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剑啸》 正文 仙魔之体的设定 仙体: 至阴冰封:修习阴寒内力达到极致,以致全身经脉穴位闭塞,有如冰封,但仍行动自如。到此境界,百病不生,千毒不侵,万力不伤,寿命绵长,乃天下第一防御仙体。古今唯有大翌一人。 至阳焚净:与至阴冰封相反,为阳刚内力修到极致,全身经脉融为一体,同时内力雄厚,无穷无尽,汹涌澎湃,如火如荼,内力所至,无坚不摧,无物不化。为天下第一攻击仙体。古今唯有炎帝一人。 无尽之体,为修习天下各门各派武技,内功,养生之道。融会贯通,发扬升华,忘却有形之技,仅留其中真意。无论何种对手,人数多少,应对之法皆层出不穷,体力生生不息。为天下第一武斗仙体。各朝各代踏入此境者寥寥,当世仅存张三丰与张智难。 不灭之魂,所习者不休内功,不练武技,不养生息。一心求道,追求万物真理,探寻宇宙奥秘,至一境界后,灵门开启,以灵护身,灵魂不灭,身体不朽。为天下第一精神仙体。历代圣人中曾有人踏入此境,当世仅王阳明。 森罗法相: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终于身无一物,而灵寄万物;虽无踪无影,但可显形化影;至天地凋零,唯我方能降临;现千人千面,使万法万象,是为森罗法相。天下无敌之仙体。古今唯有剑啸宫宫主一人。 阴阳雷亟:阴阳内力均达极致,互相依存,互相对抗,直至同生共死,合则化为雷霆,分则冰火各异,以雷之威,灭世之邪。进趋极速,穿梭阴阳,其中奥秘,尚未尽数得解。萧贱初窥门径。 魔体: 尸阴凝血:历经瀣尸、衍祸、篡鬼、恐魔四狱。以尸阴邪气,沾染自身,至真灵染血,心智紊乱,身体近乎妖魔,不死不灭,嗜血好杀,可以用他人鲜血施下各种术法,魔体中最为残忍者。白起堕入此境。 魔焰断魂:以西方炼金术为根基,牺牲数以万计真灵,炼成贤者之石,有资质之人将之吸收,可于一瞬间成为神袛,自由于时空穿行。至神力消退,便可成就此魔体。擅长操纵热量,以之影响人心,也可化为暴虐恶魔,毁灭一切。魔体中最为狡黠者,加百列,宁芷先后堕入此境。 未央之体:以日月星辰,飞禽走兽为师,创制功法,融入自身,甚至能身插双翼,傲游天际,举手投足,翻江倒海,性情暴烈,喜怒无常,**无穷,野性难驯。魔体中最为愤世者,萧颜堕入此境。 自在道心:真灵强大如不灭之魂者,阴差阳错之下,灵魂重创,灵力散于身外。可以用真灵之力,操控方圆百里内灵气,按照通晓伏羲八卦,阴阳五行之道,随心所欲,改变生灵地貌,将之支配。也可生出幻象,蛊惑人心。魔体中最为痴情者,雪莲堕入此境。 混沌魔相:来自万物之源的存在,可以用无边瘴气,沾染真灵,诱人堕落,沦为化物。鼎盛之时甚至能操控仙魔之体,或是玩弄他人岁月。其真身不详,可与森罗法相抗衡。魔体中最为贪玩者,计无量身处此境。 近仙体:成就仙体之前的境界,与仙体一步之遥,但万难跨越。有冰傀,炎伥,阴魄,武魂,缚灵,金身等。 ... 正文 夜探萧府 一 明末的一个黑夜,天空中万里无云,但不知有何物遮挡,亦是无星无月。 在湘西嘉马县旁的孤冢岭上,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如果您拥有野生动物般的视力,可以看见杂草丛中坐着一位少年,两手正不停地挖掘着泥土,而在其面前矗立着一座孤坟。这孤冢岭正是由此孤坟命名而来。 照理说来,这座孤冢岭,人迹罕至,又是夜间,应有豺狼觅食,虎豹出没。现在少年弄出这般动静,早应成为猛兽的牙下亡魂了。但是,少年身边别说猛兽,就连蚂蚁也不见一只。 挖了许久,少年停了下来,眼中绿光明灭,注视着眼前的事物。 那是一只露出地面的人手,肌烂肤溶,仅余枯骨。在无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食指牢牢指向少年身后的某个方向。 少年神色严峻,弯下腰,细细地翻查起那只手来。由于天黑无光,少年视力虽异,但仍无法洞察入微。只能用手细细地触摸。 少年反复触摸了几遍,终于发现在食指之外的四指上皆刻上了蝇头小字,乃是四具诗词,他按照由拇指至小指的顺序,一边触摸,一边轻声读了出来:"亟盼君归君未归。未由剑伤为情伤。仅隔千里隔一世。愿以剑啸换君笑。" 少年读完,再无声息,浑身轻颤。如果您拥有野生动物般的视力,可以发现,少年双目中,留下了两道血泪。 ———————分隔符———————— 适逢夏至,天若流火。正午时分,嘉马县东流镇正中的马路被太阳烤得空气扭曲,整条小街空空旷旷,仅有知了百无聊赖的大声吟唱。在这宛如火炉一般的小街正中,却躺着一名肤色惨白,混不似活人的少年,他脱了上衣,正在晒太阳,身上不见一滴汗水。他是东流镇本地人,大家都叫他萧贱。 萧贱本名叫做萧剑,虽然年仅17岁2个月,但已是湘西一带首屈一指的赶尸人。 由于生下来时,恰逢大旱。家中无余粮,母亲奶水少,导致萧剑营养不良,背上长了个拳头大小的疮,一直发烧。在求告神婆后,神婆给予神谕:"由于小孩儿阳气过重,名中又有金属,易为神鬼所妒。需得居住于近阴处,同时改个贱名,方能化险为夷。" 于是萧剑父母虽有百般不舍,但迷信思想作祟,终于还是将萧剑过继给了同族兄长萧施,一名赶尸人。同时将名儿改为萧贱。 更名易父之后,居然冥冥之中暗合天意。由于天灾战乱,不少人流离失所,魂归他乡,赶尸行当得以兴隆起来,萧贱不愁吃喝,随着生长发育,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的强健。其义父祖传的赶尸手艺,也完完全全由其继承下来。 萧贱虽然由于神婆当年的一番胡言乱语,保下小命,但童年也不得不与尸体为伴。整日里帮萧施收殓,固定,整容,松解,驱赶,到得16岁之时,已经将祖传赶尸技能完全掌握,还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同时由于长期浸泡于阴气之中,萧贱皮肤毫无血色,而且极喜欢晒太阳,无论怎样也晒不黑。 而义父在他16岁那年,于一次赶尸途中遭遇泥石流,不幸遇难。于是,家门生意全部落到了萧贱身上。 义父丧生后的几个月,由于萧贱寂寂无名,赶尸生意惨淡。大家皆以为老萧已死,萧贱年幼,焉可当此赶尸重任?加上老萧死得凄惨,众口相传萧家阴气过重,不可往来过密。于是乎萧府门可罗雀。 好在萧贱家中颇有余产,又无毛贼胆敢惦记,萧贱倒也乐的轻松,白天整日晒太阳,晚上与尸体玩耍。 如是几个月一晃而过。这惨淡经营的局面发生了转变。由于萧家在嘉马县赶尸行业的垄断地位,加上农民起义逐步蔓延到湘西,魂断异乡的尸体越来越多,导致供求失衡。于是附近起义军首领便想到了萧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嘉马县金虎头军的三名领袖喝饱了老酒,壮了壮胆气,敲响了萧家大门。 那起义军首领不敢怠慢,按照礼数,敲门三下,然后后退三步,作揖朗声道:"萧当家,鄙人乃金虎头军镇山将军罗添胜,江湖唤作飞天大虫,来湘西办事,路过贵庄,因有要务在身,一直未得登门,今日偶得闲暇,特来拜访,还望多多包涵。"说罢,低头欠身,等在一旁。 这飞天大虫平时乃一跋扈之人,但一来敬畏鬼神之事,而来此番有求于人。故而言语客气,行为收敛。 话音刚落,只听门内发出了"啪"的一声,然后接着一阵细碎的声音,似有人穿衣,过了一会儿,门后连续传出"踏……踏……踏……踏"的轻微之声,仿佛有人由远及近,弹跳而至,紧接着"吱牙"一声,大门打开,露出一张干枯消瘦,两眼翻白,面容僵硬的脸来。 那脸也不说话,在门后一闪即逝,仅留大门敞开,似有迎客之意。但刚才月光明亮,照在那张脸上,浑不似活人。三名首领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哥,我看这宅中鬼气森森,而且我已打探过,这萧家府只有萧贱一人,从未聘请过管家,只怕此屋凶险难测,我等还是暂缓来访吧。"二当家林间大圣葛天明性格谨慎,出言建议道。同时不知是否由于喝酒的关系,两腿微微有些发抖。 "我看这屋邪乎,可能藏有邪佞,或是朝廷奸细。不如就此烧了了事,管他去球。"三当家水里火去关闯性子粗鲁,挺胸直背,双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但是所发声音极小,似乎有些打颤。 飞天大虫罗添胜沉吟片刻,心中寻思:"我军连日打仗,尸体已经存放不下了,天又炎热,蚊蝇光顾,怕过不多时就会化为腐肉。又怕影响军中士气,不能一把火烧去……看样子只有拜托萧贱了。" 于是说道:"不行,魂归故里是我国传统,萧家赶尸之行乃是善举,哪里会有奸邪?何况赶尸之家,所用之人定当沾些阴气,有何奇怪?走,我们去找萧贱。" 言毕,罗添胜正了正衣装,脚步坚定,义无反顾地踏进了萧家大门。 三位当家一踏进萧贱家门,立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至头顶,不由打了个冷颤。同时见到之前那位开门人全身僵直,一起一伏地往前飘去,起伏之间,跨度极大,身形飘逸,宛若凌空飞行。只几个起落,就横跨五丈五尺的大院,消失在了北首的一排平房之中。 “这是飞僵?”关闯颇为迷信,猛然想起湘西乡野之间的传说,登时头皮发麻。民间所谓飞僵,乃是由寻常僵尸吞嗜道行高深之人的血肉,变化而成,拥有飞天遁地之能,往往被视为一种天灾或者不详。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从三人左手侧凭空冒出一个人来,晃晃悠悠地做了一揖,说道:“小生萧贱,不知三位大驾光临,令蓬荜生辉,未曾远迎,还请原谅则个。” 葛天明及关闯猝不及防,吓得抱作一团,几乎扭头就跑。倒是罗添胜比较镇静,定了定神,只见眼前之人皮肤惨白,披头散发,手足颀长,眼泛绿光,正是传说中的萧府当家——萧贱。 罗添胜一把抓住逃跑的两人,强行按住,一揖到底,说道:“萧当家客气了,老夫罗添胜,这是我两个义弟,葛天明及关闯,我们三人前来叨扰,未曾提前通知,这是我们的不是,下次定当做东,自罚酒水三杯。"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刚才那位身形矫健,是贵府的哪位高人,如何称呼?” “那是下人,无需挂怀。”萧贱面上带笑,两眼成缝,绿光隐隐,做了个“请”的动作。转身往里屋走去。 罗添胜点了点头,拉着葛关二人跟上了萧贱。 这座萧家大院呈正方之形,四角有石兽镇压,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阴风阵阵,烛火飘摇,起义军三首领战战兢兢,左顾右盼,只觉四周影影卓卓,似有无数妖魔藏于影中。葛关二人强忍颤抖,心下将萧家祖宗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不容易挨到里屋,点上灯笼,按资排位就坐已毕,两人心中不安才稍歇。灯火下的萧贱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起码像是个人了。 罗添胜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萧当家,乃父之死,实令人悲痛万分,汝守孝歇业,当为大家楷模,但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尸横遍野,饿殍填河。吾辈揭竿而起,旨在匡扶正义。”歇了歇,察言观色,只见萧贱面色慎重,频频点头,于是接着说道:“由于连年接战,加上天灾瘟疫,我军将士多有殒殁。这本是武人应有之责,也无可厚非,但将士多来自外省,如若落叶不能归根,实令人伤心悲痛,达于极点,我等听说乃父生前,专门负责送魂归乡之事,实乃极大功德。想必此刻已然得佛召唤,入列极乐世界。不知萧当家能否子承父业,继续这份功德无量,前途光明的职业?"这一长段话官白相间,飞天大虫乃是粗通文墨之辈,一口气说了出来,自觉得体雅致,全然不顾萧贱独居已久,肚中无墨。 萧贱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能否说我能听懂的语言。” 关闯耐不住性子,大叫起来:“他娘的老大让你赶尸去!” 萧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知道了,我去。” ... 正文 夜探萧府二 罗添胜哪知萧贱答应的如此爽快?此刻得到了萧贱的承诺,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即面带笑容,拱手说道:“萧当家当真直爽,老哥哥我阅人无数,像萧当家如此少年英雄当真第一次得见。这价钱嘛……” 萧贱是眯着绿眼,笑盈盈地说:“罗将军,在下目前并不缺钱,价钱一事休要再提,无论多少尸体,一两银子足以了。” 此话一出,当真如平地一声雷,在罗添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张口结舌的说道:"一两……未免太便宜……"葛天明立时踩了他一脚,罗添胜醒悟过来,满脸堆笑,说道:“还是老哥哥眼拙,虽知萧老弟乃是一等一的人才,哪料得到竟是如此英雄盖世,这视金钱如粪土,万物不萦于心的气概,真是将老哥哥比下去啦。” 萧贱摆了摆手,客套了几句,接着详细询问了尸体数量,来自何地,死因分类等等。并一一用笔记下,然后又自己拿笔拟了两份字据,写明货物(也就是尸体)共105具,分别送至湖北,贵州,四川等地,并负责尸体的修缮事宜,最晚当于何时送达,共收纹银一两,如有逾期不达,或货物丢失,当得赔偿纹银一两,所用饮食,住宿,交通费用,皆自行解决,不可报销云云。最后罗添胜与萧贱两人均签字画押。 双方签完字据,起义军一方固然是心情大好,萧贱也是频频晗首,面露微笑,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情绪激动。 正当宾主尽欢之时,突然房门大开,一阵阴风扑面,灯烛乱晃。门口倏然间出现了一条人影,长发披肩,身形消瘦,细眉粉面,竟是一名美女。 ———————————— 这名美女出现得太过突兀,事前无半分征兆,三名首领均大吃一惊,以为遭到了敌袭。葛天明从腰间掏出一对点金判官笔,关闯挺起一双分水峨嵋刺,双双跳起,就要往罗添胜的身前护去。 哪知他俩动作快,那美女动作更快,身形一晃,二丈距离刹那抹去,转眼已来到了罗添胜身前,手中拿着明晃晃圆形兵刃,就要往罗添胜身上递去。 这一瞬间,葛关二人身在空中,自身的时间似乎已经停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的手离大当家咽喉越来越近,两人想大声呼喝,但是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要掷出兵刃,但是根本张不开手。 哪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美女纤纤细手轻巧地转了个弯,远离了大当家的咽喉,将一个圆盘放在了八仙桌上,随后轻挪莲步,退出了房间。 "她"迈出房门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回复了流动,葛关二人同时扑至罗添胜面前,撞了个满怀。 一时间茶香四溢,那美女放下的圆盘中,赫然摆着四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原来那名身手如电的美女,竟是一名丫鬟。 ———————————— 葛关二人站了起来,只骚的面红耳赤。罗添胜却因为反应迟钝而幸免丢脸,关键时刻保持了高人风范,心下暗自庆幸,同时想要帮葛关二人挽回些颜面。 于是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萧当家,贵府果然是藏龙卧虎,不仅下人轻功了得,就连丫鬟也是进退如电,想必萧当家定然身负绝世武功。我二弟三弟也是对我太过关切,生怕我遭遇什么不测,唉,萧当家在此,又有何人敢造次呢?"说罢,撇了一眼萧贱。 萧贱赶忙举起一杯茶,拱手说道:“罗将军,葛将军,关将军,实在不好意思,我那丫鬟素来粗鲁,也是我平时教育无方之故,哪知这次竟如此放肆,险些冲撞了罗将军,让葛将军及关将军担心了。回头我定然重重责罚。不过萧府上下并无一人懂得武功,动作快……不过由于天赋异禀,罗将军,二位将军,请喝茶。" 罗关二人应了声,端起茶杯,正要喝下,突然葛天明大声道:“大哥三弟,莫喝此茶。" 话音刚落,三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他,只见葛天明神色如常,说道:"大哥三弟,难道你们忘了吗?我们三人练的先天玉蝉功忌茶不忌酒,喝酒不喝茶,特别夜间饮茶,易致思绪纷乱,影响修为。现在天色已晚,我等不如尽早离去,以免影响萧当家的休息。" 罗添胜何等精明,听二弟这番胡诌闻所未闻,已知其中定有深意,当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二弟所言甚是,为兄糊涂,险些忘了。此间我等大事已了,萧当家,不再叨扰了,后会有期。"说罢,向萧贱一揖到底,拉起关闯,与葛天明一同离开了。 萧贱客客气气地将三人送至门外,探视左右无人,遂锁上房门,转过了身,两眼绿光忽明忽暗,浑身颤抖,裂开了嘴,发出了“咯咯咯咯咯”的恐怖笑声。 ———————————————————— 罗添胜等三人离开了萧府,行至半路,罗添胜使了个眼色,三人四下分开,探明并无人跟踪后,重新聚在了一起。葛天明道:"大哥,三弟,刚才好不危险,你俩险些着了那小贼的道。"关闯大吃一惊,问道:“二哥,何以见得?” 葛天明摸着短须,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件事有几个疑点,其一,大哥最初叫我安排此事时,我查过萧府除了萧贱,并无他人。但此次探访却无端端多了几名下人,且武艺高强。”顿了顿,接着道:“其二,萧贱收费极其便宜,这周围赶尸只他一家,别无分号,就算开价一两赶一具尸,我们也只有认了,绝无降价之理。” "二弟休要多想,萧贱为人豪爽,深明大义,会不会他为我辈义举所感动,故而象征收费,实为支持我等起义事业?"罗添胜说道。 "大哥义薄云天,坦诚待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葛天明说:"尚有疑点之三,乃是他的丫鬟下人武功都如此之高,一家之主可想而知。但萧贱却谎称萧府上下皆不会武功,其用意何在?" "那二哥的意思是?"关闯急切地问道。 "其不为武功,不为金钱,那只有一个可能。"葛天明面色凝重。 "是什么?"罗关二人问道。 "借此机会,得我信任,混入我军!"葛天明皱紧眉头,蹦出十二个字。 "不可能!如果他要杀人,就凭那个丫鬟的功夫,刚才我等绝无还手之力。"罗添胜说道。 "我等只是分部的首脑,杀了我等三人,仅如拔九牛一毛而已,而可能他要做的,乃是取信于我等,或是用药物控制我等,从内部瓦解起义军。因此你们刚才喝茶时,我才出言劝阻。"葛天明继续分析。 "那我们现在难道要撕毁字据,跟其翻脸?"关闯问道。 "不,现在只是二弟的猜测,并无证据。"罗添胜说道。 "那大哥意思是?"葛天明问。 "今晚我等夜探萧府,寻找证据。"罗添胜思索片刻,挤出了这么句话。 —————————————— 罗添胜本是当地的一名乡绅,武功乃自祖传,由于在嘉马县当地地位尊崇,故而从无与人动手经验,所学只能起到强身健体之效,而无半点斗殴杀戮之功。他曾于18岁取得秀才之功名,在这等穷乡僻壤可谓文武全才。 加上他仗义疏财,喜爱交友,皮肤黝黑,一些酒肉朋友给其一顶高帽“黑宋江”,其35岁之前可谓人生得意,声色犬马。 但这一切在农民起义之后发生了变化。"宋江"何许人也?叛军首领! 由于其“黑宋江”的绰号,官府一日正午大动干戈,将其一家上下三十口人皆压解入狱,意图逼问其起义军的下落。 起初只是每日定时客客气气地叫去问个话,加之朋友亲戚上下花钱打点,眼看要解除误会,重见天日。哪知此时起义军愈演愈烈,西北大部皆有沦陷之势。于是朝廷重视起来,换了个知县,每日将其拖出去严刑拷打,拔指烙铁,无所不用。其家人也是惨遭荼毒,年老体弱者苦熬不过,纷纷去世。 罗添胜生不如死,终于屈打成招,签字画押,承认乃是起义军首领,定下行刑之日,眼看要被正法。幸亏两名义弟葛天明与关闯设法搭救,于行刑前一日逃狱成功。 逃出生天之后,利用其威望,在嘉马县登高一呼,就此造反,杀了知县,打开大牢,救出妻儿家人,从此走上了犯罪道路。 其后加入三林儿起义军,改名为金虎头军,自号“飞天大虫”,再也不用这“黑宋江”的外号。为何?宋江乃起义军首领,取晁盖而代之。罗添胜不想重蹈覆辙,引上司猜忌。 ———————————————— 三兄弟又来到萧府墙下,也是酒壮人胆之故。当时罗添胜提出这一提议,可谓没有丝毫把握,第一,半夜里黑灯瞎火,别说翻找证据了,不掉到茅坑里就算成功。第二,如他们估计,这萧府高手如云,以他们武功,简直与赴死无异。但是,由于之前所灌黄汤在此时发挥功效,导致三人自信心膨胀,智商下降,罗添胜这一提议竟得到一致同意,并即刻实施。 由于罗添胜武功平平,故被安排在门外把风接应。葛天明与关闯既往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因此潜入重任就交于他俩。 三人约好暗号,商议好诸般细节。罗添胜在墙下做梯,运用臂力将葛天明与关闯送入了墙内。葛关二人所练轻功还算过得去,因此落地并无太大声响。 两人一落地,顿时觉得一阵恶寒,这墙内由于长年堆积尸体,阴气逼人,简直如深秋一般。加上那阵若有若无的尸臭,防腐液的气味,顿时令葛关二人酒醒了不少。 关闯不由牙齿打架,说道:"二哥,我咋觉得大哥这主意不咋好啊?" 葛天明思索一会儿,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我辈起义事业,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三弟,等下你只管放心大胆往前冲,二哥为你殿后。"说完,身子往门挪了几步。 关闯乃莽人一个,一听这话,热血沸腾,说:"好,有二哥在,我还怕甚?"提气丹田,往前一纵一滚,来到了西边厢房旁。耳贴纸窗,细探动静。 听了半晌,似乎觉得屋内无人,当下学了一声猫叫,暗示葛天明速速跟进,在屋外把风,自己一把拉开房门,迈步就要入内。 哪知这厢房年久失修,门轴老化,开门时发出了“吱呀”一声,将关闯惊出一身冷汗。 关闯骂了句:"直娘贼,你大爷的。"正想继续闯入,忽然从葛天明处传来一阵老鼠叫,这暗号的意思是:"往后看。" 关闯转头一看,登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见远方一个身影正向自己赶来,一蹦一跳,身体僵直。每次轻轻一跃,都能在空中停留3秒之久,宛如飞天将军一般,不是之前那名开门人是谁? ... 正文 夜探萧府三 关闯出身贫寒,为生活所迫,年少时曾做过几年毛贼,稍微长大一些后,便加入了绿林,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由于为人极重义气,且忠心耿耿,因此得到所在城寨寨主的垂青,将宝贝女儿下嫁,做了乘龙快婿,并得以学到了分水峨嵋刺的功夫。十年之后城主不幸去世,关闯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寨主宝座。 由于关闯少年时曾坐牢,期间老娘得过罗添胜不少接济,当上寨主后一心报恩,因此与罗添胜结拜。 当上寨主后,其行事鲁莽,不善经营,刚愎自用的一面暴露了出来,导致部下反目,好好一个城寨分崩离析,被官兵所破。自己侥幸逃脱。自此携妻儿住进罗添胜家中,成为门客。平时杀人不眨眼,但唯独对于鬼神之事畏惧异常,最怕僵尸,平时深以为耻,隐藏不露。 ———————————————— 关闯眼见那“飞僵”转瞬即至,情急之下,往前一扑,躲进厢房内,同时右脚一勾,关上了房门。 只听“嗒”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门前。落地极轻,如若无物。 关闯趴在地上,透过门底小缝望了过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一双大脚正对门站着,穿着双黑色布鞋,没有穿袜子。脚面露出部分颜色苍白,竟然看不到血管突起。 关闯一下子觉得呼吸困难,只想大口喘气,但是又不敢,于是用手捂口,透过指缝呼吸。过了一会儿便汗流浃背,眼冒金星。 不知过了多久,门缝处的那双脚开始了移动,只见那双脚足不离地,慢慢转了个半圆,一拖一拖地远离了房门,似乎膝盖不能弯曲。 关闯听得“嘶嘶”拖地之声渐行渐远,终于忍受不住,“呼”地松开手,大口喘气起来,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几乎虚脱。回想起刚才一幕,越想越怕,似乎根本没听到门口那“事物”半点呼吸。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去跟大哥说,我等明日与萧贱撕毁条约,再无瓜葛。”关闯趴在地上,惊魂不定地想。 这样想着,忽然看见门口又出现了一双脚,这次的脚奔跑迅速,沿着之前“事物”的方向,跟踪而去。 那是二哥葛天明的脚。 ———————————————— 林间大圣葛天明是青城派掌门葛信谛的第五子,其上有四位姐姐,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由于青城派在四川盘根错节,与不少名门望族中人皆有师徒关系,故而势力庞大。葛天明自小以来,除了父母,无人敢对其个"不"字,在青城山乃至四川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日子,除了一套附庸风雅的判官笔功夫和几句狗屁不通的歪诗,啥都不会。 这种好日子在葛天明16岁生日那天到了头。那天葛家不光为了给葛少爷庆生,同时也要正式宣布葛天明为青城派的下任掌门。于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摆了好几百桌宴席,连四川省知府大人与正在巡视的御史大人都被请来了。 葛信谛带着葛天明,一桌接一桌地向大人物们敬酒。葛天明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只想着早些结束,去山下怡花院找几位雏儿泄泄火。 敬到了知府及御史那一桌,葛信谛向两位大人介绍了葛天明,敬完了酒,相谈正欢。突然间变故陡生,葛信谛眼球突出,口中荷荷呼呼,手掌如刀,刷刷两下,竟然将两位大人脑袋摘了下来,然后一抹脖子,将自己头也砍了下来。三头并列,被称为“三头惨案”。 这下龙颜震怒,宣布青城派造反。将青城派上下几百口人,包括受牵连的,近千余人杀头的杀头,下狱的下狱。葛家惨遭灭门,葛天明得到父亲好友救助,侥幸逃脱。 葛天明其后隐姓埋名,远遁湘西,委身于关闯寨中,与关闯交好,关闯与罗添胜结拜时便将他也一同结拜了。不久后罗添胜起义,葛天明就恢复了原名,一同造反。 —————————— 关闯眼见二哥追踪那怪物而去,心中大是着急,欲发暗号,但是手足酸软,口干舌燥,一时之间内无法恢复。只急得双手乱抓乱撑,想要站起,忽然间左手摸到了一物,似是一条人腿。 关闯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瞬间恢复了力气,左手一撑一推,往右就是一个侧翻,远远地缩在了墙角,凝神闭气,注视着那团东西。 隔了良久,那东西毫无动静,关闯鼓足勇气,慢慢挪到那东西跟前,又小心用手触摸了一下,确定没有反应。这才略微放心,细细摸索起来。 关闯一摸之下,发现果然是一具尸体,但着手处坚硬,似乎衣服之下只剩骨头。 关闯虽怕僵尸,但死人却是不怕,现下冷静了下来,寻思:"这萧贱赶尸世家,存尸于家中倒也不足为奇,但这具尸体仅余枯骨,加上之前那飞僵绝非人间之物。他定非普通赶尸人这么简单,我这就去与二哥汇合,及早脱离为是。" 想通这一节,关闯再无迟疑,翻身爬起,顺着葛天明的方向追去。 ———————————————— 眼见葛天明与那飞僵一前一后双双进入了北首的那排矮房,关闯挂念义兄,竟然将对飞僵的恐惧抛之脑后,也不顾躲藏,脚下加劲,疾速奔过大院,来到了矮房前,所幸似乎无人察觉。 那矮房内黑咕隆咚,大门虚掩,关闯不敢冒进,躲在窗下,故技重施,耳贴纸窗,细细分辨,仍未察觉半点声响。于是一猫腰,闪进了门。 这件平房约十尺见方,屋内黑暗,关闯骤然之间视力无法适应,目不见物,不敢妄动,摒息凝神,想等视力好些之后再做定夺。 正当他心中忐忑之时,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将其嘴牢牢封住。关闯大吃一惊,正欲反抗。只听耳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弟莫叫,我是二哥。” 关闯本已聚力于肘,正待击出,一听乃是二哥,顿时大喜过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葛天明这才松了手,低声道:"三弟,你仔细看北首那面墙。" 关闯凝神望去,只见墙为砖石铸成,并未涂刷石灰,墙身上似乎有细缝,些许微光从中传出。 葛天明依旧压低了声音,说:"我见那开门人轻功奇高,向你飞至,一时惶急,顾不了许多,出手就是一枚袖箭向那人打去。那人不及躲闪,被袖箭齐根插入。" "我随后见你扑进屋内,那人既不追击,也不示警。我以为其身受重伤,甚至已死,于是想上前一探究竟,哪知那人竟还能动,转身即走。我怕其去报告萧贱,来不及通知你,急忙追了上去。" "那人奔行疾速,虽不能跳,但仍非我能及,我也不知那人为何不出声,也许是哑巴,心中着急,但已是骑虎难下。就这么样,我追着他来到了此处,只见他在墙上拉出一块砖,打开了墙上的暗门,跑了进去。我担心是陷阱,犹豫了一下,导致暗门关上,错失了良机。" —————————————————— "那怎么办?追还是不追?"关闯问道。 "我估摸着,萧府这几位,功夫也没我等先前估计得这么高,加之伤了一人,你我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葛天明说道。 "二哥莫不是怕有陷阱,不敢深入?"关闯道。 葛天明声音低沉,语重心长地说道:"三弟,自从加入义军,你我的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为了大哥,为了这么多起义军将士,为了天下苍生,我等随时可以牺牲性命,保全大局。如你我丧命于此,则不仅可证实萧贱有重大图谋,而且可保大哥平安无事,甚至能拯救起义军千万将士性命,如此划算买卖,你我怎可不做?" 一席话只说得关闯热血再次沸腾,恨不能马上去找萧贱拼命。又听葛天明继续说道:"何况大哥看人一向极准,他既然认为萧贱乃慷慨豪侠之人,那多半**不离十。而且如此次无萧贱帮忙赶尸,尸体腐烂,又不能烧之了事,我军士气定会降到低点,到时哪能与朝廷有一战之力?" 关闯听了这番话后,立马站起,说道:“二哥,事不宜迟,你我这就追将下去。” 葛天明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尽量小心,如有异常,随机应变。”说完,悄然起身,轻舒猿臂,将墙上一块砖拉了出来。只见墙上缓缓打开一门,烛火幽然,一条蜿蜒的石阶,通往漆黑的地下。 ... 正文 夜探萧府四 其实葛天明嘴上说得漂亮,但他还是相当谨慎。 其实他早已与罗添胜商量过,如自己与关闯二人过子时不归,罗添胜立即率领大队人马围攻萧府,营救二人。如萧贱当真所谋者大,当不会立时痛下杀手,害己方二人性命。 他与关闯二人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抖抖缩缩,生怕触发陷阱。所幸一路无事,顺利地来到了地底。 这地底寒气远比地面更甚,呼吸之间竟可看到白气。两人潜运内功,仅能勉强护体,不由微微发抖。 这地下室内虽无烛火,但并非漆黑一片,周围不时有绿火漂浮。两人借助这细微光芒,辨识四周,发现这地下室面积不小,当中有条走廊,向前延伸十余米后向右转折,走廊四周全是牢笼,似是存尸之用,不过总共仅余数具尸体。有些尸体已然可见白骨,那些绿火就是骨上发出的。 两人为这诡异之景所慑,缓慢挪步,不敢发出声响,就这么走到了拐角处,一转头,一座大厅呈现在了眼前。 这座大厅长约十五丈,宽约八丈,正中一条路乃是先前走廊的延续,路的尽头是一座石台,铺有白色台布,石台周围墙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器具,有的形似刀,但尖端有钩。有的似剪刀,但刃上有齿。有的形似钻,但钻边镶刀。 路的两旁,多为空旷处,但大厅四角,放有四具巨大石棺,棺盖虚掩,并未钉死。 两人正在打量之时,背后远处传来了缓慢的踱步声。来人步履悠闲,不似身负轻功,正是之前萧贱的脚步声。 ————————————————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一时乱了手脚。关闯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跟他拼了,葛天明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了右手侧的石棺。 这座石棺高约5尺,长约一丈余,宽约4尺,大约能容纳4人同卧。棺盖并未盖好,留有一尺左右空隙。关闯来不及多想,赤溜一下就钻进了石棺中,葛天明大吃一惊,他本意是躲于石棺之后,哪知三弟会错了意,眼下也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所幸石棺中并无尸体。两人将棺盖轻轻合上,仅余一缝,那棺盖呈弧形,上有空间,两人蹲着正好可通过此缝观察外面情况。 来者走进入了大厅,手中端着一柄烛台,两人定睛一瞧,果然是萧贱来了。这么些功夫,萧贱换了套白色长袍,梳理了头发,扎了个发髻,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萧贱走过门口石棺,似乎并未察觉两人,径直来到了石台前,点燃了石台周围五根蜡烛,随后放下烛台,弯下腰,从石台下拉出了一白布包裹,翻开包布,露出里面的事物来。 那是一具赤身**的年轻女尸,面目如生,身材丰满。似乎死去不久。 萧贱将女尸搬至石台上,将包裹所用白布铺于石台四周。从墙上拿下一把钩刀,出手如风,在尸体身体及四肢钩了十六个小孔,用刀身扩大,仅仅放过了头部。随后又拿下刀钻,钻头伸入小孔,来回旋转捣腾了一盏茶时间。 接下来又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水,用木制针具抽出少许,注入小孔中,再次用刀钻搅拌一番。这番操作后,萧贱拿出了十六根植物枝条,插入小孔之中,不一会儿,就见暗红色液体顺着枝条缓缓流出。 萧贱并没有闲着,拿出一柄大刀,随手一划,将女尸开肠破肚,掏出了胸腹内脏器,扔在了地上,又从台下摸出了钢丝铰链缝线,用迅雷般的手法将肋骨及皮肤定了起来。完成之后,只见枝条中血流渐渐停歇,那女子原先丰满的身体,已变得瘦骨嶙峋。 整个过程中萧贱动作行云流水,节拍分明,手法迅速,但又清晰明了,葛关二人看得真切,目瞪口呆。 ———————————————— 萧贱完成了手中之事,似乎颇为满意,负手而立,挺胸仰面,歇了半盏茶的功夫,朗声说道:"出来吧,不必躲了。" 葛关二人大吃一惊,均想:"他发现我们了?"当下别无他法,正想掀盖而起,一拼了之。忽然间大厅灯火通明,萧贱身后出现了四具身影。 葛天明反应迅速,一把按下正要露面的关闯,自己也俯身低头,心想:"这四人是谁,何时来的?怎的我全无察觉?"当下侧耳倾听,竟然听不见四人半点呼吸心跳,好奇心起,抬头从棺缝望出去。 只见那四人站于萧贱身后,呈合围之势,每人均距离萧贱五丈左右。 四人均形貌特异,最左边一名巨汉,身高9尺,浑身布满伤疤,眼球突出,血盆大口,双手缺失,左手装有砍刀,右手镶铁链铁钩。左手第二名乃是一俊俏男子,剑眉星目,独臂蓝衫,背后悬有一柄通体黝黑的巨剑,衣袖飘飘,犹如凌风。左手第三并非人类,乃是一巨雕,秃顶眇目,羽毛杂乱,高约一丈,昂首矗立。右手第一乃是一名女子,眉目如画,身材窈窕,长发披肩,宛如仙子,唯有一头白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萧贱缓缓转过身来,眼光扫过四人,声音低沉地说道:"西域缝合怪人斯蒂奇,神雕大侠杨过,神雕,白发魔女练霓裳。萧某人不知何德何能,能劳动四位大驾,朝廷此次真乃大手笔也!" 葛天明与关闯对望一眼,只见对方脸上均写满惊讶。这二人一雕一魔,要么是武林神话,要么是传说怪人,且来自历朝历代,相差超过百年。可以这么说,每一名立志踏入武林的少年,其青春偶像,或心中梦魇,这四位中必居其一。 ———————————————— 只听得那缝合怪人发出“呋呋呋呋呋”的怪笑,说道:"皇上命你交出长生诀。" 杨过也是一阵“呵呵呵呵呵呵”,说:"**哈赤陛下想要你手中武穆遗书。" 大雕“傑傑傑傑”地狂笑:“九阳神功在哪里?明尊想要。” 练霓裳"霍霍霍霍"笑得花枝乱颤:“封神榜在你那里?给阿拉真主看看。” 葛关二人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经历过今日之事,怕是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再使自己吃惊了,这二人一雕一魔索要之物,无一不是旷世奇珍,任何一物流出江湖,定然引发腥风血雨,无怪这四位要亲自出手。 萧贱脸上愠色渐浓,厉声道:"休想,汝等枉为武林前辈,竟然为虎作伥,帮助昏君恶神,来夺我神州异宝。这四宝一失,我中华大地必遭外族入侵,生灵涂炭,万物凋零,萧某定不答应。别看我萧某只有一人,但纵然你有千万人,吾又有何惧哉?" 此话一出,大厅内再无声息。葛关二人知道话已说僵,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当下瞪大双眼,不敢稍眨,只怕错过这一场千载难逢的大战。 只见那二人一雕一魔身形一晃,同时向萧贱扑去,身法之快,直如雷轰。五丈之遥,仿佛寸许。刀剑钩爪,瞬间齐至,哪怕有十年配合,也无法做到这般默契。 四种攻势正要击中萧贱的一瞬间,萧贱动了。 只见他纵身跃起,左拳右掌,两腿纷飞,结结实实地打在这二人一兽一雕身上。 以葛关二人的眼光看来,萧贱这几招平平无奇,既无力道,也不精妙。打在这几名怪物身上,只怕挠痒痒都算不上。心中不由替萧贱捏一把汗。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名怪物中招之后,身子仿佛出膛炮弹一样向后飞去,跨越数十米距离,撞在了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肉块肢体散落一地,死状惨不忍睹。 萧贱落地,神色落寞,低声叹息,声音中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孤独。手一挥,熄灭了火烛,随后双手负在身后,对满地残肢断臂看也不看,慢步离开了大厅。 葛天明以及关闯长大嘴巴,呆坐于石棺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怕已将一辈子的吃惊透支了个干净。 ——————————————————— 罗添胜等在门外,坐立不安,眼看子时将至,心想:"等不得了,二弟三弟定已遭擒,我这就去召集人马,今日哪怕拆了萧府,也要救出二位贤弟。"想罢,转身就要往虎头军总部奔去。 刚刚迈开步子,忽见二人从墙内翻出,定睛一瞧,正是葛天明与关闯出来了。 罗添胜大喜,急忙上前,扶住二人,说道:"二位贤弟,可急煞哥哥也。再差半刻,我可要引兵攻打萧府,营救二位了。" 只见二人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微觉奇怪,正要开口相询。关闯“哇”地一声,流出两道热泪,嚷道:“大哥,我等错怪萧当家了,萧当家他……真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大英雄,大好汉。” 罗添胜一时摸不着头脑,望向葛天明。葛天明点点头,当下将二人在萧府中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件事本是匪夷所思,但罗添胜心知葛天明机智谨慎,闻达干练,所述定然不假。加上关闯除了自己和葛天明,向不服人,竟然也对萧贱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也就深信不疑了。 三人回到军中详加商议,得出结论:萧贱平时深藏不露,暗中守护神州大地,功劳实乃威震当代,彪炳千秋,但其既然隐藏武功,遮掩身份,如此安排,定有深意。因此绝不可坏其大事,赶尸合同按原样进行,同时对于萧贱身份,假作不知,如萧贱遭遇危难,起义军定然鼎力协助。 至此,萧贱总算接到了当家以来的第一单生意。 ———————————————— 萧贱的确不会半点武功。 他自义父处学得的,不过是赶尸术罢了。 赶尸之术,源远流长,精微奥妙。其中要义,不过是驱动尸体,与赶尸人一同行动而已。 寻常赶尸人,将尸体用草药浸泡后,利用竹竿,钢丝等与自己固定,昼伏夜出,专走山间小路,将尸体送回家乡。一般不会驱赶超过五具尸体。 但萧贱的确是天赋异禀,他自小与尸体一同长大,熟知尸体之性。 尸体重量,大部分集中在皮下脂肪,肌肉,腹腔脏器之中,而骨头肌肤,所重不过十分之三而已。他制备尸体,用特制药水工具清除不必要的组织及骨骼,只留大腿,手臂必需肌肉,因此尸身轻便,行动如电,易于驱动。 另外,萧家养有一种奇特水母,其触手无色透明,伸缩自如,可延展数十丈,并能产生电流,操纵者可通过手指传输特殊信号,操纵尸体行动。萧贱在屋内及院落上空布有触手制成的网络,可于家中任何一处操纵尸体,进行简单的活动。他的丫鬟及下人,便是如此行动的。 他少年心性,自幼无人陪伴,只有将无主之尸与残肢断臂拼拼凑凑,制成玩偶,与自己玩耍。 又由于向往武林生活,常常将自己的玩偶做成传说中的武林人物的形象,并以之命名,每日晚间于地宫内,上演武林传奇的扮演大会,他自己或扮演英雄人物,或扮演罪魁祸首,玩的不亦乐乎。此次恰好扮演大英雄,被葛关二人看见,信以为真,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义父丧生后的几个月,再无生意上门,他虽无断粮之忧,但所存玩偶所剩无几,正为此发愁。幸好罗添胜送上门来,他得知又将得到百余具尸体,正好可从中揩油,拼制几具玩偶,不由喜从中来,溢于言表。也由此遭到了葛天明的怀疑。 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美人钱财皆粪土。若是年岁稍得长,爱恨情仇涌心头。" (夜探萧府篇完结) ... 正文 骨妖娆一 话说萧贱顺利接下了金虎头军的单子。从此以后,嘉马县城便不断传言山野间有阴兵出没,传言中,阴兵头戴黑色斗笠,面披黑纱,身着黑袍,数十人一组,行军迅速,悄无声息。如若遇上活人,便会想方设法拉其入伙,民间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目击者甚众,但实际上加入阴兵者无几。 两个月后,萧贱拿着105份印有家属手印的签收单,来到了金虎头军总部,交给了罗添胜,换取了一两银子的货款。这一速度震惊了整个湘西赶尸界,萧贱由此被称为湘西赶尸界第一人,生意络绎不绝。 画面回到开头,话说这天正午,天气炎热,马路当中空旷无人。萧贱一来是因为其在赶尸界地位尊崇,二来也是罗添胜等对其大为景仰,故而近日来渐渐改掉了他阴沉的性格,加上青春年少,想做一番出格之事,引人注目,故脱了上衣,四仰八叉地躺在路当中晒太阳,顺便驱赶体内阴气。 午睡正酣之际,忽然听得头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这位小哥,劳烦您让个路。" 萧贱睁开眼睛,抬头一看,顿时肃然起敬,只见数十名女子排成两列,均是身着白衣,面披白纱,腰间佩剑。正中四人抬着一顶白色大轿,前后左右各有一人护卫。这阵仗虽不及自己赶尸时阴兵大军那么骇人,但胜在全是活人,而且都是女子。刚才发出声音的正是当先的一位女子,瞧着似乎十四五岁的样子,由于白纱遮脸,不知长相,但声音听起来似乎长得不差。 —————————————————— 萧贱立即翻身站起,一揖到底,说道:“这位美女,真对不起,在下无意挡路,但身患风湿,时时需用烫沙擦身,故而以地为席躺在此处,不知诸位美女光临此处有何贵干?您芳龄几何?仙名是甚?” 萧贱从小到大,从未与女性接触(除了尸体),其义父也是终身未娶。不过其义父虽是单身,却不是雏儿。他常常出门赶尸,于东南西北各风尘场所也留下了不少足迹,闲暇时常教育萧贱:"啧啧,女人这个东西,当真妙不可言,老子这行就是无人敢嫁,贱儿,你记住,以后如有机会,一定要娶一个回家,啧啧。"说完眯眼舔嘴,似乎意犹未尽,给萧贱留下了深刻印象。 按说萧贱第一次见女人,应当心中紧张,张口结舌才是,但一来萧贱读书极少,未受礼教荼毒,二来家境殷实,受人(起义军)尊崇。故而身怀气场,出口不凡。 那女子也是平时甚少接触男性,听此一番话,也是脸红耳赤,幸好面纱遮住了看不出来,扭捏了半天,正要搭话:“我叫……” 忽听后方“镪”地一声,慧缘师姐将剑拔出了半截,厉声道:"哪来的登徒子,再不让路,让你立时变为两截。" 萧贱大吃一惊,不知哪里得罪了她,自信心受挫,又变为之前的阴沉性格,灰溜溜地退在一旁,目送队伍离去。 忽然之间,萧贱似乎看见大轿门帘掀起一角,一双妖媚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鲜红的嘴角略微上扬,随后门帘落下,遮住了容颜。 —————————————————— 萧贱心中不知怎的,扑通直跳,脸上发烧。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心想:"这轿中女子好不奇怪,怎的对我笑笑便让我心脏乱跳,要是和我说话心脏岂不是要跳出来了?"正想着,自觉眼皮打架,知道觉还没睡够,就想回家屋顶上中睡个回笼觉。 萧贱由于少年时得过背疮,整日里发烧,离奈何桥仅一步之遥。幸亏萧施夜间将其置于地下室降温,吸收了浓重阴气,白天又以太阳暴晒背部杀菌消毒,又得阳气入体。如此生里死里一番折腾,萧贱这条小命竟然保住了,但是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且一遇骄阳便得暴晒,不然浑身酸痛,四肢乏力。 萧贱走到家门口,忽然见得门口守了一人,人高马大,长须红面,正是关闯。于是上前行了一礼,道:"关三爷,今日不知何事,竟劳您大驾,前来蔽舍,当真蓬荜生辉,三生有幸……"未等说完,关闯一把勾住萧贱,打断了萧贱胡诌,喜滋滋的说道:"萧老弟,不瞒你说,我这是报喜来啦!" 原来三林儿起义军自从得到罗添胜的加盟后,以嘉马县作为后勤总部,屡战屡胜,已成了湖广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前不久朝廷派兵攻打嘉马县城,三林儿与罗添胜前后夹攻,大获全胜,迫使朝廷退兵。三林儿心情大好,打算前来犒劳三军将士。由于萧贱运尸有功,也在受邀之列。 萧贱大吃一惊,说道:"在下何德何能?能与诸位将军同席而宴?" 关闯挤眉弄眼,低声道:"萧老弟何必过谦?莫说你那赶尸手段天下无双,就单是你的人品样貌,那一样不是世间一等一的。更何况你那天力挫四大高手,力保国宝不失,那份武功气概……哎哟,你瞧老哥哥这张嘴,该打该打,呵呵呵呵……"说着,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两巴掌,随后两手捂住了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萧贱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我那些玩偶把戏全被他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当下涨红了脸,不发一言。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敏感之处,不想被人知晓。萧贱虽然每晚与玩偶演戏,玩得不亦乐乎,但心里深知此事太过幼稚,恐为人耻笑,故而一向小心隐藏。此时突然听到关闯提及此事,以为关闯知晓了他的把戏,故意出言嘲笑。不由大是窘迫,一下子只想找个地洞钻入躲藏,哪知关闯乃是他的头号粉丝,对他发自肺腑地钦佩。 ———————————————————— 萧贱心中惴惴不安,纠结地说道:"关三哥,关于国宝这件事,可否……"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关闯绝非碎嘴之人,况且兹事体大,萧老弟你武功虽高,但还需多多保重,如有需要,我兄弟三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关闯握住萧贱双手,目光真诚,似含星光,露出看着偶像一般的表情。 萧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关闯如此一说,似乎不会向外泄露自己**,稍稍放下心来。 关闯随即拿出一份请柬,塞到萧贱手中,说道:“今晚申时于县衙大摆宴席,萧当家务必大驾光临。”说完,眨眨眼,一拱手,转身离去。 萧贱手拿请柬,衣袖于风中凌乱。 萧贱回到家中,躺倒便睡,睡醒时已是申时,略微洗漱,穿起正装,来到了县衙。 这县衙自从被罗添胜等攻陷之后,已改为金虎头军总部,今日为了迎接三林儿,大排宴筵,灯火通明,门口有重兵把守。 萧贱上前,递上请柬,门口守卫细细查验一番,验明无误,搜了搜身,便将萧贱让了进去。 萧贱来到了大堂,只见席间已有不少人就坐,其中既有县中氏族,也有江湖人士,堂旁列有卫兵,一个个身着甲胄,持枪而立。主座上坐着罗添胜,葛天明关闯二人陪在下首。罗添胜见到萧贱进来,面露微笑,拱手一揖,萧贱回了一礼,找了个空位坐下。 过不多时,只听得礼炮三响,随后门外卫兵大声叫道:"湖广军三林儿大将军到——"席间众人纷纷站起,伸脖抬头,争先向门口望去,想一睹这湖广军大头目的风采。 ———————————————————— 只见门口走进三人,当先一人身长七尺,龙行虎步,气宇轩昂,身着金黄色长袍,一头灰白的长发随意披落。浓眉大眼,目光似电,留着络腮胡子,鼻梁高挺。让人一见极为心折。 左首一人乃是一青年,20岁上下,面容俊俏,文质彬彬,戴着一幅西洋进口眼镜,头顶发髻,手握折扇,作书生打扮。 跟随在两人之后乃是一名女子,当其踏入大堂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均为其所夺。 那女子,双眼妖媚,容有无数颜色,朱唇微启,露出珍珠白齿,发如华冠,如有鸾凤栖息,肤如白玉,映出圣洁光彩。身着一习白衣,脚踩一双云鞋。手,脖子,胸口三处肌肤微露,直让人浮想联翩,蠢蠢欲动。 萧贱也如堂中一众爷们一样,直勾勾地望着那女子,口角流涎。但是当这三人走过他面前时,他心头霎时涌过一阵奇异的感觉。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过非常的熟悉,非常的亲切。 那是犹如身处地宫,面对尸体一般的感觉。 那三人中,有一人距离活人,非常非常的遥远。 ———————————————————— 罗添胜等三人迎了上去。刚要行礼,那名金服男子一把抱住罗添胜,大笑道:“罗老弟,可想煞哥哥了。”罗添胜也是哈哈大笑,伸手抱住那男子,说:"三大将军,轻点儿,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这名男子就是三林儿,他与罗添胜拥抱之后,又相继与葛天明,关胜拥抱,神态亲切,全无架子。 三林儿随后指指那名戴眼镜的书生,道:“我侄子,张智难,军师。” 接着神色郑重,将手伸向那名女子,说道:“我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玉仙宫鸿雁仙子,我军中胜利女神,天下第一高手。" 那女子脸一红,啐道:"就会胡说,也不害臊。天下高手多着呢,哪轮得到我。" 三林儿哈哈大笑,说道:"你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普天之下,谁也不会当真与你动手的。" 那女子脸更红了,转过了头,不理睬三林儿。 众人均想:"这三林儿太不成话。"但转念一想,三林儿所说的确是实话,如自己与这女子对敌,无论如何也不会痛下杀手。 当大家都聚焦于三林儿一行人身上时,萧贱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心中的不安,不停地想:"不会的,不会的,这几人活蹦乱跳,阳气充足,哪会是尸体,怎可能是尸体?我家中的玩偶,都是肢体僵硬,无情无感之物,哪能跟他们相比,他们……"萧贱思维忽然停止了转动,眼睁睁地看着鸿雁仙子。 只见那转过来的俏脸上,嘴角正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与之前白色大轿中的笑脸,一模一样。 ... 正文 骨妖娆二 三林儿与罗添胜他们寒暄结束,罗添胜将三林儿引入客座首席,张智难与鸿雁仙子分坐二三位。眼看就坐已毕,大家便把酒言欢,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旬,三林儿面色潮红,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儿真个高兴,我这帮兄弟真是智勇双全,英雄无敌,前日一仗只打得狗朝廷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估摸着下次朝廷要再派兵前来,要好好掂量一番了。” 罗添胜也是面带笑容,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敬三大将军指挥有方。" 三林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指挥个屁,我就只管往前冲杀,排兵布阵,指挥军队,靠的是我侄子。"说完,拍了拍身旁张智难的肩膀,说:"智难,起来,罗叔叔敬你酒哪!" 张智难红着脸,端酒站起,说道:“诸位叔叔伯伯,小生年少学浅,纸上谈兵,全靠大伯武勇,将士拼搏,才取得这场大胜,还望大家以后多多指点,大伙儿一起加油,杀光这满朝奸臣昏君,随后大伙儿挥兵东北,踏平贺兰山缺。”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喝彩,纷纷端起酒杯干了。罗添胜满脸通红,摸着胡子,感叹道:"真是江山自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贤侄不仅智慧过人,更难得谦虚谨慎,志存高远,恐怕年轻一辈中鲜有人及得上。不过老夫认识一人,不仅身怀异术,武功通神,而且英雄侠义,慷慨豪迈,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年纪轻轻,至今也不过一十七岁。"说完,笑眯眯地盯着萧贱。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时间全场视线全集中到了萧贱身上。 萧贱全然不知罗添胜在说些什么鬼,只是心中回味着鸿雁仙子那一抹微笑,脸似火烧。 ———————————————————— 萧贱突觉大家安静下来,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大伙儿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自己是掉进狼窟中的绵羊一般。 这时三林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罗老弟,你喝多啦,这小兄弟年纪如此之轻,怎会担得起武功通神这四字,莫非乃神仙转世不成?" 罗添胜刚才酒后吐真言,心中立时后悔,说道:"是是,在下老糊涂了,大伙儿不必在意,喝酒喝酒。" 三林儿又是一阵大笑,说:"我倒要看看你说的对不对。"说完,端起酒杯,来到了萧贱身前,将酒平举,说:"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 萧贱愵擩站起,手端酒杯,看着眼前这位几乎比他高了一个半头的男子,心下胆怯,结巴说道:"在下萧贱,乃……乃是嘉马本地人,子承父业,现下……现下以赶尸为生。" 大伙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赶尸一行,神秘莫测,最多只是听过,却从无人亲眼得见,此刻一名活生生的赶尸人就在眼前,不由得好奇心起,纷纷想要看清楚长啥模样。 三林儿又是哈哈大笑,说:"萧兄弟,我敬你一杯酒。"说完,浅运内力,聚于酒杯之上,往萧贱手中酒杯碰去。 这借酒试内力一事,乃是武林惯例,往往长辈考较小辈,多用此法,因此三林儿也算不上故意刁难,但这可把罗添胜急坏了。 罗添胜心想:"这萧贱遵循深藏不露之道,定有深意,我怎如此糊涂,揭露其身份?"正要出言阻止,三林儿的酒杯已与萧贱酒杯碰在了一起。 ——————————————————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酒杯刚一相碰,萧贱只觉得一股劲力从酒杯传来,沿着自己手指往体内侵入,不由大是惊讶。立时就要撤手,但酒杯就像粘在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正心中惶急,忽然,体内传出一股轻微波动,迎上了那股劲力,顿时将之消于无形。 只听"碰"的一声,萧贱手中酒杯碎裂,酒水溅了一身。 三林儿微微一笑,说道:"萧兄弟,做哥哥的失礼啦。"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入座。 大伙儿看到这一幕,均想:"这罗添胜胡吹大气。"于是气氛又恢复之前的热闹,有说有笑,喝起酒来。 罗添胜心下歉疚,只道萧贱故意示弱,隐藏武功,宁愿自削面子。赶忙叫人换了一支高脚铜杯给萧贱,同时派人擦拭身上酒水。 正当众人继续吆五喝六,喝酒吃肉之际。有两个人却若有所思,正是张智难以及鸿雁。 原来适才酒杯碎裂之际,大有异象。其中酒水大部分洒在萧贱身上,但在萧贱手掌部位的酒水却直直飞出,击打在了三林儿胸口,力道虽小,但速度奇快。 张智难观察入微,见闻广博。鸿雁武功绝顶,感觉敏锐。两人各怀心事,自作打算。 ———————————————— 鸿雁沉吟片刻,向萧贱招招手,说道:"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这几句话说得自然而然,似乎全未用力,但在喧嚣中清清楚楚的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传到了萧贱耳中。 萧贱刚刚坐下,还在清理身上的酒水,突然听到这几句话,一下子呆住了,望着鸿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鸿雁笑了笑,说:"你怎么不动呢?要我自己过来吗?" 萧贱身体发硬,内心激动,腾身站起,在在座男士嫉妒的眼神中,挺胸收股,颤颤巍巍向鸿雁走去。 鸿雁双目流光溢彩,忽然将身前桌子一拍,笑道:"送你一件礼物。"只见酒杯中跳出三粒水珠,她随手一挥一卷,三粒水珠登时扩大十倍,变为三枚冰钻,分三路飞向萧贱眉心,膻中,丹田。 这鸿雁仙子并无伤害萧贱之意,这三枚冰钻乃水滴所化,分量极轻,入身即化,中者仅如蚊咬。 但冰钻中蕴含鸿雁内力,冰钻化水,内力也随之钻入穴道之中,游走经脉,能够受鸿雁激发,探查对方身体奥秘。 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三枚冰钻在接触萧贱身体的一瞬间发生了爆炸,只见厅内气劲横流,人仰桌翻,萧贱首当其冲,往后飞去,整个人挂在了墙上。 鸿雁“腾”地站起,表情惊讶,声音微微颤抖,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至阴冰封?” —————————————————— 现场犹如暴风雨过后的场景,宴会就此黄了。三林儿向罗添胜连连道歉,鸿雁躲在一旁,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 男同胞眼见鸿雁如此凶残,对萧贱的嫉妒全转为了同情。不知萧贱何处得罪了此位美女,遭此噩运。 萧贱自己也不知做错了何事,一场桃花运转化为了华盖运。头晕晕乎乎的,心中闪过了不知何处读来的一句话:"红颜虽妩媚,血肉覆骷髅。玉体纵妖娆,肌肤化白骨。" 正在此时,张智难溜到身旁,扶起萧贱,说:“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萧贱点头致谢。检查了一下周遭,似乎没有骨折。 “你当真会不会武功?”张智难突然间靠了过来,低声说道。 "当真不会。"萧贱摇了摇头。 "那你那一招是怎么做到的?就是把水推向我伯伯的那一招。"张智难比划道。 "嗯?那一招?"萧贱挠了挠头,回想起刚才与三林儿的过招,茶杯破裂时手忙脚乱的,似乎连操纵尸体时手指所放电流也使了出来,以此挡住了几滴水。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不传之密,恕我不能相告。"萧贱正色道。 "哦,那是我造次了,我见那水滴的轨迹,与我在书中见到的一种称之为“电”的现象相近,因此有些好奇。"张智难面色如常,随随便便地说了一句。 "什么?"萧贱哪知对方如此渊博,随口一句竟将自己家中祖传秘密说了出来,差点晕倒。 “小生另有一要事相求。”张智难顶着萧贱质疑的目光,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什么事?”萧贱警觉地问。 “我想你帮我运送一样东西。”张智难神秘地说道。 ———————————————————— "对不起,我只会赶尸。保镖行业还没涉猎。"萧贱断然回绝了张智难。 "唉,那样的话,鸿雁姐姐可就危险喽。"张智难仰天长叹。 "什么?鸿雁?她是你姐姐?她那么高武功会有什么危险?"萧贱一听到关于鸿雁,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生出一丝惶急,连忙追问。 张智难故作神秘,笑嘻嘻地说道:"你别忙问,今晚子时,我来贵府拜访。到时再详谈。" 说完,脚下生风,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萧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又怕又喜。怕的是张智难出题刁难,喜的是可以听到鸿雁的事情,哪怕一鳞半爪也好。 ... 正文 骨妖娆三 由于鸿雁的缘故,整个晚宴不欢而散。 散场前,三林儿带着鸿雁,特地前来向萧贱道歉。 三林儿拉着鸿雁,大步走到萧贱面前,声如洪钟地道:"萧小弟,老哥哥今晚实在不成话,实在是酒喝多了,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本当自罚三杯,但鸿雁仙子……太过调皮,搅了宴会,大伙儿酒都没的喝了。"说着,把鸿雁推到萧贱跟前,说:“来,鸿雁,给萧小弟道个歉。” 鸿雁面如桃花,眼神流转,大大方方地向萧贱鞠了一恭,说道:"萧小弟,对不住啦,姐姐刚才本想给你送个大礼,没想到你武艺高强,坚持不要,让姐姐变得像多管闲事的老太婆一样。反而扰了大伙兴致。下次定要找到机会,好好给小弟补偿补偿。"说罢,向萧贱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萧贱心里“轰隆”一声,仿佛一座高山崩塌,鸿雁的身形取代了山的位置,矗立在眼前。他恍惚间只觉得眼前女子如此圣洁,如此美丽,只想立即跪下,向她顶礼膜拜。 三林儿哈哈大笑,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老哥哥记下了,鸿雁仙子,下回如你赖账,老夫可要替小弟讨债。” 说罢,拉着鸿雁,转身就走。 萧贱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呆若木鸡,怅然若失,许久许久,才失魂落魄一般向家中走去。 远处,鸿雁转过头来,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萧贱一眼,眼中犹如燃烧着一团火。 绝非愤怒,而是渴望……那是狼盯着猎物的眼神。 ———————————————————— 子时刚过,张智难就敲响了萧贱的大门。 萧贱一反常态,没有操纵玩偶开门,而是老老实实地亲自开门,将张智难迎了进来。 张智难一进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鼻子使劲嗅了嗅,皱了皱眉头,说道:"萧兄弟,你这宅子,气味可不好闻啊。" 萧贱一愣,说道:"什么气味,这里味道好得很哪。" 张智难做了个晕倒的动作,拌了个鬼脸,随即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忽然之间,他像发现了什么好玩事物,一蹦三尺高,想要捞什么东西。 萧贱大吃一惊,赶忙将其一把抱住,说道:“张兄弟,你要干什么?” 张智难得意地说:“萧兄弟,别拦着我,我见你那大院上方似乎张着一张大蜘蛛网,想看个究竟。” 萧贱又气又急,想:"这张智难当真难缠,我这水母银丝细如蛛网,无色无形,竟也能被其看到,再这样下去,我家里的那些玩偶不也要被其识破了?待我恐吓其一番。" 想罢,牢牢抓住张智难,说道:"张兄弟,实不相瞒,我辈赶尸之人,家中还是有些秘密的,萧某曾发誓,如秘密有泄露,萧某誓当追杀知情者,直至天涯海角。此乃族中规矩,还请张兄好自为之,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其实,所谓追杀知情者云云皆是胡扯,赶尸人一行地位卑贱,惹人忌讳,哪有人会觊觎其秘密。萧贱只不过急中生智,想要阻止张智难窥探**而已。 —————————————————— 张智难听到这话,立时老实了不少,一本正经,目不斜视,说道:"萧兄息怒,鄙人向来尊重江湖规矩,绝无窥探他人秘密之意。" 萧贱见到自己威胁生效,颇为开心,说道:"若是无违背我族规矩之举,萧某定当对张兄倒履相迎,奉为上宾。这边走。"说完,便将张智难引入了西厢房。 / 这张智难并非不懂规矩的浑人,相反,其自幼天资聪颖,知书达礼。 张智难出生于一书香门第,得父亲悉心栽培,一岁能识字,三岁背唐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能写万言文章。九岁入学考取秀才。照此发展下去,打破明朝各项科举记录指日可待。 但其十岁那年,不小心踏上了歧途。 那日,他在父亲书房中翻到一本《梦溪笔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天一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从此不看正书经典,转看奇书邪典,包括《山海经》、《道德经》、《九章算术》、《本草纲目》、《孙子兵法》等等。凡是三教九流,离经叛道之书,其皆会想方设法搜集,熟读,记录。甚至连海外书籍也不放过,包括炼金术,化学,物理等等,凡有译作,皆为其收录。到得十五岁,已无科举向上之心,满脑子都是些非主流思想。 此时,他接触到了武侠小说。 明末之际,武侠已然蔚然成风,张智难在读了多本前辈传记,武林轶事之后,毅然决定弃文从武。 由于他之前所读邪书中有不少佛教道教经典,其中蕴含武学生息,经脉运转,天地造化之理,张智难悟性奇佳,又一心一意,沉浸其中,因此勇猛精进。不出三年,其理论上的战斗力已可与江湖一流高手相当。只是缺乏实战经验,江湖上籍籍无名。 由于朝廷**,民不聊生,其于十八岁那年,辞别家乡,参加了其远房伯父三林儿的起义军。 ———————————————————— 萧贱与张智难来到西厢房,分主宾入席。 萧贱问:"张兄,你之前所说,要我帮你运送一样东西,不知是何物?" 张智难点点头,说:"你可以叫我智难,其源自佛经“如来以其智难量”一话,我可以叫你“贱儿”。"说罢,表情严肃,强忍笑意,面肌抽动。 萧贱为人老实,虽觉不妥,但还是点头道:“好吧。” 张智难见萧贱毫不动怒,颇觉无趣,叹了口气说:"还是你叫我张兄,我叫你萧贱吧。" 接着,张智难放低声音,说道:"此次我要你送的东西,与鸿雁有关。" 萧贱一听事关鸿雁,顿时来了精神,身体前倾,两眼放光。 张智难见萧贱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摇头,想:“自古英雄,折戟红颜者甚众,何况少年乎。还是先谈正事,以后再慢慢开导。” 于是,清了清嗓门,说:"鸿雁是今年三月来到我湖广军的。 当时,我伯父刚参加完义军三十六营大会,只带了近百名随从,走小路回军。哪知就在离大本营不足百里处,竟遇上了左良玉安排的伏兵。" —————————————————————— 张智难继续说道:"那左良玉为贵州总兵,其大部队正在迎战闯王高迎祥,此支伏兵乃防止高迎祥脱逃之用。为数仅有千人,但饶是如此,我伯父仍寡不敌众。" "我伯父侍从皆是武艺高强之人,浴血奋战,誓死护卫伯父。伯父也是左冲右突,英勇杀敌,这场战斗直从上午杀到黄昏。到得最后,敌人与侍卫尽数战死,我伯父也是伤痕累累,躺倒在地。自知流血过多,势难幸免。遂闭目待死。" "正在此时,一个犹如仙乐般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问他是否想活下去。"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站在眼前,美丽绝伦,眼中神光湛然。" "他求生**燃起,用尽力气,点了点头。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封了他身上止血穴位,再在他眉间一点,他便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发现四肢已不再流血,但也已全无感觉,活动不能。" "那名女子拿来一枚药丸,命其服下,伯父依言吞入,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待得再次醒来,动动身手,发现已经活动自如,而且力大无穷,不由大喜过望。" "那名女子告诉伯父,我伯父经脉已断,须得每日服用其秘制"青素白虫丸",不然便会全身麻痹。" "我伯父恳求那女子告诉其药丸配方。那女子言道,其为玉仙宫宫主,名为鸿雁,此药乃是其玉仙宫不传之密,她虽是宫主,但也不能外泄。不过她正在入世修行之中,可以随我伯父至军中,帮我伯父炼药。" —————————————————————— 萧贱听到此处,心想:"原来鸿雁是这般来头,竟有起死回生之能?"心中惊喜不定。 张智难继续道:"最初我军众人见到我伯父全军覆没,仅携一美貌女子归来,皆疑惑不解,但听得伯父解释缘由之后,不由对鸿雁感激不已。鸿雁随即告知伯父准备一间大帐篷,以及一应炼药工具,无需助手,不许打扰,就此在我军定居下来。" "我伯父自从服用那药丸以来,精神健旺,武功大进,整日里操练军队,勤练身手。我们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极为高兴。" "最初鸿雁隐居不出,整日里炼制丹药,我们也无缘得见。到得后来稍微熟络之后,便偶在营中走动,观看士兵训练。遇到心情好时,便传下士兵一招半式。" "哪知那些学得招式的士兵,武功竟然大进,上阵杀敌,竟然无往不利。" "这下大家均对鸿雁惊为天人,纷纷请求鸿雁传授武功。鸿雁经不得大家软磨硬泡,便说,我玉仙宫的功夫,精微奥妙,如修习不慎,轻则走火,重则身亡。当得择资质出色之人,量才施教。" "于是,便在军中选拔人才,最后共选了六十四人,传以玉仙宫武功。" "这六十四人尽是我军精锐,每日清晨,鸿雁仙子便会择一隐秘地点,传授武功,有时候还会赐下丹药。" 数十日之后,这六十四人武功突飞猛进,简直匪夷所思,杀入敌军阵中,往往身上无伤,刀刃无血,而敌人死伤无数。" ... 正文 骨妖娆四 张智难继续说道:"我起初见这武功如此厉害,也想向鸿雁学学,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使我逐渐打消了念头。" "发生了什么?"萧贱见张智难神色越来越慎重,略感紧张,不由问道。 张智难苦笑一声,说:"那批精锐性子越来越孤僻。本来很活泼的一个人,会突然变得不苟言笑,离群索居。就连打胜了仗,也是面无表情,全无喜色。" "我心下生疑,便去问鸿雁,哪知鸿雁也是闷闷不乐,说是这门功夫的应有之像,就把我打发走了。" "这时我伯父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他虽然仍是大大咧咧的那副样子,但实际上也同那批精锐一样,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每次与人说几句话就推说要练功,匆匆离去。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他那些热情,亲切全是装出来的。" "随后发生了一事,更加深了我的怀疑。" "一日半夜,我伯父帐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凄厉的女声,伴有伯父的怒吼。我深怕伯父出事,便立即冲进了帐篷,哪知第一眼便看到一副令我终身难忘的场景。" 张智难顿了顿,吸了口气,说道: "伯父的侍女,小薰,头身分离,赤身**,躺在血泊之中。伯父满脸怒容,光着下身,浑身鲜血,手中兀自拎着那侍女的头颅。" "他见我进来,状似癫狂,将那头颅向我掷了过来,吼道,你滚,带着这头,告诉全军,违抗军令,便是这个下场。" "这件事随后被我掩盖了起来,我清洗了营帐,掩埋了尸体,对外宣称那名侍女回家探亲去了。" "因为军中将士决不能知道主帅是残忍好杀之人。" ———————————————————— "此事之后,伯父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同时对于军情战事越来越厌恶,几乎一直都躲在总帐中练功,所有军务全由我一人处理。" "他对于鸿雁也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鸿雁在我军中言出法随,无人敢违。" "那六十四名修习者此时越来越少出现在大伙儿眼前,除了上阵砍杀之外,其余时间皆在修习。" "直到有一日,每日清晨点兵之时,我发现六十四名修习者少了一人。" "我询问其余修习者与鸿雁,均说不知其去向。于是我便报告了伯父,伯父唯唯诺诺,不置可否,我便以逃兵论处了。" "随后失踪者越来越多,军中不安情绪越来越浓,甚至有谣言说军中有阴兵出没。眼见修习者仅余两人,鸿雁又叫伯伯甄选了六十二名士兵补充了进来。" "我眼见如此下去,我军必亡,唯有查明原因才能挽救局势。便趁一名修习者不备,将一只白蚁后放在了他身上。 数日之后,那名修习者果然失踪了。我放出了雄蚁,一路追踪。终于在军营边数公里处找到了失踪者。 那人口唇结霜,毛发俱无,皮肤变蓝,面目全非,在五月左右的天气下,摸上去竟像是在摸冰块一样。我细细地探了下脉搏,极为细弱,几乎不可及。" "会不会是走火入魔了?"萧贱着急地问。 "我翻遍所有藏书,终于在一本文字晦涩,类似神鬼怪谈的古书上发现了类似症状。"张智难沉声说道。 "是什么?"萧贱问道。 "至阴冰封。"张智难说。 ———————————————————— "至阴冰封?那是什么?"萧贱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张智难推了推西洋眼镜,道:"我是在一本叫做《登云录》古书中看来的,作者不详,这本书大部分篇章讲述的是修仙的心得,我一直当作奇谈来看的。其书最后,讲述了修仙者在羽化之前,必需要有五种仙体之一。" "哪五种?"萧贱好奇心起,问道。 张智难看着萧贱,缓缓说道:"这五种仙体分别是至阴冰封,至阳焚净,无尽之体,不灭之魂,以及最难修成的森罗法相。 至阴冰封指的是修习阴寒内力达到极致,以致全身经脉穴位闭塞,有如冰封,但仍行动自如。到此境界,百病不生,千毒不侵,万力不伤,寿命绵长,乃天下第一防御仙体。 至阳焚净与至阴冰封相反,为阳刚内力修到极致,全身经脉融为一体,同时内力雄厚,无穷无尽,汹涌澎湃,如火如荼,内力所至,无坚不摧,无物不化。为天下第一攻击仙体。 无尽之体,为修习天下各门各派武技,内功,养生之道。融会贯通,发扬升华,忘却有形之技,仅留其中真意。无论何种对手,人数多少,应对之法皆层出不穷,体力生生不息。为天下第一武斗仙体。 不灭之魂,所习者不休内功,不练武技,不养生息。一心求道,追求万物真理,探寻宇宙奥秘,至一境界后,灵门开启,以灵护身,灵魂不灭,身体不朽。为天下第一精神仙体。 至于森罗法相,则语焉不详,说是自古以来,少有人练成。" ———————————————— "这么厉害?你是说那人练成了天下第一防御仙体?"萧贱听得津津有味,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人意识全失,身体僵硬。就算练成了,也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张智难说道。 "那么,鸿雁是在教士兵至阴冰封?"萧贱突然想起,问道。 张智难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道:"正是如此,不过她所传功夫并不完全。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敢练。" 萧贱张大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要害你们?" "并非有意加害,恐怕是她想要完善此门功法,需要在人身上做人体实验,因此先控制了我伯父,再对将士假装传功,实验成效。"张智难说道。 "不可能……如她要控制三将军,怎能未卜先知,等三将军与伏兵两败俱伤,将死之时,再救了三将军?"萧贱激动地说。 "这个……可能是凑巧,也可能,那队伏兵,是她引过去的。" —————————————————— 萧贱这下彻底呆住了,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可能……鸿雁姐姐怎么会如此恶毒?仅仅……仅仅为了实验功法,就牺牲了如此多人的性命?不会的,不会的……" 张智难双手牢牢按住萧贱双肩,正色说道:"我也希望不会,但是萧贱你记住,其虫越毒,其色越艳,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你若是喜欢鸿雁,就应该了解她的一切,如果她是无罪之身,就应该想法证实她的清白,如她真是有罪之身,你应该阻止她,防止她越陷越深。如果仅仅耽于她的美色,盲从纵容于她,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看得起你。" 其实,萧贱初入情网,知好色,慕少艾是人之常情。鸿雁容颜绝丽,武功高强,落落大方,已在少年萧贱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这并非一往无前,至死不渝的真正爱情。仅仅是少年时对美丽的向往和憧憬。 萧贱听了张智难的话,慢慢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说道:"好,我帮你,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张智难说道:"我学武之时,曾遍访武学名宿,演武论道,探讨江湖之事。其中一个最常见的话题便是,当今武林第一人究竟是谁。" "是谁?"萧贱乃武侠粉丝,一听这个话题,顿时忘却了烦恼,来了兴趣。 "大伙儿众说纷纭,有的说武当掌门紫阳道长,有的提名少林方丈玄武禅师,有的认为是中原剑侠刘云剑。但讨论到最后,说到武功通神,修为深湛,品行高洁,侠之大者,大家皆公认贵州梵净山如来道馆,馆主杨天辰,为当世武林第一人。 "我想你将那名全身冰封的修习者,混于尸体之中,送给杨天辰,请他查明真相,主持正义。" ———————————————— 一听到要去见武林第一人,萧贱立马兴奋起来了,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这儿正存有一批尸体,打算送往贵州,我们赶尸人,多是夜间赶路,你我可约定暗号,到时候于城外接头。" 张智难问道:"明日可好?我子时带好那具“冰人”于西城门外等你。" 萧贱说:"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明火为号。"说罢,伸出右掌,悬在半空。 张智难心领神会,右掌伸出,与萧贱右掌重重一击,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萧贱自小孤独长大,尸体为伴,从未有过一朋半友,此时张智难与其年龄相仿,兴趣相近。不由生出知己之感。 心情激荡之下,以往看过的武侠书籍在脑中闪过,生出一个念头,不由冲口而出:"张兄弟,今日你我投缘,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共同在世上闯出一番事业,怎样?" 张智难正有相同念头,一听也是武侠情怀发作,道:"好,从此以后,我张某人就多了一名异姓兄弟了!"说罢仰天长笑。 当下两人扒灰点香,有模有样地结拜了一番,张智难年长三岁,为兄,萧贱年轻三岁,为弟。 结拜完毕,加上张智难之前又说了一大堆话,只觉得口干舌燥,问道:"贤弟,你这屋里可有茶水?" 萧贱神秘地一笑,说道:"张兄,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手一挥,水母银丝飞出,粘上了头顶的银丝网络,就要控制丫鬟前来送茶。 突然之间,房门大开,两名白衣蒙面女子仗剑而入,娇声叱道:"萧当家,我宫主请你去走一遭。" ... 正文 骨妖娆五 "你们宫主……是谁?找我何事?"萧贱见这两名女子不请自来,语气生硬,似乎来者不善,略感气愤,不由出言发问道。 左首一名白衣女子上前一步,将剑指住萧贱喉咙,说道:"废话少说,跟我来便知。" 萧贱心中大骇,不由往张智难望去,只见张智难已不知去向。估计在两名女子出现前便躲了起来。 萧贱一时手足无措,但见这两女子这副蛮横态度,估计此去凶多吉少,但此时命在人手,不得不服,于是颤声说道:"我去……我去,有事好商量。小人手无缚鸡之力,两位仙女不必激动。" 两名女子打量了他一番,似乎觉得他无甚威胁,归剑于鞘,说道:你夹在我们当中走,别想溜,不然当心人头落地。" 萧贱无奈,只能跟住其中一名女子,走出了厢房,另一名女子挡在身后,如影随形。 明月之下,大院之上细微的丝影映照在地上,微微摇晃。萧贱心中一动,手指轻抖,电流附着四条银丝发出,顺着水母银丝传了出去。 忽然之间,东面厨房以及库房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四条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萧贱三人面前。 只见那缝合怪人斯蒂奇,神雕大侠杨过,神雕,白发魔女练霓裳,并肩而立,霸气外露。 ———————————————————— 那两名女子大吃一惊,以她二人的武功眼力,竟然没能看清这四人如何到来,竟然悄无声息。 两人立时拔剑,挡在身前,大声喝到:"什么人,玉仙宫在此行事,无关人等立时退避。" 萧贱心里一惊,想:"她们是玉仙宫的?鸿雁姐姐派她们来的?找我何事?难道我和张兄所谋已经败露啦?"一时心中阴晴不定,又想随她们而去,又怕鸿雁痛下杀手。 玉仙宫二女问了半天,那二人一雕一魔毫无反应,只是直直地站着,一丝呼吸心跳也听不见。 二女见这二人一雕一魔,全然不像活物,心中惊惧渐盛,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名女子长剑一挺,越过三丈距离,向着白发魔女练霓裳刺了过去。 眼见剑尖已及练霓裳胸口,那女子心中暗喜,剑上加劲。只听“唰”的一声,练霓裳身形一晃,竟然变魔术般地消失在原地。 那女子长剑刺空,来不及收手,直插入地面半尺,瞬间断为两截。 另一女子见练霓裳身手若电,自己同门长剑已失,恐怕不敌,一挺长剑,立时便要上前援护。 她正要往前冲去,忽然之间,背后被人结结实实地按了一掌,一股雄浑的内力涌来,顿时眼前一黑,鲜血吐出。晕死过去。 —————————————————— 中掌的白衣女子直直飞出,倒在地上,原来所处之地出现了一名蒙面男子。身着打扮与之前张智难无异,萧贱一眼就认了出来。 剩余女子眼见兵刃已失,四周强敌环伺,咬了咬牙,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高墙之外。竟是抛下了受伤的同伴。 眼见对手翻墙而去,蒙面男一把扯下面具,果然便是张智难。 他走上几步,蹲下身子,测了测中掌女子的脉搏,长呼一口气,说道:"还有气息,果然内力深厚,平手相斗,我未必是她对手。" 萧贱愤愤地说道:"张兄,你可太不讲义气了,刚刚结拜好,一遇危险便扔下义弟,还是人否?" 张智难哈哈一笑,说道:"让她们带你去见你的梦中情人,岂不甚好?" 眼见萧贱跃跃欲试,动手欲揍,立刻正色道:"这些女人刚到门口时,我听其脚步声,显示其内功深湛,两人武功均与我在伯仲之间。心想不知是敌是友,不能力拼,便钻进了床底之下。伺机而动。哪知竟是玉仙宫的人。还好这些婆娘态度蛮横,先兵后礼,不然我们萧大情圣说不定就去了。哈哈哈哈。"说罢,害怕萧贱动手,往后一跃,仰天长笑。 萧贱并未追赶,而是垂头丧气,摇了摇头,心想确是如此,如果这些女子一开始就亮明身份,言语客气,自己说不定就此束手就擒了。 ———————————————————— 张智难见萧贱心情沮丧,心想:"这小子果然情根深种,怎生想个办法,转移其注意力。" 一抬眼,看见旁边四怪兀自站着,微一思索,已有计较,便故作生气,道:"义弟,你这四位前辈武功如此高强,怎的也不给为兄引荐引荐?" 说着,走上几步,抬手作揖,说道:"小生张智难,给四位前辈行礼了……哇呀呀!"突然发出一声怪叫,颤声道:"莫……莫非是杨……杨过大侠?" 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又是“哇呀呀”一声,结结巴巴地说:"练霓裳……练女侠……神雕?旁边这位难道是……缝合怪……错不了,如此巨大……哪会认错了?" 萧贱见其眼中冒星,一惊一乍,情绪激动,作势欲跪。顿生知己之感,但不由满头冷汗,心想:"他要是跪了,等会儿非揍我不可。" 于是咳嗽一声,说道:"大哥,你先莫激动,这几具并非活人,而是我制作的玩偶。" 当下拉过张智难,也不隐瞒,将其怎么挑选尸体,如何去肉剔骨,如何整形固定,如何植入水母银丝,如何操控行动等大略讲了一下。 张智难大吃一惊,兀自不信,说:"义弟,你莫骗我,这五位前辈如是尸体缝制,怎会如此神速?" 萧贱此时已无保密之心,苦笑一声,说道:"皆因其骨肉脑大部分被我去除,身重不及常人三分之一,加之以水母银丝发电刺激,故而行动迅捷。" "发电?你为肉身,如何能够发电?"张智难仍穷问不舍。 "我也不知,我家最初养水母发电,操控尸体,但我久与水母接触,不知怎的也能从指尖几个穴位发出轻微电流。除我之外,连我义父也不能做到自身放电。"萧贱看着手指说道。 —————————————————————— 张智难想了一会儿,虽觉这放电现象无法解释,但也不是全无先例,外国人称之为特异功能。于是说道:"义弟,你这赶尸之术当真神乎其技,湘西第一,当之无愧。" 萧贱得意起来,沮丧情绪一扫而空,刚想吹嘘一番,就听张智难说道:"现下时间紧迫,刚才遁走那名女子定会通知玉仙宫,不知何时再来。幸好我刚刚偷袭时蒙面,其应当不知我身份。我这就回营取出冰人,你收拾好细软,即刻出发,到约定之地等我。"说完,转身欲走。 萧贱急忙一把拉住,指着昏迷女子说道:"这女子咋办?" 张智难撇了一眼,说道:"她内力深厚,一时不得便死,你要么杀之了事,要么将其还给玉仙宫。你看着办。"说罢,脚底抹油,一会儿就奔出老远。 萧贱无法,心里雅不愿与鸿雁结仇,于是将女子扶起,放在西厢房床上,点亮灯烛,心想若是一会儿玉仙宫再派人来攻,定当发现此女,自己也算以德报怨,仁至义尽。 随后来到地宫,起出一具巨尸,此乃其特制尸身,身高一丈,身宽五尺,下肢沉稳,上身肥大,肚子中空,可容纳二人大小,其中放有水箱,用来放置水母。 接着携巨尸来到后院水母养殖处,用水缸尧出一只水母,倒入水箱中。又取出四十余根水母银丝,接入箱底,取出特制灯具,发出信号,刺激水母放出电流。 这水母需用特殊饲料喂养,饲料主要成分为平日弃去之尸脑,辅以鱼虾之类制成,能量充足。依照此法可同时驱动四十余具尸体同时行动,能省去萧贱不少力气,为长途跋涉之必备。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萧贱锁好地宫,携巨尸,水母,四十多具尸体,加上斯蒂奇,杨过,神雕,练霓裳的玩偶,穿上赶尸人的装扮,趁着夜色,浩浩荡荡,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 张智难疾步飞奔,迅若快马,仅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金虎头军营帐。此时营帐皆已休息,仅余数十人往返巡逻。 他施展妙手空空之术,左躲右闪,避开巡逻,来到了库房,撬开了门,摸到犒赏物资处,打开一袋咸肉,将冰人从中拉了出来。 原来那****寻到冰人后,深怕鸿雁发现,便将其塞入冰库中的一袋咸肉内。由于三林儿万事不管,实际上他已掌管一切军务,故而借口军中储备粮食,命厨子做菜时不得使用咸肉。隐藏至今。 此次三林儿特来犒赏三军,硬拉着他一起来。他怕秘密泄露,便将冰人混于咸肉中一齐带了出来,想伺机送予杨天辰,望其查明真相,主持正义。 他背出冰人,绕过士兵,穿出兵营,施展轻功,往城西奔去。 奔行正速,忽然听得远处山谷处有说话声传出,说话者声音高亢,情绪激动,似乎是三林儿。 心念电闪,他放慢脚步,绕至山谷旁丛林中,运功于耳,摒息凝神,偷听起来。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不要激动,声音轻一点,让人听见多不好。"说话者正是鸿雁。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你说要走……鸿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语气惶急,正是三林儿。 那鸿雁说道:"什么心意?我在此盘桓多时,你对我礼敬有加,生活照顾,我很感激。也因此帮你炼制丹药,传授武功,现下我俗务已了,特来向你辞行。" 张智难一听,心下一喜,想:"什么?她要走了?那岂不是不需要去找杨天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得赶快通知义弟。" 只听三林儿声音越发激动,颤抖说道:"什么传授武功?鸿雁,我身子虽已死了,脑子还是清楚的……你传下的那些功夫,我的士兵练了全冻成了冰块,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帮你偷偷掩埋,你早就被愤怒的将士乱刀砍了……呜呜呜……" 张智难大吃一惊,悄悄探出头去,只见三林儿双手拂面,跪地痛哭起来。 ... 正文 骨妖娆六 只见鸿雁双眉微蹙,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会是这样,我本以为这次会成功的……" 三林儿站了起来,双眼发红,说道:"不光是我的士兵,就连我也……我的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有时候心思要动半天,身体才会有反应,有时候我什么都不想,身体却会自己动起来。那次……那次为了测试我是否还有男性的功能,我找来了小萱,哪知弄了半天竟毫无动静,我一时愤怒,双手竟然失去控制,杀死了小萱……" 鸿雁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看样子是青素白虫丸的药力不足了,以后需要加大药量服用,我在丹房留有千粒左右的丹药,你每日服用两粒,可用一年余。我回宫之后,定当竭尽心力,查找解决之道。" "……回宫?我看是去找萧贱那个小子吧?"三林儿浑身发抖,须发俱燃。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萧贱?"鸿雁妙目浑圆,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怎么知道……呵呵,我看你在酒宴上就盯着那小子不放,虽然教训了他一下子,但之后就对他更加念念不忘了。特别是临走时你看他的那个眼神,简直就是要把他吞了……"三林儿言语越来越放肆,看样子这番话在心中压抑了许久,就要全数爆发出来。 "你别胡说,我盯着他是有另外的理由。"鸿雁恢复了镇定,淡淡的说道。 "另外的理由……哼哼……你这个狐狸精……白骨精,玩了老的玩小的,我今天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玩火**。"三林儿怒气勃发,状若癫狂,五指箕张,往鸿雁扑去。 鸿雁杏眉一立,叱道:"简直放肆!"双手一圈一划,五枚冰钻破空而出,钉入三林儿体内,三林儿立时僵住,动弹不得。 "惩罚你,让你在这儿冻一晚上,冷静一下。"鸿雁怒道。说完,飞身而起,飘然而去。 张智难躲在一旁,心里龌龊地想:"真是了不得,义弟这下子彻底走桃花运了,怎的想办法,作弄他一番?" —————————————————————— 萧贱在西城边乱葬岗歇息了半个时辰,眼见已近寅时,张智难仍旧未至,不由得有点担心。有心想去找张智难,但带着这么大一帮"人"又不敢到处乱晃,同时也不敢回家,怕碰上玉仙宫的人。 正彷徨无措之时,只见远处飘来一团火光,当即大喜过望,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不多时,张智难便提着灯笼跑了过来。 萧贱见张智难身上背着一人,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一时不明所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 张智难摇了摇头,将冰人放在地上,叹了口气,说道:"唉,你我费了喏大力气,看样子全白费了。" 萧贱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难道鸿雁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张智难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萧贱又问:"冰人已经死了?" 张智难仍是摇了摇头。 萧贱急了,说道:"大哥,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急煞小弟了。" 张智难面露难色,说道:"这件事对我是件好事,但对你则是天大的坏事……那个……话说……鸿雁要走了。" "什么?"萧贱如闻雷轰,呆立当场,结结巴巴地问:"走了?为什么走?她不是要找人实验功法吗?" "可能她自觉练成无望,或者良心发现,打算回玉仙宫去了。"张智难见到萧贱这副表情,不由忍住笑,扭过头,不想让萧贱看见自己抽搐的脸。 萧贱一下子六神无主,呆若木鸡。 之前萧贱听张智难描述鸿雁恶行之时,虽然心中害怕,但并不完全相信,甚至略微有些欣喜,因为鸿雁的形象终于有血有肉,不再高高在上了。 到得后来,张智难请其帮忙对付鸿雁,他之所以答应,一部分是出于正义感,另一部分则是想与鸿雁有更多交集,甚至得到鸿雁重视。 现在听到鸿雁即将回到那飘渺不知所踪的玉仙宫中,自己今生恐不能与之相见,不由心中失落,如丧考妣,只想大哭一场。 —————————————————————— 张智难眼见萧贱眼圈发红,小嘴发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鸿雁的确要走,不过她要走之前,先要带上一个人。" 萧贱一见张智难这副表情,心知上当,咬牙切齿,“呼"的一拳往张智难脸上挥去,张智难低头躲过,边跑边笑,说道:"她看中了你的**,要把你吞了,我看你还是尽早离去,免得受这元阳外泄,精尽人亡之苦。哎呦妈呀!" 原来天色黑暗,张智难分心二用,一不留神,撞到了萧贱尸体之上,被绊倒在地。 张智难翻身爬起,提起灯笼看了看四周,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四十多位黑衣黑面的"人"围住了他,其中还有一座小山般大小的怪物。这群"人"脚步整齐,无声无息,慢慢向他移动过来。 张智难哪里知道萧贱可以驱动如此多尸体,见这帮"人"形象,正是传说中的阴兵,不由浑身发抖,犹如筛糠,大叫道:"义弟救我。" 只见萧贱眼中绿光明灭,样子犹如魔王降临,说道:"让你作弄于我,教你尝尝我手下阴兵的厉害。" 张智难叫苦不迭,哪里知道这义弟竟有驱使阴兵之能,不然再借十个胆给他也不敢戏耍萧贱。当时心想:"这义弟估计气昏了头,竟然驱阴兵对付大哥,此时不能硬拼,当得擒贼擒王。"心下计较已定,左一个虚晃,往右一冲,摆脱了阴兵追杀(其实根本没有),直扑萧贱而去。一招鱼跃龙门,点上了萧贱章门,肩井两穴。 哪知内劲发出,如中铁石。萧贱毫无反应,右手一挥,操纵杨过来到身边,往张智难扑去。 张智难勉强闪过,一招曲径通幽,击中萧贱中脘,巨阙两穴,但与之前一样,内劲全然无法入体。 张智难大惊失色,身形加速,连点了萧贱十二正经七十二个穴位,但所发内劲皆如雨打芭蕉,尽数弹开。 ———————————————— 眼见攻势全不奏效,张智难累得躺倒在地,嚷道:"不打了,不打了,义弟,为兄的认错了还不行吗?" 萧贱本来也就想报复一下,吓他一吓,见张智难服软,也就罢手了。 张智难休息了一会儿,蓦地爬起,问道:"义弟,你可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 萧贱摇了摇头,说:"哪有空练那玩意儿。" 张智难思索了一会儿,说:"应该不会是,金钟罩,铁布衫可防外力,不能抵内劲。更不能练到全无穴位似的。" 说着,拿起萧贱双手,细细探查脉搏起来。 摸了一会儿,只觉得萧贱双手脉搏微弱,几不可及。皱了皱眉头,将手伸入萧贱腋下,只觉触手冰冷,如坠冰窟。 张智难一冷之下,打了个激灵,想了想,说道:"义弟,你全力打我一拳试试。"萧贱不明所以,但想起张智难作弄自己一事,心里愤慨,不由抬手一拳就往张智难脸上打去。 这拳速度飞快,力道沉重,乃是百里挑一的好拳。但在张智难这等身手看来,如同儿戏一般,当下侧头躲开。 张智难躲开此拳,躬身踱步,低头沉思。走了一会儿,身体开始抖动起来,越抖越猛,不久连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萧贱走上前去,担心地问:"大哥,你没事吧?" 张智难看着萧贱绿色的双眼,颤声说道:"义弟,你……你……这是……是……是至阴冰封啊!" ———————————————————— 抖了一会儿,张智难逐渐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抖动,说道:"义弟,为兄刚刚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登云录》中所写,至阴冰封的一切征象,均与你昭然贴合。 你心跳缓慢,脉搏微弱,这是寿命绵长之象。 你周身冰冷,有如寒冬,这是百毒不侵之象。 你穴位闭合,经络不通,这是万力不伤之象。 你出拳迅捷,刚猛有力,这是行动自如之象。 四象俱全,你才是真正练成天下第一防御仙体之人啊。" 萧贱挠了挠头,说道:"那么厉害,我是怎么练成的?我怎不知?" 张智难脸上犯难,说道:"我也不知,不过如果是鸿雁的话,她应该能够推测出来。是了!" 张智难突然想通了什么,站起说道:"我说怎么鸿雁突然突然辞行,不再传功,原来是察觉到你已练成神功,故而派人来找你,想将你带回玉仙宫细细研究一番。哪知她的手下不争气,把这事儿搞砸了。" 萧贱心想:"早知当时就不反抗了。"同时心中幻想出他与鸿雁两人独处,桌前月下,钻研武功的旖旎场景,不由气喘如牛,脸如滴血。 张智难瞟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将你带回宫去,碾成碎屑,细细解剖,慢慢研究。" 冷酷的话语将萧贱带回了残酷的现实,萧贱不由心中忐忑,问道:"义兄,那我该如何是好?" 张智难语重心长地说道:"义弟,你为人单纯,武艺低微,却拥有仙体,犹如三岁幼童身怀重宝走于闹市,他人如要害你,仍有数千种方法让你求死不能。" "当下之法,唯有隐藏自身,磨砺武功,开拓视野,增强实力,发挥仙体真正的力量,达到真正登峰造极之境。一览而众山小,四顾乎无人敌。如是方能于世上击浊扬清,建不世之功业。" 骨妖娆篇完结 ... 正文 斩三尸一 萧贱与张智难在这乱葬岗之上一席夜谈,商量下来,决定还是先去找杨天辰一趟,以后鸿雁找来也好有对策。 眼见东方泛白,张智难一拱手,说道:"义弟,我这就回去了,鸿雁虽走,但军中诸务陈杂,我伯父还需我助一臂之力。你自己保重,如有困难,只消叫人带个话,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张某定当前来相助。" 萧贱双手抱拳,依依不舍,说道:"大哥教诲,小弟谨记。大哥回营后也要多加小心,我于昨日晚宴中见到三将军似乎肢体僵硬,与我家中玩偶相似,且双手泛白,血脉不通。大哥自行留意。" 张智难闻言变色,心想:"依义弟所言,我伯父这症状也近似至阴冰封,难道他也练了鸿雁武功?但为何至今仍未冰冻?回去定要查个清楚。"当下说道:"多谢义弟提醒,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萧贱目送张智难离去,心想天光渐亮,此时赶路多有不便。此处乱葬岗人迹罕至,不如就地休息,晒晒太阳,夜间再赶路。 心动不如行动,立即脱去衣物,赤身**,往一坟头上一趴。 正在此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双脚。 那脚纤细小巧,洁白如雪,踏着云鞋,灰尘不落。萧贱一见之下顿时心头大震。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目光向上移去,只见鸿雁目如秋水,笑靥吟吟地盯着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眼见心中女神距自己仅咫尺之遥,看着自己的**,萧贱心中大囧,脑子一片空白。又不敢翻身爬起,生怕春光外泄。 哪知那鸿雁全不在意,在一墓碑上坐下,笑嘻嘻地说道:"萧当家的,又见面啦?之前我叫两名弟子去请你,哪知你跑到了这里,让她们空跑一趟,还害得我好找。" 萧贱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鸿雁……仙子,那个……我和贵弟子有些误……误……误会,语言冲撞,互相推……推搡,导致误伤贵……贵弟子,还请多……多多包涵。" 鸿雁一惊,说道:"是吗?我还不知,不过你们两小子身手倒也不错,竟能伤我左右护法。" 萧贱心想:"原来她们还没来得及汇报鸿雁,那么鸿雁是如何追到我们的?"随即说道:"仙……仙子,您此番找萧某,所为……为何事?" 鸿雁没有回答,忽然蹙眉道:"萧当家的,能否坐起来说话,我这头一直低着看你,好不难受。" 萧贱也是脖酸背僵,心想:"这鸿雁怎么比我还不通事务?需知男女授受不亲,怎能**相对?" 于是说道:"仙子,小的生有风湿,须得日日以热砂烫身,现下赤身露体,唯恐污染仙子圣目……" 鸿雁不耐烦了,说道:"知道,昨日在镇内路上不是见了一次,我辈修道之人不讲究这个,起来吧!" 说罢,手一挥一卷,一阵寒风吹过,就要将萧贱托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眼看自己已经半身离地,胯间之物已然隐隐可见。萧贱大骇,不及细想,当下双手银丝飞出,粘上了两名阴兵,电流奔涌,两名阴兵飞一般向鸿雁冲去。 鸿雁夜间曾远远得见张智难与阴兵缠斗,只能躲闪,不敢硬拼。心想莫非此物有些古怪?不待其触身,纵跃而起,一个转折,躲过了冲撞。 萧贱趁鸿雁目光脱离自己,慌忙爬起,手脚并用,躲进阴兵堆中。抓起一条裤子就往腿上套。 鸿雁见那阴兵密密麻麻,萧贱躲在其中悉悉索索,不知在搞啥花样。心念一转,已有计较,笑道:"雕虫小技。"双手合掌,只见一冰球在掌中成型,体积比那冰钻大了何止百倍? 一声娇叱,手中冰球推出,直飞入了阴兵群中,只听巨响轰鸣,冰球炸裂,尸群中仿佛刮起一阵飓风,顿时魔鹰狂舞,飞僵满天。 萧贱被刮得身在空中,裤裆灌风。正摸不着头脑,突然眼角银光一闪,鸿雁从左侧飞至,手持一柄水晶般长剑,向萧贱劈来。 萧贱只吓得心惊肉跳,心想以鸿雁功力,这一刀劈下,自己还不得分成两半?但眼下也无法可想,只能举起双臂。挡在头上。 鸿雁喝叱一声:"着。",长剑劈下,萧贱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手上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往地面直坠。 只听"轰隆"一声,萧贱将地面砸了个大坑,觉得头晕眼花。挣扎着抬头望去,只见四周白雾霭霭,鸿雁握着半截断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声如银铃,极为欢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萧贱只道鸿雁要对其痛下杀手,心中惊惧,再无保留。登时使出压箱底的本事,双手双脚共二十根银丝,控制着二十具阴兵向鸿雁涌了过去。 这阴兵虽然手中无刃,但行动奇速,阵型整齐,黑压压的甚是吓人。 哪知鸿雁速度更快,左躲右闪,身形飘渺,那些阴兵愣是连衣角也没有摸着。 萧贱毫不气馁,继续操控阴兵,不停向鸿雁扑去。很快鸿雁身边便围满了阴兵,几乎连闪躲的空间也没了。 萧贱一看时机已到,断开手中银丝,另外发出两根接上了神雕与斯蒂奇,双手一挥,只见两座庞大的身躯如泰山压顶一般往鸿雁头顶压去。 只听"扑通"一声,尘土扬起,一魔一雕扑倒在地,连周边几具阴兵也遭了殃,被压个正着。别说鸿雁,就连苍蝇也飞不出一只。 萧贱心知这尸身体积虽大,但分量却轻,恐怕困不住鸿雁,又操控十几具阴兵填了上去,只围的结结实实。随后爬出坑来,取出一根长绳,将阴兵及一魔一雕尽数捆住。忙完这些,只累得气喘吁吁。说道:"鸿雁仙子,多有冒犯,对不住了,大家都冷静一下。通过协商交流,想出解决之道好不好?"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道:"我很冷静,用不着什么协商。" 萧贱大吃一惊,正想转身,突然发现自己周身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已然动弹不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萧贱被冰晶捆住,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见鸿雁慢慢从身后踱到跟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不出来你会的招还挺多的。" 萧贱挣扎了一会儿,眼看无法逃脱,只能服软,说道:"仙子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小的……小的……从今以后对仙子俯首称臣,再不敢起反抗之心……" 鸿雁哈哈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手一挥,冰晶纷纷脱落。萧贱"啪"的一声,跌倒在地。只觉浑身脱力,四肢软瘫。 鸿雁身子微倾,盯着萧贱的眼睛问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逃开你那招的?" 萧贱摇了摇头,鸿雁直起身子,双手舞动,面前水雾聚集,凝结成冰,很快化为一堵水雾之镜,上面映出了鸿雁的影子。 萧贱恍然大悟,说道:"你之前不在那里,我困住的只是你的映像。" 鸿雁点了点头,又道:"我们玉仙宫一脉,所习最高心法名为“金风寒玉功”,乃天下内力之中至阴至纯者。练到深处,能够凝天地水汽,冻世间万物。细微变化,妙用无穷。" 萧贱微感奇怪,不知鸿雁跟他说这些做甚。 鸿雁背着手,继续说道:"自从第一代宫主创宫以来,每一代宫主皆以修仙成道为己任。潜心练功,投身修行,从不参与世间纷争,是以虽武功高深,但不为江湖所知。" 萧贱睡眠时间已到,眼皮打架,忍不住举手道:"仙子,小的还有要事,能否长话短说,划下道来,小的好给您办事。" 鸿雁脸现怒容,说道:"不要插嘴,不然我怎么收你做徒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什么?你要收我为徒?"萧贱立时睡意全无,还想继续追问,只见鸿雁满面嗔色,怒目而视,不由咽了咽口水,老实地挺直身体,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来。 鸿雁满意一笑,继续说:"虽然玉仙宫诸位前宫主都殚精竭虑,一心修仙,但从第一代至今,却从未有人成功过,甚至连五大仙体都没有修成的例子。这并非是他们资质平庸,恰恰相反,历代宫主都是万中挑一之辈。可见这仙体修成并非人力可为,恐怕是要诸多机缘加上特殊体质才能成功。" "后来有一位宫主便想到了,本门武学乃天下至阴,如果玉仙宫门人要修成仙体,至阴冰封是最合适的选择。之所以无人修成,恐怕是先天体质不足的原因。 于是立下规矩,他之后的每代宫主,在任期间须得培养一名圣女,此女必须为至阴时辰出生,且从小开始服用滋阴药物,修习金风寒玉功。如修习有成,则立为下一任宫主。" 随后依照此法传承百年,终有一日……"鸿雁顿了顿,目光流动,嘴角含笑,盯着萧贱。 萧贱见她卖关子,不由出口问道:"成功了?" "不是,"鸿雁钓鱼成功,颇为得意,说:"所有圣女在二十岁前,皆因全身冰冻而死。此规矩也因此被取消。 萧贱不由一哆嗦,心想:"这本是无比残忍之事,为何鸿雁语气如此平淡?难道她当真是残忍好杀之人?" 鸿雁全未察觉萧贱心思,说道:"其后宫主之位传至本宫身上,本宫想,历代宫主皆为才智高绝之辈,也并非用功不勤。之所以不能成功,恐怕还是视野狭隘,固步自封的原因。因此本宫自接任以来,常常入世修行,广纳良才。直到上天眷顾,让我遇上了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鸿雁目光透出一丝狂热,说道:"昨日宴会之中,我所发的冰心钻,侵穴钻脉,从无失手,竟然被你所破。后来我跟踪张智难那个小鬼,见其与你动手,居然所点穴道皆无效果。" "原来她昨晚跟便来了,还观察我和义兄动手,我俩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实在太也无能。"萧贱心想。 "今日我故意与你动手,发现就连玄冰剑也无法动你分毫。"鸿雁继续说道,"至此我终于确认,你身怀至阴之气,外覆冰封玄甲,已练成天下第一防御仙体“至阴冰封”。" "因此,今天我一定要收你为徒,哪怕用强的也要将你抢回宫去。"鸿雁斩钉截铁地说道,美丽的脸上竟露出了些许狰狞。 萧贱生出一丝恍惚,只觉鸿雁有些陌生,与之前美丽端庄的形象大为不同。 若是昨日此时的萧贱,定然会毫不犹豫,甚至爬也要爬去玉仙宫。但是经过一天接连与玉仙宫人,张智难,鸿雁交手,又与张智难,鸿雁多番长谈,身上青涩之气已大为减弱,对于人心的鬼蜮伎俩深自戒惧。 他之前听鸿雁讲述时,心中便隐隐怀有不安,到得此时,这份不安慢慢扩大,犹如野兽一般咬啮他的内心。 那些圣女的下场,冰冻的湖广军将士,三林儿的病症,鸿雁入世修行的态度,凡此种种,在他脑内形成一个漩涡,将其卷入,重重围困,几乎让其窒息。 萧贱喘了口气,说道:"鸿雁仙子,多谢相邀,小人倍感荣幸,但小人心中尚有几个疑惑,望您能够坦诚相告。若心中疑惑不解,小人宁死也不拜师。" 鸿雁眼中狂热逐渐褪去,恢复之前冷静的模样,淡淡的说道:"你问吧。" ... 正文 斩三尸二 "仙子,你说自你入世修行后,广纳良才,是否皆如我一般,被你收为弟子,带入玉仙宫中?"萧贱问道。 鸿雁看了他一眼,心想是不是萧贱妒忌,故有此一问,便柔声说道:"你放心,我选择弟子极为严格,宁缺毋滥。其余诸人皆为我兴之所至,随意传下一招半式。记个挂名弟子而已。" "那么那些弟子是否也如那些圣女,湖广军将士一般,冻结成冰?"萧贱继续追问。 鸿雁沉默了一下,歉然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是的,我本以为圣女身为女子,阴气过重,因此结冰。故而择徒时多选择血气方刚之男子,授以速成之法,辅以阴寒药物。哪知最后仍是一无所获,实在有点可惜。" "有点可惜?"萧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照鸿雁说法,至少已有百人左右因修习鸿雁武功而丧命,哪知鸿雁竟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盖过。 "那么袭击三林儿将军的那些朝廷将士,是否也是由你引过去的?"萧贱声音微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 鸿雁眼神黯然,说道:"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了?是张智难那小子猜出来的吧。不错,我那时刚刚改进了功法,需要检验效果,左良玉正好要派兵伏击高迎祥,我假传消息,让伏兵将三林儿当成了高迎祥,双方在骨岭打了一场,两败俱伤,随后我便救了三林儿,得以在军中传功。" 萧贱浑身如似火烧,哪知自己心上人竟是如此卑鄙恶毒,心狠手辣,他看着鸿雁那清丽绝俗的脸,眼前一阵模糊,恍惚间鸿雁的脸仿佛长出了尖角獠牙,正欲择人而嗜。 鸿雁见他气息粗重,面露痛苦,不由上前一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贱似乎有些畏惧,后退了一步,说道:"仙子,恕萧某无礼,现下萧某有要事在身,且身负祖传产业,不能接受仙子盛情邀请,还请原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什么?"鸿雁面露讶色,沉吟片刻,说道:"莫非是因为我传功不成,死伤过多,因此你以为我故意为恶,不愿入我门中?" 萧贱见她一猜便中,只好点了点头。 鸿雁忽然欢笑起来,犹如阳光融化冬雪,仿佛听到了一件最最好笑的事情,说道:"萧贱啊萧贱,想不到你虽练成仙体,但仍抛不下这凡间俗务,看来距离成道尚有千山万水之隔哪!" 萧贱冷冷说道:"小人既无成仙之能,又无求道之心,只求为人行事,问心无愧而已。" 鸿雁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萧贱,你可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 萧贱摇了摇头。 鸿雁继续说道:"我辈求道之人,需得抛弃一切杂念,包括善念,恶念,自我之念,道教中称为斩三尸。天下众生,大善大恶,爱恨纠葛,对我并无太大意义。我所作所为,在你眼里,可能是罪大恶极,毫无人性。但对我来说,只不过搭起几块石头,建一座通往目的地的桥罢了。" 萧贱心下默然,以往看过的武侠传记在心头浮现,只记得那些大奸巨恶,罪魁祸首,辩解时说辞皆是如此。 当下一拱手,说道:"仙子志存高远,不食人间烟火,萧某愚钝,不能理解其中万一,恕不能接受仙子好意。萧某这就告辞了。"说罢,起身要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鸿雁一听萧贱要走,似乎有些着急,说道:"萧贱,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都已坦诚相告,你可不要出尔反尔,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萧贱更不搭话,转身走向那堆阴兵,解开绳索,放出银丝,将水箱与阴兵相连,接着取出灯具,操纵水母放起电来。 只见阴兵纷纷站起,迈开步子,缓缓向山林深处走去。 鸿雁何曾见过他人对她如此无礼,一时气得浑身发抖,掌中凝聚冰汽,叫道:"萧贱,别逼我动手,不然我毁了你的阴兵,再将你绑去玉仙宫,严刑拷打,逼你说出至阴冰封的秘密。" 萧贱心想:"你要逼我,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逼死我也说不出。况且据说这个什么狗屁仙体防御天下第一,打了也不疼,让她打去好了。" 这么想着,头也不回,赶着尸队继续前行。 鸿雁见萧贱软硬不吃,一时无法可想,也不想与萧贱翻脸,深恐其宁死不屈,自毁仙体。于是只好跟随在后,慢慢思考对策。 鸿雁自从下得玉仙宫,因其容颜绝丽,气质高雅,又武艺高强,因此一路顺风顺水,在左良玉,三林儿处都曾有过逗留,只有她摆布别人,从未有人给她脸色。哪知萧贱翻脸如翻书,刚刚还对她一脸垂涎,转眼便不理不睬。因此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走了将近一里路。天已然大亮,萧贱困得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只想躺倒大睡一觉。但由于鸿雁紧随其后,一声不响,似乎不停地在盘算什么,使得萧贱心中忐忑,不得不强打精神,专心驱赶尸队。 忽然,鸿雁眼睛一亮,"咯咯"一笑,快步奔到萧贱面前,伸出双手,拦住他前进道路。萧贱头也不抬,挥舞灯具,指挥队伍往右转向,打算绕开鸿雁。 鸿雁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我错了。" 萧贱一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抬起头,狐疑地打量着她。 鸿雁接着说道:"我错了,不仅仅是错了,简直错得离谱,大错特错,错无可恕,不可再错。" 萧贱哪知她会如此轻易地认错,一下子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问出一句:"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鸿雁眼中蕴含笑意,继续道:"当然了,你练成了至阴冰封,而我怎么练也练不成,因此要学会至阴冰封,不应该是你拜我为师,而是我拜你为师才对。" 说罢,收敛笑容,仪态庄重,双手伏地,盈盈拜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萧贱来不及反应,鸿雁已经一拜到底,萧贱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徒,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你快走吧,我还要去赶尸。" 鸿雁道:"拜师之礼已成,你没阻止,便是答应了。从今以后,师傅你往东,徒儿就往东。师傅你往西,徒儿就往西。师傅你要去赶尸,徒儿就去赶尸。师傅你练至阴冰封,徒儿就练至阴冰封。总而言之,徒儿定然不负众望,将师门武学发扬光大。" 萧贱大汗淋漓,急中生智道:"你不是玉仙宫宫主吗?怎可自贱身份?而且我还打伤了你宫里的什么左右护法,你如成了我徒弟,她们来报仇怎办?你要跟她们动手吗?"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唇枪舌剑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林下的官道上传来,萧贱不由从树枝缝隙中望去,只见数十人骑着马从官道上飞驰而过,为首一人浓眉大眼,络腮胡子,正是湖广军首领三林儿将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话说张智难告别萧贱,一路狂奔,很快便回到军营之中,一进门,便见到三林儿阴沉着脸,与罗添胜他们说着什么。 张智难心想:"原来伯父已经解冻了,我还寻思着如果还不回来,得想个什么借口去接他,又不伤他面子。" 当下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伯父好,罗叔叔,葛叔叔,关叔叔好。一早上精神这么好,在商量些什么?" 四人都回了声好,罗添胜说道:"贤侄,你快来劝劝你伯伯,他一大早来,问我借军借马,说是昨晚逃了名手下,想要去寻回。我说区区逃兵,何足挂齿,哪需要将军亲自去追,我等可代为效劳。可你伯伯就是不听。" 张智难一听,吓了一跳,心道:"什么逃兵,莫非是冰人?不会,此事他如果早就知晓,那冰人怎会还在咸肉之中?他恐怕此去另有目的,莫非他妒忌萧贱,要去找萧贱麻烦?不行,我得好好劝他一劝。" 于是说道:"伯伯,这附近山路崎岖,丛林茂密,如是逃兵,定然躲藏隐秘,您为湖广军首,要处理军务大事,怎能轻易离开,不如叫人画下肖像,请罗叔叔他们代为寻找。" 三林儿顿时急了,叫道:"逃走的是鸿雁,她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携有我军行军机密,如不截着她,我军有覆没之危。老罗,智难,你们如再阻着我,我就以私通外敌之罪论处你们。" 此言一出,余人皆大惊失色,罗添胜等人想,鸿雁美丽大方,武功高强,来历不明,加上昨日三林儿似乎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是朝廷奸细的可能倒真还不小,如若真是窃取了行军机密,落到左良玉手中,湖广军必有覆灭之虞。 张智难心想:"这鸿雁虽罪大恶极,但绝非朝廷奸细,伯父为鸿雁所迷,已然失去理智。何况就算追上,以鸿雁武功,哪怕有一千人也捉她不住。" 正盘算着怎么出言相劝,葛天明突然道:"三将军所言极是,但那鸿雁武功绝顶,寻常士兵恐怕对付不了,这样,我和关三弟也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三将军您意下如何?" 三林儿一拍大腿,说道:"葛老弟所言甚是,罗老弟,你这就准备三十名精兵,三十三匹快马,我们即刻出发。" 罗添胜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准备,不过将军可知那鸿雁往何处去了?" 三林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昨夜被她点了穴道,最后见她往城西门而去。" ... 正文 斩三尸三 "往城西……去了?"张智难闻言,心中大骇,想:"我在离开之前曾亲眼看到鸿雁往北方去了,如鸿雁果然如伯父所说,往城西而去,那必然是在我离开之后又转折往西,甚至可能是在跟踪我。但我与萧贱在乱葬岗逗留良久,并未遇到鸿雁,莫非鸿雁是在等我和萧贱分开,之后再……" 当下再无迟疑,一拱手,道:"伯父,既是如此,侄儿也要一同前往,那鸿雁阴险狡诈,恐有诡计,不得不防。" 三林儿不耐烦地道:"好,那就一起去。罗老弟,湖北军就暂时请你代管了。"说罢,转身回帐。 半个时辰之后,三林儿,葛天明,关闯,张智难四人带着三十精兵,骑着快马出了西城门。 / 萧贱正与鸿雁争执之中,蓦然瞧见三林儿一行人从山下官道奔过。灵机一动,探出头大声叫道:"三将军,请留步!" 鸿雁秀眉一蹙,拉了萧贱一把,说道:"师傅,我们自管赶自己的尸,叫他们做甚,徒儿又不想见他们。" 此时萧贱急于摆脱鸿雁,怎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声音加大,撕心裂肺地叫道:"三将军,请留步!" 鸿雁又气又急,无奈之下反身一跃,就此消失在丛林之中。 萧贱松了口气,眼见三林儿一行人已经遥遥停下,派出三骑往自己奔来,不由躺倒在地,眼皮一合,就此睡去。 ———————————————————————————————————————— 萧贱醒来,已是夜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边未点火烛,一片漆黑。 先定了定神,亮起绿眼,环顾四周。只见床前有一张小桌,桌上有一根熄灭的蜡烛,床旁有一衣橱。瞧着屋内装饰摆设,似乎是一间客栈。 接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体内酸溜溜地好生难受,知道是未晒太阳之故。心想:"不知是不是三将军他们将我搬至此处,总之是一番好意,我这就去向他们致谢,顺便问明方向,随后赶尸去吧。" 想罢,翻身下床,正欲往门口走去,忽听得窗上有敲打声,扭头一看,不由吓得跌了个跟头。只见鸿雁白衣飘飘,袖袂舞动,正贴在窗口,两眼盯着他不动。 他摇了摇脑袋,心知鸿雁未必有害他之心,不然随时可趁他睡觉之时将他掳走,于是走上前去,推开窗户,想跟鸿雁打声招呼,哪知一开窗,那"鸿雁"立即如烟般散去,只留一缕缕雾气。 "原来又是镜影。"萧贱心想,只是不知鸿雁本尊身在何处,心中不由有些惆怅。 正在此时,房门打开,一人手持烛台走了进来,只见那人身着蓝衣,戴着眼镜,正是张智难。 —————————————————————————————————— "义弟,你醒了。"张智难放下烛台,坐在床边,说道:"我之前听得你呼唤,立即一马当先,冲上山坡。随即发现你倒在丛林中,人事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贱拱了供手,说道:"多谢大哥,小弟没事,只不过有些疲劳,睡了一觉已经好了。现下急着要去赶尸,大哥知不知道我那些阴兵现在何处?" "我没法驱动你的阴兵,只好将他们留在山林中了,不知会不会有问题?"张智难挠头道。 "没事,我的阴兵皆涂有驱虫药物,且阴气较重,寻常虫蠡不敢靠近。"萧贱说道,随后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大哥,你们此行人数众多,且快马加鞭,所为何事?" "唉~"张智难脸现难色,叹了口气道:"我伯父不知是对鸿雁余情未了还是仇怨难消,借口她是奸细,前来追捕于她。我听说鸿雁往西奔去,唯恐她加害于你,只好也跟来了。义弟,你没碰上鸿雁吧?" "这个……"萧贱一时语塞,他虽心里不满鸿雁是非不分,但是也不愿鸿雁身受加害。更何况现在他与鸿雁之间师徒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也不知如何跟张智难说起,不由脸上略红,头上微汗。 "哦~~"这一表情如何逃的过张智难的法眼,他犹如嗅到肉骨头的狗,脸上露出八卦灿烂的笑容,犹如菊花绽开,说道:"义弟,这里面有问题哦?你跟我讲清楚,不然我让三将军军法处置你哦。" —————————————————————————————————————————— 见到萧贱张口结舌,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智难暗想:"我发现萧贱时上身****,精疲力尽,且他身边杂草分布散乱,似有两人踩踏痕迹,加上刚才我问话时他言语闪烁,目光游移……这奸情简直铁证如山啊,不行,我定要问明真相,以祭奠我那个纯洁如雪的义弟萧贱。" 这边怀着肮脏心思胡猜乱想,哪知萧贱回过神来,却是一脸严肃,正色道:"义兄,我与鸿雁并无瓜葛,日月可表,不过她的武功实在太高,我也深受其害。但是请放心,萧某虽然全无武功,但也晓得天道流转,大义所在。若是下次她再要胡作非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任其为恶。也请义兄劝说三将军,请他莫要再纠缠鸿雁,以免再生仇怨。"一番话只说得正气昂然,荡气回肠。 闻言,张智难"扑隆冬"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心想:"这义弟不知受何刺激,怎变得如此一本正经,全无捉弄价值,日后该当如何是好?何去何从?作为义兄以后应当为人师表,还是继续人面兽心?" 正当苦思对策之际,只见窗口飘进来一团白雾,化为一面冰镜,鸿雁的形象从上面映出,表情哀怨地说道:"什么毫无瓜葛,我们不是已行叩拜之礼,约定永不分开了吗?" 一句话说完,萧贱头大如斗,张智难则如获至宝,兴奋之下,以至于没想起来追究这冰镜声音的来历。 ———————————————————————————————————— 张智难正了正容貌,运内力于双眼,以极度鄙视的眼神看着萧贱,说道:"世上竟有如此衣冠禽兽,人面兽心之人,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吃干抹净就可以不认帐了?不行,为兄定要好好审问于你,快将你们如何行叩拜之礼,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洞房花烛之事详细写出一万字,文笔也不要太好,就参照"金瓶梅"那样就行,如写的为兄满意,为兄也就不追究了,还可以帮你翻印卖钱。" 正口沫横飞,极尽嘲弄之能事之时,只见萧贱不为所动,面色严峻地望着窗口,不由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转过头盯着那团冰镜,喝到:"什么妖法,当着本参谋的面作怪,不知本参谋义弟乃阎王下凡绝世尸王萧贱吗?" 那团冰镜笑道:"原来你是师傅的义兄,难怪武功高强,我跟踪你都不敢跟太紧,好几次都怕被你发现。你俩是什么时候结拜的?我在营里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见你们来往?" "鸿雁仙子!"张智难扶了扶眼镜,一下子看清了镜上的面貌,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果然你是跟踪于我从而找到了我义弟,我竟然未能察觉,实在是无能至极,险些害了义弟性命。" 冰镜嫣然一笑,道:"倒也不是你无能,只是我平时习惯于周身十丈内遍布冰雾,加上自幼肌肤对热度敏感,哪里气温有变,立时便能察觉。" 那冰雾顿了顿,似乎有些得意,继续说道,"昨夜你来偷听我和三将军谈话,我早已知晓,只是好奇你之后会如何应对,因此跟踪于你,哪知竟引出了与师傅的一场缘分,真是要谢谢你啦。" 张智难听鸿雁一口一个师傅,不由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萧贱,问道:"义弟……你……你……真的收了鸿雁为徒?" 萧贱头痛不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默不作声。 —————————————————————————— 两人见萧贱不说话,都以为他这是默认,张智难是心中一惊,鸿雁则是心中一喜。 张智难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猛兽易服,人心难制。鸿雁仙子,此刻既然我义弟收你为徒,我也不来横加干涉,做那冥顽不灵之人。但有一事你须得记住: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行那极恶之举。" 那镜影微微一笑,说道:"善行是天道,恶行难道就不是?自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自行道,路上蟑螂,蚂蚁,你又何曾在意过?我欲成道,自然要斩去三尸,恶行善行,留待他人评说去罢。" 张智难摇摇头道:"你错了,斩三尸者,斩除的乃是执念,妄念,欲念。而非善念,恶念,自我之念。天地之道,唯自然尔,切勿刻意为恶,如脱离自然,则执念生。执念愈多,离天道愈远。唯有顺天理,遵人伦,才是正道。" 两人正自争论不休,萧贱只听得头昏脑胀,实在忍受不住,终于出言阻止,说道:"鸿雁,义兄,你们不要再争了。鸿雁,我并不会武功,也不知怎样练成至阴冰封的。你如执意要拜我为师,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一,不得乱杀无辜。二,不得残害忠良。三,不可背信弃义。你可能做到?"这三条乃是萧贱不知从那本武侠书中看来的,此刻照搬过来,本意是令鸿雁知难而退,不再纠缠。 那镜影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此时门口传来关闯醉醺醺的声音,叫道:"萧老弟,张老弟,别吵了,下来陪哥哥喝酒。" ... 正文 斩三尸四 只听"碰"的一声,房门被关闯推开,那团冰雾瞬间消散无影。 关闯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嘴里泛着酒气,嚷道:"萧老弟,张老弟,别吵了,难得来客人,一同去喝酒,今天我地一醉方休。" 说罢,也不顾两人意愿,一手一个,将两人搂住,一摇三晃,往楼下走去。 萧张二人无奈,只能跟着走出房门,来到了饭堂。 这饭堂颇为大气,约有十余张桌子,装修摆设也算精致,看样子平时生意不差,头顶上挂着亮闪闪的灯笼,明晃晃的直刺萧贱眼睛,让他一时间极不适应。 只见三林儿,葛天明坐了一桌,同桌的还有三名身着血色华服的男子,身上绣着大大的火焰标志,与三葛二人正在说话。其余三十名精兵则分散在其余桌,各自喝酒吃饭。 张智难低声对萧贱说道:"那三人是血龙门的人。" "血龙门?是什么门派?很大么?"萧贱低声****。 "血龙门传自波斯,已有数百年历史,教义以光明之火为尊,以往又称为明教。但自明朝开国以来,太祖以其名号与国号相讳,大肆抓捕,追杀明教教众,故而改名为血龙门,继续在江湖活动。据传,这些年的起义军背后皆有他们的影子,可谓是起义军的顶头上司。"张智难解释道。 —————————————————————————————————————————— 三林儿此时已恢复了哪种亲切待人,热情好客的样子,见着萧张二人,立马笑着招手道:"萧老弟,智难,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说着拉过两人的手,向那三名华服男子道:"向长老,任香主,田堂主,这位是萧贱萧当家,少年英豪,乃湖广一带首屈一指的赶尸世家。这位是张智难,我侄子,军中参谋,我的右手。" 说完又对着萧张二人说道:"萧老弟,智难,这位是向啸天向长老,江湖人称火烧天,乃大有名望之前辈。 这位是任意行任香主,江湖名号风火轮,行军打仗那是一把好手。 这位是田仲光田堂主,江湖大大有名,外号焚山煮海。都是血龙门的高人,老哥哥我的上司,哈哈。" 萧张二人恭恭敬敬,低头作揖。那血龙门三人也是礼数周到,拱手相答。双方客气了一番,随后分清主客,各自坐了下来,饮酒吃肉,不在话下。 喝了一会儿,大家言语上有了交情,也都有了些醉意,话开始多了起来,葛天明此时对萧贱说道:"萧老弟,虽然你见多识广,游历丰富,但你也未必听过血龙门的名号,更别说见过血龙门的武功了。告诉你,血龙门虽然行事低调,不喜声张,但真正行家之间都知道,它的武功可称得上领袖群雄,独树一帜。我们不如请向长老给我们露两手,让大家开开眼界,看看什么叫天下第一武学,好不好?" 话音刚落,那在座诸位都大声喝彩,鼓起掌来。萧贱受气氛感染,也是情绪激动,跟着起哄。 向啸天甚是得意,说道:"本门武学自然是高的,但门主规定,不能外传。"说着停了停,眼见大家露出失望的神色,急忙说道:"不过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老哥哥我就显露两手粗浅功夫,给大家助助兴。" —————————————————————————————— 说完,向长老卷起袖子,平平伸出一只手掌,掌面向天,将一只铜酒壶盛满酒,放于手掌之上。大喝一声,运起功来。 只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铜壶的盖子就开始跳动起来,沸腾之声从酒壶中传出,蒸汽升腾,那满满一壶酒转瞬之间竟已被烫熟了。 大伙见了,鼓噪的更加厉害了,纷纷欢呼。 那向长老将酒壶放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对店小二叫道:"店家,能不能将店里的烛火都熄了?" 小二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听此话,立即取出一根竹竿,取下灯笼,吹灭了烛火。 那向长老更不做声,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运气半天,又是一声大喝,睁开了双眼。只见那双眼中红彤彤,亮晶晶的,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甚至照得周围都发亮了。 众人盯着这双火眼金睛,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喝彩都忘了。 张智难与萧贱对望一眼,均不屑地笑了笑,心想:"这有什么,我义弟/我萧贱眼睛还能放绿光呢。" 那向长老见到大家呆若木鸡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得意忘形,酒劲发作,大放厥词,说道:"唉,你们真是井底之蛙,需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火目只是我血龙门龙炎神功入门的粗浅功夫,要是龙炎神功练到最高境界——至阳焚净,眼中火焰则会化为青绿色,那时真如魔王降世,令人望之丧胆,触目惊心。" 只听"啪嗒"一声,萧贱,张智难手中酒杯皆摔碎在地,目瞪口呆。 ———————————————————————————————————— 葛天明狐疑地道:"什么焚净?绿色眼睛有何稀奇,我们萧贱兄弟就有,那天晚上绿油油的就像夜猫子一样,可把老哥哥我吓坏了。" 萧贱"刷"地一下闭上了眼睛,说道:"小弟自幼学习赶尸,患上了眼疾,故而时有发绿,不能长期见光。刚才向长老的功夫简直要把小弟眼睛亮瞎了,容小弟告辞,去休息一会儿。" 张智难心有默契,连忙上前,说道:"我来扶萧当家去休息。"说罢,装模作样地扶起萧贱,就要往楼上走去。 向长老吹得起了性,完全没把萧贱当回事,兀自在那里吹嘘血龙门武功如何如何了得,兴奋的手舞足蹈,几乎就要站上椅子。就在这时,小二点起了灯笼,挂了起来。 灯烛刚刚亮起,就听到门外传来"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张智难反应极快,大叫一声:"大家卧倒!"将萧贱往地上一按。随后飞身而起,将三林儿也扑倒在地。 只见窗外飞来数十支羽箭,瞬间将向长老脑袋射了个对穿。士兵之中有些来不及反应,也纷纷中箭,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其余众人躲得较快,幸免于难。 那阵箭雨噼噼啪啪,下了约一分钟之后终于停歇。任香主急忙站了起来,扶起向长老,叫道:"向长老,向长老。"眼见他脑门中箭,毫无出气,已然死透了。 正在此时,从窗户,大门,涌进数十名身着官兵服饰的男子,大叫:"捉拿朝廷钦犯,捉拿朝廷钦犯!"纷纷拿着兵刃,向着三林儿那桌杀去。 萧贱与张智难心想:"怎么又是冲着三将军去的?难道又是鸿雁设局?" ———————————————————————————————————————— 说时迟,那时快,三林儿毫不畏惧,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把捏住一名官兵的手腕,大喝一声,一拳将那名官兵胸前打了个窟窿,鲜血喷了一身。 张智难,葛天明,关闯等人见主帅如此神勇,酒助人胆,各自操起拳头兵器,朝官兵杀去。 血龙门两人见到长老殒命,也是怒气勃发,运起龙炎神功,眼中冒火,身上冒烟,杀入官兵之中。 萧贱全无武功,又未上过战场,眼见一名穿着将领服饰的官兵杀至身前,一时慌了神,躲闪不及,被拦腰砍了一刀,只听“当”的一声,那刀如中金刚,刀刃翻卷。 那官兵大吃一惊,以为他穿有护身铠甲,当下将刀向他脸面掷去。萧贱一咬牙,躲过飞刀,一个饿虎扑食,将那将官扑倒在地,抡起拳头,与他斗殴起来。 张智难平时习惯隐藏武功,于是不显山不露水,在人群中闪来闪去,暗中保护三林儿。遇到官兵扑来,便是一掌了结,从未使到过第二招。 那关闯和葛天明也是神勇异常,以一敌十,未落下风。 血龙门二人仗着内力深厚,杀入人堆之中,只三进三出,便放倒了十余名官兵,不过也是伤痕累累,浑身染血。 未受伤的湖广军士兵也操起兵器,以一敌二或以一敌三,奋力挡住来敌。 如是直战了数十分钟,从店内杀到门外,直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 那将官与萧贱扭做一团,拳来脚往。眼看自己明明几记重拳打中萧贱要害,但他恍若无事,反过来自己挨了几拳几脚,却是痛入骨髓。而且与他斗得久了,似乎有一股寒气缠绕上来,让自己活动迟缓,手脚麻木。 眼见不敌,蓦地从鞋底抽出一把匕首,往萧贱脸上刺去。萧贱头一歪,匕首在萧贱脸颊上划了一道白印。他乘机双脚一蹬,将萧贱蹬开数尺,一个前滚翻,往门外逃去。 萧贱见那将官轻功不弱,自己追之不及,突然灵机一动,手一挥,两条银丝飞出,刺入那将官双腿,随后放出细微电流,刺激小腿肌肉收缩。 那将官突觉两腿劲力不由控制,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萧贱飞身而上,双手握拳,在他后脑上用力一敲。将其敲晕了过去。 萧贱打倒了将官,抬起头来,观察周遭情形。 只见战局已定,三林儿已身在门外,靠树而立,浑身颤抖,两眼发红,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张智难站在三林儿身旁,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但是全身完好无损。两人身旁躺了约五十余具官兵尸体。 葛天明与关闯背靠背坐在地上,大喘粗气,身上满是伤痕,但并未伤及要害。大约三十多具官兵尸体围着他们。 血龙门香主任意行靠着柱子,气喘吁吁,满头黑发已然俱白,仿佛老了十岁。那堂主田仲光则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两人受伤最重,不过杀敌最多,四周密密麻麻躺着六十余具敌人。 湖广军将士则仅余六人,皆身上带伤。约莫四十余具官兵尸体与二十余具湖广军尸体混在一起。 ... 正文 斩三尸五 张智难清点了剩余人手,发现血龙门堂主田仲光已然身死,香主任意行也是武功尽失,如同废人。湖广军士兵六人受伤不轻,但行动无碍。葛天明、关闯,三林儿仅受皮外伤,已然止血。自己与萧贱虽受惊吓,但身上毫发无损。 当下拉过萧贱擒住的那名将官,一脚踢中其百汇穴。登时将他踢醒了过来。 那将官睁开眼睛,动了动手脚,发现双手双脚被缚。晃了晃头,定神一看,只见十位浑身鲜血,面目狰狞的男子正恶狠狠盯着他,在他们身后,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汇聚成河,仿佛地狱中的场景。 张智难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诸位兄弟,关于此人刑罚,你们还有什么好想法?如若没有,不如就依小弟提议,采用元朝咬剮之刑。我们一人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带血咽下。哪一人咬死了他,或者吃不下了,就算输,如何?” "就依你之法,我等皆无意见。"三林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诸位大侠饶命,诸位大侠饶命!小人只是听令行事,并非有意与大侠作对,大侠有何吩咐,小人定当照办。"那将领只吓得痛哭流涕,屎尿齐流。 张智难装模作样,对三林儿说道:"将军,我还有几个问题,如果他能答得出来,那么便饶了他,如何?" "可以,如答不出来,就把他脑髓给我吃。"三林儿说。 张智难点点头,对那将领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朝廷任什么官?到这儿做什么来了?" 那将领哭道:"小人名叫杜广,江湖名号芥子刀,乃是锦衣卫带刀银侍,此次出宫,乃是奉旨捉拿二等朝廷钦犯,血龙门向啸天及其同伙来的,不久前刚刚接报向啸天在此客栈出现,便马不停蹄,领了锦衣卫以及县衙官兵前来,哪知冲撞了诸位大侠,请恕小人不知者无罪。" —————————————————————————————————————— "芥子刀杜广?隐刀门的?你也算是成名人物,怎的为朝廷效力了?"张智难见闻广博,当下说出他来历。 "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儿童,为生活所迫,混口饭吃。这才入朝为官。"杜广泣不成声。 "够了,别哭了,我再问你,刚才你说有人线报,那人是谁?"张智难接着问。 "那人于凤凰县县衙牌匾上射来一份箭书,上面仅写"友韵客栈,向啸归天",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杜广仍在抽泣。 "那我再问你,你此次共带来多少人手,可有援军?" "不瞒大侠,小人此次共携十名锦衣卫,抽调凤凰县衙可用之兵两百零三人,满拟一举拿下向啸天,哪知诸位大侠武功如此高强,我等简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住嘴,你这满嘴谎言的小人,老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总共才杀了两百一十人不到,还损了二十多名兄弟,老子这就生吸了你的脑髓。"三林儿站了起来,须发俱张,张开大手往杜广头上抓去,只听"扑兹"一声,将他一块头皮撕了下来,鲜血狂涌。 "啊~~"杜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泪如泉涌,哭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绝无欺瞒,刚才大侠神勇,确有几名官兵吓破狗胆,擅自逃跑。此次小人真的将整个衙门全部掏空,再无援军,大侠饶了小人狗命,小人愿加入血龙门,为大侠效犬马之劳。" 这杜广倒并非说谎,此次他倾一县之兵,全军覆没,回去定是杀头之罪,因此只有落草为寇。 —————————————————————————————— 张智难翻来覆去问了几遍,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命一人将杜广带了下去,严加看管。随即对三林儿说道:"伯父,我看此人不似作伪,且刚才被萧兄所擒,双手未蘸我军将士鲜血,不如暂且饶了性命,可能以后留着有用。" 三林儿点点头,道:"就依你吧,我喝了点酒,身子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了,不要派人来打扰我,剩下的事情全交给你处理了。"说罢,站起身子,缓缓往楼上走去。 张智难看着三林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后摇了摇头,对葛天明说道:"葛大哥,你和关大哥照顾好任香主,虽然杜广说已无援军,但也要小心谨慎,如有敌人来袭,立时带着任香主逃跑。" 葛关二人拱手称是。扶起任意行,转身回房。 接下来张智难安排剩余五名将士各自回房,以军哨为号,明日辰时集合。 喏大的饭堂只剩萧贱,张智难二人,老板及小二早已不知去向。好好一个客栈满是剑痕斧迹,尸横遍地。 张智难思索片刻,对萧贱说道:"义弟,你看此事是否鸿雁所为?" 萧贱摇了摇头,说道:"不像,鸿雁不做无谓杀生。" "嗯,我也这么想,之前鸿雁设计陷害伯父,只是谋求入军传道,实验功法而已,现在她目的已变,想要拜你为师,如惹你反感,有害无益。"张智难道。 "那么,此事何人所为?"萧贱问道。 张智难手负身后,缓缓踱步,思索道:"我们来到友韵客栈是在下午未时,恰好在此时遇到血龙门三人,除此之外,尚有数名散客,不过并未骑马,我们之中也未有马匹离开。之后我们各自歇息,自由活动了一个时辰,所有人皆有外出。 凤凰县距此约有四十里,如是从此处出发去汇报,徒步奔行需要一个时辰,如是使用轻功,也要半个时辰。 假如杜广接报,即刻整备兵马,携带武器,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之后疾速行军,也要一个时辰。也就是酉时抵达,正是我们遭袭之时。 也就是说,汇报之人在遇见向啸天之后,不停不歇,施展轻功,不露身份,迅速报告了杜广。 此人不为赏金,不为官位,藏头露尾,且身负轻功,很有可能是我们当中的人。 ———————————————————————————————————— "你说我们之中有叛徒?"萧贱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可能性很高,不过也可能向啸天三人在来的路上暴露了身份,因此遭到举报,但如此一来,举报之人便无法确定向啸天会在友韵客栈休息,因此这种可能性不大。"张智难面色严峻地推断。 接着又想了想,说道:"不过此人不为官,不为财,且不顾自身安危,可能与向啸天等有血海深仇。因此宁愿自己身死,也要拉向啸天陪葬,很可能已在与官兵的火拼中丧生了。好了,你自去休息,我去把风。" 萧贱忙到:"大哥,还是你去休息吧,我一向是白天睡觉,夜间活动,而且此处尸体堆积,我要将之搬到门外,稍微处理一下,正好把风。" 张智难已经两天没睡,的确是颇为疲劳,想了想,说道:"好吧, 义弟,你自己多加小心。"拿出一支军哨,说:"这军哨可声及数里,现在给你,如有异常,立即吹响。"说罢,再也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身上楼去了。 萧贱将尸体一具具搬于门外,借着月光,把官兵与湖广军分开,挑出残肢断臂,稍加处理,准备回去修补自己损伤的玩偶。 正在此时,一团白雾飘至眼前,变化为镜形,映出鸿雁的影子。 那镜影鞠了一恭,笑道:"多谢师傅信任鸿雁,不让鸿雁蒙受不白之冤。刚刚师傅生擒杜广精彩至极,不愧是至阴冰封。" 萧贱盯着镜像,低声说道:"鸿雁,你还是走吧,如三将军看到你,非抓你不可。到时候又会再起冲突。" 那镜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徒儿还是会一直跟着师傅,师傅还请耐心等待,那三条规矩鸿雁目前还无法做到,待鸿雁再劝说自己一番。"顿了顿,又道:"请师傅放心,在鸿雁决心未定之时,不会乱杀无辜,残害忠良,背信弃义。"说罢,微微一笑,如烟飘散。 萧贱望着雾汽,一颗心七上八下,心中悲喜不定。 ———————————————————————————————————————— 萧贱忙到半夜,取下了需要的肢体,但是苦于无趁手工具,无法制作玩偶,心中稍感遗憾。 正在此时,客栈内传来一阵惊呼。一人大叫道:"三将军,张参谋,快来,俘虏……俘虏他死了!" 萧贱一听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向发声处奔去,只见张智难,三林儿,葛天明三人已经飞身奔出。众人几乎同时来到了关押杜广的房间。 只见门口一名湖广兵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指着门内。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门内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湖广军士兵,另一具正是杜广。 张智难拿过灯笼,走上前去,细细探查,只见两人浑身青紫,已然死去多时。但是两人身上都覆盖了一层寒霜,触之冰冷,似乎是被冻死的。 张智难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萧贱,只见萧贱目瞪口呆,浑身发抖。 ———————————————————————————————————————— 张智难又仔细探查了一番,站起身来,将灯笼交还给那士兵:"王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死了的?" 那王三战战兢兢地说道:"刚过子时,我来换祥子去休息,刚到门口,便发现祥子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我担心敌袭,来不及报告,急忙去看俘虏,发现俘虏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便叫你们来了。" 张智难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快去把剩下的人全叫过来,然后和关大哥一起把任香主也扶过来。" 目送王三离去后,张智难低声说道:"伯父,葛大哥,萧兄弟,这杜广和祥子满身霜寒,仿佛死前受到了冰冻。" 三林儿沉思片刻,说道:"恐怕是鸿雁下的手,她的武功是阴寒一脉。" 萧贱眼中绿光闪烁,欲言又止。 张智难用眼神暗示萧贱不要说话,随后说道:"但是我仔细探查之后,发现两人脖子血管处有两个小孔,且两人全身干瘪,似乎身上已无血液。恐怕这才是真正死因。" 葛天明眼神惊恐,浑身发抖,说道:"难道世上真的有吸血僵尸?" 张智难眼光闪烁,说道:"此事诡异,不可妄加判断,等会儿我们人到齐之后,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三林儿口中突然发出荷荷呼呼的声音,两手掐住自己脖子,两眼瞪出,面色发青,嘴角流血。 萧贱,张智难,葛天明同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三林儿。但是已经太晚了。 鲜血从三林儿口中湍湍流出,双手乱抓乱摇,舌头伸出,挣扎了一会儿,全身一软,倒在三人手臂之中,就此不动了。 ... 正文 斩三尸六 张智难见此情景,不由大急,连忙用手按上三林儿膻中穴,内劲涌出,护住他心脉,同时察觉心脏已全无跳动。立即两手相叠,迅速起伏,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妄图使心脏复跳。 但这一切全无用处。 三林儿身体冰冷,外覆寒霜,有进气无出气,已然死了。 瞬间,一种无力感笼罩了张智难。 他自幼天资聪颖,熟读兵法,上阵打仗,算无遗策。 他自负武功高强,见多识广,与人对敌,不落下风。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有人将他的自信从身上撕下,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 不光是他的将士,就连他的伯父,给予他信任,重视,宛如父亲一般的伯父,也死在他眼前。 而他,甚至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摸到。 他只想跪在地上,大哭一场。 正在此时,萧贱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了一样东西。 他顺着萧贱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全身一震。 一个可怕的推断,在他脑中成形。 —————————————————————————————————— 只见在萧贱眼前半尺左右,飘着一缕白烟,慢慢形成了几个蝇头小字,写作"花非花",旁边还有一朵白色菊花。不久便随风飘散。 这几字极为细小,此处又无烛火,若非在萧贱绿眸映照下,绝不可能看清。 "这是来自鸿雁的暗示。"张智难心想,"难道鸿雁知道凶手是谁?怎么又不明说?" 随后又想:"这朵白菊,多为葬礼之用。那么花非花,指的是葬礼并非葬礼吗?什么意思?" 正思索中,一转眼,看到伯父的尸体,登时想到:"是了,不是葬礼,便是还活着,莫非她指的是之前那两百多名死者中,有人并没有死?只是伪装成尸体,伺机而动,杀害我等。" 一想通这节,便明白了鸿雁用意:她并不认识凶手,可能只是看到了有一具死尸复活的行动场景,因此说不出凶手是谁。只能通过暗示来提醒。 "萧兄,你刚才在处理楼下尸体时,有否觉得有具尸体尚有脉搏,仍有生机?"张智难抬起头,问萧贱。 "嗯……"萧贱想了想,说道:"张兄,我干赶尸这一行少说也有十年了,就辨识尸体方面来说,湘西应该无人出我之右,我肯定刚才搬运的尸体中并无活人。" "那么……可能义弟搬运时,那尸体害怕暴露,已经偷偷溜走了。"张智难想。 —————————————————————————————— 此时,走廊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原来是关闯他们来了。 关闯一见三林儿的样子,立时大吃一惊,飞奔上前,叫道:"三将军!三将军!"见他毫无反应,连忙问张智难:"张老弟,三将军怎么了?" 张智难神情痛苦,摇了摇头,别过头去。葛天明说道:"三将军他……已经过世了。" 关闯闻言大震,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地道:"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智难擦了擦眼角,站了起来,声音沉重地说道:"大家既然已经到齐,那就听我长话短说,我们……这间屋子里有个叛徒,同时也是个杀人魔,他已经杀了杜广,祥子,和三将军三人,甚至可能连官兵也是他引来的。 我不知道他的手法,不知道他的动机,不知道他是谁,所以现在这里极其危险。我们今晚就一起聚在大厅里,千万不能落单。明天天一亮,我们即刻回营。"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隆"一声,随后雷光闪过,门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众人聚在一起,走下楼梯,点起大厅内所有的灯烛,在大厅中空地上坐下,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门外淅沥沥的雨声,各自想着心事。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细小的蜡烛逐渐燃尽,火光范围逐渐缩小,到了寅时,众人只能围坐在正中大灯笼周围约六尺范围之内,其余地方都已被黑暗笼罩。 正在此时,楼上的走廊中传来了淅沥桫椤的声音,仿佛有人在翻找衣物。众人只听得毛骨悚然,但是谁也不敢妄动,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停歇。 那声音刚刚停止,一个邪恶的笑声又突然响了起来,那声音枯燥,空洞,仿佛风吹过枯草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上空回荡不止。 "我受不了啦!"王三忽然痛哭流涕,大叫一声,爬起身子飞一般的冲出大厅,消失在风雨之中。 "不要去追他。"张智难叫道。 忽然,楼上走廊中"呼"地冲出了一道身影,往众人扑来。 那身影动作迅猛,大家纷纷避让,哪知"他"的目标并不是人,只听“哗啦啦”一声,灯笼被压了个稀烂,大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大家莫慌,护住周身,不要乱跑。”张智难大叫。 正在此时,又听到"扑通,扑通"两声,头顶上又飞下来两样东西。紧接着传来"噼噼啪啪"的爬动之声,似乎有东西向众人爬去。 忽然之间,一只手搭上了关闯肩膀,关闯只吓得寒毛直竖,随手一掌轰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那掌如中败革,打得那"东西"往后飞去,撞上了葛天明。 葛天明被撞倒在地,赶忙拿出判官笔舞在身前,击中那"东西"好几下,将它逼退。 那"东西"左冲右突,分别袭击了所有人,似乎徒劳无功,发出犹如困兽的嘶吼之声。 正在此时,张智难瞅到机会,取出火石,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火即将亮起的一霎那,那"东西"奋力一跃,速度极快,从众人头顶越过,飞出大门,越过尸堆,往王三逃跑的方向去了。 烛光亮起,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三林儿以及杜广,其中杜广倒在地上,三林儿却是趴在灯笼上。原来之前掉下来的是他们两人的尸体,扑灭了灯笼,但祥子的尸体却不知所踪。 "任香主,任香主,你怎么了,快醒醒。"关闯突然发出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任意行全身发僵,冰霜覆盖,双目圆睁,倒在地上。脖子上一个小孔,旁边鲜血淋漓。张智难走上前去,一探气息,黯然道:"他已经死了。" 一阵死寂笼罩了众人,原来刚才在黑暗之中,那东西无从下手,竟选择了毫无还手之力的任香主。其狡猾诡诈,远超想象。 张智难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萧贱。萧贱则点点头,一双眼睛绿光明灭,犹如两团火焰燃烧。 —————————————————————————————————————— 其后一夜无事,众人苦熬到天明。但屋外仍是大雨滂沱,毫无赶路希望。 张智难道:"眼下天色已亮,大家少做歇息,待大雨稍停,便即出发,但也不要掉以轻心,如要出外便溺,不可单独行动,须得二人一组,共同行动。"当下安排大家分组,分别是自己与萧贱一组,葛天明与关闯一组,其余四名士兵二人一组。 此地是湘贵交界之地,自来夏雨连绵,这雨直下了半天,到中午才停歇,众人牵出马匹,整理行装,将湖广军将士尸体覆于马上,稍作固定,准备运回军营。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灿烂,普照着大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众人心下略感振奋,仿佛有逃出生天之感。 萧贱突然问张智难道:"张兄弟,这里这么多朝廷官兵尸体,就此置之不理么?" 张智难想了一会儿,道:"萧兄弟,你可有办法将他们全部赶回老家?" 萧贱一听似乎吓了一跳,嚷道:"我可不行,我们赶尸人一次赶五具尸体已是极限,哪能驱赶两百多人。" 张智难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附近有阴兵传说,据说凡是死于战乱的无主之尸,或是魂归异乡的孤魂野鬼,阎王均会派出阴兵,或将尸体化为行尸,带回地府。或将鬼魂捉拿束缚,引导回家。驱赶这两百余具尸体,恐怕只是转瞬之事。" 萧贱一听似乎大是钦佩,念叨道:"阴兵大能,小的自愧不如。" 众人平时也都听过阴兵传说,虽未得见,但平时邻里传的有鼻子有眼,因此也都深信不疑。听得张智难以此说笑,不由佩服其胆识。 —————————————————————————————— 众人骑着马匹,由于担心将尸体颠下,因此前行缓慢,行至亥时,终于接近了萧贱藏"阴兵"的那片山林。 这时大家已经疲惫不堪,谁也不想说话,四周山林中不时传来吱吱喳喳的叫声,不知是何种鸟雀,与散乱的马蹄声交织成一片。天上无云,月牙高悬在中天,毫无遮挡地洒下皎洁光芒,照得一切有如白昼。 忽然之间,道路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面色如玉,眼如宝石,玉钗凤冠,白衣飘飘,笼罩在月光之下,犹如广寒仙子,不是鸿雁是谁? 众人一惊之下,纷纷勒马。只见鸿雁面如严冬,冷冷地道:"交出萧贱,便饶你们不死。" 张智难纵马向前,厉声道:"鸿雁妖女,你身为朝廷奸细,窃取我军秘密,我伯父为了抓捕于你,身死命殒,你竟然还敢现身?张某虽不才,但定要将你手刃,以祭奠我伯父在天之灵。" 说罢,飞身下马,往鸿雁扑去。 鸿雁冷笑道:"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说罢,双手一挥,十余枚冰钻向张智难飞去,去势极猛。 张智难脚步不停,一个侧身,躲过冰钻,来到鸿雁身前,一招"江河入海",双掌相叠,往鸿雁膻中按去。此招正是之前抢救三林儿的那招,不过此次内力更为雄浑,速度更快,气势如虹。 鸿雁不敢正缨其锋,身子微偏,躲过这招,右手蕴含冰气,往张智难左肩按去。 哪知张智难此照并未用老,内劲骤然转向,左手反手一指,一招"反复无常",竟然后发先至,点向鸿雁环跳穴。 鸿雁微惊,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变招。右掌竖起,想要挡住张智难的手指。 张智难左指倏然定住,一招"武松饮酒",右手以全不可思议的方向,轰雷般击向鸿雁百汇穴。 鸿雁哪见过如此怪异的动作,不由大骇,骤然身退,想要拉开距离,以冰寒内劲攻击。 张智难如影随形,贴身而上,化为一道蓝影,使出浑身解数,往鸿雁身上招呼。 ———————————————————————————————————— ... 正文 斩三尸七 张智难早已算好,鸿雁武功绝顶,老老实实放对,自己绝非敌手。但根据其之前所露武功,肉搏似非她所长。因此瞅准机会,便揉身而上,死缠烂打。 余下众人见两人相斗,招招凶险,步步惊心。不由替张智难捏了把汗。 只见那张智难一会儿使少林掌法,一会儿使武当拳招,一会儿又夹杂着峨眉剑法,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招数,全部使得似是而非,但似乎又青出于蓝,同时脚下还踩着不知是道家还是佛家的步法,绕来绕去,鸿雁被其牢牢压制,处于下风。 眼见再有百招,鸿雁就要落败,众人心中欣喜万分,几乎就要出声叫好。 哪知此时张智难的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体表仿佛结了一层冰霜,让其反应迟钝,手脚束缚。 只听鸿雁叱道:"着!"双手一合。张智难动作顿时冻结。随后鸿雁运劲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张智难胸前,将其打得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众人大惊,葛天明急忙上前,扶住张智难,只见其脸色苍白,口角流血,但意识未失,神志清醒。 鸿雁更不停留,飞身而起,袖子一卷一挥,吹飞挡在萧贱面前的关闯,一把拎起萧贱胸前衣裳,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 张智难虚弱地说:"那女魔头刚才用寒气冻住了我的动作,还好我及时运功护住心肺,才侥幸保命。我们现在还是尽快赶路。我已在那女魔头身上留下记号,以后再寻她不难。" 众人尽皆默然,想到张智难如此高强武功都非鸿雁对手,不知世上尚有何人能与之匹敌,以后再去找她,不是与送死无异?只可怜萧贱这条小命,怕是就此送了。 张智难在葛天明搀扶下上马,一行人缓缓往嘉马县行去。 行了不到二里,已是子时,众人来到了一片乱葬岗下。此地阴气逼人,鸦雀无声,乌云遮月,星辰无光。众人心中略怕,不由抓紧缰绳,加快步伐。 忽然岗上传来一阵悠扬诡异的呼啸声,众人不由抬头望去,见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微弱的月光之下,数十名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笠,手执铁链的人形从乱葬岗上缓步而下,往他们方向走来。这些黑衣人身形飘摇,行走无声,四周绿火浮动。 在黑衣人身后,还有一座小山一样的巨大人形跟随在后,肚腹中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这是阴兵,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是来捉拿孤魂野鬼的,不会侵犯活人。"张智难大叫道。 众人立马停住,牢牢盯住阴兵,连大气都不敢出。 阴兵飘飘摇摇,来到一匹背负尸体的马匹前,只见其中一"人"铁链一抖,那马上的尸体竟然蓦地站起,翻身下马,慢慢悠悠地加入到阴兵队伍之中,就此站立不动。 大家哪里见过阴兵招魂这等诡秘情景,只看得冷汗直流。 那阴兵如法炮制,接连招魂。不一会儿已有十余具湖广军尸体加入到阴兵之中。 随后,那阴兵往三林儿的尸身走去。 —————————————————————————————— 那阴兵走到了三林儿尸体前,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但还是缓缓地举起手中铁链。 众人心中着急,怕"它"将三林儿尸体带走,但又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链离三林儿越来越近。 忽然,那三林儿的尸体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枯燥,空洞,仿佛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众人一听,脸上变色,立时分辨出这正是昨夜那杀人魔的笑声。 那"三林儿"一个翻身下马,一脚踢飞了那招魂的阴兵,叫道:"什么阴兵鬼兵,老子才不怕,老子这就将你们全送回地府。"说罢,仰天长笑。 葛天明,关闯以及一众士兵尽皆骇然,眼见三林儿之前已经身死,哪知转眼又活了,而且竟然变成了那杀人魔,就仿佛身在噩梦中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林儿目光扫过众人,舔了舔嘴唇,狞笑道:"睡了一个白天,早就饿了,今晚定要饱餐一顿,你们一个也别想跑。"说罢,一跃而起,往身边的一名士兵扑去。 正在此时,张智难纵身从马背跃下,拦在那将士兵身前,一掌向三林儿击出,身手矫健,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三林儿吃了一惊,伸手与张智难对了一掌,一个后空翻,落在了原地。 随后,那名被踢倒的阴兵站了起来,来到了三林儿右边,脱掉衣帽,露出脸来,赫然便是萧贱。 这时,地面飘来一阵冰霜,鸿雁随之缓缓走来,站在了三林儿的左边。 三人呈三角形围住了三林儿,鸿雁垂下双目,低声道:"三将军,好久不见。" ———————————————————————— 那三林儿环视了一圈,满不在乎地说道:"原来是设计陷害老子来着,不过老子倒也不怕,只是要费些手脚了。" 鸿雁低声说道:"你如是坚持服用青素白虫丸,恐怕不至于此的。可惜你为情所扰,冲昏了头脑,竟然任其发展。" "哈哈,老子好得很,这辈子武功从没这么高过,脑子也舒爽,不像以前顾忌这顾忌那,特别是那鲜血的味道,啧啧。"三林儿笑了笑,随后说道:"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鸿雁慢慢说道:"我一直跟着萧贱,并不知你是凶手,不过在服用青素白虫丸之后,人几乎能永生不死,因此我见你突然猝死,心知你定是作伪。于是便留记号提示萧贱。" 萧贱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那暗号是啥意思,心想张兄定然知道,便叫张兄来看。" 张智难神色黯然,说:"我之前心中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知道你身上定然藏有极大隐患,但潜意识里一直不敢承认,在得到鸿雁暗示之后,竟然首先排除了你是凶手的可能,故而猜错了方向。因此昨夜我故意暗示王三逃跑,想引凶手出手,哪知王三虽然跑出,却无人追赶,反而被你所趁,害了任香主的性命。" 张智难顿了顿,继续说道:"幸亏萧兄双目异常,在黑夜中视物清晰,因此看清了你在黑暗中的动向。" 萧贱点点头,道:"我昨天看到杜广的尸体先被抛下,压灭了灯笼,然后你带着祥子的尸体跳了下来,左右冲突,袭击我们。趁大家不备之时,偷偷用手捏住任香主脖子,吸干了血。随后扔出祥子尸体,吸引大家注意,自己踢开杜广,趴在灯笼上。" "那么你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我?"三林儿问道。 "……因为此事太过荒诞,如果萧兄贸然说出你假装死尸,实为凶手,定然无人能信,而且你贵为主帅,也不能伤害你的尸身。因此今晨我与鸿雁仙子,萧兄商议之下,演了这出阴兵招魂的戏,让你自己现出真身。"张智难说道。 ———————————————————————————————— "算你们聪明,老子本来还想玩玩的,现在不得不取你们性命啦!"三林儿听完,满不在乎地说着,随即毛发竖起,身上肌肉蠕动,眼现红光,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张智难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说道:"大家都退开,由于我的失察,害了这么多将士,盟友,甚至是伯父。这是我亲自种下的孽,就让我亲自来还吧。"说罢,走上前去,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哪知鸿雁说道:"还是我来吧,要不是我胡来,他也不会这样。"说罢,偷偷瞄了一眼萧贱,缓步而上,站到了三林儿面前。 三林儿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和智难动手的那种功夫,哪能赢得了我,别忘了,我也学过你的金风寒玉功,再也不会再被你冻住。废话少说,开始吧。"说罢,两腿一蹬,朝鸿雁猛扑过去。 鸿雁低声道:"哪里刚开始,已经结束了好吗?" 三林儿刚刚身在空中,忽然觉得手脚都已不停使唤,一惊之下,发现双手双脚已经被套上了一副冰的枷锁,一时挣脱不开,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鸿雁继续说道:"这并非冰冻,而是冰封。" 说罢,双手飞舞,只见三林儿周边水汽渐渐聚集,将他高大的身躯尽数笼罩在内,三林儿发出嘶吼,用力挣开枷锁,往鸿雁扑来。 只听鸿雁娇叱一声:"着!"只见一副巨大的冰柜瞬间形成,将三林儿原封不动地定在原地,犹如一座小冰山。 萧贱,张智难,葛天明,关闯等人尽皆目瞪口呆,以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鸿雁。 鸿雁"呼"地喘了口气,面色略显红润,对萧贱说道:"师傅,你看徒儿这招可使得漂亮?" 萧贱唯唯诺诺,点点头,说:"还……还行吧。" ———————————————————————————————— 张智难则心想:"乖乖隆地咚,要真收了这么个徒弟,这义弟以后苦日子就长了。"随即转念一想,刚才鸿雁和自己演戏时恐怕没动真功夫,不由心下沮丧。 鸿雁对张智难说道:"师伯,你放心,这三将军只是被封住了,并没有死,请你带回军中,放入冰窖,牢牢看管,待我细细思索解决之法,看看日后能否恢复其心智。" 张智难回过神,点了点头,鸿雁察颜观色,见他似乎垂头丧气,心中一思索,已明其理,随即笑着说:"师伯,师侄刚才与你动手时并未放水,已然尽力而为。只不过你身为活人,感觉敏锐,如冻之过急,你定然能够察觉,轻易便能挣脱。而三将军则肌肤将死,毫无知觉,因此我能迅速冰冻,一击成功。师伯你武功极高,当世能稳胜你的不出十人。" 张智难听其这般一说,心情立马好转,乐呵呵地说道:"我哪能这般小心眼儿,跟师侄动手还能生气?你师傅真是三生有幸,能收你这么个好徒儿,以后你师傅欺负你尽管跟师伯说,我来替你出气。" 鸿雁笑着点头称是,随后笑吟吟地走到萧贱面前,说道:"师傅,徒儿把自己说服啦,你的萧门三规,徒儿定当严格遵从。" 说罢,盈盈拜倒,大声说道:"本人鸿雁,今日拜入萧贱门下,从今以后,不滥杀无辜,不残害忠良,不背信弃义,老老实实跟着师傅,踏踏实实学习武功,不怕苦,不怕难,为师傅出生入死,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将师傅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他心甘情愿地教我功夫。学成之后,定要将师门发扬光大。"这么啰哩啰嗦,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段,说罢,抬起头,面如桃花,笑靥吟吟地看着萧贱。 萧贱看着这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美丽姑娘,一时不由地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从嘴巴里挤出了一个"好"字。但是刚一答应,立即就后悔了。 明朝期间,由于朱熹的理论流毒广泛,导致师徒之间相恋已成禁脔。 / 斩三尸完结 ... 正文 剑啸宫一 但闻剑啸 "师傅,你说……我们这一门派,到底叫什么名字好呢?" "呃……我还没想好,要不先叫萧贱派?" "我不要,一点特色都没有,而且难听死了。" 鸿雁与萧贱辞别了张智难等人,一路向西,赶尸而行。这旅途之中,鸿雁就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一刻不停,与之前端庄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相形之下,萧贱则显得颇为紧张,口舌木讷,往往鸿雁说三句话他才结结巴巴地答上一句。 此时已近黄昏,萧贱刚刚睡醒,收拾收拾准备赶尸,眼看红红的夕阳之下,鸿雁像只小鹿一样东奔西跳,不由心中一动,心想若能得鸿雁一直陪伴,了此一生,那该多么美好。 忽然之间,一个困扰萧贱多时的问题涌上心头,令萧贱心中纠结,犹如百爪挠心,虫蚁咬啮。 萧贱再也忍耐不住,不由自主,冲口而出,问道:"鸿雁,请问你今年几岁?" 换作旁人,定然不会如此鲁莽,定要挑个婉转的方式,旁敲侧击。比如给女孩子送花,一朵一岁,问对方需要买几朵,如对方说,二十朵,便知此女乃二十有余,不到二十五。便不再追问。 但萧贱此人,从小几乎与世隔绝,不通事务。虽然近日颇有成长,但于这些细枝末节仍如白纸一张。此次毫无遮掩,直问年龄,不知将惹出多大的祸胎。 只见鸿雁活泼的身形瞬间停住,发出呵呵冷笑,慢慢转过头来。一丝恐怖的气氛逐渐在这山坡上弥漫开来,而萧贱呆呆木木,浑然未觉。 鸿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贱,说道:"师傅,你问徒儿这个问题,有何用意?"说罢双眼犹如野兽一般盯着萧贱,仿佛萧贱回答稍令她不满意,便要扑上前来撕咬似的。 萧贱一时语塞,心想:"的确,我知道她的年龄也没多大意义,现在师徒名分已定,我又不能娶她为妻。况且传授功夫,年龄大小也无甚妨碍。"于是说道:"哦,没事,我随口问问,增进一下互相了解,如果实在不想回答就算了,为师不为难你。" 哪知不回答还好,一回答好像触到了鸿雁的逆鳞。鸿雁红着双眼,浑身颤抖地说道:"为难……不为难……怎么会为难?我又不是很老……我今年……我今年……不过……不过……不过……"犹犹豫豫,连说三个不过,下面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萧贱见她的脸红的仿佛猴子屁股一样,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心想:"自己是师傅,该当为人师表,怎可把徒弟逼哭。必须安慰她几句。"想罢,上前一步,柔声道:"鸿雁,别哭啦,我又不嫌弃你老,你以后跟着我,我养你一辈子,好不好……?"他说这话本意是把鸿雁当成徒弟,好好培养,哪知竟说成了近乎表白一样,自己却浑然不知。 只听"轰隆"一声,高地上一阵飓风刮起,魔鹰飞舞,飞僵满天,白雾缭绕之中,鸿雁身影飘然而逝,远处兀自传来她的哭声:"我不老……我一点也不老……呜呜呜呜……" "砰!"的一声,萧贱从空中落地,目瞪口呆地望着鸿雁远去的身影。 —————— 萧贱哪知鸿雁脾气说变就变,竟然中途丢下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遍寻不得,只好自己一个人继续赶路。心中不停地寻思究竟哪里得罪了鸿雁,找到鸿雁之后定需好好道歉,从此避免再犯。 这般赶着阴兵,独自一人行到半夜,来到一片农田附近。虽然近年来西北多处大旱,但这湘贵交界处并未受到多大影响,作物生长还算良好,路旁建有不少谷仓,草堆四处可见。 萧贱心想附近就有几名阴兵的亲属,正好可以交差。便稍微加快了步伐。哪知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不远处仓库内传来男女欢笑之声,偶尔还夹杂一些低语,声音清晰,似乎也不怕人听见。 萧贱脸一红,转身就要绕开,忽然转念一想,自己惹鸿雁生气,恐怕就是缺乏男女交流方面的经验,此时正好有学习对象在此,何不趁机多多积累经验,也好搞明白自己所犯何错。 想着,将阴兵赶在路旁,自己偷偷绕道仓库门旁,侧耳偷听起来。 只听那男子道:"兰妹,你偷偷跑出来,不怕你爸妈打你呀?" 那女子“啐”了一口,道:"要不是你个冤家,死皮赖脸地非磨着我,我才不会出来呢,你以为给我爸妈知道了,这顿打还逃得了吗?" "兰妹,你也不小了,干脆你我生米煮成熟饭,我上门向你爸提亲,好不好?"那男子语气温柔,但气越喘越粗,同时手还在悉悉索索地摸索着什么。 "不要……不要……吴冈,你干什么,快放手!"那女子语气惶急,似乎拼命挣扎,想要脱离男子掌握。 听到此处,萧贱脑子里闪过两字“禽兽!”。 “禽兽!”一个愤怒而低沉的声音从萧贱耳边传来,几乎与萧贱的思想同步。 萧贱一转头,只看见一名须发俱白,不知岁数的老头,蹲坐在他旁边,手中拿着只铁杯,贴在门上,正在偷听。 ——————————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萧贱呆了一会儿,转身便要逃走,那老头一把拉住他,挤眉弄眼地说道:"这位仁兄,何必急着要走,如此罪行……美景,若我一人独享,无人共品,岂不是如孤芳自赏,令人扼腕叹息?古语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萧贱哪里想听他废话,拼命甩手,想要摆脱老头,哪知那老头越抓越紧,死死抓住萧贱衣袖,力道奇大,如蛆附骨。 正在此时,那女子似乎抗拒之力越来越小,悉悉索索之声渐歇,终于发出一声娇喘。 老头如获至宝,一把推开萧贱,眼睛贴上门缝,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萧贱哪知这老头竟如此下作,简直犹如色中恶鬼,西门再世。立马推开老头,自己将头凑了上去。那老头毫不退让,也是一推萧贱,头又挤了过来。 两人你挤我挤,终于达成平衡,萧贱头在上,老头头在下,共同偷窥起来。 只见那屋里黑灯瞎火,在窗口微弱的月光下,那男子与那女子缠在一起,扭来扭去,吻声阵阵,娇喘连连。 那老头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太黑了,看也看不清,这年轻人也太猴急了,也不知道点灯。万一搞错了人,或者弄错了地方,咋办?" 听了一会儿,发觉萧贱没接话,一转眼,看见萧贱正看得津津有味,气喘如雷。 老头微觉奇怪,一拉萧贱,露出萧贱半边脸来,发现萧贱眼中发绿,犹如鬼火燃烧。 萧贱这双绿眼,平时不怎么明显,但一旦注意力集中,或者情绪激动,这绿光就会变得明亮,甚至璨如灯烛。 老头一见之下,登时吓得跌坐在地,不由脱口而出:"至阳焚净!" “至阳焚净?”萧贱及老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重复了一遍老头的话。 萧贱和老头转过头去,只见月光之下,鸿雁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贱。 "什么人?"仓库里的男女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大声发问。 "快跑!"那老头吼了一嗓子,转身便跑。 萧贱一听,吓得手脚并用,爬进阴兵堆中,操起灯具,指挥阴兵往田间小路走去。 那一男一女穿好衣物,从仓库中走去,左右张望,蓦地看见数十名黑衣黑帽的人形晃晃悠悠地往远处走去,其中还有两名巨人,一只大鸟,隐隐有灯光从人堆中传出,忽明忽灭,仿佛梦幻。 那对男女吓得头皮发麻,尖叫一声,扭头便跑。回家以后由于惊吓过度,不免头痛脑热。从此阴兵在这片村落出没的传言也不胫而走,夜间再无人敢于出门。 ... 正文 剑啸宫二 萧贱操纵着阴兵一路疾走,来到一片高粱地,眼见无人追赶,便停了下了,挥舞灯具,指挥阴兵藏在高粱中。随即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鸿雁飞身而至,两眼闪着寒光,冷冷地瞪着萧贱。开口说道:"师傅,看样子你还有事情瞒着徒儿。" 萧贱脸一红,心想:"不知刚才鸿雁是何时到来的,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我刚才虽然是为了学习的目的,才做出此种行为,但说起来总不是很高雅,不知她会不会介意?" 这样想着,不由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什么,我看那老头蹲在地上,以为他……身体不适,那个……便上前搀扶了一下,哪知他竟然在干……那个勾当,我……我……那个……" 鸿雁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你干了什么徒儿都不会去管你,但是刚才那老头提到的“至阳焚净”,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萧贱不止一次听到别人提起这个词,知道这是五大仙体之一,天下攻击力最强,心想:"这鸿雁听到我练成了至阴冰封已然跟住我不放,万一再怀疑我练成了至阳焚净,岂不是真的要把我抓回去解剖了?这老头也真是,不明真相就随口乱说,简直是老祸精啊!" 当下正了正神色,说道:"鸿雁,你莫要听那老头瞎说,我既然练成至阴冰封,又怎么还能练成至阳焚净?我听义兄说过,这两种仙体是截然相反的。" 鸿雁听了之后,想了想,神色变得缓和起来,笑了笑,说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两种仙体极为罕见,历史上几乎没有记录在册的练成者,如何修习仍是秘密,我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能练成两种仙体。说不定师傅你是例外呢。"说罢妙目眨了眨,戏谑地看着萧贱。 萧贱与鸿雁并肩坐下,休息了一会儿,萧贱想起一事,于是嗫嚅说道:"鸿雁,为师刚才口不择言,不知何事得罪了你,实是心中不安,可否请你告知于我,我定然谨记心中,绝不再犯。" 鸿雁睫毛微颤,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没事,师傅,关于鸿雁的年龄,不是鸿雁不肯相答,只是鸿雁实在不知。" —————————— 鸿雁两眼望向远方,出神地说道:" 我当初可能是作为圣女候选,被玉仙宫的人带入宫内的,自我记事起,我便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自己究竟多大。只知道每天都要被人喂食一些冷冰冰的药丸,背一些稀奇古怪的口诀。 后来有一天开始,那些喂我药丸,教我背书的宫女便再也不来了,只有一些老婆婆每天给我送些吃的。后来我才得知,那些宫女之所以不再来了,是因为她们都已经死了。 那时由于所有圣女皆于二十岁之前死亡,圣女制度早已在玉仙宫内引起极大分歧,玉仙宫主力主废除此制度,但一帮顽固长老则要求保留。双方互相争执,寸步不让,竟然在玉仙宫内掀起一场大战,于玉仙峰明月台上兵刃相见,互相厮杀,直杀得血流成河,积尸如山。 最终宫主一方获得了胜利,当年参与选圣女的那批人全埋葬在了玉仙峰下,我也因此成为历史的遗物,被众人遗忘,不过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小命。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每日只是浑浑噩噩地渡过,一日出宫闲逛,竟然碰上了玉仙宫主。 她见我穿着玉仙宫服饰,又从没见过我,便和蔼地问我从何处而来。 我说我也不知道,从小时候起就住在这里,每日里就吃药背书,后来长大了,就不需要吃药背书了。 宫主甚是惊异,便叫我背书给她听,一听之下,竟然是金风寒玉功里最高深的口诀,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来历。于是抱着我,哭成了泪人,不停地说都是玉仙宫造的孽,让我受苦了。从此之后便收我为徒,教我练金风寒玉功。 山中不知年岁,唯有日月穿梭,我一心投身修炼,心无旁骛,很快便将金风寒玉功练至极高境界,可以说离练成仙体,羽化成仙仅有一步之遥了,但仅此一步,却是天人相隔,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这时,我的恩师,玉仙宫主因修仙不成,走火入魔。竟然逆运神功,冰封自身经脉,意图强练至阴冰封,最终将自身冻成冰人,神魂俱失。 目睹这一切的我,心中默默许下宏愿,有生之年,定要完成师傅遗志,练成仙体,羽化登仙,哪怕那人不是自己,甚至不是玉仙宫人,自己也要亲眼目睹那一刻。 之后我在比武大会中,一鸣惊人,轻松夺魁,当上宫主之位。此时已无人知晓我的年龄,甚至连我自己也已忘记。" 鸿雁说到这里,一下子停住了叙述,只是独自悄然伤神。因为之后的回忆,她并不想说给萧贱听。 当上宫主之后,鸿雁从师傅最后所用功法中得到启示,将之稍作改进,辅以药物,化为速成之法。趁自己入世修行之时,广为传播,希冀其中或有人体质特异,能够练成仙体,完成自己的愿望。 哪知此举竟然在西北一带酿成一场浩劫,约有近百人因此冰冻,陷入生死之间。鸿雁此时已遇魔障,不知悔改,为了入湖广军中传功,竟设计陷害三林儿,运用秘法,将其控制在股掌之间,以至惹出了之后好大的祸端。 如若不是遇上萧贱,鸿雁定会持续此般作为,直至有一日終被揭露,成为武林公敌,被正义之士围攻追杀,永无安宁之日。 然而,拜萧贱为师之后,鸿雁已然脱出了之前的魔障。仿佛变回了玉仙宫中,那个得师傅教诲,蒙师傅保护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唯一的愿望,便是帮助萧贱步入登仙之境而已。 ... 正文 剑啸宫三 萧贱看着鸿雁出神忧伤的的样子,不由怦然心动,突然间发现她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流转,想要拿手帮她拭去,却又是不敢。一时间只能尴尬地坐着,手悬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过了一段时间,鸿雁回过神来,笑道:"你瞧,师傅,鸿雁说不定比你年轻,还未满16岁呢,不过也有可能是个老妖怪,已经82岁了。"说完,捂住嘴巴,吃吃笑了起来。 萧贱涨红了脸,不加思索,冲口而出,说道:"就算你102岁我也不介意,你是仙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样算下来,你才十多岁呢。"其实这话也近似表白,只不过萧贱全然不知自己话中含义,鸿雁也是浑浑噩噩。 鸿雁嫣然一笑,做了一揖,说道:"谢谢师傅宽宏大量,不介意收个妖怪做徒弟。"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鸿雁问道:"师傅,你这至阴冰封到底是怎么练的?我看你虽然练成了仙体,不过手底下功夫实在差劲之极,只凭着几名阴兵在那里吓唬人,将来遇上强敌,恐怕行不通。" 萧贱脸一红,心想:"我本职是赶尸,哪需要天天打打杀杀的,要不是碰上了你,恐怕连阴兵都不需要使。" 虽然这般想着,但又不能说出口,只能答道:"我……没练过武功,这至阴冰封会不会是天生的?" 鸿雁想了想,说道:"不会的,以我多年的研究来看,要练成这种仙体,必需先要打通任督二脉,让六条阴脉内的阴寒内力驱赶阳脉里的阳刚内力,然后再逐步冰冻周身穴位,使之闭合。到最后犹如在体表覆盖一层万年玄冰。此乃违背自然规律之事,无论如何不可能出自先天。" "那会不会是我长年赶尸的原因,我常听罗将军他们说我宅子里阴气重,叫我多出去走走。不过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阴气。"萧贱挠头说道。 "赶尸,阴气?"鸿雁眼睛一亮,随即陷入沉思之中。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如养尸培阴,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但往往被归为邪道,且大多数也没什么好结果,不是变成疯子,就是全身瘫痪。"说完,拍了拍手,说:"算啦,今天别想啦,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想也不迟。" 萧贱听到"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句话,不由心中一阵悸动,望着鸿雁,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变化。 便在此时,只见东方有一道鲜红色的烟火直冲云霄,在夜空之中变化,成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绯红巨龙。 萧贱出生乡间,哪里见过此等情景,不由兴奋得大叫一声,爬起身来,手舞足蹈。 过了没多久,从南面也升起一道烟火,在天空中爆炸,化为一道金黄色的火焰形状,随即火焰铺开蔓延,逐渐形成满天大火。 这次萧贱还没来得及欢呼,已被鸿雁一把捂住嘴,拉到身旁,冷冷地道:"是血龙门,明尊及门主到了。 萧贱只觉得鸿雁的手柔若无骨,光滑细腻,正细细品味,冷不防听到鸿雁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心中一惊。 ———————————— 萧贱低声向鸿雁说道:"血龙门?是不是我在客栈里碰到的那个什么向长老,任香主,田堂主?怎么,你和他们认识?" 问完,一看鸿雁,直接吓了一跳,只见鸿雁面如寒冬,表情严肃,眼神冰冷,杀气外露。当下不敢言语,乖乖站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鸿雁神色才缓和下来,慢慢说道:"是的,我认识他们。我玉仙宫向来不理俗事,不走江湖,跟各门各派素不相识,但唯有血龙门是个例外,他们可说是我们的宿敌,不久前我还出手教训了他们的几名长老,香主之类的人物。" 萧贱一听,立即想起一事,急忙问道:"鸿雁,之前在友韵客栈,那群官兵不是你叫来抓捕血龙门三人的吧?" 鸿雁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会?我要收拾那三人,还用那么麻烦?直接冻起来扔厕所里就行了。师傅,亏你之前还那么信任徒儿,怎么一下子又变卦了?" 萧贱听其口气不善,不由打了个冷颤,悻悻说道:"我哪知你和他们那么大仇?" 鸿雁又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玉仙宫和血龙门之所以为敌,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教义以火为尊,修习阳刚内力,妄图通过练成至阳焚净达成正果;而我们则以冰为主宰,修习阴寒内力,希望练成至阴冰封,登上天仙之境。故而教义不和,理念冲突。第二,他们门主两年前曾对我们玉仙宫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说到这里,鸿雁双眼发光,犹如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什么事?"萧贱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天他提着礼品,不请自来,竟然当着我全宫之人的面,向我提亲。"鸿雁恶狠狠地说道。 "噗!"萧贱一口老血,从口中吐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血龙门门主如此轻佻,定然不可相信,鸿雁,你可答应他了?“萧贱抹了抹口角的鲜血,咬牙切齿地问道。 ”当然没有,那****突然来到我居所门前,高声宣布他就是血龙门门主,特来向我提亲,不停说着些想要阴阳同修,共赴九天揽月之类的疯话,还说想要练成至阴冰封,至阳焚净,光靠闭门造车可不行。要我随他而去,见识世间英豪云云,我气之不过,命令左右护法,仙灵殿位上前捉拿于他。他哈哈一笑,说道,亲家之人,不可误伤,亟盼我早日回心转意,到血炎谷去找他,说完就转身不见了。我的手下连他如何进来,如何出去都不知道,甚至连根毛都没有摸到,可谓无能至极。”鸿雁气鼓鼓地说道。 "哦,那还好……"萧贱长舒一口气。 "好什么?后来我下得玉仙宫,途中碰到贵州总兵左良玉去贵阳赴任,血龙门竟然派人去刺杀他,我路见不平,出手救了左良玉,伤了他们几个长老。就此结下了梁子。"鸿雁继续说道。 "那他们在这里聚会,不会是来捉拿你的吧?"萧贱颤声问道。 "有可能哦~~徒弟孱弱,师傅你到时候可要保护我哦。"鸿雁笑眯眯地说。 萧贱掐着自己脖子,做了个伸舌头的动作,随后蹑手蹑脚地拿起灯具,指挥阴兵往相反方向走去。 鸿雁说:"师傅稍歇,徒儿去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说完,压低身子,悄无声息地往南方火焰形状的烟火处奔去。 萧贱吓了一跳,心想鸿雁明明跟血龙门有仇,怎么还跑去自投罗网。自己这做师傅的不帮徒儿出头,躲在一旁做缩头乌龟,以后说出去岂不是要招人耻笑。当下无可奈何,放下灯具,跟着鸿雁跑了过去。 鸿雁奔到发信地近处,躲在一片高粱地后面,双手不停舞动,只见上空中每隔数十尺,水汽凝结,变为一小片冰镜,随后在自己面前变出一面大镜,冰镜互相映照,最后在大镜中显示出血龙门集合地的场景。 只见那片空地上,稀稀落落站了十几个人,均穿着血色华服,背上绣有火焰之形。最中间站着一名男子,身着服饰与其余人略有不同,他衣服袖口领口镶有金边,胸口一轮红日,当中绘有一条巨龙,一头乌黑秀发披于双肩,面色隐隐发青,眼中蕴含金黄火焰,没有蓄须,看不出年龄几许。 在其面前,立有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台上设有一席座椅,椅背呈火焰之形,椅上坐着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头戴一金色头环,长发垂地,面如白雪,但发出隐隐红光,眼睑绘有红影,双瞳偶有绿光漏出。唇如烈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穿一件大红长袍,显出无上威仪。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位金眼男子,均向着这名女子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似乎在等着这名女子指示。 只听那名女子开口道:"易武阳,你此次急着觐见本宫,可是有些什么重大发现?" 那名金眼男子甩了甩头发,潇洒地上前一步道:"启禀明尊,属下现下指挥得当,已经在陕,甘,云,贵,湘连续突破朝廷杨嗣昌所设封锁,高迎祥,张献忠,三林儿等义军也与朝廷不断交战,胜果累累。朝廷现下焦头烂额……" 那女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本宫说过,凡尘俗务不要来打扰本宫修习,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不需向我汇报,你可明白?"语气似乎颇不耐烦。 那易武阳道:"是是是,明尊教训的是,属下要说的是,虽然局面已有大的改观,但发展最好,战胜朝廷次数最多的战区当属湖广的三林儿,因此,属下便派出了向啸天长老,任意行香主以及田仲光堂主奔赴湖广军去督军……" 那女子听到此处,“呼”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离去。 萧贱心想:"这男的也恁的啰嗦,这女子已经说过了这些事不需向她汇报,他还是唠唠叨叨的没完,难怪人家想走。" 那男子见状,慌了手脚,加快语速说道:"那三名使者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湖广军哪知路上遇到朝廷军袭击加上三林儿本人发了疯结果三人无一活下但是据我在湖广军中眼线说在揭穿三林儿为凶手过程中一名男子运用他的绿眸在黑夜中看穿了三林儿的阴谋,同行的……还有一名白衣女子……名叫鸿雁……"说到后来,已是气喘吁吁,句子都说不完全了。 “哦?绿眸男子,鸿雁?”那女子红睑一扬,说道:"那么,你的结论是?" "玉仙宫主……鸿雁……可能找到了……一位……快要……练成至阳焚净的……人。也许……会比你快一步……练成……仙体。"那男子话说的太快,一时岔了气,缓不过来。 "这男的就是血龙门门主,这女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明尊了。"鸿雁用冰雾在萧贱面前写道。 ... 正文 剑啸宫四 由于通过冰镜窥视,萧贱与鸿雁距离人群太远,两人所听到的对话内容差别较大。鸿雁内力深厚,听觉敏感,故而所听到的内容较多。萧贱则全无内力,只能通过辨识嘴型,加上随风传来的一些微弱声音来猜测内容,故而所获不多。 明尊嘴边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至阳焚净?易武阳,你以为这是卖大白菜的吗?随随便便就冒出来一位练成者?本宫修习本门至高心法,天下阳刚之最的龙炎神功,加上体质特异,也不过接近大成而已。你所说那位男子,除非神仙转世,不然有何能耐会比本宫更快练成?" "属下听内线所说,那名绿眸男子名叫萧贱,是一名赶尸人,在湘西一带颇为有名,至今不过一十七岁,没有任何师承门派,也不知他修习何种内力,不过据说曾在朝廷派兵捉拿向长老,任香主,田堂主的过程中,毫发无损地生擒了“芥子刀”杜广,而且掌握了一手阴兵招魂的绝技,恐怕不容小觑。更何况我那名内线曾亲眼得见他在夜间双眼发绿,有如鬼火燃烧,便如明尊你一样。如果真是这样,我等务必要尽心竭力,诡计百出,下药使毒,无所不用,将其抓回来,细细研究一番,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那男子啰哩啰嗦,事无巨细的唠叨起来。 那明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飞身而起,飘然而去,天空中传来一句话:"易武阳,抓到那名男子,带来见我,其他事情,不要来烦我……" 那男子见明尊走远,转过身来,露出潇洒的微笑,对着众人说道:"明尊还真是害羞,明明对我着迷得要死,却总是装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生恐你们瞧出来。因此每每说不上几句便要借口练功离开,其实,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看不出来呢?唉……都怪我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武挺拔,不光是明尊,就连那玉仙宫鸿雁仙子,也是对我爱之深责之切,不光伤了我手下几名长老,还要找个什么萧贱来跟我作对,妄图以此引起我的注意,好去找她……" 萧贱只听得模模糊糊,但总觉得那易武阳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便在此时,他发觉身旁的鸿雁身子颤抖起来,两眼几乎要喷出火,仿佛一座活火山,随时就要爆发。 萧贱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按住鸿雁,低声说道:"鸿雁,别激动,好女不跟男斗,君子动口不动手……哦,不……最好也别动口,我们这就走吧,日后你练成至阴冰封再来找他晦气。" 只听那易武阳继续说道:"我那日听明尊说到欲练至阳焚净需得阴阳相济,心想天下内功至阴者,当属玉仙宫,而且听说玉仙宫现任宫主乃是女子,我忝为门主,必须为本门发展出力,最好将她娶回来,哪怕她长得像头母猪,也只好咬牙认了。哪知一见之下,竟是一名绝色美女,丝毫不比明尊逊色,而且对我一见倾心,竟要手下人用强将我留下做婿。我只吓得心惊肉跳,见这宫内黑压压全是女子,生怕全都来找我阴阳同修,我这身子骨哪吃得消,不如叫她来找我。于是告知地址,转身边走。哪知她对我竟是念念不忘,还下山来找我,唉,魅力无穷便是罪啊……" 血龙门其余众人听了,纷纷大笑起来,声音淫邪,表情龌龊。 鸿雁哪里还忍受得住,不停用力,便要跃出,萧贱只吓得死死抱住,但哪里扛得住鸿雁?眼看鸿雁就要挣开,萧贱灵机一动,说道:"鸿雁,这会儿你可不能出去,说不定是敌人设下的奸计。不如让为师替你出头,吸引注意。你在一旁用金风寒玉功伺机冻他几人。" 说罢,不待鸿雁反应过来,戴上赶尸人面罩,“赤溜”一声往血龙门众人奔去。 说实话,萧贱的确是怒意沸腾,才有此举动,眼见心上人如此受辱(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自己作为师傅,作为男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鸿雁见萧贱如此行动,一开始也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反正萧贱皮糙肉厚,加上自己在后援护,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况且自己也想看看至阴冰封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那易武阳正说得口沫横飞,忽见一名黑衣蒙面男子从远处高粱地中急匆匆向自己这边奔来,一时不明所以。挥了挥手,两名教徒迎了上去,拿起长戟,挡住萧贱,喝到:"什么人,敢擅闯血龙门聚会,命都不要了吗?" 萧贱停了下来,心想:"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待我以言语相激,混到那门主面前,给他两拳就跑,只要平息一下鸿雁怒火就行,免得她一动手又开杀戒。" 这萧贱除了赶尸,另有一门本事,那就是腹语之术。当日于地宫中上演玩偶剧时,曾一人发声,饰演斯蒂奇,神雕,杨过,练霓裳四人,将葛天明及关闯二人唬得信以为真,可见此术他已炉火纯青。 于是定了定气息,以肚腹发声,以低沉苍老的声音说道:"鄙人萧……乃剑啸宫使者,找你们门主有要事相商。"他随口乱说,将萧贱二字颠倒过来,改为剑啸,同时捏造了一个身份,想骗易武阳上当。 哪知此话一出,不光血龙门众人,就连鸿雁也是大吃一惊。易武阳那副潇洒自若的样子瞬间不见,声音颤抖地说道:"剑啸宫……重新出世了?" 萧贱哪知自己随口胡诌已造成极大影响,接着易武阳话头说道:"是的,想不到我宫退隐多年,仍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嘿嘿,令老夫心下甚慰啊。" 易武阳一听之下,顿时发出一声冷笑:"哪来的狂徒,来晃点本尊,剑啸宫虽然一向隐秘,但江湖上仍不时有关于它的行踪的消息,哪里有过退隐?我还想怎么剑啸宫一下子光明正大起来了,原来是西贝货,来人呐,杀了这小子,以他的血来祭祀明尊。" 话音刚落,那两名持戟教众双戟挺出,刺向萧贱双胁,招式猛恶,戟锋如电。萧贱来不及躲闪,只听“砰砰”两声,双戟如中钢铁,戟锋断裂,萧贱仅退后一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道:"让你们一招,省得到时候说我以大欺小。"那两名教众大惊失色,双戟横扫,往萧贱脖子划去。 萧贱心想,反正伤不了我,索性不躲不闪,被那两戟扫在身上,只是微微一震,趁势往前一冲,已来到两名教众面前,一人一拳,往两人脸上打去。 那两人虽然心中震惊,但毕竟身手了得,立即低头避开萧贱拳招,刚想反击,哪知身后一麻,就此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原来刚才萧贱挥拳不中,趁两人低头避让,立即放出水母银丝,刺入两人脊柱,随后电流放出,刺激脊髓,使两人休克昏迷。 在场血龙门众人知道这两名教徒武功不低,竟然一招之间不敌,而且那黑衣人似乎刀枪不入,同时招式诡异,神出鬼没,与剑啸宫的传闻极为相似,不由心中惴惴,暗自犹豫,不敢再上。 萧贱撂倒两人,眼见易武阳面前仍有十几名血龙门门人,如要硬闯,恐不易得手,于是双手一负,以苍老的声音说道:"血龙门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老夫虽已久不出江湖,身手仅剩下年轻时的一成,但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一百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易门主,你可有兴趣一试?" 易武阳一摆手,手中红光一闪,出现一柄通体血红的长剑,说道:"很好,虽然不知你是何来历,但绝非等闲之辈。既然你出言向本尊挑战,本尊就勉为其难,陪你玩玩,看看所谓的剑啸宫,是否真有传言中那般神奇。"说罢,缓身向萧贱走去。 血龙门众人见门主要亲自出手,尽皆大惊,他们都见识过门主武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以往向他挑战者,无论是多有名气的武林宗师,或是一派掌门,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一招。近年来威名日盛,加上帮派势力大增,已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此次竟然同意与人对决,可谓极是罕见。 “慢着,武阳,杀鸡焉用牛刀?此等肖小之辈,就让我这个不中用的废人来处理吧。”突然之间,一人从西边飞至,拦在易武阳面前,朗声说道。 血龙门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来人头发灰白,满面愁容,穿一件褴褛衣裳,依稀还能看出是血龙门的款式。手中拿着一柄长剑,锈迹斑斑。穿一双草鞋,连鞋底也只有一半。 本来大家还在聒噪究竟何人如此大胆,敢抢门主对手?但一看清此人形貌,纷纷闭上了嘴。因为此人的确具备这般资格。 因为此人乃是前任血龙门门主,现为血龙门右光明使者,“火云”凌离雨。 ... 正文 剑啸宫五 这凌离雨早已不问正事许久,在血龙门中乃挂个名头,养老混世,只待寿终。平时里几乎不怎么出现,哪知今日突然转了性子,想要替易武阳出头,应付敌人挑战,不知是唱的哪一出戏。 易武阳皱着眉头,说道:"前辈,此人来历不明,还是由我出手,快些打发了,我们也好商议正事。" 那凌离雨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说道:"武阳,你贵为血龙门门主,哪能轻易出手?不然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血龙门人才凋零,欺名盗世。还是让老朽出手,一来好快些打发这老头,二来也无损我门威名。"说完,不待易武阳答应,转身向萧贱走去。 易武阳见他言之在理,加上毕竟曾经是老上司,当下也不好拒绝。点点头,道:"前辈,小心在意。"便退在一旁,凝神观战。 凌离雨走到萧贱面前,愁苦的面容开始转变,双眉竖起,两眼圆睁,面如血池,一下子杀气弥漫,咬牙切齿地说道:"剑啸宫,可让老子逮到你们了,今天,老子定要报那夺功散魂之仇!" 萧贱一听,心想:"这剑啸宫究竟是何来头?怎么每次一说起大家好像都很重视似的,而且又和这位老先生有仇?我得问个明白,不然糊里糊涂的仇越结越深。" 于是挺了挺肚子,沉声说道:"这位居士,老夫并不记得与你有过仇隙,你可是认错了人?要打架可以,但最好要打得明明白白。" 凌离雨厉声说道:"当然不是你,不过定是剑啸宫无疑。" 随后呆呆出神,似乎回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说道:"你既然想知道,我也就说出来,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 "二十年前,我贵为血龙门门主,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不仅武功通天,而且权威无双。自以为江湖再无抗手,就连夺取江山社稷也是指日可待。在腊月初八的那天,恰逢血龙门一年一度的明尊祭祀,加上我担任门主十周年的庆功会。双喜临门,大伙把酒言欢,热热闹闹地疯了一整天。宴会结束后,我送别亲友,哼着小曲,来到了天龙殿中,准备上床歇息。 这时,窗门大开,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人也是如你这般,单人蒙面,不过身上灰蒙蒙的,仿佛刚从地里钻出来似的。 我当时自大成狂,见到此人,心里根本就没怎么在意,说道,老兄,你如是来给我庆祝,也来的太晚了点,如是来取我性命,则来的太早,阎王都不敢来找我。说完,我自以为风趣,还大笑了两声。 那人不动声色,说道,我是剑啸宫的人,并非来为你庆祝,也非来取你性命。你已有资质,可愿闻剑啸之声,斩去三尸,脱离红尘,得真灵之道? 我闻言一惊,同时也是一喜。武林中故老相传,当武功练至极高境界,达到天人之境,拥有五种仙体之一时,可去寻找一秘境,唤作剑啸宫。如若三尸已斩,可直接于剑啸宫中羽化登仙,得证大道。如三尸未斩,则可闻剑啸之声,助你斩却三尸,随后证道。 哪知我还未去找,剑啸宫却主动上门,说明我仙人之姿,已得承认,不由心中得意,仰天长笑道,好,我便来看看传闻中的剑啸之声,有何与众不同。 那人点点头,取出身上一柄剑,开始念道:"剑啸之声,神魂动摇,心若不定,魂则不守。"念完,那柄剑发出嗡嗡轰鸣之声。 我听着这声音,周遭的景象开始模糊,那人仿佛消失,只剩一柄剑悬在空中,在我面前不停放大。我细细打量那剑,那剑古朴,纯粹,毫无花哨,就像是剑的概念,剑中之灵化身一般。 突然之间,那剑发出一道奇声,犹如万虎同啸,我瞬间像是被拉入剑身,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我正自纳闷,忽然景色一变,所有令我欢喜,得意,兴奋,感动的事物纷至沓来,使我犹如身处天堂一般。 我正意犹未尽,景色又是一变,那些令我忧伤,恐惧,愤怒,仇恨的东西不断向我涌来,使我如坠无边地狱。 我不断大喜大悲,忽苦忽甜,时间无穷无尽,空间无限无边。到得后来,两种截然相反体验同时加身,我上身利刃穿刺,下身美女围绕。或是身处父母怀抱,周身却虫蛇咬啮,此感觉几乎要将我灵魂撕裂。 须臾,我眼前一黑,仿佛被人从剑身中扔了出来,回到了天龙殿中。浑身汗湿,躺在地上,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 那人走到我面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道:"连第一关也过不了,浪费我功力。"随即一转身,消失在殿中。 自此以后,我仿佛老了三十岁,内力衰退,精神萎靡,再无法担任门主一职,遂退位让贤。本准备浑浑噩噩,度此一生,哪知今日,让我再碰上剑啸宫的人,上苍真是待我不薄。" 说完,面目扭曲,狂叫一声,向萧贱扑去。 ... 正文 剑啸宫六 萧贱见凌离雨来得凶恶,不由抬手遮挡。凌离雨挥出锈剑,绕开萧贱手臂,直取他章门穴,剑上蒸汽缭绕,足见内力惊人。只听"噗"一声,长剑抵住了萧贱,竟不刺入,而是渐渐弯曲。 萧贱衣服"呲呲"冒出烟雾,眼看就要烫出一个洞来,他不由大惊,忙用手去推剑身。哪知还没有碰到,凌离雨锈剑一抖,剑尖刺向萧贱手掌劳宫穴。萧贱仗着自己刀枪不入,抓住剑身,用力一拗。 只听“啪”地一声,凌离雨长剑断在萧贱手中。萧贱只觉手中一痛,往后一跃。抬手一看,只见手掌处被划了一个口子,正在不停流血。 那凌离雨长剑已折,但毫不气馁,抛去断剑,运起龙炎神功,身上热气蒸腾,身法似电,向着萧贱冲去。 凌离雨自从剑啸斩尸失败后,精神萎靡,行事懒散,做任何事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就连练功也搁下了,因此武功一落千丈。加上与人对战也无斗志,导致近年来从来没动过手。全凭着以往功绩占着虚位,混吃等死。 但此刻一见到剑啸宫的人,竟然斗志燃起,精神昂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巅峰时期,藏了几十年的功夫尽数显露出来,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只见他雷鸣般的一掌轰出,击在萧贱胸口,“哧哧”声响,将萧贱胸口衣服烧出一个手掌形状。还未等萧贱反应过来,身形一转,来到萧贱背后,又是一掌,在萧贱背后烧出一个掌形。跟着马不停蹄,双手或拳或掌,不停地往萧贱身上击落。只烫得萧贱衣物如蝴蝶般飞扬,不一会儿几乎将萧贱上衣烧了精光。 萧贱心下大急,这衣服越烧越少倒也不打紧,但万一面罩被烧掉,被人认出真面目就糟糕了。当下用双手护住头脸,任凌离雨攻击其他部位。还好凌离雨倒也正直,萧贱下半身从来不碰,不然萧贱此时已然赤身**。 血龙门众人见到光明右使身法敏捷,内力惊人,武功之高几乎直追门主。揍得剑啸宫使者毫无还手之力,衣物被尽数烧光,狼狈不堪,不由大声叫好。 萧贱在此狂风暴雨的猛攻之下,由于担心面罩脱落,双手死死护住头脸,腾不出手来反击,只能被动挨打,不过挨着这般拳脚倒也不疼,反而热乎乎地挺舒服,就仿佛平时晒着太阳似的。 就这么挨了不知多少拳多少掌,突然,萧贱只感觉后背有一块地方不停跳动,还隐隐发热,似乎与凌离雨的拳招相呼应,每挨一掌,便 跳动一次,而且热度越来越高,再过一会儿,仿佛就要爆炸一般。 萧贱心中大急,生怕再打下去,那块地方真的会爆发出来。只想尽快脱离这被动挨打之境。眼见凌离雨一掌打来,心中一急,一掌迎了上去。 若在平时,萧贱想要与凌离雨对掌,千万次也碰不到一次,但由于之前萧贱一直毫不还手,凌离雨差点认为他已昏迷,因此丝毫没有防备,一掌击出来不及收回,与萧贱手掌对在了一起。 凌离雨雷霆般的速度骤然停了下来,与萧贱手掌相抵,催动龙炎神功,内力不停往萧贱手掌穴道攻去。 萧贱全身穴道虽然大多冰封,但由于平时赶尸电流通过频繁,手掌上还是有数个穴位开放。上次与三林儿内力对拼也吃过小亏。 萧贱只觉得对方内力奔涌,势不可挡,急忙放出电流与之相抗,但一碰之下,犹如螳臂挡车,被凌离雨内力撞得七零八落。凌离雨见其内功如此糟糕,狞笑一声,毫无保留,内力顺着经脉飞速攻入。 便在此时,萧贱背部那发热欲炸之处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股强烈电流如泥石流一般横冲直撞,迎上了凌离雨的内力。 只听“轰隆”一声,两人手掌之间爆出一股热流,白气蒸腾,犹如火烧。随后凌离雨如遭雷殛,浑身颤抖,倒在地上。 血龙门众人哪料到凌离雨正大占上风,竟然一招之间落败。一时怔住,不及上前。忽然耳听一声娇叱,一个巨大的冰球横空飞来,在剑啸宫使者身旁爆炸,掀起一场飓风,血龙门众人急运内力,双足牢牢钉在地上,勉强不被吹走,但也已睁不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飓风平息,只见那那凌离雨被风一吹,已然苏醒,不过头发根根竖起,面色焦黑,比之前乞丐形象还要不如,正站在原地,破口大骂,口角还兀自流下白色泡沫。 ... 正文 剑啸宫七 鸿雁夹着萧贱一路飞奔,速度竟然比萧贱操控玩偶时还要快,而且落地无声,借着夜色,迅速奔至之前经过的谷仓旁。 鸿雁运内力冻裂锁环,轻轻推开仓门,查看左右无人,拉上萧贱。两人一起躲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鸿雁关切地问道:"师傅,你没事吧?" "嗯,没事。"萧贱运起绿眼,仔细检查了一下全身,发现除了衣服烧光,手上焦黑之外,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太好了,不愧是至阴冰封。"鸿雁松了口气,不过随即皱起眉头,说道:"师傅,你竟然是剑啸宫的人,怎么不早告诉徒儿,还害我为你担心这么久。"说罢,鼓起嘴巴,秀眉紧锁。 萧贱见她生气,忙道:"鸿雁,别误会,我今天之前压根不知道什么剑啸宫的事,那剑啸两字乃是萧贱的倒写,而宫则是由玉仙宫而来。我差点把自己名字说出来,情急之下,遂将错就错,胡诌了个名字,哪知道搞出这么大的影响。" 鸿雁听了,不由一愣,说道:"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萧贱急了,手指向天,说道:"我萧贱所说皆是事实,若有一字虚假,叫天打雷劈致死……" 话还没说完,鸿雁便低声说道:"行啦,我信啦,不用什么赌咒发誓,师傅说什么,徒儿就信什么。"随后沉默不语。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鸿雁说道:"师傅,你可知剑啸宫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江湖中人对其无比忌惮?" 萧贱摇头道:"不知道。" 鸿雁笑了笑,说道:"这事我也是听我之前的师傅说的。那时我刚开始练金风寒玉功,什么经脉穴位都不清楚,加上之前服用过不少阴寒药物,体内不时有寒毒发作,常常一不小心,一只手或一只脚就不能动了。因此不停向师傅抱怨,说这个修仙之道从没有人成功过,为什么玉仙宫的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万一是假的呢?" "师傅无奈之下,跟我说了剑啸宫的传说。" "传说中剑啸宫本是神州一神秘所在,姜尚曾在此处得道封神。其后周公旦以其中所发异声,铸成斩邪剑六柄,用以震荡神魂,驱逐邪念,以此剑斩去三尸,步姜尚后尘,踏入成仙之道,此地亦得名剑啸宫。 本来剑啸宫并无人亲见,最多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但自汉朝之后,世间便不断有人得道飞升的传闻,飞升者要么是武林巨匠,要么是开代圣人。随着时间推移,传闻散布地越来越广,描述地有模有样,据说一旦有人达到得道之境界,便会心生感应,自动去寻找剑啸宫,继而成道。还有人匿名写下书籍,详述修道方法,以及五大仙体之事。甚至有些传说中的人物,成道之时还会有剑啸宫人上门祝贺,为其引路,带领他前去剑啸宫。 我玉仙宫建宫祖师本是北宋年间巴蜀一带的武林宗师,据说武功已达“蚊蝇不落其身,摘叶亦可伤人”的境界,当世之中,数一数二。他身怀济世之心,想凭借一身武功,挽救大宋于水火。遂加入军队,抗击金国入侵,但北宋末年,金**容强盛,近乎天灾,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抗衡的? 师祖在靖康之难中,只身一人力拼到最后,油尽灯枯,面对着黑压压的敌人,心中绝望,正想散功而死。突然之间,天上下起了雪。 那雪纷纷扰扰,安安静静,仿佛不为这世间厮杀所动。我师祖似乎有所感触,停下了散功的步伐,呆呆望着天空。 天上有一人缓缓落下,身着陈旧甲胄,手持着一柄其貌不扬的长剑,身上灰扑扑的,仿佛从土里钻出一般。 敌人此时杀红了眼,眼见如此异象,丝毫没有减少其杀戮之意,反而认为那人是北宋援军,一时之间,弓箭,长矛,大刀,利斧皆往那人身上招呼。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人周围兵器碎了一地,紧接着一股冰环从那人身上爆开,将十丈范围内的士兵全数冻结。 那人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师祖,说道:"我乃剑啸宫的人,你已有成道资质,可愿闻剑啸之声,斩去三尸,摆脱红尘,入得真灵大道?" 师祖已心有所悟,遂点了点头。 那人也不多话,将长剑立于面前,念道:"剑啸之声,神魂震荡,心若不定,魂则不守。" 那剑发出苍莽的低吼,犹如万虎齐啸,霎那间,师祖仿佛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所有的快乐及痛苦,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汗水涔涔而下。 那人面色不改,放下长剑,道:"可惜,你已斩却两尸,但功亏一篑。之后已无成道之望。"说罢,飘然而去。 师祖休息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只见周围密密麻麻地躺满了金兵,约有数千之众,尽数双目无神,口吐白沫,似乎神魂尽失。 师祖自此之后离开宋军,远赴西域,开创玉仙宫一派,同时立下世世代代以冰雪为尊,以修道为任的宗旨。但其至死,亦未能成道。 他之后常说的一句话是:"入得世来,便道人间无敌手。闻得剑啸,方信世间有真神。" ... 正文 剑啸宫八 "本来剑啸宫极为隐秘,江湖中罕有人知。但二十年前,不知发生了何事,剑啸宫的人突然四处行动,暗中造访了当时所有重要门派掌门。"鸿雁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那么剑啸宫拜访玉仙宫时,鸿雁你的年龄……"萧贱不知趣地在此时插嘴道。 鸿雁瞪了萧贱一眼,说道:"我说是重要门派,我们玉仙宫无名小卒,与世无争。因此剑啸宫没派人过来。我也是下山修行时才听别人说的。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鸿雁最讨厌别人插嘴,说到后来,已是脸含怒色。 萧贱吐了吐舌头,缩在角落,不再说话。 鸿雁接着说道:"那时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华山等大派掌门,还有许多势力庞大的山寨寨主,甚至是书院院长,乃至朝廷命官,无论武功高低,聪慧与否,皆有剑啸宫使者拜访,并许以成仙之诺。诱惑之下,不少人以身相试剑啸,甚至跟其出走寻仙。但这些人要么一蹶不振,要么杳无踪影。整个中国一时之间人才凋零,同时民变四起,为**哈赤所趁,夺取了关外之地。因此有人猜测,这剑啸宫乃是大清奸细,特来削弱我国国力,为其入侵铺路。" 萧贱静静听完,等了一会儿,见鸿雁不再说话,才敢开口道:"原来如此,这剑啸宫竟是如此作恶多端。下次如果遇到,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鸿雁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儿呆,说道:"师傅,你的至阴冰封似乎还不完善,并没有剑啸宫使者那么神奇。据师祖说,那人行走时有冰雪相随,且寒气勃发,如身受外力,会自动以冰环反击。"笑了笑,又说:"不过我也没见过,说不定是我师祖胡吹大气。" "嗯。"萧贱点了点头,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大事不好,我都忘了我那批阴兵还呆在高粱地里,莫要丢了,客户那边不好交待。" 鸿雁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师傅你先去赶尸吧。徒儿先睡一会儿,明早你练功时还要为你护法。"说罢,捂住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萧贱脸一红,心知鸿雁指的是自己**晒太阳的恶习,当下也不回答,转身走出谷仓。 此后一夜无话,血龙门似乎并没有追来,萧贱小心翼翼来到高粱地,将阴兵赶到附近山林之中,盘腿坐下,静待太阳来临。 在一片静谧中,萧贱颈后隐隐放出红光,有节奏地忽明忽暗。指尖则浮现蓝色电弧,仿佛精灵一般跳着舞。 清晨,萧贱赶着几名阴兵,将之送到了亲属手里。看着家属悲痛的神情,萧贱早已麻木,默默地取回回执,转身便走。但走了没几步,他蓦地想起,鸿雁是不是也是如自己一般,麻木看着那些冻成冰块的修习者,仿佛这已是顺理成章之事。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恐怕正是这种感觉。 其后两人一路往西,萧贱仍旧是白天晒太阳,晚上赶尸的节奏。鸿雁对他晒太阳的行为极感兴趣,竟然将他睡姿,睡眠时间,太阳位置,照射强度,打呼噜次数,脉搏快慢,甚至衣服多少都做了笔记,弄得萧贱极不适应,但也无可奈何。鸿雁夜间睡眠也是极少,还细细研究了萧贱赶尸的方法,对萧贱手指所发电流大为吃惊,征得萧贱同意之后,用冰心钻钻入手指穴位探查,但内劲一入萧贱体内,便即融化,让鸿雁颇为郁闷。 也许是由于萧贱他们专走山间小路,从不打尖住店,一路之上倒也平安无事,血龙门踪影全无。用了十多天,两人将阴兵全数送完,已到了梵净山附近。 这梵净山乃中国五大佛教灵山之一,山势巍峨,鸟语花香。山上建有寺院,每天都有不少善男信女上山拜佛,香火绵延,从山顶直到山脚皆可见香炉香杆,足见虔诚。加上此地风调雨顺,并未受到饥荒侵扰,因此四周农田环绕,村镇遍布,人民安居,家畜自牧。一派安宁景象。 这萧贱完成了订单,心情也是大好,什么血龙门,剑啸宫全数抛之脑后,拉着鸿雁便要上山游览。哪知鸿雁对于名川大山丝毫不感兴趣,声称再美的山景也比不过玉仙峰,坚持要到集市上去看看,体会这一带的风土人情,算作自己入世修行的一部分。 要论撒娇,萧贱哪是鸿雁的对手?在鸿雁软磨硬泡之下,萧贱只得遵从,在一隐秘处安置好玩偶与巨尸。两人并肩而行,来到了梵净山脚下的樊东镇。 由于萧贱家处偏僻,又以赶尸为生,一进镇门,便被集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震惊了,只觉得处处新鲜,事事好玩,而自己啥也不懂,只能被鸿雁牵着鼻子,东走西走,一会儿买个吃的,一会儿买个戴的,直到走出集市,两人身上挂满了饰品,口中塞满了小吃,手上拎满衣物,颇有古代晋人狂放不羁之风范,极为引人注目。 鸿雁丝毫不觉,吵着闹着便要打尖住店,自称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已久,腰膝酸软,汗流浃背,昏昏欲倒。要睡七尺大床,盖熏香软被,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 萧贱哪见过女子如此一面,登时目瞪口呆,随后转念一想,一路上的确没见过鸿雁洗澡,甚至连衣服也没换过,不知内衣裤是否有了臭味。但自己这一路似乎并没有闻到,反而鸿雁身上偶有一阵阵香气传出,令自己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其实鸿雁周身寒气缠绕,蚊蝇不落,灰尘不沾,加上身负阴寒内力,新陈代谢极慢,故而几乎不需洗澡。此次随萧贱出游,不知怎的,心情愉悦,亢奋异常,只觉得如果不刁难作弄萧贱一番,心里就痒痒得难受。因此表现出思春期少女的通病————作。 ... 正文 剑啸宫九 鸿雁和萧贱走入凤来楼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这两人头戴假发,脸挂面纱,披红戴绿,腰系犀带。在当时,由于王阳明的心学逐渐开花结果,世人对于奇装异服者已见怪不怪,但像萧贱与鸿雁这小丑般的打扮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时见到,犹如见到了两名疯子,不由人人沉默,避之不及。哪知这是由于两人不通事务,自以为如此打扮颇为美丽,其实全无品味之故,而并非由于两人精神错乱所致。 鸿雁走到大厅正中,见丝毫无人理睬,便清清嗓子,装出粗豪的样子,大叫一声:"老板,来两间上好的客房,我们要打尖儿!" 众人愈发沉默了,头上纷纷落下粗大的汗粒。心里不约而同地说了两个字:"疯子。" 皆因这座凤来楼,乃此地首屈一指的春楼。 老板娘强忍着心中怒意,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哎哟,这位姑娘家,是不是你家夫君不见啦,你心里有气,可也别上这凤来楼捣乱哪。这附近还有夏景院,西丽院,归春院,你家夫君也可能跑那里去啦。你看,我们这儿哈,只有厅里这么些客人,等下谪仙大会开始之后哪,客人挑好姑娘,才能进房间……那个……促膝长谈呐,你看,你还是去别家兜兜转转吧。" 鸿雁眼睛一瞪,从萧贱怀里掏出五片金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嚷道:"有姑娘才有房间是吧,来,弄两个上好的姑娘,再来两间好房,好好伺候我和我师傅,有你们的好处!" “扑通”老板娘一百五十多斤的身子压在桌子上,死死护住金叶子,杀猪似地吼道:"娘娘英明,如此尊师重道,真是天下楷模,来人呐……蝶舞,花仙,带这两位……英雄上春景、香丽两间上房,好酒好肉伺候着,客人要是有半点不满意,罚你们两个月赏钱。" “是~~”只听得楼上两间房内传出两个娇滴滴的声音,走出两名画着浓妆的女子,姿色上乘,看样子在此地属于花魁之类的人物。细腰轻摇,走上前去,拉起萧贱以及鸿雁就往楼上走。 一帮爷们见鸿雁出手如此阔绰,且竟然为师****,真是离经叛道之至,恐怕是心学传人,顿时大为钦佩,肃然起敬,有些人竟然喝起彩来,余人受之感染,越来越多人加入喝彩行列,到得后来,竟然吼声如雷,擂桌如鼓。 鸿雁面露得色,回身抱拳,频频答谢。萧贱则一脸茫然,身不由己,不知所措。 就这样,无辜的萧贱与得意的鸿雁,在蝶舞,花仙两人带领下,向着春景,香丽两房中那未知的世界走了过去。 —————————————————— 萧贱与蝶舞两人进了春景房。蝶舞点亮灯笼,随手锁上大门,面色微红,春色无边,说道:"相公,你想要喝些什么酒?" 萧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说道:"什么酒?我也不懂,我看不如早些歇憩了吧。"其实萧贱完全不知此地提供特殊服务,只道此女乃是丫鬟,服侍他吃喝来的。心里想着早些摆脱此女,自己好睡上一觉。 蝶舞一听萧贱如此急色,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一点情调也不懂,一上来就要办那事儿?"但是又不敢宣之于口,加上之前老板娘有过交待要好好伺候,于是咬咬牙,说道:"好,相公既然如此安排,奴家自然遵从。"说罢,走上前来,作势就要帮萧贱脱去外衣。 萧贱大窘,急忙说道:"不用了,你退下吧,我自己来。"蝶舞一听,大惊失色,以为自己不对萧贱胃口,因此他要另挑人选。这人虽疯癫急色,但出手如此阔绰,如若伺候得好,老板娘定有重重赏赐。