是被困在其中了。 静静地听探子说完他知道的所有消息,沧姬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坐了一会,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径自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后,夏旭正躺在床上看书,一阵敲门声响起,他疑惑的开门,是沧姬。四周望了望,发现一直和沧姬待在一起的萧忆竟没有跟来,于是问:“有事吗?” 沧姬递上一张纸:“我看你受的伤便知道地宫之中危险重重,所以希望你为我画一张你知道的地宫的图,让我也学习一些基本的机关术。” 夏旭知道沧姬绝不只是学习机关术这么简单,但是既然她装作是这个用处,多问也无益,不如将地图画出来,反正对他而言没有害处,反而能交换诚意。 沧姬看着夏旭时不时行云流水,时不时低头沉思,索性将目光投到了地图上,趁着闲来无事将整张图都刻录到脑海中。 最后一笔画完,夜已经深了。沧姬看了看地图,边卷边随意地问:“除了你和蓝玉蓝田,似乎其他人都被困在地宫了?” 夏旭惭愧地笑了笑:“是啊,甚至包括剑宗,都为了救我们,被困在了一间密室里面。” 沧姬卷纸的动作停了下来:“哦?连剑宗都能困住,我倒想知道是怎样的机关呢。” 夏旭指了指露在外面的一部分地图:“就是这里。”然后,还简略的介绍了一番其中的机关。 沧姬听完,将地图收好,然后说了句“叨扰了”便退了出去。 她一直不屑于与人兜圈子的,可是如今她却为了那个她想要折磨一生的人做了她讨厌的事情。 夏旭提到了剑宗,究竟是刻意而为之还是无意之间说起呢,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夏旭,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的可以控制的傀儡了。 萧忆看夏旭房间的灯那么晚了还没有关,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敲门进去询问。 夏旭将萧忆请了进来,道:“方才沧姬姑娘将地宫的地图要了去,不是二位商议好的吗?” 萧忆摇头:“我并不知情。” 夏旭作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那沧姬姑娘要了那地图时做什么的呢?她来时只说想要学习一番机关术。”说罢,将沧姬刚才进来说的话又复述一遍。 萧忆听完,只觉得有些怪异。沧姬说话从来直来直往,可是今夜她明显话中有话,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作风。谢过了夏旭,他便狐疑的走了出去。 沧姬房里的灯没有亮,思忖再三,萧忆又往后门走去。果然在后门处,萧忆看见了简装的沧姬准备出门。 他一把拉住了沧姬:“沧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沧姬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便要闯过去:“与你无关。” 萧忆向前一步:“不。我知道你要去圣灵庵救人。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从你打算救蓝田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不愿告诉我,没关系,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会帮你的。我只希望以后你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以前都告诉我一声,让我可以帮你。” 帮我?我凭什么让你和我一起涉险? 沧姬不说话,径直要往前走。 萧忆又说:“如果你不让我跟上去,我必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沧姬定了定,静静地盯着萧忆看了很久,他的眼睛里面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或许,他真的能一心帮助她也说不定?于是她移开目光,然后说:“那你就跟来吧。” 萧忆立即开心起来,拉住沧姬:“既然我们有图纸,那就要找南木派的人来啊,你等着,我立即找人帮我们。” 我们? 是啊,我们。 我们一起去吧,萧忆。 正文 第78章 杀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庄望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这里的长明灯从来没有变化过,这个巨大的房子散发着死亡的光芒。 他曾想过要守护着蓝田直到她长大,或者他变老,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不过,有蓝玉在身边,蓝田一定能幸福的长大吧。 这样想着,他就放心的让自己昏睡过去了。他能自私的做梦,自私的将整个梦都交给自己。 轰的一声,他感觉四周噼里啪啦各种碎片向他袭来,可是他没有力气移动,只能睁开眼睛,模糊的看着周围。 原来濒死的时候,做梦都这么累。 他仰望着上面,一张熟悉的脸出现。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句:“锦儿。” 锦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嘲笑着他:“庄望剑,你怎么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过了这句话过后,庄望剑便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这个梦境,一头昏睡过去。 萧忆看着表情冷俊的沧姬,看不透她的心思,只得小心的问:“沧儿,你打算怎么办?” 沧姬指了指庄望剑:“将这个人送到木蓝府门前。” “那其他人呢?” “杀。” 萧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漠的沧姬。不,那不是冷漠,是冷酷无情。 将她变成这样的人,他顺着沧姬明暗不定的眼神看过去,是他吗?庄望剑。 庄望剑又一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传来模糊的光,只是这清晨的光芒就足以让他感觉刺眼。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他梦见了孟锦,然后孟锦将他救了出来。 摇摇晃晃,庄望剑凭着自己的本能向前走着,走着,然后便看见了木蓝府的大门。 迎面走来一个小女孩,不过是五六天没有见面,好像长高了似的,他迎上去,像往常一样摸着她的脑袋:“田儿。” 只有这两个字,就让蓝田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眼泪喷涌而出,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回来以后,蓝田就求着蓝玉去救庄望剑,可是蓝玉却不愿意再派任何一个人进入地宫,反而派去很多人在地宫出口寻找卓清流。 她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庄望剑了,可是今天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又像平常一样,庄望剑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仿佛什么生离死别都没有过。 蓝玉见到庄望剑的时候十分震惊,不只是蓝玉,知道这件事的人看到庄望剑之后多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惊讶过后眼神中浑浊不清的是疑惑。 庄望剑究竟是怎么出来的,他说不清楚,所以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这件事之后,木蓝府似乎又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而且在皇帝死去之后,登基的新帝竟然真的是皇长子夏旭。所以就是说,夏旭背后仍然有一股势力在帮助他,而这股势力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木蓝府似乎和以前是一样的,又或者有些什么不同。自从庄望剑独自回来以后,关于他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他明明是剑宗,为何不自己修一座府邸,反而是住在我们府中?” “而且即使住在我们府中,也未曾想过帮助我们与无惘剑派修好。” “听闻当日与他一同困在地宫中的人悉数被杀死,为何他能活着回来。” “似乎自从剑宗来了之后,我们木蓝府的时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蓝田想上前反驳他们的议论,庄望剑却止住了她,然后带着她静静离开。原本今日是要学剑的,蓝田却已经静不下心了。 蓝田皱着眉头:“剑哥哥为何不过去解释呢。当初你是要促使无惘派和木蓝府结盟的,只是爹爹没有答应罢了!” 庄望剑轻轻抚平蓝田的眉头:“田儿,流言就像洪水一般,是止不住的。何况有些事情,我也的确解释不清。” 蓝田转了转眼珠,然后拉住庄望剑的袖子,眼睛泛着光:“那你不离开,而是留在这里,是不是为了田儿?你可要如实回答!” 庄望剑无奈的笑了笑,是不是为了蓝田,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想留在这里,而当年杜王庄萧忆提的三个要求,就像是特意给他找了个借口,让他能够安心的留下来。不过无论如何,能有蓝田在身边,也的确是留下来的一个好处,于是他点头。 蓝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立马像得了一块蜜糖一样兴奋,跑着围着庄望剑转了两圈,然后在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停下来,拿起庄望剑送的沉甸甸的木剑:“剑哥哥,我们来练剑吧,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剑哥哥一样的高手。” 庄望剑抬起剑舞动起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华丽而富有杀伤力。 成为一个高手,对蓝田来说着实难了一些。她继承了孟锦的性格是不错,但是相应的也继承了她对剑术的蒙昧和逐华对乐曲的无感。 而继承了孟锦天分和美貌的,大概是弦儿吧。可弦儿的那份冷漠,是来自何处的呢? 不知为何,从夏旭被送去皇宫之后,沧姬便没有在担心过,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筹谋得当,又或许她相信只要海烟出马,就一定能成功。 所以在传出夏旭继位的消息以后,她没怎么激动,反而是萧忆忍不住来找她分享喜悦。但是看着沧姬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一个表情,甚至还在中间喝了一杯茶,当即就觉得无趣起来。 恰是此时,海烟回来了。 海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傅的职位。虽然这是一个虚职,但是这之中的权势可大可小。只要夏旭听他的话,那么这便是一个比将军还要高的官职。 海烟回来便立即让沧姬和萧忆过去。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海烟身着官服,背手而立的样子。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海烟转过身来,高深莫测的笑起来。他深色的官服将他此时的笑容映得更加诡异。 也许是血缘作祟,沧姬竟然从海烟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喜悦。 待她们靠近,海烟发起话来:“因为朝廷与江湖不能有牵扯,我便以萧烟为化名做了夏旭的太傅,以后要时刻注意。” 萧烟?萧忆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是又说不出何时听过。 正文 第79章 萧 这样说来,海烟为他取的名字也是姓萧,不仅是他,海烟所有的“养子”都是姓萧的,他也一直不知为何。而沧姬,则是没有姓氏的。 海烟似乎看透了萧忆的想法,看着一边表情毫无波澜的沧姬:“你知道为何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姓氏吗?不久你就知道了,我绝不会让你的姓氏受辱。”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即使沧姬也没有听明白。她一直以为没有姓氏是因为海烟对她不屑,可是似乎这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海烟自然没有为沧姬的疑惑留下解疑的时间,接着说:“如今我们与皇帝结盟,发展的道路势必变得畅通无阻。所以一定要趁着他的翅膀没有变硬,将我们杜王庄扩张起来,找你们来,是想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沧姬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一直放在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是真的能放开手脚的话,我以为我们不该只有炼毒的弟子,我知道庄主有一统江湖的想法,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手下只有一个毒门是没有用的。若是我们能招揽到各种领域的高手,平日做事也不会束手束脚。若是我们杜王庄下设立各司其职的门,那么声势一定会渐渐大起来。” 就像在圣灵庵,若是有人胜任勘察,也就不会耽搁五日才能找到夏旭若是有人精通机关,也就不必再找旁人帮忙救出庄望剑。若是门中又各种能人,那么不与别的门派结盟也依然是一大派。 海烟听着沧姬的说法,虽然幼稚,可是却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否则,江湖也就不会一直如此分割,各大势力互相制衡了。 “此想法甚得我意,不过,我要将这些人放在我杜王庄的暗部里面,而暗部,则名为生萧门。” 生萧门!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萧忆终于想起萧烟是谁了。 十年前,有一个声震江湖的专司暗杀的帮派叫生萧门,而萧烟则是生萧门的二公子,也是生萧门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而就在萧烟继任生萧门掌门的前日,生萧门突遭血洗。 从此世间再无生萧门,从此世间再无萧烟。 萧忆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巧合。他要做的,便是听从海烟的话,认真的将生萧门做好。 再看看身旁的沧姬,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两个人一起,便再无难事。 确定了这样的想法,两人就开始在海烟的授意下暗中进行生萧门的发展。眨眼间,四年过去。 原本寻找各种高手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海烟用了什么办法,在一年之内就找到了将近一百个高手,除了这一百人,萧忆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在江湖上四处寻找,凑齐了箭术、暗器、侦查、机关等十个类别总共二百余人。 海烟将这些人稍微组合一番之后,就全权交给沧姬和萧忆。 沧姬开始训练这群人的时候才觉得,生萧门这个杜王庄的暗部更像是一个单独的门派,和杜王庄完全分隔开了。甚至生萧门中之人还有要求在门中增设毒术这一种类的声音。 沧姬知道这之中必然有什么秘密,但是以海烟的心机,想要隐瞒,就不会轻易说出口。她也只能专心埋头于生萧门的训练与磨合。 生萧门中各种类型的高手层出不穷,唯独在轻功这一方面,只有缺缺的不足五人,且无一人十分精通。 这个月为了炼毒和训练生萧门的人,沧姬和萧忆舟车劳顿未有一天停歇,实际上自从生萧门横空出世,他们就不曾好好休息过,唯一的休息方式,大概就是每月的月底去忘语楼听一天的小曲。 沧姬虽然从来不说,但是萧忆觉得她似乎是很喜欢听曲子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求着她去忘语楼。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萧忆小声的说着:“明明是你喜欢来忘语楼,可是偏偏还要我求你你才会来。” 沧姬顿了顿,立马转身:“既然你这样说,我们便回去吧。” 萧忆投降:“不不不,没有的事,原本就是我想来,你是百忙之中抽身出来陪我的,方才是我胡言乱语,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也许是多年相处的缘故,沧姬相较以往而言变得好说话了许多,萧忆说完这番话,她便笑了起来,向忘语楼走去。 四年间,周围变化如沧海桑田,而忘语楼就一直突兀的站在那里,不曾变过一分一毫。尽管京城之人为追风而去忘语楼的习气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可是忘语楼却已经成了雅乐的标志,反而被更多的人所追捧。 今日是忘语楼开业六周年,忘语楼之中明显比往常热闹许多,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今日的限客被增到了百位。 周围人声鼎沸,沧姬有些不习惯,萧忆却是兴致勃勃:“听闻忘语楼主会在今日献技,他吹箫实乃京城一绝,我还不曾听过呢。” 忘语楼主?沧姬立即想到了五年前那个笑脸盈盈的男子,手持面扇,一袭白衣,温柔的似乎要流出水来,可是就是那样一个人,说了几句毫不相关的话,就让她决定了离开杜王庄。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想对他敬而远之。 未及沧姬说一声我们走吧,演奏就已经开始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往常一样的琴声。弹琴之人在忘语楼待了五年,虽然天分不高,但着实奏出了动人心弦的调子。 然后渐渐地,琴声之中掺杂了一丝杂音,这杂音配合着琴声,将整个曲子的感情都带了出来,待到听曲之人听清那杂音来自箫的时候,这洞箫之声已经全然不能剥离,甚至取代了琴的声音,站在了主位之上。 于是,整个楼里面都回荡着孤单空洞的箫声。明明是六周年的喜庆的日子,楼外还悬挂着大红的布,楼内的箫声却让人心痛起来。 这箫声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凄美的故事。漫天红色,男子娶妻,女子嫁人,整个城池的人都在祝福着这对神仙眷侣,可是全城的人都不知道,男子曾执手相爱的人,正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面梳着红妆,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的生活,然后被新娘送去了一杯毒酒。 每一首曲子,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幕后吹箫的人终于出来了,还是以前那身白衣,他吹着箫缓缓向外走来,缓缓靠近,然后站在台子上目视着前方,像是空洞的望着远方,又像是专注的看着一个人。 正文 第80章 远 然后乘着满楼的白纱,如同在云间一般,他一手拽着白纱,一手吹奏着箫,琴声慢慢响起,箫声渐渐消失,在叶子楚落地之时,箫声戛然而止,众人来不及鼓掌,琴声便继续奏起来,宛若箫声从未出现过一般。 叶子楚宛若云间的谪仙,落到了沧姬面前。沧姬终于确定了,他刚才一直在专注的看着她,不曾变换过一丝一毫,像是看一个多年的老友。 叶子楚停留许久,不见沧姬说话,于是便开了口:“沧姬姑娘觉得叶某这一曲如何?” 萧忆很惊异叶子楚竟然一副与沧姬很熟络的样子,他更惊异的是沧姬竟然真的回应了,像个老朋友:“很有韵味,如同在听一个故事。” 叶子楚将箫收入袖中:“没有你的泛梦引动听,我的四江曲始终在讲旁人的故事,可是泛梦引却在让听者回忆自己的故事,更为动人心弦。” 沧姬不露声色的回了句:“谢谢夸奖。” 而叶子楚看了一眼沧姬便立马说:“可是你的表情却告诉我,你想的是,叶某根本没有听过,又怎么知道。” 萧忆看了看沧姬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可是叶子楚此时却俨然看透了沧姬的样子。他为何摆出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样子,还是对着沧姬。这莫名的就让他不舒服,明明是他相处了好几年都没能看懂的沧姬,他怎么就这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最为令他不舒服的是,沧姬竟然并没有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的轻功似乎很好?” 叶子楚与沧姬对视了一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叶某觉得接下来我们要聊的事情不宜在此谈了,换个地方如何?”同时,他看了萧忆一眼,意思是让他一起。 萧忆听说这世间有一种叫做读心术的东西,他想,或许这个叶子楚便是有读心术的。无论他想什么,叶子楚只要看一眼,便能猜出来然后立即说出解决办法。他与叶子楚说话总有一种被脱光了看的感觉。 但是沧姬不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沧姬和他的感觉是不同的,甚至沧姬和叶子楚说话的时候眼神中隐隐的都在泛着光,仿佛,找到了同类。 他一直都知道沧姬是聪慧且孤独的,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若是她遇见了另一个如此聪慧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萧忆从来没有见过沧姬那么快的和一个人谈完关于生萧门的一切,然后又那么快的达成了协议。 他想问叶子楚为什么舍弃了那么大的忘语楼去做生萧门的小喽啰,他也想问沧姬为什么就确定叶子楚不会背叛,他甚至在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之中找不到插嘴的地方,这个短暂的谈话就结束了。 最后,沧姬走的时候,笑着对叶子楚说:“我从不知道,谈话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然后叶子楚定定的看着沧姬:“可我知道,自从第一次看见你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们的离别,仿佛是久别的知己,不必说再见,不必依依相惜,仿佛心有灵犀,沧姬便和萧忆离开。 萧忆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上他们的步伐。 隔日,叶子楚就处理好了忘语楼的一切事务,进入了杜王庄。 轻功这一支虽然多了叶子楚,可是依然还不够,不久他们就一起出去寻找。以往都是沧姬和萧忆单独出去的,这一次,沧姬将叶子楚也带上了。 寻找弟子的加入并非一日之功,否则怎么会四年都没有凑够,而且这其中多得是萧忆曾经结识的好朋友和海烟找来的人。 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他们的寻找工作毫无进展,只能暂且回杜王庄。此时平城的夜市刚刚开始,白天因为天热而没有出门的人现在纷纷走到街上散步。 萧忆是十分好玩的性子,可是耐不住沧姬根本对这些理也不理,所以与沧姬一起的时候,萧忆只能眼红的走过。 快到杜王庄的时候,他们路过一座桥,桥下有人在放莲灯。夏季本就是莲花与荷花的世界,小商贩们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于是想出了卖莲灯这个办法来赚钱。 看见沧姬身边跟着两个男子,小贩立即跟上来:“看两位是这个小姑娘的哥哥吧,小姑娘都喜欢莲灯,两位说什么也该让妹妹感受一下莲灯的啊。” 萧忆还想推让,说只有他是沧姬的哥哥,说沧姬不喜欢放莲灯,叶子楚却问好了价钱买了三盏莲灯过来。 然后他将一个莲灯送到沧姬手上:“已经买来了,你总不会不去放吧。” 沧姬拿着莲灯,思索半响,然后看似不情愿却跟上说:“好吧。”就像每次萧忆邀请沧姬去忘语楼赏乐的时候的神情一样。 在萧忆的惊讶之中,沧姬收下了一个莲灯和沧姬走到了河边。 放莲灯的规则就是在莲灯放入水中的时候立即闭上眼睛许愿,若是睁开眼睛的时候莲灯还亮着飘向远处,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将莲灯推向水中,沧姬立马闭上眼睛,双手合一认真的许起愿来。在沧姬闭上眼睛的时候,萧忆则是看着沧姬的样子,仿佛是个小孩。或许沧姬是喜欢的,就像她喜欢去忘语楼,就像她喜欢炼毒,她只是不说,他就以为她是不喜欢的。 在他看向沧姬的时候,他还感受到沧姬的另一边投射来的温和的眼神。那么专注的看着沧姬,甚至没有感受到萧忆投来的目光,就像他一曲四江曲终了之时,他看着沧姬的样子一样。 他们不是初见吧,他们多是久别重逢。 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个小小的首饰摊,上面摆满了廉价的首饰,萧忆看见沧姬朝着这个小摊多看了几眼,于是决定从这个小摊上买一个首饰送给沧姬。刚想说结账,他身旁就传来一声“老板,结账”。 他抬头,叶子楚也从小摊上拿了一个首饰,是一个小簪花。他在隐隐的不安之中将自己买的簪珠送给沧姬,次日,便看见沧姬戴着那个簪花出门了。 他知道自己并不了解沧姬,可直到此时才发现竟然是如此的不了解。 杜王庄一切如常,可是又仿佛一切都变了模样。和沧姬一起走的人慢慢地不再是萧忆,变成了叶子楚。好几次萧忆去找沧姬,都在看见叶子楚后,自觉地退了出来。 也许真的有人,第一天遇见就能抵过别人许多年的相处。又也许,他们已经是多年的好友,许多事都已经心照不宣。 他从来都不了解沧姬,沧姬也从没有打算让他了解。 正文 第81章 怨 海烟又从外面带了一个人过来放到了萧忆旁边。萧忆曾以为沧姬这个亲生女儿回来之后海烟便不会再收留养子,可是没有,仍旧是一如既往。 是夜,萧忆在炼毒苑的时候,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瑟的声音。在沧姬身边呆的久了,他竟然也能分辨出琴与瑟的不同来。只是此时,她身边应该有叶子楚聆听吧。 发了一阵呆,待他回过神来,毒液已经浇在了手上,于是他立马跑到井边洗起手来。再抬头的时候,叶子楚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有些惊讶,只要沧姬奏瑟,叶子楚必然会陪在一边,可是此时叶子楚却在此处。萧忆仰头问:“你此时不该在沧儿身边的吗?” 叶子楚眼睛看着萧忆,在黑夜中他的眼睛泛着幽光,这光芒仿佛能将萧忆看穿。然后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觉得沧儿这曲子怎么样?” 沧儿,叶子楚竟然称呼她为沧儿:“沧儿也是你能叫的吗?” 叶子楚撇撇嘴:“这又不是你的专属称呼,况且,沧儿很喜欢我这样叫她。” 她喜欢叶子楚这样唤她?她觉得这个称呼是谁都可以的? 他以为自己这样称呼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哥哥,可是也许她并没有这样想。 不,他不相信:“你又怎么知道她喜欢!” 叶子楚继续对萧忆满脸的不屑:“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吗?即使你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曲子,也无法猜透她的心。就像此时,你能说说这曲子说的是什么吗?” 萧忆静静听着,这曲子是沧姬经常弹奏的,他常常在一边听着,但实际上根本听不出其中的韵味。就像是在忘语楼听琴,他只能听出好听不好听,却从不知道曲调中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感情。 “也许,这首曲子中的是恬淡和悠远。沧儿她每次都是在夜里奏这一曲,听过之后我都觉得心里十分轻松。” 叶子楚听了萧忆说的话,愣了一会,然后捧腹大笑起来:“你竟觉得这曲子是这个意思,真是怀疑你平日听的我忘语楼的曲子都吃干净扔了吗,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确定你并不是沧儿的亲生哥哥了。” 萧忆被叶子楚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有些不甘的问:“那你觉得沧儿的曲调中是什么样的感情?”现在他称呼沧儿,倒觉得自己好像不配。 叶子楚背过身去,面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你既然虚心求教,我就来告诉你,让你知道你离沧儿有多远。” 不知为何,萧忆能感觉到从叶子楚身上传来的对他深深的敌意。叶子楚进入杜王庄之后,他们两个很少有相处的机会,而且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让着叶子楚的,但是今夜,他倒更像是过来找萧忆的茬。 叶子楚很善于读心,也善于掩饰自己的想法,为人一直谦和平静,可是这一次,萧忆能感觉到叶子楚难以掩饰的对他的敌意。 “你作为庄主的养子,应该知道庄主又在坊间收留了一个养子的事情吧。你的心中是何滋味?”说话的间隙他看了看萧忆,然后接着说,“你一定会想,有我难道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再找养子。你会这样想,试想沧儿作为庄主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不会这样想?” 萧忆下意识的反驳:“怎会,沧儿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无可替代的,她怎么会和我一样……” 叶子楚立马抓住了萧忆话柄:“你看,一直以来,你总是站在你的角度看沧儿,所以才没有办法窥探到她的内心,所以你才无法从细微的音符之中捕捉沧儿的想法。这个曲调中,非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恬淡幽怨,反而是孤单和害怕。你听过那么多遍,却从来不知道其中的感情,所以当然也无法帮她从这种想法之中走出来。” 怎么会,孤单和害怕,他以为沧姬是不在乎那个养子的,正如沧姬或许根本不在乎他这个所谓的哥哥一样。可是叶子楚所说的沧姬,和他所知道的沧姬确是完全不同的。他不想相信叶子楚来承认自己对沧姬的不理解,可是叶子楚读心的能力,他不敢不信。 就像现在,叶子楚只是轻微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便能知道他已经全然相信了他的话。 远远不够,叶子楚接着说:“可是有一点你说的是对的,沧儿在庄主心中是无可取代的,从她的名字中便能看出来,曾经沧海难为水,沧儿是庄主的沧海,而你们这些养子,在他的心中不过是和下人一样的地位罢了。” 这些话,让萧忆像是被抓住了尾巴,这是他一直不肯正视的问题。他能留在杜王庄,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特别的能力,若有一日,海烟不再需要,或者他不再有这个能力了呢?他一直将这疑虑埋在心里,好像不去看它它就是不存在的一样。 可是,叶子楚就这样将这个事实血淋淋的揭露了出来。他不允许,也不敢承认。 “你胡说,我的地位,至少比你要高上数倍!” 萧忆生气了,正合叶子楚的心意:“你知道为什么庄主要给你们养子的称谓吗?你虽然愚钝,但不至于连诛心这个词都不知道吧。养子这个称谓能让你们一直忠心,直到你失去价值。那么等你死去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成为了一颗弃子而死的。” 萧忆想要反驳,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叶子楚说到了心凉。如果他都承认叶子楚说的是对的,那么谁还能反驳叶子楚。他只能用心灰意冷的语气问:“你今晚过来,就是要说这些的吗?” 叶子楚一怔。 他以为萧忆也许会被他刺激的发狂,却不想他竟然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说法。也就是说,其实萧忆一直心中都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被他说了出来而已。 不过他的微怔只有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清楚地认识到,你身份低微而且完全不了解沧儿,请你以后不要再以哥哥自诩来接近沧儿了。” 萧忆冷静下来,倒也从叶子楚的话中听到了些什么:“你这么说话,又是以什么身份呢?” 这句话,任叶子楚再怎么能言善辩,也无法回答。萧忆能感受到叶子楚今晚不同于往日,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反而有些微醺的样子。说话也不是以往的天衣无缝。 “终有一日,我会是沧儿夫君的身份。” 萧忆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正文 第82章 月 月亮躲起来了,天上的星星打着灯笼寻找。就爱上乐文小说网 。lwxs520。 明明有那么多星星了,何必要费力去寻找那个不合群的月亮? 因为它的光芒让人向往,所以即使牺牲整个星空也要找到它。 于是,圆月之夜,漫天的星星都消失了。 它是特别的,也是孤单的。 叶子楚知道他失态了。他该高傲的说出那句话,但是最后说的就像是被逼问一样。 他看着院落中静静地奏瑟的沧姬,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动心的呢? 第一次相见,她卷起白纱,神色淡然的走了过来。他自恃一眼便能读心,可是确定她是沧姬,却还是用了一句话的时间。她的确有倾城的容貌,冰冷的目光,以及绝代的才华,可是他没想到琴娘说那个无与伦比的沧姬竟然只有这个年纪。他从来寥寥数语就能把一个人看透,可是最后沧姬离开他都没能看到她真正要的是什么。 第二次相见,她仰起头颅,向他要一笔银子。她说你给我银子保我一世丰足,我奏响一曲帮你名动京城。他问我拒绝的话会怎么样。她转头就走,他只能挽留。这些钱于他而言并不是太多,倒是像她这样傲气的小姑娘,他第一次看到。于是,他就听见了一曲让全城的人都为之疯狂的曲调,然而在他还在梦中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然后她消失不见。 后来,时隔一年,他似乎能够常常看见她,只是她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不通音律之人。他努力的通过她听曲子的神情来揣测她的想法,可是每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他就决定走到她的身边。他没想到,那么盛大的出场方式,却没有让她有所动容。 有些人,会让人因为她的神秘而倾心,可是当迷雾拨开,却会因为无趣而别离。但是她不是这样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躲在蚌壳里面的柔软和弱小,他能体会到她身上和他一样的聪颖带来的孤独,他能一眼看出她不敢说出的心中的想法。 这一切,都让他如获至宝。 或许是他太过于想要产生共鸣,又或许他习惯了与沧姬是相同的想法,所以当他看见沧姬真正的想法的时候,他才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可置信去找萧忆。 或许他本就不该问出口。那时他以为会得到希望得到的那个答案。 他问:“沧儿,在这杜王庄之中,于你而言,谁是最特别的?自然也要将我算上的。” 沧姬抚了抚手中的瑟:“你是知己,”顿了一下,又说,“而萧忆,是特别的。” 在叶子楚听到“你”这个字的时候,他觉得天上的星星都变得亮了起来,可是后面的话却让他闭塞了视听。他看了看沧姬,想要找到她因为害羞而说谎的痕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沧姬视他为知己,而且知道他能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断然没有理由骗他。 “为什么,他根本不了解你,你们两个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沧姬张嘴想要说什么,犹豫半响又没有说出口,于是将手放在弦上,奏起瑟来。 “若我与他你必须要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他觉得自己非常幼稚,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来,让他自己有些看不起。 沧姬这一次,连头也没有抬。或许她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愚蠢,又或许她根本不敢让叶子楚看见她的眼睛。 他以为孤独的人要和孤独的人互相取暖,他以为他看懂了沧姬,可是那一刻他才发觉,其实没有谁是真的能将谁完全看透的。 他从小就憎恶自己有着旁人所不及的读心的能力,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尾音,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想法,他总是能看到一张张伪善的面孔下罪恶的内心,这样的世界让他害怕,让他孤单。 他一直以来都在被自己读心的能力所困扰,可这一次,他突然希望自己真的能有读心术,这样他就能看懂沧姬的想法。 沧姬喜欢奏瑟,可是她却很少奏瑟,一来她身为杜王庄如今名副其实的少庄主,实在无暇分身,二来就像她喜欢的别的东西一样,她从来不喜欢让别人轻易窥探她的内心。 所以每次沧姬奏瑟,叶子楚必然会到场。而这一次,在沧姬没有回应之后,他跑了出去。直到一曲将近终了,他才回来。 沧姬看着气喘吁吁的叶子楚。他平日里都是用轻功来去,这一次怎么会让自己在地上奔跑? “我以前以为,从行走到飞翔,是学轻功的一大进步,如今才愈发觉得,偶尔的行走也能让人变得清醒。” 沧姬站起来:“方才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样的风尘仆仆?” 叶子楚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笑着看着沧姬:“今夜甚是萧瑟,不如你我来一曲箫瑟和鸣如何?” 沧姬一下就看不清叶子楚了。笑是叶子楚最大的伪装,无论是第一眼见到他,还是如今,只要叶子楚笑起来,她就能看到从他的心中升起的一层隐形的保护膜。 她背过头去:“不了,今日你呼吸不均,或许并不适合吹箫。” 叶子楚早该知道,当他开始伪装的时候,沧姬就会立马变成刺猬,警示着意图靠近的人。她从不愿意主动卸下伪装,也不愿意主动嘘寒问暖。 他走到沧姬面前:“你该知道的,从我今日问你那两个问题以后。” 沧姬低下头:“你不该问的,我们做知己还不够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叶子楚的想法。叶子楚为什么会放弃整个忘语楼来到生萧门,为什么整日都在她身旁,为什么渐渐地不再用伪装的笑容看着她。或许从那日忘语楼叶子楚专注的看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一直在努力的回避这个问题而已。。 知己不好吗?可以毫无顾忌的言谈,没有利益纷争,只有心灵的交流。知己是不会失去的。 她至今不知道她的母亲因何怀着绝望孤独的自尽。她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只有那个自称知己的蓝玉时时关心,而她所谓的父亲,以及她曾经以为的父亲,却都不曾出现过。 叶子楚用手抬起沧姬的头,强迫她看着他:“可是我喜欢你。” 正文 第83章 追 沧姬从叶子楚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没有了笑的伪装,只有真实的他。 可是这份真诚,她却是不能接受的。她能无所顾忌的和叶子楚说话,是因为知音难觅,而不是依恋。 真正让她依恋的人,是……至少,不是叶子楚。 于是她掰开他的手,盯着叶子楚,认真的说:“可我不喜欢你,我们只是知己罢了。” 叶子楚觉得,今夜的他像是喝了酒。他微醺着看着沧姬走近自己的房子,头也不曾回过。然后他觉得自己该大醉一场。 他清醒了太久了,清醒得连酒也不敢喝,害怕醉了之后将全世界的秘密都说出来。 我能看清这个世界,却独独看不清你。 他想,或许他就是败在沧姬比他更聪明上,所以她能够更加掩饰自己的想法。他始终不相信,沧姬会觉得萧忆比他更特别一点。 他们一起走的时候,永远是他和沧姬在说话,萧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偶尔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明明一样的关注着沧姬,萧忆却从来看不出来沧姬喜欢什么; 沧姬奏瑟的时候,萧忆只能听着,听完说一些夸奖的话,却从来听不出曲调的内容。 如果非要说沧姬与萧忆有什么交集的话,那么只能说他们两个人在炼毒这一方面都有兴趣,但是很明显,沧姬炼毒的功力远在萧忆之上。 聪明的人就要和聪明的人在一起,萧忆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能配得上沧姬。 叶子楚不知道沧姬和萧忆有过怎样的过往,但当下的眼光看,萧忆很难做沧姬独一无二的哥哥。 叶子楚说完那句话就离开,留着萧忆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夏夜的微风吹得他**的双手有些凉,心中有些东西仿佛被掏空。 终有一日,我会是沧儿夫君的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萧忆才意识到,沧姬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曾经被她的年纪掩盖的倾世容颜,已经开始慢慢地显山露水起来。她曾经只到他的腰间,而如今却已经长到了他肩膀的位置。 是因为靠的太近吗,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渐渐地长大了。 如果他不是她的哥哥,那么他是什么?至少,他没有像叶子楚一样的傲气,说他是她的夫君的话。 为什么叶子楚能那么信心满满的说出这句话呢?而他连自己能保护好沧儿这句话都不敢说出口。他护着沧儿,像是护着一个易碎的宝贝,即使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没有信心说自己一定能保护好。 让叶子楚这样人的来保护沧儿,未尝不好。他们二人如此谙熟,而且叶子楚还那么喜欢她,多好。 多好啊。 他点点头,心中的自己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有些不甘,虽然不知道在不甘些什么。 只是萧忆暗暗想着,他该有个体面的身份,让他能够傲气的站在沧姬面前说,沧儿,我是你的哥哥。 次日清晨。 罗云敲开沧姬的门的时候,沧姬才刚刚选好了今日要看的书,准备同萧忆一起去炼毒苑炼毒。多日忙于生萧门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静下心来炼毒了。 然后罗云就递上了萧忆的辞别信: 我已赶往武林大会,明日是报名的最后一日,时间紧迫,未及当面告知,见谅。夜中我已将近日我所经手生萧门中之事悉数整理,烦请沧儿过目。已远行,勿念。 不到一页纸的信,萧忆是有多么匆忙才会写得那么随意。原来昨夜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萧忆已经笃定了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了吗?他是否经过她的窗前,想过当面辞别,想过叫上她一起去,还是赶着时间,根本没有一同去的心思? 萧忆离开,她才渐渐发现,自从叶子楚进杜王庄之后,她和萧忆几乎就未曾单独相处过。若非如此,她怎么会看不出萧忆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意图。 在武林大会招贤之时,他们就曾经分析过,这盟主之位虽然诱惑,但是实际上夺取起来胜算极小,而且盟主之位的实权可大可小,实在难以掌控,生萧门正在发展之际,还需要人手,于是没有想要争取,但是今日,萧忆却去了。 萧忆为什么会去,她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不过不猜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她唤来阳春:“随我去京城郊外参加武林大会。” 无论是罗云还是阳春都是一副惊异的样子,罗云本想过来让沧姬想办法阻止萧忆,可是没想到现在连沧姬也要去了。 沧姬一向冷静,既然她要去,那么说明这个武林大会一定非同寻常。 这时,叶子楚走了过来。 沧姬看见了叶子楚,于是将萧忆的信递给他:“你对生萧门的运营已然纯熟,这是萧忆整理的近况,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全权交由你处理。” 叶子楚看了一眼信,拦住沧姬:“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这武林大会实在没有去的必要,如今萧忆他如此莽撞的去了,你想的第一件事不是责骂他,而是要随他一起去吗?” 沧姬别开眼睛:“此次武林大会一定会有江湖中各大高手前去,我想正是时机招贤纳士。” 叶子楚不用看沧姬的神情,都能听出她的这句话是在说谎。他不知道该为自己的辨识能力而开心,还是该为沧姬的不冷静而难过。 他拽住沧姬的手有些无力:“你大可不必骗我。” 沧姬接过阳春递上来的面纱,看着叶子楚:“我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断。” 说罢,便甩开叶子楚,远远地离去了。 叶子楚接过萧忆写的那一堆账目。沧姬无论对他还是对萧忆都是百分百的信任啊,否则为什么连校正都没有就将这个给了他,然后连一个跟着他一起处理事务的人都没有指派,就让他全权处理。 如果真的是因为信任,该有多好。 说到底,是她太匆忙,忙于去追赶萧忆,所以许多事情便顾不得了。 叶子楚此时突然有些羡慕萧忆。萧忆没有他的才华与智慧,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沧姬的信任,甚至沧姬在得知他去参加武林大会的第一时间,便舍弃了杜王庄的一切去追随他。 也许沧姬和萧忆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有沧姬和他一天说得多,可是萧忆在沧姬心中的地位,却那么奇怪的无可撼动。 正文 第84章 秀 萧忆虽然出发比沧姬早上一个时辰,可是沧姬追起来却是不管不顾的。没有吃早饭,也没有准备干粮,只在挑选宝马上费了些时间,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赶了起来。 所以在正午的时候,沧姬看到了在一个驿站歇脚的萧忆,萧忆虽然换了一张脸,但是只用看看身形,她便知道他是他,于是她便要下马去reads;。 可是她今日才是第一天学骑马,虽然罗云和阳春百般要求她坐马车,她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选好了马就绝尘而去,逼的罗云和阳春只得骑马跟着。 上马容易,让马停下来却很难。她只见过马夫御马的样子,于是学着拉住了缰绳,然后在马的左摇右摆之中,被晃下了马。 原本在驿站歇脚的旅客都被沧姬这一声落马吓到了,萧忆正在思考大会上使用的战术,有人落马了他也只是随意的看了看,可是这一看,却觉得落马的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他连忙将手中的包子扔了去,跑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等她抬起头来萧忆认出沧姬,他立马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沧儿,怎么是你?” 虽然脑袋中一闪而过的是沧姬过来找他,但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沧姬走的这么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只愣了一下,就立马缓过神来,将沧姬扶到一边坐下,给她拍了拍尘土,然后检查她的身上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从马背上摔下来受的伤绝对不轻,当年他学马的时候就深有体会。心中有些责怪沧姬不爱惜自己,更多的是骂自己为何没能早点教她骑马。 “沧儿,你还没学马呢,怎么就自己骑马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萧忆一边仔细的检查沧姬的胳膊一边问着。 沧姬显然是被扯到了伤口,眉头微皱,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只是怕赶不上你。” 萧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沧姬的话虽然很隐晦,可是她是不是在说,她就是跑来和他一起参加武林大会的?不,他还是不能相信,一定是他想多了,须得再确认一番。 “是我校对的账目有何问题,还是经手的毒材你不甚了解,亦或是……” “我要助你参加武林大会。” 萧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如此一来,沧儿便是真的来追他,来帮他的? “可是当初我们已然商议好了不来参加,我如今贸然前来,你……不怪我吗?” 沧姬将眼神抬往别处,有些别扭的说:“自然是怪的,怪你没有告诉我。” 萧忆内心一片狂喜,再看沧姬胳膊上的伤口,一阵内疚袭来。 “沧儿,真是对不起,我若是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就不会留书给你,让你白白摔了这一跤了。”说话间,他向驿站的老板要了些药材和绷带,为沧姬处理起伤口来。 沧姬看着萧忆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在炼毒室炼毒一样仔细。虽然伤口有些痛,可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萧忆刚处理好她胳膊上的伤口,她又想到他还要赶去报名,于是催促他:“别处已经没有伤口了,你先赶去武林大会吧。” 萧忆一边小心拨开她磨破的纱裙,一边说:“怎会没有,你看这里裙子都破了。就算没有,你也让我看了安心一点好吗。” 沧姬却推开他:“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没有别的了。” 萧忆疑惑的看了看沧姬,再看了看周围,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我也实在是不仔细,这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随意叫他们看了去。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一间客房。” 沧姬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看着萧忆跑去定客房的样子,内心一阵释怀,想,耽误些时间,或许没什么reads;。 等罗云和阳春赶过来的时候,萧忆已经为沧姬上好药了。若非他们看见了沧姬骑的马,可能就要跑到前面去了。和老板打听过,敲开客房的门,才看见沧姬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还没等他们问沧姬怎么了,萧忆批头就是一顿责骂。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沧儿准备马车,为什么不紧跟着她,难道你们不知道她不会骑马吗?你们那么不小心,是想要去炼毒苑磨练一番了吗?” 阳春和罗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回应,沧姬只好为他们说话:“马车太慢,我担心赶不上你,于是选了骑马。原本我没想让他们跟来,是他们尽职尽责才能跟过来的。” 嗯?那也就是他的感觉没错,沧姬果然是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情,而这件对于沧姬而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上他?尽管沧姬意不在此,可是他还是听到了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部分。 罗云感受到了萧忆身上消失的怒火,便知道了让萧忆开心的点,立马开始转移视线:“今晨小姐听说少爷要去武林大会,连少爷整理的资料也没看,饭也没吃,就挑了府中最好的马赶了过来,小姐实在是担心少爷啊。” 罗云的话说到了萧忆的心坎里。他看了看沧姬,她还是平静如水的样子,但是没有反驳,就代表——她真的没有吃饭,早饭加午饭!否则或许她就不会虚弱到从马上摔下来了。 沧姬脸色有些苍白,他只当她是摔着了,却也没有问过她吃饭了吗,未成想她早点也不曾用过,于是叫了店里的人送来了饭。主仆不能同食,罗云和阳春离开客房区下面吃饭了。 萧忆早先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所以现下他便坐在一边看着沧姬吃饭。 沧姬真是很好看,如果他是第一眼见到沧姬的话,一定能直接流出口水来。他一直很惋惜他和沧姬初识的方式,让他们有了一个不好的开始,他也很惋惜沧姬是他的妹妹,以至于因为见过了沧姬,便再也看不上世家或者江湖上的女儿。 海烟虽然阴冷狠毒,可是他说的一句话没错,曾经沧海难为水。 沧姬虽然习惯了萧忆看着她,可是今天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于是她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宁静:“你不吃吗?” 萧忆可以有很多回答的,他吃饱了,他一会再吃,可是他偏偏脱口而出:“秀色可餐。” 于是接下来的宁静变得有些微妙。 萧忆说完立马觉得说错了话,于是想办法弥补,所以在这个间隙便没能看到沧姬用碗遮住的微红的脸。 “你为何那么着急要来追上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沧姬摇头:“我只是想要做你的军师,为你出谋划策罢了。”更多的,是沧姬知道萧忆在杜王庄中岌岌可危的地位,成为武林盟主,对萧忆来说不无可能,而这样以后,海烟就再也无法伤害到他了。 萧忆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捕捉沧姬话中的小细节,然后揪住之后立马问出口来:“那你是担心我吗?” 沧姬看了一眼萧忆,他的眼睛中有些期待,不该如此简单遂了他的心意,可是也要将实话说出来,于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来争夺此位之人尚不知有怎样的身手,杜王庄还需要你,你便不该在这里失了性命。” 杜王庄还需要你这句话,萧忆听着有些感动。虽然听着像是假话,可是沧姬这样不经意间说出来,倒像是真的一样。 不管怎样,原本他决定的孤身一人的战斗,现在有了沧姬的陪伴与信任,他突然充满了胜利的希望。 正文 第85章 逃 不知不觉,庄望剑竟然真的在木蓝府待了六年。这六年间,除了每年一度的剑宗大会,他都一直在木蓝府中,要么教习蓝田,要么帮助蓝玉筹谋。可是木蓝府对他的怀疑,却一刻不曾消失过。 没有人会相信平白无故的付出,他在木蓝府不求回报的待着,就是最令人怀疑的地方。他知道,即使他说出那天与萧忆的约定,也不会有人相信。当他们开始疑心的时候,便会将他所有的话当成假话。何况,又有谁会提出那么毫无厘头的要求? 他想,或许这六年的时间过去以后,他真的要离开了。 夏天马上要过去,当冬天来临之际,便是他该离去的时候。 不过在他离开以前,他还要做好他的任务,那便是将蓝田照顾好。 虽然他不比以前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那么清闲,但是剑宗毕竟只是无惘派一个名誉职位,无惘派的事情还有掌门在管理,他照样比蓝玉要清闲许多。所以蓝田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着他。 就比如这一次武林大会,蓝田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十分好玩,便要拽着庄望剑去参加。 盟主像剑宗一样,只是听着好听,实际上实权有多少,根本难以预料,若非当年他年少气盛,也不会去争夺剑宗这个名号。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怎么情愿的。 可是后来,他无意间撞到了木蓝府的人商讨是否要参加武林盟主的争夺,然后木蓝府的长老全部噤声。 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了蓝玉一句关于武林盟主的事情,蓝玉说:“此时毕竟是派内的机密,望剑,抱歉,我不方便告诉你。” 蓝田在一边仍旧懵懂:“剑哥哥是自己人,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庄望剑笑着摸摸蓝田的脑袋。他知道自从他在地宫中逃出来,或者在早一些,杜王庄的人谋划袭击木蓝府的时候,木蓝府的人就已经不信任他了。 可是他没想到,原来蓝玉也全然不信任他啊。 饭后,他拿出自己雪藏许久的诛天剑。 他曾经向父母发誓,终生不碰此剑,可是为了成为剑宗,他食言了,食言的结局是他最好的兄弟死去。原本他想就这样一生平静的在木蓝府活着,直到下一任剑宗的出现也未尝不好,可是木蓝府到底是容不下他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觍颜留在木蓝府受人指点,去武林大会透透气也比如今的局势更好。 蓝田听说庄望剑终于愿意去参加武林大会了,一早便开始收拾行李。庄望剑觉得带着蓝田去的确不安全,可是以蓝田的性子,他又实在害怕她会像在圣灵庵一样自己偷偷跑过去。 好在举办此次武林大会的人对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发出了邀请,待到正式比赛那日,所有掌门都会到场,所以蓝玉也默许了蓝田先跟着庄望剑去比赛会场。 说到这武林大会的主办人,也着实令人生疑。能有能力举办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并且邀请到江湖上各大门派掌门的,也就只有无惘派的掌门萧端了。 可是萧端是庄望剑的师父,庄望剑对他再了解不过,他一向鄙夷江湖争斗,又怎么会举办一场能引起江湖争斗的大会呢?又或许是他太久没有回无惘山,所以无法知道萧端在筹谋什么。 无论是否参加这场大会,庄望剑都必须去大会看一看。 平城距离举办武林大会的京郊有一段距离,但是距离报名截止还有好多天,所以庄望剑也不着急,找了一辆马车,等着蓝田将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才慢悠悠地上路。 不知是不是蓝田两次险些送命的缘故,蓝玉对蓝田的管教愈发严厉,所以蓝田很少能出门一次。而这一次出门,还不只是去街上逛一逛,而是要去久别的京城去,所以蓝田十分开心,一直将头探出窗外看着这些陌生而熟悉的风景。 就在马车跑得欢的时候,蓝田突然对车夫喊着:“停车停车。”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受了惊吓似的停了车,险些将蓝田和庄望剑跌出来。 蓝田也来不及检查自己身上伤到哪里没有,匆匆忙忙的跳下了马车,往马车刚才经过的地方跑过去。庄望剑顺着蓝田跑的方向看过去,似乎那边躺着一团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看见蓝田向他招手。走过去细看才发觉,那一团小东西竟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蓝田在木蓝医馆也学了几年了,把脉的工夫还是有一些的,她仔细探了探小男孩的脉息,紧张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庄望剑虽然不通医理,但是看这个小男孩的面相便可大概猜出,他应该只是许久没有吃饭才会昏倒在这里的。于是他对蓝田说:“田儿,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帮这个孩子休养也得要找个好地方,我们先将他带到京城去吧。” 蓝田有些犹疑:“可是若是误了报名” 庄望剑摸摸蓝田的小脑袋:“时间很充裕,不会误了的。何况,即使误了时间,你想想我是什么身份,我可是剑宗啊,师父一定会给我面子让我比赛的。” 嘴上这样说着,庄望剑心中却想,误了时间更好,他便可以不去参与这些纷争,安静的坐在一旁了。 蓝田信了庄望剑的话:“对吼,剑哥哥是剑宗,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将小男孩扶上庄望剑的背,庄望剑将他背上马车,然后对着车夫说:“我们转头去京城吧。” 京郊虽说就在京城郊区,但是以京城之大,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到京郊,也是一段不小的距离。 在马车上,蓝田又细细帮这个小男孩把脉以及检查伤口。他之所以昏倒,大概就是饥饿加上疲劳,以及最后撑不住了爬行的时候受了一些皮外伤。 因为知道庄望剑去参加的是武林大会,所以必不可少的她从家里带了一些疗伤的药。现在手头药物并不匮乏,金疮药可以去京城再买,所以她便先给小男孩敷上了。 也许是路途太过于颠簸,小男孩明明已经虚弱的昏倒了,竟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躺在一个陌生的马车里面,一般孩子都该惊吓的不敢说话,这个孩子倒是没有害怕,反倒小声的笑起来:“我一定是遇见了大侠。” 正文 第86章 游 蓝田听见大侠这个词,飘飘然起来,虽然她不是大侠,但是她的剑哥哥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侠,于是点着头:“对啊,要不是大侠救了你,你可能现在就死在路边了呢。” 小男孩立马笑的更欢了,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力气,只能颓唐的躺着,撅着嘴巴。 蓝田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是几天都没有吃饭呢,于是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干粮从行李里面翻出来,递到小男孩嘴边:“那,这是我最喜欢吃的酥饼,先给你吃吧。” 小男孩只犹豫了一下,再看了看蓝田和庄望剑的脸色,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就马上抢了酥饼狼吞虎咽起来。 或许是饿了太久了,他吃东西的时候俨然忘了刚才还在说着大侠的事情。 等他吃饱了,才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对不起,刚才我太饿了,一不小心就吃了那么多。” 真的非常多!蓝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酥饼盒子,一句安慰小男孩的话也说不出口。 倒是一旁的庄望剑说了声:“没事,到了京城,自然会买新的。”不知道是对小男孩说的,还是对蓝田说的。但是至少这句话的效果有了。 蓝田一听会有新的,顿时就不难过了,给小男孩晃了晃手中的行李:“是啊是啊,你看我们还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吃。” 只不过刚才他把蓝田最喜欢吃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了而已。 看小男孩恢复了精神,蓝田就对他来了兴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躺在路边上?” 小男孩听到这个,一下就撅起了嘴巴,眼睛似乎要挤出水来:“我叫良儿。” 良儿本就是一个普通的贫农的孩子,有着成为大侠的幻想,也有着地位低下的现实。他本来会平平静静的在小村子里度过他的一生,可是有一日,来了两队人,这一切就都被打破了。 那两队人不知道在争夺什么东西,从村东头打到村西头。他们来之前,村子里炊烟袅袅,他们走之后,村子里鸦雀无声。 这个贫困的小村子本就被朝廷厌弃,作为江湖争斗的一个牺牲品消失,朝廷不但不会插手,甚至还会在心中拍手叫好。 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死了,若不是他的父母将他藏在衣柜里面,他也不会活下来。等外面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从衣橱里慢慢走出来,村子里除了箭就是尸体。 “是飞羽派和百步派。”庄望剑插了一句,“各派争斗从未断过,殃及村落也非第一次。” 良儿突然对着庄望剑跪下:“求求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也许是小孩子的直觉,良儿一眼就看出来蓝田说的大侠不是她自己而是旁边这个坐着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人。 庄望剑没有被良儿突如其来的请求吓到,反而平静地问他:“你为什么想成为我的徒弟?当有一天你变得强大,你会做什么,去报仇吗?” 他记得,在他入无惘派的时候,他的师父也曾经像这样问过他,他说完他的回答,他的师父摇摇头,可最后,尽管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将他收入门中。 他想知道良儿的回答。 对庄望剑的问题,良儿显然手足无措。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他本不该为难于他的。于是庄望剑笑了笑:“你再想想,等你有了答案之后再告诉我,在此之前,先养好身体。” 良儿坚决的应了一声。 马车赶到京城的时候,良儿已经差不多要好了,这让临时决定改变路线的蓝田哭笑不得。也可能是因为良儿自小就身强体壮,不像她这种富贵人家小姐。 既然到了京城,而且距离报名截止还有三日,那他们就没有理由不留下来逛一逛。 良儿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小村落里面,每天看到的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父母虽然说过会带他到京城中看看,可是这个允诺再也无法实现。 看良儿委屈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再掉眼泪了,蓝田立马蹲下,扶着他的小肩膀:“良儿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轻易流眼泪哦。” 良儿抽了抽鼻子,嘤嘤地嗯了一声。 庄望剑在一旁看着觉得很有趣,曾经整天都在哭鼻子的蓝田,现在倒是会教小孩子了。他一下就开始想象起蓝田以后相夫教子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蓝田这个年纪,是该给她指一门亲事了。最好挑一个中意的,否则她可能会像当年的孟锦一样逃出来了。 如果孟锦当初她未曾逃出来,该有多好。庄望剑摇摇头,回到现实之中。 小孩子还是很好哄的,何况京城之中那么多有趣的玩意,而蓝田又是和小孩子一般的好玩,于是不一会,良儿就忘记了烦恼,彻底融入到这京城之中。 首先便是给良儿买一身好看的衣服了。蓝田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进一家铺子,里面果然都是上好的衣服。 良儿看着身上这一身漂亮的新衣服,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了。 不多时,仿佛是习惯一般,他们走到了一个似乎熟悉,却又完全看不到熟悉的景色的地方。 原来一场大火真的就那么容易被掩盖,当年木蓝府将那块地卖给别人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这里能发展成现在这种模样。 蓝田一眼就看见了那栋别致的楼,充满期待的看着庄望剑:“剑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庄望剑以为蓝田会感怀,却忘了那个时候她不过只有七岁,于是为自己的多虑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叶子楚离开忘语楼以后,忘语楼的生意不能说是一落千丈,但也的确不如往日好了,所以庄望剑很容易买了三张邀请信走了进去。 拿到邀请信的时候庄望剑有些讶异。邀请信上这么好的刀工,也只有南木派的掌门能做到,当年他还是借着与南木派掌门的交情才能拿到他亲手雕刻的盒子来盛放送给蓝田和弦儿的礼物。 这样看来,忘语楼和南木派似乎有不小的瓜葛。 忘语楼中虽未坐满人,但是相较于一般的乐坊而言,这样的生意已经算是不错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他们三人就开始听楼中回荡着的音乐。 正文 第87章 侠 蓝田正在这些听起来感觉都一样的乐曲中飘飘欲睡的时候,台子那边传来了不大不小的争执声,蓝田的睡意一下就没了,拉着庄望剑的袖子:“剑哥哥,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别人的事情,庄望剑向来是很少在意的,但是看着蓝田泛光的眼睛,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从位子上起身,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他们原本就坐在二楼,所以很快就到了演奏的台子。 还未到,那边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一听就是一个毫不懂雅乐的粗鄙之人。 “你们每天都弹那么没劲的乐曲,你们不腻,老子也腻歪了。怎么就不学学隔壁怡红楼,老子可是付了一两银子进来的,姑娘没碰着,不能连个好听的小曲儿也听不着吧!” 忘语楼的乐师皆是清高之人,这种鄙俗之徒,他们是第一次见到。 那边一个女声传来:“我忘语楼向来只奏清雅之曲,若是公子听不懂,大可下次不来,我们也不缺你的那一两银子。” 那狂徒却突然转了声调,拽住那名女子:“我李半山日日前来,小娘子却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我愿为一见娘子尊容付一两银子,若是娘子从了我,日后定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 掀开珠帘,他们便看见了李半山的尊容。连蓝田也有些嫌弃,催着庄望剑上前制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这个李半山看来来头不小。庄望剑不管这人什么来头,既然蓝田想让他救人,他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轻轻一跃跳到两人中间,轻松地掰开李半山的手:“这位兄台难道看不到这位乐师对兄台的鄙夷吗?” 李半山费了一番力气,始终从庄望剑手中抽不出手,有些害怕,又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人,就想给庄望剑一个下马威:“我是新任丞相李晗的儿子,她哪里敢鄙夷!” 庄望剑心中叹了句,难道每个丞相都是如同孟相一般的小人,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看你这满身流油的衣裳以及处处坠着的金饰,我还以为兄台是连鄙夷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白丁呢,是在下小看了。” 李半山挥舞着另一个拳头想要打庄望剑,还没近身就被庄望剑抓住。 “怎么,报完自己的名号,就再也没话可说了吗?” 李半山想反驳,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只能瞪着自家下人:“看什么看,快来救我啊,顺便,将这忘语楼给我砸了!” 来这里听曲的人都是文人雅士,一听说李半山要砸了这里,纷纷逃窜出去,唯独庄望剑依旧笑着看着李半山,让他寒毛都立了起来。 被李半山调戏的乐师看着他的人靠拢过来,掩面哭泣,拦着庄望剑:“算了公子,莫要为了我得罪了李大人,我跟这位李公子走便是。” 庄望剑没有回头,只是笑着看李半山:“这位乐师放心,若是感怀在下,那就奏一曲为在下助威可好?” 那乐师仍旧害怕,此时蓝田走过来向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她才将信将疑的坐下弹起曲子来。 庄望剑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原本这闲事他是不愿意管的,可是既然管了,就绝不会草草收场。 李半山带了将近二十个人,原本都在忘语楼外面候着,听到了指令就全都闯了进来,围在了庄望剑身侧。 庄望剑看了看周围的地势,然后对蓝田那边喊:“我们就来个吊烤肥猪如何?” 蓝田和良儿拍手叫好,在庄望剑的暗示下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悄悄观战。 但是李半山的手下没有放过这一幕,一半人围上庄望剑,另一半人则跑去捉蓝田想要交换人质。 庄望剑本想去救蓝田,但是看着蓝田从怀中掏东西的样子便知道她能护好自己,于是专心的对付围上来的几个人。 蓝田这几年研究医术,无聊的时候总爱造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出来,这次出门,她便专门带了特制胡椒粉防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庄望剑被人围上来,没有立刻反击,而是一手拽住李半山的腰带,一手拽住忘语楼的白纱腾空而退。李半山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愣了一会便跟着上来,只有李半山双手空空的悬在天上发出杀猪似的哀嚎。 虽然庄望剑手中还提着李半山,他的速度却还是比后面的人快,借着白纱的力,两三下就爬上了最高层,然后在李半山的手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截断了他们手中的白纱。 接着,随意找了一段白纱将李半山围了起来,一松手,他便吊在了忘语楼中间。 再回头看蓝田那边,那些人已经被特制胡椒粉熏得找不到方向,庄望剑索性探过去几根白纱将他们都捆来给李半山作伴。 从楼顶下来,那些摔下来的人还想与庄望剑对抗,庄望剑知道他们早就已经害怕得要死了,再吓吓他们就连动手也不必了。 “我刚才只用了轻功就将你们半数的人甩了好几条大街,可是我最擅长的,却是剑术呢。” 说完,将一直挂在身上的剑亮了出来。 有人喊了一句诛天剑,其他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逃了出去,连悬挂在高楼之上的李半山也面无血色,只是不知道他是被诛天剑吓得还是被自己所处的位置吓的。 庄望剑收回诛天剑,冲着李半山喊:“你若知道我是谁,便明白今日我若想杀你,你就能尸骨无存。留你一命,不过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但是今后你做了什么坏事被我知晓了,我定不饶你。” 不知李半山听懂没有,但是至少他点了头。料他经此一事也不敢再妄生事端。 另一边,那乐师徐徐站起来行礼:“我还未奏完一曲,剑宗便已经结束了这争斗,实在佩服。” 庄望剑本不想亮出自己身份的,可是实在是希望能用这个名号吓一下他们,让他们以后不敢造次,却不想连一个乐师都知道诛天剑。 他只得应承起来:“只是弄坏了楼中的布置,还是在下技艺不精。” 正文 第88章 徒 乐师笑起来,那笑容楚楚动人,倒也让庄望剑明白为何李半山会如此痴迷了。 “先生真是说笑了。小女叶梦辰,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没有以身相许,倒真与那些青楼女子不同,以先生尊称而不是用公子,平白让人觉得她脱俗了不少。 既然这李半山是想轻薄叶梦辰,那么最终这人理应由她来处置,叶梦辰看了看挂在楼上的李半山:“今日我会拿出五十两银子给老板让忘语楼歇业一天,这李公子,我不救他也不罚他,就看他家中的人何时有胆量将他救回去了。” 对于叶梦辰的处置,庄望剑不置可否。这样的惩罚,到底是太轻了。但毕竟要考虑到以后忘语楼的的生存,不得不饶了那李半山。这个决定,他也不能干涉。 叶梦辰不似他在江湖中自由来去,所以做事情也要小心翼翼一些,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叶梦辰嘱咐庄望剑:“先生虽是剑宗,他们不敢明里报复,但是听说李丞相为人阴险狡诈丝毫不逊于前丞相,还望先生小心。” 庄望剑谢过了叶梦辰,就此别去。 等走远了,蓝田才终于冒出一句话:“那个叶姐姐,真是好生漂亮哦,看她的样子,莫非是对剑哥哥有意?” 庄望剑揉了揉蓝田额前的碎发:“田儿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断不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意的。” 蓝田连忙否定:“没有的事,剑哥哥看起来十分年轻,倒像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庄望剑打趣:“也就是说,田儿是想要我收了她?” 蓝田吐了吐舌头:“剑哥哥明明知道田儿不是那个意思的。” 虽然她不承认庄望剑已经老去,但是看他没有一点要娶了叶梦辰的念头,蓝田无端的就好开心啊,所以立马抛开方才那个话题,抱着庄望剑的胳膊问:“剑哥哥觉得方才田儿表现如何啊?” 庄望剑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太放心了,所以竟然没有多看几眼蓝田。这样就更能说明蓝田的进步:“我想,以后你会越来越让我放心的。” 被庄望剑夸奖了,蓝田有点羞涩,于是将头面向良儿:“听着,良儿,以后我也能保护你了哦!” 良儿此时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微微皱起的眉头煞是可爱。蓝田和他说话,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却没有回应,而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庄望剑:“师父,求你收下徒儿吧,我已经知道我为何要变强了。” 庄望剑眉眼微微笑着看着良儿:“哦?那你说来听听reads;。” 良儿奶声奶气、娓娓道来:“爹娘给我说大侠这种存在的时候,我就想成为大侠,受万人敬仰。后来坏人来了我们村,我想,如果有一个大侠出现将他们全部赶出去多好。我逃出来,一心想要杀掉那些杀死爹娘的人,所以想要变强,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直到遇见了姐姐,遇见了师父。你们救了我,带我到京城里玩,并且帮了叶姐姐,我觉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们也很开心,但是这种开心不是因为你们强而来的,而是因为你们帮了别人而来的。我想像你们一样,锄强扶弱,做真正的大侠。” 庄望剑耐心地听完了良儿的话,然后说了句:“思路还算清晰,能做得我的徒弟。” 蓝田还没反应过来,良儿就兴奋地抱住了蓝田:“耶!我有师父了!” 庄望剑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幸福。他做过蓝田的先生,可实际上并没有正式的弟子。而这个良儿,就像是一张白纸,因为遇见了他和蓝田,所以在仇恨将他蒙蔽以前,选择了变得强大去保护别人。 而他,空有强大的功力,若非蓝田,又怎么会帮助别人。 此刻,他似乎有了去做武林盟主的理由。 因为在忘语楼耽搁了一会,天黑前看来无法赶到下一个驿站了,所以斟酌再三,庄望剑决定带他们去逐府。 逐府是孟锦离世的地方,他原本不想来,但是一来他们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二来他也想探望一下孟锦的母亲公孙夫人。 因为在孟相事发以前公孙夫人就已经被接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所以当孟相被斩首的时候,公孙夫人没有被连累。 蓝田是在弦儿死了以后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外婆的,孟锦因为一些原因,与孟府断绝了关系,所以孟相也从不让孟锦进入孟府一步,这也就导致蓝田与公孙夫人一开始并不亲切。 好在蓝田本就是个热情的孩子,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外婆的事实,而且每年都会来京城探望。 若是蓝田稍微细致些,她就会知道,轰动全国的孟相的案子杀死的是她的外公。 所以,有时候蓝田的后知后觉,也是个好处。 上次来京城的时候还是过年期间,蓝田在逐府过完了生辰。再见公孙晓梦,她当场便是一句:“外婆还是一样的年轻呢!” 公孙晓梦将近五十,依旧风姿绰约,否则也不会吸引了孟相,让他想尽办法拆散了她和自己的情郎,强娶进了府中。 公孙晓梦最是喜欢蓝田,每次蓝田要来,都会好好差人打点好府中一切,就为了迎接外孙女。所以这次蓝田和庄望剑突然来了,倒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小田儿不过半年却又长高了许多呢,快要与外婆比肩了。” 看过了蓝田,公孙晓梦终于瞅见了他们身边的小个子:“这个小孩子是谁,瞧着很是可爱。” 良儿不等他们介绍,便上前:“婆婆好,我是师父的徒弟,良儿!” 也不知良儿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一直和蓝田一起玩,性子和蓝田一般横冲直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于是就说出了“师父的徒弟”这般介绍。 庄望剑上前解释:“伯母,是晚辈在路上收的徒弟。” 公孙晓梦刚才还笑着的脸立马板了起来,僵硬的说了声哦便不再看庄望剑。饶是蓝田心思再粗,也能感觉到外婆不喜欢庄望剑。 正文 第89章 误 她以前就发现了,但是从没有这么明显过,因为一直都是蓝玉和庄望剑一起拜见公孙晓梦,庄望剑甚少有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况且蓝田也不怎么注意。 蓝田很好奇怎么回事,庄望剑和外婆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结了怨呢。不管怎样,先化解尴尬才好。 于是她嘟嘟嘴:“外婆,你看天都那么黑了,田儿已经饿了好久了,是不是外婆没有准备好吃的给田儿,所以才不让田儿进门的?” 公孙晓梦眨眼间又笑了起来:“怎么会,一知道小田儿要来,我早早地就让厨房备下了,一会就有好吃的了。” 说罢,蓝田搀着公孙晓梦进门,良儿和庄望剑跟在后面,也是一副挺和谐的景象。 酒足饭饱过后,良儿便不见了踪影,蓝田遍寻一番才看见,他已经缠着庄望剑要他教练剑了。 白天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庄望剑的轻功了,但是都说庄望剑的剑术才是一流的,所以蓝田立马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着,远远地望着,想要看看庄望剑舞剑的样子。 公孙晓梦不多久也跟了过来,看见了蓝田,便在一边坐了下来,蓝田看有人可以说话了,立马哀怨起来:“这个良儿以往都是和我一起玩的,没想到今天一认完师父,便舍了我了,真是有了师父,忘了姐姐。” 公孙晓梦看着蓝田一边抱怨,一边盯着庄望剑,一丝阴郁涌上眉头,忍不住说了句:“田儿,以后你还是少接近庄望剑为好。” 蓝田不明所以,又想到方才外婆对着庄望剑的态度,好奇心立刻上来:“为什么,我觉得剑哥哥待人真的非常好。” 公孙晓梦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他那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 蓝田从未听说过庄望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便更加疑惑:“他有什么欠我的吗?” “若不是他,你爹娘怎会死去,若不是他,你娘亲怎会苦苦等了六年,若不是他,你本亲该有多么幸福的生活!” 公孙晓梦的这些话,仿佛天方夜谭,是蓝田从未听说过的,别人都未曾提过的。她更为在意的,是第一句:“我爹爹不是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吗?” 公孙晓梦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圆场:“方才我太着急竟说错了话,总之你记住,他是对不起你的,他根本不是表面上这样的良善之辈。夜深了,外婆回去歇着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公孙晓梦被下人搀走后,蓝田就一直怔怔的盯着庄望剑。 他细心地纠正良儿每一个动作,他的每一招剑法都精妙绝伦,他总是小心翼翼不让剑气伤到良儿。 他那么好,怎么会像公孙晓梦说的那么不堪。 她不信,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庄望剑和公孙晓梦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将一切都问清楚。 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却庄望剑哭笑不得。原本好好地放在马厩里面的马不知为何开始拉肚子,不止他们骑来的马,逐府原本的马也狂泻不止。 到周围买马,所有的马贩子竟然一律都不卖,还不讲为什么。还是遇到一个好心的人,看庄望剑那么着急找马,偷偷告诉他,周围的人都受到李丞相的威胁,若是卖马给他,就没法在京城混下去了。 真是粗鄙,以这种无聊透顶的方式报复。 庄望剑有轻功,现在刚过晌午,天黑前到达下一个驿站是有可能的,他想,下一个驿站那么远,应该不会也被威胁了吧。 只是蓝田和良儿,说什么也非要跟着他,他也只能托公孙晓梦到更远一点的马市上买马了。 现在时间不多了,他和蓝田说好,他先赶过去,让蓝田带着良儿慢慢走。蓝田虽是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如此了。 庄望剑轻功赶到驿站,已经是夜里了。买了一匹马,便在此休息。次日才是截止时间,饶这马跑的再怎么慢也能赶到。 第二天他便骑着马上路了,晌午时分抵达最后一个驿站。远远看着前方,似乎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锦儿。”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又立马笑自己旅途劳顿出了幻觉,于是低下头来接着吃饭。 草草的用完午饭,来不及休息,庄望剑就换了一匹马赶往报名的地方。 虽说不知道具体的地点,但是偶尔的随波逐流也是有好处的,越往前走,就越能发现一群人都在赶往同一个地方,循着众人的方向,终于在日落时分看到了一处宅院。 庄望剑下马走近一看,宅子名为萃英堂,走进宅院,一个空旷的院子,中间立了一座比武的台子,明显的就是武林大会的地方。院子后面则是供来人居住的地方。而他跟着走进来的那些人都是是前几天来的人,已经被安排好了住处,反观报名处的人则是寥寥无几。 走到报名处的时候,庄望剑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视线在看着他,包裹在在视线之中的还有强烈的杀气。 庄望剑回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的目光之中并没有多少杀意。在那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貌,更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不知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师弟,好久不见。” 他看过去,是无惘山的大师兄代少。他这才猛然想起,这场武林大会本就会无惘派带头,所以在这会场主持工作的,也定是无惘派的师兄弟们。 一别数年,他除了剑宗这个名号是无惘派的,就与无惘派再无任何瓜葛了。如今看到了代少,在无惘山上的那三年的记忆就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他很想说,师兄们好,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很想告诉自己,无惘山修行的那三年很开心,可有些事情却从来无法忘记。 如若无惘山以真心待他,或许他就不会成为剑宗之后便再也不想回去。他甚至想在木蓝府安度一生,可如今看来,木蓝府也容不下他。或许这天大地大,从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强打着笑脸迎上去:“大师兄,近来可好?” 正文 第90章 前 代少算是无惘派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作为无惘派大师兄,宅心仁厚,不曾对他有过任何偏见,所以庄望剑这句话,也算是真心问出来的。 代少从位子上走下来:“一别多年,你都不曾回过无惘山,师兄知道你剑法好,却也耐不住师兄担心你啊。今日终于能相见,眼见下这报名也要结束了,走,我们兄弟二人去畅饮一番!” 庄望剑拦住代少:“师兄,在此之前,请替望剑报名。” 代少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与庄望剑推心置腹三年,怎会不知道他的为人。他绝非是那种贪图虚名之人,也断不是爱管江湖闲事的侠类。当年他学剑争夺剑宗,也不过是为了心爱之人,怎么如今却要争夺武林盟主了? 看代少的样子,庄望剑知道需要时间解释一番,正好他也满腹疑惑要问代少,所以他拉着代少:“我知道师兄在疑惑些什么,师兄先为望剑报名,一会望剑自会告知。” 代少将号码牌递给庄望剑时,庄望剑略微有些惊异。他原以为不会有太多人参加,毕竟能有信心成为武林盟主的人并没有多少,但是竟然有一百多人报名,这是说自以为是的人多了,还是他多年不曾触碰江湖事,江湖上能人辈出了。 无论如何,看手上的数字,他便猜想这武林盟主不是那么轻易夺得的。 酒过三巡,代少的话也多了起来。看周围没有人,他早已忘了询问庄望剑为何参加武林大会,反而向他抱怨:“师弟啊,我也很纳闷师父为何要办那么一场吃力不讨好的武林大会,选了武林盟主这江湖便能平静下来吗,依我看这江湖乱了那么多年,除非将所有人都杀了,否则是不可能平定下来的。” 将所有人都杀了?庄望剑笑着喝下杯中酒,代少也未免太过悲观了,不过饶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平定这混乱的办法。他只能喝着小酒,听着代少继续说,这样的清静让他感觉像是回到了无惘山。 代少突然凑近:“师弟,我觉得这武林大会的确有猫腻。你也知道师父有一个弟弟,他就是在他的弟弟找过他以后突然决定要开武林大会,也不与我们这些弟子商议,不听我们劝告,执意如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代少越说越起劲,从开始的用小杯子喝酒,变成了抱着酒坛灌酒,最后醉倒在桌子上,还是庄望剑将他扶进房间里面的。 从代少的房间内出来,庄望剑脸色立即凝重起来。或许真正发起这场武林大会的人,目的并非是为了江湖的平静,反而是为了增大江湖上的矛盾。 武林大会三日后正式开始,这三天,无惘派包揽了所有人的食物和住宿,同时贴出了进行对决的名单,让对决之人有时间去了解对手,也是让一些凑热闹的人看着自己的对手好好考虑是否还要参加这个大赛。 庄望剑自是不会退缩,虽然当初来的时候有些置气,但若不是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他是绝不会轻易参赛的。何况现在他也是个有徒弟的人了,自然要做出些榜样。 所以在某些人抓耳挠腮想着对策的时候,他就在院中的亭子里静静地饮酒。 和他一样悠闲的,还有那日傍晚碰见的那个陌生男子和戴面纱的女子。非常巧合的是,每次他在亭中饮酒,几乎都能看见他们两个在院中赏花。而当他不再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种让他如芒刺在背的杀意就会让他忍不住回头。 回头对上的,便是那个男子毫无善意的笑容。 那种笑容,让庄望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看过了那种笑容,便能在下一秒钟跌入无底黑洞。 究竟是谁?他能从那个人眼中看出,那个人是认识他的,但是却从来没有靠近过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是猎人在等待时机。 他不是猎物,可是他也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当做猎物。他自认此生除了孟锦和逐华以外,就没有对不起谁了。但是那股浓浓的杀意,绝对不是凭空泛滥出来的。 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陆续抵达了萃英堂,蓝田和良儿也在大会开始的前一天到了。在当晚,由于有二十多人退出,所以又新出炉了一份比赛名单,以填补空缺。庄望剑的对手自然也变了。 退出比赛的人,大都是看自己的对手过于强大所以临阵退缩,大会的主办方便将这些落单的人组合,所以庄望剑的新对手,自然也吓跑了他原本的对手。这样一来,他原本丝毫不紧张的第一战,变得略微有一些棘手了。 不过既然良儿来了,就必须要给他看一看剑术的精妙,所以这一战必须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好让良儿看到自己拜了个好师父。 果然有了徒弟以后,他的某些想法就开始发生变化,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不再是一个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无法离开他。 庄望剑与古宁派大弟子洛亦安的比赛被安排到第一天的下午。蓝玉知道,庄望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来这参加武林大会,多少也有木蓝府的原因在里面,所以对庄望剑的比试更加关心。 洛亦安此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他擅长打制新的暗器,常常能在行走间杀人于无形,甚至连伤口都找不到。此次大会虽然明确不能伤人性命,但是真正比起来,刀剑无眼,就算是伤了性命也没有办法。 蓝玉将他知道的洛亦安的事情告诉庄望剑之后,庄望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已经成竹在胸一样,对蓝玉客气的说:“谢蓝兄专程过来提醒。” 语气像个陌生人。 蓝玉自嘲的笑了笑,不知为何,他们两个竟然生疏到这种地步,他本是不信的,不相信庄望剑是无惘派派来的奸细,他以为庄望剑不屑于做这些事情,可是庄望剑这个样子,他如何能帮他洗白? 甚至,他已经发现自己暴露,然后要与木蓝府彻底划清界限了。 这样也好。 正文 第91章 赐 他走出庄望剑的房间,看见蓝田趴在门口,担心的问着:“爹爹,那洛亦安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蓝玉看着蓝田,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抱起来,却突然发现蓝田已经长高成了一个小姑娘。是他太忙了,所以没有照顾蓝田吗? 不,是他太过放心的将蓝田放到庄望剑身边,所以就没有管过蓝田。在庄望剑来之前,他明明可以同时照顾好木蓝府和蓝田的,可是庄望剑来了之后,他就一心管着木蓝府的发展,都不曾认真的照顾过蓝田。 蓝田是他的女儿,她本应该好好地待在他的身边,庄望剑,什么也不是。 于是他将手搭在蓝田的肩膀上:“田儿,随爹爹回去吧,爹爹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蓝田推开蓝玉的手:“可是爹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洛亦安真的那么可怕吗?” 蓝玉的眼睛里面有些东西在闪烁。也许这些年,蓝田已经渐渐忘记了他是她的父亲,开始慢慢依赖起庄望剑来。蓝田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那如果蓝田知道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还会将他当作父亲吗? 他有些害怕起来。蓝田心中,他和庄望剑,分别站在怎样的位置上呢? 蓝玉强撑着脸上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慈爱的笑容:“田儿,你放心,望剑他是剑宗,再强大的敌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明日就放心的坐在看台上就好了。” 蓝田将信将疑的被蓝玉拉着回自己的房间去,回头,看见庄望剑在门口冲她招手。她立马挣脱了蓝玉的手跑了回去,扑到庄望剑怀中,然后抬头来,看着他:“剑哥哥,你会赢的,是吧?” 庄望剑摸摸蓝田的脑袋,温和的笑:“那是自然。” 然后就仿佛获得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蓝田胸中的担心烟消云散。她再回到蓝玉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开心的模样。 然后她对蓝玉努努嘴:“虽然我知道剑哥哥实力超群,可也非得要听他亲口说了才相信,爹爹的话,向来不可信的,哼。” 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蓝玉知道蓝田在开玩笑,蓝田向来喜欢和他开玩笑,这就是他和蓝田亲密无间的证明。可是,他还是心里堵得慌。以前他都不当真的话,原来认真听起来,让他那么害怕。 不是的,他不是故意的。 他是可以陪蓝田逛街的,可是因为有了庄望剑,所以他可以放心的留在木蓝府处理事务;他是可以教蓝田读书识字的,可是因为有了庄望剑,所以他能抽身出来与别派掌门洽谈;他是可以听蓝田说心事的,可是因为有了庄望剑,所以他就有了时间听属下汇报。 他是可以见证蓝田的成长的,可是因为有了庄望剑,所以他就放心的离蓝田越来越远。 他胸口的那块石头越来越大,让他喘不过气来,慢慢地将他的身体占据了,挤碎了,然后,他醒来了。 清晨。 蓝田破天荒起了一个大早,然后敲开了蓝玉的房门。因为蓝田被算作木蓝府的人,而庄望剑被算作无惘派的人,所以他们住在不同的别院里面。蓝田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庄望剑了。 蓝田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起的很早的了,没想到到了看台,已经有半数的人坐在那里了。随着钟声敲响,比试场上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比拼。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只要将对方打下台子,本方就算是获胜,所以实力悬殊的比赛,往往一招就能定输赢,而今日的比赛又是类似于初试的比赛,按照现在的人数,大约来三个回合才有机会看到精彩的比赛。 庄望剑坐在位子上,不时能看见对面蓝田冲他挥手,然后坐在他身边的良儿又会与蓝田回应,他只要笑笑就好了。而蓝玉对他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昨晚他的态度太僵硬所以让蓝玉不快,然后蓝玉对他竟然有了些敌意?他甩甩头决定抛弃这个想法,相对而言他更愿意相信是他的错觉。 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当下站在台子上的这个人。 当他听见主持大会的代少报出萧忆的名字的时候,他承认他的确楞了一下,旋即又明白了。难怪这个人似曾相识可是又有一张陌生的脸,原来是百毒情郎萧忆。 那么他没有认出萧忆来也情有可原,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能让萧忆对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以至于散发出那么大的杀气。 和萧忆一起的那个头戴面纱的女子,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大概就是传说中因为太过于美丽而不得不一直带着面纱的杜王庄小姐沧姬了。 沧姬和萧忆不愧为兄妹,一个因为好看而常年戴着人皮面具,一个因为美丽而出门就披面纱。想来像是个笑话。 他望向沧姬的时候,沧姬竟然也在看着他。虽然他看不到沧姬的眼睛,但是他能感受到沧姬眼神中散发的敌意。 这熟悉的敌意,这一直以来让他如芒刺在背的敌意,原来并非是来自萧忆,而是是来自于沧姬。 这一下就变得有趣了。看来他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得罪了整个杜王庄。又或者,是加上木蓝府的整个毒门? 在他与沧姬对视的时候,萧忆很快就解决了自己的对手。萧忆擅长炼毒用毒,这件事人尽皆知,但是他没想到萧忆的各类武功竟然也比木蓝府的人要强许多。 这个萧忆,很可能会与他在后面的比试中遇见。 与洛亦安的比试,比想象中来的更早一些。正值正午时分,原本该是大家都赶去吃饭的时候,许多人却盯着场上。 因为无论庄望剑还是洛亦安,这样强的对手以后都有可能碰上,所以他们必须要认真观察来寻找破绽。 两人同时走上比试台,庄望剑拿着剑,却没有要拔剑的样子,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亦安挑了挑眉:“剑宗是觉得,洛某还不值得你拔剑吗?” 庄望剑早就根据自己的判断觉得洛亦安应当是一个内心阴暗、奸诈狡猾的人,果然,还没有比试,他就已经将庄望剑的动作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挑衅。 不过这句话也恰好让庄望剑知道,其实洛亦安心中觉得自己不如庄望剑,否则不会连庄望剑没有拔剑都看作是他看不起自己的表现。 所以,这让他更加从容淡定,他双手抱拳,对洛亦安的话不置可否:“还请赐教。” 正文 第92章 胜 这四个字,一下就激怒了洛亦安,还未等庄望剑靠近,就从袖中飞出两枚比较大型的暗器射向庄望剑。庄望剑自然不会迎头而上,轻而易举的就躲开了。 洛亦安毕竟还年轻,庄望剑还没有刺激他,他就已经被内心的恐惧给激怒了,一开始就将暗器当明器使用,还暴露了自己放暗器的地方。 或许是第一场就碰见剑宗让他失了分寸,洛亦安显得格外混乱,他明知道暗器贵在暗处,却还是一意孤行中了庄望剑想要将他的暗器用光的圈套。 从一开始,庄望剑就且战且退,无论洛亦安扔出怎样的暗器,他都不从正面迎接,而是闪避一旁。看台上的人纷纷躲避,唯恐自己被暗器射中。 眼见洛亦安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庄望剑就知道他手中的暗器所剩不多,所以一点一点的靠近,等候洛亦安用尽兵器。 然后,在洛亦安惊慌失措的一瞬间,他发动轻功快速靠近,眨眼间便到了洛亦安眼前,就在他准备将其踢下比试台的时候,洛亦安嘴角浮现一抹笑,然后他的鞋底和手背同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手中的刀刃直逼庄望剑的喉咙。 庄望剑见状,用力踢了洛亦安一脚,借力将自己远离洛亦安,才使其落了个空。 他深吸一口气,幸好自己分析过他并非良善之辈,所以即使他装作惊慌的样子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否则刚才冲上去一定会被伤到。 不过,既然这次他没有得手,那么他身上这四片刀刃也就废了,因为洛亦安无论远战还是近战,只要没有暗器,他就无法胜过庄望剑。庄望剑要探的,就是洛亦安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王牌没有使用。 此时的洛亦安,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惊慌失措,他做出那个样子,就是为了引庄望剑上钩,既然没有得逞,他就必须得快马加鞭实施下一个策略了。 庄望剑看洛亦安在那里等待鱼儿上钩的样子,就知道他必定有后招,可是无论是什么招数,他都有信心将洛亦安击倒。所以不等洛亦安自己攻上来,他就先发制人的冲上去。 有了身上这四个刀刃,洛亦安的近身战总算提高不少,但是洛亦安的力量远不及庄望剑,没几下,他便被庄望剑掣肘,定在原处不能动。而就在庄望剑再一次准备将他打出场外的时候,洛亦安张开嘴,冲着庄望剑的眉心吐出一根针来。 庄望剑向后仰过去,同时将洛亦安拍到一边。 那根飞针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场外杜王庄的地界去。也不知为什么,庄望剑鬼使神差的用剑拦住了飞针打了台边的柱子之中,那根针深深地刺入柱子里面。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他做好了成为武林盟主的觉悟之后的本能,后来才知道这个动作是保护一个人的习惯。 既然洛亦安出此招,那么就说明他被庄望剑制住也是故意的。庄望剑头疼不已,这洛亦安究竟想了多少招数对付他,他难道真的要和他打起来吗? 未等庄望剑头疼完,洛亦安又冲了上来,和前面不同,虽然他是主动冲上来的,打的却是防守战。随着庄望剑脚心出现了一丝的痛感,他好像明白了洛亦安的目的。 若非是他不想伤人,这么阴险的小辈早就被他踢下台去了,也罢,他就与洛亦安周旋一番,将计就计。 蓝田希望自己看错了,可是庄望剑的脸色的确是越来越差。这个洛亦安如果真的和蓝玉说的一样可怕,那么是不是此时庄望剑已经中了什么暗器了? 不过,虽然庄望剑脸色差,他与洛亦安的比拼之中却是占着上风的。眼见着庄望剑吃力的给了洛亦安无足轻重的一掌,想要接着再来一掌的时候,洛亦安脸上已经收不住笑了。 “原来传说中的剑宗也不过如此吗?是不是如今连拔剑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呢?” 洛亦安笑着靠近庄望剑,同时将手中的刀刃逼近他的胸口,准备结束这场战斗。 接着,在洛亦安和众人的惊讶之中,洛亦安被狠狠地踢到了场外。 洛亦安不可置信坐起来,然后又被身体的疼痛压住躺了下去,咳出一口血来。他看着比试台上高高站着的庄望剑,完全没有了刚才虚弱的样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大口的喘着气,不停地重复着。 他为庄望剑准备了十招,如今才用了三招,他以为庄望剑三招都撑不住就要被打下台去了,可是下一瞬他竟然就被庄望剑打下台了。 代少宣布庄望剑获胜以后,庄望剑徐徐走下来,将洛亦安扶了起来。洛亦安能感受到庄望剑脸上的暖意,但更多的,是烛天剑散发的阵阵寒意。 他惊恐的抽出手:“你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庄望剑若无其事的伸开手掌:“是这个吗?” 众人看过去,一个极小的砂砾状的东西出现在庄望剑的手中。 多年的行走江湖,多次参加剑宗大会,庄望剑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暗算多少回了,所以当知道自己对手是擅长暗器的小辈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想要给良儿展示一下自己的初级剑法。只可惜这个洛亦安并没有他想象中强,他连剑都没怎么用上,就将他踢出场外了。 洛亦安在比试以前,就将这种砂砾状的东西缝制在衣衫里面,在庄望剑踢他那一脚之时,砂砾已经被转移到了庄望剑身上。而这种特制的砂砾,会慢慢靠近温热的活物,所以随着打斗的进行,砂砾会渗入庄望剑体内,它身上的毒素也会迅速侵占人的整个身体。 可是洛亦安却不知道,庄望剑在打斗的时候,都会用内力将身体包裹起来,任何微小的入侵都不会被放过。反而是他在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出庄望剑是装出来的,所以才造成了最终轻易被打败。 听完他们的陈述,蓝田立刻向良儿眨眨眼,然后比了一个帅气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手势。刚才还在为庄望剑担心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肚子就在这时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她就拽着蓝玉去找庄望剑一起用餐去了。 而围观的众人,一些人对庄望剑生出一股敬意,更多人开始不寒而栗。 正文 第93章 寻 庄望剑的第一场,显然没有认真打,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近身打斗也没有使用多少内力,只是随便展现了他劣质的演技,就将洛亦安打倒了。即使有比洛亦安强的人,庄望剑打斗时保护着他的那一层内力薄膜也不会被轻易打破。 再看被庄望剑挡住的那根针,深深地嵌入在了场边的柱子里,不多不少,就正好嵌在了中间。能有力气将针贯穿柱子的人也是有的,但是极少有人能控制得这样得当。 庄望剑能在剑宗的位置上待那么多年,他究竟有多么强悍的实力?难道他真的能轻易地成为武林盟主吗? 他们不信,萧忆也不信。剑宗大会上只允许使用剑术和轻功,但是这里,是武林大会。 随后的比赛变得更精彩,但是对于庄望剑而言却更乏味了一些。第一场之所以会那么专注的看着场上的比试,是他以为来的都是高手,但是越往后进行,他就越是失望。 如果说他第一场用了三分之一的心去准备了的话,那么后面的每一场比试他都丝毫没有准备,甚至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是蓝田帮他看的。 他也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可是没有一个对手能撑到能让他真正发挥实力的时候。 几场比赛下来,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人,而这四个人之中,只有庄望剑身上一点一滴的伤都没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甚至连最擅长的剑都不曾拔出来过。 既然走到了这里,庄望剑想,或许就是上天安排他误打误撞参加了武林大会,然后机缘巧合的成为武林盟主。 走到更高的位置,是不是就有更多的机会去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强大的实力呢?他知道至少现在场上剩下的其他三个人都远远不及他,如果他成为武林盟主,是不是还有机会看见更强的人呢?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但是对他正在争夺的这个位置却多了一份渴望。 下一场他对阵的是辰月派最出众的小弟子关伊。辰月派以鞭法见长,派中只有女子,是一个小门派。 但是自从关伊加入辰月派以后,辰月的发展就如火如荼,几次三番要替代木蓝府成为八大门派之一,可见关伊的鞭法之妙。 但是一上场,庄望剑就觉得关伊的气场不对劲。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一介女子,身上的内力竟然比他还要深厚。而且可以感觉到的是,她还很难驾驭身上这深厚的内力,原因之一,庄望剑猜想,大概就是她体内的内力各式各样,以关伊的年纪,根本没法统一。 那些小辈看不出来,但是功力稍微强悍一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关伊的诡异。她的内力,根本不是自己的。 庄望剑听说过,与关伊交手的人,内力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原以为是关伊厉害,废了别人内力,如今看来,这事实比他的猜测更为有趣。 代少宣布比赛开始,关伊就立马冲了上来,朝着庄望剑挥鞭。即使临时不知道关伊是如何将别人的内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躲避的能耐庄望剑还是有的。 也怪他前几场太过于草率,竟然比赛完了就立马离开,从来没有见过关伊与旁人的比试,反而要他在这场比试之中看看关伊的武功。 出乎意料的,她的武功完全和其他辰月派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以为她特殊的鞭法能吸人内力,可是原来并非如此。细细感知,她使用内力的心法与旁人也是相同的。 蓝玉说,关伊向来都是一招致命,所以庄望剑猜想她第一招就会是吸收别人内力的那一招,可是这么普通的一招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关伊改变了战术? 就在庄望剑惊异的时候,关伊又挥过一鞭来,庄望剑躲闪不及,只能用剑挡住,没想到这么一挡,在烛天剑触碰到长鞭的一刹那,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将他的内力向外拉扯。 再看关伊,她在长鞭触及烛天剑的一瞬间,就已经暗暗的笑了起来。 庄望剑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小小年纪就能有关伊这样的内力,要么是有极大的天分,要么就是有极大的因缘,显然,关伊天分并没有那么高。 他小的时候虽然对机关术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碍于祖父的期盼,他不得不认真学习,所以对于机关术的了解,丝毫不亚于卓清流。 如今看来,既然不是关伊的鞭法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关伊的长鞭上。 机关术世家没有人有武功,他们之所以一个长期居于八大门派之中,一个被皇室经久霸占,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制造出各种胜于武功的宝器。 而关伊手中的这个,显而易见的,是一个大师的失败之作,原因是,这长鞭能吸收别人内力,但是却无法将内力完全转化成自己的。 如若关伊想要利用这个长鞭瞒天过海成为武林盟主,终有一天她的身体会虚不受补,七窍流血而亡。 而且,庄望剑能看到,关伊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成功吸收了庄望剑的内力,但是她吸收内力的速度已经没有了传说中那么快,而且在吸收内力的时候,他能看见她握住长鞭的手已经被烧灼成红色。 所以在关伊得逞的笑之后,马上就是她体力四处逃窜带来的痛苦。而被吸收内力的庄望剑,却越来越平静。 就在关伊感觉自己随时会炸裂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庄望剑虚无缥缈的声音:“我来为你结束这痛苦的一切吧!” 然后砰地一声,她手中的长鞭断裂成两半,庄望剑脸色有些苍白的站在台子中间。 那长鞭的引力十分之大,根本无法强行甩开。 刚才,他为他摆脱长鞭的束缚,将所有内力汇聚在烛天剑处,他料到如此劣质的失败之作断不会能承受住他所有的内力,果然,长鞭在他的内力抵达此处之时,轻而易举的断了。 关伊看着断成两半的长鞭,坐在比试台上喘不过气来。 从此,这个意外得到的鞭子带给她的所有荣耀,都随着鞭子的断裂而消失了。她想要将断了的鞭子拼凑好,但是无论她怎样尝试,断了的终究是断了。 庄望剑的声音就在此时又传了过来:“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下去?” 正文 第94章 决 关伊循着声音抬起头来,正对上的是庄望剑俯视着她的样子。 她能感受到身体内急剧增多的内力,这些都来自于庄望剑。被她吸收了那么多内力,庄望剑仍旧能够高傲的站在她的面前。即使鞭子不曾断裂,她也不能确信自己能够将他所有的内力收归囊中自己却没收到半点损害。 关伊吃力地站起来俯首:“是我技不如人,我甘愿认输。” 台下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庄望剑就已经被宣布胜利了,虽然不知缘由,台下还是传来了阵阵的掌声与恭贺声,只有蓝玉忧心忡忡的迎上去,将庄望剑扶到别院,然后在确定没有人的状况下,庄望剑倒在了地上。 倒下以前,庄望剑自嘲的笑笑,即使他与蓝玉已经互相心生芥蒂,最终他能托付的,也只有蓝玉而已。 傍晚庄望剑醒来,蓝田已经在他的身旁。蓝田嘲笑庄望剑:“剑哥哥睡了个午觉就能睡到晚上,看你晚上怎么睡得着。” 庄望剑笑笑,一定是蓝玉怕蓝田担心,于是就骗蓝田他只是睡着了,否则以蓝田的性格,不担心才怪。这样也好,省去了那么多麻烦。 他刮了刮蓝田的小鼻子:“今日的对手的确麻烦了一些。明日我要与谁争武林盟主之位,你看了没有?” 蓝田吐吐舌头:“不止我看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另一个胜的人是杜王庄的萧忆。” 竟然是萧忆,这个结局出乎他的意料,随即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也许是由于萧忆先前不友好的眼神,所以他对萧忆的关注稍微多了一些。就像他最擅长剑法却没有用剑法一样,萧忆也是最擅长用毒却没有用毒,一路走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萧忆为什么每一类的武功都会一点,所以在面对不同的敌人的时候,总能抓住对方的弱点克敌制胜,不过他至少知道,萧忆能走到这一步,不是用了运气,而是因为谋略。 萧忆除了用毒以外的每一种武功都不突出,但是他却从不用毒功,而是在与别人的对战之中斗智,所以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 他掩饰自己用毒的能力,大概就是在等待这最后的角逐了吧。 庄望剑拿起烛天剑,暗想,但愿你是值得我拔剑的人。 就像以前的每个夜晚一样,萧忆和沧姬坐在桌前,一同商议次日的对策。除却第一场,以后的每一场都是沧姬通过对对手的分析为萧忆谋划的最省力且胜率最大的方式。 每赢一场,萧忆对沧姬的信任和佩服就多一分。 而今晚,萧忆觉得,沧姬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是因为他要对阵的人是强大的剑宗庄望剑而担心他吗,还是 因为对阵庄望剑而让她不想再为他出谋划策了呢? 萧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想,明明沧姬对庄望剑恨之入骨的眼神已经足够他认为沧姬那晚救下庄望剑是为了别的原因,可是他还是暗暗觉得这种恨让他羡慕。 沧姬走神了,所以才没有看见萧忆矛盾的眼神。 她只是在想战胜庄望剑的办法,可是她更知道,当实力的差距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再好的谋略也就失去了意义。可是,她仍旧要帮萧忆增加战胜庄望剑的可能。 “他在其他方面可能很精通,但是对毒术却是一无所知的。” 萧忆旋即觉得不可能:“他在木蓝府待过那么多年呢,不会一点都不会吧。” 沧姬缓下心神慢慢解释:“正因为在木蓝府待了那么长时间,所以为了避嫌他就连自己偶然间学的毒术也要忘记,否则他无法在木蓝府待那么久的。” 萧忆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沧姬分析问题总能从各方各面总结分析,抓住最重要的矛盾,所以他才很难跟上沧姬的步伐。