这笔生意哪能任其溜走。加上生平自负美貌,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就此放弃。于是心里一转,计较已定,嘴一瘪,两眼一红,两道泪水如清泉般流下,抽泣道:"奴家究竟何处得罪了相公,以致相公如此嫌弃奴家?奴家待相公情真意切,只想好好伺候相公,相公您有何要求,奴才身躯虽然娇弱,但必舍命陪君子,保证令相公满意。" 萧贱活了一十七年,一共只与鸿雁一名女子相处过,虽已心有所属,用情专一,但哪里见过蝶舞这般说哭就哭,娇柔脆弱的女子,当下慌了手脚,忙道:"哎呀,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一边说,一边拿起床头手绢,手忙脚乱地上前,要帮蝶舞擦泪。 蝶舞一看计谋生效,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身子一软,扑到萧贱身上,红唇一撅,就要往萧贱嘴唇吻去。 眼看萧贱珍藏了十七年的初次之吻及处男之身岌岌可危,但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噔噔噔噔”的上楼之声,紧接着“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愤怒地吼道:"小贱人,**的原来躲在这里。" 萧贱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血龙门光明右使“火云”凌离雨披头散发,双目圆睁地堵在门前。 ... 正文 剑啸宫十 萧贱听到凌离雨一进来就骂“小贱人”,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护住自己脸面,说道:"不是我!" 过了半天,没有听到凌离雨有何反应,悄悄拿开手,发现凌离雨已不在原地,刚刚放下心来,就听到左侧有哭泣之声,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凌离雨双膝跪地,抱住蝶舞大腿,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道:"蝶舞姑娘,你别怪我,我不是诚心要骂你,只是太过爱你,控制不住自己,你看,我出去筹钱,这不又筹到了二两银子?离为你赎身,离开凤来楼又近了一步。你忘了,之前我俩缠绵时,你说今后要一直等我……等我凑够银子来为你赎身?怎的今日又开始接客?我的小心肝儿哟……" 那蝶舞大急,以前那些话只是逢场作戏,骗凌离雨给钱的场面话,哪知凌离雨当了真,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来捣乱。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有钱的主,好好一场生意眼看就要泡汤,不由分说,脚一抬,将凌离雨踢了个跟头,随后一把抱住萧贱,说道:"你别信口雌黄,本姑娘何时需要你这个老头来赎身,本姑娘与这位相公情真意切,立刻就要真**,做那露水夫妻。你快走吧,不然我叫武师赶你走。"说罢,一拉帷幕旁一根绳子,一阵刺耳的笛声传出。 这凌离雨之前落魄颓废之时,常常跑到凤来楼消遣,深深迷上了这位蝶舞姑娘,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但由于长年在血龙门徒占尊位,无所事事,因此所发薪酬并不算多,无法支撑他如此高的消费,因此这两年几乎将前半生积蓄全部用完,还债台高筑。蝶舞见他可怜,自己又在他身上赚了不少钱,因此待他还算客气,有时候就算凌离雨没钱,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哪知这样一来令凌离雨产生了错觉,自以为如同言情小说主角一样,落魄公子浪荡江湖,青楼女子情愫暗生。便想与蝶舞双宿双飞,因此拼了命的筹钱,想要为蝶舞赎身。哪知蝶舞乃虚情假意。 只听又是“噔噔噔噔”一阵脚步声,门口挤进来两名彪形大汉,两人一人一边,架起凌离雨,便要往外扔去,哪知一架之下,凌离雨纹丝不动,正觉奇怪,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不由自主地飞出了门外,直摔得眼冒金星。 那凌离雨早已今非昔比,经过与萧贱一战之后,斗志,精神皆恢复至巅峰的七八成,远非往日那摊烂泥模样。 他站在原地,两眼红光闪烁,叫嚣道:"还想欺负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功夫已恢复至全盛之时的八成,天下已无抗手,莫说几名武师,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怕。今日老子就要带走蝶舞,哪个不要命的敢拦着老子,尽管来试试。"说罢,脸现邪笑,往蝶舞走去。 蝶舞发出一声尖叫,往萧贱身后一缩。萧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无辜地坐在床沿,眼看凌离雨向自己越走越近。 凌离雨目光中妒火燃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小子好胆,敢玩我的女人,我今天就要你知道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萧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自己之前与凌离雨动手时,腹语蒙面,并未露馅,加上自己此时打扮特异,恐怕自己义父再世也未必能认出。这凌离雨并不是跟踪自己而来。 而且看着凌离雨之前对这名女子情真意切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要筹钱,赎身,莫不是缺钱,才导致两人无法在一起?因而凌离雨如此铤而走险,想要劫走蝶舞。是了,定是缺钱之故。" 想明白此点的萧贱,心下登时安心,对于赶尸人萧贱来说,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赶尸生意开张一年,平均一个月能赶五十具尸体,开价一两一具,此刻已然赚了六百两银子,平时又无甚消费,积蓄颇丰,加之祖上多有余产,此时约有六千两银子的身价,在湘西一带算是小富翁。(今日可谓千万富翁) 当下站起,对着凌离雨说道:"慢着,你等我一下。"说着,伸手入怀,不停掏摸着什么。 凌离雨一愣,见其丝毫没有紧张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停了下来,暗自警戒,深恐其掏出什么暗器。 只见金光一闪,哗啦啦一声,萧贱从怀中掏出十张金叶子,在空中抖了抖,仿佛放出无限光芒,只闪得凌离雨睁不开眼睛。 萧贱说道:"喏,拿去赎身吧。" “扑通!”凌离雨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叫道:"恩公!受小人一拜。" 萧贱赶忙上前扶起,说道:"壮士不必行此大礼,此乃鄙人一点心意,祝你和蝶舞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罢,将金叶子往凌离雨怀里一塞,迈步便走。哪知还没跨出一步,发现自己腰部被人死死抱住,回头一看,只见蝶舞双眼放光,说道:"相公,小女子愿跟你而去,做牛做马,伺候于你。" 萧贱满头大汗,哪知自己金钱之计竟惹出如此后果,眼见面前凌离雨正缓缓站起,面色阴沉,而身后蝶舞将自己死死抱住。正可谓前狼后虎,进退两难。此时心中惶急,口不择言地说道:"蝶舞姑娘,你缠着我干什么,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我是……那个……唉,反正不是干好事的,你看那壮士,乃是血龙门的大官,比我可强多了,你这就放手,赎了身子,随壮士去吧。" 此言一出,不光凌离雨大吃一惊,蝶舞更是吓得急忙松手,身体往墙角一缩,大叫:"救命啊~~杀人啦~~这里有血龙门的恶匪!快叫人来救我!" 话音刚落,就听楼下一片寂静,紧接着一片哗然,不少人跑出大门,往官府方向狂奔而去。剩下的武师及壮汉则聚集在一起,往楼上涌来。 凌离雨两眼闪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狐疑地问道:"你小子究竟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来历?" 萧贱一惊,心想:"难道血龙门的身份是个秘密?大家都不知道?" 其实若是在陕西,山西,湖广这些地方,血龙门的身份不仅光明正大,而且尊贵无比。因为这些地方官府势弱,被起义军压得抬不起头来,作为起义军幕后黑手,血龙门自然受人尊敬。但在贵州一带,官府仍握有绝对权威,四处通缉血龙门门徒,导致血龙门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萧贱还未回答,武师及壮汉已来到了门口,争先恐后地往凌离雨身上扑去,想要抓到通缉犯,以领取官府赏钱。 凌离雨身上冒出蒸汽,转过身来,一瞬之间打出近十余掌,将来人全打得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不少人甚至掉到楼下,眼见是不活了。 萧贱眼见有机可乘,"呼"的一拳,便往凌离雨身上招呼。哪知凌离雨耳听八方,早已察觉萧贱偷袭,一转身,手成爪形,捏住萧贱拳头,手指发劲,便要将他手骨捏碎。 凌离雨一捏之下,只觉萧贱手骨硬如钢铁,冷如玄冰,自己所发内劲毫无成效,反而被反弹回来,将自己手掌弹开。萧贱这一拳,重重打在凌离雨脸上,将其打得往楼下飞去。 ... 正文 活如来一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黑暗之中,萧贱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那究竟是什么,萧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远离那东西,永远不要揭开那东西的真面目。 奔跑之中,他撞上了一个硬物,随即倒在地上,急忙爬起,细细触摸之下,似乎是一堵墙横在面前。 他急于想绕开这堵墙,但这堵墙似乎无穷无尽,怎么也绕不过去。 正在焦急地摸索之时,只听“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身后。 萧贱惊恐万分地停了下来,慢慢转过头去,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长舌裂嘴的人形怪兽,双眼突出,周身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毛发,四肢着地,指甲尖锐。浑身上下布满伤口,不停地流下鲜红色的血液。 最令人恐怖的是,这只怪兽,穿着鸿雁的衣服。 “哇!”萧贱从梦中惊醒,不停地喘着粗气,心脏扑通乱跳,似乎仍在不停催促萧贱快跑。 萧贱自从背疮痊愈之后,再也没有做过噩梦,甚至连一般人应该有的恐惧感都没有。哪知今日竟做了如此一个恐怖的梦,仿佛关押了十余年的噩梦终于在今天释放了出来,在萧贱心里狠狠扎了一刀。 “萧居士,你醒了。”面前一名男子说道。 这名男子身材中等,与萧贱相仿,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角略微下垂,留着络腮胡子。眉宇间充满着悲天悯人的气质。 “嗯,是的,你好,敢问你是……”萧贱平复了一下心情,向这名男子行了一礼,随后问道。 “哦,不好意思,忘做自我介绍了,鄙人姓杨,名叫杨天辰,是这座如来道馆的馆主。”那男子谦恭地说道。 “你就是……杨天辰!?”萧贱骤然想起了张智难关于武林第一人的叙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名男子。 “是的,你听过我的名字?”那男子露出一丝笑容,但在其悲怆的气质下,看起来像是苦笑。 萧贱立刻爬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说道:"杨前辈的名字,小人如雷贯耳,不久前还听我义兄提到过您,推举您为当世武林第一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不知我怎么会到您的道馆里来的?我记得之前正在与剑啸宫使者对话……" 杨天辰打断了萧贱,说道:"萧居士不必多礼,这第一人的名头鄙人并不敢当,只是朋友抬举而已。昨日我突然心有所感,于观云台打坐,忽然见得梵净山东南方向有异象出现,夏日里竟然下起了雪,顿时想起了剑啸宫的传闻,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哪知赶到时剑啸宫使者已走,只留下一片冰雪冻痕。幸好左良玉左大人平安无事,向我详细叙述了当时情况,还说多亏了你还有鸿雁仙子,他才保得性命,请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你俩一救。于是鄙人自作主张,将你们两人抬上了梵净山,安置在了如来道馆中。" “那……鸿雁在哪儿?”萧贱一听到鸿雁名字,顿时焦躁起来,急忙问道。 “嗯……那鸿雁仙子嘛……恐怕……”杨天辰皱起了眉毛,神情仿佛变得极其悲伤,如丧考妣。 “鸿雁……她怎么啦?”萧贱一见杨天辰如此表情,顿时心中大骇,生怕从杨天辰口中听到鸿雁噩耗,一时彷徨无措,几乎要哭了出来。 “鸿雁仙子内力用尽,恐怕要休养个十天,才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杨天辰一脸严肃地说道,配合他的气质,说得就如同鸿雁得了绝症一般。 “扑通!”萧贱一听,立时放松下来,跌坐在床上,笑道:"杨前辈,你说得好不吓人,我还以为……鸿雁遭遇不测了呢。" 杨天辰笑了笑,说道:"我这张脸总是苦哈哈的,报忧不报喜,老是引起别人误会,所以一般我尽量报喜不报忧,免得吓坏别人。" 萧贱一听,也是少年心性,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杨前辈,你为何对剑啸宫如此关注,莫非你知道些剑啸宫的消息?" 杨天辰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情,说道:"我被武林同道推举为第一人多年,但自忖武艺低微,言行不符,一直深深不以为然,但既得大家抬爱,自要替天行道,伸张正义。自从听闻剑啸宫近年来在神州大地多番出没,以卑鄙手段令人丧魂,或是诱人失踪。使我中国人才凋零,以致遭受外侮,民不聊生,我常自愤恨不已,想要查明剑啸宫的来历以及他们的目的,为中国黎民苍生除这一害。之后更要群策群力,驱逐胡虏,平息民怨,扶我大明江山社稷于将倾,建立不世之功业。"说道后面,杨天辰慷慨激昂,声音也洪亮起来,但结合他的神情看起来,则仿佛他要去以身殉国一般。 萧贱一听之下顿时佩服不已,但仔细一想,张智难曾经将一名冰人托付给自己,寻找杨天辰主持正义,还好后来鸿雁改恶从善,拜自己为师,此事才得以作罢,不然以杨天辰正直激烈的性子,恐怕真的会去找鸿雁麻烦,到时候难以轻易收场。 当下咳嗽两声,说道:"杨前辈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令小人五体投地,只是不知鸿雁人在何处?小人想去探望一番。" 杨天辰道:"鸿雁仙子现在人比较虚弱,正在观云台打坐调息,我们都不敢打扰她,不过萧居士是她师傅,或能助她练功,加速康复。我这就引你去见她。" 萧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名为鸿雁师傅,实际上恐怕只是名研究对象罢了,别说助鸿雁练功,不拉她后腿已是不错。于是摆摆手,说:"那就不必了,鸿雁她自有独到心法,我去了也爱莫能助,不如任其自行调息,我们晚上再去探望好了。" 杨天辰点头称是,伸手摸了摸萧贱额头,测了测萧贱体温,说道:"萧居士,你这病症有点奇怪,脉搏微弱,极其缓慢,且周身冰冷,皮肤惨白,可是中了剑啸宫使者的寒毒?鄙人不敢擅自用药,只想用内力通你淤塞脉络,但所用内力全无着手之处,本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恐有负左大人所托,哪知你竟自己醒了,不知你现在可有其他不适?" 萧贱一惊,心想不要多生事端,惹得他来询问我至阴冰封一事,于是一拱手,说道:"小人并无任何不适,此时病症只怕是身中剑啸的后遗症,调养几日就好,前辈不必担心。" ... 正文 活如来二 “哦……”那杨天辰皱起眉头,表情一下子极为严肃。 萧贱一下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嘴唇撅起,吹起口哨来。 “即是如此,鄙人先告辞了。萧居士如感觉稍好一些,可以到镜台书房来找我。另外有什么需要,拉一下绳铃,自会有人处理。"杨天辰苦笑着说道,一拱手,转身出了房门。 “呼……”萧贱长舒一口气,总算放松下来。之前与杨天辰面对面之时,只觉得他对于什么事都极为认真,思虑良多,如负泰山,足履薄冰。想来也是受这武林第一人的盛名所累。 萧贱活动一下四肢,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四肢活动一如往常,但脑子则有一丝异样。自觉头脑较以前清醒了不少,任何东西看起来都与以前不同,但具体如何却说不上来。不由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其中区别。 其实在那剑中幻境里,萧贱经受了斩邪剑三大考验。 第一个场景中,那名帝王内忧外患,江山岌岌可危。若是心存良善,则应该全力赈灾,安抚灾民,哪怕社稷不保——此应为善念。如是图谋霸业,则应挥师北上,全力抗清,不管百姓死活——此应为恶念。 第二个场景,那只小鼠朝不保夕,母亲也随时身死。若是依从伦理,应以自身血肉,喂食鼠母,尽鼠子孝道——此应为善念。如是顺从自然,则应生啖母肉,填自身口欲,行繁衍之道——此应为恶念。 此为善恶二念,如选择任何一念,都会产生业障,使三尸不得尽斩,便成道无望。 但萧贱执着于鸿雁生死,耽于情念,一时之间勘破了善恶,跨越了这一障碍。 但在第三个场景中,萧贱要在自身与情念之间抉择,两者本为一体,共同构成自我之念,唯有两者尽抛,方能斩除三尸,寻得真灵。但萧贱对于鸿雁的执着被那判官利用,自杀成仁,抛弃自身,几乎神魂俱灭。最后要不是太阴太阳共同护住神魂,恐怕早已变为行尸走肉,万劫不复。 但饶是如此,三尸毕竟没有尽斩,在得知鸿雁无恙之后,那善恶二念又回到了萧贱心中,与情念一起,将萧贱真灵隐藏于迷雾之后。只不过相较以前,那迷雾要淡了许多。 萧贱并不知道这一切,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将一切抛之脑后。心想:"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不如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到晚上再去找鸿雁。" 想罢,萧贱穿起外衣,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此时正是凌晨,整座如来道馆横卧在梵净山半山腰,笼罩在薄雾之中,正中伫立着一座五层大殿,是为大雄宝殿。殿前一大片空地,约三十丈见方,为演武场。其余藏经阁,观星楼,镜台书房,菩提院等错落有致,环绕在大雄宝殿四周。整体风格糅合中外,半佛半儒。 这如来道馆本是一座寺庙,名为佛主寺,寺中僧人代代习武,所传武艺不逊于少林,但由于身处梵净山,僧人多以修禅悟道为己任,是以于江湖中籍籍无名。由于元朝时黄庙强势,青庙衰落,佛主寺香火不旺,至明初之时已然寺破僧离,沦为废庙。那些散去的僧人尽是武艺高强之辈,其中还有还俗者。杨天辰的祖先便是还俗的僧人之一。 那杨天辰自幼天赋出众,尚武好斗,十六岁便尽得家传武艺精髓,又不想做杨家当家,于是离家出走,走南闯北,四处踢馆撩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乞白赖地拜师,如是边打边学,到了三十岁,经其博采众长,去芜存菁,武功已然大成。 其后回到梵净山,出资重修寺庙,改名如来道场,重开大门,广收学徒,同时也请僧人进驻,于大雄宝殿诵经拜佛,接受香火。两管齐下,共同经营,一时间好生兴旺。 由于生意太好,遭人嫉妒,于是上山踢馆者不断。杨天辰于三十至四十岁之间共与人对战一千五百六十七场,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没有输过一招半式,硬生生打服了所有嫉妒者,打出了如来道场的名头,打出了自己“活如来”的外号。从此以后,上山拜师学艺者不断,中原许多世家,名门也派出子嗣来到如来道馆拜师,希望与如来道馆建立关系,得到杨天辰的庇护。 由于其性格正直,嫉恶如仇,见到天下不平之事常常出手相助,因此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敬重,其外号也从“活如来”变成了“武林第一人”。 ———————————————————————— 由于时辰尚早,如来道场鲜有人烟,萧贱闲来无事,东逛西逛,只觉此处设计大气磅礴,盘山临渊,颇有气吞山河之势。逛了半天,自觉肚饿,想去找杨天辰要些吃的,于是大致摸清了方位,向镜台书院走去。 走到一片花园旁,听到花丛中传来一阵女子欢笑之声,萧贱心想:"定是杨馆主家眷或者丫鬟在此嬉戏,我还是尽快走开为好,以免扰人兴致。" 想罢,加快脚步,急欲离开。 刚走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娇叱:“呔,兀那小贼,在此鬼鬼祟祟地做甚!”紧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赶了上来,随后一人从萧贱头顶越过,转过身来,挡在了他面前。 萧贱一看,只见一名粉衣少女站在自己面前,柳眉杏眼,细鼻小口,两颊被人用毛笔各画了三道胡子,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两手叉腰,瞪着自己。 “龙儿,你怎么这么不礼貌?这位是爸爸的客人,来这里养伤的。”身后又跑过来一名紫衣少女,此女除了头上画了个“王”字之外,长的和粉衣少女一模一样。她站到粉衣少女身旁,对着萧贱鞠了一恭,说道:"萧叔叔,你不要介意,我姐姐没见过你,不好意思。" “襄儿,你可别看错了,这人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可别是道理疯人院里放出来捣乱的。”粉衣少女说道。 萧贱满头冷汗,这紫衣少女看似娴雅文静,但开口就叫自己叔叔,而且这粉衣少女更是一身刁蛮任性,竟把自己当成疯子。 “两位小妹妹……鄙人的确是来杨馆主这里养伤的……姓萧名贱,今年年仅……”萧贱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哪知还未说完,那粉衣少女抢着说道:"不对,那萧贱是鸿雁姐姐的师傅,据说武功高的不得了,怎么会这么年轻?" 萧贱一听,顿时没了脾气,心想:"如要严格按照辈分来算,鸿雁身为一派掌门,应该与杨天辰平辈。这两名少女似乎是杨天辰的女儿,而自己身为鸿雁师傅,那岂不是这她们爷爷辈的人物?看来叫自己叔叔还算好的。" 又转念一想:“不过鸿雁似乎对年龄颇为敏感,定是逼着她们叫姐姐,那么看来,叫自己叔叔才是对的。” 正在辈份关系上绕来绕去,只听杨天辰那充满正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龙儿,襄儿,怎的如此调皮,还不带萧哥哥到我这里?" “轰隆!”萧贱一听,脑中彻底混乱,再也理不清这辈分问题。 ... 正文 活如来三 萧贱随着杨龙儿,杨襄儿来到了镜台书房,只见杨天辰正坐在一张花梨木书桌前,用心地翻阅书卷,一边翻,还一边做着笔记,样子极为认真。看起来不像是武功通神的大侠,反而像是正在比对账目的账房先生。 “爹爹正在看各地送来的求助信,这些年每天送来的求助信有这么大一叠,都来找我爹爹帮忙,以致于他几乎没有时间陪我们练功。”杨襄儿双手往两边比划着,对萧贱说道。 杨天辰抬起头,露出标志性的苦笑,说道:"萧居士,你来了,身体莫非无大碍了?" 萧贱拱手说道:"仰仗杨馆主悉心照料,萧某已然康复。馆主大恩,萧某日后定当回报。" “嗯,你没事就好,对了,龙儿襄儿,你们肚子也饿了吧,等会儿带萧哥哥一起去饭堂吃饭,爹爹过会儿就到。”说完,仍旧摆出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低下头继续看书信。 萧贱见杨天辰这副样子,心生同情,想:"武林第一人过得如此辛苦,换了我才不当呢。" 忽然杨天辰抬起头来,向着萧贱说道:"对了,萧居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我个忙。" 萧贱点头道:"杨馆主但说无妨,萧某定然竭力而为。" “太好了!”杨天辰露出难得欢畅的笑容,说道:"昨日那剑啸宫来者突袭左大人军营,不知使用了什么妖法,竟然天降异雪。那雪落在人身上,起初不觉,但越到后来效果越显,现今左军约有五百余人关节僵硬,行动迟缓,嘴唇发紫,四肢厥冷,呈中寒毒之相。我看过之后,开了驱寒壮阳的药方。但左将军今日派人去铜仁县药房一问,发现有一味主药“雷府逐阴草”哪里都没有。我这里虽有一些,但实在太少,杯水车薪。 这“雷府逐阴草”主要生在川贵交界鬼愁峡,我两个女儿均能识别,但她们年幼,江湖阅历不富,且向来行事无法无天,我的其他弟子又都被派出办公,无法携她们前去。能否请萧居士辛苦一番,带着我这两个麻烦女儿,去采集这“雷府逐阴草”?" 话刚一出口,那两个小妮子立刻上蹿下跳,笑逐颜开,杨龙儿说道:"干嘛要他跟去,我们自己就能照顾自己,有我出马,这“雷府逐阴草”还不是手到擒来?"杨襄儿则说道:"萧叔叔,我这姐姐麻烦你了,不过对我你尽管放心,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萧贱一时头大如斗,自己平时赶尸,一人独来独往惯了,最多跟个鸿雁,也是因为身为师傅,无可奈何。现在突然要当这两名顽童的保姆,不由深感责任重大,如临深渊。但海口已经夸下,不便拒绝。便硬着头皮,拱手说道:"谢馆主信任,萧某定当不负所托,不会让令千金少一根汗毛。" 两名少女一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去准备物品。"随后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杨天辰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如是便辛苦你了,事成之后,左大人另有重谢。” 这杨天辰早年丧妻,独力将两女抚育长大。但近年来事务繁忙,一直无暇陪伴两个女儿,常深以为歉。最近看两女闷的发慌,有心带她们出去游玩,自己又不得闲暇。现在看到萧贱年龄与两女相近,人又老实可靠,加上身为鸿雁师傅,武功定然非同小可,故而将两女托付给他,带着出去游历一番,以稍稍弥补一下自己做父亲的歉意。 萧贱刚欲转身出门,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杨馆主,那观云台在何处?我想去通知一下我那徒儿鸿雁再出发。" “哦,我倒忘了。那观云台在梵净山顶,旁边有一大片厢房,鸿雁就在其中的水云间居住,不过也有可能在观云台打坐,那是一块极大的天然石台,很好认,你自去寻找便是。”说完,杨天辰又低下头颅,埋心于事务中。 萧贱不忍再行打扰,悄悄退出房间,掩上房门,便要往山顶走去。 此时,一粉一紫两名少女手拿大包小包赶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往脸上涂脂抹粉,样子不像去寻药的侠客,反倒像去相亲的闺女。 萧贱一惊之下,顿时自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三分。 “对了,这两女似乎对鸿雁还有些服帖,不如带她们去见见鸿雁,让鸿雁对她们耳提面命一番,也许让我此行好过一些。”萧贱心中生出一计,当下心中稍安,迎着杨龙儿杨襄儿走了过去。 那龙儿眼尖,一眼看到萧贱,问道:"喂,你好了没有?我们都准备好了。"襄儿拉了一下龙儿,皱眉说道:"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要叫萧哥哥。再说了,爹爹刚才不是叫我们带萧哥哥去吃饭吗?你那么急干嘛?"说着,给萧贱递过来一个馒头,说道:"呐,萧哥哥,吃完我们就上路。" 萧贱一头冷汗,啃着馒头,说道:"龙儿,襄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对鸿雁姐姐说,不如你们先带我去找鸿雁姐姐,然后我们再去采草药,好不好?" 那龙儿一拍脑袋,伸了伸舌头,说道:"萧贱哥哥,不好意思,我忘了一件事情,之前你没有醒的时候,鸿雁姐姐收到飞鸽传书,好像是玉仙宫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急忙赶回去,给你留了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萧贱。 萧贱一听差点晕倒,又不好发作,急忙撕开信封,看了起来。 只见信中写道: 萧贱吾师敬启: 鸿雁要回玉仙宫去了。玉仙宫长老得知了我拜你为师之事,加上我左右护法被你与师伯所伤,因此召我回去进行解释。请师傅不要为鸿雁担心,鸿雁内功已恢复大半,天下之大,尽可去的。师傅自己珍重,一个月之后,鸿雁于嘉马县萧府门口等你。 萧贱反复读了几遍,心中充满了失落与不安感,仿佛这短短一月之别,竟似一世之隔一般。 ... 正文 活如来四 杨襄儿一看萧贱的脸色,好奇心起,偷偷凑了过去,看了看信中内容,笑道:"萧哥哥,你在这儿瞎紧张什么呀,这鸿雁姐姐武功如此高强,连爹爹都赞不绝口,有谁能伤得了她?而且她又是一宫之主,回去也不过是例行解释罢了,难道还有人能处罚宫主不成?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请我爹爹杀上玉仙宫去,救出鸿雁姐姐,还不行吗?" 萧贱心想:"你爹爹已经忙得连你俩也顾不上了,哪有空去千里之外的玉仙宫?不过这小妮子前半段说的话倒也在理。况且我如果跟着鸿雁去的话,可能会让鸿雁更加为难。"当下摇了摇头,挥去心中的不安,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就这样,三人收拾收拾行装,辞别了杨天辰,来到了梵净山脚下,杨天辰早已命仆人备好了三匹马,三人骑上马匹,往梵净山北方走去。 两女一路叽叽喳喳,打打闹闹,完全将萧贱当成了空气。萧贱只能紧紧跟住,防止两女走丢。 走出不及一里,忽见一男子站在一片农田中,身穿农装,头戴斗笠,双手向天,嘴里发出哦哦啊啊的声音,鸟雀都被赶走,似乎在扮演稻草人的角色。 “道理书院的疯子。”杨襄儿说道。 “什么道理书院,分明是道理疯人院。”杨龙儿呛道。 “道理书院?那是什么?”萧贱拍马从后赶上,听到两女评论,不由好奇,出声问道。 “你连道理书院都不知道?”两女瞪大眼睛,似乎不可思议。杨襄儿随后问道:"萧哥哥,你可知道东林书院?"萧贱想了想,似乎以前听义父说过,便说道:"这个我知道,这是天下最出名的书院。" 杨龙儿咯咯一笑,说道:"你这可说错了,东林书院最多算是朝廷里最有名的书院,而江湖上最有名的书院就是道理书院了。" "怎么会?难道还有专门供武林人士读书的地方?"萧贱瞪大眼睛,一时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是的,萧哥哥,这道理书院里最多的学生就是江湖人士,不过道理书院从来不教授武功,也不教授四书五经。”杨襄儿笑着说,"他们教的东西只有一种——心学。" “心学?”萧贱孤陋寡闻,连这门映照千古的大学问都没有听过。 “哎呀,就是哲学啦,王阳明那一套,什么知善知恶啦,什么格物知志啦。”杨龙儿也是不学无术,仅比萧贱多懂一点儿。 “那为什么武林人士要学哲学?难道他们要去考状元?”萧贱越发不解了。 “据说在道理书院听课之后,能让人灵智大开,一些以前参不透的武学奥秘,运用心学的道理,也能够轻易参悟。”杨襄儿说道,"因此大家都纷纷去学,学了又都说好,去学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到得后来,这道理书院几乎都桃李满江湖了。" “有这么神奇?"萧贱越发觉得邪乎,学个什么哲学还能增进武功,真是闻所未闻。 "是呀,而且这道理书院共有两院,在梵净山有一座下院,在西安有一座上院。近年来声名鹊起,与我如来道场齐名,武林里有一句顺口溜“道理书院讲道理,如来道场遏如来”就是说的这个事儿。”杨襄儿说道。 “那这道理书院的院长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了,难道和你们爹爹一样有名?”萧贱问道。 “哪里,这人神神秘秘的,只知道姓王,是一名疯疯癫癫的白胡子老头。”杨龙儿抢着说道。 三人正说着,那名稻草人男子突然脱光衣服帽子,往田里一躺,就此不动了。 “怎么回事?难道那人犯了什么病?”三人均暗暗心惊,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是上前相救,还是速速远离。 “萧哥哥,要不你过去看看?毕竟我们是女孩子,比较害羞。”杨襄儿红着脸说道。 萧贱还未答应,那杨龙儿一扬缰绳,飞一样地纵马上前,口里还说道:"我去,人命关天,现在还分什么男女?" 萧贱见她两眼放光,脸颊绯红,不由怀疑她的动机。但由于担心出事,只好跟了上去。 眼看距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忽听杨龙儿发出一声尖叫,下马就往那人扑去。萧贱心中大骇,生怕出什么意外,也急忙下马,竭力往杨龙儿跑去。 只听杨龙儿语气急促的喊道:"襄儿,快过来,快过来……这人他,这人他……是,是,是……南宫轩辕!" 杨襄儿一听,也发出鸟一般的尖叫,把萧贱吓了一跳,只见杨襄儿从马上跳下,施展家传轻功,风火雷霆一般冲锋而至,把萧贱一推,喊道“别挡道!”随后也往那男子奔去。 萧贱见杨襄儿也如此失态,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起那名男子来。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轮廓分明,身形消瘦,皮肤紧致,鬓角两条青丝垂下,只显得风流倜傥,俊美难言。 “我来做人工呼吸!”杨龙儿浑身颤抖,纵身扑上。 “休想!轩辕的初吻是我的!”杨襄儿马鞭挥出,夹着一股气劲,往杨龙儿面前打去。 杨龙儿飞起一脚,踢开马鞭,左爪右掌,左右互搏,往杨襄儿攻来。 杨襄儿身形一定,如凝山滞岳,左手引开杨龙儿攻势,右手化作刀形,一个回风斩,往杨龙儿斩去。 杨龙儿低头闪过,双掌击出,往杨襄儿胸口击去。 杨襄儿毫不示弱,不避不闪,一个撩阴脚,往杨龙儿双腿当中踢去。 眼见就要两败俱伤,萧贱急忙扑至两人中间,只听“噼啪噗”三声,萧贱胸口中掌,裆部中脚。 “不要闹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带你们回如来道馆!”萧贱说道。 那两女一听这话,顿时停了下来,只是仍气鼓鼓的,瞪着对方。 “精彩精彩,不愧家学渊源,二位可是传说中的佛灯双姝么?”那裸身男子坐了起来,睁大一双妙目,问道。 ... 正文 活如来五 萧贱见这男子全身****,却无半点羞耻之感,不由暗暗警觉,生怕这男子做出什么逾矩之举,于是跨前一步,挡在双姝身前。 那男子露齿一笑,双手撑地,缓缓站起,显露健美身材,胯间之物也一览无遗。 “啊~~”双姝同时发出尖叫,杨龙儿露出花痴般神情,张大嘴巴,双眼死死盯住南宫轩辕,作势欲扑。杨襄儿则用双手捂住双眼,同时指缝张开,一刻不停地偷窥,还不时吞咽口水。 那南宫轩辕毫不以为意,有意炫耀似地跳了跳,活动了一下四肢,随后往萧贱三人走来,一拱手,道:"在下道理书院学子南宫轩辕,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竟能与佛灯双姝同行,实在令在下羡艳不已。" 萧贱被此人气场镇住,抖抖缩缩的回了一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在下萧贱……承蒙杨天辰馆主委托……护送、送、送两位姑娘出去……" 话没说完,杨龙儿抢着说道:"去匡扶正义,惩奸除恶。"说罢,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缩在一旁。 杨襄儿心领神会,立即接过话茬,说道:"我们所去之处极是危险,爹爹所有弟子又都有任务在身,只能派这位……男保姆……一同前往,如路遇恶徒,我、我、我等恐怕只能英勇捐躯了。"说罢,泪水如泉涌下,嘤嘤嗯嗯地抽泣起来,模样凄惨,情真意切,仿佛当真有去无回一般。 萧贱自从经受剑啸斩魂考验之后,见事便清楚了不少,一见两女如此表演,已知其用意所在。当下一拉杨襄儿,走到一旁,低声说道:"你爹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看住你俩,不要做无谓之举。这还没走出梵净山范围,你们就招惹这不相干人士,当心我即刻带你们回山,秉明杨馆主,取消你俩这次的出行。" 杨襄儿急道:"萧哥哥,这南宫轩辕怎么会是不相干人士?他是南宫山庄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武功高强,年轻英俊,是目前武林最当红的小生。求求你了,萧贱哥哥,这是我一生的请求,让南宫公子与我们同行吧。"说完,眼中星星点点,楚楚可怜地看着萧贱。 萧贱一生对此等女生撒娇最是招架不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张口结舌,定在原地。 正在搜肠刮肚寻找言辞,杨襄儿突然欢呼一声,扑到萧贱怀里,往他脸颊亲了一口,说道:"谢谢萧哥哥默许。"不待萧贱反驳,一转身就往南宫轩辕跑去。 那南宫轩辕正与杨龙儿闲聊,杨龙儿笑不露齿,言辞文雅,仿佛一秒之间变成了一名淑女。杨襄儿立刻加入了谈话之中,也显得活泼开朗,落落大方,对于南宫轩辕摇来荡去的胯囊也不再避讳。 萧贱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名公子什么玩意儿,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曾在鸿雁面前赤身露体,此时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聊了一会儿,那南宫轩辕似乎答应了什么,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弯下腰,将整个健硕的臀肌露在众人面前,捡起了丢在地上的衣服。 那杨龙儿杨襄儿又是一阵惊呼,面露红晕,目视不止。 萧贱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南宫兄,你这装扮……未免有些不雅,难道另有什么隐情,可否告知在下? 南宫轩辕从容地穿起了衣服,对着萧贱笑了笑,说道:"萧兄,也许你认为在下行为放荡,不拘小节,但在我心学门人看来,此乃回归自然,放松身心之举,有助于打破知见障,提升武学修为。我刚才放声呼喊便是在与自然沟通,随后眼见左右无人,为了更无滞涩地吸收天地灵气,故而脱去衣裤,哪知引起了诸位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随后顿了顿,说道:"既然三位所去之所如此凶险,单凭萧兄一人恐难以护得周全,不如让在下加入,做那端茶送水,牵马挑担的小厮活计,可好?" 萧贱有心拒绝,于是说道:"多谢公子好意,但你们书院不要上课吗?你离开久了课程进度咋办?" 南宫轩辕笑了笑:"心学无固定课程,讲究于实践中参悟,心如上进,何处不是学堂?" 杨龙儿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萧贱一眼,比了个割喉的手势。那杨襄儿则目光楚楚,期待地望着萧贱,双手握拳,做出恳求的动作。 萧贱头大如斗,只好长叹一口气,说道:"好吧,那就有劳南宫公子了。" 两女一阵欢呼,围在南宫轩辕旁边嘘寒问暖,再也不把萧贱当一回事。 南宫轩辕随后回书院取回了马匹行李,四人四骑,不紧不慢往着鬼愁峡赶去。 由于南宫轩辕的存在,两女收敛了不少,四人骑着马,边走边聊,杨龙儿问道:"南宫公子,你不是南宫山庄第一继承人吗?怎的离家千里,到道理书院来念书来了?" 南宫轩辕道:"我南宫山庄有个规矩,每一位有资格的庄主继承人,每年都要接受一次武功的评定,按照武功高低,来排定继承的顺位。如当年庄主身退,则按照当年的顺位决定继承人。我之前在武功一项上一直领先侪辈,故而次次名列第一。但近年来,我自觉遇到瓶颈,武功进境缓慢,一些以前的手下败将逐渐赶了上来,心中不免有些惶急,听说来这道理书院求学对于提升武学境界有奇效,故而单身匹马,千里赴学。" “不愧是南宫公子,大智大勇,志存高远,不像我等女流,只知道小打小闹,无所事事。小女子佩服佩服。”杨襄儿恭维道。 “哪里,你们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呢,在下此生最佩服的人便是杨馆主,我如能像杨馆主一样,做到名满天下,为万家生佛,那便一生无憾,更无所求了。”南宫轩辕感慨地说道。 “可以的,南宫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我和襄儿会一直在你身后默默支持你,默默鼓励你的。”杨龙儿涨红了脸,柔声说道。 “谢谢你。"南宫轩辕转过身来,动情地凝望着杨龙儿,一丝奇妙的气氛在两人对望中弥漫开来。 杨襄儿鼓起嘴巴,刚想打岔,忽然萧贱开口问道:"南宫公子,你今年几岁?" 南宫轩辕回过头来,答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五,不知萧兄贵庚?" 萧贱拱手道:"说来令人惭愧,我今年还未弱冠,仅仅一十七岁。" 此话一出,另三人均大吃一惊,杨龙儿杨襄儿想:"他只比我们大两岁?怎么能做鸿雁姐姐的师傅?"南宫轩辕则想:"此人面容奇特,看不出年龄,但能做如来道场的护卫,武功定然不低,怎的年纪如此之小?定要找个机会试试他武功。" 萧贱则另有一番心思,寻思:"这南宫轩辕年龄比双姝大那么多,而且行事放纵,双姝年龄尚小,行为幼稚,特别是杨龙儿性子粗豪,等会儿莫要为他所骗,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不行,我一定要盯牢三人,免得有负杨馆主所托。" 就这样四人东聊西聊,各怀心事,到了黄昏之时,已走出了梵净山地界,来到了思南县城附近。 ... 正文 活如来六 三人走进思南县内唯一一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放好行李,安置好马匹,便在饭堂里坐下,点来饭菜,边聊边吃。 萧贱眼观六路,发现这客栈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十六名客人,分为三茬,其中有四人身着苗族服饰,七人身穿官服,还有五人则相貌粗豪,一副江湖人士派头。 那四名苗人以布遮脸,看不出面貌,但只有其中一人行动灵活,身背行囊。另外三人则举止僵硬,胸前贴着符篆。后三人效仿前一人,那人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细细一看,后三人手腕之间似乎有钢丝相连。 “苗族赶尸人,碰到同行了?”萧贱心里一阵激动。 萧贱平时走南闯北地赶尸,从未住过客栈,经常就是荒郊野岭那么一躺,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主要是因为所赶尸数众多之故。但除了他之外,寻常赶尸人也是有住店这一可能的,只要碰上店主大度,不以为意。或者掩饰得当,不被发觉,便可在温暖床铺中过夜,免于雨打风吹,蚊虫叮咬之苦。 萧贱正在思考如何上前,和那人探讨探讨赶尸心得,忽然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容,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那身穿官服的七人中,有一人黑面黑眼,胡子拉渣,正是之前与自己交手导致内力燃尽的血龙门光明左使莫涸水,此时正头颅低垂,默默吃饭,手上还带有镣铐。 萧贱略一思索,已明其理,这另外六人定是官兵,押着莫涸水,要将其移交给官府,但惟恐路上出岔子,因此也将其打扮为官兵服饰,避人耳目。 “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说不定易武阳就在左近。”萧贱想起易武阳那鬼魅般的身手,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此刻又无阴兵在手,无论如何也不是易武阳敌手。 这时,南宫轩辕用脚一踢萧贱,使了个眼色,沾酒水在桌上写道:"那五名汉子是强盗,盯上了我们" 萧贱大惊,赶紧写道:"那该如何是好?" 南宫轩辕又写道:"假装不知,静观其变。" 杨龙儿一看,兴奋起来,写道:"‘在今晚?" 南宫轩辕摇了摇头,写道:"有官兵在,应该不会。" 萧贱想了想,又写道:"如何得知,可会搞错?" 南宫轩辕微一犹豫,写道:"虽不十全,九分把握。" 萧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这时,那名苗人起身离坐,在桌上留下了十枚铜钱,往楼上厢房走去。那三名尸人也随之站起,跟着上了楼,动作与那苗人一模一样。 萧贱见那尸人也是步履轻健,看来必是经过了一番处理,想来那苗人也是赶尸的大行家,心里立时生出了一股知己之感,但此时也不便上前搭讪,不由暗叫可惜。 那名苗人走上二楼,路过萧贱他们头顶之时,双目无意中瞥到萧贱一眼,身子微微一震,露出诧异的目光。稍微停了一会儿,便进房去了。 那些官兵目送着苗人消失在视野之中,神情似乎有些紧张,眼见萧贱一行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不知在商议些什么,装出恶狠狠的样子,瞪了萧贱他们一眼,扔给店主一贯铜钱,押着莫涸水,走上了楼。 整个饭厅只剩下了萧贱他们以及那群大汉,南宫轩辕示意大家等到最后再上楼,但那群大汉似乎跟他们比试耐心,一直在旁边咋咋呼呼,喝酒划拳,眼见天色已晚,无奈之下,萧贱他们只能先于那群大汉上楼而去。 那群大汉眼见萧贱一行上楼之后,这才结束晚餐,回到自己房间。眼见整个饭厅空空荡荡,店主便熄灭了火烛,顿时一片黑暗笼罩了客栈。 萧贱与南宫轩辕进了客房,南宫轩辕确认无人偷听,锁好了门窗,对萧贱说道:"萧兄,我看那五人形貌凶恶,眼睛不时往我们看来,而且言语中多用江湖黑话,是以判断他们为盗匪。我们最好准备万全,以防不测。" 萧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说道:"南宫兄思虑周详,我们的确应该多加小心。只是不知南宫兄如何打算?" 南宫轩辕微微一笑,说道:"我本以为官兵在此,那些人今夜应无行动,但是他们执意等到我们入房休息才回房,估计是为了看清我们住房安排,以便制定计划,那么他们今夜行动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为防万一,不如萧兄今晚与杨襄儿住一房,在下与杨龙儿住一房,以保两方安全,如何?" 萧贱一听,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颤声道:"南宫兄,你们心学莫非连男女之防也不管不顾吗?这要被杨馆主知晓,不光两女名声受损,你我皆有性命之忧啊。" "莫说心学,就是江湖之人,哪顾得了这么多规矩?萧兄,在下以人格担保,如是有逾矩之举,必定遭天打雷劈,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南宫轩辕正色道。 萧贱正待答话,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敲门之声,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萧哥哥,南宫哥哥,我们有事情想跟你们商量,可否请你们开开门?"听声音是杨襄儿。 萧贱开了门,只见杨龙儿杨襄儿站在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妆浓抹。不停探头往门内张望。见到南宫轩辕站在房内,不由面露喜色,杨襄儿说道:"萧哥哥,我们可否入房说话?" 不待萧贱回答,杨龙儿说了声:"借过。"一缩身,挤开萧贱,便往屋内蹿去,杨襄儿说了声:"不好意思。"紧随其后,进入了房间。 萧贱再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这辈子没遇上这么多麻烦事。只能转身掩上了房门。 杨襄儿说道:"南宫哥哥,我和龙儿刚刚商量过了,能否请你在我们房间里过夜,以防盗匪夜袭?" 杨龙儿则说道:"至于萧贱哥哥嘛,可以让他在我们门口打个地铺,顺便帮我们放哨,这个主意不错吧? 南宫轩辕一听,登时觉得不妥,说道:"怎么能这样委屈萧兄,不如我在门口放哨,让萧兄在屋里守卫你们,如何?" 两女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只听萧贱说道:"我觉得龙儿襄儿的主意还不错,就这么办吧。" ... 正文 活如来七 萧贱在心学传人南宫轩辕以及佛灯双姝杨龙儿杨襄儿的百般刁难之下,已然心力憔悴,无力辩驳。只想着快些解决问题,打发走这三人,好让自己清净一会儿,听得双姝提出的方案,只觉得又可让自己独处,又能在门外监听,以防意外发生,一举两得,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南宫轩辕以及佛灯双姝住进了双姝房间,萧贱则搬来床铺被褥,在他们门前铺下,当起了守夜人以及护花使者。南宫轩辕不停道歉,要求与萧贱互换位置,均被他拒绝。 由于萧贱之前昏迷了一天,加上经受了斩邪剑的考验,对于睡眠的需求已然极低,劳顿了一天也没什么困乏。于是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黑暗之中,寂寥无声,萧贱心中空无一物,纤尘不染。不知过了多久,须臾之间,对于鸿雁的思念突然不可抑制,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他想到了鸿雁在白色大轿中对自己那倾国倾城的一笑;想起了她对自己使用冰心钻,却弄巧成拙,毁了整个宴会;想起了她用冰剑劈下,试探自己武功;想起了她拜自己为师,赌咒发誓的模样;想起了幻境中,她为救自己而自刎,自己为了救她而咬舌。 诸多回忆,在脑中盘旋飞舞,四散零落,最终却聚集起来,化为一个形象——那是噩梦中,全身流血,身穿鸿雁衣服的怪兽形象。 萧贱立刻睁眼,全身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如此离谱,简直愚不可及。 他对鸿雁的感情,已绝非少年知好色,慕少艾那种程度。 那已是一种刻骨铭心,不离不弃的爱情。那是一种超越善恶、生死、天理、自我等等一切的**。那是自己成道以及斩三尸路途中,高耸巍峨,最大最强的魔障。 那鸿雁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斩却三尸,而离开自己的呢?最终她为了让自己斩却三尸,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萧贱的想象不由自主地往着最坏的方向延伸过去。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客房外楼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声,随即马蹄声,说话声响成一片。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客栈里的诸位,这个时间还打扰你们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但是谁叫你们拿了我们的东西?还请你们速速交出,不然在下手中刀剑**,可要饮一饮血了。" 说罢,众人齐声呼喝,震聋发聩,似乎有十余人之众。 萧贱想象被呼喝打断,不由生出得救之感,心想:"不会的,鸿雁信中写道一月后相见,定不会食言,自己千万不要瞎想妄动,那样反而会害了鸿雁。" 想罢,一翻身,往屋内冲去。 萧贱刚一推开房门,南宫轩辕一转头,瞥见进来的是自己人,说道:"保护好双姝离开,我去冲杀一阵,吸引盗匪注意。" 说完,踢开窗户,纵身跃下。 哪知南宫轩辕刚刚身在空中,旁边那间客房也窗户大开,跃出两人,身穿官兵服饰,正是一同住店的那几名官兵。 南宫轩辕一落地,毫不停留,立刻抽出一柄长剑,往来人杀去,那两名官兵见其一马当先,也不甘落后,一人持枪,一人拿刀,跟着南宫杀入人群。 那群盗匪哪知猎物如此悍勇,猝不及防,立刻被三人一阵乱砍乱杀,损了几名成员。于是怒气勃发,抽出兵器,围攻起三人来。 萧贱见南宫轩辕如此奋不顾身,心中暗暗佩服,于是对着双姝说道:"跟着我下楼,拿起剑,只管保护自己。"说罢,往门外冲去。 脚刚一跨出房门,立即心生感应,只觉左首一股兵器破空之声传来,当下不闪不避,手掌击出。只听“当”的一声,什么东西碎在萧贱头上,随后一阵“滋滋”声伴着一阵焦臭传来,那人身中电流,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萧贱也不停留,往楼下跑去,双姝紧紧跟随在后,忽然两个人影从楼梯两旁翻上,一人一边,往双姝扑去。 双姝毕竟家学渊源,反应迅速,挥剑刺出,那两人身在空中,无法躲闪,只能各舞兵刃挡开。 由于四周黑暗,只能靠听声辨器,加上这几招电光火石,速度极快。来袭之人竟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开,足见武功高强。 萧贱眼见双姝受袭,心中惶急,双目绿火燃起,只见有两人正躲于楼梯两侧,伺机而动。心念电转,四根水母银丝发出,无声无息地卷在两人脖子及脚踝上,随即电流奔涌,那两人叫都没叫一声便昏倒在地。 电昏两人之后,萧贱即刻叫道:"安全了,快跟我下楼。"随后不待双姝答应,一拉两人袖子,继续往门口奔去。 三人顺利跑出大门,眼见无人拦路,萧贱心想:"那住店盗匪共有五人,此时还应剩下两人,不知躲于何处。南宫那边也不知能否安然脱离。现下也管不了这么多,先安排双姝跑路再说。" 正想带着双姝跑去马厩,忽见客栈内冲出几人,正是那苗族赶尸人以及他的尸人。一人三尸急匆匆地掠过萧贱,往客栈外奔去,似乎受惊不轻。 萧贱心想:"他跑什么?难道是冲着他来的?我们只是受到波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客栈内又冲出几人,正是那几名官兵及莫涸水,也是看都不看萧贱,往马厩奔去。 萧贱顿时更加糊涂了,心想:"难道是血龙门的人,冲着莫涸水来的?那我们岂不是无辜中箭?" 正在此时,那南宫轩辕从后院奔了过来,肩上还扶了一名官兵,两人均浑身染血,对着萧贱说道:"点子爪硬,我俩已负伤,还损了一名官兵兄弟,不过敌人已然所剩无几,就怕还有援军未到,我们先去马厩,迅速离开。" 萧贱说了声:"好!"将那名伤员背起,南宫轩辕则持剑护住双姝,五人紧随官兵,往马厩奔去。 ... 正文 活如来八 众人奔至马厩,只见那些官兵已然将马绳解下,那莫涸水被捆得像个粽子,横系于马背之上,当真虎落平阳被犬欺,好好一个血龙门光明左使竟落到如此下场,不禁让人唏嘘。 萧贱奔至官兵跟前,将背上伤员往地上一放,说道:"你们的人,快带去疗伤。"说完,转身牵出自己马匹,翻身而上,跟着南宫轩辕等三人策马而去。 南宫轩辕一马当先,不走大道,尽拣林间小路,羊肠小道而去。一路直走得磕磕绊绊,艰苦异常,双姝叫苦不迭,但逃命要紧,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紧紧跟随。 萧贱渐渐追上三人,只听后面马蹄作响,回头一看,原来那群官兵也是策马狂奔,紧随而来。 就这样,一众十人九骑,快马加鞭,九曲十折,东绕西绕,奔了十余里路,总算来到树林中一块略微平坦的空地,南宫轩辕一勒缰绳,呼喝大家停下,随即翻身下马,坐靠在一棵树上,不停喘气。萧贱与双姝随即下马,晃亮火折,找来枯草枯叶,点起一个火堆。 这时,那群官兵也拍马赶到,纷纷下马,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走到南宫轩辕面前,拱手施礼道:"多谢大侠施以援手,要不是大侠舍命相救,恐怕我们不单单折损一人,就连其余五人也要性命不保。" 南宫轩辕面色惨白,微微晗首,说道:"将军不必客气,此乃我们应有之举。" 那官兵微一迟疑,一咬牙,单膝一跪,一拱手,说道:"大侠,在下御前锦衣卫兼银刀侍卫林牧之,现率领左良玉军中五名将士,奉旨押送朝廷钦犯血龙门光明左使莫涸水,前往四川总兵秦良玉处。岂料竟遇上血龙门众匪劫人。现下已然折损一人,如贼人再度追来,恐怕不光钦犯被劫,就连我等皆有性命之忧,恳请大侠发发慈悲,施以援手,与我等一同前往四川,到时任务完成,我等上报朝廷,诸位大侠皆有封赏。" 萧贱心想:"怎么那群盗匪是血龙门的人?那为何躲于我们房前,偷袭于我?还妄图掳走杨天辰二女?此事有些蹊跷,需得小心应付。" 正想着,杨龙儿说道:"你们搞错啦,南宫哥哥说那群人是盗匪,是为了贪图我们钱财,故而袭击我们,我还和那贼人对了几剑呢。" 那林牧之眼中闪过狐疑之色,说道:"盗匪?哪里的盗匪会有如此武功?"随即想了想,叫道:"李平,将那莫涸水带上来。" 说完,就听士兵中有人应了一声,一个高瘦青年从马上抗下莫涸水,往林牧之身前一放。 林牧之踢了莫涸水一脚,说道:"莫涸水,你给我老实回答,刚才那伙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莫涸水冷笑一声,说道:"刚才黑灯瞎火的,声音又杂,哪个能分得清楚,说不定只是盗匪,你们胆小如鼠,杯弓蛇影,自乱阵脚而已。" 林牧之一听,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将莫涸水直踢得口角流血骂道:"直娘贼,如此狡猾,再不老实交代,老子连你卵子也踢出酱来。" 莫涸水放声大笑,朗声道:"可惜我莫涸水一世英雄,竟落入宵小之手,受此凌辱,真是天道轮回,造化弄人。萧贱居士,你是擒住老子的人,又练成了至阳焚净,老子这里只服你一个人,你叫我答什么,我就答什么。"说完,目光炯炯,凝视着萧贱。在场众人顺着他的目光,视线齐刷刷集中在萧贱身上。就连之前萎顿在地的南宫轩辕也是忽然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往萧贱望去。 萧贱面色不变,皱眉支颌,不发一声,心里则破口大骂:"卧槽泥马,怎么这几天麻烦全找上了老子,你个莫涸水怎么记性这么好,只一个照面就记住了老子,还特么的一世英雄,怎么不去找你家明尊门主吃奶。" 林牧之身子发抖,往萧贱面前凑去,颤声道:"莫非阁下就是生擒莫涸水,驱赶易武阳,力抗剑啸宫使者的玉仙宫太上掌门,“阴圣”萧贱萧大人?" 萧贱心里暗骂:"这玉仙宫太上掌门又是什么鬼?“阴圣”又是什么鬼?老子怎么凭空多了那么多头衔?"但又不知从何驳起,只能微微点头。 其实,这两个头衔是鸿雁在左良玉面前给萧贱擅自加上的,意图抬高萧贱身份,引起左良玉重视。哪知鸿雁起名毫无天分,这两个头衔不伦不类,全无气势。 林牧之见萧贱承认,大喜过望,说道:"太好了,有阴圣在此,贼人再多也不怕了,还请阴圣大人可怜在下,帮在下一把,共同押送钦犯去四川一趟,在下定当秉明圣上,保大人加官晋爵,平步青云。" “不行,我已受杨天辰所托,护送他两个女儿去鬼愁峡采草药,怎可一心二用。"萧贱已嫌麻烦事多,恨不能插翅远逃,不由一口拒绝。 "萧兄,我倒认为此事可行。目前敌人来路不明,既可能是盗匪,又可能是血龙门,如是前者,则可能于前路设伏,围攻我们,萧兄虽然武艺高强,但恐难以护得两女周全,如是后者,那么林将军等人则有性命之忧。不如我等共同行动,互相有个照应,到了鬼愁峡再分道扬镳,如何?"南宫轩辕说道。 “萧哥哥,我也觉得人多一点比较安全,而且那鬼愁峡就在川贵交界,离四川不远。”杨襄儿今日受到惊吓,有些胆怯,不由期望人越多越好,因此出言恳求。 “萧贱哥哥,你就答应林将军吧,我爹爹也一直教育我们,路遇不平需得拔刀相助,这才符合侠义之道。”杨龙儿之前一直不太把萧贱当回事,但此刻听到萧贱那一长串头衔以及丰功伟绩,不由心生敬畏,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好吧!”萧贱长叹一口气,点头答应。此时萧贱债多不压身,虱多不怕咬,已然破罐破摔,将破事尽皆揽到身上。 忽然,旁边灌木丛一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一惊,尽皆惊惧,林牧之做了个手势,士兵们手持刀剑,慢慢往灌木丛走了过去。 “别动手!我没有恶意。”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出,随即灌木被拨开,之前客栈里那名苗人走了出来,说道:"那个……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走……可不可以?"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艳丽不可方物的脸来。 在场所有人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张脸,唯有萧贱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赶尸人不可与他人同行,不然必定招惹事端,诸事不顺,这是行内习俗,不可不遵。"刚一说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招惹了这么许多麻烦,莫非也是打破习俗,与人同行所致? ... 正文 活如来九 众人见这位苗女生得如此美丽,都不禁为之倾倒,就连杨龙儿杨襄儿都不由自主地流着口水。哪知萧贱竟如此绝情,而且开口便直斥其非,说些什么赶尸,行内习俗,诸事不顺云云,令众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那苗女咬了下嘴唇,怯生生地说道:"这位……大人好眼力,实不相瞒,我名叫柳敏诗,的确是以赶尸为生,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上路,心里……有些紧张,又碰上刚才那群强盗袭击,不由地……害怕起来,心想人多……总要好一些,求求你们了,让我跟着你们吧!"说着,双膝跪地,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贱心想:"这女子对于尸体处理深得要领,尸身轻便,而且操纵尸体行走时手法娴熟,就连进出狭小处也无磕碰,若无十年赶尸经验,断然做不到此等地步。现在竟然自称是第一次,太小看我萧贱了,何况演技如此拙劣,哭声虚假,一望便知,其中定有阴谋。"当下冷笑一声,装出一副精明老练的样子,说道:"这位姑娘,你这演技若是在别人面前,或可奏效,但在你萧贱大爷面前做此表演,无异于班门弄斧,羽前耍刀,要知道,老子可是湘西赶尸界……" 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气氛不对,只见周围众人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那欺负老实佃户的地主,又或是那追捕小兔子的恶狼一般。 杨龙儿首先发难道:"萧贱哥哥,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坏?这位姑娘如此怕羞,定是害怕得要命,才来我们这里寻求帮助的,你怎么可以怀疑人家?" 接着杨襄儿说道:"萧哥哥,赶尸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虽然听着恐怖,但实际上乃是使逝者安息,令生者欣慰的大功德。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使人诸事不顺,不宜与人同行的恶事了?你是有多恨赶尸这一行?" 南宫公子接过话茬道:"萧兄,谨慎小心虽然没错,但如心存偏见,疑邻盗斧,那么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都会消失,到时则会人人相疑,各自为战,队伍便会如一盘散沙一般。" 林牧之补上一刀道:"阴圣大人,我从事锦衣卫之职近十余年,什么大奸巨恶,小人骗子没见过?在我看来,此女眼神清澈,话语真诚,绝非作伪。" 就连捆成粽子的莫涸水也插了句话,说道:"这女子真美,要是被她骗了,老子做鬼也开心,萧居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萧贱被这无边口水淹没,知道自己惹了众怒,此时不能硬拼,只好缩头缩脑,说道:"诸位说得都对,萧某的确有错,这位姑娘,对不住了,要是你不嫌弃,就跟着我们上路吧。" 众人一听,皆喜上眉梢,抛下萧贱,跑上前去对那苗女嘘寒问暖。 那苗女止住哭泣,眼眶发红,施施然站起,向众人施礼答谢。两眼若有意若无意地瞟向萧贱,眼神深邃,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黑暗。 柳敏诗将尸人安放在灌木内,自己则坐在火堆旁边。由于天色黑暗,众人决定休息到天明再出发。萧贱自告奋勇,担任守夜一职。于是乎众人靠树的靠树,打地铺的打地铺,不一会儿,呼噜声,呼吸声响成了一片。 那柳敏诗并未睡着,大大方方地坐到萧贱身边,一双妙目盯着萧贱,问道:"这位大人,请问你尊姓大名?" 萧贱心中戒备,说道:"在下姓萧名贱,姑娘有何事?" 柳敏诗低声道:"萧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贱心中起疑,说道:"在此说便可,这些都是我信得过的朋友。" 柳敏诗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开口低声说道:"萧大人,莫非你也是赶尸人?" 萧贱心想:"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于是点了点头。 柳敏诗忽然激动起来,喃喃地说道:"果然不错。"随即靠近萧贱,压低声音说道:"萧大人,你可曾练过北冥化炎功?" 萧贱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更没练过。" “你撒谎!你们汉人个个都不说实话!”柳敏诗一听竟然大急,眼眶微红,眼看又要哭泣,但定了定神,终于忍住,将脸凑到萧贱面前,指着自己眼睛说道:"我这一双眼睛天生能分辨阴阳之气,眼见你全身黑煞阴气缠绕,就连死人都没你这么重阴气,如你没练过北冥化炎功,怎么可能还于人世间行走?" 萧贱打量柳敏诗双瞳,发现眼中黑暗浓不可化,竟是半点反光都没有,大异于常人,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说道:"我自幼学习赶尸,自然阴气深重,有何稀奇?但你说的那北冥化炎功我是真没练过。" 柳敏诗见他又是矢口否认,急得又像要大哭,但再次强行忍住,身子微颤,声音发抖,故作平静地说道::"哦,好吧,看样子是我搞错了,那么萧大人,能不能看在大家都是赶尸人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什么?”萧贱最怕麻烦,一听这话,心里已经拒绝了九分,但怕她再哭,只好先听过再说。 “你能不能送我去西域玉仙峰,去找一名叫鸿雁的女子?”柳敏诗两眼噙泪,故作可怜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萧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恐怕是他今天所答应的事情中,最为爽快的一次。 ... 正文 活如来十 “……。”柳敏诗哪知萧贱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萧贱刚才一听鸿雁名字,丧失理智,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此刻冷静下来,顿觉不妥,问道:"柳姑娘,你与那鸿雁有何关系?找她何事?我可要问个明白,万一你意欲对她人不利,那我岂不是为虎作伥。" 柳敏诗左右环顾,眼见众人仍在酣睡,一咬牙,压低声音,靠近萧贱说道:"萧大人,你知不知道血龙门?" “嗯?听说过,怎么了?”萧贱一听此事跟血龙门有关,不由留上了心。 柳敏诗面露忧伤,继续说道:"我出生在湘贵交界的一个苗族村落,村落里自古以来秘传赶尸之术,人人以赶尸为生。小孩子自八岁起便要学习如何制尸赶尸,因而自幼阴气缠身,及至成年多身患风湿,肺痨,沥下等疾病,往往年过四十便不治丧命。 村内长老皆说赶尸是我们传统,是唯一谋生手段,更是我们的天命,而天命不可违,因此尽管村人寿命皆短,但也只能继续传承赶尸之术。 至数年前,村里来了名张姓女子,自称是血龙门的明尊降世,特来赐下仙法,解救世人。说完当着我们的面展示诸多神迹,比如以火燃水,或者变身火龙,令村民们尽皆拜服,惊为天人。 随后她便传下功法,名为北冥化炎功,其要旨乃是利用乾坤挪移之术,将阴脉真气与阳脉真气互易,以阳驱阴,以阴滋阳,以九为尊,九阴九阳归于一体,化解所中阴毒,同时增强自身功力,强身健体。 村中居民有好奇者首先修习,哪知一试之下,效果奇佳,不仅疾病痊愈,而且身子日益强壮,赶起尸来事半功倍。于是妇孺老幼,人人修习,一年之间村子面目一新,宛若春天来到,人人笑颜绽开,欢声不断。明尊也得以地位尊崇,在村内呼风唤雨,一言九鼎,村人更为其建起生祠,香火不断。 由于我双眼特异,明尊深感新奇,因此被明尊选为助手,服侍其生活起居,免去了赶尸的奔波,也因此不必修习北冥化炎功,从而避开了后来发生的惨剧。 自两个月前开始,村里不断开始有人失踪,往往每隔两三天就少了一人。但那时大家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欢乐之中,对于明尊更是狂热的崇拜,对于失踪者毫不在意,我虽心觉不妥,但也没有多想,仍是满心地尊敬明尊,尽心尽力地服侍她。 一周前,明尊因筹备祭祀外出,我白天得以偷懒,半夜突然想起明尊练功房尚未整理,生怕遭到责骂,于是便匆匆起身,赶往练功房。 忽然之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丹房走去。 那是我远房的堂弟,向来老实木讷,不喜外出,哪知这个时候竟然私自闯入明尊府邸,欲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我心头火起,想去拎住他耳朵,好好斥骂他一番。 我默不作声,跟踪于他,想抓他个现行,只见他来到丹房之前,推开窗户,一个翻身就闯了进去。我一见时机已到,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刚想喝骂,哪知一见之下,立即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我那堂弟呆呆地站着,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花跳动,噼啪作响,但他眼神呆滞,似乎毫无感觉,我也是吓傻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噬了他全身,不一会儿,他连同他的衣物消失在丹炉前,只留下地上一团灰烬以及一粒红彤彤的丹药。 我一见那丹药,立即吓得魂飞天外。因为这丹药,正是我每隔数日于炉前拾取,交于明尊,亲眼见她和水吞服的。我本以为是丹炉内蹦出,哪知竟是村民所化。 我当下捡起丹药,痛哭流涕,我终于明白了那些村民的下落,原来他们竟已自燃成丹,成为明尊腹中之物。 之后我不声不响,连续三天守在丹房外,终于又目睹了一位村民化身成丹的过程,至此我终于确定,明尊传我们功法,绝非安什么好心,全是为了这丹药。 我藏起了那两粒丹药,对明尊撒谎,称已有几天没见成丹,明尊略感诧异,但也不多追究。 昨日下午,一名自称为血龙门门主的男子来见明尊,我远远留意两人对话,那男子声称刺杀行动被玉仙宫的鸿雁仙子阻止,光明左使被擒,还说要去西域玉仙峰找回场子,被明尊训了一顿,说什么俗务无需向她汇报,此时也不要多竖敌人,便将那男子打发走了。 我心想这般下去,我们村子定然覆灭,这玉仙峰的鸿雁仙子既然被血龙门所忌惮,定然能击败明尊,解救我们村子。于是我对明尊谎称父亲不适,要求告假回家,明尊露出诡异微笑,竟未加阻拦,任我自去。我当时并未多想,拿起那两颗丹药,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我来到家中,也不敢和父母打招呼,生怕他们报告明尊。偷偷穿起赶尸人装束,带上了三具尸体,溜出了家门,打算伴作赶尸人上路,以减少路上的危险。 我刚刚跑出家门,就见到我父母站在门口,背对着夕阳,慈祥地看着我,既不说话,也不行动。 我当时看着他们,并不害怕,心想,爸爸妈妈,你们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办法,挽救你们,拯救整个村子。想着,转身便欲逃走。 正在这时,他们身上燃起了大火。 那火焰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他们吞入肚中,他们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就如之前明尊的笑容一样,消失在火焰之中。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转眼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既无呼喊,也无求救,村子一片安静,只有那火毕毕剥剥地响着,吹奏一首送葬的曲子。 我没有时间悲伤和哭泣,知道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收集丹药,于是拔腿就跑,逃离了村子。" 柳敏诗说完,从怀中拿出两粒丹药,举到萧贱面前。那丹药红彤彤的,仿佛有灵魂在其中燃烧一般。 “那么……你村子……都没了?”萧贱斟酌着问道。 “嗯。”柳敏诗点了点头。 “那……你找鸿雁……是为了什么?”萧贱接着问道。 “复仇。”柳敏诗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 正文 活如来十一 萧贱听完了柳敏诗的叙述,不禁想起了鸿雁在三林儿军中的作为。就手段及结果来看,明尊及鸿雁两者都可说罪大恶极,如鸿雁不是遇上了自己,及时停止做恶,恐怕其造成的后果要远在明尊之上。幸得后来鸿雁放下屠刀,并且制止了三林儿进一步的杀戮,加上成为了自己的徒弟,这才取得了义兄张智难的谅解,不再追究过去之事。 柳敏诗见萧贱坐在石头上呆呆出神,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一会儿,萧贱回过神来,说道:"柳姑娘,实不相瞒,你要找的鸿雁是我徒儿。" “什么?”柳敏诗张大一双妙目,不敢相信地望着萧贱。 “此中缘由较为复杂,我以后再跟你详述。”萧贱皱眉道,"总而言之,你就先跟着我吧,我和鸿雁约好了一月后在湘西嘉马县见面,她跟血龙门有一些过结,你们也许谈得来。" 柳敏诗想了想,突然拜倒在地,说道:"师傅萧贱在上,受徒儿柳敏诗一拜。" 萧贱一听,一下子从石头上滚了下去,头下脚上,颤声道:"柳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柳敏诗凄然一笑,说道:"小女已然无家可归,又被血龙门追杀,只能投靠萧大人门下寻求庇护,如萧大人坚持不允,小女子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罢,泪水决堤而下,神情悲伤欲绝。 “好吧,你就跟我学赶尸的功夫吧!”萧贱无奈,仰天长叹。 第二天一早,萧贱将众人叫醒,宣布了自己收柳敏诗为徒的消息。众人皆大惊,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能让柳敏诗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死心塌地地跟着萧贱,但是转念一想,又不禁替萧贱可惜,因为在那个年代,成为师徒,便意味着无缘夫妻,萧贱恐怕只能看着柳敏诗空流口水了。 就这样,一行十一人加上三具尸体,一同踏上了旅途。一路上众人在南宫轩辕的带领下,专拣荒山野岭,深山老林行走。而且从不打尖住店,一到夜间便于野外露营,女子负责清洁做饭,男子负责打猎放哨。行了十日,倒也其乐融融,相安无事,那追兵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那南宫轩辕伤势康复甚速,此时已然行动自如,由于他经常走南闯北地游历,故而对星辰地理极为稔熟,在如此复杂广袤的地区行走竟然从不迷路。萧贱与柳敏诗也是经常独自出门赶尸,擅长观察天象,寻找道路,两人对于南宫寻路定位本事也是极为佩服,自忖就算让自己携带地图也未必能做到南宫轩辕那样。 这天清晨,一行人走出了丛林,站在悬崖之上,遥望着山下繁华的市镇。杨龙儿说道:"南宫哥哥,我们不如到镇里去看看吧,这十天一直在荒郊野岭转悠,也不知走得对不对,况且我们女孩子家,好久都没有梳妆打扮,总觉得自己有点难看。" 南宫轩辕微微一笑,说道:"龙儿,你怎会难看?这十天过去了,你还和刚见面时一样漂亮。" 杨龙儿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别过头去,假作气愤,心里暗喜。 这南宫轩辕一直言笑无忌,行为奔放,同行众人皆已习惯。眼见他调笑杨龙儿,也不以为意。 南宫轩辕正了正颜色,道:"虽没有百分百把握,但根据我们这几天行进速度以及方位来看,下方应是正安县市镇,距离鬼愁峡已经不足百里,动作快的话一日便到,我看还是莫要再生事端,老老实实地走小路为好。" 这时杨襄儿说道:"南宫哥哥,我们已经走了十天山路,也不见有追兵或者埋伏,应该已将他们甩开了。况且我们进入鬼愁峡前就要与林叔叔他们分离,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以应付突发情况,萧哥哥,你觉得呢?" 萧贱心想:"我和敏诗一直赶尸,已经习惯了野外露营,但龙儿襄儿则是富家千金,虽然是习武之人,但这等日子肯定是过不惯的。不如进镇里稍作休整,养精蓄锐,再去鬼愁峡寻药。"想罢,点了点头,说道:"襄儿所言甚是,我们还是进镇稍作歇息,林将军,你意下如何?" 林牧之几天没喝酒,嘴里早已淡出鸟来,忙不迭点头道:"好,隔了那么久,那血龙门又不是神仙,怎能预测我等线路?便进城休整一番又能如何。" 南宫轩辕一听众人皆同意,也不再固执,说道:"好吧,那我也同意,不过我们需要改换装束,低调行事。" 于是众人纷纷换上携带的衣服,柳敏诗身材与龙儿相似,借了龙儿衣服作汉人打扮,唯有那几具尸人还是蒙面苗衣。官兵及莫涸水则换上便服。十四人牵着马浩浩荡荡往正安县市镇走去。 正安县距离云南及四川均不及百里,故而三省客商往来不绝,乃是一繁华大县,他们这一群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是那么显眼。 他们走了好几家客栈,终于找到一家有足够的房间,于是订了三间大房,三女合住一间,萧贱与三名尸人住一间,南宫轩辕、莫涸水与官兵共住最大的一间。之后各自洗漱休息,按下不表。 到了正午,众人均休整完毕,气神完足,来到了一间酒楼,打算好好吃喝一般。 这酒楼位于市镇中央,是正安县最著名的酒店之一,此时正是中午,理应人满为患,但不知怎的,两层楼稀稀拉拉的都没有坐满,还空有一张大桌,似乎专为他们准备一样。 萧贱一行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们人数众多,且不乏武艺高强之辈,就凭酒楼里这几名顾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构成威胁。 众人点好饭菜,稍等片刻,就见好酒好菜流水价般地送了上来,于是食指大动,纷纷狼吞虎咽起来。 ... 正文 活如来十二 正当众人吃得口沫横飞,风卷残云之时,柳敏诗突然凑到萧贱面前,嗫嚅着说道:"师傅,徒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贱往嘴里塞着东西,说道:"有什么不当讲的,有什么尽管说。" 柳敏诗红着脸,说道:"我这双眼睛能分辨阴阳二气,我刚才看见有些食物冒着阳气,有些食物则冒着阴气,而且程度猛烈,这样混着吃是不是不太好呢?" 萧贱说道:"傻丫头,吃东西当然要讲究阴阳调和,要不一味盛阳盛阴,人体哪吃得消……" 话还没说完,只见在座诸人皆脸上变色,捂住肚腹,不一会儿,都"哇哇"吐了起来。 杨龙儿捂着肚子叫道:"这食物里有毒,肚子好痛,我……我要去茅房。" 南宫轩辕说道:"不可能,我之前已经用银针试过毒了,怎么会……" 杨襄儿说道:"不是很厉害的毒……只是让我们上吐……那个下泻……我也受不了啦!" 说完,众人纷纷爬起,争先恐后往楼下茅房奔去,只有百毒不侵的萧贱、没怎么吃东西的柳敏诗与点了哑穴与章门穴的莫涸水坐在位置上,一脸错愕的地看着他们。 便在此时,一名身穿血红长袍,须发俱红的狮鼻男子走了上来,堵在楼梯口,冷笑道:"怎样啊诸位,小弟这道阴阳肠欢散味道可好?" 众人哪有空和他啰嗦,南宫轩辕身处第一,喝到:"挡我者死!"一剑向他刺去,剑尖微颤,隐隐有剑啸之声,看样子已使出了毕生功力。 狮鼻人微微冷笑,拿出身后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只听哐当一声,盾身竟出现了些许裂纹,那狮鼻人后退半步,死死占住楼梯口。 狮鼻人长笑一声,说道:"好功力,不愧是南宫一剑,竟能将这面玄铁重盾击出裂纹,老夫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那南宫轩辕一看情势不对,自己后方眼看就要磅礴而出,一声大叫,从酒楼窗户翻下,即刻绝尘而去。余人也纷纷效仿,刚想破窗而出,那狮鼻人反应迅速,从盾后抽出一根锁链,挥舞锁链,将盾牌往众人身上击去。众人无法,只能挥剑格挡,但也被赶离了窗户。 那狮鼻人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这阴阳肠欢散无色无味,阴阳分开服用并无效果,但如果合在一就能发挥奇效,犹如男女在肠内交欢,使肠子里翻江倒海,让人或********,或受尽折磨。若是排泄及时,则如身登极乐,快美难言,如强自忍耐,则如酷刑加身,求死不能。而且忍的时间越长,则拉出的粪量越大,如超过一柱香的时间,排泄时则会脱肛失水而死,成为一具干尸,哇哈哈哈哈……" “恶贼,恁的歹毒!”林牧之满面怒容,抽出背上紫金七星刀,往狮鼻人砍去。 狮鼻人也不还手,躲在盾牌后面,嘻嘻哈哈挡来挡去,如有人想跳窗,则拆下盾上锁链挥击,将之逼退,这等猥琐打法简直无懈可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嘲讽的话:"怎么样,如果各位拉得下脸,也可以就地排泄哦,或者拉在裤子里,那样谁也看不见啦,不过量大的可要小心点,有可能从裤管里露出来哦。"同时表情极贱,让人一见火大。 眼看众人就要脱肛而死,萧贱大喊一声,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抱住盾牌,叫道:"我拖住他,大伙快跑。"说完,将狮鼻人狠狠地按在地上。 狮鼻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人不受影响,行动如常,想要抽出铁链来挥击,没想到萧贱另一只手抓了上来,将铁链死死按住。 其余人如蒙大赦,纷纷跳窗而出,狂奔而去。 萧贱刚想使出电流,那狮鼻人口中忽然吐出一股红烟,直辣的萧贱两眼一阵刺痛,不由伸手去揉,那狮鼻人一脚将萧贱踢开,笑嘻嘻地说道:"不愧是明尊点名要的男人,竟不怕阴阳肠欢散,那么这辣椒鹤顶红呢?两种至阳之物合在一起,是不是有种眼睛快要烧起来的感觉?" 萧贱双眼潸潸泪下,一阵阵烧灼感从眼睛直蔓延到脑内,随后沿着后脑传递而下,最后定在了背后那隐隐发热处。 那男子又从盾牌后面拿出一张大网,一把撒下,将萧贱罩住,随后收紧大网,笑道:"这金丝渔网又如何?你越是挣扎,缠得越紧,不如放弃抵抗,随我去见明尊吧。" 萧贱人在网中,只觉得背后那发热处又开始缓缓跳动,频率逐渐加快,热度也越来越高,似乎又像要爆炸似的。 柳敏诗一见之下,心里大急,又苦于不会武功,无法搭救,于是将碗筷等物不停向狮鼻人砸去。由于练过半年北冥化炎功,手上有几分力气,因此砸到狮鼻人身上,虽不致伤,但也颇为疼痛。 狮鼻人不耐烦起来,又苦于双手在收紧渔网,无法腾出来攻击,于是“啵”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枚梭形物,直往柳敏诗飞去。 眼见那梭形物飞到柳敏诗面前,柳敏诗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右手一挥,一名尸人跳至跟前,挡在了柳敏诗面前。 原来这几日,萧贱运用家传手法,替柳敏诗处理了一下她的尸人,使尸体分量变轻,易于驱动,同时又传授给她水母银丝的使用方法。 萧贱本来以为没有电流就无法使用水母银丝。但是与鸿雁同行的旅途中,鸿雁好奇之下,试用水母银丝传导体内真气,发现竟然也能驱动尸体,只是不如电流那么迅速罢了。这柳敏诗练过一段时间北冥化炎功,其后虽然终止,但已有部分阴气转化为内力,因此能发出微弱真气,使用水母银丝来驱赶尸体倒也能奏效。加上天赋出众,熟知尸性,不消几日已能将尸体驱赶得如臂使指,直追萧贱。 只听“噗”的一声,那梭形物钉在尸人身上,随即融化开,在尸人身上烫开了一个洞。 萧贱此时眼睛已经不痛,只是仍看不清东西。不过背后那发热处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便如之前与凌离雨交手时一样,如果不找个宣泄口,恐怕真的有爆体之虞。 萧贱双手拼命挥舞,想要将网眼撑大,但徒劳无功,只觉得那网越缩越紧,到后来几乎像一件锁子甲,将自己牢牢束缚住。 那跳动处找不到出口,仿佛要向大脑冲去,一阵阵冲击之下,萧贱意识渐渐模糊,一片昏暗中,萧贱心里想着:"要是有把刀,割开那渔网就好了。" 脑海中刚刚浮现这句话,一霎那间,萧贱双眼绿光熊熊燃起,亮度几乎有如太阳般刺眼。随即右手蓝光闪动,无数雷束从手掌中升起,凝结成一柄湛蓝色的大刀,往渔网劈去。 一刀下去,犹如热铁碰上奶酪一般,那渔网瞬间融化,从萧贱身上脱落,蓝光沿着剩余渔网,直冲着狮鼻人双手而去。 那狮鼻人大惊失色,急忙撤手,往后一跃。那渔网掉在地上,转瞬之间便化为一滩金水。 狮鼻人不敢恋战,刚想逃走,一人从楼梯缓缓走上,身形潇洒,正是南宫轩辕。随即窗外传来喝骂声,狮鼻人一眼望去,只见林牧之,杨龙儿,杨襄儿正站在楼下,瞪着自己,持刀剑而立。 狮鼻人定定神,仔细观察四周情形,只见柳敏诗身前站着三名男子,武功看不出深浅,而那萧贱正自昏迷,暂无威胁;南宫轩辕因解毒及时,精神完好,是个劲敌;楼下三人虽然人多,但解毒稍晚,站立不稳,似乎不足为虑,当下冷笑一声,有了计较,说道:"南宫公子,在哪里解决的问题?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 南宫轩辕哈哈一笑,拱手说道:“多谢老兄巧施妙药,令在下有了今生最爽快的体验,等会儿在下擒住老兄,定然加倍奉还。不知老兄姓甚名谁,怎么称呼?” 那狮鼻人见他毫不动怒,不由心里暗暗惊惧,朗声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免得让你死了还当个糊涂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尊坐下护教法王,人称"刀毒双修"洪龙吼便是在下。" ... 正文 活如来十三 “莫非是江湖传闻中“使毒冠天下,炼器不相让”的洪龙吼洪前辈,你怎的会加入血龙门,还做了什么法王?”南宫轩辕一听此名,立即神色严峻,出口相问。 “嘿嘿,明尊乃神仙下凡,岂是你们这帮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老子就是冲着明尊加入血龙门的,你管老子怎的?”洪龙吼狞笑道。 南宫轩辕凝神聚气,缓缓抽出背上长剑,说道:"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今日使毒害我们,讳恶不悛,便莫怪在下刀剑无眼了。"说完,身形一晃,使出南宫剑法,绕到洪龙吼身后,一剑刺出。剑到半途,又化身为三,剑招从三个方向往洪龙吼递去。 那洪龙吼使毒厉害,也善制兵器,但武功却非绝顶,眼见南宫轩辕身形不见,心知不妙,急忙将盾牌往身上一罩,滴溜溜转了个圈,只听“当当当”三声,剑招被盾牌尽数挡开。 南宫轩辕毫不停歇,长剑纵横飞舞,身影神出鬼没,逼得洪龙吼不停地旋转自身,以盾牌挡招,完全没有使毒的余裕。 眼见毫无胜机,洪龙吼一声怒吼,将盾牌往身上一罩,就此趴在地上,做起了缩头乌龟。 此时双姝与林牧之已然上楼,楼下改由其余官兵把守,一见洪龙吼这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时也拿他没辙,又不知他在重盾下搞什么鬼,万一到时候用起毒来可是难以应付。 南宫轩辕长啸一声,一个后空翻,脚贴到墙上,随即用力一蹬,气聚剑尖,长剑一挺,人剑合一,犹如流星一般往之前盾牌上的龟裂处刺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盾牌瞬间碎裂,但南宫轩辕这一剑并未刺到任何人体,惊异之下,只见那盾牌下方存有一洞,仅能容一人通过,那洪龙吼已然不见踪影。 “好狡猾的家伙,竟然偷偷在盾牌下挖洞,逃到楼下去了。”杨襄儿大声提醒,众人立时反应过来,杨龙儿第一个跑到窗口,往下望去,只见楼下把守的四名士兵中倒了一人,那洪龙吼已然绝尘而去。 “太可恶了,下次遇到,定要将他绑住熬乌龟汤喝。”杨龙儿愤愤地说道。 “嗯?怎么了?”萧贱被巨声惊醒,揉了揉眼睛,不明真相地看了看四周。 “已经没事了,萧哥哥,谢谢你之前奋力相救,不然我们恐怕都已经死了。”杨襄儿走上前来,轻轻施了一礼。 “是啊,多亏了阴圣大人,强忍着腹痛与敌战斗,为南宫公子争取了时间,这才反败为胜,不过阴圣,你的毒已经解了吗?怎没见你去解手?”林牧之疑惑地问道。 “呃……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吃的少,毒性不猛的缘故吧?”萧贱懒得解释至阴冰封的事,随口编了个借口。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血龙门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我们赶紧去取回马匹,这便出镇去吧。”南宫轩辕神色严肃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悚然变色,急急忙奔下楼,搀起伤员,绑起莫涸水,往客栈奔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骑着马匹,出了正安县,往北方驰去。 一路上,柳敏诗反复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没能及早出声提醒,害大家几乎丧命。但众人皆劝她不必自责。那南宫轩辕脸露陶醉神色,说道:"柳姑娘,虽然中这毒让人腹中难受,但解毒之时却是酣畅淋漓,舒服至极,实乃通便之利器,沥下之神药,下次逮住这洪龙吼,必定要叫他多开几副,到时在江湖上卖药,也可发财了。" 众人刚才生里死里一转,皆心情紧张,见南宫轩辕还有心情玩笑,不禁佩服其胆色。杨龙儿突然出口相询:"南宫哥哥,这洪龙吼是何来头?怎么能知道我们行踪?而且所用之毒如同儿戏,如果用猛烈一点的毒药,我们恐怕早就死了。" 南宫轩辕正色道:"龙儿,你有所不知,这阴阳肠欢散可说是天下第一奇毒,无色无味,且用任何方法皆探查不出。江湖上中了此毒的人要么强行忍耐导致脱水而死,要么一泻千里导致身败名裂,可说是人人痛恨,个个唾骂。但这洪龙吼向来行踪诡秘,无人知其下落,使人欲复仇而不得,哪知竟是血龙门护教法王。我看这次他孤身一人,且并无后援,恐怕是刚刚得到消息,或者恰巧遇上,仓促出手,这才功亏一篑。"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要是刚才再来一群血龙门门徒,自己一方定然全军覆没,不由心中暗自庆幸,快马加鞭,往北方小路上奔去。 一行人尽走偏僻荒凉之所,策马狂奔了二十余里,眼见无人追来,恰巧遇见一间破庙,便在其中稍作歇息。 林牧之满脸杀气,放下莫涸水,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你个臭贼,是不是你一路上暗留讯息,通知你们的人,令他们前来,你如不老实交代,老子就地杀了你,宁受朝廷责罚,也不做这劳什子押送官了。" 莫涸水颇为硬气,早就在左良玉那里身受数十种酷刑,但宁死不屈,拒不透露血龙门半点消息,此次对林牧之的威胁也是不屑一顾,扭过头,不发一言。 萧贱担心他也如凌离雨一般自爆,因此对林牧之说道:"林将军,这血龙门似乎在门徒身上设有秘术,如有泄露秘密的危险,会不惜引爆门徒自身血肉,威力强大,我们还是莫要相逼太甚。" 其实,血龙门这血肉引爆法门乃是一种蛊术,其奥妙全在于往门徒血中植入一种蛊虫,名叫血炎爆虫。这种虫子自小吸食明尊血气长大,能感应明尊内力,听其号令,一旦明尊下令,这虫子会迅速繁衍分裂,同时以寄生者的内力为能量,引爆其全身血肉,化为威力强大的炸弹。但这莫涸水全身阳脉已被萧贱焚净,这血炎爆虫已分毫不剩,也可说是萧贱救了他一命。 林牧之一听,心里一抖,急忙收刀撤身,远离了莫涸水。 莫涸水说道:"萧居士,我之前说过,这里所有人我只服你一人,莫某人虽内力已失,右手已断,但已无爆体之虞,你若有所问,莫某人但凡知晓,必有所答。" 萧贱见其神色郑重,想了想,问道:"莫左使,你究竟使用何种手法,通知了血龙门,告予我们的踪迹?" 莫涸水嘿嘿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点了哑穴以及章门穴还能发出信号,这洪法王可能是碰巧遇上,起心相救。" 萧贱又问道:"那么你将你们血龙门明尊,法王的姓名,样貌,武功告诉我们,以便我们早做准备,预防不测。" 莫涸水皱着眉头,说道:"萧居士,实不相瞒,关于这几点我知之不详,只知道这明尊姓张,似乎是血龙门还被称为明教之时一位教主的后裔,十年前被易武阳从外面带回,说是明尊转世,将其立为明尊,地位还在门主之上,要我们尽心竭力地侍奉。我们起初不服,但在易武阳威压之下,只能上行下效,尊其为主,不过她确有惊人本事,不仅会许多异术,更是将龙炎神功练到最高境界,几近至阳焚净,估计与你不相上下。这十年间还喂我们吃了血炎爆虫,如有背叛便即引爆,如今已将血龙门尽皆慑服。" 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四位法王是明尊亲自甄选的,他们都是来自江湖的成名人物,身份神秘,只对明尊负责,而且皆对明尊发自内心的崇拜。他们平时出现都是蒙着面,大袍加身,皮肤上印有明尊亲赐的标记,分别是巨雕,血龙,妖狐,灵猫,如遇血龙门众人需验明身份,便露出标记,以此相认。只有他们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们。" ... 正文 活如来十四 “我就知道这么多,至于他们武功高低我也不甚了了,估计和老莫我差不多。”莫涸水耸耸肩。 "你究竟有何阴谋?怎么之前还宁死不招,现在怎么如此爽快?"林牧之喝问。 莫涸水看都不看他,盯着萧贱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我莫某内力尽失,对于血龙门已然无用,就算被他们劫回,恐怕又要被明尊下蛊,被迫听令于她。况且这明尊任人唯亲,又不知用了什么邪法,使易武阳对她言听计从,现在门里的老兄弟地位越来越低,天天到外面出勤,冒生命危险。反而那些明尊册封的法王、近卫则地位尊崇,一天到晚过着舒坦日子,俸禄却比我们还高,老兄弟们早就心怀不满,要不是被喂服了血炎爆虫,早就反了。现在萧居士以及鸿雁仙子武功高强,玉仙宫也是兵强马壮,正好可以对抗血龙门,为江湖除明尊这一害。" 萧贱哪知血龙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部还有这么多破事。不过又转念一想,玉仙宫也好不到哪儿去,之前为了圣女废立大开杀戒,现在又逼着鸿雁前去解释拜师一事,估计目前尚且自顾不暇。 莫涸水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番话,突然语风一转,露出谄媚的神色,说道:"萧居士,您大人有大量,可否为小人在玉仙宫中谋一个良职,顺便将那传说中的金风寒玉功传授给小人,现在小人仅余阴脉,修习这门功法可谓事半功倍。从此以后,小人必定誓死效忠萧居士以及鸿雁仙子,将我所知血龙门一切秘密告知两位。" 萧贱心想:"也好,我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大不了叫鸿雁给他安排一清闲无事的职位,让他混吃养老。" 于是说道:"好吧,不过你先得将血龙门在鬼愁峡一带的教众分布以及据点位置告诉我们,免得前路再遇波折。" 莫涸水点头道:"好,这血龙门门徒众多,在鬼愁峡南面……" 忽然,南宫轩辕脸色一变,叫道:"什么人?莫藏头露尾。"说着,一个箭步跃出庙门,一剑往灌木丛刺去。 只听一声怪叫从灌木中传出,一怪物蹿了出来,众人一看,不禁大骇,只见那怪物体大如狼,双耳尖细,眼睛发绿,脸如野猫。回头望了众人一眼,随即拔腿飞奔,瞬间消失不见,速度之快,犹如闪电。 众人追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逃走。杨龙儿一向胆大,此时也不禁瑟瑟发抖,说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它一直跟着我们?泄露我们行踪的?" 杨襄儿平时读书较多,声音发抖地说道:"我似乎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怪物,书上说郑和下西洋之时,历经千辛万苦,渡过大海,来到一片潮湿炎热的土地,其上有许多从所未见的奇怪物种,其中就有一种怪猫,体型与鬣狗相似,双耳如升腾之火,速度快如猎豹,灵活犹如野猫,当地人称之为狞猫。" “狞猫……狞猫……”莫涸水反复念叨这个名字,突然脸色一变,叫道:"莫非就是明尊座下四**王之一,灵猫?" 萧贱大吃一惊,说道:"你意思是明尊座下法王,不是人,而是一只猫?" “萧兄,莫左使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这怪物恐怕是这灵猫法王所养,故而明尊以之命名。”南宫轩辕说道。 林牧之牙齿打架,说道:"我们快走吧,这怪物行动时无声无息,恐怕一直监视着我们,现在肯定是通知灵猫法王去了。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众人都是一般心思,当下收拾妥当,策马奔腾,往鬼愁峡而去。又奔行约三十余里,眼看天色渐暗,赶路不便,加上那狞猫已被赶走,故又寻了一空地安营扎寨,点起火堆,轮流放哨,休息了一夜,所幸平安无事。等到天明,众人精神充沛,再度启程上路。 又走了三十余里,估计距离鬼愁峡不足二十里,众人胜利在望,皆是心情兴奋。林牧之本来应该就此与萧贱等人分手,往西前往重庆,但由于怕出岔子,故而坚持与萧贱等人同行,决意取道鬼愁峡而至四川。 萧贱曾在鸿雁撒娇威逼之下,背过金风寒玉功的口诀,并被迫修习了几次,但由于全身多数经脉冰封,故而完全徒劳无功。萧贱心想反正鸿雁自己也到处胡乱传授,不如卖个人情,便将口诀写了下来,尽数交给了莫涸水,莫涸水大喜之下,当即表示完全投诚,愿随林牧之等前往四川,供述血龙门之隐秘,帮助朝廷一举剿灭这帮恶党,将功赎罪,谋个一官半职,过过舒坦日子。 就这样一路不紧不慢,说说走走,终于来到了鬼愁峡的入口,一处极为狭窄的小道,此地两侧皆为崇山峻岭,树木郁郁,山当中一条小径,长约百米,最窄处仅能容两匹马同行,形势极为险恶,故命名为鬼愁道,鬼愁峡也由此得名。 林牧之为久经沙场之人,一见此道,登时脸色大变。说道:"此地乃兵家绝地,如敌人于此处设伏,吾等插翅难飞,万难生还,不如就此撤退,另寻他路。" 杨龙儿笑道:"林叔叔,你怎么这么胆小,我小时候爸爸一直带我到这儿来玩,从没出过什么危险。你如不放心,我先给你探探路,看看有没有伏兵。"说罢,策马就要上前。 南宫轩辕上前拦住,神色凝重,说道:"龙儿,你不要冲动,林将军言之有理,如敌人真要设伏,此地的确是最佳场所,你千万不可以身涉险。" 这时,杨襄儿说道:"但是,如果不从这里走,就要绕好大一条路才能进谷,又要耽搁好几天了。" 萧贱一听,心想:"这可耽搁不得,鸿雁与我约定好一月后见面,这已经十二天过去了,接下来就算毫无耽搁,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七八天才能赶回梵净山,再从那里赶回嘉马县又要六七天,算来时间紧张,如果真要绕路的话恐有失约之虞。"于是朗声说道:"南宫兄,不如让我去试一试,如真有埋伏,我一人脱身也容易些。" 说罢,不待南宫回答,翻身下马,徒步往峡谷走去。 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雪白的手,拉住了萧贱。萧贱回头一看,只见柳敏诗红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说道:"师傅……不要去。" 萧贱心中起疑,问道:"为什么?" 柳敏诗双瞳无光,犹如冥池,颤声说道:"我这双眼睛……看见了,这小道两侧山岭,漫山遍野皆阳气蒸腾……恐怕有一百人以上……正埋伏在那里。" ... 正文 活如来十五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大骇,萧贱急忙问道:"敏诗,你的眼睛可会弄错?会不会是动物之类的什么在山上活动?被你当成了人?" 柳敏诗摇了摇头,说道:"万物之中,人的阳气最盛,其他的动物之间还可能互相弄混,唯有人绝对不会弄错,特别是人数超过百人之时,阳气弥漫,即使躲在山岩后面也看得到。" 南宫轩辕当机立断,挥手召集众人,说道:"诸位,此地断然不可再走,这采药之事只能延后,现在我等即刻撤退,往西护送林将军等至四川,随后即刻回梵净山,请杨馆主来主持大局。" 话音刚落,忽然身旁一棵大树树盖一抖,“哇呜”一声怪叫传出,那只狞猫从中跳下,伏在在众人身后。接着两旁乱石后面也走出十余号人,挡住萧贱等人去路。为首两位身披红色长袍,面带红色面罩。 萧贱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忽听一个贱贱的声音从拦路众人中传来:"令狐兄,飞鹰兄,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先跑了出来,那样不是显得我比你们低了一筹?"随着声音,一狮鼻人走上前来,两手搭着为首两人肩膀,呵呵贱笑。正是那先前逃走的洪龙吼。 正在这时,那峡谷两旁的高山上也垂下数十道绳索,一百多名身穿红色劲装的男子一个个顺着绳索滑下,来到萧贱他们十米处,围成一个扇形,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南宫轩辕瞳孔开始收缩,厉声问道:"血龙门?妖狐法王?巨雕法王?还有洪龙吼……莫非你就是血龙法王?" “嘿嘿,判断力还算可以,不过名号说错了,容我慢慢介绍一番。”洪龙吼面露得意的笑容,说道:"这两位分别是南方朱雀法王,北方玄狐法王,而在下则是西方青龙法王,还有一位东方白虎法王……嘿嘿……"说着,眼睛瞄了瞄那只狞猫。 萧贱一见血龙门这阵势,知道今日定然无法硬拼,只有自己留下断后,伺机让杨龙儿等人从敌人力量薄弱处逃走。于是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忽然南宫轩辕伸手拦住他,低声对他说道:"萧兄,过会儿你等我信号,用你最猛的招数开路,带着其余人,只管往鬼愁峡猛冲。我来对付这三名法王。" “最猛的招数?”萧贱一听,正在思索自己何招最猛,突然见南宫轩辕从怀里掏出三枚灰色小球,大喝一声:"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球往地上一扔,瞬间爆出一股黑雾,将方圆十丈尽数笼罩。 “大伙不要停,往鬼愁峡冲!”萧贱心念电闪,一边大叫,一边放出水母银丝,接上柳敏诗的三名尸人,随即功率全开,那三名尸人身上蓝光闪耀,雷声轰鸣,往前方血龙门众人冲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中间的几名血龙门门徒来不及反应,犹如被巨锤轰击,被尸人撞得血肉模糊,飞了出去。冲撞产生的余波形成气流,将旁边的几名门徒也吹开,包围圈立马形成了一个数人的缺口。 杨龙儿等人一听萧贱呼喊,立即反应过来,往正前方冲去,正好赶上缺口形成,趁着烟雾,飞速通过了缺口,突破了包围圈,往鬼愁道奔去。 萧贱等众人超过自己,随即加大电流,操纵尸人奔行如风,绕着自己转起圈子,自己也同时往鬼愁峡跑去。那三名尸人在他周围形成一个防护圈,一旦有血龙门门徒撞上,便即被惨叫撞飞。就这样撞飞了十数人,只觉得水母银丝尖端已无一物连接,知道尸人皆已化为血肉,便收回银丝,发足狂奔。 奔出十余丈,烟雾已然渐渐变淡,那鬼愁道已然近在眼前,只见杨龙儿等人已经进入了那小道,正往鬼愁峡内跑去。耳听后方兵刃相交之声不断,心中不由替南宫轩辕着急。但此时如心软去救,恐怕不仅救不了南宫,就连所有人都要陪葬,只能加急脚步,先逃到鬼愁峡内部再说。 忽听一声大喝,接着一阵兵刃折断之声,一个身影从天空飞过,落在在了萧贱面前,只见那人口角流血,脸色苍白,正是南宫轩辕。 萧贱急忙扶起,南宫轩辕咳着血笑道:"好个朱雀法王,掌力如此强劲,连我家传银鳞剑都打断了,还送了我一程,省了我二十步的脚力。" 萧贱哪有空跟他开玩笑,眼见此处正是小道最狭处,而杨龙儿等人已经进了鬼愁峡,正焦急地看着他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将南宫轩辕往里一推,说道:"南宫兄,杨龙儿,杨襄儿,林将军以及我徒弟等人全托付给你了,你们莫要等我,尽管自己往前跑,他们如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做鬼也饶不了你。"说完,转过身,面对着血龙门追兵。 南宫轩辕见他这副姿势,顿时明白其用意。此处狭小,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由心中钦佩,拱手道:"萧兄大义,南宫铭记在心,此去定当不负所托,护得众人周全。"说罢,转过身,往杨龙儿等人跑去。 萧贱听得他脚步远离,心中稍慰,正想找个什么趁手兵刃,忽然手上蓝光跳动,一把湛蓝色大刀出现在了手中。 此时一名血龙门门人已然奔至萧贱面前,一挥手中长剑,往萧贱刺来。萧贱用不躲不闪,身子一挡,随即大刀一挥,将那人砍为两截,那人身在空中,来不及尖叫,便化为两滩血水,落在地上,还兀自冒着蓝光。 奔在前面的血龙门门徒一见此景,顿时惊骇无比,刚想停步,但后方人群涌来,根本刹不住脚。萧贱大刀横劈竖削,瞬间将当先几人溶成血水。 "此人练成了至阳焚净,莫要往前拥挤,用飞石暗器攻击!"洪龙吼见到萧贱如此勇猛,立马喝住众人,手一挥,数十枚梭形暗器往萧贱身上飞去。 那飞梭乃硝石制成,在高速下会与空气摩擦生热,此时若遇阻碍便会爆炸,之前洪龙吼用来攻击柳敏诗的便是此物。 萧贱眼见无法躲避,于是双手护住头脸,只听“砰砰砰”连续数十声巨响,自己全身上下如遭数十记重锤轰击,不由翻身坐倒。 血龙门门徒见其摔倒,以为攻击奏效,纷纷涌上前,拿兵器就往萧贱身上招呼。 只听“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兵器尽数折断,众人还在诧异,就见萧贱手中蓝刀扬起,又毫无声息地收割了数条性命。 血龙门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眼睁睁地看着萧贱缓缓站起,他周身冒着白气,皮肤呈冰蓝之色,手中蓝刀电弧闪烁,双眼如同燃烧着两团绿火。 “怎么回事?至阳焚净不是攻击仙体吗?怎会刀枪不入?”一名蒙面红袍男子问道。 洪龙吼汗水涔涔而下,说道:"我也不知,那至阳焚净从无人得见,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不过这小子似乎怕毒,我在正安县里得手过。"说罢,手又是一扬,两枚火红色小球往萧贱面前飞去,随即爆开,一团红烟在萧贱身前弥漫开来。 萧贱之前吃过苦头,知道自己双眼会中此毒,急忙双眼一闭,哪知情急之下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凌厉热气从喉咙直侵入胸口,不由咳嗽几声,随即一股冰凉涌了上来,将这股热气扑灭。 萧贱心想:"这洪龙吼一直躲在远处放暗器,好生讨厌,怎生想个办法诱他前来,一刀剁了他。"心下略一思索,已有计较,当下假装咳嗽数声,摇摇晃晃,缓缓倒地,蓝刀也随之消失。 ... 正文 活如来十六 血龙门众人见萧贱倒地,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洪龙吼得意地一笑,说道:"注意用铁链缚住他的双手,免得他再用那把蓝刀。" 那些血龙门门徒等红烟散去,派了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萧贱,刚想用铁链套上萧贱双手,忽然萧贱一个翻身,双手抓住铁链,两道电流放出,顿时将两人电得外焦里嫩,随即夺过铁链,用力一挥,往洪龙吼打去。 洪龙吼哪知此毒已对萧贱全然无效,不由心里一紧,反应慢了半拍,眼见铁链已到眼前,急忙拿出一长柄圆身的兵器,宛如寻常人家所用平底锅,挡在身前。 这平底锅乃是洪龙吼独门炼制的兵器,名叫长柄圆盾,舞动灵活,长于防御,配合毒药使用起来猥琐至极。 只见铁链上蓝光闪动,绕着圆盾缠了几圈,蓝光沿着长柄传了过来,洪龙吼急忙撒手,将平底锅往外一扔,萧贱乘势将那铁链连同那圆盾往人群中一带,有几名门徒不及躲闪,瞬间被电得浑身焦臭,眼见不活了。 平时萧贱所用水母银丝虽然传导性强,但毕竟纤细如发,限制了电流的强度,最多只能将人电晕。此次一改用铁链,竟然威力巨大,中者立毙。 其余众人害怕起来,再次退后,远离了铁链范围。萧贱收回铁链,水母银丝发出,接上了几具被电死的血龙门门徒,控制其缓缓站起,走到了自己这边。 这招魂的场景是血龙门众人是第一次得见,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有几名胆小的竟然吓得屎尿齐流。 “这是……阴兵招魂?大家散开,不能再有人丧命了!”洪龙吼虽然见到此景谲秘,但亲眼目睹,不由不信,眼看己方如有死伤,便即化为对方阴兵,于是下令手下后退,避免损伤。 三名法王面面相觑,眼见对方只有一人,但因为占了地利,己方不能一拥而上,因此越打越是被动。眼见对方怪招层出不穷,如到时不能完成任务,明尊定有责罚。 “你们让开,我来试试。”其中一名法王走上前去,脱去长袍面罩,露出一张消瘦俊美的脸来,随后抽出背上长剑,苦着一张脸道:"在下令狐九剑,忝为明尊座下北方玄狐法王,现来领教阁下高招。" 萧贱心想,此人气质倒和杨天辰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不答话,手一挥,控制那几名尸体向令狐九剑冲了过去。 这几具尸体没有经过去骨剔肉,行动远不及阴兵迅捷,但胜在皮多肉厚,颇为耐用,令狐九剑身形飞舞,出剑如电,连续削中尸体,但除了给尸身增加伤痕之外,并不影响行动。萧贱操控尸体,很快将令狐九剑围在当中,随即五指一合,令五具尸体同时往令狐九剑扑去。 令狐九剑如蝴蝶般轻盈的身形瞬间停住,动作变得极为缓慢,仿佛手脚上绑上了千斤巨石。眼见尸体手臂就要碰到他,他低吼一声:"玄狐寰宇剑!"随后笨重地一挥长剑,剑尖划了一个整圆。一霎那,场内仿佛刮起了一阵暴风,五具尸体上半身全数飞离,只剩下下半身兀自站着。 这令狐九剑共有九套剑法。 第一套剑法招式多变,无穷无尽,而且剑招迅捷,敌人往往来不及反应,便被刺中要害而亡,但缺点是剑上无甚内力,难以守御以及攻坚。第二套剑法招式繁复程度降低,速度略慢,但剑上内力有所增加,可以与敌方互有攻守。其后依次类推,剩下剑法都是速度下降而内力增加,到了第九套剑法,招数只剩一种,且剑招缓慢,但剑上内力惊人,当真无坚不摧,比之南宫一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劈飞尸体的那一剑便是第八套剑法。 令狐九剑一剑砍光尸体,身形一下子又变得飘渺灵动,剑招虚虚实实,往萧贱刺去,萧贱全然没有学过武功,蓝刀在手,只知道乱砍乱划,根本碰不到令狐手中长剑,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萧贱身上连续被刺中,划出了数十道白痕。 令狐九剑见第一套剑法无效,随即运起第二套剑法,剑尖加劲,剑招仍如疾风暴雨,往萧贱身上落下,哪知萧贱仍是木知木觉,眯着眼睛瞎砍,全然不理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内力越用越多,很快用到第六套剑法,此时身形已如常人一般,但一招一式均有莫大威力,刺在萧贱身上,已有些许皮屑落下。萧贱此时蓝刀已能跟上长剑速度,但无奈招数差劲,仍是被令狐耍得团团转。不过蓝刀威力惊人,令狐也不敢太过欺近。 令狐九剑头上已然见汗,内力略有不济,眼见萧贱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一咬牙,跃后一步,长剑立于身前,喝到:"玄狐陨石剑!"身子凝结不动,全部内力聚集到剑身,剑身发黑,犹如玄铁,随即踏前一步,使出第九套剑法,长剑缓缓向萧贱递去。 萧贱见其不动,心想机会终于来了,纵身上前,蓝刀往下一挥,便往令狐九剑身上劈去。 哪知刚劈到半途,忽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吹得自己睁不开眼,呼吸不畅,急忙稳住身形,眯起眼睛,刚想要看清敌人,就觉得胸腹一股巨力传来,直压得自己气也透不出,同时胸骨咯咯作响,仿佛就要碎裂。随即人站不住脚,往后直飞了出去,“啪”的贴在了山壁上,缓缓滑落。 令狐九剑喘着粗气,汗湿透衫,长剑碎裂。坐倒在地,仿佛一秒之间老了十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萧贱。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萧贱始终没有动静,令狐九剑长舒一口气,对着血龙门众人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血龙门众人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忽然之间,萧贱手指动了一下,缓缓的不知摸索着什么,接着双手撑地,慢慢站起,两眼无神,望着前方。 血龙门众人尽皆惊惧,一人急匆匆上前,扶起令狐九剑,回到了大部队中,遥遥望着萧贱。 只见萧贱胸口塌下去老大一块,冰蓝色皮肤如同冰屑往下掉落,正动作缓慢地东张西望,好像在找寻什么。 突然,萧贱动作定格,好像有了目标,之后身体伏下,仿佛动物一般,用四肢往前爬去,来到了半截尸体前,那是之前令狐九剑砍飞的尸体之一。 萧贱来到尸体前,毫不犹豫,张开嘴,就往尸体咬去。 血龙门众人张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那萧贱狼吞虎咽,食不甘味,很快将那具尸体吃的只剩骨头,随即意犹未尽,又往另一具尸体爬去,呼噜呼噜吃了起来,很快又将这具尸体吃成了白骨。 吃完这具尸体,萧贱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随后四肢着地,爬回了鬼愁道内,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发出鼾声,睡起了大觉。 洪龙吼眼尖,只见萧贱胸腹处那凹陷已然愈合,连一丝裂纹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怪物?”令狐九剑瞳孔收缩,冷汗滴下,出言问道。 朱雀法王摇了摇头,说道:"此等异象我闻所未闻,如再上前拼斗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增加战损而已。待我等回去秉明明尊,再做定夺。" 洪龙吼及令狐九剑一听,知道这朱雀法王存了法不责众,推卸责任的念头,但如自己坚持再战,万一到时无功,折损人手,恐怕明尊责罚更重。眼前情形,也只能撤军回营,来日再战了。 “走吧!”洪龙吼叹了一口气,一挥手,转身便走,其余血龙门门徒如蒙大赦,纷纷转过头去,跟着洪龙吼远离了鬼愁峡。 令狐九剑扶住朱雀法王的肩膀,不敢相信地望了萧贱一眼,随即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一转眼间,鬼愁峡人去峡空,只留下满地残肢断臂,破刀碎剑。萧贱一人仰天长睡,鼾声作响,鬼愁道两旁山顶狂风吹拂,有如山魈鸣叫,厉鬼催魂,呈现一派苍茫悲怆之景。 ... 正文 活如来十七 “师傅,师傅?”萧贱睡眠正鼾,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张开眼睛,只见天上已是黑幕笼罩,漫天星斗,不由翻身坐起,晃了晃脑袋,环顾四周,只是并未见人影。 “我睡了多久?”萧贱一个激灵,心想:"难道血龙门已经追杀我徒儿他们去了?这可大事不妙。"急忙跃起,就要去追血龙门。 “别急啦,血龙门已经撤走了,倒是师傅你没什么不舒服吧,毕竟之前吃了哪种东西。”那声音再度传来,关切地问道。 “鸿雁?”萧贱瞬间辨识出那声音的主人,立刻激动起来,左顾右盼,不停寻找鸿雁的身影。 “我在这里啦,在你脖子上!”那鸿雁的声音说道。萧贱急忙往脖子上一摸,只觉得拴着什么东西,急忙拿下一看,便看见手中攥着一枚细小冰钻,正闪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萧贱盯着这枚冰钻,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脖子上来的。 “这是我之前趁你在杨天辰家里昏睡时挂在你脖子上的,正好你身体冰冷,这冰钻也不会化,里面含有我的内力,如果碎了我便能立刻得知。”冰钻中传来鸿雁的声音。 其实这冰钻颇为尖锐,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察觉到了,但萧贱皮肤冰冷,感觉皆无,故而一直没有发现。 “鸿雁?真的是你?你到玉仙宫了?怎么会仙法?难道真的成仙了?”萧贱一听果然是鸿雁,立马兴奋起来,连珠发问,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鸿雁。 那冰钻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师傅……你可听说过森罗法相?" 萧贱一听,马上想起之前在自己家中,义兄张智难跟自己介绍仙体时提到过这一名字,貌似是最难练成的仙体,而且语焉不详。 “听到过,貌似是最神秘的仙体,怎么了?”萧贱发问。 那冰钻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发光道:"徒儿已经练成了。" 萧贱只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跟着心里一阵狂喜,举起冰钻,高声笑道:"太好了,鸿雁,总算遂了你的心愿了,不过……难道接下来你要去剑啸宫成道?"想起如果鸿雁真的决心要去剑啸宫,恐怕自己今生再不能与她相见,又不由一阵心痛。 “哈哈,师傅,鸿雁跟你开玩笑呢,仙体哪有这么容易练成。”那冰钻一闪一闪,仿佛奸计得售,有些得意。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玉仙宫吗?怎么能传音到这里?”萧贱惑然不解。 冰钻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本来在玉仙宫……面壁思过,正闭目养神,忽然没来由一阵心惊,一时间非常想念师傅。紧接着在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副画面,正是你站在血龙门众人面前的场景,看到你……竟然爬过去吃……尸体,似乎将血龙门吓得不轻,随即他们便一股脑儿全撤退了。" “我……吃尸体?为什么?我怎么会那么恶心?”萧贱从事赶尸一行,一向对尸体尊敬有加,自忖无论如何也不会以尸体为食。 “好啦,不要再提啦,就当我看错了,毕竟现在能通过冰钻和你说话,本身感觉就不太真实。”冰钻中传来鸿雁惯用的撒娇语气。 “嗯……”萧贱一时不明所以,陷入思考之中。 那冰钻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说道:"师傅,我现在一闭上眼睛便能看到你那边的景象,但是又只能通过冰钻和你对话。我在师祖藏书中曾看到过这一现象,其名为寄灵显化,是森罗法相的四大征象之一。 那本书的名字叫作《临渊录》,是一本专门介绍如何成仙的书,我小时候读得津津有味,是以印象深刻。 书上是这么介绍森罗法相的: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终于身无一物,而灵寄万物;虽无踪无影,但可显形化影;至天地凋零,唯我方能降临;现千人千面,使万法万象,是为森罗法相。 如果真能练成,鸿雁就天下无敌了。恐怕师傅你练成至阴冰封也敌不过我,怎样,徒儿超过师傅,师傅你很开心吧?"说罢,冰钻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 萧贱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露出笑容,心想:"知道你平安无事,就是最令我开心的消息了。" 一人一钻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萧贱突然想起柳敏诗,于是嗫嚅着说道:"鸿雁,你还在吗?为师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下。" 那冰钻发了一下光,说道:"鸿雁在听,师傅请说。" 萧贱咳嗽了一下,说道:"为师……之前……遇见一身世极其可怜之人,那人想要找你去向血龙门复仇,我经不起她哀求,便将她收为了徒弟……" 哪知话还没说完,那冰钻激动起来,说道:"师傅,你怎么可以不经徒儿同意就擅自收徒?而且人家一哀求就答应,我之前软磨硬泡了多久你才肯点头?是不是你又看上了什么美貌小姑娘?勾引人家拜你为师?" 萧贱一听只吓得屁滚尿流,说道:"鸿雁……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怎么会勾引人家拜师?我已经有你了……只是那女子实在太可怜……又被血龙门追杀……我迫不得已才……" 那冰钻一听,气焰更盛,说道:"好啊,果然是女子,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了新人就忘记旧人,吃里扒外,喜新厌旧,说,除了这名女子,你是否还另外勾搭了其他女人?" 萧贱已然慌神,口不择言,说道:"还有杨天辰的两个女儿……不过你放心,两人才刚满十五……" 那冰钻突然震动起来,声音发颤地说道:"才刚满……十五……?师傅,你太让鸿雁失望了……才刚入滚滚红尘没多久,你的心竟已污浊成这个样子?还怎么斩三尸?怎么成道?我看错你了!"说完,冰钻一暗,就此没了反应。 萧贱张口结舌,人在风中凌乱。 ... 正文 活如来十八 萧贱不停地呼唤鸿雁,但那鸿雁似乎耍起小性,理都不理,萧贱无奈,只能将冰钻戴回脖子上,希望过会儿鸿雁能够消气。 “呼,不过鸿雁总算没事,害我之前胡思乱想,心烦意乱,差点恨不得连自己脑子也冰封了。”萧贱心里轻松起来,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自娱自乐地开起玩笑。 忽然之间,萧贱发现地上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不由好奇心起,走上前去拾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小块银片,样子像是苗族服装上的饰品,之前在柳敏诗衣服上看到过。 “这是……敏诗的?难道是……”萧贱正在纳闷,忽然间又看见约十丈外一物隐隐闪着银光,急忙奔了过去,拾起一看,果然又是一片银饰。 “是了,敏诗定是担心我寻不见他们,故而丢下银饰,为我引路,还这丫头挺有心的。”萧贱心想。 于是继续往鬼愁峡内走去,不多久又发现几枚银片,这下终于确认是柳敏诗有意在引路,便一路沿着指引,向鬼愁峡深部寻去。 这鬼愁峡方圆约五十余里,纵跨川贵,树木茂盛,山峦起伏,各种名贵药材深藏其中,珍奇异兽间或可见。还有不少人迹罕至之所,秘境胜景无数,实乃自然天堂,人间宝地。 萧贱浑身阴气缠绕,两眼绿光燃起,寻常野兽倒也不敢来惹,不过密林中不时有黑影闪过,怪声发出,萧贱看着倒也觉着新奇有趣。 萧贱一路走,一路寻找银片,走了约十余里,收集了约一两左右银片,终于再无所获,看样子柳敏诗银片已然用罄。 “我这徒儿枉为赶尸人,怎的如此寒酸?下次遇上,还是要好好教她生财之道。”萧贱皱着眉头想道。 正想着,忽然脖子上冰钻发出鸿雁声音,语气平淡,说道:"师傅,你这新收的徒弟与血龙门有何仇怨?为何要来找我?" 萧贱一听鸿雁语气中似乎仍有怨怼,但已不再无理取闹,便忙不迭地将柳敏诗的经历说了出来,用词小心,态度卑微,仿佛自己不是鸿雁师傅,而是鸿雁孙子。 鸿雁听完,默默无声,时空仿佛凝结,如是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师傅……鸿雁在遇到你之前,曾在陕北一带……传过功法,恐怕所造之孽不在那明尊之下……" “这个……"萧贱之前也曾想到过这个问题,但一直以鸿雁早就改过向善来搪塞自己。这时不由想到,如果柳敏诗是鸿雁传功的受害者,意图向鸿雁寻仇,那自己该当如何是好?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萧贱早就知道,此时的萧贱,为善为恶,或神或魔,皆已在鸿雁一念之间。所幸鸿雁早已立下誓约,不再为恶,这才让萧贱摇摇欲坠的善恶观得以留存。 “也罢,你新徒弟……是叫柳敏诗吧?她的事我答应了,反正我也和血龙门结下了梁子,就当为我自己出口气好了,同时也可将功赎罪,弥补我以前的罪过。”鸿雁想了一会儿,语气轻松地说道。 “嗯!”萧贱本来想不出如何安慰鸿雁,见她自我开导,不由松了口气,点头应道。 之后萧贱携钻同行,将自己与鸿雁分离后的遭遇一件件说给鸿雁听,鸿雁听得也是兴致勃勃,不时出言相问。萧贱说到鬼愁峡之前的那一场大战,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于是口沫横飞,添油加醋,将自己说得好生威猛,等到说完,见冰钻毫无反应,只是一闪一闪地发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萧贱以为自己牛吹得太过,被鸿雁拆穿,不由心下惴惴,停口不言。 "师傅,你认为血龙门集合三**王,调动一百多名教徒,狂奔五十里,攀山而上,埋伏妥当,需要多少时间?”鸿雁思索了一会儿,出言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需要几个时辰吧。”萧贱以往并没有率军经验,犹豫着说道。 “如果是我们玉仙宫出手,准备万全的情况下可能需要四到五个时辰。”鸿雁说道,“但如果是仓促之间,可能就需要八个时辰以上了,更何况那时跟踪你们的是一只大猫,加上中途被赶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们的去向。” “那你的意思是?”萧贱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三**王并不是接到那狞猫的消息才做此埋伏的。”鸿雁说道,"而是他们一早就知道你们的目的地,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嗯?”鸿雁的话瞬间点醒了萧贱,以前由于不停奔波而无暇顾及的细小疑点慢慢浮上萧贱心头,一点一点连接成线。 “而且那凌离雨及莫涸水都说过,四**王只对明尊负责,而不管教中俗务,营救凌离雨都只有易武阳以及莫涸水参与,这次莫涸水被抓怎么会出动如此大的阵仗?恐怕营救莫涸水,追杀柳敏诗都不是他们的目的。”鸿雁继续分析道。 萧贱思绪不停地翻动,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听到的话在脑海中一件件闪过,不停地沉淀凝结,升华发酵,最终一个念头定格在心里。 “他们的目的……恐怕是我。”萧贱叹了口气,说道。 那冰钻闪着五彩光华,一如鸿雁得意时的眼睛,笑道:"我也这么想。不过还是想听听师傅你的推理。" “那血龙门一直怀疑我练成了至阳焚净,从易武阳,莫涸水到洪龙吼都这么说,而且一直想带我去见明尊。”萧贱说道,"更让我确定的是,洪龙吼在酒楼袭击我们的时候,明明有机会带走莫涸水,却执意用渔网套住我,以致于坐失良机。甚至在鬼愁峡前那场大战,有几次我已经跌倒,他们却不趁机追进鬼愁峡,而是执意与我纠缠。就连最后我已昏倒,他们宁愿撤军,也不继续追击。" "嗯,师傅所言甚是,不过鸿雁想补充一下,师傅你最后意识虽失,但却行动怪异,居然爬着啃食尸体,恐怕令他们深感惊悚,这才不得不撤军。"鸿雁接过萧贱话茬,说道。 随后鸿雁停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接着说道:"还有一点……这三位法王对你们行动了如指掌,恐怕并非由于那狞猫之故,毕竟畜牲再通人性,也不会人言,不可能将你们行动尽数汇报……你们之中,定有叛徒。"冰钻继续闪着五彩光芒,"说不定……就是你那新收的徒弟——柳敏诗。" ... 正文 活如来十九 “敏诗?怎么会?你等等,容我想想……”萧贱一听鸿雁这话,一时不敢相信,理了理思绪,开始回想起柳敏诗的一言一行。 萧贱心想:"的确,这一路上发生的怪事,似乎都是从最初碰上柳敏诗的那间客栈开始的。首先是那一晚的夜间突袭,紧接着露营中的自诉凄凉,仓促拜师。之后便是一路跟随,学习赶尸。到了鬼愁峡……鬼愁峡……” “对了,如果不是敏诗的阴阳眼分辨出伏兵,及时阻止我,我恐怕早就在鬼愁道里被人抓了,哪能像现在一样逃出生天?鸿雁,恐怕是你多想了。"萧贱想到此点,立时兴奋起来,反驳鸿雁。 冰钻继续闪着光辉,说道:"师傅,你想想,如果你想要抓捕一名练成了至阳焚净的对手,是用一百名杂兵性命去填,还是让他直接面对三名护教法王?况且那时伏兵在山上,如果不能将你抓捕成功,那么你便能直接逃进鬼愁峡内部,那时真是无计可施了。不如暴露伏兵,引得你为了掩护众人逃走而留下,让三**王以及众多血龙门门徒围剿于你,那样胜算就高得多。" 萧贱听了,一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鸿雁,你当真是女中诸葛,似乎比我义兄还要厉害,那依你的意思,我是否应该一走了之,不理这趟浑水?反正柳敏诗目标是我,我一走,余人都没了危险。" “不行,这女子阴险毒辣,妖魅狡猾,胆敢欺骗我师傅,我定要当面与她对质,戳穿于她,让她以后无法再骗人!”那冰钻兴奋地似乎都要跳起来了。 萧贱知道鸿雁一向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性子,唯恐天下不乱,但眼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反抗,只能任由她胡来。 不过此时银片已然不再出现,欲追踪也无从下手。萧贱左右寻视,终于发现一排足迹,通向一片密林深处。虽然这足迹经过掩盖,但似乎仓促之间无法也做到无影无痕,到底还是让萧贱看了出来。 萧贱顺着足迹朝向走去,发现一路上有树枝折断痕迹,像是人为故意所为,而非动物无意碰断,心想:"莫非又是有人指引?"于是仔细寻找折断树枝,缓步前行。 就这样找找走走,发现这树枝越来越稀疏,到后来又消失不见,原来之前低矮的灌木,已被高大的桦木所代替,已无明显树枝突出,看来那人虽有心指引,但苦于无明显标记物可用,只能罢手。 此时已近天明,萧贱找了一夜,颇为困倦,心想,不如找个什么地方休息一会儿,等精神充足再上路。于是四处寻找,终于发现一块空地,被落叶铺满,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上面,看上去松松软软,颇为诱人,便想上前躺下。 哪知走了没几步,忽然脚下一空,身子往下一陷,下半身立即被淤泥包围,原来此处表面为平地,其实是片泥沼,由于树叶覆盖,平时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萧贱想用手去撑地,但着手之处柔软,全是淤泥,根本无法借力,惊慌之下双脚乱蹬,想要从中跳出。但这泥沼下重上轻,如乱蹬乱踢,只会让下方软泥往上升,上方软泥往下降,同时也使人越陷越深。 眼见淤泥已没至胸口,那冰钻急促地闪着光,鸿雁声音着急地说:"师傅,你莫要乱动,你越动沉得越快,这沼泽吞人无数,如无外力相加万难逃脱,现在你尽量让身子躺下,增加浮力,可延缓下沉速度,同时寻找周围可有树枝树条什么的,接起来连成绳索,或可卷住树木,借力逃出。" 萧贱一想此言有理,于是头与胸口往后一仰,与泥沼接触面积增大,果然下沉速度便慢了下来。随即左右寻视,想找些树枝树条,哪知周围尽是些小草树皮,完全不够编绳,情急之下,动作略大,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淤泥已淹至脖颈处。 萧贱突然灵机一动,手一挥,水母银丝飞出,在附近一棵桦树上卷了几卷,随即接连又挥出十几根,绕在同一棵树上,用力拉扯,哪知水母银丝伸缩性极强,用力之下只见伸长,丝毫起不到借力作用,眼看淤泥逐渐漫至自己下巴,口鼻,眼睛,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用至阳焚净,用火烤你的银丝,热能使章鱼脚变硬,你的银丝也一样!”那冰钻大叫起来,此时萧贱双耳被淹,仍依稀听明白了冰钻的意思。 “我又不会用火。”萧贱想着,但此时别无他法,当下火力全开,使出最大电流,沿银丝传导而去。 那电流奔腾汹涌,在银丝表面翻滚跳跃,很快发出一股焦味,就连所卷处树木都烤得焦黑了。萧贱试着一拉,银丝果然变硬不少,急忙收了电流,手上加劲,缓缓地将自己拉出了泥沼。随即往旁边硬地上一扑,躺在地上直喘气。 那冰钻闪着微光,说道:"师傅,你怎么这么莽撞,刚才都吓坏徒儿了。" 萧贱此时满身黑泥,“呸呸”吐了几口,笑道:"你师傅觉得太热,想泡个黑泥澡,不行么?" 那冰钻亮了一下,声音惊奇地说道:"哎呀,师傅你几日不见,口舌功夫大涨啊?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是不是跟那柳敏诗甜言蜜语惯了,锻炼出来的?" 萧贱一听她又将此事引到柳敏诗头上,不由头痛不已,正不知道如何辩解,那鸿雁轻笑一声,说道:"师傅,这黑泥乃天下至阴之物,可以消热解暑,可遇不可得,你刚才泡了那么久,还喝了几口老泥,现在试着动下身子,看看至阴冰封有没有长进?" 萧贱听到鸿雁如此一说,果然觉得后背发热跳动处平息了不少,不再有之前那种隐隐欲裂的感觉。 忽然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义父那里,有过类似的体验。 其实,这种黑泥虽为至阴之物,但也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为阴寒的,被称为黑煞,往往于尸体堆积处存在,萧府地宫中便有一处黑泉,泉中聚满黑煞。 萧贱先天所生背疮,其实有一名堂,唤作先天脊柱裂,为中枢神经通过脊柱上先天裂孔突出于外,而萧贱由于生下来营养不良,就连膨出之外的那一层皮肤也已不复存在,细菌入侵,合并感染,高烧不断,凶险异常,本来万不活一。 他义父为了给他降温,兵行险招,于夜间将他全身浸泡于黑煞泉内,控制高热。又由于神经膨出处化脓腐烂,于白天将萧贱置于一纸箱内,背部露出一孔,以阳光暴晒消毒。如此轮流,几不间断。直到十岁之后,伤口处最终愈合,才停止这等行为。 这黑煞乃天下至阴,太阳又为天下至阳,两者自幼便在萧贱体内互相对抗,征战不休,阳气强势,阴气便多吸收黑煞以强军力。如阴气过剩,则阳气便聚集阳光加以对抗。 由于黑煞气包绕全身,故而萧贱周身冰封,犹如万年玄冰覆盖,缠于五脏六腑,如果单单如此,萧贱已然丧命。但太阳长年照射中枢神经,上至大脑,下至尾髓,皆为阳光所及,居然在背部形成一阳核。而阳光本质是一种波纹,与中枢神经电活动类似,久而久之,萧贱体内所有电活动,皆被调整成阳光波纹,传播迅速,威力强大。以之对抗黑煞气,竟然不落下风。 萧贱稍微大一些,又开始学习赶尸之术,在水母启发下,以此太阳波纹化为电离波动,以四肢发出,能操控尸身行动。同时由于电波进出频繁,萧贱四肢经脉得以畅通,未被黑煞气所冰封,得以行动自如。 到了十岁之后,萧贱由于营养充足,背疮愈合,那黑煞气渐渐覆盖背部皮肤,将阳核牢牢封印在玄冰之下,导致萧贱至阴冰封的表象,至阳焚净的内在,不过两者皆不完全,还要等待最终一场大战,才能分出胜负,决定主宰。 ... 正文 活如来二十 萧贱浑身黑泥,虽然自己不觉得如何,但鸿雁却叫了起来:"师傅,你这一身泥巴如何见人,等会儿出了鬼愁峡,岂不是要被别人当成妖怪了?快去找个泉水洗洗干净,晾晒一番。" 萧贱老大不情愿,只想躺下晒太阳,但鸿雁反复劝说之下,这才无可奈何起身,去寻找水源。 这次萧贱学乖了,捡了根树枝探路,每次探明之后再用脚踩踏,导致行走缓慢,但走了没多久,便听得前方有泉水流动之声,不由加快步伐,走了一里左右,发现已经走出桦树林,随即一大片湖泊出现在了眼前。 这片湖约二里方圆,水面如镜,波澜不兴,清澈透亮,鱼虾可见,蓝天倒映,白云浮动,当真是人间胜景,就连萧贱这等粗人也是一见倾心,欣赏了片刻,这才脱衣下水,擦洗全身老泥。 萧贱洗完澡,搓完衣服,将衣服平铺于湖面旁的一块石头上,刚想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忽然想起鸿雁可能在一旁窥视,此行甚是不雅。自己可不能与南宫轩辕同流合污,便找来一堆树叶,盖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往地上一趟,呈大字形睡了起来。 鸿雁见其睡去,也不再打扰,睁开了眼睛,钻石便暗淡下来。 睡到了夜间,萧贱忽然被鸿雁的叫声唤醒,睁眼一瞧,只见那冰钻闪着微光,说道:"师傅,快穿起衣服,有人来了。"萧贱一惊,赶紧收起衣服,往树丛里一躲,蹑手蹑脚地套起衣裤,摒息凝神,探听起来。 果然远处传来男女说话之声,而且越来越清晰,似乎正往这边走来,萧贱透过树缝望去,只见一男一女,肩并着肩,沿着湖边散步。男子身着蓝衣,英俊潇洒,正是南宫轩辕;女子身穿粉衣,青春貌美,应该是杨龙儿。 只听南宫轩辕说道:"龙儿,你说要来这里采草药,怎么隔了这么久,连草药的影子也没有?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回村子吧。" 杨龙儿说道:"南宫哥哥,你莫要着急,这雷府逐阴草不太常见,但沿着湖找,必定能找到……等等……有了。" 只见杨龙儿蹲下身去,摘下一朵貌不起眼的小草,放进兜里。 “这就是雷府逐阴草?怎么名字这么霸气,样子却这么普通?”南宫轩辕吃惊地问道。 “嗯,我爹爹曾带我们来过这里,辨识各种草药,所以万万不会搞错。”杨龙儿自信地说道,“而且爹爹还说,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是不能小瞧,譬如这雷府逐阴草,能够驱阴寒,正本元,提神醒脑,用途极广,但却貌不惊人,低调谦抑,并说做人也要像这株草一样。” “嗯,杨馆主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南宫轩辕微微一笑,低头欠身,鞠了一恭。 杨龙儿别了他一眼,听出他其实在称呼自己为“杨馆主”,不由脸带红晕地说道:"南宫哥哥,这一路上要不是你和萧贱哥哥,恐怕我们不光到不了这里,恐怕连性命都要送掉了,我和妹妹都对你好生感激,只可惜……只可惜……萧贱哥哥他……"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泣。 萧贱心想:"这杨龙儿倒还有些良心。" “龙儿,不要难过,萧兄武功卓绝,吉人天向,定然不会有事,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仍无血龙门人来此,说不定萧兄已经解决了他们,正在到处找我们。”南宫安慰杨龙儿道。 "可……血龙门人那么多?萧贱哥哥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赢?万一……万一那些血龙门的人痛下杀手,萧贱哥哥必然已经……已经……"说着,小妮子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南宫轩辕一时慌了手脚,急忙说道:"唉,不会的……那血龙门的人……不会杀萧兄的……萧兄武功那么高……你别哭。" 劝了一会儿,眼见不见效,一咬牙,低声说道:"龙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血龙门只不过要请萧哥哥去做个客……和明尊探讨一下武功,不会伤害他的。" “嗯?他怎么知道?”萧贱一听,顿时起疑。 “你怎么知道?”龙儿张大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南宫轩辕问道。 “这个……我是听莫涸水叔叔说的。他刚才在村里和我分析过,我觉得很有道理。”南宫轩辕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杨龙儿一下子破涕为笑,抬起头,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温柔,看着南宫轩辕,说道:"南宫哥哥,谢谢你。" 南宫轩辕也凝望着杨龙儿,忽然,身子一震,扭过头去,说道:"不客气,龙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村子去吧。" “南宫哥哥,你的胸口衣服破了。”杨龙儿突然说道。 “哦,没事,可能是之前打斗时划到的。”南宫轩辕毫不在意地说道。 “哪里可能没事?好像都有疤了。”杨龙儿样子极为关切,上前一步,轻轻拨开南宫的衣服破口。 南宫轩辕正心不在焉,哪料到杨龙儿竟上前查看,一时没反应过来,杨龙儿脑袋已经凑了上去,一股少女体香扑鼻而来,心里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反抗,任杨龙儿翻开了衣裳。 “还好,原来不是伤疤……”杨龙儿舒了口气,笑道:"不过南宫哥哥,你好奇怪哦,怎么还在胸口纹了个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小猫咪!?”萧贱一听,似乎感觉在哪里听到过,不由生出一丝疑惑。 “这是我跟人打赌输了纹的,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哦,不然好丢脸,就连襄儿也不可以说,明白吗?”南宫轩辕尴尬地一笑,说道。 “好啊,不信我们拉勾。”杨龙儿笑道,说完伸出小拇指。 南宫轩辕也笑着伸出小指,装模作样地勾了一下。随即两人对望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互相说着悄悄话,转身往湖北方走去。 “小猫咪……小猫咪……”萧贱躲在一旁,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了?”鸿雁问道。 萧贱回忆了一会儿,说道:"莫涸水曾经说过,那四名法王行踪神秘,轻易不显露身份,如遇到血龙门门徒,需要验明正身,才会露出明尊赐下的纹身。四人纹身分别为巨雕,血龙,妖狐,灵猫。其余三名法王我都已打过交道,唯有那灵猫法王至今还没有现身。" “莫非……莫非……”鸿雁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轩辕就是灵猫法王。”萧贱皱眉说道。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一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难道仅凭胸口的一个刺青吗?”鸿雁颇不服气,冰钻一阵红一阵白的,显出心中的忐忑。 “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南宫他做的许多事情……看似在帮我们,但实际上一步步把我们引到这里……”萧贱皱着眉头,字斟句酌地说道。 “比如呢?”鸿雁问道。 "比如……"萧贱仔细在脑海中寻找,想要搬出一条决定性的证据来说服鸿雁,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做到。 正在绞尽脑汁之时,身旁灌木丛骤然分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说道:"杨龙儿,你别闹了,我和你妹妹正找你呢……" 萧贱急忙转头,定睛一看,不由一惊,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新收的徒弟,柳敏诗。 那柳敏诗一看到是萧贱,也是大吃一惊,但随即双手捂嘴,两眼含泪,颤颤巍巍地说道:"师……师……师傅,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显然控制不住情绪,双手伸出,作势欲抱。 萧贱一见之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心想大事不好,如果给鸿雁看见这幕拥抱的场景,自己终身大事就此完蛋。只是距离太近,自己已来不及躲避,不由缩身抱头,紧闭双目,等待末日的来临。 哪知过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抱上来。微微睁眼一看,只见柳敏诗双手拉着自己衣角,正暗自垂泪。 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从身侧飞来一双手臂,将自己牢牢抱住,扑倒在地,一个清脆的女声激动地叫道:"萧哥哥,怎么是你?你总算平安无事,可担心死我了!"声音稚嫩好听,正是杨襄儿的声音。 “轰隆”一声,萧贱脑中犹如**爆炸,千算万算,哪里料到杨襄儿平时矜持有礼,激动起来竟也和杨龙儿一样奔放,不由脸如死灰,绝望地望向冰钻,只见那冰钻慢慢由白转红,似乎怒火中烧。 萧贱赶忙挣脱杨襄儿怀抱,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说道:"襄儿,敏诗,其他人呢?我找了你们好久了,始终遍寻不见。差点以为你们已经离开鬼愁峡了。你们现在何处扎营?" 杨襄儿与柳敏诗对望了一眼,杨襄儿露出神秘地笑容,说道:"萧哥哥,你一定想不到,在这人迹罕至的鬼愁峡内,竟有一处桃花源似的宁静小村,其中民风淳朴,人人相安,我们现在正在那里歇息,颇有点乐不思蜀呢。" “真的?”萧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古灵精怪的小妞是不是在骗我。 “师傅,是真的,那里的人都很好,互相之间一点争斗都没有,而且热情好客,见我们到来都露出很开心的样子。是南宫公子带我们去的呢。”柳敏诗语气平缓地说道。 “又是南宫轩辕?”萧贱一听,心中不由起疑,问道:"南宫公子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桃花源的?他以前来过?" "他说他的祖先以前来过这里,在家书中有过记载,故而识路。"柳敏诗答道。 “还有哦,这里的村民晚上会举办很盛大的祭祀活动。”杨襄儿挤眉弄眼地说道,"很热闹的,全村人都会参与,你一定要去看看,他们会弄出一个很大的火焰,大伙围在一起向火焰磕头,还说火中有神灵寄宿,会给世间带来光明,要我们也一起祭拜火焰,并要发自内心地崇敬它,尊重它。" “哦,那倒比较稀奇。”萧贱说道,"有空一定要见识一下。" 话刚说完,只见那冰钻抖动起来,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终于大叫起来:"师傅,你怎么这么迟钝?什么火焰祭祀?不就是火焰崇拜,以火为尊吗?世界上有如此教义的宗教,就只有明教一个啊!" “明教?”萧贱之前一直在担心鸿雁生气,故一时脑子里发愣,反应不及。 “明教就是血龙门的前身啊!”鸿雁见萧贱如此愚钝,又大声疾呼起来。 “哦,原来如此,鸿雁你早说血龙门就行了,扯什么明教……”萧贱作死地说道。 那冰钻一时不知该发怒还是发笑,正在酝酿情绪。突然见到杨襄儿以及柳敏诗一脸错愕地望着冰钻,仿佛两座石化的雕像,于是整理了一下情感,以高贵优雅的声音说道:"这位便是柳师妹吧,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敝名鸿雁,是萧贱的头号大弟子,忝为玉仙宫宫主,我师傅比较愚笨,一路上蒙你照顾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有何需要,尽管开口。" “鸿雁仙子?”柳敏诗一下子眼睛发亮,"你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目前我仍在玉仙宫闭关,现正以无上法力通过师傅脖子上的冰钻与你说话,你的冤屈我已知晓,定会为你做主。”冰钻一闪一闪,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仙乐演奏。 萧贱顿时纳闷,不由发声问道:"鸿雁,你之前不是怀疑敏诗是血龙门的奸……" “莫要插嘴!师傅,徒儿正在说话,你怎可如此无礼?”那冰钻颜色一红,急忙打断萧贱。 柳敏诗毫不在意,顿时纤纤拜倒,说道:"鸿雁师姐法力无边,慈悲为怀,师妹在这里先谢过了,我武功低微,无以为报,以后师姐有任何差遣,我定当做牛做马,补报于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眼含泪光,似乎又要落泪。 “师妹免礼。”那冰钻淡淡地说道。 这鸿雁除了在萧贱面前,在任何场所都是一副高贵凌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以致于萧贱一开始将她拜为女神仙子。时间长了才显出逗逼本性。 “鸿雁姐姐,你真的成仙了?”杨襄儿的反应较柳敏诗更甚,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出言问道。 冰钻闪着白光,微微抖了一下,说道:"襄儿妹妹,好久不见,我的师傅给你添麻烦了,他这人最为好色,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没有,萧哥哥好得很,要不是他,我和龙儿早就没命了,而且他一点也不好色,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也不肯跟我们睡一间房,只是在我们房门外打了个地铺,好探听我们屋内动静,及时保护我们。"杨襄儿天真地说道。 “哦……师傅,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嗜好……”冰钻微微发红,若有所思。 “那个……鸿雁,你别误会……这是有原因的……”萧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 “对了,莫涸水不是与你们一起的吗?他见了那祭祀的场景,难道没有说什么?”鸿雁不理萧贱,突然问杨襄儿。 杨襄儿与柳敏诗对望一眼,皱眉道:"鸿雁姐姐,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似乎从昨晚上开始,我就没有看见莫叔叔以及林叔叔他们了。" “我也是,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村子,之后南宫公子便安排我们各自休息,我和龙儿襄儿住一间房,至晚上祭祀结束,都没有看到林牧之和莫涸水,那些官兵也没有看到。”柳敏诗皱眉说道。 “然后今天一天我和龙儿都在采集雷府逐阴草,但没找到几棵,今晚本想和龙儿一起来湖边寻找,哪知她一吃完晚饭就失踪了,就连南宫哥哥也不见踪影,我只好和敏诗姐姐一起来了,哪知遇上了萧哥哥。”杨襄儿继续说道。 “那南宫公子……和你姐姐在一起,可能现在已经回去了。我们也尽快回去吧,去看看那村子到底有何名堂。”鸿雁说道。 “鸿雁,你不是说那村子是血龙门的村子吗?我们还回去做甚?何况南宫轩辕很可能是那灵猫法王,我这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萧贱转过身,低声对冰钻说道。 “我看此事另有蹊跷,如果南宫轩辕真要抓捕于你,将你引进村子再行布局不是更好?我看他别有难言之隐,恐怕并不想血龙门其他人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才命他们在鬼愁道设伏。"鸿雁说道。 “那么你想怎么办?”萧贱不解地问道。 “等会儿你照我的话做,我们与南宫轩辕来个当面对质。”冰钻闪烁着五彩光辉,说道。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二 南宫轩辕与杨龙儿在湖边兜兜转转,收获颇丰,采了数十株草药,杨龙儿将草药放入药篮,觉得药量已足一军之用,便启程返回村庄。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卿卿我我,跨过一条小溪,穿过一片密林,绕山转水,回到了村庄中。 此时天色已晚,村中祭祀已然结束,南宫轩辕将杨龙儿送到房门前,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地与之作别,往自己房间走去。 南宫轩辕一踏进房门,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蓦地往自己左首望去,只见一对绿油油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心里一紧,急忙点燃灯烛,只见萧贱倚墙而立,浑身染血,似乎摇摇欲坠。 “萧兄,你怎么……?”南宫轩辕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贱,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快步上前扶住萧贱,将其搀到床上。 “我伤了他们几十个人……逃了出来,路上发现敏诗留下的记号,便随之到了这里。”萧贱有气无力地说道,"那血龙门追踪于我,已经到了村口,你快召集其余人,我们即刻往北前往四川。" 南宫轩辕闭上眼睛,表情痛苦,似乎内心正在挣扎。但过了一会儿,便即平静下来,转身离开萧贱,手负身后,站在窗口,望着天上明月,说道:"我不走,你们走吧。" “南宫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血龙门目标是莫涸水,不会乱杀无辜,只要我们走了,村民应该不会有事。”萧贱焦急地说道。 南宫轩辕皱了皱眉头,转身看着萧贱,苦笑着说道:"萧兄,你有何怀疑,尽管相问,南宫知无不答,莫要再用那拙劣演技试探于我。" 萧贱一听,大惊失色,随即垂头丧气,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莫非我演得真的很差?" 南宫轩辕摇了摇头,说道:"演得尚可,但在我面前,便犹如班门弄斧,要知道我这一生皆在演戏,他人若要以演技相骗于我,实是难如登天。" 顿了顿,面露微笑,说道:"更何况,我所认识的萧贱,绝不会背弃诺言,苟且偷生。更不会明知故犯,引敌前来。若敌方追踪在后,你断然不会沿着敏诗所留痕迹行走,必定将敌人引至相反的方向,在下所言可是?" 萧贱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好吧,算你了解我,那我问你,你究竟是不是血龙门灵猫法王?" 南宫轩辕正色道:"应该是明尊座下东方白虎法王。"说完,往窗外比了个手势,只听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那只狞猫从窗口跃入,靠在南宫轩辕旁边,以头蹭着南宫轩辕脸颊,神态亲昵。 萧贱瞥了那猫一眼,见其似乎并无恶意,继续开口问道:"那这一路上泄露我们行踪的,不是这只猫,而是你?" 南宫轩辕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这只狞猫虽颇具灵性,但并不能传递信息,只是跟我素来亲近,形影不离,故而常躲藏左右,尾随于我。我那日见莫涸水打算泄露教中秘密,可能会打乱我的计划,不得不出手驱赶此猫,以此打断他的供述。" “那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萧贱继续问道。 南宫轩辕眼皮跳了跳,说道:"是的,易武阳那日刺杀左良玉失败之后,回到明尊身边,向她详细汇报了你的情况,明尊极感兴趣,便传令下来,要请你回血炎谷一谈。由于易武阳内力损耗巨大,故这等重任就落到了我们四**王头上。"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个时辰下山,并且知道我要前往鬼愁峡?难道你一直伪装成道理书院的学生,在山下等我?”萧贱疑惑地问道。 “这事说来也巧,我正好在梵净山下的道理书院读书,在得知你被杨天辰带上了梵净山之后,在山下等待并且伺机接近你就成了我的任务。我在梵净山山道下另外设有眼线,日夜不停,轮换监视着,如有形貌类似于你的人出现,便即飞鸽传书,随后我便在你必经之路上等候。”南宫轩辕笑着说道,"不过我没有料到你会和杨天辰的两名千金一起下山,那我们的行动就不能太粗暴了,我本想找个借口接近于你,哪知双姝竟然竭力邀请,使我顺利加入你们队伍。" “那么客栈里的那些强盗,以及后来那些夜袭的人,都是你安排的?”萧贱继续发问。 “那些强盗……貌似真的是强盗,而夜袭的人,则是血龙门派来营救莫涸水的,跟我不是一路。”南宫轩辕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笑道:"不过之后我也有了一个更加绝妙的计划,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我趁着与夜袭的人交手,向他们首领展示了我的刺青,同时将计划传达给了他,让他去通知其余三**王,让他们配合我的计划行事。” “我假装负伤,救了林牧之的手下,由此取得了你们双方的信任。之后成功地说服你让林牧之与我们同行。还顺利地担当了队伍的领导。这样行军的路线,便全部由我安排了。”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为我们增加了这么多人手,你抓捕我不是更加麻烦了吗?”萧贱更加困惑了。 “不,这些人不是我的麻烦,而是你的。”南宫轩辕坏笑道,"之后我为了试探你是否会为他人挺身而出,以及找寻你的弱点,便在正安县通知洪龙吼来偷袭我们。" “那时我中了剧毒,已然昏迷,其余人已非你和洪龙吼的对手,你为何不将我抓走?”萧贱问道。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取得所有人信任,怎可半途而废,况且你已用至阳焚净将洪龙吼的金丝渔网熔化了,万一你中途醒来便无法制你。”南宫轩辕说道,“之后我便按照原定计划,让三法王埋伏在鬼愁道口,并且巧施计谋,让你独自一人留下来阻拦追兵。” “那还真是可惜,连那三法王都擒不住我,让我逃了出来,还让我得知了真相。”萧贱得意地说道。 “无所谓,反正我个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南宫轩辕耸耸肩,“从此血龙门再也没有南宫轩辕这个人,我以后也不会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怎么……?!”萧贱一听,大为惊异,“血龙门难道会任你自来自去?” “不会,不过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同时也不知道我是谁,也不会知道我将要去哪里。”南宫轩辕神秘地一笑。 “你不是南宫山庄的第一继承人吗?”萧贱更为吃惊了,出言相询。 “那只是我的身份之一。”南宫轩辕笑容更加谲秘,“我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御林军真武将军,崇祯年间第一位武状元,秦雪月。”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三 萧贱望着眼前这名男子,一时间困惑不已,问道:"那我究竟该称你为什么?南宫轩辕?秦雪月?还是白虎法王?" “我也不知道。”南宫轩辕叹了口气道,“假面具戴得多了,有时候自己都会忘记应该戴哪一副,而一旦戴错,恐怕便有性命之虞。”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朝廷派去血龙门的卧底?"萧贱问道。 “我既是朝廷在血龙门的卧底,又是血龙门在江湖上的卧底。”南宫轩辕露出一副自嘲的语气,说道,“最早的时候,我还差点成为南宫山庄在朝廷的卧底。” “这是怎么回事?我头都痛了,能不能麻烦你说得明白一些?”萧贱抚头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如萧兄有些兴致,想要听我故事,可要有点耐心才行。”南宫轩辕笑着说道。 萧贱点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南宫轩辕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金锁,用一把小钥匙打开,分成两半,左边一块写个“南”字,右边一块写个“宫”字,说道:"这是南宫山庄庄主南宫社留给我娘的信物,作为他日后相认的凭证。身为南宫世家的当家,他当然有这个能力在外拈花惹草,我娘便是被他糟蹋的姑娘之一。诚然,南宫社是一个混帐,但做过的事却不会赖帐,他为了防止出现自己私生子流落在外的情况,一般都会给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子一些首饰,如果生下他的孩子,可以带这些首饰去南宫山庄相认。 很不幸,他便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我娘之前一直承受着世间的嘲讽与诽谤,独自扶养我长大,待到我三岁,面目间依稀有了南宫社的模样,便带着我和信物,上了南宫山庄,与南宫社相认。 南宫社既不悲伤,也不欣喜,仿佛例行公事一般给了我娘一个妾的名分,安排了一间偏房给我娘俩居住,还派了一名侍女照顾我们饮食起居。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有三名谪子,十名庶子,十二名私生子,能记住我的名字已经不错了。 我娘本是富家千金,自从生了我之后,被赶出了家门,生活一落千丈。来到南宫山庄后,又地位卑微,一年连南宫社也见不到几次,不由郁郁寡欢,在我八岁那年撒手人寰,英年早逝。 所幸南宫山庄有一规矩,那就是所有谪子庶子,虽然地位有高下,但在继承庄主一位机会上是一样的,全凭武功说话。我自幼天赋出众,加上勤奋刻苦,武功很快远超侪辈,在十五岁那年参加南宫山庄的比武大会,一鸣惊人,在所有候选人中排名第一,而且与其余人差距巨大。之后连续三年皆是如此。 本来我得此成绩,为人父母该当高兴才对,但南宫社却深自担忧,归根结底,他从没有喜欢过我,而是一心想立他的第三谪子为庄主。 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七年前的一天他将我叫去,对我说明朝气数已尽,世间群雄并起,南宫山庄有心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但对于朝廷内军队武力却不甚了了,我身为南宫山庄青年一辈武功最强者,理应为山庄出力。劝我去参加武试,最好获得武举功名,从而入朝为将。将朝廷军队情况通报于他,为日后起事做准备。并向我许诺他日若身登大宝,必定立我为太子,共掌天下。 我本就对庄主一位不感兴趣,心想这正是一个脱离南宫山庄的好机会,便答应了他。之后我自行离庄,恢复了母姓,捏造了秦雪月的姓名身份,伪造了相关文书,去参加了那一年的武举考试,并一举夺魁,成为了武状元,入得朝廷为官,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南宫山庄,他们也不知道秦雪月便是我。 我加入了禁军之下的异人司,此司主要职责是与江湖上奇人异士打交道,在办事过程中,我很快发现血龙门这个名字经常被人提及,而且似乎在多次农民起义背后隐隐掌控一切,便向上司汇报,想要彻查这个门派。 那时我的顶头上司正是现任内阁首辅,杨嗣昌杨大人,他对我说,雪月,你所发现之事甚为重要,但是这血龙门向来行事隐秘,等闲不为人知。如是交给官府去查,恐怕流于表面,不能深入。我观察你许久,发现你精明强干,武艺高强,且谈吐间有一股子江湖豪气。我有一计,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当下便将他的计策说了出来。 他的计策,说起来毫不稀奇,就是最稀松平常的卧底之计,他叫我保留官位,携带文书,伪装成江湖人士,与各门各派多联系,伺机接近血龙门,探查消息。 上命难违,我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于他,将官印,文书隐藏于一绝密地点,再次踏入了江湖。 由于血龙门本来就踪迹难觅,我如果伪装成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根本连他们的边都摸不到。于是心一横,干脆拉虎皮扯大旗,回到南宫山庄,告知南宫社我武举失败,心中羞愧,几年来流落江湖,始终不敢回山庄来见他,由于实在混不下去,只能回到山庄,求他庇护。 那南宫社本来就是为了让我远离继承人之位,根本对我没抱任何希望,见我落魄,心中反而高兴,便同意我以南宫山庄名号行走江湖。 之后我便以南宫社之子身份行闯荡南北,由于在朝廷多年历练,我谈吐言辞均比一般江湖老粗好出万倍,加上武功高强,样子也还过得去,竟然声名鹊起,闯下“南宫一剑”的名头。 一日在川贵一带游历,听附近老人说起在这鬼愁峡内有一神秘的世外桃源,有火焰祭祀的习俗,顿时上了心,请那老人指点方向,独自一人进峡查探。 由于鬼愁峡范围极广,这村子又偏僻难寻,我过于自信,又没带够干粮,在此处连走七天七夜,到得后来,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路都走不稳。 这时,我发现一只小猫,向我走来,似是求助。但我已然饿昏,竟然想捉住此猫,填饱肚肠,于是便向那猫走去。那小猫见我走来,转身便跑,我也奋起直追,那猫似乎有意引我,每次离我稍远,便停下等我,等我走近,便发足狂奔。 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一处桦树林中,忽听远处传来野兽吼叫之声,我见那小猫往声音传来处奔去,好奇心起,不由跟着走了过去。拨开树丛一看,只见一只模样奇怪的大猫,正挥舞爪牙,与一只黑熊搏斗。那只小猫在一旁游弋,不停发声助威。我略一思索,已明其理,这小猫定是由于母亲与熊搏斗,心中惶急,这才向我求救。 我见那大猫浑身是伤,已然不支,心想不如做个人情,杀了此熊,顺便烤些熊肉吃吃。于是抽出长剑,瞅准机会,使出南宫一剑,往那黑熊胸口刺去,瞬间将之洞穿。 哪知由于手脚乏力,长剑虽然刺入,但已无力拔出,黑熊殊死一击,一掌打在我胸口,将我打得飞了出去,人事不省。 待我醒来之时,发现身在一片湖边,浑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湖内捞起,头顶阳光明媚,身旁坐着一位女子。 这名女子容颜绝色,倾国倾城,便是你那徒儿柳敏诗,恐怕也难及其万一。 她见我醒来,露齿一笑,说道:"你杀了那黑熊,但那大猫也已活不成啦,这只小猫向我求救,我便从这一世湖中将你捞起。这只猫接下来一直躲在你怀里,也不管你湿漉漉的,好不难受。" 她正说着,我只感觉到怀里什么东西毛茸茸的拱来拱去,低头一看,只见那只小猫正钻在我衣服里,冲着我叫唤。 我尴尬一笑,说道:"我一个大男人,养只猫做甚,不如请你带回去,帮我饲养,如何?" 那女子仍是面带微笑,说道:"万事万物,各有各的缘,各有各的债。这只猫因欠你命债,故与你有缘,归你所有。而你欠我命债,故与我有缘,你便归我所有。" 说完,站起身来,说道:"随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被她那绝世容颜所慑,加上她那高贵的气质,混不似凡尘之人,令我深深着迷,当下无可辩驳,爬起身来,跟着她离去。 她带我东绕西绕,走了许久,最终将我带到这个村子,命村人将我好生安置。随即那些村民便给我生火煮饭,烧水洗澡,还给我腾出房间,让我居住。 我在这个村子居住了几日,发现正是此处村民于夜间举行火焰祭祀活动。但同时这里人人安居,个个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晨闻鸡鸣,夕见炊烟,人面桃花,风景如画。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与神秘残忍的血龙门联系在一起。 那名女子也居住在这个村子里,每夜的祭祀活动都是由她主持的,可以看出,这里的村民对她发自真心的爱戴。她有时也会到我房间来探望,但主要是逗那只小猫玩,也与我聊聊天,问问伤势情况。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我在此养伤养猫,顺便帮村民务农,偶尔与那女子见见面,只觉得如同天上神仙一般快活,同时对那女子日渐情根深种,浑然不想回到江湖,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 哪知有一天,那女子突然来到我屋内,说我伤势已愈,言词委婉地劝我离去。 我大惊失色,当时向她双膝跪地,对她吐露真情,恳请她让我留下,陪她过一辈子。 那女子沉吟不语,忽然开口问我姓名家世。我以为她有意下嫁,喜不自胜,当下便将南宫轩辕的名头报了出来,希望她能够满意。 她听了之后莞尔一笑,说道:"南宫公子,你的大名我也偶有耳闻,哪知竟能遇到你,实是幸会。实不相瞒,小女子乃是血龙门的人,我的手下都称我为明尊,江湖名声不怎么样,现在有事不得不离去,你如要跟着我,可要做好名声扫地的打算。" 我心中惊惶无以复加,但此刻多年卧底的历练发挥了效果,我面色如常,仍旧双膝跪地,表示无论如何要加入血龙门,就算做她手下,也要一辈子陪伴于她。 她听后很是高兴,告诉我今晚祭祀活动有一个惊喜等着我,要我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能妄动,今晚祭祀结束后,过三日去一世湖等她,如她能在一世湖见到我,便同意带我走。 我当即表示答应,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轻移莲步,走出了屋子。 我等到夜间,吃完晚饭,便离开屋子,往祭祀地点走去。 我到了那里,只见此地已是人声鼎沸,一根立柱矗立在一堆枯木黑炭中央,上面绑着一具美丽的酮体,我一见之下顿时触目惊心,因为那上面绑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尊。 那明尊一见我,面露微笑,摇了摇头,我立即想起了她的话,冷静下来,在一旁观察。 村中长老走上前去,拿起火把,说道:"天降圣女,以身献祭,平息神火,免除天罚。"随即将火把往黑炭上扔去,顿时立柱周围燃起滔天大火,熊熊火焰将明尊尽皆吞噬,村民围着火堆,磕头祭拜,念经不已。 我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燃烧殆尽,场地中留下一具烧焦的尸体。心里战栗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连夜离开了村子,心里悲痛欲绝,只恨自己竟然听信明尊疯话,任由她烧死了自己,只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明尊临死前叫我去一世湖等她,虽然定是疯话无疑,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是去一世湖边等个三天,以了却她临终心愿。 于是我带着小猫,来到了湖边,就地一躺,不吃不喝地等了起来。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第三天子时,我心想,时辰已到,我已完成诺言,应返回尘世,做回一名俗人去了。 想着,我便拍了拍身上尘土,翻身爬起。 突然间,我发现身旁坐了一名赤身**的女子,目含秋水,脸如梦幻,身如白玉,正是明尊。 明尊笑道:"你遵守了约定,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我当即拜倒,心悦诚服,自此之后成了她座下北方白虎法王。 之后的事你应该可以猜到,我一面以南宫轩辕的身份在江湖行走,一面以法王身份保护明尊,同时偶尔也将易武阳的行动透露给朝廷,不过并非由于任务,而是出于妒忌罢了。" ... 正文 活如来二十四 萧贱静静地听完,不发一语,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这就是你宁愿在鬼愁峡外设伏,也不愿将我引到这个村子再行抓捕的原因?" 南宫轩辕点头道:"是的,这里的村民心存善良,天真淳朴,我不想让战火波及这里,更何况这里有我一段美好的回忆,我无法忍受让它遭到破坏。" “那么……你说的即将离开血龙门指的是什么?”萧贱继续问道。 “萧兄,不瞒你说其实我和杨龙儿互相爱慕,已经私定终身接下来我有可能会成为杨天辰的夫婿。同时那莫涸水已经被我送往四川,加上这些年我所掌握的秘密,朝廷剿灭血龙门已是指日可待,我只需在杨天辰羽翼庇护下躲藏一段时间,等血龙门一灭,我便再无牵挂,海阔天空,江湖之大,任我自行。”南宫轩辕负手笑道。 萧贱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声音打颤,说道:“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对杨龙儿做了禽兽之举吧?而且……你不是对明尊情根深种吗?怎么会突然就……?”萧贱吃惊地问道。 “怎么会……我对龙儿完全是一片真心,绝无逾矩之举。至于明尊……经过这么多年,我终于想明白了,明尊她对于儿女情长,江山社稷,武林恩仇并无半分留恋。”南宫轩辕突然面露忧伤,“她只对修仙成道有异乎寻常的执着,一听易武阳描述你的情形,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从未见她那么激动,那一瞬间,仿佛万年冰山融化,春天重回大地。而我则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恍然大悟,我们四**王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勤勤恳恳的工蚁,她只有需要时,才会对我们稍加辞色。而萧兄你,则是她朝思暮想的雄蚁,有她需要的一切,她会不顾一切得到你。于是自那以后,我便决定离开她,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将你送给她,作为饯行之礼。” “那么你说的一石三鸟,就是指做杨天辰女婿,将我交给明尊,并覆灭血龙门?”萧贱总结道。 “大致如此,不过我最初只想赢得佛灯双姝信任,好成为杨天辰的谪传弟子,哪知情节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杨天辰笑道,“同时三**王抓捕你之事最后竟然功亏一篑。我虽感遗憾,但现在也已无法可想。只希望明尊不要太难过。" “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有点难过,四**王之中,还是你最了解我,其他三个简直愚笨如牛,我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开革出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犹如仙乐般的声音。 萧贱与南宫轩辕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火红长袍,容貌国色天香,闭月羞花,正站在窗外,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明尊!”南宫轩辕浑身大震,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白虎法王,好久不见!”那女子迈步走进房间,向南宫轩辕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早已急不可待,又怎会忍得住不跟来呢?" 萧贱听了两人对答,不由暗自戒备,将电流运到了手掌,蓄势待发。 明尊转过头,凝视着萧贱,语气故作平淡,说道:"你就是萧贱?" 萧贱点点头,不发一语。 明尊闭上双眼,身体似乎微微发抖,随即双眼睁开,两眼中似乎蕴含着两颗绿色的太阳,光芒四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萧贱只是觉得有些刺眼,为了保持双眼不闭上,不由运劲于双目,双瞳中也是绿光燃起,与明尊对抗,如此一来,便觉得眼睛好受了一些。 明尊一见之下,嘴角一扬,随即双手挥舞,萧贱全身顿时燃起青色的火焰,热力强劲,南宫轩辕只觉得一股高温扑面而来,不由伸手遮脸。但没过一会儿,火焰便即熄灭,萧贱身上露出冰蓝色的皮肤,皮肤表面还兀自冒着白色的寒气。萧贱仍浑若无事地站在原地。 明尊面色一沉,骤然而上,化身一道红影,往萧贱扑去。萧贱急忙用手去挡,但根本及不上明尊的速度,只见明尊食指在萧贱膻中穴一点,萧贱胸前一烫,顿觉一股热气从膻中穴侵入,直往自己心脏冲去,但不一会儿便被汹涌而上的寒气将之包绕,在距离心脏几公分处熄灭。 萧贱大惊失色,急忙后退,暗自查看伤处,竟然感到胸口隐隐作痛,皮肤还有些微微发红。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当下不敢怠慢,电流涌上手掌,化作一柄湛蓝长刀,刀尖指向明尊,只待明尊一有异动,便即劈下。 但明尊点完那一指,就退回了原地,完全没有再攻击的样子,见萧贱警惕的动作,反而露出一丝明媚的笑容,拱了供手,说道:"萧居士,我并无恶意,只不过跟你讨教一下功夫,现下已经心满意足,不如我们就此罢斗,借一步说话。" 此时,萧贱脖子上的冰钻亮了起来,鸿雁的声音传出,说道:"师傅,不要相信她,她速度并没有易武阳那么快,与她对攻,你有胜算。" 明尊与南宫轩辕皆大吃一惊,南宫轩辕喝到:"是哪位高人?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鸿雁虚张声势,冰钻发亮,高声说道:"我乃玉仙宫宫主鸿雁,忝为萧贱的大弟子,已经练成了森罗法相,你等生死,皆系于我一念之间,还不快快投降,莫做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明尊闭起双眼,运了会儿气,随即睁开眼睛,绿光已然消失,转为深黑之色,跟着四处环顾了一下,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冰钻之上,微微一笑,说道:"寄灵显化,有意思,不过本体并不在这里,距离森罗法相还天差地远。但三大近仙体齐聚一堂,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了。" 接着正了正颜色,鞠了一躬,柔声说道:"莫非寄灵者就是玉仙宫宫主,阴寒内力天下无双的鸿雁仙子?" 鸿雁见她做足礼数,不由收敛敌意,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本宫,今日明尊驾到,特来教训我那不成器的师傅,不知所为何事?" 南宫轩辕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鸿雁仙子口口声声称萧贱为师,语气却好像母亲教训儿子似的。" 明尊也是态度端庄,说道:"并非教训,而是讨教。鸿雁仙子之前说的是,我单以武功而论,的确比易武阳差了些,也未必敌得过萧居士。不过就修为来看,距离仙体最近的,反而是我。"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五 鸿雁与萧贱见那明尊自承其短,显然已无再战之心,萧贱心想:"也好,且听她要问些什么,再做判断。"于是说道:"既是如此,不知明尊来找我萧某有何贵干?" 明尊面带微笑,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贱坐下,待萧贱就坐完毕,自己也找了张椅子,与萧贱隔桌而坐。 两人坐好之后,那明尊便开口说道:"敝姓张,名叫卉心,萧居士叫我卉心就行了。我之所以冒昧前来,是有一不情之请,想让萧居士帮一个忙。" 萧贱略感紧张,点头道:"但说无妨。" 张卉心伸出手来,手掌向天,忽然掌面燃起一团青色火焰,说道:"这是我所练龙炎神功至最高境界,所生出的青冥火焰。此时我四肢百骇皆已被阳气所充满,且随心所欲,无物不焚,按理说已然练成仙体。但遗憾的是,我个人体质比较特殊。"她苦笑一下,收起火焰,接着说道,“我内脏器官皆被阴毒所缠绕。这阴毒凛冽冰寒,且顽强狡猾,无论我练何种功法,服用何种药物,皆无法驱除。不过也正是由于这阴毒存在,我练这龙炎神功才不至于阴阳失衡,燃烧自身。” “我这至阳焚净尚未练成,可说是表阳内阴。而萧居士你则不同,不知你有何机缘,导致你体外覆盖玄冰铠甲,而双目则如熊熊烈火,说明你表阴内阳,与我正好相反。” “自古以来,阴阳对立,却又相辅相成。经过我这几年潜心思索,得出结论,我要驱逐体内阴毒,练成至阳焚净,光靠我自己一个人苦练可不行,当需阴阳双修,采阳补阴才行。” 说着,张卉心一双妙目热烈地凝视着萧贱,同时面露红晕,结结巴巴地道:"不知可否请萧居士……那个……那个………………把你的身子…………给我……用一下……" 鸿雁一听,顿时心头火气,恶向胆生,叫道:"师傅,你莫要再听这疯女人胡说八道,她要和你行阴阳采补之法,到时你童阳一失,便永世与成道无缘了。 这南宫轩辕一听也是大急,对着张卉心说道:"明尊,你莫要冲动,这萧贱体内阴盛阳衰,你就算采补了他估计也是事倍功半,还让他糟蹋了你冰清玉洁的身子……" 萧贱在众人话中阴里阳里地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听明白了明尊想要干嘛,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说道:"不行不行,我的身子是留给鸿……总之明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们在说些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卉心满脸通红,大叫起来,随即见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是想请萧居士练我那北冥化炎功,将全身至阴内力化为至阳,**其身,变成一颗九阴化阳丹,供我服用,以至炎之阳驱我至寒之阴,在我体内形成一阳核,从而修成至阳焚净。" “什么……!?”此言一出,其余三人尽皆失色,萧贱倏然站起,说道:"再见……哦,不,再也别见了。"说罢,转身便走。 鸿雁则心想:"这明尊就是一疯子,如此害人利己的要求还敢当面提出,会答应有鬼,萧贱又不是你的狂热信徒。" 南宫轩辕也走到张卉心面前,拱了拱手,说道:"明尊,恕在下失礼,今日就此别过,日后恐怕无法再见。祝您身体安健,早日成道。"说罢,跟在萧贱后面,往门口走去。 明尊脸色一变,身形一闪,来到了门口,挡住了萧贱去路,冷笑道:"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鸿雁说道:"怎么?想动手?你以为你一个人留得住我们吗?" 张卉心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说道:"我一个人当然留不住,但是一个村子的人呢?" 话音刚落,南宫轩辕脸色一变,问萧贱:"襄儿她们呢?" 萧贱立时反应过来,说道:"襄儿和敏诗将我带回村子,将你的住所告知我后,就回她们屋子去了,龙儿我不知道。我们快去看看。" 说罢,手中蓝刀显现,“呼”的一声,就往张卉心劈去。 张卉心也不与他硬拼,往后一跃,让开了道路。萧贱与南宫轩辕一前一后,往杨龙儿她们屋子赶去。两人脚步迅捷,很快便来到了屋前,南宫轩辕急忙推开门一看,只见屋内空无一人,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南宫轩辕脸色阴沉,回身对着跟来的张卉心说道:"明尊,你究竟将她们带到何处去了?" 张卉心邪魅一笑,说道:"南宫公子,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南宫轩辕一听,霎时醒悟过来,结结巴巴说道:"三年前的今天……我和你在村子里相遇……你自愿烈火焚身……作为活祭……" “不错,这活祭仪式三年一次,以往每次的祭品都是我,但今年不一样。”明尊笑得如同牡丹花般灿烂,说道,“今年有三名纯洁如雪的处女自愿献身,代替于我。村民便开开心心地将她们接走了。” “恶魔!"萧贱怒火中烧,举起蓝刀,便要上前与之拼斗。 “慢着,救人要紧。”南宫轩辕急忙拦住萧贱,说道,“这仪式准备时间长,故比平时要晚上一个时辰,我们即刻赶去祭祀地点,应当还来得及。你跟我来。” 说完,不理会张卉心,施展轻功,转身便往村子中心奔去。萧贱也拼尽全力,发足狂奔,尽量跟上。 张卉心则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跟在萧贱后面。 奔行约一里,来到了村中心的广场上,只见此地已是人头攒动,约有数千人围在三根大立柱周围,熙熙攘攘的,只围的水泄不通。萧贱及南宫轩辕看不见柱旁情况,只急得抓耳挠腮。南宫轩辕见人群旁边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槐树,急中生智,运劲于腿,使出纵云梯的功夫,几步便到了树顶。张眼望去,只见那三根柱子上绑了三人,正是杨龙儿,杨襄儿以及柳敏诗,四周堆满了引火之物,所幸三人衣物并未被褪去。 三女每一人皆双目无神,漠然不动,不知被那张卉心动了什么手脚,全然不知反抗。 南宫轩辕向萧贱点了点头,说道:"萧兄,是她们,赶快救人。"说罢,从树上纵身一跃,施展轻功,人轻飘飘地就往立柱滑去。 萧贱不会轻功,又不能伤人,只能从人缝一寸一寸地往立柱挤去。 ... 正文 活如来二十六 萧贱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排,只见南宫轩辕已经挡在杨龙儿身前,朗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我是这几位姑娘的朋友,她们不知犯了什么事,竟然要此等折磨?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扪心自问,如果你们的亲人无缘无故被人绑着,要拿火烧死,你们会是何感受?" 只见村民面面相觑,那站在最当先的村长模样的人一脸迷茫,放下手中火把,说道:"怎么回事?刚才圣女不是说好了吗?这三位姑娘自愿作为祭品,将身子奉献给火神,而且刚才带着她们过来的时候,她们十分顺从,一点儿也没有反抗。" 南宫轩辕辩解道:"也许她们是中了什么迷药,或者是被人催眠了。我们可以等候她们醒来,问问清楚,再作决定。" 那些村民还在犹豫,萧贱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挤了上来,两团软呼呼的东西靠在自己的背上,紧接着张卉心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吹气如兰,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萧贱,你真的不肯练我那北冥化炎功?" 萧贱愤愤地说道:"练了就会被烧成丹药,傻子才会帮你。" “那你不管你那几个女伴了吗?”张卉心继续柔声劝诱。 萧贱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说道:"我会救他们的。" “那你就莫怪我无情了。”张卉心声音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比。 萧贱尚未答话,张卉心瞬间纵身而起,来到了立柱旁边。对着村民大声说道:"光明神的忠实信徒们,你们忘记了吗?光明神是无比仁慈的,他对于自愿献身的女子,会展现神迹,让她们获得新生,就像我前几次一样。因此,让我们抛掉忧虑,全身心沉浸在光明神伟大的荣光之中吧。" 说完,村民立即欢呼起来,神情变得无比狂热,叫道:"光明神,光明神。"纷纷点燃手中的火把,将之往引燃物丢去。 南宫轩辕面对遮天蔽日的火把,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但很快镇静下来,从怀中掏出金钱镖,以漫天花雨手法接连发出。只见火把在空中不断熄灭,从空中跌落。 萧贱此时已跑到立柱旁,使出蓝刀,将柳敏诗身上的绳索斩断,随即将柳敏诗抱到空地上。大声叫道:"大家,莫要听这妖女一派胡言,这火之所以烧不死她,是因为她使出障眼法,欺骗了你们。" 张卉心大笑起来,用极具煽动性的声音说道:"你们听,这人竟将我称为妖女,质疑光明神的神力,不是异教徒是谁?你们忘了吗?十年前也有一批异教徒,不信神力,不惧神罚,那时发生了什么你们可还记得?这两人就是那批异教徒的余孽,意图再次引来神罚,毁灭光明神教。我们怎么可以放任他们继续做恶?" 接着张卉心低头闭目,双手合十,用圣洁的声音念到:"圣上失德,天降灾祸,妖魔横行,奸邪遍地,光明之神,体念众生,降下神火,焚净不洁,世人拜服,永感其恩,以明为圣,以火为尊。" 那些村民也纷纷跪下,以虔诚的态度跟着念道:"以明为圣,以火为尊。"如是反复念了几遍,陡然间全体站起,眼睛通红,嘴里发出妖异的吼声,已然不似人类。 南宫轩辕及萧贱趁着村民念经,已经将三女都救了下来,但眼见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围得密密麻麻,一时也想不出脱身之际,只能挡在三女身前,全神戒备。 张卉心双目绿火燃动,轻声念道:"着!" 萧贱他们身后的易燃物瞬间被三道青色的火焰点燃,随即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三根立柱上青焰舞动,火势磅礴,直冲云霄。萧贱及南宫轩辕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那火舌已经距他们近在咫尺,急忙将三女往前挪了几步。 张卉心面露冷酷的笑容,高声命令道:"大家一起往前冲,将这几名异教徒推入火内,接受神罚。" 只听全体村民发出震天的吼声,一下子人潮汹涌,从四面八方向萧贱等人淹了过来。 这时火舌离萧贱他们也越来越近,萧贱无法,对南宫轩辕说道:"你挡住村民,我挡住火焰。"说罢,往三女身后一站,挺身阻挡火焰的炙烤。 南宫轩辕见村民状若癫狂,似乎连自身性命也不顾及,宛如飞蛾扑火一般一拥而上。不由叹了口气,拔出杨龙儿身上长剑,竖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此时约有数十名村人来到南宫轩辕跟前,毫不理会南宫轩辕手中长剑,脚底加劲,样子猛恶地往南宫轩辕扑去。 南宫轩辕双眼骤然亮起,不再犹豫,长剑横切竖划,将当先数人切成碎片,随即身形一晃,化身为三,在三个方向护住三女,剑刃所到之处,人肉皆成血沫。就这样,南宫轩辕手中长剑青光闪闪,犹如死神之镰一般,毫不留情地收割着村人性命,直杀了一百多人,自身周围血流成河。 南宫轩辕已累得气喘吁吁,但见村民仍是黑压压的,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而且丝毫不知恐惧,依旧连续不断的往自己扑来,不由心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摇了摇头,奋起余勇,将内力全数涌进长剑,身子轻微摇晃,进入一个奇妙的频率,喝到:"天人合一,南宫一剑。" 一刹那,南宫轩辕之外的时间仿佛凝结,南宫轩辕纵身而起,身形如电,对着扑来的村民连续挥出了数十剑,然后一个后空翻,回到了原地。 南宫轩辕落地的一霎那,时间恢复了正常流动,那身在空中的数十名村人浑身鲜血如雨而下,随后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已然死透了。 由于这一幕在瞬间发生,在旁人看起来南宫只挥出了一剑,便葬送了数十人性命,场面之震撼无以复加,即使那些村民已然丧失了理智,但动物本能仍然存在,一时心中畏惧,彷徨不前。 南宫轩辕强作姿态,勉强站立,但毕竟油尽灯枯,站了一会儿终于稳不住身体,单膝跪地,用长剑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那些村民见他如此,知其无法再战,终于不再犹豫,四肢着地,犹如恶狼一般向南宫轩辕扑来。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七 南宫轩辕无力再战,萧贱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火焰混合着明尊的龙炎神功,犹如贪婪的鬣狗,舔食着萧贱每一寸的肌肤。 萧贱虽然身负玄冰铠甲,但在长时间烈火焚烧之下,也只能勉力支撑。那龙炎神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尽往萧贱胸腹处穴道攻去,在玄冰的极寒冰冻之下竟然也能侵入寸许,使萧贱感到一阵阵疼痛。 更让萧贱无法忍受的是,背后那阳核受到外部热力的吸引,蠢蠢欲动,里应外合,携手进攻玄冰铠甲,妄图从内部打通冰封的穴道,与外界火焰会师。要不是之前吃过尸体,泡过黑泥,恐怕玄冰铠甲早已支持不住,被阳气所融化。 正在萧贱备受煎熬,苦苦支撑之时,鸿雁声音突然从冰钻传出,说道:"师傅,这热力实在太猛,冰钻恐怕生受不住,马上就要融化了。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金风寒玉功口诀,你可还记得?" 萧贱勉强开口,说道:"记得,而且一字不差。" “好,这金风寒玉功能冻世间万物,自然也能冰冻自身,之前由于你经脉冰封,无法运使,但现在烈火炙烤之下,恐怕已有经脉畅通,你试着从丹田开始运寒冰之气,引至膻中穴……”说完这话,便没了声响。 萧贱闻言,立即集中精神,运起金风寒玉功的口诀,从丹田开始搬运寒气。 这金风寒玉功乃是天下第一阴寒内力,萧贱此时一经使用,之前体内群龙无首的黑煞之气仿佛得一主帅,本来只是凭着本能到处救火,但现在却是攻守有序,主次分明,在萧贱用心引导下很快在经脉内飞速运转起来,将之前被阳气攻陷的经脉重新冰封,且加强守御,变得比之前更加牢固。 那阳核眼见脱困有望,哪知黑煞气突然聪明起来,连续收复失地,不由大急。情急之下欲做殊死一搏,利用仅存的几条攻陷的经脉,竟然疯狂地吸收起外界火力来。 黑煞气察觉到了这一点,加强了攻势,在金风寒玉功心法的带领下,竟然用起了兵法,那黑煞气四处出击,一会儿围魏救赵,一会儿暗渡陈仓,以小搏大,以四两拨千斤,将阳核骗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很快便将所有失陷的经脉重新冰封,不漏一丝阳气入内。 阳核一见大势已去,也不与黑煞气硬拼,偃旗息鼓,再次蛰伏起来。 黑煞气知道阳核虽然兵败,但也吸收了不少阳气,壮大了不少,若全力一搏胜负仍未可知。当下也是鸣金收兵,但在丹田处留下了一冰核,作为总指挥,统领全身黑煞之气。 萧贱不知体内异变,只觉背后那发热之处渐渐平息,同时外界火焰烤到身上只是微微发热,已不如何疼痛。 不过那火焰已是越烧越旺,虽然奈何不了萧贱,但萧贱毕竟只有一人,很快火舌从萧贱头顶以及身旁绕过,呼啸着往三女席卷而去。 萧贱张开手臂,增大身体面积,尽力阻拦着火焰,但眼见三女马上要被火焰吞噬,一阵无力感瞬间用上心头,想着:"要是我能够冻住火就好了。" 正想着,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冰环从萧贱丹田发出,带着凛冽的寒气,转眼就将三女周围火焰熄灭。 随即天上下起了雪。 这雪纷纷扰扰,安安静静,根本不为村民嘶吼以及烈火焚烧所扰。 南宫轩辕本已闭目待死,忽觉周身一片寒冷,急运内力相抗。同时睁眼望去,只见那些村民浑身落满雪花,已是浑身僵硬,行动迟缓,仿佛一具具僵尸一般。 张卉心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天空,似乎期待看到些什么,但她所盼望看到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随即她双目低垂,似乎思索了一会儿,骤然间双目呈深黑之色,向萧贱望去。 “至阴冰封!?”张卉心双瞳收缩,难以置信地说道。 萧贱赤身**地站着,见张卉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用水母银丝操控一具尸体走到跟前,手忙脚乱地除下衣物,套在自己身上。 那三根立柱上的火焰在冰雪的攻势下,逐渐变小,随即慢慢熄灭,三根立柱接连折断,轰然倒地。 张卉心浑身发抖,双瞳中黑暗无光,死死地盯住萧贱,只见萧贱全身阴气缭绕,往外不停发散,直冲天际。而这落下的雪花之上,也有与萧贱身上相同的阴气。每次雪花一落至人身,那阴气便侵入人体,冰封经脉,使人肢体僵硬。 萧贱穿好衣服,站了起来,望着张卉心的双眼,突然诧异地说道:“阴阳眼?这是与敏诗相同的眼睛。” 张卉心点点头,说道:"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她选为助手?正因为她与我有着相同的体质,我才动了恻隐之心,饶了她的性命。" 接着手指着眼睛,继续说道:"这双瞳真名叫虚无之眼,据说与黄泉相连,也由此能够分辨阴阳。甚至有传说此眼能够将黄泉召唤到现世。只是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做到。" 萧贱耸耸肩,说道:"无所谓了,明尊,这些村民受你所累,伤了不少性命,我也无意再造杀孽,你这便命他们散去,我也收了这雪,如何?" 张卉心表情惊讶地望着萧贱,说道:"你既已练成至阴冰封,怎么还会有此等善恶之念?何况这些村民身负原罪,死有余辜。" 这时南宫轩辕站了起来,拱手道:"明尊,我不知他们有何原罪,但他们一向与世无争,为人良善,此间杀孽便算在我一人头上,明尊你还是收了法力,让他们回去吧。" 明尊一听仰天长笑,说道:"与世无争,为人良善,你们的凡眼,就只能看到这些吗?" 说完,浑身长袍褪下,露出白玉一般的完美酮体,念道:"怜我世人,万事皆苦,降下神火,天地皆焚。"骤然间,周身青蓝色火焰冲天而起,方圆十丈内产生一股热浪,雪花受其阻止,竟不落下。那些村民身上霜冻竟也渐渐融化,纷纷抖落身上积雪,恢复了狰狞面目,狂吼着就要往萧贱他们扑去。 ... 正文 活如来二十八 萧贱眼看冰雪已然无效,冰环又不能收放自如,面对如山如海的村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卉心飘渺的声音从火中传来,说道:"光明神的子民,这帮异教徒不仅熄灭神火,而且屠杀神民,罪无可恕,快快将他们处死,以平息神怒。" 村民们一听,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声,蜂拥而上,露出尖牙利爪,往萧贱五人扑去。 萧贱无奈,只能挺身护在南宫轩辕以及三女身前,任由村民将他抓住,疯狂撕咬,很快将萧贱刚扒来的衣服又弄得稀巴烂。萧贱死死站住位置,不让村民越过自己。 南宫轩辕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萧兄,你虽有好生之德,但莫要效那南郭先生,做滥好人。你若不肯出手杀人,我与这三位姑娘今日必定丧命于此。唯有以杀止杀,方有一线生机。" 萧贱善恶之念本已淡薄,听南宫轩辕一番话,心中善念一闪而逝,接着心一横,蓝刀在手,随手一划,瞬间数名村民化为灰烬,随即再无迟疑,蓝刀上下飞舞,连续超度了十余名村人。 那些村人见萧贱难惹,纷纷调转矛头,绕开萧贱,尽往南宫轩辕及三女攻去。 萧贱并不会武功,如此一来,不由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南宫轩辕只得挥舞手中长剑,帮忙驱赶村民,但饶是如此,三女依然险象环生。 情急之下,南宫轩辕突然说道:"萧兄,我看你那赶尸之术甚为神妙,似乎可以传递内力,不如你将此术用在我身上。但不必操控我行动,只需传递内力即刻。" 萧贱吓了一跳,说道:"南宫兄,我这内力乃是电流,威力强大,活人恐怕承受不起。" 南宫轩辕笑着说:"我自有办法,萧兄只管使劲便是。" 萧贱见他如此坚决,无奈之下只能遵从。双手水母银丝发出,接入南宫轩辕双臂,同时驱使电流,往南宫轩辕涌去。 南宫轩辕高呼一声:"好内力,如此舒爽。"随即身形飘渺,化身为六个人影,挺剑迎上了四面八方的村民,每一次挥击,剑必见血,敌必有亡。 南宫轩辕所使南宫剑法,讲究天人合一,借势而为。所谓势,便是自然界的能量。之前在酒店破洪龙吼重盾,借的是墙壁反弹的势能。而刚才那瞬间连斩数十人的南宫一剑,则是借了当时所有村民的动能,以自己身体摇晃,与村民的扑击形成相对运动,达到速度加倍的效果。 而这次让萧贱传功使剑,则是借用了萧贱电能,化为自身内力,以之斩杀敌人。本来此方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肌溶组损,但南宫轩辕实在是此道奇才,瞬间便已掌握窍门,似险实安,越斗越是挥洒自如。 萧贱电流奔腾不息,不断地往南宫轩辕涌去,同时南宫轩辕挥剑的动作,运劲的窍门,全身的配合,也反过来变为电信号,通过水母银丝传至萧贱体内,经过阳核处理,反馈至大脑,储存了起来。 本来学习一件事情,就是一个不断尝试,不断进步的过程。萧贱以往赶尸,皆需用心操控尸体,同时将操纵尸体时不尽如人意之处尽数记住,以便下次改进。现在首次尝试完全放手,竟然空出全部心思,学习起南宫轩辕剑法来,同时这般学法,犹如南宫轩辕手把手教他,经过成百上千次出剑,南宫剑法已深深镌刻在萧贱脑海内。 张卉心眼看村民越死越多,似乎丝毫奈何不得萧贱等五人。同时村民已杀红了眼,几乎如同人浪一般堆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萧贱五人涌去,方圆十丈内挤了约五百人。当下一声长笑,借着火焰升腾的气流,纵身而起,犹如一道火龙,飞上了数十丈高空。厉声喝道:"全都给我去死吧!" 南宫轩辕抬头一看,顿时大叫不好,只见张卉心浑身放出耀眼光芒,紧接着发出一道一丈粗细的青白色火柱,远远往自己这方延伸而来,声势浩大,宛如天罚。 村民为这道光柱所吸引,停下了厮杀,呆呆地望着这道火柱,目光虔诚,几乎要跪下叩拜。 萧贱一见之下立感心惊,知道在此一击之下,就算自己无恙,南宫及三女必有伤亡,但自己电流只能外放寸许,实在无力对抗这有如天罚一般的火柱。 突然,南宫轩辕大叫:"萧兄,运使你全部内力,传之与我。"萧贱闻言,不及细想,功率全开,电流跳跃,沿着银丝便往南宫轩辕双臂涌去。 南宫轩辕大声喝道:"天地玄黄,轩辕一剑!"将电流引至剑尖,以使剑气的手法全力挥出,只见一道蓝色电芒从剑尖射出,迎上了那道火柱。 电芒火柱在空中碰撞,只听一声开天辟地的巨响,青蓝二色交织在了一起,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小太阳,只照得黑夜有如白昼。同时热浪袭来,将人浪尽数波及,大多数村民浑身起火,被烧成焦炭。萧贱他们躲在人堆之下,所幸受累不重。一些离得较远的村民,只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做鸟兽散。 约半盏茶功夫过后,那小太阳在空中消失。张卉心赤身**地坐在广场中央,笑得极是欢畅,说道:"至阴冰封加上至阳焚净,萧贱,你是怪物不成?" 南宫轩辕与萧贱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喘气,萧贱说道:"我不是怪物,你才是。" 张卉心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笑嘻嘻地说道:"我现在内力已经用完啦,你们想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能反抗了。" 萧贱正色道:"你蛊惑人心,滥杀无辜,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若以人心而论,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今日我便让你伏诛。" 说罢,站起身来,手中蓝刀隐现,往张卉心走去。 张卉心依旧笑眯眯地望着萧贱,说道:"你说我滥杀无辜,这些村民一半可是死于你俩之手。" 萧贱铁青着脸,说道:"若不是他们受了你的蛊惑,焉会丧失理智,袭击我等?" 张卉心依旧笑靥如花,说道:"你如真有慈悲之心,为何不牺牲你们五人性命,换取千余名村民的存活?为何又不牺牲你一人,换取你们其余四人的存活?" 萧贱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说道:"人都有挣扎活命之心,此乃天理人欲,非慈悲二字可以抹杀。何况那些村民经你蛊惑,已然入魔,如若不以杀止杀,则为祸更甚。" 张卉心摇了摇头,说道:"萧贱,你口口声声说我蛊惑于人,不知其实这些人心魔深重,罪行累累。我只不过稍加引导,使他们释放出心中魔鬼而已。" 随即双目紧闭,表情痛苦,说道:"你可知我这一族系,自建村开始,便受到此处村民的迫害?我的第一位祖先被迫献出自身血肉,给大家分食。之后每一代族人,在其壮年之时,都必需自燃其身,以息天怒。到了我这里,更是被迫过着暗无天日,以尸为食的日子。可以说这里的村民皆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 正文 活如来二十九 张卉心双手抱膝,抬起头来,说道:"萧贱,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 萧贱心想:"她已然无力反抗,我便听听又如何?" 想罢,对着张卉心点了点头。 张卉心露齿一笑,说道:"那可不可以请你先帮我找件衣裳,我感觉有点冷了。" 萧贱脸一红,随手在地上村民尸体上扒了件完整的衣服,披在了张卉心身上。 张卉心点点头,说道:"谢谢啦。"随即两眼凝视空间某处,微微出神,以迷离的声音开始了她的叙述。 "我是明教末位教主的后裔,那时正是元末之时,那位教主率领着教众,起兵抗蒙,意图光复汉人江山。在他的带领下,起义军势如破竹,蒙军接连溃败,眼看大势已去。这时,他遭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背叛,他本人以及所有亲眷部将尽数被围,形势危急。 他使出浑身解数,连续诛杀数千名叛军,带着夫人以及残余亲属部将突出重围,最终逃至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建立了这个村庄并定居下来。 他身受重伤,加上痛失亲属,心灵及**皆受到极大创伤,本来宅心仁厚的性子竟变得倒行逆施起来,在村子里定下两条规矩:一、所有村民皆须祭拜神火。二、除了自己族人外,其余村民皆不得学习武功,并且不得私藏兵器。 之后他自封为光明神代言人,整日里为所欲为,想要啥就抢啥,想杀谁就杀谁,而且常常烂醉如泥,不问事物。 据说他之所以性情大变,还因为他曾遇上过剑啸宫使者,经历过剑啸振魂的考验,不过功亏一篑,以致之后精力无法集中,被朱元璋所趁。 不过他对于家人还是很好,他生有一儿一女。他将自己一身神功写成一本秘籍,名为九阴化阳功,偷偷命儿女背熟,暗中修习,不过这功法只涉内力,却无武功招数。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默默忍受,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他的脾气,尽量不去触怒于他。之后倒也度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但是这时,村里发生了一场瘟疫。 这场瘟疫,不知从何处传来,据我推测,可能是这里向来人迹罕至,周围丛林中又有些不知名的疫病,等到有人定居之后,瘟疫便悄悄从林中传出,在村落中播散开来。 这场瘟疫来势凶猛,中者数日高烧不断,最终口鼻流血而亡。一时之间户户闻哭声,处处见棺木,整座村子数月内死去三分之一。那教主精通医理,知道病尸乃疾病传染源之一,于是借口光明神将降下神火除去瘟疫,命手下以木钩藤条搬运尸体,集中于一处,自己潜运神功,当着村民的面,以青冥之火将尸体点燃,全数焚净。 村民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尸体化为乌有,一下子无法接受,多年的积怨爆发出来,人潮汹涌,往教主府邸奔去。 那教主焚烧了近千具尸体,一时间气力不继,来不及阻止村民,亲眼目睹他们攻破了自己家门,将自己夫人孩子绑了出来。 那些村民嘶吼着,说这场瘟疫全是教主失德所致,光明神居然惩罚村民,唯独放过了教主家人,现在便要将真凶正法,让光明神明白自己的诉求。 教主看着村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大彻大悟,过去数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件件闪过眼前,知道如今之果,皆由自己过去所种之因导致。于是朗声笑道:"光明神的子民们,你们可知光明神之所以降下这场灾祸,全是为了考验你们虔诚之心,他其实早已降下灵药,可治今日之瘟疫,这灵药便是我身上血肉,过会儿我便会用刀割下,所有人都可分食。大家食用之后瘟疫自会褪去。但我这双子女身上有我血脉,你们今日放了他们,日后再有灾祸出现之时,他们便会如我今日一般解救你们。" 说罢手中出现一柄血红长剑,往自己身上割去。 村民们早已丧失理智,一听他说血肉能治瘟疫,立马一拥而上,也不用刀割,人人手抓口咬,从他身上扒下血肉,随即吞下。 那教主一动不动,任人咬啮。同时仰天长笑,竟然唱起歌来,那歌唱道:"怜我世人,万事皆苦,圣上失德,天降灾祸,妖魔横行,奸邪遍地,光明之神,体念众生,降下神火,焚净不洁,世人拜服,永感其恩,以明为圣,以火为尊。" 随即化身为一道青白火焰,将自己残躯白骨烧成了灰烬。 此时村民皆已吃过他的血肉,见了这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中含泪,纷纷拜倒,跟着念道:"以明为圣,以火为尊。" 说来奇怪,自此之后,瘟疫的确逐渐平息,不再复发。村民人人身体健康,安居乐业。也许是教主焚尸的做法起了效果,也许是村民身子对于瘟疫产生了抵抗。 那些村民虽然一时感恩,向其拜倒,但事后毕竟害怕他的家人报复,于是几个领头的商议了一番,想出了一个办法。 村人将他的一对子女立为圣子圣女,软禁起来,等他们年岁稍长,便强迫两人兄妹通婚,生儿育女。等这对兄妹生下一男一女后,便带走男孩,作为人质,放父母及女孩自由。等到这对父母年至而立,便借口向光明神献祭,逼迫父母自燃其身。之后再将男孩女孩立为圣子圣女,复制他们父母的经历。如此世世轮回,重复着这一人间惨剧。 到了我父母这一代,由于代代兄妹通婚,导致生育力下降,只生了我一人,并无兄弟。" “然后你便遇到了我,不是么?”一个潇洒的声音从萧贱身后传来。 萧贱扭头望去,只见易武阳好整以暇,靠着半根立柱站着,那双金色的双瞳在黑夜中闪烁。 ... 正文 活如来三十 “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人用刀劈了。”张卉心望着易武阳,不满地说道。 易武阳缓步上前,单膝跪在张卉心身前,说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明尊恕罪,只不过属下使那“炎阳驱血**”时间过长,导致内息衰退,不得不到处寻找大补阳气的药物,加上勤修苦练,好不容易恢复了内力,这才通过明尊所留记号,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来到了这里,你看,属下现在心跳加速,汗流浃背,已然竭尽全力……" 张卉心打断了易武阳,笑骂道:"数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啰嗦,赶快将萧贱擒住,随我一起带回总部去。" 易武阳点头答应,随即站起身,面对萧贱,惊讶地道:"萧居士,数日不见,你武功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四**王加上明尊都不是你的敌手,现下就连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制你了。" 张卉心插嘴道:"准确的说是三**王和我,白虎法王已然背叛了血龙门,与敌人一个鼻孔里出气。" 萧贱心中戒备,潜运电流,但发现电流微弱,似乎已然用尽。又暗使金风寒玉功,哪知丹田也是毫无反应,冰环及冰雪皆不出现。 其实,刚才阳核与黑煞气一番大战,虽然壮大了不少,但也锐气尽失,之后又助南宫轩辕使出轩辕一剑,自觉疲劳,便休眠去了。黑煞气方面则由于冰核初立,运转尚且生疏,且忙于加强守备,修补漏洞,是以一时不及响应命令。使萧贱陷于无招可使的境地。 易武阳瞥了一眼南宫轩辕,回头问张卉心:"明尊,叛教之人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张卉心皱皱眉头,说道:"除了萧贱,其余人尽数杀了,省得瞧着心烦。" 易武阳低头拱手,说了声:“是!”转身便往南宫轩辕那边走去。 萧贱大急,急忙拦在易武阳身前,以微弱的电流缠绕手掌,往易武阳身上击去。 易武阳微微一笑,身子一闪,原地留下一个残影,真身则来到了萧贱身后,回身一脚,将萧贱踹得飞了出去。 萧贱只觉背后如遭重锤轰击,威力几乎不下于那令狐陨石剑,身子如炮弹一样往前飞去,飞了数十丈才堪堪落地。 原来易武阳头一回使用“炎阳驱血”这么长时间,虽然损耗巨大,但也掌握了诀窍,现在使用此法收发随心。以前一经发动,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但如中途停止,之后一天便无法再次使用。而现在则可随时暂停,数秒后就可发动,不过总时间仍是一盏茶之久。 那易武阳走到南宫轩辕面前,说道:“白虎法王,得罪了。”手中瞬间出现一柄血红长剑,作势便往南宫轩辕及三女劈去。 “剑下留人!”忽然之间,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宛如旷野雷鸣,山林虎啸,初闻极其细小,但随即漫天而来,最后如在耳旁,回荡不止。 易武阳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往这里走来,此人身形虽不如何高大,但给人以顶天立地之感。他身穿粗布灰色道袍,头顶斗笠,留着络腮胡子,模样非佛非道。步速虽不快,但步幅极大,几乎一步便可迈一丈之长,且每一步之间距离精确,犹如规划尺量一般。 “杨馆主!”萧贱此时刚刚爬起,看清了那人面貌,不由惊喜地叫了出来。 “杨天辰?”易武阳一听萧贱此言,瞳孔立时收缩,出言相询。 杨天辰此时已经来到了易武阳面前,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正是鄙人,这位可是血龙门门主易武阳易先生?" 易武阳也是点了点头,一反常态,竟不说话,只是双眼死死盯住杨天辰。 杨天辰转头面对萧贱,微微晗首,说道:"萧居士,我两名顽劣的女儿给你添麻烦了,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你先到一旁休息去吧。" 萧贱愧疚地想到:"其实杨馆主两个女儿倒没怎样,只不过招惹了南宫轩辕罢了,反倒是我被张卉心盯上,险些给双姝带来了焚身之灾。"当下一拱手,说道:"杨馆主,在下照顾不周,险些害你女儿丧命,实是有愧馆主所托,所幸杨馆主及时赶到,这才免遭易武阳毒手。" 杨天辰苦笑一声,说道:"我见你们半月未归,也无半点消息,爱女心切,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一日一夜奔行千里,中途累倒了五匹马,来到了鬼愁峡,哪知鬼愁峡前尸横遍地,血肉横飞,立感不妙,急忙进峡寻找,本来不知你们往何方而去,忽见远处天空有异雪出现,便赶了过来。那剑啸宫使者又走了吗?" 萧贱尚未答话,易武阳突然说道:"杨馆主,江湖传闻不可尽信,剑啸宫使者未必就真有改天易气之能,倒是这位萧兄弟武功深不可测,我血龙门正想请他回去,共同探究武功奥秘,不如你带你两个女儿回如来道场,我带萧兄弟回血龙门,就此分道扬镳,如何?" 杨天辰皱着眉头,说道:"莫非我女儿如此模样,是你们血龙门所致?" 易武阳点点头,道:"也许我们见贤心切,行动粗暴了些,加上我们白虎法王也为了保护你女儿出了些力,杨馆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杨天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恁的啰嗦,动手吧。” 说完,身子不动,一股罡气从全身发出,战意直冲天际。 易武阳仰天长笑,说道:"好,今日正要领教“活如来”高招!"说罢,手中血剑一挥,使出“炎阳驱血”,身体瞬间消失在场内。 杨天辰面色一变,忽然手掌往左边挥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犹如天地相撞,现场突然扬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贱急忙跑到三女身旁,将三女往尘土外搬去,只听尘土内巨响不断,只震得耳膜隐隐作痛,可想而知其中战况何等激烈。 忽然之间,一人从尘土中冲天而起,跃上了十丈高空,萧贱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杨天辰,随即那易武阳身形也出现在了杨天辰身旁,两人犹如悬浮空中,拼斗起来。 只见那易武阳出招如电,一瞬间能刺出数百剑,仿佛千手观音一般,剑招不停往杨天辰攻去。那杨天辰却动作如常人一般,但随手一挥一挡,便能让易武阳百剑落空,而且不知手上有何奥秘,竟然不惧易武阳血剑。 忽然两人同时呼喝,易武阳手中血剑刺中杨天辰左肩,杨天辰右掌击中易武阳胸口,两人倏然分开,各自退后数十丈落地。 杨天辰仍是皱着眉头,抖了抖左肩,瞬间一道青光出现,随即伤口一丝火光冒出,与青光一撞,两相湮灭。 易武阳口角流血,用手轻拂擦去,说道:"杨馆主果然好功夫,竟能轻易化去火毒,不过你印我一掌,却被我阳刚内力反震,应该受伤不轻吧?" 杨天辰也不废话,双足一错,缩地成寸,一拳往易武阳打去。 易武阳正在暗通胸腹瘀滞经脉,哪知杨天辰恢复如此之快,不由一惊,气血一震,“炎阳驱血"再次发动,身形刹那不见。 杨天辰一拳打空,忽然大吼一声,犹如万雷齐轰,声音竟如有形之墙,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易武阳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出现在杨天辰头顶,大喝一声:"炎阳化血",手中血剑极速扩大,变为一顶天立地的血柱,易武阳牙关一咬,双手往下一挥,那血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杨天辰压去。 杨天辰仍是满面愁容,眼见无法逃出血柱范围,双足突然钉在原地,以掌向天,身如山岳,周身发出青色光芒,犹如女娲托天,双掌迎上了血柱。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那血柱青光同时碎裂,杨天辰脚下直径数丈范围的地面骤然龟裂成数十块巨石。杨天辰随即跳开,那地面顿时塌陷下去,形成一深不见底的大坑。 “移花接木?”易武阳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杨天辰。这移花接木乃是过去移花宫的神妙武功,能够以自身为中介,将外力转移至其他物体之上,而自身全不受力。但纵然武功再奇妙,终究人力有限,无论如何也无法转移超过万斤之力。 杨天辰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灰尘,大踏步往易武阳走去。 易武阳勉力站起,目视着杨天辰,眼中露出敬意,眼看杨天辰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忽然张卉心出现在了易武阳身旁,说道:"武阳,我们走!"随即抱住易武阳腰腹,消失在了杨天辰面前。 杨天辰苦笑一声,说道:"血龙门这炎阳驱血真是麻烦,用来逃跑实是一流。" ... 正文 活如来三十一 萧贱呆呆地看着杨天辰,心里之惊讶无以复加。毫无疑问,易武阳所展现出来的武功比起与自己交手时要更强。但在杨天辰面前,竟是一点获胜机会也没有,甚至连稍重一点的创伤也没有在杨天辰身上留下。恐怕就算剑啸宫使者与之交手,在不用剑啸的情况下也是难言必胜。萧贱随即想到:"莫非这就是天下第一武斗仙体?" 其实,杨天辰武功内力并不比易武阳高多少,两人差距最大的,乃是恢复能力。 杨天辰一生经历大大小小的比武超过五千场,往往一场比武结束之后隔个两三天便要进行下一场。因此杨天辰格外重视养生之法,在研究了佛道各家各派的养生法门之后,杨天辰创出了一门快速恢复内力的功法,名为九转生息,并将其融入自己的内功之中。 九转生息分为三步,其一为九转疗伤。其要旨乃是运内息迅速探查伤处,并驱使内力九转,对伤处进行去腐,排异,消毒,止血,消肿,活血,化淤,修复,重建九道工序,使伤处恢复尽可能多的功能。其二是御气生息,乃是在战斗中内力垂尽之时,通过驾御内力,减少胃肠肝肾等次要脏器血气供应,使心肺脑四肢等重要脏器血气充盈,来维持战斗所需内力。必要时甚至会消耗自身组织细胞来提供能量,快速恢复内力,延长战斗时间。第三步为百骇重生,乃是战斗结束之后,融合九转疗伤以及御气生息两步,加上食补药补等养生之法,使战斗消耗损伤的组织进行快速重生,不留半点后遗症。 在刚才的战斗中,易武阳使用炎阳驱血,起初还略站上风,但时间斗得越久,在杨天辰无穷无尽的内力以及疗伤力面前,内力越耗越多,最终精疲力尽,败下阵来。 杨天辰神情忧郁地走到了南宫轩辕面前,施了一礼,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多谢相救小女性命。杨某无以为报,只要公子有所要求,杨某必当尽力办到。" 南宫轩辕以看着天神一般的眼神望着杨天辰,满怀敬意地说道:"在下南宫山庄南宫轩辕,今日得见杨馆主神通,实是一生之幸。还请杨馆主莫要客气,何况扶危济困乃我辈本分,在下如何担得起杨馆主如此大礼?" 杨天辰面露笑容,点了点头。随即蹲下身子,摸了摸三女脉搏,看了看三女瞳孔,狐疑地说道:"三人并无外伤,也不像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轩辕忙道:"那明尊有许多诡异手段,可会是用了催眠之术?" 杨天辰闻言,皱眉闭目,运内息进入杨龙儿体内查看,过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上焦处内息紊乱,盘旋成团,与其余二焦互不想通,的确是催眠之相。 查明此点,杨天辰手上青光隐隐,往杨龙儿百汇一按,那青光迅速没入杨龙儿头颅,过不多时,杨龙儿面露微笑,呼吸平稳,似乎做了个好梦。 杨天辰长舒了一口气,再次露出微笑,随即依样画葫芦,对其余二女均进行了治疗,不久二女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杨天辰随即站起,沉吟了片刻,向着南宫轩辕问道:"南宫公子,我刚才似乎听易武阳称你为白虎法王?可是我耳背,有所听错?" 南宫轩辕心想:"反正日后要得庇于杨天辰麾下,不如早日坦白,省得以后生出猜忌。" 于是一咬牙,双膝跪地,说道:"杨馆主,在下有一言相告,还请杨馆主稍微耽搁些时间。" 于是将自己如何出生,如何离开南宫山庄,如何入朝为官,又如何加入血龙门说了出来,就连一路上如何使用计谋诱使萧贱入壑也不隐瞒,不过对于之后自己如何相救杨龙儿等三人则是浓墨重彩,好好描述了一番。 南宫轩辕说完,以头触地,诚心诚意地说道:"杨馆主,今日南宫决心投靠杨馆主麾下,与过去一切斩断关系,以后一心一意辅佐杨馆主,杨馆主但有所令,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违此誓,天打雷轰。" 杨天辰惊讶地看着南宫轩辕,随即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即使朝廷召唤你,你也不回去?" 南宫坚声说道:"不回去,从此以后,南宫唯杨馆主马首是瞻。" 杨天辰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地说道:"你走吧,我如来道馆不收朝三暮四之人。" 南宫轩辕一下子呆住了,哪知杨天辰竟然如此决绝。急忙说道:"杨馆主,在下绝非反复小人,只是以往都是情势所迫,这才不得不改换门庭。现下南宫对天发誓,对杨馆主忠诚之心,日月可表。更何况……在下与龙儿一路上相互扶持,已然真心相恋,绝不会做出伤害龙儿的事情。" 这时萧贱也凑到南宫轩辕身旁,拱手对杨天辰说道:"杨馆主,在下一路与南宫公子同行,愿以人格担保,南宫公子为人正直,侠肝义胆,多次救大家性命。刚才为了救杨龙儿杨襄儿她们,更是竭尽全力,舍生忘死,这才保得她们性命。至于之前所为……恐怕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况且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希望杨馆主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做人。" 杨天辰向萧贱拱了拱手,随即摇了摇头,转过身,对南宫轩辕说道:"南宫公子,我深信人之品性,绝非朝夕可改,或许你的确有难言之隐,使你漂泊不定,屡换门庭。但你不遵父令,是为不孝。违背朝廷,是为不忠。出卖萧贱,是为不义。背叛明尊,是为无情。欺骗我女,是为无信。立场不定,是为无心。如此不孝不忠不义,无情无信无心之人,我杨天辰焉可容得?何况如我小女醒来,知你之前曾骗过她,又怎会相信你对她的感情乃是出自真心?" 顿了顿,接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应坚守初心,任艰难险阻,世事变迁,初心都不应动摇,唯有如此,方能勇猛精进,立于不败,我问你,你的初心是什么?" 南宫轩辕哑口无言,以往诸事纷至沓来,在脑中接连闪过。浑身汗水涔涔而下,喃喃道:"我的初心,我的初心是什么……"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顿时醒悟过来,自己以往所经历一切,虽然多受情势所迫,但又何尝不是自己没有初心,不坚持自我所致?对待南宫山庄,朝廷官位,明尊感情,如自己多一些毅力,多一些守候,或许早已破壳而出,化茧成蝶,立于人生巅峰了。 接下来又想到,自己即使进了如来道场,与杨龙儿结为秦晋之好,但若没有坚持初心,最终会否如自己之前一样,以背叛收场? 想到此处,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所。自己犹如浮萍,随波逐流,不知将飘往何处?刹那间张卉心的话在心中浮现:"今日之果,皆为以往自己所种之因导致。" 南宫轩辕缓缓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交到萧贱手里,说道:"萧兄,此书乃是我潜心研究南宫剑法所获心得,望你帮我寻一传人,妥善授之,南宫轩辕感激不尽。" 萧贱尚未反应过来,嗫嚅说道:"南宫兄,你别灰心,我再劝劝杨馆主……" 南宫轩辕笑了笑,转过头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杨龙儿长剑,往脖子上一抹,霎时一道血箭从颈部喷出,身子一软,就地便倒。 萧贱吓得惊慌失措,赶紧扶住南宫轩辕,慌乱中用手去压那喷血处,但毫无用处,眼见南宫轩辕那俊俏的脸越来越白,身子也越来越冷。 南宫轩辕口喷鲜血,笑着说道:"萧兄,我到现在才知道,我的初心是什么……想找一名如我母亲一样毫无保留地爱我,接纳我的人……真难啊……"随即便没了声响。 萧贱抱着南宫轩辕渐渐发硬的身体,心中不知该当如何,只想大声哭泣,但仿佛有一层薄膜,死死压抑住他的情感,令他欲哭无泪。 《活如来》完结 ... 正文 武神曲 一 三年前。 桂林某处山洞内。 张智难问面前一位形貌古怪的白胡子老头:"老王,你认为什么是武神?" 那老王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武神者,武道之至圣,战场之死神也。" 张智难吃惊地说道:"武道之至圣我可以理解,战场之死神也可被称为武神吗?" 老王眯起眼睛,说道:"小伙子,一看就知道平时书读多了,成了呆子,要知道尸山血海,修罗道场,那是最能磨砺武功,培养道心的。一将功成万古枯,听过这个道理吗?" 张智难想了想,又问道:"那武功若练到杨天辰这般地步,可否称得上武神?" 老王摇了摇头:"杨天辰无论武功,斗志,经验皆为上上之选,但我以为,他仍未可被称为武神,有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分了他的心,使他未能突破天人之间那层界限。" 张智难大失所望,但仍不甘心,问道:"那如果我练成《登云录》中所述的无尽之体,可否称得上武神?" 老王笑骂:"臭小子,倒也知道无尽之体,那我问你,你可能做到毫无怜悯,只身徒手地杀掉一万个人?等你能做到时,你便可被称为武神了。" 张智难一听顿时大摇其手,笑着说道:"免了,我还是选择从武道方面突破吧,毕竟我最讨厌亲手杀人了。" ———————————————— 三年后,陕西某处山麓,张智难衣不遮体地站在丛林之中,面前一名簌簌发抖的士兵,正举着手中长剑,对着自己。张智难毫不犹豫,随手一挥,那名士兵顿时头身分离,脖子中鲜血喷洒而出。张智难任由血雨淋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数道:"一万零三。" ———————————————— 让我们再将视线回到萧贱他们身上。 南宫轩辕身死后,萧贱在一世湖旁埋葬了他,用蓝刀将一块花岗岩刻成了一个简易的墓碑,立在他的坟前,上面写了“御林军真武将军秦雪月之墓”,虽然这不是南宫轩辕的真名,但却是他的母姓。萧贱心想:"南宫轩辕一生真正快乐的时光恐怕并没有多少,唯有童年与母亲共同生活的时候,才是他所真心怀念的。他自杀的真实原因已然不能明了,也许在他寻找归宿的梦想破灭之后,才最终知道他内心想要的东西,但已然无法实现了。" 萧贱在南宫轩辕自杀后,曾陷入自责与忧伤之中,也曾经质问过杨天辰,为何如此固执,不肯给南宫轩辕机会。当时杨天辰苦笑着说道:"萧居士,等你与我一般,有了儿女,恐怕便能了解我的心情了。" 杨龙儿醒来后发现不见了南宫轩辕,曾哭喊着要去找他。为了断绝她的念想,杨天辰告诉她,南宫轩辕为了保护她们三人,在与血龙门的交手中牺牲了自己。杨龙儿听后更加伤心,待在一世湖前几日几夜也不肯走,犹如失魂落魄一般,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最后还是被杨天辰硬拖着离开了鬼愁峡。萧贱心想如此也好,至少在杨龙儿心中会一直缅怀南宫轩辕,保持他那美好的形象。同时杨龙儿也不会因此责怪杨天辰,可说是最佳的处理方案。 柳敏诗醒来后,萧贱曾问她如何被张卉心催眠,但柳敏诗自己也是疑惑不解,说道:"师傅,那日我们从一世湖回到村里,我们见祭祀活动不见踪影,以为已经结束,便上床休息去了。哪知醒来后就到了这里,当中还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情,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杨襄儿对于南宫轩辕的死也是久久不能释怀,但毕竟不如杨龙儿入情那么深,很快便打起精神,帮助杨天辰整理雷府逐阴草,同时负起安慰杨龙儿的责任来。 由于杨天辰亲自赶到,萧贱卸下了照顾双姝的责任,想起与鸿雁尚有一月之约,现下只剩十多天了,加上冰钻在阻挡火焰的过程中融化,无法与鸿雁沟通,于是辞别了杨天辰,与柳敏诗骑上两匹快马,奋蹄狂奔,往湘西赶去,就连留在左良玉那边的玩偶与巨尸也顾不上了,反正尸体有的是,水母也可再行训练。 两人轻装上阵,而且走得都是大路,故用了半日便来到了正安县城,此时已近天黑,望着昔日下榻的客栈,想不到几日之间便已物是人非,不由唏嘘不已。 萧贱来到前台,向着掌柜说道:"两间相邻的上房。一夜便走。" 掌柜陪笑道:"诶呦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您看最近房间紧张,只有一间上房了,您看不如您与这位姑娘将就一下,共挤一间房得了。"这掌柜心想你们孤男寡女一起上路,反正关系必然密切,也不怕捅破那一张纸。 萧贱一听皱眉道:"掌柜,能不能想想办法,毕竟我与这位姑娘不是夫妻,两人住一间房有违规矩,实在不行给我找个地方就行,不一定要客房。" 掌柜正待答话,柳敏诗凑了上来,低声对萧贱说道:"师傅,我看就一间房得了,另要一间又要多花银两,之前这一路上已经花费够多了。" 萧贱心想:"我这徒儿怎么这么寒酸,简直丢赶尸人的脸,不行,我要好好教育她一下,告诉她只有学会花钱,才有动力赚钱的道理。" 正想开口,柳敏诗又说道:"师傅,况且我们现在是师徒,师徒之间同室相处并无任何不妥……" 萧贱一想也是,但毕竟怕日后被鸿雁知晓,于是刚想找个借口拒绝,就听那柳敏诗又说道:"……在我们苗族人眼里,做徒弟的就应该伺候师傅,哪怕就是嫁给师傅做妻做妾,或是几女共侍一夫也是应有之举。" 说完,不顾石化在当场的萧贱,丢下半两碎银子,对掌柜说道:"掌柜,一间房。"随即在掌柜色迷迷的眼神中,将不知所措的萧贱拉上了楼。 萧贱被柳敏诗拉进了房间,顿时清醒了过来,只见柳敏诗反身锁上了门,面带红晕,眼含秋水,望着萧贱说道:"师傅,咱们这就休憩了罢,让徒儿来服侍您宽衣擦身,尽尽孝道。或者师傅您想要泡个澡,徒儿也可以给您按摩。如师傅您有任何进一步要求,徒儿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萧贱浑身发抖,哪里料到朱熹的师徒伦理观念在苗人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之前众人一起同行时柳敏诗看起来还挺正经的,哪知一旦两人独处便露出真实面目。在这小小一间客房内,仿佛有一个桃色的漩涡,使萧贱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 正文 武神曲 二 萧贱面对眼前如画中佳人一般的姑娘,颤声说道:"敏诗,你既然拜了我这个汉人为师,便当遵守我们汉人的规矩,你要知道我们汉人之间,师徒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别的什么关系的,不然就会……被浸猪笼,或乱石砸死,我看我还是找一间别的什么房间随便休息一下好了……" 柳敏诗双目如同漆黑之夜,“咯咯”笑道:"师傅,就你有这么多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天下还有什么人知道?"说完,双手一解胸前衣扣,露出老大一片雪白,沟壑起伏,便往萧贱走来。 萧贱忽然心中闪过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似乎觉得柳敏诗此刻神情在哪里看到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能一闪身,躲到了桌子后面,与她玩起了捉迷藏。 柳敏诗仍是娇笑不断,说道:"师傅,在这个房间里,你迟早都是归我所有,不要做无谓之举。" 说完,纵身便往萧贱扑去。 萧贱见她神情狂热,眼神迷离,陡然间想起了鬼愁峡小山村里那些村民的样子。心念一动,转身躲开扑击,喝到:“张卉心,你又躲在一边搞什么鬼?有种就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柳敏诗一击不中,脸露诡异笑容,说道:"萧居士好眼力,我这就让你徒弟与你大战三百回合,看你到时还站不站得起来。" 萧贱浑身发抖,望着眼前双目漆黑的柳敏诗,突然发现柳敏诗与张卉心何等相似,两人都拥有虚无之眼,也都有倾国倾城之貌。心想:"张卉心后来的故事没有讲完,不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估计敏诗此刻异象与她的故事有关。我可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想罢,轻轻运起金风寒玉功,一股细小冰环从丹田发出,迅速扩散到柳敏诗身上,使她行动迟缓,接着纵身跃到柳敏诗身后,用水母银丝刺入柳敏诗脊髓,随即细微电流发出,只见柳敏诗轻轻一颤,接着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萧贱走上去,见柳敏诗呼吸平稳,面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便将柳敏诗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八仙桌旁,静静思索起来。 萧贱自从剑啸振魂后,日夜颠倒的习惯已然不复存在。而萧贱本来晒太阳的举动,全是由于阳核为了利用外界能量对抗黑煞气,而促使萧贱做出的反应。那阳核最近接连大补,正忙于调制信号,将新收阳气转为波纹,故而也没空与黑煞气内斗。也就没有晒太阳这个需求了。 萧贱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来,便靠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萧贱被窗外鸟叫唤醒,发现窗户已然打开,一缕和煦的阳光正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刚想伸个懒腰,突然一条毯子从身上滑落,一瞧正是昨晚柳敏诗所盖。 于是抬头一看,只见柳敏诗正坐在床边,张着一双妙目,看着自己。 萧贱心里一惊,但随即见自己衣物完好,估计并未受到侵犯,心下稍安,便开口问道:"敏诗,昨晚发生之事,你可还记得?" 柳敏诗摇了摇头,蹙眉道:"师傅,昨晚我到了客栈之后便一阵模糊,眼前似乎看到了一股红红的阳气,跟着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今早醒来只觉头晕眼花,手足僵硬,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师傅,你没对我做些什么吧?" 萧贱脸一红,嗫嚅道:"那个……昨晚我的确是粗暴了些……不过没办法,谁叫你昨晚那个样子……" 柳敏诗吓得华容失色,双眼含泪,浑身发抖,说道:"师傅,我们苗族女子虽然地位低微,但也不是任人轻贱的随便女人,更何况……你身为我的师傅……怎么能……怎么能……"说着,两眼泪滴如珠帘般落下,眉目间凄凉无限,动人心魄。 萧贱一见之下慌了手脚,急忙上前,结结巴巴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反复解释,并且赌咒发誓,磕头下跪,好不容易让柳敏诗相信自己并无越轨之举,收了愁容。 萧贱心中不停叫苦,心想,自己收的两个女徒弟,一个古怪精灵,一个悲观好哭,将来双面夹攻,自己如何生受得起? 柳敏诗止住哭泣,可怜巴巴地说道:"师傅,对不起,敏诗错怪师傅了,只是自从进了那鬼愁峡之后,我的这双眼睛经常看到一些怪事,往往有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在眼前闪过,同时体内真气散乱,常常无意识地做些怪事,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要不是杨襄儿提醒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些事。" 萧贱柔声说道:"敏诗,你告诉我,你这双眼睛,是天生的吗?" 柳敏诗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据我父母所说,我是在八岁之后才发现我双眼有异状的,之前什么都跟正常人一样,有了这双眼睛之后,我性格变得多愁善感,身子也体弱多病。" 萧贱沉吟片刻,说道:"敏诗,我昨夜左思右想,估计你这病症与明尊的出现有关。那明尊也与你有相同的眼睛,其中或许有什么关联。何况你练过一些北冥化炎功,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功法能使人丧失神志,对明尊盲目崇拜。你现在将那北冥化炎功背于我听,我来试试有无破解之法。" 其实以萧贱武功见识,想破解这种高深武学,简直痴人说梦,但他毕竟学过金风寒玉功。他心想北冥化炎功将阴气转变为阳气,使人自燃其身。而金风寒玉功则可操控阴气,冰封自身,两者针锋相对,或可从中找出对策,解除明尊诅咒。 柳敏诗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会儿,便将北冥化炎功的口诀一句句背了出来。 萧贱静静地听着,发觉这门功法措辞浅显易懂,自己这等老粗一听之下也能迅速理解,而其运功方法极为高明,几有颠倒乾坤之能,能驱使阳脉之气驱赶阴脉之气,将其奴役驯化。不过其与金风寒玉功明显不同的是,创立这功法之人似乎不安好心,对于阳气的转化完全不加限制,阳气越旺,转化越快,到最后犹如烈火燎原,势不可挡,恐怕练此功者自燃成丹,正是源自于此。 ... 正文 武神曲三 萧贱听完整套北冥化炎功,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柳敏诗会受到张卉心影响,以致于来勾引自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敏诗,你鸿雁师姐传给我一套金风寒玉功,或能化去这北冥化炎功的毒害,我现在便转授与你,你自己潜心修习,有不懂之处可以问我或者鸿雁师姐。"说罢,也不管鸿雁是不是同意,便将金风寒玉功背了出来。 萧贱一边背,柳敏诗一边记,花了一个上午,才将一半功法传授给了柳敏诗。萧贱自觉肚饿,便道:"敏诗,我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有空先练起来,同时莫要再练那北冥化炎功,以免再受明尊摆布。" 柳敏诗盈盈拜倒,哽咽地说道:"谢师傅师姐赐功,弟子柳敏诗定当不负所托,刻苦用功,不负师傅一片苦心。" 萧贱点了点头,生怕她又要哭泣,连忙说道:"时候不早了,为师已感肚饿,我们不如就去找间酒楼,吃饭去吧。" 柳敏诗点头称是,忽然想起一事,嫣然一笑,说道:"师傅,这次我们可不要去上次那家酒楼了,免得再遇上那洪龙吼,中那“阴阳肠欢散”之毒。" 萧贱一拍桌子,说道:"怕甚,你双眼能辨阴阳,你师傅我百毒不侵,如再次遇上那洪龙吼,我定让他自食其果,尝尝那“阴阳肠欢散”。" 柳敏诗笑道:"就怕他忍耐不住,就地解手,那可就连累酒楼了,恐怕过一年也不能开门迎客。" 萧贱也觉得好笑,跟着嘿嘿傻笑起来。之后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拿好银两包袱,离开客房,出了客栈。 一出客栈大门,忽然发觉街上气氛紧张了不少,街头巷尾站满了了官兵,马路中央则搭起了座高台,一名身穿将官服饰的人员正站在上面,手上拿着一张一尺高的画像,扯着嗓子吼道:"……就是这人,此人乃是朝廷钦犯,密谋策划数起犯上作乱之举,还下手刺杀左良玉左大人,罪大恶极,无论死活,发现者赏银一百两,生擒或者诛杀者赏银五百两。重复一遍,此人名叫易武阳,画像上就是这人……" 那将官翻来覆去吼了三遍,收起易武阳的画像,随即又拿出一副画像,吼道:"这名犯人叫作张献忠,外号没遮拦,乃闯王高迎祥手下头号贼将,被我们左良玉将军击败后逃窜至贵州一带,此人诡计多端,神出鬼没,如有发现者请立即上报,赏银五十两,擒住或者诛杀者,赏银二百五十两……" 接着又反复吼了几遍,见驻足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便收起画像,大声说道:"以上两位的通缉画像我已派人到处招贴,如有相关情报,可撕下通缉令至县衙或任何一座关卡处通报,只要认定有效,即刻发赏。" 说罢,走下了高台,周围的官兵随即四散开去,拿起通缉令于各处贴了起来。 萧贱与柳敏诗对望一眼,心想:"这易武阳人头只值五百两,恁的便宜了,就算有一千名官兵也未必擒得住他,这官府实在有些想当然。" 这时,旁边两名大妈叽叽喳喳地交流起来,其中一名身材稍胖的大妈说道:"这张献忠的赏金如此便宜,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捉他?据说此人身高一丈,脸如麻斗,血盆大口,力大无穷,就躲在附近某处山洞内,专门等人前去捉拿,去一个吃一个,不知已经吃了多少人啦,我估计最少也有五千人。还有那易武阳究竟是什么人,赏金比他还要高?" 另一名略有几分姿色的大妈说道:"哎哟,谁知道什么人啦,说不定只是睡了左良玉大人的老婆,就被扣了个反贼的帽子。"说罢,两人心领神会,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接着压低了声音,说起了悄悄话。萧贱无意去听,但偶有一些诸如“那玩意好大”,“高迎祥睡了皇上老婆”之类的词汇溜进萧贱耳朵,令萧贱面红耳赤,不由拉起柳敏诗,加快步伐,走进了之前曾大战洪龙吼的酒楼。 这栋酒楼经历了上次的食物中毒事件以及客人斗殴事件,生意反而较前好了不少,只见楼上楼下人满为患,跑堂小二增加了不少,但照样忙得不可开交,跑上跑下一刻不停。 萧贱与柳敏诗好不容易找了两张空位,刚刚坐下,一名店小二便来到面前,问道:"二位客官,请问要点些什么饭菜?"萧贱听他口音极为别扭,正在纳闷。忽然见到一名身穿七品县官服的老者领着刚刚那名高台上的将官走了进来,屁股后面还跟了十几名官兵。 那县官说道:"蔡大人,这里是我县最有名的酒楼兴肴楼,五香鸭那做得真叫一绝,您一定要好好尝尝。您这些天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再不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简直就是在与百姓过不去了。等会儿您吃饱喝足之后啊,我再带您去隔壁戏凰楼去听支小曲儿,享享艳福。保管您明天抓贼一抓一个准,后天即刻实施加官晋爵,到京城做皇上身边的红人去也。" 那蔡大人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那到时可真得要谢谢老哥哥您今天的安排了,回头我给您在皇上身边美言几句,让您也到皇上身边沾沾龙气,如何?" 那县官连忙拱手说道:那可多谢蔡大人了,不过小人福薄,见了皇上恐怕生受不起,只希望蔡大人能帮我疏通一下,好让我一直在正安县当个县太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以后如有好处,我李西远绝不会忘了大人。"原来这正安县也算个富县,附近也没有叛军作乱,这李西远在此做官,天高皇帝远,油水捞了不少,日子也过得安稳。眼看任期将近,害怕被调任,因此打起了钦差蔡大人的主意,希望他在京城帮着活动一下,到时在此留任。 蔡大人竖起大拇指,说道:"李大人爱民如子,不舍离开,实是感人肺腑,这番苦心我定会告知吏部尚书周应秋周大人,老哥哥尽管放心。" 萧贱听了,心想:"这两位官员好不大胆,竟然当面行贿受贿,不怕有人举报吗?" 正在这时,萧贱面前那名小二忽然浑身发抖起来,口音也变成陕北味道,喃喃自语地骂道:"狗官,老子就是被你们这帮奸臣搞得没了生计,老子……老子……"抖了一会儿,镇静了下来,继续用别扭的口音问道:"两位客官,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要点什么菜?" 萧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手布满老茧,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脸上贴满了膏药,似乎生了什么怪病,表情极为僵硬。心中一惊,当下不敢多言,随便点了几个菜,那小二便喊厨师做菜去了。萧贱低声对柳敏诗说道:"此人形貌古怪,说不定是血龙门的人,等会儿菜上来后先不忙着吃,你先用阴阳眼看一下,以防再遭暗算。" 柳敏诗紧张地点了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厨房瞟去。忽然听得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只见那蔡大人张大双眼,口角流涎地看着自己,露出色迷迷的神色。 ... 正文 武神曲四 那蔡大人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座位,走到柳敏诗座椅旁时,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柳敏诗身边,不怀好意地说道:"这位美女,不好意思,这儿位置不富裕,咱做父母官的也不能赶别的客人走,不如咱俩挤一挤,体现一下官民鱼水情怎样?"说着,身子不停往柳敏诗身上靠,左肩还若有意若无意地向着柳敏诗****蹭去。 柳敏诗吓得脸色刷白,但身为苗人,平时没少受汉人官员欺压,也不敢反抗,身子直缩,但在这方寸之间又有何处可逃,眼看蔡大人那圆滚滚的肚子就要碰上柳敏诗那纤细的腰肢。萧贱一伸手,一把拉过柳敏诗,说道:"敏诗,我和你换个位置,我正好有事情想和这位大人商量一下。"说完,一下子坐在了柳敏诗原来的位置上。 那蔡大人奸计未逞,面色一沉,登时便要发作,萧贱却神秘兮兮地凑了上去,说道:"这位大人,我有血龙门易武阳的消息,想要汇报。" 蔡大人黑着脸,说道:"有何消息,快快说来,莫要消遣本官。" 萧贱说道:"那易武阳不久前刚从鬼愁峡逃出来,且身受重伤,恐怕就在这附近躲藏。大人可多派人手,加强搜查,避免有漏网之鱼。" 蔡大人心头火起,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兵痞脾气上来,回手一巴掌便打在萧贱脸上。 萧贱本是好心好意想帮官府抓易武阳,哪知这蔡大人全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抬手便打,一下子懵住了,心情一激荡,受打击处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小片冰环,将蔡大人手掌冻住。 蔡大人打了这一掌之后,忽觉手掌冰冷疼痛,无法动弹,放到眼前一看,只见肌肤一片雪白,宛如冰雕一般。顿时惊惧交集,吼道:"来人呐!这两人是血龙门的妖人,快快将其捉拿下狱。" 萧贱心中歉然,知道是自己有不对之处,心想:"我的电流似乎有加热功能,说不定可以帮他解冻。"于是,一伸手,握住了蔡大人手掌,微一运气,就要放出电流。 哪知此时阳核已不可同日而语,稍一用力,便见电流汹涌澎湃。直电得蔡大人浑身蓝光直冒,四肢强直,不停颤抖,口中吐出一团团泡沫,跟着便浑身焦黑地坐倒,头一歪,晕了过去。 那县太爷看见这一幕,吓得惊叫起来,连忙指挥士兵将萧贱他们团团围住,不停叫道:"妖法,妖法。快快杀了他们。" 萧贱头大如斗,叫道:"别激动,我认识左良玉左将军,还救过他的性命……" 县太爷咬牙说道:"你认识天王老子也没用了。"手一挥,那些士兵纷纷抄起手中兵器,就要往萧贱身上招呼。 忽然,一锅子热油从萧贱身后洒了过来,将当头的几名士兵连同县太爷洒了个满头满脸,发出阵阵惨叫,接着一人手拿一柄锅铲飞身而至,“啪啪"几下,又打倒了两名士兵。随即左冲右突,悍勇无比,萧贱仔细一看,正是之前那名店小二。只听那小二恶狠狠地叫道:"狗官,又来欺压良民,调戏妇女,老子跟你们拼了。"说完,飞起一脚,又踹飞一人,回身对萧贱叫道:"还愣着干啥,赶快跟老子跑路。"说完,挥舞锅铲,杀出一条血路,往门外跑去。 萧贱心想,当此形势,不得不跑。于是一咬牙,拉起柳敏诗,拔腿飞奔,逃出了门口。 那县太爷虽然不停惨叫,但还是抽空从窗口探出脑子,指着萧贱他们大声喊道:"抓住他们……抓住血龙门的妖人,抓到他们,重重有赏。"街上的士兵一听,立马停下手中张贴的活计,往萧贱他们追去。 那店小二左弯右拐,穿街绕巷,似乎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很快便将士兵甩开,随即到了一家民房门口,对着萧贱招了招手,然后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一闪身,蹿了进去。萧贱无奈已上贼船,只好继续跟着那小二躲进了民房。小二待他们进门后便锁上了房门。 那民房内窗户紧闭,极为昏暗,小二移开一只木桶,拉开了地上的一道暗门,随即走进了一条地道。萧贱拉着柳敏诗,紧随在后,同时潜运电流,暗暗警惕。 很快地道便到了尽头,一扇小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店小二敲了三下门,然后停了几秒,又敲了四下,这才推门进屋,只见屋内燃着暗淡的烛火,靠墙放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人,手中兀自拿着一把诸葛弩,对着房门。 那人一见小二回来,立即小声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闯王的救兵到了没有?" 小二扯掉面上药膏,一张脸顿时变得英气勃勃,挠了挠头,笑着说道:"闯王的救兵没到,不过我倒是救了两名血龙门的兄弟回来。" 随即转过身来,对着萧贱说道:"不好意思,我兄弟有伤在身,不便行礼,我来给你们做下介绍。" 指着床上之人说道:"这位是闯王手下鼎鼎大名的将领,绰号"没遮拦",本名叫张献忠。" 接着顿了顿,手拍着胸脯说道:"我是闯王手下营救小分队队长,外号"闯将",本名李自成。" 萧贱听见他将自己当成血龙门的人,顿时摆了摆手,说道:"李兄弟,你误会了,我虽然对起义军一向敬重,但却不是血龙门的人……" 说到这里,李自成及张献忠均大惊失色,张献忠毫不犹豫,举起手中诸葛弩,向萧贱及柳敏诗连射两箭,箭去迅速,转眼已经到了萧贱面前。 萧贱最近多遭偷袭,反应速度有所提高,眼看来不及躲避,急忙一拉柳敏诗,将她拉至自己身后。跟着一箭射中自己面门,即刻碎裂,爆出一小股冰环。另一箭则插入了墙内,仅留箭尾暴露在外,仍在微微颤抖。 李自成见张献忠暗箭射中萧贱竟然无效,反而从他身上冒出一道淡淡的白光,冷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当下咬紧牙关,挥舞手中锅铲,作势便要上前拼命。 萧贱不想与他相斗,连忙摇手,说道:"李兄弟,你误会了……我虽然不是血龙门的人,但我跟三林儿义军很熟,还跟他们军师张智难是结义兄弟,对于闯王高迎祥一向是钦佩万分,绝不会出卖你们。" 李自成及张献忠一听,都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李自成说道:"你与“小武侯”张智难是义兄弟?太好了,快带我们去见他。" 萧贱心想:"我那义兄怎么多了个这么威风的外号?我原来倒也不知。不过这与他的形象倒是蛮配的。我可不能随便答应他们,得问清楚他们想干些什么。" 于是面露难色,说道:"带你们去见我义兄并不难,但万一你们要害他呢?你们得告诉我找他有什么事。" 李自成与张献忠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李自成才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我们闯王想请他往西面进攻贵州,云南,四川,而自己则北上进攻湖北,河南,河北,最后夹攻京城,平分天下。" ... 正文 武神曲 五 “……共分天下?”萧贱一听这话,立马傻眼,他一向无甚野心,同时也觉得张智难平时嘻嘻哈哈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他在金銮殿上身披龙袍坐着龙椅的形象。 “不错,张智难自从三林儿病倒后,独撑大局。守着嘉马县那破城,以少胜多,大败曹文诏的骑兵于平原,让那不可一世的曹文诏首尝败绩,消息传出,天下动容,现下已是起义军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我们闯王说了,生子当如张智难,想与他联合,共谋社稷。”李自成兴奋地说道。 萧贱心想:"这闯王如此看重张智难,倒是好事一件。不过怎么出口就占人便宜,将人当成儿子?以后真的夺取了天下,儿子又怎么能跟老子争?"当下也不反驳,沉吟一会儿,说道:"如是甚好,我有急事正要赶回嘉马县,但目前街上都是追兵,四处围追堵截,我们一出去就会被抓,该当如何?" 李自成说道:"我本来与闯王派来的救星约好在酒楼接头,哪知你们在酒楼里这么一搅和,连我也一时冲动卷了进来,现在那救星不知到了何处,也无法可想。" 萧贱皱眉说道:"什么救星?此等情势下派出一人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将追兵杀光不成?" 李自成神秘一笑,道:"这救星可神通广大,他就是号称……"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得楼上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李自成脸色一变,立马住口,竖起耳朵,探听起那脚步的动向起来。 只听那脚步声东走西走,骤然停住,接着“吱牙”一声,似乎暗门被打开,接着便听“笃笃笃笃”的声音越来越响,在接近门口处霎时停住。 萧贱急忙拉着柳敏诗躲在门旁,李自成向张献忠使个眼色,自己拿起锅铲,背在身后,挡住了张献忠的面前,张献忠则缩在李自成身后,一丝不露,举起诸葛弩对准房门。 只听门上传来三记敲门声,顿了顿,又接着敲了四下,李自成大吃一惊旁,慌忙举手向下挥了挥,示意张献忠放下弩弓。跟着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身材矮小,不足四尺,体形消瘦,面容娇嫩,宛如女子,一头蓬松的乱发,身上披金戴银,形象极为新潮。 李自成一脸疑惑,问道:"你是谁?如何知道我们敲门的暗号?" 那人用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说道:"哎哟,李大哥,怎么连我小五都不记得啦,我奉闯王的命令来救你们。你们就这态度。简直伤透人家心了啦。" 李自成睁大眼睛,惊呼道:"你是五娘……小五?你怎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那小五哈哈大笑,身形骤然升高,很快与李自成一般高大,身上肌肉虬结,脸上也变得横肉堆积,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那身衣服也被撑得涨涨鼓鼓,似乎随时欲裂。 李自成欣喜的叫道:"小五……果然是你,你的易容术已经到达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那肌肉男子正容道:"哎~~讨厌啦~~不要叫我小五了,人家有名字的,叫做霍金名。这也不是易容术,叫做缩骨藏肉**。是我最近领悟到的。" 萧贱目睹这名叫作霍金名的威猛男子竟发出如此娇嗔,不由冷汗俱下。转过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柳敏诗拉了拉萧贱,说道:"师傅,这个人好怪,其身上的阴阳之气可以自由移动,特别是……胯下两粒……别的男子全是红色的阳气,就连师傅你……也不例外。不过师傅你的那两粒红色之外还有黑煞气包绕……而他则是半阴半阳,甚至阴盛阳衰。" 萧贱听柳敏诗描述男子****,越说越不成话,加上怕霍金名听见,忙不迭地捂住柳敏诗的嘴,轻声说道:"别说话……免得引起他注意……" 说时迟那时快,那霍金名头以极快的速度转了个90度,面带妖冶的笑容,向着萧贱及柳敏诗说道:"哟哟哟哟,瞧瞧这里还有谁来着?一名小美女和一名俏公子。小李子,小张子,你俩艳福不浅呐。"说罢,凑近身来,对着萧柳二人上下打量,脸几乎要贴到萧贱脸上。 萧贱大汗淋漓,微微欠首,说道:"霍……兄,你好……在下萧贱,是李兄的新认识的朋友……这位是柳敏诗,是我的徒弟……" 霍金名大幅点头,不停往萧贱脸上蹭去,嘴唇以极大的动作张闭,最近的时候距离萧贱面颊只有一公分,说道:"我的名叫霍金名,人称"千面人王",易容之术天下第一,还请萧公子,柳姑娘多多指教啰~~。" 眼看霍金名嘴唇就要贴到萧贱脸上,李自成发声问道:"小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霍金名似乎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去,嗲道:"哎哟,小李子你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注意你都难啦。而且我对你那么了解,知道你喜欢的躲藏地点,加上你身上那股浓浓的男子汉气味,想找不到你都难啦。" 李自成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就你鼻子灵,连猎狗也比不过你。" 霍金名得意地挺起胸膛,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啦,有我在,官兵集中在哪儿,有多少人全都一清二楚,等会儿看我巧施手段,保管将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连你们爹娘都认不出。" 萧贱雅不欲接受易容,但情势所迫,不得不跟在李自成张献忠后面,遭受了易容的命运。 ... 正文 武神曲 六 霍金名的缩肉之术极为精妙,他通过按摩穴位,使人的肌肉排出或者吸收水分,同时利用巧妙的擒拿手法,将骨关节间隙变得狭窄或者宽松,改变人的身形。能够让八十老太变得高大威猛,也能够让彪形大汉缩如黄口小儿。端的是神奇无比。 同时,他也擅长易容之法,他利用猪筋熬出的凝胶,涂上猪皮,粘在人的皮肤之上。人皮猪皮中间可塞细碎猪骨,以此改变人的脸型,使人变美变丑,或者使用缩肉之法使脸部的咀嚼肌萎缩,使人脸变胖变瘦。如此一来,高矮美丑尽皆随心,几乎可使人化身成任何一人。此法被霍金名称为“易容缩肉**”,尽管效果惊人,但有个缺陷,持续时间不长,最多一天。超过时间必需恢复原状,不然有脱水身亡的可能性。 霍金名巧施妙手,将李自成变为一名翩翩公子,张献忠变为一名跟班书童。柳敏诗则变为一名武师保镖。接下来便轮到了萧贱。 霍金名先施整容之术,将萧贱脸整成一名英气逼人的江湖侠士,随后在萧贱全身上下诸穴搓来揉去,弄了半天,只累得满头大汗,萧贱的身体却毫无反应。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小贱贱,你的身体实在太僵硬,完全不敏感,在我如此美妙的按摩之下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个迟钝的男人~~" 萧贱咳嗽一声,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先天残疾,周身无痛无痒,可能以前有神经受损。不过有这张脸已经不会被人识破,霍兄辛苦了,我们还是及早出发吧。" 霍金名颇不甘心,唉声叹气声中,将自己缩成一名四尺矮人,拿出四张纸条,说道:"这纸条上是你们的姓名身份,到时候遇到关卡查验之时千万不能说错,不然便有露馅之虞。我假名叫霍比特,是一名矮人,以表演江湖杂耍为生。大家记住了。另外柳姑娘,你等会儿尽量装成哑巴。"说完,将纸条分到四人手中。 四人各自看完纸条,将姓名身份记下,之后将纸条烧去,不留一丝痕迹。 四人身份分配已定,李自成改叫李室明,是西安道理书院哲字楼的学子,此次出行,主要是为了进京赶考,同时也为了增加阅历。萧贱假名萧颜,是道理书院武字楼的一名弟子,特此出来行走江湖,顺便护送李自成。而柳敏诗则名叫柳如是,是岳麓镖局的一名保镖柳敏诗面前,天生聋哑,专门保护李自成出行。张献忠则名叫张衡,是李自成的书童。 其实四人同行倒是全无破绽,只是伪装成霍比特矮人的霍金名实在太过惹眼,恐怕定会遭到官府怀疑,不过霍金名对自己深具信心,故特此选了个最奇怪的身份,以挑战自身极限。经过众人反复劝说仍不肯改过,大家只好作罢,收拾行装,一同离开了民房。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眼看县城门将闭,众人不由加快脚步,来到了县城门口,只见人群排成一条长龙,正逐个接受检查,足见此次官府已动了真格。那被电成猪头的蔡大人也检查人员之中,睁着一双三角眼,左顾右盼,神色凶狠。只是似乎身子仍偶有颤抖。 萧贱他们顺着队伍,缓缓向前,很快来到了检查站旁边,那蔡大人狐疑地看着这五人,越看越觉得古怪,一下子揪住霍金名,问道:"你们这五个人,这么晚了出城,有什么事?" 霍金名笑嘻嘻地说道:"大人,小的名叫霍比特,是一名江湖杂耍艺人,要带这几位公子少爷去铜仁市镇,到我们矮人杂耍团长长见识。由于这杂耍团行踪不定,可能随时会搬走,我们不得不加紧赶路,以免耽误行程。" 那蔡大人目光扫过四人,余人皆神色淡定,唯有萧贱及柳敏诗目光游移,似乎有意躲避不看自己。心中生疑,略过他人,径直走到柳敏诗面前,问道:"你是姓什名谁?来此做甚?" 柳敏诗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嘴巴,跟着比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自己耳朵。 霍金名赶紧上前,拱手说道:"大人,这位侠士乃是岳麓镖局一位武功高强的镖师,无奈又聋又哑,只能通过手势交流,请大人原谅则个。" 蔡大人狐疑地说道:"又聋又哑,那还做什么镖师?保什么镖?" 霍金名点头哈腰地说道:"虽然又聋又哑,但武功实在出色,不然也不可能在岳麓镖局做事。" 蔡大人将信将疑,又走到萧贱面前,问道:"你又是何人?怎的不敢直视本官?" 萧贱心想自己与他有过对答,莫要让他瞧出了破绽。于是控制胸腹肌肉,使用腹语之术,用清朗的声音说道:"在下萧颜,乃道理书院武字楼的弟子,此次特奉师命出来游历,加上护送我朋友进京赶考。因大人容貌威严,小人又第一次碰上这么大阵仗,故有些紧张。因此不敢直视大人,望大人恕罪。" 蔡大人见他相貌英俊,态度又谦虚,一副名门弟子的样子,当下不敢小觑,叫来手下,拿出通缉令一张张比对,见这五人并未在列,于是一挥手,说道:"放行。"关口两名士兵一收长戟,让开了城门道路。 众人长舒一口气,忽然张献忠由于太过激动,咳嗽了两声,牵动了胸腹间伤口,一小片血迹便透过上衣印了出来。 蔡大人眼尖,急忙喊道:"暂缓放行。"走到张献忠面前,指着血迹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献忠说道:"我……刚才替我家公子整理古籍的时候,不慎被竹简划伤,因急着赶路,匆匆出门,没来的及好好处理……" 蔡大人神情猜疑地说道:"撩起衣服,让我好好看看伤口。" 张献忠一听,顿时大急,知道自己的诸葛弩挂在腰间,而且是违禁武器,如掀起长袍,被人看见,定不能蒙混过关。 霍金名快步上前,挡在蔡大人身前,说道:"大人,这伤口刚刚包扎好,不能见风,还望大人……" 蔡大人脸色一变,说道:"妈的,这书童的事,你一个矮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当老子傻子吗?"说罢,飞起一脚,踢向霍金名。 哪知一踢之下,这矮人纹丝不动,与他的身形极为不符。蔡大人心中一凛,大声呼喝:"来人呐,这里有古怪……" 话音刚落,忽然远方有士兵大声喝道:"是易武阳,易武阳在这里!"只见一人站在空地上,长身玉立,模样潇洒,不是易武阳是谁?士兵闻声赶来,手持兵器,将易武阳围在中间。 易武阳微微一笑,伸出手掌,随手一挥,一丈开外的一名士兵顿时口喷鲜血,衣裳着火,尖叫着倒在地上。其余士兵一时惊惧,不敢上前。哪知此时从旁边屋檐上飞来一道绳索,来到易武阳身边,被他一把抓住,随即长绳收回,易武阳也随着长绳飞到了屋檐上,就此不见。 “快追,莫让他跑了!”蔡大人一时激动,将萧贱他们抛诸脑后,急忙指挥兵力,前去围堵易武阳。 “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霍金名小手一挥,拔腿就跑,其余等待出关的民众也轰然而上,涌出了城门。萧贱他们混在中间,跟着逃出生天。 ... 正文 武神曲七 五人出了关,即刻骑上了马,一路狂奔,总算将正安县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策马奔出近五十里,天上骤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霍金名伸出手来,示意大家停下,大声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又下大雨,听说这附近有一座花海山庄,是闯王设下的一处秘密联络站,庄主姓刘,据说是“中原剑侠”刘云剑的远房兄弟,数年前已投靠闯王,此人可能与血龙门也有些关系。不过他为人大方热情,来者不拒,我们也无需自报姓名,前去休息即可。" 萧贱心想:"这霍金名知道的倒挺多,看样子在闯王手下挺有地位。"李自成则兴冲冲地说道:"这个庄子我熟,这庄主叫刘狷华,经常收留我们落难的弟兄,极为仗义,我常去他庄子接头,来去都好几回了。我带你们去。"说罢,一挽缰绳,调转马头就往东面跑去。其余人纷纷跟上。 奔行一里左右,便看见一座庄子矗立在山岭之间,雕梁画栋,红瓦白墙,端的是气势非凡,更难能可贵的是,庄子周围山野上开满鲜花,煞是好看。 五人来到庄子前,李自成下马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下打开,一名家丁模样的人冒出头来,见五人站在雨中,便开口问道:"诸位有何贵干?"李自成拱手说道:"这位小哥,叨扰了,我们途经贵庄,天忽降大雨。不得已前来求助,希望借贵庄宝地,躲一躲雨。" 那家丁道:"既是如此,便先进来吧。"说罢,将门开大,转身进屋。 李自成道:"多谢这位小哥。"说罢,领着其余四人,跟着家丁进了屋。 萧贱打量这庄子的布置,发觉此庄比萧府大了十倍,一路上假山林立,小涧流淌,还有不少杜鹃花丛点缀分布。足见庄主品味高雅,颇有闲情逸致。 那家丁将李自成他们带到一间大屋前,说道:"这儿避雨的客人不多,地方还有富余,你们先挤一挤,在里面烤烤火,等雨停了庄主会提供地方给大家洗澡晒衣。" 五人皆点头称谢,随即依次跨进了大屋。 只见这大屋有五丈见方,正中壁炉升起了一团火,烘得屋内暖洋洋的。围着壁炉杂乱无章地坐了几堆人。萧贱随着李自成踏进门内,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忽然浑身一震,只见西边角落里一名白衣女子抱膝而坐,瞧着身形打扮,赫然正是鸿雁。 萧贱激动起来,当下也不及细想鸿雁为何在此,正想上前相认,转眼瞥见离鸿雁前方三丈左右坐着十几名官兵,为首一人身着将官服饰,与那蔡大人品级相似。想起自己可能正遭官兵追缉,此时不便暴露身份。大可等官兵离开再行相认。于是细细观察起屋内人群,寻找落坐之处。 在鸿雁东边,坐着六名身着淡蓝色武者服饰的青年男女,叽叽喳喳地谈论个不停,还不时有女子发出轻笑,似乎很是兴奋。 在最东边则稀稀拉拉坐了**个人,瞧着衣着神态,似乎互不相识。 萧贱等人怕被官兵认出,故坐在了大屋中央偏东的方位,五人各自靠近炉火,烤火烘衣。不在话下。 萧贱一边烤火,一边不停往鸿雁瞄去,偶尔还用眼神向她示意,但鸿雁似乎毫无反应,脸埋在怀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凝视着空无一物之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群青年此时忽然发出一阵哄笑,几人推着一名男子,不停说道:"快去,快去。"那名女子还不停鼓掌,似乎为之加油鼓劲。 那男子骤然站起,说道:"看我的!"说完,面露自信的微笑,挺起胸膛,缓步走到鸿雁身边,单膝跪下,作揖说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敝人名叫王希仪,是黔灵派掌门王珍光的独子,此次携同门诸位师兄妹前往衡山,共襄衡山青年论剑这一盛举。我看姑娘独自一人,身边并无行李包裹,可是遇上了贼人?或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侠义中人讲究扶危济困,如姑娘有任何困难,可讲与我听。" 鸿雁两眼无神,摇了摇头,说道:"谢公子好意,小女无事。" 王希仪一向对自己家世容貌颇为自信,见到鸿雁爱理不理的模样,微觉生气,再次开口说道:"姑娘莫要有所顾虑,相信在这贵州境内,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如姑娘不想多说,可与我们同行,我王希仪保证将姑娘毫发无损地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鸿雁皱了皱眉头也,仍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谢公子好意,小女无事。" 鸿雁两次说同样的话,傻子也听得出她话中的不耐烦,王希仪心里急躁起来,大声说道:"姑娘,这一路上可不太平,你生的这般美貌,要是碰上什么坏人劫财劫色,说不定清白受损,甚至有性命之忧。" 鸿雁干脆扭过头去,依旧一句“谢公子好意,小女无事”扔了过去。 萧贱微觉奇怪,依鸿雁以前性子,若不喜欢某人纠缠,定会出手教训,或是想法作弄。但此时却无动于衷,犹如变了个人似的。 王希仪愈发生气,心想:"这女子这般说话,定是瞧我不起,哼,她自己又有何了不起?竟敢如此对我。"于是面带嘲讽的微笑,说道:"原来姑娘不怕路上坏人来劫,那定是武艺高强的紧了。不如让我们现来演练一番,看看姑娘遇上坏人如何应对。"说完,伸出右手,往鸿雁两腿之间抓去。 这王希仪乃是一纨绔子弟,其父乃贵州第二大门派黔灵派掌门王珍光(第一大门派是如来道场),势力庞大,手段通天。王希仪自幼娇生惯养,在父亲这棵大树树荫下无人敢惹。因此表面衣着光鲜,实则一肚子坏水,平时自负风流倜傥,勾女无数。与青城派未灭门之前的葛天明相似。见到鸿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心里坏点子冒出,立时便要动手动脚。 鸿雁毫无反应,眼见那禄山之爪就要碰到鸿雁身子,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将王希仪爪子牢牢钳住。王希仪大吃一惊,心道自己以往欺侮他人可从未有人管过一分一毫。不由双眼倒立,恶狠狠地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轻侠士,正满面怒容地对着自己,目光炯炯,仿佛其中有绿火燃烧。 ... 正文 武神曲八 这名阻止王希仪的年轻侠士,正是改装易容的萧贱,他眼见鸿雁遭人调戏,任人欺辱,不由怒从中来,纵身而起,挡住了王希仪的恶爪。 王希仪用力一挣,只觉萧贱手掌硬如磐石,纹丝不动。而且自己手掌越来越冰冷,如同浸入冰水之中一般。心里又惊又惧,大叫:"放手!"随即左手往靴子里一抽,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了手中,反手一刺,匕首直往萧贱面门而去。 萧贱此时冷静下来,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想就此冻伤他人,于是一撒手,侧身避开匕首刺击。身子牢牢挡在鸿雁身前。 鸿雁突然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地说道:"师傅……?" 萧贱耳听鸿雁此语,心情一阵激荡,差点想回身抱住鸿雁,亲口相诉离别之苦。但随即一阵寒潮从丹田涌向大脑,瞬间镇定下来,知道此时还不能让鸿雁认出自己,以免在官兵面前暴露,于是用腹语朗声说道:"在下道理书院武字楼学子萧颜,不知这位兄台有何动机,要欺负这样一名柔弱女子。" 鸿雁一听,似乎大失所望,再次低下头去,神色黯然。 王希仪狞笑道:"动机?当然有动机,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动机,我要让这傻女体会世间险恶,知道独自一人上路有多么愚蠢。一番苦心你这猪脑子哪能理解?"说罢,将匕首一抛,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像两旁一使眼色,那剩余四男一女纷纷起身,手持长剑,向着萧贱围了过来。 萧贱苦于不能使用至阴冰封,一时手足无措,只能用身子死死遮住鸿雁,同时左张右望,看着六人渐渐逼近。 柳敏诗心里着急,但自己无甚武功,阴兵又不在手,也不敢当着官兵说话,害怕露馅。于是不停向李自成他们使眼色,想叫他们去帮忙。但李自成及张献忠则心想这萧贱武功如此高强,哪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淡定地坐在一旁,想看一场好戏。 萧贱眼见六人越走越近,同时双眼露出恶狼一般的眼神,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在鬼愁峡自己以内力相输,南宫轩辕一人化身六人抵挡数百名村民的情景。那时南宫轩辕的一招一式,运劲法门,尽皆通过电流反馈给自己,深深印在了自己脑海之中。当下长笑一声,“刷”地抽出腰间长剑,装出南宫轩辕的样子,说道:"你们不是要去参加什么青年论剑大会吗?也好,我就在此与你们以武会友,好好论一论剑。" 王希仪见他如此嚣张,怒从心来,大喝一声,使出一招“佛土无疆”,长剑剑尖不停颤动,罩向萧贱头面诸穴,剑去无方,使人防不胜防。黔灵派不愧是名门大派,虽然王希仪乏人管教,但剑法依旧练得分毫不差。 此时,其余六人也各使绝招,往萧贱刺来。一时间萧贱面前剑去纵横,蝇飞难出。 萧贱长剑一挺,骤然化身为六,借着六人之势,分别与六人对了一剑,只听“当当当当”六声,六人长剑同时被萧贱点中,只觉得手臂酸麻,宛如电击。不由心中骇然,大步后退。萧贱随后往前一冲,站到了大屋中央,引得六人注意力离开鸿雁,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萧贱模仿南宫轩辕,干脆模仿了个十足十,连南宫轩辕借电能化为内力的法门都用上了。骤然使出,只震得黔灵派六人内息不稳,却未将其引燃。 六人面色凝重,知道今日遇上了劲敌,王希仪一声呼哨,六人按各自方位站好,隐隐成卍字形,脚步轻移,将萧贱围在中间。 萧贱将长剑背于身后,身子挺直,静静感应对方的“势”。 这南宫剑法本是一门神妙剑法,讲究借用自然之势以及他人之势攻击。但运用得如何,全靠个人悟性,南宫轩辕经过在道理书院的一番修行,已然将南宫剑法尽皆参透,同时加上自己别出心裁,创出了如何借内力之势的法门。由此总结出此剑法之口诀:"敌不动,借自然之势;敌若动,借敌方之势。敌若速,则我慢;敌若疾速,则我不动。内力涌入,则如借天之水,顺势而下,以熄敌火。" 至此,此剑法已然脱胎换骨,非凡间所有。南宫轩辕限于年纪,内力不足,故此剑法使起来威力不显,萧贱则不同,他有阳核作为后盾,电能源源不绝,要不是肌**道冰封,速度不快,几乎可竞争天下最强剑士称号。 不过纵然速度受限,但熟练借用自然之势以及他人之势,萧贱仍能达到化身六人的境界,足见此剑法之精妙。 王希仪指挥众人使出卍字剑阵,此剑阵乃黔灵派镇派之宝,轮转不定,内力相接,六人如化为十二手十二脚的怪物,向萧贱攻来。萧贱身子微微摇晃,顺着对方袭来之势,再次出剑,又听六记金铁相撞之声,卍字阵六人再次后退,手酸痛不已。 王希仪哪里经过如此挫折,不由面露疯狂,大吼一声:"使卍字轮狱阵。"另一手也握上了剑柄,摆出一副一往无前,毫无守御的姿势。其余五人大惊失色,知道此阵一出,再无回旋余地,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但掌门之子有令,又焉敢不从?于是有样学样,也是双手握剑,力聚剑尖。 王希仪狂吼一声,阵型再次发动,不过这次来势猛恶,夹着一股飞沙走石,往萧贱席卷而去。只见萧贱身子晃动幅度缩小,宛如打颤一般。手腕在方寸之间轻轻舞动。只听沙尘之中再次传出六声剑击鸣响,六人如之前一样四散而落,不过这次六人双手虎口皆已震裂,鲜血流出。 王希仪披头散发,呆立当场,不敢相信地望着萧贱,真不知此人是何来头,竟将本派引以为傲的剑法破得如此干净。一时如遭雷亟,面无血色。 这时,那名黔灵派的女子走上前去,拉了拉王希仪,说道:"表哥,算了啦,这人武功如此之高,我们还是认输吧。伯伯说了,不要多竖敌人,该让则让。" “认输?”王希仪面目扭曲起来,说道,“本少爷词典里没有这两个字!给我使万轮噬魂**!” 那女子花容失色,叫道:"不行,你会死的,没人可以承受那么多的内力……" “我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听我的。”王希仪阴恻恻地笑了笑,说道。 余下五人无法,再次排成卍字阵型,将王希仪置于阵型中央,各出一手,手掌对着王希仪,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嗡嗡声,只见一粒粒白色光点从手中发出,汇聚到王希仪身上,使王希仪身上发出白色光辉。 王希仪也是口中嗡鸣,身上光辉越来越亮,眼看光线刺眼,王希仪即将被光团埋葬,忽听王希仪大喊一声:"噬魂剑!"一道耀眼白光从光团中射出,宛如流星,向着萧贱飞去。 萧贱不及细想,电流奔腾,往长剑涌去。只见剑尖蓝光凝聚,萧贱大喝一声:“天地玄黄,轩辕一剑!”一道蓝色电芒从剑尖射出,迎上了白光。 两道光在空中相遇,那白光瞬间被电芒撕裂,消失不见,那电芒毫不停歇,直往王希仪射去。哪知那王希仪眼神呆滞,全然不知躲避。 眼看王希仪就要送命,忽然蓝光闪了闪,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随即消失在了王希仪面前。众人目瞪口呆,大惑不解,不由转头向萧贱望去,只见萧贱晃了晃手中长剑,似乎要抖掉剑上附着的电流。跟着顺手一插,将长剑归入鞘中。拱手作揖,说道:"承让。” ... 正文 武神曲九 黔灵派众人见到萧贱神威凛凛,生怕王希仪受到什么内伤,急忙跑上前去,扶住王希仪。那年轻女子拍了拍王希仪,叫道:"表哥,表哥?"只见那王希仪依旧两眼无神,口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不成句子的言语。仿佛丢了魂灵一般。 原来这万轮噬魂**乃是孤注一掷的功法,能够将众人内力集中于一人身上,并用之进行攻防。不过这功法有几个条件,第一,传递的内力必需同种同源,不能有所混杂。第二,传功之人不能心存恶念,不然受功者立时便有性命之忧。第三,受功者所受内力最好以自身原有内力两到三倍为宜,不能过多,不然便有内功反噬,真灵受损之虞。使用之时当真步步惊心,凶险无比,因此一直是黔灵派的禁招。其时王希仪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地吸收了五人内力,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然使真灵遭到冲击,神志也变得糊涂起来。 黔灵派五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此次专门负责保护掌门之子,如王希仪变成痴呆,他们决计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性命也要不保。是以不停地拍打呼唤王希仪,那女子还不停掐他的人中,但这些举动毫无用处,王希仪始终两眼发直,胡言乱语。 正当无计可施之际,忽然一只纤纤素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按在了王希仪头上。黔灵派众人一看,只见鸿雁正站在王希仪身后,双眼紧闭,身子微微抖动,似乎正在运功。 “喂!你在做什么?”那黔灵派女子马上站起,恶狠狠地质问道,同时伸出双手,就要去推鸿雁。 鸿雁理都不理,忽然间周身闪出一道白光,往王希仪头部涌去,霎时消失不见。便在此刻,王希仪一下子睁开眼睛,四处张望,随即便看到萧贱那双绿眼,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大叫一声:"师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贱一听这正是鸿雁的语气,一时惊诧不已。黔灵派众人见王希仪醒来,也是惊喜交集。那女子更是抛下鸿雁,一把抱住王希仪,呜呜抽泣起来。 哪知王希仪醒不过一会儿,随即身子一软,两眼一闭,发出平稳的呼噜声,似乎沉沉睡去。 鸿雁张开了眼睛,对着黔灵派众人说道:"此人内息紊乱,真灵受损,不过我已将其修复,他只需睡上一觉就能够恢复如初。"说完,也不管黔灵派众人有没有听懂,径直往萧贱走去。 萧贱看着鸿雁苗条的身形走向自己,不禁微微颤抖,这场景已在萧贱梦里重复了无数回,此刻于现实中出现,巨大的幸福感几乎要让萧贱窒息。 但当萧贱看清了鸿雁的样子,一颗心顿时像被冻结,不由瞠目结舌,身子僵硬。 只见鸿雁双瞳呈现一片洁白,宛如被冰雪覆盖。雪白的皮肤上更是隐隐浮现一条条冰蓝色的细纹,犹如龙舌兰的花绦,交织缠绕成古怪的形状,不过不甚明显,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 鸿雁一头扎紧萧贱怀抱,颤声说道:"师傅,徒儿总算找到你了。" 萧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颤抖,将鸿雁轻轻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到这里的?你的眼睛……" 鸿雁将侧脸贴住萧贱胸膛,低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在冰钻碎裂前,我最后见到你仍被烈火焚烧,于是急匆匆停止面壁,赶来救你。哪知那些长老见我如此焦急,硬说我与你名为师徒,实为恋人,败坏了玉仙宫名声,不配做玉仙宫掌门。还说如我坚持要来见你,必需自废武功,到历代宫主灵位前磕头,并且从此不得踏入玉仙宫半步。" 萧贱心中惊惧,脸色霎时惨白,急忙问道:"难道你答应了?" 鸿雁抬起一张俏脸,露出调皮的笑容,说道:"我懒得同他们啰嗦,便对他们说:‘好,武功我还给你们,不过灵位前我也不去了,我这双眼睛送给你们,当作谢罪。‘说完,我便学我师傅临死前的样子,潜运内力,将自己躯干体表经脉冰封了十之七八,仅留手脚能动,接着又将我眼睛里的水分也冻结了,变成了瞎子。那些长老见我如此决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跟着让开了道路,任我下山而去。" 萧贱如遭雷亟,面如死灰,双手微微颤抖,摸上了鸿雁脸颊,舌头打结,说道:"你……当真……将……自己……你这又是何苦……?" 突然之间,萧贱内心悲痛之情如同洪水决堤,狂泻而出。当下不顾一切,死死搂住鸿雁。眼角两旁那四枚从未发挥过作用的泪腺,在此刻终于突破了冰封的阻碍,疯狂地向外分泌着泪液,在萧贱如万年玄冰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泪痕。 鸿雁脸如火烧,轻声说道:"师傅……你哭了么?" 萧贱皮肤毫无感觉,也不知自己是否在哭泣,当下摇了摇头,摸了摸鸿雁头发,强颜欢笑:"傻孩子……你也不想想……你师傅何等本事,怎会被区区火苗要了性命……况且你武功全失,赶来又有何用?……不过不要紧,以后师傅会一直保护你……养你一辈子……" 鸿雁轻轻用力,抬起头来,娇嗔说道:"你徒儿才没那么鲁莽呢,怎么会毫无把握便赶来送死?我是领悟了森罗法相的奥秘才故意如此的。" “嗯?”萧贱还没反应过来,仍是抱住鸿雁,沉浸在悲伤之中。 鸿雁左右一挣,脱出萧贱怀抱,脸红道:"好啦,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大庭广众,也不害臊。" “哦!什么?森罗法相?”萧贱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鸿雁之前那句话。好奇心起,于是悲伤之情稍抑。出言相问。 “一会儿再跟你说,我的师妹呢?快带我去见她,我还要帮她报仇呢。”鸿雁故作神秘,笑嘻嘻地说道。 “敏诗?”萧贱经鸿雁提醒,登时想起自己刚才行为太过奔放,可能会对柳敏诗造成不好的影响,不由抬眼望去,只见柳敏诗双唇紧闭,正张大一双妙目,焦急地望着自己。 ... 正文 武神曲十 萧贱心想:"鸿雁聪明伶俐,从不吃亏,她如此自残,定有深意。何况现在她人已回到我身边,就算武功全失,眼睛残疾,又有如何?我如能和她一辈子住在一起,该当心满意足,不负此生了。干嘛要难过?"想通此节,心情大为平复,当下便挽着鸿雁,在旁人艳羡的眼神中,走到了柳敏诗等人面前,向着柳敏诗介绍道:"敏诗,这位是你的师姐,鸿雁,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玉仙宫宫主了。" 柳敏诗依旧是那副保镖模样,赶忙站起,一揖到底,轻声说道:"鸿雁师姐,真高兴见到你……你长得好美……请原谅我这副打扮……我有苦衷……不能多说话……" 由于此处距离官兵较远,加上那些官兵似乎也不管闲事,故柳敏诗稍微安心,也敢于小声说几句话。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反正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要互相帮助,以后师傅欺负你,你尽管跟师姐说。我帮你教训他。" 柳敏诗一听,吓了一跳,低声问道:"师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鸿雁咯咯一笑,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反正你师姐神通广大,少了眼睛也不算什么。" 李自成在一旁看着两女一问一答,心想:"这萧贱好生幸运,有了个柳敏诗不说,现在又多了名鸿雁,都是罕见的大美人啊。啥时能分我一个?要不我也拜萧贱为师得了。" 刚想开口,那霍金名突然冒了出来,叫道:"哦哟,这位姑娘,你好漂亮哦,我这位亲亲小敏诗也好漂亮,但你好像比她更漂亮一点哦。可以告诉我保养的秘诀吗?"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多谢这位兄弟……姐妹谬赞,我也没有什么保养秘诀,就是吃的简单一些,睡得好一些罢了,哪像我的师妹,天生丽质,根本不用怎么用心养护……" 柳敏诗急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还是师姐美丽,我哪及得上师姐万一……" 霍金名突然插口道:"你们两人都好谦虚哦,好了啦,两人一般美丽,亲亲小鸿雁好美丽,亲亲小敏诗也好美丽,都是我的好姐妹。" 当下三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八卦起来,萧贱有心与鸿雁说话,但完全插不上嘴,于是只能坐在一旁,无奈地烤着火,晒着衣服。 正在此时,黔灵派那名女子走了过来,单膝跪在萧贱面前,一拱手,说道:"这位……萧前辈,您好,敝女名叫王若兰,是黔灵派掌门侄女。刚才实在是太过抱歉,我们少主他……太不像话,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也多谢您刚才手下留情,饶过少主一命。现在少主已然清醒……但身子骨依旧虚弱。我们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您对衡山青年论剑大会了解多少?" 萧贱完全不想理她,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没兴趣,且有要事在身,恕无法相助。" 哪知王若兰完全无视萧贱的拒绝,自顾自开口说道:"不了解也不打紧……我们本来想去衡山青年论剑大会一展身手,但现在少了一人,无法使出独门剑阵,恐怕折桂的希望不大……但此事事关我们黔灵派的名誉……我想请你作为我们黔灵派的一员参赛,最好帮我们拿个冠军回来,好让我们光耀门楣……作为感谢,我们会将冠军奖金一千两白银全数赠送于你,同时我会以私人名义,将我家一座私家金矿每年一半的收益划归于你,你看如何?" 萧贱一向生财有道,且相当有经济头脑,当初以近乎免费的价格帮罗添胜赶尸,便是为了招揽顾客,扩大影响,此后果然财源滚滚。但他对于麻烦事更是避之不及,此次一听虽有重赏,但极为麻烦,因此打定主意要将之拒绝。 刚想开口说“不”,忽然鸿雁兴冲冲地跳了出来,说道:"成交!"萧贱苦笑一声,说道:"鸿雁,你要相信师傅,这几个小钱师傅还是挣得回来的……",哪知还没说完,一眼瞥见柳敏诗也是眼放金光,楚楚可怜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答应,便要哭出来一样。 萧贱左边看看鸿雁那兴致勃勃的眼神,右边看看柳敏诗泪光隐隐的眼神,终于明白了两名徒弟贪财的本性,不由长叹一口气,对着王若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王若兰顿时笑逐颜开,当即立下两份字据,待萧贱及自己均签字画押之后,各自收藏起来。 之后,王若兰将青年论剑大会的情况,向萧贱介绍了一番。 这青年论剑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已经连续召开了两届,最初只是衡山派掌门叶书奇意图扩大影响所想出来的心血来潮之举,大会目标乃是从全国青年才俊中选拔人才,促进门派间交流,共同推动武学进步。他为此不惜耗费重金,广发英雄帖,邀请全国各大门派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之适龄青年参加,男女不限,来者食宿全包。论剑大会包括讲武堂,演武场,比武台三大内容。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当属比武台,各派可出一至七人参赛,参赛者可单独出场,也可结成阵法,不限兵器,无论招式,各派之间实打实地比武过招,分出高下。冠军可获千两白银或者叶书奇收藏重宝一件,并授予"真武太子"之称号。可谓名利双收。 叶书奇为了彰显公正,特意邀请了“中原剑侠”刘云剑作为裁判嘉宾,在比赛中判定输赢。本意只是希望他走走过场,做出对衡山派有利判罚,哪知此人刚正不阿,尺度严明,铁面无私。在比赛中毫不偏袒,致使第一届比赛中衡山派冠军旁落。不过也使得冠军含金量十足,由此点燃了大家的参赛热情,第二届比赛各派踊跃报名,以致于人数爆棚,叶书奇不得不另下通知,一人收取三十两银子报名费,但饶是如此,仍有全国三十几个门派参加,而且精英尽出。因此第二届大会实际沦为各门各派显示自身实力的舞台,获胜的门派不仅能收获名声,更能得到名门世族,富商大官的垂青,得以收更多弟子,入更多岁供。最终冠军由武当派掌门弟子顾枫溪获得,他也由此声名鹊起,隐隐还凌驾于南宫轩辕之上。 这次大会已是第三届,黔灵派掌门派了王希仪等六人参赛,便是希望凭借卍字剑阵,获得一个好名次,甚至囊获冠军,哪知此阵竟中途被萧贱所破,而且还折损一员大将。如灰溜溜地回去,王珍光定会雷霆震怒,诸人皆有灭顶之灾。还好王若兰机灵,看出萧贱武功高强,且谦虚仁让,故放下身段,诚心恳求,并诱以重利。终于使得萧贱两名弟子贪念大动,逼迫萧贱参与其中。这才化险为夷,甚至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 正文 武神曲十一 萧贱与王若兰商议已定,王若兰满面春风地走了回去。萧贱皱眉说道:"鸿雁,敏诗,这下师傅可被你们俩害惨了。这劳什子论剑大会参加的人这么多,师傅又一直要顶着这张脸比武,万一碰上高手,伤到脸上岂不是立马就要露馅?到时可真算得上人财两空。" 这时霍金名突然说道:"小贱贱,不要紧,我听说这青年论剑大会允许参赛者佩戴面罩等物参赛,况且我这易容术只消不用缩肉之法,便可维持许久。" 萧贱心中惊奇,问道:"为何可以佩戴面具?那样岂不是可以随意请人代为比赛?肆意作弊?" 霍金名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说道:"这恐怕正是那衡山派掌门叶书奇用意所在。由于比武台裁判刘云剑公正严明,想要让他偏袒已无可能,而获胜又极为重要,故只有用其他形式来增加获胜机会,这面具之法便是他所提议的,上届大会中衡山便派出了一名面具人,可惜最终功亏一篑,败给了武当派顾枫溪。" 萧贱恍然大悟,哪知这论剑大会还有如此门道。只觉得麻烦重重,头大如斗。 便在此时,大门忽然打开,那名家丁走了进来,说道:"诸位,现下大雨已停,我家庄主已安排好澡堂姜茶,我这就领诸位前去泡澡喝茶,以驱风寒。"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往外走去。 众人一听欣喜不已,纷纷起身,随着家丁走了出去。 此时已近第二天中午,那家丁领在前面,穿过一座小桥,绕过一座假山,来到一座宛如城堡般巨大的红房之前,此房占地约有三十丈见方,高约十丈,气势恢宏,矗立于众人面前,不过此屋虽高,却只有两层楼,故每一层间隔极大。同时此房周围也是杜鹃盛开,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那家丁说道:"此楼房一层是浴室,有木桶澡盆可供使用,热水毛巾均已备齐。门口柜内有换洗衣物,各位自行换上之后,可上二楼,有客厅卧房,庄主已命人备齐姜茶,诸位饮用后休息便是。"说罢,鞠了一恭,自行退下了。 众人见此庄主准备如此周到,家丁又谦恭有礼,心中甚喜,不疑有它,络绎往门内走去。 大伙来到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两块绸布,其上分别写着“男”“女”二字,字下还画有箭头,显然此浴池是男女分浴。众人于是各自依照箭头方向,往自己性别那侧走去。 柳敏诗忘记自己已然易容,直接往女浴室走去。忽听身后传来数声尖叫,顿感诧异,不由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数名女子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那黔灵派王若兰赫然在列。稍微一想,顿时醒悟过来,只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但转眼看见那群官兵也在瞪着自己,又不敢发出声音,一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贱也是大为窘迫,不禁望向霍金名,意图向他求助,但见霍金名耸了耸肩,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指指柳敏诗,指指男浴室,随即拔开双腿,冲进了男浴室中。 柳敏诗也看到了霍金名的动作,见他竟要自己去男浴室洗澡,一时情绪崩溃,立马就要哭泣。 便在此时,鸿雁走到柳敏诗身边,轻声说道:"莫怕,我与你一同进去。"说完,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拉着柳敏诗便往男浴室走去。 在场男子眼见一名美貌女子拉着一名男保镖直往男浴室冲,不由尽皆愣住,杵在男浴室门口,鸿雁走到男浴室前,见道路被众男阻挡,一下子蹙眉大声道:"怎么?不欢迎我么?" 众男一听这话,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接连让开了道路,仿佛夹道欢迎一般将鸿雁请进了男浴室,随即屁颠颠地跟了进去。只留下当场石化的萧贱呆立在门口。 眼见鸿雁以及柳敏诗进入了男浴室,萧贱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想到:"今天谁要是看了鸿雁**,老子一个个将你们眼珠子挖出来烧掉。"随即脚下生风,飞也似地奔入了男浴室。 一进门,便发现当先一屋乃是更衣室,诸位男士正光着膀子,抓耳挠腮,东挪西窜,似乎在找些什么。而鸿雁以及柳敏诗均不见踪影。心中登时大急,随手抓住一人便问道:"那两名女……那名女子和那男保镖在哪儿?" 那人正是之前骚扰鸿雁的王希仪,此刻一见萧贱,仿佛老鼠见到猫,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们大伙儿一进屋,便见到那两人瞬间不见了踪影,以为产生了幻,幻,幻觉……这才到处寻找……你别误会,我绝不是要对那女子做什么,纯,纯,纯粹是一番好意……" 萧贱心中纳闷,不知鸿雁又用了什么方法,竟能瞬间消失。委实令人匪夷所思。但此刻两人已无春光外泄之虞,总算令自己心中稍安,心想:"估计这状况跟鸿雁所说森罗法相的奥秘有关,反正鸿雁神机妙算,我自愧不如,现下也只好洗完澡在门外等她俩了。" 想罢,便脱去衣物,存于柜中,往更衣室出口走去。 一出男更衣室,局面登时豁然开朗,只见一方圆五丈的圆形天然温泉横卧在十丈见方的大屋内,旁边还有十余只大水壶以及数十个大木桶,每一个大桶内都放有毛巾,整个浴室水汽蒸腾,温暖怡人。萧贱哪见过这等世面,不由兴奋起来,拿起毛巾就往温泉一跳,泡起澡来。 其实萧贱全身无热无冷,这泡澡与晒太阳一样,全是阳核发出的求援信号。萧贱只觉泡着澡便浑身舒坦,于是身子靠在岸边,懒洋洋地睡了起来。 正迷迷糊糊之间,忽然耳边传来鸿雁那甜美的声音,说道:"师傅,快醒醒,我们就在你旁边哦。" 萧贱一下惊醒,脚底一滑,人没入水中,呛了一口水。手乱抓乱挠,突然耳听一声娇呼,心里更加惶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 耳边又传来鸿雁的轻笑,说道:"师傅,你干嘛动手动脚,敏诗都被你摸了好几下了。"接着又传来几下打闹声,只听柳敏诗低声道:"讨厌啦……" 萧贱脸一红,刚才的确感觉摸到了什么滑滑嫩嫩的东西,哪知竟是柳敏诗,也不知是什么部位,当下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尴尬,低声说道:"鸿雁,你们躲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们?" 鸿雁也继续调笑他说道:"我们俩就靠在你两边哦,而且身上什么都没有穿,所以你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师傅难道你想看看我们?" 萧贱一听,顿时觉得背后阳核大动起来,瞬间发出一股强烈的电流,沿着脊柱往下蹿去,集中在了自己下半身某处,那丹田冰核死死镇压,竟然压制不住,令那十七年无甚反应的某地,渐渐有了抬头之象。 ... 正文 武神曲十二 萧贱心中惶恐,他虽然平时不通事务,但也知道此物如在这时站起,定然极为不雅。于是宁心静气,收敛杂念,苦苦抵抗心魔。 这时鸿雁的声音再度传出:"师傅,你放心啦,现在别人完全看不见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这隐身法范围有限,要包住我们三人勉强正好。我和敏诗现在离你不足半尺,你要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或是举起了什么不该举的东西,可别怪徒儿翻脸不认人。" 萧贱一听,心里更加紧张,死死抑制住阳核传来的冲动,不一会儿已是额头见汗。 过了一会儿,大概鸿雁觉得再欺负萧贱这个老实头也不太好,便低声笑道:"师傅,鸿雁在和你开玩笑呢,我们早就洗好了,正穿着衣服坐在你两旁的岸上,你刚才碰到的是师妹的脚。" 话一说完,萧贱立马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但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恼火地说道:"鸿雁,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这隐形法是怎么做到的?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 鸿雁毫不谦虚地说道:"徒儿不过是天资聪颖,头脑灵活罢了,现下已将寄灵显化运用得出神入化,可以把我的真灵分出无数细小部分,寄附于细小的颗粒上,比如水滴,空气。稍加驱使,便可随心所欲控制其流向。我之所以能够隐形,是因为我将真灵寄附于一样更小的东西上。"鸿雁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似乎在等人来问。 "什么东西?"萧贱知道她的性子,不得不出言相询。 “光。”鸿雁声音中透露着心中的得意。 “光?光是颗粒?”萧贱学识浅薄,不由挠头问道。 “是的,自从能够分离真灵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光也是一种细小的颗粒,而我的真灵竟然能附着其上,改变其运行轨迹。稍加练习,我便可使光线绕开自身。旁人看我,只会直接看到我身后的物体,就像我消失不见一般。不过我这招寄灵只能涉及周身六尺范围,大了就不行。"鸿雁解释道。 “竟然如此神奇?”萧贱惊异地说道,随即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既然已能够隐身,为何不偷偷潜出玉仙宫,而是……" 鸿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之前并不能将真灵分离至斯。那时自残双目,自废武功的确是一时冲动,但出宫后没多久便发觉已然能够操控真灵,附着于无知无识之物上。便如之前附着于冰钻上一样,可以用不同视角观察四周,但如物体太过细小,便不能出声,只能够驱动。而物体太过巨大,则不能驱动,仅能够发声或者显形。" 萧贱听得似懂非懂,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鸿雁,你一直在说真灵真灵的,这真灵倒底是个什么东西?" 鸿雁想了想,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许多书上都有真灵的记载,有人说是灵魂,有人说是真气,但至今没有一个定论。不过自从我参悟森罗法相以来,与真灵多有接触,我感觉真灵就是真正的我,如果离开了真灵,我虽然仍然能够思考,能够行动,但仿佛就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了,师傅你能够理解吗?" 萧贱听了鸿雁的话,霎时如坠云里雾里,只感到头晕脑涨,说道:"好啦好啦,太复杂了。反正鸿雁你自己懂就行。这里男人那么多,鸿雁你快带敏诗出去吧,省得带坏了她。" 鸿雁生气地说道:"什么我带坏了她,我是为了救她才进来的好吗?你以为我想要看男人的那话儿?" 说罢,一拉柳敏诗,愤而起身,走出了男浴室。 萧贱眼见鸿雁越发神通广大,而且说话越来越粗鲁,不由深深地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正在脑海中模拟着自己以后与两女一同生活的悲惨情景,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鸿雁的声音叫道:"怎么回事?这门怎么变成了铁板?" 众男一听到女子声音,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往门口奔去,哪知到了门口,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心里均觉奇怪,王希仪更是烦躁起来,伸手便去推门板。 只觉一推之下,那门纹丝不动,而且感觉坚硬无比。仔细一看,只见那门表面又黑又硬,显然已变为一块铁板。不由大叫一声:"这门果然是铁做的,这庄主要害死我们。" “怎么回事?”旁边众人团团围上,脚踢的脚踢,肩撞的肩撞,但那门毫无损伤,死死地封住了众人的出路。 众人正急着自救,只听头顶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没用的,这整栋楼都是精铁炼制,你们逃不出去。乖乖在此等死吧!"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上露出几条细缝,隐约可见一人正站在细缝之前,对着楼下诸人说话。听其声音不是很老,但透过细缝,可看出那人佝偻着肩背,手中拄着一根拐杖。似乎是一名老头。 “你是谁?是刘庄主吗?”李自成对着那细缝大叫。 “刘狷华?不,当然不是,你们可以叫我鬼魂,或者亡灵,或随便其他什么。"那人语气平缓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做一个游戏,你们可以选择参加与否。想要参加的人请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不想参加的人请将自己的舌头拔下来!"说罢,那人仰天长笑。 “你这个疯子!舌头拔下来,岂不是死了吗?快把我们放出去啦!”霍金名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当下也顾不上装成矮人,身形瞬间暴涨,变成一名肌肉壮汉。 现场除了萧贱、李自成张献忠之外,所有人均大吃一惊,那王希仪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对着霍金名,战战兢兢地说道:"妖,妖,妖,妖怪……?"跟着抬起头,向着那细缝大叫:"喂,你要玩游戏,让这妖怪陪你玩好了,我们都有要事在身,没空陪你玩!" “非也非也,我这个游戏要人多才好玩。”那人话中戏谑之意渐浓,说道,"当然游戏获胜者有奖赏,可以留在我这庄子里做牛做马,输了的人呢?当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众人一听,顿时怒火中烧,纷纷破口大骂,但那天花板离地约有三丈,众人赤身露体,没有携带暗器,无法攻击到那位置,只能站在原地,逞逞口舌之快。 那人不理会众人怒骂,继续说道:"现在正值中午,阳光猛烈,房间四壁又都是铁制的,加上你们房间里的温泉,这房间里的温度很快便会达到连人都烫熟的程度。当然,隔壁女浴室的墙壁倒还是砖瓦所砌,毕竟我还没兴趣对女流之辈下手。"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惊惧更甚,不由停住了骂声,凝神听他说话。 那人接着说道:"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留有一线生机,你们之中有一人,肚腹中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墙上的一道门,然后便能够逃出生天,只是那人自己也不知道曾吞下一把钥匙。如何分辨,只能靠你们自己咯。" 萧贱心想:"如果此人所言属实,那必须要开肠剖肚才能知道钥匙在何人那里。但这样一来,就算运气再好,至少要杀数人性命才能获救。此人用心歹毒,实是从所未见。" ... 正文 武神曲十三 众人皆用狐疑的眼神互相打量,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吞入了钥匙,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生怕有人相信了楼上那人的话,过来将自己剖开探查。 这时张献忠说道:"诸位,此事疑点重重,第一,为何我们中会有人吞入钥匙而不自知?第二,就算真有人吞了钥匙,但楼上那人又是如何得知?第三,我们来到这里并未有人进食,钥匙又是何时吞入的?" 那名官兵首领问道:"依兄台之见,此事该当何解?" 张献忠答道:"很简单,我认为以上这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人故布疑阵,想引我们自相残杀,以此取乐。我们绝不可中他奸计。当此危难之际,我们更应该同仇敌忾,齐心协力,一起想法逃出这里。" 官兵首领拱手道:"兄台所言甚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张献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叫……张衡,是来陪护我家公子进京赶考的。哪知出了这档子事……" 那官兵首领目光炯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张兄,你好,敝人名叫卢象升,为皇上特派钦差,现欲前往贵阳,督军贵州剿匪一事。" 李自成以及张献忠均大吃一惊,知道这卢象升乃是闯王高迎祥的死对头,多次于陕北击败高迎祥。哪知竟是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儒生。不由心中暗自戒备。 卢象升继续说道:"我与兄台想法类似,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自乱阵脚,上敌人的当。我们不如先分头行动,看看墙上是否有漏洞罅隙,或许能打开一条通道。" 随即凑到张献忠面前,低声说道:"目前敌人所说之话真假难辨,或许在我们之中埋有细作,我们还当小心谨慎,最好安排三人一组,一起探查漏洞,不然可能会受敌人蒙骗。" 张献忠点头称是,于是与卢象升一起,将众人随机分成十二组,分配好任务,每组负责一片区域,探查起来。" 众人沿着铁墙,一寸一寸,仔细检查,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温度越来越高,不由汗如雨下,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那墙壁果然都是精铁制成,不过之前在上面刷满了米糊,常温下凝成固体,给人以白墙的错觉。此时温度一高,尽皆化为黏糊状,流得满地都是,露出其下黑黑的精铁。 大伙儿探查了一圈,回到卢象升面前,皆回报未发现漏洞。只有高处因轻功不够,无法探查。 卢象升沉思了一下,突然转向萧贱,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萧贱吃了一惊,赶紧拱手说道:"敝人,姓萧……名颜,乃是道理书院武字楼的学子。" 卢象升点头道:"原来是武字楼的高手,难怪剑法如此高强。不知阁下内功如何,能否击穿这钢板?" 萧贱踌躇着,心想:"自己那蓝刀似乎无物不焚,击穿这钢板倒也有可能,但是目前众目睽睽之下如若贸然使出,说不定会暴露真实身份。如楼上那人真是此间庄主,又与血龙门有关,说不定又会派人来抓捕。" 正犹豫间,忽然鸿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焦急地说道:"师傅,此地蒸汽缭绕,你可万万不能用出至阳焚净。不然整件屋子都会爆炸。" 原来水蒸气虽然不可燃,但如果骤遇高温,便会分解成氢氧二气,爆炸起来势不可挡。鸿雁虽没有现代化学知识,但曾在玉仙宫中得过师傅教诲,故知晓此等现象。 萧贱听完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道:"我内力平平,绝无可能打穿此钢板。" 这时王希仪突然站了出来,得意地说道:"这事还是要看本大爷的吧。王重七,朱双发,过来,给我再用一次万轮噬魂**。" 黔灵派余人皆大惊失色,不停劝王希仪三思而行,要以身体为重,但王希仪有意显摆,毫不在意,余人拗不过他,只能派两人站在他左右,缓缓运起内功,再次往王希仪传去。 王希仪面带自信的微笑,站在铁墙之前,集中全身白光,一掌击出,轰在了铁墙之上。只听“咣当”一声,王希仪口中狂喷鲜血,往后飞去,“扑通”跌在了浴池之中。 黔灵派众人无奈,一起往浴池跑去,将王希仪拉起,又掐人中,又拍胸背,好不容易将其救醒。 其余人不理黔灵派的事,一起上前,只见铁墙上落下一个浅浅的手印,其余地方毫无损伤。不由尽皆摇头,唉声叹气。 此时屋内已如蒸笼一般,空气仿佛扭曲,所有事物看起来都是晃晃悠悠的,众人心中焦急,均手足无措。 这时,张献忠突然说道:"卢大人,我有一事,不如借一步商量。" 卢象升点了点头,随即两人走到一旁,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只听卢象升突然大叫道:"不行,此事万万不可。"张献忠则着急地说道:"卢大人,此非呈妇人之仁之时,成大事者应当机立断,切莫因小失大。" 卢象升浑身发抖,说道:"我等读圣贤书之人,应知爱民如子的道理,怎可为保自身性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举。" 张献忠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隐藏,张口便骂:"他奶奶的,你是读圣贤书的人,老子可不是,你再这样迂腐下去,不光这帮人,所有人都要完蛋,你想想看吧,目前反正已经无计可施,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相信楼上那人的话,行险一试,如若错了,反正我们也活不成,到时到地狱里向他们赔罪便是了。" 说完,站到众人中间,大声喝道:"卢大人的手下,李兄弟,霍兄弟,萧兄弟,黔灵派的诸位,大家靠过来一点,我有话要说。" 萧贱等人被他叫道,一下子不明所以,各自往张献忠走了几步。只听张献忠说道:"刚才在大屋之中,黔灵派诸位在与萧兄弟过招,而我们的人都聚在一起,卢大人这边诸位也可相互监视,因此全都没有机会吞入钥匙。只有东边数人,坐位分散,互不相识,才有机会偷偷吞入钥匙。我们现在无法破开铁墙,只有暂且相信楼上那人,才能有一线生机。不如孤注一掷,牺牲东首那些兄弟,在他们肚中搜寻钥匙,如真的寻得钥匙,出得此屋,到那时再捉住楼上那人,将其千刀万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此言一出,萧贱大惊失色,忙道:"张兄,此事万万不可……"哪知官兵及黔灵派诸人神色严峻,竟然频频点头,眼睛盯着那些散客,露出恶狼一般的眼神。 “你们……”萧贱眼见众人竟有赞同之意,不由毛骨悚然,往后踏了一步,转头望向卢象升,想要向他求助,哪知卢象升已经转过头去,浑身发抖,仿佛已经默许了张献忠的话。 原来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人求生的**成为了主宰,其他诸如人性,道德等观念皆已臣服,加上热毒入脑,使人神志不清,是非不明,骨子里残忍的一面便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张献忠面目扭曲,大吼一声:"冲啊!"官兵及黔灵派诸人集体发出应和,面目血红地向散客冲去。那群散客此时也是热血沸腾,哪甘心束手就戮,当下也是大声呼喝,群情激昂地迎了上去。 ... 正文 武神曲十四 两帮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仿佛互相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拳打脚踢,手抠牙咬,无所不用。张献忠这方面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怀武艺,很快将散客那方打得溃不成军,一个个浑身乌青,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楼上那人只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在一片呼喝声中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张献忠由于旧伤未愈,行动不灵,导致脸上也挨了几拳,当下往地上吐了口血痰,命令道:"将他们一个个架起来,肚子露在外面。"官兵及黔灵派依言听令,两人伺候一人,架起散客们的胳膊,用膝盖顶住后背,将肚子挺了出来。 张献忠走到一个木桶前,用力一踢,将一个木桶踢到墙上,砸的粉碎。顺手捡起一片边缘锐利的木片,摇晃着往散客走去。 他在一名散客面前站定,抹了抹脸上的血汗,说了句:"得罪莫怪。"挥手就将木片往散客肚子划去。" “住手!”萧贱眼见惨剧就要发生,一时心情激动,忽然丹田一凉,一阵冰环发出,瞬间屋内气温急降,那些蒸汽一下子化为雪花,缓缓往地上飘落。 “嗯?”张献忠一阵激灵,觉得浑身一阵清凉,热气顿消,人霎时清醒了不少,手举在了半空,转头四下张望,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些官兵以及黔灵派众人也纷纷放下散客,不可思议地看着雪花,身子微微发抖。 “什么?至阴冰封……”楼上那怪客笑声顿时终止,佝偻的身形瞬间拉直,同时将面部转向萧贱。 萧贱毫不畏惧,目光中燃起愤怒的绿火,死死地盯住那怪客。 “哦……原来是你……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我原以为需要几年呢……”那名怪人与萧贱面对了一会儿,突然出声说道。 “是你……你是剑啸宫的……?”萧贱突然心有灵犀,听出了那怪客的声调语气,一下子冲口而出。 “嘘……休要多言……”那怪人忽然将手指抬起,放于嘴前,发出声音,打断了萧贱。 “你……为什么要……?”萧贱难以置信,在他心中,剑啸宫使者一向是高高在上,有如上苍般的存在,哪知现在竟躲在幕后,玩弄人心,导演这一出残杀无辜的惨剧。 “因为使命……以及……孤独。”那剑啸宫使者声音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仿佛一秒之间又化身为苍莽,给人以亘古长存的感觉,随即说道,“你之前阻我废左良玉,现在又阻我杀卢象升,看来,你是我命中一障,如果现在饶了你,恐怕会影响我的使命。不过我现在这个身体,恐怕赢不过你……" 忽然鸿雁大叫一声:"师傅,小心。"忽然地板上一块钢板卷曲起来,将萧贱死死的箍住,压在了地上。 “寄灵显化?改变了光线?”那剑啸宫使者忽然发出惊异的声音,随即打了个响指,鸿雁及柳敏诗瞬间出现在了浴室中央。不过两人身上已经披上了浴巾,不至于露出春光。 “呵呵呵呵!太好了!这世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剑啸宫使者搓着双手,发出满意的笑声。 此时,萧贱蓝刀使出,瞬间融金化铁,将钢板砍成两半,从禁锢中逃了出来。原来刚才蒸汽化为雪花,再无爆炸风险。 “至阳焚净?”剑啸宫使者一见蓝刀,大叫一声,忽然身形一矮,整个人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地上。 这一下出乎萧贱意料,心想:"难道他跑了?"正惊诧间,忽然整栋大楼摇晃起来,“哐当”一声巨响,墙面突然向内凸起了一块。随即那铁墙四面八方凸起越来越多,很快整间铁屋都向内皱缩起来。 鸿雁浑身颤抖,说道:"师傅,是寄灵显化!他寄附在了所有铁墙之上,使铁墙向我们塌缩,想要挤死我们。快用至阳焚净,开出一条路来。" 萧贱闻言,立马举起蓝刀,向着一面墙劈去。 眼见就要劈到那面墙,忽然一人从旁扑至,将萧贱扑倒在地,萧贱将他一脚踢开,定睛一看,只见此人光头白面,瞧不出岁数,但隐隐有些面熟,似乎是刚才散客中的一人。 “你是?”萧贱张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怎么?不认得我了?”那人阴恻恻地答道。随机蹂身再上,掌力如风,往萧剑身上击去,浑不似刚才挨打时那副孱弱模样。 萧贱挨了几掌,连退数步,眼见那人招数精妙,内力雄浑,绝非无名之辈,心道:“莫非他就是剑啸宫使者的卧底?怎么刚才死到临头都不知反抗?” 鸿雁再度使出寄灵显化,隐去自身及刘敏诗身形,对着萧贱说道:”师傅,我去试着阻止墙壁内陷,你尽量快些解决此人。“说罢,便没了声音。 萧贱在那人掌力下苦苦支撑,那人掌法如同惊涛骇浪,一波一波绝无缝隙。萧贱的玄冰铠甲在掌法轰击之下竟也有冰屑落下。萧贱有心运使南宫剑法,但他的剑法全模仿自南宫轩辕在贵愁峡一番恶斗,此时手中无剑,便不知如何应对,因此胡乱出拳,全然无法命中对方。 萧贱心想:”再不制服此人,恐怕全屋人都要死了。此时不是呈妇人之仁的时候。“想罢,一咬牙,手中蓝刀祭出,以刀做剑,借此人出掌之势,往其攻去。 那人闪过蓝刀,后退两步,说道:”好一招南宫剑法,看样子已尽得南宫轩辕那小子的真传。” “你究竟是谁?”萧贱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此人为何会对自己之事如此清楚。 ”嘿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在贵愁峡前还见过一面,你忘记了?“那人诡异一笑,随即青筋暴起,运劲于掌,喝到:”朱雀红莲掌!“,一掌击出,萧贱只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大力袭来,仿佛一只巨掌将自己牢牢握住,往后直推,撞到了铁墙之上。之后那巨掌化为红色火焰,将自己包绕其中。 萧贱用力一挣,皮肤上寒气冒出,瞬间火焰熄灭。刚想用出蓝刀,忽然周身又燃起红色火焰,不停地烧灼自己。 萧贱大惊,用力一甩,冰环发出,再度扑灭红火。但那红火如跗骨之蛆,虽然一时扑灭,但只要萧贱稍加动作,便会复燃,虽火力不猛,但着实令人心烦。 ”没用的,我这朱雀红莲掌掌力刚猛无匹,同时又曲折如意,四散在你周围,只要你一有动作,便会攻击于你。使你遭受火蚀。如你使用至阳焚净,火烧得只会更猛。“那人得意地说道,”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去见明尊吧。“ ”你你是血龙门的人?朱雀红莲莫非是朱雀法王?"萧贱一边运功灭火,一边说道。 “嘿嘿,不错,正是在下。”那人侧转身子,露出背上一只凶猛的巨雕刺青。 ... 正文 武神曲十五 “你既是血龙门法王,怎么又成了剑啸宫的帮凶了?为何要阻止我破开此墙?”萧贱受红莲真气牵制,不敢妄动,只能远远发声相问。 “为什么”朱雀法王一下愣住了,他本来只是奉明尊之命跟踪萧贱,汇报行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刚刚要出手攻击萧贱,仿佛直觉在告诉自己一定要阻止萧贱。便如之前受到张献忠等人殴打时一样,在潜意识里有种东西驱使自己放弃抵抗,装出力尽被擒的样子。 “不管了!”朱雀法王摇了摇脑袋,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这么做自有深意,你这毛头小子怎么能懂?‘说罢,挥舞双手,数道红莲掌力向萧贱飞去,化为呈微红色的光球,停在在萧贱身边,只等萧贱稍有动静,便即上前烧灼。 萧贱眼见四周铁墙往内越陷越深,同时空气也越来越湿热。屋内其余人均已委顿在地,形如干尸。知道再过不久便会有人丧命。当下一咬牙,手中出现蓝刀,回身便往铁墙劈去。 刚一行动,那些红莲掌力随之扑上,”蹦“的一声,蓝刀爆出一团红蓝火焰,尽数轰在萧贱身上,萧贱闷哼一声,飞出数丈,倒在地上。 ”没用的,你的至阳焚净只会将使火烧得更旺。我这招正是你的克星。“朱雀法王得意的说道。 萧贱肌肤再次发出寒气将火焰扑灭,心中着恼,运劲于丹田,一股冰环迸出,屋内气温瞬间降了下来。不过这红莲真气乃是有形无质之物,只有加速运动与空气摩擦后才会化为红色火焰,冰环并不能对其造成影响。冰环发出后那些光球只是颜色微淡,但依旧在萧贱周围漂浮。 正当萧贱与朱雀法王相持的时候,鸿雁已经与刘敏诗来到了墙边。鸿雁撤去真灵,显出形貌,对刘敏诗说道:“师妹,这里有些危险,你离我远一些。”刘敏诗此时已在炎热及震动的影响下变得如惊弓之鸟,当下点了点头,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稍微远离了鸿雁,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鸿雁闭眼凝神,将真灵分离出三分之一,这已是她的极限。随即用手轻触铁墙,一道白光向着墙内涌去,消失不见。 鸿雁以往寄灵的感觉奇妙无比,仿佛自己化身为二,且两者皆属于自我。可以同时用不同的视线观察世界,发出声音,显出身形,甚至肆意驱动。不过这次寄灵却与以往截然不同,鸿雁只觉得站在一片空旷无垠的黑暗之中,面前横亘着一个充塞天地的存在。 那存在似乎察觉了鸿雁,睁开了眼睛,微微发笑,说道:“一千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以真灵与我面对面的人。” 鸿雁激动地浑身发抖,以恭敬的声音说道:“前辈这就是森罗法相吗?" 那存在摇了摇头,说道:”是寄灵显化,森罗法相妙用无穷,你现在只领悟到其中万一。不过这千年来,我一直孤身一人,现在终于有人能接近我的境界,我好高兴啊!“说完,那存在发出一声咆哮,似喜实悲。一股冲击向鸿雁袭来,鸿雁苦苦支撑,仿佛很快就要被撕裂。 但那存在很快便收了咆哮,说道:”小姑娘,你来到这里,莫非是来想我讨教森罗法相之事?“ 鸿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睛闪过一丝坚定,抬头说道:”不是,我是来请前辈离开此地,饶过此地众人性命。“ 那存在笑了起来,说道:”好一个善良的小姑娘,便如我以前一般,但你可知晓,如要达到森罗法相之境,唯有三尸尽斩,身无一物,方能大成。你如仍存善恶之念,恐怕仍有许多路要走。“ 鸿雁语气平缓地说道:”谢前辈指点,我并非良善之辈,以往也诸多作恶,但即便如此,鸿雁曾在一人面前发过誓约,永不伤害无辜,只有此人之心愿,鸿雁誓死也要完成。” “很好很好,体人间至情,历世间万物,小姑娘,你既有此心,成道有望啊。不过今日,我不能让你遂愿,这卢象升非死不可,不然日后便有无穷变数。你这就离去吧。”说完,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鸿雁只觉得一阵强风吹来,自己像是被拋上了万丈高空,身子不停旋转,如天地颠倒。突然浑身一震,发觉已回到了自己身体之中,浑身冷汗,心脏狂跳。 “师姐,你怎么了?”刘敏诗急忙跑了过来,扶起了鸿雁。 “没事,刚才我倒地了多久?”鸿雁刚才身为真灵,毫无时间观念,只好向着刘敏诗问道。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随后那墙也停住不动了。”刘敏诗欣喜地说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铁墙再次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随即再度开始了塌缩。 “我们快离开这里,到师傅身边去!”鸿雁大叫一声,拉起刘敏诗便跑。 这时萧贱已被那红莲真气缠了许久,始终无法腾出手来破开铁墙。心中一横,想:“反正这火焰杀伤力不大,最多阻止我行动,而且速度不是很快,我拼着浑身着火,先跑到朱雀法王面前,用南宫剑法灭了他。之后再行破墙离开。”想罢,身子微蹲,立即便要向朱雀法王跑去。 正在此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人,对着萧贱说道:“萧兄,你先去破墙,我来帮你挡着火焰。”萧贱定睛一看,只见李自成浑身是水,且一手拎着一个水桶,正背对着自己,迎着那些红色小球。 “可是这小球会着火,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萧贱急忙说道。 李自成侧转过头,脸上露出微笑,翘起一只大拇指道:“你快些去吧,我自有办法,如果我死在了这里,也证明了我不过就是此等程度罢了。” 萧贱稍一犹豫,随即神色坚定,点了点头,说道:“李兄,多多保重。”说罢,转过身便向铁墙奔去。 那些小球一感应到萧贱动作,立即如闻到鲜血的鲨鱼一般向他游去。只听李自成一声怒吼,身子一扑,挡住了那些小球,一下子浑身燃起红火。但他丝毫不乱,拎起一个水桶,抬手往自己身上浇去,那红火瞬间便被熄灭。但红色小球数量极多,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李自成再度多处着火,很快身上水分就被蒸发殆尽,李自成再次一桶水浇在头上,同时身体死死挡住小球的去路。 就这样,在红色火焰不停地撕咬下,李自成全身蒸汽缭绕,眼看水分又要被蒸发干净,忽然旁边一桶水浇了过来,将李自成浇了个浑身湿透。李自成扭头看去,只见张献忠手中拿了一个水桶,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李自成没来得及道谢,蓦地身上又被火焰缠绕,但这次火焰还没起势,便被接下来更多的水柱浇灭,李自成浑身湿漉漉地望向另一边,只见那些官兵,黔灵派弟子,散客们手中均拿着水桶,对着自己,勉强站立。但很快支持不住,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萧贱好不容易摆脱了红莲真气的纠缠,高高举起蓝刀,向着铁墙便劈了过去,只听铁墙发出剧烈的钢铁变形之声,随即蓝光涌动,很快便被蓝刀穿透。萧贱挥动手臂,在墙上开一一个一人宽的口子,大叫道:大伙儿快到这里来,能动的扶着不能动的,出口就在这里,尽力不要落下任何人。“ 众人听到萧贱呼喝,虽然已经头晕眼花,胸闷气喘,但在心中求生**驱使下,纷纷挣扎爬起,牵手搭背,一个个往洞口跑来。 这铁墙似乎有所察觉,皱褶不停向洞口蠕动,使那洞口逐渐缩小。但萧贱不停挥舞手中蓝刀,消融金铁,死死地维持住洞口大小,很快众人便跑到洞口边,一个个鱼贯而出。 眼看就要轮到卢象升,忽然所有墙壁共同发出轰鸣之声,交织成一句话:“天地凋零,唯我降临!”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地各方集中过来,墙壁瞬间停止了蠕动。 紧接着浴室里的水渐渐变成了黑色,房间也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萧贱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只有不去管它,扶着卢象升便往出口走去。 刚走了几步,这时房间突然完全暗了下来,那洞口本来阳光耀眼,但此时却如萤烛之火一样,无法照亮屋内任何一点空间。在这无比黑暗之中,似乎有一些细小的光点,漂浮在空中。 眼看萧贱就要和卢象升一起就要奔出洞口,忽然洞口阳光骤然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一般。 “怎么回事?”萧贱情急之下,不由出口问道。 “欢迎来到剑啸宫。”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清朗声音说道。随即有什么人站起,似乎从黑暗中向着萧贱等人走来。 众人心情紧张,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纷纷手心出汗,摆出了奋力一搏的姿势。萧贱则手中蓝刀燃起,驱散了一部分黑暗。 忽然之间,刘敏诗从一旁走了过来,站到了萧贱面前,目光含泪,凝视着萧贱,双瞳漆黑,有如周围黑暗,说道:“师傅,我终于知道我眼睛在鬼愁峡看到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敏诗,这里很危险,你快让开。”萧贱着急地说道。 刘敏诗不听萧贱的话,转过身去,背对萧贱,凄然欲绝地说道:“剑啸宫,就是黄泉。”说罢,两眼忽然放出无限光芒。直直照亮了这片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虚无之眼?怎么会在这里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剑啸宫还不能回去“这片强烈的光芒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发出凄厉地叫声,但很快就被光芒淹没,声音也消失不见。 萧贱等人被这耀眼的光芒刺激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当他们终于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围已然变回了那栋支离破碎的铁屋。对面墙上原来出口处的那道铁门已经打开,朱雀法王也已不见踪影。铁门上兀自还插着一把钥匙。 ”师妹?师妹?你在哪里?"忽然鸿雁焦急的声音传来。萧贱一听,顿时心惊,急忙环顾四周,发现已然不见柳敏诗的身影。 ... 正文 武神曲十六 众人在这间铁屋内找了又找,始终不见柳敏诗的踪影。萧贱心中担忧,更是毫不停歇,东搜西寻,恨不得掘地三尺,想要在残垣断壁之下找到柳敏诗的一丝痕迹。但天不遂人愿,直至黄昏,萧贱仍没有任何收获。 此时众人均已从废墟中找到了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女浴池的几名女性在男浴室开始变形之前早已逃了出来,并未受到波及。除了王若兰之外,其余几人都已逃离了花海山庄。只留王若兰焦急地等候在外,见黔灵派诸人逃出,忙匆匆上前相会。 萧贱此时坐倒在地,心中哀伤难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不发一语。 鸿雁走到萧贱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师傅,你不要难过,师妹她看似柔弱,实则颇为刚强,现在虽然失踪,但定能逢凶化吉。总有一天会与我们相见的。" 萧贱此时已将废墟找了个遍,甚至还用蓝刀将将铁墙皱褶尽数划开,但仍旧一无所获。只累得双手颤抖,自责地说道:"鸿雁,师傅好生没用,不仅害得你武功尽失,双目失明,还累得敏诗牺牲了自己来相救于我……我……我心中好恨……" 鸿雁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师傅,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哪怕你武功通天,也不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寻找师妹下落。我估计师妹的失踪恐怕跟剑啸宫有关,她最后所说的话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最后说的……‘剑啸宫,便是黄泉‘……黄泉……剑啸宫……是了,是黄泉。”萧贱刚才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此时突然灵光闪现,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明尊曾告诉我,她和柳敏诗的眼睛叫作虚无之眼,能够召唤黄泉,如果敏诗所言不错,那么她的眼睛一定是将她带到剑啸宫去了。我们只要找到剑啸宫,便能找到她。" 鸿雁想了想,说道:"师傅,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剑啸宫一向隐秘难寻,据说只有练成仙体之后才能感应到那里方位。如果我们想找到剑啸宫,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剑啸宫使者,或者同样拥有虚无之眼的明尊。而这两者可能都与此间庄主刘狷华有密切关系,我们只要找到刘狷华,就有极大希望找到师妹。" “对了,刚才楼上那怪人,不就是剑啸宫使者本人吗?”萧贱突然想到此点,一下子跳了起来,脚底生风,便往废墟楼上跑去。 “萧兄,你这是要去哪里?”萧贱刚刚踏上楼梯,便见到李自成与张献忠从楼上走了下来,两人还扛着一具尸体。 萧贱一下子停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二人身上的尸体,说道:"我要去找楼上那怪人,你们身上的是……" 李张二人对望一眼,苦笑道:"我们已经去找过他了,想好好跟他算一算账,哪知在楼上只发现了这个。"说罢,将身上尸体往地上一扔,萧贱仔细一看,只见这尸体头发乌黑,但满脸皱纹,身形佝偻,宛然便是之前楼上怪人的形象。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死的?”萧贱见到此人与之前见过的剑啸宫使者全无相似之处,不由大感奇怪,出言问道。 李自成继续苦笑,说道:"他便是花海山庄庄主刘狷华,我平时见他仗义友善,哪知竟是如此蛇蝎心肠。我们也不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们到了楼上便看到他躺在地上,浑身一点伤也没有,一探鼻息,才发现已经身亡。" “怎么会……这样?”萧贱本来满心希望,以为找到刘狷华或者剑啸宫使者便能找回柳敏诗,哪知一下子两个线索全断,不由面如死灰,形如槁木。 “果然便是刘狷华这厮设下的奸计。”这时,卢象升率领官兵走了过来,一见到尸体的脸,立马脸色大变,恨恨地说道。 "卢大人此言怎讲?"张献忠不禁出言问道。 “不瞒诸位说,我便是被刘狷华骗到这间庄子来的。”卢象升脸露怒色,说道,"我十余天前刚到贵州,在铜仁市府邸屁股还没坐稳,就忽然接到刘狷华密信。 他于信中写道:他身为‘中原剑侠‘刘云剑的远房表弟,平时为刘云剑打理贵州产业,深得刘云剑信任,但最近却发现刘云剑行踪诡秘,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于是偷偷调查,竟给他发现刘云剑准备了武器粮食,私刻了玉玺,还做了龙袍玉凤冠,似有反叛称帝之心。于是小心谨慎,详加探查,又发现了刘云剑与血龙门勾结的证据。 他还在信中说这刘云剑神通广大,在贵州官府内多有内线,叫我不要声张,等到前去督军之时,以途中休息为借口,到他山庄与他一聚,他会将证据尽数交予我。好将刘云剑绳之以法。 我心知此事重大,这刘云剑声名之隆,不在杨天辰之下,同时在京畿重地开宗立派,弟子不下千人。如他要造反,恐怕危害之大犹胜血龙门。于是决心前来赴会,不过我也担心此乃陷阱,故这次所带尽是高手,哪知这刘狷华为了杀我一人,竟然连无辜百姓也不放过,实在是卑鄙狠毒,令人发指。"说道此处,卢象升频频摇头,扼腕叹息。 “刘云剑?”鸿雁忽然从众人身后冒了出来,出言问道,"那么这刘云剑,真的与刘狷华关系紧密吗?" “这点千真万确,我已派人查过,不然不会轻信于刘狷华。”卢象升严肃地说道,"我查到刘云剑一直将他的钱财交予刘狷华打理,甚至这刘狷华建这山庄的资金,也是刘云剑提供的。" “那么这栋铁楼,也是刘云剑命令刘狷华打造的啰?”鸿雁继续问道。 “这……我不知道,不过很有可能,毕竟要瞒着金主造这么大一栋铁楼,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卢象升稍加思索,肯定了鸿雁的说法。 鸿雁点了点头,走到萧贱身边,低声说道:"师傅,我决定了,我们去参加青年论剑大会,到那里可以找到刘云剑。我有预感,这刘云剑一定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 正文 武神曲十七 “刘云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似乎大家一提到他,就显得很重视似的?”萧贱问鸿雁道。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近两年才在江湖行走,之前都呆在玉仙宫,几乎从不出门的。”鸿雁蹙眉说道,“我只听到过江湖传闻,说什么‘武中四圣‘,似乎刘云剑是其中一个。” “这个我来回答吧!”萧贱正与鸿雁商量,忽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萧贱转头一看,只见王若兰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原来萧贱斗败卍字剑阵,饶过王希仪性命,应允参加论剑大会,救大家死里逃生之后,黔灵派众人几乎已将萧贱奉为偶像,对他言听计从,就连桀骜不驯的富二代王希仪都对其五体投地,张口闭口大哥。这王若兰更是鞍前马后,一刻不离,搞得萧贱极为尴尬。 王若兰毕恭毕敬地说道:"这刘云剑年逾古稀,成名已四十余载,据说剑法之高,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虽然久已不与人动手,但他的弟子也多出类拔萃,武功甚至比一般江湖门派掌门还高,故也从来没有人胆敢挑衅其“江湖第一剑”的名号。在正道武林中,他与武当紫阳真人,少林玄武禅师,如来道场杨天辰并称“武中四圣”。就连崇祯皇帝也向其曾向其讨教,并允许他在京城开设武馆,收徒授艺。" 萧贱皱着眉头,问王若兰:“这刘云剑武功如此高强,但应该不如杨天辰吧。毕竟杨天辰被人称为武林第一人,而且我亲眼见过其武功,当真惊世骇俗。我无法想象有人能够与他匹敌。” 王若兰依旧低着头,拱着手答道:“启禀萧大侠,杨天辰‘武林第一人’的称号是指他武功,人品,所作所为均无可指摘,当为武林楷模,受到众人敬仰。故得此称呼。若以武功而论,他与刘云剑孰高孰低,还要打过才知道。” 萧贱听完此话,只觉得前途险恶,心下不禁惴惴。 当下萧贱与鸿雁商量妥当,决意去论剑大会寻找刘云剑,实在逼不得已,就算动手,也要从他身上问出剑啸宫的下落,以寻回刘敏诗。 这霍金名易容手法着实巧妙,虽然刚才在铁屋内空气炎热,但所幸妆容尚算完好,只有霍金名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但刚才铁屋内蒸汽缭绕,霍金名推说是空气扭曲造成的幻觉,轻松便掩盖了过去,倒也无人怀疑。之后霍金名抽了个空,为萧贱重新易容整形,帮张献忠,李自成缩骨藏肉,顺利蒙混过关,没让卢象升等人瞧出异常。 由于去衡山的路途会经过嘉马县,而李自成及张献忠急于面见张智难,想萧贱帮忙引荐,故依旧决定与萧贱同行。 卢象升经过一夜生死经历,不敢多做停留,与萧贱等人告别之后,率兵夤夜离开。 其余散客死里逃生,虽罪魁祸首已死,但毕竟愤怒难消,于山庄四处搜寻家丁仆人。哪知刚才金铁鸣响,地动山摇,山庄内家丁已然吓得四散逃窜,人影全无。因此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发泄对象。只有悻悻而归,愤愤而散。 萧贱休憩了一夜,稍作整顿。第二天一早,便携了鸿雁,与李自成三人、黔灵派六人骑马离开了花海山庄。 经此一役后,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萧贱一行人走走歇歇,途中还至左良玉军中取回了四具玩偶以及巨尸,同时得知杨天辰已将驱寒药物制成,分于士兵服下,治好了他们所中寒毒。 萧贱细细检查了那四具玩偶,发现已被电流催弄得肌肉溶解,而巨尸水箱中的水母也因饥饿而死。萧贱不得已只能在营地周边山麓找了一处空地,将尸身掩埋。随后在其余人惊恐的目光中,骑在巨尸头上,用轻微电流缓缓驱赶其前进。 如此这般走了十余日,一行人终于出了贵州边界,回到了嘉马县城。 萧贱先将李自成等带到了金虎头军的军营,将他们引荐给了罗添胜,请罗添胜有空时将李自成等带去见张智难。罗添胜见到萧贱,自是不胜之喜,但听到萧贱要找张智难,不由皱起眉头,说道:“萧兄,你要找张将军,恐怕来得不是时候,这几天已有不少友军使者来到军中,要求与张将军商谈合纵连横事宜。张将军只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突然留了张纸条,说要去寻找高人指点,将军中事务交于我全权处理,便跑得没了踪影。我本想请你好好喝酒,但现在也分身乏术,只好下次再做东了。”萧贱一听,心想这事倒也符合张智难性格,于是将李自成与张献忠留给了罗添胜,自己拍拍屁股,离开了金虎头军。 萧贱此时已经离家将近两月,回家之心情急不可耐,与黔灵派商量好相会的时间地点之后,便带着鸿雁,急急忙回到了东流镇的家中。 两人一踏入大门,便发现所有房间房门皆已敞开,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仿佛遭贼一般。萧贱颇感奇怪,因为他家向来阴森恐怖,几乎每间房里都有尸身堆放,小偷如要光顾,必被吓个半死,哪知现在竟然有贼上门,真是千年难逢之事。 鸿雁寄灵于空气之中,细细观察了周遭情景,忽然“扑哧”一笑,向萧贱行了一礼,说道:“师傅,实在对不住了,你家这幅样子,恐怕是玉仙宫左右护法所为。”萧贱一听,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离家之前曾将被张智难打伤的玉仙宫护法放在客房之内,玉仙宫定是接报之后,派人来寻,从而将自己家中弄得一塌糊涂。于是挠了挠脑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整理起家中的烂摊子来。 萧贱先打开暗门,将巨尸放回地宫。之后来到水母养殖处,用食盐与井水按照比例混合,配制成近似海水的溶液,将水箱中的水置换掉,跟着取出饲料,投入水中,给水母喂食。 给水母换水喂饲之后,随即回到地宫,清点尸体,用了两天时间,对下次要驱赶的尸身进行处理,同时寻出其中的无主之尸,用多余的肢体骨头缝缝补补,重新制成了一具玩偶,为其整容穿衣妥当,将其命名为阿飞,又因为担心肌肉不够紧实,故在其余尸体身上寻了几块发达的肌肉,将阿飞身上比较松散的肌肉替换加强,以增加尸身强度,保证其经久耐用。 之后又用了三天时间,依样画葫芦,另外缝制了三具玩偶,形貌各异,分别将之命名为龙女,德古拉,以及柳生宗严。均取材于自己看过的武侠传记以及鬼怪故事。 鸿雁则像一名女主人似的到处清扫整理房间,命萧贱将所有屋内的尸体全部转移到地宫。之后又问明了萧贱存放银两之处,经仔细检查发现财产并无损失,便向萧贱撒娇,要萧贱交出钥匙给自己保管,并美其名曰帮萧贱看守财产。萧贱作茧自缚,无奈交出了经济大权。 俩人还抽空去了一趟县城集市,购买了一应所需物品以及食物。回到萧府之后,鸿雁好好布置了一番自己的房间,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顿难吃无比的饭菜,强迫萧贱尽数吃完。虽然萧贱一向对食物并无挑剔,但也吃得上吐下泻,几乎如中毒一般在家萎顿了好几天。 就这样两人过了十天平淡而快乐的日子,时间到了八月初一,至青年论剑大会举行的中秋还有十余天,萧贱虽依依不舍,但无可奈何与人有约,遂带上四具玩偶,锁了地宫,关上大门,携鸿雁一起,来到了约定之地。与黔灵派众人会和之后,便一同往衡山方向进发而去。 ... 正文 武神曲十八 萧贱一行一路向着衡山驰去,黔灵派众人武功虽不怎么样,但花钱却豪阔无比,住店必上房,吃饭必酒楼,出手必金叶,找零必拒绝。萧贱平时自诩大方,但跟他们一比,简直如小巫见大巫,不由缩在一旁,从不敢多言。 幸好黔灵派对于萧贱极为敬重,每次住店都给萧贱最好的房间,吃饭时也是好酒好菜不断。弄得萧贱极不好意思,但也推脱不掉,只好厚着脸皮,全盘接受。 鸿雁每次在他人面前都是一副高冷姿态,这次也不例外。黔灵派众人见她美若天仙,又是萧贱徒弟,因此也是给足面子,对她态度甚是恭谨,就连吃住的规格待遇都与萧贱一模一样,不过鸿雁倒是不以为意,来者不拒。 萧贱受到黔灵派如此礼遇,不由起了知恩图报之心,一心想帮黔灵派弄个冠军回来,于是每逢闲暇之时,就取出南宫轩辕所写心得翻阅,并与自己所学剑法相印证。夜间还常与鸿雁到野外过招练习。 鸿雁虽经脉冰封,内力皆无,但招式见识俱在,加上寄灵显化眼观八方,萧贱与她相斗,取胜也是极为不易。而鸿雁往往随口一句就能指出萧贱招式中的错误,或解答萧贱武学上的疑惑,使萧贱受益匪浅。 萧贱到此时才明白自己这位徒弟武学上的境界是何等高超,即使是南宫轩辕顿悟之后所创剑法也仅能与她勉强比肩。相信当日在左良玉军营,如果不是受伤在先,又缚手缚脚,恐怕真能战胜易武阳。 眼看师徒之位就要逆转,萧贱心有不甘,练习愈加勤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索御剑之道,就连吃饭之时所用筷子也被他想象成宝剑,食物则被当作敌人,不停琢磨如何出筷才能精确迅捷,避免食物被人抢走。如此一来,剑法倒未迅速长进,吃饭速度反而大为增加。 就这样勤修苦练,过了十日,萧贱终于将整本心得尽皆通晓,运剑出剑再无滞涩,单以剑法而论,已不在昔日南宫轩辕之下,两者所差仅为火候。如果加上电流所化内力,那南宫轩辕与萧贱相斗恐怕还是输多赢少。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衡山脚下,衡山派耗费巨资,在此地专门建了个巨型的会馆,集住宿饮食会议比赛于一体,外观雄壮,青石白墙,内在精致,小桥流水。可见衡山派对此次大会的重视。 由于衡山派仅交了六个人的报名费,故四具玩偶、受伤未愈的王希仪以及内力全失的鸿雁只能作为随行人员,需要另交一人六十两银子的住宿饮食费,这对于黔灵派来说毫无困难。王若兰随手拍出六张金叶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萧贱一行走进宿舍大门,便看见一张大告示贴在墙上,标题为几个大字“比武对阵表”,正有不少人围观。黔灵派众人一看,登时来了兴趣,王希仪一马当先,摆出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大叫“让开让开”,强行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一路上与人对骂声不断,还差点动起手来。 好不容易来到墙边,抬头一看,登时发现那对阵表繁复无比,共有三十二支队伍参赛,包括:少林,武当,九华,昆仑,玉龙,嵩山,华山,泰山,衡山,恒山,黔灵,南宫,唐门,五行,**,武夷,京华,五仙,长乐,雪山,玉仙宫,虎头,铁剑,剑灵,普陀,金华,无量,海沙,九阳,弥勒道场,迦楼罗寺,明炎道场。 萧贱只看得头痛,问王若兰道:"王姑娘,这里面这么多队伍,到底哪些比较强一些?" “嘘!”王若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萧贱转过头去,低声说道:"萧前辈,这里最好不要大声谈论队伍强弱,免得遭到他队嫉恨,让别人认为我们目中无人。这些队伍里,前十六支都是名门大派,自然是比较强的,其中又以武当剑法最强,少林综合最强。当然,有些队伍使用作弊手段,聘请外援,就另当别论了。其他的队伍,比如虎头,明炎道场去年没有参加,不知是哪里的小门派,附庸风雅,前来凑热闹,可以不用理会。" 萧贱听完,不禁脸红,心想:"聘请外援,意图作弊,不就是我们吗?还好意思说别人。"但看见王若兰面色如常,毫无愧色,心里也不禁佩服其镇定。 两人正在商量对手强弱,哪知王希仪看完对阵表,仰天一阵狂笑,跳上一张桌子,大叫:"你们都是来争第二的吗?" 黔灵派其余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王重七,朱双发两人急忙上前,一面大喊对不起,一面将王希仪拉住,往桌子下拽。 别的门派一看此人如此嚣张,立时群情激愤,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撸起袖子,便要上前动武。还有人比较谨慎,高声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哪个门派的?" 王希仪兀自不肯歇口,大声说道:"老子是黔灵派的,我们派的萧大哥武功天下第一,哪个不要命的尽管放马过来,让萧大哥好好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萧贱恨不得挖个地洞将王希仪埋了,连忙上前,对着众人不停作揖,说道:"不好意思,这人之前受过内伤,真灵受损,诸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但此时众人已经被激怒,一人叫道:"黔灵派?黔灵派算什么东西,老子少林派分分钟吊打你。"另一人叫道:"武功天下第一?先问过我们华山派答不答应。叫那姓萧的出来。"七嘴八舌,口沫横飞,将黔灵派牢牢围住。 “什么事?什么事?这里是休息场地,严禁私斗。”忽然,一名身着青色道袍,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皱着眉头喝道。 “叶文魁叶师兄!”王若兰一见此人,立即大声招呼,叫道,“快来主持公道,这些人不讲江湖道义,想要围殴我们。” 众人眼看就要动手,一听此人名字,立即一哆嗦,收了手,往两旁一站,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走到王若兰跟前,微微一笑,说道:"哟,这不是若兰妹子嘛,三年不见,出落得越**亮啦。你王伯伯身体可好,武功是不是越练越精深?" 王若兰面如春花,说道:"谢谢叶师兄夸赞,你才是越长越帅呢,你爹爹呢?是不是忙着主持讲武堂呀?三年前你得了第三名,今年岂不是奔着冠军而去。" 叶文魁哈哈一笑,说道:"正有此意,但也要看顾枫溪顾师兄答不答应。对了,你们刚到这里吗?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王若兰看了看四周,装出怯生生的表情,说道:"我们刚到这里,不太懂规矩,可能……说话大声了一点,得罪了诸位师兄,是我们不对……" "是吗?"叶文魁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就算黔灵派初来乍到,略有得罪,但也不至于受人围殴,要知此次大会禁止私斗,违者轻则取消资格,重则遭受关押。是谁明知故犯?可要我上报叶掌门,取消诸位资格?" 众人一听,顿时噤若寒蝉,见王若兰与衡山派少掌门关系密切,哪里还敢出头,虽然怒火中烧,但也敢怒不敢言。 正在王若兰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之时。旁边人群中走出一名光头和尚,长得眉清目秀,如同尼姑,鞠了一礼,说道:"叶师兄,贫僧法号释善,乃少林弟子,我刚才路过,看到了此事全貌,可以作证,在场并未有人动手,只是黔灵派那位师兄口出妄言,说他们派里一位姓萧的师兄武功天下第一,道行高深,可以教在场所有人如何做人。因此惹得群情激昂,纷纷上前讨教。" “哦……哪位是萧师兄,在下孤陋寡闻,倒未曾听过,可否出来让在下一睹真容?”那叶文魁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向着黔灵派众人说道。 萧贱只想扭头就走,心里将王希仪八代祖宗骂了个遍。但当此形势,不得不出头,于是装出一副大哥的样子,走到叶文魁面前,一拱手,说道:"在下萧颜,是黔灵派请来……不,是黔灵派新收弟子,武艺低微,还请叶师兄多多照顾,不要误信谗言。" 叶文魁一听,便知他是黔灵派请来的枪手,但见他相貌英俊,言语谦虚,当下也不敢小瞧,一拱手,说道:"好说,好说,萧师兄不必过谦,咱们武台上见真章。"说完,一挥手,率领部下转身离开。 众人见萧贱自承其弱,心中怒气稍息,纷纷散开,各忙各事。 但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有一双狐疑的眼睛,正从人群之中紧盯着萧贱,随后偷偷戴上了一副面具。 ... 正文 武神曲十九 那王希仪还要挑衅,但嘴巴被王重七及朱双发牢牢捂住,随后黔灵派诸人七手八脚,将他抬了起来,扔进了他的卧房,并点了肩井穴,封住了他的行动,已经全然不顾他掌门之子的身份。 萧贱之所以携带玩偶前来,是为了防止万一刘云剑不肯招供,需要动手过招,带着玩偶以增加胜算。之前已将玩偶披上了黑衣黑纱,使旁人看不出模样,但为了防止别人窥破奥秘,萧贱还是将之尽数放入一间房内,并将门上锁。刚想回房休息,忽然鸿雁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萧贱过去。 萧贱走到鸿雁跟前,鸿雁向他低声说道:"师傅,我刚才使用寄灵显化,探听周遭动静,发现一名熟人。" 萧贱一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问道:"是官兵?血龙门?还是剑啸宫?"萧贱最近屡遭麻烦,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便容易反应过度。 “都不是。”鸿雁摇了摇头,说,"我之前见到告示上有玉仙宫的名字,觉得奇怪,因为玉仙宫西处边陲,向来少履中原,而且我刚被逐出师门,她们群龙无首,应当无心参赛才对。于是我寄灵于周遭空气之中,随风飘荡,到处查探,果然发现了玉仙宫的门牌,你可知门内是谁?" 萧贱见鸿雁笑嘻嘻地卖关子,知道定非好事,于是愁眉苦脸地说道:"是谁?" 鸿雁依旧不肯直说,笑着问:"师傅,你可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什么时候?" 萧贱挠了挠头,说道:"是在罗添胜的军宴之中吧?" “非也。”鸿雁笑得更加灿烂,说道,“是在东流镇中心马路上,我透过轿帘,见到你****着上身,正在调戏我门下小姑娘。” 萧贱脸一红,忙道:"鸿雁,你别误会,我可没调戏的意思,而且我也不知道轿中是你……" 鸿雁不理他,突然面色一沉,说道:"这玉仙宫房间里住的,正是你那天调戏的小姑娘,我的关门弟子,宁芷。" 萧贱哪知鸿雁给他扣了这顶帽子,当下大惊失色,结巴说道:"我……哪里是这种人,我那时只想,只想……"话到此处,便说不下去,其实萧贱当时的确是存了搭讪之心,只不过被宁芷的师姐挡了回去,因此动机绝不可说是纯洁。 正在搜肠刮肚,寻找狡辩之词,鸿雁突然说道:"我刚才看见我们第一场比赛就是对阵玉仙宫。宁芷既是我的徒弟,也就是你的徒孙,你可不能对她动手动脚,打她的主意,也不能在比武时让她出丑。" 萧贱一听,顿时哭天喊地,说道:"冤枉啊,我哪会对人动手动脚,况且比武过招,定有输赢,我不让她出丑,难道故意认输吗?那鸿雁你还想不想要奖金以及金矿了?" 鸿雁头一偏,嘴一撅,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也不能输,也不能让她出丑,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说完,扭头就走。 萧贱明知自己理亏,对于鸿雁的无理要求只能照单全收,不由坐倒在地,欲哭无泪。 就在萧贱绞尽脑汁,苦思对策之时,王若兰走了过来,问萧贱道:"萧前辈,你怎么了?" 萧贱哪敢跟她提这事儿,于是抹了抹汗,站了起来,说:"没事……我想想比赛的对策……" 王若兰环顾左右无人,低声说道:"萧前辈到我房间来,我有要事相告。" 萧贱不虞有他,点了点头,跟着王若兰进了房间。 王若兰待萧贱进房,背身锁上房门,面色微红,额头见汗,说道:"萧前辈,你可要喝一杯热茶?"萧贱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王姑娘,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王若兰欲言又止,心神不宁地说道:"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萧贱微觉奇怪,只能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 等了一会儿,萧贱因心里有事,开始不耐烦起来,起身离座,想要看看王若兰在干嘛。刚走出一步,忽然脚底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跌倒。弯下腰一看,只见地上有一张纸,似乎是从书桌上滑落的,于是捡了起来,略微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写了首诗:"萧萧秋风刺骨寒,颜如青霜身如兰,草木枯黄泪不下,我心依旧恋春风。" 萧贱乃是粗人,于唐诗一窍不通,正皱眉思索诗意。忽然看见王若兰站在一旁,端着碗茶,张目结舌,正看着萧贱。 萧贱略微尴尬,装模作样地说道:"好诗好诗。"便将纸平放在了书桌上。坐回了原位。 王若兰仔细打量了萧贱,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未看出诗中藏头之意,心下稍安,将茶放在了萧贱身前,说道:"萧前辈,我刚才借口向大家赔不是,逐家拜访了少林,武当,衡山,华山,以及新军虎头,明炎道场,发现不少可疑之处。那少林武当自不必说,顾枫溪以及少林达摩院首座释念一直是冠军热门人选。衡山派除了去年季军叶文魁之外,去年亚军蒙面人依然在列,也不可小觑。最关键的是那明炎道场以及那虎头派参赛人选。" 萧贱听她语气慎重,不由出声问道:"怎样?有何问题?" 王若兰面色凝重,说道:"那明炎道场参赛者只有一人,那人竟然是失踪多年的杨天辰首徒,令狐九剑!" 萧贱一听,身子一震,差点一跤坐倒,说道:"令狐……九剑是杨天辰……首徒?" 王若兰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是的,那令狐九剑在五年前可是江湖如日中天的剑客,地位便如今日之南宫轩辕,有人说他已尽得杨天辰真传,哪知在一次进山剿匪的行动中人间蒸发,杨天辰在江湖上多次发寻人帖,但一无所获。据说杨天辰曾为了此事难过得五天没有吃喝,连武功也退步了不少。” 萧贱颤声道:"你们可知……令狐九剑是……"刚想揭穿令狐九剑身份,突然想起他们在此次大会有重要任务,如招来官府缉捕令狐九剑,这大会有可能开不成,那见到刘云剑的机会就大为渺茫了,于是住口不言。 “单是令狐九剑,恐怕就能颠覆此次大会的冠军归属,但最令人困惑的是虎头派参赛者。”王若兰说起此事,声音竟然有些打颤。 “此话怎讲?”萧贱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也紧张起来。 “那人头戴一个虎头,看不清样貌,但他对我所思所想皆一清二楚,我想问什么话,他总是提前一秒就说了出来。”王若兰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他还说:‘叫你们萧颜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想出了办法对付你的什么……至阴……冰封……‘" “扑通!”萧贱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 正文 武神曲二十 萧贱听到虎头人识破自己身份,心中惊异不已,私下盘算:"知道我会至阴冰封的人不少,鸿雁,义兄,剑啸宫使者自不必提,明尊,易武阳,四**王也可能知道。但明了萧颜真实身份的就只有霍金名,李自成,张献忠等。还有那个朱雀法王曾在花海山庄袭击于我,应该也知晓了我的真身,如果通知了明尊,那么血龙门应该都知道了。这样算下来,这虎头人是血龙门派来的可能性很大,不会是四法王之一、易武阳或者明尊吧?" 于是站起身来,问王若兰道:"王姑娘,这虎头人声音形貌如何?大约多大年纪?" 王若兰红着脸,咬唇说道:"这里又没旁人,你叫我若兰得了,那虎头人声音年轻,样子看不出来,只知道是名男子,给我的感觉不会超过三十岁。" 萧贱心想:"易武阳肯定已经四十多岁了,洪龙吼和那朱雀法王看起来也不年轻,明尊又是女子,那这虎头人到底是谁?" 正在脑中过滤嫌疑人,王若兰忽然娇呼一声,眼中含泪,说道:"萧……师兄,这次大会无端端多了那么多强敌,我……心中好怕……" 萧贱心想:"你怕什么?上去拼命的是我,你们最多给我加油鼓劲就行了。"于是柔声道:"王……姑娘,你莫怕,萧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王若兰脸红耳赤,蹙眉道:"叫我若兰,我……就是担心于你,因此害怕。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萧贱一时惊慌失措,张大嘴巴,不知说啥。王若兰见他这副样子,急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心中害怕,想抱抱你……安慰一下你……你放心好了,我就抱抱,别的啥也不干……" 说完,不待萧贱答应,一下子将萧贱紧紧抱住。 萧贱劝慰自己道:"这王若兰定是害怕得要命,需要人拥抱抚触,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可太过冷漠,免得伤了她的心。"于是放下双手,闭上眼睛,任其抱住。 王若兰抱了一会儿,双手开始在萧贱身上游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萧贱心中奇怪,但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此并没有反抗。 又过了一会儿,王若兰双手没了动作,萧贱正自心安,忽然听得下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张眼一看,大吃一惊,发现王若兰正蹲在自己身前,解着自己裤带。 萧贱急忙抓住王若兰双手,急道:"王姑娘,你这是在干嘛?" 王若兰面如红花,眼含秋水,如雾中娇兰,低声说道:"萧……哥哥,我好空虚寂寞,想要用饱满充实之物,填补我心中的空洞,你放心,我就塞进去,身子不动……" 萧贱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说道:"这怎么行?你之前说只是抱抱,哪知又是摸又是揉,如此不讲信用,叫我如何信得过你?" 王若兰嘴角含笑,分外妖冶,说道:"那我发誓,如果再次违背诺言,定会把身子全交给萧哥哥,任萧哥哥蹂躏,绝不反抗。" 到此时刻,萧贱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王若兰想要干嘛了。身为青年男子,面前如此一位娇滴滴的姑娘想要投怀送抱,按理早就按耐不住,辣手摧花。但萧贱身子冰封,加上对鸿雁情有独钟,因此意志坚定,当即将王若兰双手甩开,转过身去,用深沉的声音说道:"若兰姑娘,请自重,你也说过这比赛强敌环伺,如果我肆意妄为,恐怕在比赛中不能全力以赴,甚至有性命之忧。你年轻貌美,家境富裕,以后定能找到贤夫良婿,成就美好姻缘。而我,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王若兰浑身发抖,说道:"不会的……我们黔灵派擅长内力互传之术,等会儿我们欢好之时我会将内力传送给你,包你受益无穷,况且……自从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是我命中夫婿,无论样貌,才华,都与我是天作之合,将我深深迷住,我王若兰发誓,今生非你不嫁……" 萧贱惶恐不已,情急之下,心想:"原来是我的相貌作祟,要不要自曝身份,暴露真容?" “王姑娘万万不可被此小人所骗!”忽然床底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接着一个身影从床下钻了出来,在王若兰及萧贱惊恐的眼神中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灰尘。 此人身穿粗布长袍,身形高挑,脸上赫然顶着一个虎头。 “你,你,你……怎会在此?”王若兰结结巴巴,指着虎头人说道。 “我一向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掐指一算,知道这萧颜想要欲擒故纵,欺骗于你,故提早躲入你闺中床底,解救于你。” 说罢,虎头人立马转向萧贱,厉声说道:"王姑娘,你可知道此人真实身份?" “不知道……”王若兰战战兢兢地说道。 萧贱两眼一闭,心里一阵解脱感涌上,心想:"被此人揭穿也好,我一直戴着这个假面具生活,也实在是厌倦了。"一刹那间,仿佛体会到了南宫轩辕的心情。 “此人乃是‘一朵梨花压海棠,一只乌龟赛小鸡‘的‘玉面潘安‘萧颜,萧大官人。”那虎头怪客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俩从小在一起长大,曾亲眼目睹他洗澡时那副惨烈场景,他那乌龟其小胜钉,其软如棉,仗着武功容貌沟女无数,但一进入实质阶段便遭到女孩唾弃,被甩之数难以估量。要不然他守着鸿雁这天下罕有的绝色,又怎会收之为徒?无他,唯小尔。" 接着,虎头怪客又转过头,对着王若兰步步紧逼,说道:"你如嫁了此人,难道想与下半辈子的性福告别吗?难道你想体会年纪轻轻就被迫守活寡的凄惨吗?难道你想夜夜使用黄瓜茄子来填补你那心中空虚吗?不,小姐,我向你保证,他绝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抛弃这棵烂黄瓜,你能够发现一大片茄子田;砍掉这棵狗尾草,你能够找到无数根擎天柱……" “够了!”王若兰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手指一指门外,强抑心中怒火,说道:"萧……前辈,虎头师兄,请你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罢,起身开锁,打开房门。 萧贱及那虎头人走出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萧贱愁眉苦脸地看着那虎头人,叫了声:"义兄。" 那虎头人一惊,大叫道:"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义兄,我只是一名见义勇为,侠义心肠的英雄豪杰。你自去思过,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纵身一跃,上了高墙,突然想起一事,又叫道:"兀那萧颜,等会儿上了比武台,你可莫要将我当成你义兄而手下留情,要知道赌桌无父子,对阵无兄弟,你我各使本事,全力争胜。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至阴冰封究竟到了何等程度。"说完,沿着屋檐往远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记住,我不是你义兄,我叫智难量……" 萧贱望着虎头人远去的身影,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一 萧贱被虎头怪客救出了温柔陷阱,虽然声名扫地,但总算保住了清白。随后又想起鸿雁那无理要求,不由长叹一口气,心中懊悔,刚才竟然忘了请那‘智难量‘帮忙参谋一下,现下也只能独自烦恼了。 回到房中,想了一晚,毫无收获。第二天一早,王希仪跑来找他一起去吃早餐,萧贱正感肚饿,欣然允诺,两人一同来到庭院,发现鸿雁与王若兰均已到场,鸿雁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王若兰却是神色如常,只是偶尔看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萧贱一到场,人数便已凑齐,王若兰在餐饮处点了最豪华的套餐,随即以金叶结账,在其余门派羡慕嫉妒的眼光中,施施然吃完早饭,前去讲武堂听课。 这讲武堂设立于会馆西首,约可容纳数百人听讲,讲课者需身怀内力,方能清楚地讲授武学道理,不然角落的听众便听不明白。此次大会乃是青年论剑,故参讲者均为青年,所讲述内容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萧贱又听不太懂,故在会场大打呵欠,昏昏欲睡。不光是萧贱,几乎所有在座听众皆是如此,只不过为了给主办方面子,强作清醒。 主持人乃是衡山掌门叶书奇,眼见众人兴趣不高,气氛沉闷。等到华山派一名女子讲完独孤九剑的起源变迁,便清了一下嗓子,运内力嚷道:"谢谢华山岳师侄的精彩演讲,令大家茅塞顿开。老夫更是受益匪浅,恨不得插上翅膀,拜入岳师侄门下,好好学习那独孤九剑。"说罢,自以为幽默,哈哈笑了两声。场下观众不得已,也只好呵呵几声,算是给他面子。 叶书奇调动情绪无效,忙接着道:"接下来本是弥勒道场桂平之的演讲《由弥勒如来武功孰高孰低引申开去论弥勒道场赶超如来道场的可能性研究》,但我看大家长途跋涉,颇为劳累,现在中场休息,并穿插一个余兴节目,请‘中原剑侠‘刘云剑先生上台,给大家演示一下他的成名绝技:流云剑。大家欢迎。"说罢,带头猛烈鼓掌。 萧贱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跟着拼命鼓掌,双目紧盯着讲台,想目睹一下刘云剑的真容,为日后可能的动手增加一些胜利砝码。 在众人喧天的掌声中,从幕布后方走上来一名鸡胸驼背的老头,这老头须发俱白,满脸皱纹,两眼无神,走路迟缓,混不似身负绝世武功。在众目睽睽之下踱了两分钟步子,好不容易爬上了讲台,清了清喉咙,扯开破锣般的嗓门,大声说道:"呵呵,老夫活了那么久,今天能见到这么多青年才俊,深感欣慰啊。叶掌门此举奠定了今后武林十年的繁荣,正是造福后世,彪炳千秋……" 这老头的话语比之前的演讲还要无聊,又臭又长,而且似乎永无尽头,很快观众又陷入昏睡之中,王若兰将头凑到萧贱跟前,低声说道:"萧前辈……昨晚真对不起……害得你被那虎头人损成那个样子,不过……应该不是真的吧……" 萧贱一凛,不知如何回答,但随即心一横,想:"长痛不如短痛,我如不做些牺牲,怎能断了王姑娘念想。"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王姑娘,那虎头人的确是我旧识,所言千真万确。你待我甚好,我不想欺骗于你,只望你以后性福美满,万忽以我为念。" 王若兰眼中噙满泪水,以手捂口,扭过头去,抽泣了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常态,眼眶微红,说道:"谢谢萧前辈的坦诚,小女子感激不尽。"端坐着听了一会儿课,又将头凑到萧贱身旁,说道:"这刘云剑好生无聊,三年前那次大会他做开场致辞就是这么几句,现在听来竟然一模一样,也真亏他能记得住。" 萧贱听着刘云剑的演讲,发觉刘云剑毫无激情,似乎例行公事一般,而且语调平仄变化极小,要不是他面色严肃,真有故意搞笑之嫌。 刘云剑讲了十几分钟空洞之言,终于到了尾声,取下背上一柄毫无特色的长剑,说道:"万物但分阴阳,五行闻听太极,手中剑含真意,自古啸声通识。"说罢,舞动长剑,摆了几个姿势,便鞠了一恭,一扭头,耷拉着步子踱下了讲台。 观众听他啰里八嗦的念叨了那么久,哪知使了几个剑招就匆匆下台,而且这剑招既无内力,也不快速,不由窃窃私语,嘘声四起。 鸿雁也凝神观察了这老头的剑招,的确看不出什么名堂,正自思索那几句话的含义。忽然觉得身旁一阵阵抖动传来,转头一看,只见萧贱牙关紧咬,全身抖成筛糠。 鸿雁急道:"师傅,你还好吗?" 萧贱颤声道:"鸿雁,那老头的剑……刚才发出嗡鸣之声,随即隐隐有啸声传出,你可曾听到?" 鸿雁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一直在凝神观察,并未发现任何异象。" 萧贱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随即止住抖动,睁开眼睛,面色凝重地说道:"鸿雁,这老头手中长剑,正是剑啸宫的斩邪剑。" “斩邪剑?就是传说中能斩去三尸,助人成道的神剑?”鸿雁一听,顿时兴趣盎然,“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萧贱眼神严峻,说道:"那日在左良玉军中,我为了阻止剑啸宫使者使用剑啸,曾驱使玩偶手抓此剑,随后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空间内空中曾高悬此剑,我看得真切。相信绝不会看错。" 鸿雁听了,沉吟片刻,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刘云剑可能就是剑啸宫使者之一……那我们与之动手,可要做好万全准备。" 萧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正在全场同嘘之时,叶书奇走上讲台,双手往下压了压,运起内力,大声说道:"好了好了,刚才刘前辈所作演讲内容深刻,发人深省,剑招又是简洁明了,暗含深意。让我们为他精彩的演出鼓掌。"说罢,又是带头拍起手来。 哪知这次再也无人响应,观众席上只传出稀稀拉拉的几下掌声,气氛尴尬。 叶书奇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重要消息,后天比武台的冠军获得者,除了可获得丰厚奖金,无上荣耀之外,还可获得一个挑战"天下第一剑"的机会。" “什么?”萧贱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刘云剑老先生后天会对获胜者施展一招剑法,作为对胜利者的补充奖励,当然,接招者可以守御,但不可还招,不然便剥夺奖金以及头衔。”叶书奇顿了顿,接着把话说完。 “切————”观众席上霎时传来震天嘘声,再也不给叶书奇面子,这种奖赏摆明了挨打,只输不赢,哪有人愿做此等赔本买卖?叶书奇自知理亏,讲完这话就匆匆离场,将讲台交给之后的演讲者。 萧贱眼见之后的演讲越来越无聊,便拉了拉鸿雁,向王若兰告别,离开了会场。 两人刚刚走出大门,忽然旁边伸出一只青葱般的玉手,拉了拉鸿雁衣角,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师傅……真的是你?" 萧贱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白衣,面带白纱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鸿雁身后,一双妙目噙满泪水,不可思议地看着鸿雁。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二 萧贱听这声音,依稀记得那日在东流镇大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眼见她情绪激动,潸然泪下,心想这等师徒重逢的场景自己也不便打扰。当下不声不响,看着鸿雁作何反应。 鸿雁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叹了口气道:"宁芷,你这又是何苦?" 宁芷强忍泪水,说道:"师傅,听说你为了一名男子,竟狠心抛下我们,还自废武功,自残双目,可有此事?我还听说这男子是你新拜的师傅……" 鸿雁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便是如此,但若不是长老会迂腐,碍手碍脚,我本来打算去去就回的,哪会闹成现在这样子?不过的确是累你们担心了。" “我还听说,你与你新拜的师傅打破世俗禁忌,倾心相恋,可有此事?”宁芷低下头去,声音哽咽地说道。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时空冻结,万物无声。 萧贱心情紧张,盯着鸿雁,不知她作何回答。 鸿雁闭上双眼,忽然嘴角轻轻往上一扬,随即恢复正常,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明知此事艰难,会受到世俗百般阻挠,但仍拼着身受灾厄,也要与他在一起,其中深情,你是不会懂的。"一番话只说得情真意切,荡气回肠,真叫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宁芷一听这话,果然眼泪如泉涌下,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我懂,我当然懂了,我一直对师傅你也是如此……只可惜我太过胆小,没有这份打破世俗,视死如归的勇气……" 萧贱对鸿雁性格可谓知之甚稔,一见鸿雁说话前神态,便知她要作弄于人,果然一番话说下来,宁芷忍耐不住,竟然当场表白,将萧贱吓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宁芷继续说道:"师傅,你所爱上的男子,是不是眼前这位。"说完,目光炯炯,盯着萧贱。 萧贱正感头痛欲裂,只听鸿雁说了声:"是啊。"随即走上前来,犹如小鸟依人般挽住萧贱手臂,头靠在萧贱肩上,向宁芷说道:"他就是萧颜,既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爱人,你可以叫他师公,也可叫他师父。" 宁芷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萧贱,说道:"长得倒还可以,但不知武功怎样,不知配不配得上我师傅。喂,萧颜,你敢不敢和我比武,谁赢了师傅就归谁,怎样?"后半句话毫不客气,竟直接对萧贱呼来喝去。 萧贱尚未答话,鸿雁突然说道:"好啊,正好明天你比武的对手就是他,你们谁赢了,我就跟谁走,怎样?" 宁芷喜上眉梢,说道:“太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我本来参赛的目的就是谋求扬名立万,以引起师傅的注意,从而找回师傅,现在可谓一箭双雕。那么萧颜,我们武台上见咯!”说完,宁芷做了个鬼脸,一个纵跃,消失无踪。 萧贱皱起眉头,向着鸿雁问道:"鸿雁,人家一个小姑娘,你骗人家做什么?跟人家说实话不就得了。" 鸿雁嫣然一笑,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说完,不待萧贱反应过来,丢下一句话:"记住,不许输,不许让宁芷出丑。"手负身后,脚步轻盈,往前便走。 萧贱一下子呆在原地,静静思索鸿雁话中含义,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甜蜜。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萧贱好好休整了一晚,在脑中冥想了一番战略,准备让宁芷知难而退。 计划是这样的:自己利用南宫剑法,装出与宁芷斗得难分难解的样子,最后艰难取胜,收工。 萧贱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自觉此法毫无破绽,便自信满满地找上鸿雁,往比武台出发而去。 两人来到比武台门口,发现黔灵派众人已经等待在外,王若兰神色焦虑,显得极为紧张,而王希仪则显得趾高气扬,极为得意。其余四人手持黔灵派旗帜,站在一旁。众人一见萧贱到来,立时迎上前去,将萧贱引到了选手包厢,嘘寒问暖,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将萧贱伺候得好不周到。 王若兰在萧贱耳边低声说道:"萧前辈……那名虎头怪客是你……朋友?" 萧贱点了点头,说道:"我俩关系一向很好,但绝不会因此放水,请你放心。" 王若兰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不过你俩分属于上下半区,就算碰面,也是在决赛,那就希望他好运啦。" 众人准备妥当,为萧贱披上比赛特制服饰,来到了选手观赛区。 萧贱抬眼望去,发现墙上贴了大大的选手对阵表,自己排在第三个出赛,对手赫然便是玉仙宫宁芷。 只见整个会场人头攒动,旌旗飘扬,看样子这场比赛吸引了不少名门望族,富豪商贾观看,以致所有包厢均有人入座,看台上也挤满了平民百姓。 只听数十只号角同时响起,声入云霄,同时彩带飞扬,花纸满天,在人声鼎沸之中,叶书奇与刘云剑携手走上比武台。叶书奇运起内力,大声说道:"我宣布,第三届青年论剑大会,比武台论武,现在开始,有请组委会代表,兼比赛总裁判——中原剑侠,刘云剑先生发表感言。"说罢,用力拍手。 此时人群均处于兴奋之中,不论叶书奇说些什么都会大力鼓掌,于是会场中响起哗啦啦的如雷掌声。在这声音中,刘云剑扯开他那标志性的破嗓,说道:"时值中秋,天高气爽,我在此怀着激动的心情……"语气平淡,语调单调,毫无激动之意,登时将大家的积极性打压了下去。 王若兰皱起眉头,说道:"怎么又跟三年前一模一样,这老头记性真好。" 刘云剑东拉西扯,全无平仄,将观众折磨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讲到尾声,竟然说道:"让我们废话少说,那便开始吧!"那叶书奇赶忙接过话题,说道:"有请第一对比赛选手,弥勒道场对抗海沙派。"说罢,拉着刘云剑,飞也似的逃离了赛场。 只见武台两边跳上两组人,一边身形庞大,有如神佛,衣服上贴有“弥勒道场”四字,另一边赤脚卷袖,形貌彪悍,衣服上则贴着“海沙派”。 弥勒道场诸位彪形大汉一字排开,向海沙派施了一礼,哪知海沙派毫不回礼,从身后取出剑身呈弧形的长剑,喊杀着向弥勒道场众人冲去。弥勒道场全然不惧,随即结成阵法,手持铁杖,向海沙派冲去。 只见弥勒道场众人招式刚猛,力大无穷,海沙派则悍不畏死,出手迅捷,两方面在台上杀作一团,只是虽然打斗激烈,但没过多久便分出了胜负,只见那海沙派人人断手断脚,口吐鲜血,倒在台上,而弥勒道场一方则身上仅有皮外之伤,站在海沙派众人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观众见第一场比赛就血溅当场,不由热血沸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三 眼见观众群情激昂,叶书奇手一挥,说道:"我宣布,第一场比赛,由弥勒道场获胜。"话音刚落,便看见数十名身着衡山派服饰的人员上台,将海沙派众人抬上担架,往医治站奔去。 萧贱问王若兰:"这里比武,莫不是点到为止吗?怎么还有出血骨折的事情发生?" 王若兰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萧贱,说道:"萧前辈,比武动手又不是请客吃饭?刀剑无眼,怎会没有损伤?就算规定了点到为止,但动起手来哪里分得出轻重?因此这里上台之前,都要签下生死状,各争胜负,生死由天。就算比赛中有所损伤,也不可以找借口向对方寻仇,不然就会被武林所唾弃。" 萧贱奇道:"我何时签过此状?我怎么不记得?"王若兰随口说道:"哦,我们签字时帮你一起签了,萧前辈你不介意吧?" 萧贱一听,顿时无语。 等到武台清理干净,伤员运送完毕,叶书奇大声叫道:"第二场比赛,由虎头派对阵九华山。" 观众一听,顿时大声喝起彩来。要知道这九华山乃是排名前十的强队,在江湖上声名素著,前两次大会都有参赛,均取得靠前名次。 只见武台西首出现一虎头人,一个纵身跃上了武台,身法敏捷,但看不出学自何门何派。随即东首出现了六个身影,均身穿白底黑边服饰,背后贴着“九华山”三字,六人身形一致,在三丈处便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台上,身体竟无半点晃动。 观众见他们如此轻功,立时大声叫好,不少观众还买了九华山锦旗,用力挥舞起来。 那虎头人一拱手,说道:"不愧是九华六奇,风云石海树霞,久闻大名,今日倒要好好讨教。" 九华山六人中站出一人,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名号,也不逃跑,倒也有些胆识。" 虎头人笑着说道:"我只知道九华山有六样奇景,想请你们导游一番,干嘛要逃跑,莫非你们身有狐臭,我避之不及么?" 九华山其余五人一听,顿时暴怒,纷纷上前,便要动手,却被当先一人拦下,喝道:"哪里来的狂妄小子,莫要讨些口舌上便宜,到时候身上吃苦。" 虎头人笑得更加欢畅,直往地上打滚,笑不成声地说道:"莫非你们真有狐臭,被我说中,故而拦着他们,防止我闻到之后帮你们大肆宣扬,以致于影响九华山的旅游生意么?" 九华山众人再也忍受不住,当先一人咬牙说道:"你这是自寻死路。"说完,拔出背上宝剑,六人分为两组,每组三人,一组进攻,一组接应,向虎头人扑去。 那虎头人等的正是此刻,前一刻还在地上大笑,后一刻就出现在了攻击三人组的身前,双脚不丁不八,双手似开似闭,等待三人攻来。 三人见他招数不伦不类,而且从所未见,当下以不变应万变,使出六奇剑法,往虎头人刺去。 这六奇剑法共有六套截然不同的剑法组成,每套剑法均精妙绝伦,奥秘难测,分由六人各自习得,单人使用,已是威力强大。但如果六套剑法联合运用,则更是磅礴大气,无可阻挡,宛如九华奇景,令人叹为观止。 那虎头人在剑光笼罩之下,不知用了什么步法,接连闪过三人数十招攻势,而且也不退避,尽往三人攻击最猛烈的地方闪去,仅仅使用最轻微的动作,便尽数躲开了所有剑招。 九华山六人平时训练有素,虽然攻势猛烈,但剑招丝毫不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地攻向虎头人。 虎头人犹似闲庭信步,在剑光中绕来绕去,口中还兀自不肯停歇,说道:"真个是‘闪闪剑光不足惧,阵阵恶风袭鼻来‘。你们这几人果然身怀狐臭,扰我心神,太不公平。那另外三人也定是如此,这才裹足不前,离我数丈,以免被我识破秘密,当面嘲笑。" 九华山另三人一听,当下也是七窍生烟,各挺宝剑,加入战团。 如此一来,那虎头人身形更为诡异,尽往意想不到的方位走去,使六人出剑收剑极为别扭,而且虎头人时不时出现在剑光中心,在剑光中缩头缩脑,左摇右扭,摆出各种古怪姿势来躲避剑招,有时候姿势之奇特,简直非人类可为。 斗了一柱香时间,那虎头人忽然身形一撤,远离了剑光。在一丈外站定,说道:"胜负已分,这就罢斗了吧。" 九华山六人大汗淋漓,领头一人张口怒骂:"兀那妖人,知道怕了吗?你跪地求饶就放过你。" 虎头人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说道:"我不过来了,你们要能走到我面前,我就磕头,叫你们爷爷。" 九华山头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双膝酸软,就地一倒,跟着手臂僵硬,“哐当”一声,宝剑落在地上。只听“哐当”之声接连不断,九华山六人纷纷倒地,手中宝剑尽皆掉落。 “神步点穴法!”叶书奇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虎头人。 “什么是神步点穴法?”萧贱不解,问身旁的鸿雁道。 鸿雁睫毛微颤,说道:"神步点穴法据说是一门神奇武功,能够不用双手,兵器,或者真气,仅凭步法就能使人行动不能,有如穴道被封。不过失传已久,再无人知晓其中奥秘。" 叶书奇眼见九华山众人已无力再战,清了清嗓子,吼道:"第二场,虎头派获胜。"全场登时鸦雀无声,那虎头人拱了拱手,在全场观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走下武台。 其实这虎头人所用武功,全在计谋。他先以言语相激,扰乱九华山六奇心神,使得他们群起而攻,然后故意在六奇剑法攻势最猛处游弋。要知道,虽然六奇平时勤于习练,但毕竟攻势中心剑招太过密集,不得不顾及他人,投鼠忌器,因此虽然招式连绵,似乎不断,但实际上似危实安,剑招全无威力。加上虎头人身形诡异,反应迅捷,因此几乎毫发无伤,立于不败。 而虎头人如脱离中心,所走尽是六奇最为别扭,最为难受的方位。每出一剑要花上平时三四倍的力气,又因为气急败坏,耗力更巨。加上时不时回到中心,又迫使六奇不敢出力。如此反复,一时费力一时无力,导致六奇全身关节肌肉扭曲,劳损累积,终于集合爆发出来,使得六奇肌肉酸痛,不能动弹,犹如穴位被点一般。 这便是‘智难量‘自创的‘神步点穴法‘,其道理虽然简单,但若无扎实深厚的武学功底,随机应变的武道智慧,断然无法做到这般举重若轻的地步。同时虎头人还保留了体力,隐藏了武功,为下一场比赛打好了基础,思量不可谓不深。 ... 正文 武神曲二十四 萧贱看到虎头人胜得如此轻松写意,不由暗暗替他高兴,向着鸿雁说道:"鸿雁,你可知这虎头人是谁?" 鸿雁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说道:"我看不出来,此人刻意保留了实力,而且所学驳杂,似是而非,让人难以推测他的师承来历。" 萧贱凑到鸿雁身旁,低声说道:"他便是我的义兄,张智难。" 鸿雁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说道:"原来是他,难怪武功如此高强。" 萧贱疑惑地问道:"难道我义兄的武功很高吗?" 鸿雁白了他一眼,说道:"废话,那时我和他相斗,拆了近两百招,还差点落败,幸亏冻住了他的行动才反败为胜,你说他武功高不高?" 萧贱挠了挠头,说道:"你们那时不是演戏吗?难道是动真格的?" 鸿雁点了点头,说道:"虽非拼死相斗,但也是假戏真做,互相并未留手。" 萧贱大惊失色,哪知自己义兄武功竟至如此地步,本来还对战胜他自信满满,现在看来夺冠之路尚阻且长。 忽听武台上传来叶书奇的声音,高声叫道:"第三场,黔灵派对决玉仙宫,有请选手入场。"随即观众席发出一阵阵掌声。 萧贱心里一激动,“腾”的站起,急匆匆往比武台奔去。哪知刚奔到一半,忽见一个娇小的白影冲天而起,从自己头上越过,跨越十余丈的距离,飞到了比武台的另一边,轻功之佳,生平罕见。 观众席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即掌声如雷。 那白影正是宁芷,只见她拱手作揖,不停向观众唱喏。 萧贱老老实实地爬上武台,向宁芷鞠了一礼,随即颤颤巍巍地抽出长剑,姿势僵硬地对着宁芷。 原来萧贱虽然有冰核相助镇静心神,但毕竟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比武,心里难免紧张。于是动作稍显变形,脑中一片空白。 宁芷见他动作僵直,还微微发抖,当即轻蔑地一笑,也不回礼,又是飞身而起,卖弄轻功,跨越十丈距离,持剑直往萧贱扑来。 哪知此时萧贱脑中无物,竟然进入了神而明知,空明返照的境界,一察觉外力来袭,当即一招南宫剑法,毫不留情,直往宁芷刺去。 此招借敌之势,后发先至,端的神妙无比。宁芷身在空中,无法躲闪,眼看长剑及身,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萧贱听到此声,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手腕一侧,使长剑偏了数寸,从宁芷胸前擦了过去。 只听“撕啦啦”一声,宁芷胸前衣裳被划了个大口子,露出两条银色丝绦,以及白色的绸布,还隐隐有肉光闪现。竟是穿了一条白色肚兜。 萧贱一见,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关切地说道:"你没事吧?" 宁芷双手捂住胸前,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随即咬牙切齿,左手捂胸,右手持剑,拼了命往萧贱砍去。 萧贱急忙躲闪,但他轻功甚差,身法生疏,险些被宁芷刺中,又不能暴露至阴冰封,心里一紧张,南宫剑法发出,刺向宁芷大腿。 原来萧贱平时练习对手都是鸿雁,每次鸿雁反击时均招式精妙,攻守有据,迫使萧贱竭尽所能方能取胜。但现在宁芷当前,招数本就稚嫩,加上恼羞成怒,愈加不成章法,竟然对萧贱攻势不躲不闪,反而挺身迎上。 又是“哗啦啦”一声,萧贱长剑一偏之下,宁芷大腿根部裤子再被划破,露出白色肚兜下摆,竟然有蕾丝镶边。 宁芷此时已经全然不顾暴露身体,长剑如疾风暴雨,毫不留情地攻向萧贱,已全无招式可言。萧贱拼命躲闪,但总是力有不逮,每次避之不及便只能出剑反击,想要迫退宁芷。但宁芷毫不避让,于是萧贱只好偏转长剑,避开宁芷。但长此以往,总有疏漏,偶有剑招划破宁芷衣裳,便露出肌肤肚兜,引得全场一阵阵轰动。 斗了一柱香时间,宁芷已然衣不遮体,大腿手臂皆暴露在外,就连胸口也顾不上遮掩,胸脯露出好大一截,白花花的甚是晃眼。 萧贱眼看宁芷嘴唇紧咬,双目含泪,满脸通红,心里顿时想起与鸿雁约定,大叫不好。此时以宁芷的形象来看,莫说是让她丢脸,就算说自己非礼于她恐怕也有人信,当下也不敢看向鸿雁。只是拼命招架,再也不敢还手。 宁芷此时已然招数涣散,气力不继,知道再斗下去必败无疑。当下往后一跃,站到了武台边缘。 萧贱收剑拱手,说道:"宁姑娘,你武艺虽高……但受衣着所累,再斗下去恐怕……甚是不妥,不如回去换套衣服,我们定下日子,以后再分胜负,如何? 观众一听,顿时嘘声四起,特别是男观众,眼见宁芷衣物已然所剩无几,再斗下去恐怕片刻之间便会被剥个精光,萧贱此时罢斗岂不是可惜至极? 宁芷也不答话,缓缓凝聚内力,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周身冰雾蒸腾,将其包裹在内。 鸿雁骤然站起,大叫道:"宁芷,住手!你这样下去会全身冻结的!"声音惶恐,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场景。 宁芷摇了摇头,说道:"师傅,自你下山后,我日夜所想,便是要下山将你寻回,但我武艺低微,下山后恐怕自身难保。于是我翻阅典籍,找到了一个办法……" 宁芷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冰雾也渐渐散去,露出了雾下的形貌。那冰蓝色的皮肤透过破损的衣物露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 鸿雁双手捂着嘴,泪光莹莹,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 萧贱一见之下顿时大急,知道宁芷定是翻到了鸿雁编撰的速成冰封之法,此法虽然能让人暂时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最终会被寒气侵入全身经脉,冻成冰人,陷入永恒的冬眠之中。于是疾奔而上,想要阻止宁芷继续运功。 忽然宁芷身上爆出一股冰环,将萧贱震退数步,随即冰雾完全散去,只见宁芷悄然而立,全身都呈冰蓝之色,白汽缭绕,两眼闪着幽蓝火焰。跟着抬起头来,发出嘶哑的声音,说道:"萧颜,你准备好受死吧。"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五 宁芷两眼闪着幽蓝之色,紧紧盯住萧贱,随即身形弓起,捏了个剑诀,瞬间跃在空中,骤然一剑向萧贱刺去。萧贱观察来势,见宁芷剑招猛恶,一往无前,但周身全是破绽。知道宁芷已然身负冰甲,自以为再无受伤之虞,是以只攻不守。 其实宁芷肌肤经脉初冻,远不够牢固,萧贱此时若以南宫剑法全力相攻,原是能够伤及宁芷。但萧贱眼见鸿雁悲痛难抑,知道若是伤了宁芷,鸿雁定会深深自责,伤心欲绝。于是一闪身,避开了宁芷这一剑。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比武台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过了一会儿,尘土散去,只见地面凹陷出一个五尺大坑,萧贱及宁芷均不见踪影。 观众耸然动容,看不出宁芷如此娇小的一名姑娘,剑招竟有如此威力,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忽然大坑内一块石板动了动,随即被人掀开,一个人影从内爬了起来,观众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萧贱。 原来刚才萧贱虽然避开锋芒,但此招威力太大,居然掀飞武台石板,萧贱不及躲闪,竟被深埋其中。还好他刀枪不入,及时爬了出来。 萧贱观察四周,忽见附近一块石板松动,立时往后一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淡蓝色影子飞身而出,瞬间贴住萧贱,长剑如疾风迅雷,往萧贱刺去。 萧贱将电流化为内力,借着攻势,不停用长剑与宁芷长剑相碰,想要震落宁芷长剑,让她知难而退。哪知宁芷双手表面经脉已有薄冰覆盖,内力无法侵入,因此虽然萧贱内力强劲,但对宁芷毫无效果。 鸿雁眼见萧贱处于下风,再也忍耐不住,以往练速成之法的受害者那凄惨下场不停地在眼前闪过,不由泪水涔涔而下,大声叫道:"师傅,这样下去徒增宁芷痛苦,还是尽早让她脱离苦海吧。" 哪知此话一出,萧贱还在犹豫,那宁芷口中却发出荷胡之声,蓝眼转向鸿雁,随即化为一道蓝影,疾速将长剑刺向鸿雁。 原来鸿雁这速成冰封之法向来只传男性,因为男性阳气浓厚,可减缓冰冻的速度,有一丝练成至阴冰封的指望。但宁芷乃是女子,向来女体属阴,一练此法虽进境奇速,不过很快寒气就会侵入大脑,使她神志丧失,六亲不认。 眼看长剑就要刺入鸿雁,哪知鸿雁不躲不闪,反而挺起咽喉向宁芷长剑迎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剑破空而来,狭着一往无前之势以及隐隐蓝光,重重击在宁芷身上,将她平平击飞数丈,跌落在地。 萧贱情急之下使出了南宫一剑,虽救了鸿雁之险,但恐怕宁芷受创甚重,急忙跑至宁芷身前,将她扶起,探查宁芷身体情况。 只见宁芷浑身颤抖,口角流血,两眼蓝光一明一灭,气若游丝地说道:"杀……了……我。" 宁芷此时虽然身受重伤,但大脑震荡之后恢复了部分意识,知道自己刚才已然泯灭人性,再如此下去定会变本加厉,甚至化为嗜血丧尸。是以出言求恳,想要萧贱帮自己解脱。 萧贱双眉紧锁,望着宁芷那稚嫩的小脸,不由闭上眼睛,缓缓举起长剑,刚想劈下。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了一个方法,只是此法太过凶险,萧贱并无半分把握。 “说不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想罢,萧贱握住宁芷小手,运起电流,向宁芷手上穴道涌去。 宁芷冰封时间不长,而萧贱这电流与身上玄冰明争暗斗已有十余载,当下势如破竹,轻易攻破了宁芷穴道所覆冰层,接上了体内经脉。随即萧贱运起北冥化炎功,开始将宁芷体内阴气化为阳气,随即收入自己背后发热之处。 这北冥化炎功乃是明尊所创,专门用来将人炼化为丹药,实在是险恶无比,萧贱自从柳敏诗那边听得口诀后,从不敢施展,生怕此招将自身阴气全部转化为阳气,以致自燃成丹。不过眼见宁芷阴气已将自身冰封,如再不施救,必会化为冰人,生不如死,于是行险一试,谋那一线生机。 哪知刚一运起北冥化炎功,丹田冰核立时发觉,为了防止阳核壮大,立即发动金风寒玉功,也跟着吸收起宁芷体内阴气来。 这金风寒玉功与宁芷所练速成冰封法出自同源,故而吸收起来顺风顺水,毫无抵抗。而那北冥化炎功则占据地利,直接从经脉转化阴气,两者竟然速度相当,互相制衡,本来阳气转化到一定程度便会自燃,现下在阴气包围之下竟然将火苗死死压住,平稳度过了危险期。于是你抢一点,我抢一点,阴阳双核很快便将宁芷肌肤及经脉内阴气蚕食殆尽。 萧贱眼看宁芷肌肤已经恢复昔日白皙之色,心道:"还是给她留点内力,让她阴阳平衡,免得再出意外。"于是同时运使金风寒玉功以及北冥化炎功,在宁芷体内以及肌肤各留了一点阳气以及阴气,构造与自己冰核阳核类似,只是数量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观众眼见萧颜一剑击飞宁芷,只道胜负已分,哪知萧颜来到宁芷身旁,握住小手,就此不动。而且一握就是一柱香时间,以为这萧颜存心揩油,加上之前用剑将这小姑娘衣服割得千疮百孔,无疑是色狼一枚,于是嘘声四起,骂声不断,有些急性子还举起手中杂物,向萧颜扔去。 萧贱浑然未觉,阴阳双核不停运转,不停在宁芷体内平衡阴阳,梳经理气,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切,只累得满头大汗,坐倒在地。 宁芷在地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手指开始微微颤动,紧接着睁开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又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裳,突然含着眼泪,向着萧贱大声娇叱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说完,打了萧贱一巴掌,翻身爬起,头也不回地便往台下跑去。 宁芷跑到叶书奇跟前,一拱手,神色凄然地说道:"叶掌门,不打了,我认输。"说罢,身形一晃,出了大门。观众顿时发出不满的叫声,西瓜皮,果壳,烂香蕉等不停地往台上飞去。 鸿雁张大一双妙目,双手捂嘴,不敢相信地望着萧贱,双目泪光闪烁,但其中蕴含的却满是欣喜之意。 叶书奇莫名其妙地看看大门,又看看萧贱,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道是宁芷遭到萧贱骚扰,不堪受辱,这才愤而认输。但毕竟分出了胜负,只好耸了耸肩,运起内力,大声吼道:"第三场比赛获胜者——黔灵派。" 观众登时发出喧天的嘘声,与咒骂声交织成一片,只见那王希仪浑然不惧,跳上武台,与观众对骂起来,眼见观众已有数人按捺不住,起身欲揍王希仪,黔灵派其余人等急忙上台,拖下王希仪,与萧贱一起狂奔下台,匆匆回到了选手观赛区。 ... 正文 武神曲二十六 在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倒彩声中,黔灵派众人拥着萧贱,绑着王希仪,逃命似的躲进了自己的包厢之中。随即帮萧贱端茶的端茶,按摩的按摩,忙得不亦乐乎。 王希仪此时已然重获自由,兀自口出狂言,说道:"这帮没眼光的臭观众,我们萧大哥武功如此高强,非礼一下人家小姑娘又咋了?都是男人,何必遮遮掩掩。我看萧大哥下手还不够狠,要是我有萧大哥一般武功,这小姑娘今天在武台上就要被我破了身子……" 萧贱只想撕烂王希仪的嘴,刚想动手,哪知王希仪忽然举起手掌,“啪啪啪啪”打了自己四个巴掌,随即往墙上一撞,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黔灵派众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又掐人中,又是浇水,过了好一会儿,王希仪才缓缓清醒。 萧贱看着王希仪的凄惨模样,怀疑是鸿雁下手惩戒。忽然想起一事,目光惊恐地望向鸿雁,支支吾吾地说道:"鸿雁……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宁芷她不避不闪……我又不太会守御……" 鸿雁神色平静地走到萧贱面前,双手微微颤抖,忽然一咬嘴唇,一把将萧贱抱住,随即将脸凑了上来。萧贱只觉得嘴唇被两片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住,一阵香甜扑鼻而来。这感觉如此美好,萧贱只觉得如坠棉花堆中,又好似翱翔于九天之上,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鸿雁火热的双唇在萧贱唇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离开,转过头,满脸通红地说道:"谢谢你救了宁芷。" 萧贱正自身处震惊与甜蜜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什么?"忽然王若兰出现在萧贱身旁,好奇地问。 “没什么!”萧贱一下子骚的满脸通红,慌忙说道,同时眼睛偷偷瞄向鸿雁,生怕刚才鸿雁的举动被人看到,哪知鸿雁微微一笑,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见,随即在萧贱耳旁说道:"放心吧,我刚刚改变了光线,他们看不到咱俩。" “哦!”萧贱一下子恍然大悟,心想:"鸿雁这寄灵显化用来做偷鸡摸狗之事倒也方便,不过下次她再要对我做些什么最好提前说一声,差点将我心脏病吓出来。"想罢,不禁回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甜蜜。 忽然包厢外一下子传出一阵喧哗,萧贱忙从窗口望去,只见武台上已有两支队伍开始比武,而且似乎已经决出了胜负。 那身穿蓝衣的一方有五人倒在地上,衣服上贴着“南宫山庄”。而另一边只有一人站着,光头褐衣,衣服上贴着“少林”。 萧贱仔细一看,只见那站立的少林和尚面貌清秀,似女非男,正是之前揭露王希仪恶行的那位释善。 萧贱心想:"这南宫山庄怎的如此不济,五人围攻少林一人竟然败下阵来,这南宫剑法究竟怎么练的?可惜刚才与鸿雁接吻,没有看到过程。"想到“接吻”一词,心中不由一阵悸动。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鸿雁忽然走到萧贱身边,低声说道:"师傅,刚才我寄灵于武台边碎石之上,看到了比武的全过程,这南宫山庄虽然剑法没学到家,但这释善的确是武功高强,以一双空手对五柄长剑,竟然毫发无损,而且也没让南宫山庄受太大损伤,当真心地善良,慈悲为怀。更关键的是,少林共有三人,还有两人没有上场。 萧贱抬头看了看对阵表,只见虎头派下一场对上的就是少林,心中不由替张智难担心。 接下来上场的是衡山派与泰山派,衡山派派出了叶文魁以及蒙面人,对阵泰山派七人。泰山派结成七星剑阵,攻守衔接,天衣无缝,但蒙面人以快打快,叶文魁从旁突袭,终于联手攻破剑阵,迫使泰山派弃剑认输,赢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诸队纷纷登场,昆仑胜嵩山,唐门胜长乐,迦楼罗胜九阳,五行胜武夷,五仙胜京华,铁剑胜**,剑灵胜无量,金华胜普陀,恒山胜玉龙,比赛中刀来剑往,十分热闹。观众对于搏杀精彩,见血重伤的比赛反响热烈,但对于知难而退,弃剑认输的比赛则嗤之以鼻。可见残忍好杀,弱肉强食乃人之本性,虽非尽皆如此,但可占十之七八。 比赛很快就到了第一轮的最后两场,先由夺冠最大热门武当对阵雪山派。只见武当派仅派一人上场,正是上届冠军顾枫溪,而雪山则极为慎重,七人全上,且手中长剑银光闪烁,显非凡器。 那顾枫溪长身而立,面如冠玉,头上扎着道士发髻,眉目间似藏有无数话语,长剑背于身后,先向雪山派诸人鞠了一恭,说道:"雪山派诸位师兄,我虽孤陋寡闻,但也听说过贵派的极光内力以及天霜剑法,可算得天下无双的阴寒内力以及神妙剑法,在下不才,今日便要好好领教,相信经此一役,无论胜败,皆会给我们双方带来极大好处。" 雪山派听他报出自己门派得意神功,且态度谦虚,浑不似上届冠军,一下子好感顿生,当下也是鞠躬还礼,领头人说道:"久仰武当顾师兄太极阴阳剑,今日正要领教高招。刀剑无眼,还望顾师兄莫怪。" 顾枫溪微微一笑,长剑微微垂下,门户略开,正是自创“太极阴阳剑”起手式“喜临门”,竟是邀请雪山派先手进攻。 雪山派微一迟疑,随即当先一人快速奔上,六人紧随其后。第一人奔到顾枫溪跟前,一剑刺向顾枫溪,二分进攻,八分留力,竟是存了守御之心。 之后六人则呈扇形包抄而至,最外面两人扔出数枚白色冰锥,封住顾枫溪后退路径,两侧第二人则长剑一挥,两道长虹般的剑气往顾枫溪左右而至,离断顾枫溪左右躲闪之路,最中间两人则气运长剑,犹如两道白色彗星,直往顾枫溪身上击去。 这套阵法有人阻挡顾枫溪攻击,有暗器,有剑气,有近战,可谓远中近防尽皆覆盖,毫无破绽。 只见顾枫溪面露微笑,长剑立于身前,喝到:"阴阳盘!"随手一挥,只见剑光一闪,一道弧形气壁挡在了身前,一下子暗器,剑气,剑招尽皆弹开,徒劳无功。 雪山派七人大惊失色,哪知顾枫溪一招就破了七人合力,于是心生警惕,摆出守御姿势,以防顾枫溪反击。 顾枫溪跨前一步,再次喝道:"太极绞。"身形滴溜溜一转,瞬间出现在了七人中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身乳白色剑光霎时将七人笼罩在内,剑光还未消失,顾枫溪便缓步走开。 那剑光有如白色旋风,七人身在其中,竟然完全无法动弹,约数秒之后,剑光退散,只见那七人如石刻木雕,呆立不动,随着顾枫溪将剑插回剑鞘,那七人身子一抖,尽数化为血沫,流的满地都是。 在场观众一下子寂静无声,但随即发出惊恐的尖叫,一些女观众竟然当众呕吐起来。其余人则捂住嘴巴,浑身发抖。 鸿雁与萧贱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那雪山七人学艺不精,命丧人手倒也怪罪不得顾枫溪,但顾枫溪剑招中那视万物苍生为刍狗的剑意则让萧贱感到一丝寒意,不由将他的形象与剑啸宫使者重合起来。 鸿雁平静地说道:"此人虽未练成仙体,但显然已经斩去恶念,不以恶为恶,恐怕与剑啸宫有关。"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七 那顾枫溪面色无悲无喜,背好长剑,对着七滩血水说了句"承让",随即拱手下台。观众此时看他,都好像看着杀人魔王一般,再无人敢于嘘他。叶书奇也是心里直打恶心,强忍呕吐,当下高声宣布:"武当派获胜。"随即衡山派的杂役便跑上台去,一边呕吐,一边清洗,好不容易将武台打扫干净。 萧贱皱着眉头,问王若兰道:"这顾枫溪去年下手也是如此狠辣吗?"王若兰睁着惊恐的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去年顾枫溪剑中露着仙气,一路势如破竹,并未伤半条人命,对手都是自知不如,弃剑认输的。即便是决赛中面对衡山派的蒙面人以及叶文魁联手都显得举重若轻,双方交手百余合之后,衡山派两人内力垂尽,不得不自承不敌。" 萧贱点点头,心想:"不知这三年间发生了什么,竟令一名不好杀生的道家仙君变为了杀人如麻的嗜血恶魔。难道真如鸿雁所说是斩却恶念所致么?" 正思索间,只听叶书奇一声长呼:"有请明炎道场以及华山派入场。" 观众本来正沉浸于顾枫溪带来的恐惧之中,现在一听华山派大名,立即忘却不快,欢呼起来。 自古以来,华山作为五岳之一,与武学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今的衡山青年论剑便是由古老的华山论剑演变而来。而且华山派也一向人才辈出,曾发明过独孤九剑,混元气,葵花宝典等神奇武学,故为天下人所熟知。 只见华山派共有三人出阵,每一人均穿紫色长袍,身上贴着金灿灿的“华山”两个大字,当先一名男子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线条刚毅,约三十多岁年纪。身后两人则是女子,也是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两人均二十多岁。 而对手明炎道场只有一人,那人红袍金字,面目俊美,身形消瘦,约三十岁左右,正是血龙门玄狐法王令狐九剑。 华山那名男子仔细打量令狐九剑,只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不由出言道:"在下华山岳阳飞,不知这位师兄尊姓大名,与在下可曾见过?" 令狐九剑神情忧郁,与杨天辰似了个十足十,说道:"敝人名叫令狐九剑,二十年前曾随我师傅杨天辰来过华山,与当时掌门穆雄兵探讨过独孤九剑的奥秘,岳师兄可曾记得?" 说罢,不待岳阳飞搭话,抽出背上长剑,身形一晃,便来到华山三人身边,长剑如蝴蝶穿花一般往三人刺去。 华山三人猝不及防,刚想使用独孤九剑反击,哪知这令狐九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转眼间身上便已多处中剑,所幸令狐九剑剑上内力不足,并不能伤筋动骨,仅仅留下数道皮外轻伤。 岳阳飞等三人眼见令狐九剑剑上威力不大,当下三人背靠着背,各守一方,舞动长剑,护住身前。 只听“叮叮当当”数声清响,岳阳飞只觉得手上长剑传来之力甚小,当下一声长笑,说道:"什么令狐九剑,画虎类猫,徒增笑耳,看我华山正宗独孤九剑。" 说罢,长剑一挑,直往令狐九剑右肩刺去。哪知令狐九剑身法极快,待长剑刺到,已然不见身影,岳阳飞料敌先机,反手一剑,往两女中间刺去,只听“当”的一声,令狐九剑守住攻势,身形也同时定住。 岳阳飞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杨天辰首徒,那杨天辰到处偷学武功,拾人牙慧,还美其名曰博采众长,真是让人连大牙都笑掉了。你这令狐九剑恐怕就是山寨自我派独孤九剑吧,还改了个名字,真是欲盖弥彰。" 令狐九剑微微笑道:"独孤九剑博大精深,但并非人人可练,似你这种榆木脑袋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而我这令狐九剑虽并非原创,但只要循序渐进,总有大成之日。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你所谓的山寨如何战胜你口中的正宗。"说罢,身形飘渺,再次消失在场中。 原来杨天辰二十多年前到处打架拜师之时,令狐九剑还不叫令狐九剑,而叫令狐玖。杨天辰见他孤苦伶仃,年幼可怜,便将他收到门下,立为开山大弟子。带其拜访华山之时已是杨天辰游历之旅的尾声,那时他已然名扬天下,在与华山派掌门穆雄兵探讨武学时,发现独孤九剑虽然威力强大,但极讲究悟性以及缘法,所传之人如性子呆板,木守陈规,则一辈子也就会几个把式,全然无用。遂灵机一动,将独孤九剑与另一套玄铁重剑剑法融合起来,创制了九套剑法,以剑法繁复程度以及内力所需程度为标准,挑选人才,量才施教。使得人人皆可有所成就,不至于为了一套剑法虚耗一生。 杨天辰创这九套剑法之后,便囫囵吞枣一般尽数传给了令狐玖,命其尽数记住,挑选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法习练。数月之后,杨天辰考察令狐玖进度,问他学会了哪一套剑法,令狐九剑挠挠小脑袋,说道:"全都学会了。"杨天辰大吃一惊,心想自己这九套剑法因人性格体质而异,绝不可能一人同时掌握,于是斥责令狐玖一番,随即命他演示。哪知令狐玖从第一套快剑开始,逐渐增加内力,减少招式,一路用到了第八套剑法,虽然在演示第九套剑法时,终因内力不足,无法施展。但也将杨天辰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杨天辰沉吟片刻,对令狐玖说道:"玖儿,我创这九套剑法本意是简化独孤九剑,使得人人可练,哪知你竟能将之尽数练成,日后成就恐怕不可限量,我现将此剑法命名为令狐九剑,意味着这九套剑法除你之外,再无传人。" 此后令狐玖持此剑法纵横江湖,终于九套剑法尽数大成,其原本姓名也被人忘却,只剩下令狐九剑的名号广为流传。 令狐九剑使出第一套剑法,剑招如同万花筒一般往华山派三人攻去,岳阳飞使出独孤九剑第一式“破剑式”与其相持,但令狐九剑运内力于双足,速度惊人,破剑式虽能寻其破绽,但高速之下,破绽一闪即逝,故破绽也就不成破绽。 令狐九剑剑上无甚内力,但速度极快,如要取三人性命,只需在咽喉部轻轻一割,便能了事,但明尊此次派他前来办事,特意嘱托他莫伤人命,以德服人,是以长剑故意避开要害,尽往手足等处割去,希望华山派三人知难而退,弃剑投降。 岳阳飞眼见自己独孤九剑连对方毛都摸不到一根,身上反而多了数道小口子,当下再不有所保留,叫道:"紫云,紫霞,不要再留手了,使独孤破剑阵。" 话音刚落,两名紫衣女子娇叱一声,身形一错,三剑并立,面向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见她们不再守御,剑招更似疾风暴雨,往三人倾泻而去。哪知刚到对方身前,一女长剑刺出,攻自己不得不救之处,令狐九剑身形一闪,躲开此剑,哪知另一女长剑正在他躲闪路径上守候,令狐九剑不得已,长剑一横,挡住来剑,身体往后跃去。还没落地,岳阳飞内力凝聚长剑,一招“流星赶月”,直直往令狐九剑刺出。 只听“哗啦啦”一声,令狐九剑红袍下摆被长剑划破,虽然并未受伤,但显然已输了一招。 原来令狐九剑极为繁复,仅第一式就有几百个变招,还需观察对方神情动作,以料敌先机,若是悟性稍差,根本就无法施展。这岳阳飞便只学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一半叫他的两个师妹紫云紫霞学了去。三人平时感情深厚,如同亲兄妹一般,经常一同练习,久而久之,竟而将独孤九剑化为剑阵,一人攻击,另两人便预测敌方动向,伺机攻敌破绽,使敌人防不胜防。 岳阳飞哈哈大笑,说道:"山寨就是山寨,再怎样也不可能战胜正宗。" 令狐九剑也不多话,将剑竖于面前,缓缓念道:"玄狐须弥剑。" ... 正文 武神曲二十八 岳阳飞见令狐九剑持剑而立,似乎要使什么绝招,当下不敢怠慢,再次结成剑阵,三人持剑面对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念完招式,当即腾空而起,一剑刺向岳阳飞,速度已非之前的神速。岳阳飞观其动作,瞬间发现他数个破绽,于是一剑直挑他右胁。 哪知一剑就要刺中对方,忽然胸前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入,急忙低头一看。但见胸前衣物完好,并未受伤。心中一缓,想道:"莫要紧张,此人已是黔驴技穷,只消耐心寻找其破绽,便能取胜。" 令狐九剑丝毫不停歇,长剑伸缩,如白蛇吐信,岳阳飞也是凝聚内力,与其对攻,紫云紫霞则细心观察破绽,一旦有可乘之机,便即上前强攻。 对了几剑,岳阳飞又感到左脸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用手一摸,似乎并未出血,心里焦躁起来,剑上内力越使越盛,全然失去了独孤九剑的潇洒灵动之意。 此时令狐九剑剑中破绽越来越大,每次出剑都会被华山三人逼回,但只要一处守势,那当真守得天衣无缝。华山三人眼见胜利在望,攻势更猛,已无防守之心。偶有身上出现虫咬之感,也是毫不在意,全力争胜。 忽然之间,岳阳飞似乎感到全身发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压至,急忙抬头一看,但天上云淡风轻,空无一物,正自奇怪,霎那间身上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死死地压在地面上,只压得他呼出胸腔内全部空气,全身动弹不得。 他转头望去,只见紫云紫霞二女也是如自己一般,身子死死地贴住地面,仿佛身受重物碾压。 令狐九剑收回长剑,拍拍手,说道:"难道你没练过破气式?估计没练成,不然何须怕我须弥剑气?。" 世间所谓剑气者,多为剑风或者内力外放。威力不可与有形有质的刀剑相提并论,而令狐九剑之须弥剑气则不同,其长不过两寸。正因为其短小,故而颇为精悍。其内压缩了大量内力,一旦压缩解除,便会急剧扩大,对人体造成极大影响。起先令狐九剑与华山三人对攻,便是为了分散他们注意,误判自己手中之剑的长度。之后用须弥剑气那多出的两寸,刺破对方穴位,进入经脉之内,随即在气血运行的冲击下,解除压缩,恢复成原状,牢牢堵塞对手气血流动,使对手动弹不得,宛如身受须弥山重压。如果岳阳飞学过独孤九剑破气式,那便能看穿令狐九剑的剑气,不让其加身,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落败了。 岳阳飞挣扎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并非受外力相压,乃是气血流动不畅所致,当即喝道:"兀那山寨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莫要以为我会向你认输,要知我华山好男儿,可杀不可辱。" 令狐九剑脸现恐怖的微笑,走上前去,缓缓拔出长剑,向岳阳飞劈了下去。岳阳飞自知必死,登时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只听“嗤嗤”两声,自己神门穴与劳宫穴仿佛被人戳了两个洞,随后真气缓缓泻出,手足也慢慢恢复了行动。 岳阳飞不敢相信地看着令狐九剑,只见令狐九剑依样画瓢,将紫云紫霞体内瘀滞的气血引出,随即退在一旁,苦笑着望着自己,说道:"岳师兄武功高强,一时不查,使得在下行险胜了一招,实是侥幸至极,何来杀剐受辱一说?如岳师兄心中不服,可待休养几日,再与在下过招,在下随时奉陪,今日比试,便算我们平手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招来观众不满的喧闹声,大伙儿本来满拟岳阳飞不肯认输,令狐九剑定会一剑杀之,哪知令狐九剑竟然饶其性命,还要择日再赛,哪里还忍耐得住,不由骂声不绝,嘘声不断。 萧贱不解地问王若兰:"那华山派明明已无一战之力,为何裁判仍未宣布其告负?难道非得要一方认输或者血溅当场才行?" 王若兰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总觉得刘云剑今年怪怪的,以往两届比赛他分寸把握地极好,一方有明显败象他便会终止比赛,宣布胜负,绝不会像今年那样,让那么多死伤出现。" 萧贱望向裁判台那神情痴呆得如水泥木雕般的刘云剑,心中飘过一朵疑云。 此时台上岳阳飞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观众席上如此众多的嘘声,知道再斗下去也无胜算,而且恐怕更为丢脸。加上令狐九剑饶他性命,也极为承情,于是一拱手,说道:"令狐大侠,在下学艺未精,败在你手心服口服,令狐九剑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在下就此认输,他日在下若练成独孤九剑,定会再次上门拜访,希望到时令狐大侠能够不吝赐教。" 令狐九剑挤出笑容,也是拱手说道:"好说,好说,在下于西安明炎道场恭候大驾。" 叶书奇好不容易听到岳阳飞认输,立马高声宣布:"第十六场比赛,明炎道场获胜。" 观众见到名门正派的顾枫溪嗜血好杀,而旁门左道的令狐九剑则以德服人,强烈的反差之下,不由纷纷议论,频频摇头。 此时第一轮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由于萧贱在与宁芷的比赛中浪费了太多时间,此时已过正午,观众都已饿得头晕眼花,不由尽数归咎于萧贱,加上萧贱之前在比赛中的色狼行径以及王希仪的挑衅行为,故此时黔灵派已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叶书奇宣布比赛暂停一个时辰,于是黔灵派众人与萧贱一起前往饭厅吃饭。王若兰点了山珍海味,众人一顿海吃胡喝,酒足饭饱之后,便开始讨论起早晨比赛中的情况来。 王希仪口沫横飞,将萧贱武功吹得天花乱坠,随即将其他人武功贬得一文不值,说到兴奋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将其他选手一个个骂过来:"那什么顾枫溪,就会装模作样,赢几个雪山派的小虾米就拽得跟什么似的,碰上刘云剑屁都不敢放一个,就一懦夫。还有少林派,老讲什么慈悲为怀,佛法感化,其实还不是靠拳头比别人大?衡山派就更不用提了,请了个蒙面人做外援,去年不行今年竟然还来,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萧贱一听,心想:"这黔灵派众人脸皮才真叫厚,明明自己全靠外援,反而指责别人。"当下也不言语,低下头默默剔牙。 正在此时,衡山派的叶文魁以及蒙面人走进了饭厅,两人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找小二点了几个菜,之后在饭厅目光转动,似乎在找些什么。萧贱不想多生是非,是以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静坐不动。 哪知王若兰见到叶文魁,立时笑脸绽开,向他打了个招呼。叶文魁微笑着回了个礼,拉着蒙面人就往萧贱这边走来。 叶文魁来到萧贱这桌,坐在了萧贱旁边,对着萧贱拱手道:"萧兄刚才的比赛实在是精彩纷呈,令人大开眼界,小弟佩服佩服。" 王若兰脸一红,心想:"这叶师兄好生讨厌,刚才的比赛乱七八糟,让你们这帮老爷们大饱眼福才对。莫非他说的是反话,特来讥讽我们?" 萧贱面不改色,也是一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叶师兄和这位蒙面师兄的比赛才让人看得津津有味,大呼过瘾,我当真从中受益匪浅。"萧贱这倒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他,每多观摩一场比赛,便能与自己的武功相印证,从而有所提高。 叶文魁一听,以为萧贱是在暗示衡山派作弊,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由面色一变,说道:"我这位师兄姓王名明犀,在对阵表中写得清清楚楚,只因某种疾病不能见光,故而戴着面具遮阳,虽近年才拜入我衡山门下,但明明白白是衡山派的人,不像别的门派越俎代庖,还望萧兄语前三思。" 萧贱没听出来叶文魁乃是反讽己方作弊,仍旧呵呵笑道:"原来是王师兄,小弟性子粗疏,懒记人名,见着王师兄戴着面具,便顺口这么叫了出来,但这么叫着也挺好,比如虎头派的虎头人,王姑娘便以虎头师兄相称,对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叶文魁一听,心头火气,自己衡山派乃是名门大派,萧贱竟将虎头派这种芝麻小派跟自己相比,摆明了看不起衡山派。更过分的是还说虎头人不以称呼为意,反过来意思是自己心胸狭窄,斤斤计较。 若是在平时,叶文魁早就跳起来动武了,但此时有求于人,不得不强压怒火,于是勉作笑容,说道:"萧兄所言甚是,名称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只要叫得顺口就行。当前叶某有一事相询,不知萧兄对武当派顾枫溪有何看法?" 萧贱心中一凛,正色道:"此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定是一名劲敌。" 叶文魁心想:"这萧颜太狂,比赛还有好多轮没打,你要是跟顾枫溪碰上了,我们早就被你淘汰,这话说得简直目中无人。" 其实萧贱这话半点没错,只不过叶文魁对萧贱有了先入之见,以为此人事事针对自己,故而萧贱每说一句话便会被叶文魁曲解。 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萧兄分析得甚是,不过在跟顾枫溪碰头之前,我们衡山派倒有可能和你们先遇上,如果我们拼得两败俱伤,仅一方获得惨胜,那届时面对这杀人如麻的顾枫溪,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萧贱点头道:"叶兄所言极是,不知有何高招?" 叶文魁凑过身来,声如蚊蝇般说道:"我们给你五千两白银,我们双方在比赛中做一场戏,假装斗到最后,精疲力尽,我们险胜于你,与顾枫溪会师半决赛。如此一来,那顾枫溪便会掉以轻心,届时或有可乘之机。" ... 正文 武神曲二十九 叶文魁这话声音极轻,黔灵派其余人皆无法听到。萧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勃然变色,怒道:"不行,此等作为……"还没说几句,叶文魁一下子捂住他的嘴,说道:"嘘嘘……此地人多口杂,我们去外面说。"说罢,手搭住萧贱,半推半劝,拉着萧贱走出了饭堂,来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叶文魁眼见左右无人,当下不再顾忌,语气强硬地说道:"萧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黔灵派请来的枪手,但你年龄合规,手底下也有真功夫,我们衡山派依照规矩办事,也不去横加阻拦。但你有如此身手,埋没于黔灵派这乌合之众内岂非可惜?而且你与黔灵派非亲非故,所为之物,定是金钱无疑。这么说吧,黔灵派给你开多少价格,我们衡山派出双倍。" 萧贱起先听到叶文魁揭露自己作弊事实,还有些惊慌,但随即听叶文魁谈起了条件,当下心想:"我要去找刘云剑之事还是莫要让太多人知晓,免得节外生枝,怎生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是了,这黔灵派豪阔至极,我将他们报价说给他听,吓他一吓,让他知难而退。" 想完,面色平静地说道:"黔灵派答应将冠军的一千两白银给我。" 叶文魁讥笑道:"如此寒酸,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哪知萧贱只不过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还有半座私人金矿。" “喀啦!”叶文魁下巴瞬间落了下来,半天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忍住疼痛,接上了下颌关节。摸着脸颊,支支吾吾地说道:"半……半座金矿?" “嗯!”萧贱严肃地点了点头。 叶文魁只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晕倒。他本以为黔灵派名不见经传,武艺寻常,定然贫寒穷酸,哪知竟是土豪至斯。 原来黔灵派为黔灵山附近一霸,而黔灵山附近又多有金矿,由于贵州山峦不断,道路险阻难行,故这些金矿深藏于山川之中,朝廷毫无察觉。黔灵派便利用地利优势,控制了这些金矿,甚至还伪造官印,私造金锭,可说是富可敌国。 叶文魁听萧贱如此一说,顿时绝了利诱之心,威逼之意涌起,阴恻恻地说道:"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黔灵派用钱贿赂于你,你便同意当黔灵派枪手,证据确凿,无需抵赖,走,跟我去见叶掌门,等我秉明此事,将你们黔灵派开革出会,并在留下污点记录,让江湖之大,人人耻笑于你。" 萧贱哪里受过如此恐吓,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你……你们不也是……一样请蒙面人来……" 叶文魁仰天长笑,说道:"你意欲拉我派下水,可是毫无用处,我那王明犀师兄去年已经正式拜师,并登记在册,已属我衡山派谪传弟子。他来参赛,合情合理。" 萧贱一听急了,说道:"那蒙面人上一届就参加了,去年才拜师,那以前岂不是全数作弊?" 叶文魁脸一沉,说道:"规定上写只要是门中青年弟子均可参赛,又没说是现在的弟子,过去的弟子,还是未来的弟子。我父亲未卜先知,知道王师兄未来必会拜师,故派其参赛,合乎情理。" 萧贱明知他是强词夺理,但自己口舌木讷,向来不擅争执,于是拼命搜肠刮肚,想找出有力证据来反击,哪知过了半天一无所获,不由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叶文魁笑道:"怎样?没词了吧?给你两条路,第一,继续和我作对,我会让你们声名扫地。第二,帮我们算计顾枫溪,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第三,大肆宣扬此事,让所有与会者知道衡山派处事公平,光明磊落。”忽然,萧贱背后墙壁发出一个声音。 萧贱与叶文魁均吓了一跳,向那墙壁望去,只见那墙颜色纹理都与周围一模一样,只是凹凸起伏略有不同,似乎是一个人的形状。 正当两人仔细辨别之时,那墙壁上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吓得两人一个激灵,随即一个套着墙壁颜色衣服的人形走了下来,说道:"两位真有雅兴,在此角落闲聊,可否让在下也参一脚?" 叶文魁见此人从头到脚都套着墙壁服饰,脸上还涂着灰色泥浆,辨不清本来面目,不由出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做此打扮,在此做甚?" 那墙壁人说道:"好说,在下智难量,你也可称我为虎头人,或者墙壁人。我之所以化为墙壁站立在此,是因为此处偏僻,常有不知羞耻的小情侣来此私会,为了避免他们一时冲动,做出丧礼失节之事,我特地在此观察,记录下他们的言行,写成书本传于后世,以做警示。" 叶文魁一听他自报姓名,已是吃惊不小,再一听他的意图,更是惊怒交集,此人竟将偷窥一事说得如此堂而皇之,简直无耻之至。当下说道:"我管你什么虎头人牛头人,现在我们有要事要谈,可否请你滚远一点?" 智难量说道:"好说,不过在下有一特长,能够将所见所闻之事写成书本,加以印刷传播,在大众间还颇有名气,我刚才似乎听见叶师兄想要将一件要事秉明叶掌门,不知可否带小弟前去,见证此事,从而给小弟新书增加一些噱头?" 叶文魁一听此人话语,似有威胁之意,但不知他刚才听到了多少,于是试探说道:"不错,我的确有一件黔灵派的舞弊要案想向叶掌门汇报,不过与你无关,请回吧!" 智难量口舌便给,说道:"错!此青年论剑大会是天下人的大会,而非衡山派一家的大会,我作为参赛一员,自有权利知道这舞弊要案真相,不光是我,与会所有同道,甚至天下黎民百姓都有权利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显示衡山派叶掌门的公正,以及青年论剑大会的诚信。" 叶文魁一听智难量这是要将此事闹大的意思,不由心急:自己衡山派去年派蒙面人上场,其实就是作弊,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过以前大家碍于面子,不公开提及而已。现在假如自己当众揭露黔灵派舞弊,那自己屁股上的老屎也定要被别人揭出来,这“衡山派处事不公”的头衔恐怕再也甩不掉了,以父亲死要面子的性格来看,定会掩盖此事,再狠狠教训自己。 那智难量又道:"我刚才似乎听到武当顾师兄的名字,好像叶兄要和他算计什么?难道是他欠你钱么?不行,小弟生平最恨赖账之事,我帮你去问问他。顺便找一批证人,防他赖账。" 叶文魁这下更是惊慌失措,如这智难量真去多事,那顾枫溪定会有所警觉,那一切算计都将落空,到时候如这智难量到处宣传,再加上个“衡山派阴谋算计”的头衔,父亲说不定大义灭亲,一剑劈死自己也有可能。 一想到此节,顿时正色道:"虎……墙壁兄你多虑了,在下细想了一下,舞弊一事定是误会,已无需禀报。而顾师兄乃是在下偶像,在下只不过要学习于他,墙壁兄你定是太过劳累,以致听错了。还是快去休息一下,免得影响后面比赛,在下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一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智难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唱起了小曲儿:"唉,难难难,万事都是开头难。美人勾了英雄志,千般麻烦似等闲。百般张罗把钱筹,卖猪卖狗又嫁娘哪。嗨呀,直叫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哪~~哎呀~~一得未,嘿!"语气怪异,不知哪里学来的怪腔。 萧贱在旁听了一会儿,皱眉说道:"义兄,莫要唱了,好难听。" 张智难道:"你这小子,敢说义兄唱得难听,是不是自以为武功长进,目无尊长啊!不过你这小子仗着武功高强,尽情非礼人家小女子,义兄真是恨不得……与你易地相处,好好感受一下那紧致的肌肤……"说罢,紧闭双眼,舌头在嘴边舔来舔去。 萧贱毫不犹豫,一拳打了过去,张智难身手矫健,闪身躲过,上了围墙,笑道:"真是好拳,为兄便放心了,义弟,我们决赛再见,到时候可莫要怪我手下无情,哈哈哈哈……"一路怪笑,绝尘而去。 ... 正文 武神曲三十 萧贱幸得张智难解围,不知叶文魁会不会善罢甘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饭厅,发现那蒙面人已不见了踪影。王若兰一见他,立马用埋怨的声音说道:"萧前辈,你刚才是不是得罪了叶师兄,怎么他一进门,饭也不吃,气冲冲地拉着王师兄就走。" 萧贱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将叶文魁的话说给他们听,担万一心黔灵派众人气恼之下去找叶文魁算账,到时候不可收拾,坏了自己大计。哪知鸿雁微微一笑,说道:"那叶文魁自知抵不过萧颜,想要萧颜在比赛中手下留情,给他留些脸面,故而好说歹说,跪地相求,哪知被萧颜一口拒绝,故而负气而走。" 黔灵派众人听了,立马高兴起来,王若兰笑道:"王师兄平时待我们还算不错,若是真的比赛之时不敌,还望萧前辈给他个台阶下。"王希仪则鄙夷地说道:"这衡山派平时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的,这次正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萧大哥,比赛时狠狠教训他们,不用给我面子。" 萧贱瞥了一眼鸿雁,心想:"这鸿雁定是又用寄灵显化观察于我。"于是点点头,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比赛中以实力说话,我等静观其变。" 众人休息完毕,便回到了选手观赛区,只见观众已然情绪高涨,似乎已迫不及待。叶书奇看了看日晷,见时辰已到,便大声宣布:"现在开始第二轮比赛,第一场,由弥勒道场对抗黔灵派。"说罢,转身下台。 萧贱哪知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匆匆忙跑出观赛区,往比武台跑去。刚一出现在观众视线中,霎时山呼海啸般的嘘声席卷而来,不少观众还扔起了午饭时吃剩的瓜皮果壳,萧贱不知自己已遭到观众唾弃,还以为是在对自己欢呼,于是面露羞涩,挥手致意。 对面那弥勒道场的五名巨汉已经站定,双手叉腰或抱胸,收腹挺背,显得魁梧雄壮,犹如天神,相较之下,萧贱则似一只蚂蚁,似乎随时可以被对方踩死。 萧贱来到台上,略一拱手,以示礼貌。那五名巨汉也是点头施礼。萧贱待双方礼节完毕,取下背上长剑,刚想动手,哪知其中一名巨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声如洪钟地说道:"这位居士,你可是姓萧名颜?" 萧贱不知其用意,停下步伐,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那巨汉说道:"在下姓桂名平之,乃太行山弥勒道场金刚院护法金刚之首,我见阁下颇为知礼识节,不似穷凶极恶之人,不想等会儿失手误伤阁下。我有一个提议,不如我方派出一人,站立不动,受阁下五剑,如能逼得我方后退一步,那便算阁下胜了,否则胜者便是我方,如何?" 萧贱心想:"还有这等好事?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派谁接剑?" 那五巨汉见萧贱欣然答允,不由尽皆露出鄙视的笑容,心道:"这萧贱是个胆小鬼。"于是站出一人,抖了抖浑身的肌肉,笑道:"我叫桂胜之,是咱五兄弟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就由我来试试吧,不过我看五剑不够,最好是十剑。也不要让我后退了,只要让我眼皮眨一眨就算你赢,怎样?"说罢,五人一同哄堂大笑。 观众一看五名巨汉嘲讽萧贱,顿时也发出大笑,与五巨汉相互应和。 萧贱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说道:"当真?这个条件我也可以接受。" 观众一听萧贱如此厚颜无耻,立马唾骂起来,少部分人还扯开嗓子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五巨人顿时更加看不起萧贱,桂胜之耸了耸肩,摆出无奈地表情,吸了口气,浑身肌肉瞬间膨胀,宛如钢铁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其余四人见此情景,急忙退后了几步,站在桂胜之身后。 这弥勒道场以修炼外家功夫为主,因如来道场近年来如日中天,馆主桂祢乐起了跟风之心,将道场名字改为弥勒道场,以振声势,招揽顾客。虽然有山寨之嫌,但其实也有真实本领,其金钟罩铁布衫堪称一绝,练到高深境界,寻常武人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损伤,这位桂胜之更是门中佼佼者,几乎刀枪不入。 萧贱心想:"这些人如此大方,定是害怕顾枫溪下手狠辣,想退出比赛,因此给我如此优渥的条件。我也不可出手过重,以免伤了和气。" 想罢,看着桂胜之那闪闪发亮的肌肉,再抬头看看太阳,忽然心生一计。出言问道:"可以开始了么?" 桂胜之露出轻蔑的笑容,白皙的牙齿在阳光中熠熠生辉,说道:"随时可以。" 萧贱点点头,慢慢走到桂胜之面前,不停抬头看太阳,在距桂胜之两米处停下,骤然举起手中长剑,放到桂胜之面前。 桂胜之只见长剑上金光一闪,只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睛,顿时大叫一声,双手捂眼,又揉又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睁开眼睛,怒吼道:"兀那小子,你干什么?" 萧贱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什么,我赢了。" "什么?"桂胜之一下子怔住,随即再次大吼:"你凭什么说你赢了?" 萧贱指了指太阳,说道:"我用剑反射太阳光,照在你眼睛上,你眨了一下眼睛,根据我们刚才的约定,是我赢了。" 弥勒道场五人顿时目瞪口呆,我看看你,你看看他,细细回想桂胜之刚才所言,似乎萧贱的确是满足了条件。 观众一下子也是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顿时不满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爆发出来,倒彩声几乎要将萧贱淹没。 萧贱浑然不觉,频频挥手,面露羞涩。 叶书奇也觉得不妥,只好望向身为主裁的刘云剑,希望他取消刚才之约,宣布重赛。 只见刘云剑点了点头,用破锣般的声音说道:"依照双方约定,萧颜成功在十剑之内让桂胜之眨了眨眼睛,故萧颜获胜资格成立。" 现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叶书奇心急如焚,不禁说道:"刘老前辈,虽然萧颜的确让桂胜之眨了眼睛,但他所用的是太阳反光,并不是用剑,因此不能算赢吧?" 刘云剑面无表情,机械地说道:"剑光也是剑的延伸,比如剑气,剑啸都可用来攻敌,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威力极大。故我认为萧颜此招,并无不妥。" 叶书奇无奈,碍于刘云剑的权威,咬了咬牙,大声宣布:"第二轮第一场,黔灵派获胜。" 话音刚落,观众再也坐将不住,狂吼怒骂纷至沓来,不少人拖下鞋袜内裤,向萧贱扔去。 王希仪又一次冲上武台,与观众对骂起来。 黔灵派众人再次一拥而上,拖着萧贱,绑着王希仪,冲进了包厢。 弥勒道场五名巨汉落寞地走下台去,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忍受不住,抱在一起,哭做一团。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一 萧贱虽然被拥着躲进了包厢,但还是心系比赛,问道:"接下来比赛是谁对谁?"王若兰面露微笑,说道:"萧前辈,正是你那好友,虎头师兄对阵少林派。" 萧贱心中一紧,急忙跑到窗口,从上往下望去,只见比赛双方均已上台,那虎头人依旧是孤身一人,身着粗布外套,加上虎头面具打扮。而少林派三人尽皆上场,足见对比赛的重视。 萧贱只见那少林三人中,眉清目秀的释善是一位,另外两人中一人面露凶相,双目含怒,最后一人则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王若兰解说道:"萧前辈,那面色凶恶的少林僧乃是释恶,江湖上颇为有名,亦正亦邪,善恶不定。那面色平淡的则是释念,是上届第四名,他只输了一场,就是输在了顾枫溪手下,不过差距也是极小,据说他实力甚至在二三名之上。" 萧贱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惴惴,为张智难感到担心。 叶书奇高声喊道:"虎头派对抗少林派比赛,开始。"说罢,纵身跃下,将武台留给了对阵双方。 张智难做了个揖,刚想开口说话,释善忽然掌作虎爪,隔着数丈,一爪向张智难抓去。张智难一闪身,身形瞬间不见,那虎爪威力不绝,直接将比武台上数块砖石掀飞,险险停在距观众席数米距离前。 释善立即抬头,观察了数秒,随即身形一闪,扑向一个方向,双爪虎鹤双形,向着空气抓下。只听“砰”的一声,一道气劲扩散开来,只见释善双爪牢牢扣住张智难双臂,使其身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少林派在张智难与九华山比赛后曾细细分析过比赛过程,认为其狡猾多智,能言善辩,九华山之所以落败主要是由于被张智难激怒,丧失理智的结果。因此比赛开始,不待张智难废话,便积极抢攻,与其比拼招式内力,不给他逞口舌之快的机会。 张智难微微一笑,说道:"好一招虎鹤形意拳……"话音未落,释恶从另一侧出现,足底两道旋风飞出,尽数踢向张智难中下腹部。 张智难身子纵跃拔高,堪堪躲开飞腿,但身子已全在空中,少林派释善双手依旧紧紧扣住张智难手臂。 关键时刻,忽然释念口念梵文,一股沛然难御的真气在他周围浮动,随即手掌一挥,真气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直冲张智难。 张智难身子左右晃动,想要摆脱释善双爪,但是释善双爪极为牢固,张智难短时间内无法逃脱,只听"轰"地一声,那股炮弹般的掌力尽数打在张智难身上,张智难瞬间四分五裂,肢体残块如下雨般散落四周。 观众眼见胜负在瞬间分出,而且张智难下场如此之惨,顿时尖叫连连,惊呼不断。 三位少林和尚并身而立,单手竖直立于胸前,口宣佛号,面色如常。 萧贱一时也是反应不及,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看着场上的一切。 叶书奇一见比武台上又出现如此惨状,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惴惴,不知再这样下去,这论剑大会下次还能不能召开。不由胸中忐忑,望向刘云剑。 哪知这刘云剑毫无反应,便似一痴呆老人,靠在座位上,不发一言,目视着武台中央。 叶书奇摇了摇头,一咬牙,大声说道:"我宣布,这场比赛少林派……" 话还没说完,忽然比武台中央那被宁芷打出的大坑内飞出数块砖石,打向少林三僧,随即一个灰影纵跃而出,趁着石块的攻势,向着少林三僧扑去。 少林僧猝不及防,慌忙招架,但石块去势极猛,三人竭尽全力方能挡开,那灰影瞬间分身为三,招数缤纷,向着三僧狂轰滥炸。 那释念接了数招,顿时脸色大变,说道:"你这是……"但一句话刚出口,便被那灰影如狂风暴雨的攻势逼得说不下去,只能拼命招架。斗了近百招,那灰影倏忽飞身上天,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了梵文,随即真气围绕周身,隐隐似巨龙盘身。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正是张智难。不由心中一喜,暗中叫好。 那三名少林僧不知是受了伤还是被点了穴,竟然站在原地不知躲闪,只是神色严峻,眼望天空。 张智难大喝一声:"天魔降伏!"双手向下一挥,那真气如同炮弹一样向少林僧轰去,只听“轰隆隆"一声,地上再次陷下去一坑,比之前宁芷打出的那个还大上一些。一时之间灰尘弥漫。 过了一会儿,灰尘散去,只见少林三僧浑身染血,衣衫破烂,释念单膝跪地,释善仰天而卧,释恶则挺身站立,挡在其余二僧身前。但没过多久,便缓缓坐倒。 张智难双足落地,走到三僧面前,说道:"你们可还有什么想说的?"释念面露疑惑的神色,说道:"你刚才那招明明是少林如来神掌,怎么变成了天魔降伏?" 张智难挠了挠头,说道:"我所收藏的典籍乃是梵文,似乎好像大概是这么个名字,我翻译得不好,还请见谅。" 释念又问道:"你刚才向我们猛攻,怎么所用全是少林招数?而且又似是而非,令人费解。" 张智难笑道:"这也是从梵文佛经中学来的,我没人教导,不知招与招之间该如何衔接,便稍加推理,略做改动,这样使起来顺手一些,不登大雅,还望多多包涵。" 释念闭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原来如此,我因心中已有先入之见,故而被你招数所蒙蔽,这才连中数招,若是我心头无垢,一片空明,见招拆招,恐怕便不会被你得逞。" 张智难正色道:"正是如此,武学与佛理最高境界相通,一为无招,一为无相。心中一无所有,便可无中生有,随心所欲,随感而发,任外敌如何来袭,尽有无穷应对之法,此乃武中至圣,非凡俗可以测度。" 释念忽然双手合十,浑身发抖,说道:"阿弥陀佛,释善,释恶,你们速速远离于我,我修行不够,心中妄念除之未尽,现压抑不住,就要爆发,你们……" 话还没说完,身形霎时暴涨,双手伸长,一手一个,抓住释善以及释恶天灵盖,说道:"天魔当前,我佛法不足以御敌,你俩心中杂念未尽,现全数归我所有,我可化身修罗,以魔制魔,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释善面露微笑,念道:"善哉善哉,如是甚好……"须臾,身子干瘪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萧贱急忙往释恶望去,只见释恶也是如此。 那释念一下子肌肉膨胀,隐隐有金光缠绕,面色狰狞,宛如地狱恶鬼,口中蒸汽缭绕,红光浮现,似有业火燃烧,说道:"邪魔,下地狱去吧。"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二 那释念放开释善释恶天灵盖,顿时如神灵附体,身形巨大,罡气缠身。张智难站在其面前,犹如风中微烛,摇摇欲熄。 张智难面露讶色,说道:"如此异象,可是以意养形,心魔外放所致?" 其实,释念并不能吸收他人善恶二念,他手抓其余二僧天灵盖,吸收的只是二人内力。不过如此一来,他便算完成了仪式,释放了心头善恶二魔,心意外露,面貌便有所改变。此时杀意暴涨,加上内力充盈,真如修罗出世,武神降临。 释念不答张智难所问,往前踏了一步。张智难跃后一步,拉开架势,喝到:"来来,有胆就来。" 释恶不为所动,身子微蹲,骤然跃起,如离弦之箭冲向张智难,同时双手一抖,霎时化为无数手掌,往张智难攻去。 张智难大喝一声:"好一招千手修罗掌。"说罢,身如蛇扭,脚底滑溜,在手掌间隙中闪来闪去,难以捉摸。 释恶虽然形貌凶恶,但甚是冷静,掌力中杀意隐藏,偶露峥嵘,招数变幻,法度严谨,乃是一不折不扣杀戮兵器。 观众见那释念掌风越来越盛,几乎在观众席上也可感到狂风呼啸,张智难在掌影中艰难闪避,有数次与掌力相擦而过,仅有毫发之差,不由摒住呼吸,凝神注视。 忽然,那释念大喝一声:"看你再逃往何处!"跃往上空,巨大的身影将张智难笼罩,掌力如倾盆大雨,往张智难狂泻而出。 张智难眼见躲无可躲,当下也是大喝一声,手掌向天,与释念对攻起来。 那释念掌速极快,力量也大,但张智难竟然毫不逊色,两人双掌在空中不停碰撞,发出噼噼啪啪之声,仿佛两人中间有一股大火燃烧。释念巨大的身体竟然浮在半空,纹丝不动。 萧贱只看得额头见汗,只见这两人招数尽是猛恶无比,任何一招打中肉身,皆是穿肠断肢之祸,当下捏紧双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张智难。 看了一会儿,只见张智难神情轻松,似乎毫不受力,而那释念则是口中喝呼,大汗淋漓,心中大是惊奇,再仔细一看,发现张智难脚下石块均已开裂,裂纹还在不停延伸,几乎已经波及武台边缘。 “移花接木!”萧贱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这张智难所用武功,与那日杨天辰硬接易武阳血红巨剑之时一样,皆是以自身为介,转移外力,而自身全不受力。以此立于不败之地。 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张智难身子微微晃动,似乎与释念出掌频率一致,但方向相反,与释念形成相对运动。 “这是……南宫剑法?”萧贱愈发不相信自己眼睛,张口结舌,盯着张智难。 释念久攻不下,心中越来越焦躁,不由掌上加劲,拼了老命往张智难攻去,哪知自己掌力增强,张智难也相应加力,而且攻势掌法与自己一模一样,不由眼睛一花,仿佛张智难变成了一名千手观音,掌势连绵地向自己攻来。 忽然释念一声怒吼,张智难一掌寻得缺口,轻轻印在释念脑门上,释念如遭雷殛,身子向后一翻,坐倒在地,气喘如牛。随即身子逐渐缩小,恢复原状。 释念双目发红,盯着张智难,喘着粗气问道:"刚才你与我对攻,用的全是我的掌力?" 张智难点了点头,说道:"我将你掌力引向地面,不由觉得可惜,遂借着这股力量在地面反弹之势,增强我的掌力,再加上我所用掌法乃是千手观音掌,与你形似,是以能与你形成对攻而不落下风。 释念笑道:"难怪我刚才产生幻觉,仿佛是在与自己作战,但最后又见你化为观音,心中一惊,这才为你所乘,破了我的护体罡气。" 张智难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之所以将我当成自己,恐怕也是你心中邪念所致,要知道人这一生,都在与自己心魔较量,在不断地斩去心魔的过程中,人也不断成长,最终斩去一切妄念,方能使真灵无垢,得证大道。你最后见我化为观音,方才落败,又何尝不是斗败自身心魔,化解自身妄念所致?" 释念听完,默不作声,半晌才说:"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看不出来你还精通佛法。好吧,今日一战,是我输了。"说罢,扶起两名师弟,挣扎起身,往台下走去。 张智难见状,也是转过身去,刚想下台,忽听一人喊道:"等等!"张智难转过头去,只见那释善挣开释念,盘坐于地,说道:"贫僧还有一事未明,想请施主指点。" 张智难奇道:"请问何事?" 释善问道:"之前我明明用虎鹤双形将你抓住,且亲眼所见你被如来神掌击中,你又怎会安然无恙?" 张智难神秘一笑,说道:"敝人平时喜欢多穿衣物,比如今晨我出门时最外面穿了粗布外套,里面一件墙壁服饰,再里面一件地板服饰,再再里面一件就是这件了。刚才你将我牢牢抓住,在即将中掌的一刹那,我逮住你一丝松懈,用真气鼓荡衣服,使衣服充盈,装出一个人形,随即利用道家替身遁术脱离,躲于大坑之中,伺机反击。那掌力打碎的,只是一件灌满气的衣服而已。" 释善仍是不解地问:"松懈,我何时有过松懈?" 张智难说道:"我也不知你为何会如此,但在掌力即将加身的瞬间,你脸现不忍之色,遂为我所趁,我估计你虽名为释善,但善念尚存,未能尽除,或者仍以恶为恶,不忍为之。" 释善恍然大悟,遂双手合十,鞠了一恭,转身走下台去。 叶书奇运足内力,大声说道:"这场比赛胜者,虎头派!" 观众见张智难力斗少林三大高手,仍毫发无损,且以德服人,终于不再吝惜,掌声喝彩如涨潮般涌起。张智难头顶虎头,频频拱手,慢慢走下台去。 萧贱见到义兄如此神威,心里既高兴,又担心。 叶书奇清了清嗓子,拉长声音,高声宣布:"下一场,由衡山派对抗唐门。请选手入场。" 只见叶文魁以及蒙面人瞬间出现在武台上,对面则是一身漆黑的唐门二人,均黑巾裹头,黑纱覆面。双方互相凝视,火药味渐浓。 叶文魁一拱手,说道:"素闻唐门暗杀之术天下无双,两位如此打扮,可是将此武台当作了暗杀任务不成?" 唐门其中一人说道:"不然以阁下之见,难道所有人均应抛头露面,袒胸露乳不成?"听声音是一名女子。 叶文魁凝视此人,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算二位在比赛中大显神威,也不会有人知晓二位形貌,日后何以名扬天下?" 唐门此人说道:"身为杀手,样貌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天下人只要知道唐门之名就够了。" 叶文魁笑道:"真是忠心耿耿,竟然如此舍己为公,敢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叫勾魂,她叫夺魄。" 叶文魁说道:"好极,勾魂夺魄,********,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 说罢,往前一步,竟是要一人独战二人。 勾魂夺魄互望一眼,随即左右包抄,向叶文魁冲去。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三 勾魂夺魄犹如两道黑影,躲于观众席投下的暗影中,分左右向叶文魁袭去。两人奔行无声,又尽量处于叶文魁的视野之外,如果要是夜间暗杀,恐怕真有极高概率得手。 但现在乃是比武,而且是白天。 叶文魁手中银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随即趁着两人尚未汇合,足底加劲,使出衡山夜雨剑法,剑光闪闪,攻向勾魂。 勾魂手中出现一把袖刃,“当”地挡开长剑,随即往侧方一闪,双手一挥,数十道黑线向叶文魁飞去。 叶文魁不敢怠慢,一个转身,避开黑线,忽然往后一翻,人剑合一,向着身后的夺魄刺去。 这招出人意料,夺魄完全没有想到叶文魁背后竟似长了眼睛,竟然察觉了正在缓缓靠近的自己。情急之下匆忙避让,但迟了一步,叶文魁长剑划过夺魄左肩,一道血线飚出,喷得叶文魁浑身都是。夺魄倒在地上,左肩血流不止。叶文魁落地,踏前一步,长剑疾刺夺魄咽喉。竟是毫不留情。 追魂此时已到叶文魁身侧,袖剑割向叶文魁左颈,使得乃是围魏救赵之计,逼得叶文魁不得不回救。哪知叶文魁全然不顾自己,长剑依旧直直刺向夺魄。夺魄当此生死之际,运起全身力气,身形一挪,叶文魁长剑偏离咽喉,刺入了夺魄右胸。 勾魂袖刃眼看就要碰触到叶文魁肌肤,突然白光一闪,一道剑气横空出现,打在袖刃上,使袖刃往外一斜,叶文魁趁势一低头,闪过袖刃,随后拔出长剑,往上一劈,竟是袭向了勾魂。 勾魂中剑,但随即消失,原来叶文魁劈中的只是一个残影。随即勾魂搀着夺魄,退到了武台一角,站直身子,死死盯着叶文魁。 叶文魁一挥长剑,抖落其上血迹,说道:"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还不认输?" 勾魂冷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也是一个人,哪知竟有人帮忙。" 