但是好在,沧姬已经愿意停下来等他,然后为他解释了。 沧姬一边快速的思考着,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所以明日,你要狠狠抓住他的这个弱点,将先前隐藏的用毒的能耐全都拿出来。”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全力以赴,对他,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萧忆知道这是事实,但是无端的,这句话让他难过了起来。 如果没有沧姬,是不是他连这一步都走不过来? 最后沧姬的一句话让他更加绝望。 “只是这一场,很有可能用尽全力也无法取胜。” 晨露微阳,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在剑宗大会的比拼之中,只有剑术第一的人才能有机会见到庄望剑,并且与他一较高下,所以这江湖之中,见过庄望剑真正的身手的其实并没有几个。 看前面庄望剑的几场比试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拼尽全力,而最后这一场已经是决定最终结局的一场了,怎么说他的对手也该是最强的了,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场盛大的比试。 可是锣声即将敲响,却迟迟不见萧忆上场,代少走到庄望剑身边:“看来这萧忆也不过如此,一定是被吓得不敢来了,你且等着锣声一响,我便能判你胜了。” 庄望剑摇头。 萧忆在前面的那些比赛之中用了那么多的心思,显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今日来迟,必有缘由。 倒是代少,庄望剑问:“师兄不是说今日门中有事不能来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代少将左手搭到庄望剑的右肩上,还未及说话,开场的锣声就响了起来。 就在锣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庄望剑感觉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右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而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代少立即远远地离开。 他手中握住的烛天剑直接掉落到地上,左手捂住了右肩的伤口。刚才代少放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锁住了他琵琶骨的暗器。 他费力抬头看着代少,然后说:“你不是大师兄!” 围在看台的人被这变动吓了一跳,纷纷开始猜测代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萧忆没来他也没有宣布庄望剑获胜,反而还伤了他。 蓝田和良儿看见庄望剑疼得跪倒在地上,心开始揪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95章 变 庄望剑右边的琵琶骨虽然被锁住,可是好在左手还能用,所以他开始尝试将那锁住琵琶骨的暗器拿出来,可是那东西做得实在精妙,一时间竟然没法取出来。 但是,他知道萧忆并不了解他真实的实力,所以他不知道再怎么复杂的小机关也无法难倒他,他缺的只是时间罢了。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边装作失了功力,一边借口拖延时间。以期在战斗真正开始前将暗器取出。 他费力的站起来:“我一开始就奇怪,为什么说好了今日不会出现的大师兄会出现在场上,怪我太大意,竟然没发现你的佩剑都和大师兄不一样,就这样信了你。” “代少”笑了起来:“虽然后知后觉,但是至少不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嘛!不过这也怨不得你,我做的伪装,从未有人认出。” 一边说着,一边撤去了附在脸上的代少的人皮面具。 “我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张脸,这还是第一次做别人的脸。你该感到荣幸,我竟愿意为了你将自己的长相变得这样普通。” 看台上的人都惊异的看着代少脸皮下出现的萧忆的脸,这才有人想起萧忆一直在江湖上的称号——百变郎君。 萧忆这一招虽然阴险,但是大会并没有说不能易容,反而还提倡武林侠士使用各种计谋来获得胜利,因为武林盟主要的不仅是武功高强,更要有统领江湖的谋略。 显然,萧忆这一招胜了。 废了庄望剑的右手,那么他就再也不能使用自己最为得意的剑法,而其他方面的能耐,他也很难完全施展出来,的确是妙招。 看着对面萧忆挑衅的眼神,庄望剑对这场争斗的期待又上升了许多。 他的左手重新拿起剑来:“你以为废了我的右手,我的剑就失去作用了吗?” 在庄望剑的左手拿起烛天剑的一刹,萧忆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再回想起来,庄望剑和人对决只的时候,从来不把剑拔出剑鞘,只是左手拿着剑进行抵挡。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让着对方,可是若是庄望剑原本左手就是擅长用剑的呢? 那么,他不拔剑也只是为了不让利刃露出来,其他的招式,和有剑是一样的。 眼见庄望剑拿剑追了过来,萧忆来不及反应,只能先朝一边躲过去。 虽然右边的琵琶骨被锁了起来,但是庄望剑照样灵活如初,轻功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萧忆看了一眼沧姬,好在她没有孤注一掷,料定了庄望剑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所以还有后招,他还有其他方法制敌。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好像在看着庄望剑? 是因为他们两个离得太近所以他看错了吗?是她在观察庄望剑的手法为他制定战术吗? 还是,她在担心庄望剑? 他一恍惚,就被庄望剑捡了漏子,挥剑击中,摔到了台上。 他看着庄望剑慢慢靠近,脑袋里抑制不住在想,如果没有沧姬,他还能不能走到现在。如果没有沧姬,他是不是能够战胜庄望剑,如果没有沧姬,他的实力究竟在怎样的一种程度? 他知道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然后等待沧姬说的下一步,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沧姬说:他最擅长的是剑法,你该避免用剑,因为你的剑法或许在他看来全是破绽。 他拔出手中的剑,如果烛天没有出鞘,他是不是有机会? 沧姬说:他的内力远胜于你,交战时该避免正面冲突,寻找破绽下手。 他迎面上去,抵住庄望剑的烛天,明明昨日他的内力已经被吸去大半,他为何还要担心? 沧姬说:最后只要留着力气,不要让他将你打下台去,你自然便能胜了。 他拼尽全力靠上去,如果他琵琶骨重伤而且内力失去一半他还无法取胜,那么用这些计谋又有什么意义呢?计谋不是他的,功力也不是他的,即使盟主之位是他的,又有何意义? 他比庄望剑多会一种毒术,他怎么会输给这个已经受伤了的庄望剑。 他拔剑冲上去,同时从袖中抛出已经备好了的毒粉。 看台上的人只看到台上两把剑相撞产生的白色的光芒,然后有一个人直直的向地面落下。 沧姬说,当实力的差距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再好的谋略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一瞬,他仿佛知道了这句话的真谛,不过这句话变成了:当实力的差距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即使对方受伤再重他也没有打败他的可能。 在他与庄望剑碰上的时候,他看见了对面的沧姬。 他已经可以确定,沧姬眼中看的就是庄望剑。 如果说沧姬看叶子楚的眼神让他嫉妒的话,那么她看庄望剑的眼神只能让他羡慕。 然后,在庄望剑奋力一击下,萧忆竖直掉落到了场外。 庄望剑缓缓落到台子上,左手持剑看着场外。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看台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局势就瞬间逆转。 他琵琶骨上的小锁扣早就已经被他拿了下来,可是他一直装作没有拿下来的样子唬住对方,打算后面出其不意的一击,没想到没有来得及用这个,萧忆就已经败下场了。 他以为最后的比试会逼他拔剑,可是也许老天不愿让烛天现世,所以让萧忆莫名其妙的冲了上来。 萧忆冲上来的时候,或许忘了庄望剑还有内力护体,所以撒上的毒粉全都被反弹回了萧忆那里。听闻萧忆是不怕毒的,但是看萧忆躺在那里痛苦挣扎的样子,庄望剑想,或许有些传言是不可信的。 他轻松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除了他发现扣在他琵琶骨上的锁扣有毒以外。 但是,当他毒发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他始终猜不透萧忆最后冲上来的意义。若是再等一会,等他毒发,那么萧忆就能轻易地获胜了。 前面萧忆的每一场比试都胜得很漂亮,很只会,唯有这一场,他仿佛是突然变了个样子,在即将胜利的那一刻。 他放弃了。 正文 第96章 见 沧姬将萧忆扶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喂他吃下一粒解药。 萧忆咳出一口血,粗略的拭去,不懂地问:“沧儿,你不怪我不听你的话所以输了吗?” 沧姬扶着萧忆慢慢走着:“无妨,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毕竟这是你的比试。” 萧忆摇头:“可是如此,你便是白费了心思,杜王庄也因此没了机会进一步提升地位了。” “你没事就好了。”沧姬说出这一句的时候,萧忆似乎忘了方才被打出场外的时候心中的痛苦,直到她说出下一句,“何况,即使用尽我的计谋,你也可能没法战胜他。” 这是她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是对他的不信任?不,这不是不信任,只是实力差距太大,所以说出的事实罢了。 可是为什么,他能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这种疼痛有些熟悉,他整个身体都深刻地记录着这种痛苦。 子夜蛊。 他突然想起海烟跟他说的,子夜蛊总会找时机入侵他的身体。 他不会忘记,这种疼痛就是那段时间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子夜蛊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次与庄望剑相撞导致他受了重伤,所以蛊虫就趁着他虚弱不堪来入侵他。他绝对不能让沧姬知道,他的身体里还有这种危险的东西。 或许现在,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忍受不住疼痛大叫起来。 把其他一切都淡忘了吧,他必须要快点回到别院,吃下海烟为他准备的解药。 他努力装出身体无碍的样子,推开沧姬,然后逃跑了一样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沧姬看着逐渐走远了的萧忆,是他在怪她吗,怪她没有告诉他最好的战胜庄望剑的方法,怪她舍不得杀了庄望剑。 不,她摇头,她不想杀庄望剑,只是想要听母亲的话,让他有命来接受她的折磨罢了。 庄望剑能感受到锁扣的毒正在一点一滴的侵蚀着他的身体,可是他不能在各门各派的掌门都在道喜的时候表现出来,于是他用内力压制着毒的发作。 但是内力在上一场与关伊的交战中就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此时他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不是第一次见海烟了,但是海烟阴森的气息还是让他感到不适。海烟明明能看出来他中了杜王庄的毒,可是还是在一边不慌不乱的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最后临行的时候,他好奇地问:“听闻琵琶锁是十分难解的,盟主怎么就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它轻易解了开呢?” 庄望剑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回答:“不过是年轻的时候接触过而已。” 海烟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便告退了。 年轻的时候接触过?想必萧忆会使用琵琶锁,也不能解开琵琶锁吧,毕竟这个锁是一直被皇室包揽的机关术世家帝云派的密锁。 这让海烟来了兴趣。庄望剑一个江湖散士,怎么与帝云派扯上了关系? 他将墨白叫了过来,附耳说了些话。 他倒想知道,庄望剑年轻的时候究竟有什么奇遇。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蓝玉终于在最后赶了进来。 看见庄望剑中毒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他怀疑庄望剑对木蓝府有什么异心,他怨恨庄望剑夺走了蓝田的喜爱,可是他与庄望剑之间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坐视他受伤甚至死掉。 所有对庄望剑的不满,都在他昏倒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庄望剑不敢让任何人看到他昏倒或者虚弱的样子,唯独蓝玉在的时候,他能放心的睡过去。即使他有什么对不起蓝玉的地方,单是这点信任,就已经足够让蓝玉为庄望剑驱毒了。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疑心,萧忆给庄望剑下的毒并不是无解之毒,只是发作比较快而已。可是在那样的比试之中,大可选择发作快而且毒性猛烈的毒,萧忆偏偏选了这样的毒,用心的确让人怀疑。 无论如何,至少庄望剑的命算是保住了,而他的身份,也从剑宗一跃变成了武林盟主。 也就在这个时候,庄望剑终于见到了他的师父、无惘派的掌门萧端。 萧端看见庄望剑,便上前行礼:“时隔数年,再次见面,你已经成了盟主,该是我向你行礼了。” 庄望剑连忙将萧端扶起来:“师父终究是我的师父,即使我误打误撞成了盟主,也该是我向您行礼才是。” 庄望剑将萧端扶着坐下,自己才回到位子上坐着。多年没有见萧端,他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他,在江湖行走了那么多年,早已经违背了初心,受尽了江湖的沾染。 喝过茶之后,庄望剑终于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师父为何要举办这一场大会?” 萧端放下手中的杯子:“即使你不问,我此行也是为了告诉你原因的。” 庄望剑在无惘山修行三年,学得了天下一流的剑术,更多的是学到了萧端处世的方式,于是端做起来听萧端的话。 “我原本办此大会,不过是为了还人情而不得不办,可是当最后结果出来,盟主是你以后,这一切就都变了个模样。我是你的师父,知晓你的脾性,所以明白,如果你愿意,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武林盟主。” “如今的江湖,大大小小是非不断,终有一天会出现大的混乱。而你的责任,就是带领着大家绕开前路的荆棘,走一条平坦的大道。朝政昏庸,若是江湖再混乱下去,那么最后遭殃的,便是无辜的百姓。” 这一番话,庄望剑觉得似曾相识。很小的时候,有人给过他同样的寄托,只是阴差阳错,他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而如今,他要好好领会这段话的意思,或许他的这个武林盟主也就没有白做。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一道圣旨下来,要求庄望剑带着蓝田去面圣。 庄望剑是新的盟主,皇帝忌惮理所当然,可是为何他会连蓝田一起叫到宫中? 无论如何,这都是圣旨,他不得不从。他能做的,只有好好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蓝田。 正文 第97章 初相逢 听话的向皇帝叩拜完,在允许抬头以后,蓝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任她想象力再怎么丰富,她也无法立即接受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个稍微成熟了一些的卓清流的事实。反观庄望剑,倒是半点没有吃惊的样子。 蓝田咽了口口水,小声对庄望剑说:“剑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卓清流?” 庄望剑面不改色:“记得。不过现在,你我都该忘记了。” 蓝田一边偷偷看上面看似威严无比的“卓清流”,一边看庄望剑的反应,但是两边好像丝毫没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反倒是“卓清流”绷不住了,大笑起来,屏退左右,走到蓝田身旁:“怎么,发现朕是皇上开始后怕了?朕记得某人还对我说过,‘就算你是皇帝陛下我也不要救你’呢,难道你忘了?” 蓝田一边暗暗腹诽他小气,一边赔笑:“那只是民女的无心之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忘了吧。” “卓清流”看着蓝田服软的样子瞬间心情愉悦起来:“好吧,那朕就暂且不提这件事。你二人先起来吧,朕知道你们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习惯就好。” 蓝田一边起来一边小声嘀咕着,果然卓清流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啊。 “卓清流”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在皇宫中居住,其他的一概没有说。庄望剑新任武林盟主,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而今也只能用飞鸽传书来做,皇帝将他困在此处,简直就像是故意的。 庄望剑知道,此次进宫,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绝不像蓝田以为的这只是单纯的叙旧呢。虽然不想让蓝田失去单纯,但是有些事庄望剑却不得不告诫。 这几日庄望剑和蓝田身边一直有人跟着,美其名曰伺候,实际上就是监视,至于为什么监视,庄望剑一直心存疑惑。终于抓到一次机会,与蓝田嘱咐起来。 “田儿,以后见到皇上以后千万不要叫他卓清流了,他本名是夏旭,但也不要叫夏旭,会犯欺君之罪。你只要老实的叫皇上就好了。” 蓝田对此嗤之以鼻:“就卓清流……夏旭那个样子,根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估计他也就是生气我在石室里面没有选他,这会还在记仇呢。” 庄望剑听完蓝田说,才觉得自己找机会嘱咐她是正确的选择。否则在这个皇宫之中,他和蓝田两个江湖之人,随便被人抓了什么把柄,对无惘派或者木蓝府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卓清流了,作为皇帝,首先要保住的就是天子之威,任何的情谊都是在此基础上才有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派那么多人监视我们,说明其间一定有诈,现在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木蓝府,莫要大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始终没有调查到当年救了夏旭的人是谁。如果是木蓝府的敌对门派,那么如今木蓝府的局势就更加的危险。只是这件事情太过于复杂,他不想让蓝田那么早就接触到。 蓝田叹了口气:“好吧,虽然田儿不想,但是只要是剑哥哥要求的,田儿都会乖乖听着的。” 庄望剑以前一直不明白蓝田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但是现在反而庆幸,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话:“还有,无论皇上何时召见你,你都要想办法找我一起去面圣。” 这个,蓝田还是听得的。她本就希望能一直待在庄望剑旁边,虽然不知为什么他对夏旭防备心那么严重,但是这些都是次要的。 在皇宫之中待了差不多十天,夏旭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要找他们来干什么,只是偶尔会召见他们聊天。 庄望剑心中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这就是皇室的人一贯的做法,文火慢炖,让被召见的人心中先产生恐惧,进而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夏旭这一招对旁人有用,但是对于蓝田和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蓝田是胸无城府,一直都觉得夏旭只是过来叙旧,而庄望剑则是身经百战,已然无感。 时隔四年,夏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召见他们,过不了几天,便能见分晓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蓝田和夏旭已经像以前一样熟络了。她一边像喝白开水一样喝着上好的茶,一边问:“皇上啊,都那么多天了,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也该走了,毕竟剑哥哥刚做上武林盟主,有许多事情要亲自处理呢。” 夏旭坐在龙椅上,已经不复当年那个冲动冒失的少年:“可是你们若是现在走了,我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安静的皇宫,因为你们在这里才稍微热闹一些,你们走了,我的生活便又要无趣了。” 蓝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也是,你这皇宫之中的妃子也的确少了些,怪不得你会无聊,被锁在这里也挺可怜的,只能召见别人,不能自己去找别人玩。” 夏旭摇着杯子,用余光打量着蓝田:“若你能长居宫中,我便不会这般可怜了。” 蓝田托住下巴认真思考起来:“这倒是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呢。” 夏旭趁着蓝田思索,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向蓝田:“田儿,不瞒你说,我……” 就在此时,庄望剑突然站了起来,向夏旭行了个礼:“皇上,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便不便打扰您休息了,草民先行告退。” 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蓝田站了起来,蓝田顿感莫名其妙,但是还是驯服的跟着庄望剑行了个礼。 夏旭到口的话被强行推了回去,他也不恼,而是气定神闲的说:“也罢,反正你们会在这里多待几日的吧?那我们明日再聊。” 离开了夏旭的明启殿,庄望剑攥着蓝田的手就不曾放松过。 他太大意了。 他一直以为夏旭将他们留在皇宫是为了给他下马威,可是他却忘了蓝田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在地宫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夏旭对蓝田的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夏旭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田儿,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蓝田不明所以的看着庄望剑,点点头。剑哥哥这样说,那就这样做吧。 正文 第98章 想知道 可是夏旭想要得到的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何况他如今已经是皇帝。只要他不松口,蓝田和庄望剑就无法离开皇宫,他多的是机会向蓝田表明心意。 庄望剑从来不怕与人对决,可是没由来的他开始慌起来。他自恃武功高强,鲜有人能够战胜他,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将蓝田护在身边,可是,这里是皇宫,这里是他再强大也无法反抗的地方。 也许他该问问蓝田喜不喜欢皇宫,喜不喜欢夏旭,可是他就是觉得蓝田不适合这个地方。 夏旭不复卓清流,而皇宫依旧是当初的皇宫。 他不敢将蓝田放到这里,无论蓝田愿不愿意。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拖延,从来不能解决问题。 下了早朝,夏旭就到了御花园,看见蓝田和庄望剑在赏花。将蓝田放在皇宫里,到底是委屈了她。前几日她还会扑蝴蝶,现在已经有点恹恹的了。 走近的时候,听见蓝田和庄望剑在说话,于是免了通传,他一边靠近,一边听着。 “剑哥哥,你看这里,虽然又大又好看,可是一点生气也没有,反而像是被人摆弄的木偶一样,无论是花,还是人,甚至蝴蝶,都飞得不灿烂。若不是怕皇上孤单,我早就走了。” 庄望剑能感觉到夏旭就在他们身后,于是他故意大声问:“那若是为了皇上,你愿意一生都待在这里吗?” 蓝田摘下一朵花奉到庄望剑手上:“那怎么可能,剑哥哥知道的,我最怕被关着,何况我更希望待在剑哥哥身旁。” 庄望剑笑着接过蓝田手中的花,花美,蓝田说的话更美。 “那就早些和皇上说了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以后还是有机会过来的。” 蓝田笑靥如花:“好呀。” 夏旭这才稍有些阴着脸走了上来,咳了两声,蓝田连忙向他行礼,却被夏旭拦住扶了起来。 庄望剑是希望刚才的话让夏旭能为了蓝田着想,放下将蓝田留下来的念头的,可是他没想到,这反而促进了夏旭坦白的进程。 夏旭扶起了蓝田,却没有对庄望剑说免礼,而是阴沉的问:“盟主刚才是在劝田儿离开吗?” 庄望剑低着头:“回禀皇上,草民以为,我二人在皇宫中叨扰依旧,的确该回程了。” 夏旭对庄望剑总是有一股无名火。庄望剑平静而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于是他冷冷的问:“难道盟主看不出,朕喜欢蓝田,想要将她留在宫中吗?” 蓝田听到这句话,还被夏旭握住的双手一哆嗦,慌忙抽了出来。喜欢?夏旭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细细算来,她在地宫的时候得罪了他不知道多少次,虽然这次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就勉为其难的没有和他唱反调,可是实在感觉不出他们两个有什么很对头的地方。 她压住了内心的讶异,吸了口气想要和夏旭解释,庄望剑此时却抬起了头。 “那真是巧了,本盟主也喜欢蓝田,有意将她迎娶进门呢。” 庄望剑说完这句话,蓝田就将刚刚吸进去的一口气咽了下去。她的脑海中开始不停地回荡着刚才庄望剑说的话,本盟主也喜欢蓝田,本盟主也喜欢蓝田,本盟主也喜欢蓝田 庄望剑手中还拿着刚才蓝田折给他的花,虽然他现在跪着,却依旧美好如画。 夏旭也被庄望剑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你区区一介草民,也敢跟朕,跟天子抢女人吗?” 庄望剑正视着夏旭:“为何不敢,若皇上真心喜欢蓝田,就该屈尊去追求,而不是颐指气使的要她嫁给你。” “她还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你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你难道忍心?” “只要她愿意,我必能舍尽一生护她周全。”说罢,看向了一边呆愣着的蓝田。蓝田木然的嗯了一声。 这些放到夏旭眼中,已然变成郎情妾意,交相呼应。庄望剑不惜触犯天威也要和他争蓝田,而蓝田一个小女子也能在他面前表达对庄望剑的喜爱。 他站在这里是不是太多余了? 他转过身,愤然拂袖而去。 直到夏旭走远,庄望剑才站起来,对蓝田说:“回去吧,我送你。” 蓝田别过红红的脸去,没有看庄望剑,小声的应了声嗯。 一路上,蓝田都没有说话,一直在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好几次抬头想问些什么,都被庄望剑风轻云淡的表情挡了回去。 到了蓝田住的卿水阁,看着蓝田迈进了房门,庄望剑转身便要回自己那里,蓝田突然叫住了他:“剑剑哥哥。” 庄望剑作势要回头,蓝田伸手止住:“别别回头,就这样,我问你。” 庄望剑笑了笑,有些时候,蓝田的确小孩子气,一害羞,就尤其明显。于是他说:“好,你说。” 蓝田深吸一口气,尽量掩饰住自己声音的颤抖,用有些稚嫩的声音问:“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庄望剑听着蓝田一本正经的说话,突然生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你说哪句话?” 蓝田下意识的开始回忆,然后在想起来的一瞬间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顿时羞得手舞足蹈起来,慌乱的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快回去吧!”接着推着庄望剑离开。 庄望剑觉得也闹够了,而且今天说的那些话的确该给蓝田解释一番。于是他回头,将蓝田抱在怀里,蓝田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田儿,其他的你不必在意,但护你一世周全这句话,是真的。所以为了实现这句话,我必须要说其他的话,这样才有机会让皇上将你放出宫去。以后,我会看着你嫁给你心仪的男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蓝田能感觉到,在庄望剑怀中的时候,胸腔里面的心在砰砰的跳动着,声音那么大,她甚至害怕庄望剑能听到。 她不能让庄望剑看到她红透的脸,也不能让他感受到她快速的心跳,于是她推开庄望剑,嘟着嘴说:“哎呀,热死了,你快点回去吧,一会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然后她跑回小房间里面,快速的关上门,就倚在门上不知所措起来。 哦,原来是假的啊,如果是真的呢,她会有怎样的回应?蓝玉是她的爹爹,她很喜欢他夏旭是她的朋友,她很喜欢他,那庄望剑是她的什么,让她能最喜欢他呢? 她不知道,这一刻又急切的想知道。 正文 第99章 既无双 这顿午膳吃得尤其诡异。 原本夏旭就不经常和他们一起吃饭,他的加入让整顿饭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加上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所以蓝田吃得如履薄冰。 就在蓝田终于吃了个半饱打算开溜的时候,夏旭突然打破了刚才诡异的宁静。 “朕已经考虑过了,朕是真心喜欢蓝田的,所以希望盟主能给朕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朕能有机会迎娶蓝田。朕身为真龙天子,屈尊至此,难道盟主还要如清晨那般不将朕放在眼中吗?” 庄望剑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拱拱手:“陛下想如何公平竞争?” 夏旭仰起头:“朕与你比试三场,谁能胜了,谁便能得到蓝田。” “陛下不觉得您这个说法像是将田儿当做物品一般了吗?”庄望剑听了夏旭的话,总觉得有些怪异。 夏旭一愣,接着就为自己辩解:“细枝末节的事情,大可不必在意。若是蓝田进了朕的后宫,朕保证她能享受无上的恩宠。” 许是夏旭在宫中待久了,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对旁人的蔑视与对自己的抬高。他总以为,无上的恩宠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无妨了,庄望剑微微拱手:“陛下以为该比什么?” 夏旭抬眼:“剑宗出身江湖,年纪也比朕大,虽然身份不及朕高贵,但是会的也该比朕多,这三场比什么,由朕来决定,你觉得如何?” 庄望剑微颔:“陛下所言极是,如此甚好。” 明明是毫不公平的比法,庄望剑却这样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让夏旭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那三日后巳时,莲池旁街亭处第一场,盟主不要来迟了。” 说完看了一眼蓝田。刚才还在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蓝田立马唯唯诺诺的低下头朝嘴里面扒饭。 一开始蓝田是厌弃他,现在蓝田是有点怕他,为什么,为什么蓝田就不能像对待庄望剑的态度一样对待他呢?他多希望,蓝田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也泛着那样灿烂的光芒。 他叹了口气:“朕用完了,你们先用吧。” 然后,就前呼后拥的离开了。房间内就只剩下了蓝田和庄望剑。 看蓝田还在傻乎乎的吃着米饭,庄望剑从面前的盘子里面夹了一块鱼放到蓝田盘中:“别扒米饭了,你向来不喜欢米饭。吃了那么多米,哪里还有肚子放下这些好吃的。” 蓝田不好意思的将碗放下,然后夹起庄望剑给她的鱼:“还是剑哥哥了解我。” 明明刚才他们两个是在为她的终身大事谈判的吧,为什么她一句话都插不上,反而觉得挺吓人的呢? 她思考着方才的事情将鱼肉放进嘴里,眼神在鱼肉入口的一瞬就变了:“这鱼真是做到了人间极品,我要把这一盘子都吃掉!” 庄望剑摇摇头,蓝田总是这么轻易地就被吃的填满了脑袋,不过好在,这样她就无暇再去想其他复杂的事情了。 其他事情,就都交给他好了。 庄望剑和夏旭要比赛三个回合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百姓的耳中,大家原本就对皇室的事情有着诸多的好奇,如今竟然出现了皇帝与武林盟主为了争夺一个女子而相约比拼的事情,全城轰动。 有心人将这一事件称为“二王争美”,还编成戏曲表演,于是,举城都开始关注这一场旷世的比拼。 夏旭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百姓知道了,而且还被叫做什么二王争美。他庄望剑不过是一介莽夫,怎配叫王?而他夏旭是堂堂天子,只能叫帝,王就是贬低了他的身份。 但是,碍于这件事全城关注,他没有办法惩治编排戏曲的人,只能顺应民心,直接公示比赛的内容与结果。 于是,第一场比赛当天,被夏旭指定的允许传达“战况”的地方卯时就已经人山人海,到了辰时,来的人已经没有地方站着了。 不久,宫中传来消息,第一场比赛开始了,比赛内容是——围棋。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哗然,一个说书的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吆喝了起来:“大家都静静,听我说。” 然后等周围稍微安静了一些,他徐徐道来:“众位可知道我们皇上为何要选围棋吗?” 看官纷纷摇头,交头接耳暗中揣测。 说书人又说了:“这其中的学问可就大了。陛下不擅棋艺,乍看似乎是让了这武林盟主了,可实际上呢,盟主他出身江湖,对棋艺更是一无所知,所以必输无疑啊!” 这话一出,周围应和声此起彼伏,说书人又说了:“而且,盟主输了以后啊,大家还不会同情他。虽说是陛下欺负人家,可是他连棋都不会下,说出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他粗俗,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指责陛下了!” 虽说不是夏旭亲口说出来的,但是这说书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他的身边围着的是一众无知的百姓,所以周围人立即偏向了庄望剑一边。 接着,有个棋界高手站了出来:“宫中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送来一封战报,到时我为大家分析战况,如何?” 不懂棋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坐等宫中的消息。 宫中的飞鸽一只只飞来,讲棋人从一开始对庄望剑的担心,一直转到了最后对武林盟主的崇拜,当最后一颗子落下的时候,他手中的信纸几乎都要拿不稳了。 “盟主大人……真真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啊!老朽纵横棋坛多年,也自愧不如。” 听到这句话,整个场馆都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各大棋社的人都开始记录这场大战的棋局以求日后能有所精进。 日落,整个场馆都安静下来,说书人和讲棋人听说皇上有赏,摸黑前来领赏,只得到了一刀封喉。 回去的路上,蓝田转过身来对着庄望剑,走在他前面。 “一听说要下棋,田儿都快吓死了,结果剑哥哥不声不响就赢了。” 庄望剑笑了笑:“在我知道是博弈以后,我便已经看到结果了。” 蓝田吐了吐舌头:“剑哥哥不知羞。” 庄望剑将蓝田转正了身子:“小心摔着。” 在学机关术以前,他便被教了围棋。他的师父曾说他的天分无人能敌,既然学得了围棋,那么机关术必定天下无双。 后来,果真如同他的师父所说。 正文 第100章 抓风筝 第一局的失利彻底摧毁了夏旭的计划。他现在是第二局不得不赢,但是同时又不能让百姓抓了他的把柄。 他向来都知道,百姓是愚蠢的,但是同时他们也是强大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愚民。 第二场比试的内容他早就想好了,但是如今的形势,他不得不改变一些内容来让自己显得公平。 蓝田在卿水阁百无聊赖的含着狗尾巴草看着窗外一如既往的美景。明明这场争斗是由她引起的,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呢,反而像个局外人似的。 这时候,她看见楼下一美人徐徐走过,看见了她,便冲着她笑了笑,然后招手让她下来。 蓝田一直期盼着自己能成为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看到这个美人便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何况这个美人那么温柔。于是她忙吐了口中的小草,一蹦一蹦的走下阁楼。 “姐姐是皇上的妃子吗,我来了那么久,都不曾见过姐姐呢!” 那美人点点头:“我是云泉宫的陆昭仪,不常出来走动,所以不曾见过妹妹。我倒知道妹妹,是木蓝府的大小姐蓝田,近日在宫中很是出名呢。” 蓝田闲来无聊的时候,也曾问过宫女这宫中究竟有多少妃嫔,那时她才知道夏旭宫中竟然只有三个嫔,其他的位份比较低的也不多,而这陆昭仪,就是以温婉谦和而深得宠爱的。 果然百闻不得一见,陆昭仪身着青色纱裙,略施粉黛,着实和她想象中的妖娆的宫妃大不相同,所以一下子好感更盛。 “我也不想的,都是误会,误会。”关于她很出名这件事,她也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转了话题,“方才看陆姐姐向我招手,是不是有事情要找我?” 陆昭仪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实不相瞒,确实有事。我方才在附近放风筝,谁知一阵风吹过,竟将风筝吹到了假山上。我宫内的下人不管用,都不敢上去拿,想到妹妹是江湖出身,一定轻功很好,所以想劳烦妹妹,毕竟那是陛下亲手做的风筝。” 陆昭仪满脸的愁苦,委实一副为难的样子。 蓝田呵呵笑了笑,心中想着,江湖出身也不一定都会轻功啊,她就算一个,可是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让她失望而归,而且看起来,陆昭仪似乎对那风筝很看重的样子。再想想那假山,还没有她爬过的树高,所以她虽然飞不上去,但是至少能爬上去吧。 于是正了正身子:“姐姐,虽然我不会飞,但是这风筝,我是一定会帮姐姐取回来的。” 陆昭仪开心的笑了起来,深深地躬身行了个礼:“那真是太感谢妹妹了!” 蓝田心想,果真是个温婉的人,连开心的时候,说话也那么温和。 随着陆昭仪走到御花园中,果然看见假山顶上有一支风筝被紧紧地挂在上面,下面一堆宫人在用杆子顶,但是杆子的高度远远比不上假山的高度,所以完全碰不到风筝的边。 蓝田看一群宫人辛苦踮脚的样子煞是心疼,就算杆子够高,估计也没法将风筝拿下来,也不知这风筝是如何那么牢固的粘在上面的。 她走上前去,止住了他们:“你们这样是没办法将风筝拿下来的,都歇着吧,我去试试。” 那群宫人见她过来,都唯唯诺诺的低下头,看看陆昭仪,再看看蓝田,然后齐声喊了声“是”就退下了。 蓝田仔细观察了这座假山,虽然高而且陡峭,但是只要找好了路,以她的本事是一定可以爬上去的。于是冲着陆昭仪眨眨眼,就开始往上爬了起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出去玩的时候都是穿着一身男孩子的衣服,如今进了宫中,身上裹了好几层女子的纱衣,爬起来甚是费劲。原本一会就能爬上去的假山,她足足爬了三刻钟的时间。 终于爬到了山顶,她冲着在下面等得有些着急的陆昭仪抱歉的笑了笑,就开始尝试拿那在假山边缘挂着的风筝。 可能是因为这是宫中的假山,匠人都觉得没有人会爬,所以上面的山石一点也不稳固,踩着就觉得随时都会坠落下去,好几次她险些滑倒,都幸运的抓住了旁边的石头,才没有摔下去。 下面的陆昭仪看着也十分担心,用本就不大的声音喊着:“好妹妹,你还是下来吧,风筝我不要了,这么高的山,下面全是碎石,摔下来不送命,也会受重伤的。” 蓝田岂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何况现在就快要到胜利的边缘了。于是她挥了挥手大声喊着:“陆姐姐,放心,我没事的!” 结果,左手刚松开,脚下的石头就开始不稳起来,她摇摇晃晃的想要平衡自己,可是那个石头却越动越厉害,然后她就感觉像是有一股大风向她吹了过来,她就被风狠狠地拍了下去。 在下落的那一瞬间,她的左手抓住了风筝,然后整个人连同风筝一起往下掉。 她想,如果这是死前的一刻,那么她该想什么?可是她现在竟然想的是风筝终于拿到手了,如果一会她死了,岂不是很浪费?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那种安心的感觉,几年前似乎也曾经出现过。 那一次,他冲破了迷雾,将她抱离火海这一次,他从远处飞来,抓住了她手中的风筝。 在一片惊呼之中,庄望剑抱着蓝田稳稳地落在地上。 蓝田躺在庄望剑怀中,说的第一句话是:“早知如此我就该绕远去找你,那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庄望剑微微皱起眉头,将蓝田放了下来:“将风筝给昭仪娘娘,我带你去看看有没有受伤。” 蓝田诺诺的应了声“哦”,然后扯着风筝走到陆昭仪面前递给她:“姐姐对不起,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还差点没把风筝拿下来。” 陆昭仪接过风筝,还是如刚才一样的神情:“怎会,若是我知道妹妹不会轻功,是断然不会让妹妹以身犯险的,是姐姐对不住。” 照理说庄望剑见到陆昭仪是要行礼的,但是这一次,他冷着脸,仿佛没有看到她,蓝田一将风筝送过去,他就立即拉过蓝田,一句辞别的话都没有讲,便快步离开了。 陆昭仪自责的问身边的宫女:“是不是庄盟主生我的气了。” 她身旁的宫女忙摇头:“不怪娘娘,何况这蓝小姐也没受伤啊。” 陆昭仪脸上的自责之色仍未削减,拽着残破的风筝,怏怏不乐的回宫了。 正文 第101章 亦无妨 庄望剑阴沉着一张脸,拽着蓝田往卿水阁走。蓝田本来就比庄望剑矮很多,庄望剑全速走着,她是断然跟不上的,可是庄望剑的表情那么可怕,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一路小跑,试探的看看庄望剑的神情。 走过了大半个御花园,蓝田终于撑不住了,一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个跟头,然后摔倒在地上。 庄望剑这才停了下来,将蓝田扶了起来坐在附近的石椅上,自己闷声蹲下看蓝田的脚踝。 蓝田看庄望剑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是心中也仍旧是愧疚不安,可能是以前闯过的祸太多,习惯了在庄望剑面前承认,所以看到庄望剑这个样子,就习惯性的愧疚。 她看着庄望剑皱起的眉头,小声的问了句:“没有伤到,要不,我们先去卿水阁好不好?” 庄望剑不予回应,仍旧自顾自检查蓝田有没有受伤,蓝田只能如坐针毡的等着庄望剑开口。 以前她闯祸的时候虽然庄望剑也会训斥她几句,可是今日她也没有伤到旁人,他怎的就气成这个样子。蓝田坐着,惴惴不安。 末了,庄望剑终于说了一句:“脚上磨出那么多血为什么不和我说?” 蓝田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摸摸脑袋:“是吗,我没发现,一点都不疼。” 庄望剑缓了缓气息,叹了口气,努力轻声细语:“我不气了,你说实话。” 蓝田抿嘴,咽了口口水:“其实,我是看剑哥哥那么生气,不敢说,可疼了,在假山上爬到一半就出血了,我以前从来没穿过这种鞋子爬树。可是,好久没玩过,田儿觉得可开心了,所以……” “所以你就开心的掉下来了?”庄望剑打断了蓝田越说越激动的自述,似笑非笑的看着蓝田。 蓝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头:“其实……可能是我太久没练,技艺有点生疏了。” 庄望剑看蓝田傻乎乎的笑,觉得有些心疼。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从来没有怀疑过别的什么。 他蹲下:“到我背上来。” 蓝田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剑哥哥最好了!” 说着就一下扑到了庄望剑的背上。庄望剑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稳稳地走着。 以前蓝田看见弦儿在庄望剑背上的时候,看见庄望剑和弦儿平静悠然的走过,她就会想,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而现在,她在庄望剑的背上,静静地前行着。 然后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庄望剑说:“以后离陆昭仪远一点。” “为什么啊,陆昭仪人很温柔,而且还把我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我爬山取风筝的时候,她可担心我了呢!” 听着蓝田在背后单纯的声音,庄望剑再一次犹豫,究竟该不该将这个世界的黑暗都告诉她,还是该让她一直这样单纯的活着,没有一丝的杂质。 就在他拉着蓝田穿过大半个御花园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回想刚才的情景。 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如果不是蓝田恰好大喊了一声“我没事的”,如果不是他将头转过去,恰好看见蓝田身后出现的那个鬼魅一般的人将她推了下去,那么他的蓝田,是不是就此消失了? 夏旭喜欢蓝田闹得人尽皆知,他想的是快点将蓝田带出宫去,可是宫里的女人们想的却不止如此。如果不是见到了如此险恶的一幕,他又怎么敢相信,平日里温婉可亲的陆昭仪会是这样的蛇蝎心肠? 他想了一会,终究还是不忍心将事实说出来:“若你不答应,我便不背你回去了。” 蓝田马上就急了,紧紧地抱住庄望剑的脖子:“好嘛好嘛,我答应便是了,反正下一场你赢了我就走了,这几日我不理会她便是了。” 庄望剑稍微松了口气,马上就又被蓝田抱得喘不过气来,他有气无力的说:“你知道就行了,干嘛还要谋害我。” 蓝田抱得更紧了:“嘿嘿,我就是喜欢抱着剑哥哥。” 庄望剑也拿蓝田没办法,只能由她去了。 回到卿水阁,让宫女好好给蓝田检查了伤口,又请过了太医开好了药,时间已经很晚了,刚想辞别回自己的殿中,外面一句皇上驾到将他留了下来。 夏旭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口中还叫着“田儿”,甚是担心的样子,然后他看见庄望剑,顿时脸色就变了。 “这么晚了,盟主怎么还在这里啊?” “这么晚了,陛下不也还来吗?” 夏旭自觉说了句空话,咳嗽一声,朝内殿看了看:“田儿她,如何了?” 庄望剑不从正面回应,反而反诘:“若是没有您的陆昭仪,想必她早该睡下了,如今却是遍体鳞伤。” 夏旭虽然面对着庄望剑,声音之中却无不自责:“怪朕昨夜给她做了风筝,她视若珍宝,倒是让田儿受苦了。” 庄望剑嘴角微抿:“陛下觉得您这么多宫妃,真的能将田儿照顾好吗?” 夏旭甩袖:“朕既是喜欢她,就必会珍视她,有何不可?” 庄望剑轻哼一声,不屑的看了看窗外:“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二人就不要在这里打扰田儿了,明日比试,您必能见到她。”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经庄望剑这明里暗里的几句埋怨,他也不好再要求进去看蓝田一眼,只能随他一起离开。 次日巳时,第二题公示出来,要蓝田在皇宫某个地方藏她的一件贴身的物品,而后从太傅精心选的十句诗里面选一句作为藏匿地与藏的东西的提示。 夏旭和庄望剑每人身后跟一个人监视,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谁先找到了那件物品,此局就算得胜。 此题一出,百姓哗然。如果上一局是夏旭在暗中偏袒自己,那么这一局他就是明显在偏袒自己。夏旭在宫中生活多年,必然对皇宫十分了解,而庄望剑一个外人,纵使蓝田选出了诗,他也理解诗的意思,他也没法知道这代表的是哪里啊。 蓝田一瘸一拐的走到庄望剑身边,担忧的看着他,庄望剑冲她笑了笑,轻轻地摸了摸头。 夏旭以为的他该最不擅长的,他恰好擅长,而且,他还有一个比夏旭更大的优势。离黎说明天口令,离黎真是大好人 正文 第102章 莫须有 蓝田听完规矩,感觉头都要炸了。。しw0。 让她藏东西,可以,她很喜欢捉迷藏,可是,还要让她选诗,她感觉整个脑袋里面装的诗都要害怕得溢出来了。 她比弦儿早学一年的诗书,可是最后弦儿倒背如流的诗词,她连听都听不懂。最后庄望剑也不再为难她,由她去了。 她是很想反对的,可是这几天,似乎都没有人给过她说话的权利,她一直都痴痴傻傻的等在一边看热闹的。她心慌的看了看庄望剑。 庄望剑温和的笑了笑:“没关系,选一个你喜欢的房子,再挑一句长得比较像的诗。” 蓝田细细咀嚼庄望剑的话,发现似乎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带着身边的小宫女去了。 倒是一边的夏旭上前攀谈:“盟主似乎胜券在握了?” 庄望剑直视前方,没有转过头,声音毫无波澜的回答:“若是陛下想赢,草民又怎么有机会赢了呢?” 夏旭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句话是讽刺他出的题目有失公允,但是第一局已经败了,他怎么能再输给庄望剑一局呢?何况,这一局之中,更有无限的可能。 蓝田藏好了东西,又在院子里饶了大半圈,周围看热闹的宫人也都等得着急了,她才姗姗来迟,然后对着那十首诗看了好半天,终于选好了一首,递给了在她身旁站着的宫人。 按照规定,蓝田在藏好之后就不能再和庄望剑以及夏旭见面了,所以她选好的诗由宫人送过去后,她就回了卿水阁,用完了午膳,躺在床上忐忑不安的担心着,担心着,然后就,睡着了…… 而另一边,庄望剑和夏旭接过蓝田选的诗,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后宫的方向。然后夏旭先庄望剑一步,走了过去。 庄望剑攥着手中的纸条。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看夏旭的样子,大概是往宫中最高的地方走去了,可是以他对蓝田的了解,她以为的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只有——地势深,天高辰远,所以她应该是将东西放在了宫中地势最低的地方。 蓝田也喜欢那个地方吗?真是一个跨越了几十年的巧合。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也十分喜爱那里。 走过熟悉的小道,绕过大片的荷塘,他清晰地记得所有的路线,于是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像多少年以前一样,躲过了人山人海,走到了那座宫殿身前。 常竹轩。 曾经皇宫中最为热闹的常竹轩,如今被空了下来,搁置在一旁。他曾多次想要过来看一看,每次这种念头冒出,他都看看身旁的蓝田,于是这种想法就被压制住了。 他陪蓝田在宫中闲逛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绕过这条路,夏旭让他为自己挑选住处的时候,他特意选了一个距离常竹轩很远的殿,他用尽各种办法躲开这个地方,就是怕自己一旦踏足,就万劫不复。 积满灰尘的门上有一双清晰地手印,和蓝田的手差不多大小。他的手盖住那手印,推开了那扇并不宏伟的门。 就像一切还没有变一样,常竹轩里面仍旧是大片大片的竹林,豪华的宫殿被遮挡在细密的缝隙之中,便不再那么肃穆的让人压抑。当他小小的身板躲在这大大的竹林之中时,便没有人能抓住他。 他想,再也不会有皇帝能像羽皇帝对待常妃一样用心,这皇宫之中再也不会有常妃这般幸运的女子。 摇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之中拉扯出来,他定睛看了看里面。 因为多年没有打扫的缘故,他能清晰地看见一排脚印通向常竹轩之中。循着脚印,他走到里面,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正中间的一个香囊。 庄望剑捡起香囊。 蓝田从来不怎么喜欢这个香囊,总是将它放在包裹里面摆着,没想到今日竟然拿了出来。也难怪,丢在这里的东西,总不能放太珍贵的,她不舍得。或许是藏东西之前她去过卿水阁也不一定。 再看这房内,到处都是蓝田的脚印。 庄望剑能想到蓝田看到这个房间以后惊喜的样子。他曾经带蓝田去过孟锦在京郊的小房子,蓝田自然能看出来,这两处的装饰有同样的味道。 拿了香囊,庄望剑不敢多停留,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一直在看着他,他不能做出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于是他扫视了一圈,便开始往回赶。 不久,夏旭听到了消息,急忙赶来了常竹轩,从一间卧房之中,取出了一块手帕。 庄望剑在凉亭之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夏旭。 按照规定,他们将找到的东西放在木盒之中,等蓝田说出自己所藏之物以及藏的地点,然后比对,就能够分出胜负了。 蓝田此时才刚从睡梦中醒来,赶到凉亭中的时候,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她看了看庄望剑,又看了看夏旭,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自信的样子。 不过她相信,一定是庄望剑找到了她藏起来的东西。 于是她紧皱眉头回想着:“我在一个叫常……常竹轩的地方,放了我的……手帕,白色的,绣着梅花。” 听到蓝田说出手帕二字,庄望剑便知道这一局他本就是必输无疑的。 打开盒子,蓝田惊得退了两步。 “为什么剑哥哥你找到的是我今天丢失的香囊?” 庄望剑无谓的笑了笑:“很巧,此物也是我在常竹轩找到的,不知被何人为了何种目的放到了里面。” 夏旭拿出手帕递给蓝田,同时质疑庄望剑:“你不会是中途去了卿水阁,拿了这个香囊,想要碰运气吧?” 然后他看了看跟在庄望剑身后的宫人,那宫人立即跪下:“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一直跟着庄盟主,见他进了卿水阁,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啊!” 庄望剑突然笑了起来,向蓝田伸出手。蓝田不明所以的将手搭了上去,就被庄望剑带着离开了凉亭。 他怎么会不知道,在这宫中,只要夏旭想赢,那么他就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赢。他可以让人给蓝田下药昏睡,他可以差人调查庄望剑的行踪,他可以着人污蔑陷害。只要他想的,都可以做到。 所以,他就更要护好蓝田,让她远离这个地方。 皇宫仍旧是原本的皇宫,夏旭再也不是曾经的夏旭了。他一开始想要维护的那个夏旭,早就被这个皇宫吞噬殆尽了。 正文 第103章 该离散 虽然这次,庄望剑不像在陆昭仪面前一样浑身的戾气,粗鲁的将蓝田拉走,可是庄望剑明明在笑着看着她,她却还能感受到这笑容里面的寒气。 她不知道庄望剑为什么生气,无论这次,还是上次,他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挡在她的外面,她毫不知情,依旧不受任何伤害。 可是她更想要的是替他分担。 她止住脚步:“剑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和皇上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蓝田虽不够敏锐,也发现了其中的怪异。庄望剑回头看着她,眼神里面都是宠溺的样子:“无论何事,我都会将你带离这里。” 蓝田还想问的,却被庄望剑生生转移了话题。 “田儿你看,这个皇宫多美啊,无论是宫殿的富丽,还是花园的清雅,都有了。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敢让你待在这里。” 蓝田点点头,张开双臂:“再美的鸟笼也会有边际,唯有森林是鸟儿的归宿。” 庄望剑看着蓝田在花丛中笑的样子,虽然她不能全然理解他的意思,但是至少,她能快乐。 夏旭设计这场比试,以及最后庄望剑成功的中了圈套,拿到了一个不是蓝田藏下却是蓝田的私物的东西,目的就是想要挽回第一场比试中他的名声,同时损毁庄望剑的名声。 可是,这场比试之后,出乎夏旭意料的,京城中的百姓谈论的不是庄望剑耍手段,更多的是对夏旭出的题目的公允性产生了质疑,甚至朝堂上议论纷纷,都在让夏旭给出个说法。 或许是平时的苛捐杂税太多,百姓积怨已深,所以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于是各种明里暗里的议论不绝于耳。而最重要的是,第一场的说书人和讲棋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更让人议论纷纷,产生各种联想。 在朝臣的强力要求之下,夏旭不得已终于决定了最后一场的比赛题目剑法。 百姓是愚蠢的,在他们还没有开始思考以前,只要有人能说出一个想法,然后引领大家,就能让所有人统一想法。 所以在大家都在为这个题目而惊愕的时候,先说话的人说出的话,就变成了真理。 “皇上一定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知道自己没办法拆散盟主和蓝小姐了,所以就存心让了一局,若是盟主真的是有气度,就该将蓝小姐让给皇上,与皇上结成盟友,舍了美人,造福天下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谁不曾将自己想成过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一个女子与皇帝闹僵,这就是让原本与朝廷矛盾众多的江湖更加动荡。 而现在,皇帝存心让了盟主,盟主若是不让,就会显得小气。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武林盟主胜了。 在一片议论声之中,围聚在这里的百姓慢慢散了出去。 有人说,盟主若是败了,会丢了江湖上众人的脸,所以胜了是应该的。 有人说,能为了美人与天下为敌,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可是更多的人却是在说,这个武林盟主,真是没有远见,没有气度。 庄望剑没想到,在离开皇宫以后听见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自己已经在江湖臭名远扬。淡淡的笑了笑,他为蓝田披好外衣,就上了马车。 “走,我带你回家。” 蓝田愧疚的看着庄望剑:“对不起,剑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庄望剑将蓝田抱在怀中。转眼已经到了秋天,傍晚的风渐渐变得凉了起来。 “无妨。” 他只能说无妨,因为有没有关系只有他自己知道。 武林盟主原本就是靠着声望来发号施令,他在武林大会原本打算不伤一人就拿到盟主的位置,让众人能感受到他的实力,可是最后不得已伤了萧忆。 他答应了夏旭比赛,原本想着赢了比赛能获得不惧天颜的赞誉,结果出来就是一片骂声。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萧忆做了手脚,让他赢得也不痛快,但是即使一边倒的全是骂他的声音,他也必须将蓝田救出来。 庄望剑如今真的成了武林盟主,所以断不能像原本的剑宗一样自在的在各处游逛,而是要找一个固定的地方住下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差人在京郊买下了一处府邸,修缮之后做成了庄府。 来到庄府的时候,整个府中的人都出来,迎接它的主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良儿了,在没有庄望剑的这些日子他只能自己拿着师父给的剑谱慢慢研究,进度十分缓慢。 除了良儿,庄望剑还看见了他的大师兄代少。萧端离开以后让代少留在庄府之中帮助庄望剑处理武林的大小事件,更多的是锻炼他处理事务的能力以接任掌门。 处理过这一个月遗留下来的大小问题后,又是三天过去。待他想起来,才发现已经让蓝田和良儿等了那么久了。 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看着院子外面,蓝田正在一本正经的指挥着良儿练剑。他立即开始担心起良儿来。蓝田跟着庄望剑学了那么久都没怎么有进步,若是将良儿交给蓝田,指不定良儿会被蓝田带到什么死胡同里面呢。 所以,整理好了桌上的一堆书信,他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之中,良儿首先看见了他,立马兴奋地跑了过来,蓝田回头,看到的就是暖暖的阳光下庄望剑微笑的样子。 呆滞了半响,蓝田也随着良儿跑了过来,不无委屈的说着:“剑哥哥做了这个盟主以后是不是就会像爹爹一样没有时间陪着田儿玩了?” 庄望剑经蓝田这样提醒才想起,是时候将蓝田送回木蓝府去了。 他看着蓝田满是委屈的样子,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在木蓝府待了那么久,若是真的有人能完全真心对待他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蓝田了。他看着蓝田从一个小小的孩子,变成了现在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他曾希望能参与蓝田的一生,见证她长大,嫁人,生子,可是与木蓝府之间无法解释的隔阂已经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他,对蓝田,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笑笑:“不会啊,今日我便陪你们去城中玩一玩,如何?” 正文 第104章 泛梦引 庄望剑看着蓝田和良儿兴奋地在街道上窜来窜去的样子,想,如果他们知道今天以后就要别离,还会不会这么开心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所以,暂且就不告诉他们好了。 正午他们正在打算找个地方吃饭的时候,看到街上许多的人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赶过去。蓝田惯是爱看热闹的,立即拦住了一个人问起来。 那个人被蓝田拦住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急匆匆的说:“今日忘语楼听说要奏失传多年的泛梦引,连外城的人都有赶过来听的,难道几位还不知道吗?” 泛梦引是什么?蓝田一脸不解的看着庄望剑,想要让庄望剑帮她解释解释。 但是此时的庄望剑却失了神。半响又拉住蓝田和良儿:“走,我带你们去听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此奏曲冒充泛梦引。” 泛梦引?绝不可能,这首曲子在很久以前就只有孟锦会弹,如今会奏瑟的人都快消失了,何况这名动天下的泛梦引。 靠近忘语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而楼内还是空空如也。他知道,必然是楼主故意抬高了价位。外围的人都是没有钱进去,只求一闻天籁的。 人实在太多,他没有办法挤进去,暗自有些着急。蓝田转了转眼珠:“剑哥哥,你可以先轻功送良儿进去,回头再来接我好了,我一定会乖乖在这等着。” 庄望剑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听听这传闻中的泛梦引的。 他带着良儿轻轻一跃进了里面,这才发现时叶梦辰在门前招待。叶梦辰看见庄望剑,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走了过来。 徐徐行了礼:“剑宗也来了,哦不,如今该叫盟主了。不过即使盟主以前对我有恩,此次也是需要付了钱才能进的。” 对于叶梦辰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庄望剑很是欣赏,至少这样不会让他特殊化,也不会就此欠下她一个人情。 庄望剑点头:“那是自然。不知一人要多少银两?” “百两,不二价。” 庄望剑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幸好今日想着是为蓝田践行所以多带了一些银两,否则真的会不够。三百两递给叶梦辰,他将良儿放在这里,然后对着叶梦辰说:“请稍等片刻,容庄某将另一位客人带进来。” 叶梦辰点头:“是那个挺勇敢的小姑娘吧,梦辰对她倒还是有些印象。” 良儿立即插上话,仰头对着叶梦辰说:“她是蓝田姐姐。” 庄望剑点点头,一跃飞了出去,不多时便将蓝田带了进来。 叶梦辰亲自带着他们三个进了忘语楼,到了二楼,演奏台对面的位子,请庄望剑他们坐下,便徐徐离去了。 对于叶梦辰待人的老道,庄望剑也自愧不如。没有在价格上便宜,却将他们带到了最好的地方坐着,既没法让庄望剑拒绝,也能让人欣然接受。 不能拂了她的美意,庄望剑便入座了。 定了未时开始,直到午时的最后一刻,乐师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乐师一出现,场下嘘声不停。 来人是一个女乐师,身着毫无坠饰的白衣,发未戴簪,尚未及笄,更让众人唏嘘的是,她竟然用面纱遮住了整个脸。 旁边一个年纪有些大的人对身边的人说了起来:“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孟锦那可是一曲倾城,一顾倾国啊,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也敢奏她的曲子吗?” 庄望剑没有说话。台上的那个小小女子能面对这一栋楼的人的议论漠然的坐在锦瑟前拨弄着弦,这份淡然和冷静,竟让他觉得她是有可能奏出一曲泛梦引的人。 那份漠然,同他第一次见到的孟锦相比,简直如出一辙。 未时钟响,自第一声乐曲响起,就全场寂然。 孟锦在世的时候,杜王庄曾三番两次的向她讨要泛梦引的曲谱。泛梦引不只是乐曲动听,更重要的是它能让人不可控的进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比一般的迷药更为无孔不入。 在所有人听到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就已然进入了梦境之中。 庄望剑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坐在他身前奏着泛梦引的人似乎抬起头静静地看向他,掀起了面前的面纱,冲着他笑了起来。 他伸手,轻唤了一声,锦儿。 他始终记得蓝玉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们见过孟锦,并且和她成为了那么好的朋友,所以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进入他们的眼睛。 初遇孟锦的时候,正值江湖上十年难有一次的武林大会,只不过那次的大会并非是以推选出武林盟主为目的,就仅仅是切磋技艺,当然,更多的是为本门派立威。 蓝玉作为下一任掌门被父亲派去,逐华作为剑宗不得不出席,而庄望剑因为是画圣所以被请去为大会作画留念。 三个人对江湖之事都了无兴趣,所以一拍即合,逃离了那个混乱的地方,找了个隐蔽的小酒馆坐了下来,互相结识,逐华豪爽,蓝玉沉稳,庄望剑清冷,三人虽然脾性不同,却甚是聊得来,在逐华的要求下,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正兴致盎然的在竹林中行走的时候,一曲低沉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中,悠远,凄凉。这美妙的声音将他们吸引过去,谁知道还未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 仔细一看,弹奏的公子身边围了数十人,而那人背对着他们,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蓝玉拉住想要上前结识的逐华:“我们先在此等着,等先生作完此曲,再去拜见。” 逐华只得沉着性子坐了下来,这一坐下,就是一曲接一曲连绵不断,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在中间的那公子才拨弦终止,将琴递给身边的人,然后站起来说了声:“走吧。” 全程都没有回过头。 逐华有些着急了,连忙拦住:“先生的琴弹得真是格外动听啊!” 听了这话,那公子的脚步停了下来:“是瑟。” 与那公子一同说出“是瑟”的,还有身后的庄望剑。 那公子回过头:“先生耳力甚好。” 只有蓝玉和逐华腹诽,庄望剑不是一向不通音律的吗,怎么这下倒是认得琴瑟了呢? 正文 第105章 她喜欢 也是庄望剑的那句“是瑟”留住了奏瑟先生,并且他虽然没有留下姓名,却还是与他们相约次日在此处相见。 而第二天,他们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在竹林传来的阵阵风声之中,坦然奏瑟的样子。 昨夜,逐华和蓝玉已经翻阅过典籍,才知道瑟这种乐器已经接近失传了,昨天遇到一个会奏瑟的公子,今日又碰到一个会奏瑟的女子,着实凑巧。 倒是这女子的背影,与昨日的公子隐约有些相似。直到一曲终了,那个女子缓缓起身,转过头来徐徐行礼:“小女子孟锦,技艺生涩,让几位见笑了。” 在孟锦回头的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和她有这么多的纠葛。 这世间的女子,从来是被称颂为倾城的多,真正美丽的却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美貌的,仔细分辨,大多也是因为妆容的缘故。庄望剑饱读诗书,极善作画,此时此刻,面对着孟锦,竟也说不出一句称赞的话。 孟锦今日的打扮极其简单,一件鹅黄色的衣衫,随意束起的长发,不事雕琢的妆容。可是再怎么简单都无法掩盖她的倾城绝色。 他不知该用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来形容她的双眸,还是用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来赞叹她的美色。纵他看遍了诗书,也想不出有什么词句能赞叹孟锦之美而不唐突佳人。 所以,因为太过于惊艳,他们都没有发现,今日的孟锦,便是昨日的翩翩公子。 直到孟锦被他们的神情逗得笑了起来,他们才不自然的别开了眼睛,对孟锦拱手,一一道出自己的名字。 孟锦这个名字,让缓过神来的庄望剑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是年幼的时候一个不想提及的回忆。这个回忆一被触及,他就立马止住。他告诉自己,绝不会是她。 与孟锦相识,才知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真正含义。若是第一眼叫做惊鸿,那么接踵而至的便是惊喜。 昨日她扮作男子,在幽林之中静静奏瑟,面对三个人的称赞也面不改色,让他们以为孟锦是一个清静素雅的女子。可是下一秒钟,孟锦的话直接颠覆了他们的所有想象。 “别再偷看了,要是想看,就认真看,我又不会打你们。” 明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说出那么没有轻重的话,竟然也让他们觉得十分和谐。 庄望剑和蓝玉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逐华,听完孟锦的话,竟然真的抬起了头,细细打量起她来,不过这种愉悦的欣赏没有多久,他的脸就收下了一记拳头。 逐华幽怨的看着孟锦,摸着受伤的脸:“不是说不打的吗,怎么就突然动手了?” 孟锦背着手,一脸无辜的说:“我说的是我不会打你们,可是没说萧烟不会打啊。” 蓝玉当即就被逗笑了,而庄望剑听到萧烟这个名字,脸色沉了下来。 他虽然不问江湖事,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听说过的。萧烟作为生萧门掌门人的接班人,被当做质子一样的放在了丞相府之中。 所以,这个孟锦,当真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他的心狠狠地抽了起来。说过了的要忘记的前尘往事,说到底也还是会记得。 也许是因为这一拳头的缘故,孟锦和逐华从这一天开始就成了冤家。而当天,孟锦就耍赖皮的说,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一定要跟着他们几个一起走。 逐华对孟锦已经是相当嫌弃:“你一个小女孩,一句话就要跟着三个素未平生的男人走,简直不成体统。” 孟锦扬了扬下巴,自豪的看着萧烟:“我有什么好怕的,有萧烟护着我,你们谁能动得了我?” 逐华对他嗤之以鼻:“你不会不知道我逐华的大名吧?我是剑宗,我要想干什么,谁能拦得了我?” 孟锦吐吐舌头躲在萧烟身后:“真是不害臊。蓝大哥是木蓝府下一任掌门,庄大哥是画圣,都不曾说过什么,你一个空有虚名的剑圣,有什么好炫耀的?” 逐华看孟锦躲在萧烟身后一脸不屑的样子,作势就要打她,萧烟铁青着脸扬起了拳头,他只能悻悻然放弃,不开心的坐到一边。 然后就听见孟锦小声的说了句:“对了,萧烟还是生萧门的下一任掌门哦,剑宗大人~” 逐华越听越气,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整治孟锦,只能闷闷的坐在一边。 倒是蓝玉此时来了句:“锦儿,我们只是报了我们的姓名,你便知道我们每个人的世家,想必你也是个世家女子。你是不是该自报身家呢?” 孟锦连忙捂住了嘴:“啊,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哦,否则说出来会吓死你们的!” 萧烟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不过是孟府的一等下人,有什么好吓人的。” 此言一出,坐在一边的逐华就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孟锦站在一旁生气的拿着小拳头捶打萧烟,埋怨他说出了真相。 在得知孟锦是孟相府中的丫鬟以后,逐华更加喜欢调侃她。而孟锦的确与他们所认识的丫鬟不同,丝毫不以自己是下人为耻,反而处处炫耀自己身出名门,伺候着天下第一美人。 所以在后来他们知道孟锦的真实身份之后想起这一段,逐华都会狠狠耻笑她一番,说她没皮没脸,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孟锦扬起下巴:“这本就是实话,有什么好害羞的。” 的确,孟锦不仅和普通的下人毫不相同,她与任何一般的女子都大不相同。她真实的到了极点,反而有一种虚无缥缈之感。 明明她的长相已经足以让她坐在深闺之中当一朵花摆着,她却从来不安于闺中,总是要跑出来感受生活。 她将世间一切不可能组合在一起的事务组合到了一起,她是春日的火,夏日的冰,秋日的雏芽,冬日的梅花。 她喜欢捉鱼,喜欢做风筝,喜欢种树,喜欢养小动物,喜欢在绿得没有四季的竹林之中抚弦,喜欢在清晨的微风之中跳舞。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逐华。 正文 第106章 我胜了 青涩的喜欢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上落下的一片树叶,哗的一下就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花。就像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们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兄弟都对孟锦一见钟情隐而不说,而孟锦对逐华的喜欢,就像是深林的一声箫一样明显。 她总是追在逐华后面让他教她练剑,练剑的时候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总是让蓝玉吹箫她跳舞逐华舞剑,然后让庄望剑将这一切都画进画中,虽然最后庄望剑都不把自己画的画拿给他们看。她总是想尽办法说逐华剑术不精,在逐华反击的时候又躲到萧烟身后。 那时候的蓝玉就习惯了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孟锦开心的样子,而庄望剑则是满心的不甘。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以前,他始终不相信蓝玉所说的,孟锦是喜欢逐华的。 是的,他始终不能接受。在被他忘记的过去,有一个跳脱的小女孩喜欢牵着他的手。 他不相信蓝玉。孟锦喜欢让他为她作画,喜欢将捉到的最大的鱼送给他,喜欢冷不丁的拍拍他的左肩然后出现在他的右边,喜欢托着腮看着他笑。 在他看来,即使孟锦对他毫无感觉,至少至少,她是将他们几个当做相同的朋友来对待的。 他们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说这一切是何时出现了变化,那么大概是那个晚上,孟锦跳出来为他挡了一剑,然后他们终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回忆中的痛苦的无法喘息的感觉漫天而来。他的父母躺在血泊之中,而她将惊愕的他推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他该恨她骗了他的,可是现在他却在为她的重伤而害怕很难过。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走进了他的心里,然后从他的内心深处拿出刀子狠狠地划了一下,可是她更加不能忘的是她走过来的时候明眸微笑的样子。 他该走了,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也该换个地方冷静一下。 你是因为他会舞剑才喜欢他的吗?如果我能胜过他呢? 登上无惘山,萧端问,你为何学剑?如果你能变强,你要去做什么? 他回答,我想打败一个人,然后保护一个人。 萧端叹了口气。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保护一个人没有错,可是他却先说了打败一个人。与爱相较,他的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戾气。 戾气吗?他看着手中的烛天剑。他佩剑多年,却从没有将剑拔出过鞘。若是有戾气,大概也快要耗尽了。他的恨,他的苦闷,他的求不得,全都已经放下了。 唯一没放下的,竟然是那个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他眼前出现的那个漠然看着他挣扎的身影。 无惘山上待了三年,除了和代少说说话,无惘派的师兄弟对他一概是不管不问。帮派之中向来是非多,他一入无惘派便是掌门身下的弟子,而且所有剑法都是掌门亲自教习,庄望剑没有深厚的背景,亦没有可敌国的财力,无缘无故的就有了这样多的好处,自然被人妒忌。 但是无论旁人对他怎样的陷害设计,一来天分使然,二来烛天剑帮助,三来他本身也有一些剑法底子和内力,所以学起来远超普通弟子,只有三年就已经能够出师了。 离开无惘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逐华。逐华与他三年未见,一直在想办法找他,没想到这三年他竟然在无惘山上学剑,听到之后异常开心,引着便要带他去见他的夫人——孟锦。 庄望剑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上山的这三年,孟锦会嫁给逐华reads;。在山上这三年,他想的都是练好了剑法下山如何保护她,如何证明他比逐华更强。 可是后来他才明白,其实喜欢不喜欢,从来与强或不强没有关系 就像大脑被放空了一样,他毫无准备的说了句话:“我此番前来,是要与你一较高下的。你若胜了,我从此不出现在你面前;我若胜了,便要取代你剑宗的位置。” 逐华听到这个,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攥了攥手中的剑:“望剑,你说的是真的吗?” 庄望剑那时候对这些规则一无所知,所以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逐华那时候看他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还有锦儿所以不会故意输给他。 他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像是自己跳进了自己编制的巨大骗局,等他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他按照逐华说的,参加了几天后的剑宗大会,在剑宗大会上如同一匹黑马,战胜了所有声名显赫的剑术大师,他的烛天剑一日之间大放异彩,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拔剑出鞘,却击败了所有人。 在最后那一刻,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究竟有多强,我好想知道。他甩甩头,将这个想法扔出脑海。 如他所愿,他与逐华的大战定在了三天后,孟锦的木屋前,一如以往的剑宗决战,不准旁人观战。 庄望剑走近的时候,逐华正拿着剑背对着他看着木屋。听到庄望剑停了脚步,他说:“曾经我们几个人在这里是何等的快乐,如今竟要兵戎相见,想来的确可笑。” 庄望剑始终听不出来逐华这语气之中为何多了一分决绝。他与逐华争夺剑宗的确伤了和气,可是也不至于让逐华有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逐华转过身来,拔剑。 “听闻你整场大会都没有拔剑,可我上场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剑。大概我真的不如你吧。可是如今我有了锦儿,无论她的心在何处,她都是我的妻子。所以望剑,抱歉,这一场我不能让你。” 庄望剑有些后悔。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此时没有听懂逐华话中的意思。所以在庄望剑终于将逐华的剑指向他的脖子,说着你输了的时候,逐华的自尽让他猝不及防。 他来不及阻止,逐华就亡命在他的剑他。 看着庄望剑失魂落魄的样子,逐华笑了:“原来……你不知道啊,我早该知道,你……虽然清冷,却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然后,逐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庄望剑眼神空洞的走出竹林,对着众人说:“我胜了。” 就是这样,他成为了下一任剑宗。 也是在以后,他才知道,剑宗最后的决战,是必须要以一人的死亡告终的,为的是让这场打斗能以命相搏。 所以决战才会选择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所以决战输了的人才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整个无惘派都知道的事情,唯有他不知道。或许无惘派从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从此,无论他愿不愿意,每年都要献祭一个人的性命了。也就是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萧端这样高的武功,始终不愿意去争夺剑宗了。 只是,一切都晚了。 正文 第107章 待君回 纸是包不住火的,逐华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可是庄望剑不能承认这是他杀了逐华,因为关于剑宗的那个规矩是无惘派的秘密,他不能说出去。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孟锦,于是上了马,飞快地赶去逐府。 萧端说得对,对于庄望剑,他的心中,总是先有恨,再有爱。他下山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孟锦,而是来挑战逐华。 他策马而归,打开府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孟锦悬挂在白绫之中的一幕。他慌张地将腰间的匕首扔向白绫,然后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 孟锦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庄望剑甚至不敢立刻站起来跑向孟锦,他害怕自己来的太晚,孟锦已经无药可救。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孟锦,终于在听见孟锦压抑的抽泣声时,飞奔过去抱紧了孟锦。 “啪”的一声,孟锦一个巴掌打在庄望剑的脸上。用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庄望剑感觉到了血流出嘴角的过程。然后他听见孟锦说:“你不该救我。” 庄望剑不知道孟锦为什么会自尽,或者说他不知道原来她爱逐华已经到了这样生死相依的地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孟锦,看着她眼中的愤怒慢慢变成苦楚,然后,憋闷已久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想其实他是看不懂孟锦的,上一刻她还在讲着笑话,下一刻就安静的坐下来奏瑟。可是今天的他仿佛因为孟锦快要被击溃的外壳,看到了她藏在里面的柔软。 他知道孟锦需要一个肩膀,或许不是他的,可是如今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他看着孟锦:“锦儿,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孟锦怔住了。好久好久,她才无奈的笑了笑:“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还是以前的你,可孟锦已经不是以前的孟锦了。” 为何不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甚至梨花带雨的样子更加楚楚动人。若说真有什么不同:“我知道你嫁给了大哥,可是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庄望剑,你来,是要一个刚刚守寡的女人嫁给你的吗?你能忍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我不能!” 庄望剑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冲动,实在没有考虑孟锦现在的心情。也许是在山上待了三年,让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偏离的太远。 孟锦吃力的站了起来,庄望剑想要扶她,被她推开。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倒。可是直到最后,她还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庄望剑一直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此刻才发现,原来一直在孟锦身边的萧烟不见了。他在无惘山这三年,竟然一封家书都未曾寄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了萧烟的照顾,他更不能放心孟锦一人住着。自从逐华去世以后,她就遣散了所有下人,孟锦一看就是多天没有吃饭的样子。 她原本就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更加不会顾着吃饭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待在这里。 于是,他一边招着下人,一边处理剑宗的事务。无惘派的一些小师弟过来看见逐府的牌匾,叫了师傅过来修改,庄望剑挥挥手作罢。 这府邸原本就是剑宗的府邸,在他之后自然会改了名字,不换也罢,一直保持原状就好,省的孟锦触景生情。 在这段时间内,他渐渐了解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他离开不到一年,孟相就将女儿嫁给了逐华,自此之后,逐华就成了孟相搅弄江湖的工具,暗中帮孟相除掉了不少敌人。 而除掉生萧门、留下与生萧门同样是暗杀门派的暗夜卫独大的计划因为被萧烟听到,被迫提前,逐华不得已借助了木蓝府的力量,除掉了生萧门,而萧烟因为提早知道了消息下落不明,萧烟的长兄萧端也因为成为了无惘派的掌门而没有被杀害。 再想起那个阴寒的萧烟,庄望剑无端的多了点害怕。若是他还流窜在这个世上,灭门之仇,不知会找谁去报。所以,他更该待在孟锦身边,保护她。 一晃多日过去,从庄望剑每日敲门送饭,到后来有一天,孟锦突然自己推开了门,然后接过庄望剑手中的饭盒,微笑着说:“庄大哥,我和你一起吃。” 庄望剑能看见她笑得勉强,可是他知道孟锦愿意出门就是她打算开始新的生活的征兆,于是他拿过孟锦手中的饭盒:“好。” 从孟锦的房间到吃饭的地方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可是现在孟锦就在他的身边,再长的路也不再觉得疲惫。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将饭菜拿了出来,已经有些凉了,于是吩咐了厨房,拿过去热一热。 孟锦拦着:“不必了,我好饿了。” 庄望剑看了看孟锦,又看了看手中的饭,既不忍心让她饿着,也不想让孟锦吃了饭闹肚子。 权衡了一下,他将盒中的凉菜拿了出来:“先吃着这个小菜,热一热其他的,很快的,好不好?” 孟锦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还是妥协了。 庄望剑和逐华真的不一样。逐华娶了她以后,几乎事事都顺着她的心,可是对庄望剑而言,更要守着的,却是原则。 孟锦一开始的时候还在细嚼慢咽,待到菜越上越多,她终于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庄大哥,这几日我都要饿死了。” 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孟锦还是那样的不谙世事,他还是那样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自那天以后,孟锦就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一样。她每天都会出门晒晒太阳,到花园里面找些好看的花草,去院子中的湖水里面钓鱼,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出过逐府。 庄望剑能感受到孟锦刻意的样子,刻意的想要和从前一样,只是以前那个和她一起应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所以她的笑话再也没有人能听懂。 他想,也许他该接替那个人的位置。 他回想着逐华以前的痕迹,将自己勾勒成他的样子。孟锦笑的时候他会说什么,孟锦哭的时候他会说什么,他都还记得。 如果孟锦走不出去,他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正文 第108章 银面人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模仿一个人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从来他都是孟锦和逐华的旁观者,如今他却可以站在孟锦的身边,敲着她的脑袋说:“贪吃得仿佛一头猪。”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想,逐华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一边嘴上狠狠地教训着她,一边眼中欣赏着她的样子。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也是那么的羡慕孟锦和逐华吵架的样子。 只是孟锦对他,终究是和逐华不同的。她会对逐华骂回去,却只对庄望剑笑一笑。没有回应的吵架,说到底就是尴尬。 孟锦听话的慢了下来,庄望剑又说:“这回倒是听话了。” 孟锦一边小口吃饭一边回:“庄大哥吩咐的话,我能不遵从吗。”说话间,挑挑眉。 庄望剑倒是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了。若是逐华的话,一定能听出孟锦语气中的反讽然后倒打一耙,可是他却无法知道逐华会怎么说下去。 也许是第一次扮演这个角色,所以无法适应吧。他只能回到自己原来的状态,敲敲孟锦的脑袋:“好了,吃吧。” 孟锦点点头,庄望剑就立即低下头来。他想,孟锦此刻大概十分失望吧。可是这时,对面传来了清脆的笑声,他三年来都未曾听见过。 他连忙抬起头来。 孟锦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左手指着庄望剑,嘴里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庄望剑看的云里雾中,孟锦总是能从奇怪的地方看到好笑的东西,引得逐华一起笑起来。可他,却只能等孟锦停下来解释。 终于笑够了,孟锦轻声咳嗽两声,若无其事的接着吃起饭来。 庄望剑放下碗筷:“锦儿,方才你在笑什么?” 问完,孟锦又忍不住要笑起来。深吸了两口气,淡淡的说:“你的演技,真是蹩脚极了。” 庄望剑仿佛一下就被抓住了小尾巴,急切的想要掩饰什么:“演什么?我都不知你在说什么。” 孟锦此时也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庄望剑:“庄大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庄望剑缓缓抬头,对上孟锦的眼睛那一刹那,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再也移不开了。 孟锦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你不必刻意模仿夫君的样子。” 庄望剑想要解释,可是看着孟锦的眼睛,却编不出什么谎话。孟锦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要问为什么啊,那就是你太蠢了,根本学不会。” “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何必强求自己。” “而且为什么你们都笃定,我一定是很爱很爱他,爱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呢?” 庄望剑被孟锦一连串的话说的哑口无言,尤其最后一句,他听完差点站了起来。孟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趁着庄望剑呆滞的看着前方,孟锦站了起来,调皮的弹了一下庄望剑的脑袋:“今天的碗筷交给你了!” 孟锦一蹦一跳的背影仿佛泛着微光,照亮了他眼前的黎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那天起,孟锦的的确确恢复原来的状态了。她喜欢跳舞,所以就吩咐庄望剑坐在一边为她作画;她喜欢奏瑟,所以就为庄望剑的剑法伴奏;她经常去厨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让庄望剑帮她品尝。 渐渐地,庄望剑觉得,这样独处的两个人,没有下人打搅,或许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于是他就放缓了招收下人的脚步,却不想连这样微小的想法都让上天觉得他太过于自私,所以突如其来的降下惩罚,让他措手不及。 从无惘山下来之后,他还是延续着以前的习惯,每晚睡前打坐调息,这样有利于内力的提升。吹熄了灯,他静坐在床上,放空自己。 就在他打坐结束,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异香突然传了过来。 无惘山生活的那三年,让他多多少少懂了一点迷药的事情。他在香味传过来的时候立即捂住了口鼻,同时走到门前去听门外的动静。 今夜的事情很诡异。以他的功力,即使是快要睡着了,也不该听不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如果没听到,那么那个人的功力一定在他之上,可是那么高强的功力,竟然只是放了一点迷香过来,让庄望剑完全想不到对方的企图。 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么——是孟锦!对方的目的在孟锦身上。 来不及将身上中的一点迷药逼出体外,庄望剑飞快地跑向孟锦的房间。逐府作为剑宗的府邸,本就很大,而主人的卧房和客人的房间又隔了很远,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根本听不到孟锦房间内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在内心祈祷着孟锦不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边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很奇怪,明明他中的迷药不多,可是现在他连轻功都施展不起来,而且跑起来也愈发困难。 在接近孟锦的房间的时候,他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惊呼,于是不顾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房门。 床上已经凌乱不堪,锦儿身上的衣衫被撕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衣服甚至连最关键的部位也遮挡不住,而锦儿的身上,正趴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庄望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亲吻着锦儿的脖颈。见他进来,也只是嘲弄的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不自量力”然后像没有看见他一样,继续欲行不轨。 “放开她!”庄望剑拼尽全力地喊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不如撕烂衣服的声音大。他的脑袋越来越混沌,眼前越来越模糊,可是身体里的愤怒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他冲上前去,明明没了力气,却还是一只手将银面男子拽了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从一边拽住了被子,盖在了孟锦身上。 银面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庄望剑竟然还有力气,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接着,他就缓缓地站了起来,嘴角微扬:“变得有趣了呢。” 然后,斜眼看着庄望剑,仿佛在挑逗自己的猎物一般:“那我就陪你玩玩好了。” 庄望剑知道,如果此时他想要保护好孟锦,就该站在银面男子身前勾勾手,可是他现在,却瘫倒在窗前,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文 第109章 失身了 银面男子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可是他轻轻一挥手,手上就立即多了一条由内力汇聚而成的长鞭,在庄望剑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将他捆住,然后轻轻一挥,就将庄望剑摔到了对面的墙上。 庄望剑胸口吃痛,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出来。而银面人则是不慌不忙的走到他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原以为你来了能增加些乐趣,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庄望剑捂着胸口强忍疼痛站起来,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剑:“你想增加乐趣,不妨将解药给我,我陪你玩玩。” 银面男子笑了起来,声音阴森尖锐,让庄望剑不寒而栗。 “给你解药?你以为我傻吗!我好不容易给了你一剂破天散,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破天散!庄望剑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杜王庄独门的破天散,无论从味道还是形状都和普通的迷药无二致,但是作用却远不是迷药这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一开始中毒的时候,用封穴的方式可以防止毒药扩散,但是随着中毒的程度越来越深,毒素侵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会慢慢地浑身无力,最终导致自己毕生的功力尽失,成为废人。 而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甚少,所以用起来格外方便。如若不是当年自己的师兄给自己下了这药又被师傅解救,他至今也不会知道这种药的存在。 庄望剑如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拿剑,再没有其他力气。一旦银面人靠近,他必死无疑。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救了孟锦。 银面人离庄望剑越来越近,庄望剑强撑着举起剑来,狠狠地看着银面人,而银面人对庄望剑的负隅顽抗之态毫不在意,右手掌中缓缓汇集内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悉数打到庄望剑身上。 “你不要杀他!” 就在银面人离庄望剑越来越近的时候,孟锦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银面男子回头向孟锦阴冷的笑着:“你不要着急,等我解决完这个麻烦,马上就回去接着好好地疼爱你。” “我答应你!”孟锦说。 银面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庄望剑,又看看孟锦。 孟锦又说了一句:“放了他,我就不会反抗。” 银面男子盯着孟锦看了很久,再回头看着连剑都已经快要举不起来的庄望剑,莫名其妙的大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孟锦,原来是这样!” 然后他看了一眼庄望剑,在庄望剑还没有来得及说任何话的时候隔空封上了他的穴道。 烛天掉在了地上,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突然觉得剑宗的名号有些好笑。 银面男子不屑的看了看地上的烛天,没有捡起来的兴致。如今他眼中的,只有孟锦慢慢拿开刚才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褪去所剩不多的衣物的春色。 美啊,他不曾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明明已经卸掉了本就不多的妆容,为什么她会这样光彩万千?他颤抖着抚摸着她如玉的肌肤,亲吻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 没了刚才的恐慌,没了该有的挣扎,孟锦的眼神之中只有漫漫无际的空洞。绝望之人,总会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末世之美。 如果先前的孟锦是带着一丝可爱一丝清雅的美的话,那么如今的孟锦,便是无与伦比的绝妙尤物。 这样娇俏的可人儿,如今他竟然唾手可得。再看看一边杵着的庄望剑,即使让他站在这里会给庄望剑更大的痛苦与冲击,可是突然不舍得与他一起分享身下的这个女子美。 于是他一边吻着孟锦,一边挥动右手,将庄望剑用长鞭捆住,扔出门外,接着紧闭房门。 他抚摸着孟锦光滑的腰背,含糊不清的问着:“这样无用至极的男人,你何必为他牺牲至此?” 孟锦什么也不回答。 银面男子又吹了吹她的耳垂:“还是,你原本就是想要和我在一起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如果孟锦仔细听,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些熟悉的感觉。只是那时的她已经跌入了无底的黑洞之中,无法思考了。 门外的庄望剑躺在地上,无法说话,无法动弹,可是听觉却异常敏锐。门内的靡靡之音络绎不绝的奔跑到他的耳朵里面,他与孟锦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此时却只能任由那个男子攻城略地,将孟锦占为己有。 时间仿佛是静止不动的,每时每刻,他都觉得心痛如绞。 他说要保护孟锦的,可是他做过什么?在他是画圣的时候,孟锦为了保护他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他成了剑宗,明明武功天下无双,照样也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反而让她为了自己丢了贞洁。 他的烛天有何用,他的剑法又有何用! 直到天刚露白的时候,银面男子才整好了衣衫,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关门的时候,还特意轻手轻脚,仿佛门内的是自己的妻子,而他是晨起务工的丈夫。 走到门外,他才看到地上的庄望剑。只看了一眼,就嫌弃的别开视线,然后踏着庄望剑的身体,离开了逐府。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庄望剑心中有万般疑惑,如今却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不是能够报仇,伤害已经造成了。 晨光熹微,微露点眉。当阳光照到庄望剑的身上的时候,庄望剑感觉身体一轻松,然后无边的虚弱接踵而至。银面人的点穴被解开了。 如果昨晚的感觉是散架的骨头,今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滩腐肉。他知道这毒药的厉害,除了杜王庄和他的师父萧端几乎无人能解,可是现在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不是解毒。 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孟锦的房间,走得越近,越是害怕。 他真的怕极了孟锦昨晚那种空洞绝望的眼神。他更怕自己进去的已经太晚,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生生的孟锦。 他打开房门,扶着门走到孟锦的床前,然后跪倒在她的面前。 孟锦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薄被被细心地盖在她的身上,甚至连被角也细致的掖好了。如果不是她凌乱的头发和毫无神采的眼睛,他几乎都要觉得,孟锦正在贪懒睡觉了。 他支着自己坐在孟锦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映射着他的影子,可是她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窗外时不时传来鸟叫声,风吹过碧草像是抚过了美人的长发。 逐府实在安静的不像话。 庄望剑定定的看着孟锦:“锦儿,嫁给我吧。”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平凡的阳光照射进了这间小小的房子,然后他等着孟锦从睡梦中醒来,轻声的说:“嫁给我吧。” 正文 第110章 我娶你 庄望剑看到孟锦的眼睛闪了闪,越来越亮,最后汇聚成一条溪流,闯出了眼眶。 庄望剑手足无措的给孟锦擦拭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他不知道,在孟锦在暗河中随波逐流的时候,他的这句话,仿佛一缕阳光,将她冰冷的身体照暖了起来。 良久,孟锦嘴动了动。庄望剑将耳朵贴到她的嘴巴旁边,只听到三个字。 “我饿了。” 他欣喜若狂,支撑着身子一路扶着墙走到厨房。厨房里还有前几日买来的饭菜,庄望剑马上去砍柴,却又发现自己连砍柴的力气也没了。来不及顾及这些,他挑了些易燃的木材点起火来。 待饭做好了,庄望剑又走到孟锦门前,发现孟锦已经起身,正在梳妆台前涂抹胭脂。 铜镜中的孟锦宛若一朵不真实的花,铜镜外的庄望剑魂不守舍的看着她。 他走到孟锦身后,轻轻地为她挽起长发,孟锦没有拒绝,只是一如既往地擦着胭脂。 如果可以,他真想每日都能这样为她束发。 孟锦看着镜子里的庄望剑:“我美吗?” 庄望剑为她挽起长发,轻轻地弯下腰看着她:“美,倾城之美。” 孟锦又问:“那你愿意娶我吗?” 庄望剑说:“我一直在等你。” 孟锦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然后她说:“庄大哥,我真的好饿。” 庄望剑拉起孟锦的手:“随我过来吧。” 庄望剑自小养尊处优,但是他的厨艺却在进了逐府以后突飞猛进。看了看满桌冒着热气的菜肴,孟锦坐下,拿起碗筷。 庄望剑看见孟锦坐下,自己也立即坐下。他不知道如果不坐下他还能坚持多久,破天散的毒仿佛利刃一般侵蚀着他的身体。光是笑着,就快要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饭桌上有着平日不曾有过的安静,孟锦不用提醒,也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儒雅的吃着东西。庄望剑吃不下饭,就在对面看着孟锦,好在孟锦吃得很专心,根本没有发现庄望剑没有吃饭。 默默吞下最后一口饭,孟锦抬起头来。 “庄大哥,我们三日后成亲吧。” 庄望剑有些错愕,他以为孟锦至少需要一些时间走出阴霾,没想到这么快就想要迈进新的生活。她不恨他吗?如果不是他…… 可是,因为太害怕这是假的,他未加思索就回答:“好。” 听到庄望剑的回答,孟锦微微一笑,然后起身,点头,走回自己的房间。 庄望剑原本想要一直陪在孟锦的身边的,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不到了。在确定孟锦走远的时候,他费力的咳嗽起来,每一声的咳嗽都仿佛要将整个身体掏空。他终于止住了咳嗽直起腰来,看见满手都是鲜红。 破天散的毒,木蓝府是解不了的,可是如果三日后成亲的话,他就不能回到无惘山解毒。所以即使要让毒性侵蚀身体,他也要再撑上几日,一直等到孟锦真的恢复笑容。 吃力的扶着墙回到房间之中,提笔写好了信塞到鸽腿上的小桶之中,他就觉得眼前一片连绵的黑暗,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再次醒来,蓝玉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他开口想要说句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发不出声来。蓝玉看他醒来,起身端了杯水送过来。 “你回来,为何不告诉我?” “你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为何不让锦儿知道?” “这个破天散珍稀无比,你是如何中了这个的?” 庄望剑努力的坐起来,发现身上没了昏倒以前的痛苦,将一杯水灌到了腹中,咳嗽了两声:“蓝兄,我和锦儿要成亲了。” 蓝玉看了一眼庄望剑,逐华刚刚过世,庄望剑就下山了,接着他们成亲,这一切的一切未免有些巧合,可是蓝玉对这其中所有的疑惑,都比不上得知孟锦要嫁给别人的痛。 他想做出一副恭喜的表情,却办不到,只能讪讪的说:“原来如此。”能和锦儿成亲,那么即使丢了性命和武功也在所不惜。 “可是,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待你解毒后再成亲岂不是更好。”他虽然这样说,却也是知道庄望剑的脾气,他心有执念,当终于可以完成时,又怎能再多等半刻? “我等了那么久,以为根本不会有希望,终于盼来了,又怎么可以退后?” 他想快些照顾孟锦,让她忘记那天晚上的屈辱,他想像逐华一样能成为孟锦的依靠,更多的是他害怕自己毒发身亡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和孟锦在一起。所以,他迫不及待。 “关于婚礼的事宜就要麻烦蓝兄了,实在抱歉,本来不该……” “义不容辞!”蓝玉没有等他说完,就止住了庄望剑。 他不知道孟锦还愿意选择第二次,他也没有想过,如果有了第二次,孟锦的选择是庄望剑。 他不知道孟锦有没有告诉庄望剑蓝田的存在,逐华死的那段时间,蓝玉因为派中的事情进入了寥无人迹的深山之中,待他回来,逐华已死,孟锦将她和逐华的女儿田儿寄养给他。然后,他就收到了庄望剑的飞鸽传书。 或许不是事情突如其来,而是他错过了一切。或许他不该将蓝田的存在告诉庄望剑,也许孟锦不想让庄望剑知道蓝田。若能一直将蓝田养在自己身边,也是一种幸运。 蓝玉拿出自己匆匆带过来的百毒丹,交到庄望剑手中:“这个百毒丹只能保你十日的性命,十日之内你必须要去找萧掌门寻找解毒之法。” 庄望剑接下小瓶,若有所思:“十日足矣,谢谢蓝兄了。” 蓝玉拍拍庄望剑的肩膀:“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吧。” 说完,就走了出去。 这个逐府,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可是今日看来却异常的空旷。没有人会愿意选择默默地守护在一边,尤其是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想将她拥入怀中,他也想呓语衷肠,他也想每日相对而食,他也想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中醒来,看着怀中的人说,我真的很爱你。 正文 第111章 终生误 虽然庄望剑想要悄悄地为孟锦办一场婚礼,可是或许是因为庄望剑刚刚成为剑宗就消失无影,又或许是因为孟锦二嫁剑宗太过于轰动,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孟锦是倾城绝色,是丞相之女,是瑟艺一绝,但是都抵不上她是二嫁这两个字来的更引人眼球。婚宴洋洋洒洒铺陈了上百桌,来人要么高谈阔论,要么低声询问,但是他们讨论的内容都离不开孟锦的二嫁。 庄望剑看着身边面色平静地敬酒的孟锦,有些心疼。如果是逐华的话,孟锦会不会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哭泣,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现在,明明他就在她的身边,她却仍旧是有着坚强的面具。 为什么孟锦会愿意嫁给他,他一直不知道。小心翼翼的陪在她的身边,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幸运。他又怎么敢向她询问答案。 只是他不知道,当爱卑微到了一个顶点,就会让自己忽略一些事实,所以他就永远无法了解孟锦的心情。 他心中的孟锦冰清玉洁高不可攀,可是孟锦心中的自己却已经污秽不堪。这个认知的差距从开始的微乎其微变成了后来的难以言说的误解。 就在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杜王庄的新任庄主海烟来了。 杜王庄与木蓝府向来是死对头,而剑宗与木蓝府交好,自然就与杜王庄交恶。海烟作为杜王庄的新任庄主,没有人知道此人的心性。但是以阴险狡诈著称的杜王庄,决计不会突然让一个胸无城府的人做庄主的。 怀揣着全副的戒心,庄望剑着人递上酒去,拱手:“海庄主大驾光临,庄某实在有失远迎,还请饮下此杯酒,算作庄某的补偿。” 海烟立即扶住庄望剑:“海某不请自来,倒是给剑宗添了麻烦。海某想着,我二人都是新任,相互往来也是好的。” 庄望剑不予回应,将杯中酒饮了下去,示意海烟。海烟大概懂了庄望剑的意思,也不说什么,喝下了呈上来的酒。 将酒杯放到下人手中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孟锦:“夫人果真国色天香,剑宗好福气。” 庄望剑觉得海烟看孟锦的眼神让他十分不舒服,普通的男人看到孟锦,最多是一种色眯眯的眼神,而海烟的眼神中还隐含着一股压抑的占有欲。而孟锦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拽了拽庄望剑的衣袖。 庄望剑会意,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转身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寒意。他不知道是心理上的阴寒,还是身体里的毒素导致的阴寒。没有多注意,他带着孟锦走到了别的桌前。 直到傍晚的时候,客人们才一个个的离开。也许是因为一天的操劳,庄望剑的脸色变得特别苍白。蓝玉有些担心,暗示他服用百毒丸之后,才担忧的离开。 结果,还没有迈出逐府的大门,就听见了孟锦的惊呼声。他急忙赶回来,看到庄望剑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地上。 孟锦手足无措的抱着庄望剑,想去探探鼻息,又颤抖着缩了回去,想要将庄望剑拖到床上,又有些力不从心,想大哭,却又担心失去了理智让她失去了庄望剑。 蓝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孟锦这幅失魂落魄又强撑着的样子。那一瞬间他想,也许孟锦是真的爱着庄望剑的吧,否则又怎会愿意为他挡剑,否则又怎会愿意嫁给他,否则又怎会为他担心到如此地步。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别的东西,大步走上前去:“望剑怎么了?” 孟锦奋力遏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和语无伦次,有些结巴的说:“你走之后,他说自己不太舒服,要回卧房歇息一会,可是一转头,就昏倒在地上,鼻孔和耳朵……都出血了。蓝大哥,你……快看看,望剑他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蓝玉觉得,孟锦睁大了眼睛抑制眼泪的样子让他心疼。顾不得别的,他上前查探。庄望剑鼻子和耳朵出血,绝不只是因为破天散的缘故,再看脉搏,果然是中了别的毒。只是这种毒他未曾见过,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怕是新研制出来的。 现在他身上有些破天散的剧毒,经脉都被堵塞,可以让毒素的扩散变缓,但是同时也会让他无法用内功逼毒。为今之计,只有将庄望剑送到无惘山上,先解了破天散的毒才是。 他将庄望剑扶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嘱托孟锦:“我带他去解毒,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大可不必担心,好好在这等着,我会尽快将他带回来的。” 孟锦想要跟着去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蓝玉已经带着庄望剑上了马。 也罢,她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添些麻烦。倒不如留在这里,还有她接下来要应付的麻烦。 蓝玉带着昏迷不醒的庄望剑,马不停蹄的赶到无惘山上的无惘派,求见萧端。 庄望剑眼见着气息越来越弱,萧端又迟迟不出现,只派了一个弟子出来给庄望剑安排了住处,然后就让蓝玉离开。蓝玉敬萧端,却也不放心将庄望剑独自放在这里离开,于是请那小弟子传话,再次求见萧端。 蓝玉守在庄望剑身边,只能给庄望剑服一些消毒散来缓解毒性,不多时,萧掌门终于出现。 传闻中萧掌门是一个不屑江湖争端的世外高人,他明明剑术高超,却一次次放弃参见剑宗大会,自己当这个逍遥自在的无惘派掌门。蓝玉以为他应当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所以见到萧端时着实吓了一跳。 萧端的年纪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还没走过来,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明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蓝玉无端的就觉得他面夹笑容。 听闻萧端少年期间就在无惘山下开了家医馆,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剑宗,剑宗觉得他骨骼清奇就传授剑术,这才让他做了这掌门。所以萧端身上有让人亲近的气息也并不奇怪。 蓝玉迎上去行礼:“萧前辈。” 萧掌门止住了他:“你我本就是同辈,我不过比你大了些,叫我萧端就好。” 蓝玉点了点头,又马上想到了庄望剑,于是立即将萧端引到庄望剑身边:“萧掌门快请过来看看,望剑现在身中二毒,听闻您能解其中的一种毒,所以我便带他过来了。” 正文 第112章 进一步 萧端走上前去,为庄望剑把脉,思索片刻,道:“性命无碍,可是功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若我为他配一些汤药,他便立即活蹦乱跳了。” “那他功力几时能复原?” 萧端眼神略有些闪躲,思索再三,才与蓝玉说了起来:“望剑此生与剑犯冲,他若练剑,便注定此生有三劫,最后性命全部因剑而失。当年他要拜入我门下,我便知他今日之遭遇,他却不肯听我劝告。如今只要散了他全身功力便能解毒,依你之见,我此时该不该为他疗伤?” 蓝玉有些惶恐。 他听到三劫,立马想只要保住他的命就好,何必在乎那些功力?可是转念一想,庄望剑那时明明知道,却还是一意孤行,必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贸然为他决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端看庄望剑此时还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就先出去,留着蓝玉自己考虑。 不知何时,庄望剑醒了过来,看到蓝玉踱来踱去的样子,便已经猜了个大概。师父曾在他下山时告诉他,他会在半年之内再次回来,他将信将疑,未成想竟然不到三个月便回来解毒了,所以,那命中三劫是躲不掉的,可是…… “蓝兄。”庄望剑虚弱的叫了一声。 蓝玉见庄望剑醒了,第一反应是激动的,接着又想到自己竟然需要等到他醒来才能为他治疗,又心有愧疚,于是说:“我带着你来到这里,竟然也没有办法为你解毒,还需要你自己醒来才能拿定主意,我真是……” 庄望剑挣扎的要坐起来,蓝玉连忙为他扶好了靠枕,将他扶了起来,倚靠过去。 “蓝兄,你不必自责,能把我带到这里,都要感谢你,况且,你没有擅自替我拿主意,我更要谢谢你,否则……可能我又要重新学习剑术了……咳咳” “这么说,你都知道?”蓝玉一脸诧异。“而且,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好了?” 庄望剑虚弱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嗯了一句。 “可……你真的想好了吗?这还只是第一劫,你就已经差点要了命了,以后如何,我真的不敢想。” “蓝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庄望剑半眯着眼睛看着蓝玉,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蓝玉看着庄望剑,有些不明白,然后看见庄望剑气定神闲的神态,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吧。”庄望剑用力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那么再长久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呢?逐兄成亲以来,虽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他却成功做到了,把锦儿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倘若我的手后半生只能帮锦儿描眉,画画,锦儿迟早会被人带离我的身边,既然我爱她,就要让她能够安心的待在我的身边。” 让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为了救我被银面人侮辱,如果那时我再强大一点点。庄望剑心中补充了一句。 蓝玉打量着庄望剑。他一直没有想过,原来庄望剑心里竟是这般想法。蓝玉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一直淡然处世的庄望剑变得有了那么一份偏执,让他那么固执的想要让自己变强。 蓝玉心中有一些慌乱。他明明觉得这种想法是有问题的,却偏偏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无奈,他只有起身:“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锦儿那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庄望剑费力的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递给蓝玉:“蓝兄,恐怕今后很长时间我无法再陪伴在锦儿身边,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还有这把匕首,是我入门以后师父赠与我的无惘派的一个宝物,希望你……能将它拿给锦儿。” 他看了一眼庄望剑,如果是我,也许也会那么做,但是,可能于我而言,长久的陪伴才是对锦儿最好的吧。他这样想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 庄望剑的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或者确切说,是萧端的医术太过于高明,所以明明是把他的功力剥夺的一干二净的毒,萧端只一接手,半年内庄望剑就恢复了。庄望剑正欲离开,萧端问:“剑儿,你想不想让你的功力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庄望剑惊讶的回头。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那天晚上,他不止一次的厌恨自己的弱小,顶着剑宗的名号,却没有办法敌过一个银面人。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强一点,就能挽回那个晚上的错误。或许不能挽回,但是,他希望那个错误永远不要重复! 所以没有犹豫太久,他便点头:“想,弟子想。” 没有想象中的欣慰的笑容,萧端只是淡然的点头:“那你留下来,再学半年,必能使你的功力大进。” “谢师父!”庄望剑大拜。 萧端沉寂很久,又说了一句:“你当真觉得变得更强比早些回去重要吗?” 庄望剑点头。当然,当然是这样。如今短暂的分离,能让以后有长久的相守,有何不可? 萧端叹了口气,踱步离开。 自此,庄望剑便留了下来,潜心修习剑术。 萧端将无惘派最为重要的剑法无惘剑法教给庄望剑,而这无惘剑法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够练习的,即使是剑宗也不能学习。萧端的做法,庄望剑看不透,但是他不想深究。师父这样做自有这样做的理由,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可以了。 剑法令庄望剑沉迷,剑法对他的诱惑仅次于孟锦。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沉迷于一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废寝忘食,甚至连寄回家的书信都时常忘记写。所以他都没有发现,从来没有家里寄回来的信。 或许是因为手中的烛天用得太过于得心应手,又或许对剑法的控制让他着迷。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参透了无惘剑法的精妙。 离开无惘山的时候,萧端将一封信放到他的手中,让他在离开无惘山以后拆开。 庄望剑知道萧端这个人,他平时表现得很冷漠,但是实际上处处关心这他以及无惘派的其他弟子。这封信,必是说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没有赶到逐府,他就找到一个小茶馆,停驻下来拆开了信。信很短,但是信里的内容却让他陷入深思。 正文 第113章 胜新婚 望剑: 当年我的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参透了无惘剑法。可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我此生遇见的最适合练剑的奇才,但是我迟迟不愿意收你为徒,那是因为练剑会毁了你的一生。 后来我迫不得已教你剑法,眼见你日益精进,却不愿将掌门之位传给你,那是因为有比掌门更适合你的地方,果然你成为剑宗。 我看着你一步步朝着你的末日走去,还那么义无反顾,才发现总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论我多么努力总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将无惘剑法传给你,只求能护你多活几日。 望剑,你只知道你的三劫会伤了你自己所以毫不在意,却不知道伤了你自己的同时也会伤了别人。此番你下山,从此师父便再也帮不了你了,你可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 萧端笔 萧端的担忧,庄望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想要保护一个人,就必然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将烛天收回剑鞘以后,对孟锦的思念就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延绵不断的冒出来。将萧端的信塞进怀中,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逐府。 蓝玉很是担心。庄望剑在山上已经呆了一年,其中只来过三次书信,让他很担心庄望剑的安危。 他很担心,但更相信是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庄望剑正在全力恢复自己的功力。他知道庄望剑无论做什么都是全神贯注忘乎一切,就像他当年上山拜师他们几个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及他何时回来。 庄望剑总是这样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以为没有人担心他。也许这是因为他父母早年离去的缘故吧。 可是……原本庄望剑离开,他去找孟锦商议是不是要将蓝田的存在告知庄望剑,谁知孟锦竟然有了身孕。 蓝玉不知此间内情,自然以为是庄望剑的孩子,所以为了孟锦安胎便没有提蓝田的事情。而且,或许是因为庄望剑离开的太久,孟锦看似是患上了轻微的抑郁,每日都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一直到孟锦生产,孟锦都不让蓝玉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庄望剑。 孩子出生那日,蓝玉异常开心:“锦儿,你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孟锦并没有蓝玉那么开心,只是淡淡的说:“蓝大哥,将孩子抱到我身边来好吗?” 蓝玉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孟锦枕边:“看,多么漂亮的女孩。你说,叫她什么比较好呢?” 孟锦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那个孩子,小声的说出孩子的名字:“弦儿。” “庄弦,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蓝玉若有所思。 “她不姓庄。”孟锦别过头去不愿看蓝玉疑惑的目光。 蓝玉难以置信的看着孟锦。如果不姓庄,难道姓逐?可是……按时间来算根本不可能!孟锦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她只是因为庄望剑太久没有回来所以心生不满? “蓝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蓝玉此时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与怀疑,但是看孟锦虚弱的样子,又无法问出口来,只能说一句“你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孟锦起身,看着弦儿,眼神中满是复杂。 在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的时候,她一度想要拿掉她,可是即使这个孩子在腹中还没有成型,却依旧是一个小生命。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何况,或许知道事情经过的庄望剑,会原谅她也说不定? 他明明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干净的女子了,却依然能坚定的说着要娶她。庄望剑的样子,总是一遍一遍的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是庄望剑才愿意嫁给他,还是因为他太像她记忆中的人才嫁给他了。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会原谅她的自私吧。 她和庄望剑可以有很多个孩子,但是对于弦儿来说,生命只有一次。 她轻轻地揉了揉弦儿。刚出生的孩子都丑得像个肉团子,可是弦儿却很水嫩。或许,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弦儿,我将你姐姐送到别人家寄养,已经是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了,所以对你,我一定会努力保护。等庄大哥回来,我们就是一个家了,对不对?庄弦,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庄望剑回来的时候,孟锦正在一脸幸福的逗着弦儿玩,看到庄望剑,孟锦先是惊讶,接着就融化成了满脸的微笑:“你回来了。”然后将孩子放在床上,跑过去紧紧抱住庄望剑。 孟锦温热的身体靠上来的时候,庄望剑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和孟锦,从来是聚少离多。每次来不及好好看看她,就又要被别的事情所牵绊打扰。而今,他们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他捧起孟锦的脸颊,细细的端详着:“锦儿,一年未见,你便瘦成了这个样子。” 饶是人比黄花瘦,依旧挡不住她满脸的风韵。孟锦朱唇微启,庄望剑便抬手止住了她。 这一刻他不知等了多久。若是梦,就要珍惜现在的时光,珍惜现在他作为孟锦的夫君的时光。他可以肆意的拥抱,也可以大胆的亲吻。一年的小别,胜过了新婚的欢愉。 他缓缓地靠上去,微微颤抖着,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一点一点的前进着,看着孟锦慢慢地羞红了脸,然后闭上眼睛。 唇与唇触碰的那一刹那,彼此仿佛就是全世界。 一个长吻开始,后面的一切就都不可抑制的发生了起来。庄望剑一手捧住孟锦的脑袋,一手探入她宽松的裙中。在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刹那,孟锦微颤了一下。 庄望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想法。 你曾经嫁给逐华,他也曾抚摸你的脸颊,他也曾吻过你的长发,他曾与你水乳交融难舍难分,他曾看着你的眼睛说要携手白头。 她的心跳离他那么近,她的呼吸那么急促,她的粉红的脸颊那么诱人,她含糊的微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变化。 可是他却在此时突然嫉妒的发狂。 她为什么嫁给逐华,又为什么嫁给他? 此时此刻,她闭着眼睛,是在想着逐华,还是想着他?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只要能与孟锦相守,他就能一直伪装成逐华活下去,可是脑海中的这些念头却越来越不可收拾。 正文 第114章 渐行远 所以无意识的,他手上的力道就变得大了起来。孟锦似乎意识到了庄望剑突然的变化,一种无由的害怕从心中慢慢升起,不复刚才的意乱情迷,她轻声呢喃:“望剑,你……你弄疼我了。” 可庄望剑却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她的声音真动听啊,每夜的承欢以后,她是不是也在逐华耳边低喃?她的肌肤仿佛是珍贵的朱玉一般,逐华与她交融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与她相拥的吗? 为什么一开始能够拥有她的是逐华,不是他? 就在这时候,床上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婴儿的啼哭声,孟锦仿佛被泼醒了一般,狠狠地咬了庄望剑一口,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庄望剑推到了一边。然后低头拾起掉落的衣服,跑到床边抱起了弦儿,背对着庄望剑哄了起来。 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庄望剑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与孟锦的吻,仿佛是一剂药引,将他所有深埋的感情都激发了出来。他一直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甘,可是在那个吻一开始,那种情绪就慢慢地浮现了起来。 他想,也许自己需要时间来慢慢地适应,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刚才他不该这么粗鲁,惹得孟锦不开心。 成亲以前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曾为人妇的吗,她难道不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人吗,他期盼的是与孟锦的未来,又何必因为她的过去而有所动摇。 排开方才略有尴尬的气氛,他慢慢走上前去,看着孟锦怀中的孩子:“这个孩子,像是上天精雕细琢过的娃娃。是哪家邻人的孩子?” 他离开的时候,孟锦根本没有怀逐华的孩子,所以他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弦儿是孟锦生下的。 孟锦手臂僵硬了起来。明明在这一年都安慰自己,庄望剑一定会疼爱这个孩子,此时还是担心了起来。她缓缓退却了一步,慢吞吞的说:“她……是我的孩子。” 庄望剑还没有触碰到弦儿的手突然在空中停滞了下来。 孟锦的孩子?逐华死去三个月孟锦都没有孕象,这一定不是逐华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他又想起那个冰冷的无助的绝望的夜晚,他躺在外面听着那个银面人对孟锦如野兽一般的侵犯,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那么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功力,却还是不能阻止那个夜晚给孟锦带来一生一世的梦魇。这个孩子,会一直提醒孟锦那个绝望的夜晚,以及那个无能的庄望剑。 若是逐华,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他胸中的不甘开始慢慢消散,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无力的口诛笔伐。他到底是比不过逐华的,到了最后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孟锦。 这个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可是他已经没有了触碰的勇气。她是无罪的吧,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平静的看着她。 孟锦看着庄望剑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或许,她本就不配再次拥有幸福,却一直痴心妄想着能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她甚至以为以后可以想办法将田儿接回来,然后为这两个孩子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弦儿渐渐地不哭了,又睡了过去。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简单,从来不必顾及别人的心情,一心一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孟锦将弦儿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去,面带微笑的对着庄望剑:“庄大哥,你我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如今有了弦儿,我更不该待在你的身边。你放心,几日后我会搬离这里。” 孟锦的笑,彻底的将庄望剑推开。刚才还在温情相拥,转眼就形同陌路。 面对孟锦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庄望剑无法看透她的内心,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不,你不必走,该走的是我。” 说完,就一步一步跨出房门。 孟锦看着庄望剑越走越远,眼神也越发空洞。 突然,他回头大喊着:“锦儿,只要你我一日活着,你便一日是我的妻子!” 说完,再回到原来的路上,脚步坚定的离开。 如果他回头,就会看到孟锦满脸的泪水,也许就不再舍得离开。可惜他的语气再怎么坚决,都无法掩饰内心的不甘与恐慌。每走一步,他对自己的弱小就多一分苛责。 逐华虽然技不如他,可是却比他机灵得多,如果是他的话,大概不会中了破天散吧。他无法变得和逐华一样,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变得更强。 所以,从无惘山上下来没过几日,他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萧端看到庄望剑回来,有些惊讶。再听庄望剑说明来意,摇了摇头:“如今你的修为已经远远比为师高了。我说过,你离开以后我便再也无法帮你了。你走吧。” 庄望剑不信,拉住萧端求他相助。 这时,门外传出一阵低沉的声音:“师兄说过若是他回来就将他交给我,怎么如今却不作数了?” 循着声音看过去,门外徐徐走来一个人。这个人全身被黑色的外衣所包围,连头上都裹着一个大的黑色的帽子,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宛若鬼魅一般。 庄望剑看了看走过来的人,又看了看萧端。萧端微微皱眉,随即松开眉头向庄望剑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弟,名叫……” “伊万。”抢先一步,伊万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庄望剑有些好奇,他在无惘山待了那么久,根本没有听说过萧端还有一个师弟。当初萧端加入无惘派就是作为前任剑宗最小的弟子,平白无故怎的多了那么一个奇怪的师弟? 萧端似乎看出了庄望剑的疑惑,解释道:“伊师弟常年闭关,你不认得也是正常。” 怀揣满腹的疑惑,庄望剑向萧端行礼:“伊师叔。” 伊万低声嗯了一声,然后看向萧端。事实上,庄望剑根本看不到伊万的眼睛,只是他转向的那个方向是萧端所在的方向。 萧端被伊万盯得难受才不得已对庄望剑说:“师弟的修为远在我之上,你既然想要提升自己,那便跟着他吧。” 比萧端还强?至少现在他不知道这种人的存在。伊万的真实身份更让庄望剑怀疑起来。而且再回想萧端刚才的话,明显是要让庄望剑快点离开,装作他没有回来过一样。 这个伊万,一定充斥着危险。 但是危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大。即使看到萧端忧心忡忡的眼神,即使伊万满身的压迫感,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这一跟上去,便是六年。 正文 第115章 今别离 这个漫长的梦还没有做完,忘语楼的乐声便戛然而止。楼中的人突然惊醒一般看了看身边的环境。 庄望剑在快要进入最可怕的噩梦的时候醒了过来,突然不知道该说是庆幸还是遗憾。 醒来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悔恨与痛苦。在遇到伊万以前,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何为强者,伊万以后,他便相信了一切皆有可能。 他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他早一点变得强大,早一点拥有现在的实力,早一点到达现在这种深不可测的境界,那么当年的他和孟锦是否会不同。 如果那晚他将孟锦牢牢护好,是不是他们就能过上鸳鸯一般的生活?可惜没有如果。 思绪慢慢回到现实之中,他看向周围的人。台上的女子刚才弹奏的,是泛梦引的第二重,让他作了第二场梦。 当年弦儿初次触碰五十弦的时候,只会弹奏第一重,让他他作了第一场梦,这次,他作了第二场梦。如果可以,他其实希望第三场梦永远不要开启。因为那个梦里没有孟锦,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看看蓝田和良儿有些呆滞的样子,庄望剑晃了晃他们:“好了,快醒来吧。” 蓝田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紧紧抱住庄望剑:“剑哥哥,以后都不要离开田儿好不好?” 庄望剑撑着微笑着摸着蓝田的脑袋说着好,可是心中却愧疚不已,今日以后,他就要与蓝田分别了。分别在即,有些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就在庄望剑抱着蓝田哄着她的时候,对面的乐师突然起身转头,连点头都没有点一下,就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这时候其他的看客也都清醒了,一个富商看乐师快要走出台子,着急的站了起来冲着乐师挥手:“我愿出一千两,只求能换一睹姑娘真颜!” 而听到这个以后,乐师却仍旧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但是即使没用,此言一出,楼下的人也开始纷纷效仿。 “我愿加百两!” “再加二百两!” …… 楼中之人出的价越来越高,平日寂静的忘语楼一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良儿看不懂这群人在干什么,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庄望剑说:“师父,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庄望剑点点头,带着良儿和蓝田下楼。 乐师最后关上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的看台。看台上,早已经空无一人。 待门关紧,萧忆靠了上去:“沧儿,今日之曲,甚妙!” 走出忘语楼的时候,外面还是人山人海。听过了这一曲的人,纷纷探头看里面,想知道奏出此曲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就只有庄望剑,因为在梦中见到了孟锦的样子,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倾世的容颜他也不好奇了。况且,这个乐师怕是只能奏出第二段泛梦引,所以远远无法做到让听到乐曲的人大梦三生的效果。她的功力,也不过如此了吧。 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蓝田和良儿在醒过来之后并没有感怀太多,反而是对吃的东西比较上心。看着蓝田圆嘟嘟的小脸,庄望剑第一次为蓝田的婚事担忧起来。 但是,她拿到糖葫芦的时候脸上的笑,却是什么都换不回来的。也罢,若是真的后来长胖了嫁不出去的话,他养着蓝田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的担忧只在脑海中存在了一瞬间的功夫,便消失无影了。 然后,前进跟上,付钱,再跟着蓝田和良儿走了起来。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京城漫无目的的游逛着。直到入夜时分,庄望剑才止住了脚步,拉住想要接着前进的蓝田和良儿说:“该回家了。” 然后,又对蓝田说:“明日,我便送你回平城吧。” 蓝田的表情,从开心一下变成了不舍,又从不舍变成了错愕,最后整张脸上只剩下遮掩不住的难过。 她的确该回家了,蓝玉还在等着她,她甚至都不用问为什么就知道庄望剑怎么会想到送她回家。 或许,真的是她和庄望剑待得太久太久了吧,久到了她能一下就猜到庄望剑的想法。相应的,她与蓝玉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相聚过了。 此刻看着庄望剑和蓝田相顾无言,只有良儿什么都不知道,嚎啕大哭了起来:“不要,师父为什么要赶姐姐走,姐姐又没有做错什么,良儿不要姐姐走!” 蓝田多想和良儿一样哭,可是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么不懂事了。所以她非但不能如良儿一样哭泣,还要帮良儿擦干眼泪解释说:“不是剑哥哥赶姐姐走,是姐姐必须要走哦!姐姐的爹爹还在等着姐姐回家。” 庄望剑看蓝田懂事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他多么希望蓝田还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成长总是来得那么的猝不及防。 他揽住蓝田的肩膀,同时牵着良儿的小手,深吸一口气:“走,我们回家。” 蓝田的行李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甚至她还没有来得及将她的东西放到庄府的每个角落,就要永远的离开这里了。 为了让良儿不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蓝田特意找了一个略微有点重的箱子放到良儿手中让他抱着,至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良儿的眼泪差点把她最喜欢的酥饼给浸湿了。 蓝田装作生气的样子抢过包裹来:“自此以后,姐姐的心中便只有良儿哭的样子了!” 良儿连忙擦干眼泪,努努鼻子:“不要不要,良儿现在就笑给姐姐看。”可是眼眶接着又涌出泪水来。 蓝田笑了笑,摸摸良儿才长得稍微长一点的头发:“好啦,以后又不是不见了,你看姐姐都没有哭。” 良儿噘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涌出来。 庄望剑将所有行李都放到马车上以后回来,良儿已经不哭了。和良儿说话的机会还很多,但是与蓝田却是说一句少一句。 他低头看看蓝田:“你真的不让我送你了?” 蓝田仿佛是置气一般扬头:“田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剑哥哥还给田儿配了四个护卫呢!剑哥哥怎么就这般的不放心。” 庄望剑看着蓝田,眼神中多了几分忧愁:“因为啊,在我心中,田儿一直都是个孩子。我总是没有办法放心。” 庄望剑作势要摸摸蓝田的脑袋,却被蓝田狡黠的躲开,然后她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就进了马车里面。 这一别不知要何时再见,庄望剑看着悬在空中的手,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下次相见,蓝田是不是已经嫁人,是不是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是再也不会任性的叫他剑哥哥? 低头,良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庄望剑蹲下:“良儿,你要学会变成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不轻易流泪,这样你的泪水才显得有价值。” 良儿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咽:“师父……你就让良儿……最后哭一回吧!” 因为这个泪水,真的很有价值。 马车里,护卫手足无措的看着泣不成声的蓝田,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刚才没有逃跑,也许就要在庄望剑面前哭起来了吧。她不要,她要让他记着她笑着的样子。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再次被命运牵绊,紧紧地拴在一起。 正文 第116章 泉露林 蓝田走了以后的几个晚上,庄望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月明星稀,明明是夜晚,外面却明亮的不像话。是月亮太耀眼了所以他睡不着吧。他索性将外衣穿上,走到外面。 京城的秋意比平城更为浓烈。白天还是热浪朝天,晚上就已经有着冷飕飕的寒风吹过来了。庄望剑瞧了瞧良儿的房间,已经灭了灯静了下来。 他小心的经过良儿的住处,绕过蓝田曾经住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庄府门口。原来蓝田所说的那么大的庄府,也不过这样而已,总是有尽头的。 门口还守着两个守卫,夜深了,有些昏昏欲睡。庄望剑一过去,他们立即精神起来,挺直了腰板,说了声“盟主”。 在庄府设那么多的守卫,并不是庄望剑自己想要的。没有这些守卫他依然能够保护好自己,况且他不敌的人这些守卫也不会打得过。 但是,盟主这个位置说是虚职也不是,毕竟各门各派的不知真假的卷宗都放在了庄府,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找人看着。所以一来二去,庄府就变得守卫森严起来。 门口的两个守卫看着庄望剑静默着目视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兢兢业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守卫着这个偌大的庄府。 良久,庄望剑转身要回去了。看了看两个守卫一脸认真的样子,眼角笑起来:“二位辛苦了。” 两个守卫听到盟主对自己说的话,顿时两眼放光,变得无比清醒,然后其中一个说:“不辛苦!” 庄望剑抬头看看月亮,似乎已经是后半夜了,也该去睡觉了,无论能否入眠。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守卫满脸惊慌结结巴巴喊住了他:“盟盟主” 庄望剑回头。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异常明显,一个像是在血海之中滚出来一样的人,整个人趴在马身上,在慢慢接近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从马上跌了下去。 他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可是心中却不可抑制的担忧起来。 直到守卫跑过去,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才冲着庄望剑喊:“盟主,是护送蓝小姐的左护卫!” 庄望剑觉得脑袋砰地一声,像是爆炸了一样。 在回到庄府的这一个月之中,庄望剑不仅处理了在皇宫待得那个月内积压的事务,还好好地调理了庄府的等级制度,从每个派内按照各派的势力要了几个人在庄府做事。 其中,武艺最为高强的两个人就做了庄望剑的左右护卫,而处理事务最强的人则做了军师。 他派左护卫带蓝田平城,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如今,左护卫却满身的血色躺在这里。 庄望剑跑到左护卫旁边,支着他坐了起来。 左护卫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极点,但是他的口中还是一直在涌出血来,仿佛要将他榨干。即使这样,他还是攥着庄望剑的衣角,断断续续的说:“救救蓝小姐泉露林泉露林” 即使没有说出来龙去脉,可是这些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左护卫沉沉睡去。 当时挑选左右护卫,他特意向一些门派要了人。在武林大会上他虽然没有碰到敌手,可是有些人的实力相较而言的确不错,而这个左护卫就是当初庄望剑的手下败将。 习武之人的世界的确简单,他被庄望剑打败,就理所应当的被庄望剑所驱使,甚至被选为左护卫的时候感激涕零,要誓死卫在庄望剑的身侧。此刻,庄望剑第一次感觉到了忠心。 这个词让他欣慰,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原来他竟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胜了他然后略施小惠就可以让旁人对他忠心至此。 看着左护卫沉沉的睡去,庄望剑将左护卫交给守卫:“找最好的医师为左护卫疗伤。”然后又交代另一个人,“备马,告诉军师我有要事要做,让他尽量保持庄府不动声色,最好不要让人发现我离开了。” 一个守卫拦住庄望剑:“盟主,您不带几个人一起去吗?” 庄望剑紧锁眉头:“来不及了。去找军师的时候让他尽量抽调出几个人来赶往泉露林。” 无法拂逆庄望剑的命令,两个守卫只能跪下齐齐的喊了声“是”。 马蹄在道路上带起一阵尘土飞扬,骏马日行千里,却无法让庄望剑安心,反而更加忧心起来。 他不该让蓝田乘马车回去,所以他派去的那四个护卫这么久没有回来他就以为是蓝田在路上贪玩浪费了时间。左护卫近乎耗尽了生命才赶回来,不知道距离蓝田被掳过了多久。 泉露林位于平城边缘,深林处长年露水湿重,烟雾缭绕,野兽出没,但同时因为人迹罕至,毒草和药草丰厚,所以成为杜王庄和木蓝府经常出入的险地。 从京城到平城的路与泉露林相交的地方不多,所以庄望剑很容易就发现了一处打斗的痕迹,并且循着痕迹进了泉露林。 泉露林的外侧是百年的古树,从这个地方开始,处处都是古树被伤的痕迹。根据这些伤口庄望剑可以判断,劫走了蓝田的是一个剑法高手,而且战胜了他细心挑选的四个人的,就是那一个高手。 虽然以他之力战胜那四名护卫不在话下,可是他在武林大会上却没有见过武功那么高强的人。在他赶往这里的路上,他就在想,究竟那个人掳了蓝田的目的是什么。他既能杀了另外三个人,没有理由杀不掉危在旦夕的左护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希望左护卫回去给庄望剑报信。 论财力,木蓝府和无惘山都不算是财力雄厚的,甚至木蓝府如今也只能算是恰好能维持生存的状态,所以他知道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钱。 不是钱,会是什么?木蓝府的毒方,还是庄望剑的剑谱?不知对方目的,亦不知对方实力深浅,贸然前往,恐怕会有不测。 可是被劫走的是蓝田啊。 所以无论如何,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确保将蓝田安全的送回木蓝府。 正文 第117章 入虎穴 循着打斗的痕迹走,他以为能慢慢找到蓝田,可是没想到,这些痕迹竟然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庄望剑上钩。 所以,在所有线索戛然而止的时候,庄望剑环顾四周,暗道一声不好。 不知不觉之中,他就已经被引入了一片浓雾里面。然后在猝不及防的嗖一声后,后面传来的密集的什么被释放的的声音。 待到那声音靠近,庄望剑用剑一挡,才发现那些东西是削尖了的竹筒。比箭的威力更大的是,竹筒若是射中人,不在要害,则会流血而死射中要害,就会立即死去。 但是同时,竹筒不如箭的地方就在于数量。此等雕虫小技还远远不能挡住庄望剑,第一个竹筒过来的时候他还略有些受惊,但是接着就冷静了下来,气沉丹田,然后使出一半的内力将过来的竹筒都调转到了对面。 对面除了竹筒掉落的声音就再无其他,说明对面并没有人。但是,他会中陷阱,那么或许这个方向是对的。 接下来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他小心的升起内力护体,同时感知身边的陷阱,可是奇怪的是,前方非但没有陷阱,浓雾反而渐渐消退了。 他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耳边隐隐出现了乐声。虽然乐声甚微,可是他能清楚地辨识出那是五十弦的声音。 这世上会奏瑟的人难道越来越多了吗?他轻笑一声,朝着乐声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是陷阱,可是想要救蓝田,就必须要主动跳进陷阱之中。 走过一片篱笆,眼前豁然开朗。 庄望剑没有想到,原来在这险恶异常的泉露林之中,竟然会有这样空阔幽静的世外桃源。潺潺溪水,正适合曲水流觞,亭亭楼台,一女子临缘而坐,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来,又仿佛已经与周边的景色融为一体。 那五十弦的声音,便是从那个女子的手中流出来的。 那么空旷的一片空地,只有那个女子一人,即使她一身纯白,可是此情此景,更像是在上演着空城计。 他顺着台阶慢慢登上阁楼,女子的背影越来越近,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走到女子身后的时候,她明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却不动声色的奏了一首又一首,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明明他该很着急的,可是看着面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再眺望远方若隐若现的丛林,不知为何,原本心中一片担忧的庄望剑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切都表明,蓝田不会被伤害,他们千方百计的将他引到这里来,那么蓝田就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以不变应万变,既然这个白衣女子坐在这里等着他,那么她就一定会告诉他他们的目的的。 既然确定了蓝田不会有事,那么庄望剑也就不再着急,静静地站在女子身后,等待她奏完这整件事情的前奏。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有了要停下来的意思。拨出最后一个尾音,施施然站了起来,回头,与庄望剑对视一眼,然后嫣然一笑。 就这样一个笑容,几近将庄望剑惊呆。 面前的这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与孟锦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对面人传来的气息,让他感觉异常的熟悉。 “你是何人?” 庄望剑定了定神,他知道对面的女子并非是孟锦,甚至可能是对方故意寻了一个像孟锦的人来迷惑他,所以他万不能被迷惑。 对面的女子似乎已然料定了庄望剑的反应,道:“沧姬与盟主已经不是第一次相见,却不知沧姬竟然入不了盟主的眼睛。” 沧姬?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并不是很响亮,但是庄望剑隐约能记起她是杜王庄海烟的女儿。虽然是海烟女儿,可是一直不动声色的不知在杜王庄担任什么职位,不曾在江湖上露面。 “久闻大名,未曾相见,今日实在是幸会。” “可我却时时能有幸看到盟主的英姿呢。” 沧姬这个意思,便是说经常在暗中看着他吗?无论是剑宗或是盟主这个位子,都值得有人一直监视,所以他对此并不惊奇。他只能看着沧姬的动向,做下一步打算。 好在沧姬也并非一个乐于你来我往之人,不多时便说:“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今日邀盟主前来实在是有要是相商,虽沧姬还想与盟主寒暄,无奈庄主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盟主现在可否与沧姬同去?” “此地既有海庄主,理应前去拜会。” 说罢,庄望剑就跟上了沧姬的脚步,向深林中走去。 泉露林对于大多数门派而言都是一个绝处,无人敢贸然入内,而前面的沧姬却能在里面随意行走,而且这一路走来,一个猛兽都没有遇到。庄望剑实在不敢揣测杜王庄如今究竟有了多么深的实力。 两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阴霾的森林,眼前出现了一处楼阁。原本寂静的泉露林突然多了一些杂碎的声响,仔细听来,像是野兽低沉的吼叫声。 他不禁担心起来,嘴上轻轻叫了声“蓝田”。 沧姬回头:“盟主方才说什么?” 庄望剑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感慨罢了。” 沧姬看了庄望剑一眼,便回过头去,推开那楼阁的大门。 虽然知道对方是杜王庄的人,但是海烟出现在眼前,还是让他有些惊讶。海烟一向是在幕后做事,甚少露面,他能认出对方是海烟,也只是因为海烟曾在他婚礼上出现过罢了。 如此,那么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便是萧忆了。 萧忆不愧是易容高手,他此次不仅是面貌变了,连身形都与武林大会不同了。 庄望剑跟着沧姬走了进去,海烟和萧忆就作势拱手:“参见盟主。” 庄望剑微微点头,以示礼节,接着便直入主题:“木蓝府小姐蓝田曾经过泉露林,不知庄主的弟子是否见过?” 海烟点头:“盟主选人实在是不慎,几个护送蓝小姐的人险些害了她,我便差人救了下来。你看,如今蓝小姐正在里面睡得正香呢。” 顺着海烟所指的方向,庄望剑看见不远处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头微皱的蓝田。 正文 第118章 去死吧 才几日不见,蓝田好像已经变了个样子。能看到蓝田,心中某个地方不自觉就温柔了起来。他放轻了脚步,慢慢靠了过去。他知道前方一定有陷阱,可是想要救蓝田,不主动跳入陷阱,对方又怎么会罢休。 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只要能再靠近蓝田一步,又何妨。 于是他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一边慢慢接近蓝田,嘴上轻轻呼唤着田儿。 在四周的牢笼出现以前,他隐约听到的身后一句轻语:“你看,他何曾对你如此温柔。”接着,便被困在了四周都是铁栅栏的牢笼之中。那牢笼出现的如此迅速,以至于他都未曾反应过来。又或者,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反应变得慢了起来。 他回过头去,只见海烟拱手:“盟主见谅,只有这样,方能有机会与您平等的交涉。在下实在无法确保与您交涉的过程中不会被您占了先机。” 的确,以庄望剑在武林大会上展现的功力,没有人能轻易将他击溃。 庄望剑嗤笑一声:“海庄主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海烟抬眼:“我想要的,你该知道是什么。”眼神从庄望剑手中的烛天剑瞄过,又接着说,“无惘剑法,只有无惘派掌门才有机会拿到,历代剑宗,唯有你得到了这举世无双的剑谱。无惘派现任掌门萧端食古不化,说什么也不将剑谱奉上,若是盟主有心合作,那么您身后的蓝小姐也不会受什么伤害了。” 庄望剑攥紧身前的栏杆:“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海烟避而不谈,转而看着庄望剑身后:“无论我对萧掌门做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盟主现在担心的不该是身后的人吗?” 庄望剑回头看了看蓝田,她的眉头似乎锁的更紧了。先前他只以为蓝田是做了什么噩梦,现在才惊觉是不是她被人喂了什么毒药。对方是杜王庄,最大的毒门,如何能轻易放过木蓝府的小姐。 庄望剑只得先行试探:“海庄主,最后喊你一声海庄主,希望你明白。若你能此时收手,前事我便都不追究,否则,今日即使庄某葬身此地,也多得是办法让你万劫不复。” 海烟仰头大笑三生,又盯着庄望剑:“万劫不复?海某早就已经万劫不复,何须盟主帮助。我每日每夜都在黑暗中挣扎,何曾有所畏惧。盟主如此,便是小看了海某了。” 说罢,向萧烟挥挥手,萧烟明了,走到庄望剑身前,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下了一边的机关。 庄望剑左右两边的牢门打开,前后的牢笼向两边延伸,与此同时,血腥味和低沉的野兽的嘶吼声也传了过来。 “盟主路上一定在想,这传闻中无比恐怖的泉露林为何一只猛兽都没有。实不相瞒,海某已经将半数捉了来养做宠物。为了让盟主快些做决定,海某便放了它们与您玩上一番。” 野兽的声音越来越近,庄望剑隐约能听出是狼的声音,欲提起内力先来自保,突然发现,身体内竟没了一点真气的存在。 他看向海烟的方向,沧姬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还须谢谢盟主赏脸听完了沧姬所奏的所有乐章,否则盟主这强大的内力,我们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一步一步,将他的所有内力瓦解,而他知道刚才竟仍旧浑然不知。他不禁对杜王庄的实力忌惮起来。不过此时并非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更该做的,是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救下蓝田,从长计议。 尽管,对方不曾想过给他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 萧忆不知何时已经从另一扇门走到了蓝田身边,手中一把匕首放在她的脖子上:“盟主最好将烛天扔出来,晚辈的匕首可是不长眼的。” 果真,这是要将他所有希望都消耗殆尽,逼他一步步走向灭亡,然后不得不屈服吗。 在他将烛天扔出牢笼以后,两边的饿狼马上就赶过来了。没有内力,没有刀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打败两只饿了三天三夜的狼。 在两只狼扑上来的一瞬间,他猛地跳了起来,让两只狼撞在了一起,然后又在两只狼被撞的晕眩的时候,骑上了一只比较高的狼身上。另一只狼欲扑上来的时候,他便驱使着身下的这头狼跳了起来。 就这样周旋良久,庄望剑慢慢地感受出两只狼有些力不从心。将饿狼放来的确杀意更浓,但是饿狼的体力也远远比不上普通的老虎。只要在这里一点一点的消耗着它们的体力,迟早能突破重围。 就在庄望剑一脚踢到一只狼的眼睛上的时候,萧忆突然大喊了一声“盟主”,循着声音看去,他的瞳孔顿时放大。 萧忆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位置移到了蓝田的脸上,划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伤口中涌出深红色的血,蓝田在睡梦中仍然吃痛的呻吟起来。 “盟主莫不是忘了今日请您前来的目的,只顾着在一边与狼相搏,倒忘了这边的蓝小姐。” 就在庄望剑分神的瞬间,他身下的狼剧烈的摇晃起来,他一不留神就被晃下了狼背,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两只饿狼凶狠的看着被甩到墙边的庄望剑逐步靠近,显然还在忌惮着,不过很快它们就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猛地扑了过来,一头咬在左腿上,一头咬在右胳膊上。 牙齿刺破皮肤的时候,两头饿狼显然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力道更加大了起来,庄望剑几番想要站起来甩掉它们,都被它们再次扑倒,然后重重的踩在脚下,嘴角溢出血来。 黑暗一点一点侵蚀着他,无边的绝望将他包围了起来。他不能将剑谱交出去,这是无惘派的身家;也不能反抗,好让萧忆有了伤害蓝田的机会。如今看来,似乎是上天有心将他逼死。也许,只有他死了,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孟锦恨她入骨,蓝玉恨她入骨,蓝田不恨他,却因此成为被绑架的理由。他活着本就是来赎罪的,若是无法赎罪,那么去死又如何。 他的心里涌出无尽的黑色的暗流,暗流中每一艘船上都写着: 去死吧。 他顺从的闭上眼睛。 正文 第119章 剑哥哥 黑暗包裹他的一刹那,周边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时间也冷冻了起来。没有被饿狼噬咬的疼痛,没有内力消退的无力,没有萧忆时时的威胁。他像是一樽木石一般,倒在了原地。 这样也好。他对自己说。 “剑哥哥,剑哥哥!” 空荡的世界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他觉得有些熟悉,努力想抓住那声音,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剑哥哥,快睁开眼睛,剑哥哥!” 那声音好急切,是不是声音的主人生了什么。那人是谁,为何让他有些揪心。 “剑哥哥,求你醒过来啊!” 庄望剑原打算沉沉睡去,此刻的声音却让他无法放心下来。明明意识在最后一刻告诉自己,睡去是最好的选择,如今似乎生了些变故。 “剑哥哥,救我!” 庄望剑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牢笼外蓝田声嘶力竭的样子。一头狼还在他的身上,另一头狼已然转移了阵地,跑到了蓝田身边,试图咬住蓝田伸进来的胳膊。 眼看着那头狼就要得手,庄望剑猛地甩开了身上贪婪的饿狼,紧接着追上前面的那头狼,将他狠狠揪住。 “田儿,快后退。”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他对蓝田说话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 蓝田看到庄望剑醒了过来,便立即听了他的话,向后退了几步。困在牢笼中的狼便再无接近的可能。 见蓝田安全,庄望剑也舒了口气,也就在他稍稍舒缓了一口气的瞬间,两头狼又扑了上来。 看着好不容易脱离了庄望剑的狼又咬了上去,蓝田冲着庄望剑喊:“剑哥哥,快躲开,快躲开啊!田儿……田儿不能没有你啊!” 站在海烟身旁的沧姬冷漠的脸色中多了些黯然。 庄望剑立刻清醒了过来,立即甩开了身上的两头恶狼。 方才为心魔所扰,竟觉得自己死去蓝田便能脱困。却忘了如果自己死了蓝田可能会有更大的灾祸。 既然剑谱是万不能交出去的,那么为今之计便只有先胜了这两头恶狼再决定下一招。看了看蓝田脸上还未凝血的伤口,他只能在心中说一句对不起。 虽然如今身上已经没了半点内力,但是有许多的招式单单是有形便能有很大的杀伤力,将所有招式在心中快的过滤一遍,他便找到了最具有攻击力的几招。 自古便有“铜头铁骨豆腐腰”的说法,瞄准了身前狼的腰部,庄望剑一拳打了上去,那狼就痛得嗷了一声逃得远远的,准备休养生息,另一头狼则是恶狠狠地看着庄望剑,丝毫没有逃离的觉悟。 就在庄望剑准备与另一头狼决斗的时候,牢笼外传来了蓝田的叫声。 “盟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萧忆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庄望剑至今犹记得武林大会上,琵琶骨被穿透的痛苦,而今,萧忆故技重施,将琵琶扣锁在了蓝田的肩膀之上。 蓝田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痛,萧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而给萧忆这个机会的人,是他。 他是剑宗,是盟主,还有可能是天下第一,他怎能不护好他最心爱的蓝田。 他不相信,没了内力,没了剑,他便没了一切。 萧端曾说,剑法最浅薄的一层,就是用内力和剑招桎梏一个人,当练剑达到一种境界的时候,便不再需要外力来评价一个人的剑法。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停留在最浅薄的这一层,一来是极少有人剑法能通透,二来剑法通透的人眼前往往只会是顺境,于是就不会有所进步。 他是剑宗,是这天下剑术最强的人,他战胜了逐华,战胜了萧端,唯一没有战胜的只有他的那个怪异的师父。 他盯着眼前的那头狼,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窜动,不是那股温热的内力,相反是一股阴凉的力量。他将这股力量聚集到手上,最后看了一眼蓝田,闭上眼睛听从身体的声音,奋力向前冲去。 待到再次睁开眼,庄望剑惊觉自己已经冲破了牢笼,站在了蓝田面前,而被狼咬烂的血淋淋右手正死死地掐住萧忆的脖子,蓝田正捉住他的胳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生了什么,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或许这便是化境的坏处,由于力量太过于强大,以致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的理智留存于身体中。 他醒过来,没有放松自己紧攥着萧忆脖子的手,转而看着海烟。 他以为自己这样逃出来会让海烟紧张,但是回头看见的,是海烟脸上诡谲的笑容。这笑容让他看了非常不舒服。 “海庄主,如今萧忆在我手中,我只希望你能将田儿身上所中毒的解药交出来,其他便不再追究。” 海烟歪嘴笑笑:“可以啊。” 这一句可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困惑起来。庄望剑没想到会这样顺利。海烟出了名的无情,萧忆虽帮了他不少忙,终究是个外人,海烟愿意为了他轻易放弃这拿到无惘剑法的大好机会,着实奇怪。 可是不管对方是否有诈,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都得走下去。 挟持着萧忆,庄望剑走到海烟身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蓝田。庄望剑伸出手去接海烟手中的解药,海烟却突然收了回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 “海某还忘了,方才的狼牙上淬了一些毒,需要快些为盟主解了,否则盟主便危险了。” 庄望剑右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庄某又如何知道海庄主给的是毒药还是解药呢?” 海烟从瓶中倒出几粒药丸,递了上去:“信不信由盟主,给不给由海某,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海庄主是说,若庄某不吃下这解药,便不给田儿解药是吗?” 海烟递药的手更往前一点:“庄某可没有这样说。” 庄望剑看了看一脸阴谋的海烟,再看身后跟着的神志愈不清楚的蓝田,一下夺过海烟手中的药吞了下去,再接下海烟递上的给蓝田的解药,将萧忆手中的烛天抢过来,然后将他一把推到了沧姬身边,便抱着蓝田愤然离去。 看着庄望剑远去的背影,沧姬问:“庄主今日为何放了他?” 海烟端详着手中的药瓶:“刚才庄望剑可是给了我不少的惊喜呢!” 与那个惊喜相较,无惘剑法根本不值一提。 正文 第120章 意料外 循着来时的道路,庄望剑抱着蓝田飞快地走了起来。手中握着海烟所说的解药,他也不敢贸然给蓝田吃下去。海烟此人阴险狡诈,谁知道他给的是否是真的解药,须得去平城找了蓝玉亲自问问才好。 心里想着要快些走出泉露林,身体却已经不受使唤。海烟说的狼牙上淬的毒药看来是真的,而送与他的解药应当是假的,否则他也不会神志越来越涣散。 躺在庄望剑怀中的蓝田看庄望剑脸色愈发苍白,着实心疼不已。她身体因为被灌了些迷药所以有些有气无力,但万不是庄望剑此时胳膊和腿被狼咬烂了这样惨烈的。 她有气无力的对着庄望剑说:“剑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还能走。” 庄望剑看着蓝田脸上的伤口,他想要用尽全力保护的女孩,如今满身伤口的躺在他怀里,可笑的是,即使是他想要将蓝田抱着离开这里的小小心愿也无法实现,因为他已经明显感到了身体的虚弱。 见蓝田还有力气,他只能轻轻将她放下,抚过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抱歉的说:“对不起,田儿,我该保护好你,结果还让你受到我的牵累。对不起,田儿。” 蓝田吃力的扶着庄望剑前行着,摇摇头:“怎么会,只怪田儿太不懂事,总是给剑哥哥添麻烦。剑哥哥不要再说话了,省些力气出去,这里可是在泉露林的中间呢。” 庄望剑拖着烛天前行着,神志渐渐开始不清楚起来。他回忆起和萧端的师弟伊万一起修行的日子,每每想起那段时光,全身都会剧烈的痛起来。那几年,将他从弱小地自己变成天下第一的盟主,也将他从温柔变得冷酷无情。 眼前的景色开始重叠模糊,他拖不住沉重的身体继续前行,终于随着烛天一同跪了下去。蓝田手忙脚乱的想要将他扶起来,奈何庄望剑已经没了任何一丝力气。 最后他看见的只有蓝田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血红色的伤口唤醒了他嗜血的野性,他靠上去,然后就在猩红色的记忆中沉沉睡去。 庄望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十天以后,他一睁开眼,蓝田就啊的一声扑上来,把他压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昏倒以前没有注意,醒来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居然有那么多的伤口。 蓝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的同时似乎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立马又龇牙咧嘴的叫起疼来。庄望剑抬起手来想要摸摸蓝田脸上的伤口,又不小心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痛得停了下来。 然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噗嗤一声同时笑了起来。 “像你们这样伤得那么重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实在是不多了。” 循着声音的来源,庄望剑看到了门外的蓝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最后还是被蓝玉制止了:“你我兄弟,我来了你何须起身。” 庄望剑还未曾想过要如何面对蓝玉。蓝玉与他已经有了太多的隔阂,三言两语间无法解释清楚,如今,蓝田又因他被伤,不知蓝玉心中该作何感想。 他只得撇开眼睛,真切的道一句:“蓝兄,真的很抱歉,连累了田儿。” 蓝玉叹气:“我才该抱歉,若非是为了田儿,你也就不会伤成如今这个模样。” 蓝田坐到庄望剑床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右臂:“若非是因为我,区区两只小狼又怎么能将剑哥哥伤成今日这般光景。” 庄望剑抬起没有受伤的左臂,抚了抚蓝田脸颊上的伤:“你这道伤口可要好好治,否则落了疤,可就嫁不出去了。” 蓝田嘟嘴:“才不会呢,田儿再丑,剑哥哥也不会嫌弃田儿的,对不对?” 庄望剑无奈的点点头。在他眼中,蓝田还只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孩子,自然是分辨不出他说的意思。所以罢了,只要蓝田开心便是了。 只是他没料到,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就已经南辕北辙。 蓝玉再为庄望剑诊治一番的时候,庄望剑也大概了解了自己的伤势。 那天,庄望剑昏迷以后,蓝田拖着庄望剑缓慢的前行,便遇上了庄府来的接应的人。在得知他们二人身中剧毒以后,决定去平城找蓝玉。 蓝玉发现,海烟给庄望剑的蓝田的解药的确就是解药,所以蓝田吃下去以后马上就好了,但是给庄望剑吃下去的却并非是狼毒的解药,反而是一种他从未遇见过的毒。 这种毒药虽然凶猛,但是还不致命,反而是身上的狼毒和狼的咬痕要紧,于是他便先行治疗了这个。没想到越到后来,那种毒药越是诡异,形成的一股奇怪的气息正在庄望剑体内乱撞,和内力相克,将他所有的功力都抵住了。 庄望剑听到这里,试着提气,果真刚刚提起的内力马上被身体里一股莫名的气息打断,然后他全身的筋骨都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蓝玉止住了他,连忙将药端了过来:“望剑,你且治着身上的伤,这毒药,我会想办法替你除去。” 庄望剑将药送入口中,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他并非是不相信蓝玉,只是刚刚出现在身体里面的那股气息,像极了在泉露林里他化境的时候所得的那股力量。冰冷,而又强大。他为此感到紧张,同时还有一股隐隐的激动。 那天他已经见到了这股力量的强大,强到不需要任何武器就足以冲破牢笼,根本不是他修炼的内力所能相比的。如果他能加以利用,是不是…… 正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庄良前来拜见。 良儿在拜了庄望剑为师以后,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索性就改姓庄,正好可以借此表达对庄望剑的谢意。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便不只是庄望剑唯一的弟子这样简单,许多人认为他是庄望剑的儿子,故而常以少掌门的礼仪对待。 当初以为的长久的别离,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庄良和蓝田又再次见面。 这世间便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总会出人意料之外。意外,才会有惊喜,有讶异,有不甘,有永别离。 正文 第121章 江湖纷争又起 庄良的到来让蓝田欣喜起来,如果不是庄良说了句“姐姐你脸上这个疤好丑”的话,蓝田会更开心。 因为庄望剑的伤比较严重,短时间内还没有办法会庄府,所以只能暂时寄居在木蓝府,而庄望剑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庄望剑也没有办法推辞,惹得那些木蓝府中原本就对庄望剑心怀不满的人更加的怨怼。 倒是蓝玉,像是与庄望剑先前的误会全都没有了一样,开始处处维护着他,不允许木蓝府的人说一句他的坏话。 除了蓝玉以外,木蓝府上下再也没有人知道庄望剑已经失去了功力,确切的的说,是明明体内有大量的内力,却因为一股奇怪的力量让庄望剑每次凝聚内力的时候,都感到蚀骨的疼痛。 而连蓝玉都不知道的是,庄望剑能猜测到那力量是什么。 江湖上永远不会因为盟主的出现而断了麻烦,最多也只会因为盟主而多了一条处理麻烦的途径。就在庄望剑昏迷的这几日里,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动乱,甚至夏旭都颁了圣旨,勒令庄望剑去处理。 庄望剑听着军师说这件事,揉了揉略微有些疼的头。 庄望剑一直都无法明白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尔虞我诈的纷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件事更加让他觉得可笑。炼药的两个大家族东月和西明的势力足以垄断帝国的大半江山的药铺,拥有这样大的势力,势必会有与之相匹配的野心。 东月家族近来新炼制了一批药材,能够很快的治疗风寒,而且使用以后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所以为东月赢得了不小的利润。而就在昨日起,食用了新药材的人突然开始病情恶化,东月的人检查以后发现药材中被混入了少许的毒药,便怀疑是西明的人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被百姓围困在东月药堂中。 庄望剑在病榻上躺了半个月,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的迹象,便又要站起来东奔西走了。踏出木蓝府,才发现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气色的平城又变得病怏怏的,每隔几户便会有一家人挂着白布。 他开始意识到,或许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走到东月药堂,前面已经挤满了前来闹事的百姓,只是因为东月是一个比较大的江湖门派,所以没有人敢闯进去,听说盟主过来,便纷纷让道,求着庄望剑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知道,许多事情一旦与江湖上的门派惹上关系,那些官府是半点也不会管的,甚至有些困难的案子,官府最后也会对外宣称是由于江湖斗争所致。官府想着推脱责任,而各大门派的人只想着争斗丝毫不关心百姓死活,才是这群无辜百姓日夜深受煎熬的原因所在。 走进东月药堂,东月门主就立即迎了上来。庄望剑不想听他说些客套的话,直接说了句:“请带我进东月药堂的药库。” 东月门主显然被庄望剑的直言惊到了,顿了一会,才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引着庄望剑进了药库。 作为东月派最重要的地方,药库始终都有东月最为严格的防守,可以说除了主管药材的人和东月门主和长老,根本没有人能进入这里。所以在东月找上西明的时候,西明便以此为由。东月向来引以为傲的滴水不漏的看守,也使得他们无法回应西明的反驳。 木蓝医馆虽然和东月西明同为药馆,可是在治疗的病的类别这一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冲突,所以没有什么过节。庄望剑进了药库以后就更加明白这一点,因为药库的味道和炼毒苑的味道实在是天差地别。 听着东月门主的介绍,庄望剑仔细审视着药库内的状况。如若有人想要进来陷害东月,从外面硬闯或者伪装都很容易被发现,既然东月认定了是有人闯进来,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地下进入。 他佯装随意的偶尔低头看看,脑中快速过滤着以往先生教过他的机关术,很快便找到了一处不寻常的所在。 药库内的药物数量及其庞大,以东月几代传下来的管理的方法,绝不会随意安置任何一点药物,否则极有可能出现问题,而身前的那一堆药物,显然是被人挪动了一点。 庄望剑将在身后跟随的人叫了过来,一起将那堆药材向一边推过去。 果然,在推动了几寸以后,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漏洞。那几个人看到这个很是兴奋,更加卖力的推动了起来。 很快,在众人的努力下,将药材推到一边以后,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就出现了。这个洞口虽然小但是并不粗糙,可见不是一次性制造出来的,而是需要多次进出而特意打造的。 在东月门主的示意下,几个人进入了密道之中。 庄望剑行走在密道之中,看着两边的洞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只得小心的观察着密道之中的状况,一路缓行。 终于,在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以后,出口出现了。 东月门主派人先打探了一番出口外面的情形,待到确认安全以后,几个人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乍跳出地道,眼睛还对外面的阳光有些不适,而庄望剑眯着眼睛适应阳光的时候,东月门主已经开始认真打探周围的情况了。还未等庄望剑认出周围的景物,东月门主就断定他们现在身处于西明派内部。 为不被人发现,他们又立即躲入密道之中,准备原路返回。 东月门主的步伐显然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终于被我捉到把柄了,只要回去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找到这个入口,西明派就百口莫辩了。” 庄望剑皱眉,开始说自己所发现的疑点:“其实此中还有许多的疑点尚未清晰,还不能贸然将事情怪罪于西明。” 东月门主原本兴致冲冲的脸色顿时变暗了:“哦?莫非盟主还何高见?” 庄望剑不管他语气中的怪异腔调,将疑点说了出来:“若是他们成心要进来捣乱,那么密道的入口万不该放在自家院子里,一来你们两家离得太远,二来这样密道被发现以后很容易就能找到元凶。” “还有,既然他们的密道能做得这样仔细,就不会将出口设在原本药库里面的路上,放在药堆下面不是更好吗?” “除此之外,这密道中靠近东月药堂的一部分显然比其他部分造的更仔细一点” 说到这里,庄望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看向东月门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于是停顿了下来。 正文 第122章 多的是难两全 “盟主还发现了些什么疑点,不妨说出来让大家来看看。” 东月门主满脸的笑容,谦恭的看着庄望剑。可是庄望剑知道这纯良表情下面掩盖着多么无耻的野心。 “这一路上我一直都被困于疑惑之中,门主既然问了,我便一一说出,好让尔等好生考量一番。” 看着东月门主作出请的手势,庄望剑一一道来。 “药库作为东月最重要的地方,而密道看起来已经修缮许久,西明如何能确保密道不被发现,就那么自信的将密道的另一端修到了自家,而且还无人看守。而门主作为东月的人,竟然只是在出了洞口一点时间,就能通过那么荒芜的景象认出西明,不知该说门主对西明了解至深还是观察力极好呢。” “除此以外,在东月府下的密道显然是认真打造过的,而除了这一部分,基本上都能看出是最近才挖出来的,如果是西明的人做的,不该是自家府邸下打造的认真,东月下因为担心被发现而匆忙挖开的吗。而且,最重要的是,通过这密道中的痕迹,能看出……” “是从东月的方向向西明打造的,对吗?” 东月门主打断了庄望剑的叙述,意味深长的问了起来。与刚才的隐晦的火气不同,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打算将事情挑明。 庄望剑点点头,看着东月门主。 东月门主前行的步子放慢了,声音也不似方才那样急促:“盟主真是观察细致得出乎意料啊,不过,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呢?” 庄望剑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我东月自此欠下的人情,日后必会相还。” 庄望剑知道他会这样说,只是没想到语气这样坚硬,这样自然。 平城几十甚至几百的性命,就是为了与东月陷害西明相配合,而东月门主说的重点却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互利益,丝毫没有提到那些无辜的性命该如何安置。 也是,相对于门派的地位而言,那些百姓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他早就该习惯了这样的江湖,无论是当年杜王庄对木蓝府的陷害,还是今日东月对西明的陷害,平城百姓的性命都没有被放在眼里。 更何况,平城还是这天下少有的比较平静的地方,其他城池里面的百姓,不知道正遭受着怎样的水深火热。 “门主,这平城的千万百姓的性命对你而言,是那么容易就算了的吗?” 东月门主仔细打量了一番庄望剑,最后似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盟主,我们之间的合作自然不会这样简单,我看盟主一身朴素,而且自武林大会以后也清减不少,改日一定寻了好的玩意送上府去,给您开开荤。” 庄望剑冷哼一声:“庄某刚才的话,门主是否是会错了意?这件事,远不是金银财宝那么简单。” 东月门主也笑着轻哼一声:“方才的话,盟主是否也会错了意,以为在下在和您商议吗?” “如果庄某说不呢?门主以为,以你们几人之力,能够将庄某困在此处吗?即使困在了这里,你们又如何交代盟主进入你们东月便消失了。” “那依盟主所见呢?今日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明日西明就会信誉扫地,立即衰弱,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您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而我东月以后则会效忠盟主。若是您不答应,我东月会因为这件事一败涂地,日后将会将您当做头号仇人,西明甚至根本不知道您为他们做了什么,所以您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平静的分析完利弊以后,东月门主吸了口气看着庄望剑:“盟主,您觉得,您有选择吗?” 庄望剑双目无神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处。 所以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对方策划的让他参与进来,无论最后他的态度如何,都会不得不妥协。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 良久,庄望剑脸上摆出意味不明的表情,然后无奈的回答道:“那就……到此为止吧。” 东月门主立即有将谦恭和温和堆回了脸颊:“盟主果真识得大体,堪当大任。” 因着前门有许多前来闹事的人,东月门主便将庄望剑送到了后门。东月门主拜了三拜,以表谢意。而庄望剑脸上依旧是意味不明的表情。 “改日必定亲自到府上拜访,以谢盟主帮助东月找到真相。明日我便会到西明府上将证据公诸于众,如果盟主有时间的话,愿否赏脸前来做个见证?” 庄望剑的眼神看向远方,良久,才回了句:“不了吧,庄某的参与就到此为止了,踏着百姓的尸体进行的争斗庄某向来不赞同,西明这样做了,便会有其应有的下场。” 说罢,便与几名弟子离开。 东月门主听到庄望剑所说的话,心中隐约有些担忧,但是他知道庄望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最后还是招呼了身边的几名弟子回府了。 庄望剑在确定身后没有人跟随以后,吩咐了身边跟随的人几句话。那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跑开了。 次日,还未及东月门主到西明兴师问罪,平城大街小巷就传遍了东月新药出现问题的真正原因。 东月新药由好几种药物混合制成,最后的混合阶段是最为重要的,所以只有极少数东月的药师了解。而一名药师在混合的过程中不小心掺入了别的药材,因为新药供不应求,为了节省时间就没有重新混制,没想到几种药材掺杂在一起竟然变成了要命的毒药。 而事情之所以那么迅速的被大家了解,是因为那个药师因为愧疚在城门自尽,尸首就挂在城门那里,遗书放在脚下。 虽然城中百姓对此颇有疑惑,但是因为新药只有这一批出现了问题,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所以也只能这样接受了。 也许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作为普通的百姓,根本没有能力与东月争斗。 庄望剑放下东月门主的拜访函,长嘘一口气。 寻找一个东月药师的尸体并不困难。他们作为秘密的人物,随便找到一个乱葬岗的人乔装打扮一下挂在城门不会有人质疑。 只是…… 如果他有更大的能力,又怎么会容忍这样罪恶滔天的人逍遥法外,而自己还受着他们的威胁呢。 好在,至少这样的方式,保全了东月和西明,没有灭门的大仇,两方都不会轻易找他的麻烦。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曾经那样强大的庄望剑,如今已经功力尽失了。 正文 第123章 卿美胜一幅画 庄望剑手臂和腿有些地方被狼咬掉,恢复得很慢,但是这些日子里他又不甘空坐在床榻上,故而当蓝玉将笔墨送上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替蓝田描一张画像。 蓝玉听到庄望剑答应,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从遇见锦儿以后,就不见你为别人画过什么,今日怎么答应了?” 庄望剑端详着远处和庄良玩的很快活的蓝田,语意中投着温和:“田儿她,不是别人。” 蓝玉撇撇嘴:“你和田儿感情这样好,让为兄想不吃醋也难啊,田儿对你,就差叫一声爹爹了!” 蓝玉这样说,反倒是让庄望剑放心了不少。自此次入住木蓝府,蓝玉的态度就突然改变,疏离和防备没了,倒是有了不少打趣和关怀。 所以,不顾蓝玉在一边伤怀,庄望剑冲着蓝田招招手:“田儿,过来。” 自然,这一招手顺便将庄良也招了过来。而听过庄望剑说画像的事情,庄良也是首先发表意见:“师父明明是良儿的师父,却始终都在偏心蓝田姐姐呢!” 蓝田立即趾高气扬起来:“那是自然,你才跟着剑哥哥几天,我可是从你那么大就跟在剑哥哥身边了。想要跟我比,你还要再多伺候你师父几年呢。” 庄良答不上话来,委屈的撇撇嘴,眼睛看向一边。 庄望剑抬起左手揉揉庄良的脑袋:“良儿,回到京城以后师父有的是时间为你描象,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在平城这里住几天,自然要做个礼物送与你蓝田姐姐了。要懂事,好吗?” 庄良虽然还是一脸的不开始,但是显然接受了庄望剑的说法,反而开始担心起庄望剑的手臂来:“师父的胳膊伤口还未愈合,如何能拿起画笔来画画呢?” 蓝玉和庄望剑对庄良的问题都楞了一下,然后蓝玉首先反应过来:“良儿你也许不知道,你师父他的右手是不会画画的,当年他就是用左手画出一幅幅名画来享誉江湖的,还被江湖上的人称为画圣呢!” 蓝玉眼睛睁得雪亮:“画圣!真的吗?田儿从未见剑哥哥画过什么画。” 庄望剑轻轻抚摸着蓝田的脸颊,蓝玉虽然努力去将伤疤除掉,可是用尽了上好的药材,最后都因为伤口太深而留下了轻微的伤痕。 他笑着点点头:“对啊,如果我的画技不到,又如何能将田儿美丽的容颜描摹到纸上呢。” 蓝田羞涩的抿着嘴笑了起来,不经意间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痕。 她从来不因为这伤痕而顾影自怜,也许是太乐观所以不在乎这个,更或许是因为这伤疤是因为庄望剑而来,所以她不愿提起让他伤怀。 将描象所需要的器具都备好了以后,他们商议了去郊外。不仅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背景,最重要的还是能一起出去散散心。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恰好现在有了时间和机会去放松一番。 自从搬来平城,蓝田就鲜有在京城那样淘气的逃到郊外玩的情况了,于是在看见郊外的风景以后,忍不住又跑又跳。 “剑哥哥,这儿真美啊!” 庄望剑看着蓝田和庄良在那边欢快的玩起来,自己则是沉静的待在原点,细致的搭好台子,铺上画纸,摆上笔墨和砚台,将各色的墨铺陈开来。 每一步,都熟悉得像是昨天才做过一样。 恍惚之间才明白,原来持剑那么多年,真正快乐的时光,是那几年自在的行走于江湖,随手画画的样子。 他持剑行走于江湖,心中在意的,也是美景。每每经过一处美景,虽然已经不再作画,也会将这个地方记在心中。所以这一次前来,他很快就在脑海中搜索到了最美的一处风景。 多年没有作画,理应是生疏了许多,而今握住画笔的那一刹那,他却感觉能画出整个天下。 没有喊住蓝田和庄良,他挥毫动起笔来。 抬眼,捕捉蓝田最美的一刻,低头,泼墨。 在蓝田和庄良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庄望剑已经开始了十五年来的第一次作画。 不知不觉,与蓝田已经相处这么多年,蓝田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他都牢记在心里。不用抬头看第二眼,他就已经能将蓝田整个的画出来。 待到蓝田和庄良发现庄望剑没有跟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庄望剑已经快要将那幅画完工了。 庄良靠了过去,看看花,嘟起嘴巴:“明明是良儿和姐姐一起在玩的,这画上却只有姐姐一个人。” 庄望剑画完最后一笔,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那幅画:“师父是答应了先话你蓝田姐姐的,自然不能不作数。等回到京城,定为你画一幅画像作为年礼。” 蓝田听出了别的意味:“剑哥哥这是说,不在木蓝府过年了吗?” 庄望剑没有回答,将画拿了起来,放到蓝田面前:“来看看这幅画像怎么样。” 蓝田怀着些许兴奋,些许胆怯,些许希望抬起了头。她在庄望剑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呢,她真的很想知道。 然后,她看见了庄望剑那副刚刚完成,有些地方还没有干的画。 带着秋意的阳光透过开始变黄的叶子洒落下来,映照到地面上依旧生机盎然的草坪上。欣喜的少女踮起脚尖,小心而又热切的寻找着最美的叶片,却不知自己才是这画中最美的风景。 她的眼睛泛着光芒,她的唇翘得清丽可爱,她的长发随风扬起,她的皮肤光滑柔软。 那么美,那么超脱,那么惊艳,可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画中的女子便是蓝田。 她就站在这幅画的中间,仿佛是作画人的一切。 庄良还在看到画以后的惊艳中沉浸着无法移开眼睛,蓝田就抬眼,正好对上了庄望剑宠溺的眼神。 “剑哥哥,你将我画的好美啊。我我都怀疑我便是画中的样子了。” 庄望剑摇头:“你当然不是画中的样子。” 蓝田听了这话,有些失落,失落以后便觉是理所当然:“对啊” “我的画描绘不出你十分之一的美。” 蓝田看着庄望剑的眼睛,心跳的声音将周围一切的风景都掩盖起来。 正文 第124章 宛若冬日暖阳 庄良听着庄望剑这样夸赞蓝田,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再仔细看这幅画,又嚷了起来:“师父,姐姐今日虽然用心打扮了一番,可是你画上这间衣服显然比姐姐今日穿的衣服要好看的多了。” 蓝田美滋滋的心情都被庄良这句话打破了,她作势勒住庄良,恶狠狠地问着:“你敢说我穿的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我今天美不美?” 庄良立即跪地求饶:“美,美,美得都像仙女一样了。” 蓝田这才放开庄良,整一整身上有些零乱的衣角,轻哼一声,昂起头来。 庄望剑被他们两个逗笑了,看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小心的卷起来,一边还说着:“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画上的这件衣服,是我早就设计的要做出来送给田儿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做完了放在铺子里了。” 蓝田没等庄望剑将画全都收好,又盯着画看了起来,良久,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剑哥哥,真的吗,这么好看的衣服,做起来是不是非常麻烦?” 庄望剑没有回答。那日看见那件新出的布料时,只一眼就觉得它穿在蓝田身上一定非常合适,只是那时他正忙于处理东月的事情,匆匆一瞥便马上离开。 后来,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又想要送蓝田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所以自己起来画了件衣服,再送去铺子里,要求绣娘将那花色绣出来。 看了看天色,庄望剑将花卷收到画袋中:“几日前送去的,他们说不出五日便能做好了,现在天色还早,我便带你们去街上玩,顺便将这件衣服拿来,可好?” “好!”异口同声,蓝田和庄良的回答十分干脆。 所以,没多会就收拾好了行装,几人便赶往闹市了。 不过这一次,蓝田已经没有了到处游玩闲逛的心思,一心只想早点见到画上的那件衣裙,惹得庄良也没有好好逛一逛。 在庄望剑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裁衣店。 他们还没有走近,那家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庄望剑,还故意放大声音喊了句:“盟主大人您又来了。”大抵是在为自家招揽生意。 稍微一打眼,她便知道庄望剑前些日子送来的布料是为谁制衣的,于是上前拉了蓝田的手:“小姐快来,您那件衣服就等着您来穿上了。” 蓝田略有些羞涩,回了句:“老板娘,这衣服我回去试穿就好了,不用急着现在就……” 老板娘做出不开心的样子:“怎会,小姐您穿上那件衣服,就是小店的活招牌,您要是不在这穿上,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蓝田回头看了看庄望剑,见他点头,也跃跃欲试起来。她跟上老板娘的脚步,走了进去。 那件精致的衣服摆在眼前的时候,蓝田还有一点不敢相信。刚才还在画里的东西,现在就摆在面前。 老板娘做了那么多年的店主,一眼就看出蓝田十分喜爱这件衣服,于是更加费心的夸赞自家衣服。 “这件衣服是用小店最新得来的蜀锦做成的,上面的花式都按照盟主大人的要求,让最好的绣娘绣上去的,您摸一摸,就像是这上面原本就带着的花色一样自然。” 蓝田哪管老板娘说些什么,自己已经沉浸在她穿上这件衣服以后的想象中了。 老板娘见蓝田有点入神,拍拍她的肩膀:“小姐,我伺候您穿上吧?” 蓝田点点头:“辛苦了。” 外面的庄良等得有些着急,频频向里面探头,庄望剑则是耐心地等在一边。那老板娘也真是会做生意,想来那件衣服做的不错,所以打算让蓝田穿出来,好趁机抬高价格,顺便让让蓝田给自己做做招牌。 过了一会,门帘终于打开。不过蓝田并未走出来,只是探了探头,灵动的眼睛看了店里一周,打量着外面。 庄良哪里见过这么扭捏的蓝田,不等蓝田开口,就跑上前去将蓝田拉了出来,蓝田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小店的中间,然后因为差点跌倒顺势转了起来。 一瞬间,衣裙的下摆如同春日的花苞一般绽放开来。 庄望剑抓住蓝田的手腕:“田儿,小心。” 蓝田在庄望剑的面前停了下来,抬头,就对上了庄望剑的眼睛。待蓝田站好了,庄望剑就将手松开。 身后传来庄良的赞叹声:“哇,姐姐,你……简直像是从师父的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蓝田回头敲敲庄良的脑袋:“就你会说好话。” 庄良哼了一声:“那你不还是脸红了。看来一件衣服还真能改变一个人呢,姐姐穿了这衣服,就立马成了大家闺秀了。” 蓝田抱起手来,昂头:“那还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大家闺秀。” 老板娘见几个人都对这件衣服十分满意,适时的迎了上来:“这件衣服我们精雕细琢多日才做成的,穿在这位小姐身上,将这位小姐天仙般的气质都衬了出来。” 庄望剑没有夸蓝田什么,只是将钱袋拿了出来,拿出两倍于原本说好的价格的钱来递给老板娘:“谢了,这件衣服做得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烦请将她今日穿来的衣服包好,”然后再转向蓝田,“田儿,你便穿着这件衣服回去吧。” 蓝田用力的点头,雀跃的跳出去,脑袋上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庄良追了上去,喊着:“姐姐你这样一点不像是大家闺秀!” 蓝田背着手回头,做了个鬼脸:“我就爱这样。” 庄望剑从老板娘手中接过包裹,跟了上去。 此时街上人还很多,蓝田走过的地方,行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出落得如此俊俏,以前不曾见过。” “也不知她有没有配好的亲事,我儿也到了要娶亲的年纪。” “莫要被表象迷惑,你看那姑娘的脸上,可不是有一道疤痕的吗。” 声音虽小,蓝田还是听见了,脚步迟疑了一下,立马又灵动起来,还伸出手,牵着庄良一起蹦蹦跳跳的走过,仿佛在趾高气扬的炫耀:“你看,我照样快活。”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可以将冬日的冰雪融化。 正文 第125章 毫无规律的病 几个人在路上走得正欢,商议着后面要去哪里的时候,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去了注意。循着声音望过去,他们发现在府尹门前跪着一大圈请愿的百姓。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那群请愿的人中一个老人昏倒了。蓝田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嘴上还喊着:“让一让,我是木蓝府的大夫,让我过去。” 庄望剑和庄良以及几个随从跟在蓝田身后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的时候,蓝田已经开始为那个老人诊治起来。蓝田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基本的救急的手法还是懂一些的。 托几个人将老人送到了树下,喂了几口茶水,再冷敷一番,老人便徐徐醒来。 蓝田试了试老人的脉搏,再试老人额头的温度,小心的问:“爷爷,我现在将您送到附近的医馆中,您看您能站起来吗?” 庄望剑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笑容,蓝田做大夫的时候,倒是有模有样,温柔得不像平常的她了。 那老人摇头:“谢谢你啊小姑娘,可是府尹大人一天不出来,我就一天不离开这里。” 庄望剑凑上前来问:“您可是受了什么冤屈,说来听听,兴许我们能帮上忙。” 旁边的随从立马自豪的说起来:“是啊,这位可是我们武林盟主,一定能帮到您的。” 老人听到了盟主二字,挣扎着翻身起来跪下磕头,老泪纵横:“盟主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老朽主持公道啊!” 在老人的叙说下,他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人和那边跪着的人,都要么来自平城边缘的两个小村子,要么有亲戚住在那里,他们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可就在前些天开始,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种“怪病”。 这个病十分奇特,有的人染上以后整日胸口痛得睡不着,有的人突然瘫掉,更有的人在路上走着就会突然死去。没有先兆的,这个怪病在两个村子里迅速蔓延开来。 而且,无论大夫怎么诊治,都诊不出病因,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染上“怪病”,然后死去。 村民们都异常害怕,纷纷想要逃离,但是当走到村子的边缘的时候才发现,早就已经有重重的官兵把守,没有人能逃出去。 村里外出回家的人回来,看见的就是村子里哀鸿遍野的场景,纷纷聚集起来,一起求府尹放了他们,但是府尹坚持两个村子染上了瘟疫,不愿放人。 听完老人的叙述,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前几年才有的平城的“瘟疫”,现在蔓延到平城边上的小村落里面。这种毫无规律毫无先兆的“怪病”,像极了杜王庄当初投下的一日逍遥散。 而府尹,竟然完全不顾这瘟疫里面的怪异,简单的将其说为瘟疫,并且将所有人锁在村子里等待死亡,然后打算向上面汇报自己阻止了瘟疫扩散的丰功伟绩。 他走到府门前,让随从上前递拜帖:“盟主庄望剑有事求见府尹。” 府尹听说了庄望剑的来意,笑脸盈盈的走过去:“盟主可知,打开了那道封锁的门,那么因瘟疫死掉的任何一条人命都要算在我的头上?盟主孤家寡人,在江湖上可自由来去,可我不能。” 庄望剑知道府尹会推脱责任,也从未想过让府尹去解决这个问题,他来,只是想要索取一个权力。 “庄某知道府尹大人辛苦,所以特意前来分您分担。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江湖斗争引起的,所以请您允许我进入两个村子进行调查,也好早日还您清静。” 百姓中若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案件,官府都会竭尽全力将这个与江湖联系起来,好让自己置身度外,所以当听庄望剑这样说以后,府尹马上着人送庄望剑去那两个村子里调查。 此时蓝田和庄良还都等候在门外。因为蓝田的悉心照料,那位老人的病情缓解了不少。庄望剑吩咐完让几个随从照顾蓝田和庄良会木蓝府,自己就策马扬尘而去。 随侍从入了封锁,一阵死气扑面而来。莫名其妙的死亡本就让人害怕,加上村子被封锁,他们没有了逃离的方法,只能坐以待毙。 落日带走了村落最后一丝生气,侍从点亮火把,叫醒了几个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的村民:“这位是盟主大人,前来调查瘟疫的,盟主大人怎么吩咐,你们就怎么做,知道了吗!” 听闻庄望剑前来,被恐惧与疲劳折磨得昏昏欲睡的村民都醒了过来,一个妇人更是激动地跑到庄望剑身前跪着嚎啕:“盟主大人,这不是瘟疫啊!我儿子是被人谋害的,是被人谋害的!” 守在外面的官兵显然是听惯了这样的话,都大声笑了起来。带庄望剑来的侍从将妇人一脚踢开,大声呵斥:“你家没钱没势,别人谋害你儿子做什么!不要弄脏了盟主大人的衣服。” 庄望剑止住侍从,将妇人扶了起来:“你先起来,你说你儿子是被谋害的,有何依据呢?” 妇人用满是泥土的袖子擦干眼泪:“大人,我儿死去以后,我不能接受他已经死了,一直守在他的身旁希望他能醒来。就在昨日,我突然看见他的太阳穴处有一个针孔大小的洞,洞四周有些许的淤青我苦命的儿,定是遭奸人谋害的!大人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针孔大小的洞?庄望剑听到这里,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不管周围人对妇人的冷嘲热讽,也不管妇人如何嚎啕,他走到那些村民身边:“你们谁家还保留着病人的尸体,或者谁有家人也患了这种病还未死去的?” 在几个村民的带领下,庄望剑立即为尸体以及病者检查了身体。很快就发现了“病灶”。 此时,他有些痛恨自己失去了内力,否则以他以前的内力,一定能轻易地为这些病痛中的村民治好这突如其来的“怪病”。 而现在,他只能走到村头,告诉村民们这不是瘟疫,不会传染,让他们回到家中,安心等待村子解封。 然后,他要做的就是回到平城,找来大夫,在他地指引下将村民的病灶移出身体。只要看见了那些病灶,那么这场瘟疫的真凶就无所遁形了。 正文 第126章 岂能轻易收手 听说要去村里救助村民,蓝田立马卖弄起自己的医术来。想着这也能将蓝田的医术提高一番,蓝玉便痛快的答应了。见蓝田要去,庄良立即也嚷嚷着要跟着。 江湖的险恶,实在不该给庄良这种孩子看到,但是他既然以后要跟在庄望剑身边,就不能一直那么单纯。索性就带着他出去看看也好。 就这样,带了几个大夫,他们就进了村落之中为病人诊治。 村子里的病人之所以没有诊出病来,一个是因为村里人不舍得去找最好的大夫求诊,二来大夫都以为这是瘟疫,诊错了方向。 那个妇人提醒了庄望剑,让他将这个与江湖争斗联系在了一起。他听说过杜王庄会用活人来试毒,那么其他的门派也不见得会用多么光明的方式提升本派的能力。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暗器门派。他们日常都是借助一些暗杀任务来提升自己的暗器使用能力,但是没有人一开始就能被委以重任的,那些初入门的弟子如何能被判定为可以参加任务的呢? 答案,或许就在这两个村落里。 在大的城市周边,一直都有与这两个村落相同的村子,它们贫穷弱小,不被人所重视。如果庄望剑的猜想是对的的话,或许已经有很多村落被冠以瘟疫的名义悄悄处理掉了。 在几个大夫一同诊治下,他们得出了和庄望剑一样的结论。 这些村民并不是生病了,而是被一些细小的暗器所伤,暗器被埋在人的身体里面折磨着这些村民,有的村民则是直接伤到要害死掉了。 确定了他们的病情以后,村口的官兵也没有了守着的必要。府尹听到了确诊的消息,便下令官兵撤退了。 所以剩下的,就是将暗器拿出来,替村民治病,也要通过暗器查明这究竟是哪个门派所为。 蓝田在村子里忙了一整天,在其他大夫摸完脉以后都再上去摸一次,并且将他们说的话都记录下来,而庄良就跟着蓝田在一边为那些大夫跑腿。 所以到了最后,庄望剑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了。 走出村民的房舍,便看见蓝玉迎面走来。 “蓝兄,望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辛苦你们了。” 蓝玉叹息:“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那么村民,平白无故的蒙受这种痛苦。” 秋日的阳光充满了活力,却无端的让庄望剑难过起来。他自小就被母亲保护的很好,离家以后也以作画谋生,鲜少听说江湖事。后来学剑,一心闭关,从不知道原来各门派的发展竟是这样踩着百姓的尸体经过的。 他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握住证据将幕后黑手揪出来,绝不要像上次一样让东月逃脱。 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嗖的一声,一支箭从他的耳边飞过。他看向四周,射箭的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再看那支箭,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身后的树上。 他伸出左手将箭拔出,心中嘲讽着自己,内力丧失以后,竟然连箭飞过来都没能发现。 那支箭上系着一封信,庄望剑拆下来,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就此收手,方能保全性命。” 他攥紧信纸。收手?他如何能再次收手。东月事件以后,他开始思考自己作为武林盟主应做的事情。难道每次被威胁以后就要停手吗,那他还有何颜面继续做下去。 这次,只要他拿出证据,就一定能将这个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庄望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所以他不能拿其他人的性命冒险。将信的事情告诉蓝玉以后,他们便从木蓝府调来了一匹护卫。 黑夜慢慢降临,在黑夜来临以前,他们已经成功将第一个病人体内的暗器取了出来。但是单凭一个暗器难以确定是哪个门派,他们只能来日再继续。 秋意逐渐浓了起来,白天还暑意难除,晚上就要靠生火来取暖了。他们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交流着白天的治病心得,不时有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入眠的村民过来求诊。 那个被取出暗器的村民当是这群人中最开心的,他兴冲冲的跑过来,手中还拿着刚刚熬制好的八宝粥,一心想要给各位救了他也救了全村人的恩人他所能付出的最好的东西。 而变故,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 从远方飞来密密麻麻的箭在天空中排开,他们还没有将小心说出口,那个村民身上就已经被五六根箭几乎同时穿透。 “快躲起来!” 蓝玉护住蓝田,庄望剑护住庄良,他们同时跳到了一边的草堆后面,有的大夫也跟了过来。跟随他们的护卫拿起剑来抵挡着找到了躲藏的地方。 庄望剑躲在草堆后,喘着粗气。方才箭飞过来的一瞬间,他本能的想要提起内力来护住周围的人,可是在那同时,身体内的另一种力量冲了出来,将他狠狠地反噬起来。 蓝玉紧张的看着远处飞来的箭,小声和庄望剑商议着:“没想到对方竟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过来想要将所有知情人杀人灭口,恐怕不是什么小门派,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逃离此处。” 庄望剑攥了攥拳头。 他不想就此离开。如果每次都这样屈服,那他这个盟主做得又有何用。 他是庄良眼中的侠,理应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弱小,可是,就在刚才,他亲眼看着一个村民被箭射死。现在让他放弃他努力争取来的两个村子的性命,他怎么甘心。 也许是相处得太久了,蓝田透过庄望剑平静的神情,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 她抱住庄望剑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他:“剑哥哥,我们先走吧,等你的病好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庄良附和着:“对啊师父,你武功那么高强,来日恢复了,还怕奈何不了这些人吗?” 庄望剑问庄良:“良儿,你会不会觉得师父这样离开太不负责?” 庄良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师父,你的性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庄望剑心抽动了一下。曾几何时,有一个人也这样对他耳语。 他护住庄良,寻找时机离开。 正文 第127章 他究竟有多强 庄望剑的内力虽然不能用,但是他的剑法的形还在。这个村子十分荒僻,想要离开,就必须要在箭雨中行走二百多米,然后脱离箭雨的掌控,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和蓝玉对了一个眼神,便知蓝玉已经吩咐好那些护卫了。 他们带来的护卫并不多,只能保护他们以及请来的大夫离开。等一会,他们只消往旁边一移动,就会暴露在箭雨之下,然后护卫冲过来,将一行人围在中间。 木蓝府的护卫虽不比庄望剑的府中护卫,却也是精挑细选。所以这二百米的空档,应当是可以过去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时候,庄望剑是这样想的。 在危急时刻,总会有意外发生,他们此时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期望着意外不要发生。 可是,意外之所以为意外,是因为它永远无法被预期。 在外围的护卫都是蓝玉精挑细选过的,可是在对方的攻势下,他们也渐渐招架不住。终于有一个人中箭,躺在了血泊之中。 余下的人迅速靠拢起来,但是保护圈明显的小了许多。大夫们挤在里面,缩成一团。 外围的护卫还没有说什么,在里面被保护着的大夫已经人心惶惶起来。 其中一个人率先说出来:“盟主,您未曾告诉过我们,此行有生命危险啊!若知道是今日的场景,便是给我十倍的钱我也是不会来的。” 余下几个大夫附和着,似乎这样就能救了自己一样。 接着下一波箭雨飞来,一个个又忙缩着不敢出来。 此情此景,庄望剑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开始怀疑自己作为盟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他何尝不想救人,何尝不在努力护住大家的性命,可是若他救下的全是这种人,那么他做作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曾权衡过一个大夫究竟医德和医术哪个更重要些,最后选了平城医术中的佼佼者来这两个村子帮忙,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时间容不得他后悔,外围的一个护卫又倒下了。保护的圈子越来越小,已经无法保护那么多人了。 离安全的地方还有不到五十米,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便都能保住性命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剑,试图用自己的剑法来填补那个中箭的护卫的空档。 而就在他专注的拼命的保护着这些人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庄良被挤到了保护圈的边缘地带。然后不知道谁轻轻地一推,就将他推出了保护圈。 待庄望剑看到庄良,已经是一支长箭穿透庄良的身体,庄良呆愣的看着前方,还不及有一丝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时间停滞了下来。 你看,那就是你作为侠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啊。 漆黑的夜,漆黑的天空,是何人有这样漆黑的心,才会将庄良这样年幼的孩子,推入万劫不复的箭雨之中。他回头,用血红的眼睛看着那些被他用生命保护着的人们。 耳边盘旋的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开始渺远起来,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异常缓慢遥远。 他冷漠的看着蓝田哭喊着跑到庄良身边,看着蓝玉招呼护卫围在了蓝田身边,看着那群冷血的大夫受到惊吓四散开来,试图脱离箭雨的掌控。 不过他知道,没有了护卫形成的保护圈,他们在这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中便是寸步难行。 他的视线离开了那些马上就要丧生的人,转向离他那么近那么远的庄良。 那是他唯一的徒弟,是跟了他的姓氏,想要和他一起走上侠道的徒弟,明明还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为什么要将那么小小的不怎么占空间的他推出来? 是因为他太弱小了吧,弱肉强食,亘古不变。侠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无异于逆天而行。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入府尹的门,妄想救这两个村子的村民,这样就不会搭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好悔啊。 好恨啊。 好想,杀了他们。 他抬起猩红的眼睛,看着前方。 蓝田抱住庄良温热的身体,努力抑制住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她告诉自己,她是大夫,她一定能救庄良。颤抖着将手抬起来前去探他的鼻息,然后她就惊喜的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良儿还活着!” 她惊喜的喊着,抬起头,看向庄望剑。与她同时看向庄望剑的,还有守护在她身边的蓝玉。 看到庄望剑的一瞬间,她声音微颤,问蓝玉:“爹爹,那真的是剑哥哥吗?” 蓝玉皱着眉头看着前方:“我也不知道。” 此刻的庄望剑,已经被一层灰黑色的气焰包裹起来,箭雨亦无法攻破这层气焰,反而被气焰点燃化为焦炭。 而在这层气焰中间的庄望剑,正拖着那柄没有出鞘的烛天剑,浑身戾气的向前行进着,任对方的攻势多么汹涌,也丝毫没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蓝田,所有人都呆愣的僵在了原地不能动。 良久,蓝玉抓住了蓝田的手臂,将她摇醒,对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蓝田说:“田儿,你现在立刻带着庄良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诊治,如果治疗及时的话,他或许还能活下来。我留下来看看望剑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看为什么没有内力的他突然有了那么强的力量。 蓝田想要摇头,想要陪在庄望剑身边,可是她知道,蓝玉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折断了庄良身上的箭头和箭尾,蓝玉将庄良交托到一个护卫手中,接着,留下了一半护卫,另一半都护着蓝田和庄良迅速离开。 目送蓝田离开后,蓝玉将视线转向了庄望剑。 而只这一会的功夫,对方密密麻麻的箭雨突然停了下来。 他身为木蓝府掌门,除了用毒必然会有一些护身的本事;与他随行的级个护卫都是木蓝府的高手,他们一起前行,本不该有太多的忧虑。 可是难以抑制的,蓝玉的手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庄望剑究竟有多强,能够胜了曾经为剑宗的逐华,能够成为武林盟主。他为庄望剑把脉的时候,能清晰感受到他的体内被抑制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如果那股力量不再被抑制,如果连抑制内力的那股力量也被释放出来的话,将会是什么模样。 正文 第128章 成为真正的侠 蓝玉带着留下来的护卫,小心的靠近着那团气焰。那气焰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们很难看清身在其中的庄望剑。 气焰外,是一个个被剑气和火焰所伤的人的尸体,每个尸体的脸上都表现出一副惊悚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那团气焰渐渐弱了下来,大概是到了强弩之末。里面的庄望剑感受到了蓝玉等人的到来,一个转身,将烛天指向蓝玉。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冲上蓝玉的心头,那烛天给人带来沉重的压力,而庄望剑几近燃烧起来的眼神莫名让人恐惧。 庄望剑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蓝玉,他的手臂摇摆不定,似乎在做着巨大的挣扎。而每一次的喘息,都像是在消耗着庄望剑本就薄弱的生命力。 终于在僵持了一会以后,庄望剑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倒了下去。 蓝玉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扶住倒下的庄望剑,然后立刻为他把脉,同时吩咐随行的护卫检查地上的尸体,查明对方究竟何门何派。 蓝玉不是一个专门的大夫,也能轻松地感觉到庄望剑体内紊乱且虚弱的真气。刚刚将他包裹起来的绝不是他的真气,更有可能的是原本一直压制着真气的那股奇怪的力量。 好在庄望剑此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因为消耗过度而很难醒过来。 虽然蓝玉对庄望剑身上奇怪的力量感到非常不安,可眼下是查明对方来历的最佳时机,这远比他们从村民身体里取出暗器要简单得多。 于是权衡再三,他决定先搜索证据,再将庄望剑送回去治疗。 蓝玉和几个护卫摸索了大半夜,总算是找到了证据。这一行共有大约一百人,每个人身上都佩戴着暗器大派晋杨专有的徽章。 蓝玉想,对方一定没有想过他们会以失败告终,所以才能那么放心的佩戴着徽章。