叶文魁笑了笑,说道:"上台之人都可出手,这是规矩。"说着,蒙面人走到叶文魁身旁,并肩而立,面向勾魂。 勾魂忽然轻笑一声,说道:"若要杀人,可不一定要用剑。" 叶文魁也是笑道:"不用剑,难道用你的身子么……"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被血溅到之处瘙痒难忍,急忙伸手去抓,哪知一抓之下,痒的更加厉害,随即这痒迅速扩张到全身,一下子倒在地上,高声惨呼,双手不停挠抓。 蒙面人瞳孔骤然收缩,说道:"这是唐门奇毒,钻心夺魄?" “正是。”勾魂眼角含笑,说道:"我唐门中人自小便身遭多种毒虫毒蛇咬啮,随着长大,毒性逐渐增多,到成年之时一滴血便可致人死命。你师弟虽然仅仅皮肤沾染,但过得一时三刻,也会毒气钻心而死。" 蒙面人平静地说道:"既然要那么久,那就死不了了。" “为何?”勾魂不解地问。 “因为我会为他找到解药。”蒙面人说完,长剑一挥,数道白色剑气向勾魂射去。 “雕虫小技!”勾魂娇叱一声,挥舞袖刃,挡住剑气,谁知剑气一触即散,在勾魂面前形成一片白雾。勾魂心知不妙,刚想逃走。忽然脖子上多了一把长剑,死死贴住颈动脉。随即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解药交出来,不然便死。" 勾魂一下子定住不动,连忙说道:"别冲动,解药我有,我马上拿出来……"说完,手伸进怀中,掏摸了半天,忽然笑道:"解药我找不到啦,不如你先把剑放下,我们慢慢聊聊。" “你……”蒙面人忽然闻到一股香气,随即一阵眩晕,手中长剑不由自主地放下,喃喃地说道:"这是……噬脑勾魂香……"说完,两眼无神,不发一言。 “没错,这便是噬脑勾魂香,算你还有点见识。”勾魂转过身来,手轻轻在蒙面人下巴上一勾,说道,“这香要配合我的****使用,之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用我的眼神及声音将你催眠,哪知你意志坚定,竟不为所动,于是只好诱你过来,再加上噬脑勾魂香,终于让你入瓮。” 说罢,取下蒙面人手中长剑,轻轻一刺,将剑尖刺入蒙面人左胸数寸,说道:"我不会要你们命的,这不是任务,只是比赛……不过你也不要妄动,这把剑尖就贴在你心脏上,刚好不刺破心包,你要是一动,这长剑一晃,你可就一命呜呼了。" 说完,勾魂双目望向刘云剑,说道:"刘老前辈,可以宣布胜负了吧?" 哪知那刘云剑仍是面色痴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比武台,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说道:"未分胜负,比赛继续。" 勾魂大惊失色,刚想说话,忽然脖子上一凉,又是一把长剑贴了上来,只听蒙面人那冷如寒霜的声音传来:"交出解药,便饶你性命。" 勾魂宛如见鬼,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怎么能动了?而且……竟然没死?怎么会……" 蒙面人说道:"我是不会死的,你刺入我胸膛的瞬间,一股剧痛传来,便解开了你的****。我再说一遍,交出解药。这已是我说的第三遍了,下一次再说,你就是死尸了。" 勾魂从未见过有人心脏受伤而不死,心中惊恐,咬咬牙,掏出一瓶药物丢在叶文魁身上,叶文魁拔开瓶盖,仰天喝下,不一会儿,就止住瘙痒,站了起来。 勾魂双手举起,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认输了……请救救我师妹。" 蒙面人与叶文魁对望一眼,随即叶文魁点了点头,蒙面人放下长剑。叶书奇见状,高声呼道:"这场比赛,衡山派获胜!"随后救护大队上前,抬起夺魄便走。 那蒙面人忽然身子一软,身子往地上便倒,叶文魁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抱住,跟着将其扛在肩上,拖着脚步,费力走下了比武台,显然叶文魁自己也并未完全康复。 王希仪向着萧贱幸灾乐祸地说道:"这衡山派伤得这么重,下一场怎么是你对手,是吧,萧大哥?" 萧贱心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各尽人事,但凭天命吧。" 场上很快就被清空,随即下一场比赛在昆仑以及迦楼罗之间展开,昆仑三名道人仙风道骨,与迦楼罗六位法相庄严的和尚展开拼斗,双方浴血死斗,终于昆仑道高一筹,将迦楼罗淘汰出局,不过自身也是损伤严重,摇摇欲坠。 五行门对铁剑派的比赛出现了奇怪的现象,由于双方胜者要面对武当与金华派的胜者,出于忌惮顾枫溪心狠手辣,双方一上场便互相认输,结果双双弃权。加上之后马上传出金华派也弃权的消息,因此顾枫溪直接进入了半区决赛,将面对黔灵派与衡山派的胜者。 ... 正文 武神曲三十四 随后开始的是五仙教对抗剑灵派的比赛,双方各派五名女子出战,且个个美貌年轻,仪态婀娜,给杀气浓厚的武台带来了一丝温柔之意。五仙教五女身着彝族服饰,风情万种,娇笑不断,而剑灵派五女则穿着淡绿丝衣,清新淡雅,不苟言笑。 观众们嘻嘻哈哈,在轻松的气氛中开始观赛,满拟目睹一场琴瑟和谐,风轻云淡的交手,最终可能一方认输了事。 哪知之后的走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五仙教五名女子武功并不甚高,所用尽是毒粉毒烟,毒针毒刺,这些招数在无人的密闭空间还好,一旦在这种人多的开阔地形使用,那毒烟毒粉立即弥漫开来,导致观众咳嗽不断,眼红流泪。 毒针则到处乱飞,偶有几根飞上看台,扎中观众,立刻有人面色发青,口吐白沫,被抬下去抢救。 剑灵派五女则使用剑气剑风与其对攻,虽然威力不大,但对付五仙教这些攻势却有奇效,只见粉尘毒针皆被弹开,根本无法近身。 剑灵派五女不停舞动长剑,逐渐拉近与五仙教的距离,将其逼入死角,随即剑气大盛,将毒尘毒粉尽数反弹回五仙教,紧接着其中三人纵身跃起,趁势杀入五仙教五人之中,这一下犹如虎入羊群,只见剑光闪烁,五仙派五人来不及反抗,便长剑及身,或手足折断,或身上穿洞,倒在血泊之中。 叶书奇见状,也不询问刘云剑,当机立断,终止了比赛,结束了杀戮。急救队赶紧上场,将伤患抬下。 观众在这场比赛吃足苦头,受尽折磨,又没有看到预期中的香艳场景,不由怨声载道,将怒气发到了组织者头上,由于袜子内裤,瓜皮果壳已在萧**赛时已经丢完,此时无物可扔,于是鼓足力气,整齐划一地大喝:"叶书奇~下台,叶书奇~下台,刘云剑~滚蛋,刘云剑~滚蛋!" 叶书奇心下后悔,本来这青年论剑大会不设观众席,只有一些名宿前辈观赛。但叶书奇眼见规模越来越大,光凭报名费收入无法支撑开销,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公开比赛,收取门票。如此一来果然财源滚滚,但也导致了观赛人员素质良莠不齐,稍有不满便喊打喊骂,一场好好的武学交流会变成了满足他人杀戮**的表演,不由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萧贱眼见观众闹事,叶书奇面色凝重,不停地上台安抚,但毫无效果。而那刘云剑始终端坐不动,似乎毫不在意,心里也有些着急,知道如此下去,万一大会开不成,那便无法与刘云剑单独会面,寻找柳敏诗一事便前途渺茫了。忽然一个想法闪过:"不如试试下雪来让观众冷静一下?" 萧贱下雪这招之前曾在鬼愁峡成功过一次,之后便再无奏效,现在骤然之间想要使出,又不能让人发觉是自己所为,实是难上加难,试了几次也不见效果。 正犯愁间,忽见刘云剑动了一动,抽出了那把斩邪剑,站到武台中间,面露不耐烦之色,用破锣般的嗓子大喝道:"时候不早了,快进行下一场比赛,莫耽误我吃晚饭!" 萧贱一听,顿时一跤坐倒,哪里想到这个一直如同水泥木雕般的刘云剑,这次发这么大的火竟是为了一顿晚饭。 刘云剑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观众怒气爆棚,不少人捋起袖子,直接冲下了看台,抄起木条碎石就往刘云剑打去。 眼见十余人已经奔到了刘云剑跟前,石块砸落,就要碰到刘云剑头颅,忽然刘云剑长剑一挥,将一人头颅砍了下来,随即身子不动,手臂连挥,这十余人连惨叫都没有,一个个成了无头之尸,倒在地上。 观众一下子鸦雀无声,就连叶书奇也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满地死尸。 刘云剑扯开嗓子,大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暴民,意图造反,现已被我用尚方宝剑正法,如再有人任意喧哗,打扰这场朝廷授权的比赛,一律视同造反,后果自负。" 在数十具尸体的震慑下,观众尽皆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那些死者的家属也只有暗中哭泣,自认倒霉。萧贱眼见刘云剑下手如此狠辣,也不禁咋舌。但也暗自佩服他快刀斩乱麻的气魄。 叶书奇指挥杂役,上台收敛尸体,清空武台,随即叶书奇高声宣布:"第二轮最后一场比赛,明炎道场对恒山派,请选手入场。"说罢,退在一旁。 令狐九剑飞身来到武台,站在一角,长袖飘飘,面如冠玉,便如乘风归来的神仙,哪似凡尘中人?在他斜对角倏忽出现两人,一人黑衣黑发,一柄铁剑,另一人白衣白发,手持银剑。两人皆面目俊美,身材挺拔。一些少女观众见到三位美男齐聚一堂,顿时放声尖叫,再也顾不上刘云剑的警告。 令狐九剑躬身行礼,随即长剑垂地,示意对方先手。那恒山两人也不答话,双剑齐出,往令狐九剑刺去。只见两把剑一黑一白,配合两人整齐如一的姿势,黑白分明的着装,映衬着一双俊脸,当真赏心悦目,动人心魄。令狐九剑站立不动,手臂抖动,“当当”两声,三人剑尖互撞,火花迸出。黑白二人退后三步,随后站定,复又起身再上,令狐九剑也是一甩衣袖,纵身而起,使出第三套剑法,与两人战作一团。 三人这一斗剑,真如剑仙下凡,出剑之际仙气缭绕,举手投足不沾凡尘。飘飘然似凤舞九天,猎猎兮如狂风荡旗,须臾间,金铁交鸣,火光四溅,宛如雷动旷野,山崩地裂。巨声过后,万籁俱寂,片刻后,又有密集碰撞声传来,宛如珠落玉盘,泉水叮咚,但很快此声连成一片,似地震,似海啸,似雪崩,似山火。席卷而来,呼啸而去,旋即三道身影从天而降,成三角而立,有道是:天仙入凡间,仙鹤立鸡群,卓卓乎玉立,隔隔而出尘。 女观众见到这一幕,只叫得撕心裂肺,哭得眼眶红肿,一些年轻女性差点冲下台去抱住三人拥吻,不过这次刘云剑倒没有多管,看样子只要不耽误他吃晚饭,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动。 忽然,黑白二人手捂胸口,皱眉道:"你……这是无形剑气……?"令狐九剑一拱手,说道:"二位果然武功高强,中了我无形剑气仍能站立不倒,不愧是恒山光影二圣。" 那光影二圣惊讶道:"你知道我们名号?" 令狐九剑道:"不错,天下之间,能将剑法使得如此飘然出尘的,恐怕就只有恒山剑晨光,剑夕影二兄弟了。" 光影二圣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令狐九剑面前,我二人甘拜下风,如何当得‘飘然出尘‘四字?" 令狐九剑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二位谬赞,在下不过侥幸得手,胜得一招半式,不如二位稍作休息,择日于我西安明炎道场一聚,再行论剑如何?" “如此甚好,届时我俩定当盘桓数日,与令狐兄好好聊聊。如令狐兄不嫌弃,我俩也可于你明炎道场教学讲课,传些技艺。”光影二圣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 令狐九剑一恭到底,说道:"如是甚好,令狐九剑在此先谢过了。" 光影二圣回了一礼,说道:"令狐兄不必客气,我俩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这场比赛便算我俩输了。"说罢,纵身一跃,飘然远去。 女观众们看着三人俊俏的面容,挺拔的身形,诗画般的武功,惺惺相惜的友情,已然倾心不能自已,女孩缠着爹娘,少妇逼着老公,大妈强迫儿女,********要去西安明炎道场学艺。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五 萧贱坐在包厢内,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鸿雁问道:"师傅,你认为这三人之间的较量如何?" 萧贱兴奋地答道:"好精彩,我从未见过如此刺激的斗剑……不过似乎双方不怎么用力,是不是午饭没吃饱?"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太过精彩,反而有些精巧,失了竞技之意,而近乎表演。" 萧贱一听,惊讶地说道:"鸿雁,你是说他们在演戏?" 鸿雁点了点头,说道:"三人皆是剑法高超之辈,如是全神贯注,竭尽所能,原是能斗得紧张激烈,惊心动魄。但要像这样心有灵犀,相互配合,斗得如此花团锦簇,让人赏心悦目,恐怕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萧贱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那恒山派二人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这样他们不就出局了吗?" 鸿雁双瞳晶光闪闪,说道:"恐怕他们并非恒山派人士,而是血龙门冒名顶替。真正的恒山派要么已被干掉,要么根本没来。" 萧贱一惊,急忙说道:"难道血龙门是为了破坏我们的计划而来的?" 鸿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师傅,血龙门要阻挠你找刘云剑,只消派易武阳及四**王将你打晕掳走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命令狐九剑参加大会,而且还安排内应,做此等表演?更何况这青年论剑大会报名始于数月之前,那时血龙门又怎会得知你会参赛?" 萧贱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疑惑地问:"那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鸿雁笑了笑,装出一副花痴般的表情,捏着嗓子说道:"我要去明炎道场学艺,我要去明炎道场拜师!" 萧贱大惊失色,问道:"鸿雁,你这是怎么了?" 鸿雁笑着说:"我用寄灵显化观察,在座九成女观众已拜倒在刚才三位俊男裆下,加上前一场令狐九剑所表现出的高超剑技,估计数月之内明炎道场拜师学艺之人定然不可胜数。恐怕借此大会,招揽门徒,才是血龙门的用意所在。" 萧贱默然不语,心想看来血龙门也颇有经济头脑,能够支持这么多起义军起事也绝非易事。 此时已过申时,八强选手皆已决出,叶书奇眼见刘云剑急不可耐想要吃晚饭,于是宣布休会,待用膳完毕,再进行八强决战。 八强对阵如下:黔灵派对抗衡山派,虎头派对抗昆仑派,明炎道场对抗剑灵,武当派由于对手尽皆弃权,直接晋级四强。 比赛场地也有所改变,将移至会馆中心湖擂台举行,观赛人员也仅限达官贵人,同时可赏月饮酒,吟诗作对,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黔灵派因萧贱晋级八强,拟大肆庆祝,遂在酒楼大摆宴席,点上最贵的酒菜,八人凑了一桌,大饱口福了一番。 王若兰端起一杯青竹茶,眼中似含一汪清泉,含情脉脉地对着萧贱说道:"萧前辈,由于比赛的关系,小女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马到功成,再进一步。另外小女子昨晚的提议,今日仍然心意不改,哪怕真如虎头人所言,我也无怨无悔,还望萧前辈三思。" 萧贱一听,头痛不已,哪知王若兰竟痴情若斯,但当着鸿雁的面也不好敞开了讲,只好唯唯诺诺,借着尿遁,脱离现场。 萧贱来到会馆偏角的茅房,如厕完毕,刚走没几步,忽然心中警兆骤生,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跃,只听背后“嗒嗒嗒”数声响过,似乎有什么暗器打在地上,随后眼前白光一闪,一件兵刃向自己咽喉割来,情急之下不急细想,右手一格,“当”地一声,那兵刃击在手上,刃角崩裂。 那兵刃主人一击不中,以为萧贱手上有甲胄覆盖,随即往后一翻,双手一扬,数道黑线向着萧贱飞来,萧贱此时已抽出长剑,运起南宫剑法,将黑线尽数击落,那黑线虽然落地,但长剑中处却散发出一阵粉红色烟尘,往萧贱飘来,萧贱只觉一阵香气扑鼻,不由一愣,但体内寒气极速扑上,将香气包裹起来,随呼吸尽数排出。 由于此处灯光昏暗,萧贱眼中绿光燃起,只见眼前站了一人,黑衣黑面,身形婀娜,正是刚才比武台上唐门中人打扮。那人眼见萧贱吸入烟尘,眼中露出笑意,随即揭开面罩,露出一张妖冶无双的脸来,眼睛中色彩变幻,如琉璃光华,口出发出婉柔好听的声音,说道:"你很累了,睡一会儿吧,等下比赛的时候,与衡山派拼到关键时刻,你用剑疾刺蒙面人右胸,那里有个血囊,刺破之后你便假装中掌,重伤认输。" 萧贱不知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刚想询问,那女子娇笑一声,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 萧贱纵身欲追,忽然一阵眩晕,有什么东西似乎侵入自己大脑,让自己晕晕乎乎的,想要睡着,但背后瞬间一热,一股热流涌上,将那东西烧灭。 "这是怎么回事?"萧贱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心想:"刚才比赛中唐门二人一人重伤,一人败退,理应起身返程,怎会来此暗杀自己,还给自己下令,要自己假装输给衡山派。莫非是失心疯不成?" 刚想去找鸿雁商量,忽听头顶一声咳嗽,往上一看,只见旁边一棵大树,树冠上正张开两只眼睛,望向自己。 “义兄,你怎么又在此装神弄鬼?”萧贱皱眉说道。 只见那树冠一阵乱抖,跳下来一人,正是张智难,不过这次已是常人打扮,只是身上画满黑绿条纹,与树叶形状相似。 “什么装神弄鬼?我只不过看唐门输得可疑,刻意跟踪于她,哪知这两女竟不自量力,偷袭于你,怎么样,你没被催眠吧?”张智难说道。 “两女?催眠?”萧贱愈发糊涂,“不是只有一个人来刺杀我吗?另一个伤得那么重,应该还在紧急治疗吧。” “唉……义弟,有时候别人展示给你看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叶文魁在比赛中刺中夺魄的那一剑,使其鲜血喷射而出,但转眼间便止住不留,明显是刺中藏于皮下的血囊。使外人以为其受伤,同时那血洒在叶文魁身上,令其身痒难忍,而一般皮肤所中之毒,外涂药物效果较好,但叶文魁服药之后即刻好转,也不符合药理。所以其中定有蹊跷。”张智难斩钉截铁地说道。 "难道他们也是在演戏?"萧贱忽然想起令狐九剑与恒山派做戏一事,不由说道。 “必是如此,然后唐门二人便隐伏起来,伺机暗杀于你,失败之后便使出那勾魂香以及**法,想要将你催眠,让你在比赛中假装与衡山派两败俱伤,他们便可迷惑那顾枫溪,出奇制胜。”张智难边推断边说。 “太可恶了,这衡山派竟然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我要去揭露他们。”萧贱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忙。”张智难面露微笑,说道,“他们不知催眠对你无效,我们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军。” ... 正文 武神曲三十六 张智难凑到萧贱耳边,低语一番,萧贱连连点头,只觉得此计简单易行,反正衡山派不义在先,不用白不用,也省得自己提心吊胆,老担心自己遭到算计。 两人商议妥当,萧贱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义兄,我之前在路上遇见了闯王高迎祥的两个手下,他们想要邀你联盟,我便将他们交给了罗添胜,现恐怕正在等你。你怎的跑这儿来了?" 张智难皱皱眉头,说道:"这一个月前来商议结盟之事的义军代表多如牛毛,我自知兵力有限,如与人结盟恐沦为他人附庸,不如先巩固自己地盘,再谋发展。但又不能断然拒绝,只能推脱求高人指点,躲个十天半月,等这阵风过去再出山。正好这里举行青年论剑大会,便伪造姓名帮派,前来凑热闹,顺便磨练武技,增加阅历。" 萧贱一听,顿时大为佩服,张智难年纪轻轻,便懂得谦虚谨慎,不恃功自骄。而且见事极准,难怪被人称为“小武侯”。 张智难一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的比赛是第一场,你先去赛场,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贱回到酒楼,见众人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王希仪紧张地道:"大哥,你怎的去了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掉茅坑里去了……" 王若兰推了一把王希仪,对萧贱说道:"萧前辈,没什么事吧?莫非有人袭击你?" 萧贱依照张智难的计策说道:"没事,我吃坏了肚子,拉了又拉,总算干净利索,我看时间不早,还是尽快赶往擂台。" 黔灵派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准时到达了中心湖,这中心湖乃人工开凿,引棠河之水灌溉,方圆十亩,湖边设有酒楼一座,湖中央有一圆形擂台,与之前那座一般大小,有一条走廊连接酒楼与擂台,便于人员通行。 酒楼上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阵阵,看样子正有贵客在其中作乐,酒楼周围近百名官兵把守,似乎楼上之人来头不小。 衡山派几名蓝衣使者一见萧贱到来,赶忙上前招呼,领着他来到走廊前,只见叶文魁与那蒙面人皆已等在那里,叶书奇则脸现不愉之色,恶狠狠地盯着萧贱。 萧贱与叶文魁、蒙面人一字并肩站立,叶书奇高声道:"八强战第一轮:黔灵派对抗衡山派,即将开始。现请选手向观众敬礼。" 话音刚落,叶文魁与蒙面人向着酒楼深深鞠了一躬,萧贱不知还有这程序,来不及反应,慌乱中勉强点了点头,惹得叶书奇不满之色更甚。 接着,叶书奇手一挥,说道:"请选手入场。"随即擂鼓之声响起,衡山派二人率先入场,萧贱紧随在后。 萧贱观察二人脚步,只见那蒙面人走路虚浮,有气无力,叶文魁则微微发抖,似乎强作姿态,不禁心想:"如果如义兄所料,这两人为了迷惑顾枫溪,已经下了血本,不成功,便成仁。" 三人来到擂台两边,相对而立,叶文魁一拱手,说道:"萧师兄果然智勇双全,第一轮气走玉仙宫,第二轮智胜弥勒道场,皆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哪像我们师兄弟两人,蠢笨如牛,花了老大力气才闯进八强,还满身是伤,唉,说不得,只好车轮战了,萧师兄还请见谅。"话语之间满是讽刺意味。 萧贱也不废话,点了点头,说道:"好,请进招。"说罢,抽出长剑,身子笔直,静立不动。 叶文魁长啸一声,长剑出鞘,身如游龙,迂回往萧贱刺去,虽然身形飘逸,但明显脚下乏力,速度缓慢。 萧贱身体摇晃,“刷刷”两剑刺出,剑招所向,与叶文魁形成一直线,借助身体晃动之势,长剑后发先至,疾刺叶文魁面部。 叶文魁没料到萧贱两剑如此之快,竟似同时刺到,挥剑挡在面前,“当当”两声,剑身震动,叶文魁只觉对方攻击柔弱无力,心中一喜,想:"唐门那两个小妮子果然没有骗我。"站定步伐,使出夜雨剑法,剑势连绵,似有似无,往萧贱攻去。 萧贱观察对方攻势,身体晃动,不停出剑,剑法虽妙,但完全不用内力。叶文魁也是速度缓慢,剑招之间空隙极大,似乎内力有所不济。无法延续攻势。 两人斗了一会儿,萧贱忽然一剑中宫直进,叶文魁转身欲躲,但忽然脚底一软,单膝跪地,眼见就要被钉在地上,蒙面人挥出两道剑气,一道击在萧贱长剑之上,另一道则击在叶文魁身上,将其推飞。随即双腿一蹬,越过十丈距离,双掌直击萧贱左胁。 萧贱毫不理会其双掌,仍是长剑直刺,向着蒙面人右胸而去。 叶文魁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心想:"来了,果然按照剧本所写,这勾魂香的确有一套。" 哪知两人就要相错之时,奇横生变,萧贱身子一闪,竟然避开双掌,同时回身一剑,刺中蒙面人左肩。蒙面人猝不及防,身子猛然落地,被萧贱长剑搭在脖子上。 萧贱说道:"你们计谋已经败露,认输吧。" 蒙面人瞳孔蓦地收缩,说道:"难道你……没有被催眠?" 萧贱点点头,眼睛望向叶文魁,说道:"叶师兄,你快点认输吧,不然我一剑下去,要你师兄人头落地。" 叶文魁咬牙切齿地说道:"唐门这两个婆娘,竟敢骗我。" 萧贱摇头道:"叶师兄,这事需怪不得旁人,你自己算计他人在先,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不是你有了先入之见,又怎会为我所趁?" 叶文魁神色黯然,望向蒙面人,说道:"抱歉了,王师兄,又要委屈你了。" 蒙面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这事怪不得你,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萧贱一听,以为他们要认输,松了口气,笑道:"就是啊,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只要堂堂正正比赛就行……" 话还没说完,忽然蒙面人头往长剑上一靠,用脖子死死夹住萧贱长剑。同时叶文魁气运长剑,犹如流星一般,往萧贱刺去。 萧贱一慌,用力一抽,从蒙面人脖肩之间拔出长剑,只见蒙面人右颈鲜血狂喷,洒得萧贱满头满脸。萧贱一时看不清情况。长剑随手挡在胸前。只听“当啷”一声巨响,萧贱长剑四分五裂,所幸缓得叶文魁长剑一缓,萧贱往后一跃,避开了叶文魁长剑锋芒。 观战人员见到此景,尽皆骇然不已。哪知蒙面人为了获胜,竟然牺牲自己性命。 萧贱一时不慎,长剑上内力不足,被叶文魁击碎。由于萧贱不想暴露至阴冰封与至阳焚净,此时手中无剑,实已身处绝境。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七 萧贱因仓促之下来不及向长剑灌注内力,被叶文魁一击破碎长剑。虽然未曾受伤,但至阴冰封与至阳焚净均不能在刘云剑面前施展,萧贱实际上已无招可用。眼见叶文魁架势咄咄逼人,萧贱只能不停后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叶文魁面色发青,说道:"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还累得我师兄丧命,这不是简单认输就能了事的,今次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影,向着萧贱直扑而去。 萧贱大急,忽然想起蒙面人身边尚有长剑,但此时离蒙面人尸身太远,一时之间不能靠近,只能发足狂奔,绕着擂台转圈子,叶文魁看出他的用意,始终挡在他与蒙面人之间,放慢脚步,缓缓靠近。 萧贱眼看叶文魁离他越来越近,不由额头见汗,正彷徨无措之时,忽然耳边传来鸿雁的声音,说道:"师傅,你身处湖中心,四周全是水汽,你试着集中精神,运金风寒玉功,想象出一把长剑。" 萧贱依言即刻行动,闭起双眼,试着控制丹田冰核,发出一道道细小冰环,在面前集中,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汇聚,慢慢在面前呈现出了一根冰柱形状。 叶文魁忽见他面前出现一根晶莹剔透的细棍,不知他搞什么花样,但眼见棍子越来越粗,不及细想,一招“长风拂柳”,往萧贱劈去。剑势飘逸,犹如乘风。 萧贱骤然睁开眼睛,握住冰柱,挡开叶文魁此剑,但这根冰柱样貌难看,还滑溜溜的,全不趁手,被叶文魁一剑劈碎。萧贱败中求胜,将断柱碎冰尽数往叶文魁身上扔去,趁着叶文魁躲闪,往后一跃,拉开距离,再次集中精神,制造冰剑。 叶文魁躲过碎冰,看到萧贱面前再次白光闪烁,毫不犹豫,使出“燕翅斩波”,身形轻盈,犹如春燕划过水面,长剑由下方往上,斩向萧贱。 萧贱见他来得迅猛,心里一急,冰环放得过多,面前瞬间出现一面厚重的水晶盾牌,萧贱急忙拿在手上,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叶文魁连续四剑斩在盾牌上,将盾面斩出一道细纹。 叶文魁一惊,不知萧贱从何处变出此盾,来不及细想,身形一转,来到萧贱身后,运全身内力于长剑,剑身竟然微微颤抖,一招“力劈华山”,长剑如雷霆般从上而下劈至。 萧贱运起南宫剑法心诀,身子一仰,将冰盾挡于头顶,同时将电流化为内力,灌注于冰盾之上。 长剑还未碰到冰盾,哪知冰盾在萧贱自身内力冲击之下,竟然承受不住,“砰"的一声,犹如一颗**爆开,碎冰犹如冰雹一般向叶文魁打去,只听叶文魁一声惨叫,长剑脱手,身上扎满碎冰,往后便倒。 萧贱没想到自己所造冰盾如此脆弱,幸亏在内力作用下碎冰尽数射向对方,一个翻身,捡起叶文魁落地的长剑,来到叶文魁身旁,剑尖指向叶文魁脖子,说道:"叶师兄,承让。" 叶文魁身上全是碎冰,所幸入体不深,虽然疼痛,但并无大碍。眼见萧贱用剑指着自己,嘿嘿冷笑,说道:"好个萧颜,竟然有如此暗器,叶某自负智计百出,哪知在你面前犹如婴儿,果然好机智,好奸滑。叶某甘拜下风。" 萧贱面不改色,说道:"这并非暗器,只是意外,但运气也是胜负的一部分,叶师兄,你输了。这便带着蒙面师兄尸身,速速离场去吧。" 叶文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要我认输,倒也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萧贱一愣,问道:"什么条件?" 叶文魁低声咬牙说道:"纳命来吧!" 萧贱忽然感到背后有一阵冷风袭来,刚想闪避,忽然背后挨了重重一掌,身子直往前飞去,急忙一个前滚翻,回头望去,只见蒙面人眼中精光闪烁,站在叶文魁身旁,脖子上的伤口竟似已愈合。 “这是……”萧贱一时惊得说不出话,刚刚明明白白看到蒙面人颈部被割,鲜血淋漓。现在竟然若无其事地站在面前,仿佛刚刚一切仅仅是场幻觉。 叶文魁勉强站直身子,但身上横七竖八满是伤口,血流不止。蒙面人沉声说道:"叶师弟,你先下去休息。这里一切有我。" 叶文魁点了点头,说道:"王师兄,你小心谨慎,此人诡计多端,招数歹毒,不可不防。"说罢,退在一边。 “师傅,这蒙面人身上疑点重重,之前被唐门刺中心脏也是片刻恢复如初,这等复原能力便是杨天辰也未必能够,你绝不可轻敌。”鸿雁说道。 萧贱神色严峻,缓缓起身,举起长剑指向蒙面人,观察着蒙面人周身气息流动。 蒙面人弃剑不用,空着双手,周身气息微微发光,仿佛有星光散布。声音空灵,说道:"身如浮舟,气若流水,识如风帆,灵如舵手。" 说罢,周身星光凝聚,随手一掌,身子如同一辆着火的战车,呼啸着向萧贱冲来。 萧贱身形晃动,与周围气息变化形成谐振,随即身形暴起,使出南宫一剑,人剑合一,势如坠星,向着蒙面人刺去。 两人互不相让,眼看就要碰上,由于萧贱手中之剑剑身远长于蒙面人手臂,两人如正面相攻,蒙面人必先中招。但蒙面人浑然不惧,不闪不避,掌势所向,始终朝萧贱笔直击去。 突然间,萧贱身子往前一倾,手臂转眼间伸长了数寸,长剑径直穿透蒙面人胸膛,随即萧贱身子一侧,想要避开蒙面人手掌,哪知蒙面人手掌也是骤然伸长,一掌印在萧贱左胸。两人乍合又分,各自被对方攻击吹飞,直飞数丈方才落地。 萧贱只觉得中掌之处与以往所受估计截然不同,以往无论是轻是重,但总是一锤子买卖,这次却如同有一群蚂蚁,始终附在自己中掌处。不停咬啮,低头一看,只见中掌处微微闪光,不停有光点向着中掌处聚集,相互碰撞后发出轻微噼啪之声,随即消失,同时侵蚀掉自己一块肌肤,然后又有光点填上,周而复始,灭又重生。仿佛生命轮转,生生不息。 萧贱眼见自己左胸已然凹陷寸许,那光点似乎仍无停歇迹象,不停侵蚀自己,心中惶急,运起金风寒玉功,冰环发出,想要将光点冻结,谁知这光点受冰环攻击后虽然行动减缓,但仍相互碰撞,随即湮灭。 萧贱眼看冰环无效,再也顾不得隐藏,右手抓住光团,电流发出,想要将之焚净。只见光点在电流作用下逐渐分离成两团,互相不再碰撞湮灭,但只要萧贱电流一松懈光点又会再度聚合,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两个光团越来越大,到得后来,几乎有两个拳头般大小。此时一旦碰撞,后果定然非同小可。 萧贱眼见不妙,但一时又无法可想,只能用电流死死支撑,不让两团光球相合,脑中拼命思考对策。忽听耳边鸿雁焦急的声音传来:"师傅,这两团光球相互吸引,其中定有异性相吸之理。而后会互相湮灭,造成伤害,可能与阴阳相生相克有关。你试着用至阴冰封与至阳焚净联合攻击。 “至阴至阳……联合攻击?”萧贱一听,顿时想起第一次遇见剑啸宫使者之时,剑中幻境之内,火云冰云相互融合,曾化为紫云,放出紫色闪电,击溃了斩邪剑光芒。当下不及细想,双手合十,抓住中掌处那团微光,将其移至丹田前方,随即全力运转金风寒玉功,一道凛冽的冰环放出,包裹住双掌,同时双手电流奔腾涌动,一时间冰环中电闪雷鸣,不停劈向光团。 那光团在电流驱赶下越分越开,很快贴在冰环两边,动弹不得,只见冰环内闪电越来越盛,很快充满了冰环,那两个光团在如此强烈的电击下毫无反应,仍是死死贴住冰环。 萧贱毫不气馁,全力维持冰环以及电流,电流在冰环内到处乱窜,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消灭光团。忽然性子一转,贴着冰环壁,规律地转起了圈子,形成了一个紫色的漩涡。 这紫色漩涡越转越快,很快连冰环也变成了紫色,还发出刺耳的鸣叫之声,突然间,冰环爆出一道紫光,犹如紫色闪电在萧贱面前爆炸,直刺得观战众人睁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紫光消散,萧贱首先睁开眼睛,发现光团已经消失不见,自己胸前那凹陷已然恢复,还兀自闪着微弱紫光。 萧贱站直身子,急忙向蒙面人望去,只见蒙面人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盘坐于地,周身星光闪闪,那胸口大洞竟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 正文 武神曲三十八 蒙面人正在专心打坐,全力恢复伤势,忽然身子一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眼一看,只见萧贱面前一道耀目紫光闪动,片刻之后消失,随即萧贱站了起来,身上全无伤痕,自己所留光团也已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我的‘虚无湮灭‘竟然……”蒙面人瞳孔骤然收缩,吃惊地说道。 萧贱走到蒙面人身前,顺手拔出蒙面人胸口长剑,再次放在蒙面人脖子上,说道:"你叫王明犀?不管这是不是你真实姓名,王师兄,这次的确应该分个胜负了,我不相信你能够在头颅被斩的情况下仍能复原,要不我试一下?" 蒙面人默然,随即叹了口气道:"我输了,没想到有人能够在虚无湮灭下逃生……"忽然压低声音,双眼精光闪烁,望着萧贱说道:"你若真是拥有仙体,千万莫要在刘云剑面前施展,今晚比赛过后,我在此会馆后山观雨亭等你,有要事相商。另外顾枫溪武功承自刘云剑,千万小心谨慎。" 萧贱闻言,瞠目结舌,尚未答话,蒙面人摇摇晃晃站起,举手说道:"我认输,是萧师兄胜了。"说罢,转身走下擂台,脚步不稳,似乎随时都要跌倒。 刘云剑依旧坐在裁判席上,面目痴呆,无动于衷地说道:"衡山派尚有一人,可有再战之心?" 叶文魁见蒙面人如此攻势都未奏效,不由心灰意冷,摇头道:"我也认输。"随后跟着蒙面人,走下了擂台。 叶书奇虽然心中恼火,但当着众人面前不可失了风度,高声喊道:"八强战第一轮,黔灵派获胜。" 黔灵派众人兴奋不已,王若兰第一个跑到走廊前,一待萧贱走近,立马扑了上去,将他狠狠抱住,王希仪等人随后跟进,齐声欢呼,将萧贱托起,往空中抛去。 鸿雁倒是颇为冷静,说道:"还有两场比赛呢,到时候再庆祝也不迟。" 黔灵派众人一想也是,便放下萧贱,压抑兴奋之情,退至一旁,观看下一场比赛。 此时张智难与昆仑三道均已行礼入场完毕,在擂台中央相互对峙。昆仑一名年岁稍长的道人拱手道:"虎头师兄功力通天,连胜九华山及少林派,举重若轻,行若无事,我等三人甚是佩服,原当知情识趣,自行认输,但大贤当前,不讨教一番实是心痒难忍,还请虎头师兄手下留情,指点一二,也好了却我三人心愿。" 张智难一拱手,说道:"三位客气了,天下谁人不知昆仑三仙罗金道人,天银道人,地铜道人武功深湛,适才以三敌六,轻松胜得迦楼罗,在场诸位有目共睹,惊为天人。此次应该是我向三位讨教。还请三位大度,不吝指点。" 昆仑三仙对望一眼,他们本想高高捧张智难一下,让其轻敌,自己好有可乘之机,哪知张智难毫不骄傲,反而将自己夸了一通,不由对其刮目相看。 昆仑三人其实胜迦楼罗表面上胜得极险,但实际上仍有杀手锏未使,此时见张智难不为所动,当下不再说话,手一挥,一阵烟雾弥漫开来,将整个擂台笼罩在内。 张智难惊异的声音从雾中传出:"这是道家遁术?" 世间所谓遁术,实际上是由道家炼金术发展而来,利用硝石,硫磺,水银,草药,道具,阵法等相互配合,联合使用,造成飞沙走石,火光烟尘,迷雾幻觉等景象,再加上道家内力真气辅助,使用精深者几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张智难发问之后,再无声息,烟雾中只能见到他瘦消的身影站立。忽然,烟雾中冒出一团火光,随即一阵巨响传来,似乎是火器爆炸,紧接着又连续传出两声爆炸声,只炸得整个擂台都在晃动,烟雾被这爆炸造成的冲击吹散,只见擂台中央有三处正燃着大火,黑烟直冲天际。昆仑三仙成三角站立,凝视火光中心。 “义兄!?”萧贱眼见张智难消失无踪,不由心中忐忑,双眼仔细扫视擂台,但始终不见张智难身影。 “无量寿佛!”身着金色道袍的道士说道,"虎头师兄为了驱散烟雾,不惜引爆身上的**,但未料到爆炸威力实在太大,竟然将自身也卷了进去,实是人算不如天算。" “胡扯!”萧贱一听霎时暴怒,心想张智难又不是道家方士,怎会随身携带**,而且他机智过人,真要引爆,又怎会算不到爆炸威力?一时恨不得冲上前去,为张智难报仇。 “影遁!影随行!”忽听金衣道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夜色中瞧不真切,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金衣道士脚下冒出,缠绕在他身上,将他往下一拉,金衣道士发出半声惊呼,身子往下一沉,消失不见。另两名道士疾奔上前,对着那道士消失地点左看右看,看不出半点端倪。 “这是什么怪物?”身着白色道袍的道士头上见汗,不自觉出言问道。“不知道,刚才全注意爆炸那处了,没看仔细。”黑色道袍道士说道。 两人正说话间,燃烧的火光中心忽然一亮,数枚燃烧着的火石向着两道士飞来,两道急忙挥舞长剑,挡开火石,但那火石来势极猛,而且沾染硫磺硝粉,长剑砍中石块,火星飞舞,沾衣即着,两道士瞬间衣服着火,拼命扑腾打滚,想要将大火扑灭,但火势凶猛,实在难以熄灭,不得已之下,两道士只能脱光衣服,光着屁股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脱离火焰咬噬。 在两道背后,远离火光的黑暗之中忽然走来一身影,全身上下黑漆漆的,脸上也涂满了黑泥,两只手的位置长着两只大爪子,犹如土拨鼠。这黑影静悄悄地走到两道士身后,将爪子捏住两人脑袋,说道:"将军。" 两道士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偷偷转头瞄去,只见张智难面带不怀好意的微笑,犹如猫盯着耗子,两眼闪着骇人的光泽。 “你……怎么没死?”两人仿佛见鬼,异口同声地问道。 “嘿嘿,老子精研道家遁术,一见你们放什么屁,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你们三人一放烟雾,老子就闻到一股硫磺之气,急忙运内力掀开地上石板,使出土龙爪,挖了一人高深坑,以挖出来的泥土填塞外衣,立在地面上吸引你们攻击,自己则躲在坑内,果然你们一拉开距离便使出**。我躲过爆炸之后换上土行服,使出土遁土行术以及风遁风听术,听到罗金道人说话,辨识其方向,挖出隧道至其脚底,将其拖入地底,盖上石板后填满泥土,不露破绽,再待你俩聚集之时,运内力将火石推向你们,一击制胜。"张智难洋洋得意地说道。 其实,此擂台建于湖上,除了表面一层为石板覆盖,其下皆是松土,张智难一踩上擂台便察觉其构造,而且张智难平时习惯在外套下穿各种异服,备不时之需,这土行服一般贴身而穿。土龙爪则是八枚铁片,左右各四,收在土行服腰间,戴在手上可在挖土而行,甚是奥妙。至于那风遁风听术则是利用中空之筒,贴于耳朵与地面之间,可清晰听见地面动静,从而为行动提供依据。 两名道人打劫遇上贼祖宗,只好自认倒霉,出言认输,随即从坑洞中拉出昏迷不醒的罗金道人,灰溜溜跑下擂台。 张智难得以顺利闯入四强。 ... 正文 武神曲三十九 张智难满脸黑泥,仍是看不清真面目。慢慢悠悠走到了场下。令狐九剑以及剑灵派五名少女早已等在场下,见张智难下场,向着酒楼一行礼,便顺着走廊鱼贯入场,面对面站定。 令狐九剑仍是那副忧郁的美男子形象,剑灵五女也一如既往,神色高冷,双方互相凝视,并不急于出手,一时之间擂台上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令狐九剑叹了口气道:"女士优先,诸位请进招吧。"说完,门户大开,摆出了个邀请的姿势,仿佛不是在比武,而是在请人做客。 五女中一人冷冷地说道:"我们还道令狐九剑行事洒脱,不拘小节,哪知也是重男轻女,为繁文缛节所束缚,真是浪得虚名。" 令狐九剑苦笑一声,拱了拱手,说道:"姑娘教训的是,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占这个先手的便宜了,小心。" 刚说完这个“心”字,身形忽然一晃,消失在原地。 “来的好,姐妹们,使剑气护体。”刚刚说话那女子大声下令,话音刚落,五名女子便互相背靠,呈花瓣形状,同时向着五个方向挥出五道弧形剑气,形成了一个直径五丈余的圆环,令狐九剑如从任何一个方向攻来,必会先撞上剑气。 果不其然,只听“砰”的一声,令狐九剑为剑气所阻,身形一顿,出现在剑灵五女正北面七尺之遥。五女齐声娇呼,剑气齐出,只见五条长蛇般的剑气相互缠绕,犹如一条青龙,向令狐九剑撕咬而去。 令狐九剑长剑死死抵住青龙龙头,双足发力,竟然深陷石板寸余,但依旧被青龙推后十余尺,在地面踩出两条直线,身子已到湖边,眼看再有半步便会落入湖内。忽然大喝一声,长剑一挑,青龙调转龙头,向上空飞去,直入云层,去而不知所踪。 令狐九剑脸色忧郁,拱手道:"剑灵派果然剑气剑风名扬天下,绝无虚士,但恕在下多嘴,似乎此招并非女子应该使用。" 一女嚷道:"什么女子男子,你怎么如此迂腐,老是强调男女之别,你是书院的老学究么?而且你口口声声说女子不应使用此招,但你又无招可破,岂不是胡吹大气,自相矛盾?" 令狐九剑微微一笑,长剑一抖,说道:"玄狐天河剑。"说罢,缓步向五女走去。 剑灵五女见他步伐缓慢,不约而同地心想:"他这是找死。"再次长剑齐挥,使出方才青龙剑气,不过此次全力施为,只见青芒舞动,一条比刚才粗上一倍的青龙张牙舞爪,向令狐九剑飞去。 令狐九剑剑上出现一道旋风,大喝一声,长剑从后向前划出半圆,用力一挥,一道碗口粗细的剑气呈螺旋状射出,其中隐隐发光,好似银河一般,迎上了那条青龙。 众女见青龙比银河粗上数倍,满拟轻松获胜,哪知两者相撞,银河有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青龙撕成碎片,随即向剑灵派袭来。众女大吃一惊,急忙闪躲,五人堪堪避过银河,兀自惊魂未定。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玄狐飞花剑。"五人只觉身后五六个穴位同时一麻,就此动弹不得。 只见令狐九剑从五人中间缓步走出,站到五人面前,声音低沉好听,似乎循循善诱,说道:"诸位,并非令狐九剑迂腐,只是男女在身体,力气,性子诸多方面确是有别,如不能因人而异,量才施教,则犹如南枳北橘,指鹿为马。要知女子身子轻灵,心思细密,所学剑法应以轻便迅捷,招数多变为宜,如强行效仿男子比拼腕力内力,不仅事倍功半,而且暴殄天物。刚才我以天河剑气破你青龙剑气,而后用飞花剑法点你们穴位,你们细细想想,可是此理?" 五女忽觉穴位一松,手脚顿时能动,但此时已明白自己武功与令狐九剑天差地远,再行拼斗也是自取其辱。而且令狐九剑身体力行,指点她们武功,破除她们武学上的知见障,也是心下感激,当下纷纷拱手,单膝跪地,一女说道:"谢令狐大侠赐教,我们今日甘拜下风,日后如有长进,定会再来拜谢令狐大侠指点之恩。" 令狐九剑拱手回礼,说道:"诸位不必多礼,我在西安明炎道场恭候诸位前来切磋,共谋进步。"说罢,转身下台。 叶书奇见状,不待刘云剑反应,高声宣布:"八强战第三场,明炎道场获胜!" 至此,四强已全部产生,分别是黔灵派对武当派,虎头派对明炎道场。 此时已是戌时,叶书奇宣布休会半个时辰,随后便进行半决赛。参赛选手可进酒楼休息,也可于湖边设席,赏月饮酒,散步观湖。 黔灵派兴冲冲地拥着萧贱,来到酒楼二楼,只见正对赛场那间包厢戒备森严,几乎半个楼面都是士兵。一见这阵仗,嚣张如王希仪也是收敛不少,不去招惹,黔灵派在远离士兵之处包了一间房间,摆下酒席,自行饮酒赏月。 王若兰满面春风,笑靥吟吟地说道:"萧前辈,此次闯入四强,可说已超额完成掌门任务,那半座金矿已是你囊中之物,小女子先在此恭喜你了。" 萧贱疑惑地问道:"不是冠军才有奖赏吗?怎的提前兑现了……"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脚被谁踩了一下,转头望去,只见鸿雁面色如常,但似乎眉宇之间暗藏杀气,当下住口不言。 王若兰笑了笑,说道:"之前那字据只写明如取得冠军便可获冠军奖金一千两白银,而现在已入四强,已达到我个人的预期,我那金矿乃是私人之物,分你半座也是我私人之举,萧前辈你可明白?"说罢,两眼眨巴眨巴,望向萧贱。 萧贱见她又有旧话重提之势,不由心里忐忑,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将此事揭过去。哪知王若兰紧咬不放,屡次将话题引到自己与萧贱身上。萧贱一时手足无措,又生怕鸿雁起疑,只好唯唯诺诺,缩在一旁。 忽然鸿雁柔声说道:"师傅,我刚才见你在擂台上使出那招剑法,威力之大,仿佛天地变色,我有一些武学上的疑惑,想请你指点一下,我们到湖边走走吧。"说完,不待萧贱答话,拉起萧贱衣袖,两人起身离坐。随即向黔灵派众人做了一揖,说道:"王姑娘,诸位,师门规定,本门武学奥秘不能外泄,恕我等暂时离开,小半个时辰之后,我与师傅在擂台外相候。" 王若兰神色不善,但当着众人面也不好发作,于是也是一拱手,冷笑道:"好啊,不过你到时可要把你师傅完璧归赵哦。"说完,王若兰与鸿雁之间仿佛电闪雷鸣,战意弥漫。 萧贱差点吓尿,急忙一拉鸿雁,向黔灵派拱了供手,一扭头,下楼而去。 ... 正文 武神曲四十 鸿雁与萧贱来到湖边,默不作声的沿着湖岸踱步,萧贱心中七上八下,只是跟在鸿雁身后,一时不敢做声。 鸿雁忽然停住脚步,蹙眉说道:"师傅,这王若兰总是言语挑逗于你,好生讨厌,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她话里有话的样子。" 萧贱心里一凛,心想:"来了。"于是嗫嚅说道:"那什么……似乎王若兰对我这易容之貌甚是满意,想要招我做婿,我先前拒绝于她,但她始终不肯放弃,现在又提前送我半座金矿,恐怕用意所在……还是要我那个什么……" 鸿雁仍是做出沉思状,说道:"不对,王若兰对你你面色亲昵,挤眉弄眼,完全没有男女之防,肯定你俩之间有过逾矩之行,或者知晓你的什么把柄,快快从实招来,我或可网开一面,仅仅对你稍加处罚。" 萧贱一听,惊得魂飞天外,想到:"鸿雁怎得观察如此之准?难道是寄灵显化的功效不成?"一想到寄灵显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偷偷观察鸿雁神色,只见她眉头虽皱,但眼角蕴含笑意,似乎满面愁容,但身子微微发抖,嘴角忽升忽落,仿佛强自压抑笑容。登时心下雪亮,颤声道:"你……你全看到啦?" 鸿雁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只笑得浑身打颤,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过了许久兀自不歇。幸好四周无人,没引起他人注意。 过了好一会儿,鸿雁才抑住笑意,擦了擦眼泪,颤声道:"我……之前见你与王若兰进屋,便用寄灵显化附于空气之中,偷偷观察……见她对你动手动脚,还要脱你裤子……刚想出手制止……哪知你……义兄好生尖酸刻薄……竟将义弟贬成这副样子。只气得王若兰哭了一晚……"鸿雁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又忍耐不住,笑了起来。 萧贱愁眉苦脸,说道:"鸿雁,莫要笑了,现在王若兰扔不死心,你帮我想个法子,好摆脱这个烂摊子?" 鸿雁敛容正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无他,唯短尔!"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萧贱心下无奈,只能转过头去,假装看着湖景,对鸿雁的嘲笑视而不见。 鸿雁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住,认真地说道:"师傅,王若兰感想敢为,家世富有,年轻貌美,实是良配,你若是娶她为妻,不是甚好?为何又要推脱?" 萧贱大惊失色,忙道:"鸿雁,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鸿雁若有所思,抬头望天,说道:"师傅,鸿雁现在双目已盲,内力全无,又无权无势,而且与你名为师徒,怎么能和王姑娘相比……你也不用顾忌于我,鸿雁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贱心情激荡,深藏心底的感情此刻一下子爆发出来,从身后一把抱住鸿雁,低声说道:"鸿雁,为师……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人,我们今生今世,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鸿雁身子略一抵抗,随即身子一软,靠在萧贱怀中,脸红耳赤地说道:"好啊,我是你的徒弟,师傅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萧贱急忙说道:"鸿雁,我不做你师傅了,你也不要做我徒儿了,我们结为……" 鸿雁一手放在萧贱嘴上,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不行,我亲口说过拜你为师的,你也答应了,怎能出尔反尔……" 萧贱几乎跳了起来,说道:"可是我想娶你!"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依照大明律令,师徒之间不可婚娶……" 萧贱一下子心灰意冷,坐倒在地,面如槁木,喃喃地道:"难道鸿雁你对我……没有一点儿感觉么?" “……但可结为道侣。”鸿雁接着说道。 “什么是道侣?”萧贱不明所以地问道。 鸿雁妙目如钻,朱唇微启,声如蚊蝇,细不可闻,面红低头说道:"就是夫妻。只不过换一种**。" 萧贱闻言,一蹦三尺高,乐得合不拢嘴,双手握住鸿雁双手,欣喜地问道:"鸿雁……你答应了?" 鸿雁双目看着地面,娇羞地点了点头。 萧贱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淹没,只觉得有今日一幕,此生虽死无憾。看着鸿雁,仿佛世间所有美景,都及不上眼前姑娘一颦一笑,忽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对着鸿雁朱唇,一下子吻了上去。 鸿雁“嘤”了一声,身子一硬,随即发软,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萧贱,将两人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 过了许久,两人才慢慢分开,此次是两人第二次接吻,但此间感情已不可同日而语,两人此时心中平安喜乐,只觉天下之大,再无一事可将两人分开。再无上次哪种患得患失,只争朝夕的感觉。 萧贱回味无穷,还想再吻,哪知鸿雁又将手挡住,埋怨地说道:"日子还长着呢,看你急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萧贱嘿嘿傻笑,挠了挠头,牵住鸿雁玉手,沿着湖边又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不好,鸿雁,此时不知离比赛开始还有多久,我们速速回去,省得迟到。" 鸿雁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估计还有一会儿,我们慢慢回去,不必着急。" 两人打开心结,说说笑笑,踱回了酒楼,只见顾枫溪,张智难,令狐九剑皆已经等在酒楼前,叶书奇因衡山派被淘汰,心中恼火,冲着萧贱大吼一声,叫道:"萧颜,你要大家等到什么时候,再不过来,我就要宣布取消你比赛资格了。" 其实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会儿,叶书奇不过是公报私仇,发泄发泄而已,萧贱为人老实,一时心里歉然,急匆匆跑到顾枫溪身旁,悄然站定,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忽然,顾枫溪转过头来,面带儒雅的微笑,说道:"萧兄,真羡慕你能够连过三关,与强敌呼吸相接,舍命相搏。哪像我,只打了一轮,之后次次轮空,躺着进了四强,实在手痒难耐,等下你可千万不要手下容情,让我好好领教一下你的神剑绝技。" 萧贱望着顾枫溪那英俊清秀的脸,实在难以相信他与晨间比赛中那嗜血魔头乃是同一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拱了拱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叶书奇看了看圆月以及沙漏,知道时间已到,高声叫道:"四强战第一轮比赛,由黔灵……" 哪知话还没说完,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刘云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叶掌门,且慢。老夫有一提议,不知叶掌门可否一听。" 叶书奇回身望向刘云剑,深鞠一躬,说道:"刘老前辈有何指教,还请示下。" 刘云剑望了望月亮,说道:"我建议将次序颠倒一下,让武当派的顾枫溪与黔灵派萧贱延后登场,由明炎道场的令狐九剑与虎头派的智难量先行比武,你意下如何?" 叶书奇微觉奇怪,不由问道:"刘老前辈此提议不知用意何在?" 刘云剑面无表情,说道:"我怕顾枫溪剑威太盛,等下会破坏擂台,之后就无法进行下一场比赛了。" ... 正文 武神曲四十一 "破坏擂台?怎么会?之前连**爆炸都没事,区区人力怎能让喏大场地无法使用?"叶书奇大惊失色,出言问道。 刘云剑依旧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地说道:"这只是老夫的建议,刘掌门可自行定夺。" 刘云剑思索片刻,抬头说道:"好吧,我同意刘老前辈所言,两场比赛交换顺序,那么请明炎道场与虎头派先入场。" 张智难与令狐九剑闻言,对望一眼,互相拱手道:"请。"说完,并肩向擂台中央走去。 两人分于擂台两侧站定。只见一人浑身漆黑,脸上涂满烂泥,仿佛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另一人则白衣飘飘,俊美非凡,混不似凡夫俗子。 张智难手中银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长剑,舞了个剑花,左手捏了个剑诀,姿态扭捏,模样滑稽,说道:"小生不惯用剑,但听闻令狐九剑乃天下有数的剑客,今日机会难得,不得不班门弄斧,使出我自创大鸟九剑,献丑一番。" 令狐九剑神色不善,缓缓抽出背上长剑,说道:"你如是瞧不起令狐九剑,大可直言不讳,但如亵渎剑道,可莫怪我剑下无情。" 张智难嘻嘻一笑,也不答话,忽然足底生风,双手如大鹏展翅,忽上忽下,形如一只发怒的大鹅,向着令狐九剑冲去。 令狐九剑身形一闪,霎时全场白影重重,仿佛无处不在。张智难四面八方乱转,长剑乱挥乱刺,但始终摸不着令狐九剑衣角。令狐九剑的残影越来越靠近张智难,很快便将张智难围在中间,忽然,飘忽不定的残影尽皆停住,数十把长剑挺出,集中刺向张智难。 张智难仍是大鹅般的扑动手臂,待长剑近身,倏忽出剑,将一柄自背后刺来的长剑挡住,随即令狐九剑其余残影消失,真身露出惊讶的表情,骤然身退,身形再度消失。张智难左臂继续挥舞,右手仅以手腕在极小范围内抖动,频率之快,肉眼几不可见,有如蜂鸟振翅。只听张智难周身金属相撞声不断,火花不断迸出,片刻之后令狐九剑再度现出身形,头上见汗,呼吸略有急促,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怎能连破我玄狐蜃楼剑以及玄狐飞花剑?" 张智难依旧嘻嘻哈哈的表情,说道:"我来参赛,怎会不研究各门各派武功招数?我见到你的大名,自然收集了关于你的武功资料,根据资料中描述你的武功招数,早已想好了破解之法,又有何稀奇?" 张智难刚才模样虽然滑稽,但的确是暗藏玄机,他挥舞的双手使周围数尺气流循环升降,犹如护罩,可延缓令狐九剑剑势,同时由气流改变辨明对手真正的剑袭,不为虚招所惑。 令狐九剑瞳孔收缩,说道:"不可能,这剑法是我师傅所创,怎有人能够轻易破解?"说完,纵身跃起,几个起落,来到张智难身边,手臂连振,长剑化为一道道光线,划破长空,向张智难周身要害攻去。 张智难神情一变,严肃异常,长剑剑柄面向自己,用右手扶住,剑身对着光线,左手连推剑柄,剑尖如同啄木鸟喙尖,不停向前啄去,将来袭光线一一啄落。 令狐九剑眼看张智难再破自己玄狐流星剑,已知此人所言非虚,当下定了定心神,后退数步,使出玄狐须弥剑,剑上冒出两寸剑气,抢步上前,剑光闪动,对着张智难一阵劈砍捅刺。 张智难凝神聚气,左手在右肩一拍,右手瞬间伸长数寸,形如仙鹤长脖,挥舞长剑,将令狐九剑攻势尽数挡住,由于手臂这多出来的数寸,令狐九剑的须弥剑气便攻不到张智难身前。 令狐九剑冷笑一声,说道:"看不出你剑法还挺高超,竟能守得如此严密,而且还融入了通臂拳的功夫。" 张智难道:"还不止呢,如无独孤九剑破气式看破气劲的功夫,怎能察觉你的须弥剑气!" 令狐九剑不再言语,骤然定身,长剑收在腰间,手握剑柄,扭腰收腹,大喝一声:"玄狐飓风剑!"右手极为迅猛抽出长剑,同时身子旋转,如同龙卷风一般,向张智难迫去。 张智难此时已身在擂台边缘,眼见无法闪避,一咬牙,双足一蹬,竟然向龙卷风跃去,同时身子倾斜,内力凝聚长剑,横于身前,使身子与长剑皆顺着飓风旋转方向。 只听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传来,张智难瞬间被卷入旋风,身形犹如在暴风中飞翔的海燕,虽然看起来弱小,但始终迎风翱翔,不屈不挠。 约半柱香的功夫,令狐九剑终于停止旋转,张智难一个后空翻,远远地落在擂台对侧,衣服破烂,周身尽是割伤,但伤势表浅,并无大碍。 张智难喘着粗气,左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印,周身青光隐隐,随即没入身体,那些割伤竟然瞬间止血,同时张智难粗重的气息也归于平稳。 “九转疗伤,御气生息?你怎会我师傅的九转生息?"令狐九剑瞳孔再度收缩,这九转生息是杨天辰的不传之密,就连令狐九剑也是仅通皮毛,哪知竟在张智难手下使了出来。 “什么九转生息?这是我翻阅道家典籍创出的金丹通络术。你可不要污蔑于我。”张智难神情认真地说道。 令狐九剑死死地凝视着张智难,一时看不穿他的底细。心中思量,自己虽仍有玄狐寰宇剑以及玄狐陨石剑未使,但明尊给自己的任务早已完成,实在没有必要再行无意义的拼斗。而且这两种剑法自己甚少施展,是自己的王牌中的王牌,此时不能意气用事,这智难量聪明绝顶,万一不能将其赶尽杀绝,给他回去后仔细钻研,想出破解之法,以后便遇上,便无取胜之机了。 张智难与令狐九剑对峙良久,眼见令狐九剑凝立不动,心道:"素闻此人有九套剑法,现在仍有两套未使,自己虽从前七套剑法中推算出后两套的剑意,并想出了应对之法,但未曾亲眼目睹,并无十全把握,怎生想个法子,诱他耍将出来?" 想着,身形一动,就要抢攻,忽然令狐九剑一拱手,说道:"虎头兄武功高绝,智计百出,在下佩服万分,这场比赛便算在下输了,以后虎头兄如想找人切磋,可至西安明炎道场找我,在下恭候大驾。"说完,头也不回,纵身越过十余丈距离,回到了岸上。 张智难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叫道:"唉,你别走,将你剩下两套剑法使出来,我要看看我想的对不对,唉,你怎么这样……" 令狐九剑毫不理会,身形洒脱,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于夜色之中。留下张智难一个人立在擂台上,呆若木鸡。 ... 正文 武神曲四十二 叶书奇见令狐九剑走得如此之快,似有放水之嫌,一时来不及喝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令狐九剑不见了踪影。 张智难叹了口气,身形摇摇摆摆,脚步踢踢踏踏,跑下了擂台,路过萧贱身旁,向他眨了眨眼,低声说道:"祝你好运,决赛见。"随即站在一旁。 "半决赛第一场,胜者——虎头派!"叶书奇眼见令狐九剑去得坚决,已不可追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大声宣布。 话音刚落,只见顾枫溪身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出现在擂台之上,还未待叶书奇发话,长剑出鞘,指向萧贱,微笑着说道:"萧兄,来吧!"声音竟微微发抖,足见战意盎然,已然迫不及待。 萧贱看了看叶书奇,叶书奇面对顾枫溪这位夺冠大热门也是毫无办法,向萧贱挥了挥手,说道:"上去吧。" 萧贱闻言,沿着走廊向擂台缓缓走去。顾枫溪目视着萧贱来到擂台之上,深深吸了口气,浑身隐隐闪烁绿光,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双目神光湛然,一派宗匠气息浑然天成,旁人看来,定然觉得顾枫溪是成名十余载的武林宗师,哪会想到他仅仅是二十出头毛头小子。 酒楼上丝竹之声戛然而止,看来就连那位大人物也被顾枫溪所吸引,全神贯注起来。 萧贱慢慢悠悠踱到擂台中央,与顾枫溪相距三丈,向他行了一礼,缓缓抽出腰间长剑,说道:"顾师兄,请进招吧!" 顾枫溪此时倒也不着急了,显得神态悠闲,说道:"萧兄客气了,只是顾某向来出手即分胜负,恐怕由我先手对萧兄不利,还是萧兄先进招吧。" 在场众人见顾枫溪虽然语气谦和,但言辞之中霸气尽现,显然没把萧贱放在眼里,好像一出手就能获胜似的。 萧贱点了点头,木木地说了句:"哦!"随即将长剑立于面前,身子微微晃动,慢慢进入了一个奇妙的频率之中,一时之间,众人仿佛觉得萧贱在擂台中消失,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天人合一?”顾枫溪似乎有了点兴趣,面上露出笑容,出言问道。 萧贱不答,很快长剑也开始微微抖动,蓝光隐现,电流雀跃,但不久之后,长剑的气息也仿佛与萧贱一同消失,一股寂静笼罩了全场。 “人剑合一?”顾枫溪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笑容顿敛,凝重之色取而代之。长剑划了个正圆,说道:"阴阳盘。"一道半圆形光罩出现在身前,正是他成名防御绝技。 忽然之间,众人心中感到一股巨大的不安,仿佛天地巨变将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蓝色闪电劈下,萧贱那消失的气息瞬间出现,夹杂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身子开始动了起来。 萧贱行动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冻结,只见萧贱双足在地上连点三下,三道灰尘缓慢扬起,浮于半空,凝住不动。萧贱手中长剑通体透蓝,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弧线,优雅地刺向了顾枫溪。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力与美,生与死,在这一剑中展现无漏,似乎已达剑之极意。 顾枫溪身子凝立不动,仿佛在这一剑之威下全然无法抵抗,只见长剑如刀割豆腐,轻轻划破了光罩,随即光罩碎裂,光点四散零落。长剑毫不停留,来到了顾枫溪心脏前数寸之处。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枫溪一咬牙,喝道:"太极绞!"身子滴溜溜一转,一道旋风般的白色剑气霎时取代了顾枫溪的位置,与萧贱那晶蓝色的长剑撞在了一起。 擂台上瞬间爆出一道刺眼亮光,其中电流狂舞,旋风滔天,随即巨大轰鸣之声传来,仿佛雷鸣爆弹,火山喷发。众人勉强睁开眼睛,凝神望去,但已完全看不清场上两人情况,似乎就连身处擂台一角的刘云剑也卷了进去,生死不知。 异象持续了半盏茶时间,随着光芒散去,擂台露出了残破的形貌,到处是碎石黑泥,地面坑坑洼洼,已然见不到一块完整石板,在异象中心位置,更是出现了一个数丈大坑,在黑夜之中竟然目不见底。 刘云剑裁判坐席全毁,但他身上却无一丝受损,甚至连灰尘也见不到一缕,仍是一副老年痴呆的表情,不过已经由坐姿改为站姿,鸡胸驼背,给人感觉甚是吃力。 萧贱站在大坑之前,衣衫褴褛,气喘吁吁,神色慎重,双目凝望着坑底。 顾枫溪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叶书奇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萧贱,哪里想得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能使出如此神妙的一剑,威力之大,恐怕就连不死之身的蒙面人也经受不住,要是刚才在与衡山派的比赛中使出,自己儿子以及爱徒早就是两具尸体了。 叶书奇接着摇了摇头,除去脑中不祥的想象。目光带有询问之意,望向刘云剑,想从他那里得知比赛结果。但刘云剑仍是面色无悲无喜,不发一言。 叶书奇见状,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高声宣布道:"第二场半决赛,由黔灵派获胜!" 黔灵派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会儿,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争先恐后就要向擂台挤来。 鸿雁声音自萧贱耳边传来,兴奋地说道:"师傅,你刚刚这一剑是怎么使出来的?这一剑莫说是顾枫溪,便是明尊,易武阳也未必能受得了。" 萧贱挠了挠脑袋,说道:"我也不清楚,当时心里一片空白,只想着用南宫一剑,哪知竟有这般威力。" 其实,刚才萧贱这一剑,乃是适才天时地利人和集于萧贱一身,他心有所感,这才借天地运势发出。 他在此次大会中,先与世间逸才交手,积累了武道经验。再目睹了张智难与令狐九剑旷世罕见的斗剑,感悟良多。最终经顾枫溪这强劲的对手激发,战意勃发,更为关键的是,他刚与鸿雁山盟海誓,许下白头之诺,心中夙愿,一朝实现,一下子心智通明,再无滞涩,便如三尸尽斩一般,这才有了刚才这开天辟地般的一剑。以后如要重现这一剑,恐怕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且慢!”刘云剑那破锣般的嗓门再次响起,打断了黔灵派的庆祝之举,说道,“胜负未分,再等等。” 话刚说完,忽然大坑中传来一个清朗的笑声,随即一人从坑底跃出,只见此人灰袍秀面,不是顾枫溪是谁?只不过他道士发髻已散,披头散发,浑身道袍破破烂烂,再无之前那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样。 顾枫溪拱手笑道:"萧兄这一剑令天地失色,实乃顾某生平所仅见,顾某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现在萧兄已然施展过绝技,来而不往非礼也,该轮到在下献丑了。"说罢,全身真气鼓荡,犹如一只充满气的大气球,双目微微发出红光。 “有古怪!”鸿雁吃惊的声音再度在萧贱耳边响起,“你刚才这一剑绝无可能有人硬接而无事,便是至阴冰封也不行。” 萧贱点了点头,神色严峻,说道:"我也认为有蹊跷,现在只能接下他这一招再说了。"说罢,长剑挡于身前,双眼紧紧盯住顾枫溪,入神地观察他的周身之势。 ... 正文 武神曲四十三 顾枫溪运气完毕,手中隐隐闪现一柄长剑之形,只是剑身晃动,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他背部弓起,毛发箕张,手足颀长,口中冒出白烟,双目通红,浑不似人类形状,忽然隔空长臂一挥,萧贱只觉面前气流涌动,一柄飘忽的长剑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向自己劈来,忙用长剑一挡,一股大力袭来,直将自己推后丈余,随后心中警兆骤起,忙向右侧一扑,只见一只幽灵般的长手握着那飘忽的长剑,劈向了自己原来所在,只砍得泥浆四溅,足见力道之猛。 顾枫溪口中喝喝呼呼,手臂连挥,幽灵长剑不停隔空出现,向萧贱袭来,萧贱左撑右挡,只觉得这长剑攻击绝不是寻常剑气,每一击均有千斤之力,而且位置飘忽,神出鬼没,自己仗着南宫剑法感受周围气息变化,这才一一挡下,避免中剑。 顾枫溪见长剑攻击无效,神情更为兴奋,长嚎一声,纵身跃起,双手向萧贱砸来。萧贱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下不闪不避,借着他来袭之势,长剑迎面刺去,后发先至,眼看就要及身。忽然顾枫溪脸现诡异笑容,萧贱忽然感到身后遭到重重一击,身体直向前飞去,此时顾枫溪双手砸到,萧贱只觉得脖子上如遭锤击,顿时被砸了个狗啃泥。一时不及细想,瞬间双手撑地,一个侧翻,躲开了顾枫溪接踵而来的攻势。 顾枫溪一击不中,随即后退,结束了这一连串的攻势。不停地喘着粗气,似乎极是疲惫。 萧贱动了动四肢,摸了摸脖子,发觉身上并无大碍,当下也顾不得被刘云剑看出异常,站直身子,身子微微晃动,聚力于剑,准备再次使出南宫一剑,与顾枫溪决出胜负。 顾枫溪气喘如牛,看到萧贱若无其事,大惊失色,说道:"萧兄,莫非你有宝甲护身?不然刚才两下,便是金钟罩铁布衫也承受不住,你怎么还有余力?" 萧贱摇了摇头,随口胡诌:"我内力浑厚,虽受内伤,但内息运转之下,已无大碍,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进攻了。" 顾枫溪身子慢慢恢复到常人形态,又露出之前那副儒雅的神态,微微笑道:"萧兄,你还是莫要乱动的好,你有没有察觉周围气流有些异常?" 萧贱正在集中精神,感受周围自然势能,但只觉得周围气流复杂,仿佛化为一个个细小气旋,正在向自己靠近,同时自己身受攻击的两处也是暗流汹涌,仿佛蛰伏着两只野兽,随时可能向着自己撕咬。心里一惊,说道:"你刚才的攻击……是在布局?" 顾枫溪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太极的图形,念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太极,太极生万物!"念完,周身白光一闪,喝道:"阴阳太极图!"随即双掌用力一合。 萧贱顿时觉得天地之气均往自己涌来,在周身瞬间形成成百上千个白色漩涡形剑气,将自己所笼罩,一时之间,仿佛身受数千太极绞之攻击,几乎要将自己撕裂。 顾枫溪的声音自漩涡中传来,说道:"萧兄,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刚才你那一剑,真正的我实际上已经身死,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我师傅刘云剑帮我塑造的真武金身。这是拥有无尽之体的师傅才能诱发的奇迹。我此次胜之不武,心中歉然,才告诉你这些,言尽于此,来生再见。"说罢,没了声息。 萧贱来不及感到吃惊,就感觉数千太极绞融为一体,自己的身体被四面八方的巨力撕扯,同时漩涡剑气中出现数万细小剑形,向自己全身穴道要害刺去,犹如庖丁解牛一般,想要将自己肢解。 萧贱全身冰蓝色的皮肤出现道道裂纹,无数冰屑四散零落,仿佛就连这玄冰铠甲也已支撑不住,已至崩溃边缘。萧贱急忙运起金风寒玉功,丹田冰核全速运转,不停指挥黑煞气产生新的冰甲覆盖裂纹,但裂纹产生的速度太快,很快新生冰甲已经跟不上裂纹蔓延速度。萧贱全身仿佛干裂的土地,已无一寸完整的皮肤。 萧贱苦苦支撑,忽然脑中闪过张智难刚才硬接玄狐飓风剑的场景,心念电转,使出南宫心法,感受这漩涡剑气中的能量流向,同时阳核全力发动,电流奔腾不息,涌入手中长剑,以长剑为帆,不停变换方向,使身子始终顺着漩涡旋转,减少自身所受攻击。如此一来,果然形势缓解,在黑煞气全力奔走之下,裂纹开始逐渐减少。 白色剑气此时已经卷起擂台黑泥,形成一方圆十丈的黑色龙卷,向着湖面席卷而去,随即掀起滔天巨浪,向着湖边众人打来。观战众人急忙闪避,但仍有数名官兵来不及躲闪,被卷入湖中。 顾枫溪眼看龙卷就要向酒楼袭去,急忙双掌分开,那龙卷逐渐减弱,过不多时消失在湖面上,接着漫天大雨夹杂着黑泥落下,过了数分钟方才停住,将来不及躲避之人浇成了落汤鸡。 顾枫溪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地仰面望天,始终不见萧贱身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单手握拳,用力挥了一挥。 刘云剑此时也不再沉默,扯开破嗓,大声说道:"萧颜已然粉身碎骨,这场比赛,顾枫溪获胜。" 黔灵派众人眼看萧贱由大胜到形神俱灭,一时目瞪口呆,皆如泥塑木雕一般,王若兰更是伤心欲绝,一下子扑倒在地,怆然泪下。 鸿雁轻轻走到王若兰身边,蹲下身子,玉手温柔地放到王若兰背上,低声说道:"王姑娘,莫要悲伤,萧颜没事。" 王若兰闻言,立马抬起头来,欣喜地问道:"真的?" 鸿雁尚未回答,忽听空中一个声音大声叫道:“天地玄黄,轩辕一剑!”随即一道蓝色闪电劈下,正中顾枫溪。顿时一道青蓝色火球将顾枫溪包裹在内,犹如平地产生一个小太阳,直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火球燃烧了一盏茶时间才消失殆尽,众人勉强睁开眼睛,眯眼望去,只见顾枫溪所在之处已然只剩灰烬,不远处萧贱赤身**,坐在地上,冰蓝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幽之色,同时双目绿光燃烧,直如怪物一般。 刘云剑略显吃惊,望着萧贱,喃喃地说了句:"至阴冰封?至阳焚净?"随即又恢复成了痴呆之貌,大声说道:"之前比赛结果是我误判,现更改如下,这场比赛顾枫溪尸骨无存,由黔灵派萧颜获胜。" ... 正文 武神曲四十四 黔灵派众人狂呼不止,一拥而上,纷纷向擂台上的萧贱拥去。萧贱脸上的易容早已在阴阳太极图中剥落,但是现在天色昏暗,擂台周围灯火又被刚才狂风暴雨所浇灭,众人一时看不清萧贱面目,将萧贱抬了起来,不停向空中抛去,口中还发出欢呼之声。刘云剑这次不再出言阻止,看也不看一眼,径直从黔灵派众人旁边走过,离开了擂台。 黔灵派庆祝还没停止,忽然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身前,冷冷地说道:"冠军还未归属,你们此等庆祝,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王希仪一见有来挑事的,顿时来了兴致,刚想破口开骂,哪知一看清此人形貌,刚到嘴边的粗话顿时咽了回去,急忙躲到其余人身后。 只见张智难挺胸收腹,气势十足地站在黔灵派面前,双眼隐隐地闪着清光,全身杀气弥漫,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王若兰吃了一惊,急忙示意众人放下萧贱,向着张智难施了一礼,怯生生地说道:"虎头……智难量师兄,你……不是萧前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么?不知你现下有何贵干?" "没事,只不过看不惯你们这等嚣张的样子,特来劝上一劝。"张智难语气平淡,但言辞不善,全然没有好言相劝的样子。 王若兰一凛,身子不自主地向后一靠,心想:"萧颜现在刚刚经历大战,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且忍得一时,明日再与他好好算账。"于是低声下气地说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们……第一次取得如此佳绩,自是难免兴奋了些,得罪了师兄,望师兄见谅。" 张智难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要庆祝,自然要挑选时机,你们萧颜刚刚被顾枫溪打得内伤入腑,已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脸型都变了,你们还做此高难度庆祝动作,要害死他不成?" 王若兰闻言失色,急忙向萧贱望去,只见他已由原来英气勃勃的侠客容貌,变成了苍白瘦弱的少年面目,一下子急得不知所措,忙向张智难求助道:"智难量师兄,请您无论如何救救萧颜……小女子在此先向您谢过了……"说罢,泪光莹莹,就要下跪。 张智难急忙上前扶起,说道:"师妹莫要行此大礼,我身为萧颜知交好友,自当拼了老命也要救他性命。只是这外在容貌,恐怕不易改善……" 王若兰坚定地说道:"若是性命无碍,容貌自是小事。" "那就好。"张智难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萧贱跟前,向着萧贱使了使眼色,萧贱立即心领神会,啊呀一声,将手搭在张智难肩膀上,张智难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萧贱脉搏说道:"阳气续断,阴脉不继,这是为天戌剑气所伤,鞭辟入里,需用火石针灸施治。诸位若是信得过在下,请让在下带走萧颜,施以针药,明日便可痊愈,当然,萧兄弟子鸿雁可一同前往,以防不测。" 王若兰敛衽施礼,说道:"全仰仗智难量师兄了。" 张智难一拱手,随即与鸿雁一起扶着萧贱,向着会馆走去。 三人走到会馆后山一偏僻所在,张智难寻视左右无人,将萧贱放下,说道:"好小子,武功啥时候变得这般高强了?也不事先给我打个招呼,万一我一个不小心,明日决赛输给你怎么办?" 鸿雁笑着插嘴说道:"师伯,我们有要事在身,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明天就故意放个水,输给我们得了。" 张智难刚想说话,忽然瞥见鸿雁双眼,顿时吃了一惊,问道:"鸿雁仙子,你的双眼……怎么了?"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话长啦,让我师傅说给你听吧。" 萧贱挠了挠头,将自己与鸿雁一路上如何遇到易武阳,剑啸宫使者,杨天辰,南宫轩辕,柳敏诗,明尊之事粗略说了一下,又细细说道自己如何遇上李自成、张献忠、霍金名,被官府追捕,因此易容。又如何在花海山庄与鸿雁重逢,得知鸿雁失明的消息,之后与黔灵派斗剑,又怎生遇上剑啸宫使者袭击,失去了柳敏诗的下落,由此决定参加此次论剑大会。虽然言语简陋,但重大之处皆无错失。 张智难静静听完,长叹一口气,说道:"义弟,你这一路上历尽艰险,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若非如此,你武功也不会进步到如此地步。不过你真的认为刘云剑是剑啸宫使者吗?我观察他一直以来的情形,就像是一名老年痴呆的老人,恐怕早已难负盛名了,就算你向他询问剑啸宫的事,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萧贱想了想,说道:"我们也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断而来,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剑啸宫的所在,我们也是无法可想。更何况今日比赛时顾枫溪曾跟我说过刘云剑拥有无尽之体,也许他真的去过剑啸宫呢。" 忽然张智难纵身一跃,向旁边一座假山扑去,喝道:"什么人!"随即手中出现一柄长剑,指着假山之后。 “是我,别动手。”假山之后走出一人,蓝衣蒙面,高举双手。正是衡山派的蒙面人。 萧贱一下子想起蒙面人曾叫他比赛之后到后山的观雨亭会面,他一时忘记,哪知张智难误打误撞,竟将他带到了后山。连忙说道:"义兄,他是衡山派的王明犀,与我有约在先,相信并非有意在此偷听。" 王明犀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萧兄,我之前见你形貌不符,生怕弄错,这才一直不敢现身,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约定,那定是萧颜无疑,之前莫非使用了易容之术?" 萧贱见他一猜便中,也是心下佩服,说道:"不错,我有些原因,比赛中不能使用真容,请王兄见谅。" 王明犀拱手道:"无妨,你我各有苦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说着转向张智难,说道:"这位是智难量师兄吧?果然武功非凡,能察觉我的天地敛息之法。" 张智难摇头晃脑,说道:"非也非也,并非我武功高强,而是此地到处都是虫鸣之声,唯有假山之后悄无声息,我出言一试,谁知竟然侥幸奏效。" 王明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接着向山上一指,说道:"这后山上有座观雨亭,你们如也是想对付剑啸宫之人,我们可到那边详谈。"说罢,转过身去,当先领路。 萧贱、鸿雁、张智难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张智难点了点头。随即跟着王明犀,缓步上山,鸿雁紧随其后,暗中用寄灵显化观察四周。萧贱则凝神戒备,一待鸿雁信号,及时出手。 所幸王明犀并无恶意,领着三人来到一座凉亭之中,只见凉亭内还摆着张小桌,桌上有一壶热茶,王明犀从怀中取出四张白纸,折成纸杯形状,随即用手指在纸杯四角捏了捏,那纸杯瞬间定型。王明犀在四盏纸杯中倒上热茶,拨开一缕树枝,望向明月,说道:"这是产自西域油皮纸,纸质能够防水。今日圆月当空,我们以茶代酒,饮茶赏月,来好好聊聊剑啸宫一事。" 萧贱没想到这王明犀竟是一个雅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张智难举起纸杯,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在下今日三生有幸,能参与王兄如此别致的茶话会,实是不虚此行了。" 王明犀苦笑一声,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若不及时行乐,恐怕真与剑啸宫开战之时,你我皆无如此闲情逸致了。" ... 正文 武神曲 四十五 “与剑啸宫开战?王兄与剑啸宫有何宿怨?”萧贱心中疑惑,出言问道。 “并非是我与剑啸宫之间有宿怨,只是如不除去剑啸宫,天下永无宁日。”王明犀答道。 “天下?莫非剑啸宫也是和血龙门一样,在各义军背后暗中操控?”张智难问道。 王明犀也不正面回答,喝了口茶,抬头望向明月,犹如念诗一般,缓缓说道:" 西汉末年,王莽专权,忽有一甲士携剑而来,以剑中美景相诱,劝其变法,改革旧制,建立新朝。王莽遂为其蛊惑,先是立孺子婴为傀儡,随即自立为帝,国号为‘新‘,自此西汉灭亡。 隋朝初立,政治清明,开皇之治,人人安居,及至炀帝,有一国士至,以剑器相舞,忽有波澜壮阔长卷呈于帝前,炀帝遂有惊人之举,举国财力,开凿运河,民不聊生,义军四起,隋朝灭亡,唐朝兴起。 唐朝百年,玄宗继位,开创千古未有之盛景,文成武德,加于一身。其后得袁天罡做推背图,又有诗仙剑仙下凡,玄宗以为天下大定,沉迷酒色,宠幸外族,遂有安史之乱。唐朝衰落。 及至宋朝,经济昌盛,文化开明,赶汉超唐,举世无双。但神宗重用王安石,力主变革,触动世家,扰乱民生,其后又西伐大夏,惨败而归,至此天下根本动摇,遂有靖康之耻。" 王明犀念道这里,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漱了漱口。随后沉默不语,目光炯炯,看着萧贱三人。 张智难皱着眉头,抿了口茶,犹豫着说道:"王兄,你这些都是稗官野史,可信度不高吧……" 王明犀摇头道:"就算是野史,也有其玄机,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王朝更替或者衰落,皆是当朝者忽有奇思异想,超百世之思潮,行前人所未行?但实施之中,或操之过急,或有所偏差,导致功亏一篑,从而国本动摇,萤惑闪烁。" 张智难听了这话,陷入沉思之中。 萧贱只听得一头雾水,看看王明犀,看看张智难,出言相询:"王兄,义兄,你们在说些什么?可否通俗一些,好让我能听懂。" 王明犀迟疑片刻,说道:"我怀疑每逢改朝换代,皆有剑啸宫在背后推波助澜,致使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啪嗒!”萧贱一下子摔到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你刚刚举了这么多例子,意思是从古至今,剑啸宫始终都在操纵天下更替么?" 王明犀不再说话,但眼神之中却透着坚定,微微点了一下头。 “怎么可能?照你这么说,那身穿甲胄的剑啸宫使者从汉朝就存在了,难道是妖怪不成?”萧贱心虚地笑道。 “有可能啊,只要练成仙体,皆可说是不朽之躯,长生不死也不是不可能。”鸿雁在一旁说道。 萧贱一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兀自不信。 张智难忽然长出一口气,笑道:"有意思,王兄思想可说是前无古人,也未必后有来者。我要是相信,可算是疯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惜我本来就有些疯意。你这番话,我可信个一半。" 王明犀也发出笑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仓促之间,定然不会尽然信我。不过也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哪天你们想通了,可以去西安道理书院找我。"说罢,将面罩摘了下来。 三人面前出现了一张相貌清奇的脸,也说不上如何英俊,但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睿智,一双眼睛更是精光闪烁,仿佛看透世间一切秘密。 张智难忽然皱起眉头,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萧贱也隐隐觉得这脸有些面熟,但不知在哪里看过,想了一会儿,只好作罢。 王明犀微微一笑,说道:"以后你们自会知道我是谁。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我等会儿所说的话,希望你们牢牢记住。" 说完,神色渐渐转为严肃,说道:"刘云剑最近身上出现异变,因此才会万事不管,但你们千万不要去惹他,更不要与他动手。你们明日无论谁获胜,都可接刘云剑一招,他绝不会动真格的,因此你们只要稍作守御即可。如果你们有事想相询于他,只需对他说:‘君候百年缘分空,宝刹千世太极图。‘他自会与你们约定相见之地,记住,问完事情就走,他不会追击你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与他相斗,切记。"说完,身形飘渺,骤然化为一道白光,凭空消失。 张智难与萧贱面面相觑,不知今晚发生的一席长谈,究竟是真是幻。 鸿雁双目紧闭,运用寄灵显化,细细探查一番,随即睁开眼睛,惊讶地说道:"真是不可思议,刚才王明犀所在之处,温度,空气,光线都与周边截然不同,明明是有人存在的迹象,说明刚才在此的绝不是幻觉,只是怎么能骤然消失无踪?莫非升仙了?" 萧贱只觉得今日所经历之事匪夷所思,无论是顾枫溪所谓真武金身,还是王明犀凭空飞升,都颠覆了自己对日常的认识。于是说道:"不管怎样,总算多了一些线索,明日我们就算从刘云剑那里问不出什么,以后也可去道理书院找王明犀。只是今日时间仓促,没来得及问他剑啸宫所在,实在可惜。" 张智难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们坚持要找刘云剑,那我明日弃权好了,不过你们与刘云剑约好地点可要通知我一声,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无尽之体。" 萧贱一听,吓了一跳,说道:"义兄,你忘了王明犀嘱咐过我们莫要与刘云剑动手吗?我看他神色郑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还是莫要以身犯险。" 张智难嘻嘻一笑,说道:"放心好啦,你义兄识得大体,知晓轻重,我明日只是旁观,万一你们谈僵了要动手,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鸿雁开玩笑道:"师伯,不如明日由你获胜,让你来面对刘云剑,我和萧贱从旁埋伏,是战是和,由你一人决定。" 张智难一听,急忙摇头道:"算了,我可没有至阴冰封,万一刘云剑冷不防给我一下子,我立刻就没命了,哪有机会动手。" 当下三人商议妥当,由萧贱出面询问刘云剑,鸿雁利用寄灵显化隐身在旁,张智难则携带萧贱玩偶躲在远处,万一动手,相互间也可有个照应。 ... 正文 武神曲四十六 张智难涉猎颇广,居然懂得易容之法,不过远不及霍金名那么精致,于是想了个法子,用绷带将萧贱缠得像具木乃伊,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对黔灵派借口说为萧贱施了针药,数日之内不能拆下,不过并不影响第二天的比赛。黔灵派众人千恩万谢,将张智难送出了宿舍。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黔灵派众人簇拥着萧贱来到了中心湖,却发现擂台已然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叶书奇等组委会成员等在岸边,一见到黔灵派到来,立即满脸堆笑,上前道:"哎呀,萧贤弟,你可来了,昨日萧贤弟大发神威,击败顾枫溪,真是精彩纷呈,让人大饱眼福,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说着,回身望了望擂台,面现为难之色,说道:"不过昨日比赛太过激烈,连擂台都破坏了,今日的比赛场地恐怕要更换……" 萧贱心想:"反正张智难一来就会弃权,在哪里比赛都是一样。"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叶掌门不必为难,在下对比赛场地并无挑剔。" 叶书奇长舒一口气,搓手笑道:"这就好,场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看。"说完,手一指酒楼楼顶。 萧贱抬头望去,顿时一惊,只见酒楼楼顶四角已经插了四面彩旗,飘飘扬扬,上面各写了一句诗词,连在一起读作“中原武林树新风,青年才俊喜相逢,不见笔纸蘸砚墨,尽在刀剑挥洒中。” 正中还立有一大旗杆,上面挂了一面大旗,写着四个大字“真武太子”。迎风猎猎,气势非凡。 萧贱一时愣住,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们要在……楼顶上……比武?" “正是如此,古有英豪决战紫禁之巅,今有少侠切磋衡阳楼顶,可说是古今相映,日后必成佳话。”叶书奇乐呵呵地笑道。 正说着,只听身后矮山上传来阵阵丝竹之声,萧贱回头一看,发现山上竟有金色旗帜飘扬,原来那名观赛的大人物竟是皇亲国戚。 萧贱顿时冷汗直流,心想:"瞧着阵仗,如果义兄贸然弃权,恐怕太过驳人面子,不好收场啊!" 正想着,忽闻踢踏之声传来,众人一齐望去,只见张智难重新戴回了虎头,脚踩草鞋,身穿长袍,奔了过来。两条白皙的大腿在长袍下忽隐忽现,竟是未穿长裤。叶书奇顿时脸色一沉,显得很不开心。 张智难奔到叶书奇面前,抱歉地说道:"叶掌门,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吃坏了肚子,拉得到处都是,连裤子都遭殃了,我生怕再拉,只好不穿裤子前来,您看,这比赛我也参加不了了,万一比赛中春光外泄,影响了诸位观众观瞻,恐怕……" 叶书奇脸色极为难看,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正在压抑心中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无妨,我等皆是武人,死人都见得多了,区区裸露并无大碍,还是请虎头贤弟登楼比武。" 张智难一愣,还想争辩,萧贱一拉他衣袖,低声说道:"义兄,我俩装模作样比试比试得了,不然叶掌门面子上不好看,而且要得罪皇亲国戚。"说罢,眼睛向矮山上瞄了瞄。 张智难低声回答:"没事,我已改装易容,他们认不出我来,况且我干得是造反勾当,皇帝来了也管不到我。"说完,狂笑一声,脚底生风,转眼间就跑得没影,只剩下叶书奇呆在原地,于风中凌乱。 正当叶书奇绞尽脑汁,想要挽回局面之时,刘云剑不识时务从酒楼顶上冒出头来,高声道:"决赛,虎头派弃权,黔灵派获胜——" 说完,头又缩了回去。 黔灵派一听,顿时欢呼起来,拿出准备好的炮仗,以火石点燃,只听噼噼啪啪之声响起,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叶书奇浑身大汗,只觉得尴尬无比,正在想法收拾烂摊子。萧贱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叶掌门,不是说获胜者可以与刘云剑过一招嘛,什么时候开始?" “对了,还有这招!”叶书奇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双目放光,立即高声吼道:"现在,由天下第一剑——刘云剑先生对后辈进行指点,请黔灵派选手上天台。"说完,嘉许地拍了拍萧贱肩膀,感激地说道:"萧贤弟,全靠你了,等下你全力施为,莫要让刘老先生与大家失望。" 萧贱一听顿时无语,心想:"你之前不是说不能还手,否则就剥夺奖金及头衔?现在又改口叫我尽全力,变得真快,当真势利。" 想罢,走进了酒楼,沿着楼梯,来到了天台之上。 这时刘云剑已经站在东首,双手笼于袖中,表情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些什么。狂风吹拂,只吹得五面旗帜呼啦作响,但刘云剑长袍就连衣角也不动一下。整个人就如一座雕像,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萧贱看着这位老人,一下子觉得他仿佛不存在这世间,在此与萧贱面对面的只是一个投影,真身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萧贱紧张地施了一礼,说道:"刘老前辈,在下有幸与您面对,实在是不胜之喜,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可否请教于你?" 刘云剑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我来此只是指点你一招,并无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进招了。"说完,拉开架势,随手摆了个太极拳的起手式,仿佛寻常练家子的把戏,全无特别之处。 萧贱接口道:"既然刘老前辈现在没空,可否与我约个时间地点碰面?"说完,念起了王明犀教给自己的诗句:"君候百年缘分空,宝刹千世太极图。" 刘云剑默默听完,一时悄无声息,双眉紧皱,呆呆出神,仿佛陷了回忆之中。过了良久,刘云剑沙哑的声音从萧贱心中传来:"小子,不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过去的,但既然你执意想问我问题,那好,今夜子时,衡山明月峰紫竹院,清风书房内见。" 萧贱眼见刘云剑并未开口,声音已直达自己心底,一时惊讶之情无以复加。还未出口答应,刘云剑忽然向他挥出一拳。拳风尚未及身,刘云剑就收回拳头,向全场做了个揖,转身离去。 叶书奇见刘云剑此拳平平无奇,萧贱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长叹一口气,连遮掩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高声吼道:"我宣布,第三届青年论剑大会——比武台结束,黔灵派获得冠军,萧颜当选本届真武太子。" 黔灵派众人再度欢呼起来,抬头望着萧贱,想他快些下楼,好与他大肆庆祝一番。 哪知萧贱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如同呆了一般。过了许久也没缓过劲来。 鸿雁微觉奇怪,运用寄灵显化,上前观察,只见萧贱脸上绷带尽数湿透,双瞳收缩,表情惊疑不定,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事物。 鸿雁急忙问道:"师傅,你怎么了?刘云剑伤到你了?" 萧贱牙齿打架,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鸿雁……我还活着……?" 鸿雁吃了一惊,说道:"你当然还活着,不然怎么跟我说话?" 萧贱呼出一口气,说道:"那还好……刘云剑向我挥拳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到我已经死了。" 鸿雁生气地说道:"师傅,你瞎说些什么?你练有至阴冰封,怎么可能一拳便死?" 萧贱身上汗水涔涔而下,说道:"他那一拳……即使我有至阴冰封,也必死无疑。" ... 正文 武神曲四十七 萧贱又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心神稍定,哆哆嗦嗦地迈开步子,走下天台,回到了酒楼下。 叶书奇手捧一面锦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真武太子”这四个大字,交到萧贱手中。随后又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沉甸甸的,王希仪忙指挥众人接过。叶书奇说道:"恭喜萧老弟,经此一役之后,你定会扬名四海,前途无量,这八十两黄金是你的奖赏,希望你以后功成名就,不要忘记老哥哥我。"说罢,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萧贱与他客气几句,便拱手告辞,跟黔灵派一起离开湖边,回到了会馆之内,本来王若兰还要请萧贱一同去开庆功宴,但萧贱借口身子不适,要找个地方运功疗伤,拒绝了王若兰的邀请。趁着黔灵派众人离开,与鸿雁一起取出四具玩偶,偷偷溜进了衡山脚下的竹林之中,与张智难会和。 张智难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戴上了金丝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一看到萧贱到来,立马上前,询问萧贱与刘云剑过招的情况。 萧贱摇了摇头,将刚才面对刘云剑拳招时的感受又说了一遍。 张智难听了,沉吟片刻,说了句:"恭喜,你这是武者震。" 萧贱不知张智难所谓何物,不由重复道:"武者震?" 张智难微微一笑,说道:"义弟,你所看见的并非是你挨刘云剑那拳的下场,而是你与刘云剑动手的下场。" “什么意思?”萧贱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已成为了一流的武者,能够察觉自己与真正强者的差距,并在脑海中自动模拟与其过招的结果。”张智难解释道,“虽然刘云剑那一拳并无杀伤力,但你还是看出了他的真实武功,并计算出此时你与他的差距,即是说,如果你与刘云剑真正交手,你会被他杀死,但并非他这一拳的功效。” 萧贱陷入沉思之中,细细回想当时场景,刘云剑那拳的确无任何特异之处,但自己却从刘云剑出拳一瞬间所露出的半分战意中,看到了自己身死的下场,现在想来,的确如张智难所说,是自己潜意识里做出的判断,并非被刘云剑拳威所慑。 “那怎么办?看来顾枫溪并非吹牛,刘云剑的确练成了无尽之体。”萧贱忧虑地说道。 “无尽之体……”张智难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据《登云录》中所言,练成者体力招数皆无穷无尽,乃是武中至圣,为天下第一武斗仙体。我曾在游历过程中请教过一名高人,据他所言,就连杨天辰也未练成。这刘云剑究竟是何来头?" 鸿雁忽然开口道:"师伯,我在《临渊录》中见过无尽之体的描述,据说无尽之体只有在战斗时才会显露,平时练成者便如常人一般,会生病老去,但是寿命远较一般人为长。还说无尽之体相较其他仙体,尚算比较常见,历史上可能有两三人练成。" “哪几位?”张智难与萧贱不约而同地问道。 “姜尚,项羽,”鸿雁边回忆边说,“还有……达摩。” 张智难与萧贱目瞪口呆,沉默了半晌,张智难开口道:"我看……我们晚上要不要带些礼品什么的?" 三人随后在竹林中打坐养神,眼见圆月当空,已近子时,遂一起动身,向着衡山明月峰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片紫竹林,此处宁静悠远,寂寥无人,在竹林深处,隐隐有灯光传出。 张智难使了个眼色,操控着四具玩偶,收敛住气息,躲在了竹林外。鸿雁则使用寄灵显化,隐去了身形。萧贱壮了壮胆,缓步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一间木屋,屋前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一座小桥跨越其上,通向屋门,门上有块牌匾,写着四个瘦金大字“清风书屋”。萧贱略一迟疑,随即走过了小桥,来到了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刘云剑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萧贱稍稍推了一下门,门缓缓打开,只见刘云剑身穿一袭淡蓝色道袍,坐在一张书桌后面,正对着房门。 萧贱细细探查鸿雁的动静,但并没有发现一丝鸿雁的迹象,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连声音也消去了。 “刘老前辈,您好,在下萧颜,之前曾与您约定过,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搅。”萧贱向刘云剑深深做了一揖,毕恭毕敬地说道。 刘云剑点了点头,示意萧贱在一旁的竹凳上坐下,说道:"你说你有事问我,现在可以问了。" 萧贱见刘云剑开门见山,当下也不绕圈子,躬身发问道:"刘老前辈,你可知道剑啸宫所在何处?" “剑啸宫……?”刘云剑闻言,突然皱起眉毛,似乎想起了什么麻烦事,口中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站起身子,慢慢绕着房间踱步,完全忘记了萧贱的存在。 萧贱不敢打扰他,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但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见刘云剑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小心翼翼地问道:"刘老前辈,可有什么头绪?" “剑啸宫……这个名字我很熟悉,似乎和我关系很紧密,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刘云剑停住脚步,抓着自己胡子说道。 “您……是不是去过那里?”萧贱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不由出言提醒道。 刘云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是了,大概一百五十年前吧,我刚刚练成仙体的时候,在书中看到关于剑啸宫的传说,一时心里非常憧憬,有一段时间发狂似地寻找它的所在。后来虽然没有找到,但心中的渴望却淡了下来,便再也没有关注过它。" “一百五十年前?”萧贱一惊,问道:"刘老前辈,您今年贵庚?" 刘云剑忽然露出调皮的表情,吐了吐舌头,说道:"露馅喽,小朋友,你可不要到处去说啊,不然别人会把我当成老怪物的。"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太极张三丰,这个名字你听到过没有?" 萧贱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听到过,武当派的创始人,明成祖还封他通微显化真人呢。"萧贱对这种武林高人崇拜得紧,当下如数家珍般说道。 刘云剑得意地点点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就是我。” ... 正文 武神曲四十八 萧贱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张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您说您是……太极张三丰?" 刘云剑眨眨眼,捋须笑道:"正是,难道你还不知道?那你在天台上念那诗干嘛?" 萧贱急忙在脑中回忆那两句诗词,反复默念之下,骤然发现两句诗句首字,连起来正好念作‘君宝‘,恰是传闻中张三丰真名,而诗词所描述的,似乎也与张三丰生平事迹所吻合。 萧贱一下子激动起来,一时之间坐立不安,口干舌燥,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也是听别人教我的……并不知您就是……" 刘云剑忽然手一拂,一股柔和的气流向萧贱吹来,将萧贱推回了座椅之上,随即萧贱感到仿佛有一只大手,将自己牢牢摁在椅子上,半分动弹不得。 萧贱大惊失色,急道:"刘老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刘云剑正色道:"这世上已无人知晓我的秘密,你究竟是从何人处听来的?还有,我那徒儿顾枫溪,已然尽得我真武通天掌精髓,竟然败在你手,尸骨无存。你是否受人指使,故意与我为难?" 萧贱一听,只急得满头大汗,刚想用冰环反击,忽然想起王明犀的话,心中一动,霎时冷静下来,态度诚恳地说道:"刘老前辈,在下并非有意与你为敌,也不知顾枫溪是您的徒弟。只是实在有求于您,这才受人指点,念了那两句诗词。指点我之人行踪神秘,我也不知他是谁,因此也无可奉告。至于顾枫溪之死,比赛中刀剑无眼,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也不想多做辩解。您想为弟子报仇,尽管动手。" 刘云剑听了萧贱所言,面色缓和,挥了挥手,萧贱顿时肩上一松,活动自如。 刘云剑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你这便去吧,只是莫要向他人透露我的秘密,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人打扰。" 说罢,手掌又是一挥,大门打开,显示送客之意。 萧贱不甘心就此便走,拱了拱手道:"刘老前辈,您说您曾找寻过剑啸宫的位置,不知您可否将您所探寻过的地点告知在下,好让在下做个参考?在下也不想麻烦于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只好再耽搁您一些时间……" 刘云剑不耐烦地道:"好吧,我曾在西安秦始皇陵……"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刘云剑双手捂头,浑身发抖,不停地说道:"不能说,不能说……"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身子摇摇欲坠。 萧贱连忙上前,扶住刘云剑,关切地道:"前辈,您没事吧?" 忽然听鸿雁娇叱一声:“小心!”萧贱感到被人一推,身子向旁边倒去。便在此时,刘云剑一个肘锤击出,险险擦过萧贱身体,“轰隆"一声,木屋正面那堵墙上出现一个大洞,几乎整面墙都所剩无几。 鸿雁焦急的声音在萧贱耳边响起:"师傅,您快逃,刘云剑不太正常,我拖延他一会儿。"说罢,只见白光一闪,向着刘云剑涌去。 刘云剑面目狰狞,似乎对于白光入体全不在意,双手成太极之形,作势就要出掌。此时鸿雁声音再度传出,但却是充满惊喜,说道:"师傅,他……没有真灵……我可以试着影响他的思维,还可以探寻他的记忆,找出剑啸宫的所在……" 说着,刘云剑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一下子没了斗志,打了个呵欠,对着萧贱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萧贱心系鸿雁,眼见刘云剑敌意消失,只道鸿雁寄灵显化奏效,便等在一旁,静观其变。 忽听鸿雁闷哼一声,急道:"师傅,你怎么还不走……此人精气太过庞大,我控制不了……"须臾间鸿雁显出身形,口角竟有鲜血流出,手扶住墙壁,似乎站立不稳。 刘云剑双眉倒竖,喝到:"你使得什么妖法?速速湮灭去吧!"手掌舞动,鸿雁周身气流开始盘旋。 萧贱情急之下纵身扑去,推开了鸿雁,刘云剑一声大喝,那股气流瞬间加速,萧贱仿佛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被拧了一下,顿时酸痛不已。当下不及细想,揽着鸿雁,便向竹林外跑去。 便在此时,张智难操纵着四具玩偶赶到。他聪明无比,虽然仅得萧贱传授一些皮毛,但已可利用真气通过水母银丝简单操控尸体,他眼见萧贱脚步踉跄,忙双手一挥,驱使玩偶向刘云剑冲去。同时放脱手中银丝,口念梵文,气流涌起,随即大喝一声:“天魔降伏!”炮弹般的掌力向着刘云剑轰去。 刘云剑一皱眉头,手指一动,张智难的掌力竟然瞬间调转方向,向着张智难飞来。 “借力打力?”张智难瞳孔收缩,不禁脱口而出。眼看就要被自己掌力击中,一咬牙,身子转动,一道白色旋风出现在周身,掌力碰到旋风,再次转了个方向,轰向刘云剑。 “太极八卦?”刘云剑略显吃惊,没想到对方竟然也使出了借力打力的功夫,而且竟与自己弟子顾枫溪的太极绞极为相似,一时愣了一下。 “非也,此乃反三才,取人定胜天之意。”张智难狡黠地笑道,随即双手一推,白色旋风也咆哮着向着刘云剑卷去。 刘云剑懒得理他,一力降十会,手掌一按,顿时旋风及掌力皆消弭无形。 萧贱突然转身,双手水母银丝发出,接上了四具玩偶,只见阿飞,龙女,德古拉,柳生宗严身上蓝光闪烁,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向着刘云剑扑去,手中兵刃飞舞,还隐隐带着一丝南宫剑法的意味。 刘云剑摸了摸下巴,本来张智难及鸿雁已弄得他火大不已,现在一下子又多了四名高手,更是令他有些焦头烂额,随手与四人拆了几招,只觉得四人动作虽然极快,但却失了灵动之意,直来直去,并无高深武学。烦躁起来,以快打快,使出太极雷锤,手臂如鞭,拳头似锤,转眼间便将四具玩偶打得断手断脚,不成人形。 他抬眼望去,只见竹林内已人去林空,萧贱三人悄然远遁。于是打了个呵欠,喃喃地道:“睡觉睡觉,天人之道,哪管那皇帝混帐,百姓骂娘。”说罢,手缓缓在四具尸体上方划过,只见那四具尸体顿时成为齑粉,随风飘散。随后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鼾声响起,竟已入眠。 萧贱三人不知刘云剑并未追来,慌不择路,疾奔下山,回到了会馆之内。张智难见萧贱气喘吁吁,关切地问道:"义弟,你怎么了?莫非受伤了?" 鸿雁急忙扶住萧贱,伸手一摸萧贱身体,只觉得萧贱浑身汗水淋漓,那本来冷如寒冰的皮肤竟似有了些许暖意,一时惊慌失措,没了主意,颤声道:"师傅……你没事吧?" 萧贱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有至阴冰封,怎会有事……" 张智难用手一摸萧贱脉搏,只觉原本那几不可及的搏动渐有清晰之感。大惊失色,说道:"义弟,你的至阴冰封……怎么融化了?" ... 正文 武神曲四十九 萧贱骤闻张智难的话,忽觉得一阵燥热袭来。同时身体里仿佛有一股股气息到处乱窜,难受已极。不由停下脚步,大口喘气。不多时,便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张智难眼看萧贱摇摇晃晃,作势欲倒。急忙和鸿雁一起扶住,语气惶急地说道:"快把他扶到卧房休息。" 鸿雁本已心神不宁,一听张智难发号施令,急忙手上加劲,两人半搀半背,将萧贱带到了他的卧房之内,把他扶到了床上。 张智难双手按住萧贱背部,运起内力,徐徐向萧贱大椎穴涌去。只觉得萧贱原本冰封的经脉好似冰雪初融,自己的内力已能够沿着脉络中的罅隙缓慢流入。细细探查之下,顿时大叫不好,只觉得萧贱体内犹如电流一般的真气顺着玄冰中的间隙到处游走,同时玄冰也不停散发出阴寒之气与之对抗,自己的内力与电流一触,竟然瞬间被点燃,但随即便被阴气扑灭。 张智难不敢再以内力探寻,急忙收回真气,鸿雁焦急地问道:“如何?”张智难摇了摇头,道:"义弟体内真气紊乱,阴阳交战,如不加控制,恐怕有经脉尽断之虞。" 鸿雁本已慌乱至极,但听了张智难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思索片刻,说道:"这会不会是至阴至阳决战之象?只是不知何者将会获胜,但一旦决出胜负,我师傅说不定便能练成仙体了。" 张智难吃惊地说道:"鸿雁仙子,你何出此言,可有依据?" 鸿雁睫毛微颤,迟疑着说道:"我也是猜测,不过师傅他身负至阴至阳两种真气,且数量均极其庞大,迟早有此一战,恐怕刘云剑那一击将两者之间的平衡打破,才有了师傅现在体内的现象。" 张智难闻言,神色凝重,说道:"就算如你所言,义弟体内正在决出主宰,但此过程定然凶险异常,稍有差错,阴阳玉石俱焚,义弟恐怕会灰飞烟灭。" “那怎么办?"鸿雁再次陷入慌乱,没了主意。 “鸿雁……我……没事……”萧贱此时睁开眼睛,看见鸿雁两眼泪光莹莹,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我……现在……好得很,等我真的练成了仙体……刘云剑也不是我的对手……” 鸿雁见萧贱神志未失,连忙用衣袖擦拭眼睛,做出安慰的笑颜,哄道:"是的……师傅你定会没事的……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萧贱只觉得疲惫不堪,稍稍清醒一会儿,便即沉沉睡去。 张智难想了一想,说道:"义弟的体质太过特殊,我也不知如何才能相助于他。或许……那西安道理书院的王明犀能够有些头绪……" 鸿雁忽然精神一振,说道:"是了,我之前以真灵潜入刘云剑识海之中,发现一段尘封的记忆,似乎在西安秦始皇陵内有开启剑啸宫的关键,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如何练成仙体的法门。" 张智难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说道:"好,我们便去西安,双管齐下,好歹也要试他一试。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且让义弟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两人商议完毕,张智难本拟两人轮流照顾萧贱,但鸿雁则执意单独看护,张智难只好依从,自去准备行李盘缠。 鸿雁守在萧贱身旁,不停抚摸萧贱额头,只觉得萧贱肌肤忽冷忽热,还不时冒出胡话,不由心乱如麻,暗自垂泪。霎那间,一种自怨自责的情绪冒了出来,只恨自己一时冲动,自废武功,以致于面对萧贱的病情束手无策。 忽然,萧贱浑身颤抖起来,两眼泛白,口中吐出白沫,鸿雁站了起来,急忙上前一摸额头,只觉一触之下,烫手已极。慌慌张端来凉水,浸湿毛巾,敷在萧贱头上。哪知毛巾甫一及体,萧贱瞬间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犹如死尸,鸿雁又一摸额头,竟然冷如冰霜,只好又去端来热水,以热毛巾外敷。 如是反复数次,萧贱脸色越来越昏暗,虽然体温趋于平稳,但再也不发一言,肢体渐渐僵硬。鸿雁一翻萧贱眼睑,只见他双瞳散大,对光照毫无反应,知道这是脑干受损之相,再过片刻,就有身死之虞。当下再不迟疑,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入萧贱口中。 第二天一早,张智难便去敲萧贱房门,但敲了半天也无人响应,心里一急,手上加劲,门闩“咔嚓”断裂,随即趋身闯入,只见鸿雁头靠在萧贱肩上,眼眶发黑,闭目不醒,萧贱也是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半卧于床上。 张智难急忙唤道:"鸿雁仙子,鸿雁仙子,你醒醒。"鸿雁闻言,幽幽醒转,刚一睁眼,立即转头去看萧贱,见他面色如常,呼吸有力,便松了口气。 张智难也长舒一口气,笑道:"鸿雁仙子,你吓煞我也,怎样,昨夜我义弟情况还可以吧?" 鸿雁忽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说道:"师伯……对不起,我眼看师傅就要身死……情急之下,只好给他喂了青素白虫丸。" “青素白虫丸?就是你给我大伯吃的那药?”张智难瞪大眼睛问道。 “是的……青素白虫其实是它的代称……它真正的名字是……尸虫。”鸿雁悲痛欲绝地说道。 “尸虫……又是何物?”张智难一见鸿雁神色,便知不妙,便即出言相询。 “尸虫……乃是玉仙宫祖师独门密药,他为了斩去自身三尸,于苗蛊之术中寻得此虫……此虫入脑后,能够控制大脑,抹杀自身一切情感杂念,但如不加控制,则会……使人丧失神志,有如鬼魅。”鸿雁抑制住哭泣,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你给我大伯和义兄吃此尸虫做甚?”张智难一下子气愤难平,质问道。 “你大伯其时将死……我先将尸虫雄虫植于他四肢,再以母虫植入脑内,给你大伯服用青素白虫丸,用以控制母虫,便能指挥四肢雄虫,使你大伯活动自如,犹如活人。” “至于师傅……如他不服用尸虫,使大脑活动静止,则片刻之后便会大脑损毁而死,现在我已调整药物,使尸虫发出指令,使他全身处于冬眠之中。”鸿雁声音颤抖地说道。 “如此说来,这尸虫有起死回生之能,实是良药,你为何如此悲痛?”张智难狐疑地问道。 “尸虫入脑,永不可驱除,只能不停服用青素白虫丸控制,且药量需不停加大,否则便会化身永生不死,六亲不认的妖魔。”鸿雁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哭泣着说道。 ... 正文 武神曲五十 张智难心想:"如此说来,我伯父那时丧失理智,肆意杀戮,便是长久未服青素白虫丸所导致的恶果。不过事已至此,再责怪鸿雁也是于事无补,只有先行稳住义弟性命,再谋解决之道。"当下宽慰鸿雁道:"鸿雁师侄,我义弟之性命现在已然保住,可说是为你所救。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世上定有办法可以驱逐这尸虫。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前往西安,寻求仙体习练之法。" 鸿雁默不作声,点了点头,扶起萧贱,走出了卧房。 此时尚是卯时,天光渐亮。张智难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将鸿雁以及萧贱扶进车厢后,自己坐在了车夫的位置。呼哨一声,驾驶着马车,往西方驰去。 张智难在临走之前还以萧贱口吻给黔灵派留了一封信,信中写到萧颜因身有要事,不得不连夜离开,黄金及契书暂且留在黔灵派,以后如有闲暇,再来黔灵山拜访道谢云云。他心知黔灵派财大气粗,且对萧贱心怀感激,不会污没这些小钱,是以放心地将奖金留了下来。 马车在两匹马的牵引下飞快地行驶,张智难对湖南一带熟门熟路,加之谨慎小心,因此一路坦途,只在娄底双峰县以及怀化县休息了两夜,便赶到了金虎头军在嘉马县城的驻营之地。 罗添胜早已等得望眼欲穿,一见张智难回营,急急忙迎上前去,满拟将全军的麻烦事一股脑全交给张智难,哪知张智难仅稍作停留,立马要走,不由吹胡子瞪眼,拉下老脸说道:"张老弟,不是老哥哥说你,你刚刚年少成名,理应励精图治,以成就那不世功业。但你不光不思进取,还不务正业,整日里到外面瞎晃。实是令老兄弟心忧啊。你看,你现在的名声已经大到连闯王都刮目相看,他的三名使者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月了,你再怎么忙,也得把他们先接待了吧?" 张智难着急地说道:"罗叔叔,我早就说过了,现在我们实力弱小,与人结盟只会沦为附庸,或遭人吞并。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要记住六个字“广积粮,高筑墙”便行了。我义弟萧贱现在生死未卜,我现在急着送他去西安,救他性命,没空理其他事情。你就跟那三名使者说我没来过。"说完,扭头要走。 罗添胜拦住张智难,苦着脸说道:"张大将军,张大祖宗,这三人正是萧老弟引荐来的,而且闯王大军正在陕西一带,你见见他们,说不定他们能带你去西安,总比你人生地不熟地乱走好吧?" 张智难无可奈何,心想:"罗叔叔虽然啰嗦了些,不过说得也有道理。反正鸿雁师侄一路奔波,也有些累了,不如先让她与义弟休息一阵,再行上路。我去打发走这三人,便即出发。" 考虑完毕,向着罗添胜点了点头,命令下去,叫人去将李自成等三人带到主帐,并命人为鸿雁及萧贱安排住处,稍事休息。随即坐在点将台后,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只听匆匆脚步声传来,张智难睁开眼睛,只见三人站在自己面前,为首一人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站在其身后的一人面目凶悍,小眼长须。另一人则身长不足四尺,站在左首。 那为首一人拱手道:"在下闯王军中接风营营长,外号‘闯将‘,姓李名自成。携闯王手下前锋营营长,‘没遮拦‘张献忠,以及‘千面人王‘霍金名前来拜见‘小武侯‘张将军。住张将军武运昌隆,长命百岁。" 张智难一听,心想:"好家伙,三人皆大名鼎鼎,看样子闯王这次志在必得啊。" 站起身来,面带笑容,也是一拱手,道:"原来是近年来威震西北的‘闯将‘,‘没遮拦‘,‘千面人王‘来了,在下有所不知,且有要事在身,耽误了诸位这么久,实在令我羞愧难当,诸位莫怪。" 李自成笑了笑,与张献忠对望一眼,说道:“哪里哪里,我与献忠正被官府追捕,幸得金虎头军收留,我俩感激还来不及,哪敢责怪张将军。”接着正色敛容,清了清嗓子,说道:"张将军,此次我三人前来,乃是奉闯王之命,有意将我军与金虎头军结为生死之盟,夹攻京城,共分天下。" 张智难装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在下何德何能,岂敢与闯王结盟?况且在下人穷志短,鼠目寸光,只求得保自身平安就阿弥陀佛了,哪敢谋取天下。三位莫要说笑。"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忽然张献忠拱手说道:"张将军不必过谦,在下与曹文诏打过交道,自是知道他的本事。尤其他的骑兵,乃是天下有数,张将军竟能在平原之上与其对攻,并且战而胜之,实在令人惊为天人。还请张将军为天下苍生着想,挺身而出,铲除这满朝奸臣侫党。" 张智难摇了摇头,道:"张兄你有所不知,在下不过是借助地利,事先在平原上设了陷马坑及绊马索,这才侥幸获胜,哪知竟得了这些个虚名,实是惭愧难当。不过既然闯王这么诚心地邀请于我,我自然是受宠若惊,本该恭敬不如从命。但我其实是临危受命,代理我伯父三林儿领军,如擅自答应,是为不忠。且我义弟萧贱生命垂危,我正要设法相救,如弃之不顾,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徒,与闯王结盟,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还是待我解决手头之事后,再给闯王答复,各位觉得怎样?" 李自成及张献忠皆是狐狸成精,见张智难如此说辞,知道他刻意推诿,但他说得逻辑严密,毫无破绽。也不好强逼于他,只好面面相觑,苦思对策。 便在此时,霍金名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出来,说道:"难难将军,小贱贱也是我们仨的朋友,救过我们性命,不知他有何危险,可否告知我们,我粗通药石,或可尽绵薄之力。" 张智难心想:"告诉他们也无妨,说不定他们可以带我去西安。"当下向霍金名深深一鞠躬,说道:"这位霍……兄弟,我义弟他身受重伤,游离于死生之间,现以药物吊住性命,唯有去西安道理书院寻高人相助。素闻陕西乃闯王根据地,不知三位对道理书院可否熟悉?" 霍金名一拍胸脯,大声说道:"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我这便带你们前去,顺便带你面见闯王。" 张智难心想:"此人语调虽怪,但反而显得诚恳,不似另外二人心机深沉,不过闯王自然是不能见的,等一到西安,我带着义弟先去疗伤便是。" 想罢,再次深深鞠躬,说道:"如是在下先行谢过了。" 李自成及张献忠闻言,也纷纷表示对萧贱的关切,要求一同前去,张智难略一思索,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便答应了下来。 鸿雁这几日不停自责,心神不宁,虽然张智难给其安排了床铺,但根本无心休息,望着萧贱宛如熟睡的面容,心潮起伏,诸般念头纷至沓来,本来白玉无瑕的脸庞尽显憔悴。 她之前曾在三林儿军中住过数月时间,此刻双目虽盲,但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心中祈祷:"上苍啊,鸿雁之前罪恶深重,累得此军中近百人生死不知,三林儿生不如死,此间一切罪孽,由我一人承担,我夫君心地良善,救人无数,你可莫要错罚于人,请让他渡过此劫,练成仙体,鸿雁虽死无憾。" 正想着,忽听大门“吱牙”打开,忙用寄灵显化观察,只见张智难带着李自成三人走了进来。见了鸿雁,张智难说道:"师侄,我已备好马车行李,随时便可出发,这三位你想必认识,我也不多做介绍,他们对道理书院熟门熟路,极力要求一同前往。相救义弟性命。" 鸿雁敛衽施礼,说道:"如是麻烦三位了。"霍金名急忙上前,说道:"咱们是亲亲好姐妹,何必多礼?何况小贱贱他救我们性命,我们便是拼了性命,也要相救于他。" 李自成张献忠对望一眼,说道:“正是如此。” 张智难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前往西安。" 于是命人牵来五匹军马,皆是吃苦耐劳,筋骨强健,百里挑一的好马,日行千里做不到,至少可日行五百里。随即自己依旧做马车车夫,李自成三人骑上军马,鸿雁在车厢内照顾萧贱,压制尸虫。 鸿雁途经自己曾经的丹房,叫张智难停车,入内取出剩余的青素白虫丸,装入盒中,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六人轻装上路,风尘仆仆地向着西安进发而去。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一 由于湖南陕西之间山路崎岖,故李自成建议先取道重庆,再一路向北,这样道路较为平坦,可以节省时间,避免颠簸。张智难细细查看了地图,觉得他言之有理,便采纳了他的建议。 众人骑着骏马,驾着马车,向西绕过武陵山,沿着官道往重庆奔去,一路上虽然有山路起伏,河川拦路,但总得来说还是较为太平。偶有山贼拦路,但在张智难众人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轻松便将其打发。 如是奔行数日,六人来到了山城重庆,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夜。随即张智难于马市更换了马匹,补充了干粮饮水。再度踏上了旅途。 鸿雁不停地调整萧贱体内药物剂量,使尸虫发出信号,维持萧贱身体冬眠。由于冬眠状态所需药量极大,没过几日,鸿雁所带青素白虫丸仅剩一半。眼见萧贱所需剂量越来越大,鸿雁不由心急如焚,但身边又无适当药材器皿,无从炼制丹药,只能不停向上苍祈祷,同时催促张智难加快速度,争取早日赶到西安。 张智难也是心下焦急,但苦于道路不熟,只能催着李自成等人尽快带路。他暗中自我计算,按照目前速度,离西安只有数日路程,应当能够赶在药物用完之前到达道理书院。 又行了一日,及至黄昏,李自成指着前方一座好大市镇,说道:"张将军,此处便是安康市,往北越过秦岭,就是西安,行路迅速的话,只需一日路程便可到达,我们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清晨上路,让鸿雁仙子稍缓疲劳之意,我看她这十来天已然精疲力尽,如再如此下去,恐怕她自己也要病倒了。" 张智难思忖片刻,心想鸿雁这十余日为了照顾萧贱,不眠不休,的确是疲劳已极,既然西安就在眼前,那也不忙赶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停车下马,向鸿雁征求了一下意见。鸿雁听到西安近在眼前,顿时欣喜不已,立马要求赶路,但随即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在地,张智难急忙扶住,劝道:"师侄,此刻已是夜间,就算赶路,黑灯瞎火也行进不快,还是在安康市歇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快马加鞭。相信也差不了多少时候。" 鸿雁的确已到了极限,自觉硬撑下去,说不定自己先倒了,到时候无人控制萧贱体内尸虫,也许萧贱便会化身妖魔。于是勉强点了点头,同意了张智难的建议。 张智难在安康市找了间客栈,好说歹说,劝服鸿雁自行休息,由自己代为照看萧贱。鸿雁将剩余青素白虫丸交予张智难,嘱咐明白用法用量,再也支撑不住,回房休憩去了。 随着夜幕低垂,整间客栈安静了下来,张智难按照鸿雁嘱咐,给萧贱喂食药丸,见他呼吸舒缓,便靠在桌子上,进入了睡眠之中。 张智难不知道的是,这一觉,竟是他在这之后的半月之内,所能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一早,张智难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只见柔和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得屋内暖意融融。萧贱面色如常,便如睡着了一般,当即放下心来。起身出门,先唤醒了李自成三人,只见他们双目红肿,精神不振,似乎未曾安睡,心道:"义弟所交朋友果然义气深重,怕是他们心系义弟,这才睡眠不足。" 接着举步来到鸿雁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只听屋内“乒铃乓啷”一阵乱响,紧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鸿雁神情慌张地打开了门,惶急地问道:"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张智难见她长发散乱,嘴角兀自还流着口水,知道她尚在熟睡便被自己叫醒,心里暗暗想笑,刚想调侃她几句,忽然回想起鸿雁刚才所言,一下子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刚刚叫义弟什么?" 鸿雁一惊,自知说漏了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师伯……实不相瞒……我与师傅已立下誓言,结为道侣……之前一直不得空闲告知于你,实在万分抱歉。" 张智难仰天长叹,说道:"义弟啊义弟,我本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竟收了鸿雁这绝色尤物为徒,从此与她无夫妻之缘,犹如买椟还珠,明珠暗投,哪知还有道侣这一招,实在是深谋远虑,魔高一丈。" 鸿雁听他所发感慨尽是胡言乱语,自觉好笑,但随即便被担忧之情淹没,问道:"师伯,师傅他怎样了?" 张智难正色道:"要叫大哥,你老公他安睡一晚,并无异样,我们现在即刻出发,前去道理书院。" 鸿雁羞红了脸,点了点头,跟着张智难来到了萧贱卧房,将萧贱搀扶而出,扶到了车厢之内,自己也随之入座。只听张智难一声呼喝,马车缓缓起步。 李自成三人在左右随行,张智难见李自成与霍金名均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自己,张献忠却面色如常,与自己有说有笑。心里略感奇怪,但由于急着救萧贱性命,因此也没有多问,只顾着策马奔腾,沿着大路向着北面驰去。 行了半天,到了午时,来到一条羊肠小道之上,此小道两侧均是绵延起伏的山丘,虽不如何陡峭,但也高耸巍峨,一眼望不到顶。 张智难熟读兵法,忽然心中一阵不安袭来,只觉得周围安静异常,全无虫鸣鸟叫之声,立马一勒缰绳,吼道:"李兄弟,此处有埋伏,我们即刻回头,再做计较……" 只见张献忠面带冷笑,挡在小道当中,毫无退却之意,李自成及霍金名则跟随在后,神情犹豫,似乎内心颇为矛盾。 张智难瞳孔收缩,喝到:"你们暗算我!?" 张献忠不答,依旧面色冷酷,忽然手中马鞭一扬,小道首尾一下子冒出两支兵马,人数众多,密密麻麻,一眼无法望到尽头,恐怕竟有数万之众。 张智难此时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因担忧萧贱,一时不查,为敌人所乘。于是心念急转,思虑脱身之道。 张献忠阴恻恻地说道:"素闻小武侯足智多谋,哪知竟是如此鲁莽,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真是浪得虚名,闯王还为你大动干戈,实是杀鸡用牛刀矣。" 张智难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本来就是小虾米一个,何德何能竟惹来如此大的排场,只是闯王如此对待同为义军的我,不知日后何以取信天下众人,难道要效仿那曹阿瞒,宁可负天下人么?" 张献忠微微一笑,说道:"闯王仁义之名四海皆闻,怎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我们在此只是想请小武侯至闯王军中一聚,别无他意。" 张智难心想:"如他所说,闯王只是请我前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是要将我擒拿,软禁起来,如我负隅顽抗,恐怕就地将我杀了也不足为奇。这数万之众调动起来何其费力,就算是在闯王根据地只怕也要一夜时间。恐怕昨晚我等刚一下榻客栈,张献忠等人便星夜出城,调遣兵将,在此埋伏,可见他们为此谋划已有多时了。" 想罢,一拱手道:"闯王要我前去一聚,竟派出这么多说客,实在太抬举我了,我怎敢拒绝?只是我实在是无足轻重,就算我到了闯王军中,也无法对金虎头军造成任何影响,只怕还会影响两军之间的和气。诸位还是高抬贵手,让我回去考虑些时日,说不定会携全军上下来向闯王投诚哦!" 便在此时,张献忠身后的军中走出一人,说道:"张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闯王得天下气运于一身,又有精兵百万,日后必能承江山社稷,身登大宝,你不如早日投靠,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张智难一见此人,顿时心凉了半截,往事种种涌上心头,诸般疑惑一朝得解,手指牢牢此人,向其喝到:"你这叛徒!那时在友韵客栈引官兵前来杀血龙门三使,累得我方损兵折将之人,莫非也是你不成?"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二 张智难这数月以来,心里一直有一片阴影。那日在友韵客栈,虽然杀人吸血者是自己伯父,但他那时神志已失,并无动机吸引官兵前来诛杀血龙门三使。张智难一直怀疑自己军中有内奸,但详查之下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只能认为这内奸在与官兵的厮杀中不幸丧生,将此事作罢。现在一见这人从张献忠军中走出,立时将脑中缺失的拼图补充完整。心中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只见林间大圣葛天明站在张献忠身旁,面色阴沉,面对张智难的责问,声音略微颤抖着说道:"张将军果然记忆过人,那时的事情竟还记得,不错,正是在下施的借刀杀人之计,除去了那三名血龙门中的败类。不过讽刺的是,在下其实也是血龙门中人。"说完,拉开长袍领口,露出其下金黄色的巨龙标志。 张智难一时错愕,问道:"那你为何要杀了他们?不怕血龙门门主责罚你吗?" 葛天明咬牙切齿地说道说道:"向啸天三人害死我父亲,累得青城派满门抄斩……我一开始并不知我的不共戴天之仇就在血龙门中,只因为血龙门门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成为了血龙门的内线,一直鼓动我大哥接受血龙门的领导。哪知那天竟在友韵客栈见到了那三人……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父亲杀巡抚与钦差的前一天,正是他们拜访了我父亲,之后我父亲便神志不清起来,以致于惹出灭门之祸。我一见三人脸庞,当时心中便杀意沸腾,但苦于身份,无法亲手杀人,于是便想出一计,长途奔行,将三人行踪通报官府,借官府之手,除我心头大恨。此事之后,我向易武阳全盘脱出,幸得他信任于我,不仅不对我责罚,反而对我加倍委以重任。" 张智难默然不语,心想:"葛天明既然是血龙门的内线,又与闯王站在了一起,说明此事之中,血龙门也有参与,恐怕金虎头军中大半军务已被其掌握,如我不幸身死或被软禁,他们恐怕会架空罗添胜,从而令金虎头军投靠闯王。那时就再无回天之力。如今之计,只有先行脱身。" 想至此处,使出传音之术,聚音成线,低声向鸿雁说道:"弟妹,等会儿你不用管我,使出隐身之法,带着义弟向山上逃去,再另外寻路下山,至道理书院找王明犀。" 说罢,不待鸿雁回答,翻身下马,向着张献忠缓步走去。 张献忠对他颇为忌惮,驱马向后退了两步,喝到:"停下,再往前一步,叫你变成筛子。"说罢,扬起马鞭,只听小道两头皆传来密集弓弦拉开之声,张智难左右望去,只见数千支弓箭正对着自己,蓄势待发。 张智难微笑着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闯王吗?我不过来,怎么跟你去呢?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去……"话说到一半,骤然身形一晃,向着张献忠疾驰而去,拟抓住张献忠,作为人质,伺机突围。 哪知张献忠早有准备,马鞭瞬间往下一放,数千声弓弦回弹之声传出,只见两边掀起漫天箭雨,向张智难飞来。 张智难眼见躲无可躲,大喝一声“人,地,天,反三才阵!”身子滴溜溜一转,一道白色旋风出现在周身,瞬间将射来的箭矢挡住。但箭矢数量实在太多,那道旋风在剧烈的冲击之下很快便支撑不住,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张智难眼看箭矢仍不绝射来,手中银光一闪,出现一把长剑,双手挥动,犹如大鹅,以升降之气流减缓箭势,间或以长剑拨挡来箭,身子也七扭八扭,躲过漏网之鱼。终于以极别扭的姿势,熬过了所有箭矢。但也是身上染血,气喘吁吁。 张献忠眼见张智难周围地面插满箭矢,而他自己也是沾满鲜血,眼中精光闪烁,挥手喝到:"步兵上,看他死了没有。"说完,身后走出数十名士兵,向着张智难巡睃而去。 张智难面现苦笑,刚才一个不慎,身上被数箭擦过,虽无大碍,但眼看对方兵力无穷无尽,即使上前拼斗,最终也是无济于事。心道:"我再拖延一些时间,等鸿雁带着义弟逃走,再行投降。" 正想着,士兵已经来到跟前,刚欲出手相斗,忽然身边传来鸿雁微弱的声音:“师伯别动,我将你与师傅隐形,我们一起往东首山上跑。”随即鸿雁与萧贱在自己身旁显出身形,紧接着士兵发出疑惑的叫声不绝于耳,“怎么不见了?","快搜搜!”,“莫让他们跑了!” 张智难急忙背起萧贱,运起轻功,往东侧山丘跑去。鸿雁紧随在后,与他们相距不超过二尺。 此山名为龙王山,海拔约三百丈,山势颇为险峻,张智难背着萧贱,又不敢奔行过速,只好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往山上攀去,鸿雁虽然内力全失,但毕竟武功底子尚在,也是身形矫健,稍稍落在身后,随之攀岩而上。 两人爬出约百丈,山势登缓,只见四周丛林密布,大树遮阳。张智难在一片草地上轻轻放下萧贱,自己悄悄躲在岩石之后,往山下望去,只见士兵们正手忙脚乱沿着小道搜寻,张献忠气急败坏,却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心中暗喜庆幸,心想:"幸亏我那弟妹神通广大,现在只需寻路下山,绕过封锁即可。" 想罢,使出传音秘术,对鸿雁说道:"弟妹,我去周围寻视一圈,看看有没有别的下山之路,能够绕过军队。"见鸿雁点了点头,便往北面寻去。 这龙王山植被茂盛,占地极广,是秦岭的一个分支,其时未被开发,因此并无山路,张智难磕磕碰碰,矮身低头,沿着山缘绕了半天,发现其余山岩皆极为陡峭,根本无路下山,遂叹了口气,按原路折回。 眼看就要回到萧贱所在,只听鸿雁一声轻呼。张智难心知不妙,急趋上前,只看到鸿雁死死抱住萧贱,而萧贱正浑身颤抖,双眼忽绿忽蓝,似乎又显阴阳交战迹象。 鸿雁一见张智难,急道:"大哥,青素白虫丸呢?快给萧贱服两粒。"张智难一摸怀中,掏出木盒,忽然大叫一声:“不好!”只见那盒子上穿了一洞,估计是被箭矢擦中,其内的药丸已然一颗不剩。 张智难与鸿雁皆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山下人声嘈杂,张智难急忙探头望去,只见李自成指挥军队,绕山而行,犹如一条长龙,似乎是要围山,同时派出两堆人马,各分东西,向山上寻来。 张智难情急之下抖了抖衣服,“噗噗”两声,竟然抖出两粒药丸,想是张智难所穿衣物较多,刚才卡在衣缝之中,并未尽数遗漏。 鸿雁急忙接过药丸,喂入萧贱口中,两人扶起萧贱,往丛林深处走去。一路上张智尽捡树枝茂密,疑似无路之处走。同时也不忘故布疑阵,掩盖痕迹,两人扶着萧贱走了半天,张智难被树枝划得身上都是血丝,鸿雁倒还好,因体表经脉冰封,有一层薄冰覆盖,故只有些许划痕。 眼看就要天黑,三人来到一处地势开阔的草地,张智难找了个树洞,用鼻子闻了闻,说道:"弟妹,这里无野兽穴居,你先与义弟在此休息,我去探查一下情况,顺便找些吃的。"说罢,将萧贱扶入树洞,想了想,将长剑交予鸿雁,随即脱去外套,露出其下夜行服饰,往脸上涂了些烂泥杂草,矮身往来路而去。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三 张智难匍匐身子,敛息屏气,沿着灌木丛的缝隙前行。爬出约数里路,来到灌木丛边缘,只见丛林外火把散布,人影晃动,约有数百名士兵正在搜寻。抬头观察天色,知道时辰已晚,不利于搜查。而且此山植被茂盛,万一火星溅出,极易引起山火。如自己是指挥官,当会鸣金收兵,命士兵把守各处下山要道,并设立巡逻岗,待到天亮再行搜山。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便听到军号传出,一队长模样的人物大声叫道:"暂且收队,各自留下记号,明日继续。"说罢,那些士兵三三两两,往山下走去。 张智难心下稍安,又等了一会儿,见士兵尽数撤去,便悄然爬出灌木丛,抖落身上杂草,爬到树上,摘了些野生龙眼李子,剥皮吃下,权且充饥,又拣了些个大浑圆的李子,塞在兜里,准备带给鸿雁食用。 刚忙完这些,忽觉得背后一阵腥风吹来,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只见一只斑额金睛大虎正望着自己,一声不吭,口角滴答流涎。再仔细一看它肚子,只见皮肉凹陷入腹,显是饿了已有数日。 张智难知道此等饿虎最是凶猛无比,自己若用出天魔降伏的掌力,原是能将之击毙,现在追兵尚未走远,也不想搞出太大动静,于是双目与饿虎对望,身子缓缓下蹲,捡起地上一根树枝。随即身形一晃,转身便跑。 那大虎一见之下,立时一声虎啸,猛地往前一扑,带着一股腥风,向张智难咬去。 只见大虎一口咬下,张智难顿时四分五裂,瘫倒在地,大虎正自纳闷,忽然一根树枝沿着枕后插入,随即大虎双目圆睁,舌头一伸,没了动静。 原来张智难使出替身遁术,以衣服吸引大虎注意,趁其不备,以内力灌注树枝,插入大虎枕骨大孔,直接将其脑干穿透,瞬间便要了它性命。 张智难此时只剩一件土行服,叹了口气,取下四片土龙爪,将大虎剥皮卸腿,随即用力举起大虎身子,来到崖边,往山下一扔,只听山下传来一阵阵惊呼之声,知道警告之意已经传达,便用虎皮裹着虎腿李子,沿着原路爬回了树洞。 来到树洞前,只见萧贱依旧人事不省,嘴角兀自抽动。鸿雁则双目无神,脸上满是泪痕,不由心下歉疚,说道:"弟妹,实在对不住,我没有保管好药丸,累得义弟命在旦夕。不知配制这药丸需要何种药材?我这便去采集齐全。" 鸿雁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这也不能怪你,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会中人圈套。至于炼制青素白虫丸,其所需药物并不复杂,但需要丹鼎器具,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配制,只怕还有半天,我夫君体内尸虫便要苏醒,届时不仅阴阳再次开战,还有可能丧失理智,变为妖魔……这都怪我……"说着,双手捂脸,呜呜抽泣。 张智难想了一会儿,说道:"弟妹,你先不要难过,此山绵延千里,定有道路可以下山。你先吃些李子填饱肚子。我们即刻上路,只要山势略缓,我们便攀岩而下,你使用寄灵显化隐去我们身形,现在追兵军力分散,我们只消混过岗哨,便可直奔西安。 鸿雁止住哭泣,点了点头,随即匆匆扒了几口李子,说道:“我们走吧。”张智难背起萧贱,拖着虎腿。与鸿雁一起往龙王山东北走去。 走了将近四里路,忽听东面又有虎啸声传来,张智难循声望去,只见又有一只斑斓猛虎,站在一山洞口,向着三人张望,体型较之前那只略小,也不向他们攻击,只是牢牢守在洞口前,神色戒备。 张智难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心想:"此虎定是母虎,洞内有其幼崽,故其守住洞口,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只要不去招惹它,便不会有事。只是不知我所杀之虎与它是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它丈夫。" 这老虎之间颇为**,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公虎与母虎交配之后便会离开,由母虎独力抚育虎崽长大,有些公虎归来之后不知是自己子嗣,甚至还会发生食子惨剧。 张智难当下不去管它,拔腿便走,忽觉背上萧贱身体忽冷忽热,刚想放下查看,突然脖子上一痛,似乎被人咬下一块肉。回头一看,只看到萧贱满嘴是血,双目忽绿忽蓝,作势又要咬来。 张智难急忙脖子一闪,将萧贱扔在地上,随即纵身而上,使出擒拿手法,将萧贱双手反剪身后,牢牢锁住。萧贱不停挣扎,力大无穷。张智难锁了一会儿,头上见汗,但觉自己手上一会儿奇冷刺骨,一会儿又烫如开水,知道萧贱体内阴阳再次开战,一时无法可想,只能先将他制住,再想法救治。 鸿雁没想到药物失效来的如此之快。一下子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但眼见萧贱挣扎越来越凶猛,张智难也是神色严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时来不及考虑后果,将手放上萧贱头顶,一道白光涌出,没入萧贱脑袋。随即萧贱慢慢沉寂下来。 张智难觉得萧贱挣扎之力越来越小,也慢慢减小手中力气,直至放手,喘着粗气问道:"弟妹,你做了什么?怎的义弟安静下来啦?" 鸿雁尚未回答,忽听一声虎啸,张智难转头望去,只见那只母虎受到惊吓,竟然扑了上来。张智难一时力气难以为继,眼看就要被扑倒,急中生智,捡起地上虎腿,扔了出去。 那母虎一见虎腿,立马停下脚步,上前嗅了嗅,随即一口叼走,趴在一旁,大快朵颐起来。 张智难本来只不过想转移母虎注意力,好提起内力反击,哪知母虎对于同类相食毫不在意,吃得加倍欢畅,张智难不由怀疑两虎原本是不是有仇。 鸿雁此时全神贯注,完全分不出心来说话。与萧贱对面相坐,全力分出三分之一的真灵,进入萧贱体内。 本来鸿雁的寄灵显化,只能寄附于无知无识之物上。只有黔灵派的王希仪,因自损真灵,鸿雁得以趁虚而入,以自己的部分真灵将其修补,从而得以影响其思想,但也为时不长。 鸿雁自萧贱服入尸虫之后,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全没想到利用寄灵显化来控制尸虫。一来因为她从未试过控制活物,二来也是习惯性思维所致。是以一直给萧贱服用青素白虫丸。但当此紧急时刻,别无他法,鸿雁只能冒险一试。 鸿雁真灵一进入萧贱体内,便觉得萧贱真灵与王希仪的截然不同,王希仪的真灵外表犹如一个蛋壳,还黑蒙蒙满是灰尘,极是肮脏。而萧贱真灵则是一个微微闪烁的光球,周围仅仅飘着些雾气,使其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在真灵上方,飘着一朵冰云,一朵火云,两者时而遥遥相对,时而互相碰撞,显然正在交战之中。 鸿雁见两者力量极大,相互撞击产生的冲击力都让自己无法忍受。一时也插不上手,四下探寻,忽然瞥见真灵下方有一只冒着白光的蠕虫,口中正不停地突出雾气,向着真灵缠绕而去。 “原来尸虫就是这样,通过使真灵蒙雾,来控制人的大脑。”鸿雁一下子恍然大悟,急忙控制自己真灵,向着蠕虫飘去。 ... 正文 武神曲五十四 这尸虫其实是一种远古以来便存在的传说之虫,能够寄宿于尸身之内,控制尸身行动。自古以来僵尸的传闻,便是此虫作祟。但此虫成虫一般生活在土壤之中,通过皮肤钻入尸体内产卵。在空气中极难存活,且不能钻破颅骨入脑,因此一般鲜有人知晓其真面目。 苗人赶尸人中有人发现了尸体自行活动的现象,于是剖开尸体肌肉,细细分辨,终于发现此虫,随后以此虫接种于尸体之内,使尸体活动,便于赶尸。 由于此虫在空气中只能活半柱香时间,因此赶尸人以苗蛊之术将此虫做成蜡丸,加以保存。 一日,有不知情之人误食此蜡丸,此虫竟随着蜡丸溶解,从胃部侵入服用者四肢及大脑,使其人发狂,在村中疯狂撕咬,致十余人受伤,好不容易才将之制服,斩首之后才停止其活动。 哪知此虫所产之卵随唾液传播,进入撕咬造成的伤口内,导致被咬者也尽数发狂,在村中造成广泛感染,使此村成为活死人之村,再无人敢于靠近。 玉仙宫的祖师当时尚存入世之心,听说此村传闻,决定为民除害,便只身孤胆,进入此村,一日之内,将活死人全部斩首,随后以大火焚净此村。不过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带出了一枚药丸,找到了当世毒王,对此药进行了大量研究,发现人一旦服用此虫之后,可以用宁神安眠的草药抑制其母虫活动。又经过反复实验,制成了青素白虫丸来控制此虫,使其随服用者意志行事,至此宣告尸虫终于被人降伏。 尸虫分为雌雄,雄虫仅能控制四肢活动,雌虫则能控制大脑,并能分泌激素,指挥雄虫。不过其运行机制一直不明。 鸿雁真灵幻化,来到那发光蠕虫身前。遥看不知,近看之下竟发现此虫比成人还高,头部位置有一小口,正不停吞云吐雾。 鸿雁试着用寄灵于外物的方法,对着蠕虫发出号令:“停下!” 一阵轻微的波动四散开去,那蠕虫毫无反应,依旧我行我素,将烟雾喷向萧贱真灵。 鸿雁想了想,伸出手,放在了蠕虫身上。 蠕虫一阵发抖,一股敌意的波动散发出来,随即将口对准鸿雁真灵,喷出一股股浓雾。 鸿雁顿觉一阵恍惚,霎时眼前一黑,仿佛就要晕倒。立刻强自支撑,双手舞动,想要驱散烟雾,但于事无补,那烟雾越来越浓,很快将鸿雁真灵尽数笼罩,什么也看不清楚。 鸿雁心急如焚,左冲右突,但怎么也冲不破那烟雾封锁,不由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但这一切全无用处,很快鸿雁只觉得呼吸困难,四肢乏力,身子缓缓软倒,卧在了烟雾之中。 “我这是要死了么?”鸿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不知这个分出的真灵死去是怎样的体验,想必一定很痛苦吧。" 但完全没有痛苦袭来,鸿雁只是自觉这个身体正在不停消失,但很快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最后一刻很快来临,突然之间,鸿雁的一生,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 那时,她第一次走出阴暗的冷宫,被她的师傅抱住,她师傅不停地哭泣,将她带回了人间。 接着,她站在师傅冰封的身体面前,冷冷地看着长老用白绸将师傅的脸盖上,别人都在哭泣,但她却完全哭不出来。 随后,她身处三林儿军中,面对数十名身子渐渐冰冻的士兵,丝毫不以为意,转身离去。 时间流转,她坐在轿内,拉开轿帘,看着一名古怪的少年被自己的护法喝叱。心里暗暗好笑。 那名少年又出现了,这次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萧贱。“真是古怪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鸿雁心中暗想。 她向少年发射了冰钻,吹飞了整座宴席,但那少年安然无恙。“至阴冰封!”鸿雁的吃惊无以复加。 在乱葬岗上,一番交手之后,那少年倔强地拒绝了自己收徒的邀请,转身便走。 “你不做我徒弟,我就做你的徒弟。一定要看你练成至阴冰封。”鸿雁比那少年还要倔强。 “好吧!”萧贱结结巴巴地答应道,同时画面一转,天空变成了黑色,地点来到了乱葬岗之下。身旁则伫立着一座大冰柜,里面冻着三林儿。 接着来到了血龙门的聚会地,萧贱冲出去为自己出气,反而被凌离雨暴打一顿,但不知有何古怪,竟将凌离雨电成焦炭。“至阳焚净?”鸿雁第一次觉得这少年是如此深不可测。 “让开!”忽然,易武阳的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自己内力垂尽,闭目待死。须臾,一道闪电劈下,萧贱如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挡在了自己面前,救了自己性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鸿雁不可思议地想到。 不知是真是幻,鸿雁眼前一花,只见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正手握长剑,向自己脖子抹去,一巨大的判官对萧贱说道:"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咔嚓”一声,萧贱口角流下鲜血,就此不动。判官哈哈大笑。 “师傅,我练成了森罗法相,超过了你,你开不开心?”鸿雁隔着冰钻,向萧贱吹牛道。萧贱亦悲亦喜,点了点头。 随即冰钻碎裂,“我要去救师傅,面壁思过回来再说!”鸿雁气势汹汹地对三长老说。 “不行!你如此冲动,可是与你师傅有何私情?若是如此,可是会让你恩师蒙羞,玉仙宫清誉尽毁,你若执意出宫,必须自废武功,到列祖列宗灵前磕头。”三长老阴沉着脸说道。 “好,武功我还给你们,灵位前我也不去了,我这双招子送给你们,当作谢罪!”鸿雁高傲地说道。 画面又来到一个包厢之内,鸿雁羞红了脸,亲吻了萧贱的嘴唇。“谢谢你救了宁芷。”鸿雁说道。 “可是我想娶你!”萧贱叫道,此时已来到了一片湖畔。鸿雁心中又惊又喜,拐弯抹角地说道“……但可结为道侣。”两人再次拥吻。 “你使得什么妖法?速速湮灭去吧!”刘云剑手中真气流转,向自己缠绕而来,就在此刻,萧贱扑了上来,替自己挨了那攻击,随即揽着自己便走。 “没事吧?”鸿雁惊惶地问道。“没事……等我练成了仙体……比刘云剑还要厉害。”萧贱强作笑容,安慰自己。 随后萧贱面容渐渐黯淡,瞳孔散大,手软了下去。 “不!我要救你!哪怕我自己死了,也要你活着!”鸿雁心里发出呐喊,将一粒药丸塞入萧贱口中。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鸿雁骤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发现全身依旧完整,只是眼角兀自还留有泪滴。周身烟雾缭绕,但仅仅到自己腰部。在不远处,那只蠕虫,正望着自己,簌簌发抖。 “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剑啸宫使者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出现。鸿雁此刻终于明白了此话的含义。 唯有情感,才是使真灵壮大的灵药,当你体会了人间最真挚的感情,你的真灵才会足够强大,强大到控制一切,才有化身万物,成为世间之神的机会。 此时,区区尸虫之灵,在鸿雁面前,便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五 鸿雁真灵此刻已明显壮大,那两片云彩的争斗,已对她不能造成分毫影响。但她也不敢轻易介入两者争斗之中,她隐隐地感觉到,那两片云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不是她目前能够干预的。 她轻轻挥了挥手,驱散了蠕虫喷出的烟雾,向着蠕虫命令道:"阻止那两片云。" 蠕虫还想顽抗,仍不停向鸿雁喷雾,鸿雁一皱眉头,伸出手去,将蠕虫捏住,冷冷地说道:"如不听号令,便让你真灵湮灭。" 蠕虫似乎明白了鸿雁的意思,一下子抖如筛糠,点了点头,抬起口器,向着两朵云彩喷出烟雾。 两云一下子被烟雾笼罩,找不见目标,这便停下了争斗,各自徘徊。 鸿雁长舒一口气,缓缓收回了真灵,随即睁开眼睛,只见张智难守在一旁,神情焦急,萧贱则面色平稳,神态安详。 鸿雁笑了笑,说道:"义兄,我控制了尸虫,又使阴阳暂时休战。相信我夫君可以支撑好一会儿了。" 张智难一屁股坐倒,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说道:"刚才义弟好凶,我这被咬一口不会感染尸虫吧?" 鸿雁一惊,急忙用寄灵显化进入张智难血中,找到了那些虫卵,由于虫卵尚未孵化,尚无知无识,轻易便被鸿雁寄灵,顺着血流排出伤口,尽数清除。 张智难见自己伤口中流出几滴黑血,赞道:"弟妹,你这招用来驱毒真是一流,叫什么名堂?" 鸿雁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寄灵显化,是森罗法相的初级阶段。" 张智难一听,顿时一哆嗦,说道:"你们两夫妻真了不起,要是都练成了,不就有两个仙体了?到时剑啸宫什么的恐怕也不是你们敌手。" 鸿雁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张智难见天色黑暗,不宜赶路,又无心睡眠,当下百无聊赖,训练起那只母老虎来。 他先做了几个陷阱,抓了些兔子松鼠鸟雀。随即给老虎下令,如老虎听话,便有美食奖赏,如不听话,则拳脚相加。这时他内力已然恢复,老虎哪是他的对手?到了天亮,已被他驯得服服帖帖,不敢起半点反抗之意。 鸿雁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以寄灵显化望去,见到张智难骑着老虎,东奔西走,不由哈哈大笑。张智难见她醒来,便道:"弟妹,等会儿你们可骑着这老虎行走,它的小虎崽已经被咬死了,估计是之前那只老虎干的。这母虎兀自不肯接受,还守着它的孩子。" 鸿雁一听,只觉此事甚惨,便道:"义兄,你饶了它吧,母子情深,便是让它多陪陪孩子尸首也好。" 张智难刚想回答,忽然萧贱又开始了抖动,鸿雁毫不迟疑,再度使出寄灵显化,分出真灵,进入萧贱体内。 这次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萧贱便平静下来。鸿雁恢复意识,神情严峻地说道:"义兄,这尸虫甚是蠢笨,我一离开久了,它便忘记了恐惧,胡作非为。看样子我要时时刻刻督促于它。另外我想到了个办法,或可一劳永逸,解决我夫君体内异状。" “什么办法?”张智难急切地问道。 “李代桃僵,移祸江东。”鸿雁胸有成竹地笑道。 随后鸿雁将她的打算和盘托出,张智难听得连连点头,思索片刻,问道:"你需要多久?有几分把握?" 鸿雁想了想,说道:"短则数日,长则一月。把握则有八分。" 张智难站起身来,说道:"好,你只管全力治疗我义弟。其余一切由我负责。至于这治疗地点嘛,我看就在这虎穴之内好了,第一这里有老虎气味,别的野兽避之不及。第二这老虎已被我驯服,只要食物充足,当不会袭击你们。" 鸿雁点头称是,随即张智难抱出虎崽尸体,找了些干草树皮,铺于洞穴之内,并将萧贱背入洞穴,放置安稳。又将虎崽鲜血往鸿雁萧贱身上涂了涂。 母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色落寞,看样子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幼崽的死亡。 张智难随即又在附近河边抓了些青蛙兔子,山鸡麻雀,一半以火烤熟,一半剥皮生置,说道:"这些烤熟的野味你们两人分食,另一半生鲜可喂食母虎,你们现在身上有虎崽气味,日子长了,母虎会将你们当它的孩子,真心守护。我去引开追兵,争取时间,一周之后我来看望你们。切记保重。"说完,转身便往来路走去。 鸿雁望着张智难远去的身影,轻声说道:"你也保重。"接着便走进洞穴,按照自己计划,开始了对萧贱的救治。 鸿雁认为,由于萧贱全身皆遭受了刘云剑重重一击,将至阴至阳两者之间的平衡打破,以致于阳核认为冰核袭击了自己,冰核又认为阳核出手在先,因此互相征战,不死不休。 鸿雁的计划是,在萧贱体内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强大到令阴阳双核皆感到威胁,不得不重回平衡,甚至双双联手,来共同对敌。那时再将这个敌人消灭,萧贱的身体便能康复如初了。 这个敌人,便是尸虫。但首先要使尸虫繁衍,达到一定程度,威胁到萧贱生命,这样才能使阴阳双核冰释前嫌,同仇敌忾。 当然,这一切都在鸿雁真灵控制之下,似危实安。 ———————————————————————— 张智难不停地往前奔跑,他其实对鸿雁说了慌,他的目的并不是引开敌人。自从听了鸿雁的计划后,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全歼敌人。 由于没有鸿雁的辅助,张智难便无法隐形,在下山之路尽皆封锁的情况下,他是无法逃离的。 又因为鸿雁与萧贱两人无法移动,因此张智难要避免两人被发现,只有在两人方圆数里之内不停往返,这样才能确保追兵被自己吸引,而不会因距离拉得太开,队伍之间无法联络,导致分兵去另外探寻自己。 在方圆数里之内被数万人追杀一个月,这无论如何也躲藏不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一个一个,将敌人诛杀,减少敌人数量,使之胆怯退兵。如若不然,便要将之杀尽,方才能保住自己性命。 这意味着自己要么成为死神,要么成为死神的猎物。 张智难不禁回想起三年前与一名世外高人的对话。 ———————————————————————————— 三年前。 桂林某处山洞内。 张智难问面前一位形貌古怪的白胡子老头:"老王,你认为什么是武神?" 那老王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武神者,武道之至圣,战场之死神也。" 张智难吃惊地说道:"武道之至圣我可以理解,战场之死神也可被称为武神吗?" 老王眯起眼睛,说道:"小伙子,一看就知道平时书读多了,成了呆子,要知道尸山血海,修罗道场,那是最能磨砺武功,培养道心的。一将功成万古枯,听过这个道理吗?" 张智难想了想,又问道:"那武功若练到杨天辰这般地步,可否称得上武神?" 老王摇了摇头:"杨天辰无论武功,斗志,经验皆为上上之选,但我以为,他仍未可被称为武神,有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分了他的心,使他未能突破天人之间那层界限。" 张智难大失所望,但仍不甘心,问道:"那如果我练成《登云录》中所述的无尽之体,可否称得上武神?" 老王笑骂:"臭小子,倒也知道无尽之体,那我问你,你可能做到毫无怜悯,只身徒手地杀掉一万个人?等你能做到时,你便可被称为武神了。" 张智难一听顿时大摇其手,笑着说道:"免了,我还是选择从武道方面突破吧,毕竟我最讨厌亲手杀人了。" ———————————————————————————————— 张智难想到这里,不由面露苦笑,心道:"老王,不幸被你说中了,那我就试试看吧,如做不到,那便只好下辈子投胎再做武神了。" ... 正文 武神曲五十六 张献忠和李自成关于是否要围捕张智难曾有一番争执,李自成坚持采取会谈的方法商议结盟之事。但张献忠则认为张智难诸多推诿,显然无意结盟,不如找个机会,结果他的性命,以除后患。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随后葛天明找到两人,表明了血龙门内线的身份,并声称罗添胜对自己言听计从,只要除掉张智难,那金虎头军以及湘贵交界一带的地盘便尽归血龙门以及高迎祥所有。如此大利当前,李自成终于默许了张献忠的行动。 本来他们并未打算动用这么多人,但葛天明对萧贱及鸿雁极为忌惮,担心一旦行动失败,那血龙门及闯王的名声便会尽毁,故劝张献忠出动他手下的所有兵马,来围捕张智难三人。 那天张智难在鸿雁的协助下隐身逃上了龙王山,张献忠只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对着士兵破口大骂,但一时也是毫无办法,只是不停地发泄不满。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自成站了出来,说道:"老兄,此事你责怪士兵们也是于事无补,要怪就怪我们漏算了鸿雁的神通。你可还记得在花海山庄,鸿雁与萧贱另一个弟子一同进了男浴室,我们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她们,恐怕便是使用了障眼法。此次相救张智难,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张献忠骂道:"李蛮子,别废话,你之前怎么不说,现在人也逃了,还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被闯王知道了,非砍了我头不可。" 李自成皱眉道:"你先少安毋躁,逃?这座龙王山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朝向我们的一面坡度稍缓,其他几面哪有地方可以下山?更何况张智难还要照顾受伤的萧贱,下山更是困难。我看西面山势较为陡峭,且山川面积小,地形也不复杂,不易藏人。张智难朝东面逃去的可能性较大。为今之计,只要我们大举搜山,同时派人守住山势较缓的几处山麓,定叫那张智难插翅难飞。" 张献忠一听,立时喜道:"中,就是你这个法子。老李啊,亏我还一直蛮子蛮子地叫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李自成笑笑不答,随即带领一万将士,沿着东山绕行起来,每逢山势略缓之处,便以千人队驻扎,约定以烟火为号,互相照应。 张献忠则指挥手下,派出两个千人队,分别向东西二山寻去。其余万余人则驻扎在小道两头,防止张智难下山逃走。 张献忠安排好一切,满心以为就算今日抓不到张智难,数日内总能有所收获。当下高枕无忧,等在一旁休息。 很快夜幕降临,西山已经尽数搜过,并无收获。而东山面积极大,张献忠眼看再搜下去效果不大,便传令下去收兵归队。正准备回帐休息,忽然山上一阵虎啸传来,声震四方。正自惊疑不定,忽然东山那侧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山上滚下,压伤了数名士兵。张献忠举着火把上前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只见一只浑身被剥光了皮的巨型猛虎正压在士兵身上,后腿也少了一只,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 张献忠只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臭小子,别给老子得意,等老子逮住了你,将你千刀万剐。" 第二天一早,张献忠便派了亲信,指挥两个千人队,尽数爬上东山,开始了搜山工作。 小辉是一名刚入伍的新兵,对于此次搜山任务,一直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为了捉拿三名逃犯,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但上头有令,自己也无可奈何。 其时正是初秋,树林里晨雾缭绕,人与人之间隔了数丈便看不清人影。小辉他们搜寻之地乃是一片灌木丛,又不能用火烧去,只能不停挥舞刀具,将灌木一片片清理。忽听一声惊呼传来,小辉循声望去,只见原来在一边巡查的老李已然没了身影。 “老李,老李?”小辉疑惑地出声叫道,但反复叫了几声,老李那边毫无动静,一时两腿发软,不敢上前探视。 “什么事什么事,瞎嚷嚷啥?”百人队队长老范走了过来,一见小辉抖如筛糠的模样,当下喝骂道:"我就说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胆小如鼠,遇到点小事就抖得像鹌鹑一样,咋了?说。" 小辉牙齿打架,说道:"老……李他……一下子不见了……叫他也不出声……" “瞧你这点出息。"老范轻蔑的看着他,说道,“说不定老李走开一会儿,便屎去了,你只要管好自己,把这片树林搜完,就行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小辉见队长走远,咽了口口水,心想,也许自己真的太过紧张了,对方只是一名逃犯,有多大能耐?老李可能是一边大解去了,一会儿就会出来。 虽是如此安慰自己,但总有些害怕,当下不敢靠近老李那处,转身便往远处走去。忽然脚下地面一松,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眼前便一黑,跟着喉咙一痛,便没了知觉。 老范走到队伍中央,高声喊道:"大伙儿加把劲,今天上午把这片灌木清了,张统领说中午有红烧肉吃。" “好哦~~”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加倍卖力地干了起来。 老范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心想:"如这次自己抓到了逃犯,张统领定然重重有赏,说不定让自己当他的左右手,那时便可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出生入死了。" 正想着自己成为副统领那荒淫无度的生活,忽然察觉周围干活的身影越来越少,一下子气往上冲,扯开嗓子大骂道:"你们这些个懒驴,不挨鞭子就不肯干活,一上磨就屎尿多。" 正骂着,一个身影朝着自己走来,瞧着形貌正是刚才骂过的小辉,不由一愣,正想开口接着骂,忽然那小辉一拳向自己挥来,打在自己鼻子上,顿时疼痛难忍,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身上被点了数个穴位,一下子软瘫在地。随即脖子一紧,那小辉拎着自己的衣领,往树林深处走去。 “救命~~~”一声惨呼,划破了树林的宁静,在其余区域工作的将士急忙向着惨呼发出的方向奔去。此时阳光明媚,晨雾散去,只见林间东一个西一个躺满了士兵,同时一道血迹,向着树林南面延伸而去。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七 "那厮往南面跑了,追!"千人长吴凡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士兵立刻排成松散队形,向着血迹延伸方向跟去。 此时晨雾已散,众士兵视野开阔,奔行了约二里左右,眼看着血迹越来越淡,到了一条小溪前戛然而止。百人长来到血迹终止处细细查看,忽觉头上有水滴滴落,用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鲜血,腥气扑鼻。急忙抬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一身着士兵服饰的人形长发垂落,身体正悬于树枝,头颈部一条鲜红的伤口不停地流淌鲜血,眼见不活。鲜血已将整具尸体染红。 他立马大叫起来,指挥士兵爬上树去,经上树士兵汇报,得知这尸体乃是用外衣撕成长条系在树枝之上,遂命士兵用剑割断衣物。那尸体随即“扑通”落在地上。 众士兵立即凑上前去,将那尸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百人长挤进圈中,刚想探查那尸体,忽然那尸体绽开一道剑光,犹如孔雀开屏,将队长以及最里面一圈士兵喉管尽数割断。接着又毫不停留,长剑划了一个整圆,将第二圈士兵割喉。 外围的士兵们一见奇变陡生,尸体竟然复活,还将队长杀了,一时反应不及,那尸体纵身一跃,蹿回树上,隐藏了起来。 这些士兵皆是张献忠自陕北招募的农民,迷信思想浓重,一见这等情形,纷纷以为诈尸,此时首领又先死了,顿时大呼小叫,沿着原路跑去。 千人队队长吴凡只听得树林深处鬼哭狼嚎,一时不明就里,刚想带人进去查看,忽见数十名士兵争先恐后,往自己奔来,口中还不停嚷道:"诈尸了,诈尸了!"险些将他撞倒。 “诈什么尸?”吴凡问道。 “那被抓去的士兵喉咙被割,吊在树上,我们刚一把他放下来,那尸体竟然活了,还杀了我们队长和十几个兄弟。血溅得我们回身都是。”一人指着自己身上的血道。 “哪有此事?你们这帮人见风是雨,肯定是被那人下破了胆子,在此胡言乱语。”吴凡气愤地说道。都等在这里,待我去看看。说完,又一挥手,伸出两个指头,两百名士兵跟了上来,由他领着沿血迹寻去。 奔行了约二里路,来到小溪旁,果然见到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排成大小两个圈子。似乎敌人是从圈子中心开始袭击的,致命处尽是喉咙,圈子内外鲜血遍地。 吴凡不敢大意,眼睛紧紧盯着那圈子中心的血迹,只见那血迹又向树上延展,随即在树冠中消失。 “那人逃上了树,然后呢?”吴凡暗想。眼睛四下环顾,想找些线索,但此处鲜血四溅,被人踩得到处都是血脚印,而且脚印方向皆朝着来路。“这帮没出息的,就想着逃走。”吴凡皱起眉头想道。 忽然,吴凡的眼睛被一双脚印所吸引,这双脚印是如此的独特,与其他脚印形成鲜明对比。 这双脚印上少有鲜血。仅存的血迹似乎也是因与其他鞋印重叠才染上的那。 “什么情况下会没踩到血迹?”吴凡冷汗一下冒了出来,心下思索,“除非那人站得比较远,站在鲜血喷不到的地方。或者……那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想到此处,吴凡抬头看了看树冠,发现树冠正好延伸到无血脚印上方。 “是了,可能是有人从树上跳下来,这才避免踩到血迹。”一想到此处,吴凡立即细细观察这脚印,果然发现在这脚印之前全无与之类似的脚形。 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圈子中心。 圈子中心才有与之一模一样的两只脚印,这两只脚印也是全无鲜血。 “是凶手,凶手杀人时脚踩地面,遮住脚底,故鞋底没有沾到血,随后凶手爬上树去,趁士兵逃跑,在他们后方跳了下来,尾随他们而去。”吴凡得出了结论,“要赶紧回去,凶手混在了刚才那些士兵中!” 当下一挥手,喝道:"全军集合,按原路返回。" 当吴凡他们赶到时,已经太迟了。 八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大部分面向南方。恐怕他们是在向自己张望时被人割喉,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死了。 少部分人发现了敌人,但没有看清敌人的样子,便死在了剑下。 只有少数人进行了抵抗,但毫无用处,统统被敌人一击致命,显出敌人武功高强。 吴凡身子发抖,这敌人身手了得,又如此狡猾,心狠手辣,再追捕下去,不知自己要有多少弟兄丧生。 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吴凡脑中骤然闪过一事,立马站起,说道:"剩下部队呢?怎么没在这里?" 一名士兵站了出啦,说道:"刚才听到惨叫,就我们三个百人队跟了过来,剩下估计还在搜山呢。" 吴凡心知不妙,急忙向着其余士兵方向跑去。 这一路上,原本应到处都有士兵,哪知现在竟一个也瞧不见,倒是路边不停有血迹出现,令人触目惊心。 这农民军,纪律松散,不懂兵法,只道是抓捕几名逃犯,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无人监督之时,便三三两两各自散开,偷懒的有之,玩闹的有之,正中了敌人下怀。 吴凡奔了一里,忽见树林间一个身影一闪,躲到了一棵树后。瞧样子似乎身穿士兵服饰。立即停住了脚步,指挥随后跟来的士兵,包抄前去。 吴凡来到了那影子躲藏的树前,只见那黑影似乎靠坐在地,瑟瑟发抖。遂做了个手势,瞬间两士兵分左右扑了过去,将那黑影死死按住。 那黑影杀猪似地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投降还不行吗?" 吴凡走到那士兵身前,一眼望去,立时吃惊地说道:"蛋子?" 那蛋子一听,立马欣喜地说道:"吴总队?您还活着?刚才杀人那家伙说您死了。可把我吓坏了。" 吴凡扶起蛋子,阴沉着脸说道:"蛋子,你给我从头到尾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蛋子定了定神,说道:"我和老刘老张正在我们包干的区域清障,忽然一个浑身染血的家伙跑了过来,我见他穿着我军服饰,便迎了上去。那家伙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往我身上一靠,说道:"叫你一起干活的人过来,我有要事通报。" "我一听有要事,当下乖乖地把老刘老张叫了过来,三人站在他跟前,那人摇摇晃晃,勉强站住,说道:"我们总队长死了,你们赶快下山,找张统领报告去。" 我们当时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细问,我一激动,忽然脚底踩到一根圆木,被绊了一跤。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老张老王已经喉头冒血,躺在我两旁,四只眼睛睁得老大。" 那家伙两眼圆睁,似乎还要砍我。但忽然他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毫不犹豫,立刻就走了,比兔子跑得还快。我一害怕,也拔腿就跑,不停地换树躲藏,哪知来得是您老人家。" 吴凡双目闪着怒火,问道:"老张老刘尸体在哪儿?" 蛋子胆怯地说道:"我从树后偷看,也不知是不是看错,那老张老刘竟然站了起来,跟着那人走了。" ... 正文 武神曲五十八 吴凡虽然是农民军将领,但他原本是秀才出身,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是不甚以为然,听蛋子这么一说,也是将信将疑,心想:蛋子被吓破了胆,将那人想得神乎其神,尸体行走之说并不可信。现在已明了那人杀人的手法。只需召集剩余士兵,聚集起来,便不会给凶手以可乘之机 当下取下军号,用力吹响,召唤队中士兵集合。 过了不久,便见到稀稀拉拉的士兵从各方聚集而来。吴凡心中不满,只觉这农民军纪律太过松散,这次集合毫无组织性,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操练整饬一番。 眼看士兵已在自己面前排成队列,忽然心中一动,心想:“那凶手已化装成士兵,莫要让他混了进来。”于是站在队列前,高声呼道:“现在以百人队为单位,各队队长自行点名,将缺失之人名单报告给我。” 话音刚落,忽然队伍尾部十余人举起手中兵器,向前方队列的士兵捅去。霎时血光一闪,前方队列十余人毫无抵抗,受伤倒地。那些士兵还不停手,踏前一步,如法炮制,再次杀伤了十余人。 吴凡立即大喝一声:“莫要慌乱,第九队去扑杀叛乱分子,其余人后撤百步。”说完,只见一百名士兵持兵刃上前,瞬间将作那群作乱分子捅成筛子。 吴凡刚刚松了口气,哪知那群作乱分子似乎满不在乎,依旧抬起手来,举着兵刃乱砍乱杀。动作单调,但毕竟兵器锋锐,一下子又砍伤了近十人。这下大出吴凡意料之外,急忙下令,命士兵将这群人端头断手断脚,这才使他们平息下来,再也无法行动。 吴凡命众士兵散开,观察了一会儿,见那群人再无动作,便下令士兵清点人数,收敛尸体。 便在此时,刚才被作乱分子砍死的十余人又站了起来,晃晃悠悠举起武器,向剩余士兵砍去。猝不及防之下,又被他们砍死砍伤数人。这下吴凡有了经验,立即下令将这些人断手断脚,但乍一制服这些人,刚死去的几名士兵又站了起来,目无表情地举起刀,砍向其余人。 “用长兵器抵挡他们,莫要再有死伤。凡是被砍死的,一律断手断脚!”吴凡看出了规律,大喊道。 士兵们一听,立即依言行事,这次再无死伤,便将让这几名作乱分子失去了行动力。 正当所有人皆以为骚乱结束之时,忽然那后撤百步之外的士兵中又爆出一阵血光,霎时又有三十余人倒地,吴凡还未来得及下令,倒地的士兵中爬起十余人,持兵刃杀向同僚。一阵砍杀之后,又有十余名士兵身死。 这下一发不可收拾,犹如滚雪球一般,十余人倒下,十余人站起,而每当将所有作乱分子制服,剩余活着的士兵中又会出现死伤,不知是何人下手。如是反反复复,很快吴凡的手下只剩下了两百人左右,而周围地上密密麻麻躺了四百具尸体。 吴凡被尸体围在当中,眼见尸体不再站起,但也不敢上前,生怕是敌人陷阱。 便在此时,尸堆中站起一人,抖了抖身上的残肢,走到了吴凡面前。 吴凡定睛看去,只见此人满脸血污,容貌难辨,但身着自己人服饰,手上拿着柄长剑,目光炯炯,绝非死人。 “你就是张智难?”吴凡瞳孔收缩,颤声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邪恶地笑道:“现在你们可以开始逃走,活着的人给我向张献忠带个话:想要抓我,拿命来填。” ... 正文 武神曲五十九 吴凡见张智难浴血而立,双目精光闪烁,笑容之中蕴含无穷狰狞,犹如欲择人而噬的妖魔。他手下这些农民军已然吓破了胆,一听张智难这话,登时大喊一声,如鸟兽散去。吴凡无可奈何,欲上前拼斗,但生怕死于他手下,化为死人士兵,于是只好随着士兵逃跑的脚步,踉跄而去。 张智难见众士兵逃跑,运内力高声说道:"让你们先跑个一柱香,发发汗,等会儿吃起来肌肉弹性足,加倍有劲。" 士兵本已毫无斗志,一听这话,更是头也不敢回,只是发足狂奔,个别胆小的更是屁滚尿流。转眼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眼看周围再无活人,张智难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仰天大口喘气。显然刚才是在虚张声势,实已无再战之力。 ———————————————————— 今日清晨,当张智难决定要与敌死战之前,曾在脑海中反复拟订其他计划,以避免杀戮,但穷尽脑汁,发现除非自己被抓,否则对方绝不会罢手。 他绝非残忍好杀之辈,也非婆婆妈妈之人。虽然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那是佛祖为了普渡众生,才有如此一说。现在自己如束手就擒,只能助长恶人气焰,同时自己在世上建功立业的一番理想也化为泡影。因此把心一横,宁可以杀止杀,也不以身飨魔。至于做不做得到,那是另一回事了。 他利用土龙爪,树林间挖了十来个地洞,以地道相连,以松土填实,外表难以辨别。待到士兵们前来搜山之时,他躲于地洞之中,以风听术辨别来人,伺机将人抓下,割喉处死,跟着不停效仿,连杀数十人。 这并非他第一次杀人,但以往皆是被动的情况下出手反击,像这次主动出击尚属首次。但他下手之时也仅是略一犹豫,随即便毫无滞涩。冷酷得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其实一方面是由于他求生**所致,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之前被尸虫幼卵侵入,脑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之后他趁着晨雾未散,偷偷摸摸换上士兵服饰,爬出地洞,趁人不备,将搜山的百人队一一格杀。只留下百人长一人不死,任他大声喊叫,以吸引援军前来。 等到追兵循血迹前来之时,他已处死百人长,将血迹淋满一身,同时剥下他衣物,给自己穿上,藏好尸身之后,便将衣物撕开,将自己吊在树枝上。伪装成死尸。 另一个百人队前来时,他已完成一切,那百人长命人将其放下,他静待众士兵围垄,使出大鸟九剑中的"孔雀开屏",瞬间夺取了十余人性命。之后不待众人反应,上树躲藏。见到众人逃跑,便从树枝上跳下,尾随在后,伺机混入逃兵之中。 等到吴凡率两个百人队离开,他趁着大家向吴凡张望之际,出手如风,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六十余人,有人发现异常,转头来看,又被他一人一剑解决。最后剩下数人,意欲抵抗,又哪是他的对手? 他解决完第二个百人队之后,便一路沿着树林往北奔去,利用农民军军纪松散,警惕性差的弱点,寻找落单之人,每次出手杀个两三人。待到吴凡发现异常,追赶上来之时,他又多杀了两百余人。 他曾于萧贱哪里学到了通过水母银丝操纵阴兵之法,虽然远不如萧贱精熟,但以真气驱动尸体行走并非难事,不过行动远较电流迟缓。他沿途所杀之人,皆已通过赶尸之法带走。 及至吴凡吹响集结号,张智难带着十几名士兵尸体,混入队伍尾端,等列队完毕,操纵尸体挥舞手中兵器,大肆砍杀。等对方制服了这批,再发出水母银丝,控制下一批尸体杀人,如是反复。如自己手中阴兵尽皆无法行动,那他便趁着混乱,自行制造杀机,如此一来,阴兵源源不绝地产生,而活着的士兵却越来越少。到最后,双方形势逆转,如张智难要将千人队尽数歼灭,原也可以做到,但一来张智难想采取攻心战术,利用活下来的士兵散播恐惧。二来他的确损耗巨大,如有闪失则前功尽弃。因此出言恐吓,将剩下两个百人队吓得落荒而逃。 张智难眼看天色已晚,知道今夜张献忠再派兵前来的可能性不大,便搜集些野果野虫,来到一条小溪边洗净,生火烤熟,以之填肚。随后端坐于地,使出自己悟到的金丹通络术,迅速恢复自己的内力精力,同时促使伤口愈合。 这金丹通络术与杨天辰的九转生息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皆是融合了佛道两家养身之法创出,所不同的是杨天辰着重于战斗时的持久,张智难着重于战斗后的恢复。 张智难闭目冥想,搬运气息,只觉得四肢百骇空空如也,内力狷滴不剩。心中不由庆幸刚才没有赶尽杀绝,不然说不定死的还是自己。当下收敛心神,调节呼吸,只见一片寂静之中,张智难周身绿光隐现,随即仿佛化身石头,与周围自然融为一体。 正在神游太虚,鸟瞰旷野之时,忽然周遭景色染上了一层红色,仿佛视网膜上被鲜血覆盖,随即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无数幽怨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张智难急忙睁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异常。便再度开始了冥想。这次倒也毫无异象。 第二天一早,张智难张开双目,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神清气爽,内力源源不绝,较之前竟然颇有增长,心中欣喜,爬上树去,摘些野果充饥,喝了些溪水。之后便开始拟订战术。 ———————————————————— 话说张献忠本在山下等候消息,忽然之间听到山上嚎叫之声不断,还隐隐有兵刃相交之声,心里一阵激动,想:"莫非发现了张智难?"当下身子紧绷,两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喊杀声渐渐停歇,张献忠不知山上情况究竟如何,不由站起身子,望眼欲穿。 不久,山坡上出现了数百名农民军,急匆匆往山下跑来,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来到了张献忠面前。张献忠定睛一看,只见千人队队长吴凡赫然在列,不由皱起眉头,喝道:"怎么回事?张智难抓到了没有?" 吴凡尚未开口,手下士兵纷纷上前,哭喊道:"张大帅,那张智难不是人,是妖怪,他把我们兄弟全杀了,死去的兄弟还爬起来来杀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法子,拼了命才逃出来向您报告。" 张献忠瞳孔收缩,望向吴凡,问道:"吴凡,你们死了多少人?" 吴凡神色茫然,稍稍清点了一下人数,回答道:"秉大帅,我队共折损八百余人,仅有两百人存活。" ... 正文 武神曲 六十 张献忠闻言,一下子坐倒在座椅上,颤声道:"他们三个人……杀了八百人?" 吴凡摇了摇头,声音中透露着心中的恐惧:"恐怕……杀人者只有张智难一人。" “不可能!”张献忠一拍扶手,气急败坏地说道:"张智难一个小白脸,如何能有此等身手?是不是你御下不严,士兵间忽有嫌隙,互相斗殴所致?" 吴凡一听,沉声说道:"大帅,属下御下无方,致使军纪松散,为敌人所乘,难辞其咎,但这八百余人的确是张智难操纵尸身所杀,大帅切莫轻敌。属下已经想明,那尸兵活动缓慢,虽不畏死亡,但只需我军队伍紧凑,防备森严,持长柄兵器与之相攻,便无论如何不会落败。" 张献忠本是心机深沉之辈,沉吟片刻,便道:"我与那萧贱同行过程中曾见他操纵巨尸,行走如风,张智难此操纵尸体之术恐怕乃是萧贱所授。既然你已熟知应对之法,好,我便将你编入郝平队中,担任百人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吴凡立刻双膝跪地,说道:"谢张大帅不杀之恩,属下定当尽心竭虑,取张智难人头来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郝平的千人队之前与吴凡一起执行搜山任务,不过与吴凡队伍相距数里,并未在张智难行动范围内,故幸免于难。 于是吴凡原本队里剩余的两百人编入了郝平队伍。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再次踏上了抓捕张智难的征途。 上山过程中,郝平问吴凡:"老兄,你平时一向多思善谋,怎会被一人耍得团团转?" 吴凡阴沉着脸,说道:"只怪我平时疏于军纪,队伍分散,以致为他所乘,加上他那尸体操纵之术神出鬼没,难以防范,因此落得如此下场,等会儿我们尽量收缩队形,宁可动作慢些,也不要有破绽。" 郝平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队旗,快速摇了两下,很快各百人队之间互相靠近,首尾相接,再无间隙。 队伍又来到了之前张智难出没之地,只见尸体堆积,尸臭扑鼻,吴凡说道:"这些尸体可能会被敌人操纵,不必收殓了,只需挖出隔火沟,将之就地焚烧便可。" 说罢,士兵依言行动,将周围树木及草丛尽数清空,取些干草干柴堆在尸体之上,又绕着尸身挖起了壕沟,接着投掷火把,将柴草尽数点燃。只见大火瞬间将尸身吞噬。 众人等在火旁,静静看着火焰将尸体燃烧殆尽,只留下地上一具具焦炭的躯壳。郝平下令道:"继续前进,将拦路的灌木统统清除,敌人可能躲在这灌木丛内。" 忽然,只听山岩上传来一阵口哨,士兵们抬头望去,那张智难身着黑色衣衫,负手而立,身后杵着十来具摇摇晃晃的人影。 郝平刚想派人上前,吴凡拦住他说道:"当心有诈,先放箭再说。郝平点了点头,挥动旗帜,一百人持弓上前,拉动弓弦,向张智难射出箭矢。 张智难蓦地往尸兵身后一躲,一阵箭雨过后,箭矢将尸兵扎成刺猬,尸兵站立不稳,纷纷从山上掉落,只见张智难的身影似躲在山岩之后,身子微微抖动。 郝平大叫道:"看你往哪里躲,再次一挥旗帜,箭矢如雨而去,顿时那黑影扎得满身都是,那黑影吭都不吭一声,就此不动。 郝平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张智难,我还道你有三头六臂,原来是虚张声势,这下看你还有能死而复生不成?〃 说罢,纵马上前。 吴凡刚想出言阻止,但郝平去的极快,吴凡无奈,只能驱马跟随在后。 两人来到那片山岩脚下,正想派士兵攀上去查看,忽然刚才中箭落下山岩的尸体中蹿出一道红影,直奔两人而来。两人猝不及防,郝平首当其冲,“啊呀”一声,喉头染血,翻身落马。接着那红影又冲着吴凡袭来,速度之快,直如雷霆。 吴凡急忙抽刀,想做防御,但迟了一步,眼见剑刃向自己喉头划来,忽然胯下之马受惊,前蹄扬起,将吴凡掀翻在地,那红影一击不中,也不停留,向着千人队而去。 “各自守住位置,以长矛护住身前!”吴凡强忍疼痛,出声喝道。士兵一下子缓过神来,持长矛向红影刺去,这一下短兵相接,那红影身形骤然停住。只见一浑身血红,身着士兵服饰的男子手持长剑,向着长矛阵攻去。面目瞧不清楚,但身形赫然便是张智难。 张智难身形飘忽,避开当先几支长矛,在阵中穿来穿去,每次出剑,必有一人惨叫倒地。士兵们由于阵型狭小,长矛施展不灵,被他连杀数人,吴凡一咬牙,再次喝道:“用刀剑砍他。” 士兵纷纷放下长矛,改用刀剑。哪知这正中张智难下怀。他拾起一根长矛,运起内力,矛尖青光隐隐,随即挥舞起来。 常言道“一法通,百法通”,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兵器之间已可随心而用。张智难平时习惯用剑,这一舞起长矛,竟也舞得似模似样,瞬间点倒数人,接着将长矛挥舞成圆,劲风四散,将士兵逼得不敢近身,忽然手臂伸长,矛尖连点,又有数名士兵喉头开花,倒在地上。 张智难趁机将长矛往地上一戳,矛身弯曲,随即张智难一松手,矛身瞬间回复原状,张智难借着回弹之力,纵身一跃,飞出了数丈,落在长矛阵外,跟着将长矛用力一掷,那长矛竟穿透了五人身体,方才势头用尽,跌落在地。 张智难也不恋战,再次往北面跑去。 “追!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吴凡大喝一声,士兵听令,向着张智难追击而去。 这张智难一路上设下了不少陷阱,昨日死去的士兵兵器尽数为他利用,或化为陷坑中的尖刺,或成为檑木滚石上的倒钩。加上士兵阵型密集,一路上损兵折将,好不容易将张智难逼入一个洞穴之中。士兵也已经折损了两百号人了。 吴凡不知这洞穴是否另有出口,但当此形势下如若就此罢手,张献忠必定饶不了自己,于是清点了一个百人队,由百人长领着,手持火把,进洞探查。 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忽然洞内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惨叫声不断。过了一盏茶时间,再无声息。 吴凡屏息凝神,盯着洞穴,忽然洞穴内走出一人,浑身染血,向着吴凡走来。吴凡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百人长。 那百人长走到吴凡面前,颤身说道:“吴总队,快逃吧,那家伙……不是人……”说罢,头一歪,倒地而亡。 吴凡看着百人长的尸体,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过了一会儿,高声说道:“我要进去探查,有谁愿意跟着我去?” 士兵们眼神中露出恐惧的神色,纷纷后退,似乎完全不想与此事再有关联。 吴凡叹了口气,点名道:“金奇,苗二,你们两各率百人队,随我前去。” 哪知此言一出,一人上前,用陕西方言道:“俺凭啥听你的,张大帅刚降了你的级,现在你我官一般大。要去你自己去,俺的兵娃娃才不陪你送死咧。” 吴凡瞳孔收缩,望向此人,发现此人正是刚才点到的金奇,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刚才点到的另一人苗二,只见他也是目光不善,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吴凡语气诚恳地说道:“诸位,并非在下越级专权,但如不擒住此人,恐怕大帅生气起来,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金奇生气起来,喝道:“老子才不怕,这是你自己擅自指挥,才导致郝队长身死,我们还死了那么多人。大帅要处罚,也是处罚你,关我们鸟事。〃 吴凡瞬间明白过来,这金奇存了让自己背黑锅的心理,故而有恃无恐。眼看周围士兵盯着自己的眼神皆怀有敌意。心里一横,说道:“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说罢手持长剑盾牌,向着山洞内部走去。 ... 正文 武神曲六十一 张智难颤颤巍巍,缓步向洞穴深部走去,双耳边不停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仿佛有无数怨灵向他索命。双目前红影飘荡,一双双干枯起皱的手向他抓来,似乎是死人从坟墓中钻出向他追魂。 张智难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杀戮之举有这么大的负担。 自从昨夜冥想中出现幻像之后,张智难自觉身体一切如常,今晨安置陷阱,制定战术之时也是神志通明,计算周全。因此便没有将昨夜幻象放在心上。 哪知今晨见到敌人向着萧贱藏身处寻去,杀意一起,瞬间幻象再临,眼中所见,皆是妖孽,耳中所闻,尽是鬼吼。因此下手愈加狠辣,当者立毙。尽管他杀意浓厚,但丝毫不见狂乱,反而更加冷静,下手精准,计算周详,简直如杀戮兵器一般。 他心知不妙,杀了十余人后不敢再战,向着自己安排的退路逃去,哪知他虽然没有亲自下手,但每当有人落入陷阱,惨叫声传来,他心头魔障便加深一层。到得后来,便是他捂住双耳,那惨叫声也直接穿透颅骨,到达他的大脑。令他心中杀意充盈,满溢欲出。 他逃入洞穴之中,这洞穴前后均有出口,且地形复杂,他本拟在其中与敌人周旋,拖延时间。但甫一如洞,便觉得浑身精力满溢,只想回头冲杀。他急忙背诵佛经,强自压抑住冲动,忽然觉得双手有些发痒,低头望去,只见自己手指及指甲正不断生长变长。还没来得及吃惊,自己口中也察觉异样,用舌头一舔,这次真的大吃一惊,只觉得自己的两颗尖牙也变得犹如獠牙一般。一下子站直身子,竟发觉自己长高了不少。 他登时想起在论剑大会中少林派释念吸收恶念,身形暴涨一事。知道自己也是为恶念所影响,以意养形,因此才有如此变化。 他想明白此事,便欲设法驱逐恶念。忽然吴凡派出的百人队赶到,他一见敌人,顿时杀意难抑,在黑暗中躲藏起来,等到对方靠近,瞬间出手,将手持火把的士兵杀死,并捡起火把,扔进洞穴深处,随即出手如风,身形似电,牙爪并用,将敌人撕咬致死。 此时的他感觉敏锐,双眼在黑暗中竟能视物,同时恢复力极强,便如金丹通络术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士兵乱砍乱挥兵器,砍中他便如蚊子咬一般。 张智难平时所学武功招式也尽数融为一体,敌方招数袭来,随手便有相应招式应对,且皆极为精妙,威力开山裂石。 在此等状态下,百余名士兵毫无还手之力,转眼间便被屠戮殆尽。那百人长甲胄厚实,一时不得便死,眼见张智难消失在洞穴中深处。挣扎爬起,逃出洞穴。警告了吴凡一句,便噎气而亡。 张智难朝山洞内部走了一会儿,忽觉胸闷气喘,烦躁异常,只想发泄一番。双爪伸出,拼命往石壁上挠去,同时双足连环踢出,只踢的泥沙俱下,他还觉得不过瘾,大吼一声,全身往墙上一撞,竟将山洞撞得摇晃起来。他接连起跳,身子连撞,不一会儿便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到得后来,竟然以头抢地,只砸得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坑,他鲜血直流,兀自不肯停歇。 过了好一会儿,他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地上,身子渐渐缩小,恢复了原状。浑身上下伤痕遍布,鲜血淋漓。不知怎的,金丹通络术自动运行起来,将真气化为精气,修补起周身伤痕来。 转眼之间,伤口便已止血,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愈合。 “我这是怎么了?”张智难杀意尽去,脑中恢复了空明,开始思索起自身变化:“算上今天之人,我这两天已经杀了一千多人了,以前便是战场之上,我也没有杀过这么多人。” “这两天我所思所想,便是如何减少敌人人数,以及最大程度唤起敌人心中恐惧,希望敌人速速退兵。难道如此一来,已经堕入了魔道了么?” 正自思索,忽然听得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将领面色苍白,手持长剑盾牌,谨慎地向自己靠近。 张智难身子乏力,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名将领来到了自己跟前,举起长剑,向自己刺来。 张智难苦笑一声,心想:“果然我杀戮过多,报应竟来的如此之快,这样也好,我一死,义弟及弟媳就安全了。” 正闭目待死,忽然整座洞穴晃动起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快从洞顶落下,不偏不倚,砸中那将领头顶,瞬间将他砸昏在地。张智难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砂石漱漱而落,向着自己砸来。 “啪嗒!”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砸在自己身上,顿时一阵疼痛,接着又有一块小石子在自己脸颊旁边碎裂,碎片砸在自己脸上隐隐作痛。 霎时一阵恐惧感自张智难心底传来,他可以接受死亡,但不能接受半死不活,被石头活埋致死。 眼看山洞摇晃得更加厉害,又过一会儿,一块巨石向自己头部砸来,眼看就要砸到自己,瞬间从张智难心里发出一声呐喊:“我不想死!”,一下子身子恢复了行动力,一翻身,躲开了巨石。 张智难眼看那将领兀自昏迷,一咬牙,拖着那将领,向山洞外跑去。 刚刚奔出了山洞,整个山顶轰然塌下,将山洞填得满满当当。 张智难看了看自己双手,再看了看那名将领,心里一阵恍惚,不知杀人的自己以及救人的自己,究竟何者为真。茫然地望着天空,仿佛要向那上苍寻求答案。 张献忠等到下午,忽觉得一阵地动山摇,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约八百余士兵从山上攀下,为首一人上前跪地道:“秉张大帅,那张智难藏身的洞穴发生了塌方,将他掩埋在内,估计已经粉身碎骨了。” 张献忠目光沉稳,说道:“此人机智狡猾,身手矫健,或是故布疑阵,欺骗你们,不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我亲自带大军上山,寻找他的尸身。” ... 正文 武神曲六十二 吴凡醒了过来,只觉得双侧太阳穴胀痛不已,同时恶心欲吐。知道这是头部受了外伤所致,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是在一个洞穴之中,似乎被塌方砸中。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面前有一个火堆,张智难正坐在火堆对侧,面色在火光中阴晴不定。 吴凡心中紧张,不知张智难此举有何用意,小心翼翼地出言问道:“是你……救了我?”张智难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我们吗?”吴凡惊诧地问道。 “也许是为了减轻我的罪孽。”张智难苦笑道,‘’或许只是我无心之举,并无深意。‘’ 吴凡怒道:“你莫要假仁假义,想起骗我做内应,门都没有!” 张智难叹气道:“我现在魔心深种,如无人相伴,说一说话,恐怕不久就会变成野兽一般。这也许就是我救你的原因吧。” “你救我……只是为了找人说一说话?”吴凡将信将疑地说道。 张智难看着自己的手,说道:“人魔之隔与天人之隔一样,同样是借由不可思议之行为作为契机,方有跨越之可能。有的人以仙入圣,有些人以魔入圣,如我可以选择,我定会选择前者。可惜现在我别无选择。”说罢,站起身来,身子一晃,消失无踪。 吴凡环顾四周,发现已然寂寥无人,只有火堆在噼啪作响。 张智难沿着山路向灌木林走去,他估计方位,鸿雁他们应在他的东南方,距离此处不过数里路,如果让张献忠他们在灌木林中开出一条路,那只需数个时辰便能搜到鸿雁藏身处。因此那灌木林实际是他的最后底线,决不能让张献忠突破。 他顺着山路向灌木林方向走去,忽然觉得西方有一阵莫名的吸引力,两腿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向那边走去。 走了一会儿,张智难发现这道路虽然植被覆盖,但坡度缓和,平坦易行。偶尔也会有台阶显露在外,显是已有先人造访,在此开山铺路。 忽然,眼前出现一个橘黄色的光点,飘飘摇摇,远近不定,似乎在指引自己前去。他无一丝犹豫,举步向前。 沿着光点指引,走了近一里路,来到了一座寺庙前,庙门上挂着一副牌匾,写着三个大字“龙王庙”,似乎年代久远,字上所描金箔已然剥落。庙门破败,杂草丛生,蛙虫鸣叫,蛛网交织。那光点到了庙前就无影无踪,张智难一向不信鬼神,信步便走进了破庙。 庙内也是一片狼藉,张智难眼尖,看到主殿中似乎隐隐有烛光传出,便跨步迈了进去。 只见一尊古佛下,亮着一盏青灯,一名女子身着素衣,背身而坐,一头长长的黑发长可及地,肆意飘落。 张智难拱手朗声道:“不知夫人邀我夤夜前来,有何用意。” 那女子轻笑一声,转过头来,说道:“因为你与我夫君很像,故我请你前来,瞧瞧我眼光怎样。” 张智难一见这女子面容,脑海中顿时跳出四个字:“倾国倾城”。 张智难生平所见女子之中,当以鸿雁最美,但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之美,给人以只能远观,不可亵玩之感。不似此女子,眉目之间媚态尽显,两眼之中数不清的风情,双唇轻启,芬芳吐露,似乎在诱人上前一亲芳泽。浅笑轻语,轻易便能令江山失色,众生颠倒,帝王沉迷,社稷易位。在任何一个朝代,恐怕都是祸国殃民的主。 张智难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那女子身旁,说道:“你现在瞧见了,有没有大失所望?" 那女子以袖笼嘴,咯咯轻笑道:“公子眉目清秀,温文尔雅,实是夫婿之良选。” 张智难做了个怪脸,道:“别看在下这副模样,其实在下乃杀人不眨眼之魔头,你如选我做丈夫,不怕我出手伤你吗?” 女子笑得更为欢畅,道:“你所杀之人数,在我丈夫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张智难苦笑道:“那我更加不敢碰你了,万一你丈夫找上我来,我岂不是要成为你丈夫手下冤魂?” 那女子道:“不会,因为我丈夫已经死了,就算要杀你,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我与你只是促膝长谈,并无越轨之举,他为何要杀你?” 张智难挠头道:“你千辛万苦把我引到这里,只是为了促膝长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那女子再次掩嘴娇笑,说道:“公子如有雅兴,小女子定当作陪,琴棋诗画,无所不可。只是小女子……” 张智难摆摆手,道:“我知道,卖艺不卖身,是不是?” 女子听了张智难粗俗的语言,不禁皱眉道:“只是小女子仅仅擅长秦汉时期的古风古诗,还请张大官人见谅。” 张智难一听,心想:“此女竟然知道自己姓氏,看来不可小觑,只是连自己大官人都叫出来的,估计以前也是红尘打滚之人。” 当下一拱手,说道:“好说,不过夫人既已知晓我的姓名,我却还不知夫人名号,实在是有些不太公平了。” 女子忽然放下袖子,再不遮掩,嫣然一笑,说道:“贱妾项门虞氏,人称虞姬。不过本名姓陈,张大官人也可叫我圆圆。” “虞姬?”张智难一下子下巴脱臼,半天合不拢嘴。 “正是。”虞姬媚眼如丝,轻笑道。 张智难掐了掐自己,以为自己仍旧处在幻觉之中,但掐了半天,眼前的女子也不见消失,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虞姬,你叫我有前来何事?” 虞姬眼神流转,说道:“我见你神色迷惘,似乎对杀敌有所疑惑,使我想起了我丈夫,特来点化于你。” 张智难奇道:“你丈夫?莫非是西楚霸王项羽?他也对杀戮之举产生过疑惑?” 虞姬正容说道:“他身为统帅,谈笑间万人覆灭,原本以为心志坚定,无可动摇,但岂知军队厮杀与亲手施为天差地远。前者有战友在旁,杀孽再重,也有旁人与你分担,不至于被恶念压垮。而后者则需一人承担无边杀孽,任一人心志如何坚定,也会迷失在这茫茫血海之中。” “其时他被围垓下,全军覆没,仅有我陪伴在他身旁,他将我藏于一洞穴中,一个人坐在洞口,以一人之力,阻挡千军万马来袭。” ... 正文 武神曲六十三 “那时刘邦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我夫君天生神力,又受过各门各派名家指点,竟然站在原地,半步不动,硬生生地将刘邦军队的攻势挡了回去,仅第一天,刘邦就损失了一千多人。” “本来刘邦如见势不妙,即刻收兵,不至于死伤如此惨重,但我夫君在重兵围攻之下,屡次倒地,又屡次站起,给人以油尽灯枯之感,加上士兵杀红了眼,毫无退却之意。因此鏖战一日一夜,死伤便有如此之多。” “至第二日,我夫君势如疯虎,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般地杀敌,饿了就吃人肉,渴了就喝人血,我见他的形貌已经不似人类,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害怕。”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夫君依旧如此,只不过有时候他连我也认不出来,我只敢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他。” “到了第六日,敌人已经不敢前来,只能远远将他围困,唱着旧日西楚的歌曲,意图动摇他的心神。此举对他毫无用处,但也使他的杀意得不到满足,这也导致了第七日惨剧的发生。” “到了第七日,他终于苦熬不过,下手将我杀死。”虞姬苦笑道。 “将你杀死?那你又如何在此与我说话?”张智难狐疑地问道。 虞姬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还请官人多些耐心,听我说完。” 当下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他一见我身死,顿时清醒了过来,抱着我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当下便要自刎,随我而去。哪知霎时一道金光自他身上冒出,将我包裹,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又活了。” “忽然一个声音自洞穴深处冒出,说道‘恭喜霸王,你这无尽之体,毕竟练成了,至此以后,你可说是天下无敌。’我与夫君皆抬眼望去,见到了一人。”说到这里,虞姬瞬间神色黯然。 “怎么了?”张智难见虞姬住口不语,不由出言问道。 虞姬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夫君本是承天地气运而生,又练成仙体,理应一统江山,创万世不朽之基业,哪知说话之人实有改天换命之能,不仅将我夫君逼至如此绝境,甚至还使我夫君成为了史上唯一一个神魂俱灭的仙体。” “他对我夫君说道:‘你的妻子已然身死,不过你无尽之体精气庞大,无穷无尽,输入你妻子体内,竟能为她重铸金身,续一日之命。但此终究不过是权宜之举,不能够逆天而行,使亡者真正复生,我倒有一个方法,能够让你妻子永生不死。不过此法需用你的性命来换。’” “我夫君听闻,毫不犹豫,立马答应下来,我刚刚复生,无法动弹,因此虽然心中百般抗拒,但无能为力。” “那人切下自己一只手,化为一道金光,进入我夫君口中,我夫君毫不抵抗,任其随意施为,过了片刻,我夫君忽然全身出现裂纹,裂纹中金光四射,似乎就要炸裂,那人急忙叫道:‘霸王,现在你便要化为精气,速速以心神控制,进入你妻子体内,我以真灵附在你精气上,修补其受损真灵。从此以后,你之身体便是你妻子身体,两人永世相合,再不分离。’说罢,我夫君化为一道金色长虹,进入我小腹中,我只觉得一阵剧痛,就此人事不知。过了不知多久,我苏醒过来,发现垓下之围已解,我夫君及那人皆无影无踪。我想起昏迷前之事,泪如雨下,摸着自己小腹,念道:‘夫君,你我今后永不分离,我这条命,是为了你而活。’说罢,便自行寻路离开垓下,来到了西安附近,远离尘世,定居下来,哪知……那人并非是为了救我,而是在我体内种下了无法驱逐的诅咒。” 张智难眼中闪着精光,道:“那人是谁?” 虞姬摇头,凄然道:“我不能说。那人近一月来突然消失,无法对我施加影响,但我依然无法说出他的姓名。恐怕他还活着,只是无法行动而已。” 张智难思索一会儿,说道:“那你对我说这番话,用意是什么?” 虞姬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欲拜托杀意纠缠,必须入情至深,以情念来驱逐心中杀意,便如我夫君一样,也许杀意尽去之后,你便能练成无尽之体。” 张智难抓了抓头发,说道:“你说说容易,这荒郊野岭,叫我对谁用情去?” 虞姬笑道:“你自己难道不知?还要我明说吗?” 张智难愁眉苦脸,说道:“姑奶奶,不要再打哑谜了,求求你,我时间紧张,你赶快明说了吧。” 虞姬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想想,你为何要拼了性命,也要阻止军队进山搜索?为何对那名女子关怀备至,又是准备食物,又是驯服老虎?为何要离她俩远远的,不去你义弟身旁护法?” 张智难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莫非……我对弟妹……”张智难浑身汗水涔涔而下,蓦地想起,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地饶恕鸿雁在三林儿军中犯下的罪行,又为何对鸿雁给萧贱喂食尸虫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一直对义弟百般捉弄,挖苦于他,难道不是由于心生妒忌所致? 张智难杵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如石化一般,虞姬见他这般,叹了口气,也不去理他,径自走入后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虞姬醒来,眼见张智难已然不见,灰尘密布的地上用血写了一句话“杀意是魔,情意是魔,以魔制魔,道在何处?” 虞姬见了这句话,久久不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忍受不住,抽泣起来。自言自语道:“是啊,道在何处?如我与夫君当年知晓,也不会中那人奸计,堕入魔道。张居士,你虽然比我夫君悟道更深,但自古以来知易行难,如何化魔入道,还需你个人参详体会。” ... 正文 武神曲六十四 张智难走后,鸿雁一刻也没有停歇,立马开始了李代桃僵之计。她的计划中,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尸虫繁衍。 本来这尸虫生殖模式极为奇怪,并非雌雄双虫交配产卵,而是由雌虫雄虫双双向血液中排出遗传物质,在血液中结合,形成虫卵。虫卵需进入肌肉或大脑才能孵化为成虫。 但尸虫成虫有一恶习,它们将肌肉或大脑视为自己领地,一个肢体或者大脑内只能存在一条成虫,新来的成虫往往被视为入侵者,会被原来的成虫杀死。因此虫卵一般只有通过感染他人,侵入新的肢体或大脑才会孵化。也由此导致了人体内一般最多只有一雌四雄共五条成虫。 鸿雁通过寄灵显化,强迫雌虫向雄虫放出信号,命令它们放过进入肌肉内的虫卵。但对于进入大脑内的虫卵,鸿雁则任由雌虫将其消灭,鸿雁可不会傻到给雌虫增加帮手。 如此过了三天,每个肢体内雄虫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三条,它们各自划分领地,相互冲突不休,不过在雌虫的控制下并没有发生大的厮杀,相对还算和平。 鸿雁眼看时机已到,略微放松了对雌虫的控制,那烟雾渐渐减少,冰火双云看清了对方的位置,再次发生了争斗,只见火雨冰雹不停向对方袭去,产生的冲击使得天摇地动。 鸿雁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相斗,便在此时,雄虫之间也开始了撕咬。 那三条雄虫除了亲自上阵,还各自驱使所支配的肌肉,向敌虫发起了猛攻,顿时萧贱身体上肌肉翻滚,手舞足蹈起来。形状极为诡异。 过了一会儿,冰火双云发现了异状。 一股杂乱的波动自萧贱真灵传来。冰火双云顿时一惊,飞至萧贱真灵前一看,只见真灵中出现一副图像,那肢体内的雄虫相互间的战争,已将萧贱的肌肉及筋络弄得乱七八糟,似乎随时都有四分五裂的危险。 鸿雁真灵手握雌虫,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如冰火双云不加理睬,她便要控制雌虫,使冰火双云重新停战,雄虫之间再回和平。 冰火双云大概也察觉不妙,呆了一会儿,立即各自发出波动,一时间,萧贱四肢经脉内电流涌动,肌肉间则黑煞气奔走。雄虫还欲操控肌肉经脉,却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击中,化为灰烬,或者被黑煞气缠绕,瞬间冰冻,随即变成碎片。 鸿雁松了口气,只见那冰火双云除掉了四肢内的雄虫,在真灵前愣了一会儿,不久便重新飞回了真灵上方,各自游弋,却也不再争斗。 “好了,四肢内的雄虫解决了,阴阳之战也已平息,但这雌虫还在呢,如不管它,不久我夫君真灵又会被蒙蔽,我也不能时时在他真灵内监视。万一一个不慎,让雌虫污染了他的真灵,那便无计可施了。”鸿雁为难地想到,“说不得,只有行险,好歹也要彻底消灭雌虫,不留后患。” 鸿雁忙完这一切,真灵从萧贱中退出,略做休息,吃了几口熟肉。发现那母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口水直流。当下微微一笑,扔了一块生肉给母虎,那母虎一口叼住,到一旁大嚼起来。 鸿雁心中暗想:“义兄倒也想得周到,这母虎堵在洞口,寻常士兵绝不会入内搜索,只是我真灵状态下时间流逝失常,不知已经过了多久,义兄可否安好。” —————————————————————— 张智难自从龙王庙中出来,发足狂奔,从灌木丛中穿行而过,丝毫不顾荆棘划过自己的身体,几乎转瞬之间便穿过了灌木,在灌木丛前盘坐下来,金丹通络术自行发动,修复伤口。 他心神不宁,各种杂念纷至沓来,一会儿想要去找鸿雁,表明心意,一会儿又想痛下杀手,结果鸿雁性命。他使出各种手段,意图平息杂念,连续背诵了法华经,珈楞经,金刚经,道德经,逍遥游,四书五经等等,一会儿侧卧,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五心向天,一会儿以头撑地。但这一切全无用处。折腾了一晚,张智难自觉再也无力与心魔对抗,于是仰天长叹,心想:“张智难,你这废物,平时自诩妙悟真理,说起道来舌灿莲花,但真正遇上考验,便无能为力,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不如死了吧,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心意已决,杂念登平,正襟危坐,聚内息于心脉,便欲将之震断。 正当内息在心脉内冲撞之时,忽然一支箭矢呼啸而至,擦过脸颊。一阵疼痛传来,张智难张开眼睛,只见一里以外,林间尘土飞扬,旌旗飘动,兵刃在树木缝隙闪闪发出寒光。 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传出,张献忠洪亮的声音说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张智难一下子放松下来,心想:“来得正好,我便竭尽所能,与敌人厮杀一番,男子汉能战死沙场,也不枉此生了,总好过自尽而亡,死而无名。” 心中此念头一闪而过,眼见数千只羽箭射来,身子往后一滚,进入了灌木丛之中。羽箭被灌木丛的枝条所挡,射不到地面。将木枝木条射断了不少。 张献忠眼看箭矢已经射不到张智难,命弓箭手后退,步兵阵列上前,向着灌木林进发。 张智难从灌木林中望出去,只见那步兵阵人头攒动,喊声震天,人数绝不在二千人之下,心下思量:“这张献忠围山时间过长,恐怕也有粮草接济不上之虞,故此番全军出动。只要我在此与他周旋,几天后他们必会粮草短缺,战斗力定会大打折扣。” 步兵阵来到灌木丛前,张献忠大声喝道:“一千人进树林搜索,另一千人清除灌木。”那步兵阵听令,瞬间分成两队,各自按令行事。 张智难见状,从灌木丛中爬进树林,躲在一棵树后,心中杀念骤起,便欲杀他几个士兵,吸引注意力后逃走。哪知忽然眼前一红,心神被杀意控制,身形暴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向林间士兵杀去。 张献忠此次派出的乃是他直属精兵,与之前那些松松垮垮的民兵截然不同,眼见一道红影向自己直冲而来,立即三人一组,持枪而立,组成一个小阵,每三个小阵组成一个中阵,三个中阵组成一个大阵,阵阵相护,严阵以待。 张智难虽然杀意充盈,但计算只有较平时更为精准,眼见敌人阵型严密,身子一沉,钻入事先挖好的地洞之中。 那些士兵见敌人消失不见,正在惊疑之中,忽然地面裂开,一士兵被拖入地洞之中,随即一个巨大的身影取代了他的位置,那巨影双手一挥,顿时小阵中另两人头身分离,鲜血喷洒。一片血雨之中,那巨影又倏忽沉入地面。 ... 正文 武神曲六十五 众士兵哪见过这等攻击方式,顿时乱了阵脚,长矛往地面乱刺,没料到张智难竟从阵型后方钻了出来,如风杀至,瞬间又夺取了数人性命。士兵们反应过来,趁其尚未进入地面,数十支长矛向其刺出。张智难跃入空中,闪过长矛,从人群上方飞至,手爪连挥,转眼十余人头颅落地,十余道血柱喷出,将树林中一切染成红色。 张智难心情畅快无比,长笑一声,在长矛阵中穿梭起舞,每次挥手,便有一人倒地。使得血雨不停落下。 千人队长眼见不妙,立马命士兵靠拢,围成三个同心圆,外圈长矛向外,里面一圈长矛向地面,再里面一圈长矛向天,相互间隔,互相照应,如此一来,阵型再无破绽,张智难连冲数次,不仅未建尺寸之功,反而身上多了几道口子,当下退在数丈外,口念梵文,真气围绕全身,跟着一声大喝,炮弹般的掌力激射而出,只听一声巨响,掌力竟将外圈轰出一个数人的缺口,张智难趁机猱身而上,闯入阵中,开始了杀戮。 张献忠坐阵树林外,只听林间喊杀震天,心中窃喜,只道自己直属精兵身经百战,无论如何也不会连一人也诛杀不了。但过了一盏茶功夫,喊杀声渐歇,忽然一浑身染血的士兵跑出树林,踉踉跄跄地来到张献忠阵前,跪地说道:“大帅,敌人猛恶,我军已折损过半,但亦重创敌人数十刃,并将其团团围困,还请大帅点兵增援,免得被其逃脱。” 张献忠又惊又喜,惊的是张智难竟如此神勇,以一人之力至今已格杀了自己近两千人。喜的是终于将之困住,眼看便能将其诛杀。立即站起身来,说道:“林吉,你率属下千人前去协助,务必将敌人杀死。”话音刚落,那报信的士兵忽然趴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两旁的士兵急忙上前,想要将其扶起,哪知那倒地之人竟挥出两掌,“啪啪”两声,将上前的两人打飞,顺手抽出两人腰间长剑,用力向张献忠掷去。 张献忠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中剑,此时,两支判官笔飞至,打在那两柄长剑之上,使剑势稍缓。张献忠反应过来,立马拉过两名士兵,挡在身前,“噗噗”两声,长剑穿透两士兵胸膛,险险停在张献忠胸前数寸。 张献忠将两人尸身放下,抬眼望去,只见那报信之人已然远遁。树林内已悄无声息。 葛天明从一旁走了过来,说道:“张大帅,这张智难狡猾多智,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张献忠心有余悸地说道:“葛先生……刚才多亏了你,不然我身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这张智难足智多谋我素有耳闻,但想不到其武功竟也这般高强?” 葛天明沉吟道:“这张智难平时武功深藏不露,但在击溃曹文诏的战役中,他身先士卒,杀入骑兵阵中,连斩数十骑,这才带领我们获胜,而且据我所知,他本人并未受一丝一毫损伤。” 张献忠骇然,派兵前往林中查看,发现那千名精兵已经被尽数屠戮,且皆断头断肢,惨不忍睹。 —————————————————————— 张智难躺在他预先设下的另一处藏身所内,全身无一处完好皮肤,鲜血流得到处都是。最重的伤口是在右肩,几乎连锁骨都砍断了。 张智难不停地吐血,反复运转金丹通络术,意图以真气修复身体的创伤,但这一举动如杯水车薪,几乎毫无用处。 时间不停流逝,他只觉得身子渐渐发冷,眼前黑暗慢慢笼罩,从小到大的一切,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我就要死了?”张智难一下子惊觉,同时一阵恐惧袭来,求生的**压过一切,迫使他不停地挣扎,金丹通络术几乎一刻不停地运转,几乎将他丹田内的真气搬运一空,尔后又如同挤奶一般,拼命地向丹田榨取真气,每次生出一些内息,便被搬运至伤处,促使受损组织生长。 “人之毛发,出自体肤,内息之生,脏腑之能,至小至微,庞如星河,身如环宇,无穷无尽。”张智难忽然想起一本道藏中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体是不可思议的,拥有无穷潜能,就连最小的构成,其中也是复杂有如星河,所有的内息,皆可由脏腑生出,如果明了其中道理,那人的身体便如宇宙,无穷无尽。 张智难回想起身体被杀意控制之时,自己曾仔细探查内息的运作方式,发现那时为了满足杀戮的**,身体自动舍弃了一部分脏腑,将之转化为内息,修复重要脏器的损伤。而且只需一点点的消耗,所产生的内息便极为惊人。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张智难想明此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身体各脏腑的区别,发现脾胃肝肾等处活力充沛,生长快速。于是心道:“似乎脾胃肝肾生长远较其余脏腑迅速,我不如舍弃其中一些组织,化为内息,来修复身体其余部位损伤。等到缓过神来,再通过食物药物,来恢复这些脏腑的损耗。”想罢,运起金丹通络术,将脾胃肝肾缠绕,使部分组织消融,化作内息,搬运至全身各处。 一试之下,果然内息源源不绝,很快身子其余部分的损伤便修复了七八成,张智难察觉到小命得保,大喜过望,急忙停止脾胃肝肾的消耗。 忙完这些,张智难忽然觉得饥饿难忍,匆匆吃了些事先贮备好的果子生肉,等了一个时辰,自觉精力恢复了些,再次运起金丹通络术,使新生内息促进脾胃肝肾的组织重生,果不其然,这些脏腑生长活跃,没多久便恢复如初。 “原来如此!难怪古代圣人说武功至最高境界,要锻炼脏腑,只有脏腑强劲,内力才能生生不息。如果能更进一步,在战斗中能瞬间产生大量内力,那岂不是威力无穷?如此一来,说不定真的能力敌万人。”张智难一下子武痴性子发作,激动起来,立马开始研究如何将新发现应用于战斗之中。 ———————————————————— 鸿雁为了使雌虫被冰火双云注意到,悄悄以真灵粘附在雌虫身上,但并不影响其意志,只是使其灵魂看起来颇为壮大。 为了不让雌虫发觉,鸿雁尽量小心,真灵一点一点地分裂游出,来到雌虫灵魂身旁,趁其不备,化作其灵魂的一部分。 如是过了数日,那雌虫变得极为庞大,已经与鸿雁真灵一般大小。 “差不多了,这雌虫虽然蠢笨,但它再大下去可能便会有所察觉。”鸿雁心道。 正想驱使雌虫攻击冰火双云,忽然雌虫尾巴一甩,重重打在鸿雁身上,将她击飞,撞在萧贱真灵之上。 “你……?”鸿雁心里一凛,只见那雌虫仰天长啸,发出一阵波动,似乎在嘲笑自己,霎时醒悟过来,这雌虫并不蠢笨,它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算计它。它之所以毫不反抗,是因为实力弱小,非自己敌手。 鸿雁急忙指挥真灵,想要从雌虫身上分离,哪知那雌虫身上竟似有极大黏性,将自己真灵牢牢黏住,半分移动不得。 这尸虫实在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其余虫蠡并无真灵。只有尸虫不仅真灵强大,而且以迷惑控制人类真灵为生。鸿雁的真灵甫一附着,尸虫便已知晓,趁鸿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吐出烟雾,将鸿雁的真灵据为己有。 真灵之物,可以说是不朽不灭的存在,鸿雁本可以将尸虫真灵击散,但时间长了其便会重新聚合。只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使其受损,比如真气,剑啸,以及雷击,通过剧烈的震荡来破坏其结构,对其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因此鸿雁意图利用冰火双云的攻击来试着消灭雌虫,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中了雌虫的奸计。 雌虫庞大的身形向鸿雁撞来,鸿雁不及躲闪,再次被撞飞,又一次碰上了萧贱的真灵。 那冰火双云发现了异状,向着鸿雁飞来,随即云层翻涌,似乎便要向鸿雁发起进攻。 鸿雁大惊,身子一闪,只见一道白光,一道红光自双云中激射而出,险些击中鸿雁。 双云紧追不舍,不停向鸿雁发出攻击。鸿雁左躲右闪,来到雌虫身旁,飘然一跃,想要将冰火双云目标引到雌虫身上。哪知此举竟在雌虫掌握中,它倏忽喷出烟雾,化为一道绳索,将鸿雁身子卷住,将她定在雌虫身前。 鸿雁大急,身子拼命晃动,但一时不得挣脱,眼看那白光红光就要击中自己,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手一挥,将两道光束消弭无形。 那身影回过头来,面容惨白消瘦,赫然便是萧贱。 ... 正文 武神曲六十六 那萧贱面无表情,轻轻一伸手,将鸿雁真灵上的烟索扯断,随即向着尸虫一指,那冰火双云似乎得了指令,向着尸虫急冲而去。 冰火双云发出冰雹火雨,接连不断射向尸虫。尸虫发出一声咆哮,吐出烟雾,与冰火对峙起来。 这尸虫得了鸿雁真灵,力量大增,烟雾竟然有形有质,与冰火双云对抗不落下风。萧贱依旧面色平静,不停舞动双手,似乎在运功与尸虫相抗。 鸿雁站到萧贱身旁,双目凝视他的脸庞,发现他全身贯注,似乎全不理会自己,心里一阵伤感,想:“夫君,难道你就此丧失记忆,不记得我了?” 其实鸿雁所见的只是萧贱真灵的化身,而真灵并不代表心灵,它仅仅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意识,如果脱离人体,便是无知无识的灵魂。除了鸿雁因各种机缘,而能以心念控制真灵之外,便只有剑啸宫使者能够做到这点。这次萧贱真灵之所以出现,主要是他情念深重,见鸿雁遇险,故而不自主地出手相助。 这冰火双云与尸虫相斗,渐渐占了上风,冰雹与火雨联合进攻之下,那烟雾不断消散,很快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尸虫眼见不妙,急喷数口,将冰火推远。庞大的身子一扭,便要逃跑。 萧贱真灵并不给它逃走的机会,眼看尸虫往一旁躲闪,立即催动双云,冰火向尸虫倾注而去。那烟雾瞬间溃散,尸虫惨叫一声,顿时整个空间回声不断,随即尸虫四分五裂,散布在整个空间各处。 