这样突如其来的箭雨,这样大规模的屠杀,竟然被庄望剑一人化解,任谁也是无法相信的。 其实他在搜索的时候还发现一件事,那些人几乎是同时被杀死的,只是这事实在太过于可怕,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股怪异的力量来源查清楚。 蓝玉将证据搜集起来妥善保管起来,留下几名护卫在原地守候,庄望剑此时缓缓的醒了过来,开始查看自己所处的地方。 蓝玉将他扶起来,告知了方才的搜查结果,而避讳不提这些人是因何死去的。 庄望剑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点点头,从蓝玉手中接过那些徽章,便同他一起回府。 回到木蓝府,蓝玉以为蓝田会迎上来,但是没有。非但没有,整个木蓝府寂静的有些可怕。所有的丫环仆从都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蓝玉意识到路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是他不想让重伤的庄望剑依旧担惊受怕,所所以想要将他送回房以后再仔细询问。 然而,走进庄望剑的住处,他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蓝田正双目无神的坐在一大堆被自己摔碎的瓷器旁边,抱着早就已经冰凉僵硬的庄良等待庄望剑的回归。 此时最为悲恸的自然是庄望剑,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的靠近,想要将庄良接到自己手中,蓝田却一把推开了他,随即转了个身。 庄望剑的手尴尬的放在原地,不知所措。 “田儿……” 只这一声田儿,就将蓝田的眼泪唤了出来。 蓝田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赌气不看庄望剑,可最后还是泪如雨下。 蓝田一手抱着庄良,一手用力的打着庄望剑,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内心的痛苦。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来!如果……如果你和我们一起的话,良儿或许就不会再中一次箭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护好良儿……” 从一开始的怨恨,到后来的悔恨,再到最后泣不成声,哭着睡去,庄望剑始终半跪在那里,承受着蓝田所有的不甘和痛苦,一面抚着蓝田的背,一面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等蓝田睡着了,庄望剑将蓝玉叫了过来,合力把庄良从蓝田手中夺过来,然后送蓝田回房去。 庄望剑仍旧是原来的姿势,只是此时怀中抱着的变成了庄良。他叫来跟随蓝田回来的人,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那人不敢隐瞒,一一道了出来。 庄良没有在要害中箭,原本只要找一个熟练的大夫帮他将箭拔出来就能活下去。可谁知在路上遇到了另一波来历不明的人追杀他们。 他们势单力薄,只能尽力保护蓝田,致使原本就重伤的庄良没有受到应有的保护而殒命。 庄望剑听完,没有责怪,也没有询问,就让那个人退下,抱着庄良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蓝玉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望剑,你也重伤未愈,我已找来了好的大夫为你诊治,还是不要太伤神了。” 庄望剑摇头,呆呆的望着前方:“蓝兄,田儿说得对,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冲上前去,而是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话,或许就能护住良儿了。” 蓝玉只得安慰他:“可是你为两个村的村民报仇了,而且还查明了究竟是谁在作祟。” 庄望剑笑了起来,明明灿烂无比的笑容里面满是凄凉:“那又有什么用呢,良儿再也回不来了。” 蓝玉看庄望剑悲痛的样子,实在没有办法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关于那股力量,关于庄望剑的失控。他着人将庄望剑的房间收拾好了,便退了出去。 庄望剑抱着冰冷的庄良,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晚。 如果他没有丧失内力的话,如果他还和以前一样的话,如果他有更强的力量的话,那么庄良就不会中箭,也不会死。 想要拯救村民的想法没有错,想要成为一个逆天改命的侠没有错,错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力量。 他在心中告诉庄良,看着吧,我一定会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侠。 正文 第129章 想独占他一人 次日晨,庄望剑将京城中庄府的半数人都调到平城来,同时派人去那两个村子,将村民所中暗器取出,然后埋葬。埋葬完以后,便守在那些射箭手边,防止晋杨的人再做手脚。 等做完这一切,他就广发英雄帖,将江湖各大门派都召集起来,前来平城开第一次正式的武林大会。 京城是各大门派的聚居地,但是由于在天子脚下,加上夏旭与他的诸多矛盾,如此隆重的大会难免会让人生疑,而选择离京城不远的平城这种小城,行事更为便利。 这次大会,他一定要将晋杨的罪行公诸于众,并让其为其罪行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杀鸡儆猴,让其他在暗中使坏的门派收敛。 大会的时间选在腊月中旬,以切磋武艺为名,将江湖上德高望重而不在任何门派的人邀请来,目的是让晋杨无法逃脱制裁。 而这些布置完成后,庄望剑余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快速恢复功力。除了蓝玉在帮他以外,他还必须要自己研习那些剑法,以求在其中突破。 在此种种事情之间,夹杂着庄良的葬礼。因在平城离世,故而借木蓝府行了葬礼。 庄良没有亲人,也没来得及交上朋友,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都还在京城,葬礼上出席的人多,但真正难过的人少。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蓝田压抑着的哭声久久回荡,让这凄凉的葬礼更显悲怆。 葬礼以后,一直躲着庄望剑的蓝田终于主动走到了他的身前。 看到蓝田怯生生的站到自己面前,庄望剑连日来的阴郁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他走到蓝田身前,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蓝田拼命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冲上前去抱住庄望剑,一句句的重复着“对不起,是我该说对不起”。 庄望剑将蓝田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蓝田想说她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到他的身上,他知道蓝田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懊丧。他知道她的悲伤,知道她的无助,知道她的无能为力。因为这一切的感情,他都亲自遍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蓝田最大的感受,是那天晚上的震惊与害怕。 那晚,她最亲近的剑哥哥消失了,而一个来自地狱的灵魂侵占了他的躯壳。 而她,躲在了蓝玉的身后,没有走上前去抱住问他怎么了。 “对不起,剑哥哥。”以后,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不管了。 入冬以后,平城很快就下了第一场雪。蓝田今年不似往日一般快活的到处跑,反而是坐在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起了呆。 杜鹃进来,见自家小姐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有些不适应,又见她一直看着镜子,便打趣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竟也像个女儿家似的在对着镜子发呆了。” 蓝田回头嗔了杜鹃一眼:“我以前怎么就不像个女儿家了,敢这样说我。” 杜鹃立刻数起蓝田的罪行来:“小姐这样说也不知羞。每年下雪,您打雪仗可比男孩子打得凶;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每每下厨,都将厨房弄得一团糟……” “好了好了好了。”蓝田忙将杜鹃打断。她这样说下去,不知道要将她说成什么样子,“我可是江湖儿女,哪里能像官宦家女儿一样娇弱。” 杜鹃接着嘟囔:“可小姐也没有将我们家的毒功学得精通啊。” 杜鹃说完,却没了蓝田的回声了。转眼看去,蓝田又对着镜子发起了呆。 她顿感蓝田有些不对劲,靠近一些,碰了碰蓝田:“小姐,怎么了?” 蓝田轻轻叹了口气:“杜鹃,再过一两个月,我便要满十五了。” 杜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木蓝府都在为了大会做准备,少有人像以前一样已经开始准备蓝田的生辰了。 她以为蓝田在为此事苦恼,便安慰她:“小姐,掌门一定不会忘了您的生辰的,只是武林大会兹事体大,而且咱们承办以来,许多门派便开始攀炎附势,这是对我们极好的一件事。” 蓝田摇头:“我并非是因此而生气,木蓝府能繁盛起来,我也很开心。只是……” 听见蓝田的声音停了下来,杜鹃朝蓝田看去,发现她的脸颊攀上了少许的红晕,于是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十五岁是及笄之年,该是女子出嫁之时了,小姐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少爷,想要满了十五岁便马上嫁过去?” 蓝田挥着小拳头朝杜鹃打过去:“哪有的事,数你最爱胡说。” 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红晕却更盛了。 为什么杜鹃这样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庄望剑的面容呢? 大概是,这世间再不会有同他一般能如此完美而愿意将她宠溺至此的男子了。可是,这原本理所应当的宠溺,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心中,她是谁呢? 蓝田慢慢地走到门前,杜鹃便顺势将披风给蓝田披上,可蓝田并没有要走出去的样子,而是对着大雪发呆。 今日小姐发呆的次数是否太多了些,杜鹃想着,又戳了戳蓝田:“小姐……” 蓝田伸手,柳絮般的雪便顺从的落到了她的手心:“杜鹃,我记得我们还在京城的时候,那年下了很大的雪,我和许林安在堆着雪人,便看见剑哥哥背着弦儿从我门前路过,两个人全身都暖洋洋的。那时候我很不开心,却不知是为什么。” 杜鹃全然不知蓝田此时在想什么,只能在一旁应和着:“奴婢当初是没有看出来您不开心的。” “是啊,当初我还小,全然没有那份心思。” 那份想要独占他一人的心思。 而现在,有些感情慢慢清晰明了,有些问题她开始想要问出口来,有些事情便永远逃不出她的回忆。 她又对杜鹃说:“我该问问他才对。”是啊,她从来不该是这样犹疑不决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庄望剑了。 正文 第130章 共定生辰之约 接下来的几天,蓝田都没有见到庄望剑。她问过蓝玉,蓝玉只说庄望剑在恢复功力。至于他怎么恢复,恢复到何种程度,都无人知晓。 庄良葬礼结束那几天,庄望剑还会回来吃饭,但是到了现在,已经连露面都没有了。 蓝田心中一闪而过庄望剑那晚冰冷恐怖的样子,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告诉自己没事,庄望剑一定已经治好病了。 结果隔天,庄望剑便回来了。 因为多日消失,大会的许多事情还要庄望剑来确认,所以一整天庄望剑都在木蓝府中奔波。 蓝田一边心神不宁的在书房内看书,一边小心的看着外面的庄望剑。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仿佛什么都放在了心里。所以大家惧于他的不在乎,又感动于他的在乎,所以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蓝田想,是不是自己对于庄望剑而言,也同窗外的那些人一般,自己是否也被他的温柔所哄骗呢? 她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埋头在浩瀚的医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杜鹃突然喊了一声“盟主”,蓝田正对着医书发呆,这一下立即惊得书都掉了下来。庄望剑顺势接住了书,送还到蓝田手中。 “多日不见,田儿竟已好学到这种地步,旁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蓝田拿了书便将头转向一边,嘟着嘴巴:“剑哥哥也知道多日未见。就算是忙于恢复功力,也要回来吃饭才是。” 庄望剑轻轻抚着蓝田的头发:“对不起,田儿,最近事情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正要坐下,一个人又急匆匆地跑过来叫他出去。 庄望剑抱歉地看了看蓝田,起身要跟过去,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蓝田抓住了。 “剑哥哥,”蓝田用一闪一闪的眼睛看着庄望剑,“待到我生辰那日,你一定要腾出时间来,田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当然,”庄望剑点头,“我也有很重要的礼物要送与你的。” 最后再看了蓝田一眼,庄望剑就马不停蹄的离开。 而此刻,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画蓝田配上他的礼物的样子了。 虽然庄望剑只在这里呆了一会,蓝田就已经变得十分精神了。 “杜鹃你看着,今日背不下这一个病我绝不出门去。”说罢,便立马背了起来,杜鹃被蓝田好学的样子吓得目瞪口呆。 蓝田在心中笑了起来,所有的忐忑不安,所有的怀疑,都在看见庄望剑以后随风消散了。那些惆怅,那些踟蹰,本就不是蓝田该有的东西。 她该做的,就是坦坦荡荡的将心中所想,公诸于天下。 她想,让她如沐春风的庄望剑,一定也是抱着和她相同的心思。 晚饭的时候,庄望剑果然听了蓝田的话,留在木蓝府共用了起来。 只不过自从将大会的事情交给木蓝府来办以后,蓝玉和庄望剑只要在一起便会开始讨论各种事情。 于是这一餐,蓝田就坐在一边大快朵颐,而庄望剑和蓝玉就在为着大会的事情不住地讨论着。 到了最后,基本上所有的菜都是蓝田吃掉的,而另外两个人就像是不饿一样,离了饭桌,又一起跑去了书房。 大会的事情讨论到深夜,很多事还没有决定下来,关于如何对付晋杨,关于八大门派的重新选定,关于日后对各大门派的管理。 而就在这时,来人通报,有人自称庄望剑的师父,要求庄望剑单独与他会面。 师父?庄望剑想,他的师父不止一个,究竟来的是哪个,那么神秘。 庄望剑问:“他有没有说他的名字?” “伊万。” 这个名字,让庄望剑的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变成今日这般强的,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上这股奇怪的力量是如何出现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尝试用伊万教他的方式来恢复功力,意料之中的,那股怪异的力量竟然真的在消失,而内力也在愈发深厚。 伊万此时为何会突然出现,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庄望剑对着通报的人点点头,让他带他过去,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汗水。 蓝玉看着庄望剑离去的背影,开始揣测这个伊万的身份。 他从未听庄望剑提起过伊万这个名字,也未曾听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已经强到了能做庄望剑师父的程度。 庄望剑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满身裹着黑衣,静侯远处的伊万。 与伊万修炼了六年,他见过的最多的就是他这个样子。伊万从来没有给他见过他的正脸。庄望剑甚至想,如果伊万褪去这身黑衣,走在街上,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伊万是个奇怪的人,亦是一个危险的人。 他靠了上去,施礼:“师父。” 伊万用低沉的嗓音回了一句“嗯”,然后就走了起来。庄望剑知道他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说事,便跟了上去。 可是越走,庄望剑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条路分明是去往他近些日子来秘密修炼的地方的。这个地方连蓝玉都不知道,伊万何以知晓。 他小心的靠近:“师父……” 伊万的一声高音“嗯?”又将庄望剑顶了回来。 庄望剑想,罢了,依他所见,这世间怕是没有什么是伊万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是伊万做不到的。 毕竟,伊万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轻易将他打败的人。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山脚下的山洞,距离城区不远,方便来回,但是因为在山下,故而鲜有人来,而且山洞较深,大多数路过的人只会在洞口处歇脚,所以不会有人打扰。 “剑儿甚会选好地方。”伊万环顾一周,发出了如是的结论。 庄望剑连忙施礼:“师父谬赞。” 庄望剑说完这个,就听见伊万嗓子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 伊万向来对庄望剑的这些礼节不屑一顾,又对庄望剑的性子有诸多不满,收了庄望剑做徒弟,纯粹是觉得他是一个好材料,不忍在萧端手中浪费。 庄望剑对伊万的态度此早已习惯,便没有说什么,跟了上去。 正文 第132章 我在生辰想你 飘雪覆盖了整个平城,积雪已经有了一尺深,天还微微亮,木蓝府的仆人们便穿好了衣裳准备起来扫雪,因为今日是小姐的十五岁生辰了。 蓝田也一早醒来,睁眼看见杜鹃的第一眼就问:“剑哥哥回来了没有?” 杜鹃递上热毛巾为蓝田擦脸:“还没有呢。小姐,您这几日每日都要问好几次,若是盟主回来了,奴婢自然是会告知您的。” 蓝田将手浸入热水中暖着,郁郁不欢的抱怨着:“剑哥哥明明是答应过的,结果今日也还没来。” 杜鹃伺候蓝田起身更衣,安慰着她:“盟主有那么多事,兴许晚一点会来。即使不来,小姐也不用难过,老爷在筹办大会的间隙,可是好好筹谋了小姐的十五岁生辰呢。” 蓝田嘻嘻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若是爹爹胆敢忘了我的生辰,我可不会饶了他。”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感动。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蓝玉作为木蓝府的掌门,即使再怎么忙,也从没有忘记过宠溺蓝田一番,倒是蓝田,从未好好孝敬过蓝玉。 十五岁了,该是长大懂事的时候了。 但是,心里还是在为庄望剑没有出现而难过不已。 她甩甩头,告诉自己,既然庄望剑说了会来,便是一定会来的。今日该好好打扮了,才能鼓起勇气做想做的事情。 “杜鹃,今日好好为我梳妆。” 杜鹃笑起来:“小姐十五岁,可算是懂得打扮了。小姐您瞧好,奴婢学了一身的本事,就是等着这一天呢。” 说着,便叫来蝴蝶,一同为蓝田打扮起来。待到选衣服时,蓝田看了一眼衣橱,想了一番,最后说:“就剑哥哥送的那件吧!” 杜鹃有些不情愿:“小姐,那衣裳虽美,可是素净了些,一点没有生辰的喜庆。” 蓝田敲敲杜鹃的脑袋:“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怎的现在我什么你都要驳上一驳?你看蝴蝶便什么都没有说。” 杜鹃低头,小声回:“奴婢知道了。”然后为蓝田穿上了衣服。 近来因为武林大会的原因,各大门派的掌门都聚集到了平城。 知道蓝田喜欢热闹,而且十五岁生辰也是一件大事,加上蓝田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所以蓝玉便为蓝田大办生辰宴。 今日一早,木蓝府熙熙攘攘,宾客络绎不绝。 蓝玉好不容易腾出了时间来,终于能陪蓝田过一个完整的生辰。蓝田原本是为此而感到快活的,结果刚换好了衣服,蓝玉就将蓝田拽到了门口,向来人介绍今日宴会的主人。 蓝田和各位世伯打着招呼,很快就觉得对面的眼光有些奇怪,尤其是各位世伯的儿子,用意不纯的打量着蓝田。她这才明白这场生辰宴的真正意义。 看旁边人不多的时候,蓝田小声和蓝玉说起来:“好啊,爹爹,这么早便想着玩将女儿嫁出去,看你以后老了谁来伺候你。” 蓝玉自知瞒不住,直接应承了起来:“我女儿国色天香,哪能将大好的青春都浪费在我这老头子身边。” 蓝田还是头一回听见蓝玉这样说自己,有些新鲜:“爹爹这是怎么了,竟然承认自己老了,也不诋毁田儿丑了。” 蓝玉刚要回,远远的就看见暗器门派古宁派掌门和次子洛亦桓走了过来,便拽着蓝田迎了上去。 他舒了口气。 有些事,有些话。他知道,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他自然不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草草嫁出去,可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田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在他不经意间,就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注定无法得到幸福。 蓝田第一次办那么宏大的生辰宴,各门各派的掌门纷纷递上珍贵的礼物,蓝田却觉得乏味。 自从弦儿死后,她就没有这样庆过生了。虽然没有庆生,可每年都有庄望剑在身边,从不觉得有多么乏味。 各大门派的人的贺词千篇一律,礼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不时有各门派的小公子前来与蓝田说话,或是礼貌谦卑,或是活泼轻浮,每每走过一个人,她便对庄望剑的想念更深一分。 没有一个人,能如他一般的温文儒雅,却能气势夺人。这一个个小公子,都幼稚可笑,没有一个能有庄望剑半分的成熟。 看蓝田心不在焉的样子,蓝玉心越来越沉。 大雪将整个山洞都掩埋起来,庄望剑端坐在里面,修炼到最关键的地方,已经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息,他用所有的精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防走火入魔。 同时,一些事情开始若有若无的浮现在脑海中。 无心诀这么简单的一种功法,他为何最后会险些因此丧命。脑海中一些记忆开始闪现,眼前出现了刀光,血色,狰狞的眼神,黑夜中的血淋淋的双手 耳中有一些声音若隐若现。 “没错,是我你想不到吧” “既然这样便成为我的工具吧” 那人是谁,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会莫名的出现浓厚到难以抑制的怒火?他或许应当停下来,怒火会将他的修炼转换到不可挽回的地方。 可是若停下来,那么那段记忆,或许就再也无法找到。 他努力的回忆着,隐约听见山洞外进来一些人。不用顾忌,山洞中比洞外更加寒冷,他们不久便会离去,他本来如是想着。 可是并没有,那群人似乎没有感受到山洞中的寒冷,反而攀谈起来。声音刚好能传入庄望剑的耳朵之中。 一个人的声音阴冷无比:“没错,是我,那一夜闯入了逐府,仔细品味了一番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体,那滋味,我真是永生难忘。想不到吧,与你们朝夕相处的人竟做过这等事情。” 另外几个人开始大发淫词秽语,一字一句都灌入了庄望剑的耳中。 头好疼,这是谁曾经说过的话,这是何时出现过的场景。 他永生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绝望无助的黑夜,那冰凉阴冷的地面。他从未比那时更想要变强过。 那个银面人现在是否就在山洞里,他相信自己已经强大到了能够战胜他的地步。 他现在就要出去,他现在就要报仇,他现在就要将那个把他的一生都坠入谷底的人摧毁! 大雪覆盖的傍晚,不再有黑白以外的任何色彩。 正文 第133章 走到他的身边 木蓝府的人渐渐少了,下人们努力的扫出一条路来,可漫天的大雪还是将所有的地面都掩盖起来。乐-文- 蓝田走进房内,闷闷不乐的烤起火来。 天已经快要黑了,庄望剑仍旧没有来。那日说好的生辰礼物,到底还是食言了。 这是他离开木蓝府的第一年,即使他身在平城,也没能来到她的生辰,那么以后他住在京城,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来了呢。 还是说,他出了什么事?他和蓝玉不同,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食言,这次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她期待着意外,又害怕着意外。她希望是意外让她的剑哥哥仍旧是个信守诺言之人,又害怕那意外让他受伤。 这想法将她折磨得无比心慌。 她要留在他的身边。她不能忍受下一个没有庄望剑的生辰,也不能忍受庄望剑不在她的身边。 蓝田不时地看着窗外,希望看见庄望剑匆忙赶回来的身影。 这时,一个人匆忙的跑去了蓝玉的书房,在雪地上留下一行稀疏的脚印。然后不久,蓝玉带着一众人跑了出来,连伞都没有撑的跑了出去。 一群人在雪地里踩出一条路,一只猫跳了出来,蓝田一惊,站了起来,裙尾甩进了火盆,立马被点着了。 杜鹃知道蓝田心疼这件衣裳,忍着火炉的热将衣裙捞了出来,然后在地上将火踩灭。 蓝田看着还冒着烟的裙子,愣在了远处。原本完美无双的裙子现如今已经破损了一个大大的角,变得歪曲起来。 杜鹃蝴蝶吓得跪下去,连声说着“奴婢该死”。 蓝田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都起来,我那么吓人吗?” 然后不经意间,她看见了铜镜中自己涌出泪水的双眼。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她一把将眼泪抹去,心中的慌乱被无限的放大。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她换上了杜鹃递过来的衣裳,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追向蓝玉。杜鹃再递上披风的时候,蓝田已经没了踪影。 看见蓝玉就在眼前,蓝田大声喊着:“爹爹,等等田儿。” 见蓝田追了上来,蓝玉大惊失色。还未等蓝田追上,蓝玉便大声呵斥:“你过来做什么!” 蓝田被蓝玉吼在了原处,不敢向前。记忆中蓝玉从来不曾对她这样严肃过。 蓝玉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太大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蓝田身边,将手放到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田儿抱歉,方才爹爹太着急了。出了些事情,太危险了,你快些回家,晚些我会告与你的。” 蓝田问:“是与剑哥哥有关的吗?” 蓝玉喉咙骤然堵住。 他本想着编个理由将蓝田哄回去,可是蓝田竟然在他想好以前直接就问了起来,语气如此直接,眼神那么坚定,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他只得迂回:“的确。但是今日十分危险,你决不能过去。” 蓝田眼睛变得晶莹:“爹爹,若我没去,剑哥哥死了,我这一生都会难过的。” 蓝玉听完蓝田的话,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田儿,此次不是望剑有危险,而是……危险的是庄望剑。” 蓝田初初没有听懂这两种区别,然后看了一眼蓝玉的眼神,突然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庄良离世那晚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蓝田的眼前。 一想到那晚的场景,蓝田的手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将她全身包裹了起来,让她想要马上逃离。 可是……可是。 如果连她都畏惧庄望剑,将他当做敌人,那么还会有谁愿意去救他呢。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庄望剑是危险的,那有谁能将处于危险中的他救赎呢? 想到这里,蓝田就勇敢了起来。 她不知道庄望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庄望剑究竟有多么的危险,她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的庄望剑孤立无援,需要她的陪伴。 她抓住蓝玉的手臂,言辞恳切的说:“爹爹,求求你,带着我去,好吗?” 蓝玉僵在原处,无法回应。 他方才收到消息,庄望剑魔性大发,正在平城肆无忌惮的屠杀。 他亲眼见过庄望剑发狂的样子,所以他不敢将事实告诉蓝田。可是那晚明明被吓得不敢动了的蓝田,今日却如此勇敢的站出来,要走到庄望剑的身边。 自此,蓝玉终于彻底的得出那个他万万不愿相信的结论。 蓝田喜欢上了庄望剑,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切。 他曾经因为庄望剑对孟锦所做的一切而愤怒,为蓝田对庄望剑的偏爱而痛苦,都在那天看见蓝田趴在庄望剑将近尸体的身体上痛苦的时候,将这一切对庄望剑的不满抛掉。 那天的蓝田,让蓝玉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孟锦。孟锦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为庄望剑挡住那一剑。 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无论孟锦,或是蓝田,都深深地爱着庄望剑。 当这个猜想提出的时候,所有的疑惑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答案,所有的愤恨,都因为那愤恨的毫无缘由而化为灰烟。 他告诉自己不能让蓝田去,他多么害怕蓝田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走向庄望剑。可是他无法允许自己拦住蓝田,就像当年他拦不住自己一样。 他曾经经历过,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安全远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更为重要。 他攥住蓝田的手,说:“田儿,我知道你这次非去不可。我可以让你去,但是不要松开我的手。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以宠你护你,可我不能让你任性而为,更不能让你因此失去性命。” 蓝田为了出门玩,曾经求过蓝玉无数次,都因为蓝玉怕她危险没有被允许,而这次最为危险的时候,蓝玉却答应了。 她看着蓝玉紧皱的眉头,知道蓝玉有多么的不愿意。可这次真如蓝玉所言,她非去不可。 无论因为什么,自她七岁起,庄望剑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比她的先生,她的爹爹陪她的时间都要多。每每她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在她的身边。 所以这一次,当他出事的时候,她一定要走到他身边才好。离黎说囧,昨天不小心把131章发到第四卷了,明天会改回来,有错过的不要忘了去看看(超囧) 正文 第134章 奏响的离别曲 还未靠近,就听见了远处密密麻麻的呻吟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咔嚓声。与之相配的,还有远处冲天的灰黑色火焰。 只需要一眼,便能确定庄望剑的方位。不同于上次的犹豫和惊恐,蓝田拽着蓝玉的手,坚定的说:“爹爹,我们走吧。” 临近武林大会,加上木蓝府刚刚大肆举办的生辰宴,不少江湖大派的人都暂居于平城。在听到了庄望剑发狂的消息以后,纷纷赶了过来。 跟随前面人的脚步,蓝田一行人越来越靠近庄望剑。 终于,转过一个折角,他们看见了街道尽头那大肆屠杀的庄望剑以及那冰冷的可以将人冷冻的火焰。 夜幕将至,眼前的街道被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因为有了血的映照,街道变得明朗起来,曾经只有黑白色的城池,因为有了这血红色显得格外喜庆。 一群人将庄望剑围了起来,前仆后继的冲了上去,试图找到那火焰的弱点。可是,那群人中虽不乏强者,对付已修成无心诀的庄望剑却着实如飞蛾扑火,未及出招,便纷纷败下阵来。 没有人知道庄望剑因何发狂,所有人看见的都是手持烛天剑,无情无义无区别斩杀所有人的狂魔。 明明一袭白衣,走进了平城,已经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那一瞬间,蓝田恍有些惚,想要冲上去,却被蓝玉紧紧拉住:“田儿,不要过去,他已经不认识你了。” 蓝田站在原处。她无法逃脱蓝玉的桎梏,也不愿离开这里看着庄望剑堕入黑暗。 那是庄望剑吗?那个手持烛天肆意屠杀的红衣人是她曾经最温柔的剑哥哥吗?不可能的,才几日不见,那日他说好了要送与她一件重要的礼物的。 如果换做以前,见到这样的场景,该是抱着蓝玉大声的哭起来。可她知道这次不行,她得想办法救救庄望剑。 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怎就这样被他们捉住,或者任庄望剑屠杀,最后都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蓝田就这样被蓝玉护着在远处看庄望剑与众人厮杀,强忍着泪转动着大脑,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爹爹你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通过那道火焰,所以,剑哥哥身上的血会不会是自己的?” 蓝玉被蓝田的说法惊住了。 所有人看见庄望剑这个样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一定是杀了无数个人,可是蓝田却是始终站在庄望剑这一边的,始终认为庄望剑是无辜的,所以只有她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这些血是庄望剑的,那么是不是整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误会? 他听到了庄望剑在杀戮的消息,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然后过来看见了这样的庄望剑,理所应当的认为庄望剑是敌人。 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谣言,如果所有人都被表象所蒙蔽,那么庄望剑即使不是魔鬼,最终也会被逼成魔鬼。 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没有发现庄望剑已经解决了身边围着的所有人,然后察觉到这边的他们,瞬间移动到这里。 等他反应过来,庄望剑已经将烛天指向了他的喉咙。 他看着眼前失去神志的庄望剑,感觉蓝田握住自己的力道变大了许多。 此时的庄望剑,不仅全身被血染红,就连原本黑色的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 他指着蓝玉,似乎在仔细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而蓝田,就在这样一个他们毫无预备的情况下站了出来,挡在了蓝玉身前。蓝玉惊讶的拉住蓝田,想要将她护在身后,可蓝田一动也不动。 再看庄望剑,他拿着烛天的左手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也许,蓝田便是将他带回现实的关键? 蓝田站在那里,盯着庄望剑指向她的剑,忍了很久的泪水便决堤而出。 “剑哥哥,每次有事都是你站在我身前,为何现在你要将剑指向我了?” “黑风谷将我掳去的时候是你在最后一刻赶到将我救出来,我身染瘟疫时是你陪在我身边,皇上要纳我为妃的时候是你冒死将我带出皇宫,在泉露林的时候是你为了我全身重伤功力尽散。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你保护了,你将剑指向我让我该怎么办?” “剑哥哥,你不是说好了要在今日为我送上生辰礼的吗?我一早便等在家里,等你递上礼物的一刻向你说明心意。” 不知何时,庄望剑身上的火焰慢慢消散了,只有那不堪重负的左手还在空中举着,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斗争。 终于,他用尽力气,将烛天松手,扔在了地上。 蓝田放开蓝玉抓住的手,扑到了庄望剑的怀中。 庄望剑抱住蓝田,白衣上的血传到了蓝田的身上。他用力抱住蓝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抱紧她的力气。 今日,是她的生辰啊。 而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曾因为弦儿之死失去了对生辰的兴致,如今好不容易再过一次生辰,这被他破坏成了什么样子。 他早就备好了生辰礼放在怀里,为什么却没能记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他颤抖着将蓝田推开,然后从怀中拿出那已经被血浸泡了的盒子,轻轻打开。 “今日是你的十五岁生辰,我早就备好了这份礼物,打算亲手为你束发。”说着,他拿出盒子中的礼物。 那是一支细长的发簪,发簪上镶嵌着几朵绿玉髓制的碎花,几条细长的流苏上坠着一粒粒青翠的玉石,。 庄望剑将簪子放在手心,想要为蓝田盘发,手却已经失去了力气。紧接着,他便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了下去。 “田儿,对不起,想好了的簪发,如今我已无能为力了。曾承诺过的守护你嫁人生子,现在只能寄托于蓝兄了。” 说罢,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发簪插到蓝田的细发里,然后便沉沉睡去。 细碎的流苏相互碰撞,像一曲凄美的离别曲。 蓝田抱住庄望剑,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如果表明心意的代价是这个,她宁愿永远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守在庄望剑身边。她无法想象,失去了庄望剑的蓝田会是什么模样。 正文 第135章 做最好的决定 蓝田在那里嚎啕大哭的时候,是蓝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四下无人,要想将庄望剑带走,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他们来时是为了抵抗发狂的庄望剑,现在想要将昏迷的他救走,实在无法交代。 即使他现在知道庄望剑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是他杀了人却是事实。想要说服旁人,难于登天。 木蓝府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不错,但是让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他们本就心怀不满的庄望剑,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身为木蓝府的掌门,不能为了庄望剑一人让全木蓝府的人都以身犯险。 远处的闻讯追赶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平城聚集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很快他们就会被发现,蓝玉知道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他此次出门,因为事关重大,带的都是他的心腹。他若以掌门之身拜托他们,想必不是一件难事。 为今之计,只有他先带着庄望剑离开,等庄望剑醒来以后了解真相再作打算。 权衡好以后,他准备用尽量简短的话来劝服他的心腹们。 于是,他转身过去,跪在了众人面前。那些都是他的手下,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大礼,纷纷要将他扶起来。 蓝玉趁机向他们行礼:“各位都知道,望剑与我是十几年的兄弟,如今他做了愧对整个江湖的事情,可我身为他的兄长,不能置他于不顾。” 众人面面相觑,一边是多年掌门的请求,一边是大义以及木蓝府的安危。他们无法回应。 庄望剑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接着说起来:“蓝某知道,各位都是木蓝府的肱骨之臣,不愿为了庄望剑一人牺牲整个木蓝府。各位请莫担心,我稍后会带着望剑离开,绝不牵连各位。我只希望各位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装作没有发现望剑,回到木蓝府即可。” 这个要求于他们而言并不过分。他们会损失的,不过是捉到了恶人庄望剑的声望罢了。蓝玉这个掌门都不在乎,他们更加的不会在乎。 “只是掌门,你走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见有人松口,蓝玉就顺着说下去:“你们回去后,只要对外人宣称我被望剑重伤,已经闭关了去了。对内,各位都是蓝某最倚重的人,只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能如往常一样运行便好。若我三个月未归……那就拜托各位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做掌门了。” 听到这里,他们都着急了,纷纷跪下以表忠心,冯连志先出声:“掌门请放心前去,木蓝府有我们,绝不会有什么事。我们都在这里,等着掌门回归。” 他说完,众人都跟着说了句:“等掌门回归!” 他们让蓝玉尤为感慨。当初在圣灵庵的时候,他带的人各个都在想着自己,忠心一词他并没有感受到。而现在,这些人都愿意在明知他是错误的时候饶恕他,等候他回归。 来不及对他们表感谢,他和庄望剑就必须要动身了。再看蓝田抱着庄望剑不愿松手的样子,他知道也必须要带着蓝田去了。 虽然蓝田医术并不是很精通,但是带着蓝田去总归是有了个不会叛变的帮手。蓝玉将庄望剑背了起来,回头看了他的手下一眼,便匆匆离开了。蓝田拿起庄望剑的烛天剑,跟在了蓝玉身后。 走到远处,他们依稀能听见冯连志和后面赶来的人交谈的声音,暗暗庆幸他们走得及时。 这一路上,他们正好沿着庄望剑来的路离开。如果几年前平城的瘟疫要用凄凉来形容的话,那么今日平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就只能以惨烈来匹配了。 如若蓝玉与庄望剑不是多年的兄弟,即使他知道庄望剑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也无法原谅这个惨无人道的杀人凶手。 在遍布尸体的客栈外,他们发现了一辆马车。顾不上其他,匆匆将庄望剑放入车中,蓝田和蓝玉就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蓝田在逃亡的路上慢慢恢复了理智。她知道,庄望剑的生死如今都寄托到她和蓝玉手中了。她不能再像方才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在原处哭泣。 坚强起来,这是今年生辰她最该学会的事情。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的缘故,有些辨不清了,于是问:“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蓝玉正在外面策马,回道:“我们在京城有一处宅院,可供木蓝府的人做补给,今日可将望剑带过去藏起来,再作打算。你先为望剑把脉,也好定下稍后我们要买的药材。” 蓝田端起庄望剑的手,心里感慨了起来。 前一日还是万众敬仰的武林盟主,今日就突然因为不知道的缘故变成了江湖公敌。明明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剑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甩甩脑袋,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庄望剑的脉象上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脉象弱到了快要把不出来的地步,可是后来,又突然变得强势起来,而且愈发紊乱,各种真气四处乱窜。 这几年来她也跟着蓝玉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脉象,可是像庄望剑这样混乱的,她却是第一次遇到。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看见庄望剑一双如炬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她,仿佛能随时将她杀死。接着,他便飞身扑了上来。 “爹爹!” 蓝玉听到了马车内蓝田的呼救声,“吁——”的一声停住了马,再入马车中,便看见庄望剑用凶狠的眼神看着蓝田,牢牢地桎梏着她。 蓝田难以置信的看着庄望剑,小声的问着:“剑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可庄望剑丝毫不为所动,另一只手慢慢伸向蓝田的脖颈。 蓝玉以为庄望剑昏迷以后理智已经回来了,可是没想到他醒来后依旧是六亲不认的样子。他只能趁着庄望剑没有发现他的时候,在他颈后轻轻一砍,然后庄望剑便昏倒在了蓝田的怀中。 蓝田抱着庄望剑,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蓝玉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将蓝田心口的伤口愈合,只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再出去驭马。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们必须要快些安定下来,然后好好为庄望剑诊治。都怪他当初没能将庄望剑那奇怪的病治好,否则,或许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正文 第136章 找到禁忌功法 海烟一行人用了两日的时间从京城赶到平城,而平城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早一些赶来的掌门皆是死的死伤的伤,半数平城无辜百姓皆受累,甚至连为他们处理尸体的亲人都没有。 因着庄望剑的关系,这原本就不明要义的武林大会就这样落下帷幕。 晋杨派舒了口气,离开了平城。庄望剑成为江湖公敌,木蓝府势单力微,这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把那件事当做把柄要挟他们。 而原本主办武林大会的木蓝府,也因为这次事故,不仅需要无偿处理所有尸体和伤员,甚至因为庄望剑的缘故背上骂名。 杜王庄既然是天下第一大毒门,就自然背负起和木蓝府一同救治的责任。 沧姬带着叶子楚,与海烟兵分两路,诊治平城幸存的百姓。而诊治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按照路人所言,自始至终,都是庄望剑一人在发狂对抗整个平城,可是奇怪的是,受伤的人即使没有中要害,也基本上都死去了。 若是一个帮派作恶,不留活口是很好理解的,但是一个人屠杀,如何能保证对方全都死了。 想到这里,她便更为仔细的检查起所有的伤口来。那伤口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任她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来。 看了看身后,萧忆不在,只有叶子楚在她身后跟着。她无言的回过头去,接着检查起来。 救治花了两天的时间,两天后,这件事中受伤的所有人都因为各种伤离世,无一人被救。 当这个消息公诸于众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恐惧过后,是一种深深地绝望,当他们从绝望中爬出来以后,难以掩盖的愤怒将每个人都填满了。 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选出来的武林盟主终于完完全全失去了它的效益,如今,所有帮派共同的目标便是追杀莫名消失的庄望剑。 沧姬对这整件事都不甚在意,让她如鲠在喉的,是“无一人被救”的诡异。在那些受伤的人之中,有的甚至只是被伤到了手腕,出了点血,最后竟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一般命丧黄泉,未免太过于怪异。 她想得有些头疼,却毫无头绪。 于是,自然而然的,开始想念起萧忆来。若此时是萧忆在她的身边的话,或许便能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回到了杜王庄。 京城依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平城惨绝人寰的屠城案过后,京城仍然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萧忆在杜王庄中也挺说了平城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回来。等一切安顿下来以后,他问起沧姬来:“沧儿,你们为何没有留在平城救治那些受伤的人?” 沧姬正要与萧忆说这件事,于是将自己疑惑的点说了出来。 萧忆听了,思索起来:“依你所言,这样的外伤是不会致死的,除非是内伤。” 内伤?此言一出,让沧姬惊了起来。也许是平城的状况太过于惨烈,加上大夫们都没有诊出内伤,所以她都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 作为一个毒门,她知道很多的毒都能造成那种假象。不过,如何在内力中混杂入这种毒,着实成了一种难题。 细细回想起来,她似乎曾经遇见过这种功法,否则不会一开始就感受到里面的诡异。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沧姬站了起来,直奔书房之中。 萧忆见沧姬离开,舒了口气。 那子夜蛊已经愈发频繁的侵蚀着他的身体,即使服用了海烟的解药,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维持一年相安无事了。 可是,他不能将这个告诉海烟,子夜蛊作为连海烟都无法控制的毒药,在海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以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像舍弃其他的养子一样。 他捂住胸口,吞下一粒解药,大口的喘起气来。 沧姬跑到书房,便投入了书房中的各种功法之中。既然是她有印象却没能记下来的功法,那么应当是她只是粗略的瞄过了一眼。 她舍弃了经常翻阅的典籍,走到那些老旧的书籍旁边漫无目的的翻了起来。 但是,那些老旧的书籍大多都是已经过时了的或者有错误的书籍,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那间藏在书房最深处的密室。 那时,为了研制一种新的毒药,她与萧忆在书房日夜苦读,几乎翻遍了所有的书都无所获,机缘巧合之下,触碰到了一个机关,打开书房身处的暗门。 暗门之中,藏着一间小小的密室。她扫视一周,密室中的很多书都是被明文列为**的书。 她与萧忆对视一眼,开始翻了起来。但是,海烟很快就赶了过来,将他们呵斥了一番,让他们永远不要再过来。 几天后她再寻找那间密室的时候,那个机关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而此时,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个功法一定是当日在密室中看见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在书房中寻找起密室的入口来。也许是她与海烟父女之间的感应,所以很快,她就触碰到了一个书架下面的开关。 点开,那个熟悉的密室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上次海烟能那么快赶过来,一定不是偶然。所以她必须趁着海烟没有发现,选好了书离开。 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她从书架上拿下了五本书,再摆弄一番,书架上俨然没有人动过的样子。做好了这一切,她就飞快地离开这里。 回到自己的卧房中,她开始小心的翻看起这些书来。 不多久,她便找到了那个被列为禁忌的功法无心诀。 而越往下看,她的心跳就越发的快。 从那些病人口中可知,庄望剑当时是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而无心诀的最高水平,便是将身体的所有感官都放弃,最大化攻击的威力。 有了无心诀,只要再配以药草,将无心诀发出的焰气中混入无人知晓的毒,那么修炼无心诀的人,就能成为最佳的杀人武器。 她的心狂跳起来,记住了无心诀的所有内容,便寻了个火盆,将那五本书烧了个干净。 她不知道海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至少,庄望剑这件事他绝脱不了干系。 正文 第137章 暂藏于司明阁 按照无心诀所言,修炼之人能一时功力大增,与此同时,增加的功力越大,消耗的生命也就越发严重。想来平城百姓所描述的庄望剑一身血衣的样子,就是遭到了无心诀反噬而形成的。 按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月,庄望剑不需要旁人动手,自己就会力竭而死。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心突然硬生生的抽动了一下,这细微的疼痛将她从发现真相的喜悦中拉了出来。 她查出了庄望剑因何入魔,知道他将要死去,难道不该因此而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吗? 现在,她早就已经是杜王庄的人。她该做的,就是按照海烟的想法促成这整件事情。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海烟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一定是因为她以前与庄望剑的纠葛而难以放心。 已经那么久了,她早就该下定了决心去按照母亲的遗书去做,可是这些年,她却刻意将自己从门派间的关系抽身出来,专门管理毒药以及生萧门。 她该恢复理智了。这样想着,脑海中却止不住的浮现出幼时的事情来。 他是庄望剑啊。 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黑夜的人,背起她给她温暖的人,为她精心准备了生辰礼的人。怎么能轻易将这个人拽出记忆? 早就过去了的,早就已经成为假象了的东西,她竟还记在心中,未曾忘却。 他虽然最后弃了她,可她终究有些恩情是没有报答的。 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想办法救他。她必须要还清自己欠下的所有债务。下一次见面,他于她而言,便只剩下仇了。 庄望剑昏倒以后,脉象就一直凌乱不堪,好多次都快要到达极限,好在他的内力足够深厚,即使他昏迷不醒,也能护住心脉。 蓝田学医没有几年时间,自是无法驾驭庄望剑的病的。他们只能隔一段时间便停下来一次,由蓝玉为他输入一些真气以续命。 因此,抵达木蓝府在京城的小院子司明阁的时候,距离蓝田生辰已经有了五日之久。 司明阁是一处废弃的宅院,地处京郊,少有人过来。司明阁十分小巧,但上面是两层楼阁,下面是一层隐晦的地下暗室,用起来倒也十分宽敞。 由于庄望剑在路上好几次突然发狂,蓝玉没有办法,只能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将手脚用千年寒铁锁住,并且让烛天剑远离庄望剑,以求能控制住他。 做好了这一切,蓝玉便能安心为庄望剑诊治了。 庄望剑脉象紊乱,气息极其不稳,可蓝玉依旧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蛰伏已久正蓄势待发的力量。就是那股力量,想尽办法夺走他的神志,促使他变成一个狂躁的魔头。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还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脉息太过于紊乱,他一时无法断定。 唯有一事,他是可以断定的。 从平城到京城,他身上的那层血衣就不曾干过。为了防止旁人疑心,他还特意为他换上一身玄色的衣衫,可依旧掩盖不住那一直涌出来的血。 庄望剑这次入魔,几乎是以性命为本钱,获得了无人能敌的力量。他的身体上,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伤口正在日益恶化,不停地渗着血水。 无论他身中何毒,首先要做的,都是将这一身的伤口愈合,否则庄望剑甚至等不到他查出解药就会因流血过多而亡了。 而治愈这伤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全身进行药浴。服药或是针灸都无法让这样多的伤口快速愈合。 于是这几日,蓝田根据蓝玉的配方,开始奔波于京城的各大药铺之中。由于需要的药量较大而且都是治疗伤口的药,她不敢在一处买齐了遭人怀疑,只能各处都买一点。 即使是如此,小小的司明阁突然入住了几个人,也让京城的一些人察觉了动静。他们的行动更加的受到了限制。原本想要暗中找来几个木蓝府的人的想法也暂时搁浅。 蓝玉在平城做过几年的大夫,医术了得。庄望剑这外面的伤口虽是严重了些,始终是皮外伤。 在平城治过了一个类似伤口的人,此次为庄望剑配药也简单了许多。加上庄望剑自身恢复力很强,只药浴过三次便效果十分显著。 也因此,蓝玉终于得了机会认真为庄望剑把脉。 外伤好了以后,他的脉息依旧十分乱,但是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他仔细的观察着庄望剑的伤口,再回忆平城时他的样子,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江湖上毒药丰富且新旧交替层出不穷,能留下来的,皆是毒中的佼佼者。而有的毒药,明明威力巨大,却会突然在江湖上消失。 这样的毒药,便是各门各派的禁药。毒药被禁,从不是因为它太过于狠辣,反而是因为在施用的时候,会对使用者产生可怕的反噬。 回想起平城的种种,庄望剑的样子,像极了在用鲜血施放毒药的工具。恐怕他早就被人种上了这种毒药,就是等着他失去神志的时候发出来,好让他背上魔头的恶名。 想到这里,蓝玉不敢再向下思考。取了庄望剑的血液,他便在粗陋的暗室中研究起来。 好在司明阁虽小,却有很多木蓝府珍贵的藏书。这书中不会有禁药的配方,但能给他解药的灵感。 这样的钻研,便花了整整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过去,庄望剑中毒的迹象愈发明显,而平城再一次发生大规模瘟疫、死去过半的人的消息,则传遍了整个京城。 蓝玉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担心起来。 这分明是有人刻意为庄望剑掩盖,究竟是谁在背后做这件事?他是敌是友?将这件事掩盖起来,对他究竟有何益处? 而且,纵使这件事在普通百姓的耳朵中被掩盖了过去,江湖上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是曾经的武林盟主残害了他们的同门师兄弟。 更有可能的是,有人会因为这次的掩盖而对庄望剑更加的愤恨。 事情越发往未知的方向发展,他心中的慌乱越是被放大。他定下神来,看了看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庄望剑。 这一切,都要等到他醒来才能明了起来。 正文 第138章 尽快找到解药 然而,解药没有查到,庄望剑的毒却愈发凶恶起来。 原来的时候,他只是躺在那里不醒来,这几天,竟吐起血来。他本就昏迷,进食很少,这样下去,迟早会枯竭。 蓝田与蓝玉一起坐在书桌前,努力定心研究解药,庄望剑每吐血一次,她就越焦躁一分。她将庄望剑送她的发簪牢牢攥在手中,乞求着老天再多给她些时日。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乞求,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起庄望剑来。 蓝田再一次为他喂食的时候,他一口也没有咽下去。 蓝田安慰自己一定是她熬的粥太过于粘稠不易进食,立马起身跑到厨房掺了些水再送过来。但一切都与刚才没什么两样。 她的手颤抖起来。昨日庄望剑吐了三回血,今日吐了五回。昨日他只进食了一碗粥,今日一个米粒都没有咽下去。 不行,她不能看着庄望剑这样一点点的失去生命力。蓝玉还在想解药,他是木蓝府最好的药师,一定能做出解药来。她要做的,就是延续庄望剑的生命。 蓝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饭,细细嚼碎了,然后靠近庄望剑,要给他送进去。 “田儿,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此时,蓝玉跑了过来,一把拽开了蓝田:“我不是告诉过你,望剑现在全身都是毒,让你不要靠近的吗?你方才那个样子,是要自己也染上毒吗?” 泪水在蓝田的眼眶中打转,她忍着不让它喷涌而出:“爹爹,若是我们不想些办法,剑哥哥就真的要死了。今日,剑哥哥已经无法进食了爹爹,你不是木蓝府最强的药师吗,为何现在还没有做出解药来?” 蓝玉拉住蓝田的手松了下来。 他自恃天分极高,以为自己一定能很快将解药做出来,可是至今都没有头绪。庄望剑已经不能等了,蓝田也已经忍到了极限了。 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爹爹,除了整日在书房中研究,他的确该做些什么了。蓝田自小就喜欢黏在庄望剑身边,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这个爹爹做得远不如庄望剑呢? 所以到了现在,才有了蓝田对庄望剑错误的感情,才会让蓝田在原本该开心快活的年纪整日以泪洗面。 他是个失败的爹爹,他得补救一些东西。为了能补救回来,冒一点险也没什么。他一直犹豫的要不要用的方法,现在用也来得及。 于是在那一瞬间,蓝玉决定了接下来的做法,立即冷静下来。 他将蓝田拉到一边坐下:“田儿,解药的方子已经有了。” 听到这一个消息的一刹那,蓝田感觉所有的害怕与不安都烟消云散了。甚至太过于开心了而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真的吗,爹爹,你没有骗我?” 蓝玉点头:“自然,爹爹怎么拿这件事开玩笑。只是,这解药易得,药引却远在千里之外,爹爹需要你去取来。” 只能在一边着急的蓝田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问:“是什么东西,去哪里取,我现在就去!” 蓝玉见蓝田丝毫没有怀疑,接着说:“在离此处三千里的祁连山上有一种莲花,能在高寒之中傲立不败,名为雪莲。那种花世间罕见,若能拿到它做药引,望剑一定能醒来。” 三千里?蓝田心中数着,即使是骑上她见过的最好的马,一日也不过能跑上三百里。一来一回将近一个月过去,庄望剑如何能撑住? 还未等她将心中的疑虑讲出来,蓝玉就拿出了一粒药丸:“将此药丸放入水中融化后,把水喂给望剑,他便能不吃不喝维持七七四十九日。你且放心去,一旦有机会,我会找人来照料望剑的。” 蓝田此刻已经顾不得问此种药是从何而来的了,她半跪说了句“爹爹要万事小心”便起身要跑到卧房中收拾行李。 “田儿” 听到蓝玉的呼唤,蓝田回过头来。 蓝玉看了蓝田一眼,温柔地说了声:“多带些盘缠。”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蓝田觉得有些怪异,又想到这是第一次她独自一人出门,蓝玉有些奇怪也是正常,便没有多想。 回到卧房,将发簪拿了下来,小心的藏好了,她才收拾起行李来。 此次来京城本就匆忙,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这几日倒是添了几件衣裳,因为她不知自己的尺寸也没有让人量,都是不怎么合身的。收拾了一圈,也不过是两身换洗的衣裳。 天色不早了,再不动身今夜就出不了京城了。她恋恋不舍的再看一眼放发簪的地方,最后还是将发簪拿了出来,塞进了行李中。 她已经十五岁了,还没有束发。她散着头发,等待那个人醒过来为她簪发。 她怕自己再去看一眼庄望剑和蓝玉便不舍得离开,所以收拾完行装以后,连蓝玉都没有见,便跨出了府门。 蓝玉看着蓝田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寂寥。 现在的蓝田,已经再不是小时候那个缠着她玩的小女孩了。她的心里,慢慢的装的都是庄望剑,甚至都没有发现今日的他有什么异样,也在出远门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他的女儿,总归还是长大了。现在能给他幸福快乐的人,已经不是他这个爹爹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爹爹的身份治好那个能让她重展笑颜的人。 虽然是他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过。 他将木蓝府祖传的保命四十九日的药丸给了庄望剑,然后将蓝田骗走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施救办法。 让他就这样盲目的寻找解药,实在是太难了,也太慢了。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他也与庄望剑中上同样的毒。 作为木蓝府掌门,他本就能抵抗这许许多多的毒药,又有他精心的控制,他应该不会轻易被毒死。但是蓝田一定不会答应,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好的借口将她支开。 这样,他就能与庄望剑感同身受,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知道毒药的药效,也就能想到救治庄望剑的方法。如果来得及的话,他们都不会死。 至于蓝田,她到了祁连山便知,山下有许多贩卖雪莲的本地人,只要带够了盘缠,就能轻易地拿到雪莲了。 正文 第139章 马市初遇汉章 迈出司明阁的第一步,蓝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一时间,她的身边竟然没了庄望剑,没了蓝玉,甚至连杜鹃和蝴蝶也不在身边。 祁连山在哪个方位,有没有什么近道,路上哪里有驿站,她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三千里,还是蓝玉方才告诉她的。 好在现在她在比较熟悉的京城,至少她知道该去何处买马。就在离司明阁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很大的马市。趁着天还没黑,她得快些赶过去。 谁知到了马市以后,更大的问题来了。她对马根本一窍不通,马的价位、什么马是好马,她都不知道。木蓝府的马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她从未认真观察过。 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找到一处人比较多的地方,蓝田走了进去。放眼望去,各种大小颜色都不同的马被陈列其中。 “老板,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马牵过来!”蓝田为自己壮壮胆,喊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小老头应声,从马厩里挑了匹精壮的马过来,笑呵呵的问:“姑娘你看这匹马怎么样?不仅跑得快,耐性也是一流的!我小老儿看姑娘一人出行不易,就收百两银子。” 蓝田打量着这匹马,犹疑不决。她实在看不出这马与其他马有何不同,也不知这个价位是否是合理的。 而在蓝田还没能下定主意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老板,这马我要了!” 蓝田抬头,一个二十岁出头商人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直直的看着她眼前的马。老板的眼睛即刻亮了起来,应声:“您稍等,这就给您牵过去。” 蓝田可不答应:“喂,这明明是老板为我选的马,你买马也要分个先来后到的啊!” 对方笑了起来:“姑娘既没说要买下,也未付定金,我看上这匹马了便付钱买下,有何不妥?还是说姑娘以为所有的吗都要你先挑好以后旁人再挑呢?” 蓝田被他说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你这人嘴巴好生厉害,无中生有的话也能这般坦然说出来。” 那男子没有回蓝田这话,而是对她眨眨眼睛。蓝田被这个眼色搞得莫名其妙,不知其中的道理。 而后,那个男子对老板喊:“老板,这马还似从前的价格,一匹四十两卖的吗?” 四十两?蓝田当即被他说的话吓到了。再看那边在牵马的老板,脸吓得煞白,顿时明白他是在骗钱了。 “好啊,明明只卖四十两的马,你竟想要一百两买给我,还说是让了我钱的,你如何有脸说出口!” 蓝田此言一出,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老板可不想让蓝田搅黄了生意,忙跑过来,小声赔罪:“姑娘小声点,小老儿也是见姑娘不懂的样子,想要赚些钱而已,哪里来的骗钱一说啊。” 蓝田才不管,继续嚷嚷起来:“多要十两银子可以理解,你这样翻番还加了二十两,不是骗又是什么!” 老板整张脸都苦笑起来:“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马少说也要六十两才能买到的。那位客官定是记错了。” 那个男子适时的走过来,补上一句:“是吗?可汉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这等马四十两都是多的,看这毛色,这尾巴,这年纪,怎么说六十两都有些贵了吧?” 蓝田听那人一分析,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好啊,方才让你给我最好的马,结果你欺负我不懂,不仅牵来了次等马,还哄抬价位。你说,该如何赔罪?” 老板此刻连笑也笑不出来,只能低眉顺眼的说:“只要二位不处处宣扬此事,小老儿便以成本价买给二位就是了。” 那男子点头:“好,就以四十两卖两匹给我们,我们便不予追究了。” 这人说完这话,不仅是老板,连蓝田都傻眼了。四十两两匹,她连想都是没想过的。 可是,正当老板想要多要些钱的时候,那男子又说:“老板做这一行,汉某也不必多说,声名远比这蝇头小利重要的多,对不对?” 那老板看对方的打扮,便是一个世代经商之人,多说无益,只能叹口气:“罢了罢了,也怪我贪心惹下祸事,当时破财消灾吧!二位稍等,小老儿再去牵一匹相同成色的马过来。” 蓝田美滋滋的,与自己击了个掌。原本一百两才能买下的马,如今二十两就能拿下了。从钱袋中拿出二十两来,却见那个男子没什么动作。 “嘿,老板都要将马牵过来了,你怎么还不拿出钱来?” 他摊手:“汉某手上没有零钱。不如姑娘先垫上,我后面再还你啊。” 蓝田腹诽着,没有二十两让老板找零不就可以了,又念着他帮她省下大笔钱财,先垫上也未尝不可,便没有说什么,乖乖给老板递上四十两。 老板收下银票,依依不舍的看两个人将马牵走了。 出了马市,那男子终于说起话来:“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汉章,不知姑娘大名?” 蓝田仔细考虑了一下,虽说她在江湖名声不大,而且汉章也是个市井之人,告诉他姓名应当是没事的,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说个假的名字为好,反正以后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了,于是报上名字:“田蓝。” 蓝田说假名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也就没有发现汉章听见这个名字以后,嘴角没能忍住的笑。 “那汉某以后就叫你田姑娘吧。” 蓝田对这个称呼从内而外的厌恶,于是自然而然的脸上也就浮现出嫌弃的表情。 汉章笑起来:“田姑娘对这个称呼竟是如此不满吗?” 蓝田正经八百的点起头来:“我一个江湖女子,叫我名字就好,什么田姑娘听着就起鸡皮疙瘩,对不对啊,汉公子?” 汉章一听,似乎汉公子也不是多么顺耳,于是接受了蓝田的这个提议,开始说起刚才的债务纠纷来。 “田蓝,我虽助你省下六十两银子,你也帮我免费找了一匹好马,所以你欠我那六十两便一笔勾销,我们两不相欠,你看如何?” 蓝田听到汉章的话,险些没有缓过神来,愣在了远处,重复了一句:“我欠你那六十两银子?你……确定?” 正文 第140章 相伴去往祁连 汉章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了,难不成还是我欠你的?” 蓝田顿时火大:“方才我感谢你为我省钱,于是先为你垫付了二十两,原本想着这二十两送你便是,可是你……这是什么理论?” 汉章微微一笑:“所以说,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我前面给你使得眼色是什么意思对吗?” 使的颜色?蓝田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但是那个眼色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啊。 汉章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田姑娘真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从未自己买过东西啊!我给你使眼色,是让你配合我大声嚷嚷好让老板下不来台,这样才能好好商议价格。你虽未懂,做的倒是不错的嘛!” 蓝田似懂非懂:“所以刚才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 汉章耸耸肩:“自然是装的,你看我,虽是个生意人,也不会是个买马的吧!” “那你说的那个四十两?” “猜的啊,我平日买东西给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姑娘,也会成倍提价的。” “那你还说那马的毛色还有尾巴不是最好的!” “那是自然,我虽不懂马,也是买过不少马的,四十两只能买到一匹次等马而已。” 蓝田感觉自己的世界被颠倒了过来。明明刚才她与汉章是代表的正义与善良,怎么现在就成了助纣为虐,帮助汉章一起坑骗无知老板了。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把人家老板的血汗钱都骗没了,不行,我要回去,将钱还给他!” 汉章抱手站在原处:“那你就因此忘了那老板是如何骗你的了吗?” 蓝田呆在原处,纠结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了。 “笨蛋,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做生意本就是如此。如果二十两不够本钱,想来那老板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卖给我们了。” 蓝田混乱了起来,完全分不清孰是孰非。 汉章看了看迷糊糊的蓝田,笑了笑,跨上了马:“喂,快上马吧,看你的样子是要出城的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蓝田甩甩脑袋,不再纠结此事,她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快点赶到祁连山,这种小事本就不该去纠结。于是她也跨上马,随汉章前行。 然后她就想起一件事来:“汉章,那这样说来,我们骑的便不是最好的马了?” 汉章翻了个白眼:“田蓝,你可否不要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我都要被你的蠢惊到马下了。且不说那种马市根本不会有太好的马,一匹四十两的马能好到哪里去!” 蓝田吁的一声停下马来,汉章也只得停下来:“又怎么了?” 蓝田咬了咬嘴唇:“你先走吧,我得回去,换一匹好马。否则,就来不及了。” 汉章跨在马上,看戏的表情看着蓝田,蓝田被汉章的表情看恼了:“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汉章笑起来:“你确定,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不会第二次被坑,你不会换上一匹更差的马?” 虽然汉章说的很对,可这个说法着实让蓝田生气的很:“什么叫没有你就不行了!我好歹也是个江湖行走的女侠,不要小看了我。” 汉章耸耸肩:“得了吧,如果你真是个江湖行走多年的人,就该知道城门外有很多驿站可以换马,而你现在去马市再回来,可就赶不在城门关门以前出去了。” 蓝田再次吃瘪,可实在是不愿意向汉章低头,便哼了一声,骑着马从他身边走过。汉章追了上去,嘴上还喊着:“我汉章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那么无知还如此趾高气昂的人啊!” 蓝田一下子又被戳中了,不由得奋力驭马。 也是他们骑马飞快的缘故,终于在城门关闭以前赶到了城门处。 蓝田擦了擦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汉章又赶了上来。 “这老板果真黑心,这第二匹马,就是没有你这匹马好。” 蓝田总算是赚了回便宜,洋洋得意起来:“那是当然,我付的钱,自然是我骑快的马了。”说完,又打量了汉章一眼,“你为何一直跟着我,难不成还真想再骗我六十两?” 汉章不屑的撇撇眼:“我若真想骗你,像你这样人傻钱多的,我一百两都能骗出来。前面恰好与你同行,不过是因为我们都要出城门罢了,到了这里,大概很快就要分开了。你后面要去哪里?” 蓝田听完汉章的人傻钱多,理也不想理他一下,就转过头去说了句:“祁连山。” 谁料蓝田说完,汉章就惊叫起来:“怎会有如此大的缘分,我也是要去祁连山的!等等,别说我猜猜,你是不是也要去采雪莲的?真是太好了,本想着这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会十分孤苦无依呢,怎么会那么巧!” 他居然也是去祁连山的,而且也是要采雪莲的,那如果一起的话岂不是成了竞争对手了?而且他那么聪明,指不定会怎么骗她呢,于是她说:“我还没说愿意与你同行呢!” 汉章却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甚至已经慢慢的骑起马来:“行了,别闹脾气了。若是没有我同行,你半路上要么被骗得倾家荡产,要么被人拐去做了青楼女子。你先回答我,你可知祁连山怎么走啊?” 蓝田被汉章的问题堵住了。 再想想,这汉章虽然嘴不饶人,可是心却是不坏的,跟着他走,一定能事半功倍。于是也驭马走起来:“你若想跟着我,那便跟着好了。” 汉章看着前面别扭的蓝田,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笨到完全没有戒心的人啊。这样也好,这一路便会轻松许多了。 再看蓝田的方向,果然是错的。 “喂,田姑娘,难道不该是你跟着我才对的吗?祁连山明明是要往这边走啊!” 蓝田回头看了汉章一眼,又将马骑了回来:“我……不过是想试试马而已,反正你的马比我慢嘛,我也算是……等你了。” 汉章笑着摇摇头,向最近的驿站奔过去。 这两匹马的速度,想要快点到达祁连山,根本是不行的啊。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要换两匹快马才是。 正文 第141章 也是不错的事 抵达驿站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正值隆冬,夜中行走实在不太现实,于是他们就在驿站暂时停了下来。 而汉章到达驿站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一张地图。 蓝田不解:“你不是说你知道怎么走的吗,为何还要买地图呢?” 汉章此时已经对蓝田提出的各种愚蠢问题习惯了,他努力做出耐心的样子:“我有没有去过祁连山,只知道在某个方位上。你以为所有人出行都像你一样乱跑吗?” 蓝田不做声了,跑到驿站外面,开始挑选马。汉章瞧着蓝田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瞬间还觉得她也许是真的懂的,但是当她指着一匹明显老了的马想要与自己的马换的时候,他终于更加坚定了蓝田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信念。 然后,他连忙跑出去,防止蓝田将马换出去。 他将蓝田拽到一处小声问起来:“你是真的不会察言观色的吗?你没发现他听到你说的话以后差点开心的笑起来了吗?” 蓝田哼了一声:“你也是不懂马的啊,难道还能通过这个人的脸色看出马的价格来吗?” 听到这个,汉章眉飞色舞起来:“我今日还真要给你展示一番我的读心术呢!” 说完,他便走到管事的人那里,与他交谈起来,时不时的指向一匹马,不经意的时候还会瞄上一眼管事人的脸色,接着又会漫不经心的走到另一匹马身前。 就这样,汉章与那人相谈甚欢的聊了一刻钟,蓝田站在那里等得脚都快冻麻了的时候,汉章向管事人深鞠一躬,说了声:“那就谢谢大哥了。” 然后,招了招手,将蓝田叫到驿站内。 “妥了。” 蓝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汉章就说妥了,实在是不敢相信。 “这次你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大呼小叫了?” 汉章对蓝田的问题嗤之以鼻:“你以为我做所有生意都用骗的?不同人说不同话好吗!这边的那个大哥人不错,价格上不会哄抬多少的。你明日只要交上八十两,就能换上两匹最好的马了。” “八十两?那你呢?” 汉章摊手:“我为你讲的最公道的价格,你自然是要帮我付的。” 蓝田这次可不会被骗了,从钱袋里拿出四十两来,交到管事人手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汉章只能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钱来交上,对着蓝田喊起来:“田蓝,你真是好坏不分,下次我怎么都不会帮你了!” 蓝田探出头来对着汉章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还会向上次一样被你骗二十两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将视线转到汉章身上。汉章只能赔笑,转身回到房间内,嘴中小声嘟囔着:“看我下次不教训你。” 然后,他在桌上将地图摊开。 京城与祁连山相距将近三千里,如果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的话,就要经过许多危险的地方。而且看蓝田的样子,不像是带了许多的钱过来,想要经过一些山寨就没办法破财消灾。 思虑再三,他终于还是划出了一条最合适的道路。这条路上虽说也有许多的危险,但是中途会经过他家中的藏宝洞,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勾勒完所有的路线,他想起需要与蓝田商议一番。虽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就这样替她下了决定的话,说不定她会说些什么呢。 于是,他走出房门,敲敲蓝田房门,里面没人回应,房门反而被敲开了。 汉章此刻开始认真的担心起蓝田来。如果没有他在身边的话,蓝田连城门可能都出不了。现在出了城门,她晚上睡觉房门又忘记关了。 既然她没有关门,那就进去好了。 汉章这样想着,就踏了进去。 蓝田在床上睡得正憨,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汉章无奈的将地图放到了她的桌上,希望她明日一早醒来能看到。 这样以后,他放轻了脚步,向门外走去。 “剑哥哥” 汉章回头,他方才似乎听到了贱哥哥?不管了,这个女孩子,或许口味本就十分独特呢? 他带上门,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他睡得有些浅,总是担心隔壁的房门被哪个图谋不轨的人打开。好不容易睡了,一声开门声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蓝田就出现在他眼前。 “夜里不关门,你不怕有盗贼进来吗?”蓝田说完,又恍然大悟般的说,“自然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又没有多少钱,何必担心?” 汉章这才记起,昨夜回来以后,居然没有将门关上。他拍了拍脑门,自己居然与蓝田犯了相同的错。于是顾不及说蓝田,开始自己反省起来。 另一边,蓝田已经将前日的地图拿了过来。 “这条线,是我们去祁连山的路径吗?” 汉章接过地图,点点头:“昨夜我自己一人分析到了午夜才睡,结果你早早地就睡了。” 蓝田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指着平城说:“能不能稍微改一改,让我们经过平城?” 汉章看了看,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从京城出去的每一条路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只不过经过平城会稍微绕一点路而已。 “赶时间的是你可不是我,为何你又要去平城浪费时间呢?” 蓝田扬起头:“那是我的事,你只要给我改了路线便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汉章一时语塞,一边修改着路线,一边为自己愤愤不平起来:“我一个大少爷,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仆从一样的人了。” 蓝田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呢。你一说,可就得容我好好想想了。嗯大概这就是我天生的贵族气息以及你的奴性所使的吧。哈哈哈!” 汉章险些将手中的笔握断了,一把将笔甩来:“我不干了,明明是你需要我帮你的,凭什么让我这样听你使唤。” 蓝田也不管汉章,自顾自走了出去:“那更好,我们以后各走各路吧!” 汉章被蓝田气得在原处转起圈来,过了一会发下蓝田没有回来的迹象,只能改好了地图追了上去。 蓝田料定了汉章会跟上来,更加得意:“你看,不是奴性使然又是什么?” 汉章话也不说一句,气呼呼的上了马,待蓝田一上马,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蓝田跟在后面,心情瞬时爽朗了。有汉章伴着,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啊。 正文 第142章 时时处处灾祸 京城到平城的这段路,蓝田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唯有这次,是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的。但是因为有汉章在旁边,她本该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看着前面的汉章,蓝田有一丢丢的歉意。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是汉章却能这样无偿的帮着她,着实让她感动。 也因为没有将自己名字告诉汉章的缘故,她也无法告知汉章自己去平城的原因。 果然,一个谎言说出,就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填补。她实在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索性就什么都没有说。 庄望剑现在危在旦夕,她很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即使有汉章帮着,她也很难保证这一路能准是将雪莲拿来。 而平城时木蓝府的聚居地,木蓝府很多人都受过庄望剑的恩惠,加上她是木蓝府的大小姐,只要她动之以情,一定会有人能与她兵分几路去找雪莲的。 所以,为此而费下的一两日的时光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加上,汉章真的很神奇,说这是好马,就真的是好马,比他们在京城的马快了不止一点点。所以不到两日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平城。 如果不是上一次离开的时候看到了那样的场景,蓝田是很难接受现在的平城的样子的。 才从瘟疫的阴影之中恢复没有几年,就突然被蹂躏成了血流成河的样子。 而且,不知是谁传的谣言,说平城是遭遇了瘟疫。因为遭受了瘟疫以后朝廷会发赈灾粮,所以所有的百姓只能将真相密封起来,来换取那被层层克扣过的一点点的赈灾粮。 蓝田走在他们中间,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一切。 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为了这些百姓去讨伐那个将他们家园破坏了的恶人的,但是因为那个“恶人”是庄望剑的缘故,于是她断定了其中一定有什么冤屈。 即使是她也无法饶恕庄望剑的罪恶,那么木蓝府那些人以及平城的百姓又会如何呢? 她突然不复来时的坚定和勇气,犹疑起来。 汉章看蓝田的样子,只能不情愿的放慢脚步等她。 “听闻平城遭受了瘟疫刚刚治好,你执意要进来,若是染上病了,可不要怪我丢下你不管啊!” 蓝田当然知道这不是瘟疫,可是也不知这件事从何说起,所以就顺着汉章的话说了下去:“既然你那么怕染病,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与你去药店讨一些药吃吧。” 汉章听着蓝田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真的?这可是你第一次不逆着我了。” 蓝田作出不耐烦的样子:“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就走了。我知道平城一家最好的药店,说不定此时正在散药呢。你若不跟着我,只能花钱买药了。” 这话,自然是蓝田胡诌的。不过她想,说这么点谎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尤其是对谎话连篇的汉章而言。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去木蓝府看看而已。 汉章听闻有免费的药可以领,自然是跟着蓝田了。 循着那熟悉的街道,蓝田和汉章很快就到了木蓝府。可是木蓝府却没有想象中的平静。一堆人正聚集在木蓝府前闹事。 看蓝田的表情,汉章就知道木蓝府就是她说的那个地方了。于是他终于抓着机会好好奚落蓝田了:“这就是你说的散药的地方?我看这里似乎有点自身难保呢!” 蓝田此时已经顾不得与汉章解释了。 去了京城以后,为了防止庄望剑被发现,她只想着要好好躲起来,都没有打听过木蓝府的状况。 庄望剑突然消失以后,江湖上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不是庄府,而是木蓝府。因为庄望剑已经在木蓝府待了多年。 她怎么没想到呢,现在木蓝府一定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围在木蓝府外的人叫嚣着:“怎么不见蓝掌门出来?他不出来如何让我们信服!” 冯连志回应:“众位不要激动,我木蓝府已经说过,蓝掌门被庄望剑重伤,至今仍在闭关之中,我们木蓝府已经明确表示与庄望剑不共戴天,各位又为何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围着的众人不依不挠:“那庄望剑在你们木蓝府住了那么多年,你们说一日之间与他不共戴天,让我们如何相信!” 他说完,围观的人都附和起来。冯连志没有办法,只能将木蓝府的大门关上。 围在木蓝府门前的人叫嚣了一会,见没有回应,也只能悻悻然离开。木蓝府至少现在而言还是江湖上八大门派之一,没有哪个门派敢轻易招惹。 蓝田看着木蓝府前越来越少的人,陷入了沉思之中,汉章拍了她好几下,她才反应过来。 “喂,不过是没有了免费的药,至于像你现在这样失魂落魄吗?” 蓝田摇摇头不回答。 她原本过来是想要求救的,可是没想到木蓝府受这件事的影响那么大。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现在木蓝府的每个人都对庄望剑咬牙切齿。 所以,她这样进去,不仅搬不了救兵,反而可能会暴露庄望剑所在的地方。 如今看来,只能让她一人去找雪莲了。 她叹了口气,对汉章说:“好了,走吧。” 汉章被蓝田搞得莫名其妙,他再看一眼木蓝府,突然发现了些异常,于是拉住蓝田:“这木蓝府不会是有你的亲戚在里面吧?” 蓝田此时正恼着呢,万分不想回答汉章的任何问题,白了他一眼:“有没有与你何干?” 汉章抱起手站在原处:“那看来方才的时候木蓝府潜入了一个小贼也与你无关了。” 蓝田听到,立即转过头来,攥住汉章的手:“你说,木蓝府方才潜入一个小贼?快说,在何处?” 汉章指了指一个角落:“就在那里,我看那人来者不善呢。” 蓝田焦急的跑去木蓝府:“你怎么不早说!” 汉章一边跟着蓝田,一边小声的笑着:“看来,木蓝府不仅有你的亲戚,说不定还是个很大的亲戚呢!” 两人跑到木蓝府门口,守门的看见蓝田有些惊讶,继而鞠躬喊了声:“小姐。” 这一声小姐,彻底将汉章吓得定在了原处。 正文 第143章 又见火光之灾 汉章佯装镇定,跟着火急火燎的蓝田走进了木蓝府。 看着周围的下人见了蓝田就行礼的阵仗,汉章小声对蓝田说:“好啊,你竟然是木蓝府的小姐,也不早些告诉我。” 蓝田对汉章这说法嗤之以鼻:“你懂什么,出门在外,就要好好掩饰自己身份。待会你装作是我的下人,不要乱说什么,知道了吗?” 汉章觉得蓝田这佯装聪明的样子煞是愚笨,笑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是,小姐。” 蓝田此时可不管汉章心里想什么,直接问了冯连志在何处,便直奔过去。 木蓝府现在的样子,谁也不知道那个偷偷溜进来的人究竟有何目的。如此危急的关头,一旦出现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为木蓝府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她必须要将刚才偷溜进来的那个人捉住,即使那只是一个小贼,也最好那只是个小贼。 冯连志听闻蓝田回来了,也急匆匆地跑过来,正好看见蓝田迎面走来,于是走到蓝田身前,拱手说了声:“小姐,您回来了。” 蓝田虽是木蓝府小姐,却没怎么深入的接触过木蓝府这些真正管事的人,平日里都像个普通人家的大小姐一样待着。 她点点头,随即说出她要说的事情:“方才我的随从看见有一个人潜入府中,不知他有何企图。你现在就找人搜查,一定要将潜入之人捉出来。” 冯连志看了看汉章,显然有些犹豫,蓝田又说:“放心,这是我新招来的仆从,忠心的很。” 冯连志只得应了声“是”便对手下安排起来。但是他对于汉章还是有些怀疑的,所以并没有将很多的人用于搜查。 蓝田知道这已经很好了,她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姐,冯连志愿意听她的话,已经是万幸了。想到这里,她开始计划着以后多多做一些事情。 以前她总觉得蓝玉和庄望剑在,她可以自在的过几年,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无能。她得强大起来,那些保护她的人,现在急需要她的保护。 也许是因为派的人手不足的原因,直到天黑了也没有搜查出那个潜入的人。蓝田坐在书房之中,着急的踱来踱去。 汉章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认真的蓝田,忍不住调侃起来:“大小姐,您怎么就那么确信,是他们没找到人,而不是我谎报军情呢?” 蓝田看了汉章一眼,又摆摆手:“不会的,你虽然爱说谎,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汉章笑了起来:“田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人呢,不骗你一会,我都觉得有点愧对上天的安排了。” 蓝田哼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怀疑过你呢?” 汉章成竹在胸的问:“你是说你一开始给了我一个假名的事情?” 蓝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汉章再一次为蓝田的后路担忧起来:“这里是木蓝府,你是木蓝府的大小姐,我再笨也知道你是姓蓝的啊。再进一步,你应该是叫蓝田对不对?” 蓝田点点头,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汉章,期待着他的下文。 汉章扶额:“大小姐,不要用那么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笨,一时之间一定只能想到把名字倒过来这种假名而已。” 刚刚看着还有些顺眼的汉章,顿时恢复了以前的讨厌。 而就在他们在书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时候,那个潜入者终于有了消息。 在下人的指引下,蓝田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潜入者。蓝田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个坏蛋,反而看着有些可怜。 蓝田悄悄地问汉章的想法,汉章点点头:“这次,你倒是没有看错,他的确不是个恶人。” 汉章肯定的答复,让蓝田有了点底气,她坐了下来,开始审问“犯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潜入木蓝府?你在木蓝府潜伏那么久,做了些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汉章忍不住在一旁捂着嘴笑起来。哪有像蓝田这样连珠炮一般将所有问题都抛出来审问犯人的人,而且审问的方法丝毫不讲究技巧,果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这样审问,犯人怎么会招供。 结果,那个犯人竟然开始招供了,汉章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个人的双手被人捉着,无法用肢体来表达愤怒,只能用杀人的眼神瞪着蓝田,啐出一口口水想要吐到蓝田的脸上,被蓝田躲开了。 蓝田以前未曾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只能直直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好在那个人也没给蓝田说话的机会,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与娘子二十岁成亲,二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孩子,难产没有夺去她的性命,最后却被莫名其妙的失心疯的所谓的盟主杀死。我好不容易团圆的家没了,悉心经营的铺子也毁于一旦。” “我满以为,犯下那样滔天恶行的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可是结果呢?为了他一个人,你们竟然能编下瘟疫的谎言。上级官员不会管,因为瘟疫能让他们有油水可以吃我们百姓没法管,因为许多失去男丁的家不得不依靠瘟疫发放的钱粮度日。” “可是,我死去的妻儿老要谁为他们血债血偿?当年你们木蓝府为我们治好了瘟疫,我们感恩戴德,可是你们不能就因为这个,将那恶人包庇起来!” “今日我被抓住了,是我无能,无法亲手为他们报仇,可是你们不要开心的太早,会有千千万万个人像我一样,直到你们交出庄望剑为止!” 蓝田没有想到,庄望剑的失踪会让平城的百姓对木蓝府有这样大的误解。她一时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因为庄望剑,的确是她救下的。 而还未等她解释,那个人就已经咬舌自尽了。随着他生命的消逝,木蓝府中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然后,陆陆续续传出“着火了”的呼喊声,将寂静的木蓝府打乱。 蓝田看着那个人的尸体,想起了他说的话。 想要保住庄望剑,真的需要她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吗?她无法将他们放到天平上衡量。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从火场中跑出来的杜鹃看见了蓝田,紧紧地抱住蓝田哭喊了起来:“小姐,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没能将您的衣裙和画像拿出来” 汉章正在纳闷,一件衣裙和一副画像有什么稀奇的,而这时,蓝田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144章 在尘烟之中的 大火是从蓝田的房间里燃起的。 在杜鹃和蝴蝶都在为蓝田的晚饭忙碌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火苗突然将整间卧房燃了起来。 杜鹃知道蓝田有多么喜欢那件衣裙,即使已经被炭火烧坏了一小块。 所以在她知道起火了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冲了过去。可是火已经将入口都烧得找不到了,杜鹃几番挣扎,都没能进入火场将东西拿出来。 蓝田听到着火了的消息时,略微呆滞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转头,冲向大火。 在京城的时候,大火带走了她最珍贵的妹妹,她没能救她,而现在,冲天的大火再一次出现,她恰好就在大火边。 还来得及。她费力的跑着。她不知道这样的奔跑,究竟是为了救下她心心念念的那两件礼物,还是妄想弥补多年前那次来不及弥补的遗憾。 多亏了那场京城的大火,他们在平城建木蓝府的新府邸的时候,用的都是防火的材料。 这些材料虽然无法阻挡大火的到来,但是至少延缓了大火的蔓延和房间的坍塌。 家中的下人都在水井和大火间奔跑,这次的大火与上次不同,火势没有那么大,而且人力充足,是完全可以扑灭的。 蓝田夺过一个人手中的木桶,一把倒在自己身上。 正值隆冬,这一桶水将她冻得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而就在她起身要跑进火海中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干什么,再耽搁一会就来不及了!”蓝田回头,发现拉住她的人是汉章。 “松手,你根本不知道它们对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会有事的!” 汉章不屑的切了一声,从后面赶来的下人手中又夺过来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 “你笨手笨脚的,既救不出你的宝贝,也保不住你的性命,还是在外面等着我吧!” 然后在蓝田的震惊之中,问好了杜鹃那两件东西所在之地,便无所畏惧的冲进了火场之中。 冷冽的寒风徐徐吹来,满身潮湿的蓝田打了个寒战。 她与汉章萍水相逢,虽然偶尔吵吵闹闹很是熟悉的样子,可她不觉得能熟悉到他为她冒着生命危险的地步。 所以,没有犹豫多久,她就趁着其他人都在震惊之中的时候,冲入大火之中。 她要将画像和衣裙救出来,也要将汉章救出来。 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熊熊烈火炙烤着她原本冰凉的皮肤。 她不停的用潮湿的袖子擦拭着被呛出眼泪的眼睛,同时努力寻找着汉章。 迈过一个坍塌下来的还冒着火的横梁,她就看见了前面在费力翻找着衣橱的汉章。 “汉章!你快些出去,里面危险!我的东西我自己……” 未等蓝田说完这些,就又有一个横梁从天而降,汉章扔下手中的所有衣衫,一把将她扑倒,躲过了那横梁。 蓝田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刚才自己站着的位子。 汉章怒目看着蓝田,惊慌,生气,无奈,着急,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他的眼睛之中,他忍下千万句想要说的话,只说了最为重要的一句。 “我找衣裙,你找画像,找到以后我们一起出去,知道了吗!” 汉章的话如此坚定不可否认,蓝田没有思考就被他说服,点了点头。 然后,汉章松开蓝田,立即奔向衣柜,翻找了起来。蓝田也立即回过神来,找了起来。 蓝田将画像包了几层,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面。她迈过重重火焰,冲到了床边。 呛人的浓烟让她连连咳嗽,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而最让她惊恐的是,身上的睡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烤干了。 火焰还没有蔓延到柜子里面。柜子被炙烤得有些烫手,可是她不管,将柜子打开,那被她当做宝贝的画像就放在里面的那个盒子之中。 蓝田将盒子拿出来抱在怀中,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汉章喊了她一声。 “蓝田,你看这件是不是!” 蓝田回过头去看向汉章,衣柜和床距离不远,浓烟还没有遮住他们的视线。 她轻易地辨认出那件衣裙,兴奋的点了个头,想说个是,而干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汉章的表情并没有变得舒展,而是由焦急突然变得异常惊恐。 蓝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汉章就向她跑了过来,然后抱住了她。 咚的一声,伴随着汉章的闷吼,蓝田感觉到强烈的一震。 接着,覆在她身上的汉章站了起来,拉着她奋力的向外跑。 蓝田想要睁开眼睛,怎么都无法睁开。喉咙越来越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跟着那只手走着,一股久违的安全感扑面而来。她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那个盒子不放开。 然后,就在那只手的牵引下,她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清风。 冬夜冷冽的寒风,此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 她的眼睛依旧无法睁开,可是她能感受到身边围着的人多了起来,有人送来水,有人过来搀扶,有人接下她怀中的盒子。 那么多人,唯独前面紧紧牵着她的那只手,在此时松了下来。 她手一放空,终于昏睡了起来。 蓝田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蓝玉的房间中。 眼睛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刺痛了,而喉咙因为浓烟的缘故,熏得沙哑,一时还无法恢复。 她拼命救来的那张画像,就挂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点损坏都没有,而汉章救下的衣裙,就整齐的摆在她的床头。 她坐了起来,除了胳膊有些酸痛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端详那衣裙,依旧是以前的样子。 杜鹃从外面冲了茶进来,看见蓝田已经醒了,惊喜的跑过来,跪在她床前:“小姐,您终于醒了。” 蓝田看着周围的一切,脑袋里有些混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一般。 “杜鹃,我睡了多久?” 杜鹃想了一想,说:“从大火那日至今,已经两天三夜了。大夫说您吸入的烟尘太多了,所以多睡了几日。” 蓝田点头,看着床头的衣裙。然后,她惊慌的从被子里跑出来,跳下床去。 杜鹃看着蓝田的样子,不知所措:“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让奴婢去做吧。” 蓝田慌张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喊着一个名字。 汉章,汉章。 正文 第145章 依旧孤身一人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蓝田抬头,包成一个粽子,拄着拐杖的汉章迎面走了过来。 蓝田惊觉自己还未更衣,又蹭的一下回到了床上。 汉章笑了起来:“我又不是没看见,你躲什么?何况,你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蓝田可不听汉章的,依旧将被子厚厚的铺在身上。仔细摆弄好了以后,才打量起汉章来。 这一打量,就被汉章的新造型逗笑了。 “你这满身的白纱,是为了迎接这隆冬新做的造型吗?” 汉章当即就不饶了。 “你还敢说,若不是为了你,我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蓝田也有些心虚,小声说:“我又没有让你进去,是你自己……进去的。” 汉章终于被蓝田惹恼,数落骑她当日的各项罪行来:“那天我都已经进去了,你还嫌一个人冒险不够,非要自己进去。进去也就罢了,根本不看周围的情况,几次三番要我救你。若非是为了救你,我会成这个样子吗?” 蓝田自然是无言以对,只能弱弱的问句:“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汉章昂头:“也没什么,不过是肋骨断了几根,背上被烧坏了,胳膊脱臼了而已,还死不了的。” 蓝田听到,禁不住捂住了嘴巴。 她全身上下基本上没什么伤,而汉章却是伤痕累累。她不禁为自己昏迷了这几日而羞红了脸。 “你伤这么重,怎么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汉章逞能的抬起胳膊,结果疼的脸都白了,抑扬顿挫的抱怨起来:“我一个贱仆,哪里比得上您这个小姐尊贵呢,自然不敢多躺一会,一醒过来就赶来伺候您了。” 蓝田被汉章说的脸一会青一会白,终于恼羞成怒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自始至终,杜鹃都在一旁看着。 能这样和小姐说话,字字句句都在呛人,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仆人。 所以汉章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听话的出去了,还细心的带上了门。 蓝田见汉章不出去,白了他一眼:“本小姐要休息了,你怎么还不出去,还有何事禀报吗,贱仆?” 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在贱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大小姐,”汉章配合的也在大小姐上加重了语气,“不过,我还真有事问你。” 听见汉章语气正式起来,蓝田也就不准备揶揄他了,还贴心的让他坐下。 汉章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那件衣裙,问:“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件东西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你珍惜至此?” 蓝田没想到他的问题是这个。而这个问题,她也不知如何回答。 画像,庄望剑可以再为她画一副,衣裙,也可以再定做一件。 可是,明明庄望剑就在那里,她还是不可抑制的觉得,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再看看汉章,他不知道任何内情,就义无反顾的跑进去,可是,这样的恩情,她却无法将这一切都和盘托出。 她只能抚着那件衣裙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给我的,我不能给弄丢了。” 汉章听着蓝田这样说完,思考了一会,就哈哈站起来:“我不过随口一问,你就这样认真回答,还真是笨啊!” 蓝田嗔怒的看了汉章一眼,自己方才还在为爱而纠结,结果他只是装作认真的样子。 “好了,本小姐要休息了,你出去吧!”再看汉章一瘸一拐的走着,又有些过意不去,喊了一声,“你别忘了……” 汉章回头,等蓝田下文。 蓝田声音小下去,“别忘了多多休息,否则你拖着残疾的身体我该怎么敢让你伺候!” 汉章脸上立即溢满了笑意,他摆摆手,迈出了房门。 蓝田坐在床上,一边养伤一边数着日子,顺便还分析着如何去采雪莲。 经过那要那件事,木蓝府上下一定更加仇恨庄望剑。她想要让木蓝府的人去,只能假借蓝玉之名,而蓝玉那几个心腹已经知道蓝玉和庄望剑在一块了,一定会知道这雪莲是庄望剑所需,想尽办法阻挠,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找出庄望剑藏身之处。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庄望剑暴露在危险之中。 所以,不管怎么分析,最后的答案都是她要去采雪莲。 杜鹃蝴蝶不能去,她们只会添乱;汉章不能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一个商人,以后再去也不迟。 所以,她只能孤身前往祁连山,顺便冒着被木蓝府的人跟踪的风险。 下定决心以后,她就必须要早些出发了。现下,无论她编什么理由,都会有人怀疑,所以她也没在理由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而汉章拄着拐杖包着纱带说要一起前行时,蓝田差点笑了出来。一直都是她着急去祁连山,汉章在让着她,这次,她说什么不能再连累他了。 跟杜鹃好好嘱托过照顾汉章的事宜后,当天晚上,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她就骑上一匹千里马上路了。 千里马固然很快,可要有了方向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如今她手中那些汉章画好的地图,却有一点举步维艰的味道。 不说地图上重要的城市她找不到,先说这方向,拐过几个弯以后,她就再也分不清自己在往哪走了。 如果说有什么好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她误打误撞的从一个守卫少的地方离开了平城,不用再等到次日天亮了。 本想出门后能找个人问问方向,可是,出了平城就是一片荒林,她完全找不到头绪出去。 在荒林里乱闯只会越迷越昏,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了,天亮后再做打算。 拿定主意,蓝田开始寻找荫蔽之所。老天垂怜,一个山洞近在眼前。 山洞里面黑咕隆咚的,与外面的寒冷程度不相上下,蓝田在京城与平城之间往返的这几年中,也偶尔会露宿荒林,但她唯一一次触碰火折子…… 还是和弦儿一起的时候。 蓝田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学着当时弦儿的样子轻轻吹了上去。 暖暖的火,将整个山洞都点亮。 漆黑的山洞,显现出它原有的色彩。 灰白的石头,枯黄的树枝,白色的堆雪,以及,红色的残血。 正文 第146章 一个人的旅程 那挂着残血的石头出现在眼前只是,蓝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火折子掉到了地上,整个山洞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蓝田颤抖的摸索着,想要点灯,又害怕点灯。摸索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火折子。 几次尝试,都因为害怕而没有成功点燃。好不容易点燃了,她又不敢睁开眼睛看周围。 寒冷的西北风在外面呼呼地吹着,快要过年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在木蓝府中,靠在庄望剑怀中,抱着烤地瓜盼望新年的到来。 而现在,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了。 她身上只带了几个火折子,不能这么浪费下去。 她满心恐惧的睁开眼睛,再看那些已经干透了的血,安慰自己不过是野兽的血。 夜深了,再找一个山洞实在不容易。眼前的这个山洞空间很大,而且地上有许多细碎的枝子可以用来取暖。 她为自己鼓了鼓劲,远离那一滩血,抱了一堆柴,向山洞深处走去。 走到山洞最深处,蓝田才稍微感觉到了一点温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她开始笨拙的生火。 前几日的火光让她害怕,今日的火光则使她温暖。 从包裹中拿出仅有的几件衣服盖在身上,蓝田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度过了一个晚上。 因为前一日的旅途劳顿,蓝田第二天是被太阳叫醒的。 朦胧间醒来,太阳已经光芒万丈。 她将身上盖着的衣服全都收拾起来一并放入了包裹之中,打量了周围一番,便要离开。 这时,一本书映入她的眼帘。 她走近,那本稍显破旧的书皮上写着“无心诀”三个大字。 无心诀?莫非是什么世外高人留下的秘籍?那么,门口的那些血,或许是高人与别人发生了什么争斗留下的。 不管怎样,既然被她遇见,那么就是她与这本书有缘。她将无心诀塞入包裹之中,就往洞外走去。 这一日的天气委实不错,连续几天的大晴天将平城的积雪融化了大半,而今日的阳光更是要将这最后一点积雪都吞噬。 洞口的马看见蓝田走了出来,开心的跳起来。蓝田轻轻地抚摸着它,说:“今日要辛苦你了。” 正要上马,洞口一个亮晶晶的泛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难不成是高人留下的宝物?蓝田这样想着,慢慢地接近了那个东西。 靠近了才发现,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不是什么贵重的玉石。上面的花纹倒是十分独特,她未曾见过。 她抬眼看看太阳,这一整夜的奇遇,莫不是上天在告诉她她将要成就一番大事? 于是,她美滋滋的将玉佩收了起来,就策马上路了。 照地图上的样子,她只要一路向西就能到祁连山了。正午的太阳昭示着南方的位置,她顺着地图指示的方向,骑马一路向西行。 结果,林子没能绕出去,反而像是往更深处走了。 奔波了一日的马有气无力的向前走着,其实不只是马,马背上的蓝田也饿的不分东西南北了。 于是,一人一马,就这样晕乎乎的行走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上,摔下了一个小山坡。 所幸这个山坡并不高,蓝田还不至于昏倒。 蓝田吃痛的看向自己的脚踝,发现已经红肿了。她刚要批评那匹马两句,两双手就压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掉到了一大队来路不明的人之间。 蓝田拖着她已经崴到了的脚跟着押着她的那两个人吃力的向前走着,跟着那两个人在一匹马钱,被迫跪下去。 “二庄主,方才行进中,这名女子突然从前面的山坡上摔了下来,不知是何来历,该如何处置?” 蓝田被压着,无法抬头,只能从他们的言谈中揣测。 二庄主,难道是杜王庄?不过她不曾听过杜王庄还有二庄主这个人啊。 坐在马上的二庄主回应了一句:“是个女子?把她的头给我抬起来。” 蓝田抬头看过去,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正认真的打量着她。 再看周围,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着看热闹。 虽说她相人不一定准,可是现如今根本不容她多想,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讨好她看见的最容易讨好的人才是。 二庄主似乎对蓝田很是满意,示意他的手下松手。然后弯下腰来,笑嘻嘻的问:“小姑娘,你是从何处来的,怎么从山上摔了下来?” 蓝田委屈的眨眨眼,一个故事早就已经在腹中酝酿好了:“我是无惘派二长老的女儿,因为被父亲逼婚便逃了出来,谁知选了个不得力的马儿,不仅给我带偏了路,还将我从山坡上摔了下来。” 无惘山是天下第一大门派,而且从来没有敌对门派,没有人敢招惹里面的人。她随便编一个人,说不定能蒙混过关。 果然,二庄主听完蓝田的话,真的在那里认真思考了。 蓝田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正在暗喜中呢,二庄主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女娃娃可真是会扯谎,知道江湖上无人敢动无惘派。可是你却不知,无惘派二长老是没有娶亲的。” 蓝田听到这个,冒出一身冷汗,又强装淡定,继续扯谎:“爹爹正是因为我是她的私生女,才会将我嫁给那有残疾的公子,否则以我的才华,怎么可能不嫁给一个少掌门。” 蓝田边说着,还在心中默念,二长老莫怪,我这也是为了逃命才不小心坏了你的清誉,改日一定好吃好喝招待。 二庄主听蓝田这么一说,就更加开心了。 蓝田看不懂他在开心些什么,只能在一边冒着冷汗强颜欢笑。 “好了,不用再编了,我已经知晓你的编谎话的能耐了。”说到这,忍住了笑,慢慢给蓝田分析起来。 “你若真是私生女,怎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肆宣扬呢。你这小姑娘,故事编的倒是很有意思,就是经不起推敲啊。” 蓝田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时间仓促,她竟然没有细想就说了个漏洞那么大的谎。 二庄主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看着她:“好了,这下该告诉我真话了吧?” 蓝田开始犯愁了。这样短的时间,让她再编一个故事,实在是为难了一些。 恰好就在此时,来人报:“二庄主,庄主问出了何事,怎么耽误了那么久?” 二庄主摆手让那人回去,然后对身边人吩咐:“将这女娃娃带到我身后的马车中,我待会好好审问她。” 正文 第147章 让天下都知道 蓝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捆在马车之中不能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行走的队伍停了下来,然后马车前面的帘子被掀开,二庄主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尽管蓝田是被这二庄主捉进来的,蓝田却着实对他提不起什么恨意来。 他这人本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还尤其爱笑,让人看了便甚是喜欢。 二庄主坐在了蓝田对面,将蓝田身上的绳子松了松:“他们也真是粗鲁,一眼就看出你并无武功,怎么还捆得这样紧。” 蓝田听到这话,竟不知该喜该悲了,她好歹也是学过剑法的,怎么一眼看去就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人呢。 她对二庄主笑了笑:“田蓝也不怎么碍事,爷爷您就别怪他们了。” 她说完爷爷,二庄主脸上就浮现出浓浓的笑意。然后,他将蓝田身上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绳子直接扯了下来。 “爷爷这个称呼我很是受用,他们都叫我徐二,以后你就叫我徐爷爷,知道了吗?” 蓝田哪敢不听,故作乖巧的点了个头,应下了。 徐二既进了马车,又不立刻说些什么,让呆坐在一旁的蓝田着急了,虽说依旧不知道徐二的底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了问他们的来历。 没想到徐二竟十分好说话,又或者他是见蓝田实在对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所以全都说了出来。 蓝田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一个大的门派,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只是占山为王的一个寨子。此番他们从自己的寨子里出来,是要做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的意思,自然就是多抢一点东西。。 “小蓝蓝你这样子,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说这些,你可能也不感兴趣。” 蓝田连忙摇头:“怎么会,徐爷爷说的这些东西,蓝蓝从没有听过,爷爷一定要接着给蓝蓝讲。” 她怎么敢说不喜欢,只有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她才能对症下药,想到办法逃出去。 徐二慈爱的看着娇俏的蓝田,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与方才的笑都不一样,顿了顿,接着就继续讲了起来。 他们这一次要抢的,是官粮。 按照徐二的说法,从外省运来的粮食送到平城,大部分都进了官府,还不如让他们弟兄吃饱喝足一些,也就能少抢点百姓的粮食了。 明明是做一件穷凶极恶的事情,这理由倒是清新脱俗的很呢。 蓝田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徐二看着蓝田的笑,眼神多了一丝悲怆。 他摸着蓝田的小脑袋:“我那小孙女若是在我身边,也同你一般年纪了,不过个性也不知有没有你这般精灵古怪。” 小孙女?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倘若利用得当,说不定能助她脱身呢。 于是她佯装无知,问:“爷爷的孙女怎么了?” 徐二叹了口气,定神道:“死了。我们出去觅食的时候,被另一个寨子的人杀死了。死的那年,才只有九岁。” 蓝田不由得感叹:“果真是什么行当都不易干,你们强盗看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在刀尖上行走的。” 徐二被蓝田的样子逗笑了:“你这傻孩子,怎的将强盗看做了一个正当的行当了?” 接着,又摸摸蓝田的小脑袋,“爷爷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就此留下来,陪着爷爷怎么样?” 蓝田心软了。 这个徐二虽说是寨子的二当家,看似位高权重,可实际上妻离子散,没有一个说贴心话的人,凄苦的很。 但是…… “我若是孤身一人,一定留下来,可是我家中还有爹爹,我心中还有个爱慕的人,我……” 徐二摆摆手,大笑起来:“我说说而已,你竟给当真了。前面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我便会将你放了,你一个女娃娃,帮不了我们反而会拖后腿的。” 放了?蓝田大喜过望,她还什么招都没想出,什么事都没干呢,就要被放了。 于是,她对徐二愈发生出一股好感来了。 徐二又说:“不过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了,怎么说起自己爱慕的人来一点也不知羞呢!” 蓝田嘴角上弯,挺直胸膛:“当然,我爱他,就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反倒让徐二觉得这是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了。这倒让他有些好奇,蓝田口中所说的这个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二人在马车之中闲聊着,不知何时这大队人马开始行进了。 蓝田一方面为自己能脱身而快活,一方面想到官粮就要被抢了,又觉得很为难。 “爷爷,能不能不去抢官粮?平城的百姓都等着用这批粮食呢。” 徐二慈祥的摸摸蓝田的脑袋:“那些人急着用,我们寨子里的人不也是急着用吗?不过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将这些粮食全抢了去的。” 蓝田点头,心里去想着,既是抢,怎么可能只抢一半呢。徐二断然是在安慰她而已。不过她一个外来人,也要懂得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不可以得寸进尺的。 马车正在路上平稳的行走着,突然咚的一声,马车晃了一下,蓝田还未坐正,一个人影就从侧窗闪过,紧接着,一把剑出现在徐二脖子上。 “别出声!” 那声音一出,蓝田当即听出是汉章。 她惊讶的抬起头来,一身玄衣的汉章就坐在徐二身边。 此时的汉章,不再是她初见时的市井商人模样。 一柄长剑在手中,一身冰冷的玄衣,加上他看徐二的凌厉的目光,与商人相较,剑客的身份更适合他。 此刻,见到这样的汉章,蓝田有千万句话想要问他。 她不过离开一日,汉章那满身的伤是如何处理的?她已经走到了连自己都不认得的地方,汉章又是如何寻到她的?他怎么避开了众人的耳目,轻松地入了这马车?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汉章的剑离徐二的脖颈只有一寸,马车颠簸间,已经蹭出了一点血色。 蓝田小声冲着汉章说:“汉章,你快把徐爷爷放开。” “爷爷?”听到这两个字,汉章惊得嘴都要歪了。 他可是好好探查过,这马车中该坐着二庄主才是。 正文 第148章 略微妙的气氛 蓝田见汉章要起身,连忙拦住了他:“你昨日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今日好不容易醒过来,别急着下床。” 汉章此时还有些懵:“我昨日高烧?” 说到这里,蓝田一脸的怨气:“是啊,我驾车到了这个叫芦苇坡的镇子,想要叫你起来一起住客栈的,结果你睡在马车中一睡不醒了。最后只得托人将你抬了进来,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药,花了许多的钱。你说,你生着那么重的病,干嘛非要跑出来嘛。” 汉章挑眉:“你是在怪我拖你后腿?” “算你有自知之明。” 汉章没有和蓝田争,伸出手来:“将地图拿过来。” 好好地说着他的病,怎么突然又要起地图来了,蓝田不知汉章卖的什么关子,但看在他大病一场的份上,乖乖的奉上地图。 汉章打开地图,指着一个地方:“大小姐,睁大你的双眼瞧瞧,芦苇坡在平城的东边!” 蓝田不可置信的夺过地图来,仔细看了好几遍:“也就是说,这一整天我不仅没有靠近祁连,反而还走远了?” 汉章郑重的点头,又说:“不过因为今天驾马车的缘故,加上你中间一定是绕了些远路,所以也没有走多远。” 看到自己成功的将蓝田说得消沉了,汉章便觉得心情舒爽,于是他忙安慰蓝田:“放心,以后有我在,一定能很快到祁连山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听我的!” 蓝田满脸不情愿的应了下来,店小二此时也恰好将早点送了上来。 见汉章醒了,忍不住对汉章夸蓝田:“客官您醒了,你可不知,昨日您这丫环伺候您伺候的多么的用心,来来回回端水送药十几趟,您能那么快醒来可都是她的功劳,您可得好好赏赏她!” 汉章憋着笑点头,让店小二将早点放在桌上然后离开,终于忍不住爆笑。 蓝田打从听见丫环这个词就一直黑着脸,看见汉章竟不知羞耻的笑了,便更加心塞。 “笑什么,若不是你现在生病,我早就将你打残了!” 汉章强忍着笑跟蓝田说:“你但凡有些气质,店小二将你当做我的夫人也不会将你认作我的丫环,现在你与我住一间房还能被当成丫环,可见你当真是气质使然了!” 蓝田抱手转向一边:“与被当成你的夫人相比,我倒觉得当丫环比较舒服了。” 汉章看蓝田这个样子,愈发想要逗逗她:“相别一日,你依旧如以前一般呆呆傻傻的,我甚是欣慰!” 这下,终于将蓝田惹恼了。 “汉章,你可知惹恼了我,便是满身是伤也要受罚的!” 说完,毫不留情的一掌便拍了过去。 汉章像是怕极了蓝田,转过身去要躲开,蓝田这一掌就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背上。 “啊——”汉章惊天动地的喊了一声。 蓝田不知所谓,以为汉章在佯装很痛:“不过是打了你一下下,你至于那么大的喊声吗?” 而汉章仍旧在那边弯着腰,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水。蓝田这才知道汉章是真伤着了。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汉章:“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我要怎么做……你给我说你哪里痛。” 汉章指了指胸口。 蓝田立马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是要我揉一揉吗?” 汉章点头。 蓝田小心的靠了过去,仔细的揉了起来,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疑惑:“奇怪,我打的你的背,怎么成了胸口疼了?” 汉章坐在那里,很痛苦的样子,说话也是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因为我被你打的……心痛,你一个丫环,竟也敢以下犯上,我好心痛啊!” “好啊,你居然耍我!”蓝田登时站了起来,不理汉章了。 汉章扯了扯蓝田的衣袖,讨好着她:“好啦我错了,其实刚才真的很痛啊,我为你挡了那横梁,将整个背都烧烂了,轻轻一碰都很疼的。” 蓝田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便决定轻易原谅了汉章了。 只是,汉章的这个伤,让他们不得不停留在此几日。而且此时他没有人可以照顾,她便不能抛下他不管了。 最为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太会看地图。 没想到她没有提,汉章竟然主动提出来:“小姐,我们明日动身怎样?” 蓝田当然想马上离开,早一些去祁连山,可是她还是有人性的,自是拒绝。 今晨她为汉章洗衣的时候,他的玄衣上洗出来的全都是血。 烫伤本就不容易好,何况是那么一大片的伤口。即使是买了最好的药膏,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好了的。 本是萍水相逢的两人,汉章这样的做法,着实让她感动不已。 去祁连找雪莲固然着急,可也不能让汉章冒着生命危险去。四十九日的时间,他们日后可以加快脚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汉章养伤。 所以她用力的摇头,抓过被子强迫汉章盖上,一本正经的说:“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本小姐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疗伤,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好好思考日后该如何报答我。” 汉章还想说些什么,蓝田一记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就只能顿住了。 剩下的时间,蓝田就守在汉章身边。 说是守着,实际上心已经飞到了窗外。 平城向东,就离海不远了。从窗子向外看去,一片渺茫荒凉的大海就出现在视野中。 往近处看,整个镇子都已经沉浸在新年即将来临的喜悦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景象。 而她,却在新年即将来临之际,漂泊异乡,远离亲人,为着不知踪迹的雪莲疲于奔命。 她是为了庄望剑,所以再多的痛苦也愿意去做,可是汉章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将头转向汉章,他又沉沉睡去了。 一定是累极了,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睡梦中。 而她方才,竟然还为明日是否出发犹豫过,她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两句罪该万死。 一切都是因为她,提出来前去平城的是她,想要闯入火场的是她,而最后受伤的是汉章。 所以,这几日,她决定老老实实的在芦苇坡留着,至少,也要在过完年以后再走。 正文 第149章 入住芦苇坡镇 蓝田见汉章要起身,连忙拦住了他:“你昨日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今日好不容易醒过来,别急着下床。” 汉章此时还有些懵:“我昨日高烧?” 说到这里,蓝田一脸的怨气:“是啊,我驾车到了这个叫芦苇坡的镇子,想要叫你起来一起住客栈的,结果你睡在马车中一睡不醒了。最后只得托人将你抬了进来,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药,花了许多的钱。你说,你生着那么重的病,干嘛非要跑出来嘛。” 汉章挑眉:“你是在怪我拖你后腿?” “算你有自知之明。” 汉章没有和蓝田争,伸出手来:“将地图拿过来。” 好好地说着他的病,怎么突然又要起地图来了,蓝田不知汉章卖的什么关子,但看在他大病一场的份上,乖乖的奉上地图。 汉章打开地图,指着一个地方:“大小姐,睁大你的双眼瞧瞧,芦苇坡在平城的东边!” 蓝田不可置信的夺过地图来,仔细看了好几遍:“也就是说,这一整天我不仅没有靠近祁连,反而还走远了?” 汉章郑重的点头,又说:“不过因为今天驾马车的缘故,加上你中间一定是绕了些远路,所以也没有走多远。” 看到自己成功的将蓝田说得消沉了,汉章便觉得心情舒爽,于是他忙安慰蓝田:“放心,以后有我在,一定能很快到祁连山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听我的!” 蓝田满脸不情愿的应了下来,店小二此时也恰好将早点送了上来。 见汉章醒了,忍不住对汉章夸蓝田:“客官您醒了,你可不知,昨日您这丫环伺候您伺候的多么的用心,来来回回端水送药十几趟,您能那么快醒来可都是她的功劳,您可得好好赏赏她!” 汉章憋着笑点头,让店小二将早点放在桌上然后离开,终于忍不住爆笑。 蓝田打从听见丫环这个词就一直黑着脸,看见汉章竟不知羞耻的笑了,便更加心塞。 “笑什么,若不是你现在生病,我早就将你打残了!” 汉章强忍着笑跟蓝田说:“你但凡有些气质,店小二将你当做我的夫人也不会将你认作我的丫环,现在你与我住一间房还能被当成丫环,可见你当真是气质使然了!” 蓝田抱手转向一边:“与被当成你的夫人相比,我倒觉得当丫环比较舒服了。” 汉章看蓝田这个样子,愈发想要逗逗她:“相别一日,你依旧如以前一般呆呆傻傻的,我甚是欣慰!” 这下,终于将蓝田惹恼了。 “汉章,你可知惹恼了我,便是满身是伤也要受罚的!” 说完,毫不留情的一掌便拍了过去。 汉章像是怕极了蓝田,转过身去要躲开,蓝田这一掌就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背上。 “啊——”汉章惊天动地的喊了一声。 蓝田不知所谓,以为汉章在佯装很痛:“不过是打了你一下下,你至于那么大的喊声吗?” 而汉章仍旧在那边弯着腰,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水。蓝田这才知道汉章是真伤着了。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汉章:“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我要怎么做……你给我说你哪里痛。” 汉章指了指胸口。 蓝田立马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是要我揉一揉吗?” 汉章点头。 蓝田小心的靠了过去,仔细的揉了起来,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疑惑:“奇怪,我打的你的背,怎么成了胸口疼了?” 汉章坐在那里,很痛苦的样子,说话也是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因为我被你打的……心痛,你一个丫环,竟也敢以下犯上,我好心痛啊!” “好啊,你居然耍我!”蓝田登时站了起来,不理汉章了。 汉章扯了扯蓝田的衣袖,讨好着她:“好啦我错了,其实刚才真的很痛啊,我为你挡了那横梁,将整个背都烧烂了,轻轻一碰都很疼的。” 蓝田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便决定轻易原谅了汉章了。 只是,汉章的这个伤,让他们不得不停留在此几日。而且此时他没有人可以照顾,她便不能抛下他不管了。 最为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太会看地图。 没想到她没有提,汉章竟然主动提出来:“小姐,我们明日动身怎样?” 蓝田当然想马上离开,早一些去祁连山,可是她还是有人性的,自是拒绝。 今晨她为汉章洗衣的时候,他的玄衣上洗出来的全都是血。 烫伤本就不容易好,何况是那么一大片的伤口。即使是买了最好的药膏,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好了的。 本是萍水相逢的两人,汉章这样的做法,着实让她感动不已。 去祁连找雪莲固然着急,可也不能让汉章冒着生命危险去。四十九日的时间,他们日后可以加快脚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汉章养伤。 所以她用力的摇头,抓过被子强迫汉章盖上,一本正经的说:“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本小姐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疗伤,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好好思考日后该如何报答我。” 汉章还想说些什么,蓝田一记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就只能顿住了。 剩下的时间,蓝田就守在汉章身边。 说是守着,实际上心已经飞到了窗外。 平城向东,就离海不远了。从窗子向外看去,一片渺茫荒凉的大海就出现在视野中。 往近处看,整个镇子都已经沉浸在新年即将来临的喜悦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景象。 而她,却在新年即将来临之际,漂泊异乡,远离亲人,为着不知踪迹的雪莲疲于奔命。 她是为了庄望剑,所以再多的痛苦也愿意去做,可是汉章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将头转向汉章,他又沉沉睡去了。 一定是累极了,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睡梦中。 而她方才,竟然还为明日是否出发犹豫过,她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两句罪该万死。 一切都是因为她,提出来前去平城的是她,想要闯入火场的是她,而最后受伤的是汉章。 所以,这几日,她决定老老实实的在芦苇坡留着,至少,也要在过完年以后再走。 正文 第150章 不一样的除夕 临海的小镇少有雪见,即使有雪,也会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湿冷的海风将蓝田困在了客栈之中,她不想伺候汉章,也要被迫伺候他。 这下,店小二彻彻底底将蓝田当做了汉章的婢女。 新年将至,客栈中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整个客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客人。 芦苇坡不似那些大城镇,过年的时候大多的店铺是不会开门的。送走了除他们以外的最后一批客人,客栈就要宣布关门了。 好在店主是个很随和的人,因为他们在客栈是长住,所以便准许他们在店里留下。 店小二上来将这些传达以后,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客官,您二位为何临近过年的时候来到这里呢?” 店小二这话,自然是对汉章说的,打从他将汉章当做少爷,所有的事情便通通都听汉章的。 蓝田纵使心里编好了一个理由,也懒得回答他。 汉章看了一眼窗外,故作深沉的回了一句:“大概,是想看看这座海城的雪吧!” 店小二实在无法理解汉章的想法,也不便多说什么,又嘱咐了一些事情,道了句新年快乐,便离开了。 于是,这偌大的客栈就只剩下了蓝田和汉章两个人。 仿佛是为了应承汉章的心愿,芦苇坡在除夕这一日竟然真的下起雪来。 汉章难得的从床上下来,走到客栈门口,坐在门槛边,安静的欣赏着这久违的雪。 蓝田晨起不见汉章的踪影,下了楼就看见了独自坐在那里的汉章,忍不住调侃两句:“呦,少爷也不怕地上冷,竟屈尊坐在此处,用不用奴婢为您铺上层毯子啊!” 汉章回头,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点头:“也好。” 蓝田也不调侃汉章了,此时的他,的的确确是有心事的。也是,除夕总是要回忆些什么的。 汉章招了招手:“蓝田,你过来。” 这样正儿八经的样子,让蓝田稍许的心慌了一点。 她预感要长谈,所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于是摆摆手:“你先等会,我去搬个火炉过来,那边太冷了。” 汉章由心而发的笑了。这几日支使蓝田支使得厉害,蓝田已经自然而然的去做一些事情。 他倒不是自己不能做,只是看着蓝田做,他不仅有种幸灾乐祸的快乐的感觉,还会有一种由心而发的温暖溢上心田。 他想,大概自己原本就不是个多好的人吧。 不多时,蓝田便搬了个小火炉过来,放在中间,然后自己坐在了门槛的另一边,煞有介事的说:“说吧,有什么事。” 汉章笑:“你倒是挺懂人心,知道我有事。” 蓝田昂首挺胸:“那是自然,我可是伺候了你多日的贴身丫环。” 汉章也不再回应蓝田,兀自望着前方皑皑白雪。 “其实今年有你陪着我过年也挺好的。”汉章说。 蓝田听到这话心里喜滋滋的,不过她可不像汉章这么想:“我觉得还是如以前一般与家人一起更好些。” 汉章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接着说了起来:“这一年,我一直陪在我喜欢的人身边,我想着,我能陪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开心或难过的日子,和她在一起跨越余生的每个难关,以后的每个重要的节日,我都会在她身边。” 蓝田能看出汉章此时甚是伤神,便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为何又要离开她去祁连山呢?”难道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也生了重病需要雪莲? 汉章又接着说:“曾经我以为,她心中也是有我的,毕竟我们两个拥有相同的痛苦,彼此心灵契合,在一起就能将事情做到最好。可是后来才发现,她的眼中,自始至终就只有另一个人。那个人,从来不懂她,她呢,却只能看到他一人。” 蓝田听着汉章的话,如坠云里雾中。 汉章不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讲最终的结局,她再怎么贴心,也无法感同身受的。 见汉章停下来,她觉着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于是随意说了两句。 “你们两个配合默契,互相了解,并不代表你们适合在一起啊。能轻易看透的,总是有些无趣。” 就像她看庄望剑,怎么都看不懂,于是愈发深陷其中。 汉章转头过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蓝田。蓝田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站了起来:“看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汉章摇头,也随着蓝田站了起来:“当然不对。你笨到我能轻易看透,却总是呆呆傻傻的让我从不觉得无趣。” 蓝田有些气闷:“明明是想要夸赞我的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汉章摊手:“这就是事实,我有什么办法?我向来只喜欢讲真话……” 未等他说完,一个雪球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他抹掉脸上冰冰凉凉的雪,就看到了不远处做着鬼脸的蓝田。 于是,一场雪球大战就此展开了。 客栈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周遭都没有什么人,唯有他们两人的声音在四边回荡,然后欢乐就像是天上的烟火,炸开渲染了整个天空。 雪仗打了一个时辰,蓝田力气几乎耗尽,最先投降,然后汉章一个雪球打在蓝田的胸前,宣告胜利。 玩够了,两个人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从昨日客栈关门起,他们吃的就是剩菜剩饭。今天早上,蓝田已经对厨房中的剩菜失去了胃口。 蓝田皱着眉摸着扁扁的肚子:“我去厨房看看,热一热昨日剩下的粥先垫着肚子吧。” 汉章伸了个懒腰,表情有些慵懒,言语中却满是自信:“今日是除夕,怎么能用剩粥对付过去呢。跟小爷过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厨艺?怎么看汉章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厨房都不一定进去过,也不知会不会生火,她可是练了好久才会生火的。 所以她版调侃半认真的怀疑他:“少爷,奴婢可真的担心您将厨房少了,届时,我们将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也无法赔还他们啊。” 汉章可听不惯蓝田怀疑他,拍着胸脯保证:“今日你是大小姐,你就乖乖的候在一旁,看我如何做出一桌子的佳肴。” 正文 第151章 新的一年到了 许是汉章为了证明自己,熬完一锅桂圆莲子粥给蓝田填肚子以后,就在蓝田的目瞪口呆之中,做完了九菜一汤。 待汉大厨做完这些菜,就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蓝田的肚子被桂圆莲子粥喂得暖暖的,十分舒服,正适合大吃一通。 可她筷子还未拿起,汉章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没有放爆竹呢,着急什么?” 蓝田本想着,只是两个人过除夕而已,用不着太讲究,哪知汉章有那么多的规矩,再看一眼她桌上的美味,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汉章早已在树上挂好了爆竹,见蓝田满脸不情愿的样子,索性将火折子递给她:“给你,我辛苦了那么久,总该你辛苦一回了。” 结果,他预料中的胆怯退却的蓝田没有,欣喜若狂的蓝田倒有一个。 “真的吗?自我小时爹爹便不准我点爆竹,就连那种小的鞭炮也不准我碰的,今日……今日竟能亲手点爆竹了!” 汉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只知道寻常的世家小姐害怕这个,可蓝田哪里是寻常人家。这下不仅没整治到蓝田,反倒顺遂了她的心愿。 他将火折子递给蓝田:“点燃以后,就快点跑到我身边来,别逗留,知道了吗?”然后,就优哉游哉的走到了门口,看着蓝田雀跃的跑去点爆竹。 远处的小镇子里隐隐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整个镇子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蓝田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完成了自己去点爆竹的愿望,也算是功德圆满。 汉章静静地看着试探着去点爆竹的蓝田,嘴角微微上扬。 嘴上没说过害怕,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害怕的嘛。 而那边的蓝田,在好几次试探终于点燃爆竹以后,看到了丝丝火星就吓得将火折子扔到了地上,捂着耳朵往汉章身边跑过来。 沉寂许久的爆竹终于得以绽放,伴随着震耳的声音,一层薄雾散开,蓝田脸上带着一丝惊恐,更多的是孩子般的喜悦。 明明一眼就看透了她,却从不觉得枯燥乏味。一种幸福的感觉溢满了他的胸膛,他没有理会这种感觉,拉着蓝田坐到了饭桌前。 蓝田依旧还在埋怨他:“干什么非要燃爆竹呢,菜都要凉了。” 汉章心里小小的嘲笑了蓝田一番,燃爆竹最开心的便是蓝田了,现在说不该的也是她,真是小孩子脾气,该小小的惩戒一番。 于是,在蓝田再一次准备动筷的时候,他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先不要吃啊,这顿饭吃之前,要先说一说对新的一年的展望的。” 蓝田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心痛的说:“肚子你在等一会,马上就有好吃的了。” 她对吃的情有独钟,新年展望却也是不能马虎的。仔细冥思了甚久,才缓缓道来。 “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有许许多多的愿望,但是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就是希望剑哥哥的劫难早些过去,其他的任何心愿都可以暂时靠后,明年再说。” 如果顺便能让她与庄望剑在一起那就更好了,她在心中默默地添了一句。 汉章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这个剑哥哥,便是那画像和衣裙的主人,对不对?” 蓝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剑哥哥将它们送给我,我便是它们的主人了。” 汉章被蓝田的较真逗笑了,接着又感怀一句:“你这个剑哥哥,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蓝田想要解释,正是因为庄望剑多灾多难她才许下这个愿望,又怕言多必失,暴露了庄望剑,所以就催促着汉章:“我的说完了,该你了。” 汉章没有追问下去,也立马认真思考起自己的愿望了。 他从来没有缺少过什么,想要得到的,总是能够轻易得到,因为能轻易看透人心,所以也不曾好奇过什么事情。 这样一想,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生命无趣起来。除了那个让他挂在心上的女子,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十分想要的东西。而那个女子……他抬头看了一眼蓝田,决定不再继续想下去。 那么,他的新年愿望也就出来了。 “我希望新的一年,我能拥有一件自己非常珍惜的东西去保护,能尝到求不得之苦。” 蓝田对此嗤之以鼻:“你这样说,就仿佛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得到一样。” 汉章没有对蓝田解释,其实也没有必要解释,一方面蓝田无法体会他的感觉,另一方面,蓝田此时已经开始疯狂席卷整个餐桌。 许是肚子被桂圆莲子粥滋润了一遍,她觉得每一道菜都极其美味,嘴中含糊不清的夸赞着:“汉章你的手艺不错,很适合做一个小厨子嘛!” 汉章哭笑不得,蓝田原本就精灵古怪,如今跟他学到了毒舌的精髓,就能在夸赞的同时贬人于无形之中了。 他眼见餐桌上本来够五六个人吃的菜在蓝田的攻势下迅速减少,连连阻止她,她却置若罔闻。吃了一整天的剩菜剩饭,做了好几日的奴婢,今日终于能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也难怪忍不住了。 结果她这样暴饮暴食的后果就是,吃完饭不久,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撑了,而且还撑得站不起来,连连说肚子疼。 汉章无奈,想着这大概便是这几日他对蓝田太坏了所以惩罚他来照顾蓝田。也罢,让蓝田躺在床上以后,他就跑到了完全不熟悉的芦苇坡四处寻医去了。 镇子里的医馆大多都关着,小镇里的人都觉得这一天看病不吉利,即使有病也少有人看病。即使开着的医馆听说只是吃多了也不愿跟他去走一遭,只开了一剂汤药消食。 待到汉章将汤药熬好,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好说歹说喂蓝田吃下了药,他就坐在她的床边看着,怕她在出什么事。 远处的海面映着万家灯火,除夕夜许多人家都燃着灯守岁。 他何曾想过,这一整年都护在他心中的那个女子身边,而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却是守在蓝田床前。 命运总是那么的戏弄人,各种以外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远处开始密集的传来爆竹的声音,新的一年到了。 他对着沉睡中的蓝田小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很高兴能与你一起度过去年的最后一天。离黎说感谢明天还有我打赏的一百币,每一个珍贵的打赏都能让离黎马上振奋精神呐,么么~ 正文 第152章 她被护在深处 蓝田一早醒来,就觉得肚子在咕咕叫。 那消食的汤药虽说无比苦涩,可功效却是很不错的嘛。她不仅不撑了,还饿的不行。 昨夜临睡前汉章还说要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结果醒来就不见了踪迹。没办法,她只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自己出去觅食。 捂着肚子到了楼下,蓝田就听见了很大的水声。这么冷的天气,是谁在泼水?她好奇的向外看,就看见了满头大汗的汉章。 汉章看见了蓝田:“今天怎么这么早醒来了,往常不都是日上三竿才醒的吗?” 蓝田刷的一下脸红的:“我……我饿了!”尽管十分羞涩,也要保持最后的斗气。 汉章暗笑蓝田没出息,然后指着厨房的位置:“昨日的粥还有一些,你去盛了喝些,然后吃一点昨日剩下的青菜,记住,不准吃肉。” 蓝田一听要吃剩菜剩饭而且只能吃青菜有些失望,又想到汉章这么早起来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便点头向厨房走过去。 汉章又说了一句:“快些吃了早饭,今日天气不错,一会我们就要出发了。” 蓝田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这几天在这里过得太逍遥,她差点就要忘记去祁连山的事情了。 于是,她的脚步也立马快了些,在厨房草草解决了早饭,就跑到了马车边,四处环顾一下,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汉章白了一眼蓝田:“我彻底被你打败了。”,然后摆摆手示意蓝田跟上来,“在客栈住了那么久,你怎么也要善后才是啊。” 说罢,就去了厨房,将用过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并且拿了一些干粮放在了行李中,然后摆弄了一会算盘,跟蓝田说算出了这几日的花销,最后伸手向蓝田要了银子,放到了柜子里,并留了一张纸。 蓝田看着汉章做这些事情,突然有点佩服他的周到,于是全然没有发现这几日的钱全算在了她的身上。 关上了客栈们,再看一眼,他们就坐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身后的小镇正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中走街串巷四处拜年,而他们两个,则在新年的清晨,踏上了新的旅途。 有了汉章的指引,他们的路途立马变得顺利且有方向了,除了——蓝田时不时的打乱。 比如,他们乘坐的是双马马车,汉章身体渐渐好了以后,为了更快一些,他们就打算去驿站换成两匹马了。 汉章觉着蓝田已经被他教了很久,一定教的不错了,于是决定自己在一边观望,让蓝田自己去换马。 结果过了一会,蓝田欢天喜地的牵了两匹瘦弱的小马过来,还连连夸老板人好。 汉章扶额,拉着蓝田再一次踏入驿站,不多时就换来了两匹精壮的马以及二十两银子,同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朽木不可雕。 比如,经过黄河一个码头的时候,蓝田兴奋地指着船说:“汉章汉章,我们乘船去吧,你看这地图上祁连山就在黄河源头。” 汉章白了蓝田一眼:“可你不知现在我们要逆风逆流的吗?” 说完就将蓝田拽到了马上,无视蓝田问出了“逆风逆流怎么了不是还能摇桨吗”的问题。 比如,他们经过了一处荒林,马车出了些问题,汉章留在原处修马车,让蓝田找一些果子回来吃,马车很快修好了,蓝田却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回来。 汉章觉得自己又高估了蓝田,只能满林子找她,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他才听到附近隐隐约约的低语声。 走过去,他就看到蓝田坐在地上对着一个包扎粗糙的受伤的兔子浅浅的笑着,温柔地说这些什么,连他走过来了都没有发现。 他原本满心的怒火只能无奈的平息下去,然后他拍了拍蓝田的肩膀:“快放了它,我们接着赶路吧!” 蓝田上了马,还在和那只兔子挥别。 汉章想,那只兔子一定热切期盼着蓝田能快点离开,免了这些折磨。 就像他每次被蓝田气到半死的时候的想法一样。可是,他又不能离开,不只是为了祁连山的雪莲,有一个隐约的理由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只不过,他不愿去面对。 再比如,现在他们两个正站在繁华的街道中,看着空空如也的行李面面相觑。 蓝田带了足够来回的钱,汉章手头也有足够他一人吃饭的钱,放在蓝田手中才几天的时间,就消失无影了。甚至她都不知道钱是何时被偷的。 汉章终于忍不住指责起蓝田来:“你究竟是有多么的没有戒心,旁人挤到你身边你都不抓紧自己的行李吗?你没听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吗?你真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吗?” 蓝田的种种表现都让他怀疑蓝田这些年如何生存下来的,她大概就是那种一直被护在最深处的人,从来不知道世间险恶,对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戒备。 蓝田如果自己一个人走,可能不只是钱被人偷走,甚至人都不一定能完整的站在这里了。他觉得总要有人狠狠批她一下,她才能明白自己的错。否则,以后她如何一个人走。 显然,蓝田知道自己错了,尽管她自己的理解与汉章不同。 “我知道了,等回去我会将你的钱还给你的。” 汉章叹了口气:“我并非是在与你说钱的事情……罢了,你可能一时还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以后再细细说。现在最要紧的,你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呢?” 蓝田冥思苦想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答案:“不如……我们将马卖掉,然后换成比较次的马吧。我们现在的马……有点过于好的。” 汉章满意地点点头:“你总算聪明了一回,”然后又加了一句,“也算是对得起我这多日的教导。” 蓝田这下也不反驳了,是因为以前和庄望剑待在一起总被保护着,也从未被这般嘲讽,所以她竟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 汉章虽然整日冷嘲热讽,肆意奚落她,可她也渐渐知道自己身上这样那样的毛病了。知道以后,她更加觉得以前的自己让庄望剑多么的累了。 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啊,她对自己说,这样才能成为能站在庄望剑身边的人。 于是,她马上就全身充满了力量,牵起她的马:“走,去马市!” 正文 第153章 残血消失无影 这一路上,因为有汉章的缘故,他们的马每经过一次驿站,都能换来一匹身价更贵的马。所以这一次在马市上,一匹马就卖到了一百二十两的价格。 蓝田攥着沉甸甸的银子,揣在怀里笑的合不拢嘴。然后再从中间拿了一半的钱去了另一家,汉章就买到了两匹相较而言很是不错的马。 蓝田越来越觉得带着汉章一同去祁连山实在是赚了极大的便宜,所以她也就没怎么在意他的所有花销都是直接从蓝田那里要来的。 这一次,汉章再不敢将银子放在蓝田那里保存了,买完马以后,就强行从蓝田手里要来了所有的银子。 即使有了这些银子,他们的旅途也无法直接恢复一开始的奢侈,一晚一两的客栈是不能住了。 这一日的奔波过后,在蓝田的强力抵触中,汉章还是将蓝田拉到了一个荒废的破庙中住宿。 “出门在外,你那些大小姐的脾性和习惯就要改了,知道吗?” 蓝田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不情愿的随汉章走了进去。 与客栈相较,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差,可是遮风避雨还是可以的。铺好了草席,拿出从集市买来的廉价棉被,二人就和衣而眠了。 草席的确不比柔软的床,蓝田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嗅到一股怪异的香味,刚要出声询问汉章,她的口鼻就被捂住了。 “别出声,这烟中有迷药。” 黑暗中,汉章的声音让略微有些紧张的蓝田安定了下来。 “竟然有小贼想要打我的主意,你在一旁看着,我定会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然后,语调又变得飘忽,“装死,你会的吧?” 蓝田心里不禁笑起来,汉章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罢了,怎么能放言教训那穷凶极恶的盗贼。 “汉章,你别逞能……” 然而,蓝田没有说完,汉章就将她打断了:“都说了不要说话了,好好呆在原处就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蓝田只能噤声。连她都没有发现,自己何时对汉章如此的信服了。她乖乖的听汉章的话安静下来,又乖乖的吃了汉章递上来的不知道什么药物,就躺在原处,装死去了。 迷烟放进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听到了破庙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一束束的火光也跟着进来。 蓝田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只觉得地面传来的全是他们的脚步声。 “快点搜!”一个粗野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好几个人就向他们走过来。 蓝田听到他们的行李被翻了个底朝天,有人发现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笑嘻嘻的跑到老大身边邀功。剩下的人又分别跑到了蓝田和汉章身边,开始搜身。 蓝田感觉到几只脏手在她的袖子里和胸前到处摸索翻找,觉得异常恶心,想要起来教训他们一番,可又想到汉章嘱咐的话,决定给汉章个面子,先暂且忍一忍。 而就在她的忍耐之中,一只手就快点碰到她的簪子了。 她不禁在心里怨了汉章几句,明明说了要教训他们的,现在怎么什么动作都没有了。无论如何,如果他们将她的簪子拿去,她是一定要抢回来的。 好在,那只手并没有摸到簪子,而是摸到了她从路上捡来的那个玉佩,就沾沾自喜的跑到了老大身边。 一开始发声的那个人觉得搜的差不多了,就施令离开,蓝田刚刚松了口气,一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老大,我看这个小丫头不错,不如我们……” 他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什么不错啊,我方才看的十分清楚,那个小丫头脸上一道很长的疤痕呢,这样劣质的女人,要不得,要不得!” 提议的人依旧不放弃:“不过是一个疤嘛,也……” 而这次,这个人依旧没说完,就被惊呆在原处发不出声来。 蓝田闭着眼睛,听见那群人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都叫嚷起来。她挨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悄悄打开一只眼睛。 她的眼前,一柄长剑刚刚刺透一个小贼的胸口,而手里拿着长剑的汉章,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将死之人:“你刚才是说,她这样劣质的女人?” 未等那人回答就将剑抽了出来,指向那个看起来像是贼头的人。 被刺透的那个人来不及忏悔,来不及诡辩,就双目圆睁的没了气息。 汉章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警示着其他人:“放下身上所有的钱财,还能保命,否则,休怪我的应天剑不长眼!” 那贼头依旧死不悔改,叫嚷着:“弟兄们,拿出家伙来,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了他不成!” 可是,他的手下中已经有一个人吓得腿软,哆哆嗦嗦的重复着:“老大,是应天剑……应天剑……” 重复了几句以后,终于被吓破了胆,大叫着跑了出去。 其他人似乎也一个个想起了应天剑,都颤抖着将身上的钱财放到了地上,马上逃了。 最后余下的一个人,便是提议将蓝田掳走的人,他被困在剑的后面,惊吓过度,站不起来,只能求着:“大侠饶命……小人……小人并未说这位姑娘坏话……小人马上拿出钱来……” 可是,他这次依旧是同样的命运,没有说完话,就被剑刺透,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汉章将剑从他的身体里拔出来,毫不怜惜的说:“提议将她掳走,更是不行。” 蓝田不合时宜的笑起来,说了句:“说掳走也是死,说不掳走也是死,你只是想要树立一个斩杀过恶霸的英雄形象吧?” 汉章将剑收入剑鞘,挑眉:“还真被你说对了。”说罢,就走到行李旁边,将行李一件件的拢过去收拾。 蓝田想想刚才的情形,觉得哪里有些怪异,细细思考着,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认识的人的佩剑每次染血以后,他们都会尽快的将血擦拭干净然后才放入刀鞘中,而汉章并没有。 或者说并非是没有拭剑,而是这剑在穿透两个人以后,一滴血都没有残留在剑上。 正文 第154章 应天剑与玉佩 要么是剑太好滴血不沾,要么是…… 她想起方才那些人听到了应天剑以后仿佛看见死神一般的神情,回头问正在收拾行李的汉章:“应天剑很有名吗?” 汉章不知所谓的点头:“是啊,否则我为何要装作手上的剑是应天剑?” 蓝田白了汉章一眼。 她就知道汉章不会有什么好剑,何况那把剑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装的啊。 汉章看蓝田还愣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快去捡钱啊,那群笨蛋吓得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放下了,我们这次不亏反赚呢。” 蓝田不情愿的哦了一声,跑过去收拾起来。 汉章看了一眼蓝田的方向,她还在认真的捡钱。于是顺势将一块玉珏捡了起来,放入怀中,接着若无其事的收拾起行李来。 蓝田正专心致志的在地上捡钱,捡的都有些困了,就被汉章一声大叫喊醒了。 “蓝田,这块玉佩是你的吗,你怎么不早说有这块玉啊!” 蓝田走了过去,就是那块在山洞中捡到的玉佩:“是我捡的,怎么了,这玉有什么特别的吗?” 汉章听说是捡的,脸上神情微微一变,接着就故作不在意的摇头:“没有,没有,只不过我看着很好看,送给我如何?” 蓝田若是第一次见汉章,一定会被他看似真实的神情骗到,但是现在,她一眼就能看出汉章在说谎,她凶狠的看着汉章:“快说实话,否则别怪我伤了你!” 汉章被蓝田逗笑了。剑如今在他手上,她也能说出这样没有威力的话。 不过他还是老实交代了,毕竟他刚刚就是想要逗逗蓝田,本就没打算将玉佩骗过去。 “这玉佩是杜王庄最高权力的象征,和皇帝的玉玺差不多。你若是早说了有这东西,我们就不用愁没有钱了。杜王庄众所周知的卖毒药赚了许多的钱呢,我们随处找个杜王庄的毒药铺,就能要到不少钱。” 蓝田忍不住对汉章的话怀疑起来。 若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意的丢在那种山洞之中呢,而且这玉佩怎么看都很普通,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汉章见蓝田不信,又指着玉佩上的花纹:“你看,这个字是萧,是杜王庄的姓氏。” 这个蓝田知道。杜王庄的庄主姓海,但是他的所有下属中有半数姓萧,索性就将杜王庄的姓氏定为萧了。 仔细看看,那么纹路和萧的确有些相像。 如果汉章说的是真的,这玉佩说不定以后能有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她就立马将玉佩揣进兜里,扬头笑着:“你再怎么花言巧语,我都不会将这玉佩送给你的。” 汉章摇摇头,这蓝田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他们清点那群人留下的钱财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面除了银子还有许多珠宝。汉章大体的算了算,他们现在大概有了五百两银子的东西。 虽然有了那么多钱,蓝田还是暗暗的担心:“这些珠宝定是偷来的,我们用起来被当做了盗贼怎么办啊!” 汉章敲了一下蓝田的脑袋:“你笨啊,我们到了下个城市再用就好了。要不然,你还打算将珠宝还给他们主人,或者直接丢在这里吗?” 蓝田连忙抱住那堆珠宝:“不要丢在这,太可惜了。” 汉章笑了笑,蓝田虽脾性是大小姐的脾性,可在钱财上,也还是个小财迷嘛。 蓝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汉章:“方才,要不是他们要将我掳走,你是不是就打算让他们将我们的钱全拿走了?亏我还那么相信你,呆在一边什么都不做。” 汉章没先解释,而是率先夸了蓝田几句:“这次做得很不错,能听话到最后一刻,没有扰乱我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汉章也是第一回看蓝田这样听话,于是决定不卖关子,直接说起来。 “如果他们只是拿钱的话,我是打算路上悄悄跟着他们借机使个绊字,稍稍惩治一番就好,结果你不幸被他们瞧上了,我便不得已暴露自己的实力了,唉,想装作一个普通人也真是辛苦啊!” 蓝田对汉章的话将信将疑。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汉章又如此巧舌如簧,谁知道当时他是如何想的。 但,该有的感动她不敢少了。 他惩治了那个想要掳走她的人和说她坏话的人,虽然手法有些残忍,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维护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又或许,这维护并非是突如其来,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她悄悄看了汉章一眼。无论是应天剑还是玉佩,这其中都少不了与他有什么干系。他既然想要装作一个普通人,她便也陪着他装傻好了。 她相信,他的本意是好的,所以,不必多想。 清点完毕以后,蓝田终于如愿睡起了大觉。原本睡着很难受的草席因为疲惫也不再觉得难受了,汉章则是守着那堆银子和珠宝为日后的花销做打算。 这一夜,倒也过得十分安稳。 才过了一日贫困日子的二人,再一次回到了富裕的生活之中。 有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他们便再不用去睡破庙,也不用骑次等马了。汉章将所有珠宝依照类别分成几份,到了下个城市,直接分散到各个当铺之中换了银子。 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不必担心被当做盗贼了。 因着一开始耽搁了不少日子,加上有了一次被偷一次被抢的经验,他们这一路上,便马不停蹄的奔波了起来。 卸掉了周身的重物,只留下了必要的钱财,加上他们骑的本就是最优等的马,所以一晃十日过去,祁连山近在眼前。 他们选的是一条近路,路上并没有客栈,当夜只能露宿。不过这几日下来,蓝田早就习惯了露宿,也没有在意什么。 可就在蓝田疲惫不堪将要入眠之际,汉章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寺庙那晚的回忆立马席卷而来。 蓝田连连叫苦:“我们看起来是那么有钱的人吗,怎么总是被贼盯上?” 汉章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摇头小声对蓝田说:“这次不是盗贼。我方才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他们十分谨慎,看样子已经跟踪我们不少日子了。” 正文 第155章 跟踪由明及暗 有人跟踪他们?蓝田初初听见的时候,是不敢相信的。 在他们最富有的时候,对方没有动手在他们深陷难境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动手。他们不是图钱财,也不是被秘密派来帮他们的人。 他们究竟是谁,他们的目标是汉章还是蓝田,蓝田对此一点头绪都没有。 汉章拉着蓝田,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他们跟踪我们已有数日,今晚突然拉近了与我们的距离,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还是先逃吧。” 蓝田被汉章的话吸引了注意:“所以说你很在就知道我们被跟踪了,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汉章敲了一下蓝田的脑袋,让她不要先急着生气:“我告诉你以后,你除了整天担惊受怕并且一不小心暴露以外,还能做什么?” 蓝田揉一揉汉章刚刚敲过的地方,最近汉章真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可是现在她又不好发作。无妨,先记着这仇,日后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可是,这一次的逃跑没那么容易,因为拉近了距离,很快就被发现了。而且,今晚跟踪他们的人似乎不再担心被发现,与汉章和蓝田的距离越来越近。 见对方这个架势,汉章知道根本无法逃出他们的手掌心。只是他小心观察了这几日,也没有发现对方身份的蛛丝马迹,这让他没有太大的底气去对抗。 他一人的话逃离起来很快,但是现在身处密林,又带着蓝田,行动受到了极大地限制。 很快,他们就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蓝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与汉章背对着背:“你的背后就交给我,放心吧!” 再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中,汉章还是不合时宜的被逗笑了。大概蓝田是看多了武侠剧本,知道两个盟友遇到这种险境的时候都会将背后交给对方,然后奇迹般的取得胜利。 可是,在这里,将后背交给蓝田,无异于自取灭亡。 “这时候,你就老实的躲在我后面就行了,不要添乱就够了。” 蓝田就知道汉章不会信她,可她跟着汉章这些天,总算掂量清楚了自己能耐,知道他没有说错,于是只能气鼓鼓的点头,紧紧地靠在汉章身后。 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人,还背着个巨大的包袱,对汉章而言还是头一次,他的功力本就不高,身上除了一柄剑就没别的东西可以御敌了。 他想,无论如何都得用自己的智慧扳回一城。 “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那群黑衣人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为首的一人站出来:“我们只是奉上头的命令,将蓝田捉回去,我们不想伤人,想要保命,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捉人?还是捉蓝田不捉他?汉章立马开心起来,向为首的那个人深作一个揖:“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各位慢慢捉。” 说着,提腿就要走。 蓝田哪想到事情变化那么快,转眼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差不多能猜到是谁要来抓她,此番被捉住,不仅雪莲拿不到,她自己的性命也不一定能留住。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救命稻草汉章不放。 最后,自然是汉章和蓝田被牢牢捆住抓了起来,丢到了马车上。 手脚被捆住,嘴巴被堵上,两个人唯有大眼瞪小眼,语言不通的交流着。 就这样,二人被困在马车上,除了一日三餐外,一下都没有松绑,直到次日的夜里,一队人才在一个密林中休息,但是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换两个人轮值,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蓝田想了一整天,都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只能不时地瞪一眼着对面优哉游哉的汉章出出气。 看汉章的神情,明显就是知道了如何逃生,整个计划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时机到来,让蓝田求他两句,就开始行动。 她没有办法问汉章,只能观察外面的敌情,希望自己在逃生的时候能对汉章的计划有一点的用处。 一开始的时候,那群人戒备很是森严,半句话都不说。也许是这几天看他们两个实在是又弱又听话,所以放松了警惕,时不时的闲谈起来。 隐隐约约,蓝田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我们这样对大小姐,来日她惩戒我们怎么办?” “怕什么,这次捉住她,就是等掌门去世的消息坐实以后杀了她来为新掌门铺路的。” “嘘若是掌门还活着,这话就不要随便说。” 那两个人后面说什么蓝田就听不见了,因为他们的声音又放低了一些。 但是,就算只有这几句蓝田也全然明白了自己这一次被抓的前因后果。 蓝玉向来事事亲力亲为,突然消失那么久,门中的弟子不免会怀疑蓝玉的生死,如果有人刻意制造蓝玉死去的谣言,门中就会越来越混乱。 这个时候,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就会出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木蓝府作为八大门派之一,掌门的身份何其尊贵,谁会愿意将这个位置拱手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更有甚者,目睹了那天真相的人,会更加怨怼将原本置身事外的蓝玉拉进漩涡的蓝田,加上当时庄望剑的凶狠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蓝玉的生还与否更加是个未知数了。 恐怕,从蓝田逃出木蓝府那天开始,这些人就已经跟在她身后,无论她身陷囹圄还是突发横财,都什么都不做,等待上面的命令。 而那一晚,为什么会这群人突然有了动作?难道,蓝玉发生了什么不测? 蓝田越想越着急,再看汉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对面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压根没有看见蓝田现在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表情。 汉章既然有了脱身的办法,就要快点让他说出来才是。于是蓝田抬起脚来,用力一踢,差点将他拖到了地上。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两个每天都会打上几架,今天外面的人连进来瞧瞧都没兴趣了。 汉章可不一样,他这次腿上被蓝田踢得隐隐作痛,终于被惹恼了。 他轻松地将手从绳子的束缚中脱身,拿出塞在嘴里的东西,指着蓝田的脑袋怒气冲冲的小声呵责:“你以为我真的不会还手吗?” 蓝田看着直直的站在眼前的汉章,突然就失去了刚才的勇气。 正文 第156章 突如其来逃亡 她想过汉章会有办法,但万万没想到,他其实早就已经摆脱了绳子的束缚,亏他们一直待在一起,她也没发现。 更可气的是,他都已经解开绳索了,竟然没想过帮蓝田解开。 忍着内心的气闷,她仰起头来,示意汉章帮她拔掉嘴里塞着的东西。 汉章向四处看了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一会不要说话啊!”才给蓝田的嘴巴解了封。 蓝田动了动塞了一早上的嘴巴,想骂汉章不敢骂,想打汉章手又没法动,只能满眼气愤的盯着汉章,惹得汉章心里有些发毛。 汉章不过是看蓝田连那么简单的绳扣都解不开觉得十分有趣,顺带也想让她受受苦,以惩罚她将他卷进来,尽管即使她不拉着他他也逃不掉。 汉章一边为蓝田解开手上的绳子,一边给蓝田解释接下来的计划。 “这几天我看过了,他们手中的兵器只有剑,而我们现在的路线是赶回平城的方向,这条路线我认真研究过,所以知道不久我们会经过一个很开阔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就有把握逃得远远的。” 为什么非要到开阔的地方呢,要是逃的话,在密林里面不是更容易逃开的吗。 汉章敲了一下蓝田的脑袋:“我说着说着你又走神了。若非是为了你,我早就逃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知道了吗?” 蓝田还来不及问为什么,汉章就匆忙的将蓝田的嘴堵上,又用松散的手法捆住她的手脚,接着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熟练地将自己捆了起来。 蓝田心里也不想为什么了,对汉章的气闷多了些。他这么熟练,一定是做了很多次,每次都自己偷偷逍遥,也不管她在一边受苦。 或者是,她在那里受苦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偷笑。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生气。 汉章刚把自己的嘴塞上,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 “出来吃饭了。” 正值晌午,蓝田看了汉章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意思大概是,一会就要逃了。 蓝田点头算是回应,下了马车,也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等着汉章的下一步动作。 汉章却不似蓝田这样紧张,还敲了一下蓝田的水杯:“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不吃饱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蓝田抬头看了汉章一眼,汉章自信满满的冲着她眨了眨眼。 蓝田心里有了底,便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着本就不多的干粮。那群人既然是木蓝府的人,对蓝田这个样子也习以为常,加上蓝田这个小姐的身份,他们总顾着以前的情面,所以不多说些什么。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汉章示意蓝田到他身边来。 蓝田小心的移过去,心砰砰跳,想着终于要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了,这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激动。 蓝田刚移过去,汉章就指了指远处,大喊:“蓝田你看,好大只鸟啊!” 蓝田和那群黑衣人都朝着汉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而汉章就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将行李丢到蓝田的怀中,然后抱着蓝田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在那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汉章和蓝田已经变成了高空中的一个点。即使他们此时骑马追过去也无济于事。 他们只能懊恼的扔掉手中的剑,低头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同他们一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还有在汉章怀中待着的蓝田。 她还在期待着接下来疯狂地逃跑计划呢,结果结果这个计划就是从一只大鸟开始,到飞起来为止吗? 尽管,飞起来听起来也很有意思就是了。 一瞬间,她就从地面腾空而起,然后地面上的人就越来越而在她面前的汉章则变得愈发清晰。 “你这是什么轻功?”蓝田从所有疑问中挑拣出一个此时最想问的,问了出来。 汉章没有看蓝田,专心看着前面的路:“别说话,等会我自然会告诉你。” 蓝田只能乖乖的待在汉章怀中,还稍微向他靠了靠。第一次在那么高的地方,总觉得有些害怕,而且还是汉章将他带上来的,他稍有不称意就能将她丢下去。 在空中待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汉章寻了个合适的地点,便带着蓝田下去了。 蓝田跟着飞起的一颗心终于跟着着陆。落地后还不忘调侃汉章:“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种神奇的轻功。” 汉章的气息有些不稳,坐在地上缓着气,大概是这种轻功费了些力气。 可是他没有调息,接着就就对蓝田说:“正是这轻功太过于强大,所以使用的时候必须要在毫无遮拦的地方将所有内力集中到脚掌处然后腾空而起,极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蓝田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可听汉章的说法,他这轻功倒是的确厉害。 “不仅练起来难,还极消耗内力,我现在现在有些不撑了,先在这里躺一会,行李在你手中,你去买两匹马,我教你的如何讨价还价,你还记得吧?” 蓝田看着汉章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喘息越来越大声。他如此爱逞英雄,如今竟然也会说自己撑不住了,还要在这荒山野岭休息,必然是耗费了极多的内力。 果然,在蓝田呆呆的点了个头以后,汉章就一句话也没多说的躺了过去。 她又气又有些心疼。这个汉章,必是为了显摆他的轻功,所以即使心里有了其他的办法逃出来,最后也还是选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办法。 蓝田骂了汉章一句笨蛋,就不情愿的将他背了起来。 明知道她不认路的,明知道她不会买东西的,结果最后将这些都托给她。 她怎么敢将汉章留在这里,谁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子,她若是离开这里,断然是找不到回来的路的,现在也只能背着汉章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汉章考虑还算周到,吃饭的时候就故意坐在了行李旁边,逃的时候也不忘将行李带着。否则她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蓝田半背半拖的带着汉章四处寻找落脚地,终于上天见怜,让她遇见了一处农舍。 她这才知道,汉章这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他们两个人带到了祁连山脚下。 正文 第157章 原来习惯依赖 既然知道了这里是祁连山,那么她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汉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即使醒过来,也不知道身体状况能不能和她一起上山。 所以现在,她至少要在他醒过来之前,知道雪莲在哪里。如果他迟迟不醒来,她就要自己上山了。 吃饭的空隙,她开始向借住的这家农户询问祁连山雪莲的状况。 结果农户的回答极其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远千里跑到祁连山来,是因为蓝玉说雪莲极难拿到手,所以必须亲自上山采。但是农户的答案却是,祁连山下的每一家药店基本上都有雪莲卖。 不仅祁连山脚下,全国各地的比较大的药店应该都有卖的新鲜的祁连山雪莲。 蓝玉在毒医这一方面研究了那么久,这样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是刻意的将她支开,所以编出了雪莲这个谎言。 联系到这几天的种种,她心中的不安被无限的放大。 蓝玉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救庄望剑,为什么要以雪莲为借口将她支开?他明明知道蓝田根本看不懂地图,也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为什么即使让蓝田冒险也要将她支开? 蓝玉一定发生了什么,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做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四十九天,蓝玉给的期限是四十九天,所以说,他会确保四十九天内将那件事做完。 她要快一点赶回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现在,汉章正躺在这里,汉章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这一次,时间已经不比在芦苇坡的时候那样的充足了,她不能等着汉章醒来再同他一起回去。 她想了想,去了集市,在药店中买了几株上好的雪莲,自己拿了一株,余下的全都放到汉章的行李中。 他们的所有银钱平分,再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百两,嘱托那户农妇帮忙照看汉章。 现下,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如何省钱了,在马市买了一匹看起来很好的马,她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但是很不幸的,她又一次迷路了,在深林之中,在寒夜里,在她辨不清东南西北的子夜,偶尔听到野兽远处的后脚,而她只能骑着马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一种深深地绝望和无力感席卷她的全身。 她想要大哭,想要呼喊,想要哀嚎,想要骂人。 可她不能,她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 汉章教了她那么多东西,现在她独自一人走的时候,竟然一件都不会了吗。 蓝田狠狠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汉章说过辨识东西南北的方法的,她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按照汉章说的法子一下子就吹亮了它,然后举起来,看着这片丛林。 “背阴的地方枝叶少,枝叶少,那边是南,所以,这是东!” 蓝田欣喜若狂的骑马向东边奔过去,不知疲惫的奔波了许久,直到天色微微明亮起来,,她仿佛看到了深林的尽头。 一夜未眠,她有些恍惚,所以竟然眼花的看着那边有汉章的身影。 与汉章相伴太久了,依赖他也太久了,所以她才会不自觉地想念起有他的日子。 太阳渐渐升起,东方蔚蓝的天空出现了一点点的红色,然后那红色迅速蔓延,将整个天际遮盖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自己做成了一件事。 她又加了几鞭,想要快一点逃离这个阴森的密林。在越来越靠近边缘的地方,她看见一匹马在那里踱来踱去。 最后一步,马儿越过最后一道界限,离开这个密林。然后,视线迅速开阔起来。 迎着初阳,她辨不清对面马上的人的背影,只觉得异常熟悉。而马上的那个人正在四处张望,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是你吗?蓝田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汉章?”她声音被压了下来,小声的喊过去。 然后那个人转过身来,蓝田能隐约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这次没有我你也能自己跑出来,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自恋并且毒舌。 “拖着重伤还能跑那么快,都成习惯了吧?”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的反击。 “还不是你每一次都不告而别,让我好找!”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说她坏话。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两个人,有些沉重的东西,暂时被扔到了一边去。 蓝田终于笑了出来,阴霾了好几日的心情有了一点的好转。 蓝田不知道汉章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将她找到,就像她不知道汉章如何能就能知道她的所有想法一样。 而她,竟然不会因此而害怕、而讨厌汉章,反而因此更加信赖。 她只会满心欢喜的迎上去,说一声:“走吧。” 汉章点点头,就带着蓝田踏上了回程。 而这次回程,与来时有许许多多的不同,他们因为时间宽裕所以赶来的时候并不着急,而回去的路上,只要停下来,蓝田就会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汉章很清楚,蓝田带着这雪莲要回去救一个人,所以就按照蓝田的要求,加快了步伐。 即使,身体隐隐有些不撑。 这样匆忙的行程持续了十天。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赶路,每天晚上直到马累到跑不动了才停下。 可是即使这样的赶路,蓝田也没有丝毫京城在向她靠近的感觉。 京城与祁连山相距三千里只是地图上的距离,实际上要绕的路远不止三千里。 这十天,他们只走了三分之二的路,而距离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却越来越近了。 无论这雪莲是真的有用是还蓝玉骗她的,她都必须要在此之前返回。 二月二,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两天,距离京城还有五百里。 座下已经是最好的宝马,路已经是最近的道路,可抵达京城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 蓝田不停地鞭打着座下的马,挥动马鞭的手臂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视线已经因为休息不足变得模糊。 连日的赶路,让她全身都酸痛极了,她不知道一停下来,自己还能不能接着走下去。 她已经那么努力了,汉章已经选好了最好的路线了。 可是为什么,依旧无法抵达京城。 正文 第158章 请回头看看我 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不顾汉章的诧异,她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默默流着泪。 汉章早就从蓝田口中听过了时限,怎么算,明天都是最后一天了。 能让那么明媚的蓝田闷声痛哭,需要雪莲的那个人一定对她极其重要吧。 他苦笑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蓝田的马终于无法承受这样强度的奔波了,在越过一个水坑以后,就直直的跌倒在路边,马背上的蓝田也被顺势摔了下来。 她不顾自己腿上的血迹,一瘸一拐的跑到马的旁边,想要将它扶起来。 “你起来,快起来剑哥哥他还在等着我们,爹爹还在等着我们。求你了让你跑了那么远是我不对,对不起,下一个驿站一定让你好好休息,求你” 蓝田扑倒在躺在地上大喘气的马身上,各种情绪突然席卷而来,便再也说不出话,崩溃的嚎啕起来。 汉章不知道,一直以来那么没头脑的蓝田还能够变成这个样子。他开始想要知道,那个让她失控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蓝田,你起来,你告诉我具体的方位,我现在带你回京城。” 蓝田被汉章拉起来,依旧止不住泪水。 “没用的,你那匹马也要到了极限了,带着我,马上就会变成我的这一匹这样。没用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绝望,这是汉章能在蓝田身上感受到的最浓重的气息。 汉章抬起蓝田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忘了,我还会飞的吗?” 蓝田泪眼朦胧的看着汉章,他的轮廓模糊至极,可她就是能一下想到他的表情。她曾经陌生的现在熟悉到依赖至极的汉章,又一次伸出手来,想要将她拖出泥淖。 他说完的那一瞬间,蓝田几乎就要求他带她回去了,可是下一刻,她脑海中就浮现了上次汉章昏倒时的场景。 那么重的内伤,加上那么多天的赶路,汉章的身体怎么可能能承受再一次可能更大的伤害呢。 她立即挣脱了汉章的束缚,摇着头:“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你会受伤的。” 汉章嗤的笑了一声,没想到蓝田如此脆弱的时候也还能想到他。 “你要这样想,我带你回去只会受伤,可是不带你回去,另一个人可能会死。怎么算都是一笔极其划算的帐。” 蓝田听着汉章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她怎么都觉得这种说法有问题。 她想起来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弦儿还在的时候,那年春天,她和弦儿同时受了风寒,只不过她病得很重,而弦儿只是咳嗽而已。 所以,木蓝府上下都为了蓝田焦头烂额,对弦儿,则只是送去必要的药物。 她发着高烧的时候,弦儿和庄望剑来看她,庄望剑对弦儿说了句话。 那时候她是不懂的,她曾一直觉得木蓝府先顾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庄望剑对弦儿说了那句话。 她仍记忆犹新:“旁人如何的比你痛苦,都无法减少你的一分痛苦。剑哥哥与你毫不相干,你不该为他为他承受这种痛苦。” 汉章能听出蓝田话中明显的一顿。她是犹豫的,而且是心中的天平愈发倾斜的犹豫。 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一定也是那个人教她的吧,她说不出那么有深度的话,也一定无法记清那个人以外的人说的话。 那个人对她这样重要,他又怎么能不去成人之美呢。何况,他这一趟的旅程,本就是 他苦笑着,看着蓝田。 “蓝田,闭上眼睛。”汉章的声音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蓝田忍不住想去服从。 遵从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吧,不要想任何别的东西,想想你真正爱着的人,正在等你将救命的东西送过去。 她的心里浮起这些话来,驱赶着她最后一丝的不忍。所以她不再反抗,任由汉章将她抱了起来,腾空而起。 依旧有些冷冽的春风吹这她的脸颊,她闭着眼睛,放空自己,忘掉所有的罪恶感,忘掉所有的抱歉。 这次,仍旧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落到了地面上。 “蓝田,睁开眼吧。” 蓝田小心的将眼睛打开,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就在司明阁之中。 她从汉章怀中下来,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司明阁。 隐约之间,她看见了通往地下的那条路上有丝丝血迹。 刚来到司明阁的时候,蓝玉曾经提过,要不要将庄望剑放到地下暗室,蓝田怎么也不愿意,所以就让庄望剑住在了二层阁楼上。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他被关入了地牢中? “剑哥哥!”她不愿再继续往下想,就往地牢冲过去。 汉章伸手,想要抓住蓝田,蓝田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呢,问我身体如何,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要来司明阁,为什么愿意一直帮你。只要你问,我就仔细回答。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咧嘴笑笑,血就从口中翻涌出来。 “你好歹回头看看我啊”你只看见眼前有血迹,却不知道在你身后的人将要丧命。 大抵是你身后的人至死都不值得你一个回眸吧。 他无力地躺在原处,或许是在等待着蓝田回来,又或许是在等待自己的体力恢复过来,然后自己就能站立起来。 他嗤笑着,自己何曾可悲到了这种地步。 视线渐渐模糊,一双素净的蓝色锦鞋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却能认出这双锦鞋。 那双锦鞋,她只将眼神放到上面一眼,他就知道她喜欢极了这双鞋。买下来以后,她果然日日都穿在脚上。 他那么了解她,所以当初她来拜托他帮她报恩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以为这恩情报过去,她和那个人的情缘也该尽了。 可是这世事岂能如此简单的计算出来。他拼尽全力做的这些事情,到了最后或许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反而将他自己的心扰乱了。 那双锦鞋的主人蹲下来,将一个药丸递到他的嘴中:“你这样不顾一切,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旁人呢?” 毕竟,那杜王庄的飞升劫是众所周知的以命相抵的轻功,用一次会昏迷不醒,两次就会折寿不止的。 正文 第159章 像火一样灼热 蓝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急切的想要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害怕看到自己最害怕的景象。 司明阁的地下暗室之中,除了一些秘书,就是一间间的牢狱,她很容易能知道她该去哪里,因为从地牢入口就有丝丝血迹,然后那血迹绵延不止,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除了血迹,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低吼,那人的嗓子已经沙哑了,而那无力地吼声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个声音,让她想起了泉露林中庄望剑无情的眼神,平城外他身上冰冷的气焰,以及生辰那日他拿剑指着她的决绝。 一别四十九日,她不知道那原本虚弱到一直昏迷的庄望剑发生了什么,会被关到这地牢之中。 距离越近,蓝田越是紧张。手心冒出越来越多的汗,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想要拉住什么,却发现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汉章! 她这才想到汉章,他这一次一定又昏倒了,而她竟然忘记了这件事,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该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助啊。 她转身想要回去,无论现在如何,至少要先将汉章安顿下来,她才能继续寻找庄望剑和蓝玉。 而一转身,她就看到了另一条通道的尽头关着的庄望剑。 他满身都是暗红的凝固已久的血,曾经俊朗的束发被随意的披着,一身红衣,猩红的眼睛正在慢慢地汇聚焦点,转向刚刚进来的蓝田。 一瞬间,蓝田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像是消失了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慢慢走向庄望剑。而随着她的靠近,庄望剑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只是,越是明亮,那眼睛恐怖的猩红色就愈发骇人。 关着庄望剑的那间牢门并没有关上,而他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只在原地坐着,低声吼着,直直的看着蓝田。 蓝田丝毫无法从这双眼睛中感受到一点点往日的温柔,她曾经觉得,庄望剑即使不笑,那眼睛也能将她宠溺到融化,而今,那双猩红的眼睛只能将她困在恐惧和恐慌中无法自拔。 “剑哥哥,你还认得我吗?”蓝田小声的,试探着问。 庄望剑没有回答,与蓝田对话的,只有那双凌厉的眼睛。 “剑哥哥,你不是已经恢复神智了吗,爹爹不是说可以为你治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爹爹在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蓝田的眼泪并没有将庄望剑的神志呼唤出来,他依旧是原来的那副神情,唯一变的是他更加急切的某些东西。 “他能认得我,上一次,他便认出了我。”蓝田这样告诉自己,颤动的双手才能握住牢门,然后打开。 她第一只脚迈进的时候,庄望剑扶着地牢的铁索站起来,一丝惊慌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身上。 接着,蓝田的后一只脚迈入,庄望剑提剑就突如其来的冲上来,把她抵在墙上,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她。 靠近看,才觉得庄望剑这猩红的眼睛何其妖冶,配着这一身的红衣,倒像是一个等待娘子走来的郎君。 她爱了那么久的庄望剑,她一直仰望着的庄望剑,她准备共度一生的庄望剑,如今就在她的面前,或许现在,或许下一刻,就会将她杀死。 她那么多次与他那么靠近,想要吻他,可一直没有勇气靠近他的唇,所以最后总是退而求其次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清醒的时候,是否知道我是如此的喜欢你呢,剑哥哥? “剑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庄望剑的烛天直直落下,他低头看剑,却被蓝田扑上来的吻困住。 像火一样灼热。 像冰一样阴寒。 缠绵在唇齿间,掺杂着血和泪水。 庄望剑的手停留在空中,不再去捡剑。 只停顿了一瞬间,他的双手就将蓝田牢牢地抱住,反客为主的深吻着,噬咬着,厮磨着,沉沦着,吻着她的唇,下巴,脖颈,混浊不清的诉说着想念。 “锦儿,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蓝田发烫的身体骤然凉了下来,心像是生生被剜了一下。 他厚重的喘息声还在她的脖颈之间停留着,而他的心中却丝毫没有她的位置。 她一直不知道,他经常流露出来的思念是为谁,她也一直在想,在她还没有看到的那些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的身边,曾经停留过什么人。 剑哥哥,我从不知道,你的心中一直住着另一个女子。我一直以为,你在看着我长大,宠着我胡闹,然后等我长高,够到你的肩膀,就能站在你的身边,欢快的说,这是我命中注定的男子。 原来,我竟是自作多情了。 庄望剑感受到滚烫的泪水滴到了他的脸上,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解的看着蓝田:“锦儿,你怎么了?” 蓝田拭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庄望剑:“剑哥哥,你认真看着我,我是田儿啊!” “田儿?” 庄望剑迷茫的神情,仿佛田儿从未在他脑海中停留过半刻。 接着,他双手抱头痛苦的低吼起来,疼痛将他折磨的无法站立,他只能用头拼命地撞着墙,却依旧无法抑制那痛苦。 再看蓝田一眼,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晃着她,求着她:“锦儿,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锦儿!” 蓝田全身颤抖,她已经分不清这颤抖是因为害怕、惊讶又或是愤怒、悲痛了,她最后看了庄望剑一眼,就按照汉章教过她的办法,敲昏了庄望剑。 他是熟悉的,更是陌生的,而且以一种绝情的方式快速的向着她所未知的陌生的地方前进着,她始终没有进入过他的世界。 或许是她太蠢了,所以没有看清庄望剑对她的感情,所以才会将这一次的灾难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她看着双手,不知何处来的新鲜的血液停留在她的手上。 血…… 她进来的时候,是循着血进来的,而她一开始并没有通过血找到庄望剑,因为那血在一个拐角处分成了两个方向。 这边是庄望剑,那么另一边呢? “爹爹,爹爹……” 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正文 第160章 爹爹我们走吧 她已经不敢做任何猜测了,脑海却依旧疯狂地想着各种疯狂的可能性。沿着那条血迹斑斑的路,她拼命地跑着。 如果……如果她看到了蓝玉的……那她该怎么办?如果,她最爱的人害死了她最亲的人,她该怎么办? 是她快活了太久了吗,所以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她健健康康的活着,而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在遭受着苦难。 蓝田跑着跑着,被咽下去的眼泪就一次次的翻涌而至。 止住她的,是一具尸体。 蓝田隐约认得出,这个人是蓝玉的一个心腹,跟着蓝玉很多年。而现在,不用将手拿去试探鼻息,她就能看出那个人已经死去。 而由那个人始,尸体就成堆的出现。 暗红的血衣汇聚成了一汪绝望之海,在这片海洋之中,似乎无人能生存下来。 蓝田走过这片尸林,腿好几次因为恐慌而软下去,她一次次提醒自己勇敢起来,她至少,要找到蓝玉。 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想要见到蓝玉,也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想要看不见蓝玉。 而在地牢的尽头,蓝田终于见到了倚在墙壁上硬撑着的蓝玉。他面无血色,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着,也正因此,蓝田知道他还活着。 蓝玉还活着! 蓝田双腿恢复了力量,眼前的血红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她只能看见在地狱尽头奄奄一息的蓝玉,在虚弱的向她招手。 “爹爹,爹爹!” 此时此刻,她好想像从前一样,扑入他的怀中,而现在,她要抑制住这种冲动,现在已经到了她来照顾蓝玉的时候。 她将蓝玉扶起来,放到背上。 与上次背着汉章相比,蓝玉着实轻了许多。她当时只能半背半拖这汉章,如今却能背起蓝玉。又或者是蓝玉这几日受的折磨太多,所以迅速消瘦了许多。 她印象中的蓝玉,是她最后的后盾,理应强大到她根本背不起来,现在却如此之轻。 “田儿,说好的四十九日,你便真的回来了。” 蓝田艰难的向前走着:“对啊,爹爹,不仅回来了,还带了雪莲来。你看,田儿长大了,以后就能伺候你这个老头子了。” “爹爹倒是着实没想到,你能带回雪莲来,咳咳……不过这样,我便也能放心了。田儿,你将我放下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蓝田拼命地摇头,脚步更快了许多:“不要,爹爹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早点去看大夫才是,你在田儿背上说,田儿听着。” 蓝玉嘴角扯出一个笑来,蓝田这个样子,真的是长大了啊,以前,她或许只会趴在他身边嚎啕大哭,求他不要出事,而现在,即使再多的恐惧再多的伤痛,她还是将他背起来,带他去看大夫。 尽管,已经来不及了。 “那好,爹爹便听你的。但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你看到刚才的景象,一定会以为是望剑发狂将我们所有人都伤了,对不对?” 蓝田脚步略顿了一下,险些绊倒。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可是,我撑了那么久,就是想要等你回来,告诉你真相,否则,你就再也没有亲近之人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越说,越像是将死之人的最后言语。 “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从平城调了一些亲近的人过来协助。前几日,我已经替望剑除去了身上的毒性,但是魔性还未除去。刚找到除去魔性的办法,杜王庄的人就发现了这里,见我身边人少,就大开杀戒。” 杜王庄,竟是杜王庄? 蓝田为此而惊讶的同时,心中某块地方一直吊着的大石就此落地。 “我身受重伤,望剑此时又一次魔性大发,将杜王庄的人全数杀了以后便昏倒了。我撑着力气将他送到了牢中,没有落锁,但是他魔性未除是不知道开门的方法的,待……待你将我送去医治以后,你就按我的方法,去为他除去魔性吧。” 蓝玉这一段话,说了很久,中途夹杂着柔弱无力的咳嗽,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生气夺走。 “爹爹不要说了,待田儿医好了你,自会去为剑哥哥去除魔性的。” 蓝玉无力地摇头:“不可,明日是最后一日,过了明日,他便会因为我为他吃的那个药丸的药力失效力竭而死。” 对啊,她险些忘了那个四十九日的期限是为了什么。 “至少,田儿要将爹爹送到医馆去。”蓝田的声音有些哽咽,蓝玉能听出来,蓝玉也已经知道他再无活下去的可能。 他能撑这么久,仅仅是为了见蓝田一面,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不久,他们就走出了地牢,蓝田没有因为司明阁中空无一人而在意,此时此刻,她暂时的忘记了她是如何来到京城的,忘记了有个人可能此时此刻还昏迷不醒。 司明阁没有马厩,只有几匹马拴在门口,没有马车可以载着蓝玉,蓝田便背着蓝玉往司明阁外跑,想要去近处的马市买一辆马车。 “田儿,放我下来吧,我有些累了。歇一会,再前行可好?” 蓝田向四周看了看,将蓝玉倚靠在一棵树下。 “爹爹在此休息,田儿为爹爹去……去拿杯水过来,喝了水,我们就继续走。” 说完,蓝田就往司明阁内跑过去。 蓝玉微微的笑着,蓝田这个孩子,出去了一次,果然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他吃力的从怀中拿出那两块块用血写了好几个时辰,中间停顿数次的药方,再检查一次。 从此以后他不在蓝田身边,这是他要送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不仔细些若是有错又有谁能帮蓝田指正。 蓝田很快就端着一碗水跑过来,因为跑得匆忙,原本满满的水洒了一半。 “爹爹,喝些水再走吧。” 好,喝些水再走。蓝玉笑着,将蓝田递上来的水咽下去,似乎是第一次喝到那么甜的水一样。 喝罢,蓝田想要将蓝玉放到背上,被他制止了。 他先递上一个帕子:“这是为望剑除去魔性的药物,你熬制出来,每隔一个时辰喂他一次,明日他便会好起来。” 蓝田看也不看,将帕子放入怀中,又要将蓝玉背起来,蓝玉将另一个帕子递上来。 “这个帕子上的药物是为望剑调理气息的,如果三月内不服用,他便会筋脉寸断而死,切记,最后这几味药找不到的话,就去三生医馆讨要。” 蓝田点点头,看了一眼帕子上的内容,确定不会混了两个帕子,便将它放入怀中。 “爹爹,我们走吧。” 正文 第161章 求你别离开我 蓝玉点头,顺从的趴到蓝田的背上,便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 “初见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脸上都是你娘亲的样子,我觉得亲近极了,央着你娘亲让我抱抱你,以为你会哭的,结果你竟笑了起来,还要抓我的胡茬。”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爹爹啊,蓝田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这件事,蓝玉从未向她提起过。 “你小的时候,我便是这样背着你,你因为没了母亲,于是极粘我,一刻不让我离开。只是后来,望剑来了木蓝府,你便不要我了。” 蓝田回想着,七岁时候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她那时看见庄望剑,便以为那是天上来的谪仙,如此温润,如此亲切。未成想,蓝玉还为此吃了醋了。 “我因为你越来越亲近望剑而生气,疏离望剑,与他许许多多的隔阂,只是没想到,原来我生气错了,以为他抢了我的女儿,可你压根没将他当做长辈,你粘他,是因为你喜欢他,是吗?” 蓝田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蓝玉戳破,脸微微红了起来。为何蓝玉都能看出来,庄望剑却看不出来呢。又或者,因为那个锦儿的存在,他便装作不懂。 “你不回答,便是承认了,我家田儿也能同小女儿一样娇羞,我真是很心满意足啊!” 说完这句,蓝玉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蓝田回过神来:“爹爹莫要说话了,这些,待日后得空了都可以与田儿细细说来听听。” 蓝玉摇头:“我们父女已经许久没有机会单独一起了,现在说着话,我便不觉得身上疼了。” 蓝田眼泪翻涌出来。这些年,她是否太过于任性太过于自私了,所以无视了蓝玉对她的关怀和想念。 “那好,爹爹你说着,田儿很想听你说话。” “你能喜欢望剑,我初初发现的时候,很是担心,觉得他于你而言年纪太大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好,没有人比望剑更好了,我对你的关怀远不及他,能一生在他身旁,对你而言,必是最大的幸事。”所以,我便愿意舍尽性命来救这个让你幸福的人。 “只是,你们日后若是在一起了,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你不要介怀,也不要害怕,你只要记得,爹爹是支持你的,望剑成为我的女婿,想着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蓝田泪眼婆娑起来。她从不敢将心思告诉蓝玉,她怕蓝玉拦着她,告诉她这是违背伦常的这是没有结果的,可是,没想到蓝玉如此了解她,反而她没有好好了解蓝玉,没有发现他是如此通情达理如此爱她的人。 “田儿,真想看着你嫁人,看着你添一双儿女,看着你幸福啊” “一定会的,爹爹一定会看到田儿幸福的一天。” 蓝田说完这一句,迟迟听不到蓝玉回应。 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垂了下来,随着蓝田的脚步随意摇晃。 “爹爹,到时候,田儿便真的长大了,你便能看着田儿支使自己的小孩子来伺候你了,那时候,我们多么幸福啊,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一样。” 然而,俱往矣,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林子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蓝田在里面卖力奔跑,做着徒劳无功的困兽之斗,直到精疲力竭,直到蓝玉的身体凉了下来,直到冰冷的春雨刺透了她的衣衫。 蓝田在这个巨大的迷宫之中,失去了方向。 回到司明阁以后,蓝田已经全身湿透了,唯一的没有沾湿的,是蓝玉最后递给她的两个手帕。 那手帕,是蓝玉最后留下的东西,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她,她如何的不孝。 她将蓝玉放在床上,轻轻擦干了他脸上的血,理好了他满头的乱发,然后为他盖上厚被,就仿佛他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一般。 然后,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骑马冲到了京城中,将一家药馆敲开,递上两张血帕子。 “老板,我要这上面的所有药材。” 那刚刚入梦的老板被敲醒本是一身的火气,可看到蓝田这满身血的样子,再看这用血写出来的药方,酒不敢发出火来,只能闷声在一边抓药。 抓完以后,不客气的扔给蓝田:“这一张帕子上的草药小店是有的,但是另一张帕子上最后三味药材我听都没听过,就只为姑娘抓了前面的。” 蓝田接过两包药,扔了个银子过去,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的跑到马背上,绝尘而去。 药店老板拿起那一块银锭,有些不相信的认真观察了一圈,说了句“有钱人对这个就是毫不在意啊”才怀揣着欢喜关了门去睡觉了。 蓝田驾着马向前疾驰着,丝毫没有在意那缠绵的小雨。 “汉章,你看,你教我的,我什么都没有学会。依旧会迷路,依旧不会砍价省钱。” 苦笑着,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汉章不见了! 司明阁接连出现意外,她都没有注意到,汉章何时消失无影了。他还能走吗,他不是应该昏迷了吗,这次比去祁连山那一次走得更远,他怎么会消失无影了。 她策马更加卖力的疾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她的无力。 回到司明阁,在院子中转了一圈,没有人登上阁楼,每一个房间都看过,没有人走近地下暗室,除了庄望剑在牢房中昏迷不醒,没有人。 她拎着手中两包药,进退维谷。 而上苍根本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如果庄望剑过了明日还不除去魔性,就会死去。 她无路可走。 她将第一包药拿出来,开始煎药。手帕上写好了煎药的火候和时间,她只要按照上面写的做,然后将药喂给庄望剑就可以了。 而在庄望剑清醒过来以前,她甚至不敢将他从地牢中放出来。 雨夜消散,黎明将至,熬过了三个时辰,药壶里面散发出来闻着都很苦涩的味道。蓝田从药壶中倒了一碗出来,平稳的端着走向地牢。 庄望剑还在原处躺着,唯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蓝田扶他起来将药送了进去,这药中放了一味安眠的药物,大概是蓝玉担心蓝田被伤害所以特意加上的。 她在地牢中守着庄望剑看了一会,发了一会呆,就拿起碗,转身走了出去。 正文 第162章 他终于回来了 按照蓝玉的说法,蓝田每隔一个时辰就端一碗药去给庄望剑喝,直到夜幕降临,已经给他吃了七次,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守在庄望剑的身前,看着他醒来。 庄望剑如今,是她身边唯一一个亲近的人了。 许是连日不舍昼夜的奔波,又或许是今日忍了一整天的悲痛,在喂下最后一碗药以后,所有的疲惫就排山倒海的降临。 蓝田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在梦里,哭出了声来。 蓝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卧房之中。坐起来,就看见了为她端茶过来的庄望剑。 “剑哥哥”她有些不敢相信,有些犹疑不定,所以语气中没了丝毫往日的亲近。 庄望剑端着茶走过来,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中,然后微笑着说了声:“田儿,醒了啊。” 这一个表情,几个字眼,就告诉蓝田,这一次,庄望剑终于回来了。 蓝田甩开杯子,扑到庄望剑怀中,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这两日,她逼迫自己坚强,连哭也只敢默默流泪,想要一个怀抱取暖,迎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尸体。 这两日,她仿佛将这十五年积攒下来的坚强一次用尽,如果庄望剑再不醒来,她都不知自己还能撑到何时。 庄望剑一只手抱着蓝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长发,什么也不说,听着蓝田嘶吼一般的哭声,心丝丝的痛了起来。 只是,他的脑海中异常混乱,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做了一个异常久远的梦。 就这样蓝田哭了许久,终于渐渐停下来,庄望剑才问起来:“田儿,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而且,我的功力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没有记忆了?蓝田惊异的从庄望剑的怀中出来,擦干了眼泪。 “剑哥哥,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忘了你”蓝田险些将他走火入魔的事情说出口,又突然想到,如果说出口,庄望剑会陷入如何的自责愧怍之中,于是立刻停了下来。 庄望剑看着自己的双手,试图运功,可是一点力也使不上来。 “我只记得师父给了我一本功法,叫无心诀,然后我就去练,之后之后便不记得了。” 无心诀?蓝田起身翻找自己的行李。那日在山洞里阴差阳错捡来的功法,难道恰恰是庄望剑所修习的吗? 终于,她在行李中翻找出了无心诀递给庄望剑:“剑哥哥,你说的可是这本功法?” 庄望剑接过书,定定的端详着,依旧没有印象,便翻开书。 众生积弱,皆由心生,无欲则刚,遇强则强。 庄望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然而一触碰那块记忆,头就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眼前不停地循环着这一句话,像是想要将他困在其中。 他不容自己被这些字围困,于是拼命的逃离这里,看到一丝光芒,便不顾一切的从那之中跑了出来。 待他逃出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蓝田惊恐的眼神。再看自己的双手,无心诀已经被他撕扯成了碎片。 他牵起蓝田的手,能感受到蓝田明显的一颤。 蓝田在怕他。 他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能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伤害到蓝田。他小心的将手拿下来,却被蓝田拉住。 “剑哥哥,你不要再想这些日子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在山洞中练功被人下毒,我和爹爹为了救你特意来这司明阁。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好了。” 是这样吗?蓝田这么破绽百出的话,明显只是临时编出来的。 可是,他现在不得不逼着自己相信,他不知道那段记忆里面有什么,不过那并不重要,他更害怕的是,自己在找寻记忆的时候丢失了自我,伤害到蓝田。 就像刚才那样。 “好的,我知道了,难怪没有记忆了,原来一直在昏迷着啊。”他没有提为什么自己和蓝田会在地牢中,也没有提外面那成堆的尸体。 蓝田点头,然后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底衫,是庄望剑醒来以后为她褪去的外衣吗?想到这个,她脸唰的一下红了。 蓝田跳下床,将庄望剑推出房外:“剑哥哥你在外等着,田儿要穿衣服了。”说罢,就关了门。 庄望剑微微一笑,他自蓝田小的时候便常因为她撒娇为她穿衣服,今日蓝田倒是娇羞了。也对,她已经十五岁了。 蓝田躲在房内,选着自己要穿的衣服,又想,这行李是何时被放进房内的呢,一点也没有被雨水沾湿,难道是汉章在离去以前放进来的? 汉章他 蓝田摇摇头,不去想。他既然走了,便一定是受伤不重的。 行李中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当初为了方便换洗,这些衣服都十分简陋。唯有庄望剑送的那件衣裙让她觉得异常喜欢,虽然一个衣角被烧了。 如果没有汉章,那么就不止一个衣角被烧了 蓝田再一次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只要想到汉章,就会有一股缠绵不止的愧疚感和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让她无法喘息。 他已经走了,或许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这让她无端的有些难过。 半响,她终于将那件衣裙换上,略显苍白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了少许的气色。 开门,庄望剑仍旧在那里守着,凭栏遥望这一片密林。 蓝田走出去,庄望剑转头,这一身衣裙,这未盘起长发就簪上的簪子,都是他送给她的东西。不过这簪子他着实想不起是何时送出的了。 “你这么喜欢这件衣裙和这发簪吗?倒是与你十分相配。” 蓝田露出灿烂的笑容:“只要是剑哥哥送的,田儿都喜欢。” 庄望剑嘴角上扬:“既然你喜欢,就为它们取个名字吧。有了名字,就不只是一件简单的物品了,它的身上,就寄托了主人的情思。” 蓝田倒是从没有想到过这个主意,有了名字,是不是送这两件东西的情谊也就更加浓重了呢。 “既是剑哥哥送的,理应由剑哥哥取名才是。” 庄望剑回过头去,看着那些刚刚冒出新芽的杨树。 “这发簪是绿玉做成的,就叫碧玉流苏簪,而这衣裙,通体是浅绿色,由蜀锦做成,便叫做叶锦裙,如何?” 蓝田欢快的笑着点头,说了句好。 内心却在发颤。 你连给我的裙子的名字中都带了一个锦字,难道说当初这件裙子便是为那个锦儿做的吗?又或者,你将她放在内心深处,所以不经意间就会习惯性的想到这个锦字呢? 正文 第163章 汉章再次出现 在他们一起吃完早饭以后,庄望剑终于提及了那件蓝田一直佯装忘记的事情。 “蓝玉他……该选个日子早些下葬了。” 他不敢问蓝玉因何去世,也不敢随意动蓝玉的尸首。 他醒来后,将熟睡的蓝田抱到床上,然后在司明阁四处查探的时候,就发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蓝玉。 起初,他还不敢相信,他一梦一醒间,蓝玉就已经魂归他乡。可是无论是司明阁还是蓝田,都透着一股悲凉的味道,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生离死别,他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多到他已经能从容的应对。只是蓝田,她自小就没有娘亲,如何能接受这种沉痛的打击。 果然,在庄望剑说完这句话,蓝田就喝不下最后一口粥了。 她捧着碗,佯装不在意的说:“这些事,就交给剑哥哥吧,田儿什么都不懂。” 语气那么不在意,眼泪却依旧流淌下来。这几天,为了这许多的事情,她已经流了太多的泪,可她依旧无法让自己冷静面对一切。 庄望剑叹了口气,走到蓝田身边,抱住她:“田儿莫怕,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蓝田擦净了泪。她已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哭泣的女孩。蓝玉的身后事,还等着她去做。 木蓝府的祠堂一直在京城,但是那场大火将木蓝府祖祖辈辈的牌位烧了个干净。于是,他们便在平城新立了个祠堂。 掌门离世是一件大事,现在他们必须要差人将蓝玉的尸体迎回府中。 但是这里,就牵扯到了庄望剑如何安置的问题。 平城的人都知道,庄望剑是那场屠杀的罪魁祸首,让他回去,他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他不知道真相,所以一定会出席蓝玉的葬礼。 庄望剑出去,买了一辆马车准备带蓝玉回去,蓝田就在司明阁中愁的踱来踱去。 她若是有汉章那脑袋,一定早就想到好的办法了。 