萧贱真灵眼看敌人已经消灭,身形渐渐变得淡如薄雾,鸿雁急道:“不行,那尸虫真灵并未消失,仅仅暂时分裂而已,不久便会重新聚集,需得乘胜追击,赶尽杀绝。”但那萧贱充耳不闻,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鸿雁心中焦急,见四面八方光点浮动,渐渐向中心靠拢,真灵一闪,来到了光点中心,娇叱一声,一阵波动扩散开来,在鸿雁周围出现一个十余丈的透明球体,竭力阻止光点聚合。 那些光点连冲数次,发现无法突入球体,便停止了冲击,在地上蠕动起来,不久竟变成了一条条小型尸虫,一时间真灵空间内布满了小虫,爬来爬去甚是恶心。 鸿雁只觉得寒毛直竖,正在苦思对策,忽然所有小虫打开口器,向空间中喷出烟雾,转眼间鸿雁周身烟雾弥漫,再次目不见物。鸿雁有了之前经验,毫不惊慌,双手舞动,瞬间一股旋风刮起,驱散了烟雾。 便在此时,一股令人不安的波动传来,鸿雁心头一紧,抬头望去,只见那冰火双云上爬满小虫,小虫不停地向双云喷出烟雾,使那双云受到蒙蔽,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身上异变。接着那云上小虫发出信号,地面上的小虫飘然浮起,一条条附着到了双云之上。鸿雁情急之下,一条白色缎带出现在手中,手一挥,缎带飞向冰火双云。 白色缎带飞到半空,被烟雾一挡,从空中落下。鸿雁一时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那冰火双云被小虫覆盖,接着连接成一体,变为了一只巨大的尸虫。漂浮在空中,遮天蔽日。 鸿雁心想:“没办法了,拼着这三分之一的真灵不保,也要消灭这尸虫。”于是一咬牙,身子向尸虫飞去,便要舍弃这真灵,与尸虫同归于尽。 眼看就要飞到那尸虫身前,忽然那萧贱的真灵再次出现在了鸿雁面前,以单调空洞的语气说道:“等等,不要过去。” 鸿雁急道:“夫君,再不消灭尸虫,你的真灵便要被他吞噬了。” 萧贱摇了摇头道:“这尸虫自寻死路,强行将阴阳双云吞入体内,现两者相互融合,尸虫命不久矣。”说罢,转过身去,面向尸虫。 只见那尸虫如石头一般呆呆不动,身子被尽皆染成紫色,体表出现细小条纹。随后一阵碎裂声自尸虫体内传来,一道毁灭性的波动自尸虫扩散,尸虫发出悲鸣,化作紫色电光,消失在空中。 萧贱真灵倏然化作数枚光圈,附在鸿雁真灵外,那道紫色电光照射在光圈之上,鸿雁只感到神魂一阵震荡,险些失去意识。随即尸虫、光圈及紫光同时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一朵紫色云彩。 ———————————————————————— 张献忠驻军于龙王山上,不眠不休地追杀张智难。经过一周时间,山上的灌木林已被清除大半,几乎每一寸的土地都被翻找过,数个张智难的藏身处已被捣毁,但依然没有杀死张智难。 虽然张智难数次被逼入绝境,甚至连胸腹处都被兵器洞穿过,但他依然活了下来,不停地骚扰着张献忠的部队。 张献忠也不敢全军出动搜寻于他,因为他会不时出现,或用弓箭,或用陷阱,伪装等等来暗杀张献忠,逼得张献忠不得不在自己帐外层层布防,使自己深藏在军中。 虽然这一周来士兵伤亡不重,但张献忠心中惊惧却在不断加深,有时候竟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已由猎手变为猎物,正一步步地踏入张智难的陷阱中。 ———————————————————————— 张智难站在山顶,静静地俯视着张智难那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部队,表情充满了欣喜。 经过十余日的缠斗,他已将新悟到的武功融会贯通,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他若要逼退张献忠,解除对自己的围困,已非难事。 但他不打算这么做,他要将张献忠的部队留到最后,作为他神功大成的祭品,超凡入圣的阶梯。 此刻他看着那些士兵,就犹如看着蝼蚁一般。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动手?”虞姬的声音自张智难身后发出,语气温柔,便如妻子对丈夫说话一般。 张智难头也不回,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说道:“快了……我感觉到……花就要结果了。” 虞姬叹了口气,道:“你就打算这样让杀意控制你的心灵么?” 张智难耸了耸肩,道:“杀意控制我,我控制杀意,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此役过后,我便可踏入武神境界,杀与不杀,皆在我一念之间。” 虞姬听了之后,默不作声,退在一旁。 张智难忽然回望她一眼,面现冷酷的笑容,说道:“可否请你离我远些,我可不想一时冲动,失去我入圣的见证者。” 虞姬身子一抖,故作平静地说道:“我是不死不灭之身,你若想练练手,可来试试。” “是哦!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为了防止你骗我,我还是离你远一点的好。”张智难说罢,纵身往悬崖下跳去。 虞姬目送张智难的身形消失,不知怎的,身子不停发抖,心头竟有一丝恐惧萦绕不去。 ... 正文 武神曲六十七 张献忠全军不断往前推进,在清除完最后的灌木丛后,一望无垠的旷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好了,张智难这下可无处容身了。”张献忠心想,“接下来只需稍事休息,之后全速前进,一天内便可将这片平原搜索完毕。”这几日大军驻扎山上,粮草已然耗尽,山上的野草野菜,飞禽走兽也都被采摘捕猎一空,张献忠已不想再耗下去了。 正想着,忽然前方探子来报,在灌木林的出口处发现张智难的行踪。 “来了。”张献忠一阵激动,咬牙切齿道,”全军突袭,莫要让他逃了。” 张智难坐在旷野中,面向张献忠的万人大军,神色如常,但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 张献忠指挥大军在他身前半里处停下,大声呼喊道:“张将军,你怎的不躲了?是精疲力尽,自暴自弃了么?” 张智难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发出一声长笑,顿时狂风怒号,声达云霄。随即他沉声说道:“我之所以不逃,是因为今日,是你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语调虽不高亢,但话语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张献忠脸色一变,但随即大声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今日在劫难逃?” 张智难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不过恰好相反,你是我的祭品,我是你的劫数。”说完,身形一晃,一道狂岚刮过半里距离,向张献忠大军杀来。 张献忠“哼”了一声,喝道:“全军出动,杀了这小子。” 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 张智难不断倒下,又不断站起。每一次倒下,都要令张献忠赔上数百人性命,而他站起之后,竟如没事人一般。招数只有更加凶猛。呼吸之间,张献忠的士兵便沦为一具具死尸。 绿草映红雪,黄沙埋白骨。 死神提镰至,武神化蝶出。 张献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着下山的。 他在杀戮进行至一半时,便带领着数名亲信,往山下逃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撤退。 也许他是故意不喊的。 他不想打扰死神享用他的祭品,不想将他招来光顾自己。 张智难也完全不想追杀张献忠。 在他眼里,张献忠也不过是只蝼蚁。 何必为了一只蝼蚁,放弃数千只蝼蚁呢?更何况这数千只蝼蚁已经完全丧失了心志,只知道不停挥舞兵器,根本无法抵抗自己。 同时也忘记了要逃跑。 战斗结束时,张智难浑身染血,丝毫没有半分气喘见汗。手上拎着一个头颅,将之高高举起,任由鲜血淋在自己身上,随即张大嘴巴,将鲜血一饮而尽。 虞姬飘然来到他身后,轻声问道:“仪式完成了么?” 张智难扔掉头颅,摇头道:“差不多了,还有一件小事,我要去解决掉。”说罢,向着鸿雁藏身处走去。 虞姬眼中一亮,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去看看。”语毕,亦步亦趋,跟着张智难走去。 —————————————————————— 萧贱在鸿雁怀中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与鸿雁两人身处一个洞穴之内,面前还有一只老虎,顿时一阵紧张,向鸿雁问道:“鸿雁……这是怎么回事?” 鸿雁责怪似的别了他一眼,忽然一头扎进萧贱怀里,呜呜抽泣起来。萧贱不明真相,只能轻轻抱住鸿雁。过了一会儿,鸿雁直起身子,低声说道:“你还说……我都担心死了,这二十几天我都像老了二十几岁,看你怎么赔我。” 萧贱大吃一惊,急忙运起绿眼,细细打量鸿雁,发现她面容憔悴,但丽色不减分毫,反而隐隐有洁白的光芒发出,不由说道:“鸿雁,你胡说些什么?你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鸿雁脸一红,嗔道:“你怎么死里逃生,变得比以前油嘴滑舌了?我不管,反正我今后是你的人了,我变老还是变漂亮,你都不许嫌弃我。” 萧贱心情激荡,死死搂住鸿雁,说道:“好,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将你我分开。” 鸿雁心里甜蜜,依偎在萧贱怀里,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道:“夫君……你的义兄为了给争取我时间救你,一个人在与数万人军队周旋,我们即刻去相助于他。” 萧贱一惊,立马站起身来,说道:“在哪里,我们快过去。” 鸿雁还未答话,忽然那母虎发出一声呜咽,快步跑出洞穴,朝着树林方向低吼连连。 萧贱与鸿雁携手而出,向着树林望去,只见树林上方云层红染,血气冲天,风从那边吹来,隐隐有血腥味掺杂。 忽然,那母虎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转身便逃,似乎那树林里有什么恐怖事物就要出现。 鸿雁忽然心头涌起阵阵逃跑的冲动,便如那时面对太极张三丰,至阴冰封以及森罗法相的剑啸宫使者一般。瞳孔忽大忽小,心里七上八下,望着树林。 只见一浑身血红的人形从树林中缓步走出,每走出一步,天上的云层便如为他开道一般分开。他身后的地面没有一丝尘土扬起,似乎连大气也已臣服于他,事先为他扫除了地面灰尘。四周万籁俱寂,仅剩他走路之声。 萧贱眼尖,一眼看出那人便是张智难,立即出言喜道:“义兄!”身子一动,飞身上前。 张智难面露微笑,双眼中闪烁着红光,走到萧贱面前,道:“义弟。” 萧贱一把搂住张智难,道:“义兄,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鸿雁还跟我说你在跟数万大军缠斗,我们正打算去助你一臂之力。哪知你自己过来了,怎样,那大军退了没有?” 张智难摇头道:“他们不肯退,我没法子,只好把他们杀光了。义弟,义兄就要练成无尽之体了,你开不开心?” 萧贱一下子瞠目结舌,惊喜地说道:“无尽之体……那当然开心了,那你岂不是连张三丰也不怕了?” 张智难沉吟一会儿,道:“我距离那天仙般的境界还差一线,但若要与之敌对,当可撑个一时半会儿。” 萧贱失望地道:“怎么只有一会儿?那我们下次见到他不是还只有落荒而逃?” 张智难苦笑道:“一线之差,便是天人之隔,哪有这么简单,因此为兄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萧贱拍着胸脯道:“什么东西,你尽管开口,只要我的东西,便是你的。” 张智难面露冷酷的笑容,道:“你妻子的性命。”说罢,红光一闪,来到鸿雁身旁,手掌如刀,向鸿雁斩去。 哪知一斩之下,鸿雁竟然身形消散,原来她听张智难语气不善,预先有了防备,改变了光线,隐去身形,同时做出了个海市蜃楼。 萧贱急忙上前,拉住张智难右手,道:“义兄,你干什么?” 张智难邪笑道:“你说过你的便是我的,我就自己来拿了。”说罢,手掌向地面一击,顿时一股巨大的冲力辐射而出,将萧贱吹飞数丈,同时鸿雁一声闷哼,身形出现在萧贱身后,口角流血,浑身发抖。 张智难一拱手,杀气腾腾地道:“弟妹,得罪了。”说完,向两人信步迈去。 ... 正文 武神曲 六十八 萧贱眼看张智难毫不留情,竟似真的想取鸿雁性命,当下急道:“义兄,鸿雁若是得罪了你,你冲着我来,便是死在你手,我也绝无一句怨言。” 张智难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与他人无关,你若是想护着你妻子,只有杀了我一途。” 萧贱一惊,刚想答话,张智难双手连挥,炮弹般的掌力如下雨一般向鸿雁轰至,萧贱赶紧运起金风寒玉功,黑煞气缠绕周身,站在鸿雁身前,想要抵挡张智难的攻势。但这掌力威力极大,丝毫不逊于玄狐陨石剑。萧贱身中数掌,胸前顿时出现数个凹陷,眼前一黑,便要晕倒。 鸿雁急忙运起寄灵显化,将自身及萧贱隐去。张智难毫不犹豫,再次放出罡气,冲击将周身数十丈范围波及,只见鸿雁及萧贱身形出现在不远处,鸿雁身子一晃,缓缓软倒。 张智难再次举步上前,手刀如雷霆般向着鸿雁脖子切下。 便在此时,忽然一道紫色闪电与手刀相撞,使张智难手刀停在空中。张智难身子一晃,心中略惊,看向自己身前,只见萧贱浑身冒着紫光,头发竖起,右手牢牢握住自己手刀。 张智难眉头一皱,身形闪动,再次攻向鸿雁,萧贱如影随形,化作紫电,将张智难行动阻止。 张智难长吸一口气,身子一下子缥缈如烟,瞬间轰出数百招,招招妙到巅毫,力逾万斤。但萧贱丝毫不退,紫电闪光,硬生生接下了张智难每一招,连微风都没有拂到鸿雁身上。 张智难瞳孔收缩,连退两步,身子已在十余丈外。牢牢盯住萧贱。 萧贱犹如一道闪电,身子直直矗立在鸿雁身前,随即电光没入身体,头发也慢慢垂下,仿佛收了功力。 张智难没有半分放松,他隐隐感觉到萧贱身体内那蕴含的力量,那股力量神秘莫测,但足以毁灭仙体,湮灭真灵。 张智难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仙体?我怎么从没有听到过?莫非是至阳焚净?” 萧贱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义兄,我不想伤你,我们这便互相罢斗吧。” 张智难冷笑一声,刚想上前再斗,忽然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张居士,莫要轻举妄动,此人现在用的并不是至阳焚净,也不是至阴冰封,更不是不灭之魂,但毫无疑问也是仙体,你现在无尽之体还未大成,并无十足胜算。” 张智难也不回头,问道:“虞姬,我义弟体内原本便有至阴至阳两种力量,不久前平衡打破,会不会是两者相斗不成,互相融合所致?” 虞姬惊讶地说道:“这种情况闻所未闻,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是全新的仙体。你千万小心。” 张智难忽然收起了杀意,仰天笑道:“义弟,恭喜恭喜,你此次大难不死,因祸得福,竟练成了千古罕有之神功,我看你这仙体以雷电为主体,又是阴阳融合而成,不如将之命名为‘阴阳雷亟’如何?” 萧贱也收了敌意,哈哈一笑,说道:“义兄,这名字很好听,就这么叫吧。” 张智难长笑不绝,继续道:“我记得我俩本应在衡山论剑大会上有一场拼斗,因一些无聊之事作罢,不如我们再决胜负,看看阴阳雷亟与无尽之体,孰高孰低。” 萧贱微微点头,道:“好啊!” 两人再不言语,身形倏忽消失不见,广大平原上霎时如天灾袭来,狂风不断,地动山摇。巨响自天空传来,便如一个个巨雷炸开,传遍平原的每一个角落。偶有火光雷电闪现,落到草地上,便燃起熊熊火焰。 鸿雁的身体平平稳稳地躺在地上,却是安然无恙。似乎两人心照不宣,刻意不朝鸿雁攻去。 萧贱这阴阳雷亟之体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张智难无尽之体速度已然极快,但萧贱仍比他快上数倍,在高速之下,萧贱的力量也急剧放大。每一击皆有开山裂石之力。 张智难在萧贱如此高速之下并无丝毫慌乱,精妙招数层出不穷,往往随手一招便抵得萧贱数招。不仅自身毫发无损,还击中萧贱数下,但招数甫一触及萧贱身体,便有一股雷击传来,反弹至张智难身体,使张智难麻木难当,要不是有罡气护体,恐怕还有受伤之虞。 两人皆是气力悠长,斗了一日一夜,几乎将整个平原尽数损毁,萧贱渐渐慢了下来,忽然身上又中了张智难一掌,一口鲜血吐出,身子向后一翻,落在了数十丈之外。张智难身体却是平稳落地。 无尽之体不愧是天下第一武斗仙体,张智难斗了如此之长的时间,竟还气神完足,除了身上略显焦黑,并无一丝狼狈。 张智难摇头晃脑地说道:“痛快痛快,义弟,经此一战,胜过我诛杀万人,令我受益匪浅。但你毕竟神功初成,不及我千锤百炼。我不想杀你,你走吧。你妻子性命,我便收下了。” 萧贱口角流血,也不作答,左手拂去口角鲜血。身上紫光再现,随即在右手集中,化为了一柄紫色长剑。跟着身子微微晃动,身子与周围环境化作一体。 “哦……”张智难认出这正是萧贱与顾枫溪一战时使出的那一剑,心中雀跃,双手一合,周身白色旋风刮起,正是人地天反三才之阵。不过在他蒸腾的杀气之下,旋风渐渐变成红色。 此阵与阴阳太极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强调人定胜天之意,因此更有攻击性。 两人各自凝功,随即相向而行,紫剑与红风撞在了一起,瞬间一阵寂静笼罩了整座龙王山,虞姬眼前一白,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这两人招数太强,已到了**,大象希形的地步。不行,这样下去会被波及,我要到高处去。”虞姬想着,身子一跃,飘飘然向着龙王山山顶飞去。 很快异象消失,龙王山半山腰的平原出现在了虞姬视野中,只见平原上草地已经一扫而空,泥土翻起,地面坑坑洼洼,整个平原风貌已经完全改变。 萧贱与张智难分立两端。萧贱身上伤痕密布,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张智难则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目全非。鸿雁则躺在萧贱身后,似乎全无损伤。 张智难忽然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以手抚头,埋怨地说道:“义弟,你刚才发出的是什么声音,我头一下子好痛。” 萧贱也一屁股坐倒,说道:“大概……是剑啸之声吧,我以前听过,没想到与我的雷声挺像的。便随手使了出来。” “剑啸……”张智难神情一会儿清楚,一会儿迷糊,过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道:“好困,我想睡一会儿。”说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萧贱也忍耐不住,身子一晃,昏倒在了地上。 整座平原之上,山风呼啸,夹杂以呼噜声不断。鸿雁,萧贱,张智难三人均卧倒在地,人事不知,萧贱及张智难两人似乎仍要比赛,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虞姬看着两人安逸的面容,一时哭笑不得。 《武神曲》完 ... 正文 讲道理一 张献忠自龙王山上败走,惊魂未定,心想:“张智难这小子已然化妖,非我等凡人能够制服,眼下我手下全军覆没,去见闯王必有重罚,不如自立门户,到他处发展。”想罢,也不通知李自成,自行带了残兵旧部,往四川而去。 李自成,霍金名携了另外一万人,分队在山下把守,已然等了十余天。久候不至,心里本已焦躁,又听探子自山上带来消息,说道张献忠已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顿时大吃一惊,心中思忖,如回报闯王,办事不力这顶帽子是扣定了,说不定还会有小人给自己按上个心怀嫉妒,刻意陷害张献忠的恶名,到那时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当下也是一咬牙,携一万名士兵,即刻奔赴山西,拟自立山头。 陕西农民军自此一分为三,闯王高迎祥元气大伤,最终败于曹文诏之手,此乃后话了。 —————————————————————— 话说萧贱自昏睡中醒来,发现竟然身在一间客栈内,身旁便是鸿雁。 萧贱心中忐忑,见鸿雁双目紧闭,急忙伸手一探鼻息,发现她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熟睡,顿时心下稍安。忽然瞥见床旁桌上有一封信,赶紧拆开一看,只见信内写道: 萧贱吾弟敬启: 之前真是万分抱歉,为兄受杀意困扰,加上心中对弟妹存有非分之想,因此真灵蒙尘,行为颠倒,是非不分。以为只有亲手斩断尘缘才能使真灵无垢,这才痛下杀手,险些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幸得吾弟以剑啸之声震魂,才使我从妄念之中脱离,思忆起方才行径,实在是无地自容,再无面目见你,只有一走了之。自此之后为兄便浪迹天涯,唯有行万般善事方才能赎我一身罪孽。言尽于此,祝你与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和和美美,永不分离。 另:弟妹既然能驱逐你体内尸虫,应该也能如法炮制,将我伯父治好,希望她有空能去一趟金虎头军,为我那在冰窖内的伯父诊治一番。 愚兄智难亲笔 萧贱读完,心里感慨万分,哪里想到自己那大大咧咧的义兄也会为情所困,还想要亲手杀死鸿雁来斩断孽缘,显然已入魔道。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一个人在江湖流浪是否会遇到不测。 正想着,鸿雁打了个呵欠,从睡梦中醒来,一抬眼,见到萧贱看着自己,心里一惊,双手护住胸前,道:“夫……师傅,你没对我做什么吧?”毕竟女子脸薄,不好意思当面以夫妇相称,话到嘴边便改口叫师傅。 萧贱心想:“怎么每个女孩醒来都这样,上次敏诗也是同一个反应。”急忙摇手道:“哪有……我也才刚醒……” 鸿雁坐直身子,定了定神,问道:“师傅,你那义兄怎的忽然如此凶恶,非杀我不可,后来怎样?你将他击退了?” 萧贱叹了口气,随手将信交给了鸿雁,鸿雁读了一遍,皱眉道:“你那义兄真不厚道,没听过朋友妻不可欺吗?垂涎我貌美,暗恋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喊打喊杀的,真变态。更何况你体内的尸虫全是由你的冰火双核联手消灭的,我只是稍加引导而已。” 萧贱见鸿雁将张智难说得如此不堪,不由满头大汗,说道:“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义兄,据说他为了救我们,足足杀了一万多人,这才使我们化险为夷,而他则被杀意夺取了心神。恐怕他也由此联想到他的伯父,这才在信中出言求恳。” 鸿雁想起张智难所做出的牺牲,气愤之意稍平,站起身来,道:“不管怎样,我们总算逃出了龙王山,而且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以后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萧贱无奈,道:“好,谨遵徒儿……夫人教诲。”鸿雁见他称自己为徒儿夫人,不由好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间想起一事,大叫一声:“不好!” 萧贱一紧张,问道:“怎么了?” 鸿雁鼓着嘴,气愤地说道:“那黔灵派还欠我们一千两白银以及半座金矿呢,我们怎可作罢?” 萧贱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息道:“好吧,等我们从道理书院回来,再去找他们讨要,相信他们应该不会赖账。” 鸿雁愁眉苦脸地说道:“但是我们目前身无分文,如何结账也是个问题。” 萧贱一听,赶紧摸了摸衣服,发现的确是半片金叶子也没有,不由目瞪口呆,愁上心头。 原来之前鸿雁走的匆忙,未带银两,一路全是张智难埋单。现在张智难羞愧离去,没来得及留下银两,他俩一下子便没了盘缠。 鸿雁思索了一番,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应该已到西安,只是不知道理书院在何处。不然也可找那王明犀借点银两使使。” 萧贱摇头道:“那样可不太好,我们千里迢迢上门,有求于人,不仅不送礼,还向他要钱,太丢面子。我想到一个办法,我现在武功已然极高,不如找几张官府通缉令,看看附近有什么江洋大盗,你用寄灵显化探查,我去出手捉拿,换些银两盘缠,再买些礼物上门,免得被王明犀小瞧了。” 原来萧贱想起自己身负绝世武功,心中的侠客梦发作,一心想做些惊天动地之举,便借鉴武侠小说中的情节,出言献策。 鸿雁皱眉道:“师傅,不是鸿雁不相信你,只是你那至阴冰封及至阳焚净皆不是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而一般江洋大盗都轻功了得,你追又追不上他们,又不能出手将他们杀死,只怕到头来白费心机。” 萧贱神秘一笑,说道:“鸿雁,现在为师就让你见识一下第六种仙体——阴阳雷亟!”说罢,一运内息,便想发出紫光。哪知一用力,紫光没有出现,反而一道冰环发出,顿时房间内气温骤降,竟尔下起了雪。 鸿雁裹起被子,瑟瑟发抖,说道:“好啦,师傅,收了神通吧,你莫非想要将江洋大盗冻住,再行缉拿?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有一试的价值。”说罢,楚楚可怜地缩在角落,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萧贱面色尴尬,急忙使出蓝刀,过了半晌,屋内温度开始回升。萧贱也由此发现自己体内冰火双核竟然又双双分开,各干各活。 “这是怎么回事?”萧贱一时摸不着头脑,苦苦思索原因。 原来这冰火双核长时间**,早已有了自己的个性,只有在大敌当前之时才会通力合作,平时则互不干涉。与张智难交手前,恰好尸虫强行融合冰火双云,萧贱这才得心应手地使出阴阳雷亟。这时间一长,两者便又各自为政。 萧贱反复尝试之下,好不容易在局部形成了紫色雷电,但为时不久,便恢复原状。不由心中沮丧,闷闷不乐。 正在唉声叹气之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快快给本大爷安排三间上房,我们可是衡山论剑大会的冠军——黔灵派!将我们伺候舒服了,你这店以后生意就做得安稳啦!”语调嚣张,让人一听之下便心生厌恶,正是王希仪无疑。 萧贱心中惊喜,惊的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们,喜的是盘缠有了着落。正想下楼与之见面,忽然想起自己已经面目全非,黔灵派必然不认识自己。一时挠头抓耳,没了主意。 ... 正文 讲道理二 王希仪等人吵吵嚷嚷,接连上楼,萧贱细细辨别之下,发现共有四人,发现其中一人脚步轻盈,仿佛便是王若兰,另一人脚步沉重,听不出来是谁。还有一人脚步声极轻,应该也是女子,似乎有些熟悉,以前应该见过面。 那四人上了楼梯,其中三人各自进了一间房,另一人放下行李便下楼而去,原来只是小二。 萧贱越想越是奇怪,不知黔灵派三人来西安有何用意。照理说他们刚获得论剑大会冠军,此刻应该刚到黔灵派,还在大肆庆功才对,怎么会这么快便来到此处? 不久之后,萧贱再次听到王希仪等三人从房间内走出,回到楼下饭厅内,王希仪高声点了几个酒菜,接着言语温柔,似乎在对着谁献殷勤。忽然一冷冰冰的女子声音传出,毫不客气地回绝了王希仪,王希仪顿时吃瘪,跟着再无言语。 萧贱一听这女子声音,瞬间知晓了她的身份,两眼望向鸿雁。发现鸿雁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声音的主人,显然便是鸿雁以前的徒弟,与萧贱在论剑大会上交手的玉仙宫小姑娘——宁芷。 鸿雁凑到萧贱耳边,轻声说道:“师傅,有人在调戏你的徒孙唉,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不怕众弟子寒心吗?” 萧贱听出鸿雁话中虽然有玩笑意味,但显然颇为关心宁芷。自己心中也是颇为好奇,于是便起身向饭厅走去。 萧贱走到饭厅一角坐下,由于王若兰之前仅仅在黑夜里匆匆看过他真面目,因此萧贱路过她时并没有被认出来。随后萧贱点了碗龙须面,一边吃,一边凝神听王若兰等三人说话。 只听王若兰向宁芷问道:“宁芷,你当真是鸿雁的弟子?而鸿雁真的是玉仙宫的前宫主?” 宁芷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而且她因与她的师傅萧颜倾心相恋,这才被废除宫主之位。” 萧贱一听,差点将吃到口中的面条喷了出来,心里焦急地想:“宁芷这小妮子怎么什么话都说,这样不是败坏你师傅名声吗?” 果然王若兰一听,立刻愤愤地说道:“你师傅也太不像话了,师徒相恋不是丧德**之举吗?我原来还对她恭恭敬敬的,哪知她是这种人。” 宁芷忽然拍桌而起,道:“你懂得什么?你知道师徒相恋,不惜为之反出师门,这是多么凄美,多么需要勇气的举动吗?唉,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及得上我师傅境界之万一。” 王若兰一听,再也按耐不住,也是一拍桌子,说道:“哪怕你说的再好,也不能掩盖鸿雁勾引她师傅的禽兽本质,那萧颜定是一时不慎,受其蛊惑,这才堕入魔道,相信只要我对他耐心关怀,他终会脱离**丧德的**之道,返回这充满阳光的正常世界。” 宁芷一把拔出长剑,喝道:“你敢说我师傅坏话,我和你不共戴天。” 王若兰也是长剑出鞘,厉声道:“你这是非不分的小姑娘,我这便替你那变态师傅教教你正道。” 忽然王希仪深沉地叹了口气,一手按上了王若兰剑柄,以浑厚的嗓门说道:“表妹,你可知何为正道?” 萧贱一惊,不知王希仪怎么变得如此正经,还以为是鸿雁做了什么手脚。但仔细一看却不像,只因王希仪此时全是男子口吻,鸿雁决计模仿不来。 王若兰狐疑地看着王希仪,只见他目光忧郁,一字一顿地说道:“所谓正道,便是做对的事情。” 王若兰乃是他的知己,一见他如此装模作样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便知他意在宁芷。当下也不戳穿他,只听他继续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用情至深,便是对的事情,宁芷,不知你今年贵庚?” 宁芷见他问得严肃,只好点头答道:“我今年一十五岁。” 王希仪翘起大拇指,道:“好,一十有五,正是好时候,哥哥我今年二十有二,不如你今晚来我房间,让哥哥我好好教教你情之为物。” 王若兰见他几句话便露出真面目,不由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果然不久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回头一看,那王希仪脸上肿起一块,宁芷已不见踪影。 王希仪喝喝傻笑,倒也不动气,王若兰心下奇怪:“自己这纨绔表哥怎的转了性,莫非对宁芷这小姑娘动了真情?” 萧贱听了半天,也没猜出这三人所为何来。正在细细回想三人对话,忽然邻座两人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其中一人说道:“李师爷,你可知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龙王显灵一事?” 另一人喝了口酒,说道:“当然知道,王兄,说实话,这事儿除了我,没人知道的更清楚啦。因为这事儿县太爷是派我去查的。不过这事太过瘆人,我到现在还不敢禀报县太爷。” 先前说话之人道:“李师爷,可否跟在下说说,说不定在下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李师爷故作神秘,身子凑近,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兄,我跟你说吧,这河神庙里的几十具尸骨,并不全是人骨,有一些骨头,我们仵作以前从未见过,根据形状来看,像是龙骨。” 萧贱心想:“莫非他们谈论的是义兄在龙王山上诛杀的一万余人?不过不对呀,这时间不过才过了一日,怎会有白骨出现?”当下也不言语,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那李师爷继续说道:“这河神庙就在盘河边上,这几年因大旱的关系,河水早已干涸,河神庙也颇为破败,庙祝尽皆搬走,久不见香火,人迹罕至。数十日前,有一些流浪汉无家可归,将这河神庙当做栖身之所,在那里定居下来。” “本来这河地处西安远郊,这些流浪汉白天到村镇里乞讨,晚上便回到庙中休息,也无人去理睬他们,哪知有一天附近村庄内走失了一名男童,亲属遍寻不及,忽然想起了河神庙,便纠集了数十名村人,到河神庙中搜寻。” “这些流浪汉见村民人数众多,也不阻止,任由他们搜索,哪知一搜之下,果然在后院中发现了一件小孩衣裳。” “村民们暴跳如雷,当下便抓住那几名流浪汉,强迫他们说出小孩下落,那些流浪汉矢口否认,宁死不招。正争执间,一道雷光劈下,竟将河神庙的河神像劈开一口,露出其中森森白骨,村民们急忙扒开神像泥塑外壳,只见其中有一尊龙形白骨,白骨之上骑了一人,众村民仔细一看,赫然便是那失踪孩童,不过已经没了气息,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 正文 讲道理三 萧贱听到此处,忽然背后汗毛直竖,到:“神像里藏骨头倒也可能,说不定是铸造神像之人所为,但小孩尸身怎会进入神像?难道真有妖魔作祟?” 只听那李师爷继续说道:“那些村民一见如此场景,只道是龙王显灵,驮了孩子尸身在此,要让真凶伏法,血案昭然,立马将那几名流浪汉五花大绑,带到了县衙。县太爷当即受理此案,命我详细探查。” 那王兄沉吟片刻,问道:“那落雷将神像劈开,有几人得见?” 李师爷道:“几乎所有村民众口一词,皆是如此描述。” “那么那具龙骨,果然是真龙骨骼吗?”王兄又问道。 李师爷声音凝重,说道:“据仵作所言,这骨骼绝非人骨,至于是不是龙骨,没人知道,不过这骨骼如此庞大,若非龙骨,恐怕也不知如何解释了。” “那么这案子真凶查到了吗?”王兄接着发问。 “唉呀,这还用问,除了那几名流浪汉,还能有谁?这案子已经惊动天子,加上近几月西安附近也有不少孩童失踪,县太爷说了,这数案可并于一起结案,而且破案要快,好显示县太爷雷厉风行,认真务实的作风。”师爷捋须说道。 萧贱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心想:“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几名流浪汉有何能力将孩子尸体藏于神像之内?更何况有这么多孩子失踪,下落都没有找到,就急于结案,万一不是这些流浪汉所为,真相岂不是永远没有大白的一天了?” 刚想上前质问,那王兄倏地站起,拱手道:“李师爷,此案尚有不少疑点,请务必将此案交于在下,在下保证,七日内必将真相及证据一同逞于师爷面前。” 李师爷犹豫不决地说道:“可是如此一来,县太爷可能会心生不满……” 王兄严肃地说道:“师爷,当今圣上聪慧贤明,如此案证据不明,漏洞百出,被圣上察觉,龙颜震怒,师爷应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吧。” 师爷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如此便有劳明犀兄了。” “王明犀!?”萧贱急忙转头,只见那人浓眉大眼,与王明犀截然不同,就连声音也判若两人。 “莫非两人同名同姓?”萧贱心下思量。 两人又寒暄几句,那李师爷便离座告辞,王明犀招来小二,塞了一两银子在他手里,说了句:“不用找了。”,接着坐到了萧贱面前,笑道:“萧居士,好久不见,怎么样?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想通了?” 萧贱细细打量此人,过了半晌,皱着眉头问道:“王兄,你是易容了还是恢复了本来面目?害得我都不敢向你搭话。” 王明犀嘿嘿一笑,说道:“相由心生,意能养形,我是何面貌,皆可由我心意而定。只要我想,可化为千人万相。” 萧贱一听,顿时想起鸿雁说过森罗法相可化为千人千面,使用万法万象,不由脱口而出:“莫非王兄你练成了森罗法相?” 王明犀皱眉道:“森罗法相是什么功法?我没听说过,我生平甚少练武,只有近几年为了对抗剑啸宫才开始研究各类武学书籍,偶然在几卷古书残本中见到过我自身这种现象,似乎是仙体的一种,大概叫作不灭之魂吧。” 萧贱一下子惊得险些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重复道:“不……不灭之魂?” “是啊,另外你那时在比赛中挨我一招‘虚无湮灭’居然若无其事,应该是另外三种仙体中的至阴冰封或者至阳焚净吧。还有一种仙体叫作无尽之体,我怀疑刘云剑练成了,不过没什么证据。”王明犀皱着眉头说道。 萧贱听他随随便便就将这几种仙体推测得**不离十,心中深感佩服,于是说道:“其实森罗法相是第五种仙体,剑啸宫使者中有人使用,据说练成之后能化千人千面,使万法万象,是以刚才误会你练就此功。” 王明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道:“萧兄学识渊博,令王某人茅塞顿开,对了,后来你们去找过刘云剑没有?其实我细细研究过他的来历,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张三丰,只是当时我不想吓着你们,因此没有明说。怎么样,你们没和他动手吧?” 萧贱差点冲口而出:“你几乎害死我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悻悻笑道:“没事,还好没被他打死。王兄,你是怎么知道剑啸宫的事情的?” 王明犀一下子沉默下来,呆呆出神,似乎陷入回忆当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一百多年前,当时我正在西域游历,剑啸宫使者来找过我。 当时一身穿甲胄的男子忽然从天而降,对我说:‘你已有资质,可愿闻剑啸之声,震荡神魂,斩去三尸,入那真灵大道?’” “我当时自负已经明了世间万物,通晓宇宙运转,但对他所说真灵大道是何物却一无所知,以为他是骗徒,便双手抱在胸前,说道:‘好,在下愿意一试。’ 那剑啸宫使者也不多话,取出一柄长剑,立在身前,念道:‘剑啸之声,神魂动摇,心若不定,魂则不守。’紧接着一阵怪声从剑上传来,我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之内,各种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事物不停在我眼前闪动,我一会儿化为君王,主宰亿万人生死,一会儿又身为蝼蚁,疲于奔命。一会儿升入天堂,享尽极乐,一会儿又落入地狱,受尽折磨。接着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最痛苦的事在我身边轮回往复,交替演绎,令我神志狂乱,亦悲亦喜。如是折腾了我不知多久,我忽然大彻大悟,四大皆空,一声长笑,从空间内跨步而出。 那剑啸宫使者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道:‘恭喜你,你已三尸尽斩,可以去剑啸宫成道了,这便跟我走吧。’我客客气气地一拱手,道:‘剑啸宫是吧,我啥时有了兴趣自会前往,劳您费心了,说罢,一转头,举步离去。’” 萧贱目瞪口呆地望着王明犀,过了半晌才出言道:“你真的斩去了三尸?那剑啸宫就这么放你走了?” 王明犀点了点头,道:“我以王阳明之名起誓,绝无虚言。” “王阳明?他是你什么人?不会是你本人吧?” 萧贱开玩笑地说道。 “萧兄果然聪明,一猜便中,在下正是王阳明。”王明犀低声说道。 “啪嗒!”萧贱手中筷子落地,不可思议地望着王明犀,神情呆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明犀又傻傻一笑,低声说道:“我自从练成不灭之魂,斩去三尸之后,又活了几十年,发觉不对。别人越活越老,我则越活越年轻,再这样下去要被人当成怪物,于是假装病死,自己则改变形貌,装成王阳明的子嗣,继续在世上生活。又过了几十年,发觉自己还活着,不得已,又假装病死,再次伪造身份,成为自己子嗣。就这样,我一个人冒充王阳明的一支旁系子孙,延续了十代。其实我现在表面上的身份是王阳明的第十代重孙王明犀,但实际上我就是王阳明本人。” 萧贱听得昏头昏脑,不知此人说的是疯话还是真话,叹了口气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王阳明微微点头,说道:“萧兄,在下现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当我助手,共同调查龙王显灵一案?事成之后,我可将此案悬赏金额一半分归与你,你意下如何?” 萧贱一听,心中侠义之魂燃烧,当即毫不犹豫,道:“好,一言为定。” ... 正文 讲道理四 王阳明与萧贱商议好会面时间地点,说今日在道理书院还有授课任务,便起身离去。萧贱转头一看,发现王若兰与王希仪已经离去,刚想起身回房,就看到鸿雁自房内走出,来到柜台前,彬彬有礼地向掌柜一揖,说道:“老板,我是天字二号房的房客,可否请您帮忙查看一下我们房间订了几日。” 掌柜见她容貌美丽,谈吐有礼,急忙翻了翻账簿,说道:“这位姑娘,有人替你们垫付了房款,有十日之久,还包括一日三餐,你们大可放心。” 鸿雁向老板点头称谢,来到萧贱桌旁,笑吟吟地道:“看来你那义兄还算仗义,生怕我们昏睡不醒,预付了十天费用,只要我们在十天内找到活计,便不用担心饿死。” 萧贱正担心付不出面钱,听鸿雁此言,放下心来,问鸿雁道:“鸿雁,刚才饭厅里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鸿雁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王明犀竟有如此来历,只是似乎连他也不知道剑啸宫的下落,看来要找到师妹还需费一番手脚。不过好在我从张三丰脑内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我这就去秦始皇陵附近找找线索,顺便也想法子赚些银两。” 萧贱忙道:“我也一起去。” 鸿雁摇头道:“你去跟住你的徒孙,好好保护于她,莫要让王希仪那纨绔子弟对她下手。最好再想个法子要回银两及金矿。明日晚间我和你在客房内碰头。”说罢,悄悄隐去身形,没了声息。 萧贱无奈,叫来小二,从房款内划去面钱,又要了些酒菜,一个人坐在桌前,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宁芷她们三人房间,自斟自饮,等了约半个时辰,才见到王若兰从房间内走出,叫出了王希仪与宁芷,三人一道下楼,走出了客栈。 萧贱急忙跟了出去,尾随在三人后方,见三人行色匆匆,往市中心走去。 走了约五里路,来到一群气势雄伟的建筑跟前,这群建筑最高的有五层楼,最矮的有两层楼,建筑外以围墙包绕,占地极广,约有百亩左右。 围墙南面开着一道大门,门上有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道理书院”。 “原来这里就是道理书院,不知宁芷她们来这里有什么事?”萧贱远远落在三人身后,见三人走进大门,心里疑惑不已。 但光在门外瞎想也无法得到答案,萧贱只能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慢慢踱进道理书院。 一踏进大门,忽然一身着黑色武者服的高大男子拦在萧贱面前,说道:“道理书院不得乱闯,你姓甚名谁,来此做甚,需在我这里做个登记。” 萧贱支支吾吾地说道:“嗯……我叫萧颜,来这里找王明犀王先生。” 那黑衣男子道:“你可有任何能证明身份之物,或者有我们书院所发请帖?” 萧贱一听,顿时手足无措,说道:“没有……不过你如带我去找王明犀,便可证明我的身份。” 黑衣男子顿时脸色一沉,说道:“那可不行,如你进校意图不轨,我岂不是助纣为虐?速速离去,你若要等人,请在校门外等候。” 萧贱还想辩解,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那黑衣男子转头望去,只见王若兰、王希仪、宁芷站在一起,正与一名儒装中年男子争执。 那男子说道:“我们这里学生信息绝对保密,你们若想找人,应当报出那人相关信息,包括姓名,字号,生辰八字,就读的学楼,学班等,不然我校绝不会轻易泄露学生所在。” 王若兰急道:“我们只知道那人叫作萧颜,就读这里武字楼,别的实在不知,大哥,我们真的有急事找他,可否通融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给钱,您看五百两银子够吗?” 那男子面露震惊之色,随即正气凛然地说道:“你这是何意?莫非想行贿于我?我朱历之身为朱熹后人,岂是会被区区金钱所收买之人?你们走吧,我不会向你们透露半分信息。” 王希仪站到那人身前,挺胸说道:“哟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的,只是不知你那小身板可以挺得住衡山论剑大会冠军几拳?”说罢,将拳头放到嘴前呵了几口气。 黑衣男子匆匆上前,拦住王希仪,喝道:“你们这几个小鬼,我之前看你们有黔灵派令牌,是名家弟子,这才放你们进来,哪知竟敢威逼利诱我们朱先生,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就让我武通天来教教你们做人之道。” 王希仪退后一步,拉开架势,道:“来呀,让你见识我黔灵派万叶拳法的厉害。” 武通天也蹲下身子,做了个虎鹤双形的起手式,与王希仪针锋相对,眼看两人便要动手。 萧贱见到两人皆脚下虚浮,招式无力,已知两人均徒有其表,半斤八两。刚想上前阻止。只听一人喝道:“先不要动手!”跟着两人当中出现一人,身如渊渟岳峙,气势非凡。萧贱不禁暗叫一声好。 那人向王希仪一鞠躬,说道:“这位仁兄,你们之前的对话我已听到,你们想要从我们这里知晓学员的信息,那是绝无可能,如你们真的有心,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王若兰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这位先生,您行行好,我们的确是有急事找萧颜,您有什么办法还请告诉我们。” 那人双手搓动,笑道:“三位可以选择成为我们这里的学员,那样就可以到学楼里自己去寻找啦。” 王若兰喜道:“此法甚妙,只是不知要成为这里的学员需要什么条件?” 那人面露难色,说道:“条件甚为苛刻,这最难的部分嘛,便是入学费用,一人要一千两银子,而且如中途辍学,分文不退。其余的条件嘛,三位皆是名门子弟,应该尽数符合。” 王若兰掏出三沓金叶子,说道:“好,我们这就办理入学手续,请将我们安排进武字楼。” 那男子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哈腰道:“好好,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为你们办理手续,鄙人名叫计无量,你们有事可来勤务楼找我。”说完,头转向萧贱一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先生,我看您面露忧虑,不知有何贵干?是否也是来入学的?” 萧贱连忙摇头,说道:“那个……我还是在门口等等王明犀好了,打扰勿怪。”说罢,转身便走。 还没迈出几步,那计无量瞬间来到他面前,速度之快,委实可怖,向他拘礼道:“别急着走嘛,我看这位先生双目发光,骨骼清奇,定是与我心学有缘,不如我给你学费打个八折如何?” 萧贱毫不理会,绕过此人,匆忙欲走。哪知此人不依不饶,拉住萧贱衣袖,道:“唉,这位仁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这么绝情呢?不如先跟我去试听一下我们书院的课程,再决定是否就读,如何?” 萧贱心想:“这一千两银子现在我肯定是付不出来的,不如跟他去看看,说不定可以知道宁芷她们找萧颜何事。”想着,缓缓对计无量点了点头。 计无量面露喜色,立马拉着萧贱与王若兰三人,向着明道楼走去。 ... 正文 讲道理五 计无量带着四人来到了明道楼,先替王若兰三人办了入学手续,发了令牌及服装。接着便往哲字楼走去,去参加试听课程。 王若兰他们一路不停偷瞄萧贱,神色似乎有些奇怪。若是今晨早些时候,萧贱巴不得他们认出自己,但自打宁芷与王若兰一番争吵之后,萧贱隐藏身份的意愿就变得强烈起来,生怕王若兰真的前来开导自己,劝自己与鸿雁分手。因此一路上目光游移,假装观赏风景,不与三人对视。 王若兰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上前拱手道:“这位仁兄你好,小女黔灵派王若兰,不知你尊姓大名,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怎的我感觉好生面熟。” 萧贱急忙以腹语答道:“在下萧颜……的胞弟,名叫萧贱。前来探望哥哥,刚才听到三位提到我哥哥的名字,这才跟过来看看。” 王若兰大喜过望,说道:“难怪好生面熟,原来是萧颜胞弟,太巧了,我们正要找找你哥哥,你可知他在何处?” 萧贱答道:“正是因为不知,这才在门口询问被拦,我哥哥已离家一年,希望三位寻见我哥哥后通知在下一声,好让在下放心。” 这时,计无量讨好般地凑了上来,道:“太好了,原来这位先生是我们书院学生的亲属,按理可再打个折扣,不如您交个七百两银子,我便让您入院就读,怎样?” 萧贱刚欲拒绝,王若兰一掏腰包,又拿出一沓金叶子,说道:“这是一千两白银,我帮这位萧贱兄弟交了,等会儿你再将令牌制服分发于他。” 萧贱不迭推却,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嘛。” 王若兰亲切地说道:“我与你大哥几乎是一家人了,他弟弟便是我弟弟,况且他还有存款在我这里,你不用客气。” 萧贱听出她话中意思,顿时满头大汗。 计无量一把接过金叶子,乐呵呵地笑道:“很好很好,萧兄弟,你还不谢过你大嫂。” 王若兰捂嘴笑道:“讨厌啦,人家还没过门。”说罢,轻轻拍了一下计无量。 萧贱惊恐地看着两人,心里忐忑不安。 正说笑间,五人来到一间庞大的教室门前,教室门上写着“格竹”二字。计无量推开门,向里面的先生鞠了一躬,便将萧贱他们引了进去,在后排坐下。 整座教室长约十丈,宽约七丈,前面九排已经熙熙攘攘地坐满学生,仅剩第十排有四个空位,计无量当下站在一旁,引萧贱等人就坐完毕,便开始听那先生讲解起来。 那先生鹤发童颜,目光睿智,声音低沉地说道:“道理道理,道乃宇宙之运行,理为万物之联系,我们书院办学宗旨,便是要探明宇宙万物一切真理,达到明心见性的境界,无论是武字楼还是哲字楼,皆是殊途同归,最终的目的尽达于此。” 萧贱听着他的话语,忽然觉得这老者有些熟悉,细细回忆之下,突然间想起自己数月前在贵州乡间,曾与一名老者共同偷窥农家青年行房事,那老者赫然便是此人。一时头上汗水不绝而下,心中闪过“衣冠禽兽”四字。 那老者神情严肃,接着说道:“本人忝为王阳明低八代子孙,办此书院的目的,不光是为了发扬心学,更是为了将世间一切道理教于大家,这才将书院分为哲武法机兵五字楼,大家可各凭兴趣,择优而学。希望各位日后能凭借在这里学到的知识,在世上建功立业,映照当世。” 说完,一鞠躬,走下讲台,教室内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计无量得意地对萧贱他们说道:“怎样?他便是我们书院的开创者,王宪功王老爷子,是王阳明的后人,当代心学大家,诸位听完他的演讲是不是心潮澎湃,茅塞顿开啊?呵呵呵呵呵……” 萧贱唯唯诺诺,不置可否。 上完试听课,萧贱他们走出了教室,发现王宪功还没走,一见他们出来,立马走上前,对着计无量道:“计先生,这几****不在,书院劳您辛苦了,这几位倒是第一次见到,莫非是新生?” 计无量露出恭维的笑容,道:“王院长,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三位是黔灵派的王若兰,王希仪,宁芷,还有这位是我院学生萧颜的弟弟,萧贱,他们刚刚交了学费,准备到武字楼学习。” “哦,幸会幸会。”王宪功露出和蔼的笑容,走到四人跟前,与四人握手,走到萧贱面前时,向萧贱眨了眨眼睛,说道:“原来是萧颜的弟弟,那太好了,请随我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萧贱心想:“这萧颜乃是杜撰之人,怎么这里每个人都好像认识他似的,真奇怪。”当下也不点破,随着王宪功向楼上走去。 两人来到一间书房,书房门上牌匾写着“心初”二字。王宪功引着萧贱进入书房,关上门,道:“你怎么报名入学了?这下如要出去办案,你岂不是要翘课?” 萧贱一听,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 “哦,差点忘了说明,唉,身份多了,总是忘记切换。我还是之前的王明犀,也就是王阳明。”王宪功摸了摸胡子说道。 萧贱心中一震,颤声道:“那三个月前,在湘贵交界农村,你是不是与我见过一面?” 王宪功神色一变,细细打量萧贱,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面容惨白,一把搂住萧贱,道:“原来那人是你,我还说怎么会有至阳焚净之象。此事你知我知,抖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况且那时我只是为了研究人性,并无半分色心,你可不要到处乱讲话哦。” 萧贱心想:“果然是你。”当下对王阳明再无半分尊重之意。同时心里生出一个计策,想要化解王若兰对自己的痴缠。 王阳明道:“我从衡山回来之后,细查学生名册,发现并无萧颜此人,知道你定有难言之隐,便利用职权,以萧颜之名在武字楼注册了一位学员,同时将状态标注为外出游历,怎样,够意思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人揭穿我,原来是你动了手脚。”萧贱一下子明白过来,说道。 王阳明嘻嘻一笑,道:“今后我们就是对抗剑啸宫的同志了,我不帮你帮谁,是吧?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同研究人性的战友,说起来还真是有缘。” 萧贱道:“我可没想偷窥,是你硬拉我看的,我不得已,配合你一下。” 王阳明见他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脸色大变,说道:“偷窥?心学家的事,能叫偷窥么?那叫研究,研究懂不懂?更何况那时黑灯瞎火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倒是你这小子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令人艳羡,啊,不,是气愤不已啊。” 萧贱道:“我那时已然要走,还不是你硬拉着我?还说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王阳明一下扑了上来,捂住萧贱嘴,道:“噤声,你想怎样,划下道来吧?” 萧贱道:“你要配合我演一场戏,骗过王若兰三人。” ... 正文 讲道理六 王阳明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因偷窥一事遭到萧贱威胁,不停在一旁唉声叹气。萧贱也不去理睬他,领着他便往武字楼走去。 王阳明此时已经更换容貌,变成了萧颜的模样。 他这变貌之法乃是心意外露,以意养形之道的最高境界。能够通过半个时辰的冥想,将自己想要变成之人的相貌完完全全地复制到自己身上,是不灭之魂的妙用之一。 萧贱来到武字楼,见此楼装饰风格颇为粗犷,墙上用朱砂涂成暗红之色,墙外有木刺木栅,楼前操场武具一应俱全,还有沙袋木桩,假人箭靶,不少学子正在互相探讨,舞刀弄棍。 萧贱一眼看到王若兰三人,她们正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不停向学子询问些什么。 萧贱一拉王阳明,走上前去,对着王若兰道:“王姑娘,我大哥找到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王若兰大惊,快步上前,见到王阳明假扮的萧颜,顿时热泪盈眶,握住王阳明的手,凄然道:“萧前辈……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可知你不辞而别,我心有多么痛吗?” 王希仪皱眉道:“大哥,你一走了之倒好,我们回到黔灵派,我爹听我们夺得了冠军,高兴得不得了,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你的武功,但听到你已走,自是失望至极。这也就罢了,但那些名门子弟,达官贵人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论剑大会冠军,却是缘悭一面。不少人甚至以为我们不给他们面子,本来已经说好将子嗣送到我们这里学艺,竟然临时变卦,让我爹心急如焚,这不,派我们星夜兼程,来到道理书院找你。想要将你聘为客座讲席,每年给你两千两银子,怎样?” 王阳明还未回答,宁芷插进话来,道:“萧颜,你比赛中非礼我也就算了,你把我师傅拐到哪里去了?我到处寻找你和师傅下落,幸得遇到王师姐好心,携我一同前来,这次可不能让你逃了。” 王阳明望向萧贱,萧贱皱了皱眉头,做了个刀劈的动作,意思是快刀斩乱麻。 王阳明有把柄在人手,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对着王若兰道:“哼,想我萧颜逢场作戏,御女无数,到处留情,哪记得那么多姑娘,这位姑娘姓王,可是对我萧颜念念不忘?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心恋落花,姑娘趁着身子还没被我强占,自行离去吧,不然以后定会追悔莫及。” 接着又对王希仪说道:“老兄,拿个论剑大会冠军这么小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那么看重?哪天我心血来潮,将杨天辰武林第一人的名号取来给你们瞧瞧。只是我现在实在走不开,你们自己惹出的烂摊子,自己解决吧。对了,我记得你们还欠我一千两银子以及半座金矿,记得给我啊。” 随即又转向宁芷,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看样子比赛中还教育得你不够,要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趁我还没发火,快回玉仙宫去,不然等会儿让你尝尝远超比赛时的那种羞辱。” 萧贱一听王阳明说得如此邪恶,不由暗叫不好。原来他只是请王阳明在王若兰面前做做风流浪子的样子,好让她死心,顺便帮自己讨要那比赛的奖赏,哪知王阳明自行发挥,说得如此不堪,心中一下子忐忑不已,低着头不敢看王若兰三人。 哪知王阳明此言一出,将王若兰三人吓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萧颜在外面客客气气的,一回到母校,立马变了个人似的。王希仪及宁芷有心上前拼斗,但想起此人恐怖的武功,不由心下惴惴,哑口无言。 王若兰抹了抹眼泪,声音一下子变得极为坚决,道:“好,既然萧前辈如此绝情,我们也不做那摇尾乞怜之人,这是一千两银子的金叶以及半座金矿的契书,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各走各路。”说罢,扔下一个包裹,拉着发呆的宁芷与王希仪,转身便走。 萧贱不敢相信地望向王阳明,王阳明说道:“这叫当断则断,其乱自散。你武功这么高强,又何必行那婆婆妈妈之举,这也不敢,那也不行?实在赶不走,一掌一个拿下,不就搞掂了?谁还敢来惹你?” 萧贱顿时语塞,哪知道王阳明作为心学圣人,竟有如此言语,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不过尽管王阳明扮得如何薄情寡义,总算将萧贱的问题圆满解决,看来他的“知行合一”的确非同凡响。 王阳明又道:“好啦,现在你的麻烦没了,该轮到我的麻烦了吧,我们即刻前往盘河旁的河神庙,去查明龙王显灵一案的真相。” 萧贱一听要去查案,立时心中雀跃不已,忙不迭地点头道:“好,但尊王先生所言。” 王阳明带着萧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又变成了王明犀的模样,接着帮萧贱写了假条,交予计无量,随后两人便骑上两匹马,往盘河方向而去。 这盘河位于西安远郊,乃是灞河的一条分支,位于龙王山的东侧,也就是张智难与萧贱上山的另一侧,由于前几年大旱,早已河道干枯,附近十里的村落已经无人居住。仅接近西安的几个村落里还算影响不大。这次的孩童失踪案便发生在秦家庄,是西安近郊的一个小村。 萧贱与王阳明两人一路纵马前行,很快便出了西安城,沿着渺无人烟的道路向秦家庄奔去。 这两人一个刀枪不入,万力不侵。一个灵魂不灭,**不死,因此尽管这一带贼寇出没,恶霸横行,但两人毫不担心,一路说说谈谈,不久便来到了秦家村。 刚到村口,忽然听得村子中心人声鼎沸,似乎村人都在那里聚集,两人对望一眼,一扬马鞭,向村中心驰去。 这村子不大,两人纵马一阵狂奔,很快便来到了村中心。只见好大一块空地上聚集了数百名村人,人人抬着头,手持火把,对着面前一棵参天大树,吵吵嚷嚷,指指点点。 萧王两人凝神一看,发现那树上垂下两根绳索,将两名流浪汉模样的人绑住,死死吊在树上。那两名流浪汉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衣不遮体,伤痕累累,眼看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萧贱恍惚间觉得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骤然间仿佛回到了鬼愁峡内的小山村中,自己与南宫轩辕挡在杨龙儿,杨襄儿,柳敏诗身前,正在阻止村民焚烧无辜的行为。 只听一壮汉大声叫道:“大伙儿,这两人在我们村里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定是之前杀孩子那几名流浪汉的同伙,这次我们决不能轻饶他们,大家想想如何处置?” ... 正文 讲道理七 一名村妇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说道:“我家小孩年幼,他们竟然也下得去如此毒手,可见他们早已丧失人性,我们之前还老老实实地将他们送去官府,哪知到现在官府都没个说法,早知道就一把火将他们烧了,替我家孩子报仇” 村民们一听这话,顿时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过了一会儿,大家纷纷高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声调高亢,面容狂热,仿佛不是在理性审案,而是在进行某种宗教活动一般。 此时,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大伙儿先静一静,我们不是官府,怎可擅自行刑?现在这两人形貌诡谲,但好歹被我们逮住,观其衣貌,的确与那七名流浪汉类似,但万一弄错,我们岂不是滥杀无辜?” 之前那村妇上前一步,双眉竖起,厉声喝骂道:“马二蛋,你个胆小如鼠的货色,不要以为村子里就你读过书,我们就得听你的。这两人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杀错了,又有什么关系?何况那师爷也说了,这西安城周围这几个月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孩子失踪,说不定这群流浪汉是一个团伙,专门贩卖孩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说完,身后的村民尽皆赞同,举起手中火把,继续齐声高呼:“烧了他们,烧了他们。” 马二蛋叹了口气,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众人一边呼喝,一边派出人手,将两名流浪汉从树枝上放下,随即拉动绳索,将两人捆在一起,接着从村里搬来干柴干草,堆在两名流浪汉周围,眼看就要将两人烧死。 萧贱见此情状,急忙对王阳明说道:“王兄,这帮村民是非不分,草菅人命,你我怎可置之不理,好歹也要想个法子,令他们悬崖勒马。” 哪知王阳明无动于衷,说道:“萧兄,凡事皆有因果,善恶更不能擅定,你认为他们在为恶,但万一那两人真有罪过呢?他们岂不是在替天行道?据我所知,因近年来天灾不断,这一带短粮缺食,凡是流浪之人或多或少身怀罪孽,不是偷鸡摸狗,便是捉子而食。否则便不能苟活到今日。” 萧贱闻言震惊不已,真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惨事。更令萧贱疑惑的是,这些事情在王阳明口中诉说出来,简直就像是在说些家庭琐事一般,毫无感情波动。 “那你为何要插手龙王显灵一案?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萧贱不由出口问道。 王阳明苦笑道:“我这个人有个兴趣,便是探究世间一切真相,何况我已活了近两百年,如果不找些乐子,你让我如何面对这漫长的人生?”说罢,一抖缰绳,便要驱马前行。 萧贱听他如此语气,仿佛便如花海山庄那剑啸宫使者的口吻一般,一时心中疑窦丛生,几乎要怀疑他便是那剑啸宫使者。 王阳明骑马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道:“萧兄,你若要阻止村人,便也由得你,不过我事先要提醒你,这些人心中已被杀意所满,寻常劝诫如同隔靴搔痒,或许会连你自己也搭进去,到时候如酿成骚乱,便需以杀止杀,方能收场。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勒马站在一旁,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萧贱浑身发抖,心里不停闪过在鬼愁峡自己与南宫轩辕阻止发疯村民的场景,知道王阳明所言非虚,如处置不善,恐怕又是一场杀戮。 那些村民此时已将柴草堆好,两名流浪汉身子没入草堆之中,但那两人神志恍惚,毫无知觉。似乎受伤不轻,看来就算不烧死,也活不了多久。 萧贱心中忽然响起自己对鸿雁说过的话:“入我门中,你不可乱杀无辜,不可残害忠良,不可背信弃义,此乃我门中规矩,你可能做到?。”这三条,乃是萧贱从武侠书中看来,一直被他奉为圭臬。从小到大,自己所憧憬的,所遵守的,所信奉的,便是这侠义准则。但等到自己长大成人,自己所遭遇,所听闻的一切,无不在冲击着这三条金科玉律,令他彷徨无措,不知何去何从。 “我问你,你的初心是什么?”此时,杨天辰质问南宫轩辕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是啊,初心!”萧贱心中如有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黑暗,驱散了迷雾,在他眼前呈现出一条崎岖道路。 “此事无关善恶,无关对错,这只是我的初心。只要我初心不改,我又何须畏惧,何须犹豫,何须彷徨?人活于世,只需无愧本心,便不枉此生。”萧贱想明此点,倏然下马,向着村民们走去。 村民们围在草堆周围,神情激动,那村妇率先走出人群,大喊一声:“为我儿报仇!”说完,狰狞地将手中火把往草堆上抛去。 只见那草堆瞬间被引燃,吡吡剥剥地烧了起来。其余村民见状,也纷纷扔出手中火把,那火越烧越高,很快就要将两名流浪汉淹没。 便在此时,萧贱丹田运起内力,一道巨大的冰环发出,天空中霎时飘起了雪。 这雪纷纷扬扬,及身骤寒,雪花大如鹅毛,密如星斗,转眼间便将大火扑灭。 此时尚是十月出头,在陕北一带,照理哪会有如此大雪出现,而且这大雪仅仅在方圆百丈之内纷飞,要说是自然之象,绝无人能信。 村夫村妇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忘记了仇恨,只是出神地望着大雪。 这雪下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即停歇。那农妇还不死心,再次点燃一支火把,向着草堆扔了出去。 这一次火焰刚刚燃起,大雪再次落下,覆盖在了火焰之上,将之扑熄,接着雪花在两名流浪汉身上铺了厚厚一层,仿佛这雪如母亲一般,将这两人抱在怀里,不让外力伤害两人。 “上苍显灵了,十月飞雪,定有冤情,这两人是冤枉的!”不知是谁在一旁高呼起来,村民一听,顿时耸然而动,一拥而上,将两名流浪汉扒出草堆,接着又是端水,又是喂食,关怀得无微不至。生怕两人不治身亡,上苍降下天罚,惩治村民。 萧贱走到王阳明身旁,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袖手旁观吗?怎的刚才吼了那一嗓子。” 王阳明耸耸肩,道:“没法子,你连老天都请来帮忙,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啰。省得你以后在心里骂我不仁不义,善恶不分。” 萧贱摇头道:“仁义善恶,是非对错,非你我能定。为人处世,只需做到问心无愧,不忘初心,便不枉在这世间走上一遭。” 王阳明想了想,忽然拱手道:“萧兄,在下受教了,想不到我王阳明教人一世,临老了反而被后辈教了一把,真是惭愧。” 萧贱嘿嘿一笑,道:“我这也是拾人牙慧,最早也是从杨天辰那里听来的。” 王阳明豁然一笑,说道:“原来是老杨,我说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怎样,老杨练成无尽之体了没有?他还在想着做他的不朽帝王么?” ... 正文 讲道理八 “不朽帝王!?”萧贱一听,顿时惊得三尸神乱跳。不知究竟是王阳明胡扯还是确有其事。 王阳明神情自若地说道:“你不知道?杨天辰见多了世间疾苦,目睹了外族入侵,便生此夙愿,要建立一个不朽帝国,使得天下苍生永享安乐。” 萧贱不解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王阳明捋须道:“我和杨天辰是多年的老朋友,他的心思,只有我一人知道。” 萧贱心想:“难怪杨天辰一直愁眉不展,不眠不休地埋身于公务之中,原来是有此野心。不过他武功纵然极高,但要完成这个愿望恐怕也是前途渺茫。除非他能练成仙体,超凡入圣。” 此时,那些村人已经安置好两名流浪汉,清理掉柴草。接着便纷纷散去,各自回家。王阳明向萧贱使了个眼色,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跟上了之前那名丧子村妇。 王阳明来到那名村妇身后,咳嗽了一声,拍了怕她肩膀。那村妇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王阳明拱了拱手,道:“这位大婶,我俩是官府派来调查你爱子殒命一案的差人,现在有一些问题,想请你回答一下。”说罢,取出一块令牌,在那村妇眼前晃了晃。 这村妇虽然凶悍,但毕竟是平民,既往被官府欺压得狠了,听两人自报家门,一下子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道:“谢谢二位官老爷啦,你们不如到我家去坐会儿吧,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你们。” 萧王二人点了点头,随着那村妇便进了她家门,只见屋内家徒四壁,墙壁漏风,显是贫困已极。 村妇拿出三支苞米,塞给萧王二人一人一支,自己则坐在地上,啃起苞米,问道:“二位大人,你们想问些什么?” 王阳明也坐在地上,啃着苞米问道:“大婶,你家孩子是几时不见的?你将当时情形详细说于我听。” 村妇唉声叹气地说道:“我那孩子名叫小虫,自小聪明伶俐,心思敏捷,五天前,我看见他在村口与几个孩子玩耍,便斥责了他几句,跟他说外面不太平,叫他不要离家太远,随后就自行下地干活了,哪知到太阳落山,这孩子还没回来。一下子急了起来,便村头村尾到处找他,哪知找到晚上还没找到,当时便想起传言中这附近有饥民专门捉小孩子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便告诉了村长,村长就发动全村人,帮我一起找小孩。” 王阳明见她双目泪光盈盈,急忙出言安慰,道:“大婶,切莫太过悲伤,这人死不能复生,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查明真相,找出真凶,为小虫报仇。” 村妇抹了抹泪,点了点头道:“谢大人安慰,之后我们全村人分头寻找,将村子周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孩子半分踪影。我这时想起我最后见到小虫是在与一群孩童玩耍,便找到那些孩童家长,一个一个地询问那些孩童,结果那些孩童均咬定他们未出过村门,到了太阳下山,就各回各家了,因此也不知道小虫去了哪里。” 王阳明双眉紧锁,问道:“你家小虫平时在孩童中有无特别要好的朋友,或者你与其他村人有无仇隙?” 村妇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不瞒您说,我这个人性子比较粗鲁,平时与他人还是有些口角的,但要说深仇大恨还真没有。至于我那小虫嘛,平时比较大方,在孩子中蛮受欢迎的,说是孩子王也行,跟所有孩子关系都比较好。不过最近常听他说认识了个新朋友,叫作小施。似乎关系最好。” “小施……好,我记下了。之后呢?”王阳明接着问道。 “第二天,我们找遍了村子附近所有的山洞树林,依然没有发现小虫。这时马二蛋说他在小虫失踪那天,在村子里看见了几名流浪汉,似乎就在小虫失踪地附近活动,而且那几名流浪汉一般住在废弃的河神庙附近,离此处约有十里。” “我一听,立马便要前去河神庙,村民们拗不过我,也只好跟着我前往。” “我们花了半个时辰,急匆匆地来到了河神庙,发现那七名流浪汉正聚在一起生火,不知要煮些什么。我们立刻向他们询问小虫的下落。他们见我们人多,当下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我们只好自行搜寻,但找遍整座河神庙也不见人影。” “正当我们垂头丧气之时,忽然一阵闪电劈下,将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时正在大殿搜寻的马二蛋大叫一声,我们急忙赶过去一看,只见他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天上落雷,将神像劈掉半边,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立即上前,扒开神像,竟然发现小虫起骑在一条巨大的龙形骨头上,已经没了呼吸。” “那么你们并没有看见闪电将神像劈开,是不是?” 村妇犹豫了一下,说道:“的确是没有亲眼看见,不过那时正好有一道雷落到到庙里,随后马二蛋就叫了起来,我们一进去果然看见神像被劈开,因此也就没有怀疑。” 王阳明倏地站起,道:“多谢大嫂,我已问完,请你放心,杀害小虫的真凶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说完,一拉萧贱,两人便往门外走去。 那村妇千恩万谢,将他俩送出房门。 王阳明之后又在村庄各家询问了一遍,特别是家中有孩童的则着重问了小施是谁。结果竟无一个孩子知晓小施其人,不知是小虫母亲记错还是小虫在村外认识的朋友。 那马二蛋则不在家中,不知去了何处。 两人离开村子时已经是戌时,王阳明问萧贱道:“萧兄,可有兴趣陪我去一趟河神庙?” 萧贱奇道:“王兄为何要夤夜前去?可是有所发现?” 王阳明道:“倒不是有什么发现,只是若真有阴谋之事进行,夜间乃是最好的时机。” 萧贱点了点头,两人随即纵马扬蹄,向着河神庙奔去。 这天夜里星光暗淡,乌云蔽月,加上这一带荒凉无人,路边偶可见饿死的尸骨,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 跑到一半路程,路边灌木丛内忽然蹿出数名身穿红衣的蒙面人,其中数人一扬手,几枚袖箭向萧王二人射来。萧贱随手一挡,将袖箭挡开,王阳明则身子一侧,躲开袖箭。 蒙面人抽出刀剑,向二人杀来,萧贱手中无剑,也无意杀人,待蒙面人来到近处,微一运劲,冰环发出,将数人冻住。王阳明则长剑出鞘,剑尖包裹真气,与另外几人斗在一起,没过几招,那几人便被点中穴位,定在原地。 那几名蒙面人没料到对手武功如此高强,几个照面便被制服,目光中蕴含恐惧,望着二人。 王阳明走上前去,对蒙面人说道:“诸位深夜拦住我们去路,一言不发便即动手,究竟是传说中的强盗,还是另有所谋呢?”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两位大人有大量……我们家中那个……上有老下有小,只是……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以抢劫为生……大人饶了我们……我们这就改恶向善,回家……种田。” 王阳明捡起地上蒙面人掉落的兵刃,看了看,笑道:“这几柄刀剑质量上乘,也值得不少银钱,诸位来此劫道,倒也下了血本。” 说话那蒙面人满头大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解,王阳明走到他身前,手一挥,将那人面罩解了下来。 那人一惊,想要转过头去,但身上冰冻,无一处可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真面目暴露于萧王两人面前。 萧贱眼中绿光燃起,虽然星月无光,但也看得真切,此人赫然便是刚才在村落中出言阻止烧人的马二蛋。 ... 正文 讲道理九 王阳明看着马二蛋,露出冷酷的微笑,道:“难怪刚才在村里寻不见阁下,原来在此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何要拦杀我俩?” 萧贱看着几人鲜红的衣服,忽然觉得眼熟,暗中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服饰与血龙门有些类似,于是低声在王阳明耳旁出言道:“王兄,我看这几人的服饰,似乎是血龙门的人。” “血龙门?是什么门派?”王阳明皱眉道。这血龙门平时在江湖上行事神秘,除了朝廷与起义军,其余门派与之甚少交集。王阳明更是只关心剑啸宫之事,对其余江湖之事知之甚少。 萧贱稍稍向王阳明解释了下血龙门之事,随即走到马二蛋跟前,高声道:“马二蛋,明尊与易门主别来无恙否?” 马二蛋面如土色,抖如筛糠,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身份……莫非你是曹文诏的人?但曹文诏怎么会知道明尊在西安?” 萧贱顺水推舟道:“我们曹大人料事如神,不仅知道明尊就在西安,而且早已安排下天罗地网,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你快快交代,你们究竟有何图谋,说不定曹大人念你态度良好,饶你不死。” 马二蛋沉默不语,忽然眼中闪出狂热的神色,沉声道:“你们这帮朝廷的狗腿子,在明尊眼里,简直如蝼蚁一般。我奉劝你们一句,无论是那孩子的事还是明尊的事,都与你们朝廷毫无关系,你们莫要趟此浑水。你们若是硬要掺合,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说完,身子上肌肉滚动,表情狰狞,仿佛皮下有虫豸爬行。 萧贱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大叫一声:“王兄,快闪开!”随即转过身去,往王阳明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蒙面人尽皆皮肤爆开,化作血肉炮弹,向着萧王二人打去。两人来不及躲闪,顿时被血弹波及,身子纵飞十余丈,跌落在路边。 萧贱双耳嗡鸣,头昏脑胀,慢慢撑起身子,抖落身上脏器,抬头向王阳明望去。一望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那王阳明头面身躯被炸开了数个大洞,四肢也残缺不全,已然不成人形。 萧贱急忙奔上前去,扶起王阳明,一探之下,只觉得王阳明鼻息微弱,四肢厥冷。霎时心中凉了半截,一时间手足无措。 哪知王阳明竟然还能说话,安慰萧贱道:“萧兄莫要惊慌,请将我扶到路边,帮我护法片刻,莫让野狗野狼之类啃食我的身体。” 萧贱依言行事,过了一会儿,只见王阳明伤处渐渐愈合,很快便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连衣服也变得光整如新。 萧贱惊道:“王兄,你这恢复之法实在神奇,就连无尽之体恐怕也不能做到如此程度。” 王阳明笑了笑,道:“我这身子纯粹是精神凝聚而成,只要我精神不灭,便能任意变化,哪怕被人打成粉末,也能恢复如初,只不过要花些时候罢了。” 萧贱赞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精神仙体,那你岂不是天下无敌?” 王阳明苦笑一声,道:“哪有这等好事,我这身子受我学识所限,我对世间道理了解越深,我这不灭之魂就越能发挥作用。理论上来说,我可以化身万物,学会世间任何功法。但世间任何事物,哪怕小如芥子,其中蕴含之道也暗合宇宙运行,需要孜孜不倦去体悟。 比如我学习一门武功,虽然字面道理我能瞬间理解,并融入自己身体之内,但在使用之时却极为呆板,无法随机应变。如果我对这门武功理解稍有偏差,轻则无法使用,重则走火入魔。总之无法像常人一样,循序渐进,日积月累,将一门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因此我学了这么些年武功,虽然所会极为驳杂,但却无一门精通。同时我的肉身也无法通过锻炼变强,极易受伤,虽然不久便能恢复,但总有一会儿无法行动,任人宰割。” 萧贱听了,一时难以理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王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想了,总而言之,我虽然不死不灭,但武功却不是很高,因此保护我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说完,翻身上马,向河神庙奔去。 萧贱叹了口气,无奈之下也是爬上了马背,随着王阳明奔去。 两人又奔了五里路,到了河神庙附近,王阳明勒紧缰绳,放缓马匹脚步,接着悄然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大树上。萧贱如法炮制。两人屏息凝神,蹲下身子,悄悄走进了河神庙。 王阳明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儿动静,随即站直身子,晃亮火折,大声道:“萧兄,起来吧,这里没人。” 萧贱松了口气,挺了挺腰,说道:“王兄,这里黑灯瞎火的,你要找什么线索,恐怕要等到明天早上了。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王阳明忽然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叫萧贱偷偷往正殿走,跟着又大声说道:“的确,我正有此意,我们就在大殿门口休息。” 萧贱会意,轻轻地往正殿走去。只听王阳明模仿他的声音说道:“好吧,王兄,你睡那片草垛,我睡这块木板。”竟是惟妙惟肖。 萧贱此时已到正殿门口,骤然一个闪身,进入了正殿,双目燃起绿火,向殿内望去。 哪知殿内空空如也,只有那尊被雷劈成两半的神像悄然矗立。萧贱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便吼道:“老王!进来吧,这里没人。” 王阳明从前殿匆匆走了进来,疑惑地说道:“奇怪,我明明听到这里有呼吸声,怎的转眼就不见了?” 突然,王阳明的双眼死死盯住这尊河神像,细细打量起来。 这尊神像上身为一面目清秀的儒生,下半身则是半鱼半龙。整座神像高约一丈,长约两丈,宽约五尺。上半身的一半不知被何物破坏,露出神像内空无一物的内胆。那破口处色泽焦黑,有如煤炭,似乎受高温烧灼。 王阳明点燃一支火把,上前摸了摸破口,说道:“奇也怪哉,似乎真的是被雷劈坏的。” 萧贱奇道:“老王,莫非你怀疑这神像损坏另有原因?” 王阳明道:“当时落雷劈下之时,只有马二蛋在场,而其余人则是根据马二蛋所言推测的。马二蛋又是血龙门的人,他的话当然不可信。更何况如李师爷所说,这神像全身密封,孩童怎能进入其内?最大的可能性是马二蛋先行破坏神像,将孩子塞入,再伪造雷劈的假象。” 萧贱恍然大悟,王阳明接着说道:“但看这破口形状,似乎真的是落雷造成,这样便难以索解了,那小孩子是如何进入神像的呢?” 说着,王阳明拿着火把,围着神像,东瞧西瞧,推移敲打,鼓捣了半天,这才仰天长叹,道:“果然无丝毫缝隙,莫非那马二蛋见落雷将神像劈开,这才临时起意,将孩子尸身塞入。” 萧贱忽然出言问道:“那马二蛋是和村民一起来这里的,那一路上他是如何隐藏尸身的呢?” 王阳明想了半天,双目凝视神像道:“这神像身上没有入口,莫非这入口是在底部?” ... 正文 讲道理十 “在底部?”萧贱一听王阳明这话,立马上前,与王阳明一道,使出吃奶力气,用力推移这神像,但不管两人前后左右上下使劲,这神像纹丝不动,看样子乃是与地面铸为一体。 两人尝试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仰天气喘吁吁。王阳明道:“没法子,只有我自己钻进去了。”说完,卷起袖子,比了比破口大小,发现这破口仅能容一小儿进出,于是退到一旁,盘坐下来,静心冥想了半个时辰,身子竟然逐渐缩小,很快有如**岁小儿一般。接着一溜烟,钻入了破口之内。 萧贱还在感叹他这仙体的神奇,哪知王阳明一下子钻出头来,道:“萧兄,这里面黑灯瞎火的,我又没法在黑暗中视物,还是你进来吧。” 萧贱一摊手,道:“我又没法缩小身体,怎么进得来?” 王阳明皱眉道:“我看这神像被雷破坏,乃是天意,不如你蛮力强行将破口扩大,也不枉费老天爷一番心意。” 萧贱无奈,阳核发动,手中出现一柄蓝刀,顺着破口一划,如尖刀切豆腐,转眼那破口便被扩为三尺,萧贱身子往里一伸一撑,便钻了进去。 进入神像后,萧贱双目燃起绿光,只见这神像腹内颇为宽阔,自己与王阳明两人在内丝毫不觉拥挤,神像内的地面上留有几枚碎骨,估计是官府迷信,不敢进一步破坏神像,故而使用工具取出龙骨,有所遗漏。 萧贱自从利用北冥化炎功将宁芷阴寒内力转为阳刚内力,并且将之吸收之后。这绿眼就变得极为明亮,王阳明在他双眼光芒照射之下,竟也能看清这黑暗中的一切。当下趴在地上,四处搜索,不一会儿就发出一声惊呼,指着一块地面叫道:“萧兄,看这儿。” 萧贱顺着他手指望去,隐约觉得神像正中的地面上似乎有些异常。便凑过头去,细细观察,竟然在地面上发现一个符篆,不过年代久远,与周围地面色泽相近,若不是自己双眼异常,加上细细辨别,决计看不出来。 王阳明咬着手指甲,说道:“这下明白了,这龙骨,神庙,神像,符篆,恐怕是先人为了镇压某种邪物所设。而这雷击恐怕将那邪物放出,从而导致小虫身死。” 萧贱常年赶尸,对于鬼神之事颇为敬畏,一听这话,心里一阵惊悚,颤声道:“王……先生,这世上真的有神怪吗?” 王阳明看着他惊惧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就我所知,世上虽有许多难以索解之事,但诸天神佛与地狱妖魔皆不存在,倒是许多武功高强之士能随心所欲诱发许多奇迹,常常被世人尊为神袛或误为魔王。”说完,用手轻轻敲了敲地面,只听地面发出空洞的声音,王阳明惊喜地道:“这下面是空的。” 接着王阳明用力按了按那块地面,那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纹丝不动。王阳明苦恼地说道:“这道暗门恐怕通往那邪物关押之处,但这门的开关在内侧,我们这里无法打开。” 萧贱一听,手中蓝刀燃动,随手挥舞,几下便将那暗门破开,说道:“既然没有妖魔鬼怪,又怕他做甚?” 这暗门长宽各约三尺,萧贱趴下身子,勉强能够进入,王阳明变化为小孩之后则显得颇为宽敞。看来这暗门最初便不是为成人所设计。 暗门后有一条暗道,暗道墙上不知燃烧着何物,隐隐发出绿光,使得整条暗道内视物荧然。暗道与暗门一样,也是极为狭窄,萧贱费尽老大力气才在其中缓缓前进,不过这暗道越靠近深部越是宽广,两人爬行了约数里,已可站起行走,又走了半里,来到一座大厅内。厅里正对暗道的墙壁上雕刻着一位女子的壁画,面容不甚清晰,但一双眼睛却以石炭涂成深黑之色,壁画前方有一具石质棺材,棺盖大开,其中空无一物。石棺正面似乎刻有铭文。 萧贱仔细看着这壁画上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与明尊及柳敏诗的虚无之眼极为相似,仿佛要将一切事物吸入眼眸中似的。 王阳明走到石棺之前,凑上前去,缓缓将石棺上的文字读了出来:“明中尊者明鉴: 我是明教二十一代光明圣使胡可尔,我教三十年前万里迁徙,及至中土,欲寻回失落之圣火,在此地重建我教,传布圣火光明。幸得上苍体恤我等虔诚,于二十年前在秦皇陵降下圣女,指引我等。 圣女法力无边,能以光明火焚净世间一切不洁,浩浩荡荡,无限无垠,我等尽皆拜服,尊为教主,号为明尊。也就是阁下您。 在您的光辉引导下,我教无往不利,在十九年之内教众便广布神州,粗估之下恐有百万之众。然您虽然大德大能,但寿命却短,于一年前降下神谕,言道:‘本宫一年之后便将羽化,但这并非身死,而是涅槃,吾之金身会在圣火中重铸,汝等应当为我建造一座陵墓,但无需任何人或事物陪葬,一切从简,吾初复生时懵懵懂懂,需在吾之石棺上刻下一段文字让我知晓来龙去脉,并留有出口即可。出口及通道当得隐蔽狭小,莫让摸金盗墓者发掘,同时这墓穴需与秦始皇陵相连,吾有一敌人,被我封印在其内,吾发过毒誓,永世不会让其重返人间,因此即使涅槃过程中也要将其监视。另外涅槃恐耗时十年时间,切勿让任何人打扰我。’ 吾等感念您恩德,便尊您言论,在此地修筑墓穴,挖掘通道,设立出口,镌刻文字,同时将这出口之处设为明教禁地,不让任何人出入。您在一切完工后便自行进入墓穴,再无声息。 这段文字望明尊您涅槃之后过目,那出口在此地南面数里外,较为狭小。而在此地正北数十里外有一通道连接秦始皇陵,您设下的封印便在那处,请您切勿从那边通行。” 王阳明读完,挠了挠头,陷入思考之中。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陵墓似乎是明教为了他们的教主重生所建,但既然是为了恭迎教主,又为何在出口处设下诸多镇邪之物?” 萧贱突然说道:“这明教便是血龙门的前身,自从明太祖建立明朝之后,曾大肆捕杀明教教徒,这神庙会不会是明太祖所建?为了防止明尊复活之后找他麻烦。” 王阳明默然不语,又仔细看了看周遭情况,忽然蹲在地上,向萧贱招了招手,说道:“萧兄,快到这里来看看。” 萧贱快步上前,蹲下一看,发现这布满灰尘的地上赫然有着几个小脚印,向着河神庙方向延伸而去,根据脚步数量及间距来看,应该是有两名孩子。 “是了!这两名孩子中有一人是小虫,沿着暗道跑到了神像下,从内部打开暗门,爬到了龙骨之上,哪知落雷劈下,竟将神像劈裂,同时也葬送了小虫的性命。”王阳明推理道。 “那么这起案子并非是谋杀?”萧贱惊诧地说道。 “现在还难以下定论,我们还要找到另一名孩子,以及等仵作的尸检。”王阳明皱眉道。 ... 正文 讲道理十一 两人沿着脚印相反方向而行,走了数里,发现这通道瞬间变窄,萧贱不得已,再次趴下身子,缓慢向前爬行。 又向前移动了数里,忽然发现头顶上有一个较为宽敞的洞穴,不知通往何处。王阳明略一思索,说道:“这恐怕是一个盗洞,不知是哪伙人看上了这座墓穴,故挖了这个盗洞。” 萧贱摇了摇头,道:“这个墓穴寒酸的很,盗墓人哪会看上这无名之墓?此墓穴与秦始皇陵相连,呈子母双幕穴之形,我看这个挖此盗洞之人相中的是秦始皇陵。” 王阳明一惊,道:“萧兄你怎会对盗墓人之事如此熟悉?” 萧贱尴尬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家族以赶尸为业,与盗墓人多有接触,盗墓人有时畏惧僵尸等虚妄之物,会请我父亲帮忙。” 王阳明肃然起敬,拱手道:“想不到萧兄家学渊源,在下班门弄斧了。” 萧贱摇手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听家父说多了,故有此推测。” 王阳明抬头看了看盗洞,似乎觉得头上隐隐清新空气传出,于是一伸手,身子往上一蹿,进了那盗洞。萧贱正觉这通道狭窄,被挤得浑身难受,于是紧随王阳明进了盗洞。 这盗洞斜斜向上,两人又爬了一里左右,王阳明忽觉头顶豁然开朗,双手一撑,出了盗洞。发现身处一片从林中。 “这里是哪里?”萧贱也随之爬出洞口,出言问道。 王阳明抬头观察了一下星辰位置,又稍稍计算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这里正是秦家村后山。恐怕小虫正是从这个盗洞进入墓穴的。” 萧贱在脑中回忆了一下今天所发现的线索,觉得点点线线,渐渐串在了一起,但重要关节仍有缺失,使得整起案件笼罩在迷雾之中。 王阳明眉头紧锁,咬着指甲,原地转着圈子,道:“小虫与一名孩子通行,这名孩子去了何处?莫非从神像破口处逃离?但如果小虫真的是被雷劈致死,那这名孩子怎会安然无恙?难道说……” “难道说什么?”萧贱着急地问道。 “难道说……这名与小虫同行的孩子,就是死而复生的明尊?”王阳明双目闪烁光芒。 “怎么会?明尊明明一直存活在世,而且并非小孩,我不久之前还与之交手,而且她曾亲口跟我说过她的来历,乃是来自鬼愁峡里的一座小山村。哪会突然死而复生?”萧贱出言反驳道。 “我也是从石棺上的铭文推测而出。”王阳明苦思道,“铭文中提到明尊寿命短暂,在位仅二十年,而且说到涅槃需要十年之久。我由此想到,这明尊复生时莫非是婴儿之形,需要经历一个长大的过程,到了十岁左右才能拥有那种焚净一切的能力,然后再历经二十年慢慢衰老,最终涅槃。因此这小虫同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未长大成人的明尊。” “至于你之前所遇到的明尊,恐怕并非我们现在所指的这位。”王阳明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嗯……照你这么说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似乎没什么证据。”萧贱苦恼地说道。 王阳明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明天仵作验尸报告一出,再找到那与小虫同行之人,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两人再来到河神庙,取回马匹,按原路返回了西安城。各自休息,按下不表。 第二天一早,萧贱从床上醒来,发现鸿雁仍未返回,不免有些担心,但想到鸿雁寄灵显化神奇无比,再不济也能隐形逃离。因此放下心来,到楼下吃了碗馄饨,便出发去道理书院找王阳明。 进了书院大门,发现王阳明已经等在一旁,仍然是王明犀的模样。王阳明一看见萧贱,立马上前,带着他一起向县衙走去。 走了约五里路,两人来到了县衙门口。向着门口的守卫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那名李师爷探出头来,将两人引入衙内。 三人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内,那李师爷问道:“王兄,怎样?可有头绪?” 王阳明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目前此案已经破了八成,还缺一点线索,因此特来向师爷请教。” 李师爷惊喜地道:“王兄有何问题尽管开口,老夫知无不答。” 王阳明凑近身子,问道:“那孩子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李师爷脸色一变,也是将头靠近王阳明,低声道:“据我们金牌仵作老吴所言,这孩子似乎是全身水分蒸发殆尽而死。” “莫非烧死的?”王阳明紧张地问道。 “不是,据师爷所言,尸体并无焦黑,恐怕是长期受热,出汗过多所致,换言之,是被热死的。”李师爷声音中露着一丝恐惧。 “哦……好,我知道了。”王阳明站直身子,向李师爷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就不再叨扰了,如案子有何进展,我会尽快通知师爷您。” 师爷也随之起身,送王阳明与萧贱离开了县衙。 王阳明也不停留,当下叫了一辆马车,带着萧贱往秦始皇陵而去。 萧贱不解地问:“老王,我们这次去秦始皇陵所为何事?” 王阳明神色严峻,道:“小虫是水分蒸发殆尽而死的,那么便不是身遭雷亟所致,如我之前推断,与他同行的孩子可能便是复活的明尊,如果我所料不错,明尊与小虫从盗洞进入墓穴,看到了石棺下的铭文,想起了一切。但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明尊散发出了热量,害死了小虫。随后落雷劈下,破坏了神像,明尊便得以从河神像破口逃出。” 王阳明顿了顿,接着说道:“她既然从河神像内逃出,可能是身后有人追赶,她不敢再次钻回墓穴,根据铭文上所言,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便是她封印她对头的所在——秦皇陵。因此我们这次便是要在秦皇陵找到明尊。” ... 正文 讲道理十二 萧贱对王阳明所说将信将疑,只因目前一切案情皆是王阳明推测,并无十足证据。但那王阳明则是信心满满,不停催车夫快马加鞭,向着秦皇陵疾驰而去。 王阳明向萧贱说道:“萧兄,有时候查案,直觉及想象比证据更加重要,如要像做家具一样每一步都敲钉转角,那等你找到犯人,估计犯人早就安享晚年了。” 萧贱听了,深以为然,两人一路无事,风驰电掣般地出了西安东城门。 这秦皇陵位于骊山群山之间,早已为世人所知,历经各朝各代无数次盗墓,掘坟,按理说早已空无一物。但说来也怪,至今仍未有人发现赢政尸身。因此早有才智之士推断这秦陵设有数个假坟,用以迷惑贼匪,而真坟则藏于深深的地宫中,目前无人知晓其下落。 两人来到骊山西山之前,王阳明给了车夫二两银子赏钱,将他打发。随后与萧贱二人自行寻路向着秦陵进发。 这骊山环山皆林,枝叶遮天,不过幸好前人修了一条山路,虽然年代久远,台阶为植被覆盖,轻易不得察觉,但王阳明精通风水定位之术,加上观察入微,因此很快便发现此路,携萧贱拾级而上。 走了没多远,王阳明忽然一声欢叫,指着一块地面说道:“萧兄,快看。” 萧贱走上前去,低头细看。只见那地面上印着一对深深的脚印,长约三寸,脚型幼稚,显是孩童,而前后似乎并无脚印连续。 王阳明抬眼望了望头顶的树枝,嘿嘿一笑,用手指着一根折断的树枝,说道:“萧兄,这孩子还挺聪明,怕有人跟踪,一直在树顶行走,不小心踩断了根树枝,这才留下了线索。” 萧贱眼见一切发现都在不断印证王阳明的猜测,对其已是由衷地钦佩,点了点头,道:“王兄,没想到你竟然料事如神,不愧是心学大家。” 王阳明委屈地道:“什么叫没想到,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是我自夸,我好歹也被人称为圣人,与孔孟齐名。” 萧贱大惊,不由说道:“什么?与孔孟齐名?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阳明哀声长叹,没想到萧贱孤陋寡闻至斯,也不欲多做解释,扭头便走。 萧贱不知自己深深已打击了王阳明的自尊,忙道:“老王,等等我。”快步跟上。 王阳明仿佛一下子化身为一流的猎人,高蹿低伏,东闻西嗅,渐渐离开了山路,往一山谷走去。这山谷里不知有何毒气或者生物,离这山谷越近,植物也越显稀疏,到了山谷前,植物竟似绕道而行,寸草不生,两侧石壁光溜如镜,也无鸟啼虫鸣,安静异常。 萧王二人皆是不怕毒素的体质,慨然迈步,往峡谷内走去。 走了几十步,王阳明忽然问道:“萧兄,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萧贱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王阳明浑身冒汗,热气蒸腾,气喘如牛,仿佛刚从澡堂里爬出来似的。急道:“王兄,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王阳明苦笑道:“不必了,这里热得如此异常,恐怕只有你的至阴之体能够耐受。我需要半个时辰冥想,来适应这里的环境,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到。” 萧贱本想留下来为王阳明护法,但王阳明认为那孩子仅仅领先两人不远,生怕失去那孩子踪迹,坚持要萧贱先行,萧贱拗不过王阳明,只能独自一人往山谷深处。 那山谷弯弯曲曲,向骊山中心延伸,萧贱走了二里,发觉前方空气扭曲,任何事物看起来均飘飘忽忽。知道这是高温所致,当下运起金风寒玉功,黑煞气缠绕周身,举步便走。 忽然,萧贱眼前一花,一只巨大的怪兽出现在眼前。 这怪兽高约两丈,身长四丈,龙头狮身,外覆金鳞。口中隐隐冒出火光,脚下似踩云雾。 “这是麒麟?”萧贱大惊,觉得这怪物形貌与传说中的神兽全然符合。心里一时惊惧,不敢上前。那麒麟也与他大眼瞪小眼,悠然地趴在地上,一条狮尾挥来挥去,似乎不把萧贱当回事。 萧贱心想:“既然是神兽,必然通灵性,不如与它交流一下。”于是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说道:“圣兽在上,受小人一拜。” 那麒麟打了个呵欠,对萧贱不理不睬,头一趴,竟然就此睡去。 萧贱一下子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了一会儿,见这麒麟毫无反应,一咬牙,心想:“这麒麟身子实在庞大,将整条山谷堵死,说不得,只能硬闯。”想罢,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冲向麒麟。 萧贱满拟遭到麒麟的攻击,哪知一闯之下,那麒麟竟然瞬间消失,萧贱看了看全身上下,再瞅了瞅身后,一时不明所以。 “管他的,先往前再说。”萧贱也不多想,径直往谷内走去。 又走了没几步,忽然脚下一块地面塌陷下去,萧贱急忙往后一退,只见那塌陷处红光闪烁,走上前去往下望去,顿时暗叫侥幸。 那地面之下布满黑炭,但此刻全数红彤彤的,显然某处正在燃烧,以至于地下所有碳层尽皆受累,这便是世间所说的地火,与太阳皆属至阳之物,温度之高可融金化铁,萧贱即使身负玄冰甲,掉下去也无法幸免。 萧贱身无轻功,如硬闯之时稍有不慎,岩石再有塌陷,那便十死无生。当下苦苦思索一番,心想不如先用冰环降降温再说,于是用尽全力,丹田运劲,一道巨大的冰环从周身磅礴而出,将身前地面尽皆包绕。 只听“喀喇喀喇”之声不绝于耳,地面被冰环触及,骤热骤冷之下,竟然纷纷裂开,塌陷下去,只留下数十块岩石铺在燃烧的碳层之上,宛如一条狭窄石道,延伸到碳层尽头。 其实萧贱乃是误打误撞,这石块在冷热夹攻之下,本来必碎无疑,但其中恰好有些岩石中金属成分含量极高,萧贱冰环一触及发热的金属,瞬间使之降温,等于铸铁之时的瞬冷成型。使之固定于碳层表面,形成通路。 萧贱战战兢兢的踩上面前一块岩石,发觉极为牢固,当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通过了岩石路。头也不回,再次迈步往山谷内行进。 这之后倒也顺利,再也没有地面塌陷,平安地走了近三里路,忽然面前狂风呼啸,萧贱定睛一看,只见前方半里处,一条巨大的黑柱顶天立地,矗立于山谷之间,周边飞沙走石,自己双脚立足不定,仿佛被黑柱吸引过去。 萧贱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那黑柱的真面目,原来这黑柱原来是一道巨大的龙卷风,纵贯天地,横亘山谷,死死地拦在萧贱前进之路上。 这龙卷风乃是天地冷热空气对流而成,估计也是这山谷内奇热异常,恰巧这片天空冷空气聚集,热气上升,冷气下降,互相循环,形成这道巨型龙卷。 萧贱之前曾观摩过张智难对付令狐九剑玄狐飓风剑,正面硬抗过顾枫溪阴阳太极图,更与张智难杀意三才阵对过一招,这龙卷虽然巨大,但并无内力蕴含其内,也无人操控刻意攻击自己。当下抽出长剑,贯注入电流,以之为帆,身子顺着龙卷方向,纵身向内一跃,霎时全身没入龙卷中。 过了一盏茶功夫,萧贱身子被龙卷甩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从空中落下,重重地摔在了龙卷之后的山谷内。 萧贱头昏脑胀,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自嘲道:“还好老子有经验,这样还省了我好几百步力气。”说完,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步履蹒跚地继续前进。 又毫不停歇地走了五里路,忽然一座高山映入眼帘,山脚下有一洞穴,洞穴内漆黑一片,深不知几许。山前热力惊人,萧贱全力运转金风寒玉功,总算控制冰甲不被融化。 蓦地山洞前传来一阵犬吠之声,只见一条小狗大小的野兽从洞中奔了出来,龙头狮身,金鳞鹰爪,不停向自己发出低吼,正是之前所见麒麟模样。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小?”萧贱难以索解,见那麒麟也不上前攻击自己,于是停住脚步,站在洞前大声说:“在下赶尸人萧贱,此次为查河神庙奇案而来,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可否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过了良久,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萧贱凝神望去,只见洞口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孩,全身皮肤粉雕玉琢,宛如瓷娃娃一般。眉目如画,精致得不似凡间造物。双目黑暗深邃,仿佛要将周围一切吸入。 “你是……明尊?”萧贱一时不敢相信,犹豫地出言问道。 “你是……师傅?我是敏诗啊。”那小女孩凝神看了一会儿萧贱,忽然开口道。 ... 正文 讲道理十三 “敏诗……!?”萧贱张大嘴巴,几乎可以吞下那只小麒麟。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小女孩。 “正是我,我还说谁能破解我那么多陷阱,原来是师傅。”小女孩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随即口中吱吱两声,那只小麒麟转身,小鹿似的跳了几下,钻入小女孩怀中。 “你……怎么到了这里?还有……你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萧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就是明尊。”柳敏诗微微一笑,接着比了个“请”的手势,转身便往洞中走去。 萧贱心中有万千疑问,但不知从何问起,只好跟着柳敏诗进了山洞。 那山洞中四处绿火莹莹,虽不明亮,但看清山洞情况已是绰绰有余。柳敏诗抱着麒麟,领着萧贱,来到了山洞深处,只见此处有一女像,女像身前捧着一团大火,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萧贱细细观察这女像,发现其双目也是黑如墨斗,毫无反光,容貌则模糊难辨。 “不好意思,我这里条件简陋,怠慢了师傅,徒儿实在抱歉。”柳敏诗面带歉意地说道,声音虽幼稚,但语气老成,浑不似小姑娘。说着在一张矮小石台上坐下,放下了麒麟。 “敏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萧贱也坐在一张石台上,不解地问道。 “嗯……怎么说呢?我刚刚恢复了部分记忆,但有些事还想不起来……不如师傅你有什么想问的,一件件来问我。”柳敏诗优雅地一笑。 “好吧。”萧贱想了想,问道:“那小虫是怎么死的?” “小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关于他的死,我也很抱歉。”柳敏诗神色黯然,声音中带着哀伤,娓娓开始了叙述。 “我那日为了将剑啸宫重新封印,不惜释放全身功力,自燃而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花海山庄涅槃重生,但那时仅仅三四岁模样,且懵懂无知,凭着本能,在花海山庄厨房里找些食物裹腹,过了一周,身子渐渐长大到六七岁,恢复了些至阳焚净的能力。便依着脑中模糊不清的记忆,一路摸索乞讨,来到了陕西。哪想到这里在闹饥荒,好不容易挨到秦家村,实在撑不下去,饿昏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小虫坐在我面前,正在喂我喝粥。原来他见我昏倒,想起他母亲说过此地有恶人会捉童而食,又由于家中贫困,生怕带我回去母亲会生气,便将我藏于一草堆中,从自己晚饭中省下几口,趁其母亲不备偷出来喂我。” “他问我姓名,我那时糊里糊涂的,只记得自己最近一次涅槃时的姓名,叫作什么敏诗,就告诉了他,他便叫我小施。” “此后数日他依旧偷偷带些食物给我,有的是玉米,有的是烤饼,往往我见他自己也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带给我的食物却分量十足,便问他食物是哪里来的,哪知他只是憨憨傻笑,并不回答。” “就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我等到天黑,小虫还不来找我,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出去找他,又想起小虫说过周围恶人很多,于是也不敢出去,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草堆外有人打骂之声,便偷偷伸出头去查看。” “只见一中年汉子正对着小虫拳打脚踢,手里还拿着平时小虫给我装食物的袋子,嘴里还不停骂骂咧咧的,说小虫不学好,偷他家东西吃,他蹲了好几日总算将小虫人赃并获。” “我见他再打下去小虫要被活活打死,于是不顾害怕,扑了过去,挡在小虫身前,说小虫偷的东西都被我吃了,要打便打我。” “那汉子正要落拳,看见我的眼睛,忽然吓了一跳,颤声道:‘明尊?’我一听这个名字,脑子里‘嗡’地一下,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发现已在那人家里,小虫陪在那人身旁,关切地看着我。” “那人见我醒来,便对我说他名叫马二蛋,之前不知小虫扶危济困之举,将其误伤,万分抱歉,还叫我在他家住下,他会负责照顾我。” “我那时不知他的用心,还道他是好人,便开心地在他这里住了下来。” “最初几****待我极好,不仅让我丰衣足食,而且态度恭敬,就像下属对待上司一般。” “小虫则一有空便来看我,生怕我不出门烦闷,便说些笑话,捉些小虫小猫来逗我发笑,晚上还偷偷带我溜出去看星星,不说话的时候,只是憨憨地看着我傻笑。” “时间很快过去一月,这天马二蛋出去了一整天,到了近黄昏才回来。” “他浑身酒气,面露愁容,在房里踱圈,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说什么明尊神通广大,而且平时待他不薄。易门主若是知晓了他的计划也定不会饶他,朱雀法王的图谋定不会成功云云。我正觉奇怪,便上前问他,哪知他忽然双眉倒竖,打了我一个巴掌,骂道都是我这个妖女,惹出这么多事情,他不干了,这便要将我交给明尊,听候发落。” “说完,他拿出绳子,将我捆成粽子,正要将我拉出门,忽然见我容貌,呆了呆,舔舔嘴唇说道:‘虽然年幼,倒也有十分姿色,反正已经没用了,倒不如让我尝尝鲜。’说罢,竟然脱下他的裤子,随即来解我衣衫。”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虫骤然现身,手持一搅屎棍,一下子敲在马二蛋后脑,将其打倒在地,接着解开我身上绳索,拉着我便跑。” “我俩慌不择路,到处乱跑,过了一会儿,听得身后马二蛋喝骂之声传来,急忙伏在草丛之中,偷偷望去,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找来好几名红衣男子,正在四处搜寻。” “我见到这红色服饰,忽然想起明尊灭我村庄之事,不由一阵惊呼,马二蛋瞬间反应过来,领着人向我们靠近。” “我正手足无措,小虫突然喜道:‘这里有个洞。’我不及细想,便被小虫拉着钻入了那个洞穴。” “我们顺着那个洞往前爬行,很快听到身后马二蛋声音传来,心中恐惧,手足加劲,没多少时候便从另一个洞口钻了出来,进入一个更狭小的通道中。我俩又爬了二里左右,听到马二蛋破口大骂,似乎说他身子卡住,要旁人将他拉出。” “我们心中稍安,知道这通道对于那帮大汉来说太过狭窄,不可能进来。于是放缓了手脚,慢慢爬了许久,来到了一处大厅。” “这大厅内有一石棺,棺前刻着文字,我俩在这厅里休息,闲来无事,我便读起了这石棺上的字。” “谁知一读之下,我脑中一片混乱,数百世轮回的记忆在我脑中翻来覆去,令我神志不清起来,可能无意识之下浑身散发出热量,令墓穴温度骤然升高。” “之后我被一道雷声所惊醒,发现头顶有一细小出口,欣喜之下一拉小虫,发现他竟然已经脱水而死。” “我刹那间明白过来,小虫定是见我浑浑噩噩,便拉着我继续往前爬行,在我不断放出的热量面前,他又不肯抛下我,终于出汗过多,虚脱身亡。” “此时我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虽然心中悲痛,但也心知小虫为了救我,已然辞世,万万无法活转过来,于是强忍泪滴,轻轻吻了一下小虫,起身便出了神像。” “我刚从神像上落地,便看见马二蛋在一旁,他也瞧见了我,愣了愣,立马狂喜着向我扑来。” “我此时已然身负至阳焚净一小部分神通,随手一挥,一股热气将他蒸得犹如小笼包,但我念在他之前对我有恩,又间接助我恢复记忆,于是饶了他,自行离开了河神庙,前往秦皇陵,寻找我留在这里的遗产。” 萧贱听完柳敏诗的故事,虽然仍有不少难解之处,但对于小虫身死一案已然大致明了,不由感叹小虫小小年纪,竟也至情至性,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相救所爱之人,实在令人佩服之极。 ... 正文 讲道理十四 其实万事万物之运转在冥冥之中都暗合天意。萧贱与柳敏诗都不知道,那日小虫心中所念,便是将柳敏诗救出,自身安危早已置之度外,但等到两人爬出密道,才发现并无出口,加上密道门仅能单向开启,两人无法回头,实已身处绝境。 恰逢此时张智难与萧贱在龙王山上恶斗,引动龙王山周围大气变化,柳敏诗周身又热气蒸腾,使得河神庙上空雷云聚集,最终两相作用,雷云中落下惊雷,劈开了神像,使小虫与柳敏诗重见天日。 小虫本已油尽灯枯,一见出口,知道柳敏诗当性命无碍,于是心愿得偿,一直强撑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这才安心而去。 柳敏诗叙述完毕,萧贱感慨道:“原来如此,小虫大仁大义,虽因你而死,恐怕也无怨无悔。不过天理循环,那马二蛋途中偷袭于我,反被我制住,最终自爆其身,以身殉教,也可说死得其所。” 柳敏诗双眼噙泪,点了点头,随即一双黑目看着萧贱,说道:“师傅,你为什么要调查这河神庙一案?莫非你加入了朝廷?” 萧贱急忙摇头,道:“其实我与鸿雁来到西安,是为了寻找你与剑啸宫的下落,恰巧有位知晓剑啸宫之事的关键人物有求于我,我不得不出手相助而已。” “嗯……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不是此事将你引来,我们茫茫人海中互相寻觅,不知要几时才能见面?更何况我此时功力未复,要是碰上对头,说不得又要涅槃,幸好上苍将师傅你送来。”柳敏诗开心地说道。 萧贱眉头一皱,问道:“敏诗,你既然贵为明尊,为何之前隐瞒于我,而且失踪时你已十六七岁,功力应该远胜于我,为何毫不显露?” 柳敏诗鞠了一躬道:“师傅你莫要生气,还听我慢慢道来。” “我上次涅槃,不知何故,出生在了赶尸人家。本来我这至阳焚净之体生长迅速,但因家中阴气极重,加上我早年接触尸体,竟将我体内阳核抑制住,使其进入长眠。因此生长与常人无异。” “我长到八岁之后,本应恢复记忆,但体内阴阳失衡,使我体弱多病,一日竟从楼上晕倒后摔下,脑袋受到震荡,从此记忆混乱,想不起前世经历。” “自从进入鬼愁峡,靠近一世湖,不知怎的,我的记忆开始恢复,因此有时候行为异常,甚至那日在客栈袭击师傅,其实并非是受张卉心控制,而是我前世记忆所致。” 萧贱听到此处,脸上不禁一红,心想:“什么袭击我?摆明是勾引我,要不是你师傅定力强,早倒了大霉了,也不知你前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行事乱七八糟的。” 柳敏诗继续说道:“后来师傅你传我金风寒玉功,加上张卉心传我的北冥化阳功,两者共同作用下,竟使我阴阳平衡,体内的阳核复苏,功力渐复。那日在花海山庄,剑啸宫使者在最后一刻,竟然使剑啸宫降临人间,使我想起了一切。” “我这数百世轮回,皆以封印剑啸宫为己任,但这近二百年来,由于某些原因,剑啸宫突破了我的封印,重现人间,而我则深陷红尘俗世,始终无法恢复至阳焚净之身,直到遇见师傅你。” “我最终拼着再次涅槃,用焚净一切的光明圣火,将剑啸宫重新送出三界之外。并将之再次封印。本以为今世再也无法见到师傅,哪知你我缘分未尽。”柳敏诗缓缓说完,面带笑容,看着萧贱。 “唔……”萧贱听完,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再次出言问道:“敏诗,那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会有至阳焚净之体?” 柳敏诗身子一颤,神色黯然下来,朱唇微张,过了许久才说道:“那么久远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萧贱见她神色中透着悲凉,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洞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两人互相发呆了半天,柳敏诗忽然擦了擦眼角,强笑道:“唉呀,都怪我,怎么一下子伤感起来了,师傅,我刚涅槃没多久,只记得近几世的事情,下次想起来再和你说吧?” 萧贱点点头,又开口道:“没事,那么你有什么对头?来这山谷又有何意图?总该告诉我吧。” 柳敏诗刚想回答,忽然麒麟发出低吼,接着蹿出洞去。不久洞外传出一声高呼:“救命~~” 萧贱一听正是王阳明的声音,急忙奔出去一看,只见一怪模怪样的大蜥蜴,正被那麒麟撕咬,口中兀自还叫着救命。 “王兄,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萧贱大吃一惊。柳敏诗跟在萧贱身后,吱吱几声,唤回了麒麟。 王阳明摸着身上的伤口,担忧地说道:“我要不变成熔岩蜥蜴的外皮,怎么通过这么炎热的地带?这什么怪物,没有毒吧?” 柳敏诗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王阳明,眼中露出疑惑,说道:“这位是……?” 萧贱咳嗽一声,介绍道:“这位是王阳明,这次我之所以前来查案便是受了他的委托。” 接着又向王阳明道:“这位便是明……柳敏诗,我徒弟。也就是我们这次要找的与小虫同行之人。” 王阳明瞪大眼睛,一时之间难以理解。 萧贱于是费了番口舌,将柳敏诗之前所言复述了一遍。 王阳明听完,咬着指甲,说道:“果然与我所想大致相同,不过这样一来便难以向县太爷交差了,难不成我跟他说是你徒弟杀死的?” 萧贱一想也是,柳敏诗立马往萧贱身后一躲,装出怯生生的样子,双目泪光闪烁地说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去向小虫坟墓磕头赔罪吧?” 王阳明叹道:“说实话,就算我将你供出去,那县太爷也未必能信,只不过如此一来那几名流浪汉的性命恐怕难保了。” 此言一出,三人一时皆沉默下来,苦思对策,过了一会儿,王阳明眼睛一亮,说道:“我有一法,既可救得流浪汉,又能使县太爷信服,同时还能使你徒弟脱罪。” “什么办法?”萧贱问道。 “将血龙门供出去。”王阳明抚掌说道。 ... 正文 讲道理十五 王阳明对萧贱说道:“先前你曾提到,血龙门为农民起义之幕后黑手,朝廷必定对其深恶痛绝。更何况此事的确与血龙门有关,我们只需将昨日袭击我们之人所用兵刃,衣物交给县太爷,领其进入河神庙地下墓穴,再编造一番言论,必能使那几名流浪汉无罪获释。” 萧贱紧锁眉头,道:“这样似乎有些嫁祸栽赃的意思吧?” 王阳明道:“心学讲究知行合一,我如说出真相,定无人相信,只会使无辜者丧命,不如撒个善意的谎言,说不定要比拘泥于真相有用的多。” 萧贱听了这话,若有所悟,向王阳明深深一鞠躬,道:“如此有劳王先生了。” 王阳明道:“无妨,不过此地实在太热,我又快受不了了,柳姑娘,是不是你在施法?快快收了神通吧。” 柳敏诗微微一笑,道:“我至阳焚净之体还只是复苏了一小部分,起码要长到二十岁大小才能功力尽复。现在哪有这么大本事?此地炎热乃是地质特异,地热充沛所致。” 王阳明皱了皱眉头,说道:“莫非是刚才那碳层燃烧的缘故?” 柳敏诗摇了摇头,道:“哪有,那地火范围狭小,与那龙卷一样,都是我设下的陷阱。这里地热之所以产生,是因为附近有火山。” 王阳明大惊,道:“火山?我怎的不知?” 柳敏诗道:“这火山近万年前曾喷发一次,沉寂已久,可能已然熄灭,但附近偶有些地表缝隙中会有岩浆热气喷出,使这山谷内炎热难当。” 王阳明吐了吐长舌,说道:“难怪连我这副躯体都有些受不了,那我先去谷外等你们,等你们聊完来找我。” “师傅,我也随你们走吧,本来我是来这里取地心火恢复功力的,但既然有你保护我,那也就没有必要了,毕竟功力恢复越快,涅槃就会越早。”柳敏诗扯着萧贱衣角道。 萧贱点头答应。三人刚欲出谷,忽然远方山谷中一道白色冰柱从天降下,那高耸入云的龙卷瞬间消失,一阵寒流自远方扩散而来,将整个山谷从炎夏变为寒冬。 “……怎么会?”柳敏诗骤然色变,“莫非是他?” 萧贱一见这无边寒气,也是神情紧张,脑海中瞬间闪过剑啸宫使者的身影。 王阳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察颜观色,见萧贱与柳敏诗如此神情,心里也极为戒惧。双目死死盯住山谷远方。 过了不久,两个身披血红斗篷的身影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百步之遥停住。 这两人面目均笼于面罩之下,其中一人一拱手,大声说道:“萧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你也来找明尊有事?” 萧贱见此人身着血龙门服饰,声音又如此熟悉,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朱雀法王,原来是你。” “不错,明人不说暗话,正是区区在下,你我不打不相识,彼此也算有缘。”其中一名红袍人摘去斗篷,露出光溜溜的头顶以及苍白色的肌肤。 这朱雀法王曾与萧贱打过两次交道,一次在鬼愁道前,另一次则在花海山庄。他虽然表面上是血龙门法王,但实际上却似乎是剑啸宫的人。萧贱心下暗自戒备,说道:“我可不想与你有什么缘分,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误会误会。”朱雀法王面露笑容,说道,“萧兄何必对我如此冷漠,我这次来,是为了与明尊谈合作事宜,萧兄如与明尊相识,也可一起来听听。” “我早就不是什么明尊了,我现在是萧贱的徒弟。”柳敏诗从萧贱身后探出头来,大声说道。 朱雀法王深深一鞠躬,面露愁容道:“殿下,这明尊之位自三百年前便是为您而设,当中虽然历经波折,一度空置,但你如不出山,难道让外面那个冒牌货一直呼风唤雨,作威作福吗?” “冒牌货?你说的是张卉心吗?她要当,便让她当去,我才不在意。”柳敏诗向朱雀法王吐了吐舌头。 “明尊,现明教教徒不知您圣驾光临,还在奉张卉心那小人为主,她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只要您展现神通,登高一呼,我再从旁辅佐,必能重夺大权。届时您有何心愿,都可轻易实现,哪需像现在一样,东躲**,朝不保夕。”朱雀法王不依不饶地相劝。 “不需要,我现在已经找到师傅,而且剑啸宫已经重新封印,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一世。你快快离去,莫要烦我。”柳敏诗不耐烦地说。 朱雀法王慢慢站直身子,双目寒光闪烁,道:“明尊,我看您刚刚复生,脑子还不是很清楚,还是让属下带您回去,好生调养一番。” 5 萧贱往前一步,道:“朱雀法王,你我之前在花海山庄胜负未分,不如借此机会,好好较一较高下如何?”说完,长剑出鞘,遥指朱雀法王。 朱雀法王冷笑道:“萧兄,休得不识时务,现在是我血龙门内部私事,我劝你莫要插手。” 萧贱冷冷说道:“柳敏诗是我徒弟,我不会让你们强迫于她。” “这柳敏诗还是一桩命案的重要人证,我也不许你们带她走。”一直站在一旁的王阳明此时也走上一步,与萧贱并肩而立,挡在柳敏诗身前。 “这位可是道理书院的王明犀先生?我先前见你变化成蜥蜴模样,当真神奇无比,这可是障眼法不成?”朱雀法王好整以暇地说道。 “你跟踪我?莫非之前在河神庙我所听到的声响便是你?”王阳明眼神一变,长蛇吐信般地说道。 “不错,要不是你俩,我发现不了那条密道,也无法得知明尊的秘密,更找不到明尊。”朱雀法王得意地说道。 王阳明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地道:“原来马二蛋与你勾结,欲利用这小女孩夺取明尊宝座,这小女孩逃脱后,马二蛋告知与你,你来到河神庙。恰巧我与萧兄前往河神庙查看,你待我俩走后便进入密道,阅读铭文,第二天再跟随我俩来到这里。我说的对不对?” 朱雀法王阴恻恻地说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可惜太晚了一些。” 王阳明理也不理,自顾自说道:“不对,马二蛋中途已有倒戈之意,为何又通知你?……是了,他见这小女孩逃脱,不敢告知明尊,只能通知于你。到时候将你与小女孩一石二鸟。” 说着,抬起头来,盯着朱雀法王双眼,目光炯炯地说道:“作为长辈,我劝你一句,你的图谋恐怕明尊已有所知,马二蛋早有反悔之意,说不定已透露于明尊。” 朱雀法王一下子面目狰狞,喝道:“多管闲事!接招!”双掌一错,数道红莲掌力向王阳明轰至。 哪知掌力甫到半道,一道蓝色电芒破空而至,瞬间将掌力引燃。在空中消弭无形。 “你?”朱雀法王瞳孔收缩,望向萧贱。萧贱挥了挥长剑,道:“那日手中无剑,无法破你掌力,今日再来领教。” 朱雀法王一下子收了架势,道:“今日先忙正事,决斗之事日后再说。翼先生,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红袍人走上前来,以低沉的声音说道:“萧贱,你我也是旧识,你可还记得?”说完,脱去面罩斗篷,露出一身陈旧甲胄。赫然便是那至阴冰封的剑啸宫使者。 “你?怎会与血龙门人在一起?”萧贱虽早有预感,但一见他露出真容,还是震惊不已,出言问道。 “我找你身后的小女孩有事。”剑啸宫使者说道。随即一道冰环放出,向着萧贱三人扩散而至。 萧贱一咬牙,也是一道冰环放出,两道冰环在半空中相撞,萧贱的冰环竟被吹回,向萧贱倒飞过去。 “咄!”便在此时,柳敏诗娇叱一声,一道火墙在三人身前升起,冰环撞在上面,与火墙两两消失。 “九曦?你功力恢复了?”剑啸宫使者诧异道。 “师傅,王先生,你们走吧,此人身负仙体,不死不灭,天下无敌。”柳敏诗低声说道。 “仙体?我们这里也有,还不止一个。”王阳明说完,身上开始发光。 ... 正文 讲道理十六 “萧兄,柳姑娘,等会儿我用言语尽量拖延时间,实在不行你俩一起动手拖住他,我需要半个时辰准备,说不定能击败他。”王阳明的声音在萧贱心底响起。 还不等两人答话,王阳明忽然朗声道:“我观这位翼先生所着甲胄样貌古朴,莫非您是是来自先秦的甲士?” 那剑啸宫使者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你见闻倒也广博。” 王阳明又道:“我听闻秦始皇身死之前,曾命徐福探访海外仙岛,找寻不死仙药丹方。寻到之后照方炼丹,共有八十一颗神丹出世,秦始皇自行服用一颗后,又寻了八十位忠心耿耿的将士,将丹药分于他们服下,想在自己长生之后有一批忠实可靠的手下永世辅佐。哪知此丹药剧毒无比,秦始皇与将士服下尽皆身死,秦二世将秦始皇葬于真墓之中,又将那批将士铸成兵马俑,守护在秦始皇墓前。翼先生如此神通,永生不死,是否以假死骗过胡亥,而实际是真墓中服用过神丹之人中唯一活下来的呢?” 剑啸宫使者略显吃惊,轻轻点头,道:“你这也知道?你究竟是何人?” 王阳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自悟道之后,灵门开启,可以窥见天机,求索真理,得知宇宙运转奥秘,你这些秘密在我眼里,犹如三字经一般简单易懂。” 剑啸宫使者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道:“不灭之魂?” “正是,你我皆是不死不灭之仙体,互相打斗毫无意义,不如各自回家,寻欢作乐多好。”王阳明道。 剑啸宫使者沉声道:“你错了,你虽不灭,但战斗却非所长,我也无需杀你,只需让你无法行动即可。” 说罢,周身寒流涌动,整座山谷瞬间变为冰天雪地,冰蓝色的霜冻极速向王阳明涌去。 “帮我挡住他,我还要二柱香时间。”王阳明骤然后退,同时萧贱及柳敏诗心底响起王阳明的声音。 萧贱立时反应过来,手中蓝刀燃起,一个箭步上前,挥舞蓝刀,以热气挡住霜冻。但那霜冻实在凛冽,热气很快便被侵蚀,就连蓝刀也有渐渐熄灭之势。 便在此时,柳敏诗站到了萧贱身边,一声怒叱,全身燃起大火,一时间热气蒸腾,与萧贱蓝刀一起掀起热浪,竟将那霜冻挡了回去。 萧贱见柳敏诗功力毫不逊色于张卉心,热力之精纯甚至犹有过之,不由精神一振,使出南宫剑法,借着柳敏诗热力之势,向着剑啸宫使者攻去。 剑啸宫使者见两人热力合壁,自己寒气已奈何不了两人,手一抖,一柄白色长戟出现在手中,挡住了萧贱蓝刀。接着长戟一挑,将萧贱挑空,一瞬间刺出十余招,将萧贱全身笼罩在疾风之下。 萧贱哪想到他戟法如此凌厉,此时身在空中,无法躲闪,只能勉力运南宫剑法,乒乒乓乓连续格挡了十余戟。但那剑啸宫使者似乎招数无穷无尽,萧贱蓝刀又无法及远,被那剑啸宫使者逼在空中,始终无法落地。如此拼了近百招,长戟终于突破了蓝刀的封锁,重重刺在了萧贱胸口。萧贱只觉一股寒气透胸而入,急忙运起金风寒玉功,将这股寒气引入丹田,随即借着这一戟之力,一个后空翻,远离了剑啸宫使者。 剑啸宫使者见冻气对萧贱丝毫不起作用,也不气馁,再次舞动长戟,向着萧贱杀来。 萧贱凝立,身体晃动,感受长戟来势,与剑啸宫使者再次斗在了一起。 这剑啸宫使者不知使的是哪门戟法,招数大开大阖,夹杂着一股远古苍莽之气,乍看之下破绽无数,但在其凌厉的攻势下,破绽竟也成了陷阱,一旦踏入便有断肢身死之虞。 萧贱自从习得南宫剑法后,从未以剑招对抗过如此强手,此时见对手招数凌厉无双,一下子抖擞精神,将南宫剑法精妙之处尽皆发挥了出来。两人一时旗鼓相当,剑来戟往,互不相让。 斗了两百余招,萧贱只觉得手中蓝刀渐渐不继,一阵阵寒流从自己手中经脉传入,自己身后那阳核竟似抵抗不住,几乎要被冻熄。一时大惊,知道自己与真正仙体仍有差距。急忙收起手中蓝刀,不敢再与他硬拼。 只听“砰砰”两声,萧贱再次身中两戟,一时运金风寒玉功运转不及,转眼间全身冰冻,定在一旁。 剑啸宫使者毫不停留,手中长戟消失,一伸手,向柳敏诗抓去。 柳敏诗全身大火竟完全抵挡不了他的步伐。眼看就要被他抓到,突然王阳明大喝一声:“虚无湮灭”,手持一柄光芒四射长剑,凌空劈至,霎时在剑啸宫使者身上留下一道闪着白光的口子。剑啸宫使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身子骤然后退,捂住自己伤口。 这白光乍熄又生,竟似无穷无尽,剑啸宫使者身上的口子渐渐扩大,虽然速度不快,但任凭剑啸宫使者如何释放冰环,也阻止不了其扩张。 “你这是什么招数?怎能伤害我玄冰铠甲?”剑啸宫使者眼里闪着困惑,出言向王阳明问道。 王阳明喘着粗气,说道:“这是我通过灵门窥视所获天机,叫作正反物质湮灭。我通过数十年研究,方通晓其奥秘。方才以精神模拟其运转,施展在你身上,此招无坚不摧,可能要不了你性命,但今后便如附骨之疽,你再也摆脱不了它。” 剑啸宫使者闻言,沉默了半晌,站起身子说道:“不愧是不灭之魂,通晓天道,令人敬佩。” 王阳明道:“若非你一再相迫,我也不欲使用此招。你这便离去吧,相信以你冰甲重生的速度,这等破坏程度威胁不到你的。” 剑啸宫使者伸出一只手,说道:“既然你无所不知,那我问你,当温度低无可低之时会发生什么?” 王阳明瞳孔瞬间收缩,颤声说道:“难道你要……” 剑啸宫使者点点头,道:“这招威力太大,上次我使用时,世人都以为我灭掉了九个太阳。这次我可要控制好力度。” 柳敏诗闻言,身子突然一颤,全身大火骤然熄灭,大叫道:“王先生,快抱了我师傅逃走,这招非人力所能抵挡。” 就在王阳明迈步的一刹那,剑啸宫使者手中出现一个黑点,瞬间,似乎整个天地的温度都被那个黑点吸去,无可比拟的寒冷降临了山谷。 剑啸宫使者身上的光芒一下子仿佛停住了闪烁,随即星星点点,向着那黑点移去,过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当天地至阴降临,会使一切物体停止行动,接着会吸收周围所有能量,直到恢复阴阳平衡。甚至连光线也无法逃脱,因此呈现黑点之形,想必九曦你深有体悟。”剑啸宫使者向着柳敏诗点了点头,脸上竟似露出微笑,随后看着那黑点说道,“此招要耗费我数十年功力,我一般不轻易使用。” 王阳明产生一股冷到人心底的寒意,只觉得浑身的热量向着那黑点飞去,一下子无法动弹。 柳敏诗周身再次燃起大火,只是此时火焰已呈凤凰之形,向王阳明说道:“王先生,你快带我师傅走,他的目标是我,不会为难你们。”接着大声向剑啸宫使者说道:“大羿,你收了九天太阴,我便跟你走,不然我便拼着涅槃,也不会让你得逞。” 剑啸宫使者尚未答话,忽然一道紫光将黑点淹没,紧接着一记重拳打在剑啸宫使者脸颊,将其击飞,重重撞在朱雀法王身上。 剑啸宫使者一下子便站起身子,抬眼望去,只见山谷内萧贱三人已踪影全无。 ... 正文 讲道理十七 萧贱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体内阴阳双核皆被太阴压制,不得已再度融合。萧贱一时变为“阴阳雷亟”之体,粉碎了束缚自己的玄冰。身子一动,化为雷电,向着大羿冲去。 这九天太阴威力无穷,本来连光也能吸收,但一来大羿深恐此招波及太广,稍稍收了力气。二来此招已然吸收了“虚无湮灭”以及山谷内能量,阴阳平衡恢复了一些。三来剑啸宫遭到封印,大羿状态异常。一时不慎,竟被萧贱雷亟之力冲破了“九天太阴”的吸引,不仅身上中了一拳,而且被萧贱抱了柳敏诗与王阳明逃走。 萧贱速度犹如电光火石,几秒内已奔出数里,柳敏诗及王阳明不明所以,只觉得周身山谷不停后退,双耳灌风,那剑啸宫使者转眼间就没了身影,自己在几个呼吸间已然身在骊山山麓之外。 萧贱放下了两人,喘了口气,身上紫光渐渐隐去,竖着的头发也慢慢变得服帖。 柳敏诗及王阳明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贱,柳敏诗问道:“师傅,你这是什么招数,怎的如此神速?恐怕便是炎阳驱血也略逊一筹。” 萧贱挠了挠头,道:“我这似乎也是仙体,我义兄为之取名为‘阴阳雷亟’,我乍练未熟,时有时无。” “阴阳雷亟?从没听说过,是不是搞错了?据我所知,历史上仙体只有五种。”柳敏诗皱眉道。 “不管什么仙体鬼体,只要救得性命就是好体。”王阳明此时走上前说道,“据我研究,这剑啸宫几乎不在大众面前现身,我们只要逃到市镇里,便算成功了。萧兄,说不得还要麻烦你再奔一会儿。” 萧贱点了点头,一手一个,夹起王阳明与柳敏诗,再度发足狂奔,仅用了半盏茶时间便来到了西安东门。 萧贱忽然停下脚步,放开了双手,柳敏诗与王阳明两人重重落在了地上,柳敏诗一阵叫唤,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只见萧贱摇摇晃晃,倒地便睡。原来他适才突破九天太阴封锁之时毕竟被吸收了部分能量,此时心情一放松,立即瞌睡虫来袭。 睡了不知多久,萧贱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已身在先前居住的客栈内,柳敏诗以手枕着额头,趴在床边休息,鸿雁则依旧不见踪影。 萧贱拍醒柳敏诗,问道:“敏诗,有没有见到你鸿雁师姐?” “没有,不过似乎有人送了封信过来。写着师傅您亲启,我也就没有拆开。”柳敏诗眨巴着一双睡意惺忪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萧贱心里闪过一阵不详的预感,急忙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这信上言语不多,只有数个红字,写作:“吻我。”旁边画了一个嘴唇。 萧贱一下子摸不着头脑,柳敏诗凑过头来,一见信上所写,立马笑出声来,道:“师姐好不调皮,居然叫你吻这张纸哎。” 萧贱无奈,只好将纸放到嘴边,对着那嘴唇吻了一下。 只见那张纸一下子发出一道青光,接着纸上浮现出一个小人,赫然便是鸿雁模样。 那小人以鸿雁的声音说道:“好,的确是师傅的感觉。师傅,大事不好!快点离开这客栈……” 忽然,那小人狐疑地转过头去,望着柳敏诗道:“师傅,这里怎么有一个小孩?” 萧贱说道:“鸿雁,这是你敏诗师妹,其中说来话长,你现在在哪里?” 柳敏诗也插嘴问道:“师姐?你刚刚说师傅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鸿雁则惊喜地说道:“什么,敏诗师妹?师傅你怎么找到她的?” 三人各说各的,一时乱作一团。 萧贱大叫一声,打断吵闹,说道:“鸿雁,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们要快些离开?” 鸿雁声音中显露着担忧,道:“我之前在客栈里等你回来,忽然听到楼下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忙隐去身形气息,使用寄灵显化观察,只见那张卉心及一名红袍蒙面男子走进客栈,往客栈内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不在?应该在此处的。’接着便离去了。我悄悄跟踪而去,突然想起你可能随时会回来,便用朱砂写了封信,以真灵寄附其中。叫客栈老板等你回来后交给你。刚才我看见她们进了一间道馆,我马上就回来,你先到对面酒楼等我,免得撞见血龙门的人。” 萧贱问鸿雁:“鸿雁,你走了多久?” 鸿雁答道:“大约一个时辰。” 萧贱沉吟片刻,对柳敏诗道:“敏诗,我回来后睡了多久?” 柳敏诗答道:“没多久,大概也是一个时辰吧。” 萧贱心想:“这么说来,我前脚刚回西安,张卉心就找上门来,哪有这么快?况且朱雀法王正密谋推翻张卉心,应该不会透露我的事情,那张卉心是来找谁的呢?” “师傅,你们还是先离开客栈吧。”鸿雁急道。 “好吧。”萧贱点了点头,背起王若兰给他的包袱,领着柳敏诗出了门。向对面酒楼走去。 哪知两人刚刚走上酒楼二楼,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易武阳满脸醉容,胡子拉碴,正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萧贱大惊失色,立时便要走,易武阳却露出欣喜的笑容,招呼道:“这不是萧兄吗?何必急着要走,茫茫人海中要相遇是何等不易,更何况你我已相遇三次了,说明你我有缘,来来来,我请你喝一杯酒。” 萧贱见他毫无敌意,似乎也不像是在专门在这里等自己,便向着易武阳桌子走去。同时低声埋怨鸿雁道:“鸿雁,你又耍弄我。” 鸿雁又气又急地道:“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着张卉心吗?” 两人拌着嘴,萧贱走到了易武阳桌前坐下,道:“易门主,怎的今日有空在此喝酒啊?” 易武阳苦笑道:“唉,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庸人自扰之。我这个门主当得失败至极,里外不是人,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萧贱心中一喜,但又不敢相信,说道:“怎么会?易门主这么高的武功,莫非是明尊为难你吗?” “明尊倒还好,就是我那批手下,老是说明尊任人唯亲,怠慢老臣。还说我明明武功比明尊高,却要将明尊立为血龙门最高领袖,实在是胆小怕事,推卸责任。这不,天天逼着我将明尊推翻,自立为主。”易武阳痛苦地说道。 萧贱之前已知道朱雀法王有此意图,因此听易武阳亲口说出也不觉得如何奇怪,于是说道:“易门主,你身为血龙门门主,手握生杀大权,又有谁能左右得了你,这件事情你自己定夺不就行了。如不想与明尊反目,便将多嘴之人予以惩罚,如想自立,那恐怕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易武阳倒了满满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道:“卉心是我亲手扶持上位的,我又怎会出尔反尔?但卉心最近的确诸多反常,经常找借口处罚门中老弟兄,不是处死,便是打残,搞得门中众人人心惶惶,我看在眼里,偶尔对她劝诫,也是遭到责骂,毫无用处。” 萧贱皱眉道:“易门主,我听莫涸水说过,本来血龙门最高领导就是门主,这张卉心是你找回来,亲自立为明尊的,可有此事?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作茧自缚?自甘堕落?” 易武阳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句作茧自缚,自甘堕落!萧兄,除明尊外,你是第一个敢如此骂我的人,来,我敬你一杯。”说完,倒了满满两碗酒,递给萧贱一杯,自己则将一碗一饮而尽。 萧贱百毒不侵,自也毫不示弱,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完。 易武阳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立张卉心为明尊,是因为我坚信她就是明教长久以来寻找之人,一定能够将光明带给众生,铲除世间所有邪佞。” ... 正文 讲道理十八 易武阳本来便是一名啰嗦之人,此时酒意涌上心头,不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张卉心应该跟你们说过她出生那个小山村内发生的故事吧。那明教最后一位教主的后裔在鬼愁峡内经历无数人伦惨变,到了张卉心这一代终于只剩下她单独一人,再无兄弟姐妹。村人逼迫她父母自燃殉教之后,知道单凭她一个小姑娘无法向村人寻仇,便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同时按照传统,将她立为圣女。日后如有疫病灾害,便可将她献祭挡灾。” “哪知明教末代教主的九阴化阳功实在神奇无比,复仇的种子早已埋在张卉身体内,只等破壳发芽的一天。” “张卉心长到八岁之时,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最初建村时那不知名的疫病再次向村庄袭来。一时间村内尸横遍野,死气弥漫。” “村人翻阅村中典籍,知道了末代教主以血肉为药治愈全村患者的典故。又查到教主身死前说过他的血脉会在日后再度拯救村民。于是起了邪念,想要将张卉心全身血肉制成救治村民的圣药,于是在村长的带领下,全村人涌向了张府。” “哪知找遍全府,也不见张卉心的身影,村人大急,在村中大肆搜寻,却依然无法找到张卉心的下落。” “张卉心其实早已知道了村民的心思,她自忖年龄幼小,决计无法一人逃出鬼愁峡。但如留在村内,必会被村民找出吃掉,于是一咬牙,躲进了村民存放病尸的房间内。” “村民们极为迷信,既害怕病尸传播疫病,又不敢焚烧尸体,只好将尸体集中堆放在一间大屋内,除了每日往内搬运尸体的老人,其余人皆不敢靠近大屋。而那老人也曾生过此疫病,但却奇迹般地痊愈,从而再也不怕这疫病。” “张卉心躲了一周,见村民始终不放弃搜寻,饥饿难忍,竟然吃起了病尸。” “之后的一月,她这样一名孱弱可怜的小女孩,只能躲在尸堆之下,吃着七孔流血而死的尸体过活。” “哪知这九阴化阳功实在有夺天地造化之效,竟然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张家后裔的体质,到了张卉心这一代,已能够自动将阴气转化为阳气。但由于张卉心不会运转神功,所食入的阴毒长期沉积于五脏六腑之内,难以转化,而她皮肤肌肉内的阴气则不断化为至阳。阴阳互相制衡,使她躲过了自燃这一道关卡,从而拥有了接近至阳焚净的身体。” “她本人毫不知情,依旧畏畏缩缩地躲在屋内,吃着冷冰冰臭烘烘的尸体。” “此时疫病在村内已不再发展,但已有一半村民丧命,村民们发觉只要远离那大屋,便不会染病,于是那大屋就成了禁忌,再无人敢于接近,同时也放弃了搜寻张卉心。” “这样又过了一周,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这间乡村。” “这群人便是由我率领的血龙门门徒。我自成为教主之后,到处寻找明教末代教主后裔的下落,以希望得到他那些神奇的武功秘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贵阳市从一名采药人口中听到了这个神奇的山村,有着奇特的火焰祭祀习俗,于是大喜过望,召集了十余名门徒便向鬼愁峡进发。找了十余天终于发现了这个山村。” “那时的我,龙炎神功已有大成,因此极是嚣张跋扈,毫不犹豫,命门徒将所有村民捉了起来,逼他们说出张教主后裔的下落,如一个时辰不说,便杀一人,两个时辰不说,便杀两人,如此递增,一个月之后,我要这村里再无人烟。” “村民哪里知道张卉心下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被我连杀数人,终于吓破了胆。那村长极是狡猾,想骗我染上疫病,便对我说张卉心躲于那大屋内。” “我哪知其中有蹊跷,带着手下,自信满满地闯入了大屋,一阵翻找,竟真的在尸堆之下发现了满嘴黑血的张卉心。” “我哈哈大笑,眼看即将得到张教主神功,一时志得意满,说道:‘你们竟将这堆尸体当宝,看我烧了它们。’于是运起龙炎神功,辅以**,一把火将那大屋烧了个干干净净。” “谁知此举竟激起了村民的怒火,他们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毫不在意,正准备大开杀戒,忽然胸口一痛,眼前发黑,口角竟流出了鲜血。” “原来这疫病不知不觉间侵入了我的身体,加上我使用龙炎神功,全身血流加速,这病毒很快进入了我的脏腑,使我浑身无力,倒地待死。” “我的手下为了保护我,拼死砍杀,但面对疯虎一般的村民,很快支撑不住,纷纷倒地。仅有数人存活下来,围在我和张卉心身边,那些村民也死伤惨重,一时盯着我们,不敢上前。” “便在此时,我身旁的张卉心忽然以虚无缥缈的声音唱起歌来。” “她唱到:‘怜我世人,万事皆苦,圣上失德,天降灾祸,妖魔横行,奸邪遍地,光明之神,体念众生,降下神火,焚净不洁,世人拜服,永感其恩,以明为圣,以火为尊。’” “唱完,她说道:‘火焰神的信徒们,这几人亵渎了我们亲人的尸体,便犹如亵渎了火焰神一般,你们不必愤怒哀伤,因为火焰神已命我作为她的代言人,接下来便由我燃起神火,将这几名罪人一起烧死,以展现火焰神无量神通。’” “说罢,她周身大火燃烧,将我们几人席卷在内。转眼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接着重重落在地上,发现已身在一世湖旁。我那几名手下也是性命无碍,只是坐在地上哼哼。” “张卉心****着身子,在月光下皮肤显得如此皎洁,但她的双眼一片漆黑,说道:‘你们走吧,村民们一定以为你们已经烧死了。不会追赶你们。’” “我刚想道谢,忽然口鼻皆涌出黑血,瞬间倒在地上。同时身子忽冷忽然,感觉生命正一丝丝从体内溜走。” “我知道自己就要身死,不由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壮志未酬,实是心有不甘,胸中咆哮,却无法宣之于口,泪水涔涔而下,与黑血混在一起,流到地上。” “我手下也是泪流不止,大声哀嚎,围在我身边,双手呈火焰之形,为我超度。” “此时,张卉心拔出我身上长剑,眼睛眨也不眨,从自己大腿上割下一片肉来,递到我嘴边,说道:‘吃下去,你的病就会好了,我祖先就是这么做的。’” “若在平时,我便是身死,也绝不会吃小女孩的血肉,但那时我求生**强烈无比,竟毫不迟疑,一口将那肉吃了下去,只觉得那肉美味无比,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味道,已无法用凡间任何词汇形容。” “过了许久,我渐渐恢复了力气,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卉心绝美的面容,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这下半辈子的性命就交到她手上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月光女神,是我的光明之火。于是我趴在地上,向她发出了请求,祈求她跟我回血龙门,成为明尊,统领神州十万教众。” “张卉心神情犹豫,说道:‘跟你回去,你们教众不会吃了我吧?’” 我微微一笑,握住她小手亲了一下,道:“只要我活着,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个小指甲片。” “之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在我的扶持之下,张卉心成为了明尊,她天赋异禀,很快便掌握了血龙门内所有武功异术。在十八岁那年再度回到那个小山村,以火焰神使者的身份将村民玩弄于鼓掌之间,在村中说一不二,肆意生杀予夺。之后与你们一场大战,几乎将村人杀尽。” 易武阳说完这一故事,已是醉意朦胧,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桌子上,眼角湿答答的,不知是酒是泪。 ... 正文 讲道理十九 萧贱静静听完易武阳的叙述,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易武阳,心中百感交集。叹了口气,轻轻站直身子,拉着柳敏诗的手离开了酒楼。 恰好此时鸿雁匆匆赶到酒楼门口,萧贱赶忙拉住鸿雁说道:“鸿雁,那张卉心应该是来找易武阳的,不过易武阳心乱如麻,不想与之见面,看样子血龙门自顾不暇,暂时不会找我们麻烦了,我们一起回嘉马县吧。” 鸿雁尚未答话,柳敏诗皱了皱眉头道:“师傅,不是徒儿说你,你现在练成了阴阳雷亟之体,师姐又拥有寄灵显化,我的至阳焚净也在逐步恢复中,我们三人横行天下,除了剑啸宫那群变态,我们又需要怕得谁来?更何况剑啸宫现在被我封印,剑啸宫使者皆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中,根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我们何不趁着年纪轻轻,好好闯下一番事业,让萧贱派在青史留名。” 柳敏诗此言一出,鸿雁欣喜异常,道:“师妹,你此言正合我意,不过你何时练成了至阳焚净?怎么又变成了小孩?” 柳敏诗将自己的经历对鸿雁复述了一遍,鸿雁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说道:“那么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功力尽复?” 柳敏诗道:“我成长远较一般人迅速,大约十年左右便能长到二十岁年纪,那时便能恢复全盛功力,之后不会衰老,在二十岁停留二十年,随后会直接涅槃。” “好,我们这便成立门派,好好做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门派的名字。”鸿雁兴奋地说道。 随后两人叽叽喳喳地探讨起如何成立帮派的事宜,将萧贱晾在一旁。 这两女一个是玉仙宫前宫主,另一个前世是明尊,皆有统领万人之能,这一番讨论,萧贱完全插不进嘴去,只好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两人说得热火朝天。 萧贱也曾是少年心性,想在世间成就一番事业。但与鸿雁及柳敏诗多番生离死别,早已起了卸甲归田之意,只是他这两个逆徒实在不体谅他的心情,********想拉他下水,萧贱拗不过两人,只能老老实实地顺从。 两女讨论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萧贱,异口同声地道:“师傅,我们这个门派叫什么名字?” “萧……萧贱派?”萧贱吞吞吐吐地说道。 “好,二比一,师姐,师傅也提议叫萧贱派,你输了。”柳敏诗得意地说道。 “怎么可以起这么个土气的名字。”鸿雁气急败坏地道,同时心里极度鄙夷萧柳二人起名的品位,不停地转着念头,想要说服两人。 忽然,鸿雁想到一点,急忙说道:“师傅师妹,这门派由我们三人所创,门派名应包含我们三人名字,怎能让师傅一人独美,不如我们三人各出一个字,组成门派名如何?” 鸿雁此言一出,柳敏诗立即赞同道:“好,我出个敏字。”鸿雁笑了笑,道:“我出个鸿字。” 萧贱想了半天,道:“我本来名叫萧剑的,后来因为生病,父母才替我改了个贱名,我出个“剑”字,是宝剑的剑。” “嗯……不如就叫鸿敏剑派吧。”鸿雁沉思道。 “不好听,我最初的名字里有个蒙字,不如叫鸿蒙剑派吧。”柳敏诗道。 “好,鸿蒙鸿蒙,不正是开天辟地的意思吗?这个名字好。”鸿雁拍手叫好。 “好吧,就叫鸿蒙剑派。”萧贱叹了口气,点头道。 两女见门派名字尘埃落定,皆兴奋异常,又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会儿,鸿雁忽然问道:“师妹,你说你转世轮回了百世,那你最早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问题萧贱之前问过柳敏诗,但柳敏诗那时没有回答,此时心情大好,不由脱口而出:“哦,我最早叫作姜蒙,别人叫我神农氏,也被称为炎帝。” 此言一出,萧贱及鸿雁皆目瞪口呆地望着柳敏诗,过了半晌,鸿雁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炎帝……历史上不是男子吗?” “哪有,我们那时还是母系氏族啦,我因擅长用火,被族人选为首领。”柳敏诗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么黄帝莫非也是……”鸿雁再问道。 “嗯,她是我闺密,后来我们感情破裂了。”柳敏诗点头道。 “祖宗!”萧贱一下子跪拜在地,作势便要向柳敏诗磕头。 “哪里?我第一世至涅槃都是处女,哪里会有子孙,世人所说炎黄子孙是指我们部落的后代,又不是我的。况且我每次转世,除了皆身为女子,相貌身子皆不相同,早已不是最初的神农氏。”柳敏诗急忙出言,阻止了萧贱认祖归宗的行为。 萧贱与鸿雁纠结了半天,总算压下了将柳敏诗当成祖先的念头。 柳敏诗又说道:“后来我率领族人与姬轩辕一场大战,被她的无尽之体打败,死于战场上。族人也都被她部族掳走。我懵懵懂懂,觉得自己的真灵在世间飘荡许久,一日终于掌握了诀窍,才再次在剑啸宫里涅槃。” “一个无情无感的声音问我,可愿在剑啸宫中斩去三尸成道,但那时我心中充满了怒火,只想报复姬轩辕,于是断然拒绝了那声音的邀请,随即化为火焰出了剑啸宫,来到了人世间。” “哪知我第一次涅槃用了太长时间,我那个时代早已时过境迁,姬轩辕也已死去,我的部族与她的部族融合,共称华夏,在世上繁衍文明。” “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身子一热,竟然化为九个火球,向先秦之地放出无限热量,一时间江河断流,大地干裂,庄稼枯萎,人畜无生,世间称这场灾难为‘九曦’。” “这时,一个名叫大羿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为了对抗我,将他的妻子嫦娥献祭给月神,获得了至阴冰封之体,在冬至之日的子时,他使出了九天太阴之力,与我恶斗一场,我终因热力耗尽而亡,再入轮回。这位大羿,便是我们之前遇到的剑啸宫使者,那名先秦甲士。”柳敏诗说发了性子,干脆连将自己的经历全说了出来。 “那后来呢?你又如何与剑啸宫结仇,并世世代代将其封印的?”萧贱又问道。 “为什么……?”柳敏诗一下子呆住,她连第一世的事情都记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一段经历,只知道自己非将剑啸宫封印不可,不然世间必有极大灾祸。 正当柳敏诗冥思苦想的时候,萧贱心底忽然响起王阳明的声音,说道:“萧兄,请你速至县衙一趟,河神庙龙王显灵一案需要你做个人证。” “老王这招是怎么做到的?实在神奇。”萧贱感叹一番,向柳敏诗与鸿雁说明了情况,三人动身便向县衙而去。 ... 正文 讲道理二十 萧贱三人匆匆赶往县衙,刚到门口,便见到王阳明化作王明犀的模样站在县衙门口,正东张西望,一看到萧贱,立即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快步走进了县衙,门口的士兵见状,丝毫不加阻拦,看来已得到上级命令。 王明犀带着萧贱三人穿过大堂,后院,走进一间昏暗的小房,进门后,萧贱立即便看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一张紫檀木桌子后面,身旁站着李师爷,地上铺着一块布,布上放置了几件兵刃,还有几条红色的碎布以及一些残肢碎肉。 王阳明向那名中年男子介绍道:“章大人,这位便是和我一道查案的萧贱,是道理书院武字楼的学生,武艺高强,这次查案过程中全靠他护卫,才保得小人平安。后面两位女子是他弟子。” 接着向萧贱说道:“萧兄,这位便是西安户县县令章节程章大人,为官清正严明,是百姓再生父母。” 萧贱乃一介平民,也不懂官场规矩,当年见了左良玉都不知下跪,于是拱了拱手,道:“拜见章大人。” 那章节程见他礼数不周,当下皱了皱眉头,但听王阳明说他武艺高强,也不敢得罪于他,于是点了点头,道:“好说,萧大侠,王先生,还有二位姑娘,请就坐。” 待四人在他面前坐下,章节程对萧贱说道:“萧大侠,听闻你曾与血龙门恶徒多番交手,可有此事?” 萧贱想了想,道:“我的确与曾与血龙门门主,明尊交手过几次,上次还救过左良玉的性命。那莫涸水也是我擒住并押送进川的,不知现在到了京城没有。” 章节程一惊,立马换上了一副恭维的笑容,说道:“唉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哪,大侠如此功绩,当真乃国士无双矣。不知这地上的几样证物大侠可认识?” 萧贱看了一眼,道:“这是前天夜里袭击我与王兄的贼人所用兵刃以及衣服,他们被我们制住之后化为血肉炮弹妄图与我们同归于尽,就成了这副模样。” “好!”章节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那你们之后可有其他发现?” 萧贱看了王阳明一眼,见王阳明面色如常,便说道:“我们之后前往龙王庙探查,在那破碎的神像下发现了一条密道,似乎是明教埋葬明尊的墓穴。” “据小人探查,这明教便是血龙门的前身。”王阳明突然插嘴道。 章节程听到这里,双手连搓,乐呵呵地说道:“想不到一个不起眼的案子,竟牵扯到血龙门这个庞然大物,非常好,这血龙门残忍邪恶,必是以孩童祭祀明尊,我这就上报朝廷,将血龙门恶行公之于众。” 萧贱听他如此一说,知道柳敏诗已然与此案撇清关系,那几名流浪汉也应得以无罪释放。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于是拱了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如果没事,小人这便告退了。” 章节程听说萧贱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于左良玉有救命之恩,一心想巴结于他,于是说道:“萧大侠慢走,此次破获奇案,你居功至伟,这次如朝廷有封赏下来,定然少不了你的一份,不知你属何门何派?我也好为你上报。” 萧贱做了一揖,道:“那就劳烦大人了,小人现为那个……鸿蒙剑派掌门。” “好……鸿蒙剑派,李师爷,记下来。”章节程对李师爷说道。 萧贱刚想走,章节程忽然想起一事,又拉住萧贱道:“大侠,小官还有一事相求,此案与血龙门有关,虽然元凶已然自爆而亡,但幕后之人恐怕还是明尊,我听说血龙门内妖人邪士无数,小官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对抗,还望大侠帮小官一把,在我这县衙挂个参将头衔,也好震慑群魔。” 这章节程为官多年,深通官场之道,知道此等江湖高人难以管束,只有许以高官厚禄,以后有求之时对方便难以拒绝。 萧贱立时变色,心想:“这样不就成了鹰爪孙,以后江湖上人人看我不起,那还了得?”刚想拒绝,王阳明拉了拉萧贱衣襟,说道:“太好了,萧兄,还不谢过章大人?” 萧贱转过头去,只见王阳明正频对他使眼色,一时不明所以,唯唯诺诺地点头道:“谢过章大人。” 鸿雁与柳敏诗也从身后说道:“谢大人赏赐。”说完敛衽施礼。 萧贱不知两女打的什么算盘,一时瞪大眼睛,茫然看着两女。 那章节程色咪咪地看着鸿雁与柳敏诗说道:“三位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多走动走动。” 之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王阳明婉拒了章节程请客吃饭的邀请,携鸿蒙剑派三人出了县衙。 萧贱问道:“老王,你怎的拖我下水,这下我成了朝廷爪牙,江湖上有何人能看得起我?” 王阳明叹气道:“萧老弟,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这道理书院不授孔孟之言,所收学子又尽是以武犯禁之人,被朝廷视作眼中钉。所以经常帮朝廷办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你既然是我书院学生,为书院出力也是分内之事。呐,这二十五两银子是破案所获奖赏,你我一人一半,我吃些亏,十三两你拿走吧。” 萧贱接过银钱,道了声谢,王阳明又说道:“萧老弟,我听说王若兰小姐已替你支付一年学费,不如你搬到我书院宿舍居住,不然这一千两银子就浪费了,这样也方便我们商量如何对付剑啸宫。” 鸿雁听到此话,惊奇地道:“师傅,你也进了道理书院?” 萧贱道:“是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加个‘也’字。” 鸿雁捂嘴笑道:“昨日我去寻找活计,想赚些盘缠,碰巧遇见道理书院招收教师,便报了名,经过笔试面试,顺利成为武字楼的一名讲师。” “什么?”萧贱一蹦三尺,惊道:“这样一来你岂不是成了我的老师?” “好像是的。”鸿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很好玩的样子,我也要进书院读书。”柳敏诗蹦蹦跳跳,不停地扯着萧贱衣袖。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萧贱心里苦恼,随口说道。 “不来了,师傅偏心,不让我念书,王伯伯,你要替我做主啊!”柳敏诗小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同时手脚乱踢乱蹬,在地上滚做一团。 王阳明神情严肃道:“萧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作为师傅应一视同仁,哪能有所偏颇?更何况柳姑娘年纪幼小,如一张白纸,正是年识俱长的好时候,你绝不可任其荒废。” 萧贱见王阳明眼中蕴含笑意,知道其口是心非,但柳敏诗闹得如此之凶,在大街上脸上需挂不住面子,只好挠了挠头,道:“敏诗,别闹了,我给你报名吧。”接着向王阳明道:“王兄,我给敏诗报名,学费多少?” 王阳明拍了拍萧贱肩膀,道:“谈钱多伤感情,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柳姑娘的一千两学费我就免了。” 萧贱一怔,出言问道:“什么事?” 王阳明神神秘秘地靠近萧贱,语气阴森地道:“捉鬼。” ... 正文 讲道理二十一 “捉鬼……?老王,你不说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吗?”萧贱见王阳明说得恐怖,心中没来由一阵悚然。 王阳明皱眉道:“这件事在道理书院里流传甚广,我怀疑有高人在装神弄鬼,一直想找名好手好好查一下,但请了数人,依旧解决不了,因此想请你帮个忙。” 萧贱来了兴致,道:“请将此事始末详细讲给我听。” 王阳明左右探望了一阵,将萧贱三人带到一个小巷,低声说道:“此事事关我书院声誉,还望萧兄保密。” 接着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我们书院建立已经有些年头,一开始只是一间小小的私塾,我在其中讲些心学的道理,权当打发时间,没想到二十年间学生人数暴增,我不断扩大书院规模,于十年前在西安开设了这间上院。” “这间院子历史悠久,据说当年是赢政囚禁犯人所用,我将书院搬来之后,请巧手匠人修葺一新,开始教书授业。” “三年前,我们哲字楼有名学生,名叫齐亘新,天资聪颖,博览群书,尤其对于心学有独到见解,我见他颇有慧根,便想将我一身所学尽传于他,让他承我衣钵。” “哪知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夜晚,他在哲字楼宿舍内留下了一封晦涩难懂的遗书,脖子挂着金铃铜锁,身上贴着符篆,穿着狗血染红的道袍,自尽而亡。而他自尽的方式也是匪夷所思,乃是以一棵樟树树枝,削成锥形刺入自己天灵盖。据当时房内情形来看,他在那锥子入脑后并未马上死去,还奋起余力,将自己头盖骨撬开,露出一个菱形开口。” 萧贱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听到此处,仍然感觉毛骨悚然,牙齿打架。 “我那时三尸尽斩,本已万物不挂于怀,但对于这名心爱弟子之死仍是悲痛难忍,下定决心要将他死因查明,将此事汇报官府后,我偷偷模拟了他的字迹抄下了遗书,将原件留了下来,将誊录的那封交给了官府。” “我用尽古今中外各种方法,通读那封遗书,但仍无法索解其中含义,我甚至开启灵门,探寻天机,但此事竟不在万物轮回中,天机也无其答案。” “最后此事被当做他神志错乱自杀身亡,官府宣布结案。我虽心知其中定有蹊跷,但也无可奈何。” “问题是之后三年,所有入住那栋宿舍的学子皆如中了诅咒,不是日渐消瘦,就是精神萎靡,搬出宿舍之后虽然症状好转,但再也无法恢复至正常模样。因此近段时间再无人敢于入住那栋宿舍。” “我曾亲身入住那宿舍,但一周下来并无异常,于是只好作罢,谁知我一搬走,那宿舍的诅咒便又开始作用,荼毒入住的学生。” “我请名医查过那些学生脉象,并无中毒或者染病。也请了峨嵋派掌门金象尊者,少林达摩院首座释念禅师前来查看,但一番检查之后,发现那些学生也不是受人点穴暗算,反倒是两位高人因在宿舍住了一晚,神志有些恍惚。那位释念禅师在这次论剑大会中完全与以前截然不同,善恶念不停交战,不知是否是身中诅咒之故。” 萧贱听到此处,心想:“释念?就是与义兄相斗千招的少林和尚,此人武功极强,怎么连他也会身中诅咒?莫非真是鬼魂作祟?” 王阳明长叹一声,道:“因此我想请萧兄你想办法查明此事,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如果你实在不想插手此事,我也不勉强。” 萧贱深感头痛,刚想拒绝,忽然鸿雁拉了拉他的衣袖,目光坚定地道:“王先生,这案子我接了。” 萧贱见鸿雁神情自若,似乎胸有成竹,因此也不再阻拦,王阳明一揖倒底,说道:“如是便有劳鸿雁姑娘了。今日时候已晚,三位可回客栈休息,明日一早我在书院门口等你们。” 三人与王阳明分道扬镳之后萧贱反复询问鸿雁,但鸿雁只是摇头,故弄玄虚地说道:“师傅你先不必多管,这次轮到鸿雁一显身手,到时候让你们看看鸿雁捉鬼的本事。” 柳敏诗兴奋不已,真的像个小姑娘一般绕着鸿雁叽叽喳喳,看样子前世的记忆并未影响她今世的活法。 三人回到客栈,吃完晚饭,萧贱掏出金叶,另订了间上房,让鸿雁与柳敏诗住一间房,自己住另一间。他与鸿雁结成道侣之事并未透露给柳敏诗知晓,只因两人皆年轻面薄,羞于启齿。深怕柳敏诗知晓后嘲笑。 此后一夜无话,按下不表。第二天一早,萧贱退了客房,吃完早饭,携鸿雁及柳敏诗来到了道理书院门口。 王阳明此时满头白发,胡须过胸,已然变作王宪功模样,计无量跟在他身后。一见萧贱三人前来,王计二人立马上前,计无量带着鸿雁前往明道楼,王宪功则领着萧柳二人前往武字楼。 萧贱走进武字楼的练武场,见此地约有三十号人,皆是身着祥云淡绿紧身束衣,两两一组,正在互练擒拿手。王阳明一踏入练武场,在场众人纷纷停下比试,上来向王阳明拱手问好。 王阳明频频颔首,向众人介绍道:“这两位是你们的新同学,萧贱与柳敏诗。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其中一名国字脸粗眉毛的男子走到萧柳二人面前,说道:“萧同学,柳同学,二位好,我是这里的楼长,宇文天周,如有任何问题,尽管来找我,我住宿舍二楼一号房。” 萧柳二人回以拱手之礼,其余学子也不停上前与二人问好并且自我介绍,萧贱细细观察,发现在场诸人武功皆不弱,恐怕是名家子弟在习武之路上遇到知见障,来道理书院寻求突破。其中更有几位武功精深,不在衡山派叶文魁之下。 萧贱暗记几人姓名,分别是宇文天周,名剑风月,华征雄,铁漫道。都是中原世族中佼佼不群之辈,估计武功大成之后均有继承家族族长之望。 这三十几人中仅有两位女子,两人皆举止大方,不让须眉,眉目间颇有姿色。一人名叫南宫心岚,是中原第一世家南宫家族嫡系长女,另一人叫玉飞凰,乃西域绝顶高手火罗刹首徒。 萧贱心道:“看来这道理书院藏龙卧虎,这些学子素质恐怕不在衡山论剑大会之下。不知教师又是何许人也。” 正想着,忽然计无量走了进来,大声说道:“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武字楼教授天剑派剑百溪剑老爷子因病告老,现在我们招募来了一名绝顶高手代替,她就是前玉仙宫宫主,鸿雁仙子。” 说着,鸿雁从一旁走出,身着丝绸嫩黄长袍,香肩微露,肌肤如玉。真个是风华绝代,身姿曼妙,仪态万方,艳压全场。在场男同胞不由自主同时咽了下口水。 萧贱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大难临头的感觉。 ... 正文 讲道理 二十二 鸿雁向着众人鞠了一躬,面带微笑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敝人名叫鸿雁,从今日起做你们的武道讲师,你们如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来问我。” 鸿雁这一笑犹如寒梅绽放,一时间众人如沐春风,几名男同学按捺不住,纷纷挤上前来举手叫道:“先生,我有问题。” 鸿雁向一名男子点了点头,那男子圆头圆脑,身形丰满,见鸿雁向他示意,立即高声叫道:“鸿先生,敝人名叫丰朗俊,在修习家传‘丰登剑法’时遇到障碍,还请鸿先生手把手指点与我。” 鸿雁点了点头,走到丰朗俊面前,说道:“请进招。” 丰朗俊见美人当前,当即打起精神,长剑出鞘,剑尖吞吐,身形迅捷,一招“麦穗累累”向鸿雁攻去。 哪知此剑到了鸿雁面前两寸便刺不下去,丰朗俊大惊,急忙收回长剑,身子回转,长剑绕了半圈,一招“稻香遍野”劈向鸿雁腰肢。只见长剑到了鸿雁腰旁便凝在空中,动弹不得。 鸿雁道:“丰同学,你心有杂念,剑上气力不足。不必留手,全力向我进攻。” 丰朗俊的确存了卖弄之心,又不想当真与鸿雁动手,因此剑招徒具其形。鸿雁寄灵于周遭空气中,控制空气流向,在空中抵消了长剑攻势。 丰朗俊心下暗想:“再不使出真功夫,她便要小瞧了我。”手一翻,剑光流转,使出压箱底的剑招“千阳万照”,长剑化为数十道剑影,向鸿雁攻去。 这次长剑划破空气,有如裂帛,鸿雁瞬间连中十余招,余人皆大惊失色,还有数人叫出声来。 丰朗俊只觉得长剑刺下犹如无物,心下迷惘,忽然背后一物抵住自己后心,鸿雁声音从耳后传来:“将军。” 众人刹那眼前一花,鸿雁出现在丰朗俊身后,手中拿着丰朗俊手中剑鞘抵着他背心。而丰朗俊刺中的人像此时已然消失。 原来鸿雁改变了光线走向,制造了海市蜃楼,同时隐去身形气息,待丰朗俊一击不中,以巧妙手法夺下他腰间剑鞘,以鞘作剑,分出了胜负。旁人不明真相,还以为鸿雁速度之快已非人眼所能捕捉。 丰朗俊涨红了脸,向鸿雁深深一鞠躬,鸿雁将剑鞘还到他手上,道:“你剑法已然有所小成,但心念不定,易受外物影响,如能做到心中仅存剑招,神而明之,那便能更上一个台阶,或能有所成就。” 众人见鸿雁一语就道破丰朗俊问题所在,这份见识比武功更为难能,不由尽皆叹服。 鸿雁缓缓扫过在场众学子,道:“现在你们两人一组,手持木刀木剑互相过招,我辨明你们武功中优劣,量才施教。” 众学子一听,立即兴趣勃勃,跃跃欲试,至武器架上取下木制武具。抓阄分组,两两相对开始了比试。 萧贱对手是名剑风月,此人名字风流潇洒,但为人确实一本正经,相貌平凡。乃是中原知名冶剑世家名剑山庄第二嫡子。此时手持木剑,与萧贱四目相对,微微拱手道:“萧兄,请了。” 萧贱回了一礼,身子晃动,四周气息开始向自身集中。 名剑风月在江湖上行走也有数年,算的见多识广,此时一见萧贱架势,顿时心中一凛。只觉得萧贱虽然架势普通,似乎全是破绽,但自己一举一动皆在其掌握中,自己只要稍有行动,对方必有妙招对应。 当下也不容情,大喝一声,内力凝聚剑尖,竟在木剑钝头上形成一锋锐剑气。接着身子前趋,一招“犀角突刺”挟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刺向萧贱。 名剑山庄以铸剑闻名,所造宝剑锋利无比,山庄武功也是以锋锐为要旨,以长期铸剑所形成的凛冽剑气为形附于兵刃之上,练到高深处飞花摘叶俱能伤人。 萧贱暗赞一声,站在原地,上身微倾,长剑刺出,与名剑风月相向而动。 名剑风月见他毫不退让,心中冷笑道:“不知死活,尝尝我利刃剑气的厉害。”当下手上加劲,剑招越发凌厉。 眼看自己剑气就要刺中萧贱喉咙,忽然右肩章门穴一阵剧痛,手上无力,木剑骤然落地。 “你……?”名剑风月不敢相信地望着萧贱,萧贱深深一鞠躬,道:“名剑兄,承让。” 萧贱所使南宫剑法擅长与人对攻,能观察对手周身动势,寻出最易攻击的部位,因此每次均能后发先至。刚才名剑风月手中加劲,右肩不由前突数寸,萧贱长剑借此机会先刺中对方,一击制胜。 萧贱环顾周围对阵情况,只见柳敏诗已然获胜,对手是一名面容蜡黄的猥琐男子,不知何处得罪了柳敏诗,头发被烧得枯黄卷曲。 宇文天周手持木刀,刀术严谨,如丈量尺划一般,几乎甚少露出破绽。且势大力沉,对手是一名矮小青年,已全然落于下风。 华征雄使一根木棍,用的是枪法,只见他枪法猛恶,周身风沙阵阵,便如身处战场一般。对手正是铁漫道,空手对敌,掌上如覆盖一层铁皮,隐隐反光,掌势时聚时散,高明异常。 南宫心岚使得也是南宫剑法,不过显然远未及南宫轩辕境界,剑招虽然高明,但却无灵动应变之意。与一名持双锏的光头猛男斗得旗鼓相当。 玉飞凰轻功高明,几乎从不落地,凭虚凌空,居高临下,压的对手缓不过气来。眼看就要获胜。 “到此为止!”鸿雁那清脆的声音传来,众学子一下子停下手中招式,各自后退数步。鸿雁走到场中,拿出一沓纸道:“你们各自武功我已明了,这些纸上记着你们需改进锻炼之处,你们自行练习,有何不清楚之处可向我询问。我们心学讲究知行合一,你们要在实战中领悟,如有需要可向计先生请假出外游历。”说完,一阵轻风刮起,手中纸张纷扬飞舞,随即落到每个人身前,便似鸿雁亲手送达一般。 学生们见鸿雁露了这一手,不由大声惊呼起来,天下暗器精深者大有人在,但要将这三十几张纸随风飘落,分毫不差送到每个人手里,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一下子将鸿雁惊为天人。 萧贱心想:“鸿雁寄灵显化越来越神奇了,不知离那森罗法相的境界还差多远。” “精彩精彩!”王阳明用力鼓着掌,笑道:“今日得见世间逸才各展其能,令我这个老头子大开眼界,不过武功招式乃是外力,一个人是否足够强大最关键要看内心,‘心中所悟方为至理’,希望你们能牢牢记住。老夫也不再啰嗦,这便告辞。”说罢一拱手,拉着计无量离开了武字楼。 待王阳明走后,众学子又习练了一会儿,一帮男同学不停借故向鸿雁请教,萧贱见状苦恼不已。恨不得拉起鸿雁便走。 “萧兄,你刚才那招有何名堂,能否不吝赐教?”名剑风月走到萧贱跟前,谦恭地说道。 萧贱瞥了一眼离自己三丈远的南宫心岚,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是……南……轩辕剑法,讲究天人合一,借势而为,如名剑兄有兴趣,他日我俩可再行切磋。” 名剑风月大喜,道:“如是甚好,我看过,萧兄宿舍便在我房对面,你有何事尽管找我,我当倒履相迎。” 除了鸿雁之外,柳敏诗也极受大家欢迎,不论男女老幼,都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南宫心岚甚至将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要求她搬到自己宿舍居住。 “颜值真的很重要。”萧贱皱眉想道,同时回忆起自己身为萧颜时的遭遇,不由心中戚戚,暗忖自己宁可长的平凡一些,也要远离一些麻烦。 ... 正文 讲道理二十三 午时过后,武字楼学子按规定可自由活动。萧贱刚想去找鸿雁商量捉鬼一事,忽然发觉四周气氛妖异,上午还老老实实的诸位学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见宇文天周手拿圆规直尺,用一片尖石在地上划出了复杂的图形,接着按照图形一丝不苟地开始练剑。练了几招,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在地上涂改一番后,再次开始了练习。 名剑风月则抛去长剑,叉开发髻,一手食指向天,一手食指指地,口中冒出白烟,不知练的那种功法。 华征雄则从柜子里取出一副盔甲,全副武装后开始沿着练武场进行冲刺,每冲刺个三十丈便折返,同时口中大声呼喝,犹如战场冲锋一般。 铁漫道则在手上涂了一层银漆,生了一盆炭火,将手放于火盆上烤炙。一边烤还一边念念有词,脸上表情变换,忽喜忽悲。 南宫心岚脱得只剩贴身衣物,随即身披一层薄纱,两腿劈开,犹如一只大鹅在地上走来走去,摇摇晃晃,模样甚是滑稽。不过萧贱却看出了些门道,知她正用肌肤感受周遭气息变化,身子随气息而动,看样子摸到了些南宫剑法的诀窍。 玉飞凰手执两条火红缎带,将一条挥向树枝,身子随缎带飘起,接着挥出另一条缎带挂在树枝上,同时收回之前一条缎带,如是身子在树林间荡来荡去,仿佛一只长臂猿。 这几人还算正常,其余学子更是花样百出,诡谲异常。令人无法直视。 萧贱想起初遇南宫轩辕之时他也是如此放荡不羁,不由苦笑一声,转身找上了鸿雁与柳敏诗,三人偷偷摸摸走出了武字楼,向哲字楼赶去。 一路上柳敏诗兴奋不已,像只小鹿般蹦哒。萧贱与鸿雁之间则气氛尴尬,沉默不言。 柳敏诗自娱自乐了一会儿,见两人少言寡语,一下子拦住两人,气鼓鼓地说道:“师傅师姐,你们怎么啦?” 鸿雁瞥了萧贱一眼,道:“我又没怎样?有些人一直给我脸色看,我有什么办法?” 萧贱一听,不由满头大汗,急道:“鸿雁,你别误会,我哪有给你脸色看?只不过……只不过我见那些同学毛手毛脚……恐怕他们伤了你。” 柳敏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哦……原来师傅爱徒心切,故而心生不快……”忽而语气一变,厉声道:“但我也被其余同学下手揩油,师傅你怎的不闻不问?” 萧贱哪知柳敏诗此时出面添乱,心中愈发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敏诗,没有……为师哪有偏袒,刚才……刚才揩你油的乃是女子,为师为何要过问?” “不管女子男子,师傅你偏心!!”柳敏诗脸色铁青,就地一躺,开始哭闹撒娇。 萧贱正不知如何是好,鸿雁忽然走到他身前,轻声说道:“萧郎莫忧,即使江海干涸,天地崩裂,鸿雁心意也不会改变。”说完轻轻捏了捏萧贱掌心,接着正色大声道:“师傅,师妹,你们先回练武场,那哲字楼案子我一人解决,你俩莫要插手。”说罢身随气流,飘然而去。 柳敏诗见鸿雁离去,一下扑到萧贱身旁,搂住萧贱手臂,破涕为笑道:“师傅,为了弥补你偏心之举,你要好好陪我练功。” 萧贱摇了摇头,无奈拖着柳敏诗向后院走去,想找个无人之地试试柳敏诗至阳焚净恢复到了哪种程度。 两人走到一偏僻小路上,忽然柳敏诗低声道:“师傅,有人意欲偷袭,你莫要动手,假装被俘,徒儿想法查出敌人来路。” 话音刚落,萧贱果然感觉到身后气息异常,当下假作不知,只听身后细微脚步声传来,忽而后脑遭遇重重一击,萧贱假装倒地。柳敏诗尖叫一声,抛下萧贱落荒而逃。 萧贱闭目不动,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王师姐,抓住萧贱了,怎生处置?” 萧贱心里一惊,发觉偷袭自己之人乃是宁芷。暗想:“莫非我扮作萧颜之事穿帮,她们要抓我回去报复?” 只听王若兰的声音说道:“表哥,宁芷,我们先用布袋将此人带回去,他是萧颜亲弟,到时候以他要挟萧颜,萧颜也不得不从。” 萧贱一凛,便欲站起。忽然想起柳敏诗定在一旁窥视,自己也不必心急,免得与这三人动手。 随即身子被人扶起,跟着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套住,然后一人扛起自己,开始走动。 走了一程,忽觉身体被人扔起,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后被人接住,紧接着被塞进一道门。随后王若兰大声呼哧,马鞭声响,车轮滚动之声传来。 萧贱知道自己定然被装入布袋,身在马车之内,只是不知三人要将自己虏至何处,反正自己随时可以逃走,加上柳敏诗在外接应,因此并不着急,脑中转着念头,想要找个圆满解决此事的法子。 车轱辘轰隆作响,马车东拐西拐,走了一柱香时间终于停下。一人将自己扛下马车,徒步走了一阵,将自己扔在地上,随即眼前一亮,只见王若兰,王希仪,宁芷三人正神色冷峻地看着自己,王希仪手中还兀自拿着一个粗布袋。 萧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在一间装饰别致的房间内,墙上挂满字画,屋角摆放着瓷壶瓷瓶,屋正中放置着一张四角紫檀木桌,四张紫檀木椅。 王若兰冷笑道:“萧贱,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萧贱装出惶急的样子,道:“王姐姐,王大哥,宁妹子,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将我虏至此处?” 王若兰两眼一瞪,厉声道:“无怨无仇?我们本来与萧颜合作无间,水**融,哪知你一出现萧颜便似变了个人,对我们横眉冷对,态度粗暴,更何况我们之前与之交谈过程中你向他偷偷暗示,皆映入我眼中,你可还有言辞抵赖?” 萧贱心想:“都是老王不好,态度如此恶劣,连王姑娘如此温柔之人都被逼急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想法解决此事。” 其实王若兰也是金枝玉叶,平时大小姐脾气极重,只不过仰慕萧颜武功高强,相貌英俊,故而收敛言行,刻意贤淑,希望讨其欢心而已。 王若兰见他不语,一拍桌子,喝道:“说!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我们,为何要破坏我们与萧颜的关系?” 萧贱叹了口气,骤然站起,摊了摊手道:“诸位莫怪,只是我那兄弟命犯太岁,霉星高照,你们碰上他必倒大霉,因此他刻意躲避你们,由此言语激烈了些。” 三人面面相嘘,王若兰颤声道:“你们为什么不把他绑起来?万一他武功很高怎么办?” 王希仪身子一闪,躲在宁芷身后,道:“怕甚,这里是明炎道场,高手如云,令狐馆主更是武功绝顶,任他本事再大也无法造次。” “明炎道场?血龙门?”萧贱顿时心觉不妙,刚想逃走,忽然墙上射出五道铁索,将他四肢脖颈尽数箍住,随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口传出,说道:“萧老弟,别来无恙啊?”跟着走进一个人来。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此人狮鼻阔口,正是血龙门青龙法王洪龙吼。 ... 正文 讲道理二十四 萧贱四肢均被铁链束缚,手腕无法弯曲,无法使用蓝刀割断铁链,由于王若兰三人在场,也不敢运用冰环。一时双目圆睁,瞪着洪龙吼道:“洪法王,你怎的如此卑鄙,你我之间恩怨与这三人绝无关系,为何将他们卷进来?” “法王?洪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王若兰张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洪龙吼脸上露出坏笑,道:“忘了告诉你们,我与萧贱有笔旧帐要算,你们既然要去找萧贱麻烦,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王若兰心中慌乱,刚想再问,忽然背后数个穴位一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令狐九剑、剑晨光,剑夕影三人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王若兰身后,各自伸手扶住王若兰等三人,看来宁芷以及王希仪也是与王若兰同一遭遇。 令狐九剑下令道:“将此三人带下去,严加看管。”说完,门口走进来几名白袍红边男子,接过王若兰三人,扛在身上便走。令狐九剑走到萧贱面前,一拱手道:“萧兄,鬼愁峡前一别,至今已月余,萧兄那千万人亦往矣的英姿依旧映在我脑海,不曾半分忘却。今日再见,实在令我欣喜异常。” “鬼愁峡?他不知道我是萧颜?……是了,朱雀法王意图造反,因此未曾告知他们我易容之事。”萧贱脑中急转,当下厉声道:“玄狐法王,我本以为你是英雄好汉,哪知也是如此下作,竟利用无辜女子设计陷害我。” 令狐九剑面色如常,道:“实在抱歉,因萧兄武功实在高强,且对我们有些误会,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你回来一叙。” 那日王若兰三人赌气离开道理书院,心中怒火燃烧,只想报复萧颜,但又害怕萧颜武功。王若兰忽然想起令狐九剑的明炎道场也在西安,且此人武功甚强,不在萧颜之下,于是问明道路,一路寻至明炎道场。 三人立即登门求见令狐九剑,令狐九剑道场刚开张,正在招揽生意,听说有人上门,便挤出时间会见三人。 三人叙述完自己遭遇,令狐九剑心中惊讶,暗想:“难怪萧颜武艺如此之强,想不到竟是萧贱兄长。正好明尊欲找萧贱,不如利用这三人行事。”于是招来洪龙吼,拜托他筹划行动,引诱萧贱前来。 洪龙吼将金刚杵、乾坤金丝袋以及捆神索交于三人,对三人道:“王姑娘,王兄弟,宁姑娘,我听你们言语,似乎那萧颜对你们态度改变全是由于萧贱在其中作祟。况且那萧颜武艺高强,你们非其敌手,不如将其胞弟引诱前来。待其兄长来寻,我们再下手助你们擒拿萧颜。这三样宝物借于你们,你们能以言语诱他前来最好,如不能,你们伺机将他击晕带来,记住,一定要绑住他手腕。” 王若兰三人涉世不深,轻易相信了洪龙吼,拿了宝物,翻墙进入书院,由于精神紧张,并未诱以言语,直接棍棒加身,将萧贱绑来。 由于萧颜在论剑大会中所显露武功与在鬼愁峡之前的萧贱有云泥之别,故眼光高如令狐九剑也未怀疑两人实为同一人。 萧贱见王若兰三人走远,也不再啰嗦,金风寒玉功运起,冰环放出,立即就要冻裂锁链,强行脱身。 令狐九剑哪知他功力竟然精进如斯,只觉得屋内气温骤降,那锁链发出“喀喇喀喇”之声。毫不迟疑,立即长剑出鞘,使出玄狐陨石剑,一剑刺向萧贱心脏。 萧贱此时冰核形成,玄冰铠甲比之鬼愁峡前坚硬数倍,只觉得面前劲风吹袭,心口挨了重重一击,虽然眼前一黑,但并未晕倒,同时黑煞气极速涌上,修复冰甲。 令狐九剑长啸一声,再次使出陨石剑,在萧贱胸腹部连刺数下,萧贱身遭剧震,强忍眩晕,金风寒玉功不停运转,终于将右手锁链崩断,接着蓝刀燃起,奋起一挥,将自己其余四肢及脖颈部的铁索斩断。 令狐九剑此时也是内力垂尽,见其脱困,不敢再战,身形往后一退。剑晨光剑夕影二人上前,黑白双刃出鞘,向萧贱双肩斩去。 这黑白双刃乃天下有数的利刃,此时萧贱身遭陨石剑重创,黑煞气正集中修复胸腹间创伤,其余部位保护不足,“喀喀”两声,萧贱肩上冰甲被双刃斩裂,隐隐有鲜血流出,竟已在皮肤上留下划痕。 萧贱自冰甲成形后肌肤从未受创,此时只觉双肩一阵剧痛,加上先前受到陨石剑震荡,一时昏昏沉沉,便欲晕倒。 洪龙吼见状,双手一挥,两道粗大金链向萧贱双手卷去,接着往后一拉,将萧贱双手拉至身后。 萧贱还欲运冰环反击,忽然门口走进一人,伸出一只手指,在其胸口受创处一点。一股霸道热气竟然融化其胸前冰封的膻中穴,直往心脏攻去。萧贱身子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口角流出鲜血,缓缓倒地。 萧贱丧失意识前,见到张卉心那妖冶的笑容。心想:“不好了……要阻止敏诗前来……救我……”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鸿雁离开萧柳二人,独自一人来到了哲字楼那栋老旧的宿舍楼。见这宿舍楼蛛网密布,藤蔓纵横,显然许久未曾有人居住,就连开门时也是极为费力,在鸿雁用力推动下,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好不容易才缓缓打开。 鸿雁寄灵于空气中,细细观察这宿舍楼内情形,发现这宿舍楼内光线昏暗,阴森寂静,不知怎的便令人心生凄然之感,似乎屋内所有东西,甚至连每一粒灰尘都在发出低泣之声。 “这是……?”鸿雁一时心中若有所悟,静静盘坐地上,双手手指呈兰花之形,敛息平心,将真灵分出二分之一。身上冒出一道白光,竟化作鸿雁身形,缓缓走进宿舍墙壁。 鸿雁之前听王阳明叙述此事时,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此事与森罗法相有关。那些居住在此的学子所表现出来的症状无疑是真灵受损之象。而那释念和尚在论剑大会中忽善忽恶,也是三尸斩之未尽反而紊乱之故。如真是受此楼影响,那么在此楼寄居之灵功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鸿雁寄灵显化之道经过在龙王山上的一番历练,已然出神入化,不仅分出真灵的量大为增加,而且真灵控制物体的力度也是明显变强。此时分出二分之一左右的真灵,按理说应能将整栋宿舍掌握在手中。但此时一进入宿舍墙壁,便发现此宿舍已被某种力量控制,自己无法将其驱使。 “是哪位高人在此,可否出来一见?”鸿雁发出信息,但一片漆黑之中无人回应,信息掀起的波澜在空间内振荡不已。 鸿雁细细体会信息振荡的状况,发现有一处信息反射的强度稍弱,于是信步走去,发现那处黑暗似乎与周遭有所不同,有股微弱的信息传出。 鸿雁思索片刻,双手舞动成火焰之形,娇叱一声“着!”瞬间一道光芒自双手发出,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只见一名瘦小惨白的小孩抱膝坐在黑暗之中,身子瑟瑟发抖,双目无辜地看着鸿雁。 鸿雁蹲了下来,亲切地对着那男孩说道:“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怯生生地说道:“我叫齐亘新。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人,你怎么会附在这栋宿舍上?”鸿雁柔声问道。 齐亘新眼神忽然变得戒备起来,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嘘,快躲起来,别说话。”说完手往后一拉,竟将一片黑暗拉了过来,像盖被子一样将鸿雁和自己罩在其内。 ... 正文 讲道理 二十五 鸿雁细细感受外面传来的信息,只觉得一庞然大物从外部拖行而过,每走一步,整个空间都会不停晃动。那东西不时发出咕噜之声,便如肚饿之人肠鸣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信息消失不见,齐亘新长出一口气,将黑暗往后一掀,冒出头来。 鸿雁疑惑地问道:“齐亘新,那是何物?怎会如此巨大?” 齐亘新身子一颤,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躲着他,不然便会被吃掉,从此在世上不复存在。” 鸿雁柳眉微蹙,起身便向那庞然大物消失之处走去,齐亘新急忙拉住鸿雁,道:“你要干什么?” 鸿雁淡淡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好去问那家伙了,顺便揍他一顿,叫他不要欺负你。” 齐亘新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说道:“姐姐,你千万不要去找他,要不然……要不然连你也会被吃掉,在世上灰飞烟灭。” 鸿雁听他语气犹豫,似乎言不由衷,知道他定然有所隐瞒,衣袖一甩,道:“我本领高强,又何必惧之?再说了,我敌不过他,难道还不会逃吗?”说罢,举步向前。 走了没几步,鸿雁忽然觉得身后气息有变,转身一看,发现齐亘新已然消失不见,估计再度躲于黑暗之下。 鸿雁走到那巨物消失之处,双手再次呈火焰之形,强烈光芒放出,只见眼前黑暗不停瓦解剥落,就要露出其后隐藏之物。 忽听一声咆哮发出,黑暗之下露出一面目丑陋的巨人,独眼凸牙,肌肉虬结,地动山摇地向鸿雁撞来。 鸿雁身子一纵,从那巨人头上越过,跟着心念一动,指令发出,四周黑暗化作触手,将那巨人牢牢束缚住。但那巨人力大无穷,黑暗触手被他用力一挣便根根断裂。跟着那巨人用力一敲地面,瞬间整个空间剧震,鸿雁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那巨人也不管鸿雁,转身便逃。 鸿雁心中奇怪,只觉得这巨人并非齐亘新所说的那么邪恶,当下大叫一声:“等等!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说着,手中出现两条洁白缎带,用力一挥,两条缎带向巨人飞去,在他脖子上绕了三圈,随即用力一拉,身子飞起,坐到了巨人肩上。 巨人咆哮道:“别烦我,别烦我,我不要帮你害人,也不想成仙成佛,你让我死吧。” 鸿雁紧紧攥住缎带,不让自己从他身上落下,同时高声喝道:“我不要你害人,我是来帮你的,你先停一停。” 那巨人似乎神志不甚清醒,鸿雁连喊十几声,巨人依旧不停上下颠簸。鸿雁无奈,真灵全力运转,转瞬间身子矍然剧涨,一下子顶天立地。鸿雁用手指将那巨人死死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那巨人才停止了挣扎,老老实实地趴着不动。 鸿雁气喘吁吁,身子恢复原状,对着那巨人道:“得罪莫怪,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那巨人以恐惧的眼神望着鸿雁,粗犷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道:“你……你不是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找我干嘛?” 鸿雁平复了一下气息,道:“我叫鸿雁,是为了查明齐亘新自杀真相以及这宿舍楼发生的怪事而来。” 巨人听了这话,冷静下来,道:“齐亘新,我就是啊?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你……你是齐亘新?那刚才那孩子是谁?”鸿雁惊讶地问道,忽然心生不祥之感,刚想起身,但刚才与巨人相耗,体力一时不支,反应慢了一拍。身后黑暗翻滚而来,将她淹没。 —————————————————————— 萧贱在黑暗中醒来,只觉周身所触柔软,芬香迷人,似乎在熏香软被之中。但稍微一动手脚,发现自己已无法动弹,同时身上叮当作响,不知被什么东西死死缚住。 他燃起绿眼,观察四周,只见自己身在一张大床上,床边薄纱帷幕垂落,朦朦胧胧,给人以神秘之感。 他丹田运劲,想要冻裂束缚,但只听叮当之声乱响,四周气温丝毫不见下降。身后突然传来一柔美的女声说道:“没用的,你膻中穴为我至阳之力侵入,短期之内无法使用阴寒之力。” 萧贱转头望去,只见张卉心身着血红色大袍,坐在自己身后,双目绿火燃烧,面带妖娆笑容,宽松的袍子下肉色隐约可见,似乎未穿内衣。 “张卉心,你这是干嘛?”萧贱满头大汗,出言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希望你练我的北冥化炎功,自燃成丹,化解我体内阴毒,助我练成至阳焚净。”张卉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要帮你?况且我已经练过北冥化炎功,并未有任何异样。”萧贱急切地说道。 “什么?你怎会北冥化炎功?”张卉心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贱。 “是我徒儿柳敏诗告诉我的,之后我为了救人,不得不修习此功法,不过至今并未有任何不适。”萧贱稍微镇静下来,一边潜运金风寒玉功化解阳力,一边以言语拖延张卉心。 张卉心妙目低垂,沉思片刻,自言自语地道:“莫非你另有奇遇,学得了能压制阴阳转换的功法?不行,我定要查个明白。” 说完,将头凑近,双目呈漆黑之色,打量了萧贱半天,接着用鼻子在萧贱身上闻来闻去,须臾,伸出舌头舔了萧贱一口。 萧贱一下子面色惨白,身子后缩,颤声道:“你这又是干嘛?” 张卉心眯起双眼,露出回味的神色,道:“你肌肤虽然冰凉,但肉质还好,味道应该不差。” 萧贱闻言大惊,一时想起易武阳说起过张卉心吃尸体血肉的故事,心中大骇矍然,身子后缩,道:“莫非……莫非你要吃我?” 张卉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当然啦,不然我怎么治疗我体内寒毒呢?” 萧贱默然不语,身上冷汗渗出,手中蓝刀悄然闪现,不停以高温烧灼束缚。 张卉心见萧贱戒惧的模样,扑哧一笑,说道:“骗你啦,我这辈子吃死尸吃得痛不欲生,现在几乎都已经不吃肉了,而且你身子那么硬,咬都咬不动,谁要吃你。” 说完,起身下床,自言自语道:“他果然在练阴寒功法,这下不能拿他炼丹了,难道真的要阴阳双修?我可是处子之身,这该如何是好?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萧贱目送她越走越远,心下琢磨她最后几句话,越想越是不对。当下细细打量身上束缚,只见身上密密匝匝绕了数圈链子,瞧其材质非金非铁,不知是何金属,刚才蓝刀灼烧之下似乎并无作用。一下子心中彷徨,脑中苦思对策。 ... 正文 讲道理二十六 柳敏诗待王若兰三人将萧贱装入乾坤金丝袋之后便悄悄跟踪马车,来到了明炎道场门前。 她虽然已经涅槃数百次,但对于最近一世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因此认得王若兰与王希仪,知道萧贱曾与黔灵派动手过招,之后握手言和甚至并肩作战。此次不知有何过节,当下也不急于动手救人,敛去声息,绕至明炎道场后墙,举手掀起热浪,身子便轻飘飘腾空而起,越过高墙,平缓地落在了后院地上。 她运起虚无之眼,观察道场内阴阳二气,发现道场正中有数人聚集,其中一人黑煞气汹涌澎湃,正在运功发出阴气,阴气迅速扩散至周身数丈外,使那处气温骤降。柳敏诗知道是师傅,当下体内阳气燃起,一时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地向萧贱走去。 忽然耳听数声巨响自前方传来,师傅黑煞气略见散乱,接着又与人相斗数招。尔后一全身阳气弥漫有如太阳之人迅速接近师傅,在师傅冰环将发未发之际出招相攻,一击之下,师傅那翻翻滚滚的黑煞气瞬间平息下来。跟着数人上前将师傅扛走。 “师傅输了!?”柳敏诗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在她心目中,师傅身负至阴至阳,攻守兼备,在尘世间应该少有人敌。哪知只几个呼吸间便败下阵来,遭人所擒。 她惶急起来,立即便要上前搭救。但毕竟轮回了数百世,一时冲动立马便冷静下来,心想:“那出手袭击师傅之人身负至阳真气,功力似乎与我相悉,而且身边高手众多,我如贸然出手,说不定救不回师傅,连我自己也要深陷敌手。此时还需小心计议。” 想到此处,扯下一副衣袖,蒙住脸面,静悄悄地躲在角落以虚无之眼观察。 那阳气充沛之人与师傅形影不离,时刻守在其身旁。柳敏诗见那人对师傅并无加害之意,因此也不着急,盘坐于地,等待时机到来。 夜幕降临,那人终于起身离开师傅,同时周身那火红的阳气缓缓熄灭,看样子似乎体力不支,需要休憩。 柳敏诗心中暗喜,再次放出火热真气,托举自身,身形飘然,足不点地,往关押师傅所在而奔。 她身形迅速,虽然没有练过轻功,但炎阳驱血之法却颇为精通,左转右拐,凭虚无之眼躲过所有岗哨,转眼间便来到了关押师傅的那间大屋前。她救师心切,手上燃起青蓝火焰,很快便将锁芯烧断,轻轻一推,房门缓缓打开。她一闪而入,焦急地说道:“师傅,你没事吧?” 萧贱抬眼一看见是她来了,惊道:“敏诗,你怎么来了?此地危险,速速离去。为师自会想办法脱困。” 柳敏诗快步上前,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师傅架子,快让我救你出去。”说罢,手上那青蓝色火焰便去碰触萧贱身上锁链。 哪知烧了半天,这锁链丝毫没有熔化迹象,连颜色都没有变,柳敏诗心下大是讶异。刚想加大热力,忽然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玄天钨金乃天下第一耐热之物,用之所打造的锁链连我也无法熔断。” 柳敏诗闻言大惊,急剧转身,同时身子挡在萧贱身前,向门口望去,只见张卉心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双目绿光闪烁地看着自己。 柳敏诗一见是她,忽然放松了戒备,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冒牌明尊,怪不得烧不断这金属,我倒真要让你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至阳焚净。”说罢,双目及双手皆燃起深绿色火焰,这绿色是如此纯净,便如极品翡翠一般。 张卉心神色一变,激动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纯净的至阳之力?” “你记好了,我是正牌的明尊。”柳敏诗长笑一声,身形化作凤凰之形,腾空而起,向着张卉心扑至。 张卉心不再说话,周身也是燃起墨绿色大火,与柳敏诗撞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两者火焰相撞,并未发生爆-炸,而是相互融合,在两人周身纠结缠绕,形成一墨绿色的火焰藤蔓,将整间房照得犹如白昼。两人相隔三尺,神色凝重,对望而立。 萧贱见火焰无法熔化这钨金,于是运起金风寒玉功,拼命冲击被阳气封锁的膻中穴,想冻裂身上锁链。尽快上前帮助柳敏诗。 柳敏诗与张卉心相持近一盏茶时间,忽然各自娇叱,身形遽退,火焰藤蔓瞬间消失无踪。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喘息不已。 原来两人均存了夺取对方阳气的念头,方才相持不下其实是在互相争抢,柳敏诗阳气精纯,张卉心则是功力稍强,两者不相上下,谁也没占到半分便宜。 便在此时,张卉心身后大门敞开,数十名白袍红边男子手执火把闯进屋内,其中四人身形一晃,站到张卉心身前,正是令狐九剑,洪龙吼,剑晨光,剑夕影。 张卉心眼神冷峻,站直身子,伸手拦住四人,道:“你们不要插手,这是我的私事。”接着死死盯住柳敏诗身子,微微打颤地说道:“你阳气如此精纯,定然知道怎么驱逐我体内寒毒。或许……你便是我长久寻之不得的解药。” 柳敏诗虽然原本性子急躁,但百世历练下来已然沉稳不少,知道今日已无法取胜,再斗下去说不得又要涅槃,当下长啸一声,身子化为一道通天火柱,烧开屋顶,破空而去。张卉心也是化为火柱,飞腾而起,追踪在后。两人瞬间不见身影。 令狐九剑等四人面面相觑,有心帮助明尊,但两人去得实在太快,一时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飞越远。 令狐九剑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道:“光影二圣,你们俩在此看守萧贱,我与洪法王去相助明尊。”说罢,身形纵起,穿过屋顶破洞,向着柳张二人方向追去。 洪龙吼苦笑一声,手中挥出一道铁索,铁索尽头有一铁爪,以铁爪搭住破洞边缘,接着铁索收起,他身子便跟着出了破洞,也是追着令狐九剑而去。 ———————————————————————— 柳敏诗在升腾的热气下凌空飞行,速度之快犹如流星,但张卉心神色狂热,竟是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转眼间飞出数里。 柳敏诗眼见张卉心只剩孤单一人,心念一动,便要转身拼斗。忽然一口真气不继,身子向下坠了数尺,顿时大吃一惊,暗忖自己功力已然恢复了两成,按理绝不可能出现真气不足之事。莫非是前日受九天太阴波及,以致真气消耗过多? 正想着,张卉心双手连挥,数道火柱向自己射来,柳敏诗急忙转身防御,只觉火柱及身,自己剧震不已,知道果然由于消耗过多,现下已非张卉心敌手。恐怕再过不久便要被其追上。 于是一咬牙,大喝一声,身子化为两个火球,其中一个向张卉心撞去,另一个则向地面直冲而去。 张卉心猝不及防,被火球击中,周身阳气竟被点燃,一时大惊失色,急忙收了阳气,火焰随之熄灭,但身子也是急坠而下,重重砸在一间平房屋瓦之上。 她缓缓坐起身子,嘴角流出鲜血,双目凝视着另一个火球消失之处,露出孤寂落寞的神色。 ... 正文 讲道理二十七 鸿雁思绪纷乱,杂念几乎将自己淹没。这些杂念幻化为真实形象,令自己如身临其境,一时分不清真实与幻觉。 她先是身为小儿,刚自母亲腹中出生,便即被亲生父母卖走换取数石大米。其后作为他人童养媳,任人打骂欺凌,无时无刻不身被数创,整日做粗活累活不得稍歇。 过得数年,她寻得机会,终于逃离婆家,来到一繁华市镇。在路上彷徨乱走,偶遇一面目慈善之人,给予她可口食物,穿上漂亮衣裳,来到一华丽精致之所,她以为至此脱离苦海。 哪知此人乃是老-鸨,此时是将她带至妓院卖身。她虽宁死不从,但年纪太过幼小,终于被人强行破身。之后数年,身遭无数凌-辱-欺-侮。 她身为娼妓,向他人虚与委蛇,历尽风尘,至红颜老去,被人弃如敝履,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不久后又遇上百年不遇之旱灾,她肚饿难忍,四肢乏力,只能倒地待死。 忽然听到前方有婴儿哭声传来,她循声爬去,发现一粉嫩婴儿躺在一竹篮中,周身无父母看护。 她恶念骤起,奋起余力,抓起婴儿便跑,跑至一破庙内烧了一锅热水,便要将婴儿扔入沸水烧煮。 哪知正待扔下婴儿,忽然善念矍起,使她缓了一缓,瞥了婴儿面目一眼,遽然惊觉此婴儿与自己出生时一模一样。 她一下子大彻大悟,知道生命轮回,世事无常,自身所遭遇一切皆是缘法。于是将婴儿放回那竹篮中,回到破庙中,落发为尼,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 接着幻境一变,她身为一少妇,怀胎六甲,丈夫出外经商,朴实勤劳。公婆平日照顾其起居,甚是慈祥,生活美满无比。 哪知她人心不足,沉沦欲海,竟去勾搭隔壁富户之子,夜夜偷欢,即便胎儿在腹中挣扎乱动也不知停止。终于一日腹中疼痛,下体流血不止,惊慌间寻至公婆求救,公婆急切间找来稳婆。 稳婆仔细查看之后,断言产妇已然临产,但胎儿过大,如若强行生产,产妇必死。不如弄死胎儿,将尸体钳出,产妇或有活命之望,不过恐怕从此再无受孕之望。 公婆一听,彷徨无措,恰逢此时丈夫归来,三人一合计,决定强行生产,保胎儿而弃产妇。 妇人一听,惊慌不已,欲待逃跑,忽然腹痛异常,身子动弹不得,被丈夫及公婆绑与床上,利刃加身,逼其用力生产。 她泪流不止,痛不欲生,心中愤恨难平。不停咒骂胎儿,丈夫,公婆,稳婆,富商。甚至认为自己之所以难产,是孩子为了报复自己不顾他痛苦,妄自偷情,因而长的如此巨大,来害她性命。 正恍惚间,似乎听到腹中胎儿求救之声,一下子心中母亲天性苏醒,心中无一丝杂念,拼了命地用力,只是为救孩子一命。经过数个时辰,孩子总算安然出世,但她已筋疲力尽,知道自己出血过多,已然活不成了。 她临终之时向丈夫出言,要求看孩子一眼。丈夫依言将孩子抱至她身前,她望着孩子无辜小脸,心中平安喜乐,再无半分仇恨之意。含笑而去。 随后幻境再变,她身为一国公主,深得圣上宠爱,年轻美丽,财富无尽,风光无限,权柄无双。 过得两年放纵无度的日子,至其十六岁那年,皇上将其赐婚给权臣之子。成婚之日,举国同庆,万国来朝。她志得意满,只觉丈夫英俊,坦诚持重,皇上对她也甚是宠爱,公公更是对她言听计从,人生至此,何有他求。 过得数年,皇孙出世,她相夫教子,已非少年时激扬跳跃的模样。但心中喜乐,绝非少时可比。 便在此时,公公竟遭人陷害,落得个谋逆罪名。龙颜震怒,下令诛其九族。同时自己身为公主竟也得了个不察之罪,便是自己孩子也一视同仁,要与母亲同时处死,而且皇上要亲自监斩,以泄心头怒火。 押赴刑场之时,她忽然听到孩子哭声,当下大声直呼皇帝名字,皇帝念及旧情,一时心软,命囚车停下,问其有何遗愿。 她说道:“我孩儿肚饿,请让我最后喂他一顿奶喝。” 皇帝惊讶道:“你与他不久皆要身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沉声答道:“你身为帝王,斩人头颅,乃是你之职责。我身为人母,孩儿肚饿我便喂奶,此乃我之职责,何时何地又有何分别?” 皇帝听完,心有所感,长考之后命人放开其镣铐,任其为孩儿哺乳。 她行至孩儿面前,毫不避讳众人目光,露出洁白的乳-房,将孩儿抱至怀中,将奶-头置于其口,随其吮吸。面色如常,全无将死之惧。 皇帝长叹一声,深感此情,想起昔年育儿之乐,自己对待公主不也是如此慈爱。当下宽恕其母子之罪,张榜天下,令人人效之。 之后鸿雁又轮回数百世,有时为艺妓,与江湖侠士谱写荡气回肠之恋歌。有时为侠女,浪迹江湖,与意中人生死绝恋,却最终阴阳相隔。有时又为才女,得无数富家子弟追求,最终却嫁做贫困才子之妻,历经波折,分分合合,才子高中状元,两人破镜重圆。 最后画面一转,鸿雁回到一片无垠黑暗之中,那巨人,小孩皆不见踪影,鸿雁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出言道:“刚才的情景都是真的么?” 一个冷酷的声音答道:“真实虚幻,皆由你心,人生每步都有无数可能性,鸿蒙间有无数时空,在不同时空中,这些事皆是你亲身遭遇。” 鸿雁抬头道:“庄周梦蝶,欤或蝶梦庄周?” 那声音道:“正是如此。” 鸿雁起身道:“你此举有何用意?” 那声音道:“千年来我于此楼隐居,潜心思索世间道理,自觉已然通晓一切,全知全能,苦于无人交流,见你天赋卓绝,但无人指点,故略微给你些帮助。” 鸿雁思索片刻,笑道:“那这样还真的要多谢你啦。不过我还有件事要请教你。” 那声音道:“但说无妨。” 鸿雁沉声道:“你也是如此诱骗齐亘新的么?” 那声音默然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刹那,或许是一年,忽然一声凭空大笑传来,在整个空间回荡不已,久久不息。这笑声邪恶,奸诈,感受不到其中半分善意,如果世上真有恶魔,那恶魔的笑声必是如此。 这笑声骤然停止,道:“小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骗你?” 鸿雁毫不畏惧,答道:“因为王阳明。” “王阳明?他是谁?”那声音问道。 鸿雁答道:“王阳明拥有不灭之魂,能够开启灵门,沟通天机,但他也不敢说自己无所不知,莫非你是道之化身么?” “你又怎知我不是道之化身?”那声音道。 “因为你若是道之化身,便不会如此可怜巴巴地困在这栋楼里,只敢欺负一些懵懂学子以及无知女子,而对真正拥有不灭之魂的王阳明,你唯恐避之不及。”鸿雁道。 “你说够了没有?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如此小看老子。”那声音蕴含怒意,扯下了最后一丝伪装。 ... 正文 讲道理二十八 鸿雁身子稳稳盘坐于地,双手呈兰花之形,丝毫不以对方威胁所动。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双目冷冷闪光,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诱骗齐亘新自杀身亡,还利用他的灵魂帮你为恶,实在罪大恶极,今日我便要让你伏诛。” “桀桀桀……”那声音狡黠地笑了起来,道:“让我伏诛?你不要逗我发笑了,你连仙体都未练成,怎能是我对手?更何况要伤害真灵,必需得要有剑啸或者雷鸣才行。” 鸿雁淡淡一笑,道:“对于别的真灵,或许我无计可施,但是你却是例外,你除了这栋宿舍,无可寄居之物。只要我将你驱逐出去,你便只能在世间游荡,成为孤魂野鬼。” “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何人?”那声音急了起来,再也不复之前自信满满的样子。 鸿雁双目闪着智慧的光芒,道:“我只是猜测,是以刚才出言试探,哪知你一下子便承认了,看来你在这宿舍居住千年,不曾与外界接触,脑子早就成了榆木疙瘩。” 说罢,鸿雁站起身子,双手中绽开一朵洁白的兰花,兰花放出皎洁的光芒,开始驱散周围黑暗。 那声音还来不及抵抗,这黑暗便被驱散殆尽,露出这片空间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所监狱,黑瓦白墙,灯光昏暗,四处是镣铐铁索,墙上石块的缝隙中隐隐呈现暗红色,天花板则尽是焦黑。 之前那名小男孩站在鸿雁身前,双目寒光闪闪,盯着鸿雁。而他背后的铁栏栅后关着那名巨人,不知被施了什么手段,兀自昏迷不醒。 鸿雁走到近处,与那男孩四目相对,道:“你这不是寄灵显化,也不是森罗法相,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得以让灵魂存活于此?” 那男孩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你还有些本事,我就告诉你吧。” 说着,他环视了一圈,指着墙壁道:“一千多年前,这里是赢政关押儒者术士以及焚书之所。他统一神州之后,为了断绝列国旧时思想的传播以及加强法家统治,收天下《诗》、《书》、《经》、《史》,尽归此处,日日焚烧不绝。同时由于自己求仙之时为术士所骗,气愤难平,便捕捉天下有名术士及儒生,在此处关押等待坑杀。” “我那时只是这里打杂的小厮,因见那些犯人可怜,便对他们态度亲切了些,那些人知自己必死,一日对我说道:“小子,你可想成为天下本事最大的人?’我不知他们用意,当然频频点头。他们又说道:‘只要你跟我们学本事,便能成为天下本事最大的人,怎样,你愿不愿学?’我那时少年心性,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自此每逢空闲,便跟他们学本事。” “我学了几个月,对他们教我的道理感到无比震惊,同时也知道了赢政所焚烧的那些书是多么珍贵。于是每次烧书之前,我趁狱卒不注意,偷偷将一些书简藏下。每日抽空阅读背诵,只觉得从此打开了一扇门,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日子过得无比开心。” “教我本事的那些人很快便被处死了,我很感谢他们,但丝毫不觉可惜,因为他们教我的道理都写在书中,只要我每日孜孜不倦地阅读,终有一天我能踏上通天之路。” “但这个梦想很快便破碎了,一同破碎的还有我**。”男孩说到这里,苦笑一声,接着说道: “我一日读书读得入迷,恰逢狱卒前来巡视,我来不及将书藏起,被狱卒发现,当下人赃并获。接下来又从我被褥中搜出六国书卷近百册。赢政大怒,要将我诛九族,弃尸于市。” “我对自己的身死毫不在意,只是可惜那些神奇的文字从此再无人可以得知。” “在临刑前一天,我默默回想书中道理,不住哀叹。忽然想起曾看过一本《道经》中写道:‘身柩困灵,灵通天地,以道行气,可开森罗之门。’并有详细介绍如何行气之法。我以为如此一来便能保存灵识,让我满腹经纶不致湮灭,当下便照此施为。 “书中所录方法先要在体内运行几个周天真气,将灵识集中于天灵附近,再刺破自身血管,以全身鲜血涂于墙上作为接引之物,接着用力撞碎天灵盖,在临死之时以脑贴血墙,再次运行真气,将灵识逼入墙内,从此便能凭依在这楼中。” “本来此法凶险异常,万难成功,但我执念极重,竟似鬼神附体,助我完成了这些步骤。” “哪知此法乃是邪门歪道,根本无法成就真正的森罗法相,从此我便只能住在这楼里,每日只能透过墙壁上的缝隙看着这监狱里发生的一桩桩人间惨剧,却无法做任何事。我并无不满,只因我本来目的只是保存我所有知识而已。” “随时间推移,我想法发生了改变,因为我练成了仙体。” ”严格说来这不能算真正仙体。我在此见识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也见到了偶尔从丑恶中迸出的善良火光。加上不停思考书中道理,我成为了介于不灭之魂与森罗法相之间的一种状态。我称之为‘石海缚灵’。” “在这栋楼里我不死不灭,即使这栋楼有任何毁损,我也能瞬间让其恢复原状。我能发出信息影响人的真灵,也能呈现我想呈现的任何景象,甚至只要我想,我可以发出声音,与人交谈。” “我**越来越大,想要脱离此楼,到世间展现我的神迹,让世人对我顶礼膜拜,但我做不到,我自施法的那一刻真灵便与此楼牢牢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我无法像森罗法相那样任意附体,也无法像不灭之魂那样以精神铸成肉身。过了近千年,我无法脱困,也无法死去,因此我开始憎恨,憎恨赢政,憎恨那群术士儒生,憎恨那本道经,憎恨世人。同时我不停地哭泣,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哭泣,为我所见到的悲剧哭泣,为世人哭泣,为万物哭泣。” “终于一日,一人听见了我的哭泣,向我发出了问候。那人便是齐亘新,他天赋卓绝,学富五车,但却真灵无垢,纯朴善良。我忽然心中生出愿望,想将他据为己有,于是便设下陷阱诱骗他,给他看众生轮回之相,告诉他那虚假的森罗法相修习方法,同时向他倾诉我的悲惨遭遇。希望他能来陪我,救我出这个牢笼。” “他被我折磨得神志不清,竟然同意了我的请求,在一个夜里,他穿上了道家拘魂的服饰,以木锥撬开天灵盖,乖乖把真灵交给了我。” “我有了他的陪伴,每天教他如何影响他人真灵,如何制造幻象,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听命与我,我还教他各种知识,希望一****能修炼出森罗法相,找出救我脱困的方法。即便不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比一个人独自煎熬好得多了。” 鸿雁听完,镇静自若地问道:“你既然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一开始不将我驱逐呢?” 男孩桀桀笑道:“你已接近森罗法相之境界,比齐亘新更加珍贵,我怎么舍得你走?我还要你帮我俩脱困呢。” 鸿雁冷冷说道:“我不会助纣为虐,你威胁我也无用,真灵不会被真灵所毁灭,我也不会被你所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就永远别想出去了,在这里陪我吧。‘’男孩邪恶地笑道。 鸿雁闻言大惊,急忙动身,想要回归本体,但发现这监狱外形的空间外覆盖着一层闪着白光的薄膜,自己无法将之突破。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真灵的延伸形成的薄膜,真灵无法毁灭真灵,你刚说的,你还记得吗?”男孩笑道。 ... 正文 讲道理 二十九 鸿雁不再答话,双手相合,一声娇叱,身形遽长,刹那间顶天立地,一时缚灵在她面前宛如一只蚂蚁。不过那监狱竟也随之变得广大无比,鸿雁身在其中并无半分狭小的感觉。 那缚灵拍手叫好:“你的功力好强,再加把劲,看看能否逃出去。” 鸿雁不动声色,手中瞬间出现一柄水晶长剑,跟着使出了玉仙宫寒月剑法,向着薄膜切割而去。 鸿雁一剑劈至那薄膜,只觉得那薄膜极柔极韧,不仅吸收了自己的力量,还隐隐有反击之意。 经过之前与尸虫真灵的较量,鸿雁知道真灵之间交战与常人间交手有所不同,虽说是力大者为胜,但若对手意志不坚,心神动摇,也可能以弱胜强。因此经常使用诡诈与兵法,幻境与陷阱,胜算要增加许多。 鸿雁心念一动,模拟冰火双云,左手燃起大火,右手冰霜覆盖,双掌合拢,形成一紫色长剑,剑上发出刺耳鸣叫,直向薄膜刺去。 “这是什么声音?”缚灵奇怪地问道,不由地将双手捂住耳朵,面色略显痛苦。 鸿雁不答,长剑在薄膜上连刺数下,依然未能开出破口。须臾,鸿雁借薄膜回弹之力,身子向后一纵,同时身形急剧缩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那缚灵。 那缚灵猝不及防,胸口瞬间被紫剑洞穿,惊讶地看着鸿雁。 鸿雁道:“这是我模拟出的雷亟之力,虽然不是像个十足,但恐怕也能令你真灵振荡,延缓聚合的时间。” 缚灵面色苍白地道:“难怪我如此不适,看来你功力果然在我之上……不过我在这空间里经营许久,你以为我没有后招?” 说完,身子化为软糊状流到了地面上,与此同时整座监狱发生剧烈晃动,在十分之一个刹那间尽皆化为薄膜,接着迅速塌缩,将鸿雁包裹在内。 “万物皆有灵,此灵虽非真灵,但却能为我所用,一千年时间,我已能随心所欲调动此楼所有灵气,你怎么跟我斗?老老实实呆着吧,你什么时候答应服从我,我便放你出来。”那缚灵声音透过薄膜,传到鸿雁耳中。 过了许久,那薄膜中并无应答,缚灵摇了摇头,刚要离去,忽然那薄膜内发出尖锐的叫声,好似千鸟齐鸣,跟着紫光透过薄膜射了出来,转眼间薄膜裂纹密布。紧接着薄膜炸裂开来,碎片漫天飞舞,随即在紫光中消失不见。 那男孩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片狼藉,发现其中空无一物,只剩漆黑无边的虚无。 “莫非你舍弃了这部分真灵,自爆而亡?”缚灵自言自语道,“真无趣,虽然你还有本体在,但剩下真灵恐怕再无分裂之能,遗憾的是,你终生无法成就森罗法相了。” “那可未必。”鸿雁的声音从那缚灵身后传出,缚灵大惊失色,立时想要回头,但发现身体已无法动弹,急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子已然被深埋于冰块之下。他用力挣扎,但冰块纹丝不动。 鸿雁右手燃烧着火焰,道:“莫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将这真灵化作雷鸣,与你同归于尽,刚才那爆炸你已经见过了,那威力足以湮灭真灵。” “你……不是已经自爆了吗?怎么还在?”缚灵满头大汗,惊惧地说道。 鸿雁神色黯然,道:“刚才自爆的不是我,是齐亘新。他被我刺你那一剑发出的雷鸣声唤醒,见到我与你相斗,神志霎时清醒过来,在我被薄膜包裹之前将我救出,自己则被包绕其内。” “亘新?那……他怎会自爆?他根本不知真灵间的战斗方式。”男孩绝望地尖声叫道。 “这个……你也说过他天赋卓绝,加上你之前的教导,恐怕他所知已比你想象为多,刚才他见到我模拟的雷鸣,或许由此领悟。”鸿雁边思索边说道。 这紫色雷鸣本来非凡间任何真灵所能重现,只因其本身便有湮灭真灵的力量,因此适才鸿雁仅仅模拟其外表及声音,用以迷惑那缚灵。 齐亘新神志本已有些清醒,在鸿雁模拟雷鸣振荡之下,思绪一下子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在危急中救了鸿雁。 他死志已决,因此以自身强行模拟紫色雷鸣,竟模拟了个十足十,爆炸产生的威力绝不在萧贱那紫云闪电之下。 鸿雁由此得知如要重现那紫色闪电,必须自毁真灵。她趁这缚灵不备,悄然将其冻住,接着便以自爆相威胁,要将其驱逐出此楼。 那男孩听说齐亘新真的已死,一下子放弃了挣扎,面容瞬间苍老了许多,好像这千年来度过的岁月终于在他脸上显出了痕迹。 “你离开吧。”缚灵以沉静的口吻说道。 “?”鸿雁不知其用意,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刚才那自爆之术我已经学会了,亘新走了,我也可以解脱了。”缚灵苦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死了,只是一直不得其法。后来又遇到了亘新,心里又重现了希望,这念头也就没有再出现过。” “你……莫非……爱上了齐亘新?”鸿雁惊讶地问道。 “算是吧,只不过这并非是常人所说的爱情,或许更接近于亲情。”缚灵沉思道,“你也知道在真灵空间内时间流逝极慢,这三年来,我与他朝夕相处,便似过了一辈子一般,已然无法与他分离。他既然先走一步,我也不可让他等太久。” “但……真灵覆灭之后,恐怕再无来世了。”鸿雁犹豫着说道。 “而且齐亘新未必想要见你。”鸿雁心中暗想,但此话始终没说出口。 “来世?何为来世,何为真灵?小姑娘,看来你对于真灵之道与剑啸宫所知不详啊。我也没时间与你细谈了,亘新留下的那份遗书中有我此生所悟的所有知识,你以寄灵之法查看,当可有所收获。”缚灵说着,皮肤开始裂开,紫色光芒从裂纹中射出。 “你?”鸿雁见状急忙身退,向黑暗之外飘去。 “身本红尘偶居客,何以妖言乱黔首?泣血化作石中灵,冷眼旁观沧桑过。愿为求道反成魔,心中悲怆何人听?相爱相杀恩怨了,泯然微尘寰宇间。”那缚灵唱到,紧接着化作一团紫色光球,燃烧殆尽。 鸿雁看着紫光熄灭,心中百感交集,随即真灵消失在黑暗之中,回到了本体。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 萧贱自张柳二人破空而去之后,盘坐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自丹田提取黑煞气,不停地向着膻中穴冲去。在黑煞气数百次强力的冲击下,那封堵着膻中穴的阳气终于松动,随即被消灭,黑煞气的运行开始变得顺畅起来。 萧贱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光影二圣,见两人神情严肃,态度一丝不苟,毫无可乘之机。思忖二人武功高强,与令狐九剑在伯仲之间,且两把长剑锋锐异常,硬来恐非上策,当下装出老老实实的样子,自顾自闭目养神。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房门悄然打开,一人走了进来,对光影二圣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对他说。也不许任何人在门外守卫,尽数到道场外守待着。”那光影二圣应答了一声,便即向门外走去,跟着“碰”的一声,房门关上。 萧贱一听是张卉心的声音,待光影二圣离开,立马张开眼睛,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追的……那人怎样了?” 张卉心露出妩媚的笑容,叹道:“唉,是我没用,让她逃了。” 萧贱长出一口气,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张卉心看在眼里,略带嘲讽地道:“怎么?你和那人关系很好?” 萧贱点了点头,道:“如你伤了她,那我可不能轻易饶过你们了。” 张卉心吐了吐舌头,拍了拍心口,装出害怕的样子道:“还好,我没伤到她,还险些被她杀了。”说着,走到萧贱面前,拿一声出一把钥匙,对萧贱身上锁链一阵捯饬,只听“咔嚓”,萧贱身上的锁链松了下来,落到床上。 萧贱惊讶地望着张卉心,不知她为何如此轻易地放了自己。 张卉心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在装蒜,穴位早已解了吧。我被那人所伤,短时间无法再封你膻中穴,你反正随时可以冻裂锁链逃走,还不如将你放了。” 说完,张卉心站在萧贱身前五尺处,正色敛容,整了整衣衫,忽然款款拜倒。萧贱猝不及防,受了张卉心一拜。 “我怎么都经常被女子跪拜,而且均如此突然,甚至都来不及阻止?”萧贱苦恼地想到。一时上次鸿雁及柳敏诗拜师时的场景闪过脑海。 “不会张卉心也要拜师吧?”忽然一个不祥的预感浮现在萧贱心头。 “请萧居士救小女子一命。”张卉心眼角噙泪,楚楚可怜地说道。 “什么?你受伤了吗?我可不会医术,怎么救你?”萧贱手足无措,慌乱地说道。 张卉心站起身子,沉默片刻,忽然宽衣解带,褪下了身上那宽松的长袍,向萧贱露出了美丽的**。 “又脱!?她怎么这么喜欢脱衣服?”萧贱一下子惊得如五雷轰顶,急忙闭起眼睛,不敢直视眼前场景,嘴里兀自念叨:“张姑娘……请自重,萧贱……不是见色忘义之人。” “萧居士,我只是想请你看看我的病情。”张卉心声如蚊蝇,语气娇羞地说道,“你仔细看看我胸腹部皮肤。” 萧贱小心翼翼张开眼睛,双目燃起绿光,战战兢兢的望向张卉心胸腹,只见她周身肌肤白里透红,煞是迷人,唯独胸口及肚腹隐隐透出青紫色,宛如死人身上的尸斑,只是没那么明显。 “这是……?”萧贱皱起眉头,出言问道。 “这是由于我吃病死的尸体留下的后遗症。”张卉心神色黯然地说道,“我数年来遍访名医,但无论多有名的医生,见此情状皆说我胸腹脏腑内阴毒纠结,无药可医。后来我自己想尽各种办法,甚至我吃了人自燃而成的火丹依旧只能缓解其进展,无法根除。近几****只觉体内寒气越来越重,虽然肌肤经络皆阳气充盈,但夜间仍不时冷得咯咯发抖。恐怕命不久矣。” 萧贱听她如此一说,登时想起自己也曾是体内阴阳交战,多次险些害自己丧命。不由将她的遭遇与自己相比较,心中涌起同病相怜之意。 “我曾为了活命吃病尸求生,这条命无论如何不想失去,还请你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张卉心低声泣道。 萧贱长叹一口气道:“即便我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那北冥化炎功我已练过,并未化身火丹,而且即便成丹,也未必能将你根治。” 张卉心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也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有一个方法没有试过。” “什么方法?”萧贱不解地问道。 张卉心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道:“萧居士,请你与我阴阳双修,助我体内阳力将阴毒焚净。” “阴阳双修……是什么意思?”萧贱虽不懂这些修炼术语,但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差事。 “便是……你与我阴阳交合,那个……男女欢爱……萧居士,你还是童男之身吧?”张卉心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是的……”萧贱总算听明白张卉心的用意,如遭当头一棒,脑子一时发懵,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那好,我也是处子之身,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你也不用做什么,躺着别动就行。”张卉心一下子下定决心,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说道。说着便上前作势欲脱萧贱衣裳。 其实张卉心也对双修之事毫无经验,只不过为了活命,不得不凭借血龙门所藏典籍中所述,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张姑娘……你做什么?我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唉,你脱我衣服做甚?”萧贱手忙脚乱地阻止张卉心,但由于对她心存同情,也不敢下手过重,在张卉心坚定的决心面前很快一溃千里,毫无抵抗之力,上衣被其蜕下。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萧贱无比怀念上次将自己从王若兰魔爪下解救的义兄张智难,一想到张智难,萧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立时大声叫道:“张姑娘,等一下,我知道怎么解你所中阴毒了。” “什么?”