汉章,又是汉章,为何她总是会莫名的想到汉章。 “汉章,你离开了也没能饶了我!”蓝田小声的骂了句。 “怎么,我才走不久,你就如此想我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蓝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汉章,你……你怎么来了,你身体没事吧?那天你怎么……” 太多问题想要问出口,所以她便语无伦次起来。 汉章哈哈笑起来:“见到我太过开心,都不会说话了吗,大小姐?” 蓝田汉章这么一说,立刻没了见面的欣喜,只是板着脸,问:“你拿了雪莲不应该回家了吗,怎么又来找我?” 汉章表情马上变得委屈极了:“那日我为了你早日回来险些昏倒,你却头也没回就离开。我只能自己一人去医馆开了些药吃。身体至今还没有好完全呢,你却嫌弃我来找你了,真是没有良心。” 蓝田一觉得愧疚,就结巴了:“那……那日是我有急事,你也……怪不得我。” 汉章怀疑的看看蓝田,不置可否。又过一会,一本正经的说:“我爹听闻我与你这木蓝府大小姐结识,定要我与你好好商讨一起开药铺的事情,商讨不成,便不让我回家。所以,我今日便来了。” 蓝田嘴角微微上扬,这也就是说,汉章如今有求于她,她终于占了一次上乘。 “那好,我现在正有件棘手的事情,你若帮我解决了,我就考虑与你合作的事情。” 汉章若有所悟:“难怪刚才念叨我呢,原来是需要我帮忙了啊。你说,我还没见过我做不成的事呢。” 蓝田对汉章的狂妄嗤之以鼻,不过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汉章每次都是真心相助,不过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想着庄望剑这件事她始终都瞒着他,实在不是一个生死与共过的好友该做的事情,所以她便从平城庄望剑失踪开始,到他醒来以后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汉章,然后说了让她发愁的事情。 汉章听过以后,一副得逞的样子,看着蓝田笑了起来:“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这个只认识了两个月的人,就不怕你的剑哥哥被全国通缉吗?” 蓝田并没有察觉,汉章听到这个秘密以后,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 她着急的拍了汉章一下脑袋:“不准告诉别人!我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 汉章白了蓝田一眼:“你信我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了吗,你也不想想,我承受着这么大的秘密,该饱受多少折磨。” 蓝田便知道汉章是可信的,也不再与汉章逗趣了,推搡着他让他快点想到办法。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已经到了你说一个问题我便能在下一刻就说出解决办法的高度了。你先到一边等着不要打扰我,我理清思路便会与你说的。” 然后,没等一盏茶时间,汉章就得意洋洋的靠到蓝田身边,得意的看着蓝田:“成了。” 汉章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庄望剑肆无忌惮的旁若无人的若无其事的回到平城。 蓝田一听到汉章的办法,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所托非人,但汉章接下来的分析又让她觉得可行至极。 庄望剑虽然做了那样大的错事,但是有人刻意为他掩盖,并且看到过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敢在明里说庄望剑做的事情,最多就是暗杀他,但是在木蓝府还是可以保平安的。 至于木蓝府的人,蓝玉的心腹,那些看到庄望剑走火入魔的人,都已经被杜王庄的人杀死,也就是说,庄望剑回到木蓝府,也只会像以前一样被排挤,最多是被排挤的厉害些,有蓝田这个下一任掌门在,还是没有人敢动庄望剑的。 最大的问题就是,庄望剑可能会听见风言风语,而且他的行踪会被暴露。这两件事,都不及庄望剑为自己多年的兄长送行来的重要。 听汉章说了那么一大通,虽然极像是胡言乱语,可也是句句在理的胡言。蓝田忍不住赞美了他一句:“你来做我的下属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汉章白了蓝田一眼,就听到了庄望剑回来的声音。 蓝田欢天喜地的拉着汉章出去,向庄望剑介绍:“剑哥哥,这便是我和你说的路上认识的朋友汉章。” 庄望剑放下手头的事情端详了汉章许久,最后点点头,就走进了蓝玉的房间里。 他皱着眉头,这个人,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正文 第164章 成为众矢之的 汉章的加入,没有让庄望剑同蓝田一样多了一点安心,反而让庄望剑处处提防。 他看着眼熟却记不起的人,要么是幼时的那些兄弟,要么是他成为盟主以后认识的各个门派的人。无论哪一种,都是来者不善。 可蓝田,显然十分信任那个叫汉章的人。而且,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十分要好。 从京城到平城这一路,因为守在蓝玉的遗体旁,蓝田本该心情低落,可是有了汉章的加入,蓝田就像是忘了这个,一路欢声笑语。 汉章这个人,让他想起了许久没有想起的大哥,逐华。那时候,孟锦在逐华身边,也是这样的快乐不已。 也许,蓝田身边,终于要有一个可以携手一生的人了。她和她的母亲,脾性相似,喜欢的人类型竟也是如此相同。 他很欣慰,又有些心痛,有些不舍。蓝田是他和蓝玉一手带大的,这个来路不明的汉章,凭什么能轻易地将蓝田带走。 可蓝田若是真心喜欢这个汉章的话,无论他多么怀疑他,无论他多么不舍她,她都会奔到汉章身边。 他要做的,就是代替蓝玉,好好观察这个汉章,看他是否是一个值得蓝田托付终生的人。 时隔两月,再回到平城,又是另外一幅景象。这个城池受过的苦难太多,所以百姓也习惯了掩住伤口,继续生活。 蓝田已经飞鸽传书木蓝府,告知了蓝玉去世的事情,并且按照汉章的说法,重点提了庄望剑杀死所有杜王庄派去的人,为木蓝府的人报仇的事。 所以,这天一早,木蓝医馆就没有开门,纷纷挂上白布,木蓝府的人都候在木蓝府门外,等着接蓝玉回府。 挂着白布的马车走到木蓝府门口,木蓝府的人都跪了下来,迎接他们的掌门。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多年不见的叔伯也在这一群人之中,放声痛哭。 庄望剑和汉章抬着蓝玉的遗体下来的时候,认识庄望剑的人都憎恨的怀疑的看着他,不认识他的人,只将他当做蓝田的一个下人。 虽然不是酷暑,可是二月的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暖起来。 为了让蓝玉的尸身不腐就办完葬礼,他们还未抵达平城的时候,蓝玉的葬礼就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待他遗体入棺,各个门派的人就纷至沓来。 庄望剑作为蓝玉的结拜兄弟,不必在灵堂待着,蓝田也的确害怕太多人见了庄望剑会有纷争,所以就让他在自己的别院中休息。 庄望剑自入木蓝府以来,就觉得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 他在做盟主以前,木蓝府的人的确就已经对他十分厌恶,可是今日再看,他们的眼神中有的不只是厌恶,还有一层恐惧。 他想不透,也不敢想透,因为他实在害怕伤害蓝田,只得听了蓝田的话,躺在床上休息。 隐约间,几个下人进来送上了午饭,他不想听,也听见了她们的嚼舌根。 “我们为何要侍候这个大魔头,他这种人不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吗,今日看见他,他竟是一副浑然不知自己犯下滔天罪过的样子。” “嘘,小声些,让他听见了或许你我性命就不保了。小姐偏袒他,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为了他造了瘟疫的谣,还说他为掌门报了仇,可谁知掌门是不是他发狂之时杀的呢?” 那两个下人越走越远,庄望剑已经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但是仅仅是听见的这些,就足以让他全身冷汗。 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以及怀疑他杀了蓝玉。 这些事情,他再怎么想要骗过自己,也无法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失去的这段记忆中,他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的罪行,让蓝田都要想尽办法的瞒着他。 他努力回忆,记忆只到了修炼无心诀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但是他清晰地记得,伊万告诉他,他第一次修炼无心诀的时候,是失败了的。 如果他当真修炼失败过一次,那么第二次也不见得能成功,否则就不会同第一次一样失去记忆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锦囊鼓鼓的,是他在蓝田不注意的时候,从她的房间中捡回来的无心诀碎片。 这本书是一切的源头,如果在那段时间他真的做了什么事情的话,或许看这本书就能记起来。 可是他又想到了翻开第一页以后发生的事情。于是,他放弃了打开锦囊,打算去问汉章。 蓝田那么信任汉章,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汉章的,而汉章怎么看,都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他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及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的。 汉章与蓝玉毫无关系,却还是随着蓝田来了木蓝府,要么是为了蓝田,要么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敲敲门,汉章就在里面应了声:“是盟主吧,请进。” 庄望剑没想到,汉章竟能猜得出是他。他推开门,汉章正漫无目的的翻着书,那神态,更像是等候已久。 “我想,盟主一定是过来问我,你失去的这段记忆是什么吧?只可惜我答应了蓝田不说,否则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倒真想同你讲讲。” 庄望剑满身戒备,这个汉章,让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盟主一定会想,我为何知道你要来,为何知道你来的目的吧。其实很简单,你一进木蓝府,就能清楚地感受到所有人的敌意,你没有人可以问,只能问我,就这样而已。” 庄望剑自进门就没有说话,可汉章却是句句说到了他的心上。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汉章起身,为庄望剑斟了杯茶递上:“我言而有信,自是不会说的,不过有些话可以提醒你几句。” 庄望剑将茶放到桌上,略拱手:“请讲。” “以后不要再报上盟主的名号了,这世上已经没有盟主了。至于剑宗,你倒是可以继续做着,毕竟剑宗就是剑术最厉害的人,也不会管这个人是不是罪恶滔天,是不是众矢之的。” 庄望剑从他的话中,听懂了一些,或者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做了十分罪恶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被压下去了。尽管如此,江湖上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是他做的。 他再次拱手:“多谢,告辞。” 说完,便迈出了房门。 汉章看着庄望剑的背影,微微苦涩的笑了笑:“这个人,倒真像是蓝田这种笨蛋该喜欢的脾性啊。” 然后,关上了房门。 正文 第165章 大小姐的身世 蓝玉的葬礼进行了三日,下葬以后,蓝田还未从悲痛中醒过来,正在自己的房间中黯然伤神,杜鹃就过来:“小姐,大长老说让您现在去客房议事。” 蓝田皱眉。 大长老是蓝玉的堂兄,蓝田该叫一声大伯,他是除了蓝玉以外木蓝府最有权势的人,一直都在最大的分支洛城分支管事,但是这个人乐于攀炎附势,急功近利,蓝田并不喜欢他。 此番蓝玉去世,木蓝府的各大事宜都由大长老掌管,蓝田不知道这次他想做什么。 她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向客房赶过去。还未走进,就听见客房里面各种吵嚷的声音传了过来。 蓝田停住了脚步,想听听他们在争些什么。 司明阁一事以后,蓝玉的心腹只有冯连志还活着,但是他不是蓝家的人,所以蓝玉去世以后,作为长老中唯一一个不是蓝姓的人,他迅速被其他长老排挤。 蓝田靠在门口,就能听见冯连志被孤立的状态。 冯连志此时异常愤慨:“掌门尸骨未寒,你们就想要利用掌门来大赚一笔,你们怎么有脸说出自己是掌门兄弟的这种话来!” 他说完,是大长老那精于事故的声音:“掌门他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我们去振兴木蓝府,而不是一直纠缠于他的死因上。” 冯连志骂起来:“你分明是为了自己能多赚钱,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拿一个普通的药物说成掌门临死前研制出的最后一种药物高价卖出去,你这样是要毁了木蓝府的声誉!” 大长老嗤笑:“这件事对不对,该由未来的掌门决定,不是由你这个外人来定的。” 冯连志自蓝田记事就在蓝玉身边,为了木蓝府四处奔波,蓝田不能忍受他被人这样侮辱,于是冲了进去,大喊一声:“够了,都不要吵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大长老先是被蓝田震了一震,接着看来人是蓝田,又不屑一顾:“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久居深闺不通人事的大小姐,怎么,掌门一走,就把自己当做新的掌门了吗?” 坐在客房中的人并非每个都如大长老这样咄咄逼人,他们向着大长老,也不过是因为冯连志是外人。但是当大长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并未有人替蓝田辩解。 蓝田知道,她以前从未管过木蓝府的事情,蓝玉一直觉得她还小,就想让她晚些年再学,所以她现在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她大小姐的身份。但自己在这些人之中,并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她忍住所有的羞耻感,强撑着辩解:“现在木蓝府动荡,我知道以我的才能,无法当大任,但是众位都知道前掌门的理念,他若是在世,绝不会答应这种欺骗百姓的行为的。” 大长老的一个拥戴者摇摇头:“我们木蓝府本就是毒门,是前掌门一意孤行想要行医,所以才让我们木蓝府多年积弱,这话虽是对死者的不敬,但是为了木蓝府的未来,我不得不说出来。” 他的这个说法,得到了很多长老的赞同。 蓝田知道,蓝玉当初成立木蓝医馆的时候,大家就是极力反对的,但是看着医馆攒下不少银钱,也就没有说过什么。 蓝玉原本想着,他任掌门这段时间,慢慢改变木蓝府人的想法,让大家接受行医,可是他突然离世,这个理念就此搁浅。 蓝玉想的,是让木蓝府从一个受人憎恶的门派转为万人敬佩的门派,只是这个过程太长久,是习惯了快速得到结果的木蓝府人所不能接受的。 正在蓝田整理措辞的时候,客房的门被再次打开,一众人看过去,庄望剑正逆着光站在门口。 “盟主大人,”大长老的这句盟主喊得极其怪异,“我们在商讨门内的事情,还请不要打扰。” 庄望剑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右手,将手掌中的东西露出来。所有人看到那个东西,都噤住了声。 那是一个小巧的印章,印章上面一个特别的药丸形状,宣告着它是木蓝府的掌门印章。 “这是蓝玉死之前留给蓝田的印章,我不过是拿过来送还给她,这,也不算门内之事吗?” 大长老不敢相信,靠到庄望剑身边,想要拿起印章端详,庄望剑在他伸手的那一刻立即合上了手掌。 “抱歉,为防有心人抢了这枚印章,庄某不敢有丝毫马虎。”然后看了看蓝田,“我看今日之事有了这枚印章以后,各位也要好好想想考虑一番再做决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就将蓝田拉了过来要离开,一个长老走上前:“你不是木蓝府之人却在一边听我木蓝府议事,恐怕有些不妥吧?” 庄望剑并没有被那个人的话唬住,他向那个长老摆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这位长老,你们若真的想要商议木蓝府的内务,麻烦下次将声音放低一些,否则这木蓝府内来往的宾客想不听到机密都难得很啊!” 那个长老听了庄望剑的话,脸色很不好的推了回去。 庄望剑带着蓝田离开,冯连志看了看客房内的各个长老,也跟着蓝田一起退了出来。 他们还没有走远,方才被庄望剑羞辱了的长老就嚷嚷着:“掌门的死因还未查明,这印章说不准是如何得来的呢。” 另一人也附和,不过声音略微小了些:“我自小跟着掌门,从不知掌门曾经娶过妻子,看着小姐被这‘盟主’随意摆布,这大小姐的身世,也实在让人怀疑啊!” 蓝玉不曾娶妻吗?蓝田心咯噔一下,想要问个究竟,庄望剑就将她的耳朵盖住,轻声说:“田儿,这些人为了权势口不择言,这些话,不听也罢。你只要好好收着这印章,就是木蓝府的暂时的掌门,不要害怕。” 蓝田点点头,可刚才的话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她只在小时候去过祠堂,每次去都是祭拜列祖列宗,她没有想过,为什么她的娘亲不在祠堂中,需要单独祭拜,她也没想过,如果她的娘亲真的在木蓝府待过,那么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议论过她的娘亲。 她是蓝玉的私生女吗?或者,她根本不是蓝玉的女儿? 正文 第166章 几双阴谋的手 带着这样的怀疑,蓝田在自己软绵绵的床上辗转反侧,迷蒙中快要入眠,就听见床头窸窣的脚步声。 “杜鹃吗,怎么了?” 那个人没有回答,反而是靠的越来越近,蓝田觉得不对劲,猛地坐起来,向一边移了一点:“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仍旧不回答啊,提起手,蓝田看见剑光一闪,他就刺了过来。 蓝田奋力一闪,躲了过去,那个人更加凶狠的向她刺过来,蓝田一边躲着,一边找着能反击的东西。右手一伸,就够到了碧玉流苏簪,顾不上别的,就向刺客刺了过去。 刺客一闪,留出一个空隙过来。蓝田伺机从这个空隙逃了出去,打开房门大声呼救,木蓝府的守卫都向这边赶过来。 刺客想要止住蓝田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想要轻功逃走,这时汉章已经赶了过来,轻轻一跃追上了刺客,三两下就打下了他手中的剑,将他擒了下来。 那刺客被制服在蓝田面前,蓝田想要掀开他的面巾看他是谁,汉章惊呼:“不好,他要吞毒自尽!”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刺客倒在面前。汉章拉开他的面巾问蓝田,蓝田摇头:“毫无印象。” 这时,外面一阵吵嚷,蓝田暂且不管这个刺客,朝着吵闹的地方跑过去:“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看了大长老一眼,大长老才语气轻浮的介绍蓝田:“这位是我们的大小姐,你将刚才说的再向她说一遍吧!” 那人点头,才向蓝田说了起来。 就在今日早上,洛城的分支突然遭到袭击,洛城分支的人都在睡梦中被下了迷药,任人屠杀,死伤惨重。 蓝田联想到刚才的刺客,觉得一定是有人或者有什么门派想要害他们。 大长老看蓝田陷入沉思的样子,依旧用轻佻的声音问着:“大小姐以为我们该如何是好?” 蓝田说:“就在刚才,也有一个刺客想要杀我。” 大长老听见有刺客,立马紧张起来:“那刺客现在如何,可捉到了?” 蓝田摇头:“他吞毒了。我怀疑这件事和洛城的事有干系。” 大长老舒了口气:“我与大小姐的看法不谋而合,只是现在凶手的线索太少了,很难抓到凶手啊。” 蓝田皱了皱眉,继而问:“那边死伤惨重,一定会留下不少线索。大伯,你可否点些人随我一起去洛城探查一番?我对木蓝府的人员还不够熟悉。” 大长老抚着自己的胡须,认真思忖一番:“难得小姐这么热衷于门内的事情,这次事关重大,我就亲自与小姐一起去洛城看看。毕竟洛城是我的地方。” 蓝田此时也不在意大长老说话难听了,点了个头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希望大伯在天明前安排好所有事情,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有劳大伯费心了。” 大长老面上微笑着点头,实则心中咬牙切齿。小小丫头,竟也敢对我颐指气使,真当自己是掌门了不成!此次不除去你,也要在这次洛城的路上除去你! 蓝田浑然不知,已经有好几双阴谋的手向她伸来。 这一晚,蓝田几近无眠。好不容易浅睡过去,天又很快亮了起来。蓝田忍着头疼坐了起来,在杜鹃进门服侍的时候,蓝田就已经穿好了衣服。 杜鹃惊讶于蓝田的改变,丝毫不敢倦怠的伺候蓝田洗脸。蓝田匆忙洗漱完毕,吃了几口饭,就赶去木蓝府门口等着了。 不久,大长老和他亲自挑选的人就过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汉章和庄望剑。 蓝田本不想将自己门中的事牵扯到他们身上,但是现在,她又急切的需要他们的帮助。否则,她现在就会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就这样,一行几十个人,就踏上了去洛城的路。 平城去洛城,如果快的话,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但是大长老说现在木蓝府危机四伏,所以决定走一条比较隐蔽的道路,于是绕了一点弯路。 这条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很少,只有大片的丛林。蓝田不知道大长老是真的为安全着想还是别有企图,她不想和他起争执,所以就听从了他的安排。 然而,这条被精心挑选过的路并不太平。 从平城出发开始,这个队伍就接连不断的遭受伏击。第一次伏击,并没有任何的伤亡,那伏击的人就退了,可是后来又出现了一批人,突然出现杀死了三个人,又突然消失了。 这一路他们遭受了七八次的伏击,天色渐渐暗下来。 此处与洛城还有很大的距离,他们就此停下脚步,准备明日再行。 庄望剑走到蓝田身边,装作闲聊的样子,和蓝田说伏击的事情:“今天袭击我们的是两批人,一批,是别的门派,一批,应该是你这个大伯安排的。” 蓝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以为是这次的路线暴露,有人来抢掌门印章,却没想到竟是本门的人伏击在此。 “第一批人是事先在此布置好的,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路线,看似在袭击所有人,实际上只有偷袭你的人有了杀意,所以没有伤亡,但是下一批,显然是跟踪我们至此,找准时机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你有没有发现,第二批人上来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人根本没有认真对敌,他们还以为对方是自己人。” 蓝田回想起来,这情景真的和庄望剑分析的一模一样。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大伯为了当上掌门,竟然不惜杀了自己。 庄望剑接着说:“还有那日刺杀你的人,如果真是和洛城的人是一伙的,就不该只杀你一个人。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也是你大伯派来的。” 蓝田回想那晚她给大长老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反应,这才慢慢地知道了此中的原因。 “总之,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好好防备,我与汉章也会好好护你的。” 庄望剑说完,从身边腾了个位置出来,示意蓝田过来躺着。 这夜色很深,庄望剑没有看见蓝田羞红的脸。 这夜色很深,他们没有发现一直在他们身后有人偷听了这一切然后秘密告诉大长老。 这夜色很深,他们也没有发现不久以后,汉章起身走向了何处。 正文 第167章 心思无法猜透 萧忆站在沧姬身后,远远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从庄望剑走火入魔开始,杜王庄就开始了对木蓝府的所有计划。只不过这次计划里面,很意外的没有叶子楚参与。 他不知道叶子楚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他更希望的是叶子楚能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这样,他和沧姬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 他和沧姬一起,先是找到了藏匿在司明阁的蓝玉将他杀死,接着袭击木蓝府最大的分支洛城,现在蓝田如他们所料的一样赶往洛城,他们本该如计划上一样将蓝田和大长老在这条路上杀死,可沧姬却在此时犹豫了。 沧姬很少能让萧忆看到她的情绪,这次,她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她说庄望剑在蓝田身边,他们很难靠近蓝田,所以每次派人袭击的时候,都是突袭然后撤离。 可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庄望剑的功力已经没有了。沧姬编出这样的理由,让他着实难以理解。 沧姬就这样站着,隐藏在黑暗之中,萧忆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闪过,跑到沧姬身边,萧忆刚要上去保护沧姬,就听见了那个黑影的声音。 “沧儿。” 他早该知道的,能有那么好的轻功的,只有叶子楚。 沧姬没有发现萧忆,叶子楚也没有发现他。萧忆站在后面,寸步不想移动。他以为叶子楚离开了,可是原来,沧姬和叶子楚依旧在暗中联络着。 “怎样?庄望剑是否已经完全好了?”沧姬熟络的问着这个每次见面第一句要问的问题。 叶子楚摇头:“按照蓝田的说法,他还需要一幅新的药材,否则三个月以后必死无疑。所以,我这段时间依旧要在他身边待着。” 沧姬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你倒是十分信任蓝田啊。” 叶子楚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我自小就能读懂人心,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一眼便能知晓。何况,她蠢得不可救药,丝毫不必担心她会说假话骗我,而且” “叶子楚,”沧姬没有听他讲完,就打断了他,“你每次说起蓝田,都是滔滔不绝的样子。你可想过,现在你留在他们身边,究竟是为了帮我报恩,还是为了蓝田呢?” 叶子楚没有想到沧姬会这样讲,而这个问题,他也不知答案,一时语塞,只能以问代答:“你你怎会如此想?” 沧姬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像是落叶掉入湖水,没有激起任何波浪。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自行决定,毕竟你本就不是杜王庄的人,也没有欠我什么。” “沧儿”叶子楚原本就心乱如麻,被沧姬这样直白的指出来以后,更加的无处躲藏。 “走吧,现在你是汉章,在这里待得太久会让人起疑的。” 微微的春风吹来,在这寒夜之中,倒像是回到了深冬一般。叶子楚定定的看了沧姬一眼,她如今已经比初见时更能掩饰自己的心情,饶是他,也无法猜透沧姬的心思。 又或者,是和蓝田这样简单的人待得太久,所以他就慢慢的丧失了读人心的本事。 汉章点头,眨眼间,就消失无影。留下沧姬在原处站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萧忆依旧站在身后,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攥紧拳头,武林大会的时候沧姬看庄望剑的眼神又一次回到他的脑海之中。他无法打败的庄望剑,他无法战胜的庄望剑,他只能羡慕连嫉妒都没资格的庄望剑。 在整个杜王庄都在紧锣密鼓的除掉庄望剑和木蓝府的时候,沧姬竟然暗中让叶子楚去保护庄望剑和蓝田。 难怪,难怪在司明阁的时候,庄望剑最虚弱之时,沧姬说留他一条命,让他痛苦的死去比直接死去更好。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借口。她不过是因为与庄望剑不知何时经历的前尘往事,所以想要护着庄望剑而已。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让沧姬这样善良的女子,能轻易原谅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庄望剑,甚至还要背叛海烟去保护他? 他忍住自己心中的无名火,愤然离去。 萧忆回到他从杜王庄带来的那些人之中,高呼一声:“走,夜袭!”那群人便不顾一日的辛苦奔波,从睡梦中醒来,跟随萧忆去往木蓝府那队人的休息之所。 萧忆再一次感叹杜王庄的生萧门这一分支的行动力。因为这些年将他们当做暗门训练,所以这些人仿佛专门为暗杀而生,每次暗杀行动从不失败,与当年的暗杀门派生萧门一致无二。 木蓝府的停留地与他们这里相距不过一里,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 抵达那里的时候,除了一两个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已经酣然入眠。萧忆一声令下,生萧门的人就冲了上去,首先杀死守夜的人,接着就在众人都熟睡的时候,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庄望剑睡得很浅,刀剑的声音很快将他惊醒。他将蓝田叫起来,快步走到汉章身边。 汉章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抱怨着:“这群人怎么那么精力充沛,大晚上的还要不要睡觉了?”话是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还是庄望剑一致,将蓝田护在了中间。 大长老经过了一天的赶路,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结果这群人午夜又来,将他折磨的头痛不已。 “你们究竟是那个门派的人,有何目的!”心灰意懒,也要保持最后一点大长老的腔调,尽管喊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发颤。 萧忆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护着蓝田的庄望剑和汉章。 “我们的目的只在庄望剑!”汉章喊完,见他们已经醒的差不多,就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于是生萧门的人立刻又消失无影。 离开之时,生萧门这一队的小头目不解:“少爷,我们不是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吗,您为何要那样说?” “以他们大长老那种自私伪善的性格,一定会抛下庄望剑,到时没了庄望剑,杀死其他人就不用顾虑什么了。今夜,我们就兵分两路,你带一队去跟踪他们大长老,赶尽杀绝不必汇报,我带一队去捉庄望剑。” 正文 第168章 上门来的挑衅 在那一众人走了以后,所有人都围到庄望剑身边来。 大长老首先发话:“盟主大人,他们有这样的目的,我等本该好好保护你才是,只是洛城之事只是本就是我木蓝府的家事,而且我想,您自己走总好过让我们一群人拖累你好,你说是不是?” 蓝田没想到,大长老说好话,竟比说坏话还要难听得多。他明明就是要抛下庄望剑,却将话说的冠冕堂皇。如果他知道庄望剑已经没有功力了,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呢? 庄望剑自从黑衣人耳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料到了现在的结果。那群人说出他的名字,明显就是为了将他们分而治之。但是大长老连这样简单的计策都没有识破,就急着要将庄望剑赶走。 也罢,他剩余的功力本就不多了,没有他在,汉章依旧会保护好蓝田的。 “是庄某拖累了各位,不用大长老说,庄某也会自行离开这里。”庄望剑拱拱手,便要离开。 而蓝田则在此时拽住了庄望剑的衣袖。 “剑哥哥,我同你一道走。”蓝田小声同庄望剑说完,又回过头去对大长老说,“如今这种状况,我们不如兵分两路去往洛城,大伯认为这样可好?” 大长老自是欢欣不已。若是蓝田同庄望剑在一道被杀死,他就不用再想办法除掉她了,所以连忙点头:“大小姐考虑的甚是周到,这样最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庄望剑也只能带着蓝田走了。何况这个大长老一直心怀不轨,在他身边总比在大长老身边要安全得多。 于是,汉章、蓝田和庄望剑三个人辞别了大长老,另寻了一条道赶往洛城。大长老则在原地休息,等待明日继续踏上去洛城的路。 只是他丝毫不知,他们这些人已经见不到明日的日出了。 庄望剑带着蓝田和汉章另选了一条路向前走着,约一个时辰,确定已经和大长老很远了,就停歇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打算明日再走。 很快,天就亮了。庄望剑早早地醒来,看看这晴朗的天空。 这一夜无事,倒有些不寻常。庄望剑猜想,对方没有赶过来,极有可能是他们决定先除去大长老。 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要继续前进的路。一双未知的手伸向了木蓝府,在蓝玉才刚刚去世的时候。他们必须要知道对方是何人,才能找到保住木蓝府的对策。 庄望剑打开行李,想要拿几块干粮出来,一支长剑就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么快,就解决了大长老那些人然后找到了他们吗? “阁下的目的是庄某吗?那我们可否出去,以免扰了他们的清梦。”庄望剑看向蓝田和汉章,他们二人还睡得很沉。 萧忆盯着汉章看了一会,才将视线转了回来:“也好。” 庄望剑抬头,对方的面容很是陌生。但是这一句也好,让他听出了萧忆的声音。昨夜萧忆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而今日,声音没变,也没有用面巾遮住脸。 萧忆将指着庄望剑的剑拿开,收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庄望剑想,这个萧忆,也不失为一个君子。只可惜,他们道不同。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庄望剑没有发现萧忆身边有任何人跟着。不疑心也是不可能的。萧忆像是看透了庄望剑的想法。 “武林大会我败给了你,今日,只是想要赢回一局。” 庄望剑看了萧忆一眼:“若你只是想要赢,那么现在你已经赢了。你也能看出我现在多半的内力都没有了,连你出现在我的身后我都未能察觉。现在的我是无法胜过你的。” 萧忆对庄望剑的坦白倒有些不适:“你就不怕我知道你内力尽失会杀了你吗?” 庄望剑摇头:“一来,你方才没有杀我,说明你目的不在此,二来,我的内力也没有尽失,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忆狠狠地攥紧了剑。庄望剑的意思是否是,即使他没有内力,萧忆也是无法战胜他的吗? “先生既然这样自信,那与我战一场又何妨?” 说话间,已经将剑出鞘,再一次指向庄望剑。庄望剑左手迅速抬起烛天,挡住了这第一剑。接着,萧忆连连进攻,庄望剑则是用烛天费力抵挡着。 萧忆已经能够感受到庄望剑的变化了,因为他这些并没有用尽全力的攻击,庄望剑抵挡起来都不是很轻快。 原来所谓的剑宗所谓的盟主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吗? 武林大会的时候,他没有听沧姬的话,让了庄望剑一步,那么现在,就让他占一次便宜,算是弥补上次的遗憾可好。 他再一次拿剑指向庄望剑,同时左手熟练地在剑上撒上毒粉,在内力的传送下顺着剑气向庄望剑冲过去。 庄望剑如今已经没有了内力护体,只能狼狈的躲闪开。那毒粉顺着原来的方向前行,所到之处,鲜草枯萎,土壤变黑。 庄望剑不否认萧忆可能是被派来杀他的,但是萧忆的杀法,更像是带着深仇大恨来的。 他没有直接在刚才杀了庄望剑,而是选择这种比拼的方式杀他,如果不是有什么仇怨,怎么会用这样的最有报仇的快感的方法呢。 可是怎么想,他都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萧忆。最多,就是武林大会败了他,但是萧忆不像是如此执着于这个的人。 庄望剑实在看不通萧忆的想法,只能不停地抵抗着萧忆的同时,寻找机会逃跑。 然而,萧忆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接连不断的攻击让庄望剑连喘息都觉得费力。 而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对面猛烈攻击的萧忆突然面露苦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像是在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庄望剑挡住了萧忆的最后一次攻击,转身就要离开,萧忆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今日他瞒着所有人过来,就是想亲自战胜庄望剑,怎可让他轻易逃跑。 于是他忍着蚀骨的疼痛追赶着庄望剑,步履蹒跚。 庄望剑的步伐比萧忆快上不止一半,他以为这会是个绝佳的机会,可是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文 第169章 强催动逆行术 庄望剑看过去,正是昨夜围困他们的那批人。 不止那批人,在这些黑衣人中间,是一个蒙着一层面纱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细细回想,这女子是与萧忆一起的,而武林大会上与萧忆一起的女子,大概便是沧姬了。 但是她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感觉,仿佛更加的久远。 这件事立即变得棘手起来。 这群人突然出现,恐怕也是来取他性命的,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萧忆自己来应当是擅自过来的。黑衣人出现以后,已经不是躲开萧忆的攻击便能了事的。 令庄望剑没想到的是,这样上好的机会,沧姬竟然做了个后退的姿势,命令黑衣人观战。 她的声音冷漠而具有穿透力:“盟主,既然我们少爷想要与你一战,那你最好珍惜这次机会。你若输了,便要任我们处置了。” 萧忆自从看到他们赶过来以后,就一直忍着子夜蛊的痛苦。 他看着沧姬,藏在面纱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想,沧姬大概是很欣喜他会这样私自行动吧,这样就能堂而皇之的放走庄望剑了。 所以,不仅是庄望剑,连沧姬都觉得他一定会输吗? 他不相信庄望剑已经功力尽失了他还会输。 只是,蚀骨的痛苦已经将他折磨的双手颤抖了。为什么子夜蛊会在这个时候发作。明明,他都已经快要胜了的。 也好,现在他深受子夜蛊折磨,而庄望剑没有多少内力,这是一场有沧姬观战的公平的对决。 他从袖中拿出最后一瓶毒粉,这瓶毒粉他和沧姬研究许久,也没能配制出解药来,他本不想用的,因为在这样的战斗中用毒容易误伤到自己,所以他前面用的都是自己有解药的毒。 但是现在,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如今只能孤注一掷。 他提起剑来,同时将毒粉混在剑气之中,向庄望剑献上最后一剑。 他没想到的是,庄望剑竟还有内力可以提起来。 他始料未及,于是措手不及。 庄望剑的这股内力通过烛天剑的传送,变得更加纯净浑厚。他输送给庄望剑的剑气,全数反扑回来。 他没有办法抵抗这股力量,只能看着那毒粉向他扑来。 无妨,子夜蛊的毒他都受得住,区区一种毒粉而已,濒死之痛不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他闭上眼,可是没有剑气扑上来的感觉。 他只听到咚的一声,然后生萧门之人都冲过来,口中喊着“小姐”。 小姐! 睁开眼,沧姬的面纱被剑气冲了下来,她擦干了口中涌出的血,回过头,对着萧忆笑着说:“对不起,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你身上被种了子夜蛊你若是再受了这一掌,可怎么撑下去” 饶是她再努力忍着,嘴角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出带着黑色的毒血来。 然后,沧姬便站不住倒了下去。萧忆伸手,沧姬倒在了他的怀中,深紫色的嘴唇衬得她更加的倾国倾城。 “沧儿,沧儿你只知道替我挡着这剑气,却没看到这里面的毒吗?沧儿醒醒,沧儿” 子夜蛊很痛,可沧姬的样子让他更加心痛。 他的大脑快速的转着,手指因为紧张不停地搓来搓去,清凉的晨风吹去了他一身的汗水。 任他如何想,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可是沧姬的身体丝毫不等他。而今,沧姬只能用他能想到的最笨的方法去救了。 “对不起,我不够聪明,只能用这个办法救你。一会可能会很疼,你一定要忍着啊!” 沧姬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用昏迷前最后的一丝笑容回应。 萧忆当她是默认了,对生萧门的人严声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守在我和小姐的外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有任何人进来打扰我替小姐疗伤,也不准打搅我救小姐,否则小姐就是死路一条,知道了吗!” 黑衣人齐声说了句是,萧忆就开始了给沧姬的诊治。 庄望剑这最后一击,打断了沧姬几根肋骨,同时将毒粉顺着内力打入了沧姬的体内,原本需要一盏茶功夫才会蔓延全身的毒,如今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将沧姬的每一处内脏都渐染。 “沧儿,我现在要用你想的办法救你了。一会我要将你所有重要穴道封住,然后吸出毒来,可能会很疼,但是你要忍着,一会就好。” 说罢,几十根银针同时飞出,精准无误的插入各个穴位上。 萧忆很庆幸生萧门中招募了精通点穴的人,才让他对穴位了解这样清晰。现在,他只需要催动内力,将毒从沧姬的各大穴位中吸出来就可以了。 这个解毒的功法被沧姬命名为逆行术,还是他与沧姬为了救下那些药奴一同创造的。如果成功了,那么即使中了无药可解的毒,也能用逆行术化解。 只不过,他没有沧姬用的精巧,十次尝试,有八次是会将毒吸到自己身上的。但是没有关系,他从不畏惧中毒。 他小心的催动内力,渗入沧姬的奇经八脉,寻找着她身体内的每一个可能藏着毒的地方。而这股内力在沧姬感觉来,就像是有千万条虫子爬入她的身体中,四处噬咬掠夺。 饶是她在昏迷中,也被这难言的痛苦折磨醒了。 一醒来,她立马意识到萧忆在做什么,她挣扎着要阻止萧忆,但是此时她的穴位已经被封住,无法动弹,所以她只能大声对萧忆喊:“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只会把毒吸入你的体内,快停下来。” 见萧忆不为所动,又对周边围着的黑衣人喊:“你们快阻止他,他这样会把自己害死的。” 萧忆从不会被毒死,但是每次中毒,他感受到的都是濒死的痛苦。她不知道,在这子夜蛊和濒死之痛的夹击之下,萧忆如何能熬过去。 但是周围的黑衣人仿佛听不见沧姬的歇斯底里,全都不为所动,专注的看着周围的动静。 萧忆此刻已经将所有精力放到逆行术上,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但是他还能看到周围的变化。 沧姬不同以往平静的紧张和生萧门人的不为所动,让他嘴角轻轻扬起。 只是这嘴角一扬起,口中的血就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争先恐后的涌出。 正文 第170章 一颗弃子之死 蓝田醒来,发现庄望剑不见了踪影,连忙将睡死在一旁的汉章摇醒:“别睡了,剑哥哥不见了!” 汉章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视线集中在一个地方:“什么不见了,他不是好好地在那里的吗,还很早呢,别吵我清梦。”说完,立马倒头又睡。 顺着汉章刚才的眼神看过去,庄望剑就在刚刚还一片空荡荡的地方。 蓝田看见那个憔悴的庄望剑,心揪了起来。昨夜还是一身干净的白衣,今天怎么染上了一层阴霾。 她不管汉章如何,就飞扑到庄望剑身上:“剑哥哥,你去哪里了?” 庄望剑还在刚才的境况中惊魂甫定。他庆幸那群黑衣人没有追上来,否则他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拍了拍蓝田的后背,也缓了缓自己的气息。 “田儿,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杜王庄,我们不必去洛城查看了。恐怕他们就在洛城埋伏着等我们落入网中。只是,按照木蓝府如今的实力,恐怕是无法与杜王庄抗衡的。” 庄望剑和蓝田解释的同时,还在考虑着以后该如何是好。 木蓝府如今人心涣散,又树敌不断,如果杜王庄真的有心将木蓝府灭门的话,木蓝府只有等死的可能。 蓝田从庄望剑怀中探出头来:“其实……在出门之前我就将掌门印章给了冯连志,现在我只需给他飞鸽传书小心杜王庄,他一定能办好的。” 庄望剑不解:“将这件事交给冯连志,那你去做什么?” 蓝田从怀中小心的拿出一条写满了血字的手帕:“这张血帕是爹爹临死前交给我的,他说你要在三个月内服下这个药方,否则必死无疑。我要先为你找到解药,其他的根本无暇顾及也无力顾及了。” 庄望剑接过那张血帕,每个字都像是刻在他的心头上一样。蓝玉他至死都在想着如何救他,而他却怎么都记不起蓝玉受伤的情形。 他盯着那条血帕,血的颜色太过于刺眼,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片混乱的场面。 两方拼杀的人,四处流淌的血,他冲破了牢笼,与那群外来人争斗,杀到天都变成了血色,杀到四下都没有了站着的人。然后他回头…… 他回头……看到了什么呢?他拼命地砸着自己的脑袋,脑袋里仍是一片混乱。蓝田连忙将血帕收了回去,换上一张誊写了药方的纸。 “剑哥哥,剑哥哥,不要想了。” 听到蓝田的声音,庄望剑才停止了回忆,将视线集中到药方中来。他现在着实不敢将自己陷在回忆中太深,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从回忆中醒来。 那药方上的大多味药她都是认得的,比较陌生的,就是药方后面的三味药。 凤凰翼,孔雀羽和盘鹰血。 名字诡异就不像是药草,而且,孔雀羽和盘鹰血是可以拿到,可那凤凰根本不是真实存在之物,他们如何拿到凤凰翼。 “田儿,这最后几味,或许……仅是蓝兄到最后神志恍惚写出来的东西,不要当真了。既然他说我还能活三个月,那这三个月我便定会替你护好木蓝府。” 庄望剑的眼睛之中并没有将死之人的悲哀,反而是一种释然,一种无畏。 蓝田看到庄望剑的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离她越来越远的恐惧,她再一次抱住庄望剑:“不可以,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是守护木蓝府,我也要你守护数十年的木蓝府来报答爹爹的救命之恩,又怎么能是这短短的三个月,我不要!” 在一边假寐的汉章终于忍不下去,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喂,你们二人够了吧。蓝田你不是说你爹爹提到了三生医馆的吗?我们去那里问问再吵也不迟啊。” 三生医馆这四个字落到庄望剑的耳朵里,他想到的第一个字就是不。 三生医馆作为被朝廷和江湖隔离了的一处僻静所在,其中的诡异都让人望而却步。 它能告诉人所有药物的处所,但是每一种药物都要以等价的东西作交换。就像是当年的黑风谷韦云逸,为了宋追暖与三生医馆做的交易,这一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三生医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运,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未来,甚至可以操纵一个人的生死,连皇帝都不敢招惹那里。如若不是到了生死之时,没有人会去找三生医馆的主人求东西。 庄望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蓝田,蓝田听完,依旧不为所动。 “当年韦云逸的确失去了一世的清明,但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最终求得了宋追暖的存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庄望剑摇头:“三生医馆给的东西,每一件都浑身的邪气。宋追暖只是活下来而已,可那么多年,没有过过一天健康的日子。” 汉章早就等在一边不耐烦了,他只觉得这个庄望剑絮絮叨叨得厉害。蓝田明明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么犹豫的。难道讲完这一切,蓝田就会放弃吗? 连他汉章都知道蓝田不会放弃,那与蓝田相识那么久的庄望剑又在磨蹭什么。 “你若是不打算去,就让我和蓝田去,你在这里等着药呈上来好不好?” 说完,就跨上马,看向蓝田:“走吧。” 蓝田看了看庄望剑,又看了看汉章,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是,我不知道三生医馆在哪里……” 汉章一下子就被蓝田噎住了,缓了一阵,又说:“有我在呢,总会找到的。我两个月都能让你去祁连山一个来回,而现在我们有三个月呢。” 未等蓝田回应,庄望剑就上了马:“我知道在哪里,跟我来。”说着,就策马而去。蓝田也急忙上了马,与汉章一起跟在庄望剑身后。 越往前走,汉章越觉得奇怪。他们这个方向,与去洛城的路一致无二。 没到中午,洛城高耸的城墙就出现在眼前。 “三生医馆就在洛城之中,你们接下去要跟紧我。” 入了城门,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从最繁华的市区走到了最僻静的小巷,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直到他们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庄望剑才终于下马。 一个古朴而又不失气度的楼阁出现在眼前,楼阁依旧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风格,像是被时间和人们忘记一样,楼阁上赫然四个大字“三生医馆”。 庄望剑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对身后的汉章和蓝田说:“进来吧。” 然后,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很友善的声音:“终于又有客人来了。” 正文 第171章 亲临三生医馆 正文 第172章 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和善至极,蓝田也从那声音之中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她以为,能讲出这种水平的话的人,应当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老爷爷,但是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个年轻的男子。 蓝田探头进去想看看馆主的样貌,那馆主就满面春风迎着走过来。 这一看,她就将自己刚才的感觉否定了。 只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刚才那巨大的压力定是她的错觉。那个馆主实实在在是个面部毫无特色而且衣着也丝毫没有什么地方可圈可点的普通人。 可就是这个普通人,却让庄望剑恭敬地低头,行了个礼。 蓝田还未见庄望剑对谁如此恭敬过,连忙随着庄望剑一起,顺带着逼迫汉章低头,道了句“馆主”。 那馆主见此状,爽朗的笑起来。 “三位身份尊贵,我小小医馆实在承受不起三位大礼,快请起身。” 这说话的语气,也和蓝田印象中的那些小门小派的人拜见蓝玉时的语气完全相同。蓝田愈发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馆主见蓝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靠了过去,庄望剑对这个馆主的每个动作都极其紧张,伸手拦住了馆主。 馆主对庄望剑这个动作丝毫没有厌烦的样子,反倒是自如的绕过庄望剑的手臂,走到蓝田的身前。 蓝田实在感觉不出这个馆主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所以底气足得很,高高的抬着头:“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怕你。” 馆主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小姑娘是否从进门起就在怀疑我这三生医馆的真伪?无妨,他们个个进来都同你这哥哥一般虔诚无比,倒是你无所畏惧的样子,让我十分喜欢。” 蓝田觉得馆主的话着实中听,又想着从一开始馆主就没有得罪她什么,所以也就将身上本就不多的敌意消散了。 “实在不懂,为何他们对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那么虔诚做什么。” 馆主摊手:“我也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又说,“你真是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这样如何,我今日心情舒畅,就免费送你一味药吧。” 蓝田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庄望剑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三生医馆馆主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在黑市上是出了名的,为什么今日的他这么好讲话。 倒是汉章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玄机:“看来,你那个老朋友于你而言十分重要啊。” 他的这句话说完,馆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让蓝田以为他就要陷入沉思了,可是下一刻,他就又满面春风的笑起来:“自然。同样,这个小姑娘也可爱的很。” 庄望剑不管这个馆主目的何在,总之现在一味药材已经解决了。下面的两味药材,恐怕就要用一些东西来交换了。 庄望剑刚想要开口,蓝田就抢先说了:“既然馆主觉得我可爱,那就再赠两味药材好不好,反正你只是告诉我们药材在哪里我们去自取,不会损失什么。可是我们就不同了,因为感怀你的救命之恩,以后一定会大力宣扬你这个药馆的!” 汉章听到蓝田这番措辞,为蓝田的进步欣慰不已,尽管这个讨价还价着实算不上高明。 馆主听到这略显无理的请求,丝毫没有气恼的样子,只是指着蓝田的小鼻子摇摇头:“不可以的呢,这么多年,三生医馆从没有白送给旁人任何消息,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若是再贪心,我连一个也不会给你了哦。” 蓝田的第一次讨价还价,就此失败。 既然这已经是馆主的底线,那么后面的两味药就要庄望剑去交换了。 他将药方递上去,想先要确定馆主是否知晓那三味药的所在:“馆主请看,剩下的两味药该用什么来交换?” 馆主拿过药方细细端详,许久以后再分别看了他们每个人一会,才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庄望剑:“方才没有细看,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庄望剑现在脉象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可是馆主就这么看了一会就知道庄望剑身上有隐患,蓝田心中对馆主暗暗赞叹起来。 尽管,将死之人这四个字让蓝田有些难过。 馆主接着说:“这三味药实在是珍贵得很,所以,我要让你们中的两个人拿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来与我做交换。你们想好了,就来后院找我。” 没有给他们任何询问的机会,馆主就拿着药方离开了这里,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最重要的东西么?庄望剑看了看手上的剑,似乎很快就有了答案。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会与馆主好好商议,拿另一样东西交换,你们谁都不准到后院。” 汉章白了一眼:“我也不会为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献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你也是吧,蓝田?” 然而,他看向蓝田的时候,蓝田早就已经魂不守舍。 庄望剑走出那扇门,后面便是一个开阔的后院,院子中种植了各种怪异的药草,所有的亭台都被庞大的藤蔓掩埋,像是一个未开化的莽林。 那门后边早早地候着一个侍童为庄望剑引路,庄望剑想问他几句话,那侍童却没有一点回应,庄望剑只能放弃。 走了大半个时辰,来来回回拐了好几十个弯,绕了许多的路,侍童终于将庄望剑带到了馆主的门前。 庄望剑没有想到的是,馆主竟然住在那样一座塔中。 塔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夜明塔三个字。夜明塔的四周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每一扇窗都被遮住,这个夜明塔更像是一个地狱。 夜明塔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庄望剑握紧手中的剑,走了进去。 没有丝毫的防备,所以他被夜明塔中无数个夜明珠晃到了眼睛。馆主就坐在在那些夜明珠的后面,等待着客人的来访。 “这座塔连通了现实与虚无,因为这座塔,很多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更多的人,是因为这座塔颠沛流离,后悔不已。” “他们只知道拿东西交换,就能实现心愿,却没想过被拿走了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以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你踏入这座塔的时候,就代表着你最重要的东西随时都会离你而去。你可想过,下一刻的你是否会为上一刻的决定而悔过?” 正文 第173章 余下十年光阴 庄望剑没有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坚定的看着馆主。 馆主也不着急,从他所在之处慢慢走向庄望剑,同时向庄望剑介绍着那些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这是一个女子,为了救自己的丈夫,付出了丈夫对她的爱,她的丈夫苏醒之日,便是她被逐出门之日;这是一个皇帝,为了他的宠妃能活下去,他不惜国家覆灭,自己被杀,宠妃成为阶下囚;这是一个寒窗苦读十年的子弟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金榜题名,不惜在自己儿子及第当日吐血身亡……” 每个夜明珠上,都承载着一个故事。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塔的,就是这些悲剧组成的夜明珠的微弱的光芒。 “逆天而行,注定会不得善终,而像我这样帮助你们逆天而行的人,则每日都被埋在痛苦之中。” “我从一开始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些药材,你只是想要让他们心安罢了,如果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你真的愿意将最重要的东西拱手相送吗?” 无论是贪婪的,自私的,还是善意的,执着的,都在离开这个塔以后为了自己的决定后悔莫及。 庄望剑将手中的剑递过去,点头。 “即使如此,我也要交换。我要活着,才能继续守护她的女儿。至少,要看到她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 馆主笑着摇摇头,将手搭到庄望剑的烛天上,却没有立刻拿走那柄剑。 庄望剑立在那里,感觉身体中的某些东西被抽走了,一些挡在记忆前面的屏障,也薄弱了一些。他连忙靠近那块模糊的记忆,想要一看究竟。 是什么呢?那个阴暗的环境中,一个脸很模糊的男人冲着他诡异的笑着,对他无情的命令:“去屠杀吧!”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左手攥紧了烛天。 而就在这杀机突起的一瞬间,馆主将手拿开,说了句:“好了。” 庄望剑这才回过神来。 这个亮如白昼的夜明塔中,并没有因为多了一颗夜明珠的亮光而又丝毫的变化。 庄望剑看着已然在自己手上的剑,有些不解:“你为何……不将烛天拿走?” 馆主脸上有些无奈:“你最重要的东西,镶嵌在这把剑中,却不是这把剑。你这剑的确名贵,但在你心中,依旧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更加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庄望剑有些看不懂,但是他也不想深究,将这个暂且放下,又急切的请求着:“请馆主再与我做一个交换,无论你想要取走什么,我都愿意,无论如何,请不要让我的其他两个同伴参与到这件事里面。” 馆主能清晰地感受到庄望剑身上,求生和求死的两种愿望同时变得异常强烈,那么冲突的两个愿望,却和谐的在他的体内相处着,没有一点矛盾。 “馆主,将我余下的一般寿命作为交换,怎么样呢?” “可是,你要做成那份药材,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馆主忍不住说了出来,即使心中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罢了罢了,你想要什么又与我何干呢,我自不会再干预了。” 庄望剑感激的向馆主拱手:“谢馆主成全,还有,请馆主不要透露我的这两个交换条件。” 馆主点头:“只是你要记住,现在,你只剩下十年的光阴了。” 庄望剑做完这一切回到门口,蓝田和汉章已经在侍童的伺候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庄望剑将蓝田和汉章喊了起来:“此处离最近的客栈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们过会就趁着天还没黑尽早赶路吧。” 蓝田见庄望剑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剑哥哥,谈妥了吗,馆主要与你交换什么?” 庄望剑点点头:“不过是一些寻常的东西,以后不会用到的。馆主隔一会就会将那三味药所在的地方告知我们,那时我们就要赶路了。” 这时候,馆主走了过来,十分抱歉的说了声:“那三味药都珍贵得很,往常不会有人要,所以找起来要费很长的时间,不如三位今日在我这医馆先小住一宿,我明日定能将它们全数找出来。” 庄望剑想了想,也不愿再为了客栈奔波,这种送上门的好事,他自然是答应的。 所以,当夜,他们就被分别安排了一个小院住下了。 馆主在夜明塔中细细的品茶,等待着今夜的访客。 他知道今夜会有两位访客,所以为了那两位的方便,他刚才就成人之美顺手将他们留在了药馆中,这样也方便他们找过来。 他喜欢做生意,更喜欢听故事。 吱嘎一声,来人没有敲门,就走进来了。 首先将他吸引的,自然就是这满房间的夜明珠。不过,没有为这些珠子惊讶太久,他就开始说明来意。 “我知道,一会蓝田,就是那个小姑娘,会来找你,求你将她最重要的东西拿去,换回白天与你交换的那个人的东西,所以,我就提前来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装作答应她,实际上是用我的做交换,如何?” 馆主看了看汉章,他脸上写满了满不在乎,但是心里呢? “你真的愿意交换,用你最重要的东西?” 汉章有些不耐烦的点头,而馆主依旧不依不挠。 “大多说人都以为自己当下最想要的东西最为重要,所以就轻易交换,所以他们会在真正重要的东西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你是否想过,如今最想要的东西,明日会不会又不值一提?” 汉章完全听不进馆主的话,这也是馆主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有有求于他的人,只想着当前想要的东西,从没有人能认真听他地劝告,所以那些人终会追悔莫及。 他其实很想看看,汉章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可惜他已经答应了庄望剑,所以无法将汉章的最重要的东西取出来,只能装模作样的闭气凝神一会,然后说“好了”。 汉章看了看自己,发现一点东西都没有少。 “馆主,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馆主摇头。 汉章那么不友善的语气,却让他讨厌不起来。或者是说来三生医馆的很多人,他都无法厌恶。因为他们都在用自己珍贵的东西,换取别人的幸福。 而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汉章吓了一跳,一定是蓝田过来了。 他没想到她会来的那么早,这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去哪里躲着了。 馆主指了指自己的椅子示意汉章躲进去,汉章立即会意,跑了过去。 馆主恢复了满脸的笑意:“进来吧。” 正文 第174章 何人酿月光酒 蓝田开了门,将脑袋探进来,嘴上说着:“馆主你这夜明塔当真阴森……” 说着说着,就被这满屋子的夜明珠惊到,说不出话来。 馆主对蓝田的反应十分满意。庄望剑和汉章那么平静的面对这么些的宝贝,倒让他觉得这些夜明珠没有那么珍贵了似的。 只有蓝田这种讶异的表情才比较像是个正常人的反应。 蓝田原本来得就很紧张,看到这些夜明珠,就更加的紧张了,盯着这些夜明珠,直到眼睛适应了塔里的光明,才咽了口唾液,走了进来。 躲在椅子后面的汉章对于蓝田那么久才回过神来这件事十分鄙夷,只可惜无法调侃,只能在心里嘲笑她几句。 蓝田走近馆主,馆主才发现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很是珍惜的样子。 走到馆主身边以后,蓝田依依不舍的打开。 馆主看过去,里面就是三样很普通的东西:画像,衣裙和发簪。那发簪虽然很是珍贵,但是和这些夜明珠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馆主,实不相瞒,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某种程度上,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你拿去吧。” 手指紧紧地拽着包裹,手掌却已经将包裹推到了馆主身上。 馆主看着这三件稀松平常的东西,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奥妙。庄望剑将自己的剑当做最重要的东西,是因为它能够左右天下局势,可蓝田这三样,实在没有什么。 他如今答应了庄望剑,所以不能用条件交换蓝田的重要之物,心里又对这三样东西的故事好奇不已,于是决定兜圈子来骗骗蓝田。 “其实,这三样东西并不是你最重要的,反而,你最重要的那个东西消失以后,你可以用这三件来怀念。你仔细想想,是否还愿意交换呢?” 比它们还重要的,会是什么呢?蓝田想到它们会被人拿走,就已经伤心欲绝了,还会有更重要的东西吗? “愿意,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我能救下剑哥哥的性命,都给了你又何妨?” 馆主突然觉得蓝田的痴傻变得愈发熟悉了。 “曾经也有一个女子如你一样,最后,她为了自己的选择而投河自尽。这一刻你想要的,下一刻也许你就弃之如敝履。” 蓝田摇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如今只要剑哥哥活着,即使我永远见不到他,即使他厌弃我,即使我命不久矣,只要知道剑哥哥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我便是快乐的。” 馆主的心突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曾经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也如蓝田一样的想法。 蓝田又说:“我想,那个女子即使跳河也依旧没有后悔能够做到她那时能做到的那件事。” 馆主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再也编不出谎话来套蓝田的故事。只能将就着将接下来的戏演好。 他演到最后,终将是骗过了蓝田,让她以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了,然后带着自己的宝贝离开。 而此时躲在座椅后面的汉章,也终于放心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被蓝田发觉。 他躲在后面的时候,还在想,蓝田那样的笨蛋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布娃娃,糖人,或者是鸡腿?他为此还嘲笑了蓝田一番,直到蓝田拿出了那三件东西。 他很清楚,其中两件是他冒着性命危险为蓝田救出来的。 而蓝田最后说的那些话,仿佛将他心中的某块东西抽走了,让他有点不适,有点微微的疼。 然后汉章就被馆主叫了出来,走出夜明塔。 馆主坐在夜明塔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蓝田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如此之像,以至于他都要将两个人混淆起来了。 他的心平静了那么多年,突然活了起来。 当年的时候,他无法保护那个女子,让她愤然死去。而今,当他有了这一座塔以后,突然就有了改变别人命运的能力。 也许,这一次对他而言,是救赎。也许是那个女子安排,让他见蓝田一面,帮她渡过难关,也让他了却心结。 罢了。 他躺在蓝田刚才站过的地方,昏昏然睡去。没过一刻钟,就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周。 那样可爱的单纯的蓝田,不该有如此凄凉的结局。 他坐了起来,在原地踱来踱去,开始思考如何改变她的命运。 塔外。 汉章走了很久,想着蓝田刚才说的话,依旧有些恍惚,然后他看见了抬头看星星的蓝田。 “今晚的夜色不错啊,蓝田。” 蓝田看见了汉章,才想起今天晚上是偷偷跑出来找馆主的,于是一下就变得像是偷吃被抓住的小孩,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没想到你也出来赏星星,那我就不打扰了。” 接着就落荒而逃。 汉章看着蓝田的背影笑起来,他就知道,蓝田一定不会怀疑他为何突然出现,因为她自己也突然出现。她做了亏心事逃跑的样子,真是十分可爱。 笑着笑着,脸就僵了下来,再也笑不出声,便快步离开。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微亮起来,馆主终于拖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走了过来,将三味药材所在的位置都递到他们手上。 谢过馆主,庄望剑就要离开,而馆主就在此时拦住了他们。 “你们这个药方,虽然药材写的很齐全,但是还缺一样药引。” 蓝田停下脚步,脸上有一点点的期待:“药引是不是祁连山雪莲呢?爹爹在此之前还让我去祁连山摘了雪莲。” 馆主似乎有些始料未及,接着又说:“不错,这些药材需要用雪莲做药引,熬制月光酒服下,方能奏效。” “月光酒?”蓝田从未听说过这个药材,不过她自以为才疏学浅,所以没听过也是正常。 馆主点头:“月光酒需要用月光谷的月光泉,在月光谷中熬制七日,配上月光谷中不同的材料才能炼成,昨夜我思虑许久,还是打算将这个配方告诉你们,尤其是你,小蓝田。” 蓝田以为馆主要将她昨日去的事情说出来,吓得涨红了脸,旁人看来,则是蓝田十分害羞的样子。 不过,应了蓝田的心愿,馆主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打量着着他们三个人:“这月光酒的熬制并不危险却很费时费力,你们三个要选谁去呢?” 正文 第175章 紧握的凤凰翼 庄望剑还没有想好,蓝田就抢先答出来:“当然是让剑哥哥去了,这样重要的任务,剑哥哥去做最为合适了,对不对?” 蓝田冲着汉章挤挤眼睛,汉章心中了然,便附和着:“当然,这件事除了他谁还能做好呢?” 有一瞬间,蓝田看到庄望剑眼中的挣扎与失望,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所以蓝田便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眼花过后,庄望剑就笑着点头:“好啊。” 蓝田在庄望剑答应的同时就将馆主手中的三张纸条夺了过来,一下也没让庄望剑看着。 “剑哥哥你且去月光谷等着,我和汉章过不了几日就会满载而归。” 庄望剑轻轻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接着向前,而是停留在原地,那只手看上去异常孤单。 蓝田感受不出庄望剑的情绪,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一点隐藏着的恐慌。 她紧紧地握住庄望剑的手,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剑哥哥不必担心,我和汉章不过是奔波了些,没有你那么辛苦的。” 庄望剑笑了笑,蓝田看不出这笑容之中的含义。 良久,他抬起手来,将烛天递给蓝田:“你暂且拿去用吧,不过不到紧要关头,万不要将烛天拔出鞘。” 蓝田是不想收的,那烛天是庄望剑从来没有离过手的宝剑。但是庄望剑那请求的目光让她感觉心微微有些疼。 她不知道庄望剑在想什么,但是她内心深处非常不希望庄望剑露出这样的表情。 于是她点了点头,收了下来。 庄望剑对蓝田的做法十分满意,她温柔地抚摸着蓝田的头发:“走吧,我知道,田儿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蓝田点头,一股苦涩的感觉袭上心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庄望剑的神情却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再看了庄望剑一眼,那种感觉又消失无影了,于是她带着汉章去牵马。 走了一段距离,她有些担心的问汉章:“我刚才装的是不是很失败?” 汉章肯定的回答:“是的,很失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在保护他。” 蓝田立即像是蔫了一样低沉着头。 庄望剑就在他们后面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越来越远,什么也没说。 馆主将月光谷的位置递到庄望剑手中:“看来,你已经感受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渐行渐远了。” 庄望剑接过纸条,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就跨上马,绝尘而去。 按照纸条上所说,这三样东西并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动物身上的东西,而是三种极为罕见的药草。 第一样最近,所以他们就去了那个名为天之涯的深谷,寻找翼。 翼位于天之涯谷中的湖底,谷中有一只苍鹰盘旋,只要有人进入谷中,便会攻击。汉章带蓝田躲在石头后面,一起商议对策。 或者说,是直接将对策告诉蓝田。 “我擅轻功,所以这个苍鹰由我对付,你就趁其不备潜入湖底寻找翼。无论找到与否,半个时辰内都要出来!” 蓝田已经渐渐习惯了汉章安排好一切,所以顺从的点了点头。汉章笑着摸摸她的头:“真是乖极了。” 蓝田嫌弃的将汉章踢开,这小小的一个动作,顺便就将苍鹰招了过来。 汉章气闷的瞪了蓝田一眼,就转过身去,同苍鹰争斗起来。那鹰有半个人那么大,爪子和喙又十分锋利,汉章对付起来一点也不讨好。 蓝田没有犹豫,从旁边绕了过去,飞快地跑到湖边,将蓝玉教过的闭息的方法用上,就扎入了湖水之中。 也不知什么缘故,湖水比普通的水冰凉的多,让蓝田每游一步都能感受到冰凉的的刺痛感。 除此之外,这个湖的深度也远远超出了蓝田的想象。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跳入水中多久了,可是依旧没有看到一点点湖底的样子。 与水带来的压迫感一同增加的,还有临近冰点的冷水。 此时此刻,蓝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向前行了,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奋力向下,寻找翼。 终于,在力气将要用尽之时,昏暗的湖底闪现了一点点的光芒。蓝田奋力的向那光芒游过去,愈发耀眼的光芒让她这已经习惯了湖底昏暗的眼睛有些承受不住。 近了,近了,那散发着光芒的东西,一定是珍稀无比的翼。 然而,在靠近那团光芒的时候,蓝田才发现,那株药草被困在一块巨大的寒冰之中。 难怪。 难怪湖水这么冰冷,难怪明明这药草就在湖底,却没有人能拿到。这寒冰在湖水之中,没有特定的宝器,是无法取出翼的。 还好,她收下了庄望剑的烛天。 答应了尽量不让烛天出鞘的,结果为了第一株药草就要用到烛天的锋利。 她没有办法,抽出剑来。 那是一股很怪异的感觉,在拔出剑的那一刹那,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就注入了她的体内。与此同时,她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深入肺腑的寒气。 不仅周边的湖水冷冰冰的,她自己也变得冷冰冰的了。 她甩了甩脑袋,运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内力来保持身体的温热,剩下的,就是挥剑,将那冰冷坚硬的寒冰砍开。 看准了位置,电光火影之间,在蓝田毫无感觉的时候,烛天已经将那寒冰砍开,散着光芒的翼立即失去了光彩,在所剩不多的寒冰之中随着水波挥动着虚弱的身体。 蓝田欣喜若狂的游过去,将翼攥到了手中。 冷,好冷啊。 无论是周围的水,还是右手山的烛天,或者是左手仅仅攥着的翼,这种冷,已经远远超过了进入冰窖的冰冷。 她不停地摇着头,好让自己清醒着运内力向前游,然而双手双脚都像是脱了节一样不肯动弹。 蓝田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全身的力量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无底洞,她挣扎着要跳出来,却越陷越深。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团火焰。会是剑哥哥吗?她伸手向那团火焰靠去,想要从火焰上汲取一丝温暖。 “剑哥哥!”蓝田想要这样叫出声来,却被汹涌的湖水淹没,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那团火焰赶到了她的身边,心里狠狠地骂了她几句:笨蛋,烛天剑你都敢这样拿着。 正文 第176章 控制不住自己 呼吸好痛苦,什么东西一直堵在喉咙里,让她想要呼喊也喊不出来,她拼命地挣扎着,向前划着,水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咳咳咳”蓝田醒过来,拼命地咳嗽着,像是要将内脏全都咳出来。 咳了大半天,终于好些了,蓝田才注意到身边跳动的火焰,以及一直坐在旁边的汉章。 汉章正握着她的左手,一脸嘲笑的看着她。 蓝田忙把左手抽出来,气愤的说:“好啊汉章,你趁着我昏倒竟敢肆意占我便宜!” 汉章脸上嘲笑的意味更加浓重了,顺便还加了一点不屑。 蓝田被汉章的神情彻底惹恼了,再看自己身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 汉章!居然给她换了衣服!那他岂不是把她看光了! 蓝田冲上去揪住汉章,各种复杂的情绪席卷而来:“你你你” 汉章见蓝田生气,而且气到了极点,终于心满意足,甩开了蓝田的手,退后一步,张开嘴说起话来。 “我刚与那头鹰厮杀完,就跳到湖水中救你,你在水里都要被淹死了,是我辛辛苦苦将你救了出来,你当时都快冻死了,若是不给你换衣服,你现在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的骂我?我为了你受了那么多累,结果呢,你醒过来以后,不但丝毫感谢都没有,反而还说我占你便宜,嗯?” 蓝田被汉章这一声“嗯?”吓了个机灵,连连退后,这才感觉到自己左手渗着寒气的的翼,顾不得与汉章说话,连忙拿起来看它伤到没有。 汉章接着说:“这下你知道我为何握着你的手了?那翼冰冷无比,我怕你握着受凉,想要拿下来,结果你死活不放。整日恩将仇报,真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 蓝田捧着翼,突然不知道该将这个如何是好了。 事情也说完了,训斥也训斥过了,汉章觉得浑身的火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就走到蓝田身边,伸手:“把翼给我保管吧,放在你那里又不知会被谁偷去。” 蓝田自觉理亏,可是怎么想明明都是自己被占了便宜,为何汉章还是能说的那么理所应当,而且还是她要感谢汉章的样子呢。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也觉得翼该交给汉章保管。 这个想法令她气愤不已。她将翼扔到汉章手中,瞪了一眼汉章,这眼神似乎能将他剜掉一块肉。然后,她就气恼的跑到了一边,抱着腿坐下来。 汉章看蓝田坐在远处使性子,也不想过去哄哄她。 他要平复下来,要冷静下来。 从湖中出来以后,他一直是现在的表情,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控制不了自己表情的时候。 嘲笑。 一直嘲笑着,不知道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蓝田。 从蓝田上岸开始,即使她一直在被烛天吸着身上本就不多的体力,即使她咳嗽得快要失去气息,即使她身上冰凉到快要失去人气。 她的嘴上依旧在呼喊着“剑哥哥,剑哥哥”。 明明全身的力气都被吸走的时候,她左手攥紧了的力气,让他依旧无法将翼取出来。 他觉得可笑之极。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那晚为何要为了蓝田将自己都不知道的最重要的什么东西拱手送出。 他看了一眼那边瑟瑟发抖依旧不愿过来的蓝田。 这样不知感恩、固执己见、死不认错,这样一无是处、毫无天分、懒于学习的蓝田。 他总会在某个瞬间产生将她丢进湖里淹死或者推下悬崖摔死再或者就是直接卖给别人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即使他不这样做,只要他离开蓝田,蓝田或许下一刻,马上就会被她自己的蠢害死。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蓝田,没有我真不知你该怎么活下去。 你可以任性的跑开,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刚刚退了高烧的吗,这样跑开,受了风寒,如何给你的剑哥哥接着找药草? 汉章叹了口气,为了蓝田的身体好,他还是决定先服个软、 “蓝田,不要闹脾气了,快过来坐着,那边冷得很。” 蓝田兀自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接。 汉章对于闹着脾气的蓝田也十分无可奈何。与蓝田相处的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蓝田被他狠狠碾压,所以连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他竟觉得蓝田可怜的很,因为自己聪明不足,所以总被欺负。 笨蛋真是可怜极了。 他一下消掉了心里所有的不满,抱了一堆捡来的木柴到蓝田身边,然后从原来的火堆中拿来一个树枝点燃了一堆新的火。 看见汉章将火“搬”到了自己身边,蓝田也不为所动,一直抱着腿坐在一边,不离开也不说话。 汉章笑了笑,果然蓝田是冷了,所以就没有出息的待在火堆旁边了。他也不揭穿,时不时地向火堆中添着柴。 就这样过了一会,蓝田已经忘了自己是因何发脾气的了,于是微微移动了一下,好让自己离火堆更近一些。 汉章立刻捉住了蓝田的动作:“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蓝田扬着头:“我才没有原谅你,只不过想着你做了那么多,也算是将功抵过了,所以决定暂且答应烤你生的火。” 汉章被蓝田的话逗笑了,仿佛是他在求着蓝田烤火一般。 不过,他决定不再逼着蓝田认错了,毕竟这件事看上去不是很简单,反而让她明明愧疚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比较可爱。 于是,他突然捂住自己的肩膀,皱起眉头来:“怎么这里有点疼,难道我被鹰抓伤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吗?” 他看了一眼蓝田,果然她悄悄地向这里看过来。 再装一下可怜好了。 汉章站了起来,从旁边捡来的木柴中挑出一根来加到火堆上,又突然按住肩膀,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连添个柴都变得这样困难。” 蓝田再一次担心的看过来,下一刻眼神突然变了,大笑起来:“好了汉章,你演技何时这么拙劣了,两次捂住的肩膀都不一样!” 汉章嘴巴微微张了张,接着又马上收回自己还没有摆出来的惊讶的表情,说了句:“那么简单就被识破了,真没意思。” 说完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眉头却在此时微皱。 两个肩膀上的伤竟然全都出了问题。 正文 第177章 无边峰盘鹰血 下一个地点,是无边峰的盘鹰血。 无边峰是一座很普通的山,盘鹰血就在无边峰的最顶端。蓝田看了看那座看不到顶的山,有点望而却步了。 这么多日的赶路,她和汉章都已经很累了,而且看起来,汉章似乎受了点伤,已经不适合爬山了,偏偏这座山还这样的陡峭,如果不是两个人一起的话,根本无法上去。 这几日路上,汉章话少了许多,蓝田慢慢想起来,愈发觉得对不住汉章,可是道歉的话刚刚到了嘴边,转眼就变成了别的。 比如现在,她想要关心他几句,就变成:“你不是轻功不错的吗,不如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上山将盘鹰血采来如何?” 蓝田说完,就想抽自己两下。她没下去手,汉章开了口。 “我也想啊,爬这山很累的啊,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我前几天才杀了一只半个人大的苍鹰,还将你从冰水里捞出来,要是轻功能使出来,我早就就使出来了!” 蓝田遭了拒绝,就不开心的噘着嘴巴先行一步了,尽管,她的本意也并非是要汉章自己上去的。 汉章看着蓝田踢着小石头走在前面,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只不过他并非为了无边峰的困难。 他似乎知道为何凤凰翼如此稀缺了,因为,他身上受的伤在经过湖水的浸泡以后,似乎就没有了要愈合的迹象。恐怕那些好不容易得到了凤凰翼的人,也在途中因为伤口无法愈合而死去。 这几日蓝田问他脸色为何这样苍白,他只说是旅途劳累,幸好她大条的很,否则他真不知道蓝田发现他的伤那么重以后该如何是好。 将包扎的白衫捆得更紧了一些,他跟上了蓝田的脚步。 无边峰陡峭无比,不过好在,他们手中有庄望剑的烛天和汉章那把假应天。应天表面上是一把普通的剑,但是实际上里面有不下十种精密的机关,如果这把剑插入人的身体里,无论剑插到了哪里,只要启动机关,那个人就必死无疑。 “我当初听到应天剑那么神奇,就托一个剑器铺的朋友造了一个赝品,虽说是赝品,机关也是很精密的,吓一些寻常的小贼足够了。” 蓝田听到这里,就想到了当初在破庙的时候那些被假的应天剑吓破胆的小贼,突然对他们深感同情。 不过,虽说是个赝品,也帮了他们很多忙,所以没用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爬到了无边峰上。 无边峰上意想不到的平坦,一上山顶,整个山顶上的风景就一览无余。看了一周,很快就看见,那红色的盘鹰血就挂在一边的悬崖上。 汉章拿出包裹中的绳子,将一边捆在一棵树上,另一边则熟练地捆在自己身上,然后指着那捆在树上的绳子,嘱咐蓝田。 “听好,蓝田,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守着这绳子,一会说不定又跳出个盘鹰什么的来打乱我,你要做的就是别让这绳子断了,知道了吗?” 放眼四周,哪里来的盘鹰。那么明显,蓝田怎么会看不出汉章是为了她。 她有些气恼,于是佯装不耐烦的点头,催促汉章下去。汉章只能骂了蓝田一句没良心的就准备下去摘盘鹰血。 就在他快要下去的时候,蓝田突然小声说了句:“你……小心点。” 汉章嘴角扬起:“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蓝田气得跺脚,眼睛看向捆在树上的绳子,不再理汉章。半天没有听见汉章说话,蓝田再转过身去,汉章早就已经拽着绳子下去了。 蓝田心被吊了起来,向悬崖边跑,生怕汉章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还没走到悬崖边,汉章就攥着盘鹰血跳了上来,将蓝田吓在了原处。 汉章看见擅离职守的蓝田气恼不已:“说好了让你在树那里守着绳子,你怎么跑到了这里,万一绳子开了,我可就带着你的盘鹰血一命呜呼了。” 蓝田闷着不出声,她实在说不出口担心汉章这种话。 汉章看了看手中的盘鹰血,又看了看周围的形势。 天色近暮,天黑前除非用摔下去的方法,否则不可能到山下。下山的过程中如果受到攻击一定会万劫不复。 但是,手中的这盘鹰血来得那么容易,他总是觉得有些担心的很。无论是无边峰的高度、地势或是盘鹰血的位置,都不像是导致这个这么稀有的原因。 而且,盘鹰血上隐隐的血腥味更让他有些不安。 所以,现在下山实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个盘鹰血身上有什么怪异的事,就像凤凰翼一直散发着寒气一样。 一切,都要在山上等这一夜过去以后再做定论。 汉章坐在地上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将凤凰翼拿出来,递到蓝田手中:“今夜我们先在山上住一宿,我带着凤凰翼那么多日,现在山上一个人也没有,你拿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剩下几天就让你拿着吧,否则我一定要被冻死了。” 蓝田一言不发的接过凤凰翼,还不忘说句:“那你怎么不把盘鹰血给我,这样万一它也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也不会连累你了啊。” 汉章白了蓝田一眼:“我辛苦摘来的东西,给你?真是痴心妄想。” 说完,不等蓝田再回击,就背对着蓝田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蓝田在汉章身后看着他,心中莫名其妙的就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即使手中的凤凰翼冰冷至极。 这几日,他一定是累坏了。 蓝田蹑手蹑脚的跑到他们的行李旁边,找了仅有的一件衣服,盖到汉章的身上。 然后,她就放心的躺在汉章身后,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将蓝田叫醒的,是次日的阳光。蓝田睁开眼,发现昨夜她给汉章披上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汉章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再向四周看过去,一览无余的山顶上没有一点汉章的影子。 他抛下她走了? 不会。 蓝田的心迅速的跳起来,昨天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让她越来越担心。那盘鹰血真的会不会也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呢? 她否定着,忐忑着,寻找着汉章的踪迹。 然后,她就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看见了几滴血。而顺着那个方向向前走,向山下望去,她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 在那条下山的路上,有着一滩一滩的火红的血。 正文 第178章 就像一团火焰 各种惊慌立刻扑面而来,但是她现在又必须要保持冷静。因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么庄望剑和汉章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只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蓝田了。 她跑回刚才睡着的地方,将行李收拾好了,才发现汉章没有将他的假的应天剑拿走,只拿走了烛天剑。 没有这个应天剑,他是如何下山呢? 她握着应天剑,回忆着汉章操纵它的样子,试着打开它的每一个机关。简单的学会以后,就在它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沿着血迹往下走。 这满路的鲜血,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一个人是不会有那么大的血量的。 蓝田颤抖着,让自己保持冷静,认真的嗅着这些血的味道。 这一摊摊的血液中,有一种不同于人血的气息。蓝田基本上没有见过其他动物的血液,所以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动物的血液,但是她能确定这一定是一种大型动物,因为这里的血实在多的不像样子。 她祈祷着这血中没有掺杂汉章的血,期待着汉章只是杀了这头猛兽以后先下去了。 蓝田费力的向下爬着,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艰难,更何况没有了汉章的帮助。 这一路上一共只有几个落脚的地方,她都是匆匆的吃了几口行李中的干粮就继续前行,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蓝田终于快要抵达山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浓烈的刺鼻的血腥味清晰地传到蓝田的鼻孔中来 蓝田双腿有些发软,一不留神,从她所在的地方摔了下来。 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条五丈长的巨蟒躺在她的面前。而就在她被惊呆的时候,她又看见汉章奄奄一息的趴在巨蟒的身上。 这条巨蟒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又为何与汉章纠缠到了这里,她都不想了解,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马上跑过去,将汉章救出来。 此时此刻,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充斥了她的全身。她没有看那条巨蟒是死是活,就奋不顾身的跑到了汉章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汉章正紧握着烛天,趴在巨蟒身上一个巨大的伤口上,那个伤口像是由内而外造成的,看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汉章被吞了进去,然后他又从巨蟒身体中逃出来一样。 蓝田顾不上惊讶,将烛天收回了剑鞘,然后将汉章背到了身上,逃离了这个不祥之地,其他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以后再问。 她将汉章背在身上,不知是因为她的力气变大了还是汉章虚弱了不少,她竟然觉得汉章比上一次轻了很多。 她背着汉章不停地向前走着,生怕那条巨蟒追上。 路上她还看了一眼,他们的马不知为何都已经死掉了,那死去的样子,像是蟒蛇捕杀猎物勒死的。 她不敢多想,只能背着汉章不知疲惫的向前跑。 跑啊跑,跑了将近半个晚上,蓝田再一次体力不支,被绊倒在地上。 蓝田看了看四周,因为恐慌,她胡乱的选了个方向,所以她已经不知道现在在何处了。 唯一能看见的,是汉章被月光照耀下的满身的血迹。 以前看到的一些东西此时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很多蛇的血液虽然没有毒,但是一些听信了偏方想要喝蛇血来治病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去。 汉章身上全是血,蓝田分辨不出他身上是否有伤口,若有伤口,那么是不是会像那些人一样死去。 一定要快点为他洗去这些危险的蛇血。 她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就有一条河流。 蓝田再一次将汉章背了起来,连拖再拽的将他背到河边,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丢进河水之中。 汉章满身的血将河水一瞬间浸染得血红,那围绕在汉章周围的河水就像是…… 就像是…… 好熟悉,就像是…… 就像是一团火焰。 就像是那天在天之涯的湖水之中,蓝田将要昏死的时候,看到的那团温暖的火焰。 那天在湖底发生了什么,蓝田根本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气息将要用尽,而且高寒引起了高热,她早就已经不清醒了。 可是,现在躺在河水中的汉章,却像是一把钥匙,将那日她的回忆全部打开。 在她将要失去气息,昏昏死去的时候,一团火焰冲了过来,那团火红并不是蓝田臆想的假象,而是身受重伤的汉章身上不停地流出的血混在湖水中的血红。 然后,汉章看到了蓝田,在蓝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将她抱入怀中。 蓝田此时仅能睁开一条眼缝,她能看见的,只有一双眼睛。不同于庄望剑眼睛中的冷静温和,那是一双热烈温暖的眼睛。 接着,一团火焰一般的吻袭来,原本失去所有气息的蓝田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能在水下再撑那么一小会。 就是这一小会,汉章将她带回了水面上,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背着她四处寻找药草为她止热。 而这一路上,蓝田都昏昏沉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像是被庄望剑背着的样子。 她絮絮叨叨着,毫无逻辑的,毫无时间顺序的,回忆着这些年的事情,诉说着她对庄望剑的爱慕。 她紧紧地抱住温热的汉章,因为汉章也在发着热,所以全身都是炽热的。 在找到第一株止热的药草以后,汉章毫不犹豫的塞到了蓝田的口中,接着是下一个,再下一个……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将蓝田背回去,并且在路上捡了一些干柴,为她生了火。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已经干透了。汉章之所以为蓝田换衣服,是因为蓝田身上沾满了汉章的血。 蓝田就这样在汉章的保护下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那时候身受重伤而且发着热的汉章是如何撑着四处寻找药草的,又是如何昏昏沉沉的回到了蓝田的身边,最后做到比蓝田醒得更早的。 蓝田跳入河水中抱着汉章大声嚎啕:“你不是自诩聪明至极的吗,你不是被我占了一点便宜就要告诉我让我以后十倍还给你的吗,你不是只要稍微做了什么有恩于我的事情就一定会让我知道的吗,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说!” 蓝田为汉章褪下衣服,两个肩膀上被苍鹰抓的深深地伤口一点没有变化,赫然呈现在蓝田眼前。 这么多天,汉章是如何瞒住她的? 汉章,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蠢呢? 正文 第179章 巧遇白衣女子 蓝田抱住汉章,对着她满身的伤口泣不成声。 是不是她的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会遭受到不幸呢?她为汉章擦拭着伤口,想着这件事。 仔细的给汉章清理干净以后,蓝田又为汉章把了把脉,他现在失血过多,极其虚弱,而且伤口久久没有愈合的迹象,大概真的是太过于疲惫所以连愈合都没有时间。 可是,在汉章这么奔波的一路上,她除了拖后腿,还做过什么呢? 悔过是没有用的。现在,她只能背起汉章,将他带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想尽所有办法救下他。 在这场旅途之中,汉章习惯性的画了一张地图,蓝田从行李之中翻找了出来。 事实上,她是看不懂那张地图的,但是至少她能辨认出,接下来他们要向东走,而东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落。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迎着初夏微冷的朝阳,蓝田背着汉章,步履蹒跚的向前迈进。 走了整整一上午,蓝田好几次都要倒在地上了,想到背上奄奄一息的汉章,想到手中两样汉章拼命拿来的药草,想着在月光谷等着他们两个回来的庄望剑,蓝田就咬紧牙关,继续向前,终于在吃完干粮以后不久,看到了村落的影子。 这个小村子比地图上标注的还要小,名字却别致的很,叫做苇原村。 一进村,一个热情的大婶就看到了疲惫不堪的蓝田和她背上脸色苍白的汉章。 不由分说,她将汉章接到自己的牛车上,带到了家里,还请了村里的大夫来家中为汉章诊治。 那大夫只说汉章是失血过多加上疲劳过度,需要静心休养。至于伤口为何没有愈合,他也没有做出解释。 现在汉章有了李大婶帮助,她将银子备足,李大婶一定会为汉章请一个更好的大夫的,但是那边的庄望剑却不一定能等得及了。 这边人迹罕至,最好的马也不过能日行几十里,从这里到月光谷,至少需要十多天的时间,而这之间,她还要去最后一个地方余音湖,寻找孔雀羽。 她算了好多遍,距离庄望剑的三月之期也就只剩下了十五天的时间而已,现在赶到余音湖,得到了孔雀羽再马不停蹄的去月光谷,才有可能救下庄望剑。 蓝田不敢犹豫,再三嘱托过李大婶以后,就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往余音湖。 蓝田赶到余音湖第一件事就是同周围的人打听,但是并没有人听说过孔雀羽。 不过余音湖畔的一个传说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传说,当湖水中的仙子听见最美的琴声,就会现身,将最珍贵的宝藏献给那个弹琴的人。 无论这个传说真实与否,余音湖边时不时会有一个琴艺高超的人出现,想要看到湖水中的仙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很有可能,那孔雀羽就在这湖底,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出现。 蓝田当年和弦儿一起学过弹琴,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的人。若是说谁人能将那湖底的仙人引出来的话,除了那忘语楼的女子,就只有天分使然的弦儿了。 可惜她们两个,一个还在京城,一个已经逝去,无法出现在这里。 蓝田一筹莫展,她期望是自己想多了孔雀羽不可能在这湖水下面,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孔雀羽绝对就在下面。 就在蓝田心中的两个小人在打架的时候,眼前突然飘过一个人影,将蓝田的眼睛点亮了起来。 那一身的白纱,那熟悉的面纱,那飘仙的气质,那……那不是那天忘语楼演奏的那个女子吗? 蓝田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拽住了那个女子的衣袖:“你……你等等!” 那个女子转身,一眼茫然的看着蓝田。 蓝田这才发觉自己有些突兀,抓耳挠腮想了一会:“我……我想听你再奏一次泛梦引,可以吗?” 那个女子听闻蓝田的请求,眼色一下缓和起来。 “即使你从没有见过我的脸,也只看我走过几步路,就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认出我吗?” 蓝田忙点头:“当然当然,你那么有气质,弹琴那么好听,我怎么会忘记呢。剑哥哥还跟我说你弹奏的很好听呢!” 隔着面纱,蓝田看不出那个女子的神情,所以不知道她的想法。 一面之缘的人你能记住,可是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妹妹,你却那么轻易地忘记了吗?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拉着蓝田,走向了余音湖边的一处亭台。 亭子之中摆着一个五十弦,亭子四周,围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但是白衣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坐在了亭子中间,并且让蓝田坐下来。 蓝田看着这个架势,有点害怕,但是又觉得这个白衣女子亲切的很,所以应该不会伤害她,也就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白衣女子风轻云淡的看着余音湖,湖面吹来的春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即使隔着面纱,她也依旧美丽的不可方物。 这么美的人,一定会帮她的。 蓝田给自己壮了壮胆,打算继续和她说下去。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对面的白衣女子将面纱拿了下来。即使是取下面纱的动作也优雅极了,她就是蓝玉一直教导蓝田要成为的样子。 但是,在面纱摘下来的那一瞬间,蓝田所有的思想都凝固了。 “弦儿……!” 对面的女子不为所动,仿佛这个名字只是清风拂过,然后微微颔首:“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杜王庄的大小姐,沧姬。” 蓝田听不见她说话一样,固执的说:“不,你不是,你是弦儿,我认得出来,你就是弦儿!” 沧姬坦然的面对着蓝田的无理,无奈的笑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弦儿是谁,不过被认作旁人的样子着实不太开心。” 她怎么可以这样平静!蓝田站起来,想要好好问问她,却被四周的黑衣人的眼神呵斥住,只能悻悻然坐下。 蓝田摇着头:“不,不会的,不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会多么开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沧姬的眼睛平静无波澜,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身份:“那我就认真的和你说一次好了,木蓝府大小姐,我是杜王庄大小姐,沧姬。” 正文 第180章 去嫁给庄望剑 蓝田何其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沧姬的话让她停止了不可能的想象。 那年的火是从弦儿的房间开始的,她不可能活着的。即使活着,她和蓝田已经姐妹相称,又怎么会去木蓝府的敌对方杜王庄,还做了大小姐? 蓝田站起来,想要离开。现在,她只是需要缓一缓,再接受这个事实。 这一次,沧姬的手下没有拦住蓝田,喊住蓝田的,是沧姬。 “蓝田,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刚才,是你有求于我的吧?” 蓝田这才记起来,刚才太过于震惊了,一下子忘记了孔雀羽的事情,也一下没有想到,沧姬为何知道她是蓝田。 一切的一切都有些诡异,让她无法再继续下去。她摇摇头:“没有了,现在我不想了。” 沧姬仿佛没有听见蓝田拒绝,接着说:“我答应你,而且只会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不会损害你们木蓝府任何利益!” 沧姬的话让想要落荒而逃的蓝田重新拾起希望。 她告诉自己,坐在对面的不是弦儿,不必抱着歉意和思念,将她当做杜王庄的小姐就好了,她和弦儿只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下定了决心,蓝田就回头,勉强的撑起来一个笑容:“好啊,什么要求?” 沧姬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闭上眼睛。” 蓝田带着满身的抵触闭上了眼睛,眼睛闭上以后,她马上感觉到一直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沧姬那具有迷惑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现在,你正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奔跑,轻松,快乐,身边没有一个人,你自由无比。” “而就在你最兴奋的时候,突然脚踩空,你发现前面是一个深渊。没来得及呼喊,你就陷了下去。” “幸运之至,就在这时,一双手抓住了你,然后你抬头看那个抓住你的人,你看到的是谁?” 沧姬的声音充满了魔性,即使蓝田不想融入她所给的那个想象中,脑海却忍不住步入了那片草原。 是谁呢? 蓝田抬头,那个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那双手的温度却让她异常熟悉。 “汉章,是汉章!” 她说完,拉住蓝田的那只冰凉的手松开,蓝田立刻从梦境中醒来,看向对面的沧姬。沧姬的眼神和表情毫无波动,她无法从中获得任何信息。 刚才发生了什么?蓝田努力的回想着,脑海却是一片模糊。 “你对我做了什么?” 蓝田问了,沧姬却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指平铺在了五十弦上,拨动了第一根弦。 空旷寂寥的余音湖,除了他们没有旁人,于是寂寞的泛梦引这最后一段显得极其孤单。 这不是蓝田第一次听到泛梦引了,只是这一次,她的回忆之中,不只有蓝玉和庄望剑,甚至主角变成了汉章。 汉章为了让她快点到达司明阁,不惜再一次用尽力气,然后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 汉章将她赶到没有危险的湖水中去,然后自己在岸上与那半人大的苍鹰以命相搏; 汉章自己跑到悬崖上去摘药草,看到蓝田稍稍的靠近了悬崖边就大声呵斥; 汉章将危险的盘鹰血握在自己手中,躲得离蓝田远远的自己与巨蟒相搏; 汉章…… 不知不觉,这个名字就将她这整个春天的记忆全都填满,不准许有任何旁人住进来。 她即使愚蠢至极,也知道汉章所做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不只是为了让这个虚弱到极点的木蓝府与他的家族合作。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即使有些事情她无法理解,她也能知道,汉章绝不会是对她有任何恶意的。 这个梦里她再一次经历了与汉章经过的那些事,在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蓝田才回归现实。可是,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梦里的泪水还没有干,现实中,汉章还为了她昏迷不醒。 除了沧姬,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之中。 而沧姬,已经走出了这个亭子,拿到了孔雀羽。 那孔雀羽在沧姬手上,像是锦上添花,让原本就满身仙气的沧姬,更加美似仙。 然后,在众人的倾慕的目光下,沧姬施施然走近亭子里,安然自若的坐在了原本的位子上。 蓝田有那么一丢丢的难过,这样仰望的目光沧姬每一日都在受着,所以早就习惯成自然。而蓝田也只有在穿着最美的衣服的时候,才会偶尔被人赞美一番。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就像是以前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弦儿的时候,庄望剑和蓝玉对她的偏爱依旧让她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孔雀羽,沧姬却没有递过来。 “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如何能轻易将这孔雀羽交给你呢?” 蓝田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条件在那里。反正已经确定沧姬不是弦儿了,她就直白了一些:“你说吧,如果我能做到,一定会答应你。” 沧姬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让四周都变得温暖起来,让蓝田恍惚觉得弦儿就坐在对面。她将孔雀羽放到了蓝田手中。 “这件事对你而言,一定十分简单。你只要——嫁给庄望剑就可以了。” 蓝田刚刚触碰到孔雀羽的手突然弹开,孔雀羽就这样被丢在了地上。 沧姬耐心地捡起孔雀羽,拭去它上面的尘埃:“怎么,不愿意吗?据我所知,你有了这孔雀羽,就能让庄望剑恢复功力,而你一直都是深爱着他的不是吗,庄望剑那么疼爱你,也一定会答应你的。那么简单而快乐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说完话,那孔雀羽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沧姬伸手,递给蓝田。 蓝田却像是拿着千斤的大石头,无法抬起手来接住那轻如鸿毛的孔雀羽。 为什么她会犹豫呢?是因为这件事太突然了吗?也许吧,她期待了那么久的事情,突然有一天有个人逼着她去做,她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 也好,也好,答应了沧姬,她就有了勇气去告诉庄望剑,她喜欢她,她才不要去管那个锦儿是谁,也不要管庄望剑现在是不是江湖公敌。 只要庄望剑在她的身边,她就无所畏惧,不是吗? 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子的,她习惯了,习惯了默默地看着庄望剑,倾慕着他。 蓝田点了点头,抬起手,想要接过孔雀羽。 沧姬却没有立即将孔雀羽送上来,而是保持着刚才的那个笑容,对蓝田说:“很好,那我们接下来就能玩个游戏了。” 正文 第181章 真是百无一用 蓝田紧紧地攥着孔雀羽,拼命策马疾驰着。她面前慢慢出现了两条路,可是这样短的时间,她只能选择唯一一条路前进。 因此,就在刚才,她放弃了汉章。 一个时辰以前。 “游戏?”蓝田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你不是说我只要答应了你一个要求,就能拿到孔雀羽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做刁难!” 沧姬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那冰冷的眼睛看的蓝田有些害怕。 “孔雀羽已经给你了,我并没有违反我说过的话,希望你也不要。接下来我要玩的游戏,是我太无聊所以才去玩的,你听不听,都可以随意,我依旧会继续玩下去。” 蓝田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面前的人绝不是弦儿,弦儿看似十分冷漠,实际上十分温柔,她不会是沧姬这样挖空心思玩弄别人的人。 蓝田越是焦躁,沧姬越是平静。 “这里与月光谷骑快马只需要十天,能提前为庄望剑熬好汤药救了他。” 这一句话,就让蓝田汗毛直立。她自以为与沧姬不过是见过两次,可是沧姬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知道了她和庄望剑的所有事情。如果沧姬有心,她和庄望剑的性命就在股掌之间。 “但是刚才,我白白送了你一棵孔雀羽,心疼的很,所以想要一物抵一物,去苇原村杀人来抵消心中的不满。” 苇原村?这是汉章所在的地方。沧姬这是一路上都在监视着他们吗?沧姬是在告诉她,她随时可以取掉他们的性命吗?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现在,马上就去苇原村,绝不会让你杀了汉章的!” 沧姬丝毫没有受到蓝田的影响,从容不迫的说出下面的话。 “当然可以,不仅可以,我还会放你一马,只要汉章在你身边,我就不会动他一分一毫,你尽管带着他就好了。” 沧姬的话又让蓝田陷入迷雾之中,她无法看清沧姬的目的,只能迷茫的看着平静的沧姬。 “不过,你一定要一直带着他,只要你一离开,我的人就一定会杀了他。” 那一瞬间,蓝田明白了沧姬的目的。 汉章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她带着汉章,就只能坐马车,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按时赶回月光谷的。 她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让她做一个抉择罢了。 同样是性命垂危的两个人,只要她走到任何一个人的身边,那个人就能活下来。相应的,另一个人就会死去。 四月底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蓝田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就被晒出来许多细细的汗水,身上那冰冷的翼也无法让她凉快下来。 那有着淡淡血腥味的盘鹰血提示着她,汉章为了她性命垂危,可是另一边的孔雀羽又在提醒着她,好不容易集齐了的三种药草,只要送到庄望剑身边,他就能活下去了,甚至,她接下来还会嫁给庄望剑。 沧姬又说:“我知道你是不识路的,所以便派我的一个护卫带着你走。无论你去谁的身边,他都会带你最快的到达。” 蓝田知道,沧姬这样做,是为了找一个人来监视她,让她不要做什么小动作。 蓝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跨到马上的,也不知道自己向那个护卫说了什么,只能奋力疾驰来躲避心中的痛苦和愧疚。 汉章是为了她才做了这一切,而现在,在他躺在那里无法保护他自己的时候,她却选择了舍弃他这个无辜的人。 她听庄望剑说过了那么多的道理,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事错的,可是这一次,她已经不敢去选择了。 所以现在,她已经不配流泪了。 快马疾驰着,蓝田不识路,索性就不去关心他们是如何前行的,除了路上吃几口干粮和夜里短暂的休息,他们都在快马上。 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庄望剑,想要像上次一样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哭泣。她也以为,庄望剑一直等候在原来的地方。 终于,在九天以后,他们抵达了月光谷。 月光谷和它得名字并不相配,蓝田从没有见过像月光谷那么荒凉的地方,没有一棵草,没有一株花。 在告诉蓝田月光谷所在以后,沧姬的护卫就不跟在蓝田身边了。蓝田安排好了旅途劳顿的马,在荒芜的月光谷中四处寻找庄望剑的位置。 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双脚已经要失去知觉,蓝田隐隐约约听见了附近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个荒凉的山谷中,除了庄望剑还有旁人吗?若是有旁人,是不是来找庄望剑报仇的呢? 她悄悄地靠近那不时传来声音的地方,找了块石头躲起来,然后向那边看去。若是庄望剑此时遇到了危险,她多多少少是能帮上些忙的。 在这样荒凉的山谷中,蓝田没想过能看到那样的美景。 庄望剑的身后是一片花海,他坐在花海之中,没有了在她身边时无尽的的焦灼和紧张,面色平静幸福。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倾国倾城的沧姬。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相熟,那么的般配。正值晌午,一缕青烟在山谷中升起,那便是他们搭起的小锅下面的炊烟。 蓝田第一眼看到庄望剑的面前坐着的是沧姬的时候,她竟然没有立即冲出去杀了她的冲动,因为眼前的那个画面,实在是美丽至极,就像是画中的景象。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副十分珍惜的画像,因为那幅画里的自己十分美丽,所以她也很喜欢,现在想来,画里那个女子的样子,与沧姬有六分相像。 那时候,庄望剑看的是她但是实际上是沧姬吗? 所以,庄望剑不清醒的时候吻着她唤着的锦儿就是沧姬吗? 蓝田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 沧姬究竟是何时出现在庄望剑身边的呢,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沧姬为何要将孔雀羽送给蓝田,为何逼着她嫁给庄望剑? 她看不清了,也分不清了。 如果是沧姬去寻找那三样药草,一定十分简单的吧,不会像她一样,满身疲惫,狼狈至极,甚至还牺牲了一个毫不相关的旁人。 她真是百无一用啊! 蓝田攥紧了孔雀羽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孔雀羽顺着她的手落了下去,啪的一声,惊动了那边正琴瑟和鸣的两个人。 正文 第182章 他们琴瑟和鸣 蓝田局促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庄望剑看见蓝田出现,也没有十分惊喜,只是招了招手,示意蓝田坐在他的身边。蓝田鬼使神差的跑到沧姬身边,坐了下来。 “田儿,不知你是否能认出她,她便是那日在忘语楼弹奏了一曲泛梦引的沧姬,也是杜王庄的大小姐。” 蓝田没有看沧姬,只是看着庄望剑,她想知道庄望剑向她介绍沧姬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也想知道庄望剑一直都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沧姬的。 于是不失所望的,她看见了庄望剑眼神中的爱怜。 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了弦儿。庄望剑看着弦儿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只有宠爱,没有爱怜。 原来爱会有那么多种。 他明知沧姬是杜王庄大小姐,也依旧将她留在身边。 她恍惚的将破旧的行李中的三棵药草递给庄望剑,听到庄望剑说了句辛苦了,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药材齐全以后,就只剩下熬制这最后一步了。他们不必去别的地方,沧姬早就备好了药壶在此等待着。 而蓝田,就在一边看着,看沧姬小心的熬制着药物,仿佛是对待稀世珍宝的样子。 熬好了,她将药壶中的药倒入一个小碗中,庄望剑伸手正欲饮下去,沧姬又止住了庄望剑,向里面添了一点蜂蜜。 “我熬药的时候闻着这药一定苦极了,所以为你添了一点蜂蜜,你现在尝尝,觉得怎么样了?” 沧姬将小碗递给庄望剑,这个动作那么自然娴熟。 庄望剑看了看沧姬,接下了小碗,一口气喝下去。 “谢谢,费心了。” 沧姬摇摇头,又向庄望剑的碗中添了一些茶水:“喝了这些水,清一清那些苦涩。” 自始至终,沧姬说什么,庄望剑都照做,许多事情像是心照不宣一样。 然后,沧姬在不经意间看向蓝田,问:“蓝田,听说你是同一个仆人一起去的,怎么现在道不见了他的影子?” 为什么,你不是清楚的很吗? 蓝田憋闷极了,沧姬这样和善的样子,骗了庄望剑多久?庄望剑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她那恶毒的样子,以为她长得像仙人,就真的是天女的心肠了。 “不是,不是,不是!剑哥哥,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心肠十分歹毒!” 蓝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沧姬推到了一边。药壶下面的火还没有熄灭,沧姬倒下的时候衣袖拂到了上面,燃了起来。 庄望剑不知蓝田为何突然这样,只得扑灭了那刚刚燃起的火焰,然后将沧姬扶起来。 “田儿,你怎么了?”庄望剑的语气,像是在责备蓝田。 “剑哥哥,你不该问我怎么了,你该问的是,她想干什么!” 蓝田对庄望剑大吼了这样一句,就狂奔起来,逃离了这里。 她想将这一切说清楚,可是,庄望剑看起来更相信的是沧姬。而实际上,沧姬也强过她百倍。 好像除了戏弄她,沧姬什么错事也没做,所以她真是无理取闹。 沧姬说的那个要求,就是要戏弄她的吧,让她满怀希望,然后看到这一切支离破碎的样子。 她狂奔着离开这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她看到了那匹刚刚休息下来的快马,想起了远方孤独的汉章。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村落里,或许还没有醒来,或许刚刚醒来还没有搞清状况,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杀死。 至少,她要将他好好地埋葬,在他的坟前磕几个头。 这里一切都混乱的很,她正好也需要一个理清一切的地方。 于是,她跨到马上,沧姬派来的那个黑衣人也在这个时候骑着马出现在蓝田面前。 蓝田想要笑出声来。所以这一切,沧姬都是算好了的吗,她知道蓝田进入月光谷以后一定会马上就出来。 也好,既然沧姬安排好了,那她就顺从一次吧,她胜不过弦儿,自然也就无法斗过与弦儿那么相像的沧姬。 “去苇原村。” 那个黑衣人没有回应,在前面径直骑起来。蓝田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从月光谷到苇原村,也是将近十天的路程。但是这一次的蓝田已经不复来时的匆忙,她全身乏力,没有了一点的斗志。 她不知道沧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沧姬却了解她的一切,然后轻易地夺去了她的一切。 蓝玉的性命,汉章的性命,和庄望剑的爱,或许不久以后,木蓝府也会被杜王庄夺取,可是面对这大势所趋,她却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 唯一能为她出谋划策的人,已经被她抛弃了。 蓝田抬头,到了。 唯一能为她出谋划策的人,被她抛弃在了这里。 同样是苇原村,才过了二十日,就全然没了原本的样子。 正值中午,没有一户人家有炊烟升起,走进苇原村,处处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每家每户都传出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这个村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人气。 蓝田走到了李大婶家门前,颤抖的手抬了起来,却没有敲门的勇气,或者说,已经没了敲门的必要。 她控制住自己的难过,抬手敲了几下门。 没有回应。 她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大门。 一柄长剑出现,横亘在蓝田和汉章中间。 是那柄假的应天。 蓝田狂喜的走近一步:“汉章,你还没死!” 但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柄剑并没有因为蓝田的前进而后退半步。 蓝田这才明白,汉章的剑并不是指向未知的敌人,那剑的目标明确的很,就在等着蓝田的出现。 汉章抬头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蓝田。 这样的眼睛,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庄望剑那个时候看着她,让她害怕得快要绝望,而汉章这样清醒的时候,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只会让她心疼不已。 “我不是汉章,我真正的名字叫叶子楚,是杜王庄的人。” 他的嗓子十分沙哑,听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我只是被派来保护你,帮助你救下庄望剑,执行这样简单的任务,来换取我喜欢的女子的认可。” “我曾以为这件事就是那么简单的,蓝田。” 正文 第183章 慢慢地在失去 叶子楚的这些话,一瞬间击溃了蓝田。 马市的相遇,路上的不遗余力的帮助,以及司明阁的重逢,后面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任务吗? 她以为的真心相待的朋友,就只是当她是任务吗? 不,她不相信,那么多次的以命相搏,怎么会只是个任务。 叶子楚看着蓝田矛盾的表情,一下子就猜透了蓝田的想法。 “对啊,我以为只是个任务的,我以为我不会掺杂任何感情在里面的,我以为你那么蠢我是无法与你相处超过三天的。” “可是没有,我不仅与你相处超过三个月,还习惯了你在我的身边,将你当做最重要的人,我曾以为,你也是这样。” “可是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想的。无论是你,还是沧姬,都是将我的付出当做工具,消耗着它可以产生的最后一丝热量。” 蓝田一直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否定叶子楚,可是在叶子楚说着话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办法插入话。她与汉章吵架,也从未胜利过。不只是因为他聪明,还是因为他有理。 这一次也是这样吗?也是像叶子楚说的那样,她只是在利用他吗?不是的。 “蓝田,你对我,真是无情之至啊。这一剑,就当做是最后的了结吧!” 她看着眼前满身怒火的叶子楚,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的杀气。他既然要杀她,为什么一点杀气都没有呢? 或许,只是她太弱了,所以连杀气都感受不到吧。她闭上眼睛,等着叶子楚。 可是,等了很久,那一剑都没有来临。蓝田睁开眼,叶子楚的胸前出现了一个伤口。 他为什么给了自己一剑? 蓝田靠前,想要为他擦拭掉那些血,想要为他包扎,叶子楚却没有允许蓝田靠近,退了一步,就用剑将他们两个再次分隔开。 “蓝田,你可知,你在我心上划了一条巨大的伤口。”叶子楚的声音苍凉极了。 此时的叶子楚,神情淡漠,目光呆滞,蓝田看着他,心痛不已。然后在下一刻,应天剑从叶子楚手中掉下来,叶子楚走到蓝田身前,紧紧地拥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相拥,周围的空气都宁静下来。 这个怀抱,真的很温暖,即使此时,他们两个已经有了无法粉饰的仇恨。 然后,叶子楚狠狠地推开蓝田,将一张纸扔给蓝田,拿起应天剑使了个轻功,眨眼便消失不见。 蓝田坐在那里,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汉章,不,现在是叶子楚了。 她以为他只会在她做错事的时候狠狠骂她两句,在他自己受伤的时候添油加醋几句然后让蓝田去伺候他,她还没有想过这么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他终于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离她而去。 不,是她将他抛弃了。 她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站起来,捡起叶子楚离开前扔给她的纸条。 那是沧姬留给蓝田的,正如蓝田想过的那样,就是沧姬派叶子楚过来的。她在保护庄望剑。 蓝田打开,一堆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以前的弦儿,也是这样的字,可是她从不会说这些刻薄的话。 蓝田: 我早该知道,注定了结局的游戏十分的索然无味。所以,在做游戏的时候,我突然决定改变游戏的规则,只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留住了叶子楚的性命,还十分贴心的告诉他自己被抛弃了。 不必感激我,毕竟,叶子楚是我派去你身边的人,他对我十分忠心,我安排的事情,他做的都非常好,我自然没有了杀他的必要。况且,有了他,接下来的游戏就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 毕竟,这些才刚刚开始,我履行了承诺,甚至还赠与你一条性命,你是否要开始做你答应我的那件事了呢?不要以为你能躲开,我在一直看着你们呢。 沧姬 蓝田早就明白了,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被锁在牢笼***沧姬赏乐。 读完,她就将纸条撕掉,让它们随风离开。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一切。 李大婶和李大叔的坟墓就在他们家里。蓝田走进去,怀着愧疚拜了三拜。 蓝田无法想象,当叶子楚醒来,发现他的救命恩人全都死去,甚至整个村子都逝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而沧姬过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为什么即使那么大的冲击,叶子楚也没有杀了她。叶子楚给了自己拿一剑,受了那么重的伤,会去往哪里呢? 她漫无目的的在这个村落里走着,看着那些与世隔绝的无辜的村民的坟墓,想象着汉章为每个人立碑时的心情。 即使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沧姬的错,可是她也无法原谅自己连累了这些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她害怕自己连累庄望剑。 可是,她又看见了一直在跟踪自己的黑衣人。 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大笑一声,走到村头的那两匹马边,对黑衣人说:“走吧,回月光谷。” 再次返回月光谷,沧姬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庄望剑一个人在那一堆枯萎的花瓣中默默地等待着蓝田。 他抬头,终于看见了蓝田。但是这一次,即使周围没有旁人,蓝田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扑到庄望剑的怀中,或是撒娇,或是抱怨。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对庄望剑说:“剑哥哥,我们回平城吧。” 庄望剑站起来:“好,自此以后,就再不会有什么事端了。我的内力会慢慢恢复,我也会将丢掉的剑术练回来,那时候,我便能同以前一样保护着你了。” “不要!”蓝田大声地否决,“剑哥哥,你不要再碰剑了。” 那请求,充满了凄凉和绝望。庄望剑听到,有些许的错愕。很久以前,他的父母也像这样逼着他发誓,此生不会再和剑扯上关系。但是他没有做到。 蓝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她转过身,将马牵过来,和庄望剑一起坐了上去。 庄望剑怀抱着蓝田想要给她温暖,想要她能够她像以前一样依旧任性撒娇添乱,可是蓝田只是安静的坐在马背上,什么小动作也没有。 他心中一个声音浮现:庄望剑,你是否感觉到最重要的东西在失去呢? 他感受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正文 第184章 深仇或者深爱 三个月前。 即使万般不舍,庄望剑还是答应了让蓝田和汉章去采草药,而自己,则是去往月光谷酿制月光酒。 庄望剑能感受出来,在与三生医馆馆主的约定以后,他的身体就在慢慢地变差。刚刚抵达月光谷,就累得无法继续做下面的事情,坐在一边休息。 休息的时候,他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他来到的这个地方明明挂着月光谷这么美丽的名字,可是它的荒芜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馆主的药方上写着的许多原材料,在普通的山谷中都很容易找到,但是对于月光谷而言,着实困难了一些。所以休息过后,他就得加紧去寻找原材料。 歇了许久,终于有了力气,庄望剑站了起来,准备去寻找。 回头,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每一次相见,都没有说过话,每一次相见,都遥遥相望,每一次相见,她都是不同的身份。但是庄望剑依旧是一眼认出了面前的女子。 “沧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沧姬蒙着面纱,双眸依旧能摄人心魄。她没有回答庄望剑的话,而是自顾自说起来:“怎么,还未到不惑之年,庄大侠身体就已经变得这样虚弱了吗?” 庄望剑笑了笑,没有搭理沧姬,他绕过了沧姬,径直向前走着,。 在他走了很远以后,沧姬突然喊了一声:“庄望剑,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来找你寻仇的。” 庄望剑回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沧姬。 寻仇?他倒是想知道,他与沧姬究竟有怎样的仇怨,让她自从武林大会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一回头,他的腿突然就站不稳了。 沧姬已经将她脸上的面纱拿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锦儿,锦儿” 他告诉自己是他亲手埋葬了孟锦,可是眼前的这张脸又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沧姬在庄望剑犹疑的时候,一步一步靠近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庄望剑越是慌张,沧姬越是幸灾乐祸。她想要的不只是扰乱他的生活,还有后面的每一步,一步一步将他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可是为什么,你看见我的脸,却叫出了旁人的名字?” 沧姬每次摘下面纱,都会盯着镜子看自己的这张脸。 她的记忆中,母亲也是这样的一张脸。可惜的是,世人说的这样的倾国倾城的脸,庄望剑从来都没有好好珍惜过。 随着沧姬的靠近,庄望剑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只是与孟锦有九分相似,所以就让他一时迷乱。实际上,孟锦不会这么年轻,声音也不是这样的阴戾。 “抱歉,沧姬小姐,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实在太过于相似,一时看错了,还请原谅。” 沧姬没想到,她还没有走到庄望剑身边,他就已经恢复了神志,是他太过于坚强呢,还是孟锦在他的心中也不过尔尔呢。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向前走了。 这样的距离,正适合他们两个人互相猜忌和打量。 沧姬率先说话:“庄望剑,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即使你杀死了萧忆,即使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可是,不仅我不会杀你,我还会好好地帮助你,让你活下来。” 庄望剑没有想到萧忆竟然死了。他那一掌打到了沧姬身上,倒是打死了萧忆吗? “不必了,我凭自己的力量便能活下来。” 他从未听说过沧姬这样的报仇方式,留着仇人不杀,反而要帮他,怎么想都诡异至极。 他不管沧姬是怎么想的,都不准备将她这个后患无穷的人留在身边。 “如果没有别的事,庄某就此告辞了。” 庄望剑说完,就跨上马,准备策马离去。可是下一刻,他的身前就多了一个身躯,娇小可人。 沧姬如此一点颜面也不顾的坐上来,庄望剑突然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唯有自己下马,另寻一匹,沧姬猜透了庄望剑的心思,拉住了他。 “怎么,我不介怀,你倒是害羞了吗?” 庄望剑无法看透沧姬的心思。 “你我之间既然有血海深仇,你又何必待在我身边,何况你在我身边,我只会担心你要报仇。” “报仇与否,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沧姬说罢,就抽动了一下马,马应声向前奔起来。 庄望剑只能坐在沧姬身后,任凭沧姬将他带到她想带到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沧姬那一张脸的缘故,他总觉得,沧姬是不会害他的。甚至隐约中,他还在沧姬身上嗅到了孟锦的气味。 颠簸的马背上,庄望剑迷惘的看着身前专注的骑马的沧姬,思绪有些混乱。 一个时辰过后,马终于停了下来。 庄望剑放言望去,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桃林。正值阳春三月,满山林的桃树上挂着一朵朵娇艳的桃花。 “月光酒的第一样原料,便是桃花,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带来。” 庄望剑还未吱声,沧姬就跑到了大片的桃林之中,乘着和煦的春风起舞。 他不曾说过自己需要的原材料,沧姬却自如的带着他过来,显然是调查好了一切。他现在一无所有,沧姬来意不明,就这样静静等候,未尝不是件好事。 索性,他就寻了个地方坐下来,看这花海中美人起舞。 难怪她会一直遮着脸,话不多说,动作也不多做,大概就是为了掩盖她这倾城的面貌和倾世的舞姿。即使是无灵的桃花,也被她吸引,纷纷奔入她的怀中。而沧姬就在这样的桃林中,尽情的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待到二人都回过神来,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沧姬走到庄望剑身边,捧着满怀的花瓣过来:“你看。” 恍惚间,庄望剑觉得她像是个献宝的孩子。 接着他又反应过来,说了句:“要这么多干什么,我也只需要一捧就好。” 沧姬不管庄望剑说的什么,将花瓣全然放入了布袋之中:“这些花瓣,我自有妙用,你就不必为此费心了。” 那沉浸在其中的神情,庄望剑再熟悉不过。可是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叫出那个名字。 正文 第185章 不能靠近的人 沧姬就这样,以仇人的名义,莫名其妙的呆在了庄望剑的身边。 三月采完了桃花以后,四月去采了梨花,五月采了四季桂,其间还采了许许多多其他的原材料,基本上凑齐了月光酒的所有材料。 然后,她就交代庄望剑开始酿酒,自己不见了身影。 庄望剑没有管她的打算。 即使一开始她表明了自己是他的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恶意。所以,她的离开,只会让他稍稍不习惯。他其实更希望沧姬离开,不要扰乱他的节奏。 不过他没有猜到,沧姬此时走到了蓝田身边。 不仅走到了蓝田身边,还送了她一个难以决定的选择。 她听到了蓝田的心声,知道她心中的人是叶子楚,她以为蓝田会选择叶子楚,这样庄望剑就会体味一会她当年被抛弃的感觉。 但是没有,蓝田去了月光谷。被抛弃的是叶子楚。 她去了苇原村,找到了叶子楚。 那个时候,他还在重伤之中,没有醒过来。沧姬对他,突然就生了一丝怜悯。叶子楚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旁人的事情,但是旁人却一再的伤害他。 就像弦儿一样。 她仔细检查了叶子楚的伤势,才知道他是中了毒。天之涯的湖水是一种诡异的毒药,伤口沾染以后,就无法痊愈,直到死去。 原本,沧姬是可以不管的,因为在那个游戏中,叶子楚已经被放弃,而现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管,然后让蓝田一生悔恨,而她正好免去了杀人的痛苦。 可是,她不忍。 叶子楚抛下一切走到蓝田身边,然后蓝田将他抛下。 最后一次吧,就当是感谢叶子楚为她做的一切。 她为叶子楚解毒,叶子楚很快就醒了过来。 “沧儿,你怎会在这?” 三生医馆,他以为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那次,他决定了离开杜王庄,与沧姬诀别。 “因为与人做了个游戏。在说这个游戏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沧姬的神情那么凄怆,有点不像以往的沧姬。 “好啊,你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蓝田?” 突然谈到蓝田,叶子楚还有些不适。他其实可是糊弄过去,可是沧姬的神情告诉他,她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恰好,他也可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是很讨厌她的,可是,她总是迷路,总是被骗,总是学不会武功,总是做一件又一件蠢事,让我无法放心她一个人走,总觉得,没有我在身边,她下一刻就会死掉。我喜欢她,或许只是因为,她需要照顾吧。” 沧姬难得的笑了起来,虽然那笑并不好看。 “所以,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太蠢了吗?” 叶子楚对于这个结论也唯有点点头:“沧儿,你大概也是能明白的。每个聪明的人都会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让他做他明明知道愚蠢却还愿意去做的事情。” 沧姬知道,叶子楚说的人,是萧忆。可是萧忆已经死了。而且他至死,都只是将她当做妹妹。这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的要去惩罚庄望剑。所以,她丝毫不能心软,需要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人。 “是啊,如今的你,还真是为了她变得愚蠢之极。不过你大概没有想过,我之所以来,是因为蓝田抛下了你的性命。” 然后,沧姬将她与蓝田的这个游戏规则以及最后蓝田的选择都告知了叶子楚,看着叶子楚从佯装淡定到全身颤抖。 “你看,你在这一边说着你多么的爱她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选择了旁人。” 叶子楚苦笑:“我早就知道,她一定会选择庄望剑。倒是你,没有杀我,反而救了我。” 沧姬说了这一切,原以为他会恨蓝田,可是他即使如此痛苦,身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杀气。 “你不恨她吗,即使她放弃了你?” “不恨。” “你不恨她吗,即使她心中有你,却依旧放弃了你?” 叶子楚惊诧的看着沧姬:“你说,她心中有我?” 沧姬点头,又告知了他蓝田在催眠中说出他的名字的事情。 沧姬再看叶子楚,就已经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他知道蓝田心中的人是他,是件该开心的事情吧。可是叶子楚丝毫不像是快乐的样子。这样复杂的样子,才是最好的。一个聪明的人开始犯糊涂,才能有机会被利用。 “叶子楚,这一次,我不杀你,就算是了了你对我的恩情,以后你何去何从,与我杜王庄半点关系也没了。” 沧姬不知道叶子楚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就离开了。待到叶子楚反应过来出门看,苇原村已经是遍地尸体。 沧姬变了,他也不是原本的叶子楚了。 他收下沧姬给蓝田的信,就回到了房间中,等待蓝田过来为他收尸。 而沧姬,则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月光谷。 庄望剑看到浑身是血的沧姬,有些惊讶。 沧姬看了庄望剑一眼,嗤笑一番。眼神中分明有担忧,却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说出来。 “庄望剑,为我去市集买一件新衣服。”她还是照着以前的语气和庄望剑说话,习以为常。 庄望剑轻轻叹了口气,就上马,离开。不久以后带来的衣裙,虽然不及沧姬原本的好看,却大小刚刚合适。 “我没有想到,你对我的尺寸知道的那么详细。” 这句话,庄望剑没有否决,他跑到了火堆旁边,为沧姬准备热水。 “庄望剑,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庄某对沧姬小姐的行程没有兴趣。” 庄望剑的这种戒备感让沧姬很不开心。在她还是弦儿的时候,庄望剑不仅会听她的吩咐,还总会想尽办法陪着她的。 “我见到蓝田了,我的这身血,与蓝田有关。” 沧姬能立马看到庄望剑神情的变化。 “田儿怎么了?” “蓝田她啊,马上就能回来了。不过她路痴的很,所以要绕一些路就是了。” 庄望剑对沧姬这满不在乎的神情有些愤恨:“你还没说这血与蓝田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不过是我安排到她身边的那个化名为汉章的小仆人死了而已啊。其实啊,他的名字是叶子楚。” 汉章就是叶子楚,他是沧姬派来的,他死了?庄望剑不可置信的看着沧姬,那神情那么笃定,让他不敢怀疑。 他坐到一边去。 与孟锦那么相近的相貌,与弦儿那么相似的神情,心思却总算是难以捉摸。 他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 正文 第186章 夏旭病重寻医 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庄望剑和蓝田也回到了木蓝府。蓝田原本以为,庄望剑的出现又会造成一个很大的冲击,但是并没有,木蓝府上下的人都在为一件事而四处奔走。 皇帝夏旭重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在这种时候,已经不顾朝廷与江湖的区分,夏旭直接颁布圣旨,让木蓝府派人为他治病。 木蓝府正值危难关头,这件事做好了,就能重归高位,但是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将迈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就在这样的时候,大长老被伏击死去,木蓝府的各个长老争权夺势暗中较量,所以迟迟没有做下决定来。而距离圣旨所给的入宫时间,还剩下三天。 蓝田就在这一天,回到木蓝府。这一块烫手山芋,自然落到了她的手中。 蓝田不知道究竟是谁提议的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好心还是恶意。木蓝府的医术与两个药派相较,着实差了那么一截。 心中疑窦颇多,如今都顾不上了,最重要的,还是选择入宫为夏旭看病的人选。 对于木蓝府这些叔伯的医术,冯连志最清楚不过。 蓝田将冯连志叫来,让他详细说明了木蓝府的这些人医术的大概情况,才能权衡利弊,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一直跟在蓝玉身边的二长老是这些人中医术最好的,但是从来不爱争权夺势,而其他人分布在各个权势范围中,因为一直不认同蓝玉的想法,医术也就半斤八两,不过毒术却大不相同。 冯连志将一切交代清楚以后,就要告退出去,蓝田又叫住了他:“我还想问一句,你的医术与他们相较,是在什么层次的呢?” 冯连志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犹豫许久,终于说了一句:“我跟在掌门身边最久,掌门所会的,我基本都会。” 说完这些,他平静的看了蓝田一眼,便没有说其他的,退了出去。 对于木蓝府这样一个蓝氏大家,冯连志无论医术如何,都只能做一个掌事,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被人视为眼中钉。他不敢多说,即使多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蓝田听过冯连志说的话,心中大约有了数。思考了半天,差不多做出了决定,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回头,庄望剑就在她身后。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剑哥哥,对不起啊,一回来就有那么多事,我都忘了让你先去休息了。” 庄望剑摇摇头:“无妨,只是以往,田儿都会找我来拿主意,今天却能自己做决定了。没有我的日子,田儿的确长大很多。” 蓝田不是那么聪慧,也从庄望剑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苦涩。 她连忙跑到庄望剑身边,撒着娇:“剑哥哥,田儿总是要长大的,田儿只是想变得懂事,以后换我来照料你。” 庄望剑笑了笑,蓝田不知道他的笑是开心还是难过,然后他就起身慢慢离开了。 蓝田心抽了一下,从何时起,她与庄望剑之间就多了一层薄薄的隔阂,那层隔阂就像庄望剑和蓝玉之间曾有的那一层一样,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如何打破。 只是,即使她知道那层隔阂的存在,也只能听之任之,因为现在的木蓝府更加需要她。她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蓝玉做一些以前她没有做过的事情,来弥补。 次日,蓝田将所有长老召集起来,宣示了她选择的名单。圣旨说明,为了圣上安全,只能派五个人去。 “田儿自知资质浅薄难当大任,只能呕心沥血选出几位叔伯为木蓝府解忧排难。正值木蓝府群龙无首之际,各位叔伯去皇宫的时候,田儿会在此守护木蓝府。待各位为圣上治好重病,功劳最高者堪当木蓝府掌门。”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议论最多的,不是他们自己有没有被选上,而是冯连志也在其中。 蓝田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但是冯连志是她最熟悉的,也是蓝玉最信任的人。 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她又说:“各位叔伯,觉得自己有办法治好圣上的病的,可以随时提出与这五位交换,但是不要忘了,去了景城以后,需要时时担忧若是没能治好圣上会承受怎样的惩罚,而回来以后,这五位之中没有成为掌门者,为了避嫌,必须要离开京城和平城,还请各位叔伯三思啊!” 蓝田说完以后,各个长老都缄口了。蓝田选出的这五位是木蓝府医术最高者,加上如今带头反对的大长老已经不在了,所以就没有人站出来挑事了。 选好了人以后,他们五个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了。而余下的人,则是为木蓝府各处不断发生的事情劳心劳力。 洛城的事情以后,木蓝府其他的分支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虽然不像洛城那样恐怖,但是也死伤过半。 在去往洛城的路上,蓝田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杜王庄,只是现在证据不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木蓝府的实力不足,根本无法与杜王庄抗衡。 如今,他们只能坐以待毙等待时机,等待那五个人将夏旭的病治好,才有机会浴火重生。 没有了冯连志在身边出谋划策,蓝田处理起木蓝府的事情也十分吃力,不过好在其他长老舍弃了掌门之争,所以也很老实,没有给蓝田使绊子。 蓝田就这样在木蓝府等候着,等待京城的捷报传来。 六月悄悄来临,白日的骄阳纵使褪下,也没有带走它留在大地上的余温。蓝田坐在凉亭中扇着扇子,享受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 也唯有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想念蓝玉。 正在她看着天上的弦月出神的时候,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目光。 “田儿,在想什么呢?” 这声音,蓝田一下就听出了是庄望剑。 “剑哥哥,做了木蓝府半个月的代掌门,才知道爹爹当时是多么的艰辛,只可惜,田儿当初不理解他,还时时抱怨他不抽身出来陪田儿。” 庄望剑坐在蓝田的身边,也盯着天上的弦月看。 “若是他还在,大概是不希望你像现在一样理解他的,他可能更希望你能一直任性一直不懂事一直做个孩子,而不是痛苦的长大。” 蓝田依旧有些听不懂庄望剑的话,向他看去。他漆黑的眸子里容不下任何的美景。 她张口欲言,漫天的长箭就在这个时候飞入木蓝府中。 正文 第187章 从未站过旁人 庄望剑喊了一声小心,将蓝田护在身下,滚到了一个石头后面。 他们在那个石头后面躲着,小心的观察着周边的情形。 能在木蓝府放下那么多的箭,一定是个不小的阵势。敢公然排下那么大的阵仗的人庄望剑只能想到一个人,他的心中开始隐隐的不安。 他攥住蓝田的手:“田儿,跟我走,皇宫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蓝田跑着跟在庄望剑身后:“不会的,剑哥哥,冯连志前日才写信过来说已经查明了,夏旭中了一种毒,那种毒他是会解的,不会有问题的。” 庄望剑摇摇头。一边抵抗着乱箭,一边向前走着。 在木蓝府这些时间,他基本上都用来恢复功力,最先恢复的,就是他的无惘剑法,所以如果真的如他所料,他以一己之力还是能护住蓝田的,只不过这以后,他与蓝田就要过上真正的逃亡生活了。 在搞清楚一切以前,他们需要逃离木蓝府这个屠宰场。 他快速将蓝田带到了她的房间中:“田儿,将你重要的东西都带上,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蓝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但是看着外面源源不绝的箭飞来,她也不得不听从庄望剑的话。 她的画像,她的发簪,她的叶锦裙,她的碧水双子玉,她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来自于庄望剑,可是也许,他送她这些东西的时候,眼中的她是另一个人。 想尽办法让自己去忘记这一切,可今天这样的生死之刻,她还是忍不住想了起来。 再翻看一下,还有行李中那个一直没有动过,但是叶子楚说是杜王庄重要的玉佩。既然叶子楚是杜王庄的人,那么他说的一定没错。想也没想,她就将这块玉佩放入了行李之中。 草草收拾好了这一切,庄望剑就拉着蓝田继续前行,他们没有看见,在这匆忙之中,碧水双子玉从行李里面滑落了出来。 庄望剑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把剑,一封信,和一个锦囊。蓝田自来是不了解庄望剑的,这样简单的几个东西,更加让蓝田无法知晓庄望剑的内心。 只是,这样的状况,她问不出口,庄望剑也无暇回答。 箭是从前门射来的,在前门出去必是死路一条,但是他们也一定在后门守了人,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庄望剑对木蓝府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他带着蓝田,几个转角,就到了一面很是偏僻的墙。 “田儿,我们从这里出去。” 庄望剑一跃到了墙头,就没了后面的动作,直直的停在了上面。 蓝田小声的喊着:“剑哥哥,怎么了?” 庄望剑没有回头,定定的看着前面:“田儿,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着我。” 蓝田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庄望剑说的那个假设越来越真实。 她与冯连志相约每日通信,冯连志有时太忙了会晚些写信过来,所以今日那么晚她并没有在意。可是细想,他已经知道了解药,是不可能多么忙的。万一不是他太忙,而是 那么,木蓝府就不只是前门后门有伏击,或许整个木蓝府外,都是守株待兔的暗卫。 暗卫,是皇室处置江湖之人的门派,只要皇室想要灭掉的门派,都可以通过暗卫来处理,无论怎样的门派,暗卫都能处理到一个人也不会留下。多年以前还有生萧门与之抗衡,自从生萧门灭门以后,暗卫就一支独大,势力愈发可怕。 如果现在围困在外面的是暗卫,那么他们几乎绝无逃离的可能。 木蓝府中不断有人从深眠中被杀死,不断有人从房间里逃出来,然后被箭射死。蓝田只能坐在一个角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为什么,在她有时间的时候,她没有用心练功,当危难来临,就会祸不单行,她已经无暇去修习武功了。 墙外不断传出刀剑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不敢出去拖庄望剑的后腿,只能听他的,躲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看着木蓝府走向末路。 墙外。 那些蒙面黑衣人,与沧姬身边的黑衣人打扮无二致,不同的是,这群暗卫受的是皇命,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杀。 他握紧烛天,怒视眼前这一群刽子手,终于将剑拔出鞘。 烛天、应天和阖天,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三把邪剑。 烛天以主人的内力为源,而在屠杀程中,又会源源不断的从对方吸取力量,最终变成无人能把控的力量应天饮血,百种形态变幻莫测,只要被应天触碰的人,就必死无疑阖天身上集各种诡异的暗器与毒物于一体,杀人于无形,最是阴毒。 为了得到这三把剑,朝廷和江湖上的人多次派人明争暗斗,最终三把剑都收归皇室囊中,烛天作为皇权的象征摆放在大殿上,应天在皇家机关门派帝云之中,阖天在皇家暗杀门派暗卫手中。 但是在多年前的皇室争斗之中,烛天流落民间,最终到了庄望剑手中。 庄望剑一直都知道这把剑阴邪无比,他的父母也屡屡叮嘱,不准他拔剑,可是现在,他非要拔剑不可。生死时刻,烛天能扭转乾坤。 拔出剑的那一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以为这是他第一次拔剑,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烛天上积蓄的力量一瞬间传到庄望剑身上。久违的内力返回身上,他终于有了使用无惘剑法的底气。 顶尖的暗卫高手不断向这里涌来,起先只是小喽啰守在这个角落,待庄望剑出现在这里以后,局势迅速发生了变化。 庄望剑身上渐渐形成一层真气形成的膜保护着他,没有任何人能近他的身,那些人一开始是冲向他的,很快又退到后面去。 庄望剑隐约听见一个暗卫禀报:“大人,他现在的模样,与当日屠城的样子一般无二!” 此言一出,所有暗卫都退后三步。 屠城? 这个词陌生的很,却唤醒了烛天的记忆。 庄望剑跟随烛天的记忆,看到了血色的雪,血色的天地,以及血色的人。所有人都挥着长剑向他走过来。 “你们都要死!” 烛天与庄望剑同在的地方,从未站过旁人。 正文 第188章 已然无法保护 血色越来越浓重,那被锁在深处的记忆也在慢慢地苏醒。 他仿佛回到了蓝田生辰的那日,蓝田哭着和他说着他听不清的话,再往前,他拿剑指着蓝玉,再往前,一群一群的人不断的出现想要杀他,再往前,他背着一个将死的人走进平城,再往前 是什么,是什么,就是那个被遗忘的东西,让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剪成了碎片。 他不停地挥舞着烛天,源源不断的力量传入体内,与此同时,他身体里的自己原本的力气也越来越少,有什么东西夹杂着力量踏入了他的身体。 就在他的眼前变得模糊,耳朵听见的东西也模糊了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他的身前,拿着剑指着他说:“盟主是吗,剑宗是吗,烛天是吗,我刚好也想知道阖天与烛天孰强孰弱。” 话音刚落,那把长剑就冲过来,直指庄望剑的胸口。 庄望剑本能地拿烛天去抵挡,谁料不知何时阖天中已经放出了一个暗器要飞入庄望剑的眼睛。 如若不是那浓厚的内力保护,那高速的暗器早就已经将庄望剑刺瞎。 庄望剑小心的应敌,神志却愈发不清醒,她差点想不出身前这个人的名字。 暗卫的首领,阖天剑的持有者,凌居则,远离江湖,一直守卫在皇帝身边,功力高深莫测,而阖天的出现更是让他如鱼得水。 庄望剑握着烛天,亦没有把握战胜凌居则。即使武林大会那天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可是那些人的水平与凌居则却是云泥之别。 越来越多的力量涌入庄望剑的体内,一些虚无的字眼也若隐若现。 是什么呢,是什么,让烛天那么想要传达给他?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字。 众生积弱,皆由心生,无欲则刚,遇强则强。 这一句以后,后面的篇章就一页页的翻开,争抢着进入他的脑海中。 无心诀,是无心诀!在他最弱的时候,无心诀竟妄想乘虚而入,将他再次击垮。 他这次,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打败。 于是,在与凌居则最激烈的争斗之时,他将烛天剑收入剑鞘之中。 那一层虚无的保护膜立即消失不见,而凌居则变化多端的剑招借机蜂拥而至,趁着那层保护膜消失的瞬间,在庄望剑的腿上添了一剑。 庄望剑收了烛天以后,又立即提起自己的内力来保护,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烛天已经将他的内力吸收得所剩无几。 而就在此危急时刻,庄望剑横着一把烛天准备与凌居则同归于尽之时,一柄长剑突然穿透凌居则的胸口,出现在庄望剑的眼前。 凌居则看着那穿透了自己身体的剑,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瞪大眼睛死去。而下一刻,那柄剑和它的主人又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以为庄望剑一剑刺死了凌居则。 凌居则死了以后,暗卫瞬间乱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架势,开始任凭庄望剑屠宰。 墙内。 蓝田躲在墙角,捂住耳朵不去听外面的腥风血雨。 突然,一双手摇了摇她。 她惊喜的睁开眼睛:“剑哥哥!” 却又在下一刻怔在原处。 叶子楚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蓝田呆呆的看着叶子楚,任何表情都无法表达她如今的心情,任何言语都无法向叶子楚说明她的痛苦。 “还愣着干什么,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出去!” 蓝田回过神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叶子楚说对不起,而是逃离这里,查明这件事情。 叶子楚将蓝田背了起来,轻轻一跃,就跃出了这座高墙,到了庄望剑身后。 然后,他将蓝田轻轻放下,映入蓝田眼睛里的,便是去年生辰那日相同的血淋淋的景象。 庄望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沧姬说的已经死去的叶子楚。 “你不是死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叶子楚轻哼一声:“你能护住蓝田的时候我可以死去,可是现在的状况,没有我怕是你自己都活不下去,我便只好复活了。” 庄望剑的眸子更深了。叶子楚说的没错,现在的状况,他的的确确,已经无法保护好蓝田了。 “那好,你带着田儿先行离开,我这边处理好了,马上就去找你们。” 这句话在以前,蓝田或许会听从,可是现在,庄望剑的功力还没有恢复多少,对方人多势众,蓝田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不要,剑哥哥,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叶子楚叹了口气:“好了庄望剑,既然蓝田这样说,你也不要推辞,我们速战速决!” 说完,就拿着那把干净的剑冲入了那群本就有些混乱的暗卫之中。 庄望剑知道,叶子楚先冲过去,其实是在保护他,因为他料定庄望剑不会让蓝田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位置,会一直待在蓝田身边。 而他,也只能顺从叶子楚的意思,拿着那把无法出鞘的烛天,与几个侥幸突袭的暗卫厮杀。 不久以后,他们终于在暗卫之中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叶子楚带着蓝田,庄望剑殿后,一起轻功逃离了木蓝府。 这样的出逃持续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渐渐亮起来,他们才敢停住脚步。 整夜的疲惫,让他们三个人的脚步愈发凌乱。苦苦支撑一夜的庄望剑,感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终于放松了下来,倒在草丛之中。 蓝田扶起庄望剑,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 叶子楚站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他昨晚腿上被人重伤,本以为他没事,没想到居然在死撑着,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蓝田紧紧握着庄望剑的手,不哭不闹不说话。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她,庄望剑一定可以自己突围的。 蓝田这个样子,让叶子楚心烦气躁。他围着他们两个转了几圈,终于出声:“蓝田,你这样抱着他什么都不做,迟早会让他死掉的。” 蓝田的声音已经有些干涩:“叶子楚,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现在各处一定贴满了通缉我们三个人的告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叶子楚又气又心疼,蹲下看着蓝田:“你忘了,你是会一点医术的,在这里,你多多少少能找到一点药草止血吧?我呢,是杜王庄的人,最是阴险狡诈,什么事情能难得到我?” 蓝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阴险狡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正文 第189章 三次求见夏旭 皇宫内。 自从服下了木蓝府的解药,原本只是高烧不退的夏旭就突然吐血,昏迷不醒,好几次都濒临死境。 丞相李晗派人好好查看了木蓝府呈上来的药,在里面发现了剧毒。 有了这个证据,无论冯连志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木蓝府的五个人被押上了断头台,即刻斩首,而罪大恶极的木蓝府,则要交给暗卫来处置。 对于夏旭所中的毒,太医院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不敢随意开药方,任太后如何施压,面对木蓝府的灭门重刑在前,也没有任何人敢冒险一试了。 就在夏旭的病情险象环生之时,杜王庄的大小姐沧姬请求入宫为夏旭治病,把过一次脉,随意的做了一个药丸,夏旭的高热就降了下来,又是几天的调养,一直昏迷的夏旭居然就这样醒了过来。 夏旭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木蓝府灭门。 纵使虚弱至极,他还是撑着坐起来,再问一次:“木蓝府……是所有人都死了吗?” 李晗不敢欺君:“禀报圣上,木蓝府的大小姐蓝田有了原盟主庄望剑以及一个手持应天剑的少年相助,逃了出去,不过臣保证,一定会尽早捉拿他们归案。” 夏旭摆了摆手,让李晗出去。 一年过去,蓝田和庄望剑住在宫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没有想到,昔日辉煌的木蓝府,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因为他生了一场病而遭到了灭门,而当日如此辉煌的盟主庄望剑,也因为帮助逃犯而遭到通缉。 他拿着那张告示,看着上面那两个熟悉的人,眼睛就被另一个人吸引去了。 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还没等他辨认出来,就听见他的三皇叔求见。 他倚在靠枕上,想,他重病才刚刚醒过来,就那么多人求见,这些平日里看似对他关怀备至的人,实际上没有一个真心关心他的身体的。 但是,他依旧是皇帝,只要他还清醒着,就必须要做皇帝该作的事情。 于是他挥挥手:“让三皇叔进来吧。” 三王爷一进来,就跪倒在床前,涕泗横流,哭着喊着自己教子无方,求皇上赐死。 夏旭被他哭得摸不着头脑,着实不知道这件事还牵连到谁了。 三王爷看夏旭一脸茫然,连忙指着告示上的叶子楚:“皇上可能没看出来,这拿着应天剑救了他们的,便是小儿夏子楚。” 三王爷一说,夏旭就想起来了。 夏子楚是三王爷最疼爱的小儿子,所以他费尽心思的让夏子楚做了帝云派掌门的弟子,想要让他继承自己王爷的位子。 可惜,三王爷有意,夏子楚却不领情。 他对最是考验谋略的机关术他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反而对毫无用处的音律和轻功甚是喜欢,任三王爷如何劝告,他都不愿意学习机关术,只在帝云派之中吹箫混日子。 三王爷宠爱夏子楚,于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谁知道夏子楚有一日玩心大起,竟偷了帝云派的应天剑逃了出去。 偷盗帝云派圣物本是死罪一条,但是这件事帝云派没有宣扬,三王爷只希望夏子楚能一直好好待着不惹事就好。 可是没想到如今又出了木蓝府这件事,罪上加罪。 谋害皇帝和偷盗这两件事的严重程度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偷应天剑这件事可以暂且不算,帮助蓝田潜逃这个大罪却是必死无疑。 于是,原本好好在封地待着的三王爷就只能不远千里跑来,觍颜求夏旭饶命。 这件事情,正是夏旭除去庄望剑的大好时机,但是,他不想让蓝田也跟着死去,加上夏子楚这件事,他也必须要给三王爷面子。所以这一次,恐怕庄望剑又能活下来了。 明明这么多件事过去,普通人而言,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偏偏这个庄望剑,每次都能轻易躲过去。夏旭实在不甘心这一次轻易饶了他。 他安抚了三王爷几句,就让他退下,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只治庄望剑死罪。 可是三王爷刚走,夏旭还没有好好喘息,太傅萧烟就说有要事求见。 夏旭没有办法,萧烟屡屡帮助他出谋划策,做成了许多事情,如今有急事求见,他也不好回绝了他,何况以萧烟如今的权势,他不接见实在不合理。 于是百般无奈,他又接见了萧烟。 萧烟急匆匆地走进来,跪在夏旭面前:“请陛下屏退左右!” 萧烟每次这样说,必然与庄望剑的事情有关,于是夏旭抬抬手,让周围的人都走开。 看下人都走远了,萧烟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块东西:“陛下看,这是什么。” 夏旭不甚在意的看过去,就看见了一直以来魂牵梦萦的那个东西。 “碧水双子玉!太傅如何得来的?” 萧烟告知夏旭,庄望剑带着蓝田逃离的时候,暗卫死伤惨重,为了清剿余党,他便找了自己秘密组成的暗杀门派生萧门去木蓝府内探查,结果就找到了这块玉石。 夏旭捧着这玉石,爱不释手。 武林大会后想要将蓝田纳入后宫,就是为了这块能改变天下大势的碧水双子玉。 他从圣灵庵回来以后,小心的查看过,才想起碧水双子玉的真正用途,拥有了这块玉石,他的皇帝之位就能永固,他也就不用像以前一样,想尽办法的杀死庄望剑这个可能夺走他帝位的人了。 夏旭从没有想过,碧水双子玉竟然就这样被他集齐。 “太傅,朕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萧烟摇头:“为陛下鞠躬尽瘁,乃臣之本分。只是臣想,暗卫的首领已死,此次死伤惨重也没能捉回逃犯,恐怕已经不适合保护陛下。而臣亲自督导的生萧门,一定能代替他们保护陛下。” 生萧门这个名字,夏旭有些耳熟,想了许久,突然想起:“生萧门,不是当年被前任剑宗和木蓝府合力灭掉的暗杀门派吗,为何太傅……” 萧烟笑笑:“臣当初为其命名为生萧门,便是想着当年它的名声壮大,可有震慑的效用,实际上臣的生萧门,与当年的生萧门,没有半点关系。” 夏旭对萧烟的解释将信将疑。萧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在知道萧烟的用意以前,夏旭是不会轻易答应下来的。

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正文 第190章 孟家锦儿绝舞 庄望剑昏倒以后,叶子楚背着他,与蓝田一同寻找栖身之所。 他们当时逃得太慌张,都没有仔细观察方向,现在看来他们误打误撞竟然跑到了京郊来。 京城是对于他们而言最危险的地方,按理说他们应该尽快的离开这里,但是庄望剑的伤势重的很,不只是腿上的伤口,还有使用无惘剑法过度留下的内伤,根本无力奔波了。 看着蓝田左右为难的样子,叶子楚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现在要找个能安身的地方,治好了庄望剑的伤才是。” 叶子楚的话即使那么不靠谱,她也听着信服的很。至于安身的地方,她立马就想到了娘亲的故居那片竹林中的小木屋。 她总是记不住路,可是那次去木屋的小路,她只走了一次,就清清楚楚的记住了。她自小就在京城,对京郊熟悉的很,也很清楚现在在哪里。 娘亲的小木屋,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 这样想着,她便决定带着他们两个人先去木屋躲一躲。 叶子楚听闻蓝田要带路,惊讶不已:“你带路的话,不会将我们带到衙门去吧。” 蓝田白了叶子楚一眼:“这样危急的时刻,你还乱开玩笑,我若是不知道路,也不敢拿你们冒险嘛。总之跟我走就是了。” 叶子楚耸耸肩,将庄望剑背在背上,跟着蓝田向前走。 也幸好蓝田略通医术,所以在路上找了些药草为庄望剑将伤口敷上,算是止住了血,但是要让他痊愈,就必须去药店买些药材来才可以。 走了大半天的路程,身上仅有的一点干粮都要吃完了,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大片的竹林出现在眼前。 竹林中的小路已经渐渐被野草掩埋,那个木屋在蓝田去过以后就很少有人过去了。 叶子楚实在无法相信里面有地方住,将信将疑的从野草中跨过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蓝田就停了下来。 叶子楚抬头,一栋奇特的木屋就出现在眼前。很难想象,造出这样一座木屋的人该是怎样的玲珑心思。 蓝田对着这座木屋呢喃着:“娘亲,在田儿如此无助的时候,没想到是您帮了田儿一把。” 说完,就走进了木屋中。 叶子楚跟在身后,能感受到蓝田对她这个已逝娘亲的亲昵。难怪她能记住这条路,原来这条路通向她未曾见面的娘亲。 虽然这个木屋精妙的很,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所以里面散发着一股霉味。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他们将庄望剑放到了那边的床上休息,然后商议接下来该如何。 现在的情况,他们不得不冒险去一趟京城。没有药材,没有食物,呆在这里只能等死。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商议过需要的物品以后,就需要决定谁去京城买这些东西。 显然,蓝田不适合做这件事。 “你去京城,可能唯一能做好的事情就是将官兵吸引过来。” 蓝田推了叶子楚一把:“什么嘛,我现在已经变得比以前强多了。” 叶子楚笑起来:“你也知道你自己以前有多差是吗?”不给蓝田反击的机会,他又正经起来,“好了不要争了,我处理这些事情比你熟练许多,你就负责粗活重活,出去捡一些木柴过来,哦,还有,你要负责写一个药方给我。” 蓝田知道,叶子楚是在想尽办法保护她。在木屋里,最多是被饿一饿,可是去京城里,就是要冒生命危险。 她深深地看了叶子楚一眼,然后走到书桌边上,奋笔疾书写好了在路上就想过的药方。 而就在她写药方的时候,叶子楚看到了蓝田身后已经蒙尘的一幅画。闲来无事弹弹灰,擦拭完画像上人物的脸以后,他看着那张画像,呆住了。 蓝田见他这样表情,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自己随之被画像上的人吓了一跳。 那张脸,与沧姬的那张脸有九分相像。 她记得庄望剑说过,这张画像,就是她的娘亲的画像,是她在跳着凤来的时候,庄望剑亲手画出来的。 这样看来,庄望剑为蓝田描摹的那一张画像,相较于沧姬而言,与这幅画上的人更加相像。所以,庄望剑当时,的的确确是在画着蓝田,只是,他习惯了画蓝田的娘亲而已。 蓝田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将叶子楚推到一边去,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那张画像,直到看到了庄望剑的题字:孟家锦儿绝舞,涅槃重生凤来。 孟家锦儿,是蓝田的娘亲,是弦儿的娘亲孟锦,也是庄望剑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锦儿。 一瞬间,所有事情都拨开迷雾见天明。 难怪那晚弦儿会拉着她去了孟锦坟前磕了头,难怪弦儿变得很奇怪,突然叫她姐姐。原来这一切,当日聪明的弦儿都已经看了个明白。 孟锦先是与她的爹爹在一起生下了她,然后离开了木蓝府,与庄望剑在一起,生下了弦儿。 难怪木蓝府的人从来不提孟锦,因为对木蓝府的人而言,她是个背叛了木蓝府的失贞女子。难怪庄望剑一直念着锦儿,原来她是他的妻子。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沧姬,之所以让庄望剑那样的着迷,只是因为她与孟锦有着相似的面貌。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袭上心头。 她不必因为庄望剑心中的那个锦儿耿耿于怀,因为庄望剑她已经逝去,可是她却无法因此而欢快,因为庄望剑曾经爱过甚至娶过的人,是她的娘亲。 甚至,她还怀疑,孟锦不被木蓝府容纳,以及她被木蓝府的人说不是蓝家的人,是不是代表着,她有可能有可能是庄望剑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就不再是年龄和辈分这样的虚无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伦常。 叶子楚站在蓝田身边,对蓝田这种看见美女的画像就痴迷不已甚至激动地流下泪来的样子十分不齿,转念一想,或许蓝田只是想念她的娘亲了,于是就没有说什么,拿起了蓝田写好的药方,挥挥手:“你先和你娘亲闲话家常,我去去就回。” 正文 第191章 三生医馆以后 叶子楚不让蓝田来京城,固然是怕蓝田遭受危险,但是另一个原因是,他要打听清楚木蓝府当前的状况,如果真是最糟糕的状况,那么蓝田可能会一时承受不住而暴露。 而事实,果真就是他们想过的最糟糕的状况。 夏旭如今还在昏迷不醒,木蓝府送进宫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问斩,木蓝府的所有分支都与平城的木蓝府一样,一夜之间,被暗卫全数灭掉。 一夜之间,除了一些散落在各处的做一些任务的人,基本上可以宣称木蓝府如今已经被灭门。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比他想象的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捉拿他们三个人的告示。他想要买到食物和药草,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在帝云派的时候,与南木派的掌门南问佑结成好友。 他还记得,当初他拿着应天剑逃出来的时候去找南问佑寻求帮助,南问佑什么都没问,直接买下了大火后的木蓝府那块地,送了他一栋忘语楼。 然后,在叶子楚的忘语楼开张的那天,向来一件难求的南问佑的雕刻品,南问佑一下送上了五十张亲手雕刻的邀请信。 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剑宗亲自上门,南问佑才送给剑宗一件雕工精湛的乐器盒子而已。 也是因为他如此情谊,如今他落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问佑。轻松地翻过了南家的墙,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南问佑的书房前,叶子楚从窗户外向里面探了探头。 果然,南问佑就在书房中研习先人的那些机关术。他与叶子楚不同,一直醉心于机关术之中。 “南兄,每日都在看这个未免太过于无趣了吧?” 正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的南问佑被他叶子楚吓了一跳,连忙出了门,向周围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才一把将他拉进来。 “子楚,你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怎敢跑到京城来,我立马给你买上一匹千里马,你给我跑得远远的!” 叶子楚被南问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摆了摆手:“南兄,何必这样慌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我即使在京城开一间店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叶子楚说完,就觉着自己的话说大了,果然被南问佑白了一眼,他讪讪一笑:“其实,子楚今日来,的确是遇到难事了,来求南兄帮忙的。” 听过叶子楚的请求,南问佑说:“这算什么,对我而言简单的很,看你现在这样子,也是知道自己如今是多么的危险了,我为你置办好这些东西,你就骑着马离开,不要有片刻的停留,也不要告诉我你去哪里,知道吗?” 叶子楚不停地点着头,这个南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啰嗦且周到。他这点事,南问佑一定能迅速办妥。 果然,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下人就来禀报,所有事情都已办妥。 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匆忙告别了南问佑,就骑着马赶回竹林了。 尽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竹林的时候,天就快要黑了。蓝田已经从别处打了水来,烧了些热水准备做饭了。 叶子楚回来,看蓝田在烧水,吓了一跳,生怕她将这木屋烧了,连忙将药递给蓝田,换他来做饭。 很奇怪的是,自他回来,蓝田就怪异的很,乖巧的很。 仔细一想,他离开的时候,蓝田就已经很奇怪了,不过他当时没有多想而已。 于是,做好了几个菜,他就问正在熬药的蓝田:“怎么了,一副别人欠了你钱的样子。” 蓝田抬眼看了一眼叶子楚,然后低头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太累了。你先让开,药已经熬好了。” 叶子楚只得退到一边去,看着蓝田小心的从药壶中倒出一碗药来,然后喂庄望剑喝下。喂完以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端了一碗粥过来,给他喂下。 叶子楚看着蓝田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药是他带来的,粥是他熬的,他明明心甘情愿,可是这样的情形他看着还是难受的很。 索性就不看了。叶子楚转过身来,专心的吃着自己的饭。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厨艺,今日是退步了吗,怎么所有的菜都索然无味了呢。 蓝田侍候完了庄望剑,才想起自己也没有吃饭,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端起碗来就要吃饭。 叶子楚将碗按住:“你等会,这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蓝田抬起头来盯着叶子楚,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的叶子楚有些发毛,接着,蓝田又乖巧的说了句:“谢谢你,叶子楚。” 叶子楚彻底被蓝田吓到了,嘴上嘟囔着蓝田是不是魔怔了,手上为蓝田热着饭菜。 蓝田坐在饭桌前,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像以前一样埋怨叶子楚慢。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有叶子楚在身边,真好啊。 他们吃过饭以后,就准备休息了,这时候,庄望剑那边隐隐传来声音:“田儿田儿” 蓝田从地上爬了起来,点上油灯,跑到庄望剑身边,握着他的手:“剑哥哥,田儿就在这里呢。” 庄望剑的眼睛慢慢睁开,昏暗的灯光下,蓝田焦灼的神情格外的熟悉。 自从三生医馆以后,他无论怎么做,最后都会拖累蓝田,这一次也是一样。他自以为最重要的烛天还在,可是它已经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 他虚弱的笑了笑:“田儿,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们了。” 蓝田摇着头。她白天的时候把脉,以为庄望剑还需要几日才能醒过来,可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醒来了。 “剑哥哥,若非是你,田儿如今就已经在木蓝府殒命了。你刚醒,别多说话,我马上端一碗水过来。你饿不饿,叶子楚他做了饭菜,我去给你热一热好不好?” 叶子楚就在蓝田身后,看着蓝田开心到语无伦次的样子。 他忍不住插了句话:“好了,就让我去热菜吧,你不要再来添乱了。” 说罢,就踏出了房间。 他捂住胸口,心脏那个位置有些疼痛。明明他还没得到的东西,三生医馆就这样无情的夺去了吗。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去做饭了。 正文 第192章 无解的不得不 庄望剑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可是脉象依旧很虚弱,所以在简单的吃过饭以后又沉沉睡去。 可是,他醒来以后,蓝田就变得了无睡意。 那么多个漂泊的日子过去,木屋里面的环境相较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了,但是蓝田却觉得全身都难受的很。 想问的问题,找不到询问的出口,也不敢问出来,她只能在薄被里翻来覆去。 叶子楚也没有睡着,他躺在一边,听着蓝田辗转反侧,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却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庄望剑醒来,蓝田一定是最开心的人,所以现在开心的睡不着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这样猜想着,但是他隐约感觉蓝田的情绪不像是兴奋过头。已经到了深夜,这样辗转难眠可不好。犹豫了一小会,他还是打算问出声来。 “蓝田” 蓝田听见叶子楚的声音,没想到叶子楚也没有睡着:“怎么还不睡?” 叶子楚刚想说几句关怀的话,就听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因为他们打着地铺睡,所以那声音听得尤为真切。 他从地铺上跳下来,贴着地面又认真听了听,果真有马蹄声在越靠越近。 “快起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可能有追兵。”叶子楚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要带走的东西。 南问佑不会有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回来的路上被人认出了,然后那个人跟踪他到了这个地方,就回去告诉了官兵。 他忍不住埋怨自己不小心。 蓝田听到追兵,顿时清醒了,跑到庄望剑的床边,他叫醒过来,便慌忙的收拾着他们的行李。 在这小木屋待了仅有一天的时间,就要离开。她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是否都要过着这样亡命天涯的生活。 简单的收拾好东西,她便同叶子楚一起扶着庄望剑逃跑。 只是,能听见的脚步声,还会有多远呢。他们走到木屋外面的时候,就已经能隐隐看见远处的火光了。 蓝田记得,泉露林就在这里不远。虽然那里凶险无比,但是相较于这些追兵而言,尚有一线生机。她相信,追兵们应该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追进泉露林的。 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蓝田将庄望剑扶进马车中,就策马奔向泉露林。 马车的声音将他们的方向暴露无遗,发现他们逃往这个方向,追兵就更加卖力的向这边跑过来。 随着追兵的逼近,不断有箭从蓝田两侧飞过。叶子楚起初还能抵挡,可是随着箭越来越密集,他也无法全部抵抗,终于在一个转角处,一支箭射到了马肚子上。 没了马车,他们就马上变成瓮中之鳖。 叶子楚将庄望剑从马车中扶了出来,抓着蓝田跑进了一旁的林子里面,这样一来,至少那些追兵也只能弃马来追他们了。 庄望剑的伤在腿上,原本站起来就很困难,如今让他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几次三番的让蓝田丢下他,可蓝田就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带着庄望剑跑。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他们三个也愈发的慌不择路,加上这昏暗的月色,叶子楚一不小心踩了个空,紧接着另外两人也被拖累,随着叶子楚跌入了一个深洞之中。 那深洞曲折蜿蜒,他们在里面滑行了许久,才跌倒了地面上,叶子楚还能承受,但是另两个人到了下面就直接昏倒了。 他等他们醒过来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他仔细观察了这个地洞的情形。 这个地洞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他们跌下来的那个地方,但是那个出口湿滑难行,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而这地洞的四周都是坚固的岩石,岩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地洞中的木柴,仔仔细细看了看岩石上的字,才了解了个大概。 这个地洞中记录的是一个秘笈,因为过于邪门,许多人修炼以后都走火入魔,所以刚刚出现的那几年就被列为**,尽数烧毁。 写出这套心法的人愤愤不平,发疯了一样杀人,终被制服,然后那些人挑断了他的筋脉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关在了这个地洞中。 此人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将这心法写在了这地洞之中,希望自己的心血不要就这样被荒废。 叶子楚看了看那心法的名字无心诀。 果然是他没有听说过的心法。 他大概的看过这些字以后,蓝田和庄望剑就相继醒来。他便将所看到的一切尽数讲给他们两人听。 蓝田听过以后唏嘘不已,又觉得无心诀这三个字熟悉的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而庄望剑则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来。 蓝田很好奇这锦囊之中放的是什么东西,让庄望剑从木蓝府开始就贴身带着。 庄望剑打开,蓝田探过头去,结果,里面只是一堆碎片,这让蓝田突然想了起来。 那无心诀,就是让庄望剑一度失去神志的内功心法。 “这前辈的遭遇虽然让人同情,可他创造出的这秘籍却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庄望剑不置可否,依旧盯着那一堆碎片发呆。 他虽然被这个无心诀害了那么多次,可是就在他决定不去碰这个邪门的东西的时候,无心诀却一次次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按照这个前辈的记录,只要练成了无心诀,就能打破这里的岩石逃出去。 或许,这是上天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让他用无心诀来找回所有的记忆。 庄望剑将烛天教导蓝田手中:“田儿,若我再次发狂,你就杀死我,不要留情。” 蓝田摇着头扔掉烛天:“剑哥哥,你还要碰这心法吗?不可以,田儿是不会答应的。” 蓝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跑到岩石旁,要将那功法砸烂。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庄望剑了,那样陌生而可怕的庄望剑。可是,下一刻她就跌入了庄望剑的怀抱中。任她如何挣扎,庄望剑都不松手。 “剑哥哥,你现在那么虚弱,或许你还没练好,就被这功法害死了!” 庄望剑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田儿,除了练这个,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离开这里。现在我们三个人之中,我是最适合练这个功法的人。我以前练过,所以一定比你们两个更快。而且我的功力最弱,如果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你们也能也能及时杀了我。” 正文 第193章 找回所有记忆 听到这话,蓝田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却发现庄望剑的力气越来越小。 回过头去,她看到了他不知道何时裂开的伤口。 她慌乱的从裙子上撕了一块布出来,为庄望剑包上伤口:“剑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庄望剑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田儿,我这小小伤口就令你心疼不已,你可想过,若是我不练无心诀,可能没几天就会死去,到时候,你又要和谁说对不起呢?” 其实她知道的,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她依旧抵触着无心诀。如果对于无心诀而言强大的前提是变得无情,那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她现在只能妥协。叶子楚还在这里,庄望剑也还活着,她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害怕就放弃他们三个人的性命。 于是,为庄望剑包扎好了伤口以后,蓝田就默默地退到了叶子楚身边,看着庄望剑再一次练无心诀。 庄望剑面对那一块岩石,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这一次,他是为了他最心爱的蓝田。 冷静了下来,他才开始了修习。 众生积弱,皆由心生,无欲则刚,遇强则强。 这是第几次看到这些字了呢,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控的,可是他每次都会忘记失控的原因。他希望这一次是不同的,是有解的。即使,从他看到这几个字开始,头就已经剧烈的疼了起来。 他忍住头疼,他知道,这疼痛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身体本能的希望庄望剑不要去触碰后面的篇章。 他沉寂下去,与身体的抵触反抗着,同时与心法磨合着。 蓝田就在庄望剑的身后,看着他时阴时晴的表情,心也被他牵动着。而站在蓝田身边的叶子楚,除了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以外,别无他法。 无心诀一共有四章,被刻在四个墙壁上,庄望剑每练完一章,就换到下一面墙壁前,专心如斯,早已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这感觉越来越熟悉,有些记忆也愈发的清晰。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触碰这个功法时的喜悦。 伊万将它传给他的时候就说,这是一本禁忌的功法,而他在练的时候,只感受到了身体里迅速增加的内功,一直没有感觉到里面的邪气。 直到他练到最后一章的时候,一切才开始变得奇怪。 身体变得不受自己控制,思维也时有时无,仿佛这个功法随时都要夺走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一样。 可是以他的自控力,不该那么轻易地被无心诀击溃。究竟将他击溃的是什么呢? 一道影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影子越来越清晰,起初他还在远处,脸上是一片阴影,渐渐地他越靠越近,后来,他突然正对着庄望剑,笑嘻嘻的看着他。 是他,竟然是他! 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每次修炼无心诀都会入魔,为什么他修炼的时候会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在他们身边,在阴影之中,只是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他。 既然如此,那他也可以确信,现在只要他不要被任何事情打扰,就一定能修好这个无心诀。 他暂且将那个人从脑海中刨除出去,专注修炼无心诀。 幸得这样一个僻静的山洞,使得庄望剑不受任何打扰,所以他能成功的练好这个无心诀。而就在无心诀练好的那一瞬间,最后一丝丢失的记忆也回归了原位。 他被那记忆惊得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在不停地颤抖着。 那记忆,是真的,还是他虚构的? 蓝田紧张的盯了庄望剑三天三夜,一下也没敢合眼,看庄望剑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担心的走到他身边:“剑哥哥如何了?” 庄望剑猛地回头,将蓝田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放手。 蓝田探查不出庄望剑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失败的懊恼,亦或是想要杀人的嗜血。 她就这样被庄望剑抱了很久,久到叶子楚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二位不觉得现在饿得很吗?” 庄望剑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背过头去。 叶子楚只能再次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寂静:“你究竟练成没有呢?” 庄望剑没有回头,站在那里点点头。 蓝田和叶子楚紧绷了三天的神经一瞬间松了下来,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立刻充斥着他们的胸口,让他们忍不住要额手称庆。 唯有庄望剑身上没有半点喜悦的影子,静默的等着蓝田和叶子楚,直到他们安静下来,才说了句:“你们退后,我试一试。” 他知道这个内功为何被列为**,因为第四章的时候,心志稍有不坚定,就会被夺去意志,沦落为杀人工具。 但是如果坚持下来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功力就会瞬间提升,引起江湖上的混乱,这也是那些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那个人两次给他这个**,就是为了让他变成一个工具吧。可悲他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他,又在被骗以后失去了记忆。 可悲他两次被同样的方式扰乱了心志,甚至在第二次的时候,掺杂着毒药的效用,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他以前没有看懂的那些人的每一步,现在都目的明确的摆在他面前。 这一次,他一定要想办法,将那个费尽心机害他并且扰乱江湖的人除掉。 他专注的运着功,无心诀的使用,他已经炉火纯青,加上烛天的帮助,打破这一块岩石不是问题。 “你们小心,打开这块岩石,我们要么会面对一个不上不下的悬崖,要么会进入河水之中,无论如何,都要仔细看着这边的状况。叶子楚,你好好护着田儿。” 叶子楚撇撇嘴:“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要搞得我们像是你的下属一样。” 只有蓝田还在那里云里雾中:“为什么剑哥哥说出去会是那样的?” 叶子楚敲了一下蓝田的脑袋:“笨啊,我们滑了那么久,一定走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前辈说这边能出去,那你想那么深的地方外面还能是什么?” 蓝田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看叶子楚已经做好了保护蓝田的准备,庄望剑便运功向那块岩石奋力一击。 那看起来坚硬无比的岩石在庄望剑手中被轻易击碎,没有水涌进来,拨开尘雾,一片壮阔的峡谷出现在他们眼前。 正文 第194章 被玩弄于股掌 果真不出他们所料,这岩石打开以后,就在一段悬崖中间。 尽管这里也是凶险异常,但是总比被困在地洞中不知该何去何从来的好。何况,现在他们身边还有轻功卓绝的叶子楚。 叶子楚抬头向上探了探,这里离平地少说也有好几十丈,他所会的所有的功法之中,唯有飞升劫可以瞬间飞起那么高的距离。 连续使出两次飞升劫怕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同时带着庄望剑和蓝田离开这里。 他回头佯装随意的问:“喂,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庄望剑使出无心诀以后,就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此刻即使有心,也再也没有力气去用轻功飞升那么高的高度了。 他咳嗽了两声:“你若有法,就先将田儿带出去,我在这里休养片刻,自会有办法出去。”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现在没有办法出去喽?”叶子楚轻易地戳破了庄望剑话中的话。 庄望剑抬眼看了看叶子楚,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叶子楚顿时得意起来:“也就是说,现在你们两个都要倚仗我喽?” 蓝田生怕叶子楚抛掉庄望剑,连忙跑到庄望剑身边,挎住他的胳膊:“叶子楚你不准听剑哥哥的只带走我,若是你想要抛下剑哥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叶子楚将手抱在胸前,戏谑的看着蓝田:“大小姐,现在我带不带走你都还没决定好,你就打算用你的性命威胁我了?” 蓝田听到这个直接跳脚了:“叶子楚你你敢不带我!” 叶子楚心里偷笑了一下,蓝田当真已经将他当做自家人了,想也不想就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此时是庄望剑站在他的角度,蓝田必定会让庄望剑先顾及自己的。 这两种态度,不知怎的,他更喜欢蓝田对待他的样子,明明这样十分不礼貌且自私,可是他就十分喜欢蓝田这种自在的样子。 在蓝田心中,庄望剑高于她,但是他叶子楚与蓝田,却是在同样的地位的。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两个更加亲近一些呢? 他大声笑出来:“莫怕莫怕,我岂是那种人,放心,以我的功力,带出你们两个绰绰有余,好不容易当你们的恩人,我怎会舍弃这种机会。” “这还差不多,”蓝田松了口气,转而又说,“即使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感恩你的,哼。” 叶子楚只觉得这样任性不知感恩的蓝田可爱的很,他耸肩:“任你。你们两个,一左一右到我身边来,抓紧我。” 蓝田对叶子楚的轻功还是十分信任的,她扶着庄望剑到了叶子楚身边,抓紧了他:“好了,我们走吧。” 叶子楚酝酿着功力,将近乎所有内力集中于脚底,然后一瞬之间离开了原地。 他当初痴迷于各种轻功,甫一得到这禁忌的轻功功法就不顾一切的练了起来,也没有顾及过这个功法是否会伤及身体甚至寿命。 这样想来,还真要好好感谢当初那么任性不顾后果的自己,否则如今他就要葬生于此了。 那么高的悬崖,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他们就到了平地上。轻轻放下了庄望剑和蓝田,叶子楚就再也撑不住跪了下去。 蓝田在叶子楚发动功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到了现在终于确定。 “叶子楚,你是不是又用了那个诡异的功法!”若她知道他要用那个,她绝不会以他为代价换回他们着陆。 叶子楚费力的喘着粗气:“什么什么诡异的功法,我这轻功也是有名字的好不好,它叫飞升劫,记住没有?” 蓝田被叶子楚的逞强气坏了,每次都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折磨自己,到头来让她心怀愧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受着这恩惠。 她忍不住置气:“好,飞升劫,真是好一个劫数!” 庄望剑在一旁听着,但凡是厉害的功法,他都略有耳闻,可是这奇异的飞升劫他半点都没有听过,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也是一个禁忌的功法。 只要有禁忌,多半都会伤及身体。 “田儿,你先为叶子楚传一些内力疗疗伤。” 蓝田听到庄望剑的吩咐,立马乖乖坐下,用自己积蓄不多的内力,多多少少为叶子楚疗一些伤。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他们三人都不曾来过。按兵不动最是安全,无奈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理。休息够了,也调理好了,就要赶路了。 晚风将满树的绿叶吹得沙沙作响,这本该惬意非常的夏夜,他们却走得步履沉重,三个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夜幕刚至的时候,数不清的箭突然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庄望剑下意识的将蓝田护在身后,却手一抓空,发现蓝田已经被叶子楚护好了。 蓝田在叶子楚身后一定是安全的,连他自己也坚信这一点。 这样也是最好的,蓝田迟早会和叶子楚在一起。 可是,他的心还是像是被什么抓走了一块。 他如此漫不经心的抵挡着成百上千的箭只,一不留神,就被一支箭射中了右臂。蓝田看到这个,立马跑到庄望剑身前来,要为他抵挡这些箭 然而就在他的右臂被射伤的那一瞬间,对方骤然停止了射箭。 庄望剑抬头,昏暗的夜幕中,一道白影掠过。对方是谁,他突然就了然了。 蓝田一心看着庄望剑的伤,心疼不已,叶子楚看着庄望剑,发现他依旧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蓝田还在为他担心,他的心却跑到了别处,叶子楚便忍不住想要冷嘲热讽两句。 “你不是剑宗吗,按理说该比我的剑术精妙许多,我护着个蓝田都毫发未伤,你怎么就被人射中了,还是你看到了什么想念的人了所以就走神了吗?” 蓝田被这话提了个醒,抬头看了看庄望剑,结果看到了他的躲闪。 是沧姬。 如果是朝廷的人,一定不会放着他们三个要犯不抓的,射中了庄望剑以后就离开,就像是在向他们宣战。 你们看吧,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们,可是我更喜欢的是玩你们,玩到你们筋疲力尽,向我跪地求饶。 蓝田敛起脸上的担心,将庄望剑扶了起来:“走吧。” 正文 第195章 讨厌鬼你真好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在这山林之中找到了栖身之所。 林中有一座小房子,大概是猎人留在这里的暂居之所。如今没有人住在里面,他们就先用着了。 将小屋子里简单的打扫了一下,蓝田就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但是庄望剑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出去为他寻找草药。 暂歇了一小会,叶子楚就端了刚煮好的饭菜进来。 他在来的路上就捡了一些野菜,还顺手打了几只兔子,即使这小屋子里面只有油盐,他也自信能做出美味佳肴来。 可是,即使这桌上摆满了美味,那沉闷的气氛也让他们食之无味。 蓝田匆匆的吃了几口,就站了起来。 “叶子楚,你在这里保护剑哥哥,我出去找一些药草。” 叶子楚可没那么听话,上前一步拦住了蓝田:“就你?你能保护好自己吗?你走远了能找到回来的路吗?我们三个里面就你一个略通医术,你要是一命呜呼了,叫我们怎么办?” 蓝田被叶子楚的问题堵住,无法反驳,只能气呼呼的瞪着他:“那我能怎么办,剑哥哥现在几乎没了功力,又受了伤,我怕” “怕什么?再怎么没有功力,好歹也是个剑宗,一两下的剑招会有的,脱身之法也会有的。你让我放你一个小女孩独自出去,保护他一个大男人,我愿意,他还不一定愿意呢,对不对啊,剑宗?” 庄望剑能在叶子楚的语气之中听出他的不屑一顾与嫌弃。他如今的境况,的确拖累了他们。从一开始他就在拖累他们。 这一切就仿佛有人在暗中操纵,每一次他终于帮上了忙,下一刻他立即成了一个拖了所有人后腿的人。 除了那一次孟锦替他受了那一剑,他就未曾做过这样躲在旁人身后寻求保护的人。 他想了想措辞,对蓝田说:“你们一同去吧,有叶子楚在我也放心些。你不必担心,如果那个人想要杀我们,我们就无处可逃。而且我相信,那人若是沧姬的话,绝不会轻易让我死掉。” 因为她与我的仇恨,已经到了她想要处心积虑的折磨我的地步。 只不过最后这句话,庄望剑不敢和蓝田说,如果他说了,蓝田必然又会为他担心。 蓝田听庄望剑说了这些话,也就不再说什么,拉着汉章就要往外走。 沧姬是她的一个心结,是她永远不愿提起的两个字,庄望剑那话中,充满着对沧姬的信任。庄望剑会宠爱她,会为了她与沧姬为敌,却永远不会用看沧姬的眼神看着她。 也许那眼神是因为她与孟锦相似的相貌,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她是沧姬罢了。 蓝田一言不发的在林中四处搜寻药草,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叶子楚觉得,她实在不适合这种气息,于是三番四次的向蓝田做鬼脸,满嘴扯笑话给她,终于蓝田绷不住大笑起来。 一笑出来,满心的阴霾就隐藏了起来。她细细的瞧着叶子楚,才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站在一起过了。 “叶子楚,你那天不是说什么最后的了结吗,为什么木蓝府遭难的时候你又回来了?” 叶子楚拨动着那些小腿高的野草,借着月光寻找着蓝田说的那几样草药。 “我叶子楚是何其慷慨的一个人,生过气便好了,哪里像你这般小气。” 蓝田嘟起嘴:“我哪里小气,你欺负我那么多次,我不也让着你的吗。” “什么让着我啊,明明就是说不过我也打不不过我。” “敢说我打不过你,过来试试啊!” 这样久违的拌嘴,唤醒了叶子楚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当得知蓝田弃他而去的时候,他是打算回到杜王庄去的,可是当他知道蓝田是要在他和庄望剑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便一点也不气了,甚至觉得这个结果也很好。 他自知在蓝田心中庄望剑更加重要一点,但是蓝田喜欢的究竟是谁,这件事还没有就此定论。有的感情会习以为常,连自己也会被骗过去。也许,蓝田只是没有发现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自入夜一直到午夜,他们总算是找齐了所有需要的药材。幸好此次庄望剑受的是外伤,若是内伤,他们就必须要再冒一次险去城中抓药了。 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间小屋子里面,蓝田已是疲惫到了极点。她想,煎好药以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不管那些追兵。 走近屋子,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庄望剑躺在床上,他的伤口已经被小心的上药包扎好了,那用来包扎的帕子,并不是庄望剑的东西,也不是这个屋子里面原有的。 唯一的解释是,沧姬来过,为庄望剑好好地处理过了伤口,看着他入睡,才离开了这里。 蓝田觉得屋子里地味道让她窒息,便跑了出去。 蓝田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那些药草,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任何她拼命才能够到的东西,沧姬微微勾手就能拿到。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射伤他,又为他疗伤,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喂,莫名其妙的,你哭什么?” 蓝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发现里面翻涌而出的泪水。 如今想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以前是因为每天都十分开心,到了后来,她是突然需要变得坚强,不敢哭出来了。 好累,好难过,好伤心,多日来积压的情绪翻天覆地的涌来。从第一滴泪流出开始,后面的泪水就紧跟着出来。 叶子楚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为什么我一说你哭得更凶了,你是不是觉得丢人啊,那我不看你好了,你别哭了。” 蓝田拿着拳头砸着叶子楚:“不要不要,我就哭,我难过了,你让我哭一会不行吗,你这个讨厌鬼,大坏蛋!” 叶子楚撇撇嘴,蓝田哭起来更加的不讲道理,也罢,他便先让着她好了。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哭累了可以在上面靠一会。” 蓝田噘着嘴巴,将眼泪鼻涕全都蹭到叶子楚身上,才心满意足的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叶子楚叹了口气,任她这样倚着他,也好。 迷迷糊糊的他也快要睡去,梦醒间听见蓝田的呢喃。 “你真好。” 叶子楚睁开眼看了看,蓝田依然在酣睡。 “果然是错觉。” 他摇了摇头,欣赏着月色。 十五的夜里,那月亮在天上简直是唯我独尊了。 正文 第196章 来者不善的人 初晨的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洒落到蓝田和叶子楚身上,叶子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怜爱的看着怀中熟睡的蓝田。。しw0。 小屋子里面传来的声响,看来庄望剑已经醒来了。他抱着蓝田的手更加用力的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然后等待着,权衡着,揣摩着。 最后,在屋子的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恰到好处的朝着庄望剑笑了笑,并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蓝田安逸的睡在叶子楚怀中,没有一丝的担心与恐慌。 庄望剑点头,扯出了一个笑来。 然后,叶子楚的手臂不经意的晃动了一下,惊醒了蓝田。 “恶贼休逃!” 听到蓝田这句最后的梦呓,叶子楚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蓝田用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周围的形势,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叶子楚怀中,而庄望剑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前。她慌乱的站起来,却因腿脚发麻再一次跌入叶子楚怀中。 叶子楚玩笑着说:“美人几次三番投怀送抱,倒叫叶某不知如何是好了。” 蓝田哼了一声推开叶子楚,扶着石头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庄望剑:“剑哥哥,早上好啊。” 庄望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微笑着回应蓝田,然后不痛不痒的说了句“昨晚找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蓝田急切的回了句,看到了庄望剑手臂上的手帕,各种心酸涌入心头,“何况,你也没有用上我们采来的药草。” 庄望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知该作何解释。 如蓝田所料,沧姬的确来过,而且没有半点杀机,还为他清理了伤口。所有的动作都那么自然,让他不知如何拒绝,又或者说,其实他心中,也是不愿拒绝的。 蓝田在为此而生气吗?他凑到蓝田身边,想要顺势摸摸她的头,却被蓝田躲开,然后她退后一步,抓住了叶子楚的衣角。 “剑哥哥,这里没有食物,我和叶子楚去找东西吃。”说罢,不等叶子楚说什么,就将他拽走了。 庄望剑看着蓝田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无限的悲戚。 “三生医馆,你真是好生决绝。” 另一边,叶子楚与蓝田走到了一棵桃树下。六月中旬,正是桃子长势最好的时候,蓝田跃到桃树上:“我在上面摘,你好好接着,不准遗漏半颗桃子。” 叶子楚任劳任怨已久,眼见蓝田已经好了大半,结果今早一见庄望剑,又立即恢复原状,心中郁闷不已。 “你今日别想再拿我当下人支使了,我们两个一人一边,看谁摘得快!” 不等蓝田回应,叶子楚就开始摘桃了,而且速度非常之快。蓝田不甘落后,也匆忙的在桃枝之间穿梭,可惜她的轻功远没有叶子楚那样纯熟,一不小心脚就踩空了。 没有想象中的跌倒地上的疼痛,只有一个软绵绵的怀抱,以及微微的清风。在怀抱之中,她安稳的落到了地面上,而抱着她的那双手却没有松开。 这怀抱如此舒适,让蓝田愣了一会神。那温热的怀抱,竟让她的心莫名其妙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一瞬间,蓝田心乱如麻。 这个讨厌的叶子楚,将她原本澄澈的心给搅乱了。 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对待庄望剑的,眼中只有他,做任何事也只为了他,为何,现在又凭空出现一个叶子楚,让她骤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从叶子楚的怀中挣扎出来,然后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的叶子楚大叫才罢休,最后,不顾满地的桃子,落荒而逃,还不忘逞口舌之快。 “叶子楚,我最最讨厌你了。” 叶子楚在她身后摇了摇头,无奈的捡起了地上的桃子,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虽然中途有了这个小插曲,但是寻找食物这条路上也还算是很愉快。在半个多时辰以后,叶子楚拎着一只小野兔,蓝田抱着一大捧桃子和一堆野菜,二人欢欢喜喜的返回了小木屋。 但是,在蓝田喊了好几声“剑哥哥”以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蓝田慌了。 沧姬知道这里,也知道一定知道庄望剑一个人在这里,她那么多次没有动手,她便放松了下来,却忘了她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 她将怀里的东西尽数扔在了地上,开始大声地呼喊,每叫一声,必停下来好好听听是否有回应,然后再更大声地喊,就像是中了什么魔障。 这样漫无目的的转着,失掉了所有的思想。然后,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 “剑哥哥!”蓝田喊着。 “蓝田……” 这一句,蓝田就听出是叶子楚的声音,立马奋力挣脱他的怀抱要接着向前走。 叶子楚走到蓝田身前拦住了她。 “蓝田,你听我说,庄望剑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说不定他是自己出去找我们然后迷路了,你好好待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他。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无论我是否找到,都会在傍晚以前回来的。” 说话间,叶子楚帮蓝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蓝田现在唯有听他的话,在这里等着庄望剑回来。 蓝田坐在门口,生怕错过了庄望剑的身影。 好不容易抓到的小野兔跑掉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拽走一块菜叶;林中的飞鸟试探了好几次,终于冲下来啄了一口蜜桃;天上的太阳平静的从东边走向西边,最后躲在了山后面,昏昏欲睡。 这时候,东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蓝田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剑哥哥”,可是待那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蓝田才认出,那是她最为忌讳的人。 “沧姬,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带走了剑哥哥?” 沧姬不紧不慢的走到蓝田身边,笑着说:“是啊,是我带走了他,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说完这一句让蓝田大动肝火的话,又走进小屋子里面。 “怎么,客人来了,你这个主人也不端茶倒水来欢迎吗?” 蓝田强忍住怒火,走进屋子里面。庄望剑现在还在她手中,不能将她惹恼。 正文 第197章 属于他的一夜 沧姬自若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蓝田为她端茶倒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 待蓝田终于坐了下来,她才说起正事:“我将他带走,也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警示罢了。你看,那日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要嫁给他,可是这么多日下来,别说成亲的事,你与他连话都没有说几句,我看着也替你着急,不得已,才来催促一下。” 蓝田气愤的站了起来:“你竟派人监视我们!” 沧姬坦然的喝着茶水:“是啊,不可以吗?”甚至,还顺便为蓝田斟了一杯茶水,推过去,“莫要生气,喝口茶消消气。” 蓝田喘着粗气,将一杯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沧姬啧啧叹息:“这样喝下去,着实浪费了这一大杯白水。” 蓝田压住火气与沧姬谈:“我会立即嫁给剑哥哥的,你何时能放了他?” 沧姬放下杯子,笑了起来:“这样说话才像个样子。不着急,我明日便会将他送回来的,你就在这好好睡上一晚,明日,他便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了。” 说完,就站起来,施施然走开。待走到门口,又回眸一笑:“蓝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和幼稚。” 这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与嘲笑,可蓝田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沧姬自在的走开。 向来如此,她永远没有办法让沧姬向她低头,只能一直被沧姬压制。 她不停地向口中灌着水,想让自己浮躁的心冷静下来,可是心里却愈发的乱,身体中那不只是怒气还是什么的一团火想要窜出来,让她坐立难安,焦灼难耐。 夜色愈来愈深,天上乌云密布,想要来一场瓢泼大雨,将她满身的灼热除去。小屋内的光线一点点的离去,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她大口喘息的声音。 她站起来,想要去点燃烛芯,走路却无法稳下来,跌跌撞撞被什么绊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四肢却酸软无力。 这无边的黑暗将她掩埋,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喘息越来越重,身体内莫名的痛苦击打着她的内脏,让她想要发泄而无处发泄。 突然,外面传来稀疏的脚步声,还有人声传来:“怎么没有点灯?” 蓝田不顾一切的靠近那个声音,没有言语能向他表达自己的痛苦,她只能一句句唤着。 “剑哥哥,剑哥哥……” 他接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狼狈的蓝田,将蓝田扶了起来,担心的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蓝田扑到他身上,感觉到这微弱的触感能让她舒服一点。 “剑哥哥,好难受,好难受,她定是给我下了毒药。我好后悔,我该早告诉你的,我该早点嫁给你的。” 他身子一僵,扶住蓝田的手停了下来,蓝田失去了阻碍,更紧的抱住了他。 蓝田吮吸着他身上微弱的皂角的气味,那气味温暖而熟悉,每每嗅到这个气息,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危险,这股气息,让她想要再靠近他一点。 他的声音有些清冷:“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蓝田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整个人沉浸在他身上的气味上。然后,本能的靠近,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如同一阵清风拂过脸颊,让她原本灼热的身体得到一丝清凉。 可是,远远不够,她还想要更多,想要整个人沉入清泉之中,于是更加奋力的去索取。 他的双手瘫在地上,任由蓝田将她身上的火传递到他的身体里。 他知道,如果是沧姬下的药,那么这个药就只会有一种解法。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迷离的蓝田,这样的蓝田,他从未见过。没想到孩子气的蓝田到了这种时候,身上竟然也会散发出一股妩媚的气息。 他的双手突然抱住蓝田,然后欺身上去反守为攻,盯着身下的蓝田,难言的感情涌上心头。 在这种时候,他终于认清了蓝田的真心。 “是你走向的我,那今夜我得到你,也理所应当。” 他说完,蓝田的双手就揽住他的脖子,陶醉的吻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将蓝田抱在怀中,回应着蓝田的吻,同时在夜色中走向小床。 你可能不知道,还有更好的为你解毒的办法。 他沉醉的吻着蓝田,同时慢慢地解开她的衣衫。一步步攻城略地,小心的温柔地得到她最后一块宝地。 旖旎的声音频频传出,最后只剩下平静的喘息声,整个小屋子慢慢沉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照入这座房子之中,,蓝田翻身靠了靠,发现身边已经空了,眼睛一下子睁开,庄望剑温柔的面容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剑哥哥!” 蓝田想要起身抱住他,又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就害羞的盖紧了被子,顺便想起了昨夜的种种,脸愈发的滚烫起来。 庄望剑笑着抚摸着蓝田的长发:“田儿不必害羞,我不是外人。是我太过于迟钝,那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你的心情,让你一直为我难过,今后不会了。” 蓝田突然想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面,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感情被揭穿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庄望剑在蓝田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过几日,我们就成亲,好吗?” “什么,成亲?” 蓝田被这两个字惊到,差点坐了起来。 庄望剑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就该我提出来的。她逼着你提,实在是有些过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像以前一样。” 一句像以前一样,将蓝田的心田温暖了起来。以前的生活何其平静,何其幸福。她被庄望剑和蓝玉宠在手心,无忧无虑。 那个时候,庄望剑未曾见过沧姬,她也未曾认识叶子楚。 想到叶子楚,她恍惚记起昨日他出去寻找庄望剑,到了约定的傍晚也没有回来。 “剑哥哥,叶子楚昨日出去找你了,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你出去找找他好不好?” 庄望剑的笑容僵了一下,复又平静下来:“他今晨就回来了,说是不小心入了个陷阱。” 蓝田这才放心下来。 正文 第198章 他们还有一生 蓝田草草的穿好了衣服,随意的将长发束好,就打算出门去寻些吃的来了。 庄望剑见她一副狼狈的形态,抬手止住了她:“田儿,坐下。” 蓝田抿了抿嘴唇,顺从的坐了下去。 庄望剑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为她散开长发:“田儿,你去年生辰我便想好了要亲手为你束发,当做你的生辰礼物,可是因为我的糊涂,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今日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说完,将一只手伸了过来。 蓝田脱口而出:“碧玉流苏簪!” 庄望剑笑着点点头,手上为蓝田盘着头发。 “那时为了在你生辰的时候为你盘一个最好看的发髻,还特意去学了许久,今日手都有些生疏了,若是不好看,你不要怪罪于我啊。” 蓝田心中溢出许许多多的幸福。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庄望剑为了武林大会的事情忙得心力交瘁,没想到他竟然抽出了时间来为她学习盘发。 “不好看也无妨,今后的每一天,剑哥哥都可以用田儿的头发来练手。” 庄望剑握住她发丝的手微微在颤抖。是啊,他们还有以后的一生。他可以用一生来替蓝玉照顾蓝田,用一生来弥补自己的的亏欠与过失。 现在,他的身前,是一个将一生都交给了他的双手的人,他何其幸运,需要多么的小心,才能不去辜负这份心意。 庄望剑将蓝田的长发一丝一缕的分开,缠绕,盘上,如同在理清他们之间渐渐明朗的关系。 不过他的手艺的确生疏了,蓝田的长发也因为多日的奔波变得粗糙,任他盘了半个时辰,也将将盘出了个看得过去的头发。 蓝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今日的她真真正正的长大了,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站起来,看着庄望剑,拥住他:“剑哥哥,真的很好看,以后,我要你每日为我束发。” 