张卉心听闻此言,立时住手,狐疑地看着萧贱。 “我前些日子也是体内阴阳交战,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萧贱一边穿衣裳,一边解释道,“剑啸宫使者也曾说过,欲成就至阴或至阳之体,体内阴阳之力必需进行一番交战,最终分出胜负,才能决定何者为主宰。” “我那时身受重伤,体内阴阳平衡被打破,阴阳双核互相为敌,征战不休,将我体内搅得一塌糊涂,甚至连脑子也差点烧毁。” “听剑啸宫使者的意思,如能闯过这道难关,那或许便能成就至阴或至阳之体,解除你脏腑内阴毒。”萧贱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要彻底打破阴阳间平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阴毒缓慢侵蚀我的身体?”张卉心恍然大悟地说道。 “是的,正所谓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萧贱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找出两句不知哪儿看来的名句,卖弄一番。 “而且那阴阳双修根本就是歪门邪道,恐怕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萧贱接着说道,随即捡起地上长袍,披在了张卉心身上。 张卉心如同木雕一般,呆立当场,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不在意萧贱此举,口中喃喃道:“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要怎么做……” 萧贱其实对自己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全是从鸿雁处听来,听张卉心喃喃自语,当下一拱手,道:“张姑娘,我夫……徒儿鸿雁可能知道详细方法,我去帮你询问一番,过几日给你答复。你有事可来道理书院找我。”说罢,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张卉心也不阻拦,只是柳眉紧蹙,站在原地不停思索。 ... 正文 讲道理三十一 柳敏诗化为火球直冲进一间平房,霎时那屋内燃起大火,一时浓雾冒出,红光映天。所幸此屋乃是一间库房,并无人在内。过了一会儿,周围邻居察觉异状,伸出头一看,立马尖叫连连,不多时人人手拎水桶赶至,历经一柱香的功夫,齐心协力终于将大火扑灭。 柳敏诗浑身焦黑,衣衫不整,悄悄混在人群中,向道理书院方向踟蹰而去。 这双火球其实是她保命绝招,如在鼎盛时期,她可以化身为九个火球,如今功力只剩五分之一,故只能化为两个。现在更是舍弃其中一个,虽然重创张卉心,但自己功力只剩下全盛时的十分之一。 她双足发软,以手扶墙,好不容易走到道理书院门口,忽然脚下一滑,身子向前一冲,眼看就要摔倒。 忽然一双纤纤细手将她扶住,她抬头一看,发现正是鸿雁,心中一安,艰难吐出几个字:“明炎道场,去救师傅……”说完眼前一黑,就此晕去。 —————————————————— 鸿雁真灵退出哲字楼宿舍,回到本体中。发觉那楼中低泣之声已然消失不见,心中感念缚灵用情至深,不由稍觉哀伤。 这缚灵其实并非十恶不赦,虽然他为一己之私欲害齐亘新身死,但其实齐亘新真灵尚存,只不过换了具躯壳而已。而且他将千年知识尽数授予齐亘新,说不定假以时日,齐亘新真的可以练就仙体,成仙成道。 而那缚灵令自己亲身体会无数人间悲欢离合,更是对自己有益无害。 这森罗法相要诀第一句便是“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如今自己等于轮回百世,且均记忆犹新。自觉寄灵显化功力大进。若非如此,刚才决计不是那缚灵敌手。 鸿雁定了定神,将真灵寄附于空气之上,想找到萧贱与柳敏诗,与他们汇合。 忽然之间,她察觉一人步履蹒跚地向书院走来,瞧来正是柳敏诗的样子。当下操纵气流飘起,向柳敏诗赶去,在她即将跌倒一瞬将其扶住。没想到柳敏诗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明炎道场……有师傅?什么意思?莫非师傅在明炎道场?”鸿雁没有听明白,不敢十分肯定,心道先救师妹再说,萧贱武功绝顶,当无大碍。当下怀抱柳敏诗,往武字楼宿舍走去。 走到半路,忽听头顶有人叫道:“鸿雁先生!这么晚还不睡啊?”跟着一人从空中落下,站到自己面前,此人落地无声,灰尘不扬,足见轻功高强。 鸿雁衬着月色一看,发现此人面容姣好,但双目隐含煞气,正是武字楼学子玉飞凰。玉飞凰向鸿雁施了一礼,跟着凑上前一看,吃惊地道:“这不是柳学妹吗?怎的受伤如此之重?” 鸿雁沉声道:“我也不知详情,先救人再说,我将她抱回宿舍,你去请计先生来。” 鸿雁曾与计无量在面试时有所交谈,这计无量自称是心学泰州学派传人,卜巫医算无所不精,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玉飞凰闻言而去,鸿雁以寄灵观察她远去方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时间多想,快步走入武字楼宿舍,打开柳敏诗房间大门,将柳敏诗置于床上。 “什么事?”南宫心岚与柳敏诗住一间房,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出,一见柳敏诗双目紧闭,浑身衣物破破烂烂,一下子清醒过来。奔至床前,关切地摸了摸柳敏诗鼻息,发觉鼻息平缓,心下稍安,问鸿雁道:“鸿雁先生,柳学妹怎么啦?” 鸿雁摇了摇头,道:“等敏诗醒来我们再来问她,你先去看看王宪功院长或者王明犀老师在不在。” 待南宫心岚走后,鸿雁使出寄灵之术,探查柳敏诗真灵,发觉柳敏诗真灵无比强大,丝毫无受损之象,心下稍安,暗想:“不愧是练就仙体之人,柳师妹若要接受剑啸考验,斩去三尸恐怕易如反掌。” 过了不久,楼道里急促脚步声传来,鸿雁听这脚步声落地轻巧,跨度极大,其后另有一个脚步落地无声,步履迅捷,知道是计无量与玉飞凰来了,急忙起身,向门口一揖,道:“计先生,劳驾您为柳同学医治一番。” 计无量神色凝重,快步走到柳敏诗身前,摸了摸柳敏诗脉搏,探了探鼻息,道:“似乎是用力过度,兼情绪紧张所致,喝些黄芪党参汤补气,加上红枣汤安神便可。我这便命人熬制,鸿雁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拿起房内纸笔,写了一副方子,交给玉飞凰,命其找药房抓药调制。玉飞凰领命离去。 鸿雁睫毛微颤,待玉飞凰走后道:“似乎与明炎道场有关,我另有一名学生叫作萧贱,可能还失陷其中。” 计无量皱眉道:“明炎道场?似乎是西安城内新开的道场,离此地不远,向来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伤害我们学生?” 鸿雁忽然低声道:“计先生,这明炎道场似乎是血龙门所开。” “血龙门?”计无量闻言色变,道:“莫非是朝廷明令明令禁止的血龙门?” “计先生见闻倒也广博,这血龙门行事隐秘至极,朝廷也对其讳莫如深,您居然知道此事。”鸿雁佩服地说道。 “那当然,我在朝廷里有好几个做大官的朋友,就连内阁首辅杨嗣昌都常常写信与我相商天下大事。”计无量一下子得意洋洋起来,跟着正了正神色,道:“此事可大意不得,据说此血龙门与闯王高迎祥勾搭成奸,而闯王在陕西省西安以外的地区势力比朝廷还要庞大。待我去秉明院长,再做定夺。”说罢,急匆匆地去了。 走了没多久,又是两人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大门一下子被推开,萧贱神情紧张地跑了进来,道:“鸿雁,敏诗怎么样了?” 鸿雁奇道:“师……夫……萧同学,你怎么回来了?敏诗说你在明炎道场。” 南宫心岚跟在萧贱身后走入,听到萧贱直呼鸿雁其名,已觉得奇怪,再听到鸿雁连变三个称呼,更是心下生疑。 原来南宫心岚前往明道楼寻找王宪功及王明犀,找了一圈发现两人均不在,心想先回宿舍再说。谁知正巧在路上碰到赶回书院的萧贱,匆匆向萧贱说了情况,萧贱便跟了过来。 萧贱刚想回答鸿雁问话,忽见鸿雁瞥了南宫心岚一眼,知道此事不宜在旁人面前谈论,当下住口不言。来到柳敏诗身旁,听鸿雁介绍柳敏诗情况。 南宫心岚眼尖,看到鸿雁向萧贱使眼色,心中疑窦丛生,心想:“这两人明显关系密切,而且有秘密不便在我前透露,莫非是……莫非是师生不伦之恋?哇!好刺激!”一下子兴奋起来。 南宫心岚自幼在显赫世家长大,对于阴谋诡计知之甚稔,鸿雁与萧贱这些小动作哪逃得过她的法眼。而且世家内犯禁**之事颇多,她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十分新鲜刺激。见到两人间有**,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心中暗爽,想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其实她所猜十分正确,只不过师徒之位要倒转过来才对。这倒也怪不得她,毕竟此事极为复杂,就连两位当事人也时有搞错。 过了半个时辰,一名下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放下两碗药汤便走。鸿雁拿起汤匙,吹了吹热气,刚想喂给柳敏诗喝。萧贱闻着鸿雁吹出的热气,忽然觉得这气味十分熟悉,立马大喝一声,道:“鸿雁,此汤有毒!” 鸿雁一听,急忙放下汤勺,紧张地问道:“师……你怎么知道?” “在青年论剑大会时我曾被人下过此毒,便是那唐门的噬脑勾魂香。”萧贱急道。 “这两人果然有问题。”南宫心岚见两人称呼乱七八糟,心里越发肯定。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二 鸿雁听萧贱如此一说,果然闻到一股淡淡香气扑鼻而来,虽然被药汤那浓重的苦味所掩盖,但细闻之下还是可以辨别。 便在此时,玉飞凰从门口走入,手中也是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两碗汤药,走到柳敏诗床前,奇道:“咦?这是谁送来的药?这么晚了,我还是费了老大劲拜托药房的老王,他才肯帮我煎药的。” 鸿雁与萧贱对望一眼,接着鸿雁向南宫心岚问道:“南宫姑娘,你在此宿舍居住较久,可认识刚才那送药之人?” 南宫心岚正在胡思乱想萧鸿二人关系,经鸿雁一问,回过神来,犹豫着说道:“我……也没仔细看,似乎那人刻意低着脸……而且脸上好像还戴着面罩。” 鸿雁又转向玉飞凰问道:“玉姑娘,刚才你去抓药之时可曾遇上过什么人?” 玉飞凰想了想,道:“在老王那里煎药时,有一名学生前来药房,说自己肚子痛,要了些曼陀罗花壳去,此外并未遇见他人。” 鸿雁点了点头,神色慎重地说道:“有人欲向敏诗下毒,且用的是唐门噬脑勾魂香,此人必定对敏诗有所图谋,我们不可大意,萧贱同学,你去闻闻玉姑娘端来药汤中有无异样。” 南宫心岚心想:“这次对萧贱同学的称呼倒是对了,但发音较为生硬,似乎极不习惯,看样子两人**已久。”脑子七转八转,总是在猜测萧贱鸿雁两人的关系。 萧贱听鸿雁说完,点了点头,走到玉飞凰身前,拱手道:“玉姑娘,得罪。” 玉飞凰鼓起嘴,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将托盘往萧贱用力身前一推,萧贱急忙接住,拿起汤碗,深深嗅了一下,细细品味,发觉并无异样。便将托盘端至柳敏诗床前,由鸿雁扶起柳敏诗,并拨开她的小嘴,萧贱一勺勺喂给柳敏诗喝。 柳敏诗虽然昏迷不醒,但吞咽功能未失,很快便将两碗汤喝完,鸿雁见她面色红润了一些,便将柳敏诗轻轻放倒在床上,道:“三位同学,你们先去睡觉吧,由我来照顾敏诗。” 玉飞凰与南宫心岚一听,急忙拒绝,均表示要留在此处帮忙,与鸿雁轮流照顾柳敏诗。 萧贱也想留下,刚想发言,忽然耳朵深处传来鸿雁的声音,她说道:“萧郎,你先回去,守在宿舍门外,下毒之事玉飞凰有重大嫌疑。这毒药并非入口即死,而是迷人神志之药。那人抢在玉飞凰之前送来,即使敏诗喝下毒药,待玉飞凰一到,岂非立时穿帮?到时我们对敏诗详加看管,对方**之举就变得毫无用处。恐怕她先命人送来毒药,自己躲在某处偷听,如敏诗喝下毒药,便将手中汤药倒光。如毒药被识破,则将汤药端来,好洗脱自己嫌疑,欲盖弥彰。” 萧贱听了鸿雁此言,当下也不多话,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说完,起身便走。 鸿雁向玉飞凰及南宫心岚道:“既然二位有心,那就劳烦二位了,我们三人各守两个时辰,待明日院长到来,相信必有对策。” 两女点头称是,于是三人约好时间,互相轮换。轮到玉飞凰看护时,鸿雁假装睡着,以寄灵显化悄悄观察,发现她并无多余之举,心中略感失望。 萧贱则躲在宿舍之外,以防玉飞凰逃出报信。哪知等了一晚,宿舍没半个人影进出,心中对鸿雁判断也是深感怀疑。 很快晨曦升起,此时正是南宫心岚进行看护,她兴奋了一晚,当下已是睡意朦胧,眼皮打架,哈欠连天,只想倒下便睡。忽然看到柳敏诗那绝美年幼的小脸,心中一动,流着口水,色咪咪地道:“敏诗妹子,让姐姐搂着你睡吧,即可保护你,又让你舒服。”说罢,也不脱衣裳,爬上了柳敏诗香榻。 她伸了个懒腰,火急火燎地向柳敏诗脸颊吻去。哪知一吻之下,犹似吻上一个火炉,一下子大吼一声,从床上掉落。 这一吼之下,柳敏诗竟然醒了过来,只见她瞪着一双妙目,不停大声嚷道:“师傅,快救我师傅!” 鸿雁及玉飞凰闻声赶来,见柳敏诗声嘶力竭,正大喊大叫,鸿雁急忙上前扶住柳敏诗肩膀,盯着她眼睛说道:“敏诗,敏诗,你清醒点,我是鸿雁啊!你师傅没事,已经回来了。” 柳敏诗渐渐镇静下来,待看清了在场三人面目,慌忙抓住鸿雁手臂,道:“鸿雁……先生,师傅……萧贱呢……他没事吧?” 鸿雁搂住她的小脑袋,道:“可怜孩子,都烧糊涂了,萧贱是你同学,怎么是你师傅?他也回来了,等会儿便带你去见他。” “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不然不放心。”柳敏诗大声抗议道。 “好吧。”鸿雁拗不过她,无奈叹气道。 萧贱在门外守了一晚,心下焦急,忽而听见宿舍门“吱呀”打开,鸿雁扶着柳敏诗走了出来。萧贱大喜,急忙上前,问道:“敏诗,你没事吧?” 柳敏诗一头扎进萧贱怀里,语带哭声,道:“我没事,萧贱同学,你是如何脱困的?“ 萧贱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叙。“ 众人正说话间,华征雄从宿舍中走了出来,见到众人聚集,当下咳嗽一声,挺胸收腹,走上前去,道:”诸位先生同学,有何为难之事,可否讲予我这个副楼长听听?” 玉飞凰冲他笑了笑,轻轻走到他身边,凑身上前,悄悄对他降了几句话,接着暧昧地在他身上拍了拍。 华征雄立马虎躯一震,道:“什么?竟有人敢欺负我们书院的学生,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我去找其他同学,一起上明炎道场讨个说法。”说罢,未等鸿雁阻止,一下子跑得老远。 玉飞凰跺脚道:“这蛮牛,脑子又发热了,我去看着他,莫让他做出什么过火之事。”说完,身子一提一纵,随华征雄而去。 南宫心岚最喜欢热闹,眼看事情要闹大,立马将鸿雁与萧贱关系抛在脑后,也是向鸿雁一拱手,兴冲冲地跟上了二人远去的背影。 鸿雁见三人竟似要去明炎道场闹事,生怕血龙门心狠手辣,万一有学生丧命,届时自己这个做先生的难辞其咎,刚想出言阻止。忽然萧贱出言道:“鸿雁,让他们去吧。我看那明炎道场表面上做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万一惹出人命官司,官府上门这道场就干不下去了,应该不会乱来。况且张卉心现在自顾不暇,恐怕没有心思理会这帮学生。” 当下将自己如何被王若兰等人绑入明炎道场,如何遭遇陷阱,寡不敌众,失手被擒,柳敏诗又如何来救,最终被张卉心逐走之事说了出来。接着又说了张卉心如何身中尸毒,向自己求助之事。不过张卉心要求与自己双修之事则略过不提,生怕惹鸿雁生气。 鸿雁听完,皱眉道:“师傅,你怎的答应相助张卉心了?此女阴险狡诈,数次害你和柳敏诗性命,身遭此厄乃是咎由自取,不如任她自生自灭好了。” 柳敏诗也开口道:“师姐言之有理,更何况她与我前世有杀亲灭村之仇,我没亲手杀她已是宽宏大量了,为何要救她?” 萧贱想了想,道:“鸿雁,敏诗,容为师说一句,虽然张卉心她以前的确是倒行逆施,不过也是由于她身世悲惨,挣扎求生之故,现在她有意放下屠刀,我们不如相助于她,命她许下诺言,从此再也不造杀孽,多行善举。” 鸿雁与柳敏诗听完,默然不语,均想起自己以往所造杀孽,绝不在张卉心之下,为何萧贱能原谅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原谅张卉心? 其实鸿雁心下明白,自己以前对张卉心怀有敌意,皆是由于张卉心意图不利萧贱之故。而现在萧贱反而替张卉心求恳自己,不由心生妒忌,故而不欲救助张卉心。 柳敏诗则对张卉心有种莫名的仇恨,一方面是由于前世经历,另一方面是恨她对萧贱动手。除此之外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张卉心与萧贱长时间同处一室,而且长袍之下不穿内衣,便恨得牙痒痒的,只想出手揍人。 萧贱见两人皆不说话,一时心中忐忑,想说些笑话来活跃气氛,但不知该如何说些什么,只能一会儿看看鸿雁,一会儿看看柳敏诗。 过了半晌,鸿雁长叹一口气,道:“好吧,师傅宅心仁厚,以德报怨,徒儿又如何不能摈弃前嫌,救她一救?我这便陪你上明炎道场,看看有没有办法相助于她。” 柳敏诗一听,急道:“师傅,师姐,张卉心诡计多端,莫要上了那张卉心的当,再次为她所俘。” 萧贱摇头道:“不会,上次被俘是由于我身中陷阱,无法反击之故,现在有鸿雁一同前去,什么陷阱都瞒不过她。敏诗,你先休息吧,我们去去就回。” 柳敏诗咬了咬牙,扭着衣角道:“好吧,我也一起去,不过你们要等等我,我要换身衣裳,画个妆,免得她认出我来。” ... 正文 讲道理三十三 鸿雁一听柳敏诗要化妆,一时也来了兴致,当下也要随柳敏诗一起去,柳敏诗当然欢迎至极。经过一番商议,两女手拉着手,笑嘻嘻地走进了宿舍。 萧贱只道化妆用不了多久,便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坐下,静候两女。哪知过了两柱香时间,两女宛如人间蒸发,丝毫无出现的迹象。萧贱生怕两女遭遇不测,刚想进去查看,便见到柳敏诗携手鸿雁从宿舍楼中走出。 萧贱一见两人面目,顿时如五雷轰顶,呆在当场,欲哭无泪。 只见两女脸上红红的涂满胭脂,犹如猴子屁股。眼睑则黑黑的画着眼影,仿佛枭鸠之眼。嘴唇上好像恶作剧一般涂了厚厚一层朱砂,乍看之下还以为两人叼着两根香肠。如此一来,便是萧贱这个粗鄙之人也觉得两人毫无品位,哪里是去化妆,简直是被毁容。 鸿柳二女走到萧贱面前,柳敏诗装出可爱的样子,道:“师傅,怎么样,好看吗?” 萧贱支支吾吾地道:“好看……好看……就是还有些瑕疵,不如让我来稍稍加工一下。” 鸿雁抱怨道:“师傅,你什么品位啊,这样还算有瑕疵,那我们以前不是丑得要跳楼了?而且你是男子,怎会给女子化妆?” 萧贱唯唯诺诺,好劝歹劝,总算将两女说服,领着自己进了柳敏诗房间。那南宫心岚答应过柳敏诗,她所有化妆用品皆可任柳敏诗自取,刚才两女化妆用得便是南宫心岚之物。 萧贱以往经常给尸体易容化妆,颇有一番心得。特别是给女尸所画妆容得到大众好评,那玩偶练霓裳以及萧府丫鬟便是明证。此次给活人化妆竟也得心应手,只见他手脚迅捷,节拍分明,先用清水洗去糟粕,接着寥寥几笔便将两女勾勒得如仙女下凡,艳光四射。 萧贱细细看着两女面容,只见鸿雁略施粉黛,柳眉红唇,真个如嫦娥仙子,随时会奔月而去。而柳敏诗则肌肤白里透红,双目晶莹剔透,犹如水晶娃娃,让人一见便欲抱在怀中,好好疼爱。看了半天,萧贱自觉十分满意。 “好了!”萧贱拍了拍手,长出一口气,接着拿来镜子,问两女道:“如何,为师手艺还可以吧?” “凑活吧!比我们之前差一些。不过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鸿雁蹙眉道。柳敏诗在一旁频频点头,对鸿雁表示赞同。 萧贱闻言脱力,几欲晕倒,心中哀叹两徒品位,好不容易用手在桌上撑住,叹息道:“好吧,我们快走。再不走为师就走不动了。” 三人刚要出门,鸿雁瞥见桌上两碗毒汤,心中一动,从南宫心岚房中取来铜水壶,将毒汤向其中倒了一些,盖上盖子,藏于柳敏诗床下,拟留作证据,剩余毒汤则尽数泼于茅房内。 三人叫来马车,驶过十余个街口,停在了明炎道场附近,萧贱付了银两,打发了车夫。随后三人缓缓向道场走去。 萧贱走到门口,对着看门家丁说道:“这位小哥,劳驾你通报一下张卉心,说萧贱求见。” 那家丁听他直呼明尊姓名,霎时吓得面色惨白,急急忙忙便往院中而去。过不多时令狐九剑快步走出,拱手道:“萧居士,久等了,明尊在客厅等你。”说罢,转过身去,一路当先,将萧贱三人领到一装饰阔气的大屋前,微一拱手,转身离去。 鸿雁以寄灵显化探查,发现方圆数十丈内并无陷阱,也无人埋伏,估计众人已得张卉心严令不得打扰。向萧贱点了点头,三人随即举步跨入那大屋。 一进此屋,便看见张卉心坐在主位的花梨木椅子上,身着丝绸火红长袍,涂着眼影,轻抿朱唇,也是经过了一番妆束,不过显然化妆之术远超鸿柳二人,整个人显得高贵大方,不沾凡尘。她一见萧贱三人,立马起身相迎,敛衽道:“萧居士,小女这厢有礼了。”接着看了一眼萧贱身后,语气迟疑地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天仙般的美女莫非是玉仙宫宫主,鸿雁仙子?” 鸿雁微微一笑,道:“明尊您贵人事忙,江湖小事从不放在眼里。敝女早已卸任,现为闲云野鹤之身,一心跟着我师修行。” 张卉心颇感惊讶,深深鞠了一躬,道:“仙子不着眼于功名利禄,超凡脱俗,令人佩服至极。” 跟着又看着柳敏诗,踌躇道:“这位散财童子般水灵的小美女……莫非是萧居士与鸿雁仙子的孩子……?” 柳敏诗本来打算闷声发财,不让张卉心认出自己,听她如此一说,立时气往上冲,喝道:“张卉心,你莫要血口喷人,污我师傅师姐名声,我便是昨日将你打落在地的正牌明尊,你若不服,我们再来打过。” 萧贱与鸿雁两人对望一眼,脸上露出笑意。心想张卉心随口乱猜,竟也能猜出两人关系。 张卉心听柳敏诗此言,大惊失色,细细打量之下,果然见柳敏诗与昨日那蒙面人身形相仿。再仔细一看她的双目,竟然也是虚无之眼。当下深深拜倒,颤声道:“大贤当前,还请教我至阳焚净练成之法,救小女性命!” 柳敏诗本拟与她动手,哪知她竟来了这一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 过了许久,见张卉心长拜不起,叹了口气道:“好啦好啦,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要共同商议个办法,帮你解决体内阴毒。”她本是直来直去,嘴硬心软的性子,见张卉心楚楚可怜,心底稍稍原谅了她一些。 张卉心闻言大喜,抬起头,望着萧贱说道:“萧居士,此话当真?” 萧贱沉吟道:“我们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想请你立下誓言,从此以后再也不滥杀无辜,不背信弃义,不残害忠良。” 张卉心当下起身站起,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色敛容,一手捂心,一手指天,说道:“小女张卉心在此指天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造杀孽,便是一只蚂蚁也不踩死,吃素而不沾荤腥。对师长尊重,对朋友义气,绝不违背誓言。同时对忠良之人要向对父母一样敬爱。如若有违此誓,便让我堕入无边地狱,任野兽恶鬼啃食我身,日日不歇,永无宁日。” 萧贱见她所下誓言如此惨烈,也是暗自心惊。忽然鸿雁声音自萧贱耳中传来,道:“萧郎,听其语气心跳,不似作伪。而且斩钉截铁,极为坚决,应该可以相信她。” 萧贱听了鸿雁此话,不禁想起当时鸿雁想要拜师,自己要她立誓,她扭扭捏捏,经过几番考虑才答应自己。与张卉心实有云泥之别。想到此处,心中一阵甜蜜,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向鸿雁点了点头。 鸿雁见状,走到张卉心身前,道:“明尊,我这便要以寄灵显化之术探查你体内情况,请你放松,如有任何不适请告知于我,莫要运功相抗,以免伤及你我真灵。” 张卉心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鸿雁仙子,莫要客气,请开始吧。”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四 鸿雁与张卉心对面相坐,全身白光闪现,须臾,一个细小的鸿雁人形从鸿雁头顶钻出,飘过三尺距离,没入张卉心天灵盖中。 经历多番磨难,鸿雁寄灵显化较以前已有显著长进,既往需用手脚接触方能附灵,现在她分出的真灵已能全无寄附,在世间游荡,达此境界,已接近于道家中所谓的元神。 鸿雁真灵进入张卉心识海之后,只觉一阵眼花缭乱,蓦地眼前豁然开朗,已来到了张卉心的真灵空间。这张卉心的真灵与萧贱的真灵类似,也是一个淡淡的光球,只是表面云雾缭绕,使得真灵若隐若现,犹如雾里看花,观之远不如萧贱清晰。看来张卉心并未经受过剑啸考验。 鸿雁定了定神,想要寻找类似冰火双云之物,但左顾右盼,却未见异常。 “奇怪?莫非她体内并无太阴太阳?”鸿雁正感奇怪,向前迈了一步,听得脚下咔擦作响。急忙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这空间赤地千里,到处皆是白骨与兵刃,隐隐有鲜血气味弥散在空间中,似乎是一处战场。 鸿雁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这杀戮之地,若有所悟,心道:“人们常说血气乃是至阳之物,战场上血气最重,故传说中两军作战之时孤魂野鬼绝不敢靠近。但等到战事止歇,血气消散,尸身腐化,露出白骨之时,这战场便化为死地,是天下至阴之地。一般阳气稍弱之活物绝不敢接近。此地骷髅无数,是为至阴,血气充盈,是为至阳。” 想罢,抬头看看那浓雾遮盖的真灵,似乎觉得迷雾中有两个人影正抱在一起。心中微觉奇怪,手中亮起一朵白兰花,驱散身前迷雾,向那两个人影巡睃而去。 走到近处,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一名身着金甲的将军,正死死抱着一具骷髅,这骷髅骨盆宽大,骨架窄小,似乎是名女子残骨。那一人一骨身上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即使真灵强大如鸿雁也为这气息所慑,一时不敢靠近,只能相隔数十丈遥遥相望。 “看来这便是张卉心至阴至阳的核心。”鸿雁想着,略一分神,手中莲花灯光芒稍暗,顿时迷雾滚滚而来,将那鸿雁淹没。鸿雁眼前一花,发现那将军怀中骷髅竟变成了一名绝色美女,面如桃花,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那将军。 “原来如此,这便是那阴毒侵蚀张卉心身体的方法。”鸿雁恍然大悟。又苦苦思索了一阵,暂时想不到解决方法,当下身子化为一道白光,遁出张卉心真灵空间,回归了鸿雁身体。 鸿雁身上白光一闪即逝,张开眼睛,道:“明尊,你可以睁眼了,你体内情况我已明了。你体内至阳核心似乎受三尸迷雾蒙蔽,将一直以来为敌的至**心当成了爱人,故而受其缓慢侵蚀,长此以往,你可能会全身冰冻而死,但也有一线机会,可能就此练成至阴冰封之体。” “至阴冰封?不可能。”柳敏诗本在一旁欣赏屋中字画,一听鸿雁此话,突然插嘴道,“至阴冰封之体据我所知历史上只有一人练成,像这样受阴毒由内而外侵蚀我见得多了,下场全是被冻结成冰,从没有人能侥幸成功。” “那我该怎么办?”张卉心沮丧地说道。 鸿雁不停思索,道:“或许……可以以剑啸之力斩去三尸,驱散蒙蔽至阳的迷雾,令至阳看清至阴真面目。届时至阳明白自己受骗,因大爱而大恨,定然怒不可遏,或可一鼓作气消灭至阴。” 柳敏诗闻言,支颐苦思,过了一会儿忽然拍手道:“就是这个法子,当时我练成至阳焚净之时也是处于阴阳制衡的状态,当两者皆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因机缘巧合,至阳急剧壮大,瞬间将至阴消灭,由于阴阳交战不恶,因此肉身不至于受到太大损伤。虽然犹如废人一般在榻上躺了许久,但好歹活了下来。之后修炼至阳之力再无滞涩,就此练成仙体。” 张卉心倏忽站起,双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道:“你们意思是只要找到剑啸宫斩邪剑,便能治愈我身中阴毒?” “那可未必,斩三尸之举危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真灵受损,终身无望练成仙体。”鸿雁想起玉仙宫祖师的经历,出言道。 “那该如何是好?”张卉心一下子又如蔫了的茄子,一屁股坐倒。 “我有一法……或可增加斩三尸的成功率。”鸿雁见状,犹豫片刻,开口道。 “什么方法?”张卉心急切地问道。 “体人间至情。”鸿雁偷瞄了萧贱一眼,脸上微觉发烧,为了不让旁人看见,只好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张卉心见困扰自己一生的恶疾有望根除,心中欣喜之情不言而喻,一时心无旁骛,追问道。 鸿雁平复了一下情绪,脸上红晕褪去,正色道:“真灵以情感为食粮,只有体会人世间至真至切之情感,方能壮大真灵,或可抵御斩邪剑剑啸之声。” 张卉心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至情,我到哪里去找至情……?” “这个……只有靠你自己了,我看那阴毒至少还要一年时间才能将至阳之核侵蚀殆尽。至于剑啸宫斩邪剑……刘云剑那里有一把,剑啸宫使者有一把,其余下落不明,我言尽于此。师傅,师妹,我们向明尊告辞吧。”鸿雁生怕张卉心对萧贱用情,急忙起身,同时向萧贱使了个眼色。 萧贱见张卉心康复有望,心中暗暗替她高兴,也是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人告辞了,明尊,你多加保重。”说完拉起柳敏诗及鸿雁,便要向大门走去。 张卉心还来不及反应,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说道:“卉心,你没事吧。”紧接着易武阳那魁梧的身形急匆匆奔了进来,一见萧贱三人,立时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明尊,这三人没对你不利吧?属下这几日心思纷乱,没在明尊身旁护卫,实在罪该万死。望明尊恕罪……” 张卉心见他进来,神色一变,冷冰冰地说道:“我没事,萧居士他们此次前来是为救我性命,你先下去吧。” 易武阳一听,立马态度转为缓和,向萧贱三人做了一揖,道:“三位既然是为了相助明尊而来,便是血龙门恩人,在下唐突,冲撞了各位,请原谅则个。”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易武阳还没来得及踏出门口,忽然张卉心语气温柔地说道:“武阳,且慢离去。” 易武阳吃了一惊,只因张卉心平时一直对自己呼来喝去,从未有半分好颜色,此次语调柔和,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阵不祥预感。 张卉心语气缓和,满怀歉意地说道:“武阳,这几年来辛苦你了,你一直待我很好,而我总是给你添乱,让你这个门主越来越难做,我一直在心里感谢你,但碍于面子,不敢表示出来。” 易武阳声音发颤,喉结上下,几欲跪倒在地,向张卉心顶礼膜拜,说道:“明尊何出此言,小人能得以服侍明尊,实在是三生有幸,又何苦之有?” 张卉心沉默了一会儿,紧咬嘴唇,似乎心中交战,一时屋内时间仿佛冻结,过了一盏茶之久,张卉心终于开口道:“武阳,对不起,我这个明尊不当了,我们就此别过。”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五 易武阳闻言,如遭雷亟,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座石雕,站在大屋门口,两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卉心,一时间几乎完全不能动弹。 萧贱三人也是吃了一惊,不知张卉心为何放弃明尊之位。萧贱心想,即便张卉心是为了治疗体内阴毒,也是留在血龙门为好。只因易武阳对她用情至深,如张卉心能够察觉,或能体会人间至情。 张卉心见易武阳如此模样,似乎略有歉疚,但还是缓缓说道:“我体内所中寒毒日渐加深,或许我时日无多了,我想去江湖游历一番,寻找解毒之法。” 易武阳回过神来,颤声道:“但是……我不是已经为你找到救治之法了吗?而且这明炎道场正是为此所设……你一走,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卉心摇了摇头,露出忧郁的笑容,道:“武阳,没用的,我左思右想,或许我如此遭遇便是我平时杀孽太重之故。如用你方法,可能又要害死无数人命。况且我经鸿雁仙子点明,已知我体内症结绝非单纯至阳之力可解。” 易武阳忽然转头,神色凶恶地看着萧贱三人,厉声道:“卉心要走,是不是你们三人从中挑拨蛊惑?”声音中怒气勃发,全身宛如一个火药桶,即刻便要爆发。 萧贱知道他对张卉心痴情一片,见他如此激动,丝毫没有半分怪责于他。只是不知张卉心所说要害死无数人命之事所指为何,当下一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易门主,我们三人乃是诚心诚意前来帮助明尊,并无半分蛊惑之意,现在鸿雁已为明尊想出解决之道,只要照此行事,有很大把握可救明尊性命。还请易门主停下那害人性命之举,也许能为明尊康复积几分功德。” 易武阳骤然仰天大笑,神色癫狂地道:“我杀了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小子!”说罢身子往半空一纵,化身一条巨大的血龙,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向萧贱吞噬而来。 萧贱感受到那血龙所蕴含的恐怖威力,无奈之下,抽出随身长剑,使出南宫剑法,刹那间进入天人合一以及人剑合一之境,便要与易武阳对攻。 易武阳此招乃是炎阳驱血与炎阳化血联合使用,速度与威力均极大,是他在败于杨天辰之后冥思苦想,勤加修炼之后所创新招,本拟用来对付杨天辰,哪知身遭重大变故,一时不顾后果地使了出来。 两人即将出招的一瞬间,明尊身形一晃,来到了两人之间,面向易武阳,神色坚定地道:“武阳,你如要杀他,便先杀了我。” 易武阳听得此言,立时咬牙切齿道:“莫非你喜欢这小子?”说罢,双手一错,形成龙嘴,炎阳驱血及炎阳化血同时发动,血龙向张卉心撕咬而去。 张卉心面色不变,双目漆黑无底,一动不动地面对着血龙。 在血龙即将咬到张卉心的一刹那,易武阳身子遽然停住,血龙随之消失于空中,易武阳身子一偏,将一旁的花梨木椅撞裂,翻身卧倒在一片狼藉中。 他挣扎爬起,本来英气勃勃的脸上一下子暮气沉沉,虎目含泪道:“卉心,你真是爱上了这个小子,为了他想要离开我吗?” 张卉心摇了摇头,面沉似水,道:“我对萧居士并无爱意,只是我立下重誓,今生再也不滥杀无辜。如我继续做这血龙门明尊,即便终止这次在明炎道场所图谋之事。以后仍免不了要卷入世间杀戮之中,届时誓言成空,诅咒应验,我必死得苦不堪言。” 易武阳一听,立即破涕为笑,道:“没有爱意便行,你不做这明尊,我也不做这门主了,我跟着你浪迹江湖,哪怕做个打杂小厮,做牛做马也好,总好过孤身一人,受这无边煎熬。” 张卉心依然摇头道:“武阳,你欠我之命,这几年来早已还得干干净净啦,我走之后,你再无掣肘,专心做你的门主,将血龙门打理好,莫让别人说我红颜祸水,魅惑于你。有些事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自己找找答案。如我能够活下来,你我日后或许有相见的一天。” 说完,张卉心身姿舞动,炎阳驱血发动,瞬间消失在屋内。 其实,张卉心何尝对易武阳没有依恋之心,只是她听鸿雁描述自己真灵空间内景象,那金甲将军怀抱一骷髅,将其当**人般怜惜,却遭到阴毒侵蚀,命在朝夕。由此联想到自己与易武阳多年纠葛,与之是如何的相似?自己便如那血肉骷髅,不停侵蚀着易武阳的武功,事业,雄心,甚至性命,时日一久,易武阳必定一蹶不振。此次自己离开血龙门,也是为了让易武阳解脱,说不定易武阳能够从此振作,实现他那凌霄之志。 易武阳痴痴地望着张卉心消失之处,面容憔悴,口中喃喃自语道:“日后或能相见……那是何时何地?我该何去何从?罢罢罢,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武功盖世,权柄滔天,又何必单恋于她……”。说着,本来乌黑的秀发竟然转眼间长出了斑白的双鬓,眼角也随即生出了几条鱼尾纹。两道清泉从双目潸然流下,将衣襟全数浸湿。 萧贱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下不忍,携起鸿雁与柳敏诗,轻轻转身,悄然离去。 忽听身后发出一声巨响,萧贱急忙转头望去,只见易武阳手中拿着一柄血红巨剑,奋力劈开屋顶,随即收起巨剑,纵身一跃,穿过屋顶破口,向远方奔去,不久后也消失无踪。 “师傅……这易武阳好痴心哦。我轮回那么多世代,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爱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呢?”柳敏诗忽而低声问道。 萧贱与鸿雁脸上同时浮起红晕,四目一触便离,萧贱随即对柳敏诗言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对爱的感受也不同,也许你也曾体会过爱意,只不过被时间冲淡而已。对我来说,能够让我珍惜之人便是我所爱之人。如要打个比方,那世界末日来临之时,我只想与一人共同静候万物入灭,那人便是我的爱人。” 柳敏诗不再言语,反复咀嚼着萧贱话中意味。 萧贱悄悄将手伸向鸿雁,鸿雁心领神会,也是伸出玉手,两人手指轻轻打勾,随即分开,萧贱心中喜乐,耳中忽然传来鸿雁声音,她轻轻念了一首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万物入灭,此情不渝。” 萧贱只觉感动欲哭,眼泪在眶中打转,被他强行忍住,嘴角却露出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似哭似笑,心想:“长命无绝衰?那我们就非得练成仙体不可,来试试这句话会不会应验。”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六 正当萧鸿柳三人各自陷入感动,甜蜜,及感伤三种不同情绪中时,王阳明的声音忽然从三人心底浮起,语气急促地说道:“萧兄,鸿雁仙子,柳姑娘,你们现在何处?” 萧贱不知他千里传音究竟如何做到,当下大声说道:“我们在明炎道场,怎么了?” 王阳明长出一口气,道:“太好了,刚才计无量飞鸽传书向我报告,说因明炎道场打伤柳姑娘,现在武字楼一帮学子正气势汹汹地向明炎道场赶去,想要讨个说法,计先生劝说无效,只能向我汇报。你们既然在场,请帮忙阻止一下这帮愣头青。” 萧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帮学生还挺仗义,但是太年轻热血,待会儿头脑发热,说不得会闹出什么事来。的确需要人管束一下。”其实他本人只不过刚满十八岁,以年纪而论还轮不到他来教训他人。 鸿雁黛眉微蹙,道:“王先生,这多事之秋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这边又是被人绑架,又是被人下毒,且均发生于书院之内,你作为一院之长难道不能管管吗?” 王阳明长叹一声,道:“我也想亲自处理书院事务,但现下我正在汉中,与孙传庭将军商议如何抗击闯王高迎祥大军之事。据说曹文诏将军已然在与闯王交战时身死,现在孙将军孤军悬城,闯王三十万大军已开至汉中城郭外不足百里,随时准备攻城。汉中一破,西安岌岌可危。” 萧贱惊愕失色,道:“此言当真?怎的西安城内一片祥和,全无战事将临之感?” “那是因为孙将军封锁了消息,不欲扰乱民生,如若还未开战便人心惶惶,那胜算便会下降许多。”王阳明说道,“还有一事,我听孙将军说这血龙门与闯王合谋,意欲在闯王攻汉中之时在西安城内制造混乱,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西安,汉中两城。你们能否帮我对付血龙门的武功好手,比如门主明尊什么的。其余寻常门徒孙将军已有妥善安排。” 萧贱微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明炎道场便是血龙门所设,几名重要人物均聚集在此。何况那明尊已然卸任离去,门主也兀自黯然神伤,恐怕已不足为惧。” “太好了,萧兄,你真是一员福将。既然如此,我还有要事与孙将军商议,有空再联系。”王阳明闻言喜道。 “且慢,老王,你这招千里传音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怎么联系你?”萧贱听他马上要走,赶紧问道。 “这是我打开灵门之后才身具之异能,只要我交谈过的人,无论多远,都能够与你们真灵直接联系。只要我心念一动,便是我在此唱莲花烙,******你们也得老老实实地听着。”王阳明一本正经地说道。 “禽兽!”萧贱怒骂一声。 王阳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们若要联系我,只需集意念于舌尖,默念三句‘王阳明’便行。”说罢便没了声息。 萧贱待王阳明不再出声,向鸿雁与柳敏诗道:“鸿雁,敏诗,我们这便去找那帮学生,他们虽是一番好意,但此时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好!我们快走!”柳敏诗听王阳明一番打岔,刚刚从伤感中自拔出来,一听又有热闹可以掺和,伤感立马转为兴奋,拉起萧贱手便跑。 鸿雁浅笑安然,迈开莲步,不疾不徐地跟在萧贱身后。 三人刚走到这间庭院尽头,忽然一齐停住脚步。只见令狐九剑手负身后,挡在庭院出口,冷冷地看着三人。 萧贱见其神色不善,即刻上前一步,拱手道:“令狐法王,在下有一事要告知于你……张卉心已然卸任明尊之位,自行离去了。” 令狐九剑神色黯淡,点点头,道:“明尊已然传音于我等法王,说她去意已决,至此之后与血龙门再无瓜葛。叫我们以后服从易武阳管辖。也不要再与你们为难。” 萧贱道:“如此甚好,还请令狐法王让路则个?” 令狐九剑脸上骤然写满杀气,声色俱厉地说道:“既然张卉心已经离任,她便再也不能命令于我,我本欲辅佐她身登大宝,再暗中筹谋,好帮我师傅实现夙愿,哪知你们三人跑出来坏了我的好事。” 萧贱目瞪口呆,道:“你师傅……莫非是杨天辰么?他的夙愿……是不是那个不朽帝国……?” 令狐九剑闻言更是大惊,道:“你是如何知晓?如此一来我更不能留你们于世上,拿命来吧!”说罢,长剑出鞘,声若龙吟,一剑直刺萧贱。 萧贱观其剑路,乃是之前与张智难交手时使过的玄狐须弥剑,知道此剑以两寸须弥剑气攻敌,自己身负冰甲,自是不惧。但雅不愿占此便宜,当下也是拔出长剑,使出南宫剑法,与令狐九剑对攻起来。 令狐九剑乃天下有数的剑客,剑招凌厉莫测,已至化境。萧贱有了之前与大羿一番相斗,对于剑道之领悟相较论剑大会时更上层楼,手中长剑翻飞,攻敌罅漏,借势而为,竟将玄狐须弥剑牢牢挡在攻击范围外。 令狐九剑矍然色变,颤声道:“你……这是南宫轩辕的剑法……?” 萧贱不答,借令狐九剑一剑之威迅速后退,随即足尖在石墙上一点,竟将石墙蹬出一洞,势如流星般向令狐九剑刺至。 令狐九剑大惊,道:“南宫一剑,果然是……”话音未落,身子一纵,堪堪避开此剑,但白袍下摆被尽数割断。 令狐九剑自视甚高,很少看得起其余剑客,唯有南宫轩辕,两人既同为法王,又都是名满天下的剑士,因此偶有过招,不分胜负,彼此都互相钦佩。常常饮酒论剑,品评天下英雄,虽然各怀秘密,不能互诉衷肠,但也是惺惺相惜,早已在心中已将对方引为知己。之前在论剑大会时令狐九剑不屑于观看他人比武,也不知萧贱便是萧颜,因此并不知萧贱已尽得南宫轩辕真传。更何况他提早退场,没来得及观看萧贱与顾枫溪一战。 萧贱与令狐九剑两人错身而过,随之同时转过身,互相凝视,许久不动。 “我输了一招。”令狐九剑忽然放松下来,随即笑道,“南宫轩辕在我师傅那里过得还好吧。” 令狐九剑听易武阳说过南宫轩辕为杨天辰所救,只道南宫轩辕已拜入杨天辰门下,因而将南宫剑法传于萧贱。 萧贱沉默片刻,接着黯然道:“南宫公子他……已然自刎而亡。” 令狐九剑一下子瞠目结舌,颤声道:“他究竟是为何……?”说着,情绪激动,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想要拜入你师傅门下,但你师傅断然拒绝,说他不忠不义不孝,无情无信无心,且不肯坚持初心。南宫公子他……或许心有所感……自刎身亡,但他死时脸上还带有笑意……或许已得解脱……”萧贱踌躇道。 令狐九剑乍闻好友噩耗,如丧考妣,加上促使好友身亡之人竟是自己一向视如亲父的师父,一时悲伤难抑,不知如何是好。 萧贱不知如何安慰于他,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忽然想起一事,在怀里一阵掏摸,取出贴身收藏南宫轩辕所写剑法,道:“令狐法王,这是南宫公子临死时交予我的遗物,命我寻一传人,我擅作主张,自行学习,实在不好意思,现将此书交予你手,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令狐九剑接过书册,看着书上遒劲有力的笔法,不由泪眼模糊,低声哽咽道:“如是劳烦萧兄了。”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七 萧贱摇头道:“令狐兄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紧接着想了想,又道:“令狐兄,刚才是否有几名道理书院学子前来此地理论?还请令狐兄手下留情,莫要为难他们。” 令狐九剑忽然露出惊恐的眼神,急道:“他们是你朋友?我们快赶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说完便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萧贱一听也是大惊,当下不及细问,急匆匆地跟着令狐九剑,发足狂奔。 “师傅你跑得实在太慢,我来帮你一把。”柳敏诗的声音忽然在萧贱耳旁响起,接着一阵热风吹来,托着自己便走。萧贱转头一看,只见柳敏诗周身热气蒸腾,凌空飞行。鸿雁也是身随风动,飘然若仙。 “有什么嘛?要是我能使出阴阳雷亟,不比你们俩快的多?”萧贱不服气地想。 萧贱三人随令狐九剑来到后院,只见后院一面乃是山岩,山岩上有一岩洞,洞口竖着一道铁门,不知此洞是人工开凿还是先天生就。 令狐九剑用力推开大门,只见屋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当下喜道:“还来得及,大家赶快出来……” “来不及了……”忽然山岩上传来一个妖媚的女声说道。 话音刚落,整座山瞬间发出轰鸣,洞众人身形突然扭曲起来,一道明亮的光柱自山洞深处照出,将洞内众人笼罩在内,萧贱与令狐九剑等四人来不及躲闪,受到光柱波及,不由自主地被吸入洞内,随着光柱慢慢褪去,满山洞的人也随之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在世间存在过。 “(是时候迎回圣火了)。”在屋外,刚才那个女声以波斯语激动地说道。 ———————————————————————— 一众人等自十丈高空重重落到了地上,萧贱微觉头晕,晃了晃脑袋便即站起,四处张望,只见一起落下的约有百余人之众,其中柳敏诗与鸿雁均有气流托举,周身无损,令狐九剑轻功卓绝,也是悄然站在一旁。其余人中,道理书院一干学子赫然在列,约有**人的样子。宇文天周,名剑风月,华征雄,铁漫道,南宫心岚,玉飞凰损伤不重,已可走动,余下四人头破血流,肢断躯残,躺在地上直哼哼。 “同学们,你们没事吧?”忽而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萧贱扭头望去,看见计无量揉着腰,走上前来,为那几名伤者把脉验伤。 “计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萧贱奇道。 “没法子,学生们来闹事,我这个做先生的只好跟来咯。”计无量哭丧着脸,一边为伤者把脉,一边说道。 “你们不是来找血龙门讲理嘛?你们怎会到那山洞里去?”萧贱再问道。 “唉!还不是这帮愣头青惹的事。”计无量验明伤势,哀声叹道,一边说,一边取出纱布夹板等物替伤者包扎。 “我早上见武字楼学生们群情激愤,扬言要烧了明炎道场,急忙上前阻止。但我势单力孤,人微言轻,加上这帮学生又血气方刚,哪里肯听我劝,一窝蜂地涌出道理书院,向明炎道场而去。我见势不妙,匆匆写了封信,飞鸽传书给院长,自己便急匆匆赶来平息事态。” “我进了这道场内,发现众学子正坐在会客厅内与人谈笑风生,当下放心一半,往那主座上一望,登时心中大定,你猜我看到了谁?” 萧贱哪知他此时还要卖关子,阴沉着脸,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计无量得意地说道:“那人便是波斯天女,玉飞凰的师傅,火罗刹。” “火罗刹?是何来头?”萧贱孤陋寡闻,挠头问道。 计无量耐心地说道:“火罗刹是波斯逊尼派镇派天女,久居边陲,但威名远播,向来被称为中原外第一高手。鸿雁仙子,我实话实说,你莫要生气。”说着,计无量忽然想起玉仙宫也是地处西域,于是头转向鸿雁,向她道歉。 鸿雁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计无量继续说道:“我见是自己人,也就放下心来,陪着学生与火罗刹谈谈笑笑。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时候不早,起身便要告辞,此时火罗刹忽然说道:‘计先生,感谢诸位对我徒儿照顾,等会儿我们明炎道场有一个地下城夺宝竞赛活动,参加者多为我们明炎道场的门徒,获胜者可得到我皇刹玉罗经的秘籍,不知道理书院有没有兴趣掺一脚,与我道场切磋一下?’” “这些个学生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听她如此一说,纷纷表示要参加竞赛。我心想她不会连自己徒弟也害,也就放下了戒心,答应下来。” “她带着我们来到了那间山洞内,说要等会儿会有人来说明规则,叫我们稍待,我们见此地已有不少人等着,且穿着都是明炎道场的服饰,更是毫无顾忌,便在此傻傻等待。谁知转眼间便到了这里,差点摔死我这把老骨头。”说完,哼哼唧唧地揉着背。 萧贱听完,不再言语,抬头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自己似乎身处某陈旧建筑中,墙体以花岗岩石块砌成,墙上挂着火把,自己身处位置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六条通道从自己脚下延伸开去,每条通道尽头似乎还有岔路,空气中有股霉味,墙角挂满蛛网,墙壁上斑斑驳驳的似乎有刀刻斧凿的痕迹。 “郡主殿下,你没事吧?”忽然一个男声从人群中传来,萧贱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赤色甲胄的男子正扶着一穿着橙色华服的妙龄女子,不停地嘘寒问暖,两人身边围着六人,神色慎重,均是身被银色软甲。 “我没事。”那女子拍了拍身上灰尘,落落大方地说道。接着转过头,面向令狐九剑,语气愠怒地问道:“令狐馆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令狐九剑叹了口气,摇头道:“郡主殿下,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要在那儿摆郡主架子了,等会儿能否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你怎敢如此无礼?你诱骗茗枫郡主来此,万一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身着红色甲胄的年轻男子喝道。 令狐九剑耸了耸肩,扭过头去,不理睬此人。 “你……”红甲男子见令狐九剑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往上冲,立时便要上前动手。 “乔烨,不得无礼。”那茗枫郡主出言喝止。那男子瞬间停住动作,低声应了声“是”,跟着恭顺地退在一旁。 萧贱上前一步,对令狐九剑说道:“令狐兄,此处究竟是何地?还望告知。” 令狐九剑见是萧贱发问,沉默片刻,终于吐出三个字“剑啸宫。”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八 “剑啸宫!?”萧贱乍闻此言,立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令狐九剑,不由自主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严格说来应该是剑啸宫遗址,因为真正的剑啸宫一直不停变换方位,距今千余年前曾在此降临过,现在已不知所踪。”令狐九剑字斟句酌地说道。 “令狐兄,你怎会对剑啸宫一事如此清楚?”萧贱越来越觉得令狐九剑高深莫测,紧盯着令狐九剑双眼问道。 令狐九剑尚未答话,忽然柳敏诗跑到萧贱身旁,拉住萧贱衣袖,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地说道:“师……师傅……是的,我来过这里……我慢慢想起来了……我一千年前明明已将剑啸宫从此地驱逐……怎会……?” 令狐九剑不知柳敏诗来头,还以为柳敏诗吓傻了胡言乱语,眼中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咬了咬牙,低头轻声说道:“我还是将知道的事全说出来吧,说不定有活命希望。”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萧贱所说。想了片刻,便即朗声道:“大家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声音洪亮,话语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自上空跌落时已有数十人丧命,此时仅剩不足百人,正自摸不着头脑,听令狐九剑此言,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便纷纷靠了过来。 令狐九剑说道:“这座地下城名为剑啸宫,相信诸位或多或少听到过此宫的名字。因此我也不再赘述了。我想说的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可能会遭遇各式各样的危险,最终我们中大多数人会死掉,甚至活下来也未必是件好事。但相信上苍有好生之德,凡事均留有一线生机。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相互扶持,应该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话一说完,所有人立马议论纷纷,面目各异,惊愕失色者有之,诅咒骂娘者有之,不为所动者有之。忽然一名身着淡绿色服饰的女子站了起来,出言问道:“令狐馆长,不知你所说的危险是指什么呢?”声音略显拘谨,但有股一往无前的勇气。萧贱仔细一看,发现正是在衡山论剑大会上与令狐九剑交手的剑灵五女之一。 令狐九剑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你这混蛋要害死我们不成?我们郡主万金之体,怎能陪你涉险?你若不老实交代,老子活剐了你。”刚才那名叫作乔烨的红甲男子一拍地板,大声叫道。 令狐九剑也不动怒,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我之所以知道此处有危险,是因为之前我们已经送了五批人进来,而从无一人活着出去。所有人的尸首均在四日后出现在刚才那山洞中。”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不少人操起兵器便要上前围攻令狐九剑,还有些胆小之人已然哭得梨花带雨,屎尿齐流。 鸿雁忽然出言问道:“令狐馆长,不知那些人因何而死,尸身上可有伤痕?” 令狐九剑面露苦笑,道:“我们仔细探查,发现大部分人身上有兵刃痕迹,经过仔细比对,查明是相互残杀而死,但死后全身水分仿佛被抽干,成为干尸,不知是何人所为。” 这下所有人皆安静下来,再也无人敢于发声,对于未知与死亡的恐惧渗入每个人的毛孔,令人呼吸急促,心惊胆战。 柳敏诗忽然拉过萧贱与鸿雁,躲在角落,声如蚊蝇地道:“师傅,师姐,我知道此地杀戮是何人所为,等一下我们三人一起,半步不要分开,遇人袭击,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鸿雁神情严肃地说道:“敏诗,能否将你所知尽数告知我们,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众人性命。” 柳敏诗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紧紧捂住双侧太阳穴道:“我只知此地曾有一人形怪物,体质与我至阳焚净极为相似,我曾与之在此有过一场大战,结果我身受重伤,险些涅槃,他则被我击落地心火之中,下落不明。” “怪物?难道世间真有妖魔精怪?”萧贱心下惊惧,出言询问。 “不是,我认为那怪物可能是人类在修练仙体之时堕入魔道,因而丧失人性,形状诡异,与仙体相对,可称为魔体。虽然威力与至阳焚净相仿,但无法斩去三尸成道。”柳敏诗皱眉道。 “魔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萧贱奇道。 “魔体之说虚无缥缈,只因练成魔体之后不仅无法成道,而且为祸人间,因此少有人问津,比之仙体更为稀少。比如我与姬轩辕共同消灭的蚩尤,便是与无尽之体相对的魔体,姬轩辕称之为未央之体。”柳敏诗解释道。 “未央之体?”萧贱登时想起义兄张智难,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阻止他,任其杀死鸿雁,不知他是否会成为未央之体。 “那我这阴阳雷亟之体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也是魔体?”萧贱继续发问。 “你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不过仙体本就稀少,也许尚有许多奥秘未被发觉。倒是有许多类似例子,比如介于森罗法相与不灭之魂之间的近仙体称为缚灵,无尽之体与不灭之魂之间的近仙体称为武魂等等,这些近仙体或多或少有所缺陷,无法成道。历史上能够成道的只有正统五大仙体。”柳敏诗记忆渐渐恢复,叙述越来越流畅。 鸿雁听柳敏诗说起缚灵,一下子想起那哲字楼内的那名“石海缚灵”,心道:“那缚灵给自己取名十分正确,看来应该也知道这些关于仙体的知识。”一时间十分渴望拿到那份齐亘新的遗书,读取其中内容。 三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忽然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怪叫,只见一名身着明炎道场服饰的男子跳了起来,大叫道:“好烫,好烫,快灭火呀!求求你们了,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神情极是痛苦,仿佛真的身遭火噬。但众人仔细观察,并未见半分火苗。 旁边一人上前,将其扶住,道:“刑峰,你不 要开玩笑好不好……”谁知手刚一碰到那人身体,忽然触电般弹开,大叫道:“火!火!真的有火!”一下子也是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余人见状,纷纷闪开,两人身边瞬间空出一个大圈,两人在圈内惨声哀嚎,狂奔乱跑,想要向旁人求救,两人四手,拼命向余人抓去。 眼看两人就要冲进人群,忽然一道旋风,一股冰环向两人飞至,旋风将一人吹飞,冰环将一人冻住。一下子便解除了危难。 这两招正是令狐九剑与萧贱所发。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两人情况。 那被冰冻之人虽然身覆寒霜,但依然口中咕哝不停,呲牙咧嘴,似乎依旧身遭火噬。过了半盏茶时间才没了声息。那被吹飞之人则昏倒在地,虽不复癫狂,但面红耳赤,浑身大汗,过了半晌,两腿一瞪,两眼泛白,随即身子软瘫,没了呼吸。 萧贱出于职业习惯,刚想去摸脉搏。柳敏诗从旁跳出,大叫一声:“千万别碰尸体。”萧贱一惊,急忙缩手。 鸿雁也来到萧贱身旁,悄悄使出寄灵显化,探查了一番,跟着摇了摇头,道:“心脏已停,真灵不在。两人都死了。” 鸿雁此言声音不响,但在众人听来宛若惊雷,霎时一片寂静笼罩了大厅,众人只觉得寒毛直竖,阴风阵阵,在这座复杂如迷宫般的建筑中尚不知有何妖魔在等着他们。 ... 正文 讲道理 三十九 正当众人一片死寂之时,忽然一个稚嫩的女声长声尖叫,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一个白影跑出人群,飘飘摇摇向着鸿雁飞去。 萧贱立时反应过来,刚想上前阻止,但一看清此女面目,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连她也来了?” 原来此女正是原来鸿雁在玉仙宫的关门弟子宁芷,她与王若兰、王希仪被血龙门擒住之后关进山洞,这次一起被白光吸入,来到了这个地宫。 宁芷冲进鸿雁怀里,死死搂住鸿雁,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师傅,徒儿好想你……因此随王师姐她们来道理书院找你,谁知那萧颜……他不是人,不仅不让我见你,还威胁要让我生不如死……他是禽兽,你跟我走好不好?” 鸿雁摸着宁芷头发,似笑非笑,盯着萧贱道:“此话当真?” 萧贱无奈道:“这是王阳明所为,不关我的事。”情急之下竟然将此事尽数推到王阳明的头上。 王若兰与王希仪此时也从人群中走出,王若兰假模假样地向鸿雁一鞠躬,阴阳怪气地说道:“鸿雁仙子,一别许久,别来无恙乎?你那‘师傅’萧颜呢?”说话时特别加重了“师傅”二字的发音,意在嘲讽她乖伦背德,与师相恋。 鸿雁似乎浑不在意,微微一笑,也是翩翩施礼,说道:“谢谢王姑娘关怀,小女吃得下,睡得香,心满意足,快乐无忧。不知王姑娘最近可好?” 王若兰乍一体味她话中含义,似乎她在向自己炫耀与萧颜两情相悦,快活似神仙。一下子气得目呲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你那师傅风流倜傥,不知在外有多少情债,你也不施手段管管,到你年华逝去,人老珠黄之时,我看你还怎么向你师傅邀宠。” 鸿雁不咸不淡地道:“原来萧颜还有这一面,我倒也不知。”接着向着萧贱微微颔首,说道:“喏,他就在那里,你自己去问他吧。” 王若兰闻言大惊,望向萧贱,面露困惑,道:“这不是萧颜胞弟萧贱吗?怎么……” 萧贱本来见两女撕逼,正暗自心惊,听得鸿雁将战火引向自己,心道:“此事终要有个了结。”一狠心,向王若兰道:“王姑娘,在下便是萧颜,之前改装易容,欺瞒于你,实是有难言之隐,情非得已,望你宽宏大量,原谅则个。”声音已换成身为萧颜之时所用腹语。 王若兰闻言剧震,纤手掩口,秀目含泪,不敢相信地望着萧贱,语不成句地说道:“你、你、你便是……那……你之前那张脸……全是假的?” 萧贱点了点头,再次以萧颜声音说道:“那是‘千面人王’霍金名的易容之术。” “骗子,骗子!我不相信你!还我萧颜,还我萧颜!”王若兰声嘶力竭地喊到,两手抓住萧贱衣襟,紧紧握住,狂拉乱拽。王希仪生怕萧贱动手,急忙上前将她拉开,远远退在一旁。 宁芷也跑了上来,细细打量,忽然一阵惊呼,道:“我认识你,你就是之前在嘉马县东流镇马路上意图向我搭讪的那名登徒子。” 萧贱眼见越描越黑,不由满头大汗,一时手足无措,哑口无言。 便在此时,乔烨走了上来,神色严肃地喝道:“当此生死关头,你们还在此演这出亲友重逢的伦理大戏,成何体统!如今首要大事是要如何逃出生天,你们要爱来爱去出去再说!”义正言辞,理直气壮,倒也无法反驳。 萧贱心想此言有理,看来此人腹中也不全是草包,当下拱手道:“乔兄所言甚是,只是不知有何高见?” 乔烨目光炯炯,环视一圈,咳嗽一声道:“现下我们先要选出一名首领,唯他马首是瞻,以免互相扯皮,各自为政。我推举楚王之女茗枫郡主。”说着,手指向那名橙衣女子。 众人一听无不动容,只因这楚王世袭湖广,家中家财亿贯,富可敌国。 茗枫郡主微微一笑,从头上取下一枚镶珠玉簪,指着玉簪上那鸽蛋大小的珍珠道:“此珠名为广寒天珠,非蚌中所生,其中乃是万年不化之玄冰外覆以琥珀,戴之可以静心凝神,不为外邪所侵,谁能保我出得此处,此珠便赏于他了。” 众人见之无不露出贪婪神色,只因习武之人练功之时无时无刻不在与心魔相抗,因此事倍功半,如佩戴此珠,心魔不现,则练功一日千里,假以时日定可成为绝顶高手。就算不练武功,将此珠拿去售卖,百万两纹银都是唾手可得。 茗枫郡主继续淡淡地说道:“其余人等,不论有无助我,只要与我一同闯出此处,皆可得一万两纹银奖赏。” “果然高招,她以退为进,不仅笼络人心,而且大家贪心之下,定会以保护她为己任。”萧贱心想。 “我是黔灵派王若兰,我的条件与她一样,不过我出两万两白银!”王若兰在一旁叫道。接着抽出长剑,道:“此剑名为紫薇,乃天下有数名剑,可分金断玉,无坚不摧,谁保我性命,此剑便送于那人!”她自以为被人骗财骗色,顾影自怜,心灰意冷,只想拼命花钱发泄。 眼见价码越开越高,南宫心岚站出来说道,“大家请听我一言,现在又不是石崇王恺斗富。应选出武功智计皆可令人信服之人作为首领,怎可本末倒置,我推举原玉仙宫宫主鸿雁仙子。”说罢一指鸿雁。 “我们都同意!”道理书院一众学子纷纷出言道。 鸿雁心中厌烦,她并非侠义仁慈之人,平时只在乎萧贱一人,哪想揽事上身。当下站在一旁,黛眉含郁,不发一言。 众人一齐向鸿雁望去。由于刚才心神不定,未及细看。这下看得真切,一见到鸿雁绝色容颜,不由低声惊呼,男同胞立时心中叹服,迫不及待想要听命于她。女同胞虽自惭形秽,但却生不出一丝嫉妒之情。 茗枫郡主上前,细细打量鸿雁,浅笑道:“姐姐生的如此美貌,便是连我也有些心动呢?只是不知姐姐双目有何特异,竟像冰湖一般?” 鸿雁心中不耐,吐出两字:“瞎了!” 萧贱头上冒出冷汗,心想:“哪里瞎了?简直洞察秋毫,明辨千里。” 茗枫郡主丝毫不以为意,咯咯笑道:“姐姐真是爱说笑,既然大家皆无异议,便请姐姐辛苦一些,担当这首领一职如何?这广寒天珠就当作首领信物,寄放在你这里。”说着拉过鸿雁玉手,将玉簪塞入。 “厉害!不提要求,先付报酬,此等官场厚黑之术,非我等贫贱小民所能想象。”萧贱想到。 鸿雁本来面色不善,刚想拒绝,哪知那广寒天珠入手的一刹那,忽然身子一颤,面露讶色。但这神色一闪即逝,除了萧贱谁也没看出来,很快又恢复了高冷,淡淡说道:“谢谢,那我就不再推辞,忝居高位了。” 说罢,身子飘然而起,来到一高处,寄灵于石墙之上,高声说道:“众人听令,此危急存亡之时,敝人既受命于倾覆,必将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奋战到底。还望大家同舟共济,群策群力,助我一臂之力,不管此地是神是鬼,我等皆要叫其洋洋而至,悻悻而归。即便剑啸宫宫主携剑啸宫再度降临,我必以光明圣火让其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一番话振壁发声,轰轰作响,加上鸿雁声本娇柔,回音震荡之下,或如天籁,或如神谕,令人心醉神迷,如痴如狂,甘愿任她驱驰。 萧贱心想:“鸿雁前半段发言还算是鼓舞人心,但后半段话似乎并不是对在场众人所说。莫非是在向那怪物示威?”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 鸿雁的声音随墙壁传播,很快遍及了整个地宫。在地宫深处,一个低沉苍莽的声音传出,如千里之外的闷雷,在众人耳边隆隆作响,似乎是回应鸿雁的言语。 众人还在回味鸿雁天籁般的声音,一时只觉得热血沸腾,再无畏惧之感。哪知鸿雁话语尚余音绕梁,忽然人群中又有一人惊起暴跳,大声嘶叫,仿佛又遭到烈火烤炙。 凄惨的叫声中蕴含的恐惧将人们拉回了冷酷的现实:在这地宫中,激昂的话语并不能保证你活着,每个人都应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因为这里每时每刻都与危险相伴,命在朝夕。 萧贱见状,马上一道冰环放出,将那人冻住,鸿雁随即上前,手中白光隐现,在那人身上一按,接着那人身上飘出一缕鲜血,消散在空气中。 那人恢复了神智,瑟瑟发抖道:“好冷,怎么这么冷啊?为什么不生把火?” “鸿雁,怎么回事?”萧贱走到鸿雁身边问道。 “是毒,不知被人以何种手法注入他体内,还好你刚才极速冻住他,使他血流缓慢,我才得以在扩散之前查出血液中的毒素,并将其排出。如若慢得一步,我也无能为力了。”鸿雁道。 “当心!”柳敏诗忽然出言,一个前扑,将鸿雁推在一旁,跟着柳敏诗右肩上“嗤嗤”作响,一道细微火线向大厅顶部蔓延而去,随即上方飘来一股焦味,似乎将什么东西焚净。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从厅顶垂下无数隐隐发光的细丝,纤逾毛发,堪比自己水母银丝。如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令狐九剑也发现了这一异状,大叫一声:“大家趴下!”众人不及细想,急忙卧倒。令狐九剑长剑出鞘,运起内力,一招“玄狐寰宇剑”击出,霎时将整座大厅内的细丝清扫一空。 萧贱刚刚松了口气,忽听头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横梁之上爬出无数火红毛虫,倒悬于梁上,口中滴出透明色液体,随即在空中凝成细丝,向众人延伸而来。 萧贱见状,大叫一声:“鸿雁,你快带着大家离开这座大厅。”手中蓝刀燃起,向着细丝斩去。 鸿雁闻言,当即朗声道:“大家弯下身子,跟着我走,道理书院的学子们,你们负责保护伤者,千万不要碰到头上细丝。” 众人心中害怕,正如无头苍蝇,一听鸿雁下令,当即老老实实地跟在鸿雁身后,向着一条通道快步走去。 萧贱蓝刀飞舞,蓝色火焰不停往厅顶烧去,随即发出焦臭。但由于人数太多,又有人行动不便,因此撤离需时较长。加上大厅实在宽敞,萧贱虽然使出南宫剑法,化身为六,不停烧灼细丝,但仍有地方无法顾及。那毛毛虫细丝逐渐滴落到地上,有人踩到,虽然隔着鞋袜,但仍不时发出惨叫,如踩火炭,不过毕竟比皮肤直接接触进展慢了许多。 令狐九剑说道:“萧兄,我来助你。”说罢,身形一闪,来到厅中,使出“玄狐火焰剑”,长剑飞速与空气摩擦,闪出火光,触到那细丝,竟也能将其引燃。不过不及蓝色火焰那般燃烧迅速。 令狐九剑九套剑法分别是玄狐飞花剑、玄狐蜃楼剑、玄狐流星剑、玄狐须弥剑、玄狐火焰剑、玄狐天河剑、玄狐飓风剑、玄狐寰宇剑、玄狐陨石剑,每一剑都以一种自然景象为名。其中火焰剑虽然是杨天辰所创,但令狐九剑在血龙门学到龙炎神功之后,以阳刚内力附于剑上,较单纯摩擦生热更见威力。 两人在厅中纵横往来,保护众人。好不容易等到众人撤离大厅,尽数集中到一条通道中,萧贱叫道:“令狐兄,你也走。我有办法对付这些毛虫。” 令狐九剑也不多话,纵身一跃,迅速来到了那条通道内。 萧贱见众人远离,当即来到大厅中央,气运丹田,一道巨大冰环放出,寒气瞬间蔓延至大厅所有角落,将那些毛虫及细丝尽数冻结。一时间大厅顶上荧光点点,宛如星空。 萧贱见此招奏效,松了口气,缓缓走到通道中,与鸿雁她们汇合。 “萧贱……你怎的武功如此之高?而且你刚刚使得似乎是……南宫剑法?”南宫心岚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 萧贱不欲再行隐瞒,拱手道:“南宫小姐,这套剑法乃是学自道理书院梵净山下院南宫轩辕,他……与我并肩作战,共历生死,是我的至交好友。” “轩辕哥哥?他还好吧?我与他有好几年没见了,那时我还是个小丫头呢,不知他认不认得我。”南宫心岚眼睛发亮,出言道。 萧贱不欲在此时多生枝节,生怕引她痛哭。当下含糊地说了句:“我们也有许久不见了。”掩盖了过去。 “哦……”南宫心岚露出失望的神色。 令狐九剑在一旁看着南宫心岚,若有所思。 众人见萧贱与令狐九剑如此神勇,心下生出希望,纷纷围了上来,对两人刻意讨好,溜须拍马,萧贱被拍得浑身难受,急忙挤出人群,跑到鸿雁与柳敏诗身旁,问道:“鸿雁,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鸿雁沉思道:“我看那怪物可能是故意要将我们逼离大厅,故才下起虫雨,但我们总不至于一直在此坐以待毙。因此我建议我们还是沿通道往里前行,走一步看一步。” “但这里有六条通道,为什么你要选这一条?”萧贱问道。 鸿雁微笑道:“只因令狐九剑说过他们已送了五批人来过,所有人尽皆死去。我见其余五条通道内墙壁上都有刀剑划痕,只有此条通道墙壁上光洁如新,故引大家来此。相信如上苍真的为我们留了一线生机,必定在此通道中。” 鸿雁刚才趁萧贱与令狐九剑清除细丝之时,已用寄灵显化将踩到细丝之人体内毒素拔出,救了数人性命。因此众人对她也是极为信服,见她与萧贱商议,也不来打扰。 令狐九剑这时好不容易摆脱人群纠缠,来到萧贱三人面前,低声说道:“萧兄,刚才令狐九剑藏有私心,有所隐瞒,实在抱歉,现在欲向你合盘托出,希望能将功补过。” 萧贱一听来了精神,忙道:“令狐兄何出此言?我们现在生死与共,何必心存芥蒂。” 令狐九剑道:“此事不可让旁人知晓,以免引起恐慌。如大家歇斯底里,恐怕我们便无法脱困了。” 萧贱见他说得慎重,当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令狐九剑刚想开口,忽然萧贱心底传来王阳明的声音,说道:“萧兄,怎样?我学生们可有胡来,将事情闹大?” 萧贱心里哭笑不得,对令狐九剑道:“令狐兄,稍待,我先解决一桩麻烦事。” 令狐九剑颇感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贱走到一个角落,低声骂道:“你这帮学生惹出的好事,现在我们全被卷到剑啸宫来了,还要面对远古妖魔,有可能一个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剑啸宫?远古妖魔?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王阳明一听,似乎来了精神,全不把学生性命放在心上。 萧贱暗骂一声,将此事经过简要讲了一遍,随即说道:“老王,这事儿全靠你了,你怎生想个办法将我们弄出来。” 王阳明沉默了一会儿,道:“弄你们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我经常神游太虚,沟通天机,被卷入异时空也有好几次……但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萧贱一听有望脱困,不禁喜道:“要多久?” 王阳明又沉默了片刻,道:“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个把月。” 萧贱再也按耐不住,大声骂道:“老王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个把月……个把月估计西安城都被破了,出来还不是一个死字。” “怕甚,你我反正又不会死。”王阳明又道。 “你……”萧贱只气得七窍生烟,不知如何作答,口中连骂湘南土话。 “你师傅是不是刚才中毒了?”令狐九剑见此情形,狐疑地望着鸿雁说道。 鸿雁能够听到萧贱与王阳明的对话,于是对令狐九剑笑了笑,也不回答。 “好啦……别啰嗦了,我尽力就是,两个时辰后再联络。”王阳明说完,再无声响。 萧贱还想再骂,但知道也是徒劳,于是只好怏怏地走到令狐九剑面前,说道:“令狐兄,不好意思,碰到了个老神经病。耽误了些时候” 令狐九剑摆摆手,道:“无妨,反正我所知不多,说起来也不费什么时间。”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一 令狐九剑低声细语,悄声问道:“明尊身患恶疾,不知你们可否知晓?” 见萧贱三人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明尊之疾病从半年前开始便逐渐加重,服用了九阴化阳丹也无法彻底治愈。易门主为之操碎了心,到处寻医问药,连教务也不怎么主持了。明尊心情也是越来越差,对属下随意处罚,稍不如意便酷刑加身,搞得教中人心惶惶。” “这时教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要求觐见明尊。此人武功绝顶,不顾教众阻拦,硬闯入血炎谷。我与释本空一同出手也未能将其阻止,被其进入了圣火殿。” “释本空是谁?”萧贱出言问道。 “哦,你还不知道?他便是朱雀法王。”令狐九剑随口答道。 “看来令狐九剑尚不知朱雀法王背叛明尊之事,不然语气也不会如此平静。”萧贱想到。 令狐九剑见萧贱不再发问,接下去说道:“这人便是火罗刹,她与易门主交手,相斗百招,她眼见无法取胜,我与释本空也在一旁蠢蠢欲动,当下退后数步,说道,‘我知道如何治你们明尊疾病。’” “易门主大惊,追问她是如何知晓此事,她说道,‘你莫管我如何知晓,我只问你一句,如有方法可救明尊,你愿不愿用你的灵魂交换。’” “易门主当下毫不犹豫,说道:‘莫说灵魂,性命也可放弃。’” “火罗刹当即大笑道:‘我不要你性命,只要你不怕双手沾满鲜血便行。’说完,便跟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她来自波斯,是******逊尼派天女,她们教派本是一千多年前从西方更远处一个名叫罗马的国度传来。” “罗马那时的皇帝叫作尼禄,是一个暴君,荒淫无度,贪婪无比,他虽富有举国财富,但由于生活太过奢侈,经常入不敷出。又不敢大肆搜刮百姓,生怕激起民怨。于是他打起了国内富翁的主意。” “那时罗马最富有的人除了他,还有一名叫作赫尔墨斯的人,是一位著名的炼金术士。” “西方与我们不同,他们讲究科学实验,走的是元素物理那一套。而不注重玄学理论,不懂经脉穴位。这炼金术与道家炼丹术类似,不过要严谨许多,在课堂里还有专人教授。” “尼禄想要谋夺赫尔墨斯的财富,便叫来了一位年轻贵族,这位贵族是他的贴身心腹。不过这位贵族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最早的几名基督教教徒之一。” “尼禄对年轻的基督徒说道:‘我亲爱的加百列,我很不幸的发现,我们城里住着一位异教徒,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我很担心他会突然发狂,伤害市民。’” “加百列当即跪下,道:‘我亲爱的主人,请您放心,只要您告诉我他的名字,到明天早上您就会发现他的头颅出现在您的书桌上了。’” “尼禄大笑道:‘亲爱的加百列,我知道你是最可信赖的,我这就告诉你这名异教徒的名字,他就是赫尔墨斯,罗马城中的炼金术士。’加百列听完,虽然心中惊愕,但并没有质疑他的皇帝,当即点起兵马,连夜启程,闯入了赫尔墨斯家中。” “赫尔墨斯当时正在做着实验,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年轻人,认出了他的徽章,当即大笑道:‘我早知道尼禄这暴君不会放过我的财产,现在果然来了,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不知道我最大的财富是什么。’加百列冷冷的道:‘你这异教徒,便是花言巧语也莫想诱惑于我,我为了你的头颅而来,至于你的财富,我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赫尔墨斯欣喜地看着加百列,赞叹道:‘啊,多么虔诚,多么纯洁,多么忠诚的灵魂,你是最适合继承我财富的人。’说着,不顾近在咫尺的长剑,在家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拿出一个灰色小盒,说道:‘我的头颅你尽管拿去,但我希望你不要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交给尼禄,这是我毕生的心血,我宣布从此以后它是你的了。’” “加百列犹豫着接过灰色小盒,发觉其重胜金,便问道:‘这是何物?为何如此沉重?’” “赫尔墨斯答道:‘这是贤者之石,你现在还用不到它,但将来你如遇危难,只需将其服下,加上一小滴人血,你便会看到效果。’” “加百列道:‘我对皇帝忠心耿耿,一辈子只会幸福快乐,哪会遇上危难?’” “赫尔墨斯笑道:‘年轻人,你日子还长着,哪会知道以后的事情,我以前曾是尼禄恩师,与他情同父子,还不是落到如此下场。’” “加百列沉思片刻,生平第一次违背尼禄命令,收下了灰盒,随后对赫尔墨斯说道:‘你走吧!从此不许出现在罗马国境。’赫尔墨斯大笑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但为了让你回去交差,我还是给尼禄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着,从桌下掏出一个包裹,当着加百列的面打开,加百列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发现那是一个与赫尔墨斯一模一样的头颅。” “赫尔墨斯说都:‘这头颅是我用炼金术炼成,其内没有大脑,但用来迷惑尼禄已是绰绰有余。’说完,打开窗户,纵身跳出。” “加百列第二天一早将头颅交给尼禄,尼禄大喜,当即给予加百列赏赐,并即刻命人宣布赫尔墨斯为异教徒,亲自领军上门抄家,从赫尔墨斯家中抄出无数金银珠宝,玉器丝绸,几乎连国库都放不下,足足供尼禄挥霍了好几年。” “那加百列经此事后,一路高升,很快成为了罗马议会的议员,并娶了罗马城中最美的姑娘为妻,志得意满,再没将那块石头放在心上。那块石头也不知所踪,无人知晓其下落。”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数年后罗马国教与基督教发生冲突,尼禄突然宣布基督教为邪教,并将罗马发生一系列恐怖杀人案件归罪于基督教,开始大肆捕杀基督教徒,加百列虽然位高权重,但仍难逃此劫,被愤怒的罗马市民手持火把围在住宅内,插翅难飞。” “加百列的住宅极为坚固,市民一时无法闯入,便用火把将住宅周围一切可燃物点燃。整座宅子霎那间被烈火包围。” “加百列自知必死,生怕妻子在自己死后受到市民凌辱,便挥剑杀死了妻子,接着便准备自杀。” “哪知她妻子倒下之时碰倒了一个花瓶,那个小灰盒竟从花瓶中掉了出来,并且自动打开,将其中一块火红色的石头露在加百列跟前。” “加百列一见此盒,顿时想起了赫尔墨斯的话,他本死志已决,心想试验一下又有何妨,于是将那块火红石头捡起,囫囵咽下。又趴在地上,亲吻了妻子的嘴唇,顺便舔了一滴鲜血下肚。” “之后罗马城便发生了一场举世震惊的大火,这场大火烧掉了二分之一的罗马城,市民死亡的便有七千多人,重伤更是不计其数。” “后来传说有一名旅人,身披白帽白袍,身负圣火神通,徒步穿越欧洲,来到了麦加,开始传布基督教,不过他为了使基督教教义更加易懂,便加以改动,将之命名为******教。虽然他不久后便失踪,没能成为穆罕穆德,但他传下的******教却在波斯开花结果,枝繁叶茂。” “他的名字叫作‘加百列乌撒勒斯迪亚波罗。’”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二 令狐九剑讲到此处,鸿雁忽然插口问道:“令狐先生,莫非在此剑啸宫存在的怪物便是这名加百列?” 令狐九剑一愣,随之拱手道:“鸿雁仙子果然聪明,一猜便中。不过加百列是他身为人类之时的名字,他化为恶魔之时被世人称为迪亚波罗。” 令狐九剑歇了口气,继续说道:“火罗刹是逊尼派最虔诚的信徒,她为了寻找加百列的下落,翻阅了无数典籍,终于在加百列旧居密室内发现了一本加百列亲手所书日记,其上记载了加百列离开之前所经历的重重异状,包括夜间忽然头上长出尖角,城中某处遽然发生大火而他醒来时赤身**躺在灰烬中,还有某种声音不停诱他进行破坏等等。同时城里还有人目睹一巨大的火红色恶魔出没。教徒开始怀疑他便是那红色恶魔,并私下称之为迪亚波罗。” ”之后加百列写道,他遇上了一名来自东方的神秘人,那人身穿甲胄,手持一柄长剑,用生硬的波斯语问他是否愿意跟他去寻找宇宙真理,那人本领极强,加百列也无把握能战胜他。” “加百列生怕他继续留在麦加会造成更大的灾难,同时也想找出自己身上异状的原因,便随那人离开,前往汉朝的都城某宫殿。并绘下地图,描述那宫殿的大致位置。” “加百列还写道,如果他真能掌握宇宙真理,必然已经成为真主一般的存在,如果******教教徒欲寻找他,只需在那宫殿附近使用他所传下的神功,诚心默念古兰经一天一夜,他便会现身与教徒相见。” “火罗刹讲完这个故事,继续说道:‘我已经照日记中所写方法与加百列沟通过,加百列说他已练成至阳焚净的仙体,但身在剑啸宫遗址中,且颇为虚弱,需要六百六十六名全无信仰之人的鲜血方能恢复神通,只要加百列能够重新降世,必能以他无上法力治愈明尊所中寒毒。” “易武阳要她拿出证据,她当即带易武阳前往那地图所绘位置,运起内力,默念古兰经,不多时一团火焰出现在火罗刹及易武阳面前,并化作一身着白袍白帽的贤者形象,与易武阳用汉语交流许久,易武阳终于相信了火罗刹,次日即下重金买下那位置附近所有地皮,并在其上修建了明炎道场,以明尊的名义命我以及光影二圣去参加论剑大会,吸引人们前来道场学艺。之后将前来学艺的学徒分批献祭,至今已有五百五十五人牺牲于此。” 令狐九剑说完,萧贱急忙问道:“莫非我们这批是最后一百一十一人?我们死光了加百列便会重新降临人世?” 令狐九剑苦笑道:“据那火罗刹所说便是如此,不过既然明尊已然离开血龙门,那此举对我来说就变得毫无意义,徒然是帮助火罗刹实现野心而已。” 柳敏诗两眼忽然闪现琉璃色火焰,道:“令狐先生,你们都被那恶魔化作的贤者模样给骗了,我曾经遇见过那恶魔,它阴险狡诈,残忍嗜血,如重现人世,必然引发世间浩劫。” 令狐九剑大吃一惊,道:“这位……姑娘,你曾遇上过迪亚波罗?怎么还能活命?” 萧贱急忙一把捂住柳敏诗小口,讪笑道:“这位是我新收徒儿柳……蒙,信口开河,令狐兄莫要当真。” 令狐九剑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敏诗,神色困惑,心中暗自思索。 鸿雁以寄灵显化悄悄对柳敏诗说道:“师妹,那迪亚波罗在此地宫长期盘桓,必定已将此地一切了如指掌,说不定我们所做所说一切皆落入他耳目。你身负至阳焚净,是我们对付他的王牌,千万不能大声宣扬,免得被他知晓,第一个便来对付你。” 柳敏诗吓了一跳,心想:“我可不想再次涅槃。”想罢,默不作声,装出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 令狐九剑沉思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这位柳姑娘所言在理,那迪亚波罗的确有可能在欺骗我们。因此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鸿雁道:“既然你先前说过众人大多是自相残杀而死,那么越多人聚集在一起越危险,我们不如将队伍分成几个小队,每个小队派遣一名武功好手作为队长,这样万一有事,也可将损失减至最低。” “此言甚是!”柳敏诗及令狐九剑皆出言赞同。 “我感觉……有些不对。”萧贱忽然冒出一句。 “师傅,怎么?你认为此法不妥?”鸿雁疑惑地问道。 萧贱心里忽然浮现自己在秦家村目睹村民私**烧流浪汉的行为,当下缓缓说道:“鸿雁,人皆有自私之心,往往为了一己之私欲而将旁人性命弃之于不顾。如若分组,必然有些组力强而有些组力弱,力弱组定会心生不满,甚至会当场抗议分组之法,你届时如何处置?” 鸿雁想了想,说道:“大家既然选我为首领,必应言出法随,如有人不服,当以雷霆手段将其慑服。” 萧贱摇晃脑袋,道:“如此一来,人心更散,所有人便会貌合神离,如若强队遇到困难,弱队必然不会相救,甚至有时为了活命落井下石,或是互相使拌,情况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鸿雁一听,想了想,笑道:“师傅,你近来大有长进啊,倒也开始知晓人心鬼蜮。鸿雁心悦诚服,不知你有何高见?” 萧贱说道:“我们还是保持一个大队,不过偷偷安排数人分散于队中,命这些人各自监视若干人不等,如发现异状,立刻向你汇报,由你亲自定夺。这样便可保持人心凝聚,也不至于因突发事件而全军覆没。” 鸿雁大惊,道:“师傅,你怎的思路如此清晰,莫非你被迪亚波罗附体?” 萧贱苦笑一声,道:“我与王阳明相处颇久,仿其言行,学其思想,或多或少有些长进吧。” 其实萧贱经受斩三尸考验后真灵空间已然清明通透,加上之前尸虫在其中折腾一番又被消灭,萧贱真灵上尘垢被扫除大片。因此见事精辟透彻,早已远超常人,不过由于之前基础太差,因此现在不过稍稍显露才能。 鸿雁见夫君进步,心中甚喜,当下盈盈施礼,嫣然笑道:“是,鸿雁谨遵师傅教诲。” 众人商议妥当,鸿雁立即召集众人,说接下来要沿着通道前行,寻找出路,命大家排成两列,跟着自己与萧贱前进。并安排人员在队伍两侧前中后共六个方位警戒,注意有无异物袭击。 这六名警戒人员分别是:鸿雁负责左前方,萧贱负责右前方,令狐九剑负责左中路,计无量负责右中路,宇文天周负责左后路,齐烨负责右后路。柳敏诗隐藏在队伍中,坐镇中央,随时援护,并时刻注意头顶有无异状。 鸿雁接着借口要详细向警戒人员说明任务,分别召唤各人前来,偷偷命其监视众人,并发下寄附自己真灵的水钻,如有异状,随时向水钻说话,自己便能知晓。 人员监视任务如下:鸿雁负责左前十六人,这些人皆是明炎道场学徒,面目陌生,互不相识,因此由拥有寄灵显化的鸿雁监视。 萧贱负责右前十六人,虽然也尽是明炎道场学生,不过其中有宁芷、王若兰及王希仪,萧贱虽感头痛,但也还算熟识。 令狐九剑监视左中十六人,其中有剑灵五女在内,因此问题不大。 计无量监视右中十六人,虽然也是陌生面孔,但计无量老成持重,见多识广,当也无大碍。 宇文天周负责左后十六人,大部分是道理书院学生,因此监视起来毫无压力。 齐烨监视右后十六人,其中包括茗枫郡主及六名银甲将士,当也可以放心。 鸿雁安排妥当,便即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整齐地向前进发。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三 在紧张与恐怖的气氛中,鸿雁率队伍开始缓缓前进。负责警戒的六人丝毫不敢懈怠,眼睛不停向队伍中及队伍外扫视。但不知那怪物是不是已经沉睡,最初一段竟然丝毫不来打搅众人,众人走了五里左右,除了稍微觉得有些心急气喘,并无任何异状,不由稍稍放心,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有些放松。 宁芷一路上不停打量萧贱,偶尔想向其挑衅,但念及这一路上可能危险重重,因此也暂且压下了这个想法,只是一路鼓着嘴,生着闷气。王希仪在其身旁间或地说着无聊的笑话,有的还略显咸湿,但她习以为常,充耳不闻,理都不理,揍都懒得揍他。 走了没多久,刹那间,宁芷眼角瞥见自己这边墙上一小块墙砖无声无息地向墙内陷下去,其中出现了一条火红色的小尾巴,一闪即逝。 宁芷吓得花容失色,刚想尖叫,但生怕招来那怪物,急忙用力捂住嘴,再仔细一看,竟发现那砖块已然复原,而那尾巴更似从未出现过,完全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莫非是幻觉?”宁芷心中惶惶,不由想到。便在此时,忽然屁股上一阵尖锐疼痛传来,她猝不及防,一下子**了一声。 “宁芷,怎么了?”萧贱察觉宁芷异样,上前问道。 “可不能让他小瞧了我。”宁芷心想,当下挺胸收腹,趾高气扬地说道:“没事,我觉得这里景色很好,因此想细细品鉴,不由入神,口中赞叹,萧大人,没碍着你吧?” 萧贱听其语气不善,不敢多问,悻悻离去。 “好,胜了一回合。”宁芷口头上占了些便宜,心情大好,自觉走路也轻巧了些。 “小姑娘,你喜欢这个男的?”忽然耳边一个和蔼的声音问道。 “搞什么鬼?他是我情敌好不好!”宁芷这样想着,左右巡视,想找出是谁在出言戏弄自己。 “我在这里。”宁芷左手边忽然发出声音,宁芷转头望去,只见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身着白帽白袍的高大中年男子,与自己并肩而行。这男子高眉深目,颇为英俊,似是西域人士,双目闪着睿智的光芒,仿佛凝聚着千年的智慧。 “你是谁?”宁芷一惊,不由出言问道,话一出口,自己也不由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声音的响亮异常,忙左顾右盼,唯恐遭人责备。 “不要紧,我现在是在识海内与你对话,旁人都听不见我们。我叫作加百列,是一名天使,用你们的说法,我是仙人。”那人望向宁芷,以富有男性魅力的声音说道。 “天使?”宁芷喃喃地重复一遍,只觉得这个字眼神圣无比,在那男子口中说出更是仿佛犹如仙乐。 “是的,我奉真主之命,专门为了解救世人于水深火热,因而来到凡间。”加百列说道,“我察觉到你心中有些不可名状的情感,因此前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宁芷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心中愿望便是上天也无法帮我实现,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那可未必,真主全知全能,必能遂你所愿,你不如说来听听,看看是否有我可效劳之处?”加百列慈祥地说道。 “嗯……”宁芷沉吟片刻,说道:“我爱上了我的师傅。” 加百列皱了皱眉头,道:“《古兰经》并未禁止师徒之恋,此事虽与你们伦理不合,但真主宽宏大量,必能赦宥你的罪过。” 宁芷再叹一口气,满脸忧愁地道:“我师傅是女的……” 加百列闻言浑身剧震,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好半天才勉强说道:“真主视世间万物皆为平等,如你心地纯洁,女子之间……婚恋并无不可……”说到此处,已是浑身大汗,显得极为违心。 宁芷接着说道:“可我师傅已有爱人,我想将他们拆散,由我独占师傅,不知可有方法做到?” 加百列一阵摇晃,似乎便要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气喘吁吁地道:“此事甚是为难,要看你心是否坚决。” 宁芷神情肃穆地说道:“此心坚决,无怨无悔。” “好!等会儿你所在人群中会发生一场骚乱,你趁人不备,偷偷跑到前方岔路右边拐角处,拉开最下方右手边第二块砖石,进入一条暗道,在那里你会发现真主的赏赐。”加百列说道。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做呢?我凭什么相信你?”宁芷忽然觉得一股清凉入脑,一时神志清明,出言问道。 “嗯……你竟能抵抗我的魅言术?等等……你体内怎么会有冰火双核?虽然……极为弱小,但已具雏形,假以时日有望成就仙体。”加百列察觉那冰核运作,惊讶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宁芷不解的问道。 “哈哈,太好了,我本来只想将你当做炮灰,来使你们队伍出现破绽,哪知竟然捡到宝了。哈哈……我有望练成仙体,破魔入道了!哈哈哈哈……”加百列忽然纵声大笑,笑声震得宁芷耳朵隐隐生痛。 “够了!你笑什么?快滚开,别来烦我!”宁芷捂住耳朵大叫道。 加百列神情一下变得极为狰狞,道:“说不得,拼得耗费些功力,也要将你捞到手中。”说完,身形渐渐长大,身后出现一条等身长的尾巴。口中獠牙交错,头顶,双肩,尾部长出尖角尖刺,肌肤化为血红色,周身肌肉虬结,宛如一只红色恶魔。 “你!?师傅,萧贱,谁来救救我!”宁芷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没用的,你在识海中挣扎,现实中你仍在正常行走。”那恶魔咆哮道,接着狂吼一声,双目放出猩红色光芒,将宁芷整个包裹在内。 ———————————————————— 萧贱觉得宁芷不太对劲,她一言不发,双目呆滞地走了许久,全不复之前轻扬跳跃的样子。不由稍稍留意了一下,忽然看见宁芷身子一颤,双目一红,面目一下子极为狰狞。但很快恢复平静。 萧贱再次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宁芷,你真的没什么不舒服?” 宁芷向他露出浅浅的笑容,温柔地说了句:“没事,多谢关心了。” “你……怎么态度这么……好?”萧贱立马觉得不对,心想宁芷绝不会如此淑女,不由出言问道。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明明已经有了恋人,还要不停骚扰妙龄姑娘,而且非要别人出言不逊才浑身舒服,是不是呀?萧‘贱’大官人?”王若兰在一旁冷眼观瞧,忽然出言嘲讽。 “唔……”萧贱一时语塞,加上对王若兰的确心中有愧,只好不发一眼,转身走开。 王若兰拍了拍宁芷肩膀道:“宁芷,莫怕,由姐姐我替你撑腰,保管叫那些登徒子有来无回。” 宁芷眼中隐隐现出红光,浅笑嫣然,彬彬有礼地说道:“如是多谢姐姐了。”在这礼貌的笑容深处,似乎隐藏着无比的癫狂。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四 随着众人不断往通道内部深入,发觉这地宫内虽然闷热难当,但空气却是十分充足,墙上嵌入的火炬熊熊燃烧,光亮夺目,照得地宫中有如白昼,常言道鸡鸣灯灭不摸金,因此既然灯亮着,也不必担心空气用尽导致窒息。 又走了一里路,部分人见四周全无异状,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变得有说有笑。 鸿雁突然示意大家停下,自己也收住脚步,转身说道:“大家莫要掉以轻心,此地危机尚存,之前那些入宫者下场大家也都听到了,恐怕敌人正在等我们松懈,企图一击致命。” 一名身着明炎道场服饰的年轻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鸿雁姐姐,不要如此紧张嘛。你也看到了,刚才大厅中那些红虫细丝如此凶险,如果不是萧大哥和令狐大哥,恐怕我们早就全军覆灭了。而且那些人死前发疯,或许接下就会自相残杀也未可知。可能前方已无凶险,只要找到出口便能脱困了。” 不少人也是如他一般心思,当下纷纷附和,个个进言。随后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鸿雁冷冷地道:“休要多言,现在我是首领,我在此下令,任何人不经允许而窃窃私语,均要受罚。” 那男子学着女子音调嗲声嗲气地说道:“好嘛~~鸿雁姐姐~~罚就罚嘛,你要打屁股?打嘴巴?还是打……别的地方……”说着,下体往前秃噜了两下,向一旁同伴挤眉弄眼,之后与他的同伴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些人也是一帮登徒子。 鸿雁双目寒光闪烁,也不说话,那说话男子大笑声戛然而止,随之面孔发紫,双目凸出,拼命地吸着气,双手乱抓乱挥,好似溺水将亡之人一般。 过了半盏茶,那男子忽然长透一口气,脸上紫色褪去,变成了惨白之色。趴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喘气,汗水从淡紫色武服内渗透出来,整个人似乎马上就要虚脱。 “处罚便是死。”鸿雁脸上如罩寒霜,冷酷地说道,“为了不让一人愚行害死大家,只好对那些不顾团队而自把自为之人施以重罚,念在你初犯,饶你性命。”说罢,瞧也不瞧他一眼,下令道:“继续前进。” “我曹尼玛!”那男子脑子愚钝,与王希仪不相伯仲,见鸿雁如此神通居然还不知死活,大喝一声,抄起腰间长剑,便向鸿雁砍去。 哪知长剑刚刚举起,那男子忽然停住了,长剑仿佛冻结一般悬在半空,迟迟不曾落下。 不只是此名男子,所有人都定在原地,神色紧张地望着前方。 只见从通道对面远处也走过来一队人马,人数不知几许,均身着甲胄,手执利刃。在闷热的空气中身形显得歪歪扭扭,面部也看不清楚。 众人望着对方那厚实的盔甲,明晃晃的刀刃,不由汗如雨下,喉头翻滚,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一下子从刚才轻松的氛围中掉入地狱。 鸿雁朗声说道:“诸位将军,我们是道理书院及明炎道场的学子,因受人陷害,迫不得已,误闯宝地,冲撞了各位,其实并无恶意。还望诸位将军高抬贵手,为我们指一条生路。”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对方那群将士毫无声息,慢慢向众人走了过来,且步速逐渐加快,及近三十丈开外,已似冲锋一般。 鸿雁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萧贱,令狐,上前迎敌!其余人待命。” 萧贱与令狐九剑应了一声,当即各挺长剑,向那群将士杀去。 哪知奔到近处,那群将士骤然消失不见,两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只见那群将士已在他们身后。两人此时已来不及回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士向着其余人冲去。 鸿雁也是完全没有料到,情急之下也来不及躲闪,上前数步,寄灵于身前五尺的空气中,全力驱动,将此处空气尽数抽离,形成一真空地带,要叫那些将士至此无法呼吸,窒息而亡。 没想到那些士兵再度消失在鸿雁身前,出现在了鸿雁身后,悄无声息地向着余人杀去。 众人见敌人瞬息间连过两关,来到了眼前。尽皆大惊,别无退路,顿时拿出背水一战的气势,纷纷取出兵刃,便拟与这帮将士拼杀。 在两帮人即将碰撞的一刹那,那群将士骤然化成一道黑雾,很快蔓延至整个通道,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由于一下子视觉被剥夺,加上刚刚面临利刃加身的危机,众人一下子陷入慌乱无助的境地,只能大声呼喝,乱挥兵刃。一感到有人向自己走近,便向那人疯狂攻击,就像面对自己杀父仇人一般。不一会儿整个通道就充斥着刀剑碰撞,凄厉惨叫之声。只有少数头脑清醒的人悄悄缩在一旁,听声辨器,遇到有人前来攻击也只是轻轻挡开,等待这场烟雾散去。 鸿雁见这烟雾宛如具有灵性,进退有据,绝非寻常。当下使出寄灵显化,寄灵其中。一探之下,登时大惊,原来这一粒粒细小烟雾,竟是如灰尘般大小的虫豸,其中并无真灵,也无人寄灵。一时半会儿不及细想,分出二分之一真灵,瞬间将所有虫豸控制住,强行下令命其离去。片刻间所有烟雾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还在蒙头厮杀,霎时间重见光明,立马凝神一看,发现眼前并无敌将。而自己所砍杀之人正是自己同伴,心中悚然,立马停手。但其中已有半数人染血倒地,人事不省。 “还愣着干啥,快救人哪!”计无量大叫一声,道理书院的学生立即反应过来,帮着计无量包扎止血,固定断肢。其余明炎道场中人见状,也陆续上前,按压的按压,上药的上药。 “鸿雁,这是怎么回事?”萧贱走到鸿雁身旁,出言问道。 鸿雁不答,凝神看着双指间夹着的一粒细小灰尘,蹙眉沉思。萧贱凑上前仔细一看,发现这灰尘似乎在微微颤动,好像是活物。 “我来看看。”忽然柳敏诗焦急的声音传来,萧鸿二人低头一看,只见柳敏诗踮起小脚,正费劲地将头凑到灰尘旁,想要一睹为快。 鸿雁小心翼翼的将那灰尘放在柳敏诗手心,哪知灰尘甫一接触她手掌,立马从她掌心爆出一小团淡黄火焰,将那灰尘笼罩其中。 “敏诗,你!?”鸿雁一时不知柳敏诗用意,大声叫道。 柳敏诗也不辩解,收了火焰,只见那灰尘已然变成金黄色。 柳敏诗天真地笑了笑,道:“果然是变色虫。” “变色虫?那是什么?”鸿雁问道。 “这是一种喜热恶寒的小虫,会向着热力飞舞,而且随着热度不同会改变自身颜色,是我最喜欢的虫子。”柳敏诗笑嘻嘻地道,一边说,一边在手中烧起不同热度的火焰,那虫子也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会儿紫,颜色变个不停 “喜热……变色……”鸿雁沉思一会儿,道:“莫非那迪亚波罗对于热力的操纵已至化境,可以操纵通道内的温度,令变色虫变色排列形成将士形象,迷惑我们,再剥夺我们视力,使我们陷入混乱,自相残杀?” “不可能,便是我巅峰时期也不能对热力操纵至如此地步!”柳敏诗嚷道。 “那个……恐怕那迪亚波罗在此盘踞千年,已对此地空气,地形,温度尽在掌握,因此我们任何行动都在他的计算中。”萧贱插嘴道,“他趁我们松懈及内乱之际突然袭击,让我们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好好思考。” “那怎么办?”鸿雁出师不利,顿觉沮丧。 “嗯……我觉得……他再狡诈也不可能算到我和敏诗在这,而我和敏诗也能改变温度。等会儿只要我们稍微改变周围温度,他这变色虫之计就没法得逞了。”萧贱沉吟道。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五 就在萧贱与鸿雁、柳敏诗商议对策之时,计无量等人已经将伤者抢救完毕并且清点完了人数。待萧贱等人商议完毕,计无量走到鸿雁面前道:“鸿雁仙子,刚才我们在骚乱中丧生了三十人,另有六人重伤,已无法再自行走动。” 鸿雁听见死伤如此之重,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妙目望向萧贱,生怕他难过。哪知萧贱也只是稍一伤神,便拍了拍鸿雁肩膀,安慰道:“鸿雁,你尽力了,莫要自责,若不是你,恐怕我们要死伤大半了。” 鸿雁心下惊诧,不可思议地望向萧贱,愣了一会儿,但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萧贱经受剑啸考验之后,善恶之念颇为淡薄,之所以行侠仗义,不过是初心未泯,坚持梦想而已。 他与鸿雁一样,心中最重要事物的只是彼此。 “你当的什么破首领?害我们死了这么多人?不如撤了算了!回家抱娃娃去吧!”忽然人群中站起一人,声色俱厉地向鸿雁骂道。萧贱一看,发现正是之前因出言不逊而被鸿雁惩戒的明炎道场男子。 这男子先是受到鸿雁闭气之罚,险些窒息而死。又在之前的混乱中受伤,虽不致命,但也疼痛难忍,此时心下愤懑,立时将怒火发泄到了鸿雁头上。 “这又不是鸿雁姐姐的错!而且刚才要不是鸿雁姐姐驱走虫雾,你们这些人都要死了。”柳敏诗听此人说话难听,气愤不过,跑出来替鸿雁出头。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你以为她是谁?观音菩萨吗?怎么能操纵云雾?反正死了这么多人,她作为首领,必须给个交代。”那男子说道。 “李富态,算了,鸿雁姐姐的确有这个本事。”正在这时,王希仪从那男子身后冒了出来,拍着他肩膀说道。 这王希仪虽然加入明炎道场不久,但因与李富态脾气相近,臭味相投,两人友情迅速升温,结为狐朋狗友。 “不行,我就是不服,而且……而且刚才明炎道场死了那么多人,你们道理书院倒是只有一人重伤,鸿雁又是道理书院的人,定是她在其中作祟,刻意陷害我们。最好我们明炎道场的人死光了,便再也没有人敢于违抗她了。”李富态越想越气,忽而想起明炎道场人多,如挑起明炎道场众人愤怒,定可逼鸿雁下台。到时自己可以好好羞辱一番鸿雁,报刚才一箭之仇。 “谁叫你们蠢咯?一个个傻大个似的在那里杵着,还大喊大叫,就好像叫别人来砍一样。而且你们不要搞错,你们死的人都是被明炎道场的兵器砍的,不信可以验伤。”名剑风月对于兵刃相当有研究,一看见伤口便知是何兵器所致,当下在一旁叫了起来。 明炎道场众人一听,顿时暴跳如雷,马上又有人站出来说道:“我看这次阴谋全是那火罗刹策划出来的,你们书院里又有她的嫡传弟子,肯定是她为虎作伥,暗中下手,导致刚才的惨剧。” 玉飞凰本就遭师傅抛弃,早已伤心欲绝,现在听得此言,再也忍受不住,“呜哇”一声,泪如泉涌,捂脸痛哭起来。 南宫心岚急忙扶住玉飞凰,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同时向明炎道场那边反唇相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们明炎道场搞出来的,跟我们哪里有半分关系?要怪就要怪你们自己蠢,不长眼睛,好歹不分,上了明炎道场大当。” 明炎道场众人闻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孔生烟。他们本来已浑身是伤,心力憔悴,还被人两次骂为蠢货,这如何忍得,一时纷纷抄起兵刃,要上前与道理书院搏杀。 道理书院这边人数虽少,但个个武艺精强,损伤又不重,根本不惧明炎道场挑衅,立时也是手执兵器,针尖对麦芒,毫不退让。 眼看两边说僵了就要动手,忽而一阵冷气袭来,气温骤降,众人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刚才冲脑而入的一股热气迅速沿着足太阳膀胱经退回了丹田。 只见萧贱走到众人当中,高声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这地宫里有一恶人,他诡计多端,武功通神,暗中窥视着我们。你们如此互相争执下去,恐怕真的会自相残杀。那样他的奸计就得逞了,届时我们会如他所愿,在此全军覆没。现在我只说一句,愿意跟随鸿雁的,站到我这边来,如不愿加入我们,我们也不勉强。但今后就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原来刚才萧贱看到双方越吵越凶,竟如凶神恶煞一般,心念一动,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火气,被自己吸入肺中,似乎在撩拨人心,令人蠢蠢欲动。当即以黑煞气扑灭这股火气,随即放出冰环,降低温度,果然使众人冷静下来。 他接着心想:“现在两边已然吵翻,如硬要明炎道场接受鸿雁领导,必然生出诸多掣肘,不如让大家自己选择,说不定生还几率还大一些。”于是便挺身而出,说出了上述一番言语。 他话音刚落,道理书院一行人尽皆站到了他右侧。茗枫郡主微微笑了笑,也带着一众护卫走了过来,在萧贱左侧站定。 紧接着王若兰犹豫了一下,也拉着王希仪跑了过来,李富态只气得频频跺脚,骂声不绝。 跟着令狐九剑耸了耸肩,轻轻一跃,来到了萧贱身旁。一手搭在萧贱肩上,戏谑地望着明炎道场一众人等。 明炎道场此时只剩四十多人,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时彷徨无措,不知要不要前去投靠鸿雁一边。 正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忽然一个稚嫩清脆,犹如黄鹂鸣叫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过去!”语气坚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随即发声之人一跃而出,站在明炎道场众人身前。 “宁芷?”萧贱吃惊地望着这名熟悉的女孩,不知怎的,似乎觉得她好像一瞬间成熟了不少。 宁芷双目闪着泪光,转过身去,向着明炎道场诸人说道:“大家,我有一言,请大家一听,我叫宁芷,和大家一样,刚刚加入明炎道场不久,便无缘无故卷入这场劫难中。大家一定心中惶恐,手足无措,但仍鼓足勇气,执着前行,历经虫毒加身,历经幻觉朦胧,历经自相残杀,好不容易活着来到这里。 我们已被道场的老师抛弃了,被同行的同伴抛弃了,被自己的师傅抛弃了,难道我们还要自己抛弃自己吗?我虽然是个弱女子,但也知道‘骨气’这两个字,你们身为男子汉,全身都是傲骨,难道要去投靠他人,托庇于他人羽翼之下吗?我相信凭着我们大家的力量,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何必要去摇尾乞怜,求他人关照?” 明炎道场众人望着宁芷稚嫩纯洁的面庞,不知怎的,只觉得她脸上隐隐放出圣洁光彩,身后也好像有双洁白的翅膀长出,仿佛随时会翱翔空中,在九天恣意舞蹈。众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天使”一词,一时只想向她俯首称臣,顶礼膜拜。 “宁芷……你还在怪我吗?”鸿雁低下头,喃喃地道。眼角似有泪滴蓄积。 “所以我们不过去。”宁芷低声默念。 “不过去!”明炎道场众人高声重复道。 “阿门。”宁芷以如同梦中呓语般的声调说道。并未打算让任何人听到。明炎道场众人神情呆滞,只是根据宁芷的嘴形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 ... 正文 讲道理四十六 经宁芷一番劝说,明炎道场剩余人等均决定与鸿雁一行分道扬镳。鸿雁还以为宁芷仍旧心怀怨怼,又担心宁芷安危,数次欲劝说宁芷不要意气用事,但宁芷每次都是淡淡一笑,对她毫不理睬。 很快众人来到两条岔路前,宁芷向鸿雁一行拱手道:“诸位,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你们想走那条路?尽可任君先选。” 鸿雁抬眼,忧虑地看了宁芷一眼,见宁芷神色自若,蛮不在乎。便也不再犹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道:“既是如就此,我们选左首这边。” “好,那我们选右首这边,诸位,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宁芷向鸿雁等人优雅地一鞠躬,随后举步便往右首岔路走去,步履轻快,显得信心十足,俨然一副首领派头。明炎道场众人也不多话,静静地跟在宁芷身后,向着右首岔路蹒跚而行。 鸿雁平静地向着身后众人说道:“我们也走吧。”说罢,分出部分真灵,寄附于身前空气中,探明前方并无陷阱毒物,随即当先而行。萧贱急忙跟上,与其并肩开路,其余人尾随在后。 一行人默然不语,只是低头行走,萧贱一路不停观察鸿雁,见她神色如常,全身闪着白光,一心一意操纵真灵,一边探查一边前进,显得镇定自若,专心致志,竟似半分未受宁芷离去影响。 如是众人走了一盏茶时间,忽然身后远方隐隐有人声传出,似乎是在喊叫,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听得不甚真切,也不知是否真是叫声,还是墙壁中露出的风声。 众人乍一听此声,心中顿时一惊,只因那方向正是明炎道场诸人所选通道。如若真是人类所发叫声,那明炎道场一众定是遭到了意外,也许就此会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鸿雁见众人脚步迟疑,当下说道:“继续前进,莫要多管闲事。” 萧贱道:“但万一宁芷……” 鸿雁淡淡地说道:“她自己所选道路,所有后果当由她一人承担。” 萧贱听她语气虽然坚决,但表情做作,欲盖弥彰,眼神流转中显露出动摇之色。 众人继续迈步前行,但耳听得身后那呼喊声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儿便如鬼哭狼嚎一般,众人闻得此声,心头沉重,仿佛阴魂萦绕,那些死去同伴的模样不停在眼前浮现,令人触目惊心。这声音持续约一盏茶时间,随后便悄无声息,便似人都死绝了一般。 南宫心岚再也承受不住这股负罪感,呜咽一声,开始轻轻啜泣。这哭声仿佛会传染,不一会儿队伍中多数人脸上挂泪,哭哭啼啼,再过片刻,竟然全数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鸿雁忽然转过身来,嘶声喊道:“不要哭了!再哭也解决不了什么,也救不回……宁芷……”声音渐渐轻了下去,随即转为抽泣,泪珠从她的双眼如帘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柳敏诗凑到萧贱身旁,低声道:“我记起来了,这迪亚波罗最可怕之处不是他焚净一切的能力,而在于他擅长以火毒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心。使人心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任他肆意玩弄。” 萧贱看了看哭泣的众人,低声道:“难道这也是迪亚波罗搞的鬼?但我没觉得空气中有任何异常,鸿雁也用寄灵显化探查过,并没有发现毒虫毒物。” 柳敏诗轻声解释道:“所谓火毒并不是真的毒药,而是以温度变化影响人心,比如温度骤然升高人便会烦躁。如温度适宜人便会很开心,如温度骤然降低则会感到孤寂阴郁。” “但这里温度并不低,大家怎会感到忧郁?”萧贱继续问道。 “可能他并未对你下手,因此你感觉不到,他可以控制一片区域的温度,使其内温度波动,忽高忽低,这样便能使人的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变得敏感脆弱,当初他一这招对付我,我差点因此败给他。”柳敏诗继续解释道。 萧贱忽然道:“那么我们也有样学样不久行了呗?他升高温度,我就降低温度。他使温度忽高忽低,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柳敏诗皱眉道:“恐怕不行,你决计无法做到他那般精确。如不能正好将他所做的改变抵消,也许会适得其反,使大家情绪更加紊乱。”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任他们哭个不停?万一遇到袭击怎么办?”萧贱挠头道。 “萧兄,此事需快刀斩乱麻,不然拖的越久,越是麻烦。”令狐九剑忽而走到萧贱身边道。 “令狐兄,你怎生没事?”萧贱惊讶地问。 令狐九剑轻蔑地笑道:“我上过阵,当过兵,见识过尸山血海,意志坚定,哪会将死这么点人此等区区小事放在心上。我看这帮人要么兔死狐悲,要么胆小怯懦,鸿雁则是心有牵挂,故而为敌人所乘。” “那该当何解?”萧贱急忙问道。 “我有一法,但你要答应我,等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阻止我。”令狐九剑说道。 他见萧贱点了点头,便抽出长剑,走到第一个开始哭泣的南宫心岚面前,两眼闪着冷酷的光芒,道:“别哭了,站起来,继续前进。” 南宫心岚满脸泪痕,抬起头来看着令狐九剑,道:“你凭什么命令我们?就是因为你们道场,我们才到了这里,还死了这么多同伴。” 令狐九剑声冷似冰,再次说道:“站起来,继续前进。” “我不,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听你的……”南宫心岚话音未落,令狐九剑手中长剑蓦地刺出,一下子将南宫心岚捅了个对穿。 南宫心岚长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令狐九剑,随着令狐九剑长剑拔出,她缓缓倒地,再无声息。 “我话从不说三遍。”令狐九剑漠然地说。 众人一下子惊得停止了哭泣,萧贱瞳孔收缩,不知令狐九剑怎么一下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你干什么!?”宇文天周情绪激动,率先发难,站起身来大叫一声,来到令狐九剑身旁,一把便向令狐九剑推去。 令狐九剑脸现杀气,随手一剑,又刺入宇文天周腹部,从腰后穿出。宇文天周也是双目圆睁,捂腹倒地。萧贱刚想上前制止,一下子想起令狐九剑的嘱托,当下强行忍住,冷眼旁观。 众人见他连杀两人,尽皆骇然,茗枫郡主发出一声尖叫,一下子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悲伤之意,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地远离了令狐九剑,随后他的护卫纷纷跟上,挡在她身前。紧接着剩余人也爬了起来,同时拔出兵刃,全神戒备地望着他。 “非常好,总算肯起来走两步了,我以为还要再杀几个人呢。你们既然有时间为他人的死亡哭泣,又为何不为自己的生存奋斗?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重要,记住这一点。”令狐九剑长剑归鞘,似乎颇为满意的说道。 “你这个杀人凶手!”道理书院一干学子怒吼道,双目血红,立即就要上前,为同窗报仇。 令狐九剑邪邪一笑,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两人,说道:“喂,别睡了。”只见南宫心岚与宇文天周忽然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懵懵懂懂地张开眼睛,伸伸懒腰,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这是在哪儿?”接着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翻身从地上爬起。 令狐九剑摸着剑鞘说道:“我熟知人身上各处要害,自然也知道如何避开要害,加上我剑一刺入腹腔之后,便在其上附着我师傅传我的九转真气,长剑不仅由锐返钝,而且一碰到脏器便即滑开,绝没有任何杀人可能,到了腹腔尽头,我撤去真气,长剑便捅了出来。其实这两人身上也就多了点皮外伤而已。此剑为我所创,我将之命名为‘玄狐黄泉剑’。” 南宫心岚回忆起了刚才一幕,心有余悸,加上虽未伤及脏器,但腹部也着实疼痛。当下气呼呼地道:“你竟敢捅我,你可知道得罪了南宫山庄你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令狐九剑淡淡地说道:“南宫山庄只有南宫轩辕一人是好样的,虽然他没有拜托我,但我也不能看他的妹妹如此不成器,你再不往前走,我就让你见见真正的黄泉。”说罢,面露狰狞,作势便要拔剑。 南宫心岚见状,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和他多嘴,急忙躲到宇文天周身后,悄悄打量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哈哈大笑,长剑归鞘,大步向萧贱走去。 “原来令狐兄为了驱赶大家心中对同伴之死的忧惧,用大家自身的死亡作为威胁,使大家成功摆脱了悲恐之情,此招‘驱虎吞狼’使得大妙。”萧贱佩服地对令狐九剑说道。 “萧兄,当此非常时刻便得使非常手段,你武功极高,人也不错,但有时候有些婆婆妈妈,不够果断。”令狐九剑忽而出言教训萧贱道。 萧贱听了,也不反驳,只是嘿嘿苦笑。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七 鸿雁此时也已从悲伤自责中走出,稍稍定了定心神,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泪,走到萧贱与令狐九剑身旁,低声说道:“令狐先生,适才多谢相助,刚才鸿雁心念不定,为敌人所趁,险些酿成大祸。” 令狐九剑哈哈笑道:“鸿雁仙子,你虽多谋善断,但有时候心肠不够刚硬,不过你是女子,这也怪不得你。” 其实若是遇见萧贱之前的鸿雁,视苍生万物为刍狗,一心求道,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多愁善感,以致心神为他人动摇。但如此一来,也无法做到“体人间至情”,也就无法练成寄灵显化。 三人正说着话,柳敏诗忽然蹦哒着跳了过来,大声对鸿雁说道:“鸿雁姐姐,你别难过,这迪亚波罗最是狡诈,阴损手段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当年连我也着了他的道。” “当年……?柳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令狐九剑困惑不解地问道。 萧贱与鸿雁对望一眼,萧贱挠了挠头,决定不再隐瞒,道:“令狐兄,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跟你说实话吧。”于是将令狐九剑拉在一旁,低声说了柳敏诗的至阳焚净涅槃重生之事,不过并未透露其前世曾为神农以及明尊,毕竟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与此时对抗迪亚波罗关系不大。 令狐九剑沉吟片刻,说道:“如你所说当真,那我们胜算便大了许多,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如何逃出此地宫的方法。” 于是令狐九剑转过头去,悄悄问柳敏诗道:“柳姑娘,当年你是为了何事与迪亚波罗交手?” 柳敏诗想了想,也是轻轻说道:“我当年已经涅槃轮回多世,心中逐渐对尘世产生厌烦,便依心中直觉指引,来到了这座剑啸宫前,想要在此斩三尸成道。哪知恰巧此时碰上了迪亚波罗这怪物,他欲求成道,但因身为魔体,斩三尸失败,神志狂乱,见我到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向我攻击。” “我当时极是自负,当即毫不退让,立马出手反击。我俩一番恶斗直斗了三天三夜,竟烧出一条通道,从地宫前方直斗到了地心,幸得他心智已失,狂烧乱焚,最终火焰燃尽,被我拼尽力气打入地心熔岩中。之后我回到这地宫前,担心他不会就此死去,于是运起心法,将岩石融化,灌入了我与他打出的通道,待岩浆冷却后,通道堵死,便从此将他封在了地心。哪知他竟然又跑了出来。” “那之前你是如何来到这剑啸宫的呢?”令狐九剑接着问道。 “凡是练成仙体之后均会对剑啸宫心生感应,我依直觉而行,也不知途中应怎么走。恍惚间便到了此处。”柳敏诗答道。 令狐九剑闻言,喟然长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摸索前行了。” 鸿雁点了点头,刚想招呼大家继续前进,忽然,萧贱,鸿雁,柳敏诗三人心底又同时传来王阳明的声音,道:“萧老弟,我经过两个时辰与天机沟通,有所收获,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萧贱知其有意使坏,但此时命悬他手,也不好发作,便道:“先听好消息吧。” 王阳明道:“好消息是我已经探明你们位置,你们便在离西安城不远的一处地下。” 萧贱喜道:“那太好了,坏消息是什么?” 王阳明道:“你们在地下两千米。” “两千米?”萧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追问道,“那我们是如何进来的?” 王阳明道:“在宇宙间有不少时空裂痕,我称之为虫洞,通过虫洞可以通过与另一个虫洞相连,快速移动至不同时空。你们此处恐怕有以前剑啸宫残留的一个小型虫洞,与明炎道场那处山洞相连,只要你们回到最初进来的地方,打开虫洞,逆向而行,你们便能回去了。” “最初进来的地方?那是在大厅顶梁附近。”萧贱心想。随即又急切地问道:“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打开虫洞呢?” “我计算了一下,你们大致需要在十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内产生一万斤煤炭燃烧产生的热量,便能使虫洞开放。”王阳明说道。 “那是多少?老王,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些。”萧贱听得一头雾水,出言问道。 “换言之,你们需要制造一个直径一米的小太阳,燃烧一刹那时间。”王阳明说道,“也就是说,需要至阳焚净的力量。” “至阳焚净?”萧贱眼前一亮,急忙向柳敏诗道:“敏诗,看样子要拜托你了,只要你使出至阳焚净,我们便能得以脱困。” “没用的。”柳敏诗也能听到萧贱与王阳明的对话,摇头道:“我现在只有全盛期十分之一的功力,无论如何不能放出至阳焚净那般强烈的热量。” “这……这该如何是好?”萧贱再度不知所措。 “我再帮你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用我的不灭之魂模拟一下至阳焚净,从明炎道场这边打开虫洞,另外,我探明在离此处往东走十里处有一个热量极高的物体,不知是不是可以帮助你们脱困。好了,我去冥想了。”王阳明说完,声音一下子消失。 “往东走十里……那岂不是宁芷她们前去的方向?热量极高的物体,难道是迪亚波罗?”鸿雁一下子反应过来,惊惧地说道。 “有可能……不过我一直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迪亚波罗一直以来都避免直接与我们对抗,,以迪亚波罗全盛期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些花招来对付我们,只要他直接下手,我们绝不是他一合之将,难道他……难道他身子无法移动?”柳敏诗突然说道。 令狐九剑说道:“那火罗刹的确说过那迪亚波罗身子虚弱,无法脱困,恐怕正是如此,所以他才一直以虫豸幻象来使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不如直捣黄龙,将他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鸿雁想了想,骤然站起,向着众人高声说道:“诸位,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如何脱困的方法,也知道了那罪魁祸首的所在。我们这便要前往他所在之地,彻底结束这一切,但此行凶险,吉凶未卜,因此我打算与柳敏诗、萧贱、令狐九剑一同前往,其余人可在此修整,静候佳音。” 鸿雁说完,众人皆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宇文天周站起说道:“鸿雁先生,请带我一起去,我虽武艺低微,但或可助一臂之力。” “我也去!”名剑风月也站了起来,道,“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豁出去一搏。” 这两人一带头,道理书院中除了重伤之人,其余诸人皆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也去。” “我也去。”这时茗枫郡主也站了起来,淡雅地一笑,脱去华服,露出了其下苍遒挺拔的武服。 “郡主!?”乔烨焦急地说道,“你是万金之体,切不可轻易犯险。” “乔烨,刚才那位道理书院的小哥说得对,坐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与那恶人杀个痛快,方不负我们朱家祖先勇武之名。”茗枫郡主虽然音色仍是温婉好听,但语气中透着一股骄傲与无畏。 乔烨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银甲护卫咬牙道:“好,我们誓死追随郡主,也跟着一起去。” 计无量则脸现苦笑,向鸿雁道:“既然如此,我就在此等候了,况且我们还有伤员需要照顾,总不至于落下他们不管吧。” 鸿雁听到众人均自告奋勇,皱了皱眉,抿了抿嘴,说道:“既然大家愿意出力,那就跟着来吧。只是大家千万要小心,莫要再中那恶人奸计。”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八 正当一行人准备启行之时,萧贱忽然听到一阵类似于蚊蝇的嗡嗡之声,心中一阵悸动,似乎觉得这个声音在召唤自己。不由脚步挪动,向着声音传出方向走去。 鸿雁察觉萧贱动向,急忙拉住萧贱衣袖,问道:“师傅,你干什么?” 萧贱两眼发直,表情呆滞,道:“没干什么?你们等我一会儿。”说罢,竟不顾鸿雁阻拦,头也不回地往这条通道深部走去。 鸿雁心急如焚,向着令狐九剑说道:“令狐先生,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大家。”说罢,撇下众人,急匆匆地跟上了萧贱。 柳敏诗道:“我也去!”说着也是不落人后,快步而前。 萧贱神志清明,心意坚定,并未受他人控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竟使得他抛下众人,甚至抛下鸿雁,义无反顾地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受这声音影响,不知不觉中他体内阴阳双核竟然再度融合,使得他体内犹如雷霆翻滚。他浑身冒出紫光,毛发根根竖起,身形如烟如雾,转眼间便将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 他不顾路上的无数分叉,就好像无数次来过此处一般,七拐八拐,很快来到通道尽头。 此处是一间石室,这石室空间虽大,但装饰极为简陋,既无石雕,也无壁画。石室正中有一壁龛,龛内放着一柄古剑。 萧贱来到此石室之后,身上紫光更盛,那柄长剑似乎受到紫光感应,剑身微微振动,随即一阵轻啸声发出,萧贱一下子好像被吸入那长剑之中,整个空间只剩下那萧贱,石龛,长剑。 萧贱径直走到壁龛前,拿起这柄长剑。一瞬间,一个空灵,中性,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说道:“你已具备资格,可愿抛弃心中所有杂念,回归万物之源,成为主宰?” “资格?什么资格?”萧贱问道。 “入道的资格。”那声音答道。 “入什么道?”萧贱再问。 “回归万物之源的道。”那声音无一丝不耐,依旧平静地答道。 “如果我回归万物之源之后会怎样?”萧贱继续问道。 “你会离开这具身躯,抛下此世间一切,真灵会带着情感,记忆,知识,成为万物之源的主宰。从此与此世间无缘。”那声音依旧波澜不起,毫无情感。 “主宰?主宰万物之源?”萧贱惊疑地问道。 “不,万物之源其大无量,主宰亿万时空,真灵回归其中,不过成为某一时空之主。与其他时空并无交集,也不能互相干涉。可以说化身亿万,也可说归于虚无。” “也就是说,我再也不能回到这个世界?”萧贱惊奇地说道。 “很遗憾,这个世界是特殊的,你若要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必须抹去一切情感,记忆,知识,重新化为**裸的真灵,降生到无知无识的婴儿体内。”那声音回答道。 萧贱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道:“不,我不愿入道。” 那声音问道:“为何?”声音略显惊讶,终于显出一丝波动。 “因为……我妻子,徒弟,义兄,朋友尚在世间,我不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萧贱脑中浮现出鸿雁身影,当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声音沉默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说道:“有意思,有意思,我第一次见到虽已具备仙体,但真灵尚有尘缘纠缠之人。而且你这仙体甚是特异,从所未见,估计是你际遇迥异之故。如硬要你接受剑啸考验,恐怕也无法将尘缘尽斩,通过那真灵大道之时便会有些麻烦。看来你还要在世间继续接受砺练打磨。”说罢,那声音骤然从萧贱脑中剥离,萧贱瞬间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就此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 鸿雁与柳敏诗一人操纵空气,一人驾驭热气,顺着萧贱足迹追踪而去。 她俩的速度已然极快,但仍看不到萧贱半分踪迹,两人暗自心惊,哪想到萧贱速度竟已达到如此境界。不过幸好萧贱速度虽快,但并无轻功根底,在行经的路上依旧留下了痕迹,只见那足迹清晰,深深地印在了花岗石地面之上,显出萧贱的去向。 鸿雁与柳敏诗两人用了约一柱香时间才赶到萧贱所在石室。只见这石室中火光明亮,萧贱呆呆坐在地上,手中兀自拿着一柄毫不起眼的长剑。 “师傅,你怎么了?”两人看着萧贱一派呆滞的表情,心下大惊,分两侧扑上前,扶住萧贱双手忙不迭问道。 萧贱摇了摇头,沮丧地说道:“我醒过来时便发现手里握着这柄长剑,之前似乎经历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柳敏诗长出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鸿雁则是默然不语,须臾之后,忽然抓住萧贱衣袖,双目含泪,眼眶发红,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傅,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一声不吭,扔下我就走,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抛下我们,独自离去呢。” 萧贱憨憨一笑,道:“我要离去,也要有地方可去呀?我父母双亡,你们便是我在世间至亲之人,我除了去找你们或是回我湘南老家,哪还有地方可去?” 鸿雁犹豫一会儿,说道:“此地是剑啸宫,我还以为你是去成道呢。” “哪里会?我怎会抛下你们呢?”萧贱这么说着,忽然心神一阵恍惚,似乎刚才的话语触动了他的心弦,提醒他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这柄剑。”萧贱忽而想起了什么,看着手中长剑道:“这柄剑的模样似乎就是剑啸宫斩邪剑,我刚才端详了半天,也试着使用冰环及电流刺激它,但它却毫无反应,实在不知道如何使用它。” “斩邪剑?让我试试!”柳敏诗一把抢过长剑,握在手中,全力运功,但那剑却丝毫不发出半点声响。 “没用,是不是假的?”柳敏诗撅起嘴,气愤地说道。作势欲向地上摔去。 鸿雁急忙接过长剑,仔细打量,只见此剑剑身无垢,深深嵌入桃木剑柄,剑柄上则系着辟邪红绦,模样古朴,全无半分花里胡哨。 鸿雁想了想,分出二分之一真灵,刚欲用寄灵显化进入剑中探查,哪知突然一道白光闪现,将自己真灵阻挡在外。 “这是……缚灵?而且……极为强大,已与这长剑融为一体……。”鸿雁诧异地想,随即将长剑交给萧贱,说道:“我不知这柄剑是不是斩邪剑,但可以肯定此剑竟能抵抗我的寄灵,定非凡物。” “嗯,那我先收着,说不定将来有用。”萧贱将其放回剑鞘,挂在腰间,道,“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大家等太久了。” 柳敏诗与鸿雁点了点头,三人走出了石室。萧贱回去时想卖弄一下阴阳雷亟,哪知阴阳双核竟又各自分开,**运转,弄得萧贱好不郁闷,柳敏诗嫌他走得太慢,只好以热力将他托起,三人一起随风漂浮,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到原地。 ... 正文 讲道理 四十九 萧贱等三人赶到令狐九剑等人所在地时,此地已空无一人。 萧贱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因为 到处都是血。 从墙顶淋漓而下的,在墙边缓缓流淌的,于地面慢慢汇聚的。 以及 从萧贱心头滴下的。 “这都是我的错?”萧贱呆呆地想道,“如果不是我受那声音迷惑,去找什么斩邪剑,他们还会不会死?” “一样的,说不定连你也会死。令狐九剑都不是对手,除了是迪亚波罗下的手还会有谁?”萧贱心中一个声音辩解道。 “可是……如果我在的话……也许他们可以逃走?”萧贱反驳道。 没用的,那只是延缓他们的死亡,使他们在恐惧,痛苦中挣扎,最终迎来残酷的结局。”心中的声音说道。 “但是……但是……我给过他们希望,又亲手将其剥夺了,他们在死的时候,会不会一边满怀希望地等我回来,一边又充满怨恨地诅咒我的离去?”萧贱声音如飘落的枯叶,不断下沉。 “就算会又怎样?结局改变不了,死就是死,开心地死,痛苦的死,悲伤的死,又有什么分别?一样是化为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说话,再也没有情感,只能静静地等待世界将自己回收,化为蛆虫的养料。”心中的声音再次说道。 “那么……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我继续活着有什么意义?”萧贱悲观地想道。 “没有意义,所以,放弃吧。”心中的声音劝诱道。 “自尽吧!”萧贱想道。 “是啊,自尽吧!”心里的声音重复道。 萧贱想着,不由自主地拔出长剑,向着自己的脖子割去。 —————————————————————————— 在萧贱手中长剑出鞘的一刹那,一股温和,清凉,轻柔的气息从萧贱手中长剑发出,降临到萧贱识海,犹如母亲的臂膀,将萧贱的真灵温柔地从一片血海中捞出。 萧贱骤然从恍惚中醒来,犹如被救活的溺水病人,长出一口气之后,耳中渐渐传来鸿雁与柳敏诗的呼喊声,定神一看,只见柳敏诗死命抱着自己的手臂,鸿雁则用力拉着自己的手,正拼死阻止手中的长剑向自己的脖子割去。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萧贱蓦地醒悟过来,急忙站起,放下手中长剑,向着前方看去。鸿雁与柳敏诗见他终于醒来,也放松了手,但仍满怀警惕,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鲜血仍在,遍地流淌,不过此时萧贱已经冷静下来,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这鲜血中,并无刀剑划痕,也无手印脚印,更无残肢断臂。 “师傅,你不要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尽解决不了问题,赶快振作起来,我们还要向迪亚波罗复仇呢。”柳敏诗以稚嫩的声音为萧贱打气道。 鸿雁不发一语,不过她哭红的双眼与求恳的表情已经向萧贱诉说了一切。 萧贱摇了摇头,道:“这是个陷阱,他们并没有死,或者说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已死。迪亚波罗故意撒血在此,以之动摇我的心神,好趁我脆弱时加以利用,让我自尽。” “是了!迪亚波罗诸多邪术中有一招血魅术,能够以鲜血配合温度改变来控制人的心神,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柳敏诗忽然说道。 “唉呀!我情急之下都忘了你刀枪不入,还担心你自尽!早知道不救你了。”鸿雁总算放松下来,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开起了玩笑。 萧贱嘿嘿一笑,看着手中长剑,心想:刚刚明明是此剑救了自己一命,解除了迪亚波罗的血魅术,但不知究竟是如何触发的,而且与大羿手中长剑效果竟如此不同。 萧贱一时觉得难以索解,便晃了晃脑袋道:“鸿雁,敏诗,我看迪亚罗故布迷阵,让我们以为大家已死,那么大家没死的可能性就很大,不然他将尸体留在此处对我造成的精神冲击会更大。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救他们。” 鸿雁及柳敏诗应了一声,随即三人一边注意防范陷阱,一边向对侧的通道走去。 路上的情况印证了萧贱的猜想,刚才如此大量的鲜血之后,路上竟再无半滴鲜血。可见刚才的确是有人故意在那处泼洒鲜血,意图撩起萧贱心中的负罪感,给迪亚波罗制造破绽。 不过虽然没有见到鲜血,但却见到不少脚印,而且脚印色泽新鲜,印痕深刻,看样子有人刚从此处路过不久。 萧贱师徒三人沿脚印走了不久,来到一个三岔路口,除了自己脚下一条通道之外,另有两条通往不同方向。在两条通道中皆有脚印散布。 鸿雁运起寄灵显化,细细探查,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师傅,你看。”说着,一条白幽幽的破布从左边一条通道飘了过来,落到了萧贱手上。 萧贱知道是鸿雁寄灵显化的功效,当下细细打量这块破布,发现其上镶着红边以及大红的火焰标志,立即认出这是令狐九剑身着的明炎道场服饰。恐怕令狐九剑从此路经过,担心萧贱走错道路,因此割下这块白布作为提示。 “走,去找令狐九剑。”萧贱说道。接着便与鸿柳二人一起向左边一条通道奔去。 哪知刚奔了没几步,鸿雁忽然叫道:“师傅,停步。”紧接着便从左边通道内传来一阵阵邪恶的笑声,六个身穿银甲的士兵从通道深处走出,手中均握着火红的巨剑,面色不善地拦在萧贱等人身前。 “他们是……茗枫郡主的护卫?怎么投靠了敌人,来挡我们的路?”萧贱不由出声问道。 “不知道,只有先把他们打趴下了再说。”这一路上迪亚波罗不是用魅惑术,就是用虫子,根本不刚正面。柳敏诗憋了许久,总算有了动手机会,哪肯放过,当下周身燃起墨绿火焰,手一挥,一片火雨向着那些士兵头顶的岩石飞去,瞬间将岩石烧得千疮百孔,随即岩石摇晃了几下,接连落下,很快将银甲士兵尽皆压在石下。 “好啦,先让他们在下面呆一会儿,我们回来再救他们出来。”柳敏诗拍拍手,举步便要往前。 正在此时,岩石下突然传来阵阵咆哮,一柄柄火红巨剑从岩石中刺出,犹如一支支染血竹笋。紧接着那些银甲士兵从巨剑形成的洞口爬出,头破血流,面目全非,那银甲却无分毫损伤。 “这银甲所用材质莫非是……与玄铁、钨金齐名的神秘金属,秘银?”鸿雁惊讶地说道。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 世间所谓秘银,其实便是在寻常银石中加上各种矿物,使其强度,韧性,熔点,轻便性,抗腐蚀性均有显著提高,是西方炼金术士不传之秘。以秘银做成的盔甲兵器,不惧水火,百战不损,可谓神兵利器。由于相隔路途遥远,在神州大地虽有传入,但数量稀少。偶有一两半斤现于市面,必遭千金哄抢。这几人如均身穿秘银甲,那恐怕其价值不下百万两纹银,这楚王果然富可敌国。 那几名银甲士兵从落石堆中站起,丝毫不顾及身上伤势,双目血红,发出疯狂的咆哮,手执火红巨剑,向着萧贱三人冲来,脚步沉重,踏得地面微微震动,完全不见先前半分灵动轻便,似乎一会儿不见已经沉重了不少,萧贱思忖估计是手中巨剑的缘故。 萧贱挡在鸿柳二人前方,见当先一柄巨剑向自己劈来,不闪不避,手中蓝刀闪现,与那巨剑一撞。只觉得对手臂力极大,恐怕力逾千斤,自己臂力不及,无法将之挡开。而自己蓝刀虽切入巨剑数寸,但那巨剑厚实无比,短时间内无法将其熔断。眼见巨剑离自己仅余半尺,当下回撤蓝刀,身子向后一跃,哗啦一声,那巨剑虽未砍中自己,但其发出的热浪却将自己胸口一片衣服烧焦,露出冰蓝色的玄冰甲。原来那巨剑竟是炙热无比。 这时萧贱眼见情况危急,其余巨剑陆续劈至,再也顾不得手下留情,一道巨大的冰环发出,将几名士兵及他们手中长剑尽皆冻住。柳敏诗即刻燃起大火,护住自己与鸿雁,挡住了冰环侵袭。 萧贱见这几名士兵终于停住行动,不由长出一口气,刚想从几人身旁迈过。忽然士兵手中巨剑发出通红光芒,竟然融化了剑身及手上的冰封。待手臂恢复自由后,随即将巨剑往自己身上冰冻处烧去,好像完全不怕那火剑灼身,不一会儿便将身上冰雪尽数消融,但在高温烧灼之下已将皮肤烫的焦黑发臭,这几人毫不在意,脸现狂意,再度向萧贱三人缓缓靠拢过来。 “我明白了,他们手中巨剑乃熔岩所制,这熔岩熔点极高,长处于岩浆之上而半分不损,而其内吸收了岩浆热量,极热极烫,常常可以熔金化铁,加上此剑厚实,热量均藏在深部,因此可以长时间发热。即使刚才表面冰冻,不久也被其深部热量所化。”柳敏诗熟知熔岩性质,即刻出言点明。 “那他们手不怕烫吗?”萧贱问道。 鸿雁叹了口气,道:“你仔细看看他们的手。” 萧贱闻言,仔细打量士兵双手,一看之下顿时毛骨悚然,只见这几人双手均已血肉模糊,不成手形,只是一团团肉块死死包住巨剑剑柄,还尤自发出“嗤嗤”烤肉之声。 鸿雁低眉垂目,黯然道:“这几人陷入疯狂,神志丧失,完全不怕冷热疼痛,且力大无比,身披秘银甲,刀枪不入,恐怕心神已为迪亚波罗所夺,成为了西方传说中的狂战士。” 萧贱眼看这几人由于刚从冰冻中解脱,尚自行动不便,只是慢慢向自己靠近,心中一动,道:“鸿雁,我们靠在一起,你隐去我们身形,我们悄悄潜行过去。” 鸿雁应了一声,当下运起寄灵显化,改变光线走向,绕过己方三人,使三人隐形,同时消去声息,三人轻轻迈着脚步,从士兵缝隙中走过。 那几名士兵先是脸现困惑神色,东张西望一番,见找不到敌人,一下子神情落寞,沉寂下来。 萧贱见他们停了动作,心下暗喜,只道计谋得售,于是加快脚步,想要穿过士兵阵势。 没想到刚走到士兵阵型当中,那些士兵纷纷发出愤怒的狂吼,状如癫狂,毫无章法地挥舞巨剑,乱砸乱砍起来。一时间只砸地动山摇,泥石俱下。 眼看这巨剑乱舞阵威力惊人,萧贱等人身处阵中,只觉得狂风猎猎,热力逼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闪巨剑,每时每刻都有中招之虞,要说前行,那是半分也挪不动步。 萧贱一咬牙,想起令狐九剑对自己所说的话:“萧兄,非常时刻便得使非常手段,你武功极高,人也不错,但有时候有些婆婆妈妈,不够果断。”心道:“的确,我有时候太想将每件事均做到尽善尽美,但世事变幻,无法无常,那能事事均安排周全?这几人神志已失,狂暴而不自知,生不如死,不如送他们早日往生。” 想罢,抽出那柄斩邪剑,电流涌出,附于其上,身体晃动,进入天人合一,人剑合一的状态。便欲使出自己威力最强的“南宫一剑”。 正当进入状态,蓄力完毕之时,忽然那柄斩邪剑白光一闪,发出声音对萧贱说道:“老兄,你又要干什么?一会儿用我抹脖子,一会儿又要用我去砍人,真当我是菜刀啊!我可是斩邪剑呐!神州至宝,万人敬仰的斩邪剑呐!刚才我已经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要不知足啊!” 萧贱大吃一惊,说道:“你……你会说话?” “废话,我乃是神器,说话又咋啦?况且我只是在你识海里说话,旁人又听不到。”斩邪剑说道。 萧贱皱了皱眉头,说道:“斩邪剑,你既是神器,不如发挥你的作用,将这几人体内的邪念斩去,好让我们通过。” “不行,我刚刚帮你驱除邪念,现在要休息一番,你以为神力不要钱呐!我去睡了,不要打扰我!”斩邪剑说完,便欲从萧贱识海中脱离。 萧贱本已焦头烂额,听斩邪剑如此嚣张,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道:“既然你如此不配合,那我只好用你来砍人了。”说罢举起长剑,便要使出“南宫一剑”。 斩邪剑大叫道:“啊!天呐,竟有人敢威胁朕!真是荒天下之大唐,滑天下之大稽!” 见萧贱丝毫不理会自己,举剑欲砍,忙道:“好啦,好啦,我认输,我帮你,我帮你。”说罢,剑身微微振动,一股轻微的剑啸声发出,瞬间将所有士兵波及。那些士兵蓦地神情呆滞,停下了手中的长剑。随即摇摇晃晃,轰然倒地。 萧贱只觉得这股剑啸声轻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全然不似大羿手中长剑那般凶猛凛冽。一时搞不懂其中蹊跷,刚欲询问斩邪剑,但那斩邪剑已悄然遁去,再无声息。令萧贱怀疑自己刚才是否产生幻觉。 鸿雁听到那剑啸之声,也是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一振,眼见那些士兵倒地,急忙纵身上前,以寄灵显化细细探查其真灵空间,发现其真灵尚且完好,不过整个真灵空间都浸泡在一片火海之中,一道白色云彩静静托着真灵,漂浮在火海之上,使其免受火海侵袭。 鸿雁略一思索,已知这火海乃迪亚波罗所为,以之扰乱真灵,令人化为无情无感的狂战士。而这云彩便是刚才剑啸之功,以之将真灵救出火海,使神志恢复正常。 鸿雁思索完毕,刚想使出手段平息火海,忽然柳敏诗大叫一声,掀起一股热浪,将自己从士兵身旁吹离。随即挡在自己身前,化作一道火墙。 只见那些士兵全身瞬间鼓胀起来,随着六声巨大的响声,那六人均化作血肉炸弹,不停爆炸,那些爆出的残躯脏器打在火墙上,瞬间被热力蒸发,无影无踪。 随着爆炸平息,柳敏诗消去了火墙,身子微微颤抖,“啊呜”一口,吐出一小口鲜血,恨恨地道:“奶奶的,振了内息。” 萧贱也受到那些脏器轰击,但由于玄冰甲的缘故,毫发无损,只是略感头晕,见柳敏诗吐血,急忙上前,与鸿雁一起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敏诗,没事吧?” “没事,调息一下就好,没想到这迪亚波罗竟然也会用血炎爆虫。”柳敏诗蹙眉道。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一 柳敏诗的至阳焚净之体充满攻击性,但防御力并不强悍。不过如敌人贸然攻击,则会受到她体内至阳之力反击,虽然柳敏诗也会受伤,但敌人往往受伤更重。 刚才柳敏诗虽然以炙热的火墙烧掉了大部分****,但自己也受到了轰击,导致内脏受损,因而口吐鲜血。虽无大碍,但短时间内功力无法尽复,因此萧贱只能背着她,缓缓向前进发,让她在路上慢慢调息疗伤。 当然,如果柳敏诗恢复至全盛时期的至阳焚净,那往往敌人尚未碰到她的身体便被汽化了。 三人走了不久,耳听前方传来刀剑碰撞之声。那碰撞声一声比一声响,听来甚是清晰,显然只有两人比斗,且剑速不快,但臂力却甚是雄浑。 萧贱与鸿雁对望一眼,将柳敏诗放在鸿雁身旁,道:“鸿雁,你先用寄灵显化隐去你俩身形,我去看看发生何事。” 说罢,手中出现蓝刀,快步向那声音方向奔去。 这一奔便来到了通道尽头,一个极为宽敞的石室映入了眼帘。这石室四面皆是石壁,无窗无门。石壁下方挖有沟渠,沟渠中流淌着火红色的岩浆。岩浆上方倒悬着一柄柄熔岩巨剑,已经被岩浆烤得通红。石室中有两个人正在决斗,其中一个浑身染血,招数散乱,正是令狐九剑,另一人则气势惊人,招数猛恶,竟是乔烨。 只见那乔烨身穿猩红盔甲,手执巨剑,面色狰狞,狂声怒吼,与那几名银甲士兵一模一样。 萧贱见状大吃一惊,哪想到令狐九剑竟然落于下风,眼看他就要支撑不住。当下大喝一声,身形如风,来到了乔烨身旁,蓝刀一闪,向乔烨劈去。 那乔烨毫不避让,挺起胸膛,硬生生地接了萧贱蓝刀一斩。 萧贱只觉得手一滑,电芒聚集而成的蓝刀竟被那红甲弹开,仅仅在其上留下了一道焦黑之色。 “这是?”萧贱大惊,他的蓝刀连钢铁也能融化,只有钨金才能抵抗其烧灼。乔烨这盔甲看起来非金非木,哪知竟能将蓝刀弹开,当真是闻所未闻。 乔烨狂吼一声,巨剑斩下,萧贱躲闪不及,身子中了重重一击,被击飞数丈,衣服破损,露出其下冰甲,只见中剑处冰甲已呈现出火红之色,黑煞气不停缠绕,过了一会儿才总算将其复原。 “萧兄,莫要手下留情,他神志已失,身上盔甲又坚固异常,如不痛下杀手,我俩今日均要丧命于此。”令狐九剑大叫道,忽然脚下一阵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显得极为狼狈。 乔烨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巨剑一挥,挟带着一股热浪,向令狐九剑斩去。 哪知一剑下去,石屑飞散,令狐九剑竟然消失在了原地。 乔烨不见了敌人,脖子急转,到处张望,哪知令狐九剑竟出现在了乔烨身后。只见剑光一闪,令狐九剑长剑从乔烨颈边划过,接着令狐九剑就地一躺,打了个滚,远离了乔烨。 原来令狐九剑故意露出破绽,诱乔烨前来,随即使出玄狐蜃楼剑,制造残像,来到乔烨身后。由于他为了加快速度,内力均集中于双腿,故手中无力,只能使出巧劲,长剑轻轻一割,割破乔烨颈动脉,随即向前翻滚,远离乔烨。以免其死前狂性大发,伤到自己。 只见乔烨颈旁一条血箭飙出,如在石室中下起了一场血雨。他大吼大叫,欲用手压住出血,但动脉喷血,哪是用手能够压得住的? 令狐九剑喘着粗气,看着乔烨重重倒在地上,随即站起身子,摇晃着向萧贱走去。 “小心!”萧贱忽然大叫一声,接着一道电芒从自己身旁掠过,令狐九剑心知不妙,刚欲躲闪,但已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一股热力透胸而入,随即身子飞起,似乎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觉得自己来到了一片山林中,在此处,他看见了一名年轻男子,正带着一名年幼男孩,跋山涉水,到处打架学武。 “师父,你武功已经那么高了?为什么还要跟比你武功低的人学武啊?”年幼男孩问道。 “因为他们的功夫师父不会啊,我故意输给他们,他们一开心,便会教给我了,连钱都不用付,多占便宜。”年轻男子厚着脸皮说。 “那你这次又偷学了什么武功啊?”男孩又问道。 “偷?习武之人的事,能叫偷吗?那叫参考!再说了,这独孤九剑我是跟穆掌门用移花接木功交换的。”年轻男子辩解道。 画面一转,男孩长大了一些,正站在年轻男子面前演示剑法。 男孩身随剑走,全神贯注,不断转变剑法,长剑由快速渐渐变得缓慢,步伐由轻灵变得沉重,到了最后竟完全凝立不动,跟着一剑刺出,长剑仿佛挟着天地相撞之力,刺向一棵大树。 “啪!”长剑刺到一半,剑身承受不住传来的内力,碎成铁片。 那年轻男子长叹一声,道:“阿玖,想不到你竟能如此随意地转换真气,我这九套剑法竟被你一人学全了,以后这九套剑法就称为令狐九剑吧。” 时光荏苒,男孩已经长大,成为一名俊俏少年,虽然仍带着青涩之气,但在江湖已小有名气。 “师父,你为什么整天苦着脸啊,以前我们偷学武艺之时日子过得多苦,你不是还整日嘻嘻哈哈的。”少年不解地问道。 面前一名中年男子眼神忧郁地道:“努尔哈赤将辽东占去了,千万百姓失去了家园,你叫我如何开心地起来?” “这不是该由皇帝该管的事吗?你操这份心干嘛?”少年皱眉道。 中年男子面露苦笑,道:“是啊,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杞人忧天,何其愚蠢?” 匆匆又是数年过去,少年已经长成青年,他成为师父手中最锐利的刀,到处诛杀大奸巨恶,维持江湖正义。 一日,他听说有一支颇受百姓支持的起义军受到朝廷军打击,分崩离析,其领导人流落江湖,到处受到朝廷缉捕,现躲在了梵净山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内。 “我去救他出来,让他重振旗鼓,推翻这**的朝廷,好建立师父理想中的国家。”青年这样想着,迅速开始了行动。 他凭借着多年作为杀手锻炼出来的过人嗅觉,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山村。但到了这个村庄,他发觉一切都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样,这个村庄到处充满了猜忌,暴力,以及无处不在的恐惧。 经过调查,他终于查明了真相:那名起义军首领已经杀了村长,成为了这个村子的统治者。在这里,他实行了恐怖统治,鼓励村民互相告密。凡有人胆敢反对他,当即全家处死,但对于告密者,则送予美食女人,如此一来,村子里几乎死了一半人,活下来的村民都是曾经的告密者。于是村民间互不信任,人人自危,对他则加倍的维护。他由此位置稳固,对于村民生杀予夺,无恶不作,却无人敢于反对他。 “我杀了他,将村民解放出来。”青年又想道。 哪知村民此时已成了那领导人的忠实爪牙,他一声令下,村民竟手持铁锹锄头,上前阻拦青年。 “你们干嘛,我是来救你们的!”青年喊道。 “不,你是来害大帅的!你害了他就是害我们!”村民们大喊。 青年不忍对无辜村民下手,一招不慎,被他们抓住。那领导人下令,次日将他烧死,以示惩戒,让大家看看反对他的下场。 第二天,他全身被缚,躺在草堆上,望着村民们狂热的眼神与手中的火把,他绝望了,心想:他来救人,反被他所救之人加害,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在大火即将点燃的那一刻,他的师父赶到了。 他那从不亲手杀人的师父,杀光了所有村民,包括那名领导人。一时间村子里血流成河,尸身遍地,他师父浑身是血,但在他看来,却是世界上最圣洁之人。 他将心中的疑惑告诉师父,并问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将大乱,必有妖孽,这妖孽便是人心。帝王不仁,人心不善。”他师父悲天悯人地说道。 “那我们的理想该怎么办?”青年人低下了头,喃喃说道。 “我要自己建国,建立一个崇尚仁善,人人教化,刀兵不兴,千古长存的国家。”师父沉默许久,忽然坚定地说道。 青年人眼睛一亮,浑身颤抖,他为这个新的理想而激动,他知道,师父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 “在那之前我们要怎么做?”他急忙问道。 “在那之前,我们要杀,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杀尽天下一切恶徒。”他师父声音中充满了讽刺的自嘲。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二 青年听得他师父如此一说,蓦地心头一紧,心想:“师父要以杀止杀,杀光天下恶人。但杀孽缠身之人,便如那曹孟德一般,无法取信天下,如何能以仁立国?” 正在此时,一个荒唐的想法涌上心头。 一开始,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太过艰难,太过沉重,太过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想出,又如何能实现。但当他看着师父那染血的身躯,悲苦的眼神,他知道,他必须照这个想法去做,因为除他自己之外,再无人能帮助师父。 他强自忍住害怕带来的颤抖,沉声道:“师父,我会到外面宣扬,此间杀戮是我一人所为,从今之后,我要离开如来道场,不会牵连师父。” 他师父错愕地看着他,不知他何出此言。 他强迫自己盯着师父的眼睛,继续说道:“师父,你要以仁义为立国之本,就莫要效那残忍好杀的楚霸王项羽,而应效那以仁怀名满天下的刘玄德。从今之后,不要让你的双手沾上一丝鲜血。我会尽我所能,以雷霆手段,杀伐果断,助你夺取社稷。日后如你我刀剑相向,请你也莫要手下留情。” 说罢,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不担心师父能否明白他的话语,他知道以他和师父间的默契,师傅一定能理解他的意图。 他也不考虑他自己能否完成这个想法,他只知道坚持初心,一念执着。 无惧艰险,信步前行,哪管前方料峭酒暖,是雨是晴。 ———————————————————— 令狐九剑醒了过来,忽觉右肩一阵疼痛,不由低哼了一声,差点又昏了过去,随即一个女子声音关切地问道:“令狐先生,你没事吧?” 令狐九剑向着发声之人望去,只见南宫心岚坐在他面前,紧张地看着他,神色间写满忧虑。 令狐九剑动了动右肩,发现右肩包着厚厚的布条。当下以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没事,萧兄他们呢?” 南宫心岚道:“我跟他们说了其余人的下落,他们将你安置好,便前去相救余人了。” “那乔烨呢?他到底死没死,是谁将我打伤的?”令狐九剑坐起身子,盯着南宫心岚双眼问问道。 南宫心岚脸一红,低头道:“我……我躲在一旁观察,见你割断乔烨喉咙。他喷血倒地后,我也以为你已获胜。哪知他竟然用那柄火剑烧灼伤口,将半边脖子烫的稀巴烂,血一下子止住了,随后他用巨剑偷袭你,幸亏萧贱放出一道蓝光,将他巨剑粉碎,但爆炸产生的热浪将你冲走。那乔烨没了兵器,也不莽撞,撞破墙壁,进入一条密道。我随后便跑了出来,与萧贱他们一同救治你,跟着向他们说明情况,他们见你伤得不重,便将你交给我,赶着去救其他人了。” —————————————————————— 原来萧贱受斩邪剑吸引,前去寻找没多久。忽然宁芷领着四十余名明炎道场弟子找了过来,说是发现另一条通道尽头有一疑似出口的所在,但那里有无数生产细丝的火红毛虫,他们束手无措,便想来找萧贱帮忙。 众人见同伴安然无恙,自是心下宽慰,又听见找到出口,逃生有望,更是开心不已。于是兴高采烈地与对方寒暄起来。 此时令狐九剑觉得周围气温有变,而且气氛变化过快,大家欣快得有些异样,当下出言质疑宁芷,询问那出口详细情况。 哪知计无量忽然趁众人不备,点了茗枫郡主穴位,挟持着郡主,纵身越过人群便走。茗枫郡主的几名手下急忙前去追赶。 趁大家注意力被计无量吸引,宁芷带来的四十余人骤然发难,剑灵五女率先拔剑相攻令狐九剑,其余人则围攻道理书院众人。由于明炎道场诸人行为癫狂,力大无比,不惧受伤,加上又是突然袭击,很快将道理书院众人点穴的点穴,打昏的打昏,扛起便走。南宫心岚则被令狐九剑所救,幸免于难。 随后剑灵五女且战且退,将令狐九剑引到岔路,往左手岔路便跑,令狐九剑急急追去,一番剧斗之下,终于将其中四人制服,没想到她们体内竟埋了血炎爆虫,令狐九剑遭到她们体内血炎爆虫的爆体攻击,身受重伤,被一人逃脱。后来又被乔烨袭击,两人拼斗近百招,令狐九剑眼看不支,幸得萧贱前来相助。这才找到机会,重创乔烨,但又被其反伤。 这一切全被被悄悄跟着令狐九剑的南宫心岚看在眼里。于是在向萧贱详细叙述经过之后,萧贱三人便赶去营救其余人等。 ———————————————————————— 萧贱,鸿雁,柳敏诗三人顺着乔烨逃跑的密道,小心谨慎地往其深处走去。 这条密道并不甚长,一路上也未碰上埋伏机关,他们很快便从其中走出,发现来到了一间广大的墓室。 这间墓室长约十五丈,宽约八丈,正中一条路与墓外的通道相连,路的尽头是一座石台,铺有白色台布,石台周围墙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器具,有的形似刀,但尖端有钩。有的似剪刀,但刃上有齿。有的形似钻,但钻边镶刀。 路的两旁,多为空旷处,但大厅四角,放有四具巨大石棺,棺盖虚掩,并未钉死。 萧贱一看到这间墓室,顿时震惊不已,他一言不发,浑身颤抖地走到了墓室中间,环视着四周的场景,跟着走到那石台前,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触摸墙上的刀具。 鸿雁及柳敏诗对视一眼,不明白萧贱在搞些什么名堂,不由同时出言问道:“师傅,怎么了?” 萧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双眼饱含泪水,声音中充满着怀念,哽咽道:“这里……这里是我萧府的地宫啊!” “你错了,这里是秦始皇陵的尸体制备室。”一个深沉的声音说道,随即计无量的身影从墓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计先生!?”萧贱一惊,急忙擦干眼泪,拔出斩邪剑,对着计无量,说道,“你为何要绑走茗枫郡主?你知道你这一举动害得大家尽数被抓走了吗?” 计无量面目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发出冷酷的笑声,道:“这不能怪我,是你先弃大家而去的,要不是你先不辞而别,我怎么会有机会绑走那郡主从容逃走呢?” “师傅,别听他瞎说,如你不走,他也总有机会下手,说不定连我们三个都会被抓走,那时候就再无回天之力了。”鸿雁来到萧贱身边,说道。 萧贱点点头,道:“计先生,你为何要帮助此地的恶人?你知不知道他如果重新出现于世界上,恐怕天下都不得安宁了。” “你是说迪亚波罗吗?这样不是挺好?世间更加热闹好玩了。”计无量说道。 “你知道此地恶人的身份?你究竟是谁?”萧贱心里惊讶,出言问道。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何要这么做。”计无量声音中充满嘲讽的味道。 “为什么?”萧贱不由自主地问道。 “好问题,你可以将我当成一名虔诚的******教教徒,这样我就有足够的动机了,不是么?”计无量开玩笑般地说道。 “师傅,别跟这老头浪费时间了,我们快点解决掉他去救大家。”柳敏诗来到萧贱身边说道。 “别急,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去。”计无量声音忽然变得虚无缥缈,仿佛带着一丝温柔。 鸿雁和柳敏诗一听这声音,顿时身子一颤,柳敏诗急道:“你干了什么?我怎么不能动了?” 鸿雁微一挣扎,发现身子也已无法动弹。 “你们那时还算机警,立马便察觉到那两碗汤内下了毒,还知道那毒的名字叫“噬脑勾魂香”。不过你们搞错了一点,那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闻的。”计无量高声说道。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三 “是你,之前在敏诗安神汤药里下毒的人是你!”鸿雁心思机敏,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不错,我见你知道了明炎道场与血龙门的关系,当然不能听之任之。于是在离开后亲自熬了两碗汤,再亲自送来,体不体贴呀?”计无量邪恶地笑道。 “难怪……难怪你也不怕玉飞凰随后赶来拆穿你的把戏,原来这毒不是喝的,而是通过吸入肺部来影响人神志,只要我们一闻到味道,你便达到目的了,柳师妹喝不喝都无所谓。”鸿雁继续说道。 “很对,可惜知道的太晚了。”计无量说道。 “师傅,都怪你,你不是中过此毒吗?怎么连是吸的还是喝的都不知道?”鸿雁忽然转向萧贱责备道。 “哦,对不起,我忘了。”萧贱木木地说道。 “你……!”鸿雁一时不知语塞,不知说萧贱什么好。 “哈哈,想不到连老天都帮我,还真是出乎意料。”计无量仰天笑道。 “那你究竟有何目的?假如真如你所说,你是名******教徒,为了使加百列重回世间,为何要混入道理书院?不是已经在明炎道场做好安排了吗?”鸿雁再度问道。 “反正你们都要死,告诉你们也无所谓。道理书院皆是学子,懵懂无知又容易冲动,作为献祭对象再好不过了。我与火罗刹商议好,分头行动,他负责说服血龙门,我则混入道理书院,伺机行动,如明炎道场计划不成,只有靠我来蛊惑这批学子了,谁知明炎道场人数不够,我最后还是带了一批学子过来。”计无量答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上路了。” “谢谢你详细地解答,遗憾的是,这毒对我们三个没用。”鸿雁收起惊慌失措的神情,笑嘻嘻的说道,随即缓步上前,身上白光一闪,没入柳敏诗身体。过了一会儿,柳敏诗头顶冒出一丝粉红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会?”计无量瞳孔收缩,讶异地出言道。 “我以前就中过此毒,当时就对我无效,现在怎么还会对我有用?”萧贱摇了摇头,道,“鸿雁刚刚传音给我叫我别动,配合她演戏,我便照做了。” 鸿雁面带笑容,道:“我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毒,自然可以用寄灵显化之术将盘踞于脑中的毒物排出,只不过要花些时间罢了,因此在言语中拖延,顺便还向你问出了这么些情报。” 柳敏诗也不多话,浑身燃起大火,恶狠狠地道:“现在毒解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计无量双目闪光,道:“鸿雁,想不到你竟然练有寄灵显化,而且如此精深,可能已接近森罗法相之境界了。这位萧贱恐怕是身负至阴冰封的近仙体,嗯……我想想,表阴內阳,是叫作……冰傀吧?是我小瞧了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柳敏诗问道。 “不过你们要拖延时间,我又何尝不是!”计无量忽然哈哈大笑,身形一晃,打开石台旁的一个密道,钻了进去。 计无量此言一出,三人登时震惊不已,没想到他竟然对于仙体之事知之甚详,而且将计就计,竟反过来拖延己方时间。算计之深,当真是人如其名。 萧贱眼见那密道在计无量入内后便即关闭,急忙跑到石台边,伸手在石台边某处一按,那密道竟又再度开启。 “师傅,你怎知这里机关,难道你以前来过?”鸿雁问道。 “我没来过,不过这里结构与我家地宫一模一样,我家地宫密道也是如此开启的。”萧贱皱眉道,“我也知此事蹊跷,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先去追计无量。” 三人随即鱼贯进入密道,东转西转,七拐八拐,很快便钻出了密道,发现来到了一间热气蒸腾的房间内。四周看出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萧贱不停放出冰环,意欲降低此处温度,但此处温度极高,蒸汽源源不绝,每当温度稍降,蒸汽化为水滴,便即有蒸汽从地面冒出填补。 萧贱眼看冰环无法奏效,便向鸿雁望去,希望鸿雁用寄灵显化探查屋内情况。哪知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鸿雁面色潮红,全身汗水淋漓,浸湿衣衫,连内衣也隐约可见。 “师傅,此地太热,我无法集中精神使出寄灵显化。”鸿雁双目紧闭,喘气阵阵,道,“师傅,你难道不能想法将温度降一点吗?” 萧贱嗫嚅道:“我试过,实在降不下来……” 柳敏诗得意一笑,道:“我看此处如此炎热,计无量也无法顺利通过,定是他通过此处后开启机关,这才有蒸汽冒出,你们在此稍待,我去将机关关闭,你们再通过。” 说罢,她运起虚无之眼,借热气蒸腾而起,飘飘然向前方阳气稍弱处而去。 她飘了没多久,忽然身边一股疾风冲破蒸汽,一柄岩石巨剑卷着热气攻至,伴随着一声怒吼,她仓促之下急忙放出火墙,那袭击者被烈火灼烧,发出一声惨叫,但柳敏诗也遭了重重一击,顿时没了声响,不知是否昏倒在地。 萧贱听到柳敏诗声响,心知不妙,但此处白雾缭绕,即使运起绿眼也看不真切,而且生怕使用至阳焚净会导致蒸汽爆炸。一时间心急火燎,手足无措。 此时鸿雁悄悄说道:“萧郎,抱着我。” 萧贱一听,脸顿时变得通红,说道:“鸿雁,似乎……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鸿雁急声叱道:“你搞什么,我没开玩笑,快来抱着我。” 萧贱登时说不出话来,心道:“鸿雁是不是火毒入脑,神志不清啦?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玩这个调调?” 鸿雁见萧贱呆呆木木的毫无反应,一咬牙,一伸手,扒开萧贱衣襟,露出他冰蓝色皮肤,趁萧贱来不及反应,身子贴了上去。 鸿雁身子一入怀,萧贱身子感受她那诱人的曲线,怡人的体温,迷人的芳香,不由心醉神迷,欲仙欲狂。 鸿雁说道:“好,凉快些了,萧郎,你再稍稍放出些冰环。” 萧贱一下子明白过来,鸿雁是拿自己当做冰袋降温来着,知道其并非神志错乱,心中放心下来,不过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失望之意。于是稍稍运转金风寒玉功,使身前更加寒冷。 鸿雁顿感灵台清明,浑身冒出白光,寄灵显化使出,探明屋内情形,低声对萧贱说道:“萧郎,前方有四十余人分两侧站立,敏诗躺在第一排两人之间,呼吸尚存,估计仅是昏迷。这些人都是之前明炎道场的门徒,表情痴呆,不惧炎热,恐怕心智已被迪亚波罗所夺。等下我用气流将敏诗拖回,你听我指示,趁机对他们进攻,注意切莫手下留情,将这些人尽数击败,使其无法行动。估计他们体内已被中下血炎爆虫,如身败之后便会爆炸,千万小心。”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四 鸿雁向萧贱说明完毕,全身白光闪烁,寄灵显化全力发动,寄附于周围空气,心随意动,使周围气流盘旋飞舞,裹着自己与萧贱向前方飘去。同时分出一股暗流,轻轻托起柳敏诗,悄无声息地将她移至密道出口处。 两人无声无息地向着前方飘过数尺,萧贱耳底传来鸿雁简明有力的声音,道:“左手,斜上方五寸,出剑!” 萧贱挥动斩邪剑,一剑刺出,只觉剑身入肉,一声咕哝从烟雾中传来,随即“扑通”一声,一人倒地。 萧贱心知这些明炎道场的学徒已沦为迪亚波罗傀儡,而且体内被种植了血炎爆虫,手下留情也无济于事,于是聚精会神,抛除杂念,听从鸿雁指令,接连出剑。只听扑通之声不绝,傀儡纷纷倒地。由于这些傀儡深陷狂暴,身处蒸汽中也只能凭借声音与本能攻击,在鸿雁与萧贱两人配合无声无息的刺杀下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便被萧贱料理掉十余人。 萧贱正待继续出剑,忽然气流方向改变,自己与鸿雁极速往后方退去。只听前方窸窸窣窣之声传来,仿佛无数虫豸蠕动。鸿雁叫道:“萧郎,这些傀儡马上就要爆炸,快抱起师妹,我们躲回密道中。” 蓦地气流消失,萧贱只觉自己与鸿雁平稳落地,当下低身抱起柳敏诗,一个闪身,钻进了密道。 三人身处密道,耳中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荡强烈,就连密道中也是摇晃不止,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安静下来。萧贱随即迈出密道,只见在强烈爆炸产生的气流冲击之下,此地蒸汽已经消散大半,露出此屋情状。这间房屋呈长条形,长约二十丈,宽约二丈,房屋尽头有一道石门,地面上有两排小孔,纵贯整屋,从小孔中不停冒出蒸汽,估计地下有温泉沸水,故而蒸汽弥漫。整屋子散落无数脏器与残肢,鼻腔中也尽是血腥之气,显得可畏可怖。萧贱心中痛恨迪亚波罗残暴,无暇感伤自责,小心警惕地向着石门走去。 萧贱一边放出冰环抑制蒸汽,一边走到那石门前,用力一推,发现那石门极为厚重,轻易推之不动,也不知是否存在机关可以开启石门。静心沉思一番,跟着拾起地上一柄火红巨剑,后退十余步,以剑尖对准石门,大喝一声,以电芒缠绕剑上,巨剑呈现青红二色。双足一蹬,整个人犹如彗星一般向石门冲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巨剑与石门同时碎裂,萧贱整个人被冲击抛向后方,连滚了十几个跟头方才停住。 “萧郎,你怎的如此粗鲁?”鸿雁以气流托着柳敏诗,缓步走到萧贱身边,娇笑道,“我可以用寄灵显化探查这石门机关,哪需要如此麻烦?” 萧贱一想也是,打了个哈哈,问道:“鸿雁,敏诗没事吧?” “没事,她内力至阳至厚,虽不如你玄冰甲坚固,但也抵消了部分巨剑撞击之力,火焰又无法伤及其身。她只是一时受到震荡,导致昏迷,过不多时便会苏醒。不过我要用寄灵显化探查陷阱,实在托不住她。还是你背着她吧。”鸿雁说道。 “好吧。”萧贱接过柳敏诗娇小的身躯,背负身后,向破损的石门走去。 “好冷好冷!”哪知柳敏诗刚刚趴在萧贱身上没多久,立马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见萧贱背着自己,身上寒气源源不绝,忽然脸一红,叫道:“师傅,男女授受不清,你作为师傅,怎可非礼徒儿?而且冰火不相容,你要是心中欲火难忍,大可找鸿雁师姐泻火!” 萧贱见她形貌幼稚,口不择言,东拉西扯,用词猥琐,不由苦笑一声,将她放在地上。柳敏诗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察并无大碍,于是操纵热气,身子向前飘去。 三人刚一跨出破损的石门,便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 此人黑发棕眼,鼻梁高耸,皮肤白皙,身穿金色盔甲,身披血红披风,全然不像中原人士。 他就直直地站在原地,犹如泥塑木雕,就连发丝与披风都分毫不动,两眼凝视着萧贱三人身前某处,既无悲,也无喜,仿佛时间已在他身上停滞。 “你是谁?”萧贱见他既不像死尸,也不像活人,呆呆傻傻。并不像怀有恶意,因此也不急着动手,出言向他询问。 “我叫加百列乌撒勒斯迪亚波罗。我在此等候能够帮助我消灭恶魔的人。”那人说话的瞬间,时光开始在他身上流动,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重现了生机。 萧鸿柳三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如临大敌,鸿雁寒毛直竖,急忙使出寄灵显化,向那人试探,片刻之后向萧贱与柳敏诗说道:“师父,师妹……这是寄灵显化,他利用寄附的手段显出形貌,但这并非真身,只是影像。此人非同小可,千万大意不得。” “是的,这只是影像,按你们的说法叫作寄灵显化,我们西方人则称之为英灵。对我你们无需紧张,我已经一无所有,连这唯一剩余的残存之魂可能也快消失。我只是凭着执念留存于世,待我将一切真相告诉你们,便会返回上帝怀抱。”加百列平静地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萧贱听他话中无丝毫作伪,但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说道。 “我只想在我此轮回的最后时刻,多拯救几条生命,以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同时借你们的眼耳,向万能的上帝忏悔。”加百列低下头颅,黯然地说,接着他双手抱拳,抵住胸口,也不管萧贱他们是否同意,便开始了叙述: “我本是一千六百年前西方罗马帝国长老会的一名议员,因所信仰的宗教与罗马国教冲突,被皇帝下令处死。因为这件事情,我杀死了我的妻子,出卖了我的灵魂,并最终缔造了一个恶魔。” “那个恶魔就是此间作恶的迪亚波罗么?”萧贱问道。 “那是世人的叫法,那个恶魔的真名,叫作赫尔墨斯。”加百列道。 “赫尔墨斯?”三人顿时大吃一惊。 “我被赫尔墨斯欺骗,收下了一块贤者之石,但这并不仅仅是一块魔法石,其中隐含赫尔墨斯的一部分灵魂,用你们的说法,叫作真灵。” “赫尔墨斯绝不是普通的炼金术士,据说他在人世间活了千年,自摩西出埃及之时便可在炼金术史书中看到他的名字。” “他为了让自己永生不死,喝下各种药水,动了各种手术,但历经千年,他的**终于无法在世界上继续存在下去了,即使服用他配制的炼金术最高杰作永生之酒也是徒劳无功。” “他此时在东方的一本书籍中看到了真灵这一说法,因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抛弃**,为自己的灵魂寻找新的归宿。 他备齐了各种餐具,佐料,前餐,甜点,就差主菜,这个时候,很不幸地,我愚蠢地将自己送到了他的餐桌上。” “他利用炼金术的手段,割裂了自己的灵魂,将其中一半连同自己所有的知识,记忆,思想一起封于贤者之石中。” “贤者之石,又名魂石,是一种具有极强能量,可以诱发奇迹的石头。炼成之法不详,据说曾有炼金术士为了炼成这块石头,牺牲了一座城市的市民。之后有人使用这块石头,获取力量,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君主。还有人用此石点石成金,获取无数财富,成为某一宗教的教宗。”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五 “在一次皇帝派给我的任务中,我与赫尔墨斯相遇,这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赫尔墨斯在暗中操纵,我也不知,但我肯定,这次撒旦一定在与上帝的较量中占得上风”。 “我受他诱惑,收下了贤者之石,但我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将其随意放置,很快便忘记这块石头的存在。” “这块石头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它的时机到来。” “很快命运齿轮开始转动,赫尔墨斯便是那根撬棒。” “罗马城里发生了数十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件,被杀之人大部分是罗马教中位高权重之人,还有一些是无辜孩童以及纯洁少女。所有的证据,无一不指向基督教徒。” “我是当时基督教徒中地位最高之人,皇帝下令于罗马全境驱逐基督教,我首当其冲,本来打算次日离开罗马,哪知愤怒的罗马市民受人告密,知道了我的住所,并将他们无形的愤怒化为有形的火焰,将我和妻子困在熊熊烈火之中。” “我心中绝望,以为自己已被上帝遗弃,一时冲动,背弃了信仰,杀死了妻子,同时准备自杀。” “这时,那块蛰伏已久的石头等来了它的机会,在我心如死灰之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放出象征希望的红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以为这是上帝派来解救我的天使,谁知道乃是撒旦抛出陷害我的魔鬼。” “我吞下了这块石头以及我妻子的一滴鲜血,顿时各种奇思异想充斥我的脑海,我感到自己无比聪慧,仿佛上帝将他的智慧植入我脑中。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身体改造,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能够使出上帝才能降下的天火,来焚净世间一切不洁。” “我毫不加节制,任凭火焰从我的身体流出。这火在转瞬之间便将围困我的市民吞噬。我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之中,恣意释放着能量,在罗马城燃起了一朵直达云霄的火红色玫瑰,祭奠我的妻子,庆祝我的重生。” “到了天明,罗马市一半已成灰烬,我清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过。惶恐之下,我改换装束,畏罪潜逃,离开了罗马,往东方前行。” “一路上,我忏悔我的罪过,决定到上帝光芒照耀不到之处散布他的教义,于是一路向东,来到波斯。竭尽我所有智慧,不仅学会了波斯语,而且改动了基督教教义,使之符合当地人习俗,加上我不时展现的圣火神通,终于使当地人也开始信仰上帝,虽然宗教名称被称为‘拜火教’,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这时赫尔墨斯在我脑中种下的种子开始发芽,趁我夜间睡眠之时,他操控我的身子,化为红色恶魔,在波斯到处放火作恶,还故意留下活口,让人到处传播我的恶名。” “他这么做是为了动摇我的信仰,使我再度生出自尽的念头,以便将我的灵魂彻底压制甚至吞噬。” “眼看他的阴谋便要得逞,这时剑啸宫竟然派遣使者来到波斯找我,意图劝我至剑啸宫成道。我当即答应了他,因为我想驱逐我心中的邪念,而赫尔墨斯对于成道的这个说法也很感兴趣,毕竟他是名学者,意欲探求世间一切真理。” “我来到了剑啸宫,接受了斩三尸的考验,在这过程中,我终于发现了赫尔墨斯的灵魂,但为时已晚,他以我的灵魂为挡箭牌,躲过了剑啸的摧残,而我则灵魂残破不堪,终于难以抑制心中的疯狂,化作恶魔身形,大肆破坏,被剑啸宫使者逐出剑啸宫,不知怎的,恶魔之身竟然落入了地心岩浆之中。” 柳敏诗得意洋洋,道:“还不是我……”萧贱与鸿雁两人不约而同,上前将她嘴巴捂住。 “后来恶魔之身在毫无防备下遭到熔岩侵蚀,伤痕累累,我虽然得以保住性命,但再也没有以往神通。此时赫尔墨斯与我假意修好,共同制定策略,利用他的知识与我操控热量的能力,花费百年时间,打通了底层熔岩,得以回到剑啸宫。” “没想到剑啸宫此时仅余遗迹,真正的神迹已不复存在,我既然失了神力,又无处可去,只能困在此地,捕食蜥蜴虫豸为食,久而久之,我觉得此处便是我的归宿,在此地我内心得以平静,不用再担心赫尔墨斯的加害,也不用担心我去伤害他人。渐渐的我感到我与这剑啸宫遗迹合为一体,此地便是我的第二个身躯,因此也不再想离开。” “但赫尔墨斯不这么想,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去,因此冥思苦想,从记忆中搜寻答案。终于想到要恢复恶魔之力,必须重新炼制一颗小型贤者之石。但炼制此石需要六百六十六颗全无信仰之灵魂,在此地根本不可能做到。” “天有不测之风云,他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与外界某人进行了沟通,接连诱骗了五百五十五人前来,并将他们用邪术害死。我本欲阻止,但此时我的灵魂已极为弱小,根本无法与他抢夺身躯控制权。” “他这次又骗来了一百多人,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但中途再起波澜,他竟然看中了一名小女孩的身体,想要放弃这具破破烂烂的躯壳,转生到那女孩体内。” “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一丝良知尚存,趁他行灵魂分割之术时突然发难,抢得了身体控制权,随即来到炎虫窟中,操纵血炎爆虫的成虫,疯狂吞食我的**,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但论计谋,我哪是他的对手,他早有准备,眼看这具躯体即将被吞噬殆尽,他竟然将我原本人类的躯体与恶魔之躯分离,丢下将死的恶魔之躯与我的灵魂,自己则附于我人类之躯上逃离了炎虫窟。”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但全身已无一处可动。回想我一生,虽然存了救民济世之心,但却总是行杀戮暴虐之举。死后实在无颜面对上帝,心中悔恨悲伤,难以复加,于是拼尽残存意念,不停向上帝祈祷,恳求他展现奇迹,赐我最后力气,去阻止赫尔墨斯。” “奇迹终于发生了,在我躯体毁灭的一刹那,我的灵魂竟然出窍,附于此宫殿之上,现在这个宫殿便真的如我身躯一般,我能在此地任意显形发声,因此得以与你们对话。” “我会告知你们赫尔墨斯与其余生存之人的下落,并尽力协助你们击败赫尔墨斯,以赎去我部分罪孽,但我也不知我能存在多久,也许时间已然不多,因此你们动作要快。” 鸿雁突然说道:“你这叫石海缚灵,也许是你虔诚之心诱发的奇迹。但你历经诸多变故,体会过人间至情,与这座宫殿共同生活了一千多年,现在又身无一物,满足了缚灵的条件,或许会永存于此。” 加百列听了鸿雁此言,极为震惊,发了一会儿呆,纠结道:“我还以为马上便能见上帝呢……算了,命该如此,心中有上帝,何处都是天堂,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去救人吧。”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六 在加百列的指点下,三人避过一切阻碍,穿过重重机关密道,马不停蹄地向着此地宫主墓室奔去。 鸿雁问加百列道:“加百列,现在大概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加百列道:“因我从中作梗,赫尔墨斯无暇植入血炎爆虫,最后抓来的十几人都还活着。不过现在赫尔墨斯已经不顾人数不足,打算强行炼制贤者之石,一旦他炼制成功,再强迫那女孩服下,那我们便没有回天之术了。” “据你所说,那赫尔墨斯现在只是凡人之躯,而且极为虚弱,我们前去还不是手到擒来?”柳敏诗说道。 “或许吧?但是他毕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不知还有多少手段未使,因此必须谨慎应付。”加百列答道。 “炼金术怕什么?我们国家道教炼丹术也有几千年历史,比炼金术不知深奥多少呢,但在武功高手面前依旧无甚大用。等会儿你看我好好教训他。”柳敏诗大言不惭地说道。 鸿雁出言道:“师妹,这炼丹术与炼金术截然不同,前者演化变迁,最终将炼丹之法与经络练气融合,形成了现在的道家武学,才有了大罗金仙,金丹大道的说法。而后者的目的一直是研究物与物,物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与联系,通过外力使人体进化提升,最终也能拥有近神之力。你千万大意不得。” “好啦好啦!师姐,我知道啦!”柳敏诗悻悻说道。但依旧满脸不以为然。 “对了,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名中年儒生经过此处?他究竟是谁?”萧贱忽然想起计无量,出言问道。 “有,那人也是此事始作俑者之一,他将一位华服女子交给赫尔墨斯之后便离开了,说要去阻止追兵,随后便不知所踪,那人有些功夫,诡计多端,我也不明白他的身份,但似乎是赫尔墨斯的老相识。”加百列继续回答道。 加百列话音刚落,三人已来到一间犹如金銮殿一般豪华壮丽的宫殿内,此宫金碧辉煌,白玉为台,石兽奔腾,飞梁高低,巨柱错落,规尺不量其大,笔墨难描其势。似乎比紫禁城还要气派。 宫殿正中过道两侧站立着近八十具石像,均身穿甲胄,肩披斗篷,手执长剑,栩栩如生。 过道向宫殿内部延伸,续以一白玉石阶,在石阶最深最高处有一龙椅,一位身着描金龙袍,头戴珠帘冕冠,面目不清的帝王身居其上。帝王身后墙壁上雕着两条巨龙,互相交错,张牙舞爪,似乎随时欲破墙飞空。 那帝王身前的大理石桌上平放着一名少女,白衣俏脸,双目紧闭,正是宁芷。而王若兰,茗枫郡主,玉飞凰与一名剑灵派女子分四个方位围坐在宁芷四周,也是目光无神,毫无动静。 在四人外围的台阶下,坐着九人,大部分是道理书院学子,王希仪赫然在列,均无知无觉,神色木讷。 “这里是……秦始皇真陵所在”鸿雁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切。 萧贱哪管什么真陵假陵,急欲上前救人,哪知身子刚刚一动。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只见从白玉台阶后方走来一人,挡在萧贱三人面前,此人身着红甲,手持巨剑,面带狂气,正是乔烨。 “乔烨,快让开,你的郡主身处险境,再晚些就来不及了。”萧贱焦急地大喊道。 乔烨咧嘴一笑,尚未答话,那龙椅上却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那名帝王站了起来,脱下冠冕,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容来,用不伦不类的汉语说道:“中国炼丹术真是神奇,这些衣物,尸身历经千年依然毫无腐烂,看来值得借鉴一番。” 萧贱见此人与那加百列长得一模一样,当下出言道:“你便是赫尔墨斯?你的计划已被我们识破,如果不想在此绝命,即刻束手就擒吧!” 那人耸了耸肩,道:“你们居然知道我的真名,倒也不简单,只不过来的晚了一些。”接着伸手轻轻抚摸宁芷俏脸,语调温柔,面带微笑地说道:“贤者之石我已经炼制成功,并喂给这女孩服下了。” “什么?”萧贱,鸿雁,柳敏诗三人大吃一惊,再无半分迟疑,三人分三个方向朝着赫尔墨斯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烨狂笑一声,拖着巨剑,向着萧贱冲去,跟着当身一剑,锐气无匹地劈向萧贱,萧贱无法躲过,只得止住身形,用斩邪剑硬生生地挡了这一剑。一股巨力沿萧贱双手传来,压得萧贱双足竟然深陷大理石地面中三寸,裂缝延伸开去,将周围三丈范围地面刻画得犹如龟甲。 斩邪剑虽然外貌普通,但实则坚硬无比,实打实的挨了巨剑一击,居然毫无罅隙。萧贱心中为之一振。双足不动,使出南宫剑法,借势而为,与乔烨斗得剑气纵横,杀意冲天。 柳敏诗擒贼擒王,直冲赫尔墨斯,身上青气氤氲,喝道:“罪魁祸首,纳命来吧!” 赫尔墨斯突然面露痛苦神色,咳出一口血,道:“这具身子已然无用,就送给你们吧。不过留着你们也是麻烦,要想办法拉你们陪葬。” 说着,用鲜血在胸口画了一个五芒星,随手从玉台上抓起一把粉末,仰脖吞下。遽然间身子发出土黄色光辉,周围石块纷纷翻卷过来,将他身子包得严严实实,化作一名岩石巨人。发出岩石摩擦之声,跳下石阶,尘土滚滚地迎向柳敏诗的火焰。 鸿雁借着气流飘至宁芷身旁,放出白光,缠绕上宁芷,跟着白光尽数没入宁芷身体。一下子两人皆定住不动。 那岩石巨人正全力抵挡柳敏诗火焰,忽然浑身一震,望向鸿雁,目露迷茫神色,颤声道:“我费尽心力,耗尽财富才研制出的裂魂术,这位女子怎能轻易做到,不……不可能,快,快……阻止她。”说罢,放出诡异叫声,宁芷与鸿雁身旁四女闻声同时站起,伸手向鸿雁抓去。与此同时,石阶下九名男子也摇摇晃晃向玉台走去。 柳敏诗急于众人阻止对鸿雁的攻击,身子化为火柱,便要向玉台扑去,哪知岩石人一把抓住她身子,道:“你不要坏事!”说着双手加劲,只捏的柳敏诗全身骨骼格格作响。 萧贱与乔烨对攻,此时已将乔烨一张脸伤得千疮百孔,但那乔烨浑然不觉,巨剑大开大阖,攻守范围极广,死死将萧贱拦在身前三丈之内。同时身上红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竟似比萧贱玄冰甲还要神奇。萧贱被他阻拦,也腾不出手相助鸿雁,一时心急如焚,汗如雨下,手足无力,瞬间落于下风。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台上骤然出现一人,手中剑光一闪,在四女身上连点数下,四女登时定住不动,跟着那人身形跳下玉台,手中青光闪闪,在人群中游走,剑招犹如连绵青山,很快将九名男子也尽数定住。 萧贱一见此人面貌,顿时大喜,叫道:“令狐兄,好一招须弥剑气。” 令狐九剑重伤未愈,匆匆赶来,刚才使出吃奶的力气,先是使用玄狐飞花剑来到玉台,再使出玄狐须弥剑气,好不容易封住十余人体内真气流动,只累得精疲力尽,气喘如雷。一时也说不出话,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竖起大拇指,算是向萧贱回应。 萧贱得见强援,鸿雁无碍,放下心来,南宫剑法使得行云流水,飘忽如烟,完全不惧乔烨红甲巨剑,斗得十余招,萧贱瞅得破绽,长剑风火而至,乔烨左侧脖子再度中剑,鲜血喷出,他怒吼一声,竟然再度以巨剑去烫伤口,意图止血。 但人一共只有双侧颈动脉,一侧被烫焦闭合,还有另一侧向脑部供血,此时乔烨不管不顾,接连将两侧动脉烫焦,大脑瞬间供血不足,乔烨顿时两眼翻白,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七 萧贱与乔烨分了胜负,刚想前去相助柳敏诗。柳敏诗忽然大叫一声,语带怒气地说道:“师傅,你莫要管我,看我一个人收拾这个石头怪。”说罢,全身上下燃起明亮青炎,不停烧灼巨人双手。 那岩石巨人双手紧紧握住柳敏诗娇小的身躯,仿佛像抓着一只小猫似的。柳敏诗全身大火燃烧,但那巨人岩石双手只是微微发红,看样子这巨人全身上下皆是熔岩组成,并不惧热火。 眼看岩石巨人越抓越紧,双手就要合拢,柳敏诗忽然双目绿光一闪,哼了一声,骤然间热气大盛,瞬间将巨人双手推开数尺,接着将热气一收,身子急坠而下,脱离了巨掌范围,在距地面数尺处再度放出热气流托住身子,缓缓落地。 赫尔墨斯发出咯咯之声,犹如岩石滚动,声如雷鸣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姑娘力气还挺大,但你放出的那点小火苗连我石头盔甲都烧不穿,根本没半分胜算。” 柳敏诗双目闪着寒光,道:“你在惹我发火,这是自找苦吃,等会儿你死无全尸,可别怪我。”说罢,身形随热气流浮起,双掌上绿光莹莹,像一只萤火虫般朝巨人飞去。 巨人狂笑一声,一巴掌拍向柳敏诗,动作迅猛,与那巨大的身形全然不符。柳敏诗身在空中,操纵热气流,轻盈的一个转折,避开此掌,来到巨人眼前,手中绿火遽然绽开,放出刺眼光芒,在巨人眼前一闪,巨人咆哮一声,立时双眼一阵刺痛,不由闭起双眼,恼羞成怒,双手乱舞乱挥,想要将柳敏诗抓住。 柳敏诗在巨人攻势中穿梭自如,很快来到了巨人身后,手中绿火瞬间集中成窄如针尖的光束,发出比太阳还要炫目的光辉,借着飞行前冲之势向着巨人石缝中刺去。 柳敏诗一击之下,只听那岩石巨人再度发出狂吼,声音中饱含无比痛楚。原来那光束竟然锋锐无比,一击便穿透了石缝,柳敏诗手掌也借光束形成的通道插入了石缝之中。跟着她收起全身火焰,将之源源不断地往岩石内部灌去,一时间绿光从所有岩石缝隙中冒出,那巨人张大嘴巴,身子挺直,连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柳敏诗娇叱一声:“烈焰爆弹!”跟着身子往后一撤,那巨人身子内部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爆炸。随着强烈的气流与炙热的火球,滚烫的岩石到处砸落,整座宫殿中宛如下起了流星火雨。 原来柳敏诗刚才趁通道形成之际,向狭小空间内注入大量气体,又使这些气体急剧间接收大量热量,体积极速膨胀,形成剧烈的爆炸,可谓无坚不摧,但由于此招威力过大,加上又要近身施展,故而会波及自身,因此向来不轻易施展。 眼看鸿雁她们就要受到火流星波及,忽然加百列身形在她们身前闪现,在石阶前方轰然降下一道厚重石墙,将十余人尽数挡住,流星砸在石墙之上,将石墙表面砸的坑坑洼洼,摇摇晃晃,但好歹无人受伤。 萧贱眼见鸿雁无碍,而柳敏诗身子向断线风筝一般飘落,急忙奔了过去,纵身向前一扑,总算在柳敏诗触地的那一瞬间将她接住。接着将她护在身下,挡住数枚火石侵袭。 待火石落尽,宫殿中一片狼藉。加百列的身影出现在萧贱身旁,道:“幸亏这王座前留有机关,不然恐怕又要死伤无辜。” 萧贱将柳敏诗平放于地,拱手道:“幸好有加百列先生相助,我们才得以及时阻止赫尔墨斯,只是不知赫尔墨斯是否真的已经喂我同伴服下贤者之石?” 加百列看看玉台,道:“你那女伴神通广大,竟然能轻易分裂灵魂,进入他人识海,恐怕就算那姑娘已经服下魂石,当也有办法解救。” 萧贱放下心来,点点头,忽然身下柳敏诗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师傅……怎样,徒儿厉害吧?要不是靠我,你们怎么打赢那石头怪?你要怎么奖赏徒儿?” 萧贱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柳敏诗头发道:“好好,全靠你了,我们出去后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柳敏诗神色虚弱,嫣然一笑,萧贱眼睛一花,似乎觉得她长大了不少,再也不是先前那幼童模样。 正在萧贱与柳敏诗说笑之时,萧贱身后传来一阵咳喘之声,萧贱循声望去,只见地面上一块血色模糊的肉块轻轻动了一下,跟着从肉块中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缓缓挣扎蠕动起来。 萧贱一惊,倏忽站起,双目警戒地看着那肉块。 那肉块上像是嘴巴的部位出现了一个不成形状开口,发出沙哑含糊的声音,笑道:“呵呵……呵呵,想不到你们几个本领还挺高强,是我小看了你们……还有……加百列,你居然死了之后……化成了鬼魂,继续跟我作对……” 加百列声音平静,道:“赫尔墨斯,你我相斗千年,尘归尘,土归土,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是啊……尘归尘,土归土……让一切回归上帝怀抱……你们基督徒是这么说的吧,但可惜的是……咳咳咳咳……”那肉块说到一半,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血块,粘液随着咳嗽喷出,撒得到处都是。 萧贱见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忍,想要上前,尽早结束他的生命。 “可惜的是……我是炼金术士……让一切事物升华进化,是我的使命……我要谢谢你们……将我弄成这个样子……这样我才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最终的炼化……”赫尔墨斯气若游丝,但还是发出得意的笑声。 “萧贱,快阻止他!”加百列声音中竟然出现一丝焦虑,提高音调说道。 “没用的,一切素材,阵法,条件都已齐备,我刚来到东方时也没想到竟能在此遇到传说中的红龙甲……”说罢,那肉块中的手一指乔烨身体,乔烨身上的红甲顿时发出一阵尖啸,剧烈震荡起来。 宫殿正中的地面上隐隐浮现一个复杂的图形,此图形绘成正圆,直径约六丈,正中画有一巨大的六芒星,四周写满不知是哪国的字符。那图形暗暗放出血红之光。那爆炸之时洒落的鲜血,岩石竟然开始悄悄移动,沿着那图形排布起来,将昏迷不醒的乔烨,那数十具兵马俑石像,以及那赫尔墨斯残存的肉块围在中心,跟着一道血红色的火线沿着那阵型的线条开始燃烧,很快在阵中燃起一朵玫瑰型的大火,吞噬了阵中的一切物体。 萧贱急忙抱起柳敏诗,躲过了那朵玫瑰形状的火焰咬噬。接着一抬手,使出轩辕一剑,一道蓝色电芒射向火红玫瑰。随着一声巨响,红蓝二色的火光在空中爆开,宛如烈日当空,直刺得萧贱睁不开眼睛。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那烈日中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一声声清啸从中传出,接着飞腾出一个庞大的身影,在宫殿空中盘旋一圈之后,以无边的气势降落在萧贱面前。 这是一头全身血红,蛇颈鳄头,壮身长尾,身插双翼,高约三丈的怪兽,它四爪漆黑,闪烁着幽蓝光辉。口中吐出硫磺的气息,双眼金黄,隐含着深不见底的恶意与残忍。 “这是什么怪物?”萧贱出言问道。不知怎的,他面对着这只怪兽,一阵阵恐惧感在心中翻腾涌动,不绝冒出,仿佛童年噩梦成真一般。 加百列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道:“是巨龙,西方传说中最可怕的怪物。赫尔墨斯用炼金术练成了巨龙。”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八 那巨龙骤然俯下身躯,朝着萧贱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萧贱只觉得一股炙热的炎流夹杂着硫磺的气息向着自己喷涌而来,急忙一个转身,将柳敏诗死死护在胸前,以后背的冰甲生生承受了巨龙的吐息。 那龙息中仿佛蕴含着不知名的能量,其热量轻易地融化了萧贱的冰甲,即使萧贱体内黑煞之气拼命修复,但犹如杯水车薪,转瞬之间萧贱背后的冰甲竟然被其尽数破坏,露出他惨白的肌肤。接着龙火烧到他裸露的皮肤之上,萧贱只感到一阵剧痛从背后袭来,眼前一黑,昏迷过去。跟着身子被一道狂岚吹飞,越过十余丈距离,重重落在地上。 柳敏诗被萧贱压在身下,没被龙火沾到半点衣衫。她用力掀开萧贱,好不容易从他身下爬出,望向萧贱后背,顿时抑制不住惊恐,颤抖起来。 只见萧贱后背一片焦黑,虽然周边皮肤黑煞气冒出,缭绕于焦黑处,为其降温,但那焦黑之处仍冒出阵阵黑烟,似乎内部依旧在烧灼。而在萧贱颈背交接之处竟然露出一个碗口大的疮疤,可以见到疮疤之下露出一个白里透红的包囊,正在随着心脏跳动隐隐放出火光。 “师傅,师傅……”柳敏诗双目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泣不成声,不停摇晃萧贱身体,但萧贱呼吸心跳均极其微弱,意识全无,似乎随时会身死命陨。 那巨龙抬起脖子,看也不看萧贱一眼,转过庞大的身躯,向着鸿雁她们所在玉台走去。 眼看那巨龙就要接近那挡在玉台前的石壁,忽然宫殿两旁的墙壁上机关打开,一支支利箭挟着劲风向着那巨龙射去。 哪知巨龙对于箭矢毫不在意,任凭利箭源源不绝地射到肌肤之上,而它只是向前缓慢挪动着巨大的步子,不曾有半分停歇。 秦时的劲弓强弩可是冠绝古今,但些箭矢射到巨龙皮肤上,竟然半个印子也未留下,很快地面上便密密麻麻地落满箭矢,而机关中再无箭矢射出。 “赫尔墨斯,住手!”加百列的身形出现在巨龙身前,说道,“你已经有了巨龙之躯,可说与天地同寿,为何还不放过那少女?” 那巨龙发出不屑的笑声,犹如闷雷作响,道:“我这身子只是临时炼制而成,时间一久便会产生排异,到时候依旧身死魂灭,又有什么用?何况那少女体内有水火二元,根据道家炼丹术之法,循序渐进,再加上我的智慧,当可成道。届时我的灵魂便可进入万物之源,获取宇宙真理,成就世间主宰。这是我的理想,跟你们这帮无欲无求的虫子多说无益,速速让开。” 加百列声音中包含着坚定的意志,说道:“为了你的理想……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无辜的性命,让世界遭受多少劫难?我虽然身死,但绝不会让你得逞,你就困在此处,一辈子陪我吧!” 说完,加百列身子延展开来,变为一个巨人,身后长出一对巨大的洁白翅膀,一张一卷,将巨龙包裹在内,化作一个白色圆球,跟着石阶前方机关声响,石墙缓缓升起,随之圆球下方地面倏忽出现一个方形大洞,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白球翻滚,连同巨龙一起,向大洞深处跌落。接着那大洞缓缓闭合,恢复了原状。 令狐九剑虽然被石墙挡住,未看见之前情景,但那巨龙与加百列的对话却听在耳里。于是缓缓站起,望向那恢复如初的地面,心里若有所思。 只听得地下龙吼声不断,但声音渐渐变小,不久便完全绝断。整座大殿一时再无声息。 便在此时,鸿雁身旁的王若兰发出一声嘤咛,缓缓醒转,在她之后,其余三女以及王希仪等九名男子也逐渐恢复了神志。 “咦?我怎的不能动了?这里又是哪里?”王若兰率先问道。其余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发出疑问。 令狐九剑叹了口气,道:“你们被人控制了神志,要攻击鸿雁,我不得已封住了你们行动。”说罢,长剑抖动,刺破众人章门穴,王若兰等人只觉得真气从章门****缓缓泄出,不久便恢复了行动。 “萧贱,萧贱怎么啦?”玉飞凰眼尖,发现远处萧贱一动不动,躺在地面,而柳敏诗兀自在他身旁哭泣,急忙问道。 “萧贱为救你们,身受重伤,不过好在恶人已被封在地下,我们可慢慢想法救治。”令狐九剑答道。 “我去看看。”王若兰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接着便往萧贱那里走去。道理书院众人一听,也是心中关切,一起往石阶下奔去,立时便要上前相救。 忽然间,地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正在发生地震一般。众人一惊,急忙停住脚步。紧接着一道火柱冲破地面,将石阶前方烧出一个大洞,一条巨龙从洞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喃喃自语地道:“愚蠢的加百列,以为用一些幻觉就能困住我,但这巨龙之身哪会被这些把戏所迷?” 众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半晌,王若兰,茗枫郡主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下子惊醒了众人,大家纷纷如鸟兽般四散逃去。 巨龙瞪着眼前的令狐九剑,道:“愚蠢的爬虫,你怎么还不逃?” 令狐九剑面露冷笑,道:“你有弱点,我又何必要逃?”说着,轻轻举起手中长剑,将剑尖对准了宁芷太阳穴。 “离开这里,不然我便毁了这女孩。”令狐九剑冷酷地说道。 “你!?”赫尔墨斯大吃一惊,没料到令狐九剑竟然如此决绝,以自己同伴作为人质,来威胁自己。 “我可不是萧贱那样婆婆妈妈之人,我数到三,你再不走,你用作转生的**便不复存在了,一,二……”令狐九剑声音甚是镇静,不闻一丝波澜。他机警无比,适才听到加百列与赫尔墨斯的对话,已然猜到了因果。 “好,好,我这就走。”赫尔墨斯退了两步,见令狐九剑不似作伪,也不敢硬来,生怕他真的玉石俱焚,到时自己转生容器一失,而巨龙身体也撑不了许久,不久后真的会神魂俱灭。 令狐九剑持剑的手不见一丝抖动,双目紧紧盯着巨龙,不漏过巨龙任何一个小动作。 赫尔墨斯本想用龙息攻击令狐九剑,但唯恐威力太大,伤及宁芷。加上令狐九剑老辣谨慎,丝毫无可趁之机,因此赫尔墨斯假作后退,心中不停转念,寻找对策。 两人正僵持间,赫尔墨斯身后传出一阵尖锐鸣叫,他急忙转头,但见柳敏诗全身闪着绿光,手中则白光耀眼,宛如手持一尖锐长矛,向着自己刺来。 他意欲躲闪,但巨龙身躯庞大,又是他仓促间炼成,因此活动不灵,被柳敏诗长矛刺入后背,矛尖从胸前穿出。赫尔墨斯一下子发出一声震天长吼,身子急晃,想要将柳敏诗甩开。 柳敏诗双目含泪,杀气腾腾,厉声叱道:“纳命来!”不顾自身伤势,将全身热力注入龙肤之下,一时间巨龙后背皮下气泡翻涌,此起彼伏。那巨龙痛得以身撞墙,想要将柳敏诗挤死,但柳敏诗躲在巨龙皮肤皱褶内,根本压不到她。 柳敏诗热力注入完毕,手中绿光一闪,身体随即后撤,巨龙后背顿时爆出一团绿火,将其一张翅膀炸飞,身后四分之一张龙皮也随即爆开,浓烟滚滚冒出,巨龙发出一声低沉嘶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柳敏诗此时已完全是十五六岁少女形貌,身上伤痕累累,落在令狐九剑身前,凄然欲绝地道:“令狐先生,鸿雁师姐还没醒吗?” 令狐九剑收起长剑,摇了摇头,道:“没有,看样子还要一会儿,莫非萧兄有事?” 柳敏诗骤然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地哭道:“师傅他……师傅他没了心跳气息,只怕是……” ... 正文 讲道理 五十九 萧贱那时冰甲为龙息所破,龙火中蕴含的毁灭之力渗入体内,融入阳核之中,驱使着太阳内力,向着经络脏腑中的太阴内力攻去。 萧贱体内的太阴太阳本已相处融洽,分工明确,而且经历尸虫事件,渐有融合之势。此次阳核骤然发难,冰核猝不及防,节节败退,很快便将半个身子的控制权拱手相让。但不久之后在金风寒玉功的运作下,冰核终于操纵黑煞气开始了反击,两者逐渐在膻中处形成相持,互不相让。因此萧贱再度回到了体内阴阳交战的局面,生死悬于一线,不过这次已无鸿雁前来相助。 ———————————————————————— 在萧贱真灵识海之中,那冰火双云征战不休,使得真灵周围陷入冰火两重天,冷热交替。真灵饱受摧残之下,实在忍受不住,忽而化作一萧贱模样的人形,脱离了冰原火海,站在远处,皱眉盯着那冰火双云。 他之所以能够将真灵化为人形,主要是由于真灵上迷雾淡薄,识海清明之故。 蓦地萧贱身边闪出一道白光,一位长着鹿角,人首蛇身,面目清奇的年轻人来到了萧贱身旁,按着他肩膀道:“阁下练成仙体,还被人打成这副德行,实在是丢吾辈颜面。” 萧贱阴沉着脸,道:“你是何人?又怎会在我识海里?” 那年轻人深沉地叹了口气,道:“你连我都不认识?看来也是不学无术之人。” “算我文盲好不?”萧贱出言道。 “好好,我也不与你多言,但你现在好歹也是我的持有者,怎么也不可如此堕落。快去将太阴太阳收服,再让我瞅瞅你那诡异的仙体。”那年轻人说道。 萧贱叹了口气,道:“那两个家伙打架,连我自己肉身都快死了,哪里还能收服他们?” “愚蠢,不死不生,不破不立的道理你都不懂?你凡体不灭,仙体又如何诞生?”年轻人说道,“你这便上前,好好教训一下这冰火双云,告诉他们谁才是这里的老大,不要怕,你仙体胚子已成,闹得越大越好,所谓富贵险中求……。” “你……你莫要骗我,我妻子徒弟还在……”萧贱将信将疑地说道。 “我身在斩邪剑中,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个有望成道之人,骗你做甚?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年轻人怒道。 “怎么每个人都说我婆婆妈妈?难道我真的婆婆妈妈?”萧贱困惑地想着,身子向冰火双云飞去。 来到冰火双云近处,为那冷热所侵,不由寒战连连,心下一横,一手一个,抓住那双云尾巴,喝道:“你们两个,住在我身体里,还在这儿捣乱,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那冰火双云毫不理睬,尾巴同时一甩,萧贱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顿时身子被甩出老远,跌落在地。 在识海之外,萧贱肉身顿时一阵乱颤,心跳呼吸忽快忽慢。 “妈的,竟然反客为主,老子跟你们拼了。”萧贱气往上冲,再度冲上前去,与冰火双云斗做一团。 冰火双云起初斗发了性子,相互眼里只有彼此,连萧贱加入斗殴都察觉不到,往往一个冲撞,或云尾一甩,萧贱便飞出老远。但萧贱咬紧牙关,百折不挠,越斗越勇,数十个回合下来,渐渐与冰火双云互有攻守。再斗得数十个回合,萧贱已然占了上风。此时冰火双云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保护的真灵竟也前来攻击自己,心头怒火更甚,理智丧失,猛冲猛打,冰雹火雨,尽往萧贱身上招呼。 萧贱被冰火双云联手一阵猛攻,只痛得龇牙咧嘴,怒气勃发,再也抑制不住,狂声怒号,气势汹汹地来到冰火双云身前,拳脚如疾风暴雨一般向双云击落,将之一顿胖揍,冰火双云哪料到这个平时忍气吞声的主人此次竟是变了个人,猝不及防之下竟无还手之力,很快被萧贱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分头便跑。 萧贱此时恼怒成狂,已然不顾后果,一手一个抓住双云尾巴,拉着就往识海上空飞去。双云大急,冰火发出,但打在萧贱身上竟无半分效果,一时慌了手脚,发出“吱吱”声响,意图求饶。 萧贱铁青着脸,将双云拉至识海边缘,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俩给我滚出去。”说罢,双臂用力,便要将双云扔出。 双云大惊失色,知道一旦出去便会烟消云散,于是拼命用力不让萧贱得逞,同时可怜巴巴,不断出声求饶。 萧贱忽然放开双手,叹气道:“你们此番在我体内大闹,已然将一切搅得一塌糊涂,我不久之后恐怕便要身死,你们留着也是一同灭亡,不如离去,另寻住处。” 双云闻言,知道自己铸下大错,急得吱吱乱叫,没头没脑地乱转圈子,跟着两相碰头,商议了一番,冰云说道:“主人,我们出去便即烟消云散,万万不可。”火云道:“为今之计只有互相融合,修补损伤。”冰云又道:“如您不弃可纳我俩入体,三者合一。”火云道:“从此仙体加身灵肉融洽,当可保命。” 说罢,不待萧贱回答,两者蒙头一钻,进入了萧贱体内。 ———————————————————————— 令狐九剑听柳敏诗说得如此凶险,一下子也是六神无主,心道:“若无萧兄相助,我等断然无法平安至此,何况我的性命也是为他所救,说不得,怎么也要想想办法。” 想罢,扶起柳敏诗道:“柳姑娘,我师傅曾传我九转生息的入门功夫,加上我身上还有一粒血龙门秘传大还丹,或许可以延萧兄寿命,等到鸿雁仙子醒来。” 柳敏诗欣然道:“太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话音未落,忽然南宫心岚的声音从殿门叫道:“小心!”令狐九剑登时惊觉,身子一扑,将柳敏诗按倒在地。只见头顶一只巨爪划过,掀起一阵飓风,将自己与柳敏诗双双吹飞,掠过数丈距离,向着之前巨龙轰出的坑洞飞去。 眼看就要落入那深不见底的洞穴,忽然一道白练横空而至,卷住令狐九剑与柳敏诗脚踝,往纵向里一拉,将二人拉出坑洞范围,跟着上前两人,将令狐九剑与柳敏诗接住。 令狐九剑缓过神来,看清原来是玉飞凰发出白练,宇文天周与名剑风月接住自己二人。 华征雄与铁漫道一人手持长枪,一人双手执锏,挡在令狐九剑与柳敏诗身前,面无惧色地向着玉台方向。 只见玉台之前,那巨龙身躯缓缓爬起,道:“这小妮子挺狠,我也是老糊涂了,同样的招数竟然连中两次,看样子要赶快换个身子。”说罢,伸出龙爪,便要往鸿雁抓去。 令狐九剑见状,急道:“将我扔过去!”身形一闪,跃至华征雄与铁漫道上空,华铁二人心领神会,便要以长枪铁锏托住令狐九剑,将其抛向巨龙。 巨龙忽然冷笑,说了句:“还是先消灭苍蝇。”说罢,快速转过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冒出硫磺之气,一道蕴含毁灭之气的青黄色光柱向着令狐九剑等人轰至。 令狐九剑想不到敌人竟使出缓兵之计,先引开己方注意,再骤下杀手,待得反应过来,那光柱已近在眼前,躲闪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来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红色光芒从令狐九剑等人身后一闪而过,冲击在那龙息之上,竟将那龙息反射回去,擦过巨龙身躯,将宫殿墙壁破开一个大洞。 令狐九剑等人尚未反应过来,须臾眼前一花,身前已多了三个人影,只见萧贱全身紫电舞动,头发根根竖起,放下怀中鸿雁与宁芷,说道:“诸位,麻烦照看一下。” 柳敏诗惊喜地大叫道:“师傅!你没事!你这是阴阳雷亟?” 萧贱点了点头,道:“正是,敏诗,刚才害你担心了。”说罢,转过身去,神情凝重地面对着那只巨龙。 赫尔墨斯发出一声狂吼,怒意滔天,咆哮道:“又是你这只爬虫!怎么没死!看我这次不要你性命。”说罢,双足一蹬,身后断翅骤然重生,巨大的身躯向着萧贱飞来。 萧贱身子瞬间缥缈如烟,只见紫光在宫殿中不停闪烁,那巨龙一下子仿佛定在空中,身上雷鸣作响,不停发出痛苦的吼声,似乎连遭重创,但始终无法落地,过了一盏茶功夫,一道巨大的紫雷在巨龙身上炸响,巨龙身躯如蒙大赦,往一旁飞去,飘过十余丈距离,重重落在地上。紫光随即一闪,萧贱身形出现在巨龙面前。 令狐九剑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实在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与萧贱相较,易武阳速度及耐力不及,而杨天辰则无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道理书院诸人与王若兰则满脸崇敬,望向萧贱的目光宛如看着天神一般。 那巨龙爬起身子,双目闪着邪光,一声清啸,口中硫磺之气凝聚,一道火柱从口中喷出,在地面化为火海,从四面八方向众人涌至。 柳敏诗勉力爬起,站到众人身前,刚想以火敌火,将火海挡住,忽然数十道紫色雷电空中落下,重重轰在火海之上,产生的雷暴之威竟然霎时将火海击散,接着消失在空中。 ... 正文 讲道理 六十 满地的火海随着雷暴的冲击缓缓消散于空气中,赫尔墨斯邪恶的金眼死死盯着眼前渺小的人类,他无论如何也预计不到他虽然已化身为传说中的红龙,却已然在眼前这名年轻人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 萧贱也望着巨龙,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迄今为止他已用尽全力,但巨龙之躯却完好无损,即使是柳敏诗先前造成的损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修复,几乎已不留半分痕迹。真不知用何种方法才能将其消灭。 两人对峙片刻,巨龙骤然双翼展开,再度振翅翱翔,飞上大殿顶端,萧贱抬头仰望,只见巨龙悬在空中,翅膀振动,掀起殿中狂风巨岚。 萧贱蓦地惊觉,急忙大叫道:“大家快逃到殿外去!” 巨龙发出一声清啸,一道龙炎喷出,不过这次并未对着地面,而是朝向殿顶。只见一道火柱冲天而起,似乎要烧上天宫。 之前地面雷暴火海产生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朝向殿顶破口涌去,在巨龙翅膀的搅动下,逐渐盘旋环绕,形成一碗口粗细的旋风,随即这旋风越来越粗,很快在宫殿中心化作一宽约十数丈的血红龙卷,产生强大的吸力,似乎要将殿内一切吸入。 令狐九剑急于带众人远离龙卷,但他经历数番大战,实已精疲力尽,而其余人伤的伤,累的累,根本已是强弩之末。因此实在无法摆脱那飓风强大的吸引。眼看离殿门已近在咫尺,但却无法挪动半步,反而隐隐向着龙卷内部倒退。 萧贱看着那血红色的龙卷,忽然想起了义兄张智难的杀意三才阵,当下以雷鸣传音,朗声说道:“令狐兄,尽量护住大家,我要破了这龙卷。” “交给我吧!”加百列的声音忽然从萧贱身旁传来。 接着令狐九剑等人脚下出现一个大坑,众人毫无准备,不由发出尖叫,往坑内跌落。 萧贱不解地望向加百列,加百列耸耸肩,道:“这条密道通往殿外,不过看起来粗暴了些罢了。” 萧贱颇为无奈,但总算放下心来,转眼瞥见之前乔烨那柄火红巨剑尚躺在地上,心念一动,身子来到巨剑旁,将之俯身拾起,接着紫光闪现,转瞬间已身在龙卷之内。随着龙卷的气流,如同海燕一般飞腾而起,向着巨龙方向飞去。 他身在龙卷之中,全身紫电弥漫,随着气流高速运动,竟然对地面产生一股斥力,使他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他将紫色电流附于巨剑之上,巨剑逐渐呈现紫红之色,他以之对准巨龙。身如一高速旋转的紫红流星,向着巨龙激射而去。 赫尔墨斯身在宫殿顶端,忽然发现萧贱与其余人均消失不见,正心中纳闷,忽然一阵不安袭来,那是他变成巨龙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他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身死。他察觉那不安的来源,双眼向那龙卷望去。须臾间,一个紫红色的渺小身影从龙卷中飞出,映入他的眼帘。 那紫红色影子发出高频的震荡之声,似乎如万鸟齐鸣,挟着无可阻挡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转眼间便来到赫尔墨斯身前。 赫尔墨斯忽然感到这渺小的红影似乎是如此巨大,犹如浩瀚无垠的寰宇,一望无际的大地一般。 一瞬间,他心生顿悟,知道这便是他的命运,他的因果。经历数千年的岁月,那无可避免的毁灭终于要降临到他身上。而他以往并不相信这些,只道凭借自己的努力,定能掌握世间一切真理,成为万物的主宰。 而那上帝,真主,或者叫作万物之源,或者随便什么称呼,则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浅薄与渺小。告诉了他世间唯一的真理:唯有生与死,存在与毁灭,互为表里,循环往复,才能构筑这个永恒的世界。 他并不生气,也不沮丧,反而生出一种解脱感,心道:就这样吧。于是不再抵抗他的命运,伸开他的双臂,心平气和地迎接他最终的灭亡。 萧贱化作的紫红色流星,轻易撕破了巨龙的肌肤,在雷电与火焰缠绕的巨剑高速旋转产生的切割之力面前,巨龙身躯犹如一张薄纸,被红色流星轻易穿透,龙心粉碎,随后化为火球,匆匆燃尽,在巨龙胸前留下一个大洞。龙躯则被卷入那飓风之中,消失无影。 萧贱收去全身电流,双脚在墙上一蹬,脱离了龙卷的范围,身后长出一双紫色光翼,从宫殿正门飞了出去。发现令狐九剑等人已等在宫外,一见萧贱出来,柳敏诗立即发出一阵欢呼,纵体入怀,向萧贱扑至。 萧贱刚才已使出全身解数,上下酸痛不已,柳敏诗重重一撞,他全无抵抗之力,一声惨呼,倒在地上。埋怨道:“敏诗,你不能体谅一下师傅吗?刚才都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柳敏诗将头在萧贱怀里蹭来蹭去,含糊地说道:“你这师傅,明明身怀仙体,前面竟敢装死戏弄徒儿,害得徒儿差点再次涅槃,与那巨龙同归于尽。哪能轻饶?” 萧贱百口莫辩,仰天长叹。 那龙卷毫无停歇之意,范围越来越广,很快那宫殿便已承受不住,石墙开裂,泥沙俱下,萧贱心中焦急,不知鸿雁何时才能从宁芷识海中出来。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对斩邪剑悄悄说道:“斩邪剑老兄,你不是对于斩去心中邪念最为擅长吗?可否帮我一把,将我徒孙体内寄附恶灵除去?” 斩邪剑发出白光,声音在萧贱识海中响起,怒道:“你这小鬼,先前趁我休息,竟拿我去砍人,太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今后休想我再帮你分毫。” 萧贱想了想,低声道:“那我便将你留在这秦陵中,让你永不见天日。” 那斩邪剑一听,杀猪般地大叫起来:“不要啊,萧大人,我在此宫中被空置了千年,早就闲得快生锈了。小的知错了,小的这便帮你,你将我放在你徒孙身上,稍稍运功即可。” 萧贱谅其不敢耍花样,来到宁芷身边,将斩邪剑轻轻放在宁芷身上。紫光闪动,没入斩邪剑。 一刹那间,萧贱感觉自己再度被拉入剑身,来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时空之中。 —————————————————————— 鸿雁真灵几乎全数出动,仅仅留了一丝残魂于自己体内。 她来到宁芷识海,感到一切如常,宁芷真灵隐藏于层层烟瘴之后,仿佛一只未破壳的鸡蛋,天空中飘着淡淡云彩,一半略显微红,另一半却是白云稀疏。 鸿雁听萧贱说起过救治宁芷的过程,知道他曾在她体内留下微弱的冰火双核,见此情形也并无吃惊之意。当下缓缓在识海中走动,四处张望,想找出赫尔墨斯那潜伏的残魂。 她走出没多远,一个巨大的雕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清雕像面目,顿时大吃一惊,因为这个雕像赫然便是鸿雁自己的模样。 “怎样?我搜索她的记忆,从中选出她的牵挂,挚爱,伤痛,哀愁,做成这个雕像,怎样,惟妙惟肖吧!”一只火红色的小恶魔从雕像体内飞出,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意欲何为?”鸿雁双目闪着愤怒的火光,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只不过为了以后诱骗她,让她痛不欲生,神志错乱,从而使灵魂破碎,让我有机会可以夺取她的肉身。”小恶魔说道。 “那你就此消散吧!”鸿雁怒道,手中出现一把紫色长剑,剑上发出振人心魄的鸣叫,一剑划过长空,将那小恶魔劈成两半。 那小恶魔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上半身飞上高空,下半身则消失不见。在半空蠕动半天,下半身竟又长了出来,朝鸿雁大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伤到我?我之前在加百列体内呆了那么久也没受过如此重伤。” 鸿雁心知自己这紫剑只是模拟雷鸣而成,无法真正伤到真灵,最多使其短暂不适。当下虚张声势,喝道:“这是雷电之剑,可以震荡神魂,湮灭真灵,与剑啸异曲同工,你如不速速离去,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小恶魔细细探查了一番自身,发觉并无大碍,笑嘻嘻地说道:“你骗我,如果你这把剑真能损害灵魂,那你拿着岂不是自讨苦吃?我看你也别在此多管闲事了,大不了我答应你,不会做的太过分,让她少些痛苦,好吗?” 鸿雁沉吟片刻,身上微光隐现,倏忽冒出一个数寸大小的光球,落在地上,化作一个半人高的鸿雁,随即很快长大,变得与鸿雁一样大小。 ... 正文 讲道理 六十一 原来这分身只是鸿雁的十分之一真灵,她用手向小恶魔一指,那第二个鸿雁化作白光,瞬息来到小恶魔身旁,两手一挥,两道白练发出,将那小恶魔缠成粽子。那小恶魔还兀自得意洋洋,毫不在乎,任凭那鸿雁用白练将自己卷住,嘴里嘀嘀咕咕道:“干嘛凶巴巴的,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鸿雁双目闪着寒光,道:“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自行离去,不然我将这部分真灵自爆,与你同归于尽。” 小恶魔似乎一下子吓得魂飞天外,挣扎着叫道:“你能分裂真灵,还能自爆?千万不要冲动啊,你一冲动,我就,我就……” 他忽然咧嘴一笑,平静地说道:“就不跟你玩了。” 说完,那小恶魔一下子全身有如冰雪融化,变成一滩烂泥模样,向地面快速滴落。 这招完全出乎鸿雁意料之外,她手中白练飞快变长,向那烂泥追去,但那小恶魔竟然真的变成烂泥,被白练一缠即散,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嘿嘿,我一直逗你玩呢。”须臾,那小恶魔的头从雕像身上钻出,得意忘形地说道,“这雕像是我用贤者之石制成,其中蕴含了六百五十多人灵魂,而且我可以随意利用这些灵魂的力量,制成我的分身。你想要玩自爆,可以,尽管来呀!看看你能够分出多少灵魂来与‘我’同归于尽。”语气轻佻,还在“我”字上加重了读音。 鸿雁仔细观察,见那雕像身上怨气冲天,似乎真是由无数真灵组成,不由浑身颤抖,道:“你……竟然如此残害人命,实在是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那小恶魔发出不屑的笑声,道:“我为了探求宇宙真理,牺牲这么些人命算什么?你们道家不是有句话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这举动也可说是遵循天道,代天地行事。” 鸿雁听了他的话,不由想到遇到萧贱之前的自己,一时语塞,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那你有没有听过‘天地之道,为善去恶,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句话?”忽然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位头生双角,人首龙身的年轻男子凌空飞至,站到了鸿雁身旁。 “你是什么怪物?”那小恶魔奇怪地问道。 “我是怪物?我是你祖宗!”年轻人破口大骂,接着转头向鸿雁说道:“小姑娘,这里交给我,你老公在识海边缘等你,速速离去,免得受到波及?” 鸿雁脸一红,摇头道:“可是……先生,虽不知您有何把握,但这小恶魔害人无数,以他人灵魂作挡箭牌,先生如何是他对手?” 年轻人变色道:“以灵魂做挡箭牌?那……他身下的雕像莫非全是真灵组成……?” 鸿雁点了点头,年轻人见状,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向着小恶魔咬牙切齿地说道:“身死则灵散,乃是天道运转之理,你竟然玩弄他人真灵,使人死后不得安宁,已犯我大忌,实在罪无可恕。今日我便要叫你知道什么叫殇魂之痛。”说罢,身上发出一阵阵嗡鸣之声,好似千万只蚊子在飞舞。 鸿雁一听此声,顿觉头痛难忍,仿佛此声要将自己撕裂,急忙将分出的真灵收回,身子化作白光,向识海边缘飞去。 小恶魔爱理不理,打着呵欠,道:“哪儿来的苍蝇,这般讨厌。我不管了,待我睡个百八十年再出来。”说完,正要向雕像内沉去,忽然那嗡鸣声化作一声奇怪的巨响,仿佛龙吟虎啸一般,接着眼前一暗,身子已从雕像中脱离,来到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之中,面前漂浮着一柄古朴长剑。 他想起一事,笑道:“原来是剑啸之声,反正我一心追求宇宙至理,无牵无挂,任你如何下套,也无法动摇我心智分毫。” 那长剑骤然轻微晃动,周遭景色骤然一变,小恶魔立时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切,呆立不动。弹指一挥间,百年如光逝,小恶魔全身汗水涔涔而下,声音不停颤抖,说道:“不会的……怎么会……这便是我所追求的真理……这一切的真相……不可能,这不可能……”接着身子一抖,犹如失魂落魄,跪倒在地,那斩邪剑顺势劈落,将小恶魔头颅斩下。 