庄望剑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檀香味。 庄望剑点头,紧紧地抱住了蓝田。 良久,他放开蓝田:“田儿,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 蓝田心中有些新奇,以他们现如今的境况,好消息实在是不易听到。不过她没有想到,庄望剑的好消息会好到让她喜极而泣的地步。 就在这几日,朝廷上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直深得夏旭信任的丞相李晗因为谋害帝王之罪被杀,而他推崇的暗卫因为首领死去以及死伤惨重势力大减。 而这一切,都是与不久以前轰动天下的木蓝府灭门案息息相关。 据闻,李晗因为儿子李半山与庄望剑和蓝田有矛盾,于是借木蓝府的人进宫治病陷害木蓝府,将木蓝府研制好的解药换成了毒药,险些害死夏旭,然后,趁着夏旭昏迷不醒的时候,派暗卫重重处罚了原本不该被灭门的木蓝府,致使江湖一大派就此消亡。 在夏旭醒来以后,始终不能相信木蓝府会有谋害之心,于是派太傅前去调查,太傅自己组建的生萧门在李晗家中发现了他与暗卫中人的的通信,纵使李晗抵死不认,也逃不过诛九族的命运reads;。 自此,暗卫走向了末路,迅速由生萧门所替代,而太傅萧烟因为救夏旭以及查明真相有功劳,加上他在朝廷多年建立的威信,最终取代了李晗的位置,成为了丞相。 这件事以后,夏旭命令萧烟找到木蓝府的遗孤蓝田以及保护蓝田有功的庄望剑和夏子楚,予以安抚。 暗卫用了那么多日没有寻到的三个人,生萧门接下任务不过短短一日,就立即找到了。 蓝田听完这一切的时候,眼泪已经在脸上奔涌。 她为木蓝府的平反喜极而泣,又为木蓝府平白招来的祸患而痛苦不已。那日不过是救下了一个女子顺便教训了一个李半山,就给木蓝府招致了如此灭门之祸,平反又能如何,木蓝府彻底消失了。 庄望剑看着泪流满面的蓝田,只能递上手帕。自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想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蓝田,只是意外丛生,让他不得不一拖再拖。 不过,这件事情看似已经被完全解决了,他的心里却迟迟无法踏实下来。 在他们被追杀的过程中,沧姬是一直都知道他们的行程的,昨日,也是沧姬将他带去与生萧门的人见面的,杜王庄与生萧门的关系,依旧扑朔迷离。 蓝田哭够了,也觉得饿了。庄望剑不知何时端来了温水,为蓝田轻轻地擦去了泪痕。 “这边是没有胭脂了,否则,我定能让田儿以最美的姿态出现。” 蓝田噘着嘴巴:“剑哥哥的意思,是田儿现在很丑吗?” 庄望剑刮了刮蓝田的小鼻子:“当然不是,,田儿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看的。只是现在田儿长大了,也该学一学使用脂粉了。” 蓝田挎着庄望剑的胳膊,撒着娇:“我不要,以后我的脂粉都交给剑哥哥。” 庄望剑拿蓝田没有办法,宠溺的看着她,笑了起来。 这时,在外等候已久的沧姬和叶子楚忍不住过来催了催他们,看见的,正是这琴瑟和鸣的一幕。 叶子楚咳了两声:“好了,不要你侬我侬了,该启程去皇宫了。” 蓝田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转移注意:“我饿极了,叶子楚你有没有做好早饭?” 庄望剑敲敲蓝田的小脑袋:“田儿,日后你就不能如此支使子楚了,他的真名是夏子楚,是三王爷的儿子。” “那他……岂不是小王爷?”蓝田瞪大了眼睛看夏子楚,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身上哪里来的皇家气质。与他相比,她倒觉得庄望剑身上的皇家气质更强一点。 夏子楚洋洋自得的看着蓝田:“蓝田,你是不是现在改给我行个大礼呢?” 蓝田立马仰起头来,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沧姬冷眼看着他们,直到周边的的空气都安静了,才不急不缓的说话。 “那边有做好的早点,你们二人可去食用,半个时辰以后收拾好行李,我们要赶去皇宫。” 蓝田听到沧姬的话,立即噤声。 她对沧姬是由心而发的恐惧,不敢对她有丝毫的懈怠。沧姬说完,她立即老实的拽着庄望剑去吃饭了。 正文 第199章 实现他们愿望 他们所在的地方处于京郊,距离皇宫只有一天的路程。庄望剑和夏子楚身上有伤,所以就坐在了马车里面,而蓝田和沧姬则在外面骑着马。 马车之中,蓝田能听到夏子楚隐约的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是在嘱咐着庄望剑些什么。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就赶到了皇宫之中。 忙完了一天的政务,夏旭没有休息半刻,就马不停蹄的召见了他们。 看到蓝田的一刹那,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相见,他硬逼着蓝田嫁给他,被庄望剑解救。这一次,他的下属又导致了木蓝府的灭门。 夏旭高高在上的坐着,接受着所有人的叩拜。 无论殿下的是平民,臣子,兄弟亦或是盟主,此刻都必须要三叩九拜面见他,这便是身为帝王无上荣耀。 “赐座!” 夏旭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殿中的太监和宫女纷纷抬着椅子上前,有序的放在了大殿两边。 “贼人李晗趁着朕大病诬陷木蓝府,致使木蓝府遭此大难,朕深感痛心,即使严惩了此人,也无法让朕的愧疚感有丝毫的减轻。今日召各位前来,就是希望听听各位想要什么赏赐,好弥补各位因此遭受的痛苦。” 夏旭的声音不急不缓,每一句话都持重有力,既推脱了自己的责任,又表现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蓝田实在无法想象,这一年的时间,夏旭是如何能这么快的敛去所有锋芒与尖刺,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的。 庄严的说完那一系列话,夏旭看向夏子楚。 “不过,子楚你就不准提了。这一次你护住了蓝家后人的功,就与你带走应天剑的过相抵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旭身边的太监已经走上前,将夏子楚呈交的应天剑呈给了他。 夏子楚起身,与三王爷一起对着夏旭拜了三拜:“谢皇上。” 这次的拜谢以后,这世上便没有了汉章,也没有叶子楚,也许他以后都要背负着皇家子弟的身份度过一生。 处理完夏子楚的事情,夏旭看向沧姬,沧姬自进了马车就已经将面纱戴上了,此时夏旭是看不见她的相貌的。 蓝田猜想,她大概是怕自己的容颜让夏旭看上纳入后宫之中。沧姬实在不像是愿意在后宫勾心斗角的人。 夏旭谦和的问:“将三位寻到,姑娘的功劳最大,可想要什么赏赐?” 沧姬冷言摇头:“完成陛下的指令,是生萧门的职责所在,沧姬不求赏赐。” 夏旭面色微僵,生萧门在宫中的权势已经不可控制的发展起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如雪花般飘来,让他不得不多加赏赐,各种赏赐堆叠起来,生生将生萧门推向了权力的高峰。。 与夏旭表情相似的,还有其他众人。沧姬明明是杜王庄的大小姐,如今却自称是生萧门之人。这杜王庄与生萧门的瓜葛实在是高深莫测。 夏旭对沧姬无可奈何,看向庄望剑:“那盟主,你有何愿望呢?” 庄望剑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陛下,草民有三个请求。” 夏旭饶有兴趣的看着庄望剑:“哦?三个?盟主不愧为盟主,胃口着实大得很。” 庄望剑拜了一拜:“请陛下听草民讲完,再决定是否答应。” 夏旭挥手,示意庄望剑讲下去。 “其一,草民无力统领江湖,想要就此卸任盟主之位,得到了陛下的应允,草民便无所顾忌。” 夏旭点头。庄望剑这个盟主,早就已经有名无实,何况江湖上那么多的门派,每个派别都在为自己考虑,即使有盟主也无法缓解其中的矛盾,所以这个要求并不难。 “其二,烛天剑虽是皇室圣物,可是自草民得来以后已经二十年之久,草民斗胆请求陛下将烛天赐给草民。” 夏旭皱了皱眉头,烛天是权力的象征,交给庄望剑,实在是于理不合。但是庄望剑已经做了烛天那么久的主人了,他不应允便显得小气,所以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其三,草民与木蓝府蓝田情投意合,在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以后终于有幸在一起,希望陛下赏脸赐上祝福。” 夏旭知道,庄望剑话中有话,一年前他与庄望剑因为蓝田的不和天下人尽皆知,赐上祝福,也就是要向天下承认,他不会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嘴角轻轻翘起,还好庄望剑只以为他喜欢蓝田,却不知他当初娶蓝田的目的,所以这个要求,简单的很。 “那是自然。不止如此,朕还要为你们二人赐婚,一个无惘派剑宗,一个木蓝府继承人,实在是天作之合。” 庄望剑谢过夏旭,就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最后,就轮到了蓝田。 “蓝田,就剩你了。朕最为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木蓝府,你说,有什么要求,只要朕能办到的,朕一定会答应你的。” 要求吗?蓝田心中有许许多多的不合理的请求。她想让木蓝府回来,想让李晗跪在木蓝府的列祖列宗之前自尽,想让蓝玉死而复生。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夏旭都做不到。 她能提出的要求,都微乎其微。 “皇上,您知道我与剑哥哥都是江湖之人,而叶夏子楚生性好玩,免不了要惹一些是非,所以希望您能赐给我们每人一面免死金牌,这样,我们也能活得自在些。” 免死金牌这个要求,与木蓝府满门被灭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夏旭当即就派人赶制三枚特别的金牌作为免死金牌送给他们三人。 处理完这一切,整个大殿都沉静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大殿里面,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蓝田受不住这气氛,先站了起来:“陛下,那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蓝田离开以后,其他人也纷纷离开。这个大殿很快就空寂下来,除了那些只会一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太监和宫女,只剩下夏旭一个人坐在高处。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直想要的,身居高位万人敬仰,没有人敢反驳他的话,他也终于不用再仰人鼻息。 尽管,这是一个如同牢笼一般的位置,让他禁锢在此,无法抽身。 正文 第200章 与过去说再见 因为夜色已经很晚了,所以夏旭为他们安排了住所,让他们明日清晨再走。蓝田和庄望剑依旧住在一年前住的那个地方。 蓝田坐在卿水阁里面,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虚幻。 没有了木蓝府大小姐的身份的束缚,她从此没有了任何束缚,她的爹爹再也不会管她,那些长老也不会步步紧逼,她自由得即使死掉也悄无声息。 就在她坐在床上沉思的时候,窗外传来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站起来迎驾。 她恍惚觉得,如今的夏旭已经比一年前的他会做皇帝了。他懂得如何用皇帝的身份获得特权,也懂得如何周旋。 房门打开,夏旭进来止住了蓝田行礼:“现在没有旁人,你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蓝田敛住自己的的不屑笑起来:“陛下说的极是,可若陛下心中真是如此想的,又何以如此大驾,如此声势。自己一人来,岂不是更加亲近?” 夏旭语塞。 他早就知道,身居高位,朋友和亲人就会慢慢走远,原来这个过程竟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夏旭讪讪一笑,步入卿水阁内坐下:“是朕思虑不周。这一年来,太傅教了朕不少东西,朕已经习以为常,却忘了你们还没有那么习惯。” 蓝田敷衍的摇头:“陛下怎会思虑不周,是民女多言了。” 夏旭知道,从蓝田去年离开皇宫以后,便再也不会真心相待了。即使单纯如她,也学会了防备。 可是,他还想与蓝田亲近一些。 “蓝田,我在皇宫那么多年,唯有父皇病重我去圣灵庵祈福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蓝田为夏旭斟茶奉上:“是吗,民女倒觉得,那是陛下危险的时候,实在不值得怀念。”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夏旭身前,然后郑重的跪下。 “陛下或许忘了,民女却此生不忘。当年在圣灵庵的地宫中,是陛下冒着生命危险去试机关,才能让蓝田今日活下来。民女那日逃出去以后,陛下已经不知去向,民女在见到陛下以前,一直以为陛下陛下之恩,无以为报,请容民女诚心叩拜以表谢意。” 蓝田那郑重的叩拜,让夏旭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也曾如此真心的对待过一个人,甚至真心到了可以为了她牺牲性命的地步。只可惜时过境迁,他们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他将蓝田扶起来:“那么久远的事情,你不必如此记在心上。若是你想报恩,就陪我出去赏赏月好吗?” 蓝田抬头,对上了夏旭的眼睛。那么清澈的眼神,已经很久没有在那双眼眶中出现过了。 几年前,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夏旭也是个脾气极坏的少年,她不曾给过夏旭什么好脸色,夏旭却在那天舍命救她,她甚至还误会他。 于是,她点点头:“好。” 尽管过了十五,天上的月依旧那么圆,蓝田和夏旭看着天上的月亮,时不时说几句话。 那个晚上,他们没有问近况,没有谈将来,仿佛是一对许久不见的朋友,久到让他们疏远,他们随意的说着话,心知肚明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同样的月光之下,还有沧姬和庄望剑在凉亭中仿佛心无城府的交谈着。 今夜他们都没有去探访对方的想法,却心有灵犀的都在御花园随意的走动着,抬了个头,就看见了另一个人。 “到那边坐一坐?”庄望剑指着一旁的亭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今夜的月色的确美得很。”沧姬看着天上的圆月,空寂的神情如同被带到了广寒宫之中。 “也许我该谢你,帮木蓝府和我平冤。” 沧姬摇头:“你的冤远不止是那么点。若是你的话,就不必谢了。” 沧姬的话中隐藏着很深的意味。他猜想,沧姬对于那日他走火入魔屠城的真相是了解的。 杜王庄和生萧门,伊万和海烟,这一切仿佛被串了起来,可是对于这一系列的事情而言,还少了一些重要的点。 沧姬能说多少,会说多少,他是无法把控的,他唯一能把控的,是试探沧姬一件让他怀疑很久的事。 “不瞒你说,你与我的一个故友很相像。相貌倾城,擅长弹奏五十弦,性格清冷。每次见到你,我都忍不住想到她。” 沧姬置若罔闻,饮下一口水:“是吗,可我并不希望旁人看我的时候在想着另一个人。” 庄望剑盯着沧姬:“她的名字,叫弦儿。” 他仔细的盯着沧姬,希望听到弦儿以后她的脸上会有一丝不一样的神情,可惜没有。她一直在自若的赏月,饮茶。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用手帕擦净了嘴唇,沧姬说了那么一句出来。 庄望剑轻声叹了口气。 果然是他想多了。当年的木蓝府那么大的火,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弦儿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女孩,如何能活下来。如果活下来,她又怎么会不来找他们,反而处处害他们。 沧姬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沧姬就先行告退了。” 庄望剑认真的看着沧姬的背影,摇了摇头。 明月的映射下,她坦然的走过御花园的小道,走进自己的卧房之中,平静的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宽衣欲睡。 一切一如既往。 然后,泪水翻滚而出。 只有这暗无天日的黑夜,这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才能肆无忌惮的流着泪水。 原来,他还记得弦儿,而且记得很清楚,即使那么久没有见,也依然在她这与孟锦九分相似的面容下,辨认出那个死在大火中的弦儿。 将近午夜的时候,宫中某个殿里传出洞箫的声音,那乐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一个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丝稻草,在看不到边的河流中绝望的呜咽着。 沧姬看了看窗外的明月,这一夜注定无眠。 于是,她起身点亮了烛火,借着殿中摆放的琴,与箫声应和起来。 如此相契的应和,记忆中已经消失许久了。可是她丝毫不觉得磨合有什么困难。 所谓知己,便是如此。即使不在同一间宫殿之中,通过乐声就能听见彼此的心声。她与夏子楚的相交,终会尽于此。 这样短短的一夜里,所有人都交代好了过往,与过去说了一声再见。 正文 第201章 他得要娶蓝田 离开皇宫以后,蓝田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庄望剑拉着蓝田的手:“田儿,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公孙夫人了,这一次,我们去看看她吧。” 蓝田才想起,她的外祖母还在逐府。原本该过年的时候过来看她的,可是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四处奔波,再是木蓝府蒙难,她不能连累外祖母与他们一起奔波狠心不去看她。 这一别,就是一年半, 她只希望外祖母一直深居简出,不知道木蓝府发生的事情,不因此而为她担心。 去往逐府的路上,蓝田突然来了兴趣,问起庄望剑家中的事情。 “剑哥哥,我们成亲的时候,该邀请什么人呢,我这边只剩下了外祖母,可我一直不知道你家中有何人。” 庄望剑的眼神变得很渺茫。 他的家人啊。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他们了。 “我出生在一个很大的家族之中,十岁的那年父母亲被逐出家门,死在外面,自此我便与族中的人断了联系。” 蓝田哦了一声:“原来剑哥哥与如今的田儿也是一样。以后的岁月,我们能依靠的也只剩下彼此了。这样,也好。” 庄望剑轻轻的点了点头。 蓝田只余下他一人了,而这个处境,都是他造成的。他一定会用余生的所有时间来疼爱蓝田,让她丝毫不因为这些痛苦而受到影响,继续做她该做的娇气的大小姐。 逐府到了,蓝田本是心情雀跃的,直到看到了这挂满了的白灯笼。 她慌忙的从马上跳下来,险些因为着急摔倒腿,然后她跑到守门的人旁边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逐府的下人等了多日,终于等到了蓝田,立马跪下,痛哭流涕。 “大小姐,老夫人听闻木蓝府的消息以后,日夜忧思,寝食难安,病重难医,终于在今早听到了皇上赐婚小姐和剑宗的消息以后,便便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归西了。” 蓝田张大了嘴巴,想哭哭不出来,想走腿脚难以挪动,唯有呆呆的站在原地。 庄望剑此时已经到了蓝田身边,听下人讲完了一切,他扶住蓝田:“田儿,我带你去见你的外祖母。” 蓝田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庄望剑搀扶到了大厅之中,公孙夫人的尸体就陈列在正中,她的表情看起来走的很是安详。 看到公孙夫人尸体的一瞬间,蓝田的泪水就奔涌而出,扑倒在尸体的身上难以自抑的嚎啕大哭。 庄望剑对公孙夫人,只有着微弱的记忆。 她曾是孟府之中有名的冷美人,被孟相宠在手心,而孟相被灭门以后,到了她死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蓝田一个亲人。 下人所说的公孙夫人听到赐婚的消息以后安详的死去,他是不信的。公孙夫人那么恨他,只会听到消息以后气绝身亡。 只是这个真相,他不能告诉蓝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公孙夫人好好操持这个丧礼,然后好好照顾蓝田。 葬礼上没有邀请旁人,蓝田为她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三夜,然后将她厚葬在了一块风水宝地上。 葬礼一结束,蓝田就觉得筋疲力尽,她不想再管任何别的事情,趴在庄望剑的腿上:“剑哥哥,余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由你决定吧。” 庄望剑心疼的摸了摸蓝田的头发:“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你娘亲的小木屋里,为你的爹爹和外祖母守孝三年,然后成亲,好吗?” 蓝田微微点点头,就在庄望剑的腿上沉沉睡去。 马车平稳的前行着,这一路上蓝田睡得很安稳。待到了木屋,庄望剑将她抱下去放到了床上,看着她的睡颜,内心突然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觉得胸口有些闷,为蓝田盖好了薄被,就走出了木屋。 恍惚间,他感觉身侧的草丛动了一下,脱口喊出:“沧姬?” 转过头去,不过是个小野兔罢了。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逃亡到了山林中小屋子的那天,蓝田和夏子楚离开找东西吃,沧姬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用他从没有琢磨透的眼神看着他,说了句“跟我来”。 然后,他们到了很远的地方,沧姬将李晗害木蓝府的真相告知他,并且告诉他现在皇帝已经知道真相了以及,木蓝府平冤了。 他想要回去告诉蓝田这个好消息,她却将他留在那里,说是要代替他将蓝田和夏子楚都叫过来。 但是,当日子夜,她迟迟归来,说是要带他去看一出好戏。 他一直都是相信沧姬的,一直觉得她是十分亲近的,所以无条件的跟着沧姬走。 他回到那个林中的小屋子,看见了凌乱的屋子里面四处散落的衣服,以及床上被夏子楚抱着熟睡的蓝田。 他一直都是知道,蓝田和夏子楚会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起。 夏子楚看到了庄望剑,小心翼翼的放下蓝田,起身出来,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夏子楚会说出那些话来。 “庄望剑你知道吗,在今夜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可以战胜你的,我以为,蓝田心中是有我的,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她每次都会选你,只是因为习惯罢了。”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那么开心。而每次回到你身边,都是遍体鳞伤。她跟在我身边,会慢慢地学会照顾自己,而在你身边,她只会越来越无能。” “可是我没想过,她更喜欢的,或许是什么都不会,被人照顾的感觉。” “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有被她看到呢?” 夏子楚越是说,庄望剑越是听不明白。直到最后一句,醍醐灌顶。 “蓝田她中了沧姬的媚药,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惊讶,你不知道吗,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就是嫁给你。” 也就是那一刻,庄望剑回想起蓝田的眼睛,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起,那眼神中多了一层不同的东西。 他一直没有发现,所以肆无忌惮的将蓝田当做女儿来宠爱,却在不经意间,将蓝田对他的这份感情变得更为深切。 也就是那一刻起,他的肩上背负了一层更重的使命。 他要娶蓝田。 正文 第202章 为你斩断荆棘 蓝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了桌上摆好的饭菜。饭桌旁,庄望剑正温柔地看着蓝田。 “我的厨艺没有夏子楚那么高明,可能还要练上那么几年,但是有也将将能吃。” 蓝田立刻清醒过来,从被窝中跳出来,跑到桌前:“剑哥哥做的饭,田儿这是第一次吃到呢。” 庄望剑阻止了蓝田的小爪子,指了指那边的水盆:“先去洗漱好了,否则不准吃饭。” 蓝田哀求的看了庄望剑一眼,知道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只能噘着嘴巴跑去洗漱。待到她将头发梳好,已经是两刻钟过去了。 “剑哥哥,快过来给我束发”蓝田坐在铜镜前面,不知如何摆弄自己的头发,唯有叫来了庄望剑。 庄望剑摇了摇头,走到蓝田身后,撩起她的发丝,然后一点一点的向她讲述该如何盘发。 蓝田看着镜子里的庄望剑发起了呆,这样的日子,会一生一世的过下去吗。 庄望剑看出蓝田心不在焉,便适时地住了嘴。要教她学会盘发,还有很多年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们走到饭桌前,粥还是热着的。蓝田捧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到庄望剑身前:“剑哥哥,我还要一碗。” 庄望剑突然就开始担心,以后蓝田会不会被他养成一个小胖子。 吃饭的间隙,庄望剑开始和蓝田说起他们的未来。 “田儿,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何去何从?” 蓝田捧着小碗,偷偷看了庄望剑一眼,发现他正在盯着她看,连忙将视线转移到碗里面。 “以后我们两个该如何,都交由剑哥哥来决定就好了。反正,剑哥哥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心中是想要让木蓝府回来的,但是以我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 庄望剑想,木蓝府的覆灭与他脱不了干系,他也应当为木蓝府的复兴做点事情。而无论是否能复兴木蓝府,当下都要护好木蓝府的那些典籍,不要被旁人占据。 而木蓝府被灭门以后,里面所有的东西就连同木蓝府被查封在那里。 “好,那我们休养几日,便回平城吧。你这个木蓝府唯一的后人,要先将木蓝府的东西护好学会,然后慢慢招收门徒才是。” 蓝田对这个任务有些发愁,每每站在庄望剑身边,她全身都会放松懒散下去。现在突然让她撑起一个新的门派,着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她知道木蓝府是蓝家世世代代积攒下的成果,她身为蓝玉唯一的女儿,决计不能让木蓝府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是,在小木屋修整的时间长到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本想着三五日就离开,可是第二日下雨,屋子开始漏水,于是他们等天晴了就修缮了一下。 修缮好以后,蓝田又觉得该给小木屋取个别致的名字,在商议以后,他们将小木屋命名为枕流舍,有了名字,就又要刻一块匾出来才是。 于是,忙了一个多月,将枕流舍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了一番,他们才踏上离开的路途之中。 走的时候,蓝田依依不舍,频频回头。 “剑哥哥,其实以后,我们生活在枕流舍中也不错的。” 庄望剑点点头。从离开家族开始,他的父母就希望他能过上隐居的生活,他也按照父母亲的要求这样做了很久,直到遇见了孟锦。 现在,一个归隐的机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说不心动也是假的。加上蓝田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做掌门,现在的选择,可能会将他们带到痛苦的境地之中。 但是,他们已经无法任性的生活了。种种责任压到他们身上,让他们不得不再一次回到平城,去迎接未知的困难。 他将蓝田揽进怀里:“会的,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就带你回来。” 尽管他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他们骑着马车不急不缓的赶回平城,不知是心里的抗拒还是太久没有坐马车的缘故,蓝田这一路上都浑身不舒服,到了木蓝府,连饭也没有吃就跑到床上睡觉去了。 庄望剑实在无法放心,便找了个大夫过来为蓝田瞧瞧。 大夫仔细为蓝田摸脉,时间越久庄望剑越是心焦。大夫一站起来,他就上前问:“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的神情,颇有一大帮派灭门而后继无人的惋惜之感。 “如果老夫没有认错的话,这位便是木蓝府大小姐了吧,她的父亲医术高超,怎么女儿还需要请大夫,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长途奔波连安胎药都没吃。我开一剂安胎药,你好生照顾着她吧。” 庄望剑听过大夫的话,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将大夫送出门去,回来的路上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握着这药方,站在蓝田的门外,他实在不知道在蓝田醒来以后,该如何交代。 他当初答应了夏子楚会好好照顾蓝田,可是现在,蓝田身上有了夏子楚的骨肉,他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将真相告诉蓝田,蓝田能否受得住这冲击还未可知,即使受住了,她知道真相以后断然是不会嫁给他的。可是他与蓝田已经被夏旭赐婚,她又该如何选择? 如果抗旨与夏子楚在一起,那便是欺君之罪。即使夏旭不定罪,单是未婚先孕这一条蓝田就会被旁人耻笑,而她的孩子,也会被嘲笑。 而如果她决定不去找夏子楚,孤苦一生,那就注定凄凉一生。 而无论她如何选择,他与蓝田的尴尬位置都会导致他们就此恩断义绝。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将这件事瞒着蓝田。他娶了蓝田,一生照顾她,世上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下定了决心,他就走了进去。蓝田早在大夫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太过于虚弱,没有说话。看到庄望剑进来,她招了招手:“剑哥哥” 庄望剑走到她身边,蓝田就靠到他的身上:“我好开心啊,我没想到,那么快就可以做娘亲了。我一定会做世上最好的娘亲。” 庄望剑环抱住蓝田,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自己的欢快。 是啊,你一定能做一个好的娘亲的,将你没有感受过的母爱全都倾注到你的孩子身上。 而我,就在你身边,为你斩断前路的所有荆棘。 正文 第203章 无果的拜天地 因为这个孩子的突然来临,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由木蓝府的重建变成了大婚的筹备。在蓝田的孕象显现出来以前娶了蓝田,才不会落人口实。 为此,他还专程去找了那个为蓝田诊脉的大夫,让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而有了皇帝赐婚这个名头,他们便不用担心有人会说蓝田守孝未过三年便成亲了。 若非是为了木蓝府的名声,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在意旁人的眼光。而如今,他还要为了木蓝府好好筹谋这原本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大婚。 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木蓝府有无惘派的支持以后,才会愿意加入木蓝府中。所以这大婚,必须要盛大。 庄望剑本想让他与蓝田的大婚纯粹一些,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利用大婚。 大婚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三,而夏子楚七月中旬便来到了木蓝府。 夏子楚的到来让庄望剑如临大敌。以蓝田与他的交情,蓝田说不定会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他,那么他所筹备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所以休息的功夫,他跑到蓝田那里,好好地嘱咐了一番,才肯让夏子楚见蓝田。 夏子楚去见蓝田的时候,蓝田正在挑选婚服。那满脸的笑容,像是害怕旁人不知晓她此时的幸福似的。 他想,幸好那天的时候,他决定了抽身而出。否则以后的蓝田或许都会愁眉不展了。 他回想着过去的日子,然后摆出了最自然的姿势走到蓝田的身边:“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也不会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呢?” 蓝田对夏子楚的出现没有太惊讶,自然而然的回答了一句:“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我。” 夏子楚笑了笑,分开没过多久,蓝田的性子更加的张扬了。想来是庄望剑宠她太过了。 “你那未来的夫君要我过来陪你选嫁衣,生怕你选出一件贻笑大方的衣服。” 蓝田努努嘴:“不可能的,剑哥哥说只要挑一件我喜欢的就可以,他才不会嫌弃我呢。” 夏子楚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退到了一旁去。 让他继续假笑着与蓝田挑选她的嫁衣,他是做不到的。蓝田的每句话,每个神态都有着庄望剑的影子。即使他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无法平静的看着。 在庄望剑的筹谋下,木蓝府渐渐地热闹起来,大红色将木蓝府包裹起来,红烛红灯笼红窗纱,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可就在这种景象下,庄望剑的心却有些隐隐的不安,沧姬那波澜不惊的脸愈发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中,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梦醒时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还不到午夜,可是那梦境让他无法入眠。他在府中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蓝田的门前。 这么晚了,蓝田竟然还没有睡,他敲门进去,便看见了将房间弄得一团糟的蓝田。 他蹲下帮蓝田捡着地上散落的各种红喜字:“田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呢。” 蓝田低头看着满地的红色:“剑哥哥,我怕自己在大婚上搞砸。我试过了嫁衣,也学着新娘的步子,可总觉得很心慌,所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庄望剑抬头看了看手足无措,索性将手上的东西放一边,走到蓝田身边,将她揽进怀中。 “田儿,你将所有一切都交给我,大婚那天,你就负责坐在花轿中,然后跟着喜娘走,与我拜堂就好。你现在是有着孩子的人,要先顾着孩子。快些睡吧。” 说完庄望剑将蓝田抱到床上,为她盖上了薄被,轻轻地在她的脸颊留下一个吻,便走了出去。 原来不只是他,连蓝田也有不祥的预感。可是,他偏不信,他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将蓝田护得好好的。 蓝田和庄望剑两边都没有亲人,所以很多礼仪直接从简,但是花轿这一点是不能从简的。八月初三清晨,花轿从木蓝府后门出去,绕着平城走了一整圈,让整个平城都知晓了这桩喜事,然后在临近正午的时候,花轿落到了木蓝府的正门前。 蓝田坐在轿中紧张的搓着手,花轿一落地,她的整颗心都被提起来了。她想着庄望剑的话,总算是将心定了定,伸手给喜娘,被牵着走出了花轿。 那个喜娘是庄望剑特意为蓝田挑选的,很是贴心,什么是该迈脚,什么时候要转弯,什么时候要叩拜,都小声的说给蓝田,蓝田慢慢地也放松下来。 很快,在喜娘的牵引下,蓝田走到了拜堂的地方,庄望剑轻轻唤了声“田儿”,喜娘就将蓝田的手送到了庄望剑的手中。 那只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她的心里就格外踏实。 而就在傧相刚喊出大婚开始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喧闹的声音,接着,一句“圣旨到”让所有人都停下当前的事情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剑宗庄氏与木蓝府嫡女蓝氏结亲,天造地设,实乃武林一大喜事,朕甚欣喜,特赐凤冠霞帔与黄金百两,以祝二位百年好合,钦此” 庄望剑跪在地上,听着那宣旨的声音十分的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是何人。待到那人将圣旨递给他,他抬起头来,才认出宣旨的那人。 “陛下派本相来宣旨,对阁下的敬重之意溢于言表,阁下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那满脸的笑容,让庄望剑觉得十分的陌生。明明是一张熟悉的脸,可是那脸上的所有表情与脾性,都变了个样子。 原来是萧烟。 终于,最后一点扑朔迷离的东西也消失了。孟锦的护卫萧烟,那被灭门的生萧门的二公子萧烟,他的师父伊万,以及杜王庄的庄主海烟。 如今,正以丞相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笑脸盈盈的将圣旨递给他。 他不能乱,蓝田还在这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谅萧烟也不敢做什么,他只消办成这场大婚,给蓝田一个圆满便好。 “谢圣上。” 他叩了个头,将蓝田扶起来,准备继续拜天地。 “你以为,这天地还能继续拜下去吗?” 这喧闹的大婚,萧烟的声音掌握的恰到好处,只让庄望剑和蓝田听到。而他的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刃捅到了庄望剑的心里。 正文 第204章 她说的是真的 破坏这一切的方法有很多种,庄望剑将这个想的太简单了。他只想到若是有人来杀他的话,他最少也能护好蓝田,却没有想到,来的那人不只想简单的破坏这婚礼,他还想毁掉两个人。 他抬头的同时,看见了那与周围喜庆的色彩格格不入的白衣离他们越来越近,而那穿着白衣的女子终于拿下了面纱,面色从容的走了进来。 庄望剑能感受到,这大厅中的氛围顿时变了。 没有一个男人在看见这一副容貌以后还能从容的目不斜视的,何况今日的她这淡漠的表情尤其出挑,在这俗世的大红厅堂之中,她如同从天而降的仙子。 呆在原地的众人沉静了一会,就立马交头接耳开始询问这是谁家的女儿。 红盖头下的蓝田听着外面的声音,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于是悄悄掀起一个角,便看见了那身白衣。那白衣立即让她想到了那个她心有忌讳的女子。 再向上看,果真是那张脸。 周围的人对她的出现议论纷纷,傧相也看呆了眼,俨然忘却了自己的职责。 庄望剑冷着脸迎上去:“不知沧姬小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沧姬面对庄望剑呵责般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不快,她坦然的环顾四周,看清了所有来人的脸,然后向后招了招手,后面就跟上四个人,抬来了笨重的五十弦和座椅。 “今日剑宗大喜,沧姬自然要拿出些东西来祝贺。不过想来那些简单的珠宝都入不了剑宗的眼睛,所以别出心裁。那些聒噪的喜乐暂且可以停一停了,趁着吉时未到,各位不妨听听沧姬的曲子?” 语气是在询问,动作却一气呵成的走到五十弦旁边,开始调音。 围观的人纷纷猜测沧姬与庄望剑的关系,在他大婚当日以一身白衣出现,还堂而皇之的说要奏一曲做礼物的,大抵是庄望剑还未斩断的红颜。 庄望剑知道自己必须要止住她,至少在她奏响第一个音符以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等到那熟悉而陌生的乐曲传入耳中,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僵在那里,任凭蓝田怎么拉扯他,他都不为所动。 孟锦作为当时唯一能奏瑟的女子,谱写了不少的曲子,每有灵感,必要先拿他们三个试刀。 他听了孟锦的曲子无数次,所以从第一句起,就能辨认出这首陌生的曲子是孟锦作的。 只是,孟锦是从何时起开始谱这种凄凉的曲子了呢? 而随着那首曲子的开始,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被带入了那曲子的世界之中。 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悲伤的曲调,这大喜的日子,大红的喜服,却让人泣不可抑,那满城夏日的美景,只让人觉得鸟啼花怨。那曲调之中,似乎能听闻美人迟暮之痛,又能感受到奏曲之人的切肤之痛。各种世间最痛,都由这缓慢的曲调带动着,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一曲终了,在场的人都被巨大的悲痛所感染,伤到站不住脚。 蓝田强迫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掀起了盖头,走到沧姬身前,忍住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何以弹这样悲痛的曲子来给我们难堪?” 沧姬面对蓝田的急切,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蓝田,我弹奏的这一首泣血伤,是你的娘亲在世的时候,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只是想让你知道她离世的时候,有着怎样的绝望。” 蓝田攥紧的拳头略微松了一些,却依旧不愿相信沧姬的话:“我娘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离世了,你又怎么知道她弹奏的什么曲子?” 沧姬摇摇头,笑了笑:“蓝田,你还真是蠢啊。你娘亲去世的那天,你还在快活的过着你七岁的生辰。可惜,蓝玉和庄望剑都骗了你,将你蒙在鼓里。” 蓝田有些站不稳。 她一直都怀疑弦儿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弦儿的娘亲去世之时,她叶的确是在七岁的生辰上。这沧姬所说的话,真假实在难辨。 庄望剑走上前去,将蓝田拉到身后:“沧姬,在我二人大喜的日子里,你又何必说这些悲伤地过往破坏这里的喜气。” 沧姬绕过庄望剑,脸上略有些同情的样子看着蓝田:“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蓝田这个蠢丫头就这样嫁给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对蓝田和庄望剑议论纷纷,只有站在中间的他们两个冷面如霜。 沧姬抛下那么一句话,就自在的走到五十弦前,拨弄起它那细密的弦。 蓝田气息开始不稳,她走到沧姬身前,双手放在瑟弦上,阻止她继续卖关子。 “你说,剑哥哥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 沧姬抬头,蓝田的眼眶通红,可是她依旧在强忍着泪水,等着沧姬说下去,真是可悲又可笑。 吉时已到,外面不知情的下人放起了炮,喜庆的炮声传遍了平城,想要将木蓝府的喜时昭告天下。 而厅堂内的气氛,则下降到了冰点。 沧姬不急不缓,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十五年前,你的爹爹逐华刚刚与你的娘亲孟锦生下了你没多久,就在与庄望剑、你未来的夫君的对战之中死去,你的娘亲将你寄养给你的养父蓝玉,准备殉情,而庄望剑此时出现,救下了她,并且娶了她,却在娶了她以后对她冷漠以待,孟锦不堪折磨,最终还是自尽而死。” 蓝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沧姬的语气和表情,都是极其肯定的样子。而她说的时候,庄望剑并没有出来说不是。 她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陌生的父亲,陌生的庄望剑,陌生的过往,让她头痛欲裂。 沧姬抚了抚她的脑袋,微笑着继续下去:“你先不要着急哭,还没有结束呢。你只听了蓝玉死前为了保护庄望剑说的话,却不知道他死的真相。那日的确有我们的人去了司明阁,可是真正杀死蓝玉的,却不是我们,而是你未来的夫君庄望剑。” 不可能的,不可能!蓝玉当初忍着痛苦等待着蓝田,不就是害怕她误会庄望剑吗,甚至,甚至他还为庄望剑配好了药方。 可是,那个时候,蓝玉已经知道她喜欢庄望剑了,会不会,他是为了她所以包庇了庄望剑? 蓝田抱着头大声叫起来:“别说了,别说了,不会的,不可能,剑哥哥剑哥哥不会这样做的。” 她疯狂地摇着头,一眼瞥见了那边站着一句话没说的庄望剑,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紧他:“剑哥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相信你,任旁人怎样说,我都不会信的。你告诉我,我是爹爹的女儿,娘亲是病死的,爹爹是被杜王庄的人害死的。” 她抱着庄望剑,庄望剑却一声不响。她惊恐的抬起头,看着庄望剑。 庄望剑那蒙尘的眼睛溢满了泪水。 “田儿,是真的。”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她说的,都是真的。” 蓝田内心的楼宇轰然倒塌。 正文 第205章 如何能杀了他 正月。 京郊。 司明阁。 蓝玉将刚服药的庄望剑扶着躺下。 这么多日,他将庄望剑所中的毒植到了自己身上,感同身受,才能那么快的将解药研制出来,虽然他被毒药侵蚀险些丧命,但所幸最终还是配出了解药,救了庄望剑,也救了他自己。 配好了药给庄望剑服下,而被那毒药侵蚀的不堪一击的庄望剑也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元气。 蓝玉看了看庄望剑,他是蓝田后半生的幸福所在,即使让他以身涉险去试毒,即使牺牲了他作为掌门独有的能护住性命四十九日的丹药,他也要将庄望剑救回来。 接下来,只要将庄望剑从走火入魔中拉回来就好。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完全解毒了的庄望剑恢复元气以后,再次醒过来,眼里就只剩下了杀人一件事。没有了毒药对身体的侵蚀,他更加疯狂地伤害着周围的人。 还好,在庄望剑将他彻底杀死以前,木蓝府的人终于来了。没有了烛天剑和大多数内力,庄望剑很容易就被众人制服,并打昏关进了地牢之中。 蓝玉不想让蓝田回来看见庄望剑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所以继续夜以继日,同木蓝府的其他人一起研究解救庄望剑的方法。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庄望剑刚刚安顿好,杜王庄的人就纷至沓来。 木蓝府来的人寡不敌众,很快就落于下风,而原本被困在牢中的庄望剑嗅到了血腥味,从睡梦中醒过来,弄坏了牢笼的锁,跑了出来。 在牢中修养了那么几天,他的功力恢复的很快,加上烛天剑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杜王庄来偷袭的人还没能杀死蓝玉,就被庄望剑全部解决了。 蓝玉看见将他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的庄望剑,以为他恢复了神志,毫无防备的走到他的身边。 接着,满身戾气的庄望剑提起烛天剑,捅进了蓝玉的腹中。 蓝玉不可思议的看着庄望剑,大脑快速的转动着。他知道如果此时将他放出去,很有可能会天下大乱,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庄望剑的穴位点住,放到了最里面的牢笼之中,上锁。 他和庄望剑缓缓地说:“望剑,在田儿回来以前,你不要出来,好不好?就当这是二哥最后的请求。” 而后,蓝玉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庄望剑,忍着疼痛再次回到那堆尸体里面,强撑着将已经没有机会完善的药方写下来,然后坐在那里,希冀着蓝田的回来。 而他的点穴因为内力不足,很快就解开了,庄望剑又一次将锁打开,但是不知是最后一丝神志尚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无论如何都走不出那牢笼。 蓝田看了看庄望剑,又看了看沧姬,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好笑。 原来,原来沧姬逼迫她嫁给庄望剑,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在全天下人面前好好羞辱她,让她体味最大的人生悲苦。 她不能哭,否则就遂了沧姬的意。她要笑,大笑。 “哈哈哈” 蓝田凄厉的笑声在大厅之中回荡着,显得格外骇人。 夏子楚从众人之中抽身出来,跑到蓝田身边,抱住她:“蓝田你先冷静下来,这一切这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这样痛苦对不对?” 蓝田一把推开夏子楚,指着庄望剑:“你让我如何平静?真是可笑啊,这样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面对他的时候在做什么?我爱上他,想要嫁给他,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夏子楚和沧姬异口同声的问出口。 蓝田笑着笑着,眼泪就被挤出来。 “可是,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的,仇人的孩子,我如何能生下来,又如何能面对他!” 沧姬看了一眼庄望剑,又看了一眼夏子楚,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蓝田,你杀死这个孩子以前,最好先问问庄望剑,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蓝田被沧姬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庄望剑,不知从何问起。 而夏子楚,也迅速明白了沧姬话中的意思。 沧姬那日下的药,绝不只是一般的催情药,极有可能里面会有催子药的成分。沧姬那日做的一切,到了今天突然就有了解释。 他看向庄望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庄望剑知道,此时不得不说。若是坚持是他的,蓝田必然不会保住这个孩子。 “田儿,那晚是夏子楚。” 他说完这句话,蓝田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捂着脸看着所有人,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她怎么可以笨到这种程度,看不清自己的仇人,甚至,连谁和她在一起的都感觉不出来。 她护住自己的肚子,觉得那里的疼痛在叫嚣着嘲笑着她的愚蠢。 “骗子,你们这些骗子!” 她看着身上那嫁衣,觉得可笑之至。那天她还在兴高采烈的挑选着嫁衣,忘记了蓝玉和公孙氏的死,一心想要快点投入仇人的怀中。 她一把扯下这一身的嫁衣,将庄望剑为她盘好的发髻散下来,扔掉她宝贝了那么久的簪子。 那绿玉的簪子掉落在地上,立马碎成了两半。 庄望剑知道,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他已经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了,他所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不过是 他飞身从身旁的人手中抽出一把长剑,递到蓝田手中。 “田儿,你杀了我吧。我罪恶滔天,你若是觉得杀我一次不够,那便在我身上捅上成千上万个窟窿,只要你能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蓝田拿着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接近庄望剑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庄望剑到了现在都要对她这么温柔,甚至将剑送到她的手上,让她杀死他。 她如何能接受,昔日朝夕相对许下一生的人突然变成了仇人,养了她十几年的家竟只是个虚影,腹中的孩子突然换了个父亲。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庄望剑,怎么看他都挤不出一丝的恨意来。 而庄望剑那一心受死的样子,让她讨厌极了。那是她拼了命才救下的性命,他为何在将死的时候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她要让他痛苦的活着,受天下人的唾弃,时时担心被杀死,每日惶惶不可终日。 哗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正文 第206章 大结局:直到你爱上我 随着蓝田的剑掉落到地上,满堂看热闹的人心中都因为少了一场好戏而轻轻叹了口气。 蓝田最后看了庄望剑一眼:“剑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剑哥哥,希望你以后好好保重,不要被我看到。下次再见面,我便再不会手下留情了。” 该狠狠地喊出来的话,终究还是这样软糯的说了出来。也罢,告别的时候,是该温情一些的。毕竟以后,只能兵戈相见了。 说完最后一段话,蓝田就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夏子楚想要跟上去,被蓝田冷冽的眼神止住了。 然后,蓝田捂着越来越疼的肚子,迅速的逃离人山人海的地方,鲜红的血将她的裤子浸湿,她知道这个孩子与她注定无缘。周围传来的异样眼神格外刺眼,她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呆那么一小会。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已经走到了末路的时候,还有人想要推她一把,将她推进绝路里。那群人在她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的时候离她越来越近。 纵使蓝田被悲痛席卷,也察觉了他们的存在。在他们包围住她以前,她看准了一个方向,拔腿就跑,那群人见他们已经暴露,就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陌生,蓝田只知道拼尽全力的向前跑,她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木蓝府才可能再次出现在世上。 若不是她执意要救庄望剑,蓝玉就不会死,那么木蓝府就没有任何危机可言。她现在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复兴木蓝府。 可是,上天像是要剥夺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在她跑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一条大河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怎么给忘了呢,这个方向通往的是一条湍急的大河,即使水性最好的人也无法游过去,即使最好的船夫也不敢轻易的摇船渡河。 后面的人慢慢逼近,要么葬身鱼腹,要么被人杀死,她别无选择。 但是跳进河里,她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爹爹,娘亲,请保佑田儿渡过此劫。” 她对着上苍乞求了一句,然后回头对着追兵笑了笑,纵身跳入了大河之中。 她尝试着闭息在水中游着,想要游到对面,可是湍急的河流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冲击翻滚,让她无处发力。 最后,她终于放开双手,任自己随波逐流。 听说,如果人在将死的时候有什么执念,就能让魂魄留在这个世上,俯瞰着这纷繁的世界,直到自己的心愿完成。 她真的不想死。 如果沧姬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蓝玉就是将自己的祖业交托给了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手中。让她这样去见蓝玉,她不敢,也不甘。 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她慢慢地失去气息。 这次,没有另一个能不顾一切的跳进来救她的人了。 第二天,江湖上传闻,木蓝府唯一的后人蓝田在新婚上大受打击,跳河自尽。 次年,江湖上有人借着木蓝府以往的名气招收新的木蓝府弟子,而且这个木蓝府的掌门宣称,愿意服下她秘制的毒药,就可以为新弟子除去他的一个仇人。 一时间,借着木蓝府的余威,这个新的木蓝府也慢慢发展起来。只是,因为它的门道邪门之至,终究没能发展成为一个与原本的木蓝府媲美的大帮派。 五年后,杜王庄的二庄主沧姬与剑宗的大婚再一次轰动整个武林。 但是,大婚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木蓝府的掌门突然出现,意欲杀害庄望剑,被沧姬用身体挡住,沧姬不知死活,而凶手却在一个轻功极好的男子的帮助下,逃出了杜王庄的重重包围,消失无影。 自那日起,剑宗庄望剑和杜王庄二庄主沧姬彻底消失了。 清晨,阳光透过细碎的叶子洒入枕流舍中,沉睡了许久,她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做了个很长的梦,她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醒了?” 循着那个声音看过去,那个两鬓不知何时有了些白发的男子从茶杯中倒出一杯茶水来,递到她的手上。 “你昏迷了那么多日,起来喝点水吧。” 他对谁都是那么的温柔,让她有时分不清那是真正的温柔,还是习惯性的友好。尤其是,她那么恶毒的对付着他,他却没有一丝的怨怼。 她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去,再将茶杯递回去:“我还要一杯。” 他耐心地拿过去,又倒了一杯。 她不担心这杯中有毒,他不是这样的卑鄙的人,而且,她总觉得,在他心中,她其实是特殊的。 如果那是错觉,那就让她一直错下去吧。这一切真假,都抵不过他微微一笑,将水杯递过来,然后说一声:“弦儿,给。” 那个久违的名字,让她泪流满面。她接过那杯水,双手颤抖,水都洒到了床上。 从那日起,他便是她的夫君了,尽管,他已满头华发,而她仍旧倾国倾城。 他疼爱她,但也常常抱着她,轻声的说:“弦儿,若有一日我走了,你一定要找一个人,替我照顾你,他应与你有着一样的年纪。” 她更加用力的抱住他,想要将他留住。她总觉得,他像是总也抓不住的风筝,马上就要远去了。 在这样的惶恐之下,她常常惊恐的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直到那一日。 日落了,他未归。 她跑出去,忧心忡忡的四处寻找着他的影子。终于,在月色的映照下,她看到了那倒在竹林之中,早已冰凉的尸体。 她抱着尸体,泣不成声。庄望剑的心口,正是孟锦用来自尽的那把匕首。 “庄望剑,庄望剑,我是不是从未得到过你?” 那颗冰冷的心中,自始至终只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以后,任何人都可以待在他的身边但是再也没有人能住进他的心里。 她将庄望剑的葬在孟锦身边,回到枕流舍中,过回与世无争的日子。 几年后,一队商人经过了这里,被竹林绕迷了路,看见了枕流舍,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进门讨了口茶,出门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绝伦的妻子。 某城中新近开了家叫做楚田楼的茶楼,里面的气氛文雅的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楚田楼的老板娘笨手笨脚,不时会打碎个盘子,或是给客人上错一道菜,偶尔楞个神,还可能将歌姬赶走,自己上台表演一段,只是那舞姿惨不忍睹。 楚田楼的老板虽然总是责骂那老板娘,实际上却疼她疼得紧,不准任何其他人说老板娘半句坏话,否则就直接将那人哄走,再也不准他进来。 久而久之,某城的人也就习惯了这样一个大多时候文雅偶尔妙趣横生的茶楼,时不时过来喝口水,听个曲。 这日,见楼中生意不好,老板娘便气闷的在床边吃着瓜子,想着如何将生意做好,腿悠闲的晃着,一个没注意,将那边站着的一个古董瓶子踢倒,碎了。 “蓝田,你知不知道这瓶子都赶得上十个你贵了!” 老板气呼呼的跑上来,指责着老板娘。 老板娘摊了摊手:“这样名贵的瓶子,谁让你摆在这里的呢,这可不能全然怪我。你要是心疼瓶子,那就将我卖了好了,也省的我在你这边受气。” 老板瞪了老板娘一眼,那眼神凶神恶煞到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 然后,他杀气重重地跑到身边。 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那我就罚你一直在这里为我打工,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正文 夏斯韵:你在做什么 夏斯韵抬起头来,那个小姑娘一脸探寻的看着他以及他随手画在地上的机关。 夏斯韵觉得现在即使是最有意思的机关术都没有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有吸引力。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嬷嬷立刻拽着小姑娘要跪下请安,夏斯韵看也没看她,拽住小姑娘的手。 “你跟我来。”又看了一眼想要跟过来的嬷嬷,“你不准跟过来。” 夏斯韵带着小姑娘跑了很久,直到小姑娘累的跑不动了,夏斯韵才停下来看看周围。 身边还是延绵不绝的宫墙,像是在嘲笑着他徒劳无益的奔跑。 小姑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着:“你拉着我跑这么远干什么?” 夏斯韵答非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姑娘挑挑眉:“当然。” “那为了公平起见,我还应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有些诧异,这个韵皇孙说话和她怎么都搭不上线呢,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答道:“回殿下,孟锦。” 夏斯韵被这个“回殿下”弄得有些烦躁,然后他看见孟锦面向地面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接着,孟锦抬起头,肆无忌惮的咯咯笑起来。这个皇孙真是可爱,随便逗一逗也能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 夏斯韵觉得她的笑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和孟锦一起大笑起来。 笑够了,夏斯韵也想起来了自己刚才想要做的事情:“你怎么样,寿宴之后没事吧?” 孟锦撇撇嘴:“这下你终于知道那些夸赞并不是真的说你唱歌好听了是吧?” 夏斯韵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的问:“你们家有没有被牵连?” 孟锦大笑起来,指着夏斯韵:“你这个傻瓜,哪里会牵连,那又不是什么大的案子,不过是你丢了脸,可你都不在乎。我那天那么说不过是吓你的,笨蛋!” 夏斯韵突然严肃的看着满不在乎的孟锦:“你听我说,这绝不是一个小事,我知道的与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都已经被罚了,也许皇爷爷并没有想到要惩罚你,但是一旦他想到,你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因为,这事关皇家颜面。” 孟锦依然不屑:“怕什么,我姑姑是宫里的妃子呢!” 夏斯韵听了,抿了抿嘴唇顿了顿,说:“这个宫里,皇爷爷只宠爱一个妃子,那就是我的皇奶奶常妃,但是她已经死了,所以皇爷爷从来没有在乎过宫里的其他妃子。” 孟锦突然紧张起来,神采奕奕的双眼失去了光芒。 夏斯韵看着孟锦这个样子,有些难受,想了很久,下定了决心问:“你爹爹是谁,现在是什么官职?” 孟锦不知道夏斯韵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孟相,是平城县令。”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因为我被罚的。”他看着仍然在一边愣神的孟锦,又加了一句,“不仅如此,我还会帮助你爹爹平步青云。” 夏斯韵知道,按照书上所说,他这样做其实是不对的,可是,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向他的先生一样被灭了九族。甚至,他还希望能时时见到她。 如他所料,只要稍微在已经垂垂老矣的皇爷爷耳边吹一点风,皇爷爷就能因为他觉得孟锦伴奏好听而让孟锦搬到京城时时进宫,然后一直为了升迁至京城而忙碌不已的孟相就理所应当调职到了京城。 甚至,皇帝还抱着夏斯韵,亲自见了孟锦,他一边大声地夸赞着孟锦的技艺,一边小声的对夏斯韵说:“韵儿,只要你喜欢的东西,皇爷爷都会帮你得到。” 夏斯韵看向皇帝,他浑浊的眼睛里面闪着慈爱的光。 原来,皇爷爷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还是宠着他。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皇孙,这就已经足以让那么英明的皇帝如此不理智的宠爱他。 “小小姑娘的琴艺真是不错!” 夏斯韵甩甩脑袋,将自己从这无尽的思绪中拽出来,看向在帘子后面坐着的孟锦。 孟锦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行了个礼,接着说:“陛下说错了,民女奏得并非是琴,而是瑟。” 皇帝听见孟锦说他错了,也不生气,毕竟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而且还是夏斯韵喜欢的小孩子,于是饶有兴趣的问:“哦?朕听这声音,倒真的是比平常听到的琴音更低沉一些,不过朕可是听说,这瑟已经失传了很多年了呢,小姑娘竟然会奏,真是不错。” 皇帝笑着,将夏斯韵抱下来:“韵儿,你去和锦儿玩吧,今日下午便不逼你去学习了,不过明日你可还要继续课业。” 夏斯韵一板一眼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拽着孟锦走了出去。 走到偏殿里,孟锦才小声的和夏斯韵说:“没想到你的皇爷爷是那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你不知道,刚听到皇上要召见我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呢。” 夏斯韵认真的点点头:“是啊,皇爷爷对我向来这样和蔼。” 孟锦敲了一下夏斯韵脑袋:“你说话怎么从没有什么情绪的呢,那么僵硬生涩的话,听着就难受极了,以后说话带上些情绪。现在,我要你带我在皇宫四处闲逛一番。” 夏斯韵摸了摸孟锦刚刚敲到的地方,略微有一些疼,他的先生和父母亲从来都不会打他的,因为他很聪明而且也很听话,简直是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孟锦却因为他的语气打了他一下,虽然有点疼,可是他觉得很舒服。 他搭上孟锦伸过来的一只手,带着她在皇宫之中四处闲逛。 走到靶场的时候,正巧碰见大皇子夏邑带着不满两岁的儿子夏旭在靶场中练习射箭,他的射箭技术已经是不错的了,连续几箭都与靶心相距不远。 看见夏斯韵来了,他笑着招招手:“韵儿,过来让皇叔看看你的技艺如何了。” 夏斯韵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拿过夏邑递过来的弓箭,用力一拉,箭便飞到了靶心上。 一边什么都不懂的夏旭胡乱的鼓掌,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黑了脸。 孟锦走到夏斯韵身边,又递了一支箭过去,让夏斯韵一次次的射着箭,直到夏邑的脸黑到了不能再黑的程度,才与小夏旭开心的道了声再见,兴致勃勃地离开。 那天,皇宫多处的下人都惊讶的发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韵皇孙竟能笑的那么开心,一直规规矩矩的他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就学会了翻墙和恶作剧。 正文 夏斯韵:完美而无趣 正文 夏斯韵:他叫庄望剑 玩了一下午的时间,孟锦早早地就觉得饿了:“韵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夏斯韵摇摇头:“现在还没有到吃饭的时辰,锦儿你再忍半个时辰好不好?” 孟锦皱了皱眉,一个下午做了那么多事情,也没有将夏斯韵这脾性做过稍许的转变。 她气愤又无奈的跺跺脚:“好吧好吧,这次就依你,但是我要去你的宫中玩一玩。” 这一次,夏斯韵没有听到孟锦的话以后露出难为情的样子,他的父母亲是他最为敬重的两个人,他很想将孟锦介绍给他们。 轻快地走过一条条熟悉的小道,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夏斯韵停了下来,孟锦看了看那宫殿的名字常竹轩,与这宫中的其他殿的名字相较,真的是清水了一些。 走进去,才知道这殿名的来源,这常竹轩之中,种满了竹子,走进去,就像是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这是我皇奶奶常妃的宫殿,她去了以后,皇爷爷就将这殿赐给了父亲。” 轩内传来一阵温婉的笑声,夏斯韵又说:“一定是父亲在给母亲绘肖像。他们二人每日都这个样子,从不觉得无趣,也不知疲倦。” 孟锦随着庄望剑走了进去,果然一个素雅的女子正端庄的坐在那里,而一个温儒的男子正在专注的拿着画笔为那个女子画像。 这样温暖和睦的画面,就如此平静自然的出现在皇宫的一隅,孟锦当即明白了夏斯韵为何能在这权力的漩涡之中依旧那么的不谙世事了。 夏素为发妻描完画像,才看见了孟锦,晚膳时辰已经到了,就招揽了下人摆了一桌菜肴。孟锦比夏斯韵懂事贴心的多,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就恨不得将孟锦收做自己的干女儿了。 夏斯韵听到干女儿这个提议连忙挥手摇头:“不可以的,锦儿不可以做我的妹妹。” 夏素看着夏斯韵义正言辞的摇头的样子,和妻子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自此以后,孟锦便成了常竹轩的常客,而孟相也因为孟锦的缘故,有了常常进出宫的机会,他们以为这一切都会如流水一般平静的走下去,没有人想过也会有惊涛骇浪的出现。 矛盾出现在一个下午,夏斯韵和孟锦如往常一样进了常竹轩,不小心听到了里面孟相与夏素的对话。 “您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何苦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常竹轩之中,有着随时被除掉的风险呢。继承帝位,您依旧能沉迷琴棋书画,而且还能得到最好的书画珍品,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孟相,已经坐到了尚书的位置,而且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个老皇帝病重的时刻,门外的两个孩子都能隐约的听出,他有着怎样的野心。 “尚书大人还是不要在夏素这里浪费时间了,夏素无心朝政,不想将父皇的基业毁于一旦。时间不早了,常竹轩也就不留大人了。” 脸色难看的孟相出来,看见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孟锦,将她抱入怀中,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快步离开了常竹轩。 如夏斯韵所料,孟锦自那日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常竹轩过。 从夏素忧郁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整个皇宫之中都充斥着的那个凄楚的味道。真的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真,在三日后的晚上,他被急匆匆的叫醒,穿戴好了去了老皇帝的寝殿。 寝殿外跪着形形色色的人,所有人都在哭泣,尽管他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是真的上心还是做做样子。 那个疼爱他的皇爷爷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看到他们走进来,虚弱无力的手向身边的人招了招,那人便会意,将一直摆放在大殿正中的那把烛天剑拿了过来,送到夏斯韵的手中。 “韵儿,这这剑给你你一定要好好收着不要离手” 夏斯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发现,殿中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老皇帝说完,眼睛就慢慢地闭上,手臂无力地掉落到床上,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夏斯韵知道,他的皇爷爷现在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样的时候,跪在他的床前,等候着他的远去。 变故,就在次日的夜里发生,突如其来的罪名扣到了夏素的身上。 夏素抱着夏斯韵拼命地奔跑着,向着他一直没有去过的宫墙外,向着那片昏暗的地方,向着可想而知的悲哀的未来。 他们的身后是成百上千声称要除掉谋逆的夏素的人举着火把在追着,而一直不结党羽也无心武学的夏素只能抱着儿子牵着妻子气喘吁吁的逃亡。 突然,旁边的门中深处一双手来,将他们引入了那门之中,逃过了那些追兵的追赶。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认出了那个人便是孟锦。 “我听爹爹说了,他要与大皇子联手陷害你们。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们。” 夏斯韵那时无法理解,孟相为何会背叛将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夏素,转而帮助夏邑。 自此,他们就开始了四人一起的逃亡生活。可是,无论怎么伪装,逃往哪个地方,都会被轻易找到,到了最后,他们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们躲在一个姓庄的农户家中,伪装成农户,依旧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在外面的人苦苦相逼的时刻,夏素决意带着妻子出去赴死。 赴死以前,他叮嘱夏斯韵:“韵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要管。你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报仇,不要记恨,以后,你就是庄大哥的儿子,你永远不知道皇宫的事情,永远不要拔出烛天,好吗?” 夏斯韵被迫点了点头,夏素他们就不得不离开。他们离开后不久,就传来了逆贼被抓,斩首示众的消息。 他以为,这就是最悲伤的结局了,在孟锦将他毫不留情的推到湍流不息的河水中之前。 他忘记了,孟相无论如何恶毒,都是孟锦的父亲,她最后一定会帮她的父亲的。 不过孟锦似乎忘了,他是会水的,即使在那么湍急的河流之中,他依旧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拖着烛天湿哒哒的上了岸,对着夕阳发呆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要不,从今日起,我便听父亲的,叫做庄望剑吧。” 他将烛天藏起来,准备做一生的画家,画着画着,就成了画圣。 画着画着,就再一次遇见了孟锦。 正文 孟锦:无法扭转的命运 庄望剑四十五岁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所剩的时日无多。而他所余下的一件一直都牵挂着的东西,便只剩下了孟锦死去的那晚,弦儿给他的那封信。 他那时不敢拆开来看,不仅是舍不得这最后一点念想,更多的是害怕在里面看见孟锦对他的恨意。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可是现在,死亡不知何时会降临,他很想知道,那时候的孟锦,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这个世界告别。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离开了枕流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捧着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打开。 庄大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请你不要伤心,我的离开,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你一直活在爱我的禁锢里,我一直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里。如今我终于撒手离开,这样的结果,对你,其实是一个新的开始,你可以原谅自己爱上另一个人,因为你不必再对我有任何责任。 这一切,我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我自己作孽。 在我与逐华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 爹爹说,我们互相爱慕,在一起多好你说,我是爱他的蓝玉说,我和逐华是良配。所以到最后,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喜欢逐华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的人是谁。 我自小便是个蛮横无理的大小姐,却因的一曲泛梦结识你们三个挚友。 一直以来,我都将逐华看作我最好的朋友,有任何心事都说与他听。我告诉他我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我告诉他父亲如何的利用我,我告诉他我爱慕着怎样的人。 然后,为我出谋划策。 我和他学剑,是因为他说觉得舞剑很漂亮,而我希望你能画出我舞剑的模样我和他互开玩笑,是因为你坐在一边太过于安静,我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开心。我和逐华越走越近,是因为逐华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 他知道,我喜欢你。 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还是不信? 当然不会信,即使说出了这句话,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这些话埋在心里面究竟有多久了,是不是已经久到了我开始忘记,开始迷离,开始背道而驰? 一见钟情,对于我这样的相府千金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我从来都是惧怕自己的身份,只要遇到了会对别人造成损失的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远远地避开。 我躲避你,远离你,却还是情不自禁的越来越爱你。 你啊,像极了我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踏出皇宫就被皇权的争夺害死了的韵哥哥,我曾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力挽狂澜凭一己之力救下他,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将他推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任凭他水性如何好也没能逃脱出来。 你与他有着相同的脾性,相同的眉眼,我甚至有时愧疚心作祟,将你当做那个逃离了灾难的韵哥哥。 可惜不是,我没能救下他,也没能护好你。 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无论做什么,我总会时不时的朝你那边看去,连逐华都发现了,而你,从来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喜欢剑的。 一直到你上山学剑,我都以为爱你的方式是对的。我就一直在等着你说爱我。可我不知道,你认定了我的心中只有逐华,于是离开了。 而你离开以后的这一切,都是我不能控制的。 我不知道爹爹从哪里听说我结交了剑宗,他那时正在巩固自己的势力,所以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逐华。我从来没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 爹爹从没有将我当做自己的孩子过。他一直没有子嗣,我娘新嫁入相府却有了我,而且早产两个月,爹爹对一切心知肚明,所以他打算,若是儿子,便杀了若是女儿,便做工具。 如他所愿,我承了娘亲的倾世容颜,有了一些可以利用之处。我的亲事,早就成了他的工具。在问我意见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我嫁给了逐华。 虽然逐华知道我心中有你,可是他和你我不一样,他觉得爱是可以争取的,是可以强求的,所以他答应了娶我为妻,所以新婚之前,他明明答应了可以只挂夫妻之名,新婚之夜却还是给我下了药。 可除此之外,他一切都依从我。 他相信自己可以感动我,而我,真的被感动了。 我恨他不遵守诺言,却也因为他为了我而和爹爹做一笔笔亏本的买卖而心疼。我不能铁石心肠,他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情,一代剑宗被当牛做马使唤,全都是为了我,我怎么能不敢动。 有时,我甚至有种错觉,或许,我真的已经爱上他了,而这种错觉,则是他已经笃信了的事实。他为了这种错觉,一次次的为了爹爹卖命。爹爹终于用我做了笔大买卖,除掉了他觊觎已久的生萧门。 正当我新添了一个女儿,其乐融融的时候,剑宗大会开始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我不相信,但爹爹信了,他逼我杀了女儿,然后嫁给那个突然出现的想要与爹爹合作的杜王庄庄主。 我早就习惯了顺从,所以不敢反抗。可是我更不想杀了自己的骨给别人。毋宁死。 你回来了,我有多么开心,就有多么难过。 你说了好多三年前我想听却没有听到的话,可是现在听到已经太晚了。我曾经那么爱你,现在扪心自问,竟然不敢说爱你。 我已经不是能够爱的时候了,所以只有赶你走,只有疏远你,你那么心细,我知道你必然能感受到我的疏离,所以我笃定自己是对的,直到看到你为了我全身是伤,我才真切的发现,我仍然爱你,只是你太久没有出现,我都险些忘了爱的模样。 可是,我爱的你,却不再是你。我恨剑。你觉得剑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我却觉得它能伤害想要保护的人。你对剑的爱,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我的爱。所以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弦儿的出现,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因为你离开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我最想要嫁给的你会是这种模样。 或许这就是对我二嫁的惩罚。为了你我和爹爹反抗,最终落得被两边嫌弃的模样,也是活该。爹爹派人来毁了我,你不在我身旁,我也是活该。舍不得死想要再见你一面,所以生下了弦儿被你嫌弃,也是活该。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介意,可是我没有想到,杀掉逐华的人,居然是你。 你为了成为剑宗,竟然杀了他!他是我的丈夫,是你的结拜兄弟!那把剑究竟改变了你多少,我也无法定论。我不能原谅你,可是却也没有办法狠心杀害你,能让你痛苦的,只有杀掉我自己。 和我不爱的人在一起,我那么快乐,那么幸福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日子却变得如此悲苦。或许我真的不懂爱,或许我太年少,可是我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 如果让我再来一次, 庄望剑,我希望在你走之前,我能告诉你,我爱你。 真想知道,在你没有碰剑之前,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模样。 即使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也心甘情愿。 孟锦 庄望剑看完,将那封信慢慢地撕碎了,洒向空中。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无法后悔,也无法改变。 侧眼一看,萧烟正站在那边,笑着看着他。 该来的,总会来的。 正文 琴娘:人生极乐极苦 她曾经也是有名字的,而且名字还十分动听,叫做卢吟娘,可惜她家境贫寒,从小就被买到了孟府,做了孟府小姐的侍女,也换了个名字,叫吟儿。 孟锦与她同样的年纪,事事如意,有师父教琴棋书画,有父亲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于后来那个一人之下的生萧门掌门也将自己的儿子送来给孟锦做了侍卫。 而孟锦唯一的优点,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一些罢了。 而她,仅仅是因为生的穷了些,就要被东挑西选,最后因为年龄相近,成了孟锦的侍女。 孟锦是个表里不一的大小姐,对着外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实际上她根本不识礼节,私下里放荡的很。 而她,因为孟锦弹琴的时候多了一句嘴,就被孟锦以为是天资极好,没有问过她的同意,就私自决定教授她弹琴奏瑟。 更加可悲的事情还在后面,她小心翼翼的跟着孟锦,每一天过得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等到了孟锦嫁出去,以为自己跟着孟锦身份地位也会提高一点。 谁知,做了掌事丫头以后,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孟锦就与孟相断绝父女关系,连带跟着孟锦的所有孟家的下人都被赶出了逐府,流落街头。 她的亲人早就忘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的存在,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能在街上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她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走下去了,她也认命的开始越来越像乞丐。 她将所有颜面都丢掉,四处求人乞讨,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上。 那个人满身的怒火,像是要将她杀死,她唯有摇尾乞怜才能获得一点包容:“大爷,行行好吧,给我一口吃的吧!” 她浑身颤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那个人却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吟儿?” 她斗胆与那个人对视了一下,发现他是萧烟。 萧烟向来是个阴冷的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但至少如果她点头的话,他或许不会杀她。于是她卑怯的点了点头。 她点过头,萧烟就粗暴的将她拉了起来,用不可拒绝的口气说:“跟我走。” 她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不知道萧烟要对她做什么,萧烟走得很快,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她尽力跟着,双腿走得有些发麻了,萧烟终于在杜王庄前停了下来。 她毕恭毕敬的跟在萧烟后面,听着周围的人喊他庄主,还隐约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庄主又捡了个乞丐回来。 而就在她还没有熟悉周围的环境的时候,萧烟走到了一扇门前,将她抱了起来,推开门,扔进了水温适中的水桶中。 “洗好了半个时辰以后来见我。” 她突然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与孟锦相同的年纪,与孟锦一同进了逐府,她怎会不知道男女之事。萧烟如今的样子,与逐华将下人驱散关闭房门之时的神情何其相似。她曾今嫉妒孟锦,能够嫁给无惘派剑宗,而今她一个乞儿竟能成为杜王庄庄主的女人。 萧烟那张深沉的脸,让她的脸颊变得炽热。她小心的擦拭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要将这些日子来的沧桑尽数洗去。 半个时辰过去,她换了三次水,将所有的尘垢都消去,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觉得那个她美丽至极。 然后,她走到了萧烟的床上,娇羞的等着那美妙的一刻的来临。 萧烟上来的那一刻,肌肤相亲之时,她的心狂躁到了极点。 尽管,他一点也不温柔,尽管,她有一丝疼痛,尽管,他有些急不可耐,可是她毫不在意,她的内心是欢快的,所以身体也是欢快的。 而就在情深处,他们一同发出低吼声的时候,萧烟吻着她的肩膀,对她耳语:“孟锦,孟锦” 她的心冷到了极点。 给了她极致的欢愉的人,竟然将她当做了她最痛恨的人。难怪在他每一次的相交之时,都不看她的脸,难怪他那么急不可耐的要了她,原来只是因为他得不到孟锦。 她多想离开这个耻辱的地方,可是身上的这个男人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抵达快乐的巅峰,她苦了那么多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解脱的机会,她怎么舍得离开。 最终,她气喘吁吁地倚靠在他的怀中,抱着他坚实的臂膀。 她不相信,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还能让孟锦占据他的灵魂。 狂欢过后,两个人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以为她至少能躺在他身边到天亮的,他突然说了句:“会奏瑟是吗?” 她娇羞的点点头。 “那好,以后你就叫琴娘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本想开口,说她更想让他叫她卢吟娘,萧烟却突然将她踢到了地上。 “滚!” 片刻前的温暖,此刻荡然无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被赶下了床,捡起了单薄的衣裳,孤零零的离开。 如萧烟所说,他真的没有亏待她,将她送到最好的乐馆之中,想尽了办法将她捧到了极高的位置,将她在杜王庄的权限一提再提,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了琴娘是不能招惹的人。 可是,她不满足。 萧烟给她最高的荣耀,内心却最看不起她。她对于萧烟的作用,只是萧烟遇到痛苦或是快乐的事情的时候的发泄品。他不和她说话,只是不停地从她身上索取,偶尔的温存以后,她燃起希望的时候,他又会将她踢走。 她不甘,从开始的不甘,到了后来的不甘。后来,她想通了一件事。想要萧烟爱她,就要让她更像孟锦。 她离开孟锦只有一年,孟锦常奏的几首曲子她还记得,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日子,在萧烟为一件不顺的事情而苦闷的时候,她奏了起来。 比她想象的效果还要好。萧烟从炼毒苑出来,然后抱紧了她,当着整个杜王庄的面,从炼毒苑走到卧房。而且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粗鲁,甚至,他还深情的吻了她。 那一刻,她幸福的像个公主。 她被自己的幻觉所淹没,所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萧烟见到她,要么是要她,要么是听她弹琴,从来都没有与她说过别的话。 琴娘平静而自得其乐的生活,终于在孟锦去世以后被打破。 她听到孟锦去世的消息,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将来临,以为萧烟会需要她的安慰,可是没有,他将自己锁在炼毒室多日,终于出来的时候,见到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撕扯她的衣服,而是严肃的说:“有件事需要你做。” 她从没有做过任务,没想到一做任务,就是那么困难的任务。 萧烟让她潜入木蓝府,想办法与蓝河苟合,然后让蓝河为他所用。 她做到了,以为自己功德圆满了,可是她回来以后,无论怎样诱惑萧烟,他都再也没有碰过她。 不仅如此,不久以后,他还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和孟锦一样会奏瑟。 她慌张了,去挑衅了她,以为萧烟还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她。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人了。 她心里好害怕,害怕到这一刻就要知道答案,于是她沐浴更衣,跑去了萧烟身边 她干涸许久的身体终于得到滋润,可是这一次并不是萧烟为她浇灌,而是萧烟研制媚药试药的几个药奴。 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萧烟像一开始一样捏紧她的下巴,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脏了的身子也敢再近我的身,低贱的奴婢也敢挑衅我的女儿,你想要,我便将这些媚药都喂给你,让你享受世间极乐!” 琴娘绝望的看着萧烟,那双眼睛像一开始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惜她沉迷了,以为勾起他身体的涟漪就能勾起他灵魂的涟漪,到最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正文 萧烟:最善良的事 生萧门的祖训就是,苦练奇技,以报家国。所以在生萧门创建以后不久,很快就被皇室挑中,做了皇室扫除异己的工具,一边是无上的荣耀,一边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残酷。 萧烟将皇室的黑暗看的异常清晰,偏偏他的父亲萧匀基对皇室这虚伪的一套受用得紧,无时无刻不在用生萧门的祖训教训着门人。 所以到了萧匀基这一代,生萧门发展的异常壮大,而且门内的人对皇室忠心耿耿,为了保家卫国,甘愿做阴影中的小人,去清除那些可能会带来混乱的人。 生萧门被百姓和江湖所恐惧,也被皇室所器重。 但是这一切,一开始的时候都与萧烟无关。 萧匀基对萧烟的哥哥萧端寄予厚望,他为人宽厚,而且在医药和毒术方面都有很大的天分,在生萧门中威望甚高,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一任继承人。 相较而言,萧烟还是弱了一些,他虽然十分聪颖,可是他的个性嚣张怪癖,很少有人能忍受他的脾气。萧匀基将他送去无惘派练剑,也是希望他能收敛自己的脾性。 萧烟对这个安排乐得自在,他十分喜欢无惘派的洒脱自由,不像是在生萧门一样,每日都顶着沉重的使命。寒来暑往七八个年岁走过,萧烟习惯了无惘山的生活,也将剑术练的炉火纯青。 只是萧烟没想到,自己会在无惘派见到哥哥,而且那时候哥哥萧端的身份已经是无惘派的下一任掌门。 并非是妒忌,那个时候他根本不在意名利,只是 萧烟本是无心管理生萧门的事情的,毕竟萧匀基那些陈词滥调根本不足以让他信服,他实在不想被皇室的人当工具使用。 可是萧端若是做了无惘派的掌门,那么生萧门中的继承人就只有他了。 果然,在三天后,萧匀基一封家书,将他召回了生萧门中。 他手中拿着一把剑,不耐烦的听着萧匀基将他介绍给门中的弟子,看着那些无知的弟子慷慨激昂的想成为无名的英雄,只能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被人当剑使,还以为自己很高尚,这些人真是愚蠢之极。 可是,身为生萧门的唯一继承人,他又不得不继续忍受这群人。闲来无事,还要因为犯了见不得人笨病而去帮他们。 他一边对他们不屑一顾,一边耐心地指导着他们各种暗器的使用和计谋的筹划。虽然语气不佳,可是效果很大。 慢慢地,他也很奇怪的在生萧门树立起一点威信来,而他以为的一点威信,让萧匀基很满意的说他已经可以放心的将生萧门交给他了。 他觉得很可笑,他的心中没有家国没有热血,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接受命运的安排而已。 不过,既然萧匀基这样说了,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应承着了。 他想,以后的故事大概是他终于被生萧门的一门热血所感染,终将成为萧匀基以及其他门人的那个样子,然后将这热血传递给下一代,日日复年年。 就在生萧门一如既往地前行着的时候,皇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垂暮,夏素欲谋权篡位被大皇子及时发现,绳之以法,然后大皇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统。 新皇帝继位以后,朝廷改头换面,尚书孟相一跃成了丞相,各种权势尽揽。 而且,萧烟能感觉到新皇帝夏邑对生萧门的排斥与忌惮。登基才一个月,就以器重生萧门打算让生萧门进一步深入朝廷为名,将萧烟当做质子一样,送到了丞相府中,做了丞相女儿的护卫。 更可气的是,无论他怎么和父亲讲,萧匀基都认为这是新皇对生萧门的信任,让生萧门的下一任掌门得以与当朝丞相接触,是多么大的信任。 但是实际上,萧烟进入孟府以后,并没有任何机会与孟相接触,了解当朝要事,孟相表面对他客客气气,实际上对他鄙夷之至,将他真的当做了孟锦的护卫。 他对孟府这个地方,深恶痛疾,但是想到父亲的叮嘱,他又不得不好好做自己分内的事情,那就是保护好那个仅有十岁的还算得上可爱的小姑娘孟锦。 孟锦已经有十岁了,他不确定她与孟相是不是狼狈为奸,所以每次见到她,都是冷眼相待。 尽管如此,孟锦也像是有自己难过的事情,所以郁郁寡欢,并没有注意到萧烟的敌意。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防备着这个小女孩了。 一年夏天,下了很大的雨,萧烟陪着孟锦从外面回来,将孟锦送入了房间,就撑着伞打算走向自己的卧房了。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 他回头,孟锦正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孟锦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没什么情绪的,他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内心,让她突然那么反常。 “大小姐,怎么了?” 孟锦忍住泪水,却忍不住满脸的委屈。她小心翼翼的问:“萧烟,你能在这里陪我说会话吗?” 萧烟没什么耐性,可觉得自己身为下人,应当满足主人所有的需求,于是点了点头。 孟锦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反而指了指台阶,与萧烟一同坐在那里。 “谢谢你,爹爹说要我防着你,可是我觉得你人很好,而且也很值得信赖,所以我想和你讲一讲我一直以来都十分难过但对旁人无法启齿的一件事。” 萧烟内心嘲笑了孟锦一下,她实在是没有辨别好坏的能力,竟然将他这个唯一需要防备的人当做最信任的人。不过讲秘密这件事很好,他可以借此了解孟相,找到他的弱点。 “我很怕水,每次看见水,就会想起韵哥哥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萧烟想了想,韵哥哥大概就是夏素的儿子,夏斯韵。他听说过,孟锦与夏斯韵玩的还算不错。 “他那么信任我,将自己的所有的好玩的东西都分享给我,虽然我觉得很无聊,但是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十分好玩。我很喜欢去皇宫找他。” “可是我没想到,他成了通缉犯,我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哪怕是让他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也好,可是我还是无法胜过爹爹。” “爹爹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爹爹将杀他的权利给我,然后然后将他推进了河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锦已经泣不成声。难怪她每次经过荷塘的时候都要绕道而行,原来是因为她用水杀死了一个人,一个对她这个小孩而言最重要的玩伴。 萧烟对这个故事没有任何兴趣,孟锦虽然声情并茂,可是实在激不起他任何情感的波动。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故事告诉他,孟锦与孟相的确不太可能同流合污。 所以,他用最后的仁慈之心让自己留在了孟锦身边,听着她放声哭泣,直到所有声音被这雨声所掩盖,而孟锦也哭累了,睡倒在一边。 他将孟锦抱到床上,草草的盖上被子,然后就离开。 他想,这可能是他对仇人家的小孩能做的最善良的事情。 正文 萧烟:人生的转折 那个雨夜以后,也许是因为放声哭过,所以孟锦的心情渐渐转好。一转好,她的许多本性就显露出来。 一面做着顽皮的小姑娘,想尽各种恶作剧的方式,一面装作大家闺秀,信手拈来各大家的诗词佳作。 她很矛盾,也很统一她愿意妥协,也坚持着本来的样子。这样的她愈发显得与众不同。 随着孟锦的长大,萧烟在孟府待的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地察觉到一些东西。 比如孟相根本不爱孟锦,只会逼着她琴棋书画,逼着她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姑娘,而且随着孟锦的脸蛋慢慢张开,倾城之色开始显山露水,孟相的逼迫就愈发的紧了。 他很好奇孟锦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如何能保持这样乐观单纯的脾性,后来他见到孟锦的母亲公孙夫人,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公孙氏的格调与孟府格格不入,她仿佛是一个外来客,作为孟相最宠爱的夫人,她依旧能保持自己的脾性,守着自己那一方净土。 孟锦的心性,大概就承自公孙氏。 萧烟开始对这个看起来很快乐实际上也许真的很快乐的小姑娘同情了起来。 于是他想,既然做了孟锦的护卫,而且看起来这个做护卫的日子没什么尽头,那么认真的保护着孟锦大概也只是顺手一做的事情。 他恪尽职守的保护着孟锦,孟相也是绞尽脑汁的对付着生萧门,提携着原来根本比不上生萧门而现在已经可以并驾齐驱的暗卫派。 萧匀基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依旧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萧烟起初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生萧门的根基在那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萧烟也决定暂时不插手这件事,专心的做着自己的护卫,并且提升着自己的剑法。 也许是他的保护得当,让孟锦十岁以后再也没有尝过什么苦,所以她顺利的长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美人,其美名甚至传遍了京城,被京城的人称赞为天下第一美人。 他暗自窃喜,窃喜孟锦被他保护成了这样的女子,也窃喜孟锦真正的样子只有他知道。不知那些称赞她的人知道她淘气的脾性以后,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他很庆幸,孟锦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而且他还慢慢生出了不想让旁人知道的想法。 日子安静平和的走着,走到了孟锦十六岁的时候,孟锦一如既往地去竹林中练习五十弦,这一次不同的是,孟锦身后突然多了三个在听她奏瑟的男人。 萧烟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监视着他们,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孟锦,虽然孟锦现在是男装,但毕竟孟锦的美名已经传遍了京城。 那三个人始终没有靠过来,他以为这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了。可最后他们收拾着准备离开的时候,为首的那个人走上前来恭维了一句。 “先生的琴弹得真是格外动听啊!” 萧烟对他不屑一顾,孟锦也对他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喜悦的神色。 谁知,下一刻,孟锦就和另一个男子同时说了一声:“是瑟。” 孟锦被那个人的话吸引住,回头赞了一句:“先生耳力甚好。” 这平淡无奇的赞叹,让萧烟多了一丝危机感。而后孟锦说的约定明日再见,让他心里更加不舒服。让他最最不舒服的是,孟锦回去以后,竟然破天荒的开始打扮起来。 “小姐,你明日要以女子的形态见他们吗?” 孟锦点点头:“对啊,认识五十弦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小姐何须打扮,素颜见他们已经是对他们极大的恩赐。” 孟锦听惯了旁人的夸奖,萧烟这样理直气壮的夸奖,倒是头一次听见,她捂着嘴笑起来,那种略带娇羞的笑容,让萧烟看呆了眼。 孟锦笑完,又陷入了思考之中:“而且那个人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韵哥哥十分相像,或许便是上天在给我机会弥补过失,所以我想以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孟锦的这番话引起了萧烟的注意,不过这份注意转瞬即逝,毕竟夏斯韵已经过世七年了,孟锦的记忆也不全然是准确的。 “还有,明天我想只带你一个人过去,就谎称我是相府大小姐的丫头锦儿,你可要保守秘密,不能露馅哦。” 萧烟对孟锦这个明显的谎言感到无语,不过他相信有他在的话即使孟锦被认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点头应下了。 只是后面的事情越来越让萧烟无法掌控,以往只有他在陪伴着的孟锦,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三个个性不同而且来历非同小可的人。 无惘派剑宗逐华,木蓝府下一任掌门蓝玉以及来历不明的画圣庄望剑。以往孟锦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中,没有人能靠近,而今,这三个人被孟锦主动请进了她的世界。 志趣相投,大概就是说的他们几个人。从诗词歌赋到天下局势,从琴棋书画到当今武林,只要是能想到的,他们就能谈论。 于是,从初次相遇到一拍即合,只花了一天的梳洗打扮的时间。 那天以后,他们就常常聚在一起,也许会花一上午的时间听蓝玉讲毒药,也许是花一下午的时间让庄望剑为孟锦画像,也许是花一晚上的时间到酒楼里面喝酒吟诗。 孟锦只要是出来,就必然会找他们几个。 萧烟回忆中,那些时光大概就是孟锦度过的最幸福的时刻。距离她幸福的巅峰,其实只差了她对庄望剑说一句我喜欢你而已。 她回头,是因为庄望剑说了句“是瑟”,她打扮,是因为庄望剑擅长作画,她舞剑,是因为那个时候庄望剑就会最专注的看着她。 只是,孟锦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她长大成人,自然清楚了解她的想法。孟锦表面上欢脱大方,实际上也只是个不敢追求幸福的小女子罢了。她妥协于孟相的威严,也妥协于内心的恐慌。 所以,甚至连她认识了这些人,孟锦也没有敢和孟相说过。她何其担心孟相会利用她的这些挚友。 然而,在登往幸福的巅峰的时刻,出现了那个意外。那场意外,让一直沉默寡言的庄望剑不辞而别,让孟相知道了逐华和蓝玉的存在,也让萧烟原本平静的一生走入了转折点。 正文 萧烟:余生的时光 庄望剑的离开,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尤其是醒过来的孟锦,更加无法接受他的消失。萧烟知道,这是孟锦的一个美好的梦的破碎。 与梦的破碎一起的,还有孟相的逼迫。 孟相在朝廷上的势力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原本依附于他的暗卫却因为自己的强大而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现在急需要一股强势而忠诚的江湖势力的帮助。 于是,他决定将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卖出去,嫁给剑宗逐华。 对于孟相的所有决定,孟锦自小就不敢有任何的抵抗,她根本不知道逐华和孟相达成了协议,所以就相信了逐华,相信了他所谓的保证。 孟锦成亲当日,被困在孟府七年的萧烟也终于被放了回去。 萧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被放回去,因为近几年的生萧门势力越来越弱,已经弱到了孟相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地步。 离开孟锦也好,至少他不必日日看着孟锦与逐华欢好,日日为此事忿忿不平而又无可奈何。 他回到了生萧门,那里凄凉的景象与七年前相较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而萧匀基的苍老尤为明显。 其实,原本他是有资格娶孟锦的,以当年生萧门那么庞大的势力而言。 于是,他决定慢慢接手生萧门的大小事务,他在孟府呆了那么多年,对孟相的各种手段还是做了一些了解的。只要巧妙地避开了孟相的爪牙,他就能让生萧门恢复生机。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做的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努力,竟然成了生萧门灭门的原因。 孟相没有料到苟延残喘的生萧门竟然能东山再起,他担心生萧门起势以后,他没有暗卫在手,若生萧门对他怀恨在心,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在皇帝的耳边多次分析了生萧门的谋逆之心。 谋逆获得皇位的夏邑在皇位上惴惴不安,终于听信了孟相的话,命他秘密除去生萧门。 在生萧门的掌门接任大典来临之际,生萧门众弟子沉浸在对未来的期望之中,却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水中下了毒,在暗中起伏着,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 那晚的生萧门因为新掌门的继任极为兴奋,他们以为萧烟能给他们带来新生,于是举杯欢庆,共同饮下那一杯酒水。 萧匀基喝下第一口酒,顿了顿,看向酒杯。 萧烟察觉了萧匀基的异常,问了句:“父亲,怎么了?” 萧匀基回过神,大声笑起来,举起酒杯:“来,兄弟们,将这杯酒干了,今夜不醉不归!” 那时候,萧烟就听到了那语气中的悲壮,他还不知道当时的萧匀基竟能那么平静的做出那么大的一个决定。 一杯过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门内所有的弟子都开始觉得不对,而萧匀基不顾一切的将萧烟拉进了厅内,就再也走不动,靠着柱子坐了下去。 萧烟想到了萧匀基方才的异常,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你知道酒里有毒对不对?而且你知道所有弟子的酒中都有毒,可是你还是让大家都喝下去了,为什么!” 萧匀基看着无恙的萧烟,嘴角扯起一丝笑容:“你果然没事,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怕毒的。” 萧匀基的话便是肯定了萧烟刚才的猜想,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你当真是知道的吗?” 萧匀基点点头:“烟儿,从江山易主开始,我便知道,我们生萧门将会慢慢地消失,所以,你的离开,孟相的瓦解,我都没有干涉,任由生萧门落魄下去,算是生萧门为夏氏江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向死路!” 萧匀基休息了很久,才接着说下去:“烟儿,你还年轻,不懂的功高震主的意义。在我们生萧门最辉煌的时刻,已经没有了陛下说话的权力。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处处设防,而今的陛下,更是想尽办法来制衡我们。” 萧烟摇头:“那又怎么样呢,你将你每日教给我和弟子们的忠心表给圣上看啊,你任生萧门破败下去算什么!” 萧匀基露出了他一贯的肃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相信我们了,这一次会派人毒害,下一次也会用别的方法杀我们,我们想要活下去,只能叛变。何况,你以为他们会只是下毒吗。一会,后面的人就会来到,将我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让所有门人不明不白的死,比让他们知道真相更好。” 萧匀基最后说了一句:“烟儿,你快逃” 迂腐,迂腐! 萧烟心中大声地呵责着萧匀基,同时也在悔恨着,萧匀基是他的父亲,他却直到他死才知道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能独掌一个门派那么多年,当然会有锐利的目光,所以生萧门的所有路,都是他选择的。 可是,他与萧匀基不同,他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兴盛的门派竟然就这样窝囊的消失,他不懂什么家国什么君臣,他只知道,他想要这些人都活着。 他们活着,他才能一如既往的做一个逍遥神仙,他们死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将萧匀基依旧温热的尸体放下,他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人进来检查尸体了,他必须要逃走。只有逃走,才能报仇。 萧烟从另一边翻了出去,寻了条无人的小道,狂奔着离开。 他觉得可笑。 曾经辉煌了那么久的生萧门,暗器和毒术都卓绝的生萧门,竟然最后是被下了毒药,遭人暗手而亡,实在是讽刺的很。 一边逃着,一边为生萧门的可笑而痛苦,他在迷蒙与清醒见来回切换,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感受不到体力的消失,遵从本能向前移动着,终于倒在了一片草丛之中。 他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一睁眼,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老者和气的看着他:“你的身体真是万中无一的奇特,中了那么深的毒,竟然一点事没有。” 萧烟认识,那个老者就是杜王庄的庄主海其华,他这个人城府极深,而他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眼神,让他极为不爽。突然,他想到,生萧门的毒,会不会是杜王庄下的? 他冷笑了一声:“你抓了我,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吗?你不趁着我昏迷下手,就不怕我醒过来杀了你?” 海其华笑着摇摇头:“你当然不会,因为毒杀你生萧门全门的,不是我杜王庄,而是他们木蓝府和剑宗逐华,而你报仇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成为杜王庄的人。怎么样,有兴趣吗?” 木蓝府?这个词在他的心中与蓝玉是在一起的。他冷笑一声,没想到竟是他们。 他正愁余生这大好的时光无事可做,突然来了个灭门的仇人,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去报仇了。 他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