鸿雁远离了那年轻人与小恶魔,来到萧贱身边。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悸动,不由回头望去,只见那座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像正在缓缓倒塌,而五颜六色,闪着微光的真灵正在向识海苍穹不断飘去,很快便消失不见。鸿雁心知那小恶魔已被消灭,宁芷当可安然无恙,于是放下心来,牵起萧贱手掌,两人一起飘离宁芷识海。 随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一闪而逝,鸿雁缓缓睁开眼睛,急忙向宁芷望去,只见宁芷身子蜷成一团,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在做着美梦,口中喃喃说道:“师傅,你回来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鸿雁心有灵犀,蓦地瞥了萧贱一眼,发现萧贱手执斩邪剑,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当下也是会心一笑,在萧贱搀扶下轻轻站起。柳敏诗欢呼一声,一下子冲到两人身前,抱住两人,在两人脸颊分别亲了一口。 鸿雁捏了捏柳敏诗小脸,忽然惊讶道:“敏诗,怎么一会儿不见,你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难道我一睡睡了十年” 柳敏诗白了萧贱一眼,道:“还不是师傅不争气,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我还以为师傅死了,心里伤痛不已,为了替他报仇,不顾提早涅槃的后果,疯狂吸收此地热气,使功力急遽增长,这才在一日之间长了七八岁。现在差不多有巅峰一半功力了。” 萧贱神情歉然,解释道:“我被赫尔墨斯龙息所伤,体内阴阳再次紊乱,差点死去,不过因祸得福,这阴阳雷亟的仙体,毕竟是练成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连累了敏诗……” 三人正聊着,名剑风月走上前来,向萧贱深深一揖,道:“萧兄,你救得我们众人性命,大伙儿实是感激不尽。你武艺如此高强,实是我生平所仅见,不知你是何门何派弟子他日在下回到江湖之中,定会为萧兄大肆宣扬,好让天下知道你的威名。” 柳敏诗一下子将沮丧之意抛到脑后,抢到萧贱身前,趾高气扬地说道:“我,还有鸿雁师姐,是萧贱掌门的徒弟,记好了,我们门派叫作鸿蒙剑派。他日必将名扬天下,成为世间第一大派……” 萧贱与鸿雁急忙上前,一人一手,将柳敏诗嘴巴捂住。 道理书院众人听了,均想:“原来鸿雁,柳敏诗均是萧贱徒弟,这三人各有惊人业艺,这鸿蒙剑派现下在江湖寂寂无名,但将来必成大器,不如现在多多结交,日后或能傍上大树。”于是纷纷走上前去,向萧贱作揖道谢,刻意巴结。 萧贱向众人拱手道:“诸位,道谢之事稍后再说,我们现在尚未脱险,还需回到入口处,打开通道方能离开此处。” ... 正文 讲道理 六十二 众人听萧贱如此一说,这才想起自己尚未脱困,不过此时大伙儿皆已唯萧贱马首是瞻。宇文天周拱手道:“如何才能出此地宫,还请萧兄示下。想必以萧兄通天彻地之能,当非难事。” 萧贱凭空受了一顶高帽,心中惴惴,想道:“此事八字还没一撇,首先需要回到我们初来此处时那大厅,还要至阳焚净的能量……对了,老王怎么这么久还没消息”当下凝神舌尖,默念王阳明的名字。 正念叨,王阳明的声音再度从萧贱心底响起,道:“萧兄,你们怎么还没出来?现在闯王进攻汉中的消息已然传出,西安城内乱作一团,我不得不先回西安助忱协和忱知府稳定局势,现好不容易抽空趁乱混入明炎道场,就等你信号了。” 萧贱按耐不住,急道:“老王,你说得轻巧,你可不知此处有多么凶险。大伙儿险些尽数丧命于此。现在我们还需半个时辰方能赶到入口处。但实在无法找到至阳焚净那般强大的能量。” 王阳明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刚刚冥想了近一个时辰,积攒了不少精神能量,当可模拟至阳焚净一半左右的威力,你们只需再出一半力即可。到时候我在虫洞出口处,你们在入口处,我发信号给你们,大家一同放出至阳焚净之力,定能打开通道,让你们逃出生天。” “恐怕不行。”便在此时,加百列的声音也在萧贱识海内响起,说道,“我之前虽然神力减退,但身为恶魔之体仍能够操纵热力,利用此处无穷无尽的岩浆,也能制造出接近至阳焚净之力,打开通道,但却无法返回人世,你可知其中原因?” “为什么?”萧贱与王阳明两人皆不明所以,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听赫尔墨斯与外界沟通时曾说过,这通道本为单向,从外界入内极易,但如要从内部脱出,必须身负仙体,方能承受通道内各种电磁风暴与引力,从而保证灵魂与**不被撕裂。”加百列解释道。 “仙体?”萧贱闻言大惊,如加百列所言属实,那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人皆无望从此处逃离。 便在此时,从那龙卷之中抛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重重落在地上,只砸的大地晃动,将萧贱等人吓了一跳。萧贱定神一看,发现龙卷中抛出之物正是那巨龙残躯。 “或许……我们可以藏于这龙躯体内,躲过虫洞内的各种危险……”鸿雁忽然出言道。 “怎么可能?”萧贱惊讶地说道,“这巨龙身躯本就无比沉重,如体内再藏人,更是要超过五万斤,如何能将之运入半空中的虫洞中?” “可以利用这龙卷……或者加上师傅你的赶尸之术。”鸿雁支颐说道。 “赶尸术!”萧贱一听来了精神,他仙体未成之时,使用电流驱动尸体已是势不可挡,如今身负阴阳雷亟,驱使这五万斤的巨龙当不成问题。 萧贱忽然想起一事,瞬间又沮丧起来,说道:“鸿雁,可惜我水母银丝已失,现下也无可替代之物,你叫我如何施展赶尸之术” 鸿雁双目露出笑意,道:“师傅,你忘了我们刚入地宫时那种红色毛虫口中分泌的细丝能够影响人神志,而且能够轻易侵入皮肤,我探查过其构造,与那水母银丝极为相似。” “真的那么……此举可行!”萧贱细细思虑一番,兴奋地出言道。 鸿雁对加百列说道:“加百列先生,不知你可否召唤此地那火红毛虫我们需要其口中分泌的细丝。” 加百列道:“此事甚是简单。”说着,整座宫殿发出轰鸣之声,不久之后石壁之上的缝隙中传来细微声响,很快窸窸窣窣连成一片,紧接着无数火红色毛虫从中爬出,密密麻麻地扭曲蠕动,让人一见头皮发麻。 鸿雁闭起眼睛,张开双手,身上闪烁金黄色光芒,寄灵于毛虫身上。毛虫此时脱离赫尔墨斯掌控,甚是听话。立即从口中吐出透明细丝,互相交织成网。众人一见之下,立时想起曾遭之厄,纷纷后退,唯恐沾上一丝半点。 那些毛虫吐出细丝便即退去。萧贱走上前,沿细丝虫口那端将之拎起,发现手中并无不适,估计之前那些死者所中之毒乃是毛虫口中分泌,一旦这细丝离开毛虫便无危险。 萧贱将细丝尽皆拾起,纳入怀中。接着取出十根套上手指,用力挥向巨龙残躯,那细丝一沾到巨龙躯体便牢牢黏住,萧贱拉了拉,发现这细丝延展性极强,于是轻轻发动电流。那巨龙身子一颤,竟然缓缓爬起,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绽开双翼,作势欲飞。 萧贱爬上巨龙头顶,加大电流,巨龙双翼舞动,产生强大气流,倏忽飞入空中,盘旋数圈之后缓缓落地。萧贱欣喜不已,道:“鸿雁,这细丝当真好使,我操控此龙如臂使指,灵便异常。” “师傅,我探到我们进来的入口就在这宫殿正上方,现龙卷顶端有一破口与之相连,事不宜迟,我们这便钻入巨龙体内,顺着龙卷之力飞过去。”鸿雁说道。 萧贱点了点头,于是在鸿雁的安排下,众人鱼贯走入巨龙胸前大洞内。这巨龙身长约有七丈,趴下之时也有三丈高,肚腹脏器紧密坚实,在心脏下方有一包囊,类似于人类横隔膜,与腹腔相隔。众人躲在其中,虽感拥挤,但颇为安全。 待一切就绪,萧贱再次向王阳明发出信号,王阳明道:“我已身处虫洞入口外,等你们信号便会全力运功,你们那边也要与我合拍,同时放出能量,不可相差分毫。” 柳敏诗拍拍胸脯,道:“好,包在我身上。” 萧贱稳稳坐在巨龙头顶,双腿勾住巨龙犄角。紫色电茫跳跃舞动,沿着细丝流向巨龙全身,巨龙蓦地展开十丈巨翅,全力挥动,掀起无边烟尘,犹如山岳般的身躯浮空而起,朝着龙卷尽头而去。 柳敏诗则两手牢牢抓住萧贱手臂,趴在萧贱身后,等待时机。 巨龙不断加速,接连发出破空之声,来到龙卷顶端风洞处,猛地一振翅,身躯往上一冲,穿过龙卷封锁,回到了萧贱等人初入剑啸宫的大厅中。 柳敏诗口中默念王阳明名字三次,随即喝道:“老王,开始吧!”话音刚落,全身发出耀眼光辉,娇躯飘在空中,在一刹那间犹如小太阳般耀眼。 萧贱以紫电护体,挡住了汹涌澎湃的热量。 在柳敏诗放出光芒的一瞬间,一个宽约三十丈,形如漩涡般的大洞在半空中出现,其中色彩斑斓,电闪雷鸣,不时传出罡风寒气。 萧贱以雷声传音,好不容易盖过洞中巨响,叫道:“敏诗,赶快回来!”柳敏诗急忙收了光芒,乘风钻入巨龙胸口,与鸿雁抱在一起。 萧贱手臂一震,电流急剧涌出,巨龙翅膀狂舞,迎着罡风,飞入大洞。 萧贱身处罡风磁爆之中,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得使出紫色雷电,在全身布成罗网,挡住这难以测度的自然之力。而那巨龙身躯虽然能够抵御罡风侵袭,但这虫洞中怪音犹如剑啸,振人神魂,使人产生惊心动魄之感。鸿雁等人紧紧捂住耳朵,但也无济于事。 忽然加百列出现在巨龙身旁,化作一十三翼的天使,轻柔地用羽翼将巨龙覆盖,随着巨龙向虫洞深处穿梭而去。 “加百列,你这是干什么你身为灵体,此地怪声会让你魂飞魄散的!”鸿雁察觉到加百列这一举动,急忙大声叫道。 加百列面露解脱的微笑,道:“我求仁得仁,心愿已了,只想回归上帝怀抱。你们身在磁爆之中,即便肉身无碍,灵魂也绝对挨不过这碎魂之音,而我这也算半个仙体,当能护住你们,助你们度过难关。” 说罢,身子化为一巨大光球,将巨龙与外界磁爆隔离,鸿雁只觉周身一片寂静,连晃动感也消失无踪。 光球在这虫洞中犹如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浪浮沉,似乎朝夕可破,但即使波涛汹涌,风雨交加,它仍逆风而行,百折不挠。 有诗云: 冥冥飘飘惊风涛,洄洄溯溯任飘摇。 心如白云比天高,魂如红雀似火烧。 千年苦守空无物,名入圣堂万古存。 纵情风林雨打去,不枉世间走一遭。 加百列化成的光球在即将冲出虫洞的那一刻,碎成无数细小光点,消散在罡风之中。 ———————————————————— 火罗刹盘坐在明炎道场讲武堂中,忽然感到明炎道场后院的山洞中传出一股猛烈的冲击,她心中一惊,随即一喜,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圣火重新出世了?”身形晃动,转眼间已来到后院山洞前,发现那冲击竟然已将那山洞石顶震破,几乎将整个山洞变为露天。 在火罗刹期待的目光中,一头巨龙双翼连挥,终于从洞中激射而出,挟着一股惊风,恣意飞舞,翱翔在西安城之上。 萧贱望着城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叹道:“终于回来了!” 《讲道理》完 ... 正文 情难量 一 汉中城南郊外,有一座破旧不堪的小酒馆。 由于其远离官道,不近人烟,故而向来酒客稀少,生意惨淡。但近来随着闯王高迎祥在附近扎营,这酒馆内前来饮酒的士兵便多了起来,老板在斗胆收了士兵几次酒钱之后,发现这些士兵并非欠钱不还之人,终于放开胆子,大发其财。 此时前闯王前锋营千人队长吴凡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前,低头喝着高粱酒。这酒经老板妙手调制,已呈一酒兑三水的比例,早就淡而无味。但他毫不在意,依旧不断将白开水般的酒往口中倒去,似乎想用酒来冲淡什么。 桌对面坐着他的老乡兼好友,闯王高迎祥骑兵营营长,“铁菱蒺”林霁峰。这林霁峰神色严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沉思什么,片刻之后出言道:“如你所言属实,那此事非同小可。张献忠与李自成是闯王手下最骁勇善战的两名将领,如真的一死一逃,对闯王来说可谓釜底抽薪,只怕就此一蹶不振也非调笑之言。他俩人究竟是败于何人之手?” 吴凡打了个冷颤,眼神中透出难以言喻的恐惧,端着酒碗的手不停抖动,犹豫了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张智难”。 “张智难?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小武侯’张智难?他不是我们同路人么怎么会攻击张献忠与李自成?”林霁峰皱眉问道。 吴凡低垂双目,露出黯然神色,不再言语,只顾闷头喝酒。 林霁峰见他神情,知道他定有难言之隐,于是不再在此话题上纠结,转换话题问道:“那张献忠与李自成是怎么输的?中了埋伏被人出卖?还是兵力不及?” 吴凡摇了摇头,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酒意上来,自嘲般笑道:“是啊,是中了张智难埋伏,而且兵力不及……我们以为他孤身一人,定能手到擒来,便傻傻地前去抓他,谁知……谁知……” 林霁峰神情紧张,插嘴道:“他在那里埋伏下了数万人?” 吴凡忽然状若癫狂,面如鬼怪,笑道:“他……以一人之力,将我们一万多名兄弟性命尽数收割了去。” 林霁峰闻言,大惊失色,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厉声道:“吴凡,你疯了不成!你再不如实交代,我便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将你论处。” “妖言……妖言……我多希望我所说皆是妖言啊……只可惜我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吴凡仰天狂笑,眼角有泪滴落。 这酒馆内余桌皆是骑兵营将士,见长官怒发冲冠,斥责他同桌,而他同桌之人语无伦次,显然已疯,不由心下惶恐,不知两人在讨论何等军机大事,竟然能让两人如此失态。 便在此时,酒馆门口脚步声响起,片刻后竟罕见地走入一男一女。俩人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了下来。 众将士一见那女子,顿时眼前一亮,只见那女子未施粉黛,但肤如凝脂,双目明亮,勾人魂魄。浅笑轻盈,动人心神,举止优雅,丰胸细腰,当真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貌。更为稀奇,她从这黄土高坡一路走来,身上竟似未占半分尘土。 众将士如狼似虎,流着口水,将那女子从头发到脚趾细细打量之后,终于对她男伴产生了兴趣,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有此福分与此女同行,哪知一见之下,顿时大失所望,心头浮现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只见那男子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衣衫褴褛,两眼无神,脚步虚浮,摇摇欲坠,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不知是哪个路边乞讨的乞丐。唯一引人注目之处便是他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好像是西洋传来的高档货。 那男子叫来老板,点了一番酒菜,随即瞪着眼睛,向那女子说道:“虞姬,你是不是闲得发慌,干嘛一直要跟着我,害得我一路上打发了无数登徒子,老色狼,采花贼,疯酒鬼,险些毁我诺言,再造杀孽。” 那被称为虞姬的女子笑魇如花,说道:“夫君,你怎么如此见外?妻子随丈夫出行,天经地义,有何不妥?再说了,你如留我一人独守空房,不怕我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何况有人非礼内人,丈夫为之出头,乃是合乎情理,就算伤人性命,也是情有可原。” 眼镜男子面色阴沉,发出狗一般的低吠之声,说道:“你这把年纪,也好意思腆着脸自称我妻子?我可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怎么也要找个妙龄少女方才正好合适,哪有空在你这千年老妖身上浪费时间。” 虞姬毫不动气,依旧面带微笑,说道:“怎么啦?我看上你了,偏要老牛吃嫩草。你不满意,大可一逃了之。反正你仙体已成,我要追也追不上你。可你始终不急不慢地赶路,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也有些意思” 眼镜男子两眼一翻,别过头去,不再言语,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众将士见那女子有意倒贴,那男子却一副欲拒还迎的态度,不由气得目眦欲裂,心中不忿之情翻翻滚滚,难以自已。几乎想上前揍那眼镜男子一顿,但长官在此,也不敢放肆。对于那男子如“千年老妖”之类的调侃,也只当是男女间**话语,左耳进,右耳出。 这时吴凡也听到这对男女之间的对话,疯意稍微减退,加上酒意上头,压下哀伤之意。便转过头去,醉眼朦胧地看这对男女斗嘴。 忽然间,他双目圆睁,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伸手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仔细看去,这一惊非同小可,瞬间酒醒大半,身子连同板凳往后一倒,连滚带爬地退到酒馆另一端,缩在众人之后,瑟瑟发抖。 林霁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酒劲发作,当下也不在意,无奈地笑了笑,继续细细聆听隔壁夫妻拌嘴。 眼镜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犹豫不决地开口道:“虞姬,你有没有听说过西安城最近的传闻?” 虞姬态度恭敬,如同一名温柔贤淑的妻子,抿嘴笑道:“秉夫君,似乎西安有无数人亲眼见证巨龙腾飞,龙气冲天,翱翔于西安城上空。现人人都说此乃天兆,预示西安将有真龙诞生,社稷将要易主,新皇就要崛起。” 眼镜男子踟蹰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听说那巨龙飞腾之时周身紫气缭绕,好似霞光万丈。还隐隐有惊雷之声,莫非……” 虞姬故作不知,轻笑道:“莫非什么?这很正常,神龙出行,祥云景从,紫气东来,大吉之兆啊。” 眼镜男子面露愁容,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不会是我那义弟与弟妹又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 正文 情难量 二 虞姬咯咯笑道:“夫君,瞧你那样子,好像你那义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离不开你照顾似的。你放一百个心啦,你义弟那阴阳雷亟仙体已成,武功不在你之下,他不去欺负别人已是谢天谢地了,哪会遇上什么凶险?” 眼镜男子叹了口气,挠了挠头,说道:“好吧,就算我多虑了。不过自从这真龙传闻散播渐广,各路义军皆已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想要将这传说中的真龙找到,握在手中,以昭示自己才是天选正统。而高迎祥离西安最近,军势最盛。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无疑是其中最有望捷足先登者。” 林霁峰一听此男子提到了闯王,登时留上了心,耳朵竖起,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地囊入耳中。 此时老板已将饭菜端上,那眼镜男子见状,立即不顾形象,翘起二郎腿,双手齐上,抓起馒头菜肴,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虞姬体贴地说道:“怎么啦?可是想起了你伯父的义军?你若是心下挂念,我们不妨回去看看。” 眼镜男子摇摇头,道:“我做下那般天怒人怨的事来,已有负仁义之名,且已与闯王结下仇怨,如何再能统领义军?现在我只盼能在这刀兵兴起之时多救些无辜性命,以弥补我所犯罪孽。” 虞姬敛衽施礼,道:“夫君菩萨心肠,恩泽众生,贱内自当夫唱妇随,唯命是从。” 眼镜男子皱了皱眉头,道:“你还是叫我智难吧,一直夫君夫君的我听了肉麻。” 说着,眼镜男子已将桌上饭食一扫而光,转头朝向林霁峰,说道:“这位可是闯王麾下骑兵营的营长,林霁峰林大统领?” 林霁峰听他俩对话,正心中惊疑,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不由一愣,但立时反应过来,挺起胸膛,趾高气扬地说道:“正是本人,你有何事?” 眼镜男子拱手道:“敝人湖广张智难,听说林统领此番出来乃是前去烂泥村拉壮丁,可有此事?” “张智难?”林霁峰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向吴凡望去,只见吴凡缩成一团,全身颤抖不停,显是早就认出张智难形貌,故而躲避不见。 林霁峰当下摸着下巴,眯眼说道:“原来是天下闻名的小武侯,你说的没错,林某正是去烂泥村招募士兵,不知你此番前来找林某人有何赐教?” 张智难拱手道:“赐教不敢当,只是那烂泥村屡历战事,壮丁早就被拉得差不多了,村中只剩些老弱病残,还望林统领手下留情,饶过这一村老小,也莫要抢夺钱粮来充抵壮丁之不足。” 林霁峰冷笑一声,道:“素闻小武侯足智多谋,看不出来还是一假仁假义之徒。你如真是心怀仁善,又怎会设伏将我前锋营万名将士尽数屠尽?”接着面色一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小的们,给我动手,谁擒住此人,晚上饭里多几块肥肉!” 酒馆里一众将士闻言,立马起身离桌,抽出刀剑,向张智难扑去。 张智难似乎早有准备,面沉似水,身形不动,手指连弹,出指之际发出之声犹如劲弓弹响,霎时一道道空气炮弹挟迅雷之势轰向众将士,只听“噗噗噗噗噗噗”数十下响声,那空气炮弹竟然穿破甲胄,在所有士兵中脘处开了个铜币大小的口子,紧接着众士兵皆如泥塑木雕一般定在当场,就连林霁峰也不例外。 张智难沉声道:“你们身中之内力在一个时辰后便会自解,这仅仅是一个警告,如你们仍执迷不悟,依旧前去骚扰烂泥村,自会有更大惩罚临头。你们自回去禀报高迎祥,就说是张智难坏了你们好事,冤有头债有主,张智难就在汉中西南黄木林内结庐居住,让他有事尽可来找我。”说罢,在桌上放下半两银子,起身离座,出了酒馆。 虞姬跟在张智难身后,缓步走出,路过林霁峰身旁,忽然双目如琉璃闪光,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笑,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身上散发出来,钻入林霁峰等人鼻腔。林霁峰等人一下子心醉神迷,似乎连自己所遭大辱也抛诸脑后。 —————————————————————— 话说萧贱自从出得秦始皇真陵,完全不避讳西安市民惊异的目光,电力全开,使那巨龙飞得犹如风驰电掣,全不知此举日后将惹得天下耸动,群雄并起。 他驱使巨龙飞行近百里,好不容易在秦岭某山麓寻到一空旷开阔,人迹罕至之所,方才操纵巨龙缓缓降落,待巨龙停稳之后将众人从巨龙胸前放了出来。 众人虽然在秦皇真陵内仅仅呆了一日,但多番遭遇凶险,加上所历之事多不可思议,有如身临梦境,此时虽然逃出生天,但依旧浑浑噩噩,不知此时是真是幻。鸿雁则由于分出真灵与加百列一同抵御虫洞尖啸,也是昏昏沉沉,精神萎靡。 令狐九剑意志坚定,第一个清醒过来,走到萧贱身前,拱手作揖道:“萧兄,此番多亏你出手相救,令狐才得以保全性命,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差遣,在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萧贱慌忙拱手还礼,道:“令狐先生说的是哪里话,要不是令狐先生处事果断,多番援手,我们说不定困在那地宫里一辈子出不来了。你我乃生死之交,莫谈效劳之事,以后如需要萧某相助,说一声便是。” 令狐九剑微微一笑,不欲多行争辩,再次向萧贱深深一鞠躬,转身便要离去。 他刚迈开步子,忽然瞥见身旁南宫心岚缓缓爬起,正面带娇羞地看着他,心中想起一事,于是来到南宫心岚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南宫心岚手上,说道:“南宫小姐,我与你兄长南宫轩辕有同袍之泽,他辗转将这本武功心得交予我保管,命我寻一传人,你与他武功出自同源,想必能从此书中有所获益,现我将此书转交与你,望你能勤加修炼,早日成为南宫世家之主。” 南宫心岚接过此书,捧在心口,面红耳赤地望着令狐九剑,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了老半天,见令狐九剑有离去之意,这才期期艾艾地出言道:“令狐先生……您剑法高超,而我见识浅薄,虽然得到此书,但其中定有不少难以索解之处,可否与您同行,以便向您请教?” 令狐九剑望着她期待的目光,蓦然间觉得心头一悸,但随即想道:“令狐九剑,你大事未成,怎可陷入男欢女爱之中?况且此女涉世不深,你所行之事凶险异常,怎可连累于她?” 于是装出恶狠狠的样子,瞪了她一眼,道:“我生性喜静,厌恶与人同行,你如跟来,信不信我再用剑刺你?”说罢,头也不回,飞也似地逃了开去。 南宫心岚咬了咬嘴唇,向萧贱等人快速作揖道别,随即脚步匆匆,跟随令狐九剑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令狐先生……你别怕,我这个人很安静的,绝不会打扰你……” 萧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想起鸿雁与自己初遇之时也是死缠烂打地跟着自己,不由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感慨万分。 不多时众人陆续恢复正常,大伙儿死里逃生,均兴奋异常,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说到剑啸宫中经历,均表示此番遭遇之诡异从所未见,便是说于旁人也必无人可信。而自己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两世为人,首功当推鸿蒙剑派。于是谄声如潮,赞颂不断,一顶顶高帽往鸿蒙剑派三人头顶扣去,萧贱手足无措,唯唯诺诺。鸿雁神色高冷,不以为意。柳敏诗则如沐春风,合不拢嘴。 宇文天周向萧贱深深一揖,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刻精致的紫木令牌,双手向萧贱捧上,说道:“萧掌门,此乃我宇文世家产业砀山盟紫云令,凡我家族名下各镖局,码头,客栈,马行皆可随意通用,且不收你分文费用。自尽往后,你便是我宇文天周贵客。只要你来洛阳云梦山云梦殿宇,在下必将倒履相迎。” 道理书院余人见状,也纷纷掏出家族或者门派信物,塞于萧贱手中,不一会儿功夫,萧贱怀中塞了好几块令牌,手上也拿了两三块,脖子上还挂了两根项链。 王若兰神色尴尬,踌躇着走到萧贱面前,缓缓施了一礼,道:“多谢萧……居士加以援手,救我兄妹俩逃出生天,还望萧居士不计前嫌,原谅小女无礼之罪,这柄紫薇软剑……”说着,从腰间取下佩剑,就要交在萧贱手中。 萧贱急忙道:“王姑娘,且住,这把剑你就留着吧!你看我全身上下可还有地方能容得下这柄剑?况且你之前也是受人蒙骗,无辜遭累,萧某并无见怪之意,还望你今后能够刻苦勤勉,方不负论剑大会冠军名头。只是……萧某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答应你黔灵派所提邀请,还请见谅。另外……祝你早日遇上如意郎君。”说到后面,萧贱想起王若兰其实也颇为可怜,虽是自己无意之举,但也可说已遭自己骗财,还差点被骗色。 王若兰眼含泪水,默默点头,施了一礼,退在一旁。 茗枫郡主见众人皆已送礼,面带淡雅的微笑,缓步走到萧贱身前,竟似对自己贴身护卫身死毫不在意,道:“萧掌门,请恕小女子见识浅薄,不识泰山北斗,先前怠慢了先生,实在令人羞愧万分。那广寒天珠便依照诺言,送予鸿雁仙子。每人一万两银子的奖赏也自当兑现。另外……”说着,卷起衣袖,露出白藕似的手臂,将上臂上系着的一根闪着红光的红绳解下,亲手缚于萧贱手腕。 萧贱不明其意图,也不好推辞,露出疑惑的眼神,望向茗枫。 茗枫面露羞赧之色,凑到萧贱耳边,轻轻说了句:“请萧居士腊月初八至京城,向紫禁城守卫出示此绳,便知茗枫用意。” ... 正文 情难量 三 萧贱除了对鸿雁情有独钟,对于男女之事一向反应迟钝,见到茗枫郡主欲语还休,话中有话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于是一拱手,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在下有空自当前往。”话音刚落,鸿雁悄悄走到他身后,隐去玉手,狠狠拧了一下萧贱。萧贱猝不及防,阴阳雷亟来不及发动,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茗枫郡主此时已转过身去,全未注意到萧贱异状,开始履行遇险时的承诺。只见她从怀中掏出楚王私人钱庄所印银票,按照一人一万两的数额,分于众人手中。这楚王所开钱庄素来以诚信著称,但凡所发银票无不兑现,价值极高。道理书院众人虽然平时也以豪阔自诩,但哪见过这等大票面的银票,于是稍一推辞便即收下。 王若兰见状,登时想起自己地宫中豪言,加上她一生斗富从未输过,心中燃起斗志。当下与王希仪一起,也是从怀中取出金叶,四处分发,很快人人手中都有了两三万两的积蓄,各个喜笑颜开,玉飞凰与剑灵派女子平日清贫,哪见过此般阵仗,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不断惊呼。 萧贱本欲拒绝,但柳敏诗毫不客气,照单全收。鸿雁也是装模作样,却之不恭。萧贱向来对这两个徒弟无可奈何,因此只好以唉声叹气来表示不满。 过了半个时辰,王若兰与茗枫的斗富之举方才结束——两人花光了身边所有银两,还兀自四目相对,只觉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惺惺相惜,意犹未尽。 虽然茗枫与王若兰、王希仪份属明炎道场,但道理书院众人收了三人好处之后,觉得理应为三人效力,于是决定一同结伴返回西安城,以保护两人安全,那名剑灵派女子也是自告奋勇,加入护送队伍行列。 本来道理书院众人欲邀请萧贱同行,但鸿雁见宁芷许久未醒,生怕再行搬动会延缓宁芷苏醒,坚持要等宁芷醒后再走。萧贱向来惧内,自是以鸿雁马首是瞻,便与柳敏诗一同留下陪伴鸿雁。于是众人在林中与萧贱互相作揖告别,之后便往西安城方向走去。 鸿雁待众人走后,使出寄灵显化,细细探查宁芷识海与肉身,只觉得她体内真气极是充沛,仿佛凭空多了几十年功力一般,而且这真气阳刚炙热,估计是服下贤者之石所致,但所幸其运行平缓,并未与冰核起冲突。加上识海中真灵也未发现任何异样,于是暂且放下心来,与萧贱和柳敏诗一起,守在宁芷身旁。 萧贱自从收两女为徒之后,一直离多聚少,即使偶尔团圆,也要么是深陷危机,要么有旁人在场。甚少如现下一般,平平安安的,仅师徒三人相处。在此情形下,萧贱反而不自在起来,不知说些什么好,一时气氛沉闷,略显尴尬。 正当萧贱绞尽脑汁,寻找话题之时,柳敏诗忽然“扑哧”一笑,向萧贱挤眉弄眼说道:“师父,你觉得鸿雁师姐美不美?” 萧贱一愣,心念急转,想道:“这小妮子为何有此一问?莫非……她看出了我与鸿雁已有夫妻之实?”于是支支吾吾说道:“鸿雁她自是美的……不过……为师也不好妄自对徒儿评头论足……敏诗,你为何有此一问?” 其实萧贱不通男女之事,也不知要在行周公之礼之后方能称为有夫妻之实,现在萧贱与鸿雁皆为童子处子之身,不过仅仅在私底下有夫妻之名而已。 柳敏诗捂住嘴,吃吃笑了一阵,接着面露红霞,问道:“师父,那你觉得我美不美?” 萧贱大惊,更不知她此问用意所在,一时苦苦思索,想要找一个得体的答案。可以既不驳柳敏诗面子,又不惹鸿雁生气。 搜肠刮肚了半晌,忽然想起义兄张智难数月前教给自己的一句话。当时张智难正襟危坐,脸色肃穆地向自己说道:“义弟,你年纪轻轻,不通世务,日后定会遇到得罪女子之时,届时只要将这句话说出,那女子必定转怒为喜,原宥于你。” 萧贱当下学着张智难,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说道:“天下之美共一石,你俩共占八斗,余女子共分一斗,江山之美可当一斗。” 柳敏诗闻言,立即手捧肚子,哈哈大笑。鸿雁一听,也是莞尔一笑,望向萧贱的目光中满是戏谑。 柳敏诗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笑不成声地说道:“既然我俩如此之美,你收我俩为徒岂不吃亏?以后还有何女子能入你法眼,能够成为我俩师娘?莫非师傅要孤苦终老?” 萧贱一听原来柳敏诗是取笑自己来着,憨憨一笑,望向鸿雁,发现鸿雁也是笑着目视自己,笑容之中又是自豪,又是羞赧。 三人就这么靠在巨龙身旁,说说谈谈,其乐融融。之后夜幕降临,萧贱生了团火,又捉了些野兔山鸡,拔毛烤熟,填饱了肚子。 萧贱躺在地上仰望星空,一下子恍然生出感慨,只觉得如此平安度日,人生还有何求?什么武林争斗,什么修仙成道,全数被抛诸脑后。 忽然,鸿雁露出警觉神色,道:“师傅,快将火熄灭,有人往这边来了。” 萧贱这仙体能够接受外界细微的电磁变化,此时他将电磁化为信号,也已发现了远方传来的脚步声,手极速一挥,一道劲风拂去,将那火堆吹熄。 鸿雁此时寄灵显化功力与以前有天壤之别,周身白光闪动,瞬间将巨龙以及己方四人同时隐去,不露半点踪迹。 其实此时萧贱仙体初成,武功已可与杨天辰,张智难等人比肩,尘世间已难逢对手,大可不必如此藏头露尾。但萧贱一向信心不足,常妄自菲薄。加上他看不出他人武功深浅,是以一向习惯于隐藏自身,不显山露水。 虽然鸿雁与萧贱均已发现来人,但实际上来人距萧贱尚有数里,萧贱等了一盏茶功夫,才听到两人脚步从远处声传来。 只听一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剑晨光兄弟,你确定是走这个方向没有搞错?” 另一人声音富有磁性,入耳动听,说道:“这个自然,我的确见到那真龙向此处飞来,随即在林间无影无踪,如天女所料不错,是时候迎回我们的圣火了。” “那么我们需要赶快了,那巨龙如此巨大,肯定有很多人看到,不要被别人先找到了。”那个半生不熟的口音说道。 “阿拉米兄弟,这个你不用担心,天女是最早看见那真龙的,加上我独一无二的追踪之术,我保证其余人绝没我们这么快速度。”剑晨光说道。 “愿真主保佑此次我们能够寻回圣火,让那些糊涂蛋明白古兰经中真正的教义,不再曲解经义,同时也能使我们的教派成为唯一的正宗,使天女成为第一位女穆罕穆德。”阿拉米说道。 萧贱听到此处,这才明白是自己之前赶尸时太过招摇,吸引了火罗刹注意,故而派两人来寻回所谓的“圣火”,殊不知真正的“圣火”加百列已然魂飞魄散。 ... 正文 情难量 四 剑晨光与阿拉米两人的身影走出昏暗的丛林,来到萧贱等人置身的旷野之上。 “怪事,根据我的目测,那真龙正是消失在此处,怎的会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旷野虽然广大,但并无沟壑,一览无余,剑晨光环视一圈,一无所获,不由面露难色,苦思道。 “剑晨光兄弟,莫要着急,圣火乃是真主化身,隐藏起来怕是为了考验我们虔诚之心,我等绝不可心存埋怨,相信只要我们坚持追寻下去,圣火一定会自动出现在我们面前。”阿拉米坚定地说道。 剑晨光点了点头,东张西望,开始在这片旷野上巡睃起来。 萧贱眼看剑晨光渐渐靠近自己三人隐身之处,担心这巨龙实在太大,生怕他径直走过来撞到隐身的巨龙,刚想现身阻止。忽然剑晨光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晃亮了火折,点起了一个精致的小灯笼,蹲下身子在地面细细查看。 “怎么啦?”阿拉米担忧地问道。 “有人离开这里不久,而且人数不少。可能……抢在我们之前劫走了真龙。”剑晨光发现道理书院众人的脚印,焦急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追过去。” 阿拉米闻言也是面色大变,两人急匆匆地沿着道理书院众人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两人刚跑到旷野边缘,忽然丛林中又传出数十个脚步声,接着约莫二十几名身着夜行服的男子迈出丛林,见到阿拉米与剑晨光,顿时一惊,摆出警惕的架势,向着两人虎视眈眈。 剑晨光与阿拉米刚刚还在极速飞奔,见状霎时停住脚步,显出极强的轻功,与那帮蒙面人相对而立。 那群蒙面人中走出一头领模样的人,恶狠狠地说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人在此做甚?” 剑晨光见对方人数众多,但武艺却是平平,也不将其放在眼里,冷笑道:“此山是你大爷开的?你管我在此做甚?快快让路,莫拦着本大爷回家的路。” 那群蒙面人不怒反笑,那首领讥讽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儿,就你那俏脸,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姑娘呢,喂,说实话,你和这个大胡子是不是在此私会,被我们撞破,不要紧的,你说实话,军爷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一会儿便忘了这个大胡子。” 剑晨光面容俊美,生平最恨他人以此调笑自己,面露杀意,双手握拳,向阿拉米低头道:“阿拉米兄弟,今日有人辱我,我要开杀戒了。” 阿拉米也是握拳回礼,道:“不要紧的,真主说过,对于辱及教中兄弟之人不必展示他的仁慈,剑晨光兄弟可自行裁决。” 剑晨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抽出手中黑剑,缓步向众蒙面人走去。 那首领一挥手,道:“给我上,捉活的,擒住了再细细拷问真龙下落。” 他手下得令,立马抽出白晃晃的大刀,向剑晨光冲去。 剑晨光揉身而上,黑剑锐利,身法诡异,与二十余名蒙面人斗作一团。 剑晨光武功极高,与剑夕影联手可与令狐九剑斗个半斤八两。此时心中愤怒,出招狠辣,加上手持神兵利器,一交上手便斩断数把大刀,伤了几人性命。 这些蒙面人虽然都是庸手,但毕竟人数众多,一开始听长官命令欲留活口,因此手下留情。此时一看敌人下手如此之狠,心中血性上来,再不留手,瞬间结成阵型,进退有据,很快将剑晨光围在阵中,与其斗了个旗鼓相当。 剑晨光临危不乱,利剑横劈竖削,又斩断了数把大刀,但对手悍不畏死,拼着又有数人受伤,一把刀趁乱穿破剑晨光防御,砍伤了剑晨光左臂。 眼看同伴遇险,阿拉米急忙抽出一柄弯刀,大喝一声,加入战团。他武功别具一格,悍勇刚猛,加上弯刀诡异,一出场便连伤两人,剑晨光立时压力大减,两人互相援手,刀剑合壁,一下子便扳回局面,大占上风。 那蒙面人首领眼看手下不支,抽出一把鬼头刀,劈向阿拉米,将阿拉米招数接了过去,武功竟也不弱。 就这样,两帮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约半个时辰后分出了胜负,那群蒙面人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地,阿拉米气喘吁吁,将弯刀架在蒙面人首领脖子上。剑晨光则浑身染血,盘坐于地,运功调息。 那蒙面人首领兀自凶悍,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们竟敢伤我,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阿拉米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管你是什么人?凡不遵我教教义者皆有罪过,死不足惜。”说罢,举起弯刀,就要用力劈下。 眼看那黑衣人就要人头落地,忽然一道暗器破空而至,打在那弯刀之上,阿拉米只觉得虎口一热,弯刀脱手而出,激射数丈,钉到了一棵树上,还犹自微微颤抖。 随后一人影凌空飞至,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滑翔到阿拉米身前五尺处站定。 那人戴着一猫头鹰面具,身披黑色披风,全身杀气隐隐,威势如狱如海,背负双手,一声不响,目露寒光地盯着阿拉米。 阿拉米察觉来人武功深不可测,后退一步,喉结打滚,双眼圆睁,死死盯住那人举动。 那人发出有如山枭一般的尖锐声音,说道:“不是叫你们来寻找真龙的吗?怎的和他人动上了手?真龙呢?”这话显然是对蒙面人首领说的。 那蒙面人首领急忙爬到他跟前,叩首道:“宗主,我们马不停蹄地奔到此处,发现这两人已经捷足先登,我们想要逼问真龙下落,哪知这两人武功极高,我们……” “嗯,看样子你也尽力了,退下吧,回去再发落你们。”枭面人说道。 蒙面人首领如蒙大赦,连连叩头,退在一旁。 枭面人不再多话,对着阿拉米问道:“你们找到了真龙?” 阿拉米摇头道:“没有,我们也刚到,来时那真龙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不知就算了,不过既然你们也是来找寻真龙的……”枭面人说着,身形一晃,手成爪形,向着阿拉米便抓去。 阿拉米见其来势凶猛,急忙以双手挡在身前,手上冷光闪烁,不知戴了什么护具。但枭面人手爪在中途便生生停住,跟着用力一捏,一声巨响在他手中炸响,犹如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之力瞬间将阿拉米双手吹开。那枭面人跟着上前一步,缩地成寸,再出一爪向着阿拉米胸口抓去。 忽然,枭面人动作再次凝住,只见他手指已尽数穿透阿拉米胸壁,只要轻轻用力,阿拉米心脏转眼便成齑粉。阿拉米面露痛苦,眼神中写满了惊恐。 枭面人发出尖锐的声音,道:“素闻火蚕丝来去无声,神鬼莫测,往往被杀者连痛苦都没有便被杀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贱凝神一看,发现枭面人之所以不敢下手,是因为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缠着一圈细细的红丝,已经深深入肉,再进得寸许,那枭面人便要遭断颈之厄。 他身后的松木顶上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感觉还挺敏锐,居然能在死前察觉到这火蚕丝,也算不错了。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难逃一死。”声音虽然悠扬动听,但隐隐有一股恐怖的气息从树叶后散发出来。 枭面人从阿拉米体内抽出手指,任由鲜血从指间滴落,怡然不惧地说道:“能够无声无息地靠近我,又能在我杀人的瞬间出手相攻,轻功如此高妙,时机拿捏又准,莫非是西域天女火罗刹来了吗?” 那树顶之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道:“你们汉人真是聪明,怎么人人都猜得出是我?不过就算你知道又怎样?你还能用脖子挡住这锋锐无匹的丝刃不成?” 枭面人在火罗刹说话之际,忽然一声大喝,脖子上的一根血管表面瞬间出现一层鳞皮,接着那根血管如同鞭子一样弹了一下,竟然将火蚕丝弹开数寸。趁着这个空隙,枭面人向红丝伸出一根手指,指甲上反射着幽幽月光,竖着便是一切,那蚕丝一下子断为两截,从他脖子上滑落。 “怎可能?这火蚕丝连钢都切的断,你怎么能够……”火罗刹失声叫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双方都没有找到真龙。如斗得两败俱伤,让旁人捡了便宜,那可当真贻笑大方了,火罗刹,你意下如何?”枭面人仰面朝着树顶说道。 火罗刹沉默片刻,倏忽从树顶飞来两条火红缎带,卷住剑晨光与阿拉米,将两人身子拉入树丛。接着树顶上那令人胆寒的气息便消失无踪了。 那枭面人凝立不动,片刻后说道:“阿仁,这里收拾收拾,不要留下一丝痕迹,回军中之后,替我通知所有门人,在西安一带全力搜寻真龙下落,务必要将之纳入闯王之手。” 那蒙面人首领跪拜接令,随即来到所有死伤的蒙面人身旁,在每个人胸口补了一刀,接着挖了一个大坑,将尸首一具具扔进坑洞。忙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从中向尸首上倒满黑油,随即扔出火折,瞬间大火将所有尸体吞没。 枭面人静静坐在一旁打坐调息,等大火熄灭,阿仁填完泥土将尸首掩埋,便站起身子,往林外走去,阿仁急忙跟上。两人很快也消失不见。 ... 正文 情难量 五 两拨人转眼间死的死,走的走,整个旷野再度变得寂静起来,不过比起之先前的安宁怡人,现在则显得阴沉诡谲。可谓明月当空,血色染红,微风吹拂,冤魂诉苦。 鸿雁细细探查前方情形,待那枭面人走出数里后,这才撤了寄灵显化,显出巨龙身躯。 “师傅,怎么办?现在咱们这条龙给人盯上了,不光火罗刹想要找圣火,那闯王还想要找真龙,再过几天,传言渐广,估计前来凑热闹的人还会更多。”鸿雁虽然语带忧虑,但面带笑容地盯着萧贱说道。 萧贱苦着脸,道:“我哪料到这巨龙尸体会引起这么大反响,早知道就请你将其隐身之后再飞了。这龙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无法分解,也无法焚烧。加上又太过巨大,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我看我们还是拍拍屁股走人,管它被谁夺走。” “不行!”柳敏诗与鸿雁同时嚷道。柳敏诗随即双臂张开,抱在龙尾巴上,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道:“不要丢下它,这是我们的小龙龙,小龙龙好可怜。” 萧贱一听,顿时满头大汗,心道:“这龙不过是具尸体,有何可怜?更何况其大如小山,哪里是什么小龙龙?” 鸿雁则面沉似水地说道:“师父,这巨龙浑身是宝,不光这龙皮坚硬胜钻,这龙牙也是无坚不摧,龙鞭还能壮阳,龙血能够起死回生,我们不如留着作为我们鸿蒙剑派镇派之物,说不定以后名扬天下,领袖群雄就靠它了。” 萧贱听她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细细推敲便觉得全是破绽,这龙乃传说之物,鸿雁又对西方文化一窍不通,如何能对龙身价值如此熟悉,加上这龙全无****,何来壮阳一说?眼见她虽正色敛容,但眼角嘴角皆含笑意,顿时察觉鸿雁乃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估计是想作弄自己来着。 萧贱长叹一声,顿觉得前途险恶,惨然说道:“那你俩想怎样?划下道来吧。” 鸿雁向着萧贱灿烂一笑,一时间令萧贱觉得仿佛天地为之失色,又宛如下起了漫天花雨,接着鸿雁轻声细语地说道:“师父,那就麻烦你了,将这巨龙埋了吧?” 萧贱大惊,说道:“埋?埋哪里?” 鸿雁瞥了眼地面,道:“喏,埋地下不就好了?” 萧贱一听急了,道:“这龙如此巨大,我又无工具,你叫我如何挖坑?” 鸿雁邪魅一笑,道:“你不是还有仙体吗?” 萧贱顿时面如土色,颤声道:“你竟然叫我用阴阳雷亟挖土?” —————————————————————— 萧贱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夫人发话,言出法随,萧贱哪敢违背。片刻之后便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在旷野上徒手挖土,正所谓“身法之快如烟雾,泥土飞扬竞起伏。挖掘技术哪家强,鸿蒙萧贱好儿郎。” 半盏茶功夫,萧贱便挖出了一个直径二十丈,深约五丈的大坑,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雷,躺在坑底嚷道:“好啦,够深啦,这下你俩满意了吧?” 柳敏诗探头向下望去,登时嗟牙赞叹道:“师傅,你这仙体用来干这等活计当真一流,如果你肯下功夫,估计光靠搬砖便能抵上二品大员一年俸禄。” 萧贱听她说风凉话,勃然大怒,坐起道:“我这是仙体,哪能屈尊做这等下贱活计?要干就****老本行,如用之来赶尸,少说也年入万两白银。” 萧贱此话也是全无大志,如被斩邪剑灵听见,定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鸿雁笑道:“好啦,师父,别争辩啦,快上来吧。” 萧贱闻言,立马纵身而起,只见一道紫色闪电瞬间凌空落在鸿雁身边,身板挺拔,姿势极帅,与之前挖土苦工之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萧贱刚想用火虫细丝驱动巨龙,哪知鸿雁走到身边,体贴地说道:“师傅,你累了,歇息一下吧,接下来的活计交给徒儿。 说罢,全身白光璀璨,只见萧贱挖出的大量泥土托住巨龙,瞬间浮空而起,在萧贱与柳敏诗惊恐的眼神中,飘过数十丈距离,落入那大坑中。接着巨龙上方的泥土自动调整位置,霎时变得极为平整,几乎全无挖掘痕迹。 萧贱全身发抖,道:“鸿雁,你这招用来挖土,岂不是比我阴阳雷亟快的多?何故要我动手,弄得满身老泥?” 鸿雁白了他一眼,道:“师者为尊,这等好差事当然师父先上,再说了,这泥土紧实,如不是你先挖松了,我怎驱得动?” 萧贱一听她言之有理,只得悻悻作罢,不再追究。 鸿雁接着对柳敏诗说道:“师妹,还要劳烦你用至阳焚净将地面焚烧一遍,这样才能使掩埋的痕迹彻底消失。” 柳敏诗好不容易有机会大显身手,当下仰天笑道:“好,你们让开,瞧我的。” 鸿雁施展寄灵显化,托起萧贱、自己与宁芷,漂浮在半空中。柳敏诗待三人远离,也是跃在空中,纤手一挥,一条火龙凭空出现,蜿蜒往旷野上游去,刹那间火焰在旷野上肆虐,吡吡剥剥,草木皆燃。过了一盏茶功夫,柳敏诗手再次一挥,全旷野的火苗尽数集中到了她手中,形成一个大火球,柳敏诗随即将火球往天上一抛,双掌一拍,那火球顿时化为火气,消散在空中。整个旷野温度也随之升高了不少。 柳敏诗此时已然恢复了全盛期一半功力,操纵火焰对她来说如小菜一碟。 鸿雁缓缓将宁芷放在一片未被烧着的草丛上,又找了些松软树叶将其盖住,由于柳敏诗的缘故,此地温度较高,是以虽渐入深秋,但也不必担心她受风着凉。 鸿蒙剑派三人大显身手,好不容易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眼见旷野上皆是焦土,完全看不出掩埋痕迹,萧贱总算放下心来,刚想坐下休息,忽然一阵淡淡的不安涌上心头,仿佛他漏算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这阵不安的来源转瞬即逝,他再欲追索,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暂且将其抛诸脑后,向鸿雁与柳敏诗道:“好啦,我们继续休息吧。” 便在此时,宁芷忽然身子一动,慢慢坐了起来,接着张开眼睛,迷茫地望着鸿雁,道:“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鸿雁一见她醒来,立即走上前去,玉手轻轻地搭在她手腕处,全身闪烁白光,静静地探查起来。 过了片刻,鸿雁长出一口气,向萧贱说道:“她脉象平稳,真灵也无损,看来只是暂时失忆,当无大碍。” 接着俯身对宁芷说道:“宁芷,我你师傅鸿雁,这里是秦岭,我们已经逃出剑啸宫了。你感觉如何?” 宁芷神情疑惑地说道:“我……我叫宁芷?好像是的……但……加百列,赫尔墨斯是谁?”说罢,捂住脑袋,不停发抖。 “是了!”萧贱顿时想起他不安的来源,说道,“加百列曾经说过,他所服下的贤者之石中藏有赫尔墨斯的记忆,因赫尔墨斯刻意隐藏,故而难以察觉。现在宁芷体内赫尔墨斯的灵魂虽已被消灭,但他与加百列的记忆却依然存在,因此宁芷才睡了这么久,而且记忆混乱。” 鸿雁闻言,沉吟片刻,叹息道:“不要紧,只要真灵尚存,自身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占据上风,而其余记忆则会被清除或者埋葬。不过可能要过些日子……现在时辰已晚,天气渐凉,我们还是快些赶回西安吧。” ... 正文 情难量 六 汉中城外西南方向百里处,闯王高迎祥的军队驻扎于此。 如从汉中城墙上一眼望去,可见军中营帐起伏,军旗飘扬,人声鼎沸,马鸣潇潇。绵延可达数里,仿佛一座移动城市一般。 闯王高迎祥对外号称百万大军,但除去老弱妇孺,实际可作战军士约三十万左右,其中重甲骑兵三万,轻甲骑兵三万,弓箭手三万,步兵,枪兵各八万,余下后勤,传令,侦查约四万人,组织严密,运作有序,不愧是当世第一大义军。 在这片军营的主帐之中摆着一土炕,炕上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留着短须,紫酱脸庞,相貌堂堂。身着厚重金甲,脚踩镀铁皮靴。身后竖着两面旗帜,一面金底红边,旗面绣着个“闯”字,另一面则红底黑边,旗面绣了个“杀”字。 他身边站了两人,其中之一便是那名枭面人,另一人则是一白净书生,年不过三十,手执羽扇,头戴纶巾。双目炯炯,尽显睿智。 “闯王,我在西安城中的耳目探到那真龙传闻千真万确,此事几乎全城皆有目睹,就连崇祯都派人前来西安调查此事。其余像罗汝才,惠登相等也都有手下在寻找真龙下落。”白面书生说道。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现今如日中天的“闯王”高迎祥,他身为天下义军头把交椅,遭到朝廷数次重兵围剿,但他始终力战不屈,屹立不倒。为了突破朝廷的包围圈,现下正准备进攻汉中,剑指西安。 “嗯……岳明,你的话本王自是信得过,但目前头等大事乃是攻下汉中,真龙此等虚妄之物可暂放一边,不用如此在意吧。”高迎祥捋须说道。 “闯王,非在下迷信,只是这真龙自古便被视为天子象征。现世间群雄并起,逐鹿天下,问鼎中原,争夺社稷。明朝统治已然风雨飘摇。 但朱家天下已历两百余年,只怕百姓心中仍以明朝朱家为天选正统,我等义军始终难以尽得民心,是以处境艰难,颇多掣肘。如我军能找到这真龙,向天下昭示闯王才是真龙天子,便能师出有名,天下归心,届时我们挟百万雄狮,必然势如破竹,当者披靡,天下又有何人能够争锋?只怕您黄袍加身之日也不远矣。”那叫作岳明的男子说道。 “此言甚是……岳天,那你可查出那真龙下落?”高迎祥又转过头去,向着枭面人问道。 “秉闯王,我已通知隐刀门万千部众云集西安,四处查探,发现那真龙曾在秦岭某处盘踞过,使得一片方圆十里的草场化为焦土。相信不久之后当能顺藤摸瓜,查清其下落。”那枭面人拱手道。 “那好,你办事,我总是信得过的。”闯王点头道。 忽然,帐门口跑来一名守卫,在高迎祥面前单膝跪下,作揖道:“闯王,骑兵营营长林霁峰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高迎祥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霁峰?我不是派他去拉壮丁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说着,高声下令道:“叫他进来吧!” 那名守卫领命离去,不久之后,便见林霁峰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见到高迎祥,当即倒头便拜,道:“闯王在上,请赎末将无能之罪!” 高迎祥面色如常,道:“起来说话?你犯有何罪?” 林霁峰抬起头来,满脸悲愤,道:“属下知晓了张献忠,李自成的下落。” 高迎祥大喜,倏地起身,道:“太好了!自从上次与左良玉一战后,这两小子就再没回来过,我还派霍金名去找寻他们,谁知也没了消息。他们现在何处?” 林霁峰虎目含泪,双手抱拳道:“他俩中了张智难奸计,张献忠当场就义,李自成下落不明。” “什么?”高迎祥双目圆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面色阴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消息从何处听来?” 林霁峰低头垂目道:“我是听张献忠麾下前锋营千人队队长吴凡说的,他说前锋营两万人马中一万余人身死,另一万人不知去向,他侥幸从张智难手中逃脱,特来向我报告。” “这……那……吴凡呢,带他来见我!”高迎祥语气中怒气昭然,说道。 林霁峰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趴下身子,连连叩首。 “你这是何意?”高迎祥惊疑地问道。 “属下无能,未能擒获罪首,还累得吴凡神志错乱,现下他已无对答之能。”林霁峰哭诉道。 “你慢慢说来。”高迎祥听到此处,知道发火也是无用,于是身子一沉,坐倒在炕上,沉声说道。 “属下在汉中南面城郭遇上了吴凡,听其禀明了事情原委,本想等从烂泥沟回来再来向您奏报,哪知竟然在半路上碰到了张智难。”林霁峰语气惶恐地说道。 “张智难?他带了多少人马?”高迎祥听到此人姓名,登时紧张起来。 “他……赤手空拳,仅有一名女子随行。”林霁峰颤声道。 “什么?一个人……接着说下去!”高迎祥语气急促地说道。 “我一认出他来,立即下令手下三十多人全数出动,想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哪知……哪知……”林霁峰踌躇不言。 “哪知怎样,说下去!”高迎祥催促道。 “谁也没想到那张智难竟会使用妖法,他身子不动,也没用暗器,仅仅动了动手指头,便将我们三十余人尽数定住不动,吴凡更是吓得神志不清,口吐白沫。”林霁峰说着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胸腹部盔甲上的小洞说道,“这便是他当时所造成的破孔。” 闯王走下炕头,凝神看了看,接着回头对着枭面人叫道:“岳天,你武功高明,你帮我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枭面人走上前去,瞥了那小孔一眼,道:“可能用了些泥块冰钻之类的物事,无非是弹指神通的功夫,虽然已达较高境界,但江湖上也并非罕见罕闻。” 高迎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后来呢?他就这么放过了你们?” 林霁峰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警告我们说……说……叫我们不许再去烂泥村拉壮丁,如若不然……便有更多惩罚降到我们头上……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不必吞吞吐吐,直说便是。”高迎祥神色严峻地说道。 “还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您有什么事要找他,他便在汉中西南面黄木林中等您……”林霁峰壮着胆子,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高迎祥听完,怒极反笑,说道:“好个冤有头,债有主,他如此有恃无恐,难道我便会怕了他不成?岳天,此事你去安排,我倒要看看小武侯到底有何本事。” “闯王,还是莫要冲动,素闻小武侯足智多谋,说不定此事乃是他设下的陷阱,他恐怕还有其他目的。”忽然岳明摇着羽扇说道。 “哦?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应对?”高迎祥转向岳明问道。 “请闯王将此事交予我来应付,我诸葛岳明倒要见识见识小武侯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为武侯再世。”岳明两眼精光闪烁地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七 张智难在黄木林中的小屋简陋无比。 他造屋所用木材全是未经加工的树干,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去除。每次他见到合适树木,一掌便倒,拿来便用,毫无挑剔。 而且整座屋子没有一棵铆钉,所有固定都是通过绳索捆缚,同时绳索也是用草木纤维编成,甚是松散。一旦狂风暴雨来袭便有散架之虞。 他在墙上开了两个大洞,算作门窗。地上摆了几块方石,当成桌椅。还铺了枯草,算作床铺。此屋到了深秋,四壁透风,毫无御寒之用。 就在这两丈见方的破屋内,张智难怡然自得地住了下来。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果,冷了剥死去野兽外皮做衣物。可说是衣食住行,皆靠天赐。 他平日除了练功,便是出外行善,由于陕西近年来战事不断,因此有不少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张智难一般见到便尽量施予援手,有时遇到强盗施暴,军队掠夺还会出手制止。诸般作为,皆是为了弥补自己所行杀孽。 如此这般的生活,虽然艰苦平淡,但张智难却甘之如饴。唯一略觉麻烦之事,便是那一天到晚跟随在后的虞姬。 自从下得龙王山后这一个月来,虞姬不曾离开过张智难百步之遥,无论张智难跑得多快多远,虞姬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张智难,就好像在张智难身上绑了绳子似的。有时候张智难大小解,虞姬也会在一旁守候。而且无论在家还是出行,她言必称夫君,弄得张智难极是尴尬。 因为张智难与萧贱在龙王山上昏睡之时,是虞姬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搬到西安客栈中安顿下来,因此张智难也算欠了她不少人情,也不好用强将她驱赶,只好任她自由来去。 话说这日张智难警告了林霁峰之后,回到了他的小木屋,本想过些安生日子。哪知虞姬心血来潮,吵着嚷着要张智难洗澡,换身衣服。说是张智难如此形象实在太煞风景,又恶臭难当,无法匹配自己天仙般的美貌。 张智难对其抱怨置之不理,依旧我行我素,过着野人般的日子。如是挨了几日,不曾想虞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银钱,这天竟然自行到市镇买了铁锅木桶,衣裤鞋袜。在木屋前生火烧水后,站到张智难面前,也不说话,将毛巾衣裤往张智难身旁一扔,目露求恳地盯着张智难。 张智难被其盯得浑身不自在,说道:“虞姬,你这是白费力气,我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一旦洗了热水澡、穿了新衣裤之后岂不是悖我本意,乱我修行?” 虞姬皱眉道:“你这哪里是自然之道?便是一只猫,一条狗都知道清洁自身,不时洗澡。你这样子简直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张智难挠头道:“你放心,我身负罡气,蚊蝇不落,这些灰尘老泥不过浮于表面,一搓便掉。绝对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健康。” 虞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道:“老泥暂且不论,就你这身味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吃了沾屎的大蒜呢!求求你,为了让我安生,洗个澡吧!” 张智难大惊道:“虞姬,你这粗俗的言语是从何而来?甚是对我胃口,来来来,再说几句,让我顺顺耳。” 虞姬脸一红,不再矜持,啐道:“还不是你平时口无遮拦,满嘴喷粪。我活了几千年还没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呢。” 张智难其实平时污言秽语,不拘小节,皆是为了吓走虞姬,现在见到计谋得售,暗自得意,还想加一把劲,于是叹气道:“佛曰:‘心中有佛,则见人皆佛。心中有屎,则见人皆屎。’虞姬,此中道理,请自行参悟。” 虞姬一愣,登时明白他在绕弯骂自己,一时气得浑身发抖,不知如何接口,瞪了萧贱半天,才出言道:“不管怎样,你身上气味实在太重,你今日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不然你便是出去行善,还没走到人家跟前,人家便被你臭死了,岂不是再造杀孽?” 张智难抬起胳肢窝,用力嗅了两口,正色道:“此乃浓浓的男子气息,何臭之有?若是正常女子,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火焚身。哪会嫌臭?” 虞姬听出他话中含义,似是在暗指自己不正常,哪里还按耐得住?当下双目通红,泪水打转,转身便出了门。 张智难望着虞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道:“张智难啊张智难,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今日你气走了虞姬,于她于己皆有好处,省得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耽误她终身大事。”其实虞姬年过千岁,哪还有什么终身大事?他这么想,纯属编造理由,自行安慰。 想到此处,不由再次闻了闻自己身上味道,心道:“好像味道的确是重了些,等过几日确认虞姬远离,是应该好好洗洗澡。”想罢,由于这些天与虞姬斗智斗勇,颇耗心力,一时只觉困意渐浓,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眠正酣,他忽然心生感应,慌忙睁开眼睛,谁知还未来得及坐起,便听“哗啦”一声,一盆热水浇在张智难头上,将他淋得通体湿透。 他透过发丝上淋下的水帘,不敢相信地望着前方。只见虞姬手拎水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张大官人,怎么样啊?这下总该好好洗洗澡了吧?” “这……我仙体已成,怎么会躲不过你的偷袭?”张智难心中懊恼,只恨自己大意,着了虞姬的道。 “我纯属一番好意,又没杀气,你怎感应得到?好啦,夫君,别再演戏了,我是不会弃你而去的。你还是乖乖跟我洗澡去吧。莫非你想要展示一下‘浓浓的男子气息’,好让我这个‘正常女子’好好伺候一下你?”虞姬说道后面,已是捧腹大笑。 张智难虽然平时用词下作,口不择言,但实际仍是童男,真刀真枪哪是虞姬对手?当下一言不发,面红耳赤,倏然站起,向着门外澡盆走去。 虞姬语带笑意,高声道:“夫君,可要臣妾帮忙按摩搓澡,以身相许?你不说话,可是默许了?” 只听门外传来张智难惊呼,道:“不要~~我这就洗,这就洗!”说罢,便听到门外传来冲水之声。虞姬忍受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张智难身在澡盆,耳听这银铃般的笑声,不由连连叹气,愁眉苦脸。机械地拿水搓洗身上老泥。 蓦然间,张智难心中涌上一股温暖之意,渐渐化为一丝绕指柔情,在脑海挥之不去。 ... 正文 情难量 八 张智难洗完澡,随手将衣裤穿上,任意整饬一番,弄得自己披头散发,衣袖凌乱,大有晋人狂放不羁之风。 虞姬此时已变回那副之前那温柔贤惠的模样,帮张智难倒去洗澡水,安放好洗漱用具。又变戏法般拿出一把木梳,要来帮张智难扎发髻。 张智难一直随军作战,独来独往惯了,哪里见过女子此等温柔招数。因此虽然身负无尽之体,几乎举世无敌,但依然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任凭虞姬帮他打理。 虞姬动作轻柔,如同行云流水,几下便帮他簪起发髻。接着拿起张智难的金丝眼镜,亲手帮他戴在鼻梁上,细微调整一番。随后花痴般的神色,入神地看了一会儿,只看得张智难颇为不好意思,这才满意地说道:“好啦,如此方能配得上我绝世容颜,以后你出去行善,也不会再将人吓走。” 张智难兀自嘴硬,道:“以前有什么不好?那叫自然流露,方显诚恳。现在虽道貌岸然,谁知不是衣冠禽兽?恐怕真正有难之人才不会以貌取人,被我这副面貌吸引来的只怕心怀叵测。” “夫君聪慧,所言极是。”虞姬笑盈盈地施了一礼。 忽然间,张智难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感,这不安感并非来自与他身边,或是凭任何迹象推断而来。相反的,这份不安距他十分遥远,且无凭无据,但却如此强烈,如此真实。 其实,这种不安被称为第六感觉。第六感觉凡人皆有,不过习武或者求学至一定境界便会逐步加强,此时张智难已达天人之境,这第六感可说是百发百中,万不失一。 他“呼”地站起身子,道:“我要去烂泥村一趟。” 虞姬不解地看着他,问道:“烂泥村?你不是刚刚去过吗?而且闯王的士兵经你一番恐吓,怎么都应该收敛一阵子。莫非你忘了什么东西在那里?” 张智难捏着眉心道:“不然,我突然心生不安,隐隐觉得与烂泥沟有关。或许我之前警告未生效果,适得其反,以致引来闯王报复。不行,我必须前去探查一番。”说罢,举步便走。 虞姬不发一言,紧紧跟随在张智难身后,离开了木屋。 张智难发动无尽之体,体力直如无穷无尽,加上轻功卓绝,因此虽是在奔跑,却快逾飞行。往往几个起落便跨过百丈距离,转眼间已奔出黄木林,来到大路之上。 虞姬身形飘飘,宛如腾云驾雾,速度竟不比张智难稍慢,看来这千年岁月她并未虚度,不曾浪费项羽赐她的真武金身。 两人一前一后,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百里之外的烂泥村。一到村口,张智难心中不安感犹如水中滴墨,迅速扩大,一下子放慢了速度,缓缓踱步,向村内走去。 张智难的不安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第一个证据是天空中笼罩着的一片黑云。 那是成群的乌鸦。盘旋游弋,嘎嘎聒噪。 吸引它们前来的是满地的尸体。这群贪婪的嗜血贵族,懒惰的腐食皇帝,等到他人为它们摆下盛宴,端上食物,它们才会降尊纡贵,大快朵颐。 张智难神情中并无悲伤,也无愤怒,他漫步在尸堆鸦群之中,仿佛蝴蝶在花丛中蹁跹,极轻极柔,不沾花露。 虞姬知道,张智难内心实已伤痛难抑,他之所以落地轻柔,是不想踩到血肉,亵渎尸体。 忽然之间,张智难停住了脚步,双目凝视着眼前的地面。 那是一名婴儿。 他还活着。 不过腹部已然洞穿,奄奄一息。 一只饿红了眼的乌鸦正站在他身前,用那尖锐的鸟嘴对着伤口中露出之物不停啄食。 那是一段肠子。 张智难再也忍耐不住,袖袍一挥,一阵杀意扩散开来,瞬间所有乌鸦被杀意惊扰,喧闹着飞上天空,不久后便散了个干净。 张智难跪下身子,捧起婴儿,看着他那兀自喘息的无辜小脸,心中悔恨欲绝,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滴了下来。 虞姬悄然走到张智难身旁,柔声说道:“你不能再造杀孽,还是交给我吧。”说着将张智难手中的婴儿轻轻接过。 张智难抬眼望去,只见虞姬怀抱婴儿,双目紧闭,身子轻抖,似乎对于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极是害怕。但依然颤巍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婴儿胸口,微一用力,那婴儿便瞬间没了声息。 随着那婴儿心跳声停止,整个天地仿佛都没了声音,虞姬将婴儿抱在怀中,温柔地摇晃,仿佛在安慰那婴儿的灵魂,好让他在去往黄泉的路上不再孤单害怕。 张智难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虞姬,但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虞姬色脸上已挂满泪滴。 他也不知谁的脸庞,会比此刻的虞姬还要美。 ——————————————————————— 张智难在烂泥村逐屋搜查,并未发现其余幸存者,于是同虞姬一起将尸体尽数埋葬。并找了一块巨石,以掌力将之磨平,刻上“烂泥村村民之墓崇祯九年立”,将之立于坟前,堆土夯实。 他本想写一段墓志铭,但此刻心中麻木,不知写些什么好,因此只好作罢。 虞姬站在他身旁,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一切,安静地犹如一尊石像。 张智难拍拍手,直起身子,道:“走,回家吧。” 虞姬惊讶地说道:“你难道不为他们报仇?” 张智难苦笑道:“报仇?你要我自尽么?” 虞姬急道:“怎么会要你自尽?这分明是闯王向你示威,因而下手杀戮。你应当找出凶手,将之正法。” 张智难摇头道:“闯王之所以屠灭此村,是因为我曾杀了他一万名手下,此我之罪一也。之后我又为了此村威胁于他,他以此作为对我的报复,此我之罪二也。加上我向来自负机智,竟未料到有此后果,此我之罪三也。因此这场惨剧,罪魁祸首是我而非闯王。” 虞姬哪知他会揽罪上身,心中惶恐,忙道:“夫君……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就算此事因你而起,但下手之人却定是闯王无疑……你何必为他开脱罪责?” 张智难依旧苦笑着说道:“我何曾替他开脱?如真是他做此兽行,必犯天怒,业报定然来得极快,因此也不必我亲自动手。只是下次他若再来犯我,我已无留情余地,必当止戈为武,以杀止杀。” 虞姬张大妙目,长出一口气,道:“你不自尽就好,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张智难耸了耸肩,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天道运转有其理,人情冷暖自体会,世事变迁谈笑看,江湖恩仇快意之。”说罢,挥了挥衣袖,身形一晃,转眼已在十余丈开外。 虞姬细细思索他最后四句话,隐隐察觉到其中出尘之意,一时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以此事为契机,斩去三尸,成仙悟道。于是飘然跃起,紧紧追随着张智难的脚步而去。 ... 正文 情难量 九 自从真龙出世事件发生之后,时光匆匆,不觉已一月过去。 有意问鼎天下之豪强皆派出人手来到西安城,四处查探真龙下落,一时间西安城风起云涌,大有暴雨将至之感。 与萧贱一同逃出秦皇陵的诸人当然也听闻了真龙传说,也猜到此真龙便是萧贱驱使之红龙。但由于道理书院诸人皆是头脑精明之辈,又有意巴结萧贱,自是不会将萧贱名字供出去。王若兰则由于与茗枫郡主一番斗富,彼此生出好感,竟成了闺中好友,在茗枫郡主邀请下,与王希仪一起乘着马车,前往楚王府做客去了,因此也来不及听闻真龙传说。 玉飞凰遭到火罗刹抛弃,经历一番生死之后,心中痛下决断,自此与火罗刹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不再与其见面。在宇文天周的大力邀请下,成为了宇文世家的一名客卿。 计无量则不知去向,或许依旧困于秦皇陵中。 道理书院那栋哲字楼宿舍虽然已不再有闹鬼传闻,但由于恶名昭彰,始终无人胆敢入住。鸿雁向王阳明详细阐述了闹鬼原委之后,王阳明感伤弟子,心情沉重,连续数天不吃不喝不眠,最终做了个决定:将此栋宿舍送予萧贱。 萧贱正愁没有地方住,一番推却不成后,便收了下来。花重金请来工匠,大肆翻修,将其改造得如同萧府地宫一般,还设了密室,养起水母。自此以后,西安郊区渐渐有阴兵出没,目睹者甚众。与真龙出世一阴一阳,成为街头巷尾谈资。 鸿雁向王阳明要来了齐亘新的遗书,以寄灵显化探查之后,渐渐变得寡言少语,每日甚少欢颜,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坐上高台,仰头望天。 萧贱察觉到鸿雁异样,心中关切。这日见鸿雁出神观天,不由出言询问。 此时四周并无旁人,鸿雁淡淡一笑,转头望向萧贱,声音沙哑地说道:“夫君,你觉得……成道之后会是种什么感觉?” 萧贱悚然惊觉,冲口而出:“鸿雁,你哭过了?” 鸿雁抿起嘴,抱腿而坐,似乎在强忍泪水,接着摇了摇头,道:“想哭,没哭出来。” 萧贱坐到鸿雁身边,握住鸿雁玉手,认真地说道:“鸿雁,我曾在剑啸宫问过斩邪剑成道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成道之后真灵将抛弃尘世一切,仅携情感记忆回归万物之源。” 鸿雁点点头,道:“我在齐亘新的遗书中也看到了这一说法,但其中还说到,如真灵还想回到这个世界,便会失去一切前世记忆,重新降生为无知无识的婴儿。这便意味着……你我纵有来世,相见亦不相识……” 萧贱听出她话中含义,急道:“鸿雁……你想要成道?” 鸿雁再次点点头,双目无神地说道:“这是我与我玉仙宫师父一直以来的夙愿,我本以为成道之后便是成仙,你我还可再续仙缘,因此想体会一下成道后是何感受。哪知竟是永远分离……萧郎……我不想离开你……”说着,终于悲戚难抑,潸然泪下。 萧贱鼻子一酸,当下强忍悲伤之意,露出笑容,安慰鸿雁说道:“鸿雁,你不要担心啦,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即使你生为婴儿,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我身负仙体,长生不死,有的是时间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你,哪怕花上千年,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相信你一看到我,定会想起些事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啦。” 鸿雁再也不顾矜持,放声大哭,恸切夜空,宛如九婴悲啼。萧贱一把将她死死搂住,泪水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鸿雁边哭便叫道:“萧郎,你快命我不许成道!你的话我一定会听的!” 萧贱一言不发,只是将鸿雁紧紧抱在怀中,暗自垂泪。 他又何尝不想劝鸿雁放弃成道,但他生性忠厚善良,如何肯为一己私欲,使鸿雁舍弃一生夙愿?即使鸿雁真的依他所言,心中也定有遗憾,也许会终生寡欢。 爱至深处,不如放手,体会至情,此刻永恒。 就这样,两人一哭一泣,闹腾了半宿,眼看就要天明,鸿雁忽然破涕为笑,说道:“萧郎,我们这是在干嘛呀?自古成道者寥寥,我这辈子能不能成道还不知道呢,现在已经搞得像生离死别一般,我们是不是傻了些?” 萧贱一呆,也止住了哭泣,放开鸿雁,道:“好像是傻了些。” 鸿雁嗔道:“都怪你,无端端问我怪问题,害我胡思乱想,样子都哭丑了,看你怎么赔我?” 萧贱听她胡搅蛮缠,颠倒黑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鸿雁倾过身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笑道:“这样就扯平了。”接着站起身子,向楼梯走去。 萧贱被鸿雁一哭一喜,弄得莫名其妙,一时呆呆地摸着鸿雁吻痕,心中七上八下。 走了没几步,鸿雁忽然停住脚步,轻声说道:“萧郎,还有件事……” 萧贱此时已成惊弓之鸟,不知鸿雁还要出何难题,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鸿雁。 鸿雁欲言又止,终于嫣然一笑,说道:“没什么,都是小事……以后再说吧。”说完,白光闪动,飘然下了天台。 很久很久以后,萧贱才知道鸿雁此刻没问完的问题是什么,不过彼时已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 第二天一早,萧贱由于与鸿雁哭闹了一晚,直睡至日上三竿,这才不情愿地被柳敏诗从被窝中拖出,前去武字楼上课。 此时武字楼诸学子已将萧贱奉若神明,宇文天周竟欲将武字楼楼长之职交予萧贱,萧贱最怕麻烦,百般拒绝,终于说服宇文天周,得以继续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由于王阳明最近忙于帮知府平息骚乱,故甚少在书院出现,计无量也因恶行暴露被王阳明开革出院。因此现在道理书院由哲字楼楼主朱历之代管。 萧贱来到武字楼操场之时,发现朱历之正神色不善地站在操场前,眯着一对三角眼,盯着武字楼众学子。 不过武字楼学子对其理都不理,在鸿雁的指导下各自做着诡异的修行。 萧贱走到朱历之面前,拱手道:“朱先生,学生来迟,不知先生有何要事,可否再讲一遍给学生听?” 朱历之不认识萧贱,对其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晃脑地道:“三人行,必有吾师,你可是姓萧名贱?” 萧贱不知所云,唯唯诺诺地说道:“正是学生。” 朱历之接着道:“孺子可教也,你可是接受知县章节程章大人之邀,成了一名参将?” 萧贱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趟子事,但事到临头,也不可不认,只好点头道:“确有此事。” “好,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朱历之喜道,“就是你了!” 萧贱莫名其妙,刚想发问,便见到武字楼一群学子放下修行,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宇文天周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朱历之说道:“朱夫子,你先前给我们出难题,想要摊派任务,大家一笑置之,也就罢了。现在竟敢为难我们萧贱扛把子,是不是不把武字楼放在眼里啊?” 萧贱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扛把子了?” 朱历之面无惧色,摇头道:“非也非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萧贱已有官衔,当入朝事君,不得推脱。况且我校名为道理,通理明道,禁止拉帮结派,仿那黑恶势力。” 宇文天周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道:“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这酸儒若还要在此捣乱,莫怪我这侠士手下无情。” 朱历之拱手道:“自古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父亲宇文霸先自小供你读书,你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宇文天周听他提到父亲名讳,而且似乎甚是稔熟,登时脸色一变,不敢多言,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这时鸿雁走了上来,面带笑容,道:“朱先生,您莫非是代章程节章大人传令来了吗?” 朱历之一见鸿雁,登时满脸堆笑,三角眼眯得更小了,一副好色的样子,说道:“正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乎。鸿雁仙子,吾德行高洁,必不会假传上令,欺骗于你,请你放心。” ... 正文 情难量 十 “既是章大人有事,萧贱同学,你还是跟朱先生去一趟吧。”鸿雁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对萧贱说道。 萧贱无奈,只好乖乖地跟着朱历之离去。柳敏诗自告奋勇,硬是要跟着萧贱,鸿雁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朱历之一路之乎者也,引经据典,唠唠叨叨,萧贱听了半盏茶的时间,总算搞明白他所为何来。 原来真龙传闻已上达天听,此时崇祯皇帝正被西北叛乱以及辽东金国搞得痛不欲生,一听真龙出世,再也无法安坐龙椅。立即下令锦衣卫统领陆彪率麾下八大高手前来,务必要抢先将真龙入手,免得被叛军得到,从而声势大振,以至于危及江山社稷。 由于陕西巡抚忱协和正与孙传庭一起力敌高迎祥,故而这协助锦衣卫找寻真龙一事便落到了章节程身上。而章节程虽然无能,但却老奸巨滑,他早已听说这真龙被不少大人物盯上,此中池水已然极深极浑,他思忖:自己手下除了几十名只会欺压百姓的府兵,便只有几位擅长欺上瞒下的师爷。如用这些废物去相助陆彪,无异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到时候不光完不成任务,还有可能连累陆彪身死。皇上这一怒下来,自己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当下心念急转,忽然想起道理书院来。 他知道这书院内藏龙卧虎,能人无数。其中王明犀,朱历之又向来与其交好,更有萧贱这尊大神在。因此急中生智,夤夜拜访朱历之,请他务必相助,最好能找到萧贱前来,如萧贱不在,好歹也要找些高手来充充场面。 朱历之向来自视甚高,且贪慕虚名。被章程节几顶高帽一戴,顿时飘飘然起来,章节程又趁热打铁,许下功名利禄,朱历之于是欣然入套,点头答应。 ———————————————————————————— 萧贱从朱历之话语中推断出事情原委,登时满身冷汗,后悔不已。但眼看已经来到县衙跟前,此时便想要借口逃走已然不及,只好铁青着脸,携柳敏诗一起随朱历之走进县衙。 章节程一听萧贱前来,立时欣喜若狂,急匆匆迎上前来,握住萧贱双手道:“唉呀!萧大侠,您当真是我苦海明灯啊!来来来,这边坐。小红,小蓝,快给萧大侠、柳姑娘与朱先生端茶送水,好生伺候。”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只怕是他老子前来也未必会如此殷勤。 只见从堂后走出两名丫鬟,一着红衣,一着蓝衣,皆是朱唇白面,粉妆浓抹,领口极低,****微露。一人手中捧着一个茶盘,端到萧贱与朱历之面前,接着侧立两旁,或有意或无意,不时用****细腰蹭萧朱两人手臂。一看便知是章大人从滚滚红尘中解救出来的失足少女。 朱历之眯起双眼,频频点头,样子极是享受。萧贱则依旧面色阴沉,道:“章大人此次请我前来,可是为了真龙出世一事?” 章节程装出心悦诚服的神色,道:“萧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现在这真龙事件不仅在百姓间闹得沸沸扬扬,更是引起了皇上注意,这不,派下了锦衣卫九大高手前来找寻,看来对这真龙志在必得啊。我等芝麻小官,蒙皇上信任,竟也得以参与其中,所谓皇恩浩荡,无微不至……” 萧贱听其唧唧歪歪,不着边际,心中不耐,于是出言打断其发言,说道:“章大人,那搜寻工作现在可有进展?” 章节程面露难色,说道:“按理说那真龙如此庞大,其降落地点又有多人目睹,应当不难找寻,但说来也怪,这一个月来前去找寻的各路人马如过江之鲫,却无人发现其踪迹。实在令人费解。” 萧贱耸耸肩,道:“说不定这真龙神通广大,已然乘雾而去,回归天庭。” 章节程叹了口气,忽然凑到三人跟前,小声道:“本来大伙儿遍寻不见,都是这么想的。但昨日有采药人在麓山捉住了一条形似小龙的野兽,为了讨好本官,将其送至我处。李师爷见多识广,登时认出其乃是龙子之一——麒麟。” 柳敏诗刚端起一碗茶,牛饮而尽。一听此话,登时一口茶喷了出来,将章节程淋得满头满脸。 萧贱急忙道歉,想要找手帕等物帮其擦干。好在身后小红见机极快,马上撩起衣裙为章大人擦拭,章大人顺水推舟地摸了几把大腿,此事便被轻轻地揭了过去。 萧贱道:“章大人,实在抱歉,我这徒儿……久居乡间,没见过世面,是以惊慌失措,冲撞了大人,还请原宥则个。” 柳敏诗白了他一眼,怒道:“你才久居乡间,没见过世面,这麒麟就是我……” 萧贱阴阳雷亟瞬间发动,在百分之一个刹那内便来到柳敏诗身后,将其小嘴牢牢捂住。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萧贱便凭空消失在座位上,出现在柳敏诗身后,双手死死遮住柳敏诗嘴巴,讪讪笑道:“小徒信口开河,不知轻重,实在贻笑大方,大人不要见怪。” 幸好在座除了萧柳二人,其余诸位都没什么武功,因此也没看出萧贱此招是多么恐怖,只道此乃武林好手应有之能。章节程捋须一笑,说道:“萧大侠,你这徒儿乃是性情中人,甚合本官脾胃,又如何会见怪?” 萧贱将声音化作电信号,振动柳敏诗鼓膜,说道:“敏诗,你莫要激动,免得惹人怀疑。为师定会设法相救你那麒麟。” 柳敏诗乖乖地点了点头,平静下来,萧贱松了口气,放开了手,坐回了原位。 章节程见柳敏诗不再激动,于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与锦衣卫统领陆彪大人两相一商议,都说既然这龙子在此,真龙也必在附近隐藏,说不定爱子心切,会前来相救。因此我们要早做准备,以以策万全。” 萧贱沉吟片刻,道:“那章大人要我做什么?” 章节程拱手深深一揖,低声道:“大侠有所不知,我这县衙昨日早晨刚刚收到这麒麟,晚上便遭到江湖人士袭击,意图劫走麒麟。我手下官兵与锦衣卫浴血奋战,连续杀退三波敌人,现在损兵折将,无力再战,还望大侠贴身保护陆彪大人,直至我们找到真龙。” 萧贱心想:“这真龙是我亲手所埋,现已处在地下五丈之深,地面泥土又经鸿雁夯实,敏诗烧灼,要说找到那是绝无可能。怎生想个办法,既能蒙混过关,又能救得麒麟?” 正在冥思苦想之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既然真龙不能见人,我何不做一条假龙?我那尸体缝合术能做出一丈高巨人。相信只要弄些鳄鱼,猛禽尸身,做个两丈大小的小龙又有何难?到时拜托鸿雁施展寄灵浮空之术,让其在空中装模作样地飞个几圈,引开大家注意,趁机将这麒麟救出,不就行了。” 接着又在心中细细盘算一番细节,觉得此计可行。当下向着章节程一拱手道:“章大人,此事萧某就答应下来了,只不过你这县衙目标太过明显,人手又不足够,萧某斗胆恳请章大人与陆大人携麒麟至道理书院隐藏,以免萧某一人分身乏术,有所疏漏,有负所托。” 章节程一听,正合心意,于是望向朱历之。朱历之正在与小蓝亲切互动,一见章节程询问的目光,当即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道理书院自是对诸位大人无任欢迎,当然,这两位女居士孤身在此,也有危险,可一同前往,朱某人自当效犬马之劳,妥善安排。” ... 正文 情难量 十一 章节程见朱历之欣然同意,立马深深一鞠躬,说道:“谢朱夫子大度,鄙人日后定当禀告皇上,恳请皇上降旨,嘉奖萧大侠与朱先生今日之功绩。” 朱历之得意洋洋,放声大笑,道:“功名于我如浮云。想我朱历之身为朱熹后人,才可为帝师,文可耀千古。如要中进士,点翰林,那是易如反掌。便是要入朝为相,那也是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能之理。可惜我为人低调谦抑,淡泊名利,因此委身于这道理书院,教书育人,修身养性。” 小蓝正在为他按摩,听他这么一说,为他捏肩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只捏得朱历之高呼舒爽。接着柔声细语地说道:“想不到朱先生竟有这般大来头,小蓝真是三生有幸,得以服侍先生,不知今夜先生有无兴致,与小蓝对酒当歌,秉烛夜谈?” 朱历之满脸通红,大笑三声,忙不迭道:“有,有,不过我这人交友最重坦诚,如要入我夜席为宾,需为人坦坦荡荡,不加丝毫遮掩,小蓝姑娘可能做到?” 小蓝媚眼如丝,捏肩的手成兰花之形,轻微用力,在他肩上拧了一下,朱历之又是一阵惊呼,毫不示弱,也是伸手在小蓝臀上重重一扭,随即两人嬉笑打闹不已。 柳敏诗见这两人言行无忌,不知羞耻。加上又担心那小麒麟下落,不由心头火起。萧贱心里一凛,只觉得房间温度逐渐升高。一转眼瞥见柳敏诗浑身发抖,似乎已经至爆发边缘,急忙出言道:“章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您去告知陆大人,我去取麒麟。之后我亲自护送你们前往道理书院。切记动作要快,且注意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节程贪生怕死,自是知道其中关窍,急急忙起身离座,领着萧贱与柳敏诗来到地牢,将那装麒麟的笼子交予萧贱,随即又亲自进入一间大屋,关着房门在里面商量了老半天。这才领着九名身着便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章节程指着萧贱道:“陆大人,这位便是萧贱萧大侠。”又指着当先一名红面鼠须的中年男子道:“萧大侠,这位便是当朝太子少保,锦衣卫统领,宫中第一高手,陆彪陆大人。” 萧贱观此人英华内敛,呼吸深长,似乎武功不弱,但除他之外其余人等皆武功平平,而且有几人面色惨白,脚步踉跄,貌似身上带伤。 陆彪向萧贱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说道:“你就是萧贱?我听林牧之说过押送莫涸水过程中你出了不少力,之前还救过左良玉的命。不过怎么后来又伤到蔡文远,成了通缉犯?” 萧贱心中一愣,哪想到那时的烂账还没勾销。只好讪笑着伸出手去,说道:“全是误会,那时萧某练功走火,收发不由心,蔡大人不幸遭到波及,恐是心怀怨怼,这才通缉于我。” 正说着,两人手握在了一起。萧贱顿觉一股内力从对方掌中汹涌而至,立时心中雪亮,知道陆彪这是在试探自己内力来着。无奈之下只好运起南宫心法,将电力化为内力,轻轻迎上前去,与陆彪内力一撞。 陆彪身子一震,见萧贱面不改色,知道其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而且手下留情,没让自己丢脸。登时长笑三声,说道:“我早知是误会,已擅自将通缉令撤销了,那蔡文远还蒙在鼓里呢。没想到误打误撞,结此善缘,萧兄,兹事体大,全靠你了。”说罢,向萧贱眨眨眼,以示亲密。 其实他之所以撤销通缉令,全是左良玉发话,力挺萧贱。不过现在陆彪有求于萧贱,此中功劳自然被他据为己有。 ———————————————————————— 随后一行人快步走出县衙,乘上了五辆马车。 其中,章程节、陆彪、朱历之、小蓝、小红合乘一辆马车,八名锦衣卫占了两辆,柳敏诗带着放麒麟的笼子独乘一辆。萧贱则冒充车夫,驾着一辆空马车,意在故布疑阵,同时负责保护众人。 章节程也没通知府兵师爷,便下令发车,车队悄悄地往道理书院开去。 此刻正值午时,街上行人不多,道路通畅。而道理书院与县衙相距不过五里,马车轱辘滚动,很快便行至半道,来到一寂静街口。 萧贱突然耳廓颤动,察觉周围传来的电信号有异,当即细细分辨,探明有十余人正躲藏于周围民房檐后,手执利刃,似乎意图不轨。 他不及细想,阴阳雷亟发动,身形消失在车架上,只见一阵紫烟飘动,十余阵闷哼几乎同时自四周屋檐后传来。随即萧贱再度出现车夫位置,仿佛根本没有动过地方,但手中已拎着一名一动不动的蒙面人。 “怎么回事?”陆彪察觉车队行进缓慢,探出头来,出言询问。 蓦然间,他瞥见萧贱手中所拎黑衣人,心头大震,急忙下车,奔至萧贱身旁,问道:“萧兄,这是……?” 萧贱皱眉道:“似乎是来袭击车队的。” 陆彪大惊,问道:“只有……一人?我怎么一丝异样也未察觉?” “唔……大概……只有一人吧?”萧贱不欲暴露武功,支吾道。 “真是怪事。”陆彪苦思一番,不得索解。只好将疑虑暂且搁置一旁,走上前去,一把将蒙面人面罩撕下。 “这人是……”陆彪瞳孔顿时收缩。 “是谁?”萧贱见其顿住,不由出言问道。 “江湖第一暗杀组织隐刀门银刀使者,锦衣卫乙级通缉犯,夏宇。”陆彪颤声说道。 “他武功很好吗?”萧贱见他神色间颇为激动,疑惑地问道。 “不光武功好,而且行事机警,行踪诡秘,当年我好不容易策反了隐刀门一位铜刀使者杜广,利用他的情报,几番设伏,都没捉住这夏宇。没想到竟然被你在这捕获。看来这次隐刀门也对这真龙极为重视。”陆彪兴奋地说道。 “原来武功很好,难怪挨我一下子还没断气。”萧贱心中暗想。 萧贱阴阳雷亟速度极快,因此破坏力也极是惊人,萧贱乍练未熟,不知收力,因此出手没轻重,往往难留活口。 陆彪担心隐刀门还有埋伏,于是匆忙将夏宇搬上马车,命车队继续前进。自己则将夏宇口中隐藏的毒药找出取下,再连点其周身大穴,并将其五花大绑。这才放下心来。 所幸其后路上再无波折,马车顺利地来到了道理书院。萧贱将章节程与锦衣卫领至武字楼宿舍,向宇文天周说明情况,拜托其加以保护并安排住宿。 宇文天周见萧贱有事相求,自是绝无推辞之理,加上这帮学子本来都是好事之徒。当下召集众人,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萧贱自己则借口要研究对策,拖着柳敏诗,抱着小麒麟,回自己那栋阴森大宅去了。 ... 正文 情难量 十二 萧贱这栋宅子虽然已无缚灵存在,但其阴森之处却远胜往昔。 此时虽已至深秋,但并未酷寒。萧宅内却始终寒冷刺骨,即使所有房间内皆有壁炉,且其中始终燃着熊熊火焰,依然无法改变这一情况,仿佛这股阴冷能透过皮肤,直刺人心。 柳敏诗怀抱着关麒麟的笼子,一进大门,立即打了个喷嚏,抱怨道:“师父,你这宅子总是如此寒冷,是不是你又从郊外收集尸首,堆放于地下冰窖内?如此下去阴气累积,屋内居住之人难免患病,便如我前世那苗人村落一般。” 萧贱挠了挠头,道:“你莫要啰嗦,这是为师老本行,也是兴趣所在。做人不能忘本,即使富贵之后也是如此。况且我去收敛无主之尸,也算是有益之举,既可清洁环境,又可避免瘟疫。而且你和鸿雁又不在此居住,也害不了你们。” 柳敏诗吐了吐舌头,身上微微燃起绿火,使房内温度升高,这才将笼子放在壁炉前,掀开盖在笼子上的毛毯。 只见那麒麟兀自浑身发抖,发出呜咽之声,目中露出乞求的神色,望向柳敏诗。 柳敏诗温柔地笑道:“好啦,知道你受了惊吓,此地又阴冷,你向来喜热恶寒,也难为你了,来,钻到姐姐衣服里来吧。”说罢,将牢笼的插销打开,那麒麟哧溜一声,熟门熟路地钻入柳敏诗袖口,从衣领处露出半个头,表情放松,显得极为享受。 萧贱向来有轻度洁癖,皱眉道:“敏诗,这麒麟刚从外面回来,说不定身上有什么寄生虫,还是先给它洗个澡吧!” 柳敏诗头一仰,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道:“放心吧,这麒麟乃神兽,体内温度极高,什么虫子也寄生不了。师父你可是心生嫉妒,想要与这麒麟易地而处?那可不行,徒儿现在已非幼童,而是如花少女,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君子好色不淫……” 萧贱听其越说越不成话,知道是其前世记忆使然,于是不予理睬,捂起耳朵,打开墙上暗门,向地宫走去。 这地宫完全按照原萧府地宫建造,甚至连墙上刀具也一把不差。不过令萧贱奇怪的是,为何萧府的地宫竟与秦皇陵的尸体制备室一模一样,就连密道也是全无二致,莫非萧家祖先曾经去过秦始皇陵? 萧贱推开地宫大门,打开地宫密道,进入冰窖,从中搬出数十具野兽尸体,其中甚至还有鳄鱼、鹰隼等珍兽。 萧贱站在地宫中央,苦苦思索了一番,用炭笔在地上画了几副结构图,随即取下刀钻,开始忙活起来。 萧贱以往在萧府制作玩偶,也曾参照山海经中描述,做过各种怪物神兽,故而仿制这西方巨龙也难不倒他。加上他自从秦皇陵归来,空闲之时,往往一夜奔行千里,到原始森林中处找寻野兽尸体,以满足其制作玩偶癖好。故冰窖中尸体种类广泛,仓促间所需尸体竟能齐备。 不过萧贱从不轻易杀生,不过是收敛乱尸而已,其实也算一种功德。 萧贱制备尸体本已熟极而流,现在身负阴阳雷亟,更是如虎添翼。一时间仿佛有几百双手在同时操作,只用了一盏茶时间便做出巨龙雏形。 只见这巨龙身高两丈,外覆鳞甲,头如鳄鱼,爪如狮虎,尾如蛇蟒,除了没有翅膀,其余皆与那条红龙极为相似。 由于这巨龙为各种野兽尸体拼凑而成,也不用于赶尸。故全无内脏脂肪,也无骨骼肌肉,极是轻便,重约两百斤,估计以鸿雁操纵气流之法当可轻易驱动。 “嗯,样子是差不多了,只是没有这么大的翅膀……到时候经不起仔细推敲,看来还要再好好琢磨一下。”萧贱看了一会儿,自觉满意,将巨龙以及其余残肢收入冰窖,转身离开了地宫。 他回到地上,只见柳敏诗与那麒麟正在玩火。柳敏诗操纵火苗,一会儿在麒麟头上形成一顶帽子,一会儿在它尾巴上做出一个龙头,那麒麟似乎乐在其中,丝毫不觉得难受。 “火?是了,敏诗,到时候你可以在龙身加上火焰翅膀,看起来更为逼真炫目。”萧贱灵机一动,叫道。 柳敏诗不解地望着他,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徒儿怎么听不懂?” 萧贱兴奋不已,当下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告诉了柳敏诗,并说道:“如果成功吸引到陆彪他们注意力,我们便使这条假龙飞到大街上,你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将其烧光,随后与鸿雁一起隐身离开。那便不会再有人纠结这真龙一事。我们同时将这麒麟偷偷藏起,推说被其逃走,相信陆彪也不会追究此事。” 柳敏诗想了想,苦恼地说道:“这主意好是好,但你说要我变出火焰翅膀,此事本就艰难。又有鸿雁师姐在一旁操控气流,万一一个配合不好,不仅会露馅,还有可能会伤及鸿雁师姐。” “嗯……这倒也是……那我再仔细想想。”萧贱摸着脑袋说道。 “有了,师傅,我知道谁能帮我们!”柳敏诗忽然眼睛一亮。 ———————————————————————— 这道理书院上院本来仅仅教授心学,但王阳明为了顺应不同学子的兴趣,将书院分为了武哲法机兵五字楼。 其中武字楼专门教授武功,学子多来自各大世家、名门大派,现约有三十余名学子。 哲字楼则以教授心学为主,也容许其他哲学学派在此开课,以辅导学子参加科举为主要目的,约有五十余名学子。 法字楼则以教授破案之法为主,一向为朝廷各衙役部门提供捕快、师爷、状师、仵作,学子约有百余人。 机字楼则教授各种机关之学、医卜之术,学子人数约有二十人左右,出师之后均为能工巧匠,受到朝廷军队、各门各派的追捧。 兵字楼则教授兵法、五行、八卦、陷阱之学,为朝廷提供将领,军师等人才,学子人数较少,不过十人左右。 萧贱在柳敏诗的带领下,走进了机字楼学堂。 这柳敏诗生性活泼好动、直爽仗义,因此仅仅在书院呆了一个月,便与书院大部分教师学子混得稔熟。 只见柳敏诗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房间门口,拍门大叫道:“鲁管仲,快开门,你姐姐我来了。”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穿裤子,紧接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随即“咔嚓”一声,门插销被打开,一张形如骷髅的脸露了出来。 萧贱见此人十三四岁,全无血色,双颊深陷,一时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来到了自己存尸的冰窖。 那骷髅般的男孩咳嗽几声,双眼发直,盯着柳敏诗胸前,道:“学姐明鉴,小弟正在研究摩擦力对管状物体的作用,是以开门姗姗来迟,请勿见怪。” 柳敏诗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说道:“好啦好啦,大家都是成年人,自渎便自渎,说得那么晦涩干嘛?” 萧贱满头冷汗,心想:“你不过十五六岁,何来成年?”至于柳敏诗口出污言,已然习以为常,也不去多想。 那鲁管仲嘿嘿一笑,面露羞涩,打开房门,请萧柳二人入内。 萧贱一进门,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犹如堆放半年的鲍鱼,即将腐烂的尸体,不由大惊,紧张地低声向柳敏诗说道:“敏诗,此地气味绝非寻常,或有尸体藏于某处,你我定要小心谨慎。” 萧贱既往由于冰甲覆盖,穴道冰封,代谢极慢。是以并无生理需求,从未如其余青春期男子一般有过自渎行为,是以对这股气味从未得嗅。 柳敏诗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师父,此乃男子精元气味,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好吧?” 萧贱大惊失色,道:“敏诗,这种事情你怎会得知?莫非……” 柳敏诗嫣然一笑,道:“我轮回百世,经历过一些事情,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萧贱望着柳敏诗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觉得其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成熟,不由喉头打滚,强忍住拜师的冲动,不再多言。 ... 正文 情难量 十三 鲁管仲向萧贱一拱手,道:“这位便是萧贱萧学长吧,久仰大名,未曾得见,一直引为憾事,敏诗学姐反复向我称赞你来着。来,不必客气,尽管就坐。” 这鲁管仲的房间仅他一人居住,表面倒是无甚污秽,但萧贱心中已有先入之见,一时手足无措,唯唯诺诺,不敢坐下,生怕摸到什么不洁之物,那便无可挽回了。 柳敏诗不管萧贱,大大咧咧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小鲁,此次姐姐我前来,是想请你帮我做一样东西。” 鲁管仲在床上坐了下来,眼圈发黑,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道:“什么东西?学姐,你也知道的,我们鲁家有个规矩,绝不做白工,你我虽然交好,但也不能凭白无故破坏家规,是不?” 柳敏诗道:“这个自然,咱们鸿蒙剑派做生意,自来交易公平,童叟无欺,若是你做的东西合意,价钱自是不会亏待你。” 鲁管仲嘿嘿一笑,更显得形如骷髅,令人毛骨悚然,道:“价钱嘛,不是我自夸,想我鲁班世家百代单传,人人皆是国之名匠,银钱之类的根本不放在眼里,别人若是有求于我,不送些稀世奇珍那是老猫闻咸鱼,嗅鲞啊嗅鲞(休想啊休想),不过既是学姐你开口,那我出价可不能太苛刻了,你说是不?” 柳敏诗不动声色,道:“你想怎样?” 鲁管仲两眼放光,宛如酒鬼见陈酿,色鬼见娇娘,猥琐地笑道:“两条穿过的肚兜,你的以及你师姐鸿雁的。” 话音刚落,只听“啪啪”两声,鲁管仲惨叫一声,往后便倒,躺在床上。双眼上多了两个淤青,离骷髅外形更近了一步。 原来萧贱与柳敏诗同时出手,一人赏了他一拳。也是萧贱念在他年幼,尽量克制,手下容情。没要他性命。 鲁管仲躺了一会儿,“嗖”地跳了起来,向两人怒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答应就不答应,价钱还可再议,怎么就动上了手?老子不待见了,快出去,莫耽误老子鲁管的时间!” 萧贱一拉柳敏诗,道:“敏诗,走吧,这小子不正常,这辈子恐怕是毁了。” 柳敏诗摇了摇头,双目闪着寒光,道:“小鲁,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我们鸿蒙剑派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跟耍流氓的人呢……” 鲁管仲目露惧色,后退一尺,道:“怎样?此乃道理书院,是辨理明道之地,严禁学员相互殴打,你俩如要动用武力威胁,可要想明白后果。” 柳敏诗懒洋洋地说道:“我自是不会对你本人动手,不过……” 话说到一半,忽然身形一闪,从鲁管仲身下床垫内掏出一沓事物,动作之快,如同鹊起鹘落,干净利落。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柳敏诗手中握着几十张春宫刺绣图,皆是绣工精美,栩栩如生,姿势丰富,纤毫毕现。 鲁管仲大惊失色,脸上露出野狼一般的神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向着柳敏诗便是猛力一扑。 柳敏诗轻描淡写地一挥衣袖,鲁管仲登时被打回原形,像一张纸片一般被吹飞,贴在墙壁上慢慢滑落。 “学姐!请高抬贵手,这些刺绣是我十几年来呕心沥血搜集而来,乃是苏绣绝版,国之重宝,你如毁去,犹如国殇。”鲁管仲泣血哭诉道。 柳敏诗挥着手中的**,脸现坏笑,道:“我这人最是正直,万万容不得这些祸国殃民的事物,此时心头火起,不烧之实在心意难平。” 鲁管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跪倒在柳敏诗面前,忙道:“学姐,我想通了,我答应你,你要做什么,我肯定帮你做出来。这些苏绣……我送给你,只求你切莫将其毁损,我求求你……”说着,竟然向柳敏诗行起了叩拜大礼。 柳敏诗哼了一声,道:“这些污秽不堪之物,我要来何用?还给你。”说罢,手一挥,那些刺绣如同樱花一样缓缓飘落。鲁管仲霎时动作变得极为敏捷,一一伸手接住,竟是没让半张落地。 柳敏诗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以慵懒的声音说道:“一对三丈长,一丈宽的蝙蝠翅膀,材质不限,明日黄昏交货。” 鲁管仲将**放入怀中,穿着粗气,道:“制这蝙蝠翅膀甚是简单,不过……” “不过什么?”柳敏诗语气一变,登时冷若冰霜,同时双眼若有意,若无意地瞥向鲁管仲胸前。 鲁管仲如惊弓之鸟,立时将胸前牢牢捂住,讨好地说道:“不过……最好学姐稍微赏赐些事物,毕竟以物易物是家规,管仲也不好私自违背。” 柳敏诗点点头,道:“这是自然,等事成之后,自然会有赏赐给你。” 鲁管仲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不过学姐能否透露一下赏赐为何物?好让小的心里有个念想。干活时也会加倍努力。” 柳敏诗沉思片刻,对萧贱说道:“师父,我看你制做的那些玩偶中,有几位女子相貌娇好,不如赏给他一具。” 萧贱尚未答话,鲁管仲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说道:“女子玩偶?我自己在家中不知做了几百具了,木制的,蜡制的,铁制的,应有尽有,你那玩偶技术哪能和我相比,要来何用?” 柳敏诗咯咯笑道:“你可见过肉制的?” “肉制的?”鲁管仲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趣。 “敏诗?我那些玩偶怎能外传?况且这小子心智异常,不知会对我那些玩偶做出什么变态行径,我如送他玩偶,不是诱他犯罪吗?”萧贱眼见不对,急忙将柳敏诗拉在一旁,悄声说道。 柳敏诗叹道:“师傅,这鲁管仲已然无药可救,迟早精尽人亡,你便当是为民除害,送他一程吧。” 萧贱瞥了鲁管仲一眼,只见他眼含期待,双手上下起伏,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不由闭上眼睛,心中一阵悲凉,仿佛看到鲁班世家百世基业毁于一旦的悲惨下场,叹息道:“好吧!” —————————————————————— 正当萧贱那边费尽心机伪造真龙之时,西安东面的骊山山麓中,有一片位置隐秘的丛林。一个中等身材,披着斗篷的人影正在其中慢步行走。 这片丛林人迹罕至,植被茂密。凶兽出没,毒虫遍地,可说是危机四伏,凶险异常。但那人影在其中孤独跋涉之时,竟无半只虫豸靠近于他。就连一些地盘意识极强的野兽也任其入侵,不曾稍动。 那人缓缓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山洞,点亮火折,望着面前一名身穿陈旧甲胄的男子,面露笑容,道:“大羿先生?好久不见。” 大羿睁开眼睛,望向来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放下头罩,露出面容,赫然便是失踪于秦皇陵内的计无量。 计无量笑道:“我是你们宫主的老相识了,不过一直替换身体,你自然认不出我。” 大羿漠然点了点头,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计无量皱了皱眉头,道:“可否请你们宫主出来一见,说露先生要找他。” 大羿闭着眼睛说道:“宫主身在剑啸宫中,目前剑啸宫在此世界的投影被九曦用至阳之力驱逐,万难降临。” 计无量笑了笑,道:“你骗不了我,他可化身亿万,怎会没有真灵分身?即便他本体被封在剑啸宫中,相信也会有人替他在此世界奔走,争取早日解除封印,使剑啸宫重新降临。” 大羿似乎有了些兴趣,道:“说出你的计划。说不定我可以不杀你。” 计无量收敛笑容,目光深沉地道:“现在闯王高迎祥正在与孙传庭对峙,数日间将要开战。此乃一天赐良机,我可在其中做些文章,帮你们找到剑啸宫投影的接引之人。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大羿身上寒气隐而不发,望向计无量,如同看着死人一般。说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计无量摇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们帮助,才能将接引之人复活。” 大羿沉默片刻,道:“说出接引之人的名字。” 计无量双目闪出神秘的光彩,说道:“加百列。” ... 正文 情难量 十四 闯王连营之中,有一座外形与众不同的营帐。 此帐仅较闯王主帐稍小,色泽以赤红为主,辅以黑色镶边,帐外四面皆绘有一个“杀”字。外表极为惹眼。 任谁也不会想到,天下第一暗杀组织“隐刀门”门主,竟会栖身在如此嚣张显眼之处。 此帐中放着一张矮桌,桌上镶嵌着一个碳盆,盆中炭火燃烧。在这深秋时节为这军帐增添了一丝暖意。 碳盆上正烫着一壶酒,酒香从壶盖缝隙处泄露出来,弥散于营帐中,熏得人飘然欲醉。 这帐中仅有两人,正是那枭面人以及诸葛岳明。其余无关人等皆已被驱走,就连帐外守卫的士兵也被另行安排了任务,因此整座军帐可说毫不设防。足见枭面人对自己身手深具信心。 两人隔桌而坐,诸葛岳明从酒壶中倒出热酒,将两人面前的酒杯分别斟满,说道:“岳人,你说你派去刺杀陆彪的刺客全都被干掉了?” 枭面人端起酒杯,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似乎夏宇并未身死,只是被掳了去。” “怎么可能?你一共派出十三名刺客,皆是习练有素之人,就算乍遇强敌,也必能有人脱逃,怎会全军覆没?”诸葛岳明难以置信地说道。 枭面人看着杯中酒,声音低沉地说道:“据我之后派去探查的斥候所言,那十三人已然分散埋伏,隐藏于周边方圆二十丈内的民房上。就算遇袭,也应有充足时间通知余人,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诸葛岳人问道。 “除非他们在一瞬之间,同时遇袭。”枭面人将热酒一饮而尽,说道。 “同时遇袭?莫非有人知其埋伏地点,并且事先安排好人手,在一瞬间同时下手?我不信,夏宇也算是门中老手,机警敏锐,怎会犯下此等疏忽?”诸葛岳人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事已至此,你我信不信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下手之人很可能是朝廷中人。”枭面人语气凝重略显凝重。 诸葛岳明沉吟片刻,说道:“未必如此,我的暗桩发来飞鸽传书,说是陆彪与锦衣卫躲进了道理书院,这下手之人会不会是道理书院中人?毕竟道理书院历来藏龙卧虎,能人众多。” 枭面人坐直身子,道:“不会,道理书院并非组织严密的门派,而是规矩松散的学院。虽然其中或有武功高强之士,但要下手如此齐整,行动如此统一,若无数年训练断然无法做到。而且我看过运回来的尸体,所有人皆是头颈部受了致命一击而亡,瞧这出手方式,当是同一门派且功力相近之人所为。” “这就奇了?难道朝廷这几年瞒过我‘千眼帮’,另外训练了一批奇士?”诸葛岳明困惑地说道。 “多想无益,这几****会多组织几次行动,一来做些试探,二来也可伺机抢夺麒麟,相信那暗中下手之人定会按耐不住,露出马脚。对了,你不是要设计对付张智难吗?怎样?有没有进展?”枭面人再次将酒杯斟满,随口喝完,说道。 诸葛岳人面露苦笑,道:“别提了,前日我派人前去烂泥村,本想捉些村民,引张智难来自投罗网,哪知等我派去的人进了村子,却发现满村的尸体。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吓得他们急奔回来向我汇报。” 枭面人闻言,沉思片刻,道:“会不会是张智难做的?据那林霁峰所言,张智难屠杀了前锋营一万余人,想必也是残忍好杀之辈。像此等枭雄类的人物行事皆凭一念喜好,善恶不定,烂泥村村民或许又得罪了他,故而遭此厄运。” “也许吧,如若真是他所为,我定不会轻饶于他。”诸葛岳明双目寒光闪烁,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帐门无故掀起。跟着营帐角落仿佛凭空冒出了一名身着红袍、戴着面罩的男子,向着两人拱手道:“两位诸葛大人,这么晚还在讨论军机大事,实在是勤于军务,令人钦佩”。 “什么人?胆敢造次!”枭面人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惧,当即跃起,挡在诸葛岳明身前。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名红袍男子,随时准备出手相攻。 “唉呀,大人您事务繁忙,莫非连我都不记得了?”那红袍男子褪下面罩,露出面目,赫然便是血龙门朱雀法王释本空。 “你是……血龙门朱雀法王?你来此何事?我们闯王早已与你们划清界线,不再听你们门主号令。”诸葛岳明也站起身子,说道。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我早已不再是血龙门朱雀法王。此次前来谨代表我自己,为了闯王的千秋大业,特来向两位提一些建议。”释本空微笑着说道。 “什么建议?”诸葛岳明摇着羽扇,不咸不淡地说道。 “闯王如想要攻下西安,首先要除掉一个人。”释本空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哦,是何人?是孙传庭吗?”诸葛岳明略微有了些兴趣,问道。 “此人名叫萧贱,他身负‘冰傀’的近仙体,是道理书院的一名学子。”释本空忽然收敛笑容,正色说道。 “冰傀?”诸葛岳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不由望向枭面人。 枭面人闻言,身子突然开始发抖,随即脱下猫头鹰面具,露出一张与诸葛岳明一模一样的脸来,不过此时脸上已然渗出汗水,神情极为紧张。 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冰傀?《隐仙录》中有过介绍,其本质为表阴內阳,因而刀枪不入,无物不焚,攻守兼备,虽非仙体,但单论战力,不弱于任何仙体。怎么会?世间怎有人能够习得?” “岳人,何故如此惊惶?你不也是练成了名为‘武魂’的近仙体吗?”诸葛岳明见状,当即向着诸葛岳人大声喝道。 “岳明,不一样的……我这武魂体虽然强悍,但已经走入死巷,无法练成仙体。而那冰傀则是仙体初胚,千年难得,一旦破茧,便可化蝶……不行,我们一定要在此人练成仙体前除掉他,不然日后必成闯王大患。”诸葛岳人焦虑地说道。 “岳人,先莫要慌了手脚。”诸葛岳明瞥了释本空一眼,沉声说道,“如你所说,这‘冰傀’千年难得,武功卓绝。就算真有人练成,此人也必定天下闻名,或者为一门之主,或为成名侠士,此人怎会寂寂无名,连我‘千眼帮’也从未听过?” 释本空嘿嘿一笑,拱手道:“岳明大人这是信不过在下来着?无妨,在下只是仰慕闯王,故来通报,也不徒些什么。但还望两位大人小心谨慎,莫要大意。如有事想要差遣在下,在下自当效劳。”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营帐之中。 诸葛岳明闭上眼睛,身上放出紫色光华,过了一会儿方自平息。接着转向诸葛岳人,说道:“我已传令给千眼帮部众,命人紧跟这朱雀法王,必可知其去向。如其所言不假,届时也可方便寻他。” 诸葛岳人点点头,平静了一下心神,道:“明日我便派人突袭道理书院,务必要探出萧贱此人深浅。管他是神是魔,我两兄弟联手,又有何惧哉?” ... 正文 情难量 十五 正当诸葛兄弟两人加紧商议筹划之时,忽然整个营帐剧烈晃动,紧接着帐外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两人心里同时一惊,诸葛岳明抢先奔出营帐,诸葛岳人则因要戴上猫头鹰面具,稍有耽搁,落在其后。 两人一出帐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 只见远方存放火药粮草的仓库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夹杂着黑烟冲天而起,与黑夜连成一体,宛如地狱光景。 两人不及细想,发足飞奔,很快便来到那大火近处。发现此地已是一片慌乱,士兵到处奔走,口中大叫,却无人指挥救火。 诸葛岳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名跛足狂奔的士兵,喝道:“你不去救火,怎么反而往闯王营帐跑?” 那士兵面色紧张,慌慌张张地说道:“秉……秉大人,我本在仓库处清点物资,忽然火药库发生爆炸,我被飞来的车轱砸伤一条腿。本想挣扎着去救火,忽然想起这可能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是以想前去通知闯王千万小心。” 诸葛岳明闻言失色,一拍脑袋,大叫道:“不好,我竟漏算了此点,岳人,你赶快去闯王处护卫,这里交给我。” 诸葛岳人不再说话,身形暴起,向闯王营帐极速奔去。 诸葛岳明凝视着眼前士兵,道:“你思维倒也敏捷,你叫什么名字?现为何军职?” 那人站直身子,行军礼道:“小人姓李名岩,现在于后勤营负责辎重事宜,并无军职。” 诸葛岳明点头道:“李岩,我升你为闯王亲兵,为百人队队长。从你今日起,你跟着我行事。” “是!”李岩喜出望外,敬礼道。 —————————————————————— 大火在诸葛岳明亲自指挥下很快便被扑灭,但损失已是极为惨重,不光火药尽数爆炸,就连粮草也损失大半。虽然并无人员身死,但对于士气的打击已无可估量。可以说,闯军与孙传庭天雄兵尚未交手,已然先输了一半。 高迎祥紧急召开大会,在会上大发雷霆,当场处死了当晚负责营防的将领,下令诸葛岳明统一管理营防,并且宣布全军禁食一天,以示自省,就连他本人也不例外。 会议结束之后,高迎祥单独留下了诸葛兄弟,静默了片刻,出言问道:“岳明,你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诸葛岳明沉默片刻,神色凝重地说道:“最有可能是张智难所为。” “是张智难?不是朝廷?你……你可有证据?”高迎祥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诸葛岳明闭上眼睛,浑身颤抖,声音中怒意盈然,说道:“我询问了所有当晚巡逻的士兵,其余诸人皆无异常,只有两人失去了爆炸发生前后的记忆。” 高迎祥双目燃着怒火,但依然强自抑制,问道:“莫非是受爆炸累及所致失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但我细细查探两人身体,发现两人身后脖颈处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似乎是遭人背后偷袭……”说到此处,诸葛岳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问过岳人,此手法与张智难定住林霁峰等人时所用一模一样。” “太也可恶!张智难,我定要你付出代价!”高迎祥忍耐不住,拍桌而起,咬牙怒吼道。 “闯王,此事全因小人失察所致,小人愿承担一切罪责,但请闯王给小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小人定当提着张智难色头颅来见。”诸葛岳明走到高迎祥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 “好,张智难就交给你了,一个月之后,我要看到一具尸体,不是他的,就是你的。”闯王厉声道。 “小人遵命。”诸葛岳明伏地说道。 —————————————————————— 虞姬自从得到真武金身之后,体能,爆发力,轻功,反应皆得以接近无尽之体,且不老不死。但可惜的是,她的人生就此定格在项羽为她牺牲的那一刻。 千年来,她并没有分毫自由,或者说,她体内潜藏的诅咒使她失去了向往自由之心,她犹如行尸走肉,凡事皆听从剑啸宫命令行动。 但自从剑啸宫投影被驱离之后,她体内诅咒消失,她终于获得了自由意志,喜怒哀乐等情感也得以复苏。而正是这些情感驱动之下,她才一步不离地跟着张智难,但若要刨根问底、深究道理,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爱意,或许是一些旁的原因。 而她由于并未修习武功,故当真与武功高强之人动手时,如不用异术,却无必胜把握。 张智难经过烂泥村事件后,依然每日外出行善,但也已不再张扬,甚少露出行迹,往往使受恩者不知施恩者。而对于虞姬以妻子自居的做法,虽然偶尔出言抗辩,但大部分时间已能处之坦然。 近日来闯王大军已与孙传庭天雄兵数度交手,厮杀惨烈,双方各有损伤。而闯王粮草接济不知有何麻烦,竟频频派出部队到各地村庄搜集粮草,导致附近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张智难或假装盗匪,或暗中调包,破坏了闯王好几次抢粮大计。由于其下手隐蔽,而且来去如风,往往闯王部队搞不清是谁下手,因此想要报复也不知应该找谁。 这日张智难在汉中西北附近几个村庄转悠,忽然瞅见远方道路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向着杏梨村开去。登时心头雪亮,知道这附近是闯王地盘,除他之外再无部队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闯王又派人来打秋风无疑。于是潜行匿踪,悄悄跟上前去。 虞姬与他颇有默契,见他蹑踪尾随,当即心有灵犀地等在远处山坡上,遥遥观望。 张智难来到此支部队左近,详加探查,很快便将这只部队的底细探了个一清二楚。 这只部队约有百人左右,皆身披铁甲,骑着战马,号令严明,来去如风。乃是闯王闻名天下的“铁甲骑兵”。单论战力,恐怕抵得上一般农民军两千人,显然闯王经过数次粮草被劫,已然长了心眼,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对付这百名骑兵对于现在的张智难来说并不为难,但张智难不欲惹出太大动静,因此躲在一旁,伺机而动。 很快铁甲骑兵就来到了杏梨村,队长毫不客气地唤出所有村民,颁出闯王口谕,宣布向每户借粮十斤,如拿不出来,便需以青壮年男女相抵,拉入军中干活。 这杏梨村位置偏僻,虽未受战火影响,但也是土地贫瘠,无甚余粮。村民有心抗命,但望见对方那明晃晃的铠甲、亮闪闪的武器,不由心生恐惧,当下东拼西凑,平均每户凑了七八斤粮食交了上去。那队长命缴粮不足的人家写下欠条,又将村中鸡鸭猪狗捉了些去,这才满意而归。 张智难见催粮部队将所有粮食皆装入一辆大车中,那大车车轮深陷地面,粗估之下其中约有百石左右粮食,恐怕之前已去其他村子催过粮食。张智难微微思索,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部队之后,等到天色渐暗,悄然绕至部队前方,算准其必经之路,迅速攀上附近山坡,找了十几块巨大圆石,并排放置。等部队行到山脚下,瞅准时机,身法如风,将圆石尽数推下。 那骑兵队长听到山上隆隆作响,转头望去,登时大惊,急忙下令部队散开,各自躲避岩石。但那些岩石来势汹汹,实在太快,众骑兵猝不及防,瞬间被巨石冲散了阵势。马匹受惊,嘶鸣乱奔,不一会儿整支部队尽皆人仰马翻。 张智难掩于巨石之后,趁乱来到骑兵阵中。随后无尽之体发动,身形似电,对着所有未受伤的马匹屁股后就是一掌,令其暂时无法行动。随即纵身一跃,飞上了马车,将车夫一脚蹬下,口中呼哧,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那些骑兵身披重甲,行动不便,又因为坐骑已失,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远方,指天骂地,徒呼奈何。 ... 正文 情难量 十六 张智难驾着马车,生怕被重甲铁骑追上,于是朝杏梨村反方向策马狂奔,兜了老大一个圈子,总算绕回了杏梨村附近。马不停蹄地冲进一处密林中,才勒马将马车停了下来。 此时乌云蔽月,黑暗无光,林中静谧无声,流萤飞舞,张智难端坐在车驾上,沉寂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出言道:“别躲了,都出来吧。” 只听一阵轻微的齿轮转动之声从车底传来,四条人影倏忽凭空出现在马车两旁,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似的。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只见这四人皆黑衣黑面,身形凝立,呈四角之形,将张智难围在当中,同时四肢微曲,肌肉紧绷,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张智难略一思索,道:“你们应该不是闯王的人,那些骑兵并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其中一人以麻木空洞的声音说道:“他们没有必要知道。要是知道了,只怕瞒不过你。” 另一人声音沙哑,似乎年纪不小,道:“我们本想等你搬粮时再下手,没想到你还是察觉了。” “你是怎么察觉的?”一个娇柔的女声从一名黑衣人口中发出。 张智难笑了笑,道:“我一乘上马车便知道了,这马车车轮深陷入地,只怕载重约有两千斤。但我策马奔腾之际车内粮食却晃动剧烈,发出米粒摩擦之声,以此粗估仅重千斤左右。那么不是车轮镶了金,便是车里藏了人。” 此时那名始终沉默的黑衣人发出闷雷般的声音,道:“别废话了,杀了他。”说罢,四人纵身跃起,宛如四道黑线,向张智难缠去。 只听一声巨响,车驾顿时四分五裂,四人心中惊讶,急遽退开。定睛望去,只见张智难却已不见踪影。 “南斗,用清风识踪术。”那名声如闷雷的男子说道。 那名女子闻言,立即双手一合,周身清风拂起,向四面八方吹去。跟着眼睛一亮,指着头顶一棵大树树冠,道:“在那里!” 另外三人毫无迟疑,各挺兵刃,向着树冠跃起,三道银光闪过,将树上一个人形斩成四截。 三人站在同一根树枝上,上下轻轻起伏,显出极高明的轻功。那声如闷雷的男子蹲下身子,细细查看那堆残躯断肢,忽然露出惊恐神色,急忙抬头道:“北斗,小心……” 话音未落,树枝上站着的一名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晃,往树下掉落。另一人则身形骤退,滑向地面那名黑衣女子。 那女子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还以为同伴受伤,是以向自己飘落,急忙上前意欲搀扶。忽然觉得胸腹关元,膻中穴一震,身子蓦然定住。跟着一把冰凉的匕首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那名声如闷雷的男子从树上跃下,双目闪着寒光,盯着那名手持匕首之人,说道:“你是张智难?” 那人扯下面罩,微笑回应道:“除我之外还有何人?想不到闯王为了杀我,连隐刀门四大金刀使者都派了出来,看来真是下了血本。嗯……你是不是叫作天煞?”此时乌云散去,月光照下,密林中如同白昼,人人看得明明白白,此人不是张智难是谁? 天煞冷汗落下,颤声道:“你在我们第一次攻击时就杀死了天狼,之后一直在扮作他行动?” “错,我并未亲手杀他,不过将他赤身露体地抛到树枝上而已,是你们杀我心切,贸然下手,才将其杀死。”张智难严肃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竟在一瞬间完成了擒人,穿衣,抛掷三个动作?还惟妙惟肖地模仿其动作身形?这如何是凡人能够做到?”天煞后退一步,喉结打滚,颤声道。 “怎么不可能?你们动作虽快,但与我义弟比起来却如同静止一般。加上我时常习练道家遁术,瞬间穿衣对我来说毫不为难。至于你们的动作形貌我观察已久,短期模仿并无露馅之虞。”张智难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这……你既然武功如此高强,为何……不一开始便下杀手?”天煞心中恐惧不断扩大,竟有些牙齿打架。 张智难苦笑一声,道:“你们对我毫无威胁,杀你们做甚?另外我想查明你们底细,是以给你们机会动手。” 说罢,将手中匕首往地上一扔,那匕首顿时没柄而入、消失无踪。 张智难面色冷酷地说道:“你们回去秉明你们门主,说张智难并无与闯王结仇之意,只是希望闯王莫要行那穷凶极恶之事,以免招来天怒人怨,自取灭亡。另外我生性喜静,莫要再派人骚扰于我,再有下次,莫怪张智难下手无情了。”说吧,周身一股强烈的杀气发出,望去竟呈血红之色,且浓稠有如实质,一时密林中宛如阴风怒号,喊杀声四起,惊起无数鸟雀。 天煞浑身大汗淋漓,倏忽坐倒在地,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神志恍惚间,张智难已然将马车驶离,走得不见踪影。 ———————————————————————— 张智难将马车驾到杏梨村,取出粮食,放在路当中,大吼一声:“来分粮食喽!”接着用力一拍马屁股,那两匹军马长嘶一声,拉着马车便跑。 张智难耳听村民渐渐往此处聚集,嘴角一扬,刹那消失在村庄中。 ———————————————————————— 张智难用了一个时辰方才回到他黄木林中的小屋。 他刚到达黄木林前,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林中弥散而出。 他心中并无不详预感,因此也并不忧虑。“或许是野兽相互撕咬所致,虞姬应当无碍。”他这样想着,但仍不由加快脚步,向着小木屋奔去。 他很快便赶到了小木屋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静静地坐在门前的小木桩上等候自己的归来,不由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虞姬望见了他,也立即露出微笑,迎上前来,这一笑,仿佛一下子抖落了时间的蛛网,虞姬整个人瞬间变得鲜活无比。 张智难走到近处,忽然身子一振,笑容瞬间冻结。 只见虞姬面色苍白,青衣染血。 “虞姬,你这是……”张智难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没事啦,不过是一些刀伤……”虞姬知道瞒不过张智难,露出淡淡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为何没有还手?”张智难从那些刀痕中看出伤人者武功并不甚高,如是问道。 “嗯……我知道你不喜杀生……反正我也不会死,你看,我稍微装一装死就将他们骗过去了,多方便……”虞姬强作笑颜,转身向木屋内走去,说道,“来吧,我为你准备好吃的了。” 张智难随她进屋,苦涩地望着桌上的野果野味,忽然察觉到屋内除了飘散有一股血腥气之外,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气味。 一丝非人的气味。 张智难蓦地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虞姬手臂,歇斯底里地叫道:“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没做什么?”虞姬惊恐地答道,同时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 张智难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那群畜牲对虞姬做了什么。 虞姬裙摆上尽是血迹。 但她裙子上却无刀剑痕迹。 那些血是从虞姬下身流出的。 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自以为杀死了虞姬,还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糟蹋了虞姬的身子。 从出血量来看,虞姬遭到凌辱之前,恐怕尚是处子之身。 木屋内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张智难喘着粗气,死命抑制着心头杀意,低声道:“他们是什么人?” 虞姬红着眼睛,咬着嘴唇,过了半晌,终于说道:“是逃兵……刚从战场上下来,从衣着看不出是闯王的人还是朝廷的人。” 张智难不再多问,转身便出了木屋,循着血腥气的延伸的方向追去。 他很快便发现了这群逃兵的下落。 或者说他们的下场。 张智难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躯。 这些残躯上血迹尚未凝结,余温尚未散去,肢体离断处尽是野兽撕咬痕迹。 这些逃兵一进丛林便被野兽分食殆尽,害死他们的,恐怕正是他们身上虞姬的鲜血。 鲜血吸引来真正的野兽,处决了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张智难站在这堆肉块之前,悄然出神,身子有如石化,一动不动地过了许久。 须臾,他终于回过神来,双目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想到:“人与非人只在一念之间,欲起欲灭更非人能掌控。这些逃兵迷失于**之中,丧失了人性,最终害人害己。那自己将来如果面对强烈的**,是否能保持神志不失?” 自他与萧贱交手之后,本以为自己识海通明,已然无欲无求。但经过这几日与虞姬相处,那深藏心底的七情六欲竟又翻起浪花。刚才几乎要将他理智吞没,使其再度陷入杀意的掌控,成为非人。 他想着,忽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管他的,我张智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天崩地裂,我自做我自己,又有何惧哉?”想罢,抬头挺胸,大踏步往自己那木屋走去。 ... 正文 情难量 十七 崇祯九年,冬月十二,冬至,戌时。 西安道理书院,武字楼演武场。 在一片偌大的操场之上,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旁放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笼,透过笼栅,可见其中关着一只怪模怪样的小兽,正趴在笼中休息。 演武场四周点起了十余具火把,将整个操场照得有如白昼。 陆彪携九大锦衣卫分别隐藏在演武场四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玉笼。萧贱则坐在陆彪身旁,盘坐养息。其余武字楼学子则在武字楼待命,一等信号,立即行动。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从空中靠近道理书院。 ———————————————————————— 话说那日萧贱与柳敏诗软硬兼施,成功与鲁管仲达成交易之后,便将龙翼制作的要求详细告知了鲁管仲。 鲁管仲虽然为人猥琐低俗,但倒也知道诚信为先。为了得到那具肉制玩偶,尽心尽责、废寝忘食地制作龙翼,第二天一早便急匆匆地跑到萧贱宅邸,拉着萧贱与柳敏诗去验货。 萧柳二人来到鲁管仲的制作室,登时眼前一亮,只见一对巨大皮制翅膀横卧在地,尚自在烛光下红彤彤地泛着微光。每张翅膀皆有三个关节可以弯曲,且装有皮锁,可以与巨龙身躯相连。鲁管仲还贴心地在双翼当中装上马鞍,可以供人骑行。 萧贱对之甚是满意,立即将这对翅膀装进马车,悄悄拉至萧宅。鲁管仲非要萧贱立时兑现诺言,将玩偶交予他。萧贱百般劝说无效,只有无奈地进入冰窖,将一具红线女的玩偶交给鲁管仲。 萧贱所制做的这具红线女玩偶容颜绮丽,身材姣好,而且由于无脂肪内脏等易于腐烂组织,又经过防腐药水浸泡,故能够保存较长时间。鲁管仲一见之下,登时两眼放光,口中荷荷呼呼,按耐不住,立时便要上前动手动脚。 萧贱拦住鲁管仲,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管仲,诸葛亮曾说过:‘樯橹灰飞烟灭’,你可千万要好自为之。” 鲁管仲狐疑地说:“这句话关诸葛亮什么事?不是苏轼《赤壁怀古》中说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再说了,这句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贱不通文墨,不知哪里看来这句话,想以之劝解鲁管仲,哪知装逼不成,自取其辱。只好黯然让路,心情沉重地望着鲁管仲将玩偶抱上马车,向着不归之路策马奔腾而去。 随后萧贱将龙翼安上,找到鸿雁,将假龙隐形,运至后山一偏僻无人之地。鸿雁坐上龙背,发动寄灵显化,御气飞舞,果然轻灵无比,那对龙翼除了装饰之用,竟还能平衡气流,使龙能够迎风滑翔,当真如虎添翼。一番试练下来,鸿雁兴奋无比,向萧贱撒娇,要他等此事平息之后重新制作一具假龙给她玩耍,萧贱欣然允诺。 之后萧贱来到武字楼,告知陆彪与宇文天周,说他打算连续几日夜间将麒麟放于演武场,吸引真龙前来。同时也可将隐在暗中的敌人诱出,并顺藤摸瓜,一网打尽。陆彪见他已然计划严密,安排周详,显得信心十足。自己自然乐得轻松,当时便答应下来。而宇文天周则知道巨龙本是萧贱所驱使,不知其这次有何用意。但他一向对萧贱敬若神明,听他如此安排,知其定有深意,当下表示愿听萧贱号令行事。 萧贱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只等大戏开锣。等到夜间,便出现了本章开头一幕。 眼见月上枝头,亥时将近。陆彪忽然心头一紧,察觉到了什么,不由抬头向天空望去,霎时见到了一副终身难忘的场景。 只见明月当空,伴随着数道火焰环绕,一个巨大的身影张开三丈长翼,从空中掠至,盘旋在道理书院数十丈上空,几乎将月光挡住。 此时,所有道理书院师生皆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内奔出,向空中张望。 只见那传说中的生物,力与破坏的化身,西方的巨龙,正散发着无边的霸气,悬浮于道理书院上空,俯视着道理书院内众人,如同看着一群蝼蚁。 “抓……抓住它……快,快,上弓箭!”一名锦衣卫激动地语无伦次,大声叫道。 “笨蛋,此乃神物,要有敬畏之心!跟着它,尽量抓活的!”陆彪闻言,气得跳了起来,扯开嗓子下令。 那巨龙静止了片刻,忽然向下一个俯冲,挟着一股飓风来到演武场上。一道烈焰从口中射出,将那玉笼烧裂,那只小麒麟如蒙大赦,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莫要管小的,大伙儿一起上,抓住那只大的!”陆彪向天空放出一支烟火,大声叫道,接着奋不顾身,一马当先,向巨龙冲去。 那巨龙放走麒麟,也不再理睬陆彪,周身气流涌动,瞬间冲天而起,向着大街飞去。 锦衣卫以及道理书院学子哪里能轻易让它逃走,纷纷涌出书院,向着巨龙追去。 萧贱也装模作样,混在人群中,控制速度,向着巨龙追去。 眼看巨龙越飞越远,正暗自偷喜,忽然耳中接收到两个异常电信号,显示有两人向着自己扑来。身形遽然凝住,长剑出鞘,“铛铛”两声,挡住左右同时袭来的两剑。随即两名黑衣人出现在萧贱两侧,四目闪烁精光,死死盯住萧贱。 这两剑来势极速,内力强劲,震得萧贱双手隐隐发麻,似乎来人武功不弱。单以内力而论,绝不在令狐九剑之下。 萧贱眼看陆彪等人停住,似要前来相助,当下叫道:“你们去追真龙,这里交给我!” 陆彪等人闻言,心中权衡轻重,当下毫不犹豫地向巨龙追去。几名武字楼学子则出于看热闹的心态,站在萧贱身后十丈外,驻足观看。 两名黑衣人也不管真龙,双剑挺出,分袭萧贱两胁。 萧贱见周边仍有旁人围观,不欲显露仙体,于是使出南宫剑法,借势而为,与两人斗在一起。 这两人剑法极为狠辣,一招一式尽往双目、咽喉、****等柔软处招呼,且长剑吞吐,虚招极多,炫人双目,吓其胆魄。如人心神略有动摇,立时便会为对方所乘。 萧贱心中一片空明,感受对方来势变化,见招拆招,攻其罅隙,丝毫不落下风。 这两人功力虽然精纯,招数骇人,但所用毕竟只是暗杀之术,不是上乘剑法,很快便被萧贱摸透门道,不再为虚招所惑,两人渐渐被其压制。 “门主所言果然不错,此人武功极强,看来不能留手,天罡,用天地双杀之法。”其中一名黑衣人叫道。 话音刚落,另一人立即抛去长剑,取下背上一柄通体黝黑的巨剑,运起内力,手臂上顿时肌肉蠕动,向萧贱全力劈至。 萧贱见其气势如虹,且剑身沉重。一剑斩下,竟似封住自己好几个方向的去路,且不能以长剑硬接。当下竟不后退,使出南宫心法,明辨来势,一剑朝着其手肘刺去。 眼看就要得手,忽然无数电信号传至耳底,一瞬间竟有无数暗器同时飞至,令自己陷入无路可躲的境地。 萧贱不再藏私,反应似电,阴阳雷亟发动,紫光一闪,身子消失于原地,出现于身后两丈之外。 只见满天暗器从手执巨剑的黑衣人身后飞至,密密麻麻地钉在萧贱原来所处位置。竟然未伤到那黑衣人一分一毫。 ... 正文 情难量 十八 两名黑衣人眼见便要得手,哪知萧贱忽然变戏法般地挪了位置。那名叫作天罡的黑衣人也不多想,再次一声怒吼,巨剑中宫直进,剑尖微微抖动,似乎随时可变换方向,封住了萧贱左右躲闪的路径。 与此同时,又有近百枚暗器从萧贱身后向两人射来,竟似完全不顾及天罡安危。 萧贱感知到危险,身子向上一提,跃至空中,同时长剑向后点出,连续挡开了十余枚暗器,借着暗器撞击之力,身子向后一翻,稳稳落地,同时远离了天罡。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那天罡周身撒满了暗器,但他自身却未被暗器蹭到分毫。 萧贱心道:“他们这天地双杀的法门甚是玄奥,一人持重剑攻我,另一人则辅以暗器,但这暗器数量如此之多,且发出之时我正与另一人贴身相斗,怎可能仅伤及我而避开另一人?” 其实这天地双杀法精微奥妙,要点在于施展此法的两人之间配合需极为默契。其按照八卦方位,分为天罡三十六步,地煞七十二镖。一人持重剑,迈出三十六种步伐,攻击敌人三十六个方位,使敌人不得不避。而另一人则根据步伐,选择相应的手法扔出暗器,这暗器共有七十二种,形状各异,有快有慢。练到深处,不仅可以使对手完全无法躲闪,而且绝不会伤到己方。同时这暗器上皆淬有毒药,见血封喉,歹毒无比。 萧贱隐隐猜出这天地双杀的原理,心想:“怎生想个办法,既不暴露仙体,又能制服两人?” 其实萧贱若使用阴阳雷亟,可有一百种方法击败对方。但此时萧贱全心沉迷于剑术之中,这天地双杀对他来说便如一有趣的游戏,他非要以南宫剑法破之,方才甘心。 正想着,那天罡再次持剑攻来,萧贱望着那力逾千钧的重剑,心中一动,想:“对方攻势发动,皆始于重剑,关键就在于这重剑威力强大,必须躲其锋芒。随后那暗器便会如蛆附骨,趁势攻来。如此说来,只要挡开这重剑,我就胜了。” 想罢,当下不闪不避,运起南宫心法,聚力于足,身形晃动,使出南宫一剑,径直向重剑剑尖刺去。 原来长剑力量分布如同一杠杆,以剑柄为支点,则剑尖处距支点力臂最长,萧贱以同样力道相攻,攻击剑尖处便能发挥最大效果。 天罡见对方竟欲与自己对剑,登时心中一喜,想:“这小子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于是手上加劲,立时便想将萧贱斩于剑下。 哪知两剑甫一相触,天罡只觉得对方那纤细长剑上传来的劲力汹涌澎湃,竟似无穷无尽,一时重剑居然被对手长剑荡开,人也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之差,便离开了天罡三十六步限定的安全范围。 七十二枚暗器如期而至,瞬间将天罡扎的如同刺猬,天罡闷哼一声,七十二种剧毒同时入血。而且他刚败于萧贱一招,本就内息不畅,一时来不及运功抗毒,登时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而死。 天罡的重剑原本刚猛无比,以之使出天地双杀,杀人无算。加上他与地煞配合十余年,从未有过一次失手,因此极是自负,也由此过于轻敌,没料到此次对手剑上威力如此之大,以致一招之失,满盘皆输。 地煞见天罡一步踏错,当即大叫不好,但由于平时配合惯了,熟极而流,暗器已然离手。只听“噗噗”数声,暗器尽数扎入天罡体内。随即天罡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糟糕,天罡身死,今日已无取胜之机,还是尽快撤退,汇报门主才是上策。” 地煞想着,也不管天罡尸身,收敛气息,隐于黑暗中,离开了现场。 萧贱走上前去,一探天罡鼻息,发现其已然身死,心想:“此时也不忙追赶另一人,还是等鸿雁与敏诗回来再说。” 此时,一直在萧贱身后观战的武字楼学子发出一阵欢呼,围了上来,华征雄道:“萧老大果然武功高强,这两人已是罕见罕闻的高手,哪知两人围攻你一人依然拾掇不下,还搭上了条性命。” 萧贱头上冷汗冒出,心道:“什么萧老大,我们武字楼怎么越来越像帮派了?” 虽然心中是这般想法,但得人称赞,毕竟有些得意,不由挺起胸膛,归剑入鞘,沉声道:“华兄,劳烦你带人看住此人尸身,我去看看那真龙情况如何。”谈吐之间,一副老大派头油然而生。 华征雄欣然答应,领着几名学子,围着天罡尸身而坐,神情严肃,便如遵命的将领一般。 萧贱眼见自己这武字楼扛把子位置越坐越牢,一时也无法可想,皱了皱眉,转身往那假龙方向奔去。 萧贱奔了一会儿,忽然耳听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立即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但并未发现半个人影。 正觉得奇怪,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只见鸿雁与柳敏诗两人正站在他身后,面带忧虑地看着他。 “鸿雁,敏诗……刚刚是你们叫我?是了,你们刚刚隐身了。”萧贱喜道,“对了,你们任务完成的怎样?” 鸿雁与柳敏诗对望一眼,由鸿雁上前一步,满怀歉疚地说道:“师傅,对不起……好像搞砸了……” “搞砸了?”萧贱一下子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望着两人。 “其实也没完全搞砸啦,就是那个……我本来想把龙点燃来着,没想到当时处在高空,飞行又急,火势一下子没控制好,把那对翅膀也一并点着了。”柳敏诗解释道。 “不是正好?一齐烧了,省得露出马脚。”萧贱疑惑地问道。 “但是风太大了,那对翅膀又极为易燃,一下子火烧得老大,将鸿雁师姐的衣服也烧着了,我急忙操控火焰,将师姐身上的火扑灭,所幸没造成太大的伤害。”柳敏诗继续说道。 萧贱一听,甚是心疼,急忙打量鸿雁全身,发现她白袍下端被烧焦了一个角,并没有烧到皮肉,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我俩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这龙身上是不能呆了,于是鸿雁师姐隐去我俩身形,并且操纵气流,逃离了龙背,回到了地面上。”说到此处,柳敏诗忽然停住了口,不再言语。 “后来呢?”萧贱焦急地问道。 “我来说吧。”鸿雁迟疑了一下,张口道:“那龙着了火,我本以为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烬,哪知龙身上的那对翅膀竟然顺风滑翔,越飞越远,而且那龙身上的火也在大风吹习下越来越小,最后剩下一个焦黑的躯壳,飞出了西安城南门。” “莫非……飞到汉中去啦?”萧贱大惊道。 “那倒没有,不过……它最终坠落的地点离汉中……倒也不远。”鸿雁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到底是哪里?”萧贱一下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子午谷。”鸿雁终于将那地名说了出来。 “子午谷……莫非是三国时期魏延提议经此偷袭长安,而诸葛亮未采纳的那条密道?我们偷偷赶过去将假龙销毁不就行了?”萧贱不解地问道。 “师父,子午谷险峻异常,崎岖难行,而且传说其中常年迷雾不散,道路难辨,还有化物出没,因此向来人迹罕至,有进无出。”鸿雁踌躇道。 “什么叫作化物?”萧贱困惑地问道。 鸿雁抬起头,低声念道:“非人而化物者也,夫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也就是说,人的无穷**一旦超过了某种程度,便会受外物影响,成为只受**支配的怪物,自古以来,受食欲支配,是为瀣尸。受**支配,是为衍祸。受贪欲支配,是为篡鬼。受杀欲支配,是为恐魔。” ... 正文 情难量 十九 “鸿雁……你所说这些,究竟是人类?还是鬼怪?”萧贱一向敬畏鬼神,听她如此一说,登时心中悚然。 “其虽身而为人,但行非人之事。也许更加接近于鬼怪吧。”鸿雁叹气道。 萧贱陡然站直身子,声音僵硬地说道:“哦,那好吧,既然有鬼怪出没,那找寻这假龙之事就此作罢,我们快些回家去吧。”说着,神情紧张,哆哆嗦嗦地往道理书院走去。 柳敏诗与鸿雁见他竟然怕鬼,不由捂嘴偷笑,慢步尾随于他,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萧贱回头偷瞄,发现两女一边商量,一边向着自己指指点点,一丝淡淡的不安在心中逐渐扩大,知道自己弱点已被两女掌握,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得安生,不是要被如何作弄,不由长声叹气,自怨自艾。 萧贱心事重重,两女各怀鬼胎,三人好不容易踱到道理书院门口。发现陆彪等人正等在此处,一见到萧贱,立即迎了上来。 陆彪满脸堆笑,皱褶如菊,向萧贱一揖到底,谄媚地说道:“萧大侠,想不到你武功竟如此高强,之前我听左良玉向我介绍,还兀自不信,哪知盛名之下,定无虚士。实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 萧贱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客客气气地随口应付。 陆彪继续说道:“你今日擒住的刺客,正是隐刀门上代高手长老,江湖人称天罡神君的画天君。据说此人杀人出手,从未落空。多位朝廷命官,军中大将均遭其刺杀身亡。锦衣卫通缉了他十几年,但直至其退隐,仍未摸到他半点皮毛,想不到竟死在你手里。” 萧贱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这是侥幸获胜,要不是他失手被同伴误杀,恐怕还要有一番苦战。” 陆彪笑道:“萧大侠莫要谦虚,我回宫后定要启奏皇上,详述你之事迹,保证你受到皇上重用,日后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萧贱闻言大惊,他一向性喜自由,雅不愿入朝为官。当下装出冷冷的样子,道:“大人此言差矣,鄙人乃江湖人士,向来过惯了闲云野鹤,四海为家的生活,最受不了旁人约束,若要我进京面圣,那是比杀头还要难受。此次我帮你不过是仗义相助,并无为官之意,还请大人莫要多此一举。” 陆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中略感不悦。但他一向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知道这些江湖侠士脾气古怪,往往并不追求出将拜相。因此也不太在意,干笑两声,说道:“萧大侠果然淡泊名利,高情远致。远非在下这等粗鄙之人能及。倒是在下多事了。” 萧贱听他说得客气,也急忙说道:“在下并无责怪大人之意,只是这做官之事实非在下所愿,还请大人切莫再要提起。大人既是我道理书院贵宾,如还有在下可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陆彪摇摇头,苦笑道:“没有了。我们先前跟着那真龙而去,发现那真龙果然神通广大,竟在飞行过程中变为一条火龙,降落在子午谷中,恐怕再无人能将其捕获。相信我奏报上去,皇上当可安心。而且托萧大侠的福,我此次出宫,已接连除去两名心头大患,可说是满载而归。哪敢再劳烦萧大侠?时辰已晚,大侠快回去歇息吧,在下还要回去将详情写成奏报,以尽早面呈圣上。告辞。”说罢,向萧贱一拱手,命手下抬起画天君的尸体,回房去了。 萧贱眼看诸事已了,当下谢过道理书院众学子。于是众人接连散去,各自休息不表。 话说这一晚诸事缤纷,热闹非凡,几乎惊动了整个西安城,但道理书院中有一重要人物却始终没有现身。 此人就是道理书院哲字楼楼主,现任道理书院代理院长——朱历之。 在道理书院东北角,有一排偏僻的客房,其装饰虽不如何豪华,却也幽静雅致。 其中一间房内烛火通明,隐隐有男女欢笑声从中传出。 让我们随作者打开上帝视角,来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在房间一角,一张双人大床上,有一男一女正同被共眠,其中那名女子露出****的上身,眼角含春,面红如醉,头侧枕在男子胸口,三千青丝耷在男子身上,随着男子呼吸一起一伏,正是之前县衙府中的丫鬟小蓝。 那名男子则脸圆肚凸,一脸猥琐,颌下留着三寸绕唇短须,也是没穿上衣,气喘如牛,显得极是疲累,赫然便是朱历之。 两人如此情状,显然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颠鸾倒凤,巫山**,正在**休憩。 小蓝娇声道:“夫子好厉害,小蓝这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过。” 朱历之发出短促的笑声,喘着粗气道:“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伦,则瞠乎其后也。我虽已不再年轻,但要论技术阅历,那群黄毛小子拍马也赶不上我。” “讨厌啦,夫子你再这么说,小蓝又想要了啦……”小蓝娇羞地说道。 “妈呀!人心可畏乎?畏不知足,可吞象也。小蓝,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夫子年纪大了,你让夫子我休息休息,行不?”朱历之语带惊惶地说道,显非作伪。 “哪里,夫子你还很年轻呢!我来啰!”小蓝说着,脸现坏笑,一翻身,骑到朱历之肚子之上。 朱历之杀猪似地大叫起来:“救命啊,姑奶奶饶命,快下来吧。明天,明天再继续。”情急之下,已不再引经据典。 小蓝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支颐说道:“饶了你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先下来,我要透不过气来了。”朱历之面色发紫,气息急促地说道。 “说起来,小蓝所求之事也是为了夫子你。”小蓝懒洋洋地说道,“谁让我喜欢你呢?容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咳咳……先下来……再说。”朱历之双目圆睁,不住咳嗽。 “你先听人家说完么,这么没耐心……”小蓝依旧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昨天在县衙,见到章大人与陆大人对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对着那萧贱百般殷勤,实在让我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我想帮你出一口气,作弄一下这个萧贱,让他出一个大大的丑,你觉得怎样?”小蓝俯下身子,整个人全压到了朱历之身上,吹气如兰地说道。 朱历之已然完全说不出话来,面如猪肝,只能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 “好,一言为定,明天你帮我把他的资料全取出来,让我研究一下怎么作弄他才比较好玩。”小蓝说罢,从朱历之身上翻下,朱历之顿时如溺水者获救,连咳带喘,大口吸气。 “你表现好的话呢……明天晚上小蓝和你玩个新花样。”小蓝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凑到朱历之眼前道。 “什么新花样?”朱历之死里逃生,色心不减,出言问道。 “浣花洗剑。”小蓝神秘地笑道。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 巨龙再次出现的消息第二天再度轰动西安城,不过此次大众关注的焦点已不在于巨龙出现的寓意,而在于其所坠落的地点——子午谷。 这子午谷是一诅咒之地。自古以来,凡欲从此处进攻西安的将领无一成功,而三国时诸葛孔明对魏延子午谷奇谋的全盘否定更是加深了其传奇色彩。及至唐朝,唐明皇为了讨好杨贵妃,命人拓宽子午道,设立驿站,加快了荔枝从岭南运至长安的速度,故又被人称为“荔枝道”,由于道路难行又中途不歇,往往一次运送过程便会有数人数马累死在半途,长年累月下来,人马死伤无数。 因此有传闻道:此处怨气极重,常有阴兵出没,寻找活人入伍,共赴黄泉。 在大众看来,此次火龙陨落于此,无疑是一个征象: 或许大明王朝之衰落,便会始自于子午谷。 又或许真龙已然降生于子午谷附近,等待日后崛起。 又或者某位龙行天下的人物,将会殒命于此。 萧贱哪知自己一次随意策划的造假行动,竟惹来了世人如此深刻的解读,一时之间百姓人心惶惶,枭雄蠢蠢欲动,皇上忧心忡忡,萧贱懵懵懂懂。 在各种猜测,决断,质疑,困惑中,历史的齿轮依旧不停歇地向前转动。但萧贱这只蝴蝶振翅所掀起的小小波澜,也许已对历史的走向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让我们把时间回拨一些,回到火龙坠落的那个晚上。 萧贱辞别道理书院众人后,独自一人回到了萧宅。 由于听了鸿雁关于化物的介绍,萧贱今天看自己这栋宅子已无往日之平和,仿佛每件物品都透着鬼气。风吹穿堂过,犹如瀣尸哀嚎,吓得萧贱心惊肉跳。烛摇阴影晃,则似恐魔暗伏,骇得萧贱难以入眠。 他挨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要不去武字楼那边蹭一觉?似乎名剑风月对面宿舍还空着。我借口担心陆彪安危,向宇文天周借来钥匙,睡在那儿得了。” 想罢,当机立断,翻身起床,便要穿衣出门。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那敲门者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整个屋子似乎都在微微振动。 萧贱一阵惊慌,差点扣错扣子,心想:“莫非是又有人来夜袭?”当即胡乱穿上衣裤,冲下楼去,打开了插销。 只见门外空无一人,唯有刺骨的寒风,以及枯叶落下之声。 忽然间,萧贱眼睛捕捉到了什么。 在前方约二十丈外,有什么东西正面对着萧贱站立。 萧贱定睛一瞧,似乎觉得那是一个人影,只见“他”头发老长,披落在面前,遮住面目。身着一席白衣,竟似分毫也不随风飘动。 萧贱怀疑自己看错,不由揉了揉眼睛,再度向前望去。发现“他”竟比之前清晰了几分,似乎趁着萧贱刚才揉眼,往前挪动了几步。 萧贱咽了咽口水,集中精神,仔细地探查“他”发出的电磁波。 “竟然会没有?”萧贱陡然惊觉,发现那东西所在之处竟似空无一物,完全没有半分波动。 萧贱“砰”地关上大门,闭上眼睛,心道:“萧贱啊萧贱,你这是胡思乱想,因而产生了幻觉,阿弥陀佛,这两天你太累了,还是早点睡吧。” 想着,萧贱再也不去多看那东西一眼,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再度传来,让萧贱的自我安慰瞬间幻灭。 萧贱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踱到门前,从门缝处往外望去。 只见一血红的眼睛,正贴在门上,与自己对望。 “妈呀!诸天神佛耶稣上帝孔子老子加百列迪亚波罗!”萧贱这一吓非同小可,口中不知叫些什么鬼,身形化作一道紫电,一直退到墙角,死死贴住墙壁,两腿不停打颤。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房间内传来。萧贱以惊恐的眼神望去,自己鸿雁的身形渐渐出现在屋内。 “鸿雁,原来是你!”萧贱心情一阵放松,眼角竟有泪光隐隐。虽然明知是鸿雁恶作剧,但也生不出半分怨怼之心,他望着鸿雁,犹如望着救世主一般,只想抱着她痛哭。 “师父,对不住啦,我和敏诗打了赌,我说你怕鬼,我有办法将你吓哭,她不信,说要赌五十两银子。因此我才夤夜前来,生怕过了今夜,你对化物的恐惧之心减弱,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鸿雁笑嘻嘻地说道。 萧贱摸了摸眼角,果然湿漉漉的,不由埋怨道:“鸿雁,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为师的确是有些怕鬼,但也是人之常情。你们怎可毫不留情,大肆嘲讽?这次竟然还赌起了钱,实在太让为师失望了。对了,敏诗呢?莫非躲在某处偷窥?” 鸿雁咯咯笑道:“敏诗胆子也不大,听说我要扮鬼吓你,推说累了,要闭门休息,打死也不来看这个热闹,叫我明早把结果告诉她,便躲在被窝里睡了。” 萧贱心想:“敏诗这纯属损人不利己,不光自己输钱不说,还要害我担惊受怕。不行,这样下去我为师的尊严何在?下次见面定要好好责罚。”其实他这师傅当得窝囊至极,早就没了威严。 鸿雁见萧贱默然不语,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柔声道:“夫君,别生气了,其实我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你看你一个人住这么间阴森恐怖的大宅子,迟早吓出心病来。要不我也搬过来,陪你睡……” 鸿雁还没说完,萧贱一听到这个睡字,立时脸涨的通红,两鼻内同时流出鲜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鸿雁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下半句也就没说出口。 萧贱捂住鼻血,道:“鸿雁,你我虽然结成道侣,毕竟还没拜堂,这么早洞房不太好吧?” 鸿雁怒道:“你动什么龌龊心思,我说我过来陪你睡在此宅内,你睡地板,我睡床,跟洞房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贱一听,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低下头去,黯然神伤。 鸿雁见状,立马换成温柔的语气,道:“其实……和你睡一起也行啦,不过我怕会怀上宝宝……” 萧贱急忙分辨道:“鸿雁,你太没常识了,光是一起睡怎会怀上宝宝?男女要睡在一起接吻搂抱,才会怀孕。” 鸿雁反驳道:“瞎说,两人要脱光了衣服,睡在一起接吻拥抱才会怀孕。” 萧贱道:“不脱光衣服,也会怀孕。” 鸿雁道:“不会。” 萧贱道:“我听我义父说的。” 鸿雁道:“我刚才偷看到的。” 萧贱一惊,颤声道:“鸿雁……你……在哪里偷看所得?怎么……不叫上为师……” 鸿雁再次怒道:“夫君,你怎的如此猥琐,我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因此用寄灵显化探听消息,无意中撞见,但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哪像你,满脑子男盗女娼……” 萧贱顿时无语,心中抗辩:“我还算好的,要是你看到鲁管仲,说不定会被他气死。” 正在两人为不知所谓之事大肆争执不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划破了夜空,传到两人耳中。 萧贱与鸿雁面面相觑,萧贱勉强挤出笑容,道:“鸿雁,你又吓唬为师,好啦,为师认输,你收了寄灵显化吧。” 鸿雁面露惊恐,道:“这次不是我。”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一 正当鸿雁与萧贱两人均惊疑不定之时,楼下那敲门声越来越急,到后面竟似擂鼓一般毫不停歇。而且伴随着一阵阵鬼哭狼嚎,似乎敲门人极为痛苦,又似乎极为兴奋。 鸿雁见萧贱面色惊慌,于是倏地站起,道:“我去看看。” 萧贱哪能让鸿雁涉险,心中男子气概发作,道:“还是我来吧,要真有什么妖魔,鸿雁你莫要管我,赶快自己隐身逃走。”说罢,挺起胸膛,往正门走去。 萧贱虽然放出豪言壮语,但毕竟心存恐惧,走到门口并不急着开门,透过门缝,向外悄悄张望。 这一望之下萧贱立时放心下来,原来敲门者不是别人,而是机字楼鲁班世家少年鲁管仲。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全无武功,无论如何也对萧贱构成不了威胁。只是不知他深夜来访不知有何用意。 萧贱当即打开房门,问道:“管仲?你来干嘛?我们之间已银货两其讫,再无瓜葛。” 只见那鲁管仲两眼发黑,形销骨立,面如金纸,身子如一块破布一般,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走。迈步进门,向萧贱一拜倒地,说道:“萧大师,你那肉制玩偶真是天下至宝,今日令小的大开眼界,发现了除鲁之外新的乐趣。由此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得窥神迹的降临。恳请萧大师传我你那玩偶制作之法,小的愿以自创光合鲁管法与你交换。” 萧贱听他说发现了除鲁之外新的乐趣,细思级恐。不由义正言辞地说道:“在下这玩偶制作之法乃不传之秘,向来用于正经场合,绝非阁下想得那般龌龊,请自重,这便请回吧。” 鲁管仲闻言,大惊失色,道:“正经场合……难道我所用方法有误?萧兄,请将其正确用法告知,以正在下之谬。” 萧贱摇摇头,道:“不管怎样,总之我将其交予你手便是错误,还望你将其束之高阁,或者将其烧毁,方是正途。” 鲁管仲惊呼道:“不行,我为其梳妆换衣,描眉勾眼,将其打扮得如同梦中女神,当真是百看不厌,敬若神袛。今天我呆呆地看了她一整天,茶饭不思,睡眠不想,连鲁管都戒了。只想将其贡上神位,日日拜祭。但想到萧大师这里还有类似女神无人供奉,不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特此来向萧大师恳请传授制作之法,在下习得之后,定当对女神百般敬重,不让其受一丝委屈。待其尘寿将尽,在下必为其修建陵墓,树立牌位,当做自己至亲之人一样上香叩拜。” 萧贱哪知鲁管仲竟然迷上了为女尸化妆打扮,甚至连鲁管也戒了,一时不敢相信,但见起神色真诚,绝非作伪,当下说道:“此话当真,你并不会对其肆意玩弄?或者加以亵渎?” 鲁管仲冷笑一声,道:“在下一向志趣高洁,哪会行此污秽之举?现在想来,在下既往唯一劣迹便是鲁管过多,但此举仅伤自身,并未害人,无伤大雅。现下既已寻得真爱,自当戒之。如萧大师信不过在下,在下可在此立誓,如在下有一指加于女神肉身,必遭鲁班公鬼魂惩罚,丧失鲁家工匠身份,改跟你姓,并将鲁字倒过来写。” 萧贱心想:“跟我姓,并将鲁字倒过来写?莫非叫作萧日鱼?虽然此言甚是荒诞,但其所发誓言的确惨烈,可见其用心至诚,应当可以信任。” 随即又想到:“如果鲁管仲真能将兴趣转到为玩偶打扮,从而戒去一众恶习,使鲁班世家传承不致断绝,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萧贱正了正神色,道:“鲁管仲,既然你有学艺之心,我也不再推辞,明日我亥时制作玩偶之时,你可来观摩。” 鲁管仲大喜过望,当即拜倒,道:“既是如此,萧大师请受小人一拜,我那光合鲁管之法便在此传授与你吧!” 萧贱一听,立即摆手道:“算了,那个什么法你还是将其彻底埋葬到历史垃圾堆里去算了,我并无半分兴趣。” 鲁管仲见他推辞,觉得颇为可惜,想了想,道:“既然萧大师志不在此,在下也只好藏拙了。不过日后萧大师如要找鲁某人制作什么器械,在下定当尽心竭力,分文不取。” 说罢,又从怀中逃出一沓事物,放在萧贱身前,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萧贱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正是鲁管仲视若珍宝的春宫刺绣图。此时他竟然将其弃若敝履,足见其决心之坚,悔过之重。 萧贱正想将这些春宫图藏起,以后再细细观摩,忽然鸿雁从他身旁现形,一把抓过,问道:“师傅,这人就是你提过的那个龙翼制作者?我看他还算比较正常,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翻看那些春宫图,骤然间面红耳赤,叫道:“这些……这些……太不要脸!”随即转过脸来,向着萧贱语重心长地说道:“师父,你年纪尚幼,怎能看这些流毒无穷的东西,不如交给你已经八十岁的徒儿保管,等你以后洞房,也好指点你一番。” 说罢,不待萧贱抢夺,嫣然一笑,身形消失在萧宅内。 萧贱听到其前半句,陡然间想起刚收鸿雁为徒后询问其芳龄时的情景,不由心中一阵旖旎。随之后半句入耳,心中又是一慌,生怕以后洞房时当真半点不懂,被鸿雁嘲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 数日后,千里之外的闯王帐中,诸葛岳人枭面黑袍,急匆匆地走出红帐,七拐八拐,冲入一间雪白营帐。 他一进门,立即示意卫兵尽数离开,随即面色阴沉地道:“岳明,那萧贱果非易与之辈,就连天罡地煞两人联手也胜不了他,天罡还折了性命!地煞还说那萧贱并未显出冰傀之体,仅仅用了剑法便轻易取胜。” 诸葛岳明正坐在一张长桌之后,面前放着两张纸条。听到诸葛岳人话语,当即站起身来,说道:“我在道理书院内安插的暗桩之前也飞鸽传书过来,说是拿到了萧贱在道理书院报名时的资料。你来参详一下。”说着,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诸葛岳人接过一看,只见那纸条上写着:“萧贱,湘西嘉马县人士,家中有兄弟一人,乃是本届衡山青年论剑大会冠军萧颜。萧贱本人武艺不详,据说擅长赶尸之法。” “就这些?似乎凭此并不能找到他的破绽。”诸葛岳人沉声道。 “当然不够,后来我动用千眼帮在嘉马县的眼线,问出了更多消息。”诸葛岳明又将另一张纸条递给他,笑道,“萧贱的确是湘西首屈一指的赶尸人,但家中并无兄弟,如我所料不错,那萧颜与萧贱其实为同一人。而且那眼线听闻萧贱与金虎头军关系不错,更有传言,他与金虎头军统帅张智难乃是拜把兄弟。” “什么?”诸葛岳人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生怕他与张智难联手,便派人去找了朱雀法王,想不到他也有事要先找张智难,因此我俩一拍即合,已然决定结盟,先从张智难下手,随后再来对付萧贱。”诸葛岳明摇着羽扇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二 高迎祥由于火药库被焚,粮草受到波及,无法支持旷日持久的围城行为,因此连续数日向汉中城池发出猛攻。但孙传庭实在是一代名将,用来守城的大炮又犀利无比,因此率领军民将汉中守得固若金汤,仅仅用了四万军队便抵挡住闯王三十万大军的侵袭。 接连数日的猛攻,闯王军队仅仅在汉中城池下留下了数千尸体,就连墙头的边都没有摸到。将士士气已然降到了底点,加上短食少粮,几乎已无再战之力。 猛攻开始后的第七日,闯王下令全军修整。随后召集了所有重要将领,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开起了战略布置大会。 大会伊始,闯王二话不说,即刻下令将负责外出催粮的两名将领拖出去斩杀。之后问诸葛岳明道:“岳明,我军现在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诸葛岳明出列一步,拱手道:“秉闯王,当可支撑一月余。” 闯王闻言一喜,道:“怎么?你筹措到粮食了?两天前你不是跟我说仅够半月之用?” 诸葛岳明向闯王使了个眼色,朗声道:“先前在下计算有误,高估了那些老幼妇孺所需消耗。其实当前粮食供应应以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为主,那些眷属,劳工,则应能省则省,仅够温饱即可。” 闯王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不便于众人面前透露过多,于是站直身子,道:“此事你办得甚好,便按你说的做,同时以后出外催粮一事也交由你负责。” 诸葛岳明当即跪下领命,随后缓缓退回队列。 闯王又问道:“众位将军,现在那孙传庭守关不出,火炮又凶猛,我军重甲骑兵发挥不出冲锋的优势,诸位有何计策,可破此僵局?” 林霁峰上前一步,道:“闯王殿下,目前敌人据高墙之险,坚守不出,在下认为,唯有舍身冒险,施展奇策,一击成功方能破城。” “哦?林将军有何高见?”高迎祥登时来了精神,问道。 林霁峰双目闪着冷光,说了三个字:“子午谷。”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尽皆悚然,要知道这个名字饱含不详与凶险,几乎为进攻西安之禁忌,林霁峰在这个当口提出来,恐怕前脚已踏在黄泉入口上了。 闯王神色不善,缓缓走到林霁峰面前,眼中杀意森然,道:“你意思是叫本王效那三国时期魏文长,从子午谷直击西安?” 林霁峰道:“并非在下要闯王冒此大险,而是在下愿请轻骑一万人,背负七日口粮,带好刀剑弓矢,昼夜不歇,翻过这险峻山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西安城墙之下。保管能叫那守关将领猝不及防,弃城而逃。届时我与闯王内外呼应,孙传庭腹背受敌,定能将其聚而歼之。就算在下此计不成,也不过折损万人且部下身死而已,并不影响闯王大业。” 闯王听其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心动,眯着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闯王殿下,在下以为此计不可。”便在此时,诸葛岳明再次上前,说道,“这孙传庭乃朝廷文官出身,狡诈异常,诡计多端,我们能想出子午谷之计,他又如何会想不到?况且这子午谷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更有诸多诡异传闻,就算林将军能够飞越此道,届时孙传庭派人把守出口,以逸待劳,轻松便能获胜。林将军是我军最为善战的将领,绝不可做此无谓牺牲。” 闯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岳明所言极是。林将军,你之苦心本王明白,但当此焦灼战事,你绝不可肆意妄为,扰乱大局。” 林霁峰还想争辩,这是诸葛岳人站了出来,道:“闯王,在下已在汉中城内布有隐刀门门徒两百余人,其皆是心机深沉,武功高强之辈,时机一到便可在汉中城内兴风点火,制造乱局。另外也可伺机杀几个重要将领,到时我们见城中烽火为号,全力进攻,当可趁势破城。” 闯王喜道:“岳人,到时真如你所言,那夺取汉中的首攻之臣便是你了,你尽管放手去做,只是行动前要再同岳明与我商议好细节。” 之后众将领又纷纷献言献策,闯王一一听取,命人记录在案,但并未当场定夺。随后宣布散会,仅仅留下了诸葛双生子。 闯王问诸葛岳明道:“岳明,之前你在奏报粮草情况时似有难言之隐,不想让他人知晓。现在已无外人,你当可直言不讳。” 诸葛岳明犹豫片刻,也不再隐瞒,沉声道:“闯王,实际上粮食不足之事绝非在下危言耸听,在下先前已然将老幼妇孺粮食供应压缩至最低,但仍只能凑出两周存粮,时至今日,更是不会超过一周。可说断粮之日迫在眉睫。” 闯王大惊,道:“那你为何欺骗于我?难道你不怕我以欺君之罪治你吗?” 诸葛岳明叹道:“殿下,如我当面直说,军心必会大乱,到时候可能会有人生出不轨之心,甚至举兵投降都是五五之数。不过在下也非空口无凭地有意欺瞒,皆因在下最近得一异人相助,他自称可使粮食数目短期内大量增加,缓解当前燃眉之急。” “哦?竟有如此神奇之事?此人是何人?莫非是神仙不成?”闯王问道。 “秉殿下,此人自称是心学泰州学派人士,姓计名无量,自称精通铅汞庄老之术,能够以一些特殊药物浸泡食物,使米粒迅速增肥扩大,一粒抵得上原来五粒大小,且吃口极佳,远胜普通大米。人吃了之后力气大增,精力旺盛,往往上阵杀敌事半功倍。”诸葛岳明低头言道。 “竟有此等好事?那人说得不是妄言来着?”闯王难以置信地说道。 “在下已命其试过,那药水浸泡过的大米的确有此功效,只是……”诸葛岳明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闯王急切地说道。 诸葛岳明一咬牙,道:“此米实含剧毒,食用之后人七天必死,且死时腹胀欲裂,形如气球。” “那你……怎敢以之欺骗本王……”闯王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闯王明鉴,想必其中道理您也可以猜测得出。是,那毒大米的确是害人之物,若在平时,我是万万不会将其飨于将士之口。但现在情势已经很明了了,如不殊死一搏,我们全无胜算,恐怕之后又要被朝廷军瓦解,过那东躲**的日子。我的想法是,我们于军中每天选出一批两千人左右死士,喂以此特种大米,命其上阵冲杀,希望能够凭借其奋不顾死,力大无穷的特点,扭转战局。并对不上战场的士兵则缩减三分之二的口粮,以激励其上阵杀敌之心。如愿意上阵,则以特种大米喂之,如是反复,粮食当够一月之用,且破敌之望大增。”诸葛岳明分袭道。 “但……此法会不会太没人性,不合天理?不如……不如就从林霁峰所言,从子午谷突袭,搏那一线生机,成败就此一举。”闯王踌躇道。 “闯王,我先前之所以阻止林霁峰前往子午谷,不是害怕其失败,而是唯恐其成功。”诸葛岳明打断闯王,说道。 “此话怎讲?”闯王不解地问道。 “正如林霁峰所言,一万人无碍闯王大业,那林霁峰也是可有可无之人,如若其死于子午谷中,或者战败被孙传庭所俘均无关大局。但其若是其在子午谷中有所发现,并逃离子午谷,那时就有了大义之名,从此不必再听令于您,大可自立为王,在天下占据一席之地。”诸葛岳明声音清朗,条理清晰地说道。 “你指的莫非是……”闯王当即醒悟过来,出言道。 “不错,正是近日在子午谷陨落的火龙。”诸葛岳明继续道,“因此在您之前,您决不能派任何人前去子午谷,除了您自己,而且也只有等到万不得已之时才能前往。以免在此之前打草惊蛇,惹得孙传庭警觉,在子午谷屯兵把守。” 闯王听其一番分解,当下低头不语,沉思片刻,道:“那在此之前,便依你之计,以特种大米喂食敢死队,激励士兵冲锋陷阵,争取一举破敌。” 诸葛岳明笑道:“闯王请放心,我已与岳人商议妥当,他派人在汉中城内破坏暗杀,我在外以敢死队不停攻城,此计可称为杀武连环计,相信即便精明如孙传庭,也绝对难破此计。” “好,准你所言,即刻起一切军队安排调度均由你俩负责,如我高迎祥真有问鼎天下之时,愿与你俩共掌天下。”闯王激动地说道。 “殿下何出此言?我俩前来投靠闯王,正是因为认定阁下有王者之气,因此全心投诚,闯王此言实在折煞我等。”诸葛双子同时跪地,异口同声地说道。 闯王笑而不语,缓缓捋须。 诸葛岳明见气氛略尴尬,当即说道:“在下还有一好消息要告诉闯王殿下。” “哦,岳明请讲。”闯王笑道。 “那小武侯的事情我们已安排妥当,相信不出几日便会落入我们掌控,还请闯王耐心等待。”诸葛岳明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三 张智难自从杏梨村回来之后遇上逃兵事件,外出行善的次数越来越少,且每次出手之时均不着痕迹,使受恩之人以为是老天有眼、奇迹降临,绝不会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 虞姬体念他的心情,也不再跟随于他,每每在木屋中悉心打扫,烹好食物,如同一名尽职的妻子,等候他归来。 张智难也不再故作粗俗,每日在虞姬的打理下,衣貌整齐,温文尔雅,便如一名翩翩佳公子,与之前山林野人的形象形成鲜明反差。 虞姬常讥笑他,说他如此形象,如出入风月场所,定极受艺妓欢迎,说不定可以与当世名妓——柳如是发展一段惊世骇俗的恋情。 张智难每次听她如此言语,均笑而不答,完全不复以往的调笑无忌。 如是半月时间匆匆过去,两人过着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日子。张智难心中有股奇怪预感,只觉得吉凶难测。渐渐也不再外出行善,除了偶尔出去觅食打猎,每日里便只与虞姬相伴,粗茶淡饭,说说笑笑,甚是其乐融融。 一日两人用完早膳,正东拉西扯、谈天说地,虞姬忽然沉寂下来,脸上露出落寞神色。 张智难见状,心觉奇怪,不由微笑着问道:“虞姬,你怎么了,莫非你要走了么?” 虞姬装出吃惊的样子,捂嘴笑道:“夫君何出此言,贱妾自是要一辈子服侍夫君……除非,除非……夫君下令将我休去……” 张智难正色道:“你是我妻子,我是不会赶你走的。” 虞姬第一次听他从口中说出“妻子”二字,一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双目浑圆,眼角噙泪,双手捂着嘴,痴痴地望着张智难。 “你……不是开玩笑……”虞姬呆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声音颤抖,显得极为激动。 张智难摇摇头,道:“我反复扪心自问,当非戏言。这些日子有你陪伴,时间虽短,但我心中满足,胜却我以往二十年所有经历。如蒙你不弃,可愿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我张智难在此立誓,定当终身不负于你,前路漫漫,生死间有无限恐怖,但得你相伴,我当再无所惧。” 虞姬双目泪滴如帘而下,抽泣道:“可我……乃寡居之身,又年过千岁……” 张智难走上前去,握住虞姬双手,语气坚定地说道:“多说无益,我们这就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吧!” 虞姬哭着点了点头。 张智难当下找来两朵火红赤丹,别在两人胸前,又采了些映山红,红杜鹃,红菊花,编成一个红色花帘,戴在虞姬头上,遮住其容颜。随即两人撮土成灰,松枝为香,并肩跪地,向着天空拜了三拜。张智难说道:“上邪,鄙人张智难,今日娶虞氏为妻,终身不离,虽死不弃。天地有寿,此情无期。苍天作证,日月为鉴。如违此誓,身死魂灭。” 虞姬双掌合十,低眉垂目,口中也是念道:“贱妾虞氏,今日嫁作张智难为妻,心满意足,再无所求,只求做牛做马,方能报夫君恩德之万一。上天在上,可鉴此心。” 两人均立誓完毕,转过身子,面面相对,张智难笑着将虞姬脸上花帘揭开,只见她面如桃花,星眸如钻,黛眉青丝,冰肤玉齿,朱唇含笑,眼角噙泪,娇喘阵阵,鸾凤和鸣。张智难看得直流口水,道:“咱么赶快洞房吧。” 虞姬一怔,哪想到当此庄严时刻,张智难竟又本性复发,口无遮拦。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张智难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虞姬,对不住你了,此婚礼如此简陋,实在有负你如此美貌,日后你夫君发达了,咱们再办个好的。” 虞姬伸出手,轻轻放在张智难嘴上,轻声道: “夫君,虞姬今日得偿所愿,此生无憾,日后婚礼便是再豪华万倍,又哪能企及今日喜乐之万一。夫君,咱们这便洞房了吧,贱妾今日把什么都给了你……”说道后面,声如蚊蝇,几不可闻。 便在此时,“嗖嗖”两声传出,从远方丛林中射出两支羽箭,直朝虞姬脸上飞来。张智难看也不看,反手接住,跟着用力一捏,两支羽箭从中折断。接着咬牙切齿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打扰老子洞房!” 只见木屋周围蓦地冒出三四十号人来,皆是蒙面黑衣,与那日刺杀张智难的隐刀门四大金刀使者相似。张智难冷笑一声,看也不看,说道:“就来这么些个虾兵蟹将,恐怕不够看啊,是吧?隐刀门门主。” 他话音刚落,便从树上飘下一个人来,枭面黑衣,形如蝙蝠,稳稳地站在张智难面前,音色尖锐地道:“小武侯果然名下无虚,我门下四大金刀使者横行江湖,从未输过一招半式。但自从上次与你一战,不光折了天狼,而且另三人也如失魂落魄,答非所问,成了废人。你这份身手的确令人敬佩。” 张智难手负身后,神情倨傲地道:“废话少说,你这次来,是要一对一动手呢?还是要一拥而上呢?又或者请你身后埋伏的那几位也一起上?” 枭面人一愣,随即笑道:“小武侯好眼力,不过此次所伏之人皆大有来头,自然不屑于以多欺少,便由我来领教你高招吧。” 说罢,身形一晃,双手成爪,从上方向张智难抓去。 张智难随手一挥,一股莫大劲力向枭面人袭去。力尚未加身,枭面人身前空气已然噼啪作响,仿佛即刻便要引爆。 枭面人双爪指甲骤然伸长,呈深黑之色,一把抓下,用力一分,竟然将张智难挥出气劲撕开。只听一声巨响爆出,枭面人与张智难之间粉尘弥漫,那枭面人身子往前一冲,指甲成钩,突破粉尘,抓向张智难面门。 张智难浑然不惧,随手一指点向枭面人手腕神门穴,招数朴实,但后发先至,认穴精确,令人目眩神迷。 那枭面人手爪尚未握笼,张智难食指已至神门穴前方半寸,眼看就要得手,哪知枭面人神门穴外忽然生出一道鳞皮,将神门穴死死盖住,仿佛便如不曾存在一般。随即枭面人五指继续抓下,眼看要将张智难手腕戳出五个窟窿。 便在此时,张智难在千分之一个刹那内完成收指,握拳,五指瞬间打开三个动作,趁枭面人五指将合未合之际,在其末节指腹处连弹五下,将其指腹弹出五个血洞,五指仅余些许肉丝与手掌相连。枭面人瞳孔骤然收缩,不顾疼痛,骤然身退,远离了张智难。 张智难苦笑一声,抬起手腕,发现枭面人五只黑指锐利无比,竟然突破了自己护体罡气,在手腕处留下了五个小洞,还兀自往外冒着黑血。 枭面人则紧握手腕,一层层鳞状上皮不停往血洞处覆盖,直至最终将血洞填满,好不容易将这只手保了下来。 枭面人疼得浑身冷汗直冒,说道:“你这是什么招数?竟然我连覆盖鳞皮都来不及……” 张智难道:“无他,五音门绝学‘五指抚琴’尔。”说罢,便如没事人一般,身子骤然前倾,一个大踏步来到枭面人身前,一拳中宫直进,向其胸口击去。 枭面人哪想得到他身中奇毒,竟还能来得如此之快?情急之下脚步不动,胸口瞬间往里一缩一塌,一时有如出现了一个大坑,堪堪避开张智难此拳,但张智难拳风所至,力逾九牛,枭面人哪还能避得了?转眼间便被一股巨力轰飞,落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张智难还待追击,但诸葛岳明身形瞬间拦在他面前,双目死死盯着他击飞枭面人的拳头,道:“你中了乌骨之毒竟能无事?” 张智难抬起无暇般的手腕,在诸葛岳明面前晃了晃,道:“你自己看看有没有事?下毒这种雕虫小技就不要再用了,大家各凭武艺,真刀真枪地斗一斗,不是挺好?” 诸葛岳明浑身发抖,道:“不可能,这乌骨之毒是岳人他练成武魂之体,以肉身所能分泌出的最强毒药,绝无人体能够承受,便是大象也承受不了半毫,你又如何能够幸免?” 张智难皱眉道:“你们是来打架的还是来拜师的?再不滚,我就开杀戒了。”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四 诸葛岳明耳听张智难出言威胁,不怒反笑,道:“杀戒?莫非小武侯当真还有仁善之心?若是如此,那烂泥村数百条人命,张献忠那万名士兵又是因谁而亡?” 张智难神色一变,不由惊诧道:“烂泥沟那群村民并非你们所杀?” 诸葛岳明尚未回答,诸葛岳人捂着肚子,从一旁从林中挣扎爬起,道:“岳明,不要跟他废话,我脏腑受伤,快抓紧时间为我疗伤。” 诸葛岳明闻言,急忙后退数尺,来到诸葛岳人身边,两人身上同时蓝光闪动,相互共鸣,诸葛岳人胸前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愈合。 两人手下黑衣人则站成两排,结成刀阵,挡在张智难面前,防止其追杀。 这对诸葛家孪生子乃是诸葛孔明嫡系子孙,两人同卵双生,自小心灵相通,哥哥诸葛岳人承诸葛家武艺,修习蚩尤未央之体。而弟弟诸葛岳明则学习诸葛家兵法及阴阳之法。至两人十六岁,竟然皆有小成。哥哥岳人可以任意调动体内血气,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每拳每脚皆均有开山裂石之威。而弟弟岳明则可通过冥想,将身子各处组织任意改变性状,比如使体内分泌毒素,使皮肤生出老茧,使骨质坚硬无比等,使伤口快速愈合等。两人以心有灵犀之法互相配合协调,哥哥岳人作战之时,弟弟则通过冥想,协助哥哥按需改变身体,并可在战斗时同时进行疗伤,两人合力,使诸葛岳人练成了介于无尽之体与不灭之魂间的近仙体“武魂”。单论战力,甚至可以与仙体一较高下,但可惜的是,在天下第一武斗仙体面前,仍顷刻败下阵来。 张智难听了先前诸葛岳明的话语,心中出现一丝疑虑,当下静静思索,并不急于与两人交手。 过了半晌,诸葛岳人伤势渐复,在诸葛岳明搀扶下缓缓站起,示意手下让开路,说道:“想不到小武侯不仅智计过人,武功更是惊世骇俗,在下已自负天下罕有抗手,但在阁下手底竟然走不了三招两式。莫非阁下已然身负天下第一武斗仙体?” 张智难道:“既然明白,为何还不离去?莫非还嫌伤得不重?” 诸葛岳人瞬间露出惊讶神色,但很快镇静下来,嘿嘿笑道:“原来是真正的仙体,难怪我不是对手,不过要不是我大意,应当与你有一战之力。” 张智难点头道:“你若是不抢攻,取守势,我当能在第十招击败你。” 诸葛岳人神情凝重,道:“既然小武侯如此自信,还请再次赐教。” 张智难见他伤势康复如此之快,转眼间便能上前搦战,也是颇感意外,点头道:“进招吧。” 诸葛岳人深吸一口气,双足肌肉暴涨,同时血气贯注,竟然踏空而起,一时破空之声不断,围绕张智难出现了数十个身影,从上向下俯冲而至。 张智难见他在空中竟能随意转换方向,心中暗赞,手掌一抬,数道强劲气流升腾而起,扰乱诸葛岳人在空中的行动,同时借助气流变化判断其来势。使其行动尽在自己掌握。 诸葛岳人被气流冲得身形不稳,骤然间蓝光闪动,双足连续蹬踏,竟将数道气流踏碎,借此蹬踏之力,身子旋转,双爪并拢,如离弦之箭向张智难飞去。 张智难微微一笑,单手顺着诸葛岳人旋转方向不停抡圈,形成一个风道,引导诸葛岳人顺着风道行进,并使其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随后手一挥,身子一避,诸葛岳人竟不由自主地往前直冲而去,一头扎进泥地里。样子极为狼狈。 诸葛岳人毫不气馁,双手用力,翻身跃起,手一挥,数十道黑线连珠不绝地向张智难射去。张智难如穿花绕步,随意躲闪,信步前行,全不惧那几道黑线袭击。 诸葛岳人目光闪烁,身披黑鳞,利爪再度长出,上前与张智难斗在了一起。 张智难招数巧妙,浑若天成,出招收招时均毫无破绽,且速度迅猛,势大力沉,攻敌之不得不防。因此仅仅对得数招,诸葛岳人已尽落下风。要不是有黑鳞护体,说不得又要受伤。 诸葛岳人所修习的未央之体乃是蚩尤所创,其中“未央”二字指的是未尽之意。如若说无尽之体意思是招数无穷无尽,恢复力无穷无尽。那这未央之体便是指人体奥秘尚未探明,其中尚有无穷潜能,驱使人不断进化,不断完善。因此未央之体主张以自然中一切为师,包括动植物、自然景观,天灾、日月星辰,宇宙等等,并将所悟所得融入人体本能。据说练到最高境界,甚至能身插双翼,傲游天际,举手投足,翻江倒海,与无尽之体相较也未遑多让。不过由于其仿自然猛兽举止,往往性情暴烈,喜怒无常,**无穷,野性难驯。因此三尸难斩,不能成道。 这诸葛岳人已练到能够化身野兽之形,为了加快进展,故借助诸葛岳明之冥想,可以保持神志清明,不致沦为暴虐无德之兽。而且能够更进一步将身体各个部位进行不同转化,使其机能能够突破人体极限,达到不可思议之境界。 斗到第十合,诸葛岳人虽身受数创,但仍在与张智难相持,当下大喝一声:“十回合到了,小武侯,你认栽了吗?”话音未落,招数愈发迅猛,尽数往张智难身上招呼。 他这边与张智难相抗,同时大声发言吸引张智难注意,那之前发出的数十道黑线竟又悄悄绕行回来,仿佛长眼睛似的,尽数向着张智难后背射去。 眼看就要得手,张智难忽然停住攻势,道:“胜负已分。”接着负手而立,那些黑线进到他身后三尺,陡然间如雨打芭蕉,被纷纷弹开,落在地上,竟是一片片黑色指甲,形如回旋镖一般。原来诸葛岳人早先将其发出,随后与张智难缠斗,故意将张智难引到指甲回旋必经之路,满拟一击制胜。哪知张智难留有后手,使其无功而返。 诸葛岳人见指甲回旋镖无效,心神大震,还未反应过来,忽觉周身连遭数记重击,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黑鳞剥落,昏迷不醒。 原来张智难生怕两人对战,威力太大,以至于劲力四散,波及虞姬。故在周身一丈放出一气罩,所有招数对碰引发的冲击,气流,声音,均被控制于此气罩内,并由张智难牵引控制,形成一道道暗流,缠绕于诸葛岳人四肢百骸,待得累积到一定程度,骤然催动,诸葛岳人等于骤然间受到十招连击,如何能够承受?当时便昏倒在地。 诸葛岳明见张智难也不追击,于是周身蓝光再度亮起,包裹着诸葛岳人,使其缓缓站立,走到一旁树下坐倒。自己则走到张智难面前,道:“小武侯果然武艺高强,我兄弟俩甘拜下风。在下武艺低微,看来今日是无法请动小武侯至闯王军中一叙了。” 张智难摆了摆手,道:“好说,今日我斗得还算尽兴,便饶了你们吧,还不速速退去?” 诸葛岳明深深一揖,倒退几步,来到诸葛岳人身边,笑道:“小武侯,我们是来请你的,因本事低微,故请你不动。但尚有几位是来请你身旁那位美女的,就看他们面子够不够大咯?” 说罢,从身旁的树后走出一个人影,光头红袍,赫然便是血龙门朱雀法王。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五 虞姬一见此人,不知怎的,心头一阵惶恐,缓挪莲步,来到张智难身旁,道:“夫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吧。” 张智难尚未回答,朱雀法王却先笑了起来,道:“虞姬,想不到你先吞了个项羽,现在又找了个这么好的货色,当真不枉我对你一番栽培。怎的,莫非你动了真情?想要与他厮守?” 虞姬闻言,骤然变色,指着朱雀法王,遽声道:“你……你……竟然还在人间?” 朱雀法王阴恻恻一笑,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消失无踪,以后便再也没人能管得了你们?老老实实过来吧。”说罢,手指捏了个符篆形状,口中不知默念些什么。 虞姬忽然一阵恍惚,但随即摇了摇头,厉声道:“你……现在……是如此弱小,还妄想影响我?我……今日便让你伏诛,你就永世待在剑啸宫,好好忏悔你的罪过吧!”说着,虞姬身形一晃,发掌便向朱雀法王攻去。 朱雀法王凝立不动,使出朱雀红莲掌,一道红色掌力向虞姬飞去,虞姬周身金光闪烁,红色掌力撞在金光上,瞬间化为火焰,但却始终无法将金光烧穿。两人互不相让,各自运功拼斗。 张智难已然猜出此人定与虞姬前任丈夫项羽身死有关,恐怕千年来虞姬身受操控,幕后黑手也便是此人,当下心中杀意沸腾,挡在虞姬身前,道:“虞姬现在是我妻子,无我允许,她哪里也不会去,你若不怕死,可来试试。” 说罢,酒红色杀气发出,一时间森林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胆战,个个自危。 朱雀法王再度使出朱雀红莲掌力,数个淡红色圆球浮在四周,狞笑道:“好个张智难,果然已练成无尽之体,杀气如此凛冽,恐怕手下没有万人性命断然无法至如此境界。但你纵然天赋卓绝,怕是刚入仙体之门不久,诸多精深奥妙处尚无法发挥。怎是我们对手?” 正说着,天空中雪花飘落,大羿脚踩雪花,从空中缓缓走下,仿佛空气中铺着一个无形阶梯一般。随即在朱雀法王身旁站定,一言不发地望着张智难。 虞姬乍见此人,顿时双膝酸软,浑身颤抖个不停,几欲坐倒在地。颤声道:“夫君,你莫要管我,自个儿速速逃离。我对他们有用,他们不会杀我。” 张智难眼光何等毒辣?一见大羿身形,便知今日敌人中以他为最强。虽不知其武功究竟到何等程度,但暗忖绝不会在自己之下。且眼睛余光扫过,只见枭面人伤势在蓝光包绕下已然痊愈,此人武功绝顶,又几乎不死,实是劲敌。那诸葛岳明、朱雀法王也绝非易与之辈,知道今日动手决计讨不了好去。于是单手紧紧搂住虞姬腰肢,道:“虞姬,你牢牢抓住我,莫要因任何事出手,我们先行撤退,他们决计追不上我。”虞姬当下点了点头,双手牢牢抓住张智难臂膀。 他话音刚落,大羿突然出言道:“虞姬,你我相识千年,你难道忘了你之所以能苟活至今日,全是靠了剑啸宫宫主之无量神通吗?如今剑啸宫重临之日便在眼前,你逃得了今日,难道还能逃一辈子?迟早是要分离,不如化长痛为短痛。” 虞姬闻言,心神剧震,双目垂泪,突然放松了抱住张智难的手,低声道:“夫君,恕罪奴无用,今生无法再伺候您,唯有指望来世能重获自由,用一世来报答你的恩德。” 说罢,低着头,再也不看张智难一眼,慢步走到朱雀法王身边。 张智难怔怔地望着虞姬,口中喃喃念道:“剑啸宫,你们是剑啸宫的人?” 诸葛岳明向大羿一拱手,道:“翼先生,现下你们要的人我们已帮你找到,但我们要的人还逍遥在外,还望先生遵守诺言,帮我们捕捉张智难。” 虞姬忽然激动起来,道:“大羿,你既是来找我的,我已随你而去,又何必再多生枝节,为难旁人?况且不插手凡间事物乃是本宫铁则,你怎敢违背?” 大羿神色木然,向诸葛岳明道:“此人仙体已成,亦非凡人,本当由我引至剑啸宫成道,但目前剑啸宫世上无存,我又未获宫主指令,暂且任他逍遥。他日待剑啸宫重临,我必再行拜访。”说罢,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诸葛岳明见其竟似欲纵虎归山,当下急道:“翼先生,你我有约在先,怎可食言?” 大羿依旧漠然,道:“那是你与释本空的约定,我剑啸宫自有铁则,除非宫主下令,否则尘世一切与我无关,更何况此人拥有天下第一武斗仙体,我现在状况不佳,未必能稳胜于他。” 张智难本来面如死灰,形如枯木,但听到两人对答,脸色登时一变,喝道:“又是剑啸宫!你们虽自称不问俗世,但却暗中操纵天下大势,随心摆布王朝更替,任意玩弄他人心智,莫非真以为自己是神袛上苍不成。” 此言一出,释本空,大羿,虞姬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释本空勃然变色,吼道:“虞姬,你都告诉他了?” 虞姬花容失色,道:“没有,你知道我身有禁咒,无法吐露实情。他……他只是随口乱说,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大羿倏地转身,道:“便是乱说,今日也绝不可轻易放你回去。”说罢,手中出现一把冰戟,抬手便向张智难刺去。 张智难冷笑一声,随手一拂,登时将冰戟荡开数尺,但着手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心底,冷不可御。心中大惊,当下六条阳脉极速运转,将寒气尽数逐出体外。跟着再不留手,手掌连挥,天魔降伏的掌力如同雨点一般向大羿轰去。 大羿牢牢站住身子,在张智难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竟半步不退,同时身上冰环不停发出,与张智难掌力相撞,使其威势不停消减。到得后来,张智难掌力竟已无法触及大羿肉身。 张智难见他连挨数百掌力,竟然毫发无损,不由暗赞一声,身子滴溜溜旋转半圈,避过其冰环锋芒,转眼出现在大羿身旁。随即借助身形旋转之力,双掌形成钻形,猛地往大羿腋下刺去。 大羿兵刃太长,无法收回守御,张智难此招来得又如此之快,角度又极为刁钻。大羿仓促间哪能抵挡得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冰环发出,大羿身子划出一道长长弧线,落在百丈外的从林中,张智难则被笼罩在一座十丈冰山之下,全身几无一处可动。 朱雀法王急忙奔至大羿身旁,将其扶起,只见大羿右腋下出现一个大洞,甲胄及冰甲皆已破坏,露出淡蓝色的皮肤。不过冰甲愈合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将破洞覆盖,再无一丝裂纹。 大羿站直身子,向着诸葛岳明道:“我这冰环遇强则强,刚才此人使出全力一击,威力几乎与至阳焚净相近,因此激发处的冰环也极为强烈,短期内他是无法脱困了。你先将其带回冰窖关起来,待剑啸宫降临后我自会将其处置。” 诸葛岳明大喜,即刻命人牵来数辆马车,将冰山搬于其上,浩浩荡荡地向着闯王军帐奔去。 虞姬神色黯然,玉手抖动,显得心情激荡,但在望向张智难的眼神中,却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是喜悦,希望,信任以及彻底的解脱。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六 萧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周身衣物被褥尽皆湿透,就犹如有人趁他睡觉时往他身上浇了一盆水一般,心脏也狂跳不止,几如奔马。他究其原因,可能与他所做的梦有关,但梦中究竟所遇何物,已不可追忆。 按理说他仙体已成,天下能令他不安之事已寥寥无几,但那梦中残留的记忆犹如悬空之剑,似乎随时会向他头颈斩来,令他身首异处,丧魂断命。而且这感觉又是如此真实,令他难辨虚实。 第二天一早,鸿雁火烧火燎地找上门来,说是宁芷有些不太对劲。 原来宁芷自从剑啸宫回来之后,记忆紊乱,颠三倒四,形如梦游,但也不吵不闹,颇为乖巧。偶有正常之时,也是如同幼女,只知向鸿雁撒娇。其余时间则陷入加百列及赫尔墨斯的记忆之中,不能自拔。鸿雁自当其是受到贤者之石的影响,也没有太过在意。希望时间一久,真灵会发挥其作用,正本清源,扫除多余的记忆。 鸿雁平时对宁芷颇为放任,仅派了名侍女照顾其饮食起居。上课之时还将其带在身边,武字楼学子与宁芷混得熟了,对这位娇小可爱,呆呆萌萌的小姑娘也颇为喜爱,时常送些好玩事物逗她开心。宁芷表现得甚是乖巧,对他人的善意始终以礼相对,带着淡淡的微笑,点头致谢。 随着时间推移,宁芷精神越来越振作,三种记忆虽然混在一起,但她主人格却始终是宁芷本身,不过她经常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便如老学究一般,哲字楼一群老师学生看在眼里,将其惊为天人。鸿雁自是极为欣慰。 但自从火龙事件之后,宁芷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时常自行失踪,但不久之后便即归来,鸿雁追问其去向也不回答。至今晨更是自称加百列,为拜火教创始人,要求招募信徒,重振神教雄风,将鸿雁吓得不清,于是来找萧贱商议对策。 萧贱在鸿雁带领下匆忙赶往武字楼,两人来到操场。发现宁芷坐在一缧草垛之上,面带神秘的微笑。四周围着武字楼的学子,个个群情激愤,大声呵斥,而在宁芷身前有四人正抱胸而立,护住宁芷。 萧贱走到近处,挤进人群,发现宁芷身前所站四人为火罗刹,剑晨光,剑夕影,阿拉米。四人身处武字楼学子围堵中,周身未携带一件兵刃,但神色坦然,浑然不惧。 玉飞凰声色俱厉地喝道:“火罗刹,你今日还有脸前来?你将我们骗至那地下城中,几乎陷我们于死地,要不是萧贱义薄云天,武艺高强,恐怕你已经得逞了。” 火罗刹面露微笑,道:“凰儿,此事的确是为师没有考虑周到,但是为了迎回圣火,当时还差了些人数,因此也只好将你牺牲了,其实为师也甚是心疼,这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玉飞凰一听,只气得目眦欲裂,手指向火罗刹一伸,喝道:“大家上,今日切莫饶过这罪魁祸首。” 玉飞凰乃是西域人士,脑子里可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类儒家思想,谁对她好,便是恩人,谁对她坏,便是仇人。因此二话不说,便要与火罗刹为敌。 宇文天周与名剑风月两人急冲上前,“锵锵”两声,两柄长剑出鞘,指住火罗刹喉咙,凝在半空不动。 火罗刹毫不在意,双手合十,道:“真主在上,今日在下得以迎回圣火,心愿已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宇文天周及名剑风月没料到敌人竟全无反抗之意,而且又手无寸铁,如贸然下手,实在与平时遵循的侠义道相悖,但敌人的确讳恶不悛,也无放过之理。一时心中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萧贱此时来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两人肩膀,道:“宇文,名剑,这四人武功甚强,怕是动起手来易伤及无辜,还是我来应付吧。” 宇文天周及名剑风月本觉得此事棘手,一见是扛把子前来,立马恭恭敬敬地收起长剑,退在两旁,任他定夺。 火罗刹眯起眼睛,打量萧贱一会儿,出言道:“这位莫非就是的道理书院武字楼扛把子,萧贱萧大侠?” 萧贱雅不愿承认,但木已成舟,且情势所迫,一时也推脱不得,只好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你就是火罗刹?上次你诱骗我们二十余人前往明炎道场,仅十人左右归来,这笔烂账我们还没找你清算,你却自己跑上门来,难不成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火罗刹忽然拍了拍双手,双掌朝天,双膝跪地,低头道:“萧大侠,上次我听闻圣火被困,心下焦急,一时鲁莽,害了多人性命,的确罪孽深重,万死不辞,此间罪过我愿一力承担,但还请萧大侠放了我这几位同门,让他们将圣火护送回国,成为教主,重振拜火神教。” “圣火?莫非你指的是……你们身后的这位小姑娘?”萧贱眼看火罗刹神色严峻,不似说笑,且与她同行的其余三人皆目光崇敬地望着宁芷,心中一动,出言问道。 “不错,这位少女正是圣火转世,真主代言,为我拜火教中兴希望。”火罗刹语气激动地说道。 原来那日拜火教率先赶到巨龙降落地点,发现道理书院等人离开踪迹,本待追踪而去。哪知与隐刀门一番冲突,断了线索。但道理书院众人形貌特异,人数又多,甚是显眼。因此剑晨光到了西安一打听,当日只有道理书院这么一群人从秦岭出来,因此留上了心,派人连日不断地在道理书院外巡梭。但并未发现真龙踪迹,也只有作罢。 但不久后计无量深夜前来拜访火罗刹,向其暗示加百列转生到了一名叫作宁芷的小姑娘身上,并告知其样貌打扮。火罗刹随即留上了神,趁着宁芷外出转悠时与其交流,发现其果然学识渊博,深通教义,而且能说出一些连火罗刹都不知道的教中隐秘,于是立时便心悦诚服,向宁芷行叩拜大礼,要将其迎****中,册立新主。 宁芷听说要去当什么教主,也是颇为心动,随口就答应下来,但还是提了个要求,要去向鸿雁道别。火罗刹无奈,只好随她前来,哪知碰上了武字楼学子,差点酿成冲突。 萧贱哪知其中有这么多纠葛,于是出言向宁芷问道:“宁芷,你当真要去做这个劳什子拜火教教主吗?” 宁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这个自然啦!他们的教义我全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教义我也知道,我不做教主谁做?” 萧贱顿时语塞,不由望向鸿雁。鸿雁心下寻思,道:“这火罗刹神色真诚,似乎是发自内心地崇拜宁芷,而且她武艺高强,不在我之下,定能护得宁芷安全。如若宁芷真的成了这个拜火教教主,以后富贵无极,得享天年,也是一件好事?我怎可因一己之私,毁其幸福?不如任她前去,或许这样才是对她最好。” 想罢,鸿雁点点头,道:“宁芷,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来阻拦于你,这一片水钻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常常带在身旁,权当留个纪念。”说罢,纤手一挥,一枚吊坠向宁芷飘去,轻轻巧巧地佩戴在宁芷脖子上。 宁芷双目含泪,点头道:“好,师父,你也多保重。” 剑晨光等三人见再也无人阻止宁芷,当下互相使了个眼色,从草堆上托下宁芷,转身便欲离去。 眼看拜火教众人就要离去,玉飞凰忽然出言道:“萧老大,不行,自古杀人偿命,宁芷他们带走了,这火罗刹可不能走。到时候死去的学子亲友找上门来,还要再审火罗刹之罪。” 萧贱尚未作答,火罗刹笑道:“这个自然,凰儿,我既不躲也不闪,任你们将我关押。日后是要杀头还是要凌迟,我都甘之如饴。” 萧贱见其视死如归,心中也不由佩服,于是向名剑风月点了点头,名剑风月当即拿出一副锁链,将火罗刹反手绑住。 火罗刹一动不动,待名剑风月忙完,笑道:“不愧是铸剑名家,这副铁链也是万中无一的好钢打造,这下我可哪儿也去不了啦。不过还有人托我传一句话给萧大侠。” “什么?”萧贱疑惑地问道。 “计无量托我跟你说:‘张智难在闯王手中,五日后便要正法,你如想救他性命,便想办法杀死孙传庭,以其头颅来换张智难头颅。’”火罗刹面色平静地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七 “什么?我义兄……你怎么会知道?而且计无量……他还活着?”萧贱听闻火罗刹此言,登时如五雷轰顶,不禁发问道。 火罗刹面露歉疚,道:“萧大侠,我所知也有限,不过计无量托我如此传话,我也就按照原话搬了过来,多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实在抱歉。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请尽管开口。” 萧贱心中惶急,一时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但却如洪峰遭遇狭口,实不知从何问起,只是张口结舌,呆立当场。 “让我来问吧!”鸿雁见萧贱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说道,“计无量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逊尼派一位资深教徒,虽是汉人,但始终心向拜火教。几乎每年皆要来麦加朝圣,我是逊尼派天女,见其身为异族,却虔诚无比,自是对他高看一眼。于是设下宴席,与他摆茶论道,促膝长谈,对他的渊博知识及满腹经纶极是钦佩。也正是通过与他对谈,我这才发现我教创始人加百列的事迹,并下定决心寻找其下落,以期中兴我教。”火罗刹态度诚恳地说道。 “张智难是萧贱义兄之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鸿雁再次发问。 “其实我之前从未听过张智难这个名字,也不知萧贱是谁。此事皆是我从计无量口中得知。计无量此人深不可测,我也不知他从何而来的消息,但自从我与他结交以来,他出言必中,从不落空。”火罗刹说道。 鸿雁传音至萧贱耳底,道:“萧郎,你义兄武功极强,我不知天下有何人能够胜他,或许是敌人故布疑阵,乱你心神。” 萧贱也是一般心思,以电信号传音道:“虽不确定,但也要去一探究竟,方能安心。” 随即萧贱向武字楼众学子一鞠躬道:“诸位,我义兄可能有难,现在我要去一趟汉中。这火罗刹就交给你们了。” “且慢,萧大侠,由于战事紧张,为了防止细作杀手,那西安往汉中方向关卡早已戒严,需要孙传庭将军的通行符方能通过。现下西安南城布有天雄军神箭手,连一只鸽子都不让飞过。你如要前往可能有些麻烦。”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萧贱一看,原来是陆彪说话。 “陆大人,那这通行符你是否拥有?可能借我一用?”萧贱急道。 陆彪听闻,露出为难之色,之前他听过火罗刹传话,要萧贱去取孙传庭头颅,万一萧贱受其胁迫,当真要与孙传庭为难,那他借出通行符岂不是助纣为虐?当下犹豫着说道:“萧大侠,就算我借你通行符,但现下高迎祥正在猛攻汉中,关卡守将定会将你细细盘问,万一你所答不合意,说不定会将你当做可疑人士关押起来。我看此事不急于一时,还需从长计议: 铁漫道忽然上前,取出身上一块铁片,交予萧贱,道:“萧兄,这铁片你收下,如遇关卡阻拦,尽管出示。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萧贱接过铁片一看,发现铁片上写了个“拓”字,下方雕着犰狳图形,前爪飞扬,作出挖土的姿态。 “我铁家世代为我大明皇族勘探矿藏秘宝,因此一些人迹罕至或者崎岖难行之处均由我铁家作为开拓者与先行军。有此铁片,除了皇宫内院,天下之大,尽可去得。”铁漫道解释道。 萧贱大喜,急忙将贴片收入怀中,向铁漫道深深作揖,道:“铁兄,实在多谢了,我用完此片,定当归还。” 铁漫道连忙摆手,道:“谢什么?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尽管拿去用,这铁片就当我送你了。” 宇文天周性子谨慎,出言道:”萧兄,那计无量与我们一同深陷那地下城中,其后作恶多端,反受其害,未能与我们一同逃出生天。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西安,与那火罗刹勾结?我看这火罗刹所言不尽不实,不可相信,还需详加探查,落实证据,方为上策。“ 萧贱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此事的确有诸多破绽,那计无量就算有办法逃出秦始皇真陵,此时西安全城戒严,鸽飞难过,他又是何从得知张智难下落以及闯王口谕?莫非他真是假传消息,诱自己前去刺杀孙传庭不成? 正在百般思索,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那计无量是如何逃出秦始皇真陵的。“萧贱回头一看,只见柳敏诗周身衣袖飘飘,从天而降,笑嘻嘻地说道。 萧贱面露疑惑之色,柳敏诗走到萧贱跟前,挠了挠自己脑袋,说道:”师父,你可曾去过那河神庙地下密道?那密道隐秘幽深,明明可通往秦始皇真陵。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竟然没有想起来,害得我们绕了这么大一圈才逃出来。“ 萧贱恍然大悟,说道:“敏诗,你的意思是那计无量是从河神庙密道逃出的?” 柳敏诗点了点头,秀眉微蹙,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无法想象他还有何方法可从地下两千米深处逃脱。但那密道隐秘难寻,入口狭小,且年代久远,位置险峻,除我之外应无人知晓。不知那计无量是从何处得知。” 鸿雁在一旁听两人对答,低头静思,突然出言道:“师父,我们先不忙于赶路,这其中或有蹊跷。” "怎么?”萧贱问道。 “计无量如果是通过河神庙逃出剑啸宫,那他又是如何通过关卡,达到闯王军中,从而知晓张智难被抓的消息?又是如何再次回到西安,通知火罗刹此事?”鸿雁沉吟道。 “嗯会不会他有通关符印,或是是通过飞鸽传书?”柳敏诗说道。 “都有可能,而且他似乎对我们的近况知之甚详,甚至知道宁芷记忆的恢复情况说不定他在我们身边伏有奸细。"鸿雁沉吟道。 "奸细?鸿雁,你怀疑谁?“萧贱问道。 鸿雁抿唇不语,回忆起火龙坠落那晚的情形。 那晚她为了找出其余刺客,使出寄灵显化,探查了整座书院。却不慎目睹朱历之与一女子在访客居所内偷欢的景象。 虽然她深感娇羞,非礼勿视,但还是在心中留下了一丝疑惑。 那女子以前从未得见,想必是远来之客。朱历之虽然平时轻浮好色,但素来自诩君子,沐猴而冠,怎会在书院内与客人行此无耻之事?况且那晚火龙出世,何等热闹嘈杂,那朱历之身为书院代理院长,就算恋奸情热,也定会受到骚动影响,出门观看。但他却充耳不闻,全身心与那女子欢好,就像是着魔一般。 而那女子容貌姣好,又怎会看得上朱历之这大腹便便的酸儒? 鸿雁越想越是可疑,终于开口道:”师父,你先稍安勿躁,等我片刻,我有些事情非查明不可。"说罢,身子随风而起,向散客居所处而去。 萧贱见其两颊绯红,似乎有难以启齿之事,也不好多问,只好任其自去。 柳敏诗目光闪烁,向萧贱招了招手,似乎有事要与其商量。忽然身形如风,转眼间出现在火罗刹身边,连点火罗刹周身数个大穴,跟着骤然分身为三,分别袭向剑晨光,剑夕影、阿拉米。 此时她功力已恢复至全盛时一半,内力浩荡,势不可挡,加上又是偷袭,火罗刹双手被铐,纵然武功再高一倍也是难以抵挡,当下中招倒地。那剑晨光等三人虽然有所警觉,但无奈功夫相差太远,刚想出招,便觉身子一热,一股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缓缓躺倒。 “敏诗,你这是作甚?”萧贱奇道。 “师父,这四人不是好人,武功又高,关押在书院可能是个祸患,我先将他们武功封住,等事情查明之后再放了他们。也免得宁芷妹妹上当受骗。”柳敏诗得意地说道。 萧贱略一思索,虽觉柳敏诗下手过于突然,但毕竟人心鬼蜮,不可不防。只好点了点头,委托宇文天周将火罗刹四人软禁起来,好生看管。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八 鸿雁刚一来到散客居门口,便觉得一股腥味扑鼻而来,然而这并非血腥气或者鱼腥气,有些类似于人身上的体臭,不过较之浓厚十倍,闻在鼻子里感觉颇为烦心。 鸿雁顿时觉得极为后悔,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万一看到什么令人作呕的场景,岂不是在心中烙下终身创伤?甚至会从此厌恶男女之事也未可知。 但事到临头,再去请人帮忙一是来不及,二是丢面子。鸿雁牙一咬,心一横,艰难踏前一步,来到那女子厢房门口。也不忙敲门,先用出寄灵显化,细细探查一番,发现房间内仅有一名女子,正在伏案疾书。旁边摆设也无异常,略微放下心来,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那名女子听到敲门声,先是微微蹙眉,竖耳倾听一会儿,陡然间面色紧张,快手快脚将纸笔尽数藏于抽屉内,跟着娇声道:“是那位贵客到访?可否报个姓名,好叫蓝儿有个准备?" 鸿雁清声道:”在下乃道理书院武字楼教师鸿雁,因近来书院有贼人出没,特来看看贵客有无受到惊吓。“ 只听屋内脚步声轻盈,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艳妆浓抹的蓝衣女子出现在鸿雁面前。只见她面带欣喜的笑容,高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最近艳名动西安的鸿雁妹妹来啦!来来来,快进来,这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妹妹的肌肤。“ 鸿雁脸一红,以前别人见她,要么称仙子,要么称先生,哪像这女子开口便以妹妹相称。一时心里又羞又喜,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微微点头,抬步跨过门槛。两人在两张花梨木椅子上坐下。 小蓝见她神色,掩口一笑,道:“我常听别人说,道理书院里住了一位绝色美女,名唤鸿雁,那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之貂蝉昭君也是毫不逊色。我还想啊,这众口相传,难免夸大其词,还思量着啥时候偷偷出门瞧上一眼,也好戳破这个牛皮,骚骚那嚼舌之人。哪知见了妹妹,当真如见仙女下凡,什么貂蝉昭君,哪里及得上妹妹半分?莫说是寻常男子,就连我这女子芳心,也是大动不已,差点忍不住要非礼你啦。” 鸿雁哪里听过这等夸赞之词?饶是她心如止水,三尸淡薄,但毕竟女子爱美乃是天性,听小蓝如此添油加醋地一番赞誉,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一时也狠不下心将她制服,严刑拷问。 小蓝继续道:“妹妹,劳您费心了,我这房间地处角落,偏僻宁静,也不太有人来往。姐姐我又清苦,想必不会有贼人惦记,您就放一百个心好啦。” 鸿雁左右扫视了一番,鼻翼翕动,嗅了嗅,皱眉道:“这位姐姐?敢问尊姓大名?” 小蓝媚眼如丝,笑道:“瞧瞧我这脑子,竟忘记了向妹妹自我介绍,我叫抹黛蓝,你就叫我小蓝姐好啦。” 鸿雁此时已恢复了镇静,面色如常,点头道:“那好,小蓝姐,你这屋子甚是雅致,但我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怪味,你可曾闻到?” 小蓝装模作样地嗅了一嗅,刹那间面起红晕,抿起嘴,嗤嗤笑了起来,低声道:“不瞒妹妹说,姐姐我独守空房,难免有些孤单寂寞。这偶尔嘛,也会有些入幕之宾,做些男欢女爱之事,这便是男子精元臭味。妹妹面薄,想必还未经男女之事吧?" 鸿雁大惊失色,哪想到这小蓝如此开放,竟将此等羞于启齿之事说得这般光明正大。一时口呆舌钝,支支吾吾地道:“既然这样,倒是我造次了……这些事情是小蓝姐的私事……不提也罢……” 小蓝神神秘秘一笑,道:“鸿雁妹妹,莫怪姐姐啰嗦,这情情爱爱呢,一半靠的是容貌,另一半靠的就是床上功夫了。要说容貌,姐姐我拍马也赶不上你,但说到房事,姐姐我倒可以做你师父。你可有如意郎君?想不想俘获其心?如果有,姐姐有不少手段好教你呢。” 鸿雁听得云里雾里,觉得对话渐渐向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脸涨的通红,想要直斥其非,但又对其所说感到好奇。因此话到嘴边,转来转去,暂时也不知如何说出口。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意图转移话题,于是说道:“这不劳小蓝姐费心了,我只是恪尽职守,确保贵客安全,如果并无贼人踪迹,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起身要走。 小蓝见状,暗自舒了口气,也不再出言挽留。站起身子,便欲送客。 鸿雁缓慢踱步,心下思索,想要找个借口支开小蓝,好查看她藏于抽屉中的信笺。 两人各怀心思,堪堪走到门口,鸿雁忽然道:“小蓝姐,你这可有茶水?我在外巡查半天,有些口干。” 小蓝拍了拍脑袋,讪笑道:“妹妹,让你见笑了,我这里仅有些粗糙茶叶,口感极差,莫要喝了之后弄坏了妹妹肠胃。不如今儿我去市场上采购些好茶,明日再来招待妹妹。” 鸿雁正色道:“无妨,我一向风餐露宿惯了,肠胃粗壮,要是吃喝精细反而不习惯。姐姐这儿有什么茶水我便喝什么。” 小蓝细细凝视鸿雁,见其神色如常,于是点头道:“那妹妹暂且歇息一会儿。”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鸿雁听其脚步声渐渐远去,悄然走到书桌前,也不打开抽屉,径直用寄灵显化探查那封信笺内容。 那信中写道:“朱已在握,如王殒萧离,则书院尽在我手。西安必乱。大事可成。"信右下角画了一只眼睛。 鸿雁迅速将信笺内容记于脑内,耳听脚步匆匆向自己走来,急忙端坐在座位上,向小蓝露出灿烂的微笑,道:”小蓝姐,劳烦你啦。“ 小蓝虽然在里屋泡茶,但耳朵竖起,一直在监听厅内动静。发现鸿雁并未打开抽屉,也是放下心来,道:”没事,只要妹妹不嫌弃这里茶水难喝便成。“说罢,将茶水端给鸿雁。 鸿雁探查这茶水,并未发现毒物,当下一饮而尽,向小蓝告别,离开了散客居。 ---------------------------------------------------------------- 萧贱这边将火罗刹四人交于宇文天周看管,自己则带着柳敏诗与宁芷回到萧宅整理行装。 宁芷颇为不满,责怪柳敏诗破坏了自己的教主大计,柳敏诗哪里是好相与的?当即与宁芷针锋相对,两人一番唇枪舌剑,只吵得萧贱头大如斗,反复相劝之下两人非但没有丝毫止歇,反而越吵越是来劲。 两女虽然表面年华皆刚过豆蔻,但宁芷有了加百列及赫尔墨斯的知识,加之口舌伶俐。吵架时广征博引,明嘲暗讽,往往一句话说将出来,柳敏诗要想好半天才能明白其中含义。而柳敏诗则转世千年,阅历丰富,性子又直爽,摆出骂街的气势,寸步不让,污言秽语,方言俚语不断,听得宁芷面红耳赤。一番骂战之精彩不逊于武林高手对决,让萧贱大开耳界。 眼看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丝毫没有消停之意。萧贱头晕脑胀,忍受不住。不由得气运丹田,便要出言呵斥。 正当此时,忽然大门打开,鲁管仲冲了进来,喜滋滋地大叫道:“师匠,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你一定要过来看看……” 原来萧贱这么些天指导鲁管仲制备尸偶,见其天姿卓绝,已然将胸中所知倾囊相授。鲁管仲兴趣越来越浓,将撸管之事抛诸脑后,********投入到这全新的领域中,加上其家学渊源,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鲁管仲对萧贱也是极为敬佩,干脆拜其为师,加入鸿蒙剑派,一口一个师匠地叫得极是起劲。 萧贱见其前来,仿佛见到救星,一把拉住他,道:“管仲,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一桩麻烦事。” 鲁管仲自从戒撸之后,脑袋清醒了不少,见柳敏诗和宁芷互相瞪视的样子,登时明白过来,喝道:“呔,两位美女,大家都是萧门子弟,有何事不能好言相商,非要争得热血上头?来来来,我鲁管仲虽不才,这个和事佬是当定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鲁管仲原本是书院有名的行为不端之人,两女听其来劝架,心中皆极为不屑。柳敏诗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宁芷则尴尬一笑,不予理睬。 鲁管仲心头火起,怒道:“好啊,两位是瞧不起我鲁某人来着,我这就让你们瞧瞧我融合师匠制尸术与我鲁家机关术所研究出来的成果。” 说罢,胳膊一抬,手中出现几条火蚕丝,跟着一名罗衫美女从他身后走来,浅笑嫣然,向众人缓缓施礼,道:“诸位哥哥姐姐好,空空儿这厢有礼了。” “空空儿?”萧贱面色一变,急忙上前,细细打量这为女子脸庞。 柳敏诗见萧贱脸几乎与那女子相贴,心中不知怎的一阵妒忌,啐道:“兀那姓萧的师父,怎的如此无耻?一见漂亮女子便轻薄于人,简直丢尽我鸿蒙剑派的颜面。” 萧贱也不答话,继续细看,偶尔还动手动脚,上下乱摸,只气得柳敏诗直跺脚。那空空儿则继续面带微笑,全然不以为意。 过了半柱香时间,萧贱忽然仰天长叹,道:“管仲,你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竟能将我的尸偶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样,简直如同女娲捏泥成人一般。” ... 正文 情难量 二十九 “这……这……这是尸偶?”柳敏诗一听萧贱此言,不由大吃一惊,结舌大喊道。 “正是。”鲁管仲得意地笑道,跟着手指微颤,那空空儿立刻挤眉弄眼,顾盼巧笑起来,宛然便是一美貌佳人。 “管仲,你这是如何做到的?”萧贱张大眼睛,激动地问道。 鲁管仲一拱手,道:“不瞒师匠,我将这尸偶皮囊下骨架全用木制机关代替,并在皮下埋入火蚕丝,因此随我手指做出不同动作组合,这尸偶可以摆出无穷姿态。另外经我研究,这火蚕丝似是活物,只要通过糖水浸泡,内部可以发热,是以这尸偶面色红润,与生人无异。” “我还发现了一种鹦鹉体内结构,可以发出人声,便用机簧将之模拟,放在这尸偶喉部,以火蚕丝操控,便能发出女子声音,几可以假乱真。”鲁管仲详细解释道。 “管仲,你这制尸之术已远超于我,不愧是鲁班世家,果然名不虚传。”萧贱叹道。 “哪里哪里,要不是师匠手艺精巧,将尸偶外表修复得惟妙惟肖,肌肉连接又天衣无缝,我哪能再进一步,做出此等神物?我想好了,我要将此尸偶命名为萧尸,以此纪念师匠做出的卓越贡献。”鲁管仲恭恭敬敬地说道。 “什么萧尸?我义父名为萧施,结果当真消失地无影无踪。此名甚是不妥,我看此物融合制尸之术以及机关之术,不如叫墓偶,说明此乃尸体及机关制成的玩偶。”萧贱沉吟道。 “谨遵师言。”鲁管仲拱手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互相吹嘘够了没有?不过是做出了一个变态玩偶,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看这玩偶除了满足某些人不良嗜好之外也没啥用场。”柳敏诗讥讽道。 萧贱及鲁管仲两人本在兴头上,一听柳敏诗此言,登时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仿佛两只蔫了的茄子一样,迅速萎靡下来。 便在此时,鸿雁从门外快步走入,见鸿蒙剑派众人皆在场,也不管那墓偶,向萧贱道:“师父,我们先莫要急着去救你义兄,我已有证据,证明此事定是陷阱无疑。”说罢,将那小蓝信中内容背了出来。 萧贱将这几句话默念了几遍,狐疑道:“鸿雁,这是什么意思?” 鸿雁娓娓分析道:“‘朱已在握’,应当指的是朱历之已被抹黛蓝控制住。我前几日曾看到……朱历之与抹黛蓝卿卿我我……所猜定然不错。而‘如王殒萧离’或许是指王宪功身死而萧贱离开书院。那么接下来几句就很好理解了,只要控制住朱历之,杀死王宪功,骗走萧贱,那么道理书院便会落入他们掌握,那样一来,只要他们鼓动学生,西安城便会发生****,无可制御,汉中也就指日可破。” “原来如此。”萧贱恍然大悟,说道,“那么所谓的我义兄被抓,五日后斩首不过是一个诱饵,不过想骗我离开书院而已。” “想必正是如此。”鸿雁点头道。 “可是……有人要谋害我们院长哎!你们不紧张吗?”鲁管仲听说有人要杀王宪功,当下焦急地说道。 “放心,那老不死的命硬着哪。”柳敏诗面露神秘的微笑。 萧贱稍感放心,刚想用传音法提醒王阳明注意危险,宁芷忽然插嘴道:“那个……师公……既然你义兄没事了,我可以去做拜火教教主了吗?” “宁芷,你别傻了,那几人分明是计无量派来的奸细,说不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还呆呆地送上门去,是不是想当教主想疯了啊?”柳敏诗不留情面地说道。 鸿雁接口道:“敏诗,我看那几人崇敬宁芷之心倒非作伪,可能真想请宁芷做他们教主,或许他们只是受了计无量利用,并不知情。但其中既然有计无量做梗,实在不便轻易参与。”鸿雁后半句是对着宁芷说的。 宁芷满面愁容,犹豫片刻,说道:“好吧,我就再等等吧。” 萧贱见鸿雁劝服了宁芷,心中又放下了一块大石,于是口中默念三遍王阳明的名字,联系上了王阳明。 “萧兄,好久不见,找我何事?”不一会儿,王阳明那清朗的声音从萧贱心中传来。 “老王,这些天你去了何处?你书院快乱做一锅粥了。还有人想要取你性命,你就上点心吧!”萧贱说道。 “萧兄,莫要惊慌,我这些天潜心思索,沟通天机,已有所悟。这大恶将至,躲是躲不掉的,我们只有静观其变,待其手段尽出,其恶昭彰,才是我等与其决战之时。你也稍安勿躁,莫要一时意气,中恶人奸计。”王阳明劝道。 “什么大恶?要出什么手段?老王你说话能不能说明白些?”萧贱心烦意乱地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好自为之。”王阳明高深莫测地丢下这句话,悄然遁去,再次留下头痛不已的萧贱独自苦恼。 随后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准备暂时按兵不动,随时与王阳明保持联系,了解敌人动向。至于张智难,萧贱虽对其深具信心,但也颇为关切。还好鲁管仲认识一名兵字楼毕业的学长,正巧在孙传庭手下当斥候营长官。便决定由鲁管仲写封信,交予章程节的信使前去汉中询问闯王军中动向。 大伙儿商议已定,已至戌时,只觉肚中空空,咕咕作响。还好萧贱在家中存有些余粮,由于除萧贱之外几人皆无烹调之能,于是萧贱亲自下厨,使出阴阳雷亟,分身有术,速速弄了些饭菜,使大家填饱了肚腹。 吃完饭,萧贱正在洗碗,而余人则打着饱嗝休息。蓦地一阵刀兵交战之声自空寂中传来,萧贱细细分辨之下,遽然发现那声响竟来自于武字楼。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大叫一声“糟糕”,倏忽打开大门,脚下加劲,一马当先向武字楼奔去,余人紧随其后。 及至武字楼前,只见一片火光冲天,伴有烟雾弥漫,其中咳嗽声不断,许多人正从武字楼仓惶奔出。萧贱定神一看,发现宇文天周右肩挂彩,正咬牙切齿地坐在武字楼外,玉飞凰则手拿一片绫罗,为其包扎伤口。 “宇文兄?你伤得重不重?发生了何事?”萧贱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 宇文天周恨恨地说道:“我所伤不重,只是没想到李慕白,葛少阳,罗锐兵这三人竟是计无量埋下的奸细,刚才突然发难,偷袭于我,抢走了钥匙,放走了火罗刹四人。之后还放火烧屋,简直是想害死我们这些同窗。” 宇文天周所说这三人均是武字楼学子,之前并未随萧贱进入秦始皇陵。 “计无量?你怎知是他埋下的奸细?”萧贱惊道。 “他骤然现身,引得我上前与之拼斗,这才给这三个小子可趁之机。要不然我哪会中招?”宇文天周不服气地说道。 “师傅,那计无量诡计多端,我们也不忙追赶,先救人再说。”鸿雁此时也已来到武字楼前,听到了宇文天周的陈述,对萧贱说道。 萧贱点了点头,抢先冲入大楼,救出了几人。柳敏诗随后赶到,操纵热气,驱散了楼外的几处大火。鲁管仲则起出了附近的水龙,往楼内浇水,与鸿雁一起协力,不多时便将大火扑灭了七八成。宁芷则利用加百列与赫尔墨斯的知识,救治被火烧伤及被烟熏晕之人。 忙至子时,众人总算将大火尽数熄灭,宇文天周清点人数,发现除了之前奸细三人,余人并未有折损,而武字楼由于扑救及时,损失也不算重。 萧贱心中懊恼,暗恨自己思虑不周,以致再次中了计无量奸计。正在苦思计无量此举用意,忽然鸿雁开口问宇文天周道:“宇文,那三人发难之前有无异状?” 宇文天周一怔,想了想,道:“这三人前来找我,说有事相商,似乎神情呆滞,言之无物。” 鸿雁点了点头,向萧贱说道:“师父,是噬脑勾魂香。”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 “噬脑勾魂香?就是唐门所用那种毒?”萧贱问道。 “正是。这毒侵入人体之后,纠结于大脑,难以驱散。经过某些信号可以将其激发,从而使中毒者受人控制。上次我和敏诗中过此毒,因此知道其中原理。”鸿雁说道。 “那这三人是何时中毒的呢?”萧贱问道。 鸿雁眉头一紧,悄悄传音道:“此毒延续时间极长,计无量在此盘桓了一年之久,恐怕书院中所有人皆有中毒可能。” “那该如何是好?”萧贱也是传音道。 “嗯……只需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将此毒驱除,只是驱毒过程中不得有人反抗或者打扰,不然中毒者便会就此神志错乱。”鸿雁继续传音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在秦皇陵中宇文天周几人神志不清,或许便是不知不觉间中了噬脑勾魂香之故。”萧贱想起一事,传音道。 “有可能,我们先从武字楼开始,你先将所有人制住,我为他们解毒,你来护法。”鸿雁说道。 萧贱点了点头,悄悄踱步,与鸿雁来到一无人角落,随即鸿雁隐去两人身形气息。趁武字楼学子不备,由萧贱出手,将所有人打晕在地。 由于萧贱此时并未使用高速,因此力量控制得当,未曾伤人性命。 萧贱下手之时,忽然心念一动,在鲁管仲脑后也敲了一下,鲁管仲闷哼一声,扑通跌倒。 待武字楼诸人尽皆昏倒,萧贱显出身形,向柳敏诗与宁芷说明情况,随即由萧贱及柳敏诗负责守卫。鸿雁则分出真灵,为大家驱毒。 过了半晌,鸿雁长出一口气,道:“还好,看来那计无量下毒机会不多,大部分人体内无恙。但进过秦始皇陵之人皆有余毒,所幸残留不多,估计难以为祸。” 原来这噬脑勾魂香侵入人脑后虽迁延难愈,但只要发作一次后毒量便会急剧减少,如不再次下毒便无法作恶。 “那鲁管仲这小子呢?”萧贱问道。 “他?他平日一直宅在屋子里,计无量哪有机会给他下毒?脑中空空如也,安全的很。”鸿雁瞥了鲁管仲一眼,说道。 萧贱无语,望着如同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的鲁管仲,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歉疚。 之后萧贱与鸿雁如法炮制,对整个学院进行了一次扫荡,从中又纠出了数名中毒者,由鸿雁驱毒后尽数恢复了正常。不过那朱历之始终下落不明,鸿雁有心探查小蓝房间,但深恐探到什么不雅场景,在自己纯洁的心灵留下阴影。因此便任由朱历之自生自灭。反正萧贱在此,那朱历之就算受到控制也影响不大。 柳敏诗本来竭力要求将那小蓝捉住严刑拷打,但鸿雁则主张不要打草惊蛇,只需将小蓝严密监视,等其外出联络,再顺藤摸瓜,说不定可以将计无量逮住。柳敏诗对鸿雁极是信服,也就不再多言。 萧贱忙活了一夜,此时已是寅时。大伙人困马乏,回到了萧宅,鲁管仲一进屋,也不顾及众人眼光,一把将空空儿抱住,借助其体内发出的微热,呼噜大睡起来。 柳敏诗,鸿雁,宁芷三女见状,全然不掩饰脸上的鄙夷,露出嫌弃的神情,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躲进了楼上厢房。 萧贱无奈,控制空空儿将鲁管仲拎起,扔进了一间卧房,并盖上了棉被。 做完这件事,萧贱刚想找地方躺下。忽然耳朵一动,察觉到屋内多了一人,当下身子一闪,化作一道紫光,向那人扑去。 萧贱此时速度何等惊人,便是易武阳使出炎阳驱血也难以企及。哪知那人竟不闪不避,抬起一手,恰好挡在萧贱攻击路线上。萧贱也不慌乱,倏然变招,身子转眼来到那人身后,一把将其另一只手抓住。 这一抓之下萧贱只觉所触滑嫩,犹如羊脂,心中一惊,手上劲力不由松了。加上此人力量颇大,用力一挣,便脱出了萧贱掌握。 那人用黄莺般的声音嗔道:“萧贱,你好生无礼,怎敢非礼你大嫂?” 萧贱一听,立时目瞪口呆,定睛一瞧,只见眼前之人乃是一女子,娇媚无限,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大嫂?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位亲戚?”萧贱只觉头上冒汗,口干舌燥,急忙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疑惑道。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施礼,道:“不怪你不知,我与你义兄张智难也只是刚刚成婚而已。” “噗!”萧贱一口水喷了出来,那女子眉头一蹙,闪身避开。 “这……这……大喜之事他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他人呢?”萧贱惊喜交集地问道。 那女子默然不语,跟着递过来一物。萧贱拿到手上一看,发现那是一副金丝边眼镜。 “我夫君他……为了庇护我,与剑啸宫使者交战,失手被擒,现已在闯王军中……成了阶下囚。”那女子骤然伤神,怆然泣道。 “什么?剑啸宫使者,莫非是……大羿?”萧贱大惊失色,抓住那女子双臂问道。 “正是。”那女子点头道。 萧贱一下子呆若木鸡,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喃喃地道:“剑啸宫,剑啸宫,原来计无量说的话是真的……” 蓦然间,萧贱抬起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大声道:“我义兄被擒,那你又是如何逃出的?我不信你能逃过大羿追捕。”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剑啸宫的人,名叫虞姬,大羿他们本意是抓我回宫,我夫君他不肯弃我而去,因此受累。我为了我夫君性命,也只好再次为剑啸宫效力。” “那你……前来此处,是受了剑啸宫指示?”萧贱语气中怒意渐浓,眼看便要发作。 虞姬再次沉默,随即说道:“……是的,他们命我前来传令,想诱你前去相救。” “那……你现在怎么说了出来?你以为我还会上钩?”萧贱听其直言不讳,不由愣道。 虞姬闭起双目,颤声道:“我知此事凶险,难以周全,你如前去相救,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但如我不来,我夫君万难获救。唯有行此险径,方能博那一线生机。还望萧大侠以义气为重,舍命相救我夫君。”说罢,身子一软,跪倒在萧贱面前。 萧贱心中纷乱:他明知对方已设下重重陷阱,等待自己前去,况且义兄所在之处为龙潭虎穴,其中不知尚藏有多少高手,他现在武功虽高,但未必能胜过大羿。如去了,等于将自己性命送于他人手上。 但义兄被擒,自己怎可坐视?自己数度历险,均是义兄拼死相救,方才化险为夷。大丈夫生而于世,如贪生怕死,见险忘义,岂不是禽兽不如?好男儿死则死矣,宁可为义而亡,也好过苟且偷生。 想到此处,萧贱捏紧了手中的眼镜,朗声道:“你回去复命吧,跟你主子说,萧贱数日内定当来访,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虞姬面露欣喜,点了点头,随即身形晃动,消失在屋内。 萧贱一屁股坐倒在壁炉旁,捏着眉心,缓缓拟订计划。 他隐隐觉得这几日所发生之事皆有联系,似乎有个极大的阴谋隐藏其中,但现在情势紧急,也无暇再去抽丝剥茧,寻找敌人真正动机。 “唯有见机行事了。”萧贱心想。 ... 正文 情难量三十一 萧贱靠着壁炉,慢慢沉入了梦乡。 他身处群山之中,万籁俱寂,鸟兽无踪。 他运气疾呼,但仅余空谷回音,余音袅袅,良久良久,再无声息。 他寻寻觅觅,百转千回,终于精疲力尽,躺地待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群山开始抖动,山石落下,发生变化。他目力所及,最远处一座山最先变为了他义父形貌,不过那山为烟雾缭绕,面目只是大致相似,细节处却不甚清晰。 紧接着,山群由远及近,次第变为金虎头军的罗添胜、关闯,葛天明、张智难、三林儿、柳敏诗等等等等他所遇见过的所有人。这些人中,有些面目清晰,栩栩如生。有些人则面目模糊,仅余大概。 最后,他面前一座最为巍峨高耸的山岩开始了变化,最终化作了鸿雁的形象。 萧贱甚是欣喜,撑起身子,急步上前,向鸿雁脸庞摸去。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触到鸿雁,骤然一阵巨响发出,所有的山岩瞬间倒塌,尽数化为石屑烟尘,他身边再度空无一物。 他心中为巨大的悲伤所淹没,捧起地上石屑,开始啜泣。 便在此时,一阵金光从烟尘中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萧贱从梦中醒来,全身被冷汗浸湿,心脏遽跳,如同奔马。 他知道刚才自己做了噩梦,但所梦何事已不可追忆,只在他心中残留一丝感觉。 那时难以抑制的悲伤。 他还在追思刚才梦境,突然楼上厢房内传来几声娇叱,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顿拳脚相交之声。萧贱一惊,身子一纵一跃,转眼已到鸿雁厢房门口。萧贱也不避嫌,双手一推,打开了大门。 只见屋内共有五人。 鸿雁与柳敏诗一人各出一手,按在当中一人膻中与大椎穴上,此人面目清奇,留着寸须,赫然便是计无量。 计无量面色镇静,右手抓着宁芷脖子。那手干燥,稳定,不见半分抖动。 地上则躺着一人,此人红面白衣,嘴角流着一丝鲜血,神色凝重,正是火罗刹。 计无量微微转头,眼角瞥见萧贱,笑道:“原来是萧同学,你可来了,怎样,见到虞姬了没有?” 萧贱神色淡然,道:“见到了,她果然与你沆瀣一气,不过我也没有为难她,放她回去了。”说罢,身子一闪,阴阳雷亟发动,向计无量攻去。 计无量神色一变,大叫道:“别动,不然这小姑娘的脖子可就要断了。”刚吐出第一个字,手上立时加劲,宁芷顿时面露痛苦。 萧贱叹了口气,紫光消散,身形出现在了原地。 “计无量……你……不可伤害教主……”火罗刹面色惶急地说道。 计无量点了点头,向萧贱说道:“萧同学,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放开宁芷,你放我和火罗刹走,如何?” 萧贱神色不善,道:“你诸般阴谋,不仅害我,还害我义兄,怎可饶你?” 计无量神态自若地说道:“萧同学,你误会了,我害你是不假,可你义兄之事我只负责传话,并未有半分参与。如我有半句虚言,叫真主降天罚于我。” “那我义兄所在何处?你可知晓?”萧贱不依不饶地问道。 “据我所知,他身在闯王军帐中**库所在,那大羿一刻不停地向其所困冰山注入寒气,以避免其脱困。”计无量老老实实地说道。 萧贱见其如此直率,心中更是疑惑,再次问道:“那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相助剑啸宫与闯王?” 计无量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我说过了,我是名虔诚的拜火教教徒,复活加百列就是我的目的,我东奔西走,诸般忙碌,皆是为此。而我相助闯王,剑啸宫,不过是利用他们,好达成我的目的罢了。” 鸿雁忽然出言道:“师父,我听其心音,似乎……未曾撒谎。” 萧贱点了点头,道:“计无量,你放开宁芷,我放你走。” 计无量喜道:“当真?萧同学一诺千金,我这就信了你啦。” 火罗刹急道:“计无量,你……说过要将教主带回去的……” 计无量耸耸肩,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教主带不回去,我俩都要送命于此,不如先走为上策,下次瞅准机会再来带回教主。” 柳敏诗怒道:“你们还想要再来抓宁芷?” “正是。”计无量潇洒一笑,放开了宁芷,脚步虚浮,居然瞬间脱离了鸿柳二人掌握,扶起火罗刹,向萧贱挥了挥手,说道:“萧同学,作为昔日同袍,我也不忍看朱兄如此堕落,我便再做做善事,那法字楼地库有一间废弃的刑讯室,你前去查看,当有收获。”说罢,跳窗离去。 “师父,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柳敏诗难以置信地问道。 萧贱苦笑一声,道:“我义兄真的被闯王抓了,是剑啸宫下的手,我不日便要前去相救。此人诡计多端,武功也不知深浅,我如抓了他,关押在道理书院不知又会出什么乱子。况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放了他,又怎能反悔?” 鸿雁想了想,道:“师父,刚才我们正在睡觉。我忽然觉察到有人飞檐走壁,向我们窗户袭来,便悄悄叫醒敏诗,隐去身形,躲在一旁。随后便见到火罗刹翻窗而入,向宁芷抓去。我们趁其不备,重创了火罗刹,哪知那计无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屋内,一招便擒住了宁芷,我们虽反应迅速,但也慢了一步。此人的确难以对付,既然放了他,便需提防他再来抓捕宁芷。我们一起随你去救你义兄,但也要将宁芷带上。” 萧贱点头答应,随即说道:“我们明天修整一天,商议对策,后天一早出发。” “你们要去干嘛?怎么不带上我?”正说着,鲁管仲像一条蠕虫般从门口爬了进来,睡意朦胧地说道。 柳敏诗见状,忽然喜道:“师傅,此人虽然人品猥琐,但发明的小东西倒也有用,不如带上他,紧急时也好当炮灰使使。” 萧贱听其说得恶毒,顿时无语。 第二天一早,萧贱携鸿蒙剑派诸人来到了法字楼地库,打开刑讯室的一刹那,一阵阵恶心的冲动涌上萧贱等人心头。 那朱历之被剥得赤条条地,如同一头大白猪,在地上扭来扭去,全身各处洞穴插满了棍棒,黄色的污水流的到处都是。口中还不停地说道:“母后,母后,快来惩罚我吧。” 鸿雁当即夺门而出,泪奔如涌,捂脸哭泣。柳敏诗虽然经历丰富,但也强忍不住,第二个逃了出来,扶墙狂呕。 萧贱虽然意志坚定,但也难以抵挡此等冲击,叹了口气,第三个离开了房间。心中默默地为这位儒家学者的陨落而哀悼。 宁芷早已晕了过去。 好在有鲁管仲,这位勇敢的少年,纯洁的天使,全然无惧这世间的浊流,人性的污秽。他清澈的眼眸,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一切,内心再无半分动摇。而他白皙的双手,则稳定地抓住了朱历之的臂膀,将其从堕落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这一刻,他不是一名普通的少年,而是上帝的代言人。 鲁管仲将朱历之拖出刑讯室,扔到屋外的空地上,随后瞥了眼鸿蒙剑派其余四人,嘴里发出不屑的笑声,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种画面老夫我见多了。” 从此,道理书院里又多了个传说。 勇敢的少年天使的传说。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二 萧贱找人安置好朱历之,待鸿雁等人稳定好情绪,气势汹汹地杀向散客居,发现此处早已人去楼空,独留闺房。 “这计无量,肯定是提前通知了抹黛蓝。”鸿雁气鼓鼓地说道。 “算啦,总算计无量帮我们解除了后顾之忧,不然我们走后还要担心书院安危。”萧贱说道。 其后各人齐聚萧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萧贱带上了铁漫道的铁片,雇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鸿雁、柳敏诗、宁芷与鲁管仲,车底放着墓偶空空儿,由萧贱驾着车。马蹄翻飞,向汉中赶去。 马车由西安南门出城,一路但凡行经关卡,萧贱只要出示铁片,守关士兵无不放行,甚至连马车也不检查。原来铁漫道家族时常替皇室寻宝猎奇,其中有不少非礼勿视之物,士兵们习以为常,为免麻烦,干脆连寻常检视也省了。 如此一路顺利,萧贱等人在出发后第七日的正午便来到了汉中城北城墙外。 这汉中遏守要道,便如一名巨人,站在在逶迤群山之中,死死挡住一切意图对西安城意图不轨之人。 按理说高迎祥猛攻之处应是汉中南门,北门暂无战火累及之虞,但说来奇怪,萧贱等人隔了老远便听到北门内兵刃相撞,人马嘶鸣,显然交战激烈。萧贱顿时心惊,想:“莫非闯王已经攻破了汉中?那要赶快派人通知西安,及早加强防御。” 这般想着,萧贱驾车来到了城下,他抬眼望去,只见城上旌旗密布,一名名士兵手持刀剑,正在与一伙黑衣人交战。此处士兵人数不多,仅有数百人,那些黑衣人人数则不超过五十,但武艺精强,进退有素,已然占据上风。 此时阳光明媚,萧贱看得真切,这些黑衣人所着服饰正是先前与自己交手的隐刀门门人。萧贱知道他们为闯王效力,说不定擒获张智难也有他们参与。不由心中怒气涌起,一按马背,身子拔高,叫道:“鸿雁,敏诗,送我上城墙!” 鸿雁闻言,身子探出马车,操控气流裹住萧贱,将其向城墙上送去。 柳敏诗见此热闹,哪肯放过,身子也随热气升腾而起,与萧贱一前一后,站到了城墙上。 萧贱此时已然向黑衣人出手,他身负仙体,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那些黑衣人本来哪里看得清他的动作?但一来城墙上狭窄人多,二来黑衣人与士兵混杂,萧贱生怕误伤,因此刻意放慢了动作。但饶是如此,那些黑衣人也非其对手,萧贱随手连抓连挥,便将数名黑衣人扔下了城墙。 黑衣人乍逢强敌,心下惊慌。而士兵本已支撑不住,见来了强援,精神霎时一振,手底下生出力气,竟然反而将黑衣人压制过去,将其分割包围,群而攻之。 柳敏诗眼看萧贱大出风头,有心与其比试。运起至阳内力,挥掌击出,瞬间数名黑衣人身上着火,惨叫着跌下城墙。 两人正如虎入羊群般砍瓜切菜,忽然三名黑衣人施展轻功纵跃而起,越过数人头顶,来到萧贱两侧,联合出手,三把长剑分别刺向萧贱前胸与双足,下手狠辣,配合精妙,显然武功高出侪辈。 萧贱全未学过拳脚功夫,眼看敌人剑势凶猛,当下凭着闪电般的反应,双足离地,避开砍向双腿的双剑,同时身子后仰,躲过刺向胸前的一剑。紧接着双足一蹬,将刺他前胸之人踢飞,跟着双手按住另两人手腕,用力一扭,将两把剑夺了下来。 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己同伴口喷鲜血,向后飞出,自己则手中一痛,长剑离手。不由心下大骇,知道敌人武功高得出奇,远非自己可比,当下极速后退,一声呼哨,飞身往墙下跳去。 这时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墙上仅余不到十人,听首领下令撤离,每人掏出一把黑伞,撑开后往城下跳去。 墙上士兵见状,也不追击,捡起地上弓箭,不绝射出,又射死数人,眼见敌人随风飘远,再射箭也是徒然,便收了手。 一名将领模样的男子来到萧贱身前,深深一揖,道:“在下汉中守军北城副将林蛟,多谢大侠出手相助,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萧贱回礼道:“不敢当,在下道理书院学子萧贱,特来见孙传庭孙将军,相助守城。” 林蛟大喜,道:“原来是萧大侠,那锦衣卫陆彪大人对你推崇备至,还向孙大人多番推举你,要不是孙将军事务繁忙,早就来拜见你了。” 萧贱暗暗叫苦,口中却说道:“林大人言重了,只是不知敌人怎会攻至这北城之上?难道南城被攻破了吗?” 林蛟苦着脸说道:“南城尚未攻破,不过情势岌岌可危,那高迎祥近几日不知怎的,手下士兵犹如打了鸡血,攻势猛恶,冲锋时悍不畏死,数次攻上南城,幸得将士众志成城,拼死杀敌,这才力保南城不破。孙大人眼看南城死伤惨重,便抽调我这北城将士前去支援。哪知这汉中城内有敌人潜伏,人数虽少,武艺却甚是高强,也怪我一时失察,被他们从内城攀上城墙,险些城门失守,酿成大祸。” 萧贱点了点头,道:“林将军,现在敌人已退,且死伤惨重,估计短时间无力反扑。我尚有几名同伴在城外,皆是能人异士。请将军下令开门,他们定可助你守城。” 林蛟笑道:“如是甚好。”当即大声下令,命手下打开城门,放鸿雁等人入内。 鸿雁驾车进了城门,与萧贱汇合。萧贱向林蛟一一介绍之后,林蛟便命杂务兵将马车牵走,随后又找来几匹军马,向萧贱说道:“萧大侠,我这便要去向孙将军汇报刚才战况,你可有兴趣随我前去?” 萧贱喜道:“正好我有要事相告孙将军,还请林将军引路。” 林蛟手一挥,说道:“请。”随即上马,向城南驰去。 萧贱等人急忙上马,紧随其后。 几人穿街过市,一路畅通,很快便来到汉中南面城墙下。 林蛟从马上跃下,向传令兵耳语几句,那传令兵即刻转身走进城墙,过不多时便回到墙下,高声道:“孙将军有令,请萧大侠,鸿雁姑娘,柳敏诗姑娘,宁芷姑娘,鲁大侠入内。”话音刚落,城下士兵便让开一条道路,萧贱四人随着林蛟向城墙上走去。 几人来到城墙之上,只见一中年男子正候在楼梯口,一见萧贱上来,立马迎上前,笑容可掬地说道:“久闻萧大侠威名,今日一见,孙某人实是不胜之喜。” 萧贱见此人面貌儒雅,器宇轩昂,虽面临危局,却是丝毫不显其乱,知道其必是孙传庭无疑,当即深深一鞠躬,道:“孙大人爱民如子,力抗满清,为天下所景仰,在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按理说萧贱乃是草民,面对孙传庭这等大官该当下跪磕头,但孙传庭丝毫不以为意,呵呵笑道:“好说好说,我听林蛟派人传言道那南城之险是你帮忙解的,可有此事?” 萧贱依旧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此事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在下仅略尽绵薄。” 孙传庭忽然叹了口气,道:“也是我过于自信,只道前几日经过仔细搜查,城中再无敌人余党,哪知敌人竟隐藏如此之深,千里之堤,险些溃于蚁穴,想来真是后怕。” 萧贱迟疑片刻,道:“禀大人,我听闻高迎祥近日攻势陡然变猛,可有此事?” “正是。萧大侠有何高见?”孙传庭望着萧贱问道。 “其中……或许有剑啸宫之人帮忙。”萧贱犹豫着说道。 “剑啸宫?那是何物?”孙传庭不解地问道。 萧贱刚想解释,忽然城外远方号角鸣动,尘土飞扬。孙传庭骤然色变,快步来到墙边远眺,只见一骑绝尘而来,手中旗帜舞动。孙传庭立马大声道:“传令下去,高迎祥再次攻来,炮手准备,弓手就位。”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三 那高迎祥军来势迅猛,行军如火,军队尚未靠近,气势已然滔天。只听喊杀声阵阵,从远方传来,伴随着一股淡红色血气染红天际,萧贱虽然屡遭强敌,但从未见过此等大军交战局面,不由略感心惊,但隐隐觉得热血沸腾。 孙传庭抽出军刀,立于身前,待敌方进入射程,骤然向前一指,大声道:“开炮!” 随着一阵阵巨响在城墙上炸开,闯王军中一道道火光爆裂,每次爆炸均有数人数马惨叫倒地。但那闯军显然也有了经验,骑兵冲锋之时阵型分散,因此虽然炮弹威猛,但闯王部队损伤并不惨烈。 孙传庭眼见敌人又靠近了些,再次大声下令道:“弓箭手上,射敌人前锋,炮手加紧填充炮弹,射敌人后阵。相互轮替,注意配合。”随即传令兵一个个接龙,很快将命令传遍整个墙头。 萧贱、鸿雁、柳敏诗、宁芷哪见过这等炮弹威势?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鲁管仲却摇头晃脑,啧啧点评,道:“这炮弹猛则猛矣,火药却纯度不高,炸出的烟尘色泽太黑,破坏环境,甚是不雅。” 在箭矢及炮弹的轮番招呼之下,闯王的死伤渐渐严重起来,但闯军士兵似乎全然不惧,人人卯足力气便往墙上冲,有些被炮弹炸伤或者箭矢射穿之人也是毫不退却,奋力爬起,继续向城墙冲击。 孙传庭见怪不怪,眼看敌人前锋已至城下,面色凝重地道:“步兵就位,落石准备,火油准备,火把准备。” 闯王士兵此时已有千人左右来到城下,纷纷下马,架起云梯,巨木等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萧贱此时看得真切,那些闯王士兵面色狰狞,眼神狂热,口角流涎,非人似鬼,心中暗自戒惧,道:“莫非真有化物?” 此时守城士兵已得孙传庭命令,纷纷将手中火把烫油掷下,顿时城下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但那些闯军士兵全然不觉,身上燃着火,依旧向城墙上爬来。 林蛟忽然低声道:“不对劲。” “怎么了?你不说敌人之前几天前已然悍不畏死了吗?”萧贱颤声问道。 “人数……太多了,之前每次攻城最多两千人,但现在这人数……何止一万……”林蛟眼神中露出恐惧。 孙传庭倒是颇为镇定,双目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城下情况,口中有节奏地发布着命令,指挥着墙上士兵,一步不退地守卫着城墙。 闯军士兵顶着火海石雨,不停地攀爬着云梯,随着云梯反复地倒下架起,终于,第一名闯军士兵手指触到了城墙上的石砖。 虽然守军很快将此士兵推下城墙,但随后上墙的闯军越来越多,闯军便如星星之火,在城墙上蔓延开来,渐成燎原之势。 弓箭大炮已全然无用,两方士兵抛开一切束缚,短兵相接,战作一团。 此时守城一方在城墙上约有两千人,其中孙传庭的秦军悍勇无匹,还混编有部分卢象升的天雄军。而闯军只有约四百人,但个个身手矫健,力气极大,而且见人便咬。城墙上地方狭小,无法布阵,因此两方只有贴身肉搏,过不多时闯军人人挂彩,但依旧力战如狂,与守城军势均力敌。 萧贱眼看战事激烈,心中热血激荡,立时便要上前参战。孙传庭将其拦住,道:“萧大侠且慢动手,看我手下这帮儿郎本事。” 正说着,只见守城军且战且退,很快便聚拢在一起,将几百名闯军分割成几簇。接着前排士兵从城墙上一掀,竟如变戏法般变出一个个盾牌,挡在身前,同时后排从盾阵伸出长矛,向闯军刺去。 闯军虽然强悍,但牙齿怎能咬穿盾牌?在此阵势面前,闯军显得无计可施,数度冲击无果,很快便被长矛戳得千疮百孔,陆续倒下。 城墙上战事已近尾声,但墙下仍有近两千名闯军,虽然均已负伤,但依旧狂吼不断,由于云梯已经全毁,攻城器械仅余数根巨木。只见数十人扛着巨木,不停地撞击城门,只撞得城墙微微摇晃,而城上火油也已用完,弓箭又射不到敌人,孙传庭黑着脸,下令道:“城内士兵注意,敌人一旦撞破城墙,立即在城内布阵迎击。” 萧贱按耐不住,向孙传庭道:“孙将军,请准许我下去冲杀一阵,毁了那巨木,免得多伤人命。”说罢,也不待孙传庭批准,纵身一跃,向城下冲去。 鸿雁急忙出言阻止道:“师父,且慢……”哪知两人相隔甚远,萧贱未能听见,依旧跃下。鸿雁一咬牙,也是随风而起,顺气流飘向城外,心想:“我虽武功尽失,但万一萧郎有难,也可用隐身法救他一救。” 柳敏诗见两人均已下墙,当下一声欢呼,风风火火地跟了上去。 萧贱双足一落地,立马感到四面八方皆有敌人涌至,顿时战意沸腾,使出阴阳雷亟功夫,身子化作一道紫烟,只听战场上雷鸣声不绝,随时都有闯军身上炸开紫雷,哀嚎倒地。 鸿雁亟待跟上萧贱,但萧贱速度实在太快,战场上人数又多,鸿雁实在无法判断萧贱方位,只好隐去身形,在一旁观察情势。 柳敏诗口中呵呼,火红色掌力向四面八方扩散,中掌者立即发出惨呼,全身发出焦臭,但并未就此倒下,反而怒气勃发,张开血盆大口,狂澜般向柳敏诗奔去。 柳敏诗大惊,她这至阳掌力本来中者立毙,万无一失,哪知打在敌人身上竟不能一击奏效。震惊之余,不由好胜心起,全身阳气弥漫,血流加速,使出炎阳驱血,化作一道红影,躲开敌人攻势,并借势反击。 萧贱连续击倒数十人,心中微觉奇怪,平时他使用仙体,便是不用雷击,仅仅凭借高速便无人能挡。但现在这些敌人虽然受了雷击一时麻痹,但不多时便又再度站起,个个好似不死之身一般。 “鸿雁曾说过如受食欲支配,人便会化为瀣尸……莫非……便是此物?”萧贱心中悚然,当下将紫电化为长剑,使出南宫剑法,出手再不留情,将这些士兵断手断脚,总算阻止其再度爬起。 柳敏诗见萧贱使出紫剑,心念一动,至阳之力在手中聚集,一把青色长镰渐渐显形。配合炎阳驱血的神速,向闯军割去。 她此时青镰之炙热,已胜过萧贱以前的蓝刀。实是挡者披靡,只见红光青炎在战场舞动,闯军士兵人头不停飞起落下,柳敏诗兴奋异常,越斗越是起劲。 柳敏诗正忙着收割人头,忽然鸿雁声音从耳边响起,道:“小心别动!”跟着眼前一阵光怪陆离,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然隐形。刚想出言询问,忽然被眼前之景吓得毛骨悚然。 只见那一个个落地的人头,嘴巴正一张一合,似乎在不停地咬啮,而那无头士兵则再度站起,在战场游荡,伸手乱抓,想要将什么东西塞进头上那空无一物的嘴巴。 “是瀣尸。”鸿雁轻声道。 柳敏诗也是极为怕鬼,当下牙齿打架,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师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鸿雁微微出神道:“我是从一份遗书中看来的。” ... 正文 情难量三十四 不知不觉中这场大战从正午直杀到了夜晚,皓月当空,皎洁清冷。战场上本已死去的战士竟缓缓爬起,到处游荡。而尚存活之人也是高声哀嚎,形似僵尸。 孙传庭长吸一口气,高声道:“传令下去,用长矛将尸体钉住,随即用火焚烧。”守城将士齐声应和,随即遵令行事,一时间城墙上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连番大战,牺牲了无数士兵性命,孙传庭方才摸清这瀣尸之性,知道其为食欲所支配,即便身死也会不停寻找新鲜血肉。而其在日间因阳气浓重,尚形似常人,一旦死去便是寻常尸体;到了夜间受阴气主宰,则会化为僵尸一般,尸体也会复活。只有用火焚烧才能将其永久消灭。 萧贱本来正在奋勇杀敌,哪知瀣尸忽然露出本来面目,那些断了的手脚在地上不停地蠕动,离体的头颅牙齿也不断磨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萧贱心中害怕,手足酸软,哆嗦不断,再也不敢与其交手,化身为一道紫光,在瀣尸群中来回穿梭,便欲寻机向城墙上攀去。 孙传庭见夜幕降临,战场上不见萧贱三人踪影,心中也是颇为焦急,高声喊道:“萧大侠,鸿姑娘,柳姑娘,这些怪物不生不死,需用烈火焚烧成半个时辰方能除去。你们武功虽高,但却不必与之纠缠,还是尽快回来为妙。” 哪知萧贱早有回城之意,只不过城下瀣尸最多,密密麻麻不可胜数,萧贱胆怯,不敢靠近,也不敢停下脚步,只得在远处大绕圈子。 鸿雁一边用寄灵显化隐去自己与柳敏诗身形,一边探查萧贱方位。但这战场实在太大,萧贱又飘忽不定,实在难以定位,鸿雁试了半天,还是徒劳无功,心中不由烦躁起来。思索片刻,在柳敏诗耳边轻轻说道:“敏诗,这瀣尸怕火,你将我们周围尸体点燃,便如放下一堵火墙,既可以阻挡尸体侵袭,又能向师父显示我们方位。” 柳敏诗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立马运起至阳内力,在身前制造了一个火球,跟着驱使之绕着自己周身转了一圈,将身旁尸体尽数点燃,只见一道方圆三丈的火焰围墙升腾而起,将柳敏诗与鸿雁围在中心。 萧贱身在百丈之外,一见这火墙,心中登时明了,调头便向这火墙奔去。 鸿雁还在探查萧贱下落,忽然察觉一人正高速向自己奔来,知道是萧贱来了,心情一阵放松,轻声说道:“敏诗,将正前方火墙稍稍减弱,放师傅进来。”说罢,撤去自己身上寄灵显化,显出身形,想将萧贱引到身边。 也是她关心则乱,稍有分心,没能察觉她身边一瀣尸虽身遭火噬,但尚未死绝。那瀣尸一察觉到鸿雁气息,立即飞身扑上,燃烧着的手伸出,一把抓住鸿雁裙角。 鸿雁吓得花容失色,用力一脚踢开这瀣尸,但衣裙经火手一抓,瞬间点燃,鸿雁急忙操控气流,将裙角周围空气抽离,那火失去氧气辅助,缓缓熄灭。 鸿雁自救成功,抬起头来,却发现萧贱及柳敏诗均已消失无踪。 原来柳敏诗按鸿雁的话,减弱了身前的火势,见到萧贱向自己匆匆奔来,也是颇为心喜。忽然想到自己正在隐形,唯恐萧贱狂奔之下不慎撞到,便往前走了两步,脱离了隐形的范畴。 未曾想萧贱刚刚奔至火圈外围,忽然脚下地面一软,出现了一个深坑,萧贱猝不及防,身子急坠而下。柳敏诗目睹这一幕,心中一急,来不及通知鸿雁,骤然跃前,抓住了萧贱左手。 但萧贱下坠之势实在太猛,柳敏诗瘦小的身子被其一拽,随之一起向深坑中跌落,不多时便无影无踪。 鸿雁哪里知道自己这一个分神,竟出现了如此变化,急运寄灵显化探查,但此时天黑,她又不知萧贱与柳敏诗乃是向地下跌落,因此探了半天一无所获,心中虽然焦虑,但也无计可施,思忖只有等到天明再来寻找。 柳敏诗与萧贱一上一下,向坑中跌了不知多久。萧贱运起内力,想撑住坑壁。但这坑壁极是光滑,根本无处借力。柳敏诗则想利用热气将二人浮起,但这坑中阴气浓重,半分热气也驱动不了。所幸这坑壁并非垂直,略微有些坡度,两人半滚半落,好不容易到了坑底,皆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敏诗缓缓张开眼睛,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而身下地面却是热乎乎软绵绵的,自己摔得倒也不甚疼痛。于是随手一摸,发觉身下乃是一男子胸膛,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哭道:“师父!师父!你可不要死啊!” 哭了半天,只听身下一声粗重气息传来,随即萧贱缓缓坐起,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原来萧贱这阴阳雷亟之体玄妙异常,在下落过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斥力,因此虽然摔得极狠,受伤倒也不重。 柳敏诗见萧贱无恙,一下子破涕为笑,扑到萧贱身上,叱道:“你这个臭师傅,想着办法吓我。” 萧贱晕晕乎乎,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她所指何事,只好笑了笑,摸了摸柳敏诗头发,道:“好好,师傅不好,连累你了,等回去之后请你吃饭。” “又是请吃饭!每次你向我道歉都这么说!上次在剑啸宫之时也是如此,又哪里请过了?”柳敏诗抬起一张俏脸,埋怨道。 “是吗?我几时答应过?想不太起来了。不过我不是已经请过你吃饭了嘛,上次在萧宅,我还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了顿饭呢。”萧贱挠头说道。 柳敏诗一听,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小气师傅,给徒弟赔罪哪能如此敷衍了事?起码要请一顿一百两银子的饭菜那才像话。” “一百两?敏诗,不是师父小气,这女孩子还是要瘦一些比较好看,像你这般海吃胡喝,万一胖了岂不是又嫁不出去?”萧贱郑重其事地说道。 “要你管!”柳敏诗怒道,随手锤了萧贱一拳。 萧贱笑了笑,也不以为意,站起身子,抬头向上方望去,只见上方一片漆黑,连半分火光也看不到,当下对柳敏诗说道:“敏诗,此处极为幽深,恐怕不下于那秦始皇真陵,想要出去只怕要另寻出路。” 他这话说了出去,半晌也不见柳敏诗回应,心中奇怪,转头向柳敏诗望去。 此时他周身紫光闪动,周围事物清晰可见。只见柳敏诗两眼微红,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似乎便要哭泣。 萧贱一惊,急忙道:“敏诗,你怎么啦?” 柳敏诗伸手擦了擦眼睛,抽着鼻子说道:“师傅,我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四年就二十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成长,到了三十岁便会涅槃。想到这短暂的一生又要过去,实在有些不太甘心。” 萧贱哪想到她会在此时想起此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摸着她头发,思索了片刻,这才柔声道:“傻孩子,你涅槃之后重为婴儿,为师将你收养,等你长大,我们再作师徒,不是很好吗?” “可是……可是……我只能在灵气充沛之地涅槃重生,万一离师傅你远了,找不到你怎么办?而且我这一世认识了师父,师姐,还有许许多多朋友,都对我很好。不像我以前,不是身为明教教主,就是赶尸人,连半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我……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们。”柳敏诗大哭道。 萧贱听其说得真挚,颇为感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坐在柳敏诗身旁,静静相伴。 柳敏诗哭了一会儿,忽然静了下来,随即说道:“师傅,我嫁给你,好不好?” “咳咳……”萧贱闻言,登时如五雷轰顶,急得咳嗽不断,皱眉道:“敏诗,不要开这等玩笑。” “我……我不是开玩笑。师父,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柳敏诗扭捏着说道。 ... 正文 情难量三十五 萧贱见柳敏诗难得害羞,而且不似说笑,登时周身寒毛直竖,结结巴巴地说道:“敏诗,你不要胡闹了……这婚娶大事怎可儿戏……” “哎呀!可是我轮回那么多世,从没结过婚!师父,你就成全我吧!”柳敏诗苦苦哀求道。 萧贱苦恼不已,揉着太阳穴,支吾道:“这个……待我回了地面,保管给你找一合适的婆家……” “不行,我就要嫁你。”柳敏诗斩钉截铁地说道。接着一咬嘴唇,脸颊两朵红云飘过,身子骤然一倒,向萧贱靠了过来。 萧贱心慌意乱之下毫无防备,只觉一个温软的身子依偎在自己胸前,当下急声道:“敏诗……你可要自重啊……男……男女授受不清……” 柳敏诗白了他一眼,嗔道:“我又不干什么,只是靠靠不可以么?” 萧贱一听觉得这对话如此熟悉,略一回忆,立马想起当时在衡阳论剑大会上王若兰对自己耍流氓之前也是这般说辞,心中悚然,刚想出言拒绝,倏忽一对柔软湿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嘴唇,萧贱脑子“轰隆”一响,顿时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柳敏诗趁萧贱发懵,恣意亲吻了一番,良久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往后退去。但谁知道柳敏诗接吻时没啥感觉,刚一吻完,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得厉害,心脏也狂跳不已。一阵娇羞之意闪过心头,不由稍稍远离了萧贱一些。 萧贱呆坐了一会儿,蓦地脸上闪过一丝悲愤之情,站起身子,往远处便走。 柳敏诗急道:“师傅,你干什么去?” 萧贱凄然说道:“我做了禽兽不如之事,这便去找块硬些的石头撞死。” 柳敏诗又气又羞,一把拉住萧贱,道:“什么禽兽不如之事?我生于母系氏族,那时根本没有什么师徒禁止结婚这等狗屁礼法。” 萧贱摇头道:“不是的,我已经跟鸿雁……” 话没说完,萧贱忽然向柳敏诗一掌击出,柳敏诗一惊,只吓得闭上眼睛。只听脑后一阵扑腾,过了一会儿察觉无恙,这才缓缓张开,回头一看,只见地上躺了一怪物,约莫蝙蝠大小,面似孩童,头上长角,身插双翼,到处冒着紫电,模样非人非鬼。 “这是什么?”柳敏诗惊魂未定,出言问道。 “我还以为是蝙蝠,见它向你扑来,这才出手。”萧贱答道。 “那……谢谢了……”柳敏诗低下头说道。 “嗯,没事。”萧贱说完,再度转过身,往这地下洞穴深处走去。 萧贱与柳敏诗本来虽以师徒相称,但柳敏诗素来任性,没大没小,与萧贱嬉笑怒骂,甚是随意。可是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两人之间仿佛隐隐生出隔阂,关系显得生分了不少。 萧贱刚走了没几步,只听之前两人掉下来的坑洞中发出叮咚响声,接着一物落在了地上。柳敏诗捡起一看,原来是一枚冰钻。 那冰钻上骤然闪出白光,鸿雁的身影凭空出现,喜道:“师父,师妹,你们没事,太好了。” 原来两人在这坑洞中昏迷许久,此时已然天亮。那些瀣尸又恢复成了无知无识的普通尸块,而未死的闯军也已无力再战。孙传庭当即派出士兵,将剩余闯军尽数斩首,并把尸体堆积在一起,燃起一把大火,使之焚烧成灰。 鸿雁得以脱困,随后立即开始了搜索,很快便发现了萧柳二人所处的深坑,细细一想便推测出事情因果。于是掏出一枚冰钻,以部分真灵寄附其上,随即向坑洞中扔下,果然找到了萧柳二人的下落。 萧贱听到鸿雁声音,先是一喜,但即刻陷入沮丧,自觉无颜面对鸿雁,于是假装寻找出路,不敢回头看她。 柳敏诗性子粗疏,此时已不再扭捏,向那影像道:“师姐,你可有办法将我们弄出去?” 鸿雁沉吟片刻,道:“要不我也跳下来,然后操控气流将你们带回去?” “不行,这里空气甚是稀少,恐怕难以支撑人体重量。我记得鲁管仲那小子身边带有一种绳索,虽然轻便,但极为牢固,可延续数千米,你不如叫他拿来试试?”柳敏诗说道。 “好吧,你们等我一会儿。”鸿雁说完此言,便消失不见。 便在此时,萧贱忽然面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退到柳敏诗身旁,低声道:“瀣尸!到处都是瀣尸!” 柳敏诗闻言登时面色煞白,急忙运起绿眼望去,只见这洞穴深处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形,且摇摇晃晃,行走缓慢,宛然便是那瀣尸模样。而在这群瀣尸头顶,则有无数蝙蝠大小的怪物倒立在洞顶,无声无息,似乎正在沉睡。 柳敏诗身子颤抖,张大嘴巴,眼看就要尖叫,萧贱一把捂住柳敏诗小嘴,搂着她紧靠墙壁,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再也不考虑男女授受不清这茬儿。 两人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冰钻一闪,鸿雁的身形再度出现,向萧柳二人笑道:“师父,师妹,你们两人做好准备,绳子马上就要下来了……” 萧贱慌忙低声说道:“嘘!鸿雁,此处遍地瀣尸,我们还是小声说话,避免惹祸上身。” 鸿雁一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久之后便见一条细长绳索垂下,萧柳二人皆不愿在此地多待,于是萧贱也不再避讳,用绳索将两人牢牢缚在一起,随即用力拉了拉。绳索另一头的士兵心领神会,一齐使劲,萧柳二人身子便缓缓向上升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萧柳二人终于出了坑洞,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生出两世为人之感。 孙传庭快步上前,向萧贱拱手道:“多谢萧大侠戮力相助,要不是你奋不顾身地冲杀,这些瀣尸一旦破城,为祸难以想象。” 萧贱讪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闯王如此恐怖,竟能收服这些怪物为其效力。” 孙传庭摇头叹气道:“这高迎祥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必遭天谴。” “丧尽天良?孙将军,这话从何说起?”萧贱奇道。 孙传庭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曾派仵作详细检视过这些瀣尸,发现其本是普通士兵,肚中被喂食了铅汞朱砂之类的物体,加上这汉中附近受子午谷鬼谷尸气影响,是以才导致如此变化。” “你的意思是……这瀣尸是人造出来的?”萧贱难以置信地问道。 “正是,由于我这汉中城墙坚固,枪炮威力又大,那高迎祥连日未建尺寸之功,恐怕这才出此下策。他派这些士兵前来,估计本来就是打着有来无回的主意。倒不如说,他根本就希望这些士兵尽数战死,好化为瀣尸,如此才能对我军造成最大打击。前几****未曾想到应对之法,已经有数千军民命丧其手。而昨日若不是你,只怕又要有不少折损。”左良玉叹息道。 萧贱望向那熊熊燃烧的尸堆,又转头看看刚才那深洞,不由忆起昨夜今晨发生的一切,那连番的大战,震天的炮火,无尽的瀣尸,幽深的洞穴,仿佛让萧贱经历了一个怪诞而真实的梦。 这梦包含着兴奋、激动、惊险、紧张、恐怖。 还有一些复杂的情感,揉在其中,莫可名状。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六 待孙传庭率兵离去,鸿雁来到萧柳二人身旁,关切地问道:“师父,师妹,你俩没事吧?” 萧贱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啥大事。”柳敏诗则转过头,瞥了萧贱一眼,对鸿雁说道:“我是没受什么伤,不过这倒霉师父却是伤得不轻,脑子都摔糊涂了,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赚,你说是不是傻?”说罢,也不等萧贱反应,手一挥,一股热气托起身子,向汉中城内飘去。 鸿雁微觉奇怪,眨巴眨巴眼睛,一双妙目盯着萧贱,直瞪得萧贱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为了化解尴尬,萧贱咳嗽一声,说道:“鸿雁,刚才孙传庭所说鬼谷尸气究竟是何物?” 鸿雁想了想,道:“我在那齐亘新遗书上读到过,传说这子午谷曾是战国时期兵法宗师鬼谷子的隐居之所。那鬼谷子通生死,晓阴阳,精八卦,擅五行,有神鬼难测之智,通天彻底之能。他曾在这子午谷中提炼自然中的阴阳之气,使阴降阳升,意图开创世界,自行造物。从而另辟蹊径,练成仙体。但可惜的是,他在这一过程中遭遇不测,身死魂灭,那些创世所用的阴气也弥散在子午谷中,一旦活人入内,立时便会被摄去心神,受**支配,近似鬼魅。此阴气便被称为鬼谷尸气。” “那子午谷离此处尚远,这鬼谷尸气怎会扩散到此处?”萧贱困惑地问道。 “这个……或许是受到了什么外物刺激吧,我记得遗书中写到那鬼谷尸气仅仅局限于子午谷中的……”鸿雁蹙眉说道。 “对了!会不会是我刚才掉下去的洞穴中散出来的?”萧贱一拍脑袋,大声道。 “或许吧。对了,师父,刚才敏诗所说的‘送上门来的便宜也不赚’是什么意思?”鸿雁近身上前,双目炯炯,紧紧盯住萧贱双眼。 萧贱想不到鸿雁依旧记着此事,顿时如同做坏事被抓住的孩子,脸吓得煞白,手足也不知安放何处,一心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掩饰。但他素来老实,不擅撒谎,寻思了半天,实在编不出像样的理由,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深坑中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鸿雁闻言,面色如常,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哦,那师父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起身欲走。 萧贱一听立时觉得不妙,平时自己与鸿雁独处时,她要么唤自己萧郎,要么唤自己夫君,甚是亲密。但现在她却称自己是师父,显然疏远了许多。当下拉住鸿雁衣袖,“扑通”跪地,苦苦哀求道:“老婆大人明鉴,我对敏诗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此次事件纯属敏诗兴之所至肆意妄为,估计半天便会忘记。您大人有大量,原宥小人则个?” 鸿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瞧你那可怜样,这一幕要是给孙传庭他们看了去,肯定以为是你要拜我为师哪。起来吧,我哪有那么小气?” 萧贱一听,知道又着了她的道,一下子羞红了脸,深恐刚才一幕真的被孙传庭等人在城墙上瞧见,于是迅速站起,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鸿雁收起笑容,正色道:“萧郎,敏诗师妹甚是可怜,她轮回百世,却从未体验过人间真情。上一次又为了救你强行提升功力,导致寿命缩短,如再不找个如意郎君,恐怕便真的永世无望了。” “那你的意思是……”萧贱困惑地问道。 鸿雁微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如真要娶敏诗,我没意见,反正我也舍不得离开敏诗。但是……”说到此处,鸿雁语气一变,严厉地说道,“如下次再对我有所隐瞒,擅自亲吻其他姑娘,看我不阉了你。”说罢,头也不回,乘风而去。 萧贱没想到鸿雁竟也会说出此等粗俗言语,一时怔在当场,目送鸿雁缓缓向城墙飘去,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 萧贱回到汉中城内,孙传庭传令士兵轮换,让伤员休息,但也不可放松警惕。并派人去清点库存装备,补充战损,撰写战报等等。一番安排之后,军中再度忙碌起来,不过却始终秩序井然,全无慌乱。 孙传庭将鸿蒙剑派诸人带入其指挥室中,命人泡了壶热茶,亲手为众人斟满,接着端起茶碗,说道:“大战当前,不宜饮酒,我便以茶代之,聊表心意。”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见其以身作则,纪律严明,心中也是十分敬佩,当下纷纷喝完手中热茶,向孙传庭举碗致敬。 孙传庭待众人喝完茶,向萧贱说道:“之前萧大侠曾说过有要事想告知在下,现在尽可直言。” 萧贱拱了拱手,道:“孙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相救我义兄张智难。” “张智难!?”孙传庭一听此姓名,脸上微微色变,但很快便镇定如常,道:“我听过此人姓名,他曾击败过曹文诏曹大人,现曹文诏已死于高迎祥之手,估计也有他几分功劳。不过此人并未被我所擒,你如想来我军中救他,那是跑错了地方。” 萧贱摇头道:“孙大人,我那义兄早已与高迎祥反目,之前还独自于龙王山上杀尽李自成、张献忠士兵一万余人。因此被高迎祥擒住,现正于闯王军营中关押。” “什么?竟有此事?照你所说,这张智难武功之高,几与神佛无异,又怎会落入高迎祥手中?”孙传庭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 萧贱苦笑一声,道:“此中详情我也不知,但我义兄定然被抓无疑,还请孙大人准我出城,去那闯王帐中相救我义兄。” 孙传庭捋须思考,皱眉眯眼道:“让你出城是不难,我相信你的为人。但闯王现在仍有二十余万兵马,连营达五十里,你前去寻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据我情报所知,那高迎祥手下高人无数,你们剑派武功虽高,但人数太少,恐怕到时寡不敌众。” 萧贱道:“孙大人无需替在下担心,在下既来救人,当然有把握全身而退,我还可趁机替大人做一番手脚,给高迎祥添些麻烦。” 孙传庭缓缓捋着胡须,点头道:“那好,我便准你所请,你可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萧贱道:“请孙大人将闯王军中布局图借我一观。” 孙传庭毫不迟疑,转身离座,来到一排橱柜前,伸手在橱柜旁的一个机括上一按,待那橱柜发出“咔嚓”一声之后,这才打开橱门,只见一幅详细的地图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孙传庭道:“萧大侠,这地图是我牺牲了不少部下性命方才得来之物,请切勿外泄。如你能顺利进入闯王军中,可否将其中情形详细记录下来,通知于我?” 萧贱深深一揖,道:“必当竭尽所能。” 随后鸿蒙剑派几人详细查看了地图,记住了几处重要位置,拟定了行进路线。商议完毕后,鲁管仲从怀中掏出一堆事物,摊在桌子上,说道:“师匠,这些小机关可能对你有用,你可随身携带,有备无患。” 萧贱从中拿起一黑色小球,问道:“这是什么?” 鲁管仲凝重地说道:“此物可了不得了,唤作七迭合欢球,面对紧急情况,只需往地上一扔,便会发出七彩烟雾。方圆二十丈之内的生物吸入此烟,会抑制不住向你求偶的冲动,前来与你交和。” “那万一你本人吸入了会怎样?”柳敏诗不禁出言问道。 “问得好,此时便需要这件宝贝。”鲁管仲随手拿起桌上一个面罩,说道:“这是万魂离幡罩,这面罩能抵挡世间一切毒烟毒气,其还有另一桩好处,那便是它的滤芯可以更换,我已将当世名妓柳如是肚兜的一部分装入,师匠你戴上之后大可尽情享用这酸爽。” 只听“砰”地一声,柳敏诗出拳重重在鲁管仲头上敲了一下,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换成普通滤芯。” 鲁管仲捂头抱怨,但迫于柳敏诗淫威,只好动手开始更换。 萧贱眼睛一瞥,发现先前救自己脱困的绳索赫然在列,于是拿了起来,只见其被装在一盘状装置内,仅余一小撮露在外面,尽头还装了个搭扣。于是问道:“这绳索又是如何使用?” 鲁管仲手上不停,随口答道:“这是千里捆仙绳,其装在这绞盘内,使用时只需将其拉出。最长可至两千米。而且其是用蛟皮制成,将敌人捆绑之后只需浸入水中,其便会自动缩紧,令敌人********。” 萧贱听这些道具均神奇无比,不过在鲁管仲口中这么说出来便显得猥琐不堪,不由暗暗替这些道具感到不值。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七 萧贱放下了千里捆仙绳,忽然发现一细小圆筒,一侧装有一圆环,可以套在手指上,当下将其拿起,问鲁管仲道:“管仲,这又是什么宝贝?” 鲁管仲面色一变,急忙一闪,躲于柳敏诗身后道:“师匠……可否不要将其对准他人?这是火蚕追魂丝。这小筒中装有火蚕丝,只要将其戴在手上,使用时按动机括,其中便会射出火蚕丝,射程可达五十米,且刺入人体毫无感觉。之后要往他人体内下迷药还是毒药均悉听尊便。当然,想要用电流电晕别人也行。” 萧贱赞叹一声,将其戴在手指上,接着将那七迭合欢球、万魂离幡罩、千里捆仙绳也一一放入怀中,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鸿雁与柳敏诗也各取所需,装备齐全。随后鸿雁将一枚冰钻交予鲁管仲,以方便随时联系。同时拜托鲁管仲照顾宁芷,鲁管仲难得正经,点头答应下来。 待一切准备周全,萧贱、柳敏诗、鸿雁三人便穿上夜行服饰,趁着夜色,悄悄爬下北城城墙,向闯王军帐奔去。 三人均默然不语,只顾埋头狂奔。萧贱偷偷观察柳敏诗脸色,见她面色冷漠,全无平时半分活泼,不由中心栗六。有意上前安慰,但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三人速度均快,不多时便奔至闯王军帐附近。由鸿雁传音发令,三人聚在阴暗处。随即鸿雁发动寄灵显化,隐去三人身形声息,悄悄混入军营。 萧贱耳朵翕动,探听四周信号,只觉得这整座军营安静异常,竟连一丝人语马鸣都没有。依照常识,这偌大的军营,数十万人,就算纪律再好,难免有便溺行走说话之声,更何况还养有战马,畜有牛羊? 萧贱凝神于耳,仔细聆听之下,终于发现右首一座军营中有呼吸声传出。于是向鸿柳二人做了个手势,缓步向那军帐走去。 三人走到帐前,萧贱悄悄掀开帐门上一条缝,一眼望去,登时大吃一惊,只见这帐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萧贱暗自思忖:“瞧他们衣着,应当是闯军士兵无疑,但怎会个个骨瘦如柴,颧骨突起,直如骷髅一般。所幸这些人都有呼吸,应当不是瀣尸。” 萧贱放下帐门,随后又连探数座营帐,发现所有营帐内都躺满了消瘦的士兵。不禁感到奇怪:“这些闯王士兵是如此孱弱,与之前瀣尸形成鲜明对比,若其手下皆是这等战斗力,哪能与朝廷抗衡许久?” 正思量间,鸿雁忽然轻声道:“师父,那边便是闯军主帐。”说着,向远方一座巨大的营帐指了指。 萧贱听到那边隐隐有说话的信号传出,便向着主帐走去。三人刚来到帐门口,便听一威严的声音说道:“又一周过去了,怎么还是未能攻克汉中?派去的敢死队究竟怎样了?”语气虽然不重,但其中所含焦虑之意却甚是明显。 一个沉着的声音答道:“闯王稍安勿躁,据我在汉中的眼线传信,这次攻城效果显著,要不是有外力相助,恐怕城门便会被攻破。” “是高迎祥!”萧贱心中一凛。 “外力?难道是朝廷派兵驰援?”闯王问道。 “据说是江湖人士,不过孙传庭对此事保密甚严,可能还需要再多加打探。”那沉着的声音答道。 “可是……我们至今已经折损七万人了,士兵见敢死队至今均有去无回,谣言纷纷,只怕再也募集不到人手了。”闯王愁道。 “这点还请闯王放心,现在敢死队报名踊跃,均想吃那特种大米,明日又会有两万人上阵攻城,想必定能有所建树。”另一人继续说道。 “好吧,就依你所言。”闯王长叹一口气,跟着脚步声传来,一高大男子掀门而出,虎步龙行,气度非凡。身后紧紧跟着两人,一人戴着枭首面具,身披黑袍,显得精干有力;另一人羽扇纶巾,做书生打扮,则是儒雅文弱。 萧贱尾随三人,发现高迎祥走进一间重兵把守的营帐,之后那枭面人与书生便转身离去。 萧贱见闯王似乎已经休息,便做了个手势,示意鸿柳二人继续寻找火药库。哪知萧贱等三人刚想挪步,那书生忽然望向萧贱方向,说道:“什么人?” 萧贱三人均是一惊,立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那书生及枭面人朝萧贱这边凝视片刻,并未发现异状,这才放松下来,那枭面人叹气道:“岳明,你这些日子太紧张了,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你以前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怎么如今变了个人似的?” 那书生苦笑一声,道:“你一直是闯王的贴身护卫,倒是没见过那些吃了特种大米的敢死队员。相信我,你要是见到那帮人的下场,定会如我一般疑神疑鬼。” 枭面人沉默片刻,道:“他们最后会怎样?” 书生摇了摇头,目露恐惧,道:“在七天之内他们会化为只知进食,毫无人性的怪物。如七天后未食人肉,便会全身鼓胀而死。” 枭面人忽然激动起来,抓住书生手臂,咬牙道:“难怪你每次只派敢死队前去攻城,是不是怕一旦其余士兵目睹这惨状,便不会有人再加入敢死队了?你可知这等举动已然丧失人道?” 书生挣开枭面人,叫道:“是又怎样?你是杀手,只要杀敌就好。而我,又要担心粮食,又要募集士兵,还要替闯王出谋划策。就连你那武魂体也要我助一臂之力,你可知我肩上重担有几许分量吗?” 枭面人凝视着书生,片刻之后说道:“可你是诸葛家的人。你可还记得家训?” “记得,当为大义任驱驰,莫以苍生相牺牲。”书生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只记得上半句。”枭面人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那书生望着枭面人远去的身影,身子在寒风中抖动,喃喃地道:“岳人,你说的容易,可你是否知道,如无性命牺牲,便无法成就大义?”说完,扭过头去,与枭面人背向而行。 萧贱三人等待两人走远,这才长出一口气。辨识道路,向着火药库方向寻去。 ———————————————————————— 远处山坡之上,虞姬面如寒霜,凝立山头,悄然望着闯军营帐中的景象,血红色的衣袖在风中猎猎舞动。过了许久,虞姬忽而开口,以空灵的声音唱到:“昔日霸王冢,何时魂归乡。流年空度流年,垂髫渐盘发。方寸芳心蒙尘,一腔热血冰冷,梦中忆情郎。 空闺难入眠,君来暖心房。 残月清,狂风啸,人语少。孤独空寂,谁人赏苍凉景象?知己共相饮酒,红颜抚琴弹唱,便如梦一场。恣睢酒醒后,泪湿绮罗纱。” “好词好词,想不到多年不见,你依旧风采嫣然。”释本空忽而出现在虞姬身后,鼓掌笑道。 虞姬转过身来,款款施礼道:“贱妾拜见宫主。” 释本空摆摆手,道:“什么宫主,现在的我不过是你的同志,一起为剑啸宫重临而努力罢了。” 虞姬浅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既然只有你身上有宫主残魂,那我这般称呼你也不算错。” 释本空喟然长叹,道:“也是我一时大意,哪里想到会在那种场合遇上炎帝本尊?那时我几乎所有真灵均在剑啸宫中,炎帝骤然发难,我毫无准备之下便与剑啸宫一起被封印。所幸之前还留有一片残魂在此人体内,不然恐怕真的要永远漂流在三界之外了。” 虞姬目光闪烁,也不搭话,双目紧紧盯着释本空。 释本空忽然摸了摸光头,道:“啊,对了,我现在武功并不甚高,大羿又不在身旁。你如要取我性命,恐怕还真有些麻烦。到时这片残魂也消失无踪,那真的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了。” 虞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宫主真会开玩笑,贱妾怎会有如此心思?只不过您之前答应过我,一旦剑啸宫重现人世,便放我和张智难自由,可是当真?” “这是自然。”释本空认真地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八 萧贱等三人又向前行进了一里,发现一路上连巡逻之人都无半个,要不是之前见到了闯王,真要怀疑自己跑错了地方。 柳敏诗本欲与敌人厮杀一场,以发泄心中怨气,哪知莫说敌人,连野狗都没见到一只,不由烦躁起来。当下也不顾萧贱鸿雁,噌噌数步,离开了隐形范畴,大声叫道:“你们这群懦夫,老娘是来杀闯王的,怎么一个都不敢出来拦我?再不过来,我便割了闯王头颅下酒。”声音高亢,在夜空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萧柳二人大惊,鸿雁急忙扩大隐形范围,将柳敏诗包裹在内,萧贱则冲上前去,伸手捂住柳敏诗小口。 萧贱这捂嘴行为以前多次上演,熟极而流,柳敏诗从未有过半点异样感觉。哪知这次甫一贴着萧贱身体,一股暖意登时涌上心头,脸上也浮起红晕,娇羞道:“臭师傅,放开我。” 萧贱小声道:“敏诗,莫要喧哗,我错了,你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去再商量。” 柳敏诗心里一荡,口中说道:“谁要和你商量了?”身子却停止了挣扎。 萧贱心中忐忑,等了半晌,哪知依旧没有半个士兵前来,心中顿时生疑。 鸿雁走上前来,轻轻说道:“师父,这恐怕是个陷阱,敌人定是知道我们要前来,想诱我们深入。” 萧贱咬牙道:“事已至此,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 三人既然知道敌人故意放他们进来,此时也不再顾忌。鸿雁收起隐形术,萧贱一马当先,快步往火药库走去。 行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火药库前。只见此等重地依旧无人把守,诱敌之意昭然若揭。萧贱也不多想,“哗啦”一声掀起帐门,信步入内。 一踏进营帐,一座巨大冰山顿时映入眼帘,其中冻有一人,不过在寒气蒸腾之下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从身高外形上判断出或许便是张智难。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冰山旁传来,萧贱等三人转头望去,顿时神色凝重起来。 只见剑啸宫使者——大羿——正端坐在冰山旁,他身上依旧穿着那陈旧的战甲,其上灰尘仆仆,仿佛历经了千年岁月,身后斩邪剑上的僻邪红缨则光鲜亮丽,如同人血一般。他虽然相貌朴素,但一股如狱如海的气势却不停从体内散发出来,令人心惊胆战。 萧贱走上一步,死死盯住大羿,向鸿柳二人道:“我对付他,你们去救我义兄。” 萧贱与大羿多番交手,自是深知其厉害。但萧贱此时仙体已成,暗忖与之相斗虽未必能胜,但必能支撑一段时间。而柳敏诗实力已经恢复了一半,鸿雁寄灵显化也是神妙无比,寻常高手根本奈何不得她俩。只消自己拖住大羿,那义兄便有获救希望了。 大羿从地上站起,道:“你们既然来了,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说罢,转过身去,远离了冰山,后背往帐角一靠,样子颇为悠闲。 萧贱一时没有搞懂其用意,皱眉道:“大羿先生,别假惺惺的,动手吧。” 大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与你们动手的理由。” “什么?”萧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要阻止我们劫走张智难吗?” 大羿再度摇头,道:“我接到的指示只是命我守卫张智难,避免其逃跑,直到你们前来。至于后面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萧贱心中疑窦丛生,说道:“那我这便将义兄救走了。” 大羿抬手道:“悉听尊便。” 萧贱不再多言,双目紧盯大羿,见其当真无意阻止,于是双手紫电跃动,就要往冰山上击去。 “且慢!”大羿忽然出言道。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萧贱面色一沉,转头说道。 “当然没有,不过这座冰山乃是由九天太阴凝集世间水汽而成,若无至阳焚净之力,恐怕难以击碎。我生怕你浪费功力,这才提醒与你。”大羿说道。 萧贱知其定不会如此好心,但这做冰山所散发的寒气的确难以估量,其所说当非妄言。当下回头向柳敏诗说道:“敏诗,你用至阳焚净,我使阴阳雷亟,两人合力,当可破此冰山。” 柳敏诗此时颇为顺从,待萧贱说完,双手登时燃起两道青炎,走到萧贱身旁。 萧贱低声道:“一、二、三、动手。”随即紫电青炎同时向冰山轰去。 “且慢!”突然间,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冰山中传来,声音急促,显得十分紧张。 “义兄!?”萧贱一听,不由又惊又喜,出言叫道。 “义弟!快收了火焰。鸿雁,你用寄灵显化探探这营帐空气。”张智难的声音如同隔了一层水,瓮声瓮气的,但语速不快,一字一顿,倒也不难听懂。 鸿雁一凛,周身白光闪烁,一柱香时间之后陡然色变,说道:“师父,此处空气中布满火药颗粒,如遇明火随时可能爆炸。” “大羿,你!?”萧贱一听,立马望向大羿,双目圆睁,厉声喝问道。 大羿耸耸肩,道:“此处乃是火药仓库,当然火气极重,一旦**爆炸,你或许尚能存活,但你那两个徒弟定然无幸。你也真是鲁莽,连这点都不考虑到就贸然来救人,要不是你义兄机警,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罢,手中出现一把冰戟,道:“鸿雁仙子,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来吧,我来陪你们玩玩。” 鸿雁正想将火药颗粒驱离营帐,但一试之下发现这些颗粒极为分散,一时难以将其全部控制。耳听大羿看破自己意图,便收了功力。 萧贱心中气极,身子颤抖,心知这大羿身负天下第一防御仙体,有恃无恐。如自己遣开鸿柳二人,独自在此与之动手,极有可能诱发爆炸,届时大羿定然无恙,而自己则会身受重伤,说不定连义兄也会受到波及,一时间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张智难的声音再度传出,道:“义弟,你速速离去,莫要管我。我自有脱困之法。这剑啸宫设下此局,所谋定然非同小可,你莫要一时意气,中其下怀。” 萧贱心中纷乱,手足无措,刚想开口相询。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萧居士,我们又见面了。” 萧贱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血龙门朱雀法王——释本空。 萧贱低吼一声,身形似电,瞬间来到释本空身前,一手捏上其脖子,厉声道:“又是你,你究竟有何意图?” 释本空面露欣喜笑容,似乎对自己处境丝毫不以为意,道:“我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此次前来,不过是想还闯王高迎祥一个人情,因此想与萧居士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萧贱皱眉问道。 “对于你们来说,交易的条件自然是将你义兄放走。”释本空依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对于我们来说,交易的条件则是孙传庭的性命。” ... 正文 情难量 三十九 “义弟,不要听他的,速速离去,阻止他们阴谋才是第一要事,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张智难含糊的声音再度传出,不过此时语气已颇为紧迫。 萧贱神色忽然变得极是狰狞,恶狠狠地对着释本空说道:“放了我义兄,不然便杀了你。” 释本空神色平静,道:“尽管动手,不过我一死,刚才的交易便算黄了。之后你便是送来崇祯人头,大羿也不会放你义兄。” 萧贱闭起眼睛,手上加劲,越捏越紧。释本空脖子上指痕深陷,脸红得发紫,不由大口呼吸,却连一丝空气也无法进出肺部,眼看四肢逐渐软瘫,马上就要丧命。蓦地萧贱手指一松,释本空顿时如蒙大赦,趴倒在地,死命喘息起来。 萧贱回望那座冰山一眼,低声道:“义兄,等我。”说罢,身形如烟,大步走出营帐。 鸿柳二人见状也不再逗留,各自操控气流,紧随萧贱之后离去。 释本空趴在地上,用嘶哑的声音大叫道:“萧居士,刚才的交易仍有效,你考虑清楚呀!”说罢,仰天躺倒,发出癫狂的笑声。 萧贱头也不回,转眼已走得不见踪影。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远离了营帐。萧贱一言不发,只顾埋头狂奔,就连鸿雁高声呼喊也是理都不理。眼看汉中城墙已近在眼前,忽听鸿雁一声娇叱,萧贱周身气流顿时收紧,仿佛一道绳索将他拉住。 鸿雁从萧贱头顶越过,转身面向他,气呼呼地说道:“师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去杀孙传庭?” 萧贱任由气索捆住,也不挣扎,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不想如此,但我实在无法相救我义兄。我义兄数次救我性命,我又怎能听凭他受此折磨?” 柳敏诗此时也跑到萧贱身前,重重锤了他肚子一拳,道:“臭师傅,怎的如此窝囊,竟任人摆布?以前欺负我的气势跑哪儿去了?” 萧贱无心与其斗口,低头缄默。 柳敏诗见状,眉头紧锁,忽而身子浮起,径直向闯王军营飘去。 鸿雁大惊,急忙操纵风索拉住柳敏诗,急道:“师妹,你这是去干嘛?” 柳敏诗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师父无能,只好由徒儿帮他出头啰,大不了我拼着涅槃,重伤大羿,你们趁机救人。” 萧贱闻言,立马回过神来,失声大叫道:“万万不可!”说着一把抓住柳敏诗小腿,将其从空中拉下。 柳敏诗一挣未能挣开,怒道:“臭师傅,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忘了吗?” 萧贱一阵哆嗦,触电似的松开了手指。 鸿雁见两人间气氛尴尬,微微一笑,道:“好啦,师父,师妹,我看那大羿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张智难。我们先回汉中,再从长计议。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我们鸿蒙剑派那么多高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剑啸宫吗?” 说罢,拉起萧贱与柳敏诗的手,拖着两人往汉中城走去。 孙传庭早已吩咐过守城将士,一旦萧贱归来立马开城放行。萧贱三人刚行至城墙之下,那城门便缓缓打开,一名士兵前来迎接,喜道:“萧大侠,你回来了。孙将军甚是担心你,尚未安睡,命我一等你回来便领你去见他。” 萧贱点了点头,随后那士兵便当先带路,穿街绕巷,领着萧贱三人走进了城中一间平房内。 萧贱走进房内,只见孙传庭身着便装,正在挑灯夜读,听到推门声响,抬头一看,见是萧贱来了,立即放下书本,笑道:“萧大侠果然神通广大,连闯王连营这等龙潭虎穴都能来去自如,实是令我大开眼界。” 萧贱皱起眉头,拱手道:“孙将军,实不相瞒,那闯王军中防备极是松懈,就连巡逻打更之人都没有。而且我至营帐中探查,发现闯军士兵个个骨瘦如柴,根本毫无战力。是以才回来得如此之快。” “怪了!莫非是陷阱……想要诱我前去夜袭?不行,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要谨慎行事。”孙传庭闻言,面色阴晴不定,喃喃自语道。 孙传庭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拍了拍脑袋,笑道:“萧大侠,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怪癖,一遇难以索解之事便会深陷思考之中,难以自拔,常常因此怠慢客人,请你原谅。” 萧贱摆手道:“无妨,孙大人,我还有一事相告。” 孙传庭听其说得郑重,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萧贱低声道:“我在闯军主帐外偷听到了闯王与手下的对话,知道那闯王喂手下士兵吃了一种特殊大米,以此制造出瀣尸。还说明日会有两万名瀣尸前来攻城,还请您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 “两万名?”孙传庭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失声问道。 眼见萧贱三人均神色严峻,知其所言不虚,孙传庭立即快步走出房门,下令道:“即刻传令下去,召集各级将领,在讲武堂开作战会议。”说罢,也来不及向萧贱告辞,便匆匆上马,向城墙驰去。 萧贱见其办事雷厉风行,不由心中佩服,对其实在生不出刺杀之心。也只好择日再寻对策,以相救义兄了。 此时已近寅时,萧贱三人奔走一晚,颇感疲惫,便自行回到孙传庭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想要休憩一番。哪知刚一踏进房门,立时便觉得不对。萧贱急忙点亮火烛,一见屋内情形,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鲁管仲躺在地铺之上,口中塞满布条,发出呜呜啊啊之声。身子则被五花大绑,不停地挣扎扭动。宁芷则不见了踪影。 萧贱急忙上前,取出鲁管仲口中布条,鲁管仲当即张口骂道:“臭小娘,死贱人,老子好心好意,将你照看得无微不至,连去拉屎撒尿都跟做了亏心事似的,你竟敢偷袭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萧贱听其骂得狠毒,赶紧将其话语打断,问道:“管仲,这是怎么一回事?宁芷人呢?” 鲁管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这副惨样,便是拜宁芷这小娘皮所赐。我先前受鸿雁师姐委托,生怕有人对她下手,便将其详加照看,连一步都不敢离开,哪知刚过丑时。我实在忍受不住,想要拉屎,便从床下拿出便壶,解开了裤带……” 柳敏诗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是咎由自取,哪有你这样当着小姑娘面拉屎的?被揍也是活该。” 鲁管仲气呼呼地说道:“你听我说完。我刚想一泻千里,哪知宁芷这臭娘们捂住鼻子说道:‘管仲,可否请你到后院树丛里方便?我受不了这气味。’老子当时气往上冲,心想老子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嫌弃我臭。但转念一想,老子现在是翩翩君子,哪能与她一般见识,便忍气吞声,提着裤子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后院。” “老子憋了一天,一蹲下,顿时如开闸泄洪,那拉得叫一个畅快,简直身登极乐。不一会儿便结束了战斗,正哼着小曲清理战场,忽然脑后一痛,跟着人事不知。” “所幸老子头骨坚硬,不一会儿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屋内,身上捆满绳索,口中也塞了不知什么布料。而宁芷正在收拾包裹。老子当时心中一动,还道宁芷喜好玩捆绑这调调,便想配合她一下,于是闭目装昏。哪知过了许久也不见她来剥我衣衫,我睁眼一看,发现已不见其人,这才明白着了她的道。” 鸿雁听完他这一番夹杂着污言秽语的陈述,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仿佛有个巨大的阴谋,正逐步显露其端倪。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 萧贱解开鲁管仲身上绳索,刚想出门寻找宁芷,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萧贱快步上前,开门一看。只见北城副将林蛟站在门前,拱手道:“萧大侠,打扰你休息了,只是我巡逻时在城外抓获一人,举止怪异,自称是你旧识,找你有要事相商。我怕耽误你大事,这便匆忙带他来见你。” 说罢,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名士兵拿铁链锁着一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人神情自若,笑容可掬,赫然便是计无量。 萧贱一见是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大声叫道:“原来是你,你把宁芷骗到哪里去了?” 计无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抖了抖手上镣铐,说道:“我刚到此处,还被这位大人锁住,哪里有机会拐骗他人?” 萧贱怒目而视,道:“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此事定然与你有关。” 计无量哈哈一笑,道:“萧大侠果然处事公正严明,小的心服口服。” 林蛟走到萧贱身旁,悄悄地说道:“萧大侠,你若对其有所怀疑,在下便将其严刑拷打,定能叫他吐露实情。” 萧贱想了想,道:“不用了,林将军能否将此人暂时交给我?我有些事情需亲自问他。待其尽数坦白后我再交还与你。” 林蛟拍拍萧贱肩膀,道:“没问题,萧大侠屡立奇功,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说罢挥了挥手,将计无量留在此处,自己则率领部下离去。 计无量待士兵走远,骤然换了一副表情,冷笑道:“萧同学,见过你那义兄了?” 萧贱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暗暗压下打人的冲动,迟迟未能答话。鸿雁走上前来,问道:“你是故意告知我们关押张智难的所在,好引我们过去,从而胁迫萧贱相助闯王,是不是?” “你倒也不蠢,可惜迟钝了些。”计无量挺直身子,傲慢地说道。 萧贱心中恼怒,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老实交代,宁芷究竟在哪儿?不然我便杀了你。” 计无量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想要张智难与宁芷活着,便不该这么和我说话。” 萧贱黑着脸,不再言语,而是缓缓抬起手,放在了计无量头上。手上渐渐加劲,直捏得计无量头骨格格作响。 计无量眯起眼睛,似乎颇为享受,忽然开口道:“萧同学,你可见过我藏于那深坑中的瀣尸?” 萧贱大惊,不由松开手,紧张地问道:“那些瀣尸……是你藏在那里的?” “正是,我还估摸着这么些日子的炮击狂轰,怎么也能将那洞口泥土击穿。之前还在想啥时候会被孙传庭发现,哪知第一个掉下去的倒霉蛋居然是你,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计无量得意地笑道。 “那闯王军中的瀣尸也是……”萧贱接着问道。 “那自然也是我的手笔。”计无量点头道。 “你……究竟是谁?怎会有如此异术?”萧贱警惕地望着他。 这个问题之前萧贱已经问过他两次,计无量皆以拜火教教徒的身份作答。但此时此刻计无量已全无掩饰之意,挤眉弄眼地答道:“一个你难以想象的大人物。” 萧贱眉头一皱,还想用武力迫其屈服,哪知计无量突然说道:“宁芷现正身处瀣尸坑中。” 此言一出,萧贱、鸿雁与柳敏诗均大吃一惊,柳敏诗厉声道:“果然是你……” 计无量继续道:“那些瀣尸受我抑制,正身处睡眠之中。如我死去,那些瀣尸便会苏醒。届时不知宁芷那身细皮嫩肉,够它们几人享用?” 鸿雁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你……你这个魔鬼……” 计无量深深鞠了一躬,道:“谢仙子称赞。不过如你们想要宁芷继续活下去,还需要替我完成一桩契约。” “什么契约?”鸿雁似乎镇静下来,冷冷地问道。 “是我与一名小伙子定下的契约,内容似乎是……取下孙传庭的脑袋。”计无量思索着说道。 计无量话音一落,在场诸人尽皆沉默下来。鸿雁虽强自抑制身子抖动,但紧闭的双唇依旧显出内心的动摇。萧贱看了看鸿雁,低头沉吟半晌,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宁芷在那里?” 计无量冷笑道:“萧同学,之前还一口咬定我拐走了宁芷,现在我说了实话反而不相信我,你如怀疑,大可自己前去看看。” 萧贱再次缄默,忽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叹了口气道:“我去将计无量交还给林蛟。” 说完,一拉计无量身上铁链,向着孙传庭他们开会的讲武堂走去。 “师父,你这是去……”鸿雁觉得萧贱语气有异,不禁问道。 “我没事的,去去就回,你们先去休息吧。”萧贱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无一丝波澜,身影逐渐远去。鸿雁心中的不安却不断扩大。她察觉到萧贱心中已做出了抉择。 “要下雨了耶!”柳敏诗轻声说道。鸿雁抬头望天,只见汉中城上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密布,云层中隐隐有雷电轰鸣,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不期而至。 萧贱顺着林蛟离去的方向,来到汉中南城一座新建起不久的阁楼,名为天守阁,其高达十余丈,站在最高层可望及城墙之外。孙传庭将其征用,当做战时总部。此次开会所在的讲武堂便位于其中。 萧贱将计无量交于门口的守卫,拜托其转交给林蛟,随后便转身离去。 他行至天守阁数十丈外,探明无人注意,身子一晃,使出阴阳雷亟,便如一道轻烟一般,回到了天守阁附近。在一处阴暗角落潜伏了下来。 此时天上雨滴已渐渐密集起来,萧贱屏息静气,凝神于耳,收集着一切来自天守阁外的信号。而这大雨来得恰是时候,将他的行踪,声音,气息,鞋印尽数掩盖起来。 他是第一次行刺杀之举,但说来也怪,他并未有半分紧张之情,一切自然而然,仿佛他是此道老手一般。也许这是由于他的武功已经超凡脱俗,寻常武人已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约莫候了半个时辰,天守阁大门打开,一人从中走出,身旁跟着两名士兵,瞧其身形,赫然便是孙传庭。 三人骑上了三匹军马,向着城北奔去。 萧贱循着三骑传来的信号,身形如风,紧随在后。每次一旦距离过近,他便躲进小巷,待距离拉开之后再度尾随。 就这样边跟边躲,萧贱目睹那三骑在一间平房前停了下来。随即孙传庭翻身下马,走进了平房。 “原来孙传庭每次休息都在不同地点,难怪那闯王无法派人刺杀。”萧贱心想。 那两名士兵将孙传庭护送进房,便站立在房门两侧,任凭雨打风吹,一动不动。 “两位老兄,对不住了。”萧贱心里暗暗念道,跟着身子化作一道紫影,顷刻间便来到了平房前,向那两名士兵颈部分别一切。那两名士兵身子一颤,如遭雷亟,昏死过去。 这些天萧贱多有对敌,习练有素,手上力道已然控制自如。因此倒也没伤两人性命。 萧贱定了定神,探听屋内动静,只听屋内一人呼吸绵长,似乎已然入睡。当下心一横,悄悄推开了房门。 哪知萧贱刚一进屋,屋内灯烛骤然亮起。只见那孙传庭正面对自己而坐,一见是他,似乎一怔,难以置信地说道:“萧贱,怎么是你?” 萧贱怆然道:“孙将军,对不住了。” 说完,手中紫电闪动,直向孙传庭攻去。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一 萧贱此招凌厉迅猛,几乎无迹可寻,本以为孙传庭定无还手之能。哪知孙传庭见萧贱右肩一动,立马一掌击出,一道广袤的掌力铺天盖地向萧贱袭来,萧贱不知孙传庭武功竟如此高强,只见紫光一闪,一阵巨响传出,萧贱竟被那掌力击退,一时间内息不稳,无法上前再斗,于是惊讶地望着孙传庭,加紧调息。 也是萧贱心中犹豫,加上低估了对手,因此仅仅发挥了一二成的实力,以致上手便输了一招。 孙传庭也是满脸诧异,惊疑不定地盯着萧贱。 萧贱转眼便调息完毕,身上亮起紫光,准备再次发难。此时他已知孙传庭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已无余裕再去同情对手,因此一出手便是全力。 孙传庭见状,叹了口气,道:“你这是阴阳雷亟吧,萧贱,果然是你。” 萧贱一听身子一震,不由说道:“你……你早已知晓……” 孙传庭露出笑容,道:“我是王阳明。” 萧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颤声道:“王阳明……老王?你怎么变作了孙传庭的模样?” 王阳明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叹气道:“我算到剑啸宫意欲对孙传庭不利,因此这些天一直在担当孙传庭替身,好引他们出手,哪知竟钓到了你这条大鱼。” 萧贱神情沮丧,说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义兄在他们手上。宁芷也随时有生命危险,只有取下孙传庭脑袋才能救他们……” “宁芷?不会,剑啸宫想要重新降临,宁芷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他们怎可能让她犯险?”王阳明皱眉道。 “宁芷?她跟剑啸宫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萧贱满脸质疑地问道。 “唉!萧兄,你以为我失踪这么久,当真无所事事吗?我每日神游太虚,沟通天机,寻找剑啸宫的蛛丝马迹,已然将其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王阳明说道。 说着,王阳明探过身子,凑到萧贱身前,说道:“我自从练成不灭之魂,便能开启灵门,窥探天机。这所谓灵门,其实是一片混沌杂乱的时空。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所有事物皆会在此留下印记,不过这些印记均细小驳杂,我需要将之一一找出,拼凑起来,才能推断出一个事物的全貌。而其中关于剑啸宫的线索少之又少,又晦涩难懂,我花费了整整一月时间在灵门内搜寻,总算得出如下结论。” “这剑啸宫是一个四维量子空间。”王阳明严肃地说道。 “什……什么……空间?”萧贱对王阳明所说的这个名词半点不懂,如坠云里雾里。 “我在灵门中偶尔可以捡到一些来自未来的碎片,这四维量子空间便是来自未来的知识。”王阳明解释道,“简单来说,剑啸宫本来无处不在,又全不存在。” “此话怎讲?”萧贱脑子飞速运转,尽力跟上王阳明的思路。 “剑啸宫无时无刻不在变换时间空间,比如现在它可能在汉代某座宫阙中,下一刻它可能便会出现在未来某座楼宇内,再下一刻可能就会出现在我们身边,而且其每次存在时间均极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王阳明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话语阐述。 “但上一次我们的确目睹过剑啸宫,而且它存在了不短的时间。”萧贱回忆起花海山庄那幽黑的空间。 “剑啸宫的确可以在世间某处固定下来,为此需要达成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叫作投影,第二个条件叫作观测。”王阳明继续说道。 “所谓投影很好理解,比如这支笔,我用烛火照它,它便会在桌上留下影子。不过这是三维到两维的投影,因此只会留下平面的影子。如果是四维到三维的投影,那四维的物体便会在某个时空留下一个三维物体作为其影子。” “而观测则是为了使量子概率云塌缩,使剑啸宫停止无休止的变换,固定在某一时空。”王阳明此时已全然不顾萧贱能否听懂,自顾自讲了起来,“因此剑啸宫使者如要使剑啸宫重新降临于世,需要一个观测者,以及足以造成投影的强烈能量。” “那这跟宁芷有什么关系?”萧贱此时已头昏脑胀,不耐烦地问道。 “你怎么如此愚钝?他们要将宁芷变作一个神。”王阳明吼道。 “神!?”萧贱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不少。 “是的,或许可以说是一刹那的神。”王阳明平静下来,接着以耐心的口吻说道,“只有四维生物才可以观测四维量子,而一个四维生物对我们来说,那便是神袛一样的存在。” 萧贱兀自难以理解,又问道:“那上次剑啸宫降临之时,敏诗涅槃,放出光芒,剑啸宫便消失无踪,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阳明比划道:“如果你拿一道强光去照影子,那影子当然会消失不见。况且那至阳焚净为天下第一攻击仙体,涅槃之时放出的能量几乎与太阳无异,又由于身在剑啸宫投影中心,因此瞬间便将投影消灭,使其恢复成量子概率云的状态。” “那……他们这次造神为什么要选择宁芷?”萧贱不解地问道。 “这个……恐怕与你们在秦皇陵里的遭遇有关。我也不甚了解。”王阳明摸了摸胡子。 萧贱闭上眼睛,静静回忆这些天的遭遇,经过与王阳明的一番交谈,他终于将一些关键的碎片拼凑起来,形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计无量之所以让火罗刹等人来迎接宁芷,纯粹是为了通过火罗刹之口,将张智难下落告诉自己。而其目的,绝不是为了取孙传庭的头颅,更是为了引自己前去汉中。 他见自己不上当,便又派出虞姬,给自己看张智难被抓的证据。使自己冲动之下,不及细想,立时便要去救人。 之后计无量与火罗刹合演了一出戏,前来抢夺宁芷,使自己产生了将宁芷留在道理书院,便无法确保其安全的印象。因此自己定会将宁芷带在身边,一同前往汉中。 而自己前去相救张智难危机重重,必定会将宁芷留在汉中城内,那时计无量便有机会施展手段,诱骗其出城,前往那瀣尸洞中。难怪那时大羿说他的任务便是守住张智难,等到自己前来,之后的事情便与他无关。 而那些攻城的瀣尸,鬼谷尸气,神秘坑洞,只怕都是为了造神所设下的伏笔。 计无量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宁芷。 萧贱骤然张开眼睛,长吸一口气,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这些天笼罩在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当下向王阳明点头道:“老王,多谢你了。” 他这声感谢发自肺腑,要不是王阳明变作孙传庭,他恐怕早已铸成大错,不可挽回。同时王阳明抽丝剥茧,耐心开导,这才使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王阳明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谢啥。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萧贱目光坚定,沉声道:“去瀣尸坑,救宁芷回来。”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二 “你不去刺杀孙传庭了?”王阳明戏谑地问道。 “不去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杀害宁芷,而且也奈何不了我那义兄。”萧贱此时思绪清晰,条理分明,说道,“老王,麻烦请你告知鸿雁与柳敏诗,说她们师父愚不可及,差点铸成大错,为了赎罪,定会将宁芷完整地带回来。”说罢,向王阳明深深一揖,转身出门。 王阳明待萧贱出门,一屁股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地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开窍,家里有两位娇滴滴的大美人翘首等着他回家,他却不懂人家心思,要去救别的女子,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想当年我年轻时……”如是打开了话匣子,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 萧贱出了房门,只见暴雨已停,阳光普照。只照得自己浑身热血激昂,之前束手束脚的感觉已不复存在,只想大战一场。于是加快脚步,飞速往城南赶去。 刚到城下,便发现鸿雁与柳敏诗正守在城门口,两人同时看见萧贱前来,立即急奔上前。柳敏诗一下子扑了上来,将头埋在萧贱怀里,颤声道:“你个臭师傅……怎么会去做这等傻事?要不是鸿雁师姐聪明,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萧贱望向鸿雁,只见她眼眶红染,面色憔悴,恐怕当真为自己操碎了心,心中不由极是怜惜,歉疚地说道:“鸿雁,敏诗,我一时冲动,害你们担心,对不住了。所幸得王阳明相助,使我悬崖勒马。现在我正要去救宁芷,你们等着我……。” 鸿雁咬着嘴唇,踟蹰半天,蹙眉道:“不要再管宁芷了。” “什么?”萧贱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之前探查过她大脑,发现她并未中噬脑勾魂香,此次行为皆是她自己所做决定,我们不必再拦着她。任她成仙也好,做鬼也罢,皆是她咎由自取。”鸿雁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贱默然,他知道鸿雁一向疼爱这个弟子,此次说出这番话来,定是担心自己安危,不愿自己涉险,因此才如此决绝。 三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城墙上一人高喊道:“城下可是萧贱萧大侠?请速速上城,孙大人有要事相商。” 萧贱稍一犹豫,随即说道:“鸿雁,敏诗,我们一起上去吧。” 三人来到城墙之上,只见孙传庭正望着远方城外,回头看见萧贱,立即神色严峻地说道:“萧大侠,你所说果然不错,那两万名瀣尸就要到了。” 萧贱心中悚然,极目远眺,果然发现闯王军帐外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声势比前日来攻的部队还要浩大,与昨夜闯军那种萎靡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孙传庭向萧贱说道:“萧大侠,今日一战只怕凶多吉少,如在下不幸身亡,还请萧大侠帮我做一件事。”声音诚恳,并无半分惊慌。 萧贱急忙拱手道:“孙将军何出此言?在下定当护得孙将军周全。” 孙传庭摇头道:“如汉中城被瀣尸攻破,生灵必遭涂炭,在下有何面目再偷生于世?我身上已绑满火药,等我死后,还请萧大侠将我尸身焚烧,扔进瀣尸群中,也好为世间做些贡献。” 萧贱听他说得坚决,只好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到时候先把你打晕带走再说。” 孙传庭见萧贱答应,当即向萧贱拜了三拜,随后转身面对城外,举起军刀,大声呼道:“今日我等绝不退缩,誓与汉**存亡。” 墙上士兵闻言,立时齐声喝呼,以刀敲盾,轰隆作响,一时间喊声直入九天。 萧贱浑身颤抖,体内血液似要燃烧起来一般,只觉得大丈夫如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也不枉此生了。 孙传庭待大家平静下来,将军刀立于身前,大声下令道:“大炮手准备。” 只听城墙上机械撞击声不绝,一门门威武的大炮被推了上来,在墙上一字排开,黑洞般的炮口对准墙外,如同死神之眸,发出幽冷的气息,牢牢盯住闯军。 闯军来势极猛,由于此次人数太多,且均神智不清,因此毫无阵型章法,只知埋头猛冲,犹如一道巨浪向城墙涌来。 “开炮!”孙传庭军刀向前一指,炮手有条不紊地开始装填,上膛,点火,随后点燃引线。 一时间,墙上所有大炮均发出惊雷般的炮声,在闯军人浪中炸开,绽放出一朵朵血红玫瑰。 炮手不停地重复着开炮的步骤,在使命的感召下,其装弹速度前所未有地快。炮弹几乎一刻不停地向人浪飞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弹坑以及无数残肢断臂。 但敌人数量实在太多了,速度又来得极快,炮弹轰下去虽然声势惊人,但造成的死伤不过数千人而已。而敌人根本不知害怕为何物,因此也不会士气低落或是转身逃跑。几轮炮击后,前锋已至箭羽范畴,孙传庭一声令下,弓箭手从大炮间隙钻出,弹响声不绝于耳,近千只着火的羽箭向前锋射去。 萧贱正在观察战况,忽然鲁管仲从楼梯爬上城墙,身后跟着一名士兵,士兵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他快步来到萧贱身旁,道:“师匠,战况如何了?” 萧贱皱眉道:“不行,敌人太多了……虽然大家已经竭尽所能,但现在已有数千名敌人来到了城下,后续还有近一万人。大炮已经用不上了,火油又无法及远,恐怕……” 鲁管仲凑到萧贱耳旁,悄悄说道:“师匠,实不相瞒,我趁你不备,偷偷在我们的马车内部藏了一样东西。” “什么?”萧贱此时无暇与他胡闹,不耐烦地问道。 “请师匠与两位师姐随我来。”鲁管仲神秘兮兮地说道。 萧贱眼看城墙下的攻防仍在继续,自己暂时帮不上忙,于是便叫上鸿柳二人,跟在鲁管仲身后,走下了城墙。 鲁管仲来到离城墙不远的一个废弃仓库,命那士兵将箱子放下,跟着打开了库门。 只见在仓库内,那马车已被拆解得七零八落,只剩下车轱辘。车内的空空儿已然消失不见。但在马车旁却有一个两丈高的身影巍峨耸立,而在其身侧,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傲然铺展。 那是萧贱之前做出的火龙。 萧贱难以置信地望向鲁管仲,鲁管仲嘻嘻一笑,道:“我听说师匠要来前线,便想搞个恶作剧,于是偷偷将一些巨龙配件分解,藏于马车与空空儿体内,瞅准机会将其拼起。本想用来吓唬孙传庭,这几天听你说了瀣尸之事,忽然想到那瀣尸无任何对空手段,如在空中以火攻击,那瀣尸便无可奈何了。于是连夜赶做了这个。” 说着,蹲下打开箱子,只见其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筒,形状与那火蚕追魂丝喷筒类似。 鲁管仲解释道:“这是火油追魂枪,其上装有机括,可以以极高压力喷射火油,虽然每次喷出的量均不大,但胜在范围极广,配合敏诗师姐的火力,可以持续输出一个晚上。等会儿我将其装入火龙嘴部,鸿雁师姐控制其飞天,敏诗姐负责喷火,相信那瀣尸便不足为患矣。” 萧贱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柳敏诗也是极为兴奋,一下子抱住鲁管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萧贱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我可以干些什么?” 鲁管仲拍拍他肩膀,道:“你就躺着看戏好啦!”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三 此时围绕城墙的争夺已至白热化的程度,在闯军奋不顾死地冲击之下,已有近千名士兵越过火海,攀上了城墙,守城军再度祭出盾牌长矛阵,很快便将闯军士兵刺得千疮百孔,一下子便杀死了百余人,但随着闯军士兵人数不断增多,长矛数量开始显得不够,前排盾阵也渐渐支撑不住。一些未受长矛刺穿的闯军士兵挤上前来,开始抢夺盾牌,有些则踩着己方尸体,直接爬过盾阵,向后方的长矛兵杀去。 眼看这长矛盾阵开始失效,孙传庭不得已命士兵抛弃盾牌,以利刃开始与敌厮杀。 这时阵型兵法已全然派不上用场,闯军嗜血无畏的优势开始显现,只见闯军士兵虽然被军刀连砍,但依旧执着上前,将守城士兵一个个活活咬死,其后就地开始啃食起来。 孙传庭依旧不停地下着命令,指挥大家做着殊死的抵抗,但他心里知道大势已然无可挽回。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争取时间,给城内民众撤离的机会。 眼看一名闯军冲过人墙,向自己杀来,孙传庭刚想举刀自卫,忽然身后一阵雷鸣声传来,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掠过自己,将那闯军士兵撞飞,随即紫影毫不停歇,瞬间杀入敌阵,随着一道道紫色雷光击中敌人,敌人不是断肢就是爆头,还有不少敌人哀嚎着落入城下的火海之中。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闯军士兵渐渐化为不死的瀣尸,向着那道紫影涌去。 萧贱眼看敌人实在太多,暗忖万一被其缠住便麻烦无比,于是纵身后退,一声长啸,拔出身后斩邪剑,以紫电缠绕其上,使出轩辕一剑,一道紫色雷柱向尸群轰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紫色雷球迅速扩散开来,将群尸吞没。这紫色雷柱既有至阳焚净无坚不摧的特性,又有至阴冰封停住对方活动的能力,一下子将百余只瀣尸烧成了焦炭,剩下的瀣尸也是浑身紫电缠绕,无法动弹。 孙传庭目瞪口呆,哪里想过世间还有这等武艺高强之人,一下子信心大增,高声呼道:“有萧大侠在城墙上镇守,大家只管对付墙下的瀣尸。” 士兵依言行动,但此时火油已经用光。于是大家纷纷搬起石块向城下砸落。有的士兵找不到趁手石块,便将自己刀剑、盾牌、长矛向瀣尸扔去。实在找不到可扔之物,便将箭矢当作长矛投掷。 好在瀣尸蠢笨,不会使用攻城兵器,只会傻傻地叠起人墙向上攀爬,因此效率低下,数次冲击都被守军挡了下来。但瀣尸不知放弃为何物,随着冲击次数不断增多,守军可以扔的兵器都已扔完,已至山穷水尽之势,终于被大批瀣尸攀上了城墙。 此时萧贱挡在孙传庭身前,被层层瀣尸围在中央,当下使出南宫剑法,不停向瀣尸刺去,死死护住孙传庭。孙传庭摇了摇头,叹道:“萧大侠,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了。” 萧贱急道:“孙大人,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再稍等片刻,说不定便有奇迹发生。”同时心中暗想:“鲁管仲这小子,口口声声叫我躺着看戏,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准备好。” 正想着,忽然身后一阵飓风磅礴而至,萧贱未及回头,只见一道火柱从自己头顶上方喷出,将自己身前瀣尸尽数点燃,哀嚎倒地。 萧贱心中一喜,运起内劲,大声喝道:“大家看天上。”只听声如雷动,远远地传了开去。 残存的士兵闻言,纷纷向天上望去,顿时呆若木鸡,张口结舌。 只见血红残月之下,一巨大的身影正展开双翅,在天空翱翔,同时口中不停地吐出火焰,向地面瀣尸洒去,瀣尸沾火即燃,随即全身着火,四处乱窜。 孙传庭虽然心中激动不已,但第一个冷静下来,大吼道:“大家将墙上的瀣尸推下去!”士兵闻言,立马醒悟过来,运起最后的力气,将瀣尸往墙下推去,有些士兵推得过猛,连自己都险些摔下墙去,幸得同伴拉住。 那巨龙在战场上斜飞而过,刮起一阵飓风,将烈焰平等地洒向所有瀣尸,仿佛这是神赐下的礼物,超度他们一同魂归极乐。 那些瀣尸伴随着火焰燃烧之声,如同跳着扭曲的舞蹈,跳着跳着,渐渐失去了力气,陆续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火龙肆虐了一个时辰,眼看战场上再无活动的瀣尸,那巨龙蓦地双翅一振,直入云霄,向汉中城北飞去,随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残余的守城士兵纷纷跪倒在地,眼中噙着泪水,泪水中既包含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不由双手合十向着天空祈祷,感谢上苍赐下的奇迹。 孙传庭身子依旧挺拔,但那不停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激动,萧贱向他侧脸望去,只见他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喃喃地道:“天不亡我大明,天不亡我大明……” 萧贱心情一阵放松,坐倒在地,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为正义而战的乐趣,随后双目一闭,沉沉睡去。 —————————————————————————— 高迎祥在远处山坡上观战,自是目睹了这火龙降临的一幕。他眼看汉中就要被攻克,本来心中充满不胜之喜,哪知转眼间竟有如此逆转,不由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坐倒在石台上,自言自语道:“难道大明当真气数未尽。” 诸葛岳明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立在寒风中,如同一尊石像。 “难道大义不在我们这一边?”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诸葛岳人平静地看着他俩,突然说道:“闯王,岳明,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又有何用?粮食已然耗尽,将士士气全无,我们回去又有何用?”诸葛岳明忽而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闯王高迎祥听了此等言语,竟是半点也不动怒,仍旧一言不发,垂目而坐。 “可是闯王名号还在,天下大义仍在。”诸葛岳人朗声说道,“我们还可东山再起。” “天下大义?”诸葛岳明忽然发出声声冷笑,道:“目睹了今天这一幕后,天下还会有人认为大义在我们这边吗?” “会的。只要我们进入子午谷,将那火龙纳入我们掌握。”诸葛岳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 大羿闭目坐在冰山旁的阴影中,呼吸极弱,周身冰凉,如不仔细探查,还会以为是一尊雕像或者尸体。 须臾,大羿耳朵竖起,似乎听到了些什么,随后细细听了一会儿,脸色微变,蓦地站起,向帐外走去。 一出帐门,只见整个营地里人声鼎沸,士兵们个个面目狰狞,四处奔走,有人还兀自大声造谣:“粮仓里堆满粮食,大家快去抢!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啦!” 大羿以前曾在秦王手下当过兵,知道这是哗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心道:“高迎祥大势已去。”但心中并无半分波澜起伏,转身回帐。 一踏进帐门,忽然心中生出预感,向一旁望去,只见冰山上破了个大洞,旁边站着一名全身湿漉漉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上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剑气,赫然便是张智难。 “你能够逃出来?”大羿诧异地问道。 张智难笑了笑,道:“我随时可以出来,不过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又不想被你们用刀架在脖子上绑来。见你冻气如此神奇,因此故意被你冻住,果然又安全又快捷。” 大羿双目半睁半闭,想了半天,问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张智难挥了挥手上长剑,道:“我义弟也能放出冰环,为了与他交手,我早想过对策。在被冰环冻住的一刹那,我先以阳刚内力包裹全身,使自身不被冻结,随后将阳力化为细小真气,探寻这冰山中的缝隙,再以水磨功夫将缝隙扩大,以透些空气进来,还便于我随时逃走。之后就使用龟息假死**,每隔一日便醒一会儿,以免缝隙合拢导致窒息。而一旦想脱困时便将内力附于剑上,全力施为,将这些缝隙化作裂纹,便能一击成功。” 大羿神色平静,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让我来和他说吧。”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帐外传来。 只见虞姬身着红装,青丝零落,俏立门外。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四 大羿看看两人,不发一语,大踏步离开了军帐,留下虞姬和张智难独自相处。 张智难笑道:“看不出来他倒挺识相的,我还以为他是个莽夫呢。” 虞姬脸上悲喜不定,走到张智难身前,双手颤抖着往他脸上摸去,道:“夫君,害你受苦了,我也是不得已……” 张智难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虞姬,我有一些事想不明白,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又不想离开你,因此故意被他们抓来,正好一举两得。也算不得什么受苦。对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些问题?” 虞姬低下头,轻声道:“夫君但有所问,贱内必有所答。” 张智难脸上突然露出气愤的神色,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欺骗我感情?” 虞姬俏脸微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张智难,吃惊地说道:“我怎会欺骗你,当然是真的喜欢?只不过……是我强迫自己喜欢上你的。” “此话怎讲?”张智难皱眉问道。 虞姬想了想,说道:“我有一门异术,能够迷人心智,使人死心塌地地迷恋我。我第一次见你时,便对自己使用了此术,强迫我喜欢上了你。” “你为何这么做?”张智难追问道。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纯粹是凭直觉行事。但到了后来,我真心爱上你之后,便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了。”虞姬脸颊绯红地说道,“为了我真正所爱的那个人,以及我深恶痛绝的那个人。” “真正所爱的那个人……指的是你丈夫项羽?”张智难略一思索,出言道。 “是前夫。”虞姬纠正道。 “那你深恶痛绝之人又是谁?”张智难问道。 “他的名字是我的禁语,因此我说不出口,但经过这么多事情,难道你猜不出来么?”虞姬期待地望着张智难。 张智难苦笑道:“既然你这么高看我,那我就勉强猜一猜好了……是不是剑啸宫宫主,那个给你下咒之人?” 虞姬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喜至极的表情,一下子如释重负,喜极而泣,道:“终于……终于……” “你绕了这么大圈子,先强迫自己爱上我,再使我爱上你,就是为了要我帮你除去剑啸宫宫主,好为你和项羽复仇?”张智难讶异地问道。 虞姬点点头,双目含泪,道:“你会为了我这么做的,是吗?” 张智难呆立当场,哑口无言,盘算了半天,总算叹气道:“好吧,谁叫你是我的妻子,便算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吧。” 虞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泪如雨下,在张智难面前缓缓拜倒,说道:“谢夫君成全。” 张智难将其扶起,望着她美玉无瑕的脸庞,柔声道:“我还有几个问题。” “夫君请讲。”虞姬擦了擦眼泪,笑道。 “那烂泥村的村民,是不是你引人过去杀掉的?”张智难语气依旧柔和,但其中却蕴含着刀尖般锋锐的寒气。 虞姬脸色骤然惨白,结结巴巴地答道:“夫君……你……为何要……这么认为?”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张智难依旧笑容可掬地问道。 虞姬在张智难凛冽的杀气下,身子不停地颤抖,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答道:“是。” “引过去的是些什么人?”张智难继续问道。 “林霁峰,就是我们在酒馆遇到前去拉壮丁的那些闯王士兵。”虞姬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么后来闯进木屋,伤害你,侵犯你的那些逃兵呢?”张智难接着发问。 “也是我引来的,不过他们只是砍伤了我,并没有侵犯我,那些血迹和气味是我伪造的。”虞姬不再犹豫,直言不讳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张智难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为了让你爱上我。”虞姬神情凄然,义无反顾地说道。 张智难双眼一刻不离地盯着虞姬双目,想要看透这名美如天仙,心如蛇蝎的女子内心,好知道她对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对虞姬究竟又是何种感情呢?难道自己真的爱她至深,以至于能包容她的一切?哪怕是对那些深重的杀孽,以及对项羽的念念不忘,自己也能宽恕原宥吗?” 他思虑许久,依旧无法给出答案,也许爱情从没有那么一种明确的尺度,可以测量其深浅。也无法评价一个人为了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人心难测,情意难量。 两人相对无言,任时光流淌,突然间虞姬神情一变,黯然道:“夫君,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张智难心情一阵激荡,却故作平静地说道。 “剑啸宫,它就要回来了。”虞姬低头呢喃,如同梦中呓语,双眼失神,形似操线木偶。说罢,身上金光闪动,向帐外快步而去。 张智难本想伸手阻拦,但手刚伸出一半,蓦地心中犹豫,便停在了半空。 眼看虞姬越走越远,张智难手一动不动,指着虞姬离开的方向,直到其消失不见亦未曾放下。 “我答应你!”张智难倏忽气运丹田,高声狂呼,如同夜间陡然刮起狂风,将整个军帐都掀了起来,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待回声平复,寂静重归,张智难也已消失不见。 ———————————————————————— 萧贱张开眼睛,浑身被汗水浸湿。 他知道自己又做了那个噩梦,但依旧回忆不起半点内容。只好摇了摇头,挥去心中不安,左顾右盼起来。 此时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完全感觉不似寒冬腊月的气候。他依旧身在城墙上,身上盖了条薄被,柳敏诗、鲁管仲正靠在他身旁的城墙上,兀自闭目沉睡。 “对了!管仲,你们怎么到了这里?那火龙呢?鸿雁呢?”萧贱不敢吵醒柳敏诗,只好捡软柿子捏,用力摇醒了鲁管仲。 “嗯?”鲁管仲揉了揉眼睛,缓缓醒来,打着呵欠道,“火龙?我自然是将其分解后藏了起来。随后便和师姐前来找你,见你睡得正熟,也觉得瞌睡虫上脑,便和你一起睡了,鸿雁师姐则说在这里太冷,睡不习惯,回房睡去了。”说罢,咂吧咂吧嘴,再度沉沉睡去。 “鸿雁怕冷……睡不习惯?”萧贱想起以前鸿雁与自己一起赶尸时常常风餐露宿,根本就没半点怨言,陡然间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双目不由向城外那瀣尸洞望去。 “管仲,快醒醒!鸿雁给你的冰钻呢?”萧贱再度推醒鲁管仲。 “在这里,拿去。”鲁管仲满脸怨怼地掏出冰钻,扔在萧贱怀中,复又陷入睡眠之中。 萧贱对着冰钻大叫道:“鸿雁,鸿雁,你在哪里?” 那冰钻闪了一闪,随即鸿雁的身影浮现其上,轻声道:“萧郎,你醒了?说话轻一点……这里……不太好大声喧哗。” 萧贱紧张地问道:“你去找宁芷了?在瀣尸洞中,是不是?” 鸿雁抿了抿嘴,道:“你猜到了?我没事,这里瀣尸不知去了哪里,而且我能够隐形,就算遇到他们也……啊!”鸿雁说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影像便消失无踪。 萧贱连声呼唤,但那冰钻再无反应。萧贱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至头顶,“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纵身便往墙外跳去。 “萧大侠,你去哪里?”墙上士兵连身呼喊,但萧贱充耳不闻,双足一踏到地面,便飞速奔至瀣尸洞前,毫不犹豫地往洞中一跃,身形迅速没入了洞口。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五 萧贱第二次入这洞穴,此时已有经验。将身子紧紧贴住斜坡这一面,同时身上放出电流,不停地击向坑壁,使之产生细小破损,变得凹凸不平,从而得以减缓下坠速度。过不多时,便平稳落地,不复前次狼狈。 他周身亮起微弱紫光,缓缓向前方走去,同时运功于耳,凝神辨听外界信号。发现此处果然如鸿雁所言,已无半具瀣尸,就连之前那倒吊洞顶的蝙蝠样怪物也已不知去向。 他此时心中对鸿雁的关切早已压倒了对瀣尸的恐惧,因此脚步匆匆,也不怕将瀣尸吸引过来。如是走了约一里路,洞中逐渐有些石笋出现,其上隐隐放出荧光,虽然微弱,但如十几只聚在一起那光亮就颇为可观,因此越往前走越是明亮,到后来即使不借助身上紫光,也可勉强视物。 这洞穴似是自然形成,一路上并无岔路,萧贱也未发现机关陷阱。又往里走了一里左右,洞穴陡然扩大,变成一座石殿模样。 萧贱突觉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顿觉心里忐忑,四处张望,忽然发现石殿正中有一石台样物体,其周围似有血迹散布,立马跨前数步,凝神查看。 这一看之下,萧贱几乎魂飞魄散,这石台周围血迹之多难以胜数,其中还混有断指毛发,连人的牙齿也有十几颗。 “不会的,不会的,鸿雁机警聪明,还有寄灵显化,怎会……”萧贱手足酸软,冷汗直冒,不停安慰自己,但眼看着这些事物,思绪总不由地往最坏的方向飘去。 遽然间,他身旁的石台动了一下。萧贱一惊,以为自己眼花,急忙凝神一看,直吓得六神无主。 这哪里是一座石台,分明是一个肚子鼓胀欲裂的人。 萧贱不由退后两步,发现那人正缓慢翻滚身子,想要爬起,同时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双手不停地伸向自己,似乎要将自己抓住。 蓦地,此人打了一个饱嗝,冒出一股酸臭,随即从口中掉出来某样事物,萧贱不敢靠近,微一运功,身上紫光大盛。借着紫光,萧贱看清了那掉出的事物。 那是一段手骨。 萧贱惊怒交集,想到此人定是瀣尸,于是抽出斩邪剑,一道紫芒闪过,此人立马变成一紫色火球,过不多时便被烧成一堆焦炭。 萧贱消灭此人,心神略微放松,忽然想到鸿雁身上穿着衣物,这瀣尸肚子就算再饿,总不成连衣物也一起吃了。于是又绕着石殿走了一圈,并未发现鸿雁身上穿戴,于是略微放心,继续前进。 一路上萧贱又发现了十余座石殿,每座石殿中心均有这么一个浑圆瀣尸,但并未发现鸿雁痕迹。萧贱随手处理,将所有瀣尸都烧成了黑炭。 这么又向前走了数里,萧贱眼前一亮,只见数百只石笋挂在前方洞顶,蔚为壮观,直照得洞内光明敞亮,纤毫毕现。 借着此亮光,萧贱发现前方一里处有一奇形怪状的长条石椅,其上躺了一人,全身****,似是女子。 萧贱一阵激动,快步上前,细细一瞧那女子面目,只见她黛眉秀目,甚是美貌,却不是鸿雁,心中不由大感失望。 萧贱非礼勿视,正想离开,那女子忽然一声娇喘,睁开妙目,向萧贱望来。一见到萧贱面容,登时露出欣喜神色,坐起身子,口中吚吚哑哑,指指萧贱,又指指自己。 萧贱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那女子点点头。 萧贱细细思索,却无论如何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此女,于是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目含秋水,依旧点了点头。 萧贱不明其意,想了想,颤声问道:“你……你……是……鸿雁?” 那女子羞红了脸,双目睫毛颤动,还是点了点头。 萧贱顿时如遭雷轰,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会是鸿雁?怎么模样……全变了?还不会说话?” 那女子眨眨眼,指了指萧贱,又指了指自己,接着在空中画了个心形,再指指自己心口。 萧贱见她虽然言语不通,但所画显然乃是示爱之意,当下心情激荡,大声哭道:“鸿雁,你真的是鸿雁?怎么模样全变了?” 那女子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萧贱,萧贱以为她真是鸿雁,加上心中悲痛,未及细想,将其一把紧紧搂住。 那女子与萧贱搂了一会儿,口型渐渐变化,嘴巴神不知鬼不觉地越张越大,很快便超过人头大小,趁着萧贱深陷悲伤,毫无防备,蓦地一口咬下。 “当心!”萧贱身边一声娇叱传来,接着鸿雁身影骤然出现,一剑刺至,顿时穿进那女子口中,接着用力一绞,那女子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身子缓缓软倒。 萧贱手中兀自抱着这女子身体,目瞪口呆地望着鸿雁,一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口舌迟钝地问道:“你是……鸿雁?那……这是谁?” 鸿雁擦了擦剑上血迹,微笑道:“这是衍祸。” “衍祸?”萧贱尚自惊魂不定,出言问道。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如人受**支配,是为衍祸。此女定是天性喜淫,又受鬼谷尸气影响,故而生出如此变化。俗话说食色性也,其淫性大发,加上理智丧失,将**与食欲混为一谈,以为将你吃入便能宣淫,是以才以美色诱你前来,再张口吞你。”鸿雁详细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刚才真是好险,多谢老婆大人相救。”萧贱扔下手中尸体,向鸿雁拱手道。 鸿雁脸色一沉,道:“你好大胆子,竟如此轻易地受人诱惑,趁我不在与裸身女子搂搂抱抱。我之前说过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萧贱一听,登时想起鸿雁语录:“如下次再对我有所隐瞒,擅自亲吻其他姑娘,看我不阉了你。”一下子吓得灵魂离体,解释道:“老婆大人……我认错了人,以为她是你……这才心神不宁……上了她的当。” 鸿雁面色阴沉,说道:“我不听你解释,乖乖把你那话儿拿出来吧!” 萧贱浑身瑟瑟发抖,望着鸿雁美丽的面容,霎时竟觉得如此恐怖,只想扭头就跑。但一想到逃跑后果只怕要更严重,只好战战兢兢,走上前来,闭目待阉。 鸿雁缓缓踱到他身前,倏忽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念在你还算心疼老婆,跑来救我,这胯下小头暂且给你留下,等你戴罪立功之后便宽恕其罪。”说罢,咯咯娇笑起来。 萧贱小弟得保,不由心中庆幸,刚想询问鸿雁为何不回应自己呼叫,但话到嘴边便立时停住。也是他今日遭受连番惊吓,已令得他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也不敢再出言刺激鸿雁,生怕她心血来潮,再来问罪,那便真成千古奇冤了。 鸿雁停住笑声,对萧贱说道:“你刚才看到那一路上的肥胖瀣尸没有?” 见萧贱点了点头,鸿雁略显紧张地说道:“这瀣尸是因为吞吃了他的同类,所以才变得如此肥胖。” “同类?”萧贱重复道。 “是的,我之所以不再说话,是因为正在目睹那瀣尸同类相食的场景,那肥胖瀣尸吞吃了近十名同类,这才全身鼓胀,动弹不得。”鸿雁颇为有些后怕地说道。 “那……你怎么没有继续前进?”萧贱迟疑着问道。 “我碰上了另一只衍祸,险些上当,好不容易将其杀死,忽然听到你的哭叫,便回头来找你。”鸿雁说道。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六 “另一只衍祸?衍祸也会诱惑女子么?”萧贱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当然啦?这男衍祸长得可不赖,比你可俊俏多了,多亏我心如止水,坚贞不渝,这才没着了他的道。”鸿雁得意地说道。 萧贱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前来救鸿雁,反被鸿雁救了,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可不太好听呐。等会儿可要小心一些,免得重蹈覆辙。” 想罢,萧贱站直身子,说道:“我们继续去找宁芷吧。” 鸿雁犹豫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好吧,反正你来都来了,不过一会儿你可不能像刚才一样,碍手碍脚,拖我后腿。”萧贱一听,想到自己竟被小看至这个地步,心中不禁一阵悲哀。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向前方走去。 这洞穴极为幽深,两人陆续又走了数十里,途中遇到了不少瀣尸衍祸,萧贱一一下手除去。鸿雁生怕萧贱疲惫,于是借口自己困乏,强迫萧贱陪自己休息了一个时辰,随后再继续赶路。 至此时两人已有近一天未曾吃过东西,萧贱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鸿雁也是颇感肚饿,两人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去找些虫子老鼠充饥,瞬间眼前一花,洞穴到了尽头,一座森林出现在了眼前。只见此处花木茂盛,鸟雀跃动,泉水潺潺,雾气朦胧,当真美不胜收。 “这里是哪里?”萧贱揉了揉眼睛,摸了摸一旁树木,发现此地并非海市蜃楼,于是出言问道。 “你不是号称寻路界宗师吗?怎么还来问我?”鸿雁嗔道。 萧贱一阵脸红,他平日里赶尸寻路,凭借的是星辰方位以及地貌地势,刚才却一直在地下行走,因此全然不知身处何地,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方向大致是往东,现在大概……是在汉中东面某地吧。” 鸿雁想了想,道:“萧郎,我们恐怕进了子午谷。” “子……子午谷?”萧贱心中一惊,战战兢兢地说道:“那……我们会不会变成化物?” “应当不会……吧?毕竟你练有仙体,而我可以用寄灵显化驱毒,时间不长当无大碍。”鸿雁用迟疑的口吻说道。 “对了,还有这玩意儿。”萧贱灵机一动,拿出万魂离幡罩,戴在脸上。鸿雁微一犹豫,也拿出一个罩住脸面。 忽然,一股烤肉的香气从远方传来,只馋得萧贱食指大动,鸿雁也是咽了咽口水,两人互望一眼,随即默契地往香气飘来方向走去。 这万魂离幡罩神妙无比,可以区分有毒与无毒物质,因此这烤肉香气自然而然便通过滤芯,进入萧鸿二人鼻腔,吸引两人前去。 走了约莫二里半,只见一雄壮汉子衣衫褴褛,坐在一石堆上,正拿着一把破蒲扇,不停地扇着身前一堆火,那火堆上方有一简陋木架,架子上架着一条巨大野猪腿,被火烤得噼啪作响,油脂涔涔。看起来肥而不腻,黄而不焦,火候操控当真一流。 萧鸿二人一见,顿时按耐不住,眼睛露出饿狼般的**,只想上前大快朵颐。 那壮汉看见两人,略微一愣,但随即面色和蔼,朝着身旁石堆一指,示意两人坐下,接着指指猪腿,指指自己,再指指两人,做了个吃东西的样子,并翘了翘大拇指。 萧鸿两人见状,心中大喜,当下也不推脱,分左右在石堆上坐下。萧贱拿下面罩,说道:“这位老兄当真胆大,竟在此荒无人烟处烤肉,不怕引来野兽抢食么?” 那汉子憨憨一笑,说道:“不怕。”跟着站起身子,将那猪腿取下,直接递给萧贱,道:“吃!” 萧贱本有轻度洁癖,见他此举虽然豪爽好客,但毕竟有些肮脏,于是说道:“我吃一小片便成。”说罢,拿出背上斩邪剑,便要往猪腿上割去。 那汉子脸色一变,把猪腿一收,道:“不准割,一人一口。”接着把猪腿递给鸿雁,道:“你先吃。” 鸿雁取下面罩,拿鼻子细细闻了闻,心想:“反正我就吃第一口,剩下的全给他们俩,也就不用嫌脏了。”也是饿得狠了,馋虫发作,张开小嘴便往猪腿咬去。 萧贱蓦地想起一事,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道:“不要吃!”跟着身子一晃,来到那汉子身旁,抓住汉子的手,往上一抬,那猪腿便远离了鸿雁。 那汉子急道:“干什么?”用力挣扎,萧贱也不再用力,松开了手,严肃地说道:“老兄,你这肉没有烤熟。” 鸿雁眉头一皱,说道:“萧郎,这烤肉一事并不需要全熟,有个七八分也可进食。你身为武人,哪有这么多计较?” 萧贱摇头道:“老婆,你此言差矣,我长期在野外赶尸,经常生火烤肉,自是知道这野味与家畜不同。其食纷杂,常有虫豸入口,故其肉内多有虫卵寄生,烤肉时决不能敷衍了事,应当四面八方皆烤至焦黄酥脆,火气及里,才可放心食用。我制尸之时曾见过不少误食寄生虫而死之人,其脏腑穿孔,满腹大便,奇臭难闻,而且肝脾肿大,虫洞密布,让人一见之下便会连呕三天三夜,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习惯……” 鸿雁听其越说越是恶心,不由的连半分食欲也没有了,娇叱一声,道:“好啦,别说啦,算你有理,要不你再把猪腿烤一烤吧?” 萧贱点了点头,望向那汉子,严肃地说道:“老兄,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只好得罪了。” 说罢,出手如电,抢下猪腿,便向火堆上放去。 那汉子见状,面色一下子变得极是狰狞,忽然头颅从脖子处横断,向上飞起,脖子断面处伸出六只触手,向萧贱脑袋抓去。 萧贱大惊失色,不及细想,手上紫电闪烁,一拳击出,将那头颅打了个对穿,跟着紫电一刻不停地将那触手烧灼,直到其发出焦臭停止蠕动,这才心有余悸地将其甩落地上。 萧贱惊魂未定,兀自盯着那头颅思索,哪知突然奇变再生,那猪腿中蓦地也伸出六只触手,牢牢缠住萧贱手臂,跟着一个人头从猪腿肉中钻出,张口便向萧贱手臂咬去。 鸿雁看得真切,心念一动,寄灵显化登时使出,将那火堆一掀,火堆中的烫石火木一股脑地砸在那人头之上,那人头发立时出一声惨叫,萧贱回过神来,见状大骇,手臂上再次紫光跳动,将那人头连同触手猪腿烤得焦糊,这才将其扔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萧贱稍稍定了定神,疑惑地望向鸿雁,问道。 鸿雁也是心神不定,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大概……是篡鬼吧?” “篡鬼?”萧贱回忆起鸿雁的话,喃喃自语道,“人为贪欲支配,是为篡鬼。但那瀣尸衍祸好歹有个正常人形,这篡鬼怎会是这副怪样?” 鸿雁仔细看了看那人头触手,蓦地花容失色,叫道:“萧郎,你过来看。” 萧贱闻言,急忙上前,靠近一看,顿时明白了篡鬼的奥秘。 这篡鬼自人头以下,皆是神经组织,那触手也是六条粗大神经组成,期间还有不少神经细丝相连,只怕它之所以先攻击自己头颅,是想将自己头颅吃掉再以神经接入,以此取而代之,从而操控自己身体行动。 “这……篡鬼哪里只有贪欲,分明杀意盈然,莫非是恐魔?”萧贱想想颇为后怕,出言道。 “不会,他先前利用我们心中贪欲,以食物诱惑我们,再想篡夺我们身体,分明贪之极矣,必是篡鬼无疑。”鸿雁蹙眉道。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七 萧贱心有余悸,说道:“鸿雁,你还是把你所致知关于化物的事全说出来吧,省得我们老是受其蛊惑,处于下风。” 鸿雁急道:“你以为我不想说呀?只是那遗书上本就语焉不详,我也全凭猜测推断,谁知道篡鬼恐魔是长得什么样?”说罢,撅起嘴巴,将头扭在一边。 萧贱挠了挠头,自知失言,于是不敢再多说,四处奔走,到处找了些野果野味,以树枝串上,就地利用篡鬼的烤肉架,将之烤至全熟,与鸿雁饱餐了一顿。 此时太阳西落,夜间将至,一些明亮的星星已是清晰可见。萧贱借着头顶北极星位置,辨明方向,当先带路,朝着子午谷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萧贱忽听得前方有异常信号,赶忙于是示意鸿雁停下,自己一跃而起,跳至一棵榉树上,举目眺望。 只见前方树林间人影重重,飘飘忽忽,将一片树林填塞得水泄不通,而且一阵阵哀嚎声从那些人影中传来,一看便是瀣尸无疑。 萧贱见这瀣尸数量众多,不下数百人,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愿浪费功力与其动手,于是跳下树来,回到鸿雁身边,道:“鸿雁,前面瀣尸挡路,而且尸群密集,估计即便隐身也是不好通过,你我还是绕路前行为好,免得多生事端。” 鸿雁也是这个心思,当下点头称是。两人刚想动身。忽然一阵高亢粗豪的啸声至远方传来,紧接着大地震动,隆隆作响,似乎一庞然大物正向着这边冲来。 萧贱与鸿雁脸色一变,两人均跳至树上,鸿雁用寄灵显化,萧贱集电磁信号,向啸声方向探去。 只见那群瀣尸步伐匆匆,哀嚎阵阵,当先向此处跑来。后面则跟着一个两丈高、一丈宽的巨型生物,那生物外表高耸,如同一根柱子,头颅则极小,与寻常人头无异。皮下各处蠕来动去,似乎其下有什么活物。 这生物身侧长着两只粗壮臂膀,与人手臂相似,只是粗大了好几倍。臂膀前端也不是手,而是两柄弯刀状的甲壳。 它步幅极大,很快便追上了瀣尸,两把弯刀不停砍下,很快便将十几只瀣尸砍得血肉模糊。随后那生物停了下来,拎起一具瀣尸残尸,往身上一塞,那瀣尸便如陷入泥沼一般沉入皮下,随即那陷下去的皮肤一阵疯狂蠕动,便陷入平静。 生物如法炮制,很快将面前的瀣尸尽数吸收,这才发出一声长啸,转身远去。 萧鸿二人对望一眼,皆发现对方脸上写满惊恐,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恐魔!” 随后鸿雁思索一阵,说道:“萧郎,我见这恐魔杀戮**似乎已得到满足,故而放过剩余瀣尸。今日当不会再次作恶,但我们最好小心行事,莫要惹祸上身。” 萧贱望着那恐魔远去方向,点了点头,叹气道:“还是绕路吧。” 随后两人绕开树林,选了一片树木稀少的草地赶路,萧贱不停探听前方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便与鸿雁一起隐形,如此一来倒也无甚波折,避开了无数瀣尸衍祸,也未曾遇上篡鬼恐魔。 眼看便要凌晨,忽然前方异象陡现。萧贱与鸿雁隐去身形,走到近处,定睛一看,不由又怕又喜。 只见前方是一片广袤草原,方圆不知几里,草原中央光芒闪动,耀眼明亮,一棵约莫直径一尺的洁白梭形石头悬于三丈上空,那光芒便是发自于它。其下站了一名白衣少女,仰面张手,似乎正在接受那光芒的洗礼。 那人便是宁芷。 宁芷周边十丈之外,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有四群化物。 北方是一只巨大的恐魔,约莫高有两丈半,身材也必先前那只粗壮了不少。双臂弯刀不时相撞,显得无所事事。 南面是一群衍祸,约有五十余只,男的俊俏挺拔,女的貌美身柔,均赤身露体,极是淫邪。但无意中则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利齿。 西面是一群篡鬼,数量极多,约有近千只,不过此时其未夺取他人肉身,因此显得颇为矮小,熙熙攘攘地扭来扭去,望去甚是恶心。 东面则是一群瀣尸,肤色惨白,面目狰狞,摇摇晃晃,哀嚎不断,数目约有数百。 四群化物站立原地,均望着宁芷,态度极是崇敬,因此互相之间倒也无甚冲突。 萧贱正想用阴阳雷亟上前抢走宁芷,忽然一个人影自衍祸群中走出,瞧那身形,赫然便是计无量。 “他怎么会在这里?嗯,是了,定是他趁前日瀣尸围城,偷偷溜出来的。”萧贱心想。 计无量走到宁芷身边,单膝跪地,道:“教主,这贤者之石吸收了这些天战死的十余万士兵真灵,能量极为庞大,但您先前曾服用过一枚小型的贤者之石,全身经脉已被拓宽,根基已稳,当不必如此谨慎,大可全力吸收其能量,也好早日成神。” 宁芷表情痛苦道:“计先生,我现在头疼心痛,胸闷腹胀,恶心欲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计无量喜道:“教主,这是改经易血,飞升成神之象,说明您离大功告成仅一步之遥,现在只要您抱圆守一,平息宁神,一旦过此关卡,此后便是平坦大道。” 宁芷点了点头,又道:“你招来这么些怪物守在这里,我瞧着害怕,又怎静得下心来?” 计无量低头拱手道:“启禀教主,这些怪物乃是承此地聚尸阴气而生,乃是至阴之物,分四方而立,可周围形成尸阴绝阳罩,使贤者之石发出的阳气不致外泄,尽数为你所吸收。虽然它们样貌怪了些,但皆在我掌控,因此不必太过担心。” 宁芷听了之后不再言语,闭目锁眉,加紧吸收贤者之石中的能量。 萧贱心想:“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身子一晃,一道紫烟在原野中掠过,向宁芷扑去。 ——————————————————————— 两天前。 闯王军帐之中。 在目睹了火龙下凡,助守汉中事件之后,闯军士兵发生了哗变。 在一些低级将领的鼓动下,只见无论妇孺老幼,伤弱病残,皆四处冲击粮仓,寻找粮食。搜了半天,终于发现军中已无余粮,不由出离愤怒,到处寻找高级将领,找到便即杀死,生食其肉,其形状之恐怖,不在瀣尸之下。 所谓非人而化物,灭天理而纵人欲者也。人一旦被**支配了头脑,便会化为非人之物,并非一定要借助铅汞庄老之术,鬼谷聚尸之气。 偌大的闯王连营此时已是分崩离析,人心涣散。 少部分人则发现了深藏在库中的少量特种大米,当下喜不自禁,将之偷偷藏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军营,向着远方村庄跑去。自以为占了极大便宜,却不知自己已踏入了死神的陷阱,并会将灾祸继续传播下去。 还有些尚有理智的士兵则拿起兵器,向山西,四川等地逃去,前去投奔其他义军。 诸葛岳人率着手下隐刀门门众,诸葛岳明率着千眼帮帮众,加上依旧效忠闯王的林霁峰的千人骑兵营,则拥着高迎祥,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子午谷方向进发。 历史的走向,依旧固定而平稳,未因其中发生的小小波澜而改变。 —————————————————————— 汉中城头,王阳明此时已变作王宪功的模样,与孙传庭并肩而立,一同望着闯王军中的乱象。 孙传庭虽然依旧面色平静,但眼角却显出他心中的欣喜,他转头向王宪功道:“老王,此次大胜天下第一叛军,虽然皆靠大家戮力同心,群策群力,但若非上苍开恩,降下天龙神将相助破敌,恐怕将是城破人亡之祸。由此可见我大明皇族依旧为上苍眷顾,中兴之日可期。” 王阳明不露声色,点了点头,但他眼中却不由流露出一丝困惑,以蚊蝇难辨的声音喃喃地道:“王朝兴灭,自有天数,岂因人力可以扭转乎?自古顺天而为,极易成事,而意欲逆天而行,则诸多磨难。但我既成仙体,又怎可庸庸碌碌,择易弃难?唯有攀那险陡之峰,入那一线天洞,方能九天揽月,将历史大势改流换道。” 如此念念叨叨了半天,王阳明忽然叹了口气,道:“孙将军,我们出发吧!” 孙传庭颇感奇怪,问道:“出发,去哪里?” 王阳明抬头望向东北,道:“子午谷,我们去抓高迎祥。”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八 萧贱正往前急冲,眼看就要接近宁芷,忽然四周气温一降,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萧贱头也不抬,知道必是大羿来此,当下全身紫气一震,弹开及身雪花,全力施为,一把抓向宁芷。 他知道凭借自己速度,大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自己,而他那冰环短期之内也对自己无可奈何。因此只要将宁芷擒住之后打晕带走,那便算分了胜负。 正当他手指快要触及宁芷的一刹那,忽然一道乳白色剑光从数里外划过长空,直刺自己面门,速度之快,准头之佳,实是罕见罕闻。 萧贱心中大骇,知道来人武功之高定然不可思议,急忙身形骤停,上身往后一仰,堪堪避开那道剑光。那剑光余势不绝,连续洞穿数只衍祸方才消失。随后一阵尖锐金铁之声从远处传来,声震旷野,响彻云霄。 萧贱心知这是由于出剑实在太快,因此才会剑光先至,剑声后到,可见出剑者在剑之一道上已然超凡入圣,无法以常理度测。 此时大羿已从空中踏雪而下,拦在宁芷身前,周身阵阵寒气发出,使得萧贱身子一阵冰冷,急忙后退数步,运使紫电缠绕自身,方才挡住了寒气的侵袭。 远处出剑之人步伐缓慢,但步幅极大,仿佛缩地一般,数步之间便来到附近。萧贱凝神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中原剑侠刘云剑,或者叫作张三丰,正佝偻着身子向此处走来。 萧贱心中惊慌已极,浑身大汗淋漓,想起自己曾在此人手下吃了大亏,险些身死魂灭。不由双足酸软,转身欲走。 张三丰来到大羿身旁,左右张望一番,随即望向计无量,困惑地说道:“是你给我写信,叫我来此?” 计无量恭恭敬敬地一鞠躬,道:“张仙尊,不才正是在下去信打扰,误您清修,还请原谅。” 张三丰紧紧盯着计无量,问道:“你知道近来一直在我心中呼唤之声的由来?” 计无量抬头看看上空的贤者之石,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便会想起一切事由,心中的空虚与孤寂也会不复存在。在那之前,还请您帮我阻止此人破坏仪式。”说罢,头向萧贱点了一点。 萧贱望着大羿与张三丰,不知怎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同时面对两位仙体,几乎可以说不存在任何获胜之机,但奇怪的是,他心中恐惧、惊慌、焦虑、不安等负面情绪居然缓缓消失,相反的,好奇、激动、昂扬、奋战之意取而代之,使得他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身颤不已。 他想要与他们实实在在地交手一番,以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是否已跨过天人的那道界限。 此时,鸿雁来到了萧贱身旁,悄声说道:“夫君,此时已无胜机,宁芷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我们无法改变她心意,便随她去吧。”此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此刻说来却异常坚决,显然已下决心。 萧贱不语,眼睛一刻不离眼前二人,缓缓摇了摇头。 鸿雁一惊,颤声道:“你要与他们两人交手?” 萧贱缄默不语,但他眼神却闪烁着炙热的战意。 鸿雁低头沉默片刻,蓦地抬起头,双目闪烁着坚毅的光芒道:“我等你回来,你如死了,我绝不独活。”说罢身子随风飘起,远离了萧贱。 萧贱明白鸿雁心意,她不想自己动手时投鼠忌器,有所顾忌,但也绝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便是相劝也是徒费唇舌。因此不再多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敌人。蓦地怒吼一声,身上紫电雷光跳跃闪动,头发根根竖起,一股滔天战意扩散开来,直冲得刘云剑衣袖飘飘,如同凭虚临风一般。 刘云剑眼睛一亮,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这一认真,身上那股子衰老陈腐之气尽数被抛到九霄云外,凛冽的杀气迅速向四面八方传播,直惊得鸟雀飞起,草木枯零。就连那些毫无情感的化物竟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不由得耸动起来。 计无量当这时候居然还能说话,他高声道:“张仙尊,您收着点儿打,莫要让他扰到这边的仪式。” 张三丰不答,倏忽背上斩邪剑自动出鞘,化为数百道乳白色旋风剑气,飘忽不定,向萧贱包围而去。 这正是武当派大弟子顾枫溪拼尽全力方能使出的阴阳太极图,而张三丰一出手便是其百倍能为,可见仙凡相差,何止倍徙? 萧贱周身发出千鸟鸣叫之声,瞬间消失在剑光包围之中,随即空中数百道紫色雷电劈下,重重轰在阴阳太极图上,顿时爆炸开来,一时狂风电闪,水火肆虐,如同暴风雨来袭,偌大的旷野转眼便草木无存。那些化物也被这如自然天威般的爆炸累及,除了那恐魔,其余尽皆被吹飞不见。 大羿周身寒气勃发,瞬间形成一道冰墙,挡住了暴风侵袭。使得宁芷与贤者之石并未受损。 萧贱破了这阴阳太极阵,大喝一声,斩邪剑出鞘,运起南宫剑法心诀,一时无数人影向张三丰攻至,竟无半点先后之别。 张三丰长身而立,仅仅随意跨前一步,霎时周身场景变换,宛如跨过了无数时空,萧贱攻势尽皆落空。此步伐之精妙,实在夺天地造化。 萧贱毫不气馁,长剑攻势绵绵不绝,如烟似雾,向张三丰缠绕而去,而萧贱本人竟似化为这烟雾的一部分,再也看不清其方位。 张三丰一声长啸,持剑在手,剑势如云,流动似水,仿佛自娱自乐一般画起了圆环。 这圆环有大有小,有圆有扁,完全看不出章法,但每道圆环皆恰好挡住萧贱攻势,而且一旦出现便不再消失,环环相扣,连绵不绝,无数小环绕了一圈便形成一大环,无数大环又形成一球体,蓦地这球体扩张开来,将整座草原笼罩在内,随即消失。 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萧贱化作的烟雾。 鸿雁身在远方,以重重气流阻挡,身子急退,好不容易等到球体散去,探查之下发现萧贱不见踪影,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只想跑上前去,搜寻萧贱下落。 张三丰摇了摇头,身子一震,一道紫电从身上冒出,随即湮灭。高声道:“小兄弟,出来吧,我知道你还没死。”话音落下,过了片刻,萧贱身形蓦地从草原某处出现,身子软瘫,一屁股坐倒在地,气喘不已,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张三丰道:“我还没死?这是在哪儿?” 张三丰笑道:“好小子,居然赢了我一招。你是如何办到的?”神色欣喜,全然没有落败之相。 萧贱摇摇头,道:“我刚才心中所悟,借你那光球之势相攻,忽然身子似乎穿过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精疲力尽,怎么可能赢你一招?” 张三丰怫然道:“我说赢了就是赢了,我活这么久,第一次有人从我归尘无极剑下逃生,而且居然还能出招反击,使剑气侵入我身,这不是赢了我是什么?哈哈,太好了,终于有人能赢我了,太好了!”说到后来,张三丰止不住笑意,几乎仰天高呼起来,似乎要向全世界宣布自己落败这个消息。 张三丰自五十岁就练成了无尽之体,之后武功逐渐精进,几乎踏入了从无前人踏入之境,世间再无半个敌手,因无敌而寂寞,因寂寞而失望,渐渐心灰意冷,避世隐居。等到寻至剑啸宫成道之后,真灵回归万物之源,整个人更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无情无感,只知混事度日。但饶是如此,其修为已至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即使吃饭喝水也在增进功力,此时此刻估计翻遍古今也找不出几个对手。 今日与萧贱一战,他已使出绝招,却依然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输了一招半式。此等兴奋之情如同被关了一辈子的老囚犯出狱碰见寡居一年的妇女,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露,王八瞧绿豆,怎可以寻常笔墨形容?虽然萧贱懵懵懂懂,说不出刚才那招来龙去脉,而且也已无力再战,但此等满足感也足以令张三丰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了。 ... 正文 情难量 四十九 刚才张三丰那归尘无极剑是他在百岁之后,将自己武学通盘明悟,化繁为简,化简为无,从而升华至圣之作。由太极而至无极,如同佛门中由空相而至无相,一字之差,却是两种境界,前者还执着于相之体,后者则已抛却一切。凭此剑意,此剑一经使出后,在那球体之内一片虚无,万物归寂,几乎无可抵挡。 萧贱当时已将阴阳雷亟之神速发挥至极限,并且以之施展南宫剑法,借归尘无极剑之势相攻。在某一刹那,由于相对运动的关系,他的速度达到了某个阈值,从而使他自身的时间的流逝相对归尘无极剑变得缓慢起来。 在他时间流逝变慢的这段时间内,他便如消失在这个世界,不复存在。也因此避开了归尘无极剑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随后他自身的时间流动又恢复了正常,身子也回到了这个世界,但就其本质来说,他自身的时间永远比他人少了那几秒。 他来到了数秒后的未来。 他击出的南宫一剑也随之延缓了数秒,避开了归尘无极剑的锋芒,击中了张三丰,虽然威势已经大大减弱,但毕竟是胜了一招。 但萧贱对此间发生的一切全然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只道张三丰手下留情,故意认输,因此心中微觉沮丧。哪知就刚才那一招来说,他的确是胜了。 大羿并未正缨归尘无极剑之锋芒,故而堪堪能够抵挡,不过那冰墙已然化为水汽,消散无影。而计无量躲在大羿身后,避开了归尘无极剑的波及,此时听到张三丰发出大笑,便从大羿身后走出,拍手叫好,道:“萧同学果然英雄年少,竟能在张仙尊手下过得这么些招数,在下实在佩服之极。不过张仙尊虽然自顾身份,无意再战,但我们这位大羿先生与萧同学乃是旧识,不知是否有兴趣陪萧同学过过招呢?”说罢,面带笑意,望向大羿。 大羿眼见萧贱气力衰竭,本不欲趁人之危,但听计无量如此一说,想起萧贱数次三番坏其大事,微一犹豫,上前数步,说道:“萧居士,你先前有意向我搦战,现在你刚经历了一番拼斗,是否仍行有余力呢?” 萧贱本来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但听其言语,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傲然之气,一下子力气大增,倏忽从地上爬起,抬头挺胸道,向大羿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说道:“大羿先生,能与你交手甚是荣幸,请万勿留手,请吧。” 大羿面沉似水,周身寒气氤氲而起,一时间四面八方皆如蒙了一层薄雾,仿佛只要大羿一念之生,万物便会冻结。 “慢着!”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只见鸿雁衣袖飘飘,从空中降至,挡在萧贱身前,冷傲地道:“刚才看见我夫君如此精彩表现,连我也有些手痒了呢,不知大羿先生可有兴趣,与小女子交手呢?” 萧贱一听顿时大急,忙道:“鸿雁,此人武功你也看过,你怎会是他对手……还是我来吧?” 鸿雁鼻子一哼,说道:“你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比我强吗?敢抢我的对手,要不咱俩比划试试?” 萧贱听她说得强硬,但声音却微微颤抖。知道她担心自己安危,故而鼓足勇气代己迎敌。一下子声音凝噎,说道:“鸿雁……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大羿不耐烦地道:“一起上吧!”说完伸手一指,一道冰环从身上发出,往萧鸿二人飞去。 鸿雁刚想以寄灵显化操纵冰气,忽然天上又是一阵娇叱传来,瞬间一道青色火焰铺天盖地,向大羿烧至,与那冰环一碰,嗤嗤之声发出,两相湮灭无踪。 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出现在了萧鸿二人身旁。 萧贱定睛一看,顿时大喜,只见来人竟然是柳敏诗以及张智难。 ———————————————————————— 原来张智难逃出冰山之后,想起自己对虞姬的承诺,便来到了汉中城,想找萧贱商议对付剑啸宫之事。 此时以他的武功,这汉中城墙自是来去自如,哪知尚未入城,便遇上气鼓鼓的柳敏诗向着瀣尸洞飞来。 他曾见柳敏诗随萧贱一同来相救自己,虽然当时隔着冰层,看得不甚真切,但仔细打量之下还是认了出来,于是立刻上前,自我介绍一番,并询问萧贱所在。 原来柳敏诗当时熟睡正酣,不知萧贱离去。等她睡醒,发现萧贱失踪,自是心急如焚,于是向守城士兵询问,得知萧贱进了瀣尸洞,便急匆匆赶来,想与萧贱一同作战。 此刻一听完张智难自我介绍,想起曾听萧贱说起过他义兄,知道其练就无尽之体,一见之下,自是不胜之喜。她本有些害怕瀣尸,现在得此强援,怎能放过?便简要说明了一番,强拉着张智难一起进了瀣尸洞。 张智难轻功卓绝,涉猎广博,随机应变,跌落洞底竟全未受伤。柳敏诗也是早有准备,在洞外凝结了热力,以之托住自己身体,顺利飘落至洞中。 张智难与柳敏诗两人沿着洞穴一路前行,由于洞中瀣尸衍祸已被萧贱所灭,因此很快便走出了瀣尸洞,来到了子午谷。其后凭借着张智难的聪明机警,数次识破衍祸篡鬼的阴谋算计,并发现了草原上的异象,便急忙赶来,恰巧解了萧贱燃眉之急。 ———————————————————————— 张智难望着张三丰,一时也是激动不已。自从上次他和萧贱一起从张三丰手下逃生,便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张三丰的招数,反复揣其意,仿其形,越想越觉得精妙难言。而现在他仙体已成,武功也不可同日而语,尘世间更是难逢敌手,但自忖仍无法使出张三丰那般神奇的招式。当下向张三丰深深一揖,道:“前辈,在下对您仰慕已久,自知武功低微,不值一哂。但大贤当前,如不讨教一番,便如入宝山而空手归,恐怕今后都会悔恨不已,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张三丰本已恢复那老朽昏庸的神态,初见张智难,只觉得其武功平平,资质庸庸。但再看一眼,便觉得他英华内敛,隐而不发。于是稍稍来了兴趣,仔细一打量,便发觉他体内真气澎湃,夭夭灼灼,活泼跃动,几乎无穷无尽。登时瞠目结舌,呆呆地问道:“你……也练成了?” 张智难没想到竟能使张三丰吃惊,当下强抑兴奋之情,道:“刚刚入门而已,让前辈见笑了。” 张三丰再次面露喜色,搓手道:“好家伙,好家伙,又来一个,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罢,身子内庞大的真气开始外泄,衰老之态逐渐消失。 张智难收敛笑容,神色一下子极为凝重,酒红色杀气慢慢弥漫开来。 柳敏诗踏前一步,挡住鸿雁,向着大羿说道:“大羿,万事皆有开端终结,我当年害死了嫦娥氏,你也使我涅槃,这数千年来的恩怨纠葛,我们就在此分说清楚吧。” 大羿一听嫦娥之名,神色骤然黯淡,但很快一股杀气闪过面容,说道:“九曦,我曾立过誓,绝不再会为嫦娥之事悲伤动情,现在我心早已冰封,你以此激我也是徒劳无功。不过你所犯罪孽却绝不会有洗清这一日,我今日便要你好好记得这点。”说罢,手中慢慢出现了一个漆黑无比的黑点。一股仿佛来自黄泉的阴冷从中散了出来。 “是九天太阴!?”柳敏诗立马神色严峻,双目渐成深黑之色,仿佛要将那黑点藏入双眸。 突然间,远方的宁芷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那洁白石头光芒如瀑布般泄下,尽数为宁芷所吸收,跟着那石头发出清脆的开裂声,随即“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宁芷身子皎洁无比,慢慢飘至空中,宛如一轮明月,光线柔和,遍洒四方。 但转瞬间,她身子发出刺眼强光,骤然蹿升,几乎来到千丈上空,如同一轮红日,光如火海,浩浩荡荡,沛然难御。瞬间将整片旷野尽皆吞噬。 在这强大的能量下,在场所有人皆被卷入,无从幸免,而计无量癫狂的笑声则充塞了天际,随后渐渐消失。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 柳敏诗正准备以虚无之眼对抗九天太阴,忽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炙热将自己包裹,送上了空中,此能量之强烈甚至超乎她涅槃之时。 所幸那能量的源头离这里实在太远,威力大为减弱,她急忙放出炙热之气与之相抗,使之远离自身**,避免灼伤。如此这般被热气包围,在空中飞了许久,总算轻轻地飘落在地,就好像有人用手托着自己,温柔地放下一般。 她缓缓站起,待金色热流散尽,定眼一瞧,发现身处一岩浆遍布之地,在她面前,坐着一赤身**,肤如凝脂的女子。 “你是……”柳敏诗狐疑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出言问道。 那女子抬起头来,柳敏诗眼前顿时一花,只觉得这女子极为熟悉,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就好像童年熟悉的玩伴长大后再相遇一般…… “你是宁芷!”柳敏诗望着对方端庄美丽的容颜,跳着大叫道。 那女子嫣然一笑,身后突然长出一对翅膀,将身子尽皆遮住,随即站了起来,道:“敏诗姐,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好像长大了?”柳敏诗踌躇着问道。 宁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部,笑道:“好像是大了一些。” 柳敏诗忽然愤愤不平起来,叫道:“你莫得意,我还没发育完全,不然分分钟超过你……” 宁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是自然,我怎敢与敏诗姐相比,毕竟你是炎帝,天下独一无二的至阳焚净习成者。” 柳敏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傅还是师姐告诉你的?” 宁芷摇了摇头,脸上似乎放出神圣的光辉,道:“我自己看到的,刚才的一刹那,我获得了在时间中行走的能力,虽然时间不长,走得不远,但已足够我看到我想看的事情了。” “你……开什么玩笑?”柳敏诗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 宁芷凝望着柳敏诗,声音空灵地问道:“你爱上萧贱了,是不是?” 柳敏诗俏脸登时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怎会看上他?” “既是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宁芷淡淡地说道,“你可知萧贱已与我师父早就结成了道侣?” 这句话如同利刃一般直接刺入柳敏诗心里,使她整个人空空荡荡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同石像般站立了许久,柳敏诗喘着粗气道:“你……你……撒谎,他们是我的亲人……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着,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我没有撒谎,撒谎的是萧贱和我师父。”宁芷低头望着他,声音平静地道,“你仔细想想,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吗?” 柳敏诗脑中立时如走马灯一般地闪过既往的情景,蓦地定格在明炎道场中,那时张卉心和易武阳相继离去,自己第一次感到对萧贱的爱意在心中萌芽。 萧贱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对爱的感受也不同,也许你也曾体会过爱意,只不过被时间冲淡而已。对我来说,能够让我珍惜之人便是我所爱之人。如要打个比方,那世界末日来临之时,我只想与一人共同静候万物入灭,那人便是我的爱人。” 柳敏诗当时听了这话,心想:“师父,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但毕竟少女脸薄,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忽然看到师父与师姐的手,若有意若无意地搭在了一起,两人还对望了一眼。 那时她年纪尚幼,心智不熟,因此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眼中分明饱含了深情,或者应该说是爱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欺骗我?”柳敏诗一下子心如死灰,双膝跪地,歇斯底里地仰天大叫道,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将衣衫尽数浸湿。 她并非是嫉恨萧鸿两人的爱情,而是因为她早已将两人当做自己至亲之人,只是现在同时受到两人欺骗,心中不由产生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 而萧贱之所以拒绝自己示爱,恐怕也是因为鸿雁之故,由是更加重了她心中的创伤,她再度感到在世上孑然一身,孤独无依。 便如她前数百世的轮回一般。 宁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对她柔声说道:“我之所以刻意带你来这里,便是为了让你了解真相,同时让你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柳敏诗虽然心灰意冷,但听宁芷说得郑重,不由抬头问道。 宁芷站直身子,面色凝重地说道:“你师傅师姐现正身处极大的危难之中,只有你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才能救他们,这里岩浆遍布,只要你将其中热力尽数吸收,相信便可做到,但现在你既已知晓了他们的真面目,还会这么做吗?” 说罢,手一挥,柳敏诗眼前出现了一副场景。 只见萧贱跌坐在鸿雁色怀抱中,气息不继,脸色惨白。鸿雁则面色凝重,身子发抖。两人同时望着眼前。 在他们俩人前方,站立着大羿以及计无量。 以及无数的瀣尸,衍祸,篡鬼,恐魔。 柳敏诗顿时呆住了。 若是在以前,为了相救萧贱与鸿雁,莫说是让她缩减寿命,便是让她涅槃,她也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但现在,她是那个被遗弃,被欺骗的人。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两个骗子的性命做出如此牺牲呢?即便救了两人,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回报?难道看着两人卿卿我我,接吻搂抱吗?自己涅槃之后,又有谁会记得自己这个可怜的,愚蠢的,被爱人抛弃之后,又傻傻跑去救爱人与爱人情人的小女孩呢? 宁芷望着柳敏诗颤抖不已的身子渐渐沉静下来,笑道:“看来你已下定决心了。” 柳敏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声音平稳地不生丝毫波澜,说道:“我要救他们!” ———————————————————————— 高迎祥率着近两千名部众,趁着夜色,绕过汉中,从杜陵进入了子午谷的南口。 此时全谷阴气及化物皆被计无量集中至贤者之石处,以形成尸阴绝阳罩,因此高迎祥这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没受尸气影响,行进虽然缓慢,但也还算平稳。 高迎祥高大威武的身躯当先而行,诸葛岳明及诸葛岳人随伺在侧,身后则跟着隐刀门,千眼帮以及骑兵营。此地道路泥泞,行走极是费力,又无可休息之处,因此一行人走了近一天,早已困乏疲弊。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洞穴,洞口土地尚算干燥,闯王便下令全军休整,于是一行人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睡觉的睡觉,以驱逐身上的疲劳。 高迎祥与诸葛兄弟、林霁峰坐在洞穴内,望着眼前的火堆,均不发一语。过了许久,高迎祥忽然问道:“你们认为天下大义是什么?” 诸葛岳明望着火光,毫不犹豫地说道:“携强兵壮马,起威武之师,扫除恶政,建立新朝,清洗陈弊,树新气象,改革上下,还利于民。外抗胡虏,内惩奸臣,创不世之功业,建千古之强国,这就是天下大义。” 高迎祥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复杂了,而且文绉绉的,我哪里听得懂了?”接着问向诸葛岳人,道:“岳人,你的看法呢?” 诸葛岳人目光炯炯,道:“当为大义任驱驰,莫以苍生相牺牲,此乃我诸葛家家训,这便是我心中的大义。” 高迎祥捋须笑道:“好,这个我听得懂了。”随后又问向林霁峰道:“小林,你呢?” 林霁峰面色诚恳地说道:“我向来追随闯王,您就是我心中的大义。” 高迎祥眉头皱了皱,道:“你这小子尽拍马屁,算了,不问你了。”林霁峰大惊,刚想辩解,高迎祥示意他停下,随即开口说道:“我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自己想了个答案,也不知对不对其……我认为天下大义,全在两个字——仁德。” “仁德?”诸葛岳明眉头纠起,道,“闯王殿下,私以为仁德固然重要,但一味如此无法成就大业,比如那刘玄德,朱允文便是下场。” 闯王微笑道:“岳明,所谓天下大义,便是苍生所需,只有满足苍生需求,大家才会追随你、相信你。而是否成事,一半靠人,一半看天,并非衡量大义所在之准绳。至于天下苍生所需要的,不是开疆拓土,妄动刀兵。而是有口饱饭,家庭和美,老婆孩子齐聚炕头,闲来可以听个小曲,而这些,唯有仁德之君才能给予。” 诸葛岳明心下不服,还待再辩。高迎祥蓦地面色一沉,接着说道:“因此我错了。”随即倏忽站起,来回踱步说道:“我不该派兵强征粮食,不该遣人强拉壮丁,更不该赐下毒米,强攻汉中,害士兵白白牺牲,尸骨无存,因此这天下大义,早已离我而去。你们还是尽早离去,另寻明主吧。”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一 诸葛岳明听了此话,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面目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若有所思。其余二人则大惊失色,跪倒在地,齐声道:“请闯王三思。” 高迎祥面色坚毅,虎躯耸立,不再说话。诸葛岳明沉思片刻,也随之就地拜倒,低头叩首道:“闯王,此皆在下之责,并非闯王指示,闯王如要责罚,在下诚心领受。但还请闯王务必振作,待寻到真龙所在,还有卷土重来之日。” 高迎祥沉默良久,见三人久跪不起,终于叹气道:“我知道了,我再想想,都起来吧!” 三人大喜,纷纷爬起,正要上前继续劝说。忽然门外跑进来一名士兵,跪地说道:“秉闯王,刚才探子来报,从子午谷南口又闯进来一队兵马,而且不像是朝廷的人。” 四人闻言面面相觑,诸葛岳人脸现杀气,道:“闯王,我和岳明前去一探究竟,看看来人是何方神圣。”说罢,也不等闯王同意,风风火火地便奔出洞口,诸葛岳明无奈,向闯王一拱手,也随之而去。 两人一出洞口,一使出武魂之体,一运起轻身遁术,一前一后,飞身上了两侧山岩,朝南口急奔而去。 奔行约五里距离,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约两千人左右,皆步伐迅捷,动作有力,显然比己方这批残兵败将强上不少。两人暗自心惊,悄悄伏在山崖边,等待对方前来。 约莫半柱香功夫,对方已经来到两人所伏山崖下,只听当先两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说道:“小成成,你怎么一意孤行,非要来这个破山谷寻找什么真龙,找到了又能怎样?凭我们手下这些人手,哪能挡住他人来抢?” 另一人说道:“五娘……哦,不,小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找这真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是想将它献给闯王,以求闯王开恩,原谅我对张献忠见死不救的罪过。” 诸葛兄弟闻言大惊,急忙探头望去,只见当先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李自成与霍金名。 ———————————————————————— 张智难在强光中也是身不由己,在空中飞翔了不知多远,总算脚下一实,落在地上。 他抬眼一看,发现所处乃是一片桦木树林,一棵棵参天大树矗立四周,几乎遮天蔽日,也不知自己刚才是如何落下,居然未曾碰到树枝树叶。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丛中缓步走出,张智难定睛一看,顿时大喜,原来来者正是张三丰。 张三丰面带微笑,伸出右手,手掌向天,向他招了招,示意他进招。张智难毫不客气,身随意动,揉身而上,与张三丰战作一团。 这一番大战,与刚才萧贱张三丰之战截然不同,走的尽是贴身肉搏的路子。也是两人均看到此处树木林立,大开大阖的招数施展不开,用的都是些小巧绵密,奇幻百变的招数。 只见张智难忽使擒拿手,忽使铁指功,间或夹杂着掌法拳法,尽是似是而非,罕见罕闻的功夫,张三丰脚下随意迈着步伐,手上则漫不经心地拆挡,看起来浑不着力,张智难的掌风拳劲连其衣角也带不起来一片。 斗了片刻,张智难突然大喝一声:“得罪了!”双手一合,周身数百道气劲汹涌而至,正是他用来对付诸葛岳人武魂体的那招,不过两人此时相斗已近百招,周身气劲何等澎湃,同时轰至,绝非肉身所能承受。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气劲尽数击打在张三丰身上,激起地上尘土,一时将张三丰笼罩在内,张智难则受这股威力反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急退,随即定眼望着尘土中央,露出期盼的神色。 烟尘很快散去,张三丰挺立在原地,微微摇了摇头,道:“小伙子,你就这几下子?连让我热身都不行啊!” 张智难瞳孔骤然收缩,但随即面露雀跃之色。刚才那招他采用了**八卦阵的原理,使气力凝聚不散,如蓄洪于闸,一旦使出,猛不可挡。张三丰并没有至阴冰封之防御力,怎能毫发无伤? 张智难思索片刻,道:“内八卦?”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小子眼力倒不错。” 原来这内八卦与外八卦相反,乃是在体内布下阵法,引敌人攻击进入体内休门,而自身则如一个空壶,仅起到蓄积储存之用,随时可以从惊门施放。刚才张三丰定是陡然放出体内蓄积之力,与张智难外八卦之巨力相撞,这才使得自身毫发无损。 张智难毫不气馁,笑道:“老前辈,再试试我这招!”说罢,身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出现在张三丰身侧,霎时无数拳脚齐至,从张三丰死角攻去。 张三丰不屑地说道:“步伐虽妙,但仍慢了一些,未能领会五行土遁之精髓,不值一提。”说罢,双手宛如云雾,封在张智难攻势之前。 张智难招数极尽猛烈,但张三丰双手纹丝不动,如同铁索横江,竟将之尽数拦住,半步都不退后。 张智难招数越使越多,宛如一人形武学库,古往今来各种掌法拳法在他手下使出,皆极尽精妙之能事,而且他拳拳力逾万斤,寻常武人只要擦到一点,也是血肉成泥之祸,哪知张三丰只是随便将手横着,张智难就半点奈何不了他。 张智难体力直如无穷无尽,攻势丝毫不见衰竭,拆了近千招,蓦地风格一变,掌势渐渐变得极是柔和,如清风拂面,流水潺潺。仿佛当时撩起虞姬遮面红盖般的温柔。 张三丰脸色陡然一变,再也不复刚才沉着,双手缓缓画起圆形。 两人动作虽变得缓慢柔弱,周身五丈之内安静得如同虚无,但五丈外却是天崩地裂,只见树木寸断,地面龟裂,鸟兽纷纷出逃,仿佛面临天灾一般。 此时张智难已不再拘泥于世间招数,随手出招,皆是前所未见,却又难以度测,张三丰所画圆圈也是越来越不成章法,到后来根本不能称为圆,全是些古古怪怪的形状。 两人胡闹般斗了一盏茶功夫,张智难忽然纵身后退,远远站定,只见他口角不停滴下鲜血,将蓝衣染成酱紫色。但他身上金光一闪,随即金丹通络术发动,鲜血登时止住。 张三丰神色和蔼,道:“这几下还算不错,还有别的招吗?” 张智难笑道:“还没完呢!” 接着双足一蹬,宛如一只大鸟,从空中凌空下击。 两人这番相斗,更加如同玩耍,手脚竟不相交,只是自顾自地手舞足蹈,同时四周再无异象,连一丝微风都不吹起。 又过了一会儿,张智难再次流血负伤,但这次他不再休息,直接运使金光疗伤,同时手脚不停,怪招不断。 张三丰此时已是面色欣喜,频频点头,他发觉张智难武功虽与他相差甚远,但斗得越久,就进步越多,直如永无止境一般。因此一心想要看看张智难在此番交手中能到达何等地步,故而下手越来越狠,到得后来已不再留情。 张智难最初与张三丰相斗,全凭力气内劲,在张三丰面前全然无用。到得第二次,已将三才阵法融入拳脚,与张三丰之太极阵法相斗,比拼的乃是对天道的领悟。至于到了第三次,两人已是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在对方体内以真气相攻,同时在自己体内布下防御。如此互相攻守,宛如在下一盘闲棋,但棋子却是自身性命。 须臾,两人同时定住不动,四目凝视,表情抽搐,咬牙切齿,汗水涔涔而下。过了片刻,张智难终于缓缓软倒,躺在地上,仰面望天,面含无尽欣喜。 张三丰则愁眉苦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什么臭功夫,给我提鞋都不配。”随即飞身跃起,从树枝上跳走。 张智难输了,他体力耗尽,遍体鳞伤,却依然未伤到张三丰分毫。 但他也是赢了,他与古往今来第一武学大宗师相斗万招,却依然活了下来,同时武功越斗越强,也使得张三丰明白了一件事。 再斗下去,胜负将难料。 因此张三丰罢手离去,他想将这场胜负尽量延后。 他当然想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是会赢还是会输,想得几乎要发疯。 但他不想失去今后人生的期盼与乐趣,对未知之事的恐怖与向往,对武道突破的不断发现与惊喜。 那是使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人”的证明。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二 萧贱与鸿雁被强光吞噬前,心有灵犀,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因此未被分开,两人一起在空中漂浮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落地,自觉落地颇轻,毫发无损。 萧贱由于与张三丰交战时使用了超出自身极限的功夫,暂时内息紊乱,无法使力。一踏到地面,立时摇摇晃晃,身子往后一倒,幸好鸿雁机灵,一把上前扶住,使其缓缓坐倒,躺在自己怀中理气。 鸿雁发现自己与萧贱正身处一片冰湖中心,这湖约有百丈方圆,冰面寒冷,湖周围树木也是冰雪覆盖,显得极为萧肃。 鸿雁皱起眉头,想起宁芷适才剧变,心中涌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或者看到过这一景象。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叫了起来:“加百列!” 萧贱正在调整气息,忽然被这叫声吓了一跳,不由说道:“什么加百列?” 鸿雁回忆道:“之前我们在秦始皇陵之中曾听那令狐九剑介绍过,他说加百列服下贤者之石后,曾引发了了一场大火,将半座罗马城焚为废墟。而刚才宁芷身上所发出的巨大能量,恐怕也是她吸收了贤者之石后所产生的后果。只是这次贤者之石聚集了十万士兵真灵的力量,其威力只怕比加百列服下的那颗还要大。” 萧贱听闻此言,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这便是投影所需的能量?但那观测者呢?难道宁芷在那一瞬间真的变成了在四维行走的神明了吗?莫非剑啸宫已经重临?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鸿雁听得如坠云中,怒道:“萧郎,你在说些什么投影观测?快给我详详细细完完整整地重说一遍。当然是要让我一听就懂的那种。” 萧贱顿感为难,王阳明那番话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哪能复述得清楚,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剑啸宫正在不同的时空中流浪,需要有人将他停下来,带回这个世界。因此需要宁芷……恐怕因为宁芷曾服用过小型的贤者之石,脑中又有加百列与赫尔墨斯的知识,因此剑啸宫选中了她,想要将她塑造为神明。” “神明?怎么塑造?难道就是凭借刚才的那颗贤者之石吗?”鸿雁张大妙目问道。 “不错,不愧是鸿雁仙子以及萧贱同学,想不到你们已经将事情推断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人不服都不行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鸿雁与萧贱循声探去,顿时心里一冷,仿佛连身子都要冻结了。 只见计无量与大羿一马当先,向着萧鸿二人走来,在他们身后,一望无边的化物正紧随而至,其中光是恐魔就有十头之多,其余瀣尸,衍祸,篡鬼更是数以万计。 鸿雁急忙发动寄灵显化,将两人隐形,扶起萧贱便走,想先找个地方躲藏,待萧贱恢复体力再说。但大羿忽然伸手一指,鸿雁只觉得浑身一冷,身形顿时出现,再欲隐形已无法做到。 大羿摇头道:“鸿雁仙子,你这寄灵显化虽然神妙,但别忘了,此处乃是冰面,你的热量可隐藏不了。” 鸿雁转过身子,双目凝视着两人,镇静地说道:“既然你们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要与我们为难?” “我只是想知道,刚才你们所说之事是从何处听来的。”计无量双手负在身后,挺胸说道。 萧贱喘着粗气说道:“我如说了出来,你便会放我们走?” 计无量摇了摇头,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大羿今日便要押你们去剑啸宫,到时你们是会成道还是会变成废人,就要看你们造化了。啊,对了,我劝你们不要多做抵抗,我身后这些化物可是欲壑难填,不然你们还没成道,缺胳膊少腿可就不好玩了。”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大羿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萧贱忽然说道:“你真确定剑啸宫已经降临了吗?” “当然,我向来算无遗策,从不失手。这次也不例外。”计无量极是自负,傲然说道。 萧贱摇了摇头,道:“未必,那次在秦始皇真陵,你便要助赫尔墨斯夺取宁芷身体,从而使其复活。但你想不到我竟然练成了仙体,破坏了你的计划。连你自己也差点没法逃出来。” 计无量身子一震,脸上狰狞之色一闪而逝,但随即恢复平静,冷冷地道:“那只是一次小波折,也在我计算之内,这不,我还不是巧施妙计,将我的计划尽数达成了?” 萧贱不答,再次发问道:“这贤者之石制作方法,是赫尔墨斯教给你的?” 计无量闻言,忽而神色露出一丝黯淡,垂目道:“是的……我本与他是相识超过数千年的老友,从没想过他竟然真的会身死魂灭,实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天机难测。” 萧贱笑了笑,道:“你看,你这不又有件事没有料到嘛,可见你说你算无遗策,根本就是胡吹法螺。” 计无量终于按耐不住,厉声道:“你东拉西扯,到底要说些什么!” 萧贱正色道:“剑啸宫根本就没有重临,你在制作贤者之石过程中犯了错误,导致能量不够,无法制造投影!” 大羿闻言,立时转向计无量,神色冰冷地问道:“计先生,他此话当真?” 计无量怒道:“你个冰娃娃,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又没有证据!” 萧贱平静地说道:“据张三丰说道,仙体既成之后,会自动感知到剑啸宫的方位。而我既然已经练成了仙体,在那秦始皇真陵中都能感受到斩邪剑的存在,现在却毫无感觉,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计无量与大羿闻言,均大惊失色,计无量喃喃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完全是按照赫尔墨斯的笔记制作的贤者之石……莫非……那特制大米中铅汞比例不对?……导致真灵无法聚集在一起,依旧自动升天而去……?” 大羿望着计无量,忽然取下背上斩邪剑,放在计无量脖子上,道:“计先生,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此次我坏了剑啸宫中不参与俗世之事的规矩而相助于你,如真无功而返,只怕要以你头颅祭我斩邪剑了。” 计无量身子一颤,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声道:“如剑啸宫复活,你不是能接收到你们宫主的信息吗?你怎么不验证一下?” 大羿眉头一皱,道:“正是至今仍未有信息传来,故而心中生疑。” 大羿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说道:“大羿,放开计先生。我只是不明你们方位,真灵到得迟了一些,莫要中了敌人奸计。”说完,一个模糊的人形出现在了大羿身旁,随即向着大羿身上一冲,没入大羿身子。 大羿身子一抖,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了,就是这种感觉……真灵回归的感觉……”随即转向萧鸿二人,面色阴沉地道:“萧贱,你巧舌如簧,意欲挑拨我俩,我今日无法再饶过你,准备受死吧!”说罢,身上阴气升腾而起,整片冰湖上方鹅毛般的大雪垂直落下,他穿过大雪,向萧贱走来。 “师傅,你刚才是在拖延时间?你体力恢复了吗?”鸿雁忽然传音至萧贱耳底,问道。 “恢复了部分……应该可以与大羿周旋,但他这大雪有减速的作用,我已无法一边奔跑一边抵御,要逃恐怕逃不脱他的追击。”萧贱也是传音道。 鸿雁笑了笑,道:“我有办法,师父,我来对付大羿,你去对付那化物。” 萧贱一惊,不由向鸿雁望去,只见她笑容灿烂,显得胸有成竹,于是只好点头道:“好吧,就依你。但你可千万小心,不要硬拼,如有机会可要逃跑。” 鸿雁理了理鬓发,嫣然一笑,道:“你才是呢,打不过可要自己逃跑呀。那大羿对上我,恐怕落荒而逃的可是他。”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三 萧贱站直身子,全身紫电闪烁,抽出身上的斩邪剑,与大羿相向而行。 大羿手中冰气凝结,转眼变出冰戟,萧贱身形骤然一闪,只见几道惊雷在大羿身上击落,巨响不断传出,在寂静的湖面上回荡不已。 随着雷击击中身子,大羿身上数道冰环反射而出,但萧贱反应迅速,在冰环及身之前便即躲开,忽然纵身一跃,从大羿头顶翻过,不再理会大羿,飞身向湖岸上的计无量掠去。 大羿还想反身追击,忽然鸿雁操纵数道气流飞至大羿身前,叱道:“我来当你的对手。” 计无量见萧贱冲来,冷笑一声,身子速退,很快便没入化物群中,长声笑道:“萧同学,可惜我尚有要事在身,无暇再陪你玩耍。到时候你如进了剑啸宫,在下必会提礼物来探望你……”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正逐渐远离此处。 随着计无量声音消失无音,那些化物连声咆哮,终于露出狰狞面目,向着萧贱攻来。 这些化物身在岸上,远离那大雪的笼罩,是以行动迅捷,一如往常。而萧贱则刚刚踏上湖岸,身上寒气未消,因此速度并未尽复,于是用紫电把身子缠绕地严严实实,宛如穿了一件紫电盔甲,使出南宫剑法,向化物杀去。 化物之中,瀣尸数量最多,几乎有一万之数,其中夹杂着一些蝙蝠样怪物,飞行而至,数量也有数千。萧贱见两者从四面八方涌至,当下也全不理会那蝙蝠怪,将南宫剑法使得泼墨难进,在阴阳雷亟的助力下仿佛化为千人,将攻来的瀣尸尽数断肢断头,使其无法行动。那些蝙蝠怪物则一触及紫色盔甲,便即一声惨叫,抽搐不已,短时间便化为焦炭。 此时篡鬼群杀到,数量也有近万,一见瀣尸断头断肢,顿时大声欢叫。纵身扑上,用力一钻,神经触手与瀣尸离断处相接,纷纷化为瀣尸头颅、双手、双足,助瀣尸重新站起,杀向萧贱。 萧贱知道这些篡鬼极是难杀,需要将其头颅彻底烧焦才行。此刻也没那么多时间,只好随手乱割,将附在瀣尸身上的篡鬼切得四分五裂,使其不能为恶。 还有些篡鬼见无身体可以寄生,便钻入断肢断头,一时间场面怪异,长着头的断手断脚满天乱蹦,还有的两颗头颅互相连接,翻滚着向萧贱咬来。但这些怪物甫一撞在萧贱紫色盔甲之上便即一声惨呼,焦臭着飞了出去。 那些衍祸则显得无所事事,似乎不理会身旁厮杀,男男女女竟开始互相抚摸**起来,眼见情到浓处,忽然女衍祸张开巨口,将男衍祸头颅一口吞入。一时间血流遍地。 那女衍祸吞入头颅后,肚腹忽然膨大起来,转眼间便如怀胎十月,接着肚子爆裂开来,数百只蝙蝠怪从中飞出,尖叫着向萧贱飞来。 萧贱没想到衍祸竟以此法加入战团,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实在无暇一一烧焦。地面也是布满残肢断首,稍一不甚便会向自己抓咬,甚是碍事,害得自己数度身形停滞,差点被瀣尸咬中。 好在萧贱练成仙体之后真气充沛,曾与张智难大战三天三夜。而此时也只是不停砍杀,远不及与张三丰交手时那么费神费力,因此也暂无体力耗尽之虞。 但眼看化物无穷无尽,那十头恐魔也在虎视眈眈,知道如再不想出对策,恐怕仍是凶多吉少。刚想用轩辕一剑攻击,但想到此招耗力甚巨,且一次最多杀伤数百名化物,因此便压下了这个念头,心思不停运转,想要找出个最佳对策,尽早结束战斗。 忽然,萧贱发现冰湖上大雪已停,鸿雁与大羿均不见踪影,登时心中一急,略一分心,被一瀣尸突破剑网,向自己咬至。 那瀣尸咬力颇大,一咬之下竟咬穿了萧贱紫甲,使萧贱一阵疼痛。此时心急加上身痛,两种刺激同时入脑,萧贱丹田蓦地一热,一道紫色电环瞬间自周身发出,竟将周身五丈之内的瀣尸尽数电倒,身子抽搐,无法动弹。 萧贱见状大喜,登时想起自己这阴阳雷亟乃是至阴至阳融合而成,用法当与至阴冰封或至阳焚净用法类似。自己先前所使紫剑、落雷、紫甲皆是效仿自那蓝刀、大雪、冰甲。而那冰环还从未使出过。于是心念一动,自丹田搬运气息,瞬间发出,顿时一道巨大电环从身上发出,霎时将周边数百只瀣尸电倒,眼看无法再战。 萧贱见此法颇为好使,又省力气,于是身形不停在瀣尸群中穿梭,电环不停发出,短时间内便将瀣尸电倒一半。而那些篡鬼更是毫无抵抗,接连昏倒,脱离了所寄生的瀣尸。 忽然间,那十只恐魔发出震天尖啸,挥舞着手中弯刀,大踏步向着萧贱杀来,气势威猛,如同山崩一般。 萧贱一惊,知道这怪物体积庞大,力大无穷,手上弯刀又锋锐,单凭这紫甲电环恐怕奈何不了它们。于是干脆收了紫甲,阴阳雷亟发动,身子化作紫烟,以紫电缠绕斩邪剑,高速向恐魔刺去。 萧贱疾刺之下,那恐魔顿时发出一声声惨叫,身上嗤嗤冒出黑烟。但毕竟身子巨大,这长剑刺入仅像针扎,因此连刺千余剑依然徒劳无功,反而激怒了恐魔,将手中弯刀飞速砍下,竟比一般江湖好手还要迅捷,萧贱仗着反应神速,这才一一躲过。心知这么斗下去也是惘然,于是瞅准空隙,身子后跃,远离了恐魔。 那些恐魔被激发了杀意,又不见了敌人,愈加怒发如狂。竟然狂舞弯刀,杀向剩余瀣尸,在如同砍瓜切菜般杀了数百只瀣尸后,终于停止了发泄,俯下身子,将瀣尸残躯一一吸收入体。 萧贱在远处凝神观瞧,只见那些恐魔吸收了瀣尸之后,身上那数千个伤口竟开始慢慢愈合,随即站直了身子,竟又比原来高了一尺有余。 “这样打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萧贱心中忽然冒出这个恐怖的想法,随即咬了咬牙,心道:“说不得了,拼着耗尽内力,也要收拾它们。” 想罢,萧贱将斩邪剑立于身前,开始驱动全身电力往斩邪剑中灌注而去,一时间周身电闪雷鸣,声势极是骇人。 那些恐魔被这异象吸引,皆仰天咆哮,狂奔着向萧贱冲来。 “轩辕一剑!”萧贱大喝一声,长剑一挥,全身电力借此倾泻而出,一道宽约数尺的紫色电芒向这恐魔群射去,刹那间一团巨大的雷球扩散开来,将方圆三十丈的范围尽数笼罩。 一阵电磁脉冲从那雷球中辐射而出,将周边百丈内的瀣尸尽皆波及,那些瀣尸身上竟燃起紫火,缓缓焚烧起来。 不久后雷球消散,萧贱单膝跪地,眼望前方,只见那十头恐魔中有七头已经全身着火倒下,剩下三只体型稍小的兀自矗立在原地,身上虽有紫火,但燃烧不旺,估计躲在其余恐魔中间这才幸免于难。 那三只恐魔再度发出尖啸,敲着手中弯刀向萧贱走来。 萧贱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体力未复,经过刚才半天的厮杀加上全力发出的轩辕一剑,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现在面对这三只恐魔,怕是只能逃走了。 但是他不能走!因为鸿雁还不知去向。万一鸿雁真的战胜了大羿,回到此处也必精疲力尽,届时面对这三只恐魔,只怕真的无法逃脱了。 “你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我了。”突然,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萧贱心底响起。 “斩邪剑剑灵!”萧贱蓦地想起这声音主人,顿时大喜过望。 这斩邪剑剑灵自从上次消灭了宁芷真灵中的赫尔墨斯残魂之后,便如同销声匿迹一般,再也没有半点声音,萧贱还以为它已然得道成仙。哪知在这危机当口竟又冒了出来。 “正是本尊。”剑灵数月不见,态度似乎傲慢了不少,说道,“你往这斩邪剑内注入那么多能量,打扰我睡眠,该当何罪?” 萧贱早已摸清这斩邪剑脾气,知道其欺软怕硬,又害怕遭到遗弃,于是说道:“我好心给你能量助你苏醒,你还摆这架子,快帮我收拾这些化物,不然我拿你去当搅屎棍!” “大人饶命!”剑灵顿时声颤如泣,可怜巴巴地道,“请大人万勿行此下策,在下对付这等化物最是擅长。” 说罢,剑灵默念道:“剑啸之声,专斩邪念,三尸既存,邪念即生,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好杀戮则为异常之尸,不斩之不得成道也。”萧贱听其所念,与大羿平时所念全不相同,心中不由奇怪,但生怕打搅他施法,也不敢多问。 斩邪剑剑灵念完,一阵巨大啸声向着萧贱正前方传去,萧贱受到波及,不由一阵头晕,所幸他之前已经过两次剑啸考验,有一定抗力。且这次剑啸并不是对其发出,是以并未被吸入异空间。 只见那啸声路过之处,剩余化物皆瞬间行为呆滞,那三只恐魔也是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儿,庞大的身躯竟然如同冰雪融化一般,粘液自身上不停流下,身子也越变越小,不一会儿已与常人无异,随即扑通一声,倒在粘液之中。 剑灵道:“这些化物其实颇为可怜,其虽为**所控,但实则永无实现**的一天。 那瀣尸贪口舌之欲,却永远食不知味,因此尽捡腥臭血肉食之,却也无济于事,是以日夜哀嚎,无法满足。 这衍祸喜淫,却无宣淫器官,于是将口舌之欲与**相混,爱之极矣却只能将之吞噬,生产之日便是死时,如是方得解脱。 斯篡鬼贪欲无穷,却失去本来之身,只能靠施以诱惑方能夺取他身,但即使贪念再盛也只能据一人之身,于是只好不停更换身子,如此轮回永无止尽。 此恐魔为化物之首,以杀戮为快事,因此反复杀戮,永无休止,不过其形貌骇人,昭露其心,故无人敢于靠近,是以反而无人可杀,只能砍些不死瀣尸发泄,为了使瀣尸死后不能复生,只好将其吸入体内,如是越长越大,杀心更加显著,行动也愈加缓慢,到得后来无法行走,更无物可杀,只能仰天长啸,徒呼奈何。”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四 大羿见鸿雁前来搦战,全不将其放在心上,身子一震,一道冰环放出,正中鸿雁,随即扭头便向萧贱追去。 哪知他刚想迈步,忽然觉得浑身上下被无数绳索缠绕,他低头一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状,于是用力一挣,顿时发现困住自己的乃是一道道气流形成的风索。心中疑惑,回头向鸿雁望去,只见鸿雁身上竟无一处被冻,周身闪着白光,目光闪烁地望着自己。 大羿一惊,周身寒气发出,将那一道道风索冻为结晶,落在地上,随即转过身来,神色中显出一丝慎重,道:“你竟能抵抗我的寒气?” 鸿雁双目犹如水晶,声音清脆地说道:“我自幼修习金风寒玉功,熟知阴寒之气,你那寒气固然厉害,但我只消控制气流,使其运动加速,互相摩擦,产生热量,便能中和你那冰环。” 大羿皱眉道:“我倒忘了,原来你也精通寄灵显化之道。不过你这热气毕竟是凡间事物,怎能与我至阴冰封对抗?我一向不愿欺负女流弱小之辈,速速退去,当可保住性命。” 鸿雁不再答话,忽然周身白光急剧闪动,刹那间,一股强劲的气流将两人包住,随即形成一巨大风柱,冲天而起,直上九霄而去。 大羿只觉得身子不停往空中飞去,不由往下一看,只见地面事物正在不断缩小,冰湖变得如同指甲盖一般,云层也迅速降到自己身下,暗忖恐怕已经来到了千丈高空。不禁心下诧异,没想到鸿雁竟能将寄灵显化发挥到如此地步。 两人一同升至某一高度,便即停住不动,仿佛有一片气流做成的垫子托住两人,使两人飘在高空。 大羿阴沉着脸,道:“鸿雁仙子,你这是何意?莫非想让我从高空坠下,好摔死我不成?你莫要忘了,我这玄冰铠甲万力不侵,即便从千丈高空落下也无法伤我。况且我可以将空气冻成固体,随时可以化成阶梯,形成支撑。” 鸿雁双目忽然光彩流动,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道:“大羿,你当年获得至阴冰封之体时,是不是也在差不多这么高的地方?” 大羿脸色骤然一变,道:“是九曦告诉你的?” 鸿雁摇了摇头,道:“敏诗跟我们说过你的事,但没说得这么详细……告诉你吧,是嫦娥氏跟我说的。” 大羿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立即颤抖起来,脸上难得露出愤怒的神色,道:“你休要胡说,嫦娥已经逝去千载,又怎会与你说这些?” 鸿雁也不作答,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轻轻一扔,向大羿抛去。 大羿不明所以,伸手接住,只觉得这珠子冒着寒气,触之使人心神安宁。不由抬起头,疑惑地望向鸿雁。 鸿雁笑道:“此珠名为广寒天珠,是我在秦始皇真陵中自茗枫郡主处所得,据郡主所说,此珠乃是万年不化之玄冰外覆琥珀形成……但是她搞错了,此珠并非什么玄冰,而是一粒眼泪。” “眼泪?”大羿闻言,神色顿时一变。 “是的,眼泪……嫦娥氏的眼泪。”鸿雁柔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大羿激动地叫道。 鸿雁道:“我刚一拿到此珠,本不欲收下,但忽然感应到此珠内似乎有人在不停哭诉,知其有异,于是用寄灵显化微一探查,便见到了此珠中的缚灵,并听她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大羿此时已经身颤不已,表情变得极是奇怪,似哭似笑,难以描绘。 鸿雁长笑一声,道:“你自己去看看便知。”说罢,手一挥,那广寒天珠顿时放射出七彩光芒,大羿眼前一花,身子仿佛一下子被吸入那珠内,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黑暗。 “这是……一念世界?只有剑啸宫宫主以及斩邪剑剑灵才能做到,你怎么……”大羿大声叫道,但话尚未出口,意识便渐渐模糊,随即陷入梦境之中。 —————————————————————————— 尧帝五年,三秦之地。 此处自炎黄大战之后,已由黄帝部族占领,由于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人民勤劳,物产丰富,故孕育了璀璨夺目,绵延不息的华夏文明。 此时,一名高大消瘦的男子正站在一片农田旁,指导农民播种耕地。 “大羿,你身为曜日神殿的大祭司,怎么一天到晚不顾身份,跑到田里来管闲事?总是弄得浑身老泥,这叫尧帝爹爹怎么将你立为下一任帝君?”远处走来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怒气冲冲地向高瘦男子吼道。 此女黛眉星目,脸如寒玉,身材姣好,气度不凡。当真是绝世姿容。就是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冷冰冰的,仿佛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嫦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沃土乃是神赐之物,其中蕴含万物生发,日月盈昃之理。我来此既是指导春耕,也是为了修行。”那名叫大羿的男子说道。 “修行?”那叫嫦娥的女子一愣,随即好奇地问道,“莫非是武功方面的修行么?” “正是,只要心中遵循春耕秋收,日月轮转之道,便是不刻意练武,也能修成正果。”大羿点点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么乱来,怎么成为我们部落第一高手的?真是傻人有傻福。”嫦娥蹙眉说道,“我们广寒神殿要举行祭月仪式了,有些事务要你们曜日神殿配合,你跟我来一趟吧。”说罢,不待大羿同意,拉起大羿袖子便走。 大羿向着身后农民连声道歉,无奈地随嫦娥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广寒神殿。这广寒神殿以月为尊,与曜日神殿相齐名,为三秦部落内两大神殿之一。殿内自尧帝之女、大祭司嫦娥以下,人人修习广寒神功。 这广寒神功乃是天下第一阴寒内力,奥妙无比,习成者据说可以与日月同寿,但也只是个传说而已,毕竟从未有人真正修成。 大羿与嫦娥将正事商议完毕,也不离去,漫不经心地在广寒神殿中踱步,眼睁睁看着神殿内的祭司忙忙碌碌,准备祭月事宜,显得颇为游手好闲。嫦娥嫌其碍手碍脚,便将其赶到藏经阁,整理藏书。 “什么嘛!好歹我也是与广寒神殿齐名的曜日神殿大祭司,竟叫我来做这等杂事,太看不起人了吧。”大羿虽然满口抱怨,但依旧手脚不停,将竹简一一取下,阅读内容,再一一放回至应有位置。 忽然,他瞥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认真地阅读着一份竹简。心中不禁觉得有趣,便走到那小女孩身旁,蹲下身子,亲切地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小女孩转过头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叫九曦。” 大羿一见小女孩的面容,登时暗赞一声,心道:“好漂亮,简直像是水晶雕出来的娃娃,不比嫦娥小时候差呢。”但同时心中也微觉奇怪,只觉得那小女孩的双眼漆黑一片,竟无半分反光。 简直如同传说中的九幽黄泉一般。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五 大羿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个不详的念头,笑道:“九曦,你好,我叫大羿,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嫦娥阿姨带你来的吗?” 话音未落,忽然脑后挨了重重一拳,痛得大羿龇牙咧嘴,回头一看,只见嫦娥正铁青着脸,对自己怒目而视,喝道:“什么嫦娥阿姨,是嫦娥姐姐。” 大羿只觉得嫦娥话中杀气腾腾,不由心中一凛,登时噤若寒蝉,退在一旁。 嫦娥转向九曦,面色忽然变得无尽温柔,道:“九曦,别上这怪叔叔当,他可危险了,来,我带你去吃糕点。”说罢,白了大羿一眼,牵起九曦小手,向藏经阁外走去。 大羿听得自己瞬间变成叔叔,一时也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暗骂,跟在两人后面,离开了藏经阁。 其后大羿向嫦娥询问,方知这九曦来历颇为奇特,她几乎是莫名其妙地便出现在广寒神殿之中,而且被人发现时仅为婴儿。但生长奇速,短短一周便长到三四岁大小,而且自然而然便能说话,也懂得不少道理。被嫦娥惊为天人,于是将其收而为徒,悉心栽培,想将其作为神殿大祭司的继承人。 但这九曦却对修习广寒神功有着天生抵触,一旦修炼便闷闷不乐,周身难受。而且本来生长迅速,修习了广寒神功之后竟停止了发育。嫦娥对其溺爱有加,也不强求,便随她罢学。其后九曦身子继续成长,而且无师自通,内力也越来越强,令嫦娥欣喜不已,不过九曦内力似乎偏向阳刚一脉,略微使得嫦娥心中不安。 大羿啧啧称奇,道:“阳刚内力有何不妥?我这便将我曜日神殿真阳神功教给她,待她大成之日,便可做我接班人,我自可逍遥快活去也。” 嫦娥立时出言反对,与大羿争执起来,不过毕竟爱徒心切,为了九曦成长考虑,嫦娥终于同意让其随大羿至曜日神殿学习。 —————————————————— 九曦坐在大羿身前,翻看着真阳神功的秘笈,低声默念,片刻之后便道:“大羿叔叔,我记住了。” 大羿柔声和蔼地说道:“别听嫦娥阿姨的,要叫我大羿哥哥。” 九曦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大羿哥哥,这秘笈我全记住了,不过总觉得这里有些错误。” 大羿心中一惊,表面不动声色,道:“哪里有错?” 九曦道:“总纲。” 大羿大惊,重复道:“总纲?” 九曦点点头,道:“总纲说:‘习此内力,需着重阳脉,抑制阴脉,循序渐进,使阳气遍布全身。自此成就至阳之体。’这全然不通。” 大羿神色慎重,问道:“那你以为该当如何呢?” 九曦想了想,道:“应该阴阳兼修,广容并蓄,使阴阳在体内均极强盛,互相竞争,至誓不两立的地步。再一举壮大阳气,吞并阴气,如此才能避免身遭摧残,存活下来,突破天人之境。” 大羿皱眉思索,觉得九曦的话发人深省,隐隐解答了自己修习中不少疑问,不由叹道:“九曦,你实是习武奇才,假以时日,你必可超过我的成就,届时我便将这曜日神殿交给你,我就可逍遥快活去也。” 九曦眨着妙目,似懂非懂地望着大羿。 九曦虽然不屑总纲中所言,但对于真阳神功修习之法却极感兴趣,几乎孜孜不倦地研习。数日过去,大羿忽然发现九曦面目有异,似乎已是十六七岁少女容貌。 大羿一向大大咧咧,并不以为意,但嫦娥来此探望时却一眼看出异常,当下怒气冲冲,不依不饶,来到大羿面前,追问大羿道:“你对九曦做了些什么?怎么一会儿长大了那么多?” 大羿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女孩子嘛,女大十八变啰。” 嫦娥哪知他如此惫懒,不由愈加恼怒,喝道:“女孩子发育再迅速,也不可能一天长大一岁吧!你这个龌龊师父,是不是对你弟子下手?” 大羿听她血口喷人,当下二郎腿一翘,两眼一翻,道:“做了什么?当然是教她做女人的乐趣,体会阳刚的奥妙,省得老是像某人一样,只知道学乌鸦聒噪,到现在还没嫁人。” 他本是开开玩笑,哪知嫦娥听完目瞪口呆,立时眼眶就红了,跟着长嚎一声,转身就奔出了房间。 大羿知自己言重,心中后悔,急忙跟在嫦娥身后,不停不歇地奔出了数里路,随后嫦娥在黄河边停下,望着奔腾的江水发愣。 大羿走上前去,嗫嚅道:“嫦娥……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教她修习真阳神功罢了。或许九曦体质特异,适合阳刚内力吧?” 嫦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兀自梨花带雨,抽泣道:“大羿哥……我自是信得过你……不过我一看到九曦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心里难受,不自觉地想要找你出气……我……我是不是个坏女孩……?” 大羿本想说:“你哪里还是女孩?分明是阿姨。”但话至嘴边,立马缩回,柔声道:“相信我,你不是。” 嫦娥欢呼一声,破涕为笑,道:“那……是我好看还是九曦好看?” 大羿一愣,哪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在我心目中,九曦她始终是个孩子,便像我妹妹一般,而你……则有所不同……两人都如我亲人,哪里非要分出个高下胜负?” 嫦娥一听他说自己是他亲人,登时脸红耳赤,细细体味他话中含义,越想越是害羞,只想转身就跑,又怕打消大羿勇气,于是犹犹豫豫,呆在原地。 大羿见她脸红如血,登时心下大骇,知道嫦娥修习至阴内力,一旦走火入魔,便是这等红脸之相,一时不及思考,一把握住嫦娥玉手,摸着她脉搏,探其脉象。 嫦娥哪想到自己这一犹豫,大羿竟变的如此大胆,刚想挣扎,但只觉得一阵阵阳刚之气从手臂上传来,令自己心神俱醉,快美难言,芳心竟微微窃喜。便放松下来,任其握住。 大羿心想:“她脉速怎如此之快?而且脉搏跳动如此有力,定是热毒入体之故,怎生想个法子,从她体内拔出热毒?” 嫦娥心想:“这下完了,我肌肤被他摸了这么久,估计已经怀上他的骨肉,数月之后肚子隆起,还怎么主持祭月大典?还是找爹爹商量,及早完婚为妙。” 大羿摸了半天,犹豫着说道:“嫦娥……妹子,这事好生烦恼,我以前从未试过(解热毒),恐怕会让你不适,甚至会有些疼痛,请你多多担待。” 嫦娥倏地站起,凑到大羿耳边,道:“大羿哥哥,你我婚事我回去之后便禀报爹爹,请他定夺,请你耐心等候,莫要心急。”说罢,轻轻在大羿耳边吻了一下,随即捂着脸,飞也似地逃开了。 大羿经她这么一吻,只觉得嫦娥说不出的娇媚可爱,心中顿时乱跳不已,一摸脸,也是热得发烫,这才知道嫦娥刚才并非身中热毒,而是少女怀春。反复琢磨嫦娥刚才言语,不由地痴了。 —————————————————————— 尧帝听女儿一说要与大羿成婚,立时大喜过望,只因两人分别为两大神殿祭司,皆位高权重,且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当下便招来大羿,问其意愿。 大羿此时已然明白嫦娥心意,想起自己与嫦娥青梅竹马,虽然时常拌嘴,但的确是感情深厚。想起适才临别时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更是心动不已。当下跪倒在地,向尧帝一拜,道:“我与嫦娥两情相悦,互相倾慕,如能结为伴侣,自当敬她爱她,至死不渝。还望陛下成全。” 其时男女定情,常常一言而决,无需酒宴聘礼,便即守诺终身,永不言弃。尧帝闻言,捋须大笑,道:“好,今日我嫁出一女,多了一子,实是大喜之事。我这便昭告天下,令你们择日大婚。” 不过当时有一规定,两大神殿大祭司皆须由处子担当,如两人成婚,这大祭司之位便当不成了。尧帝便命他们在石条上写下继任之人姓名,交予自己。 不久之后两人各自写完。尧帝先拿过大羿的石条,翻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九曦”,再拿过嫦娥的石条,翻过来写得也是“九曦”。不由大摇其头,道:“胡闹,两大神殿祭司怎能由一人担当?” 大羿与嫦娥对望一眼,脸上皆露出笑意,大羿道:“爹爹,九曦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实乃天下奇才,相信不久之后武功便会超过我等,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及,当有能力作为两大神殿祭司,守护我三秦大地。” 嫦娥也道:“我查过藏经阁,祖制中并无一人不可担当两大神殿祭司的规定。既然爹爹命我两人推举,便需尊重我俩意见。不然的话,你自己选去吧!”说道后半句,已是仗着父爱撒娇的意味。 尧帝想了想,的确也没有更好人选,便同意了两人的推举。 大羿和嫦娥很快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九曦,九曦哪敢接受?于是反复推辞,但两人赌咒发誓,表示绝对会支持九曦。九曦这才勉强同意。 随后大羿又说道:“九曦,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九曦皱着眉头,道:“大羿哥哥,你之前那个好消息已经让我虚火上升,麻烦不断了,再要有什么好消息,我还是立马走人好了。” 大羿哈哈大笑,道:“这个好消息绝对麻烦不到你,我和嫦娥就要结婚了。”说罢,搂着嫦娥,亲了一口,嫦娥立马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将大羿推开。 九曦闻言,立马喜道:“太好了,那真要恭喜你俩了,那你们成婚之后还会继续在神殿陪我吗?” 大羿颇为尴尬,挠头道:“这个……我们结婚之后自然要辞去一切神职……不过你放心,这里还有那么多别的祭司,大家都会照顾你的。我和嫦娥姐姐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操办,先告辞了。”说罢,站起身子,挽着嫦娥走出了神殿。 九曦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怎的,闪过一丝落寞。 婚礼定在一月后的祭月典礼上举行,同时举行的还有两大神殿大祭司的继任仪式。可谓三喜临门。一时间三秦大地人人笑意不断,家家宰猪宰羊,准备好生庆祝一番。 九曦则全无半分欣喜之情,她望着空空荡荡的神殿大堂,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悲凉无限,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月后。 大羿与嫦娥的婚礼在广寒神殿的映月厅中举行,由于新婚夫妇皆出自名门望族,故而高朋满座,嘉宾如云,大家都是欢声笑语,颂词不断。在大羿掀开嫦娥红苫的一刹那,所有人皆被嫦娥的绝世容颜所倾倒,不由皆交口称赞大羿的福气,并逐一献上诚挚的祝福。 除了九曦。 她修习真阳神功日久,如今已是二十岁容颜,单论美貌,绝不在嫦娥之下。但如今的她,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高台上,看着大羿及嫦娥得到幸福,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或许是羡慕嫉妒,或许是自怜自艾。 而后婚礼结束,继任仪式开始。 随着大尧的高声宣布,九曦成了史上第一位同时接任两大神殿大祭司的人,在一片欢声雷动中,她走上了前台,接受了象征大祭司权利的神杖,并随即被大家以崇敬的目光所仰视。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六 九曦蓦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站在这等高台之上,接受众人的仰视。 但她并没有时间去多想,因为她有了继任以来的第一个任务,那便是在月神殿中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以向月神祈祷来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她走出人群,孤身一人走进了月神殿。 这月神殿向来神秘,唯有大祭司可以进入,据说其中记录着三秦大地早年的一些秘闻。 她推开月神殿的大门,看清了月神的面目。 那是一名长相英武的女子。 她霎那间一阵头晕,幸而扶住了一旁的立柱这才避免倒地。 她认出了这名女子,她叫姬轩辕,原本是九曦无话不谈的朋友,共同作战的伙伴,友好部落的首领,以及……生死相搏的敌人。 她记起了一切。 她原本名叫姜蒙,为姬轩辕击败,化为真灵,耗费数百年时间,在世间飘荡,吸收阳气,好不容易才重铸形体。 她的部族也被姬轩辕的部落所吞并,她的子民或沦为奴隶,或遭到残杀,如今不知尚有多少仍存于世? 如今姬轩辕与她的部落统治了一切,为姬轩辕塑造雕像,书碑立传,永世长存。而她,则被众人遗忘,如今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她内心瞬间被复仇的火焰所吞噬。她要将敌人的一切夺走,踏得粉碎,肆意羞辱。她要抛弃自己受诅咒的一生,开始新的生活,寻找新的归宿。 “我再也不要一个人活着!” 九曦骤然发出一声尖啸,漆黑的双目放出无限光华,周身为火焰包绕,冲破月神殿殿顶,飞上了半空,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九个明亮的火球,将无穷热量洒向大地。直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这场灾祸,后人称为“十日凌空”。 —————————————————————————————————————————— 当人们最初在月神殿上空看见那九轮烈日之时,纷纷发出赞叹之声,以为是上苍降下祥瑞,保佑三秦部落昌盛之象。但随着时间推移,大伙儿渐渐觉得不对,这九轮烈日所发出的光芒霸道强烈,不多时便将这初春夜间的气温升至炎夏一般。 “九曦呢?”大羿眼看九曦进入月神殿,随后月神殿中就发生异变,不知她是否无恙,心中也是一急,也不顾只有大祭司才能入内的禁令,飞身闯入殿中,却发现其中一片狼藉,就连月神像也是毁损殆尽,九曦则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这九个火球全然无消散之象,众人实在耐受不住,便各自散去,期望明日一早这“祥瑞”便会自动消失,气候也会回归正常。 但到了日间,这异象全无半点消失之意。而且这强烈的热流在夜间尚未使人觉得如何,但一到了白昼,十轮烈日同时向大地放出光芒,直晒得草木枯黄,大地开裂,人人皆是汗流浃背,无心劳作。 如是过了十余日,三秦大地已是江河断流,稻田枯萎,路见干尸,火灾四起,一片末世来临景象。 曜日神殿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我们选错九曦为祭司,上苍已经不再眷顾我们,故而降下如此灾祸吗?”嫦娥焦虑地说道。 “不会,你我都清楚九曦的能力,世间再无人比她更适合担当祭司一职,恐怕这次灾祸并非天灾,而是**。”大羿神色严峻地说道。 “**?”嫦娥难以置信地望着大羿。 大羿点头道:“我之前曾在广寒神殿藏经阁内整理竹简,无意发现九曦那时所读竹简中记录着这么一件事,据说三秦部落建立之初,月神姬轩辕曾与炎帝姜蒙氏发生一场大战,这场战争中发生了种种不可思议之景,其中便有炎帝化身九日,与月神交战的描述。” “那月神不是将炎帝击败了吗?据说炎帝其后身死,他们部落也被我们兼并。但月神为了使两部族间和睦共处,还特异修建了曜日神殿,在其中祭司炎帝,以平息炎帝死后怨气。”嫦娥反驳道。 “或许……炎帝还活着……”大羿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可能?大羿哥,你老是胡思乱想。不说了,现在大灾当前,爹爹说希望我们暂时不要行房事,以恢复大祭司之职,待平息灾祸之后再洞房。”嫦娥羞赧地笑道。 “那怎么行?”大羿夸张地叫了起来。一把抱过嫦娥,道:“万一我死在这场灾难中,岂不是到死都是童男?不行,我可不要,快让我尝尝甜头,那样我死而无憾也。” 嫦娥又羞又急,死死抵抗着大羿,道:“你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快死开,莫要再触怒神明,降下更大的灾祸。” 大羿也只是开开玩笑,嫦娥稍一抵抗,便装出失望的样子,放开了她。 嫦娥惊魂未定,还想发作,但一眼看见大羿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一软,柔声道:“大羿哥,你放心,我身子迟早是你的……这场灾难……不管是天灾还是**,相信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就稍稍有些耐心,多等几天吧?”说罢,弯下腰,在大羿唇上吻了一下,随即再次红脸跑开。 大羿叹了口气,舔着嘴唇,回味不已。 嫦娥一路跑回广寒神殿,回想起大羿的话,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月神既然击败了炎帝,那必然有法子对付那十日凌空。月神殿中有不少部落初建时的秘闻,说不定便有解决之道。待我详细查找一番。”如此想着,向月神殿走去。 —————————————————————— 大羿待嫦娥走后,便走进了炎帝殿,望着炎帝那高大威武的雕像,心中思绪万千。 他研习真阳神功甚久,知道此神功其实是炎帝早年所创,据说练到最高境界,便能如炎帝一般,拥有无上神通。但即便武功练到自己这般境界,也无法化身九日,几乎无穷无尽地放出能量。 “莫非……是九曦?她天资如此卓绝,想必终可达到如此境界,但……她又怎会祸害三秦部落?”大羿摇了摇头,抛去了自己的荒唐的想法。 忽然间,他的目光被窗外的奇景所吸引。 自从九日出现之后,其在白昼固然始终光芒万丈,但一到夜间子丑两个时辰,便会突然不见踪影,使夜幕重新笼罩大地,也由此世人得以喘息。而在子丑之时,本应皓月当空。但不知是否受了九日的影响,在原本月亮的位置却是漆黑一片,深邃不见其底,使得这两个时辰天空无半点月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届时此时已是子时,九日已经消失,按理说应是黑暗降临,目不见物。 但大羿却看见了一座仿佛是水晶做成的阶梯,泛着点点星光,正向着原本月亮所在延伸而去,通往那深邃无比的黑洞。 而这座阶梯的起点,宛然便是月神殿。 “嫦娥!”大羿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大急,身子一闪,化作一道红影,向月神殿掠去。 ———————————————————————— 嫦娥趁着九日消失,以广寒神功的至阴内力冻结空中水汽,制成水晶之桥,向着那片深沉的黑暗走去。 她读了月神殿中的记载,知道那片黑暗是克制九日的关键,名为“九天太阴”。 世间万物皆由阴阳二气组成,虽偶有阴盛阳衰,阳盛阴衰,但总体却始终平衡,阴阳相抵。 那九日乃是世间至阳之物,虽然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但其却终归需要补充阳气,以维持那强大威能。 这子丑二时便是其吸收阳气,储蓄热量之时。 其吸收的阳气来自于九日上空,皓月之下。因此才会在月亮之前出现一片黑暗,那是阳气尽数被吸收之后产生的天下至阴之气,人称“北方尸气”,“沆瀣之气”,或是“九天太阴”。 只要获得了九天太阴之力,便能中和九日的阳气,使世间阴阳重回平衡,化解“十日凌空”之灾。 而自己身为广寒神殿大祭司,至阴内力所有者,无疑是最有可能完成此项重任之人。 她面露坚毅之色,步履沉稳,一步一步向着那片黑暗越走越近。 眼看那黑暗已近在眼前,她已感受到其中那深不可测之寒,仿佛要将自己吸入其中一样。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呼喊。似乎是从水晶桥下发出,而且……叫的是自己名字。 “大羿?”她心情一阵激动,向下方望去,只见大羿正沿着水晶桥,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 “大羿哥,停下!”她急忙大叫道:“这九天太阴奇寒无比,你没练过阴寒内力,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 “嫦娥!你在干什么?不要胡闹,快跟我回去!”大羿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似乎带着一些哭音。 “没事的,等我吸收了九天太阴之力,平息了十日凌空之灾,自会回去找你!”嫦娥高声喊道,清脆的声音在寂寥的夜空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大羿闻言大惊,运起内力高喊道:“嫦娥妹,我听九曦说过,练此等至阴内力要先使内外阴阳平衡,再一举引入庞大阴力,方能使身子不被冻结。你现在阴力强盛,贸然吸收九天太阴恐怕会有不测,还是先回来再说吧!” 嫦娥听他念念不忘九曦,心头微微有气,不由叫道:“九曦?她要真有这么大本事,怎么会就此失踪不见?你若害怕便赶紧退开,莫要扰我修炼神功。”说罢,转过身子,飞身而起,瞬间没入九天太阴之中。 大羿见她毫不听劝,心下惶急,于是脚下加劲,飞快往嫦娥追去。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七 嫦娥一进入九天太阴之中,便感觉奇冷无比,阵阵寒气仿佛恶狼一般向自己扑至,似乎要将自己吞噬。 她自负身怀天下第一阴寒内力,自是对此不以为意,心道:“来得正好。”于是运起广寒神功,想要将这股外来阴力引入体内,存入丹田。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自幼修习广寒神功,四肢百骸皆阴盛阳衰,之所以尚能活动,只因皮肤肌肉皆存有阳气,尚能阴阳平衡之故。 此时这九天太阴来势汹汹,根本不听她号令,一见阳气便即吞噬,同时侵穴钻脉,很快便将她周身所有经脉寸寸冻结,加上她体内原本是阴寒内力,因此很快就全身冰封,几乎半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待她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时,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四肢僵硬,心跳停止,内息冻结,血液成冰,唯有思维尚在运转,但已是起不到半点作用。 她感觉连自身意识也马上要失去了。 “大羿哥!快来救我!”她内心哭泣,发出呐喊,但张口结舌,却是发不出半点声息。 九天太阴并无半分怜悯,在占据了她肉身之后,很快便向她真灵侵蚀而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光是我,连大羿哥也要被九天太阴吞噬。怎生想个法子,救救大羿哥?”她心知自己已然无幸,此时唯一希望,便是让大羿活下去。 但她全身无一处可动,怎生救人呢? 她绝望了,心中悲伤难抑,忽然间,她的眼角出现了一滴眼泪。 那是她全身最后一丝热量所产生的奇迹。 她在此生死之际,脑中突然飘起一道白光,向着那道泪滴涌去,再那泪滴冻结的一刹那,与之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枚洁白的珍珠。 此刻她的**与灵魂已然分离,整个身子失去支撑,向着入口处跌去。 大羿刚刚奔至九天太阴之前,刚想入内,蓦地瞥见一个身影向自己身旁跌来,急忙运功一跃,将其在空中抱住,发现这身子正是嫦娥。 他心中一阵狂喜,但很快便发觉异常。只因嫦娥的身子僵硬寒冷,宛如冰雕,抱在怀中并无一分生气。 他吓得六神无主,连声呼喊,但那嫦娥毫无反应,全身寒气缭绕,几如万年玄冰。 大羿急中生智,赶紧运起真阳神功,全身如同火炉,将嫦娥死死抱在怀里,意图以真阳之力,来融化坚冰。 但他面对的是世间至阴之力。 他的真阳之力毫无作用,反而被九天太阴侵入身体,将他阳力吞噬。 他察觉到这一点,却依然死不松手。 他生怕自己一旦松手,嫦娥就再也回不来了。 至阴之力先将他体表阳气尽数吞噬,在他表面覆盖了一层冰甲。 随后他的穴道,经络也被阴气冰封,真气停滞。 接着阴阳之力在他体内交战,渐成均势,随后阴进阳退,九天太阴之力陡然发力,霎时将他的真阳之力打得落花流水,直接侵入他丹田,形成了一个冰核。 他只觉得自己如同被冻在冰山内,无一处可动,但这样正好,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双手只能牢牢地抱住嫦娥,再没什么能将两人分开。 但他又错了。 冰核很快开始了运作,他的四肢百骸被阴煞气充满,居然转眼便行动自如,同时力气大增,似乎平白无故多了数百年功力一般。 之后,他怀中的嫦娥身体碎裂,化作一道道冰晶,在夜空中飘散。 他站在水晶桥上,以为自己会悲伤难抑,但心中却始终冷静如冰,仿佛无悲无喜。 他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泪腺成冰,再也无法流出半滴眼泪。 他已失去人性,成为神袛。 忽然,一枚珍珠缓缓落入他手中,其上隐隐闪着光芒。他似乎听到了嫦娥的声音说道:“大羿哥,我们来生再见。” 他凝视着这颗珍珠,脸上露出温柔神色,将其珍而重之地塞入怀中。长叹一口气。向着水晶桥下方缓缓走去。 丑时已过,九日再度放出耀眼光芒。 他纵身一跃,向着九日飞去。丝毫不理会灼身的烈焰。 他见到了烈日中的人影。 “九曦?”他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大羿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嫦娥姐姐呢?”九曦乍一见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异常的神色。 “她已经死了。”大羿突然长叹一口气,道。 “死了?怎么死的?”九曦吃惊地问道。 “她为了消除你造成的灾祸,牺牲自己,成为了九天太阴的祭品。”大羿平静地说道。 九曦默然,片刻之后,说道:“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报复姬轩辕……” “没关系,我会替嫦娥完成她的心愿。”大羿说着,手中出现了一个心脏大小的黑球,“所以,让一切都消失吧。”他说道。 在烈日之中,黑球骤然扩大,瞬间将九轮烈日尽皆包裹在内,随即天地失色,万物俱寂,不久黑球烈日尽皆消失无踪。 三秦大地气候再度变得宜人。生机渐渐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庄稼得以萌芽,溪水开始流淌,人们继续繁衍,部落不断扩张。 大羿则陷入了长远的深眠之中。 ———————————————————————— 大羿张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高空,面前所站之人则换成了鸿雁。自己手中则牢牢握着那枚广寒天珠。 “这是我的记忆,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大羿沉着脸问鸿雁道。 鸿雁摇摇头,道:“这不是你的记忆,这是嫦娥的记忆。” “嫦娥的?”大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是的,她托我帮她把广寒天珠交给你。”鸿雁指了指大羿手中的珍珠,说道,“你那时并没有拿到这颗珠子,它直接从你身边落下,深埋地下,因此你没有听到嫦娥给你的留言。” “大羿,我们来生再见。”大羿心中忽然回响起刚才梦境中的话语。 “你的意思是……这颗珠子是嫦娥的遗物?” “不,这颗珠子就是嫦娥的转世。”鸿雁纠正道。 “什么?”大羿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嫦娥真灵即将逝去的一刹那,她领悟了寄灵之术,将真灵寄附于这枚永远不化的泪珠中。随后以真灵之力引导她体内的九阴之力,缓缓将你身体改造,终于使你练成至阴冰封之体,不然凭九天太阴如此凌厉野蛮的攻势,你也难逃身死的下场。”鸿雁解释道。 大羿望着手中的广寒天珠,身子不停地颤抖,只觉得心中有股深藏的情感即将爆发,但却被死死地压抑住。 “刚才的一念世界不是我发出的,而是嫦娥。她想要传达给你的事情,你可知道了?”鸿雁继续说道。 大羿身子一震,终于平静下来,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说罢,将那珠子珍而重之的放在胸口,随后脚下形成了一座水晶阶梯,转身向远处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云层之下。 鸿雁凝立许久,终于长叹一口气,随即操纵气流,缓缓降落到地面。 ———————————————————————— 萧贱在地上已经等候许久,好不容易看见鸿雁从空中降下,立马大喜过望,急奔上前,道:“鸿雁,你总算回来了,大羿呢?” 鸿雁嘻嘻一笑,道:“我不说了嘛,大羿一看见我便会落荒而逃,以后再也不会和我们做对了。” 萧贱满脸不敢相信,呆了许久,终于叹气道:“好吧,要不是大羿心冷如冰,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了。” “你说大羿?他心才不冷呢。我告诉你啊,我刚刚偷偷摸摸以寄灵显化窥视,发现他竟然哭了。”鸿雁如同讨论一件八卦之事,兴奋地说道。 “不会吧?”萧贱难以置信地说道。 “真的!不过他的眼泪很奇怪,不是水。”鸿雁神神秘秘地说道。 “那是什么?”萧贱好奇地问。 “是一颗珍珠。”鸿雁微笑道。 ... 正文 情难量 五十八 “管他珍珠还是钻石,你没事就好。”萧贱本已内力耗尽,此时劫后余生,立时生出如释重负之感,身子一软,就地一躺。 鸿雁也是心神乍定,随意地往萧贱身旁一躺,两人转过脸来,目光一触,均发出会心的笑容。 这对少男少女,虽早已互相钟情,但因一开始碍于礼法,强自压抑。接着又因诸多变故,难有单独相聚之时。直至现在,两人历经生死,终于寻得安宁时刻,得以两人独处,只觉得人生之美妙,无甚于此刻乎。 萧贱望着鸿雁那天女下凡般的容貌,心中爱意翻滚,终于按耐不住,嗫嚅说道:“鸿雁,我想做那件事情。” 鸿雁刚刚从嫦娥梦境中出来,还在回味嫦娥与大羿两人最后的**话语,忽听萧贱此言,心中一动,以为萧贱所指乃是洞房之事,不由心中大羞,但也不忍直拂其意,只好红着脸,假作冷静地道:“什么事情?我现在累得很,你想做什么自己做好了。” 萧贱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需要你配合。” 鸿雁又羞又急,以为萧贱真的想做“那件事”,不由心念急转,想:“鲁管仲那些春宫刺绣图不是被我没收了吗?他哪里来的这些想法,莫非……是鲁管仲这小子从中使坏?” 正想着,萧贱道:“算了,似乎我一个人也能做,你躺着别动好了。” 鸿雁大惊,刚想起身,忽然觉得身子发软,脸上发烫,一时动弹不得,眼看萧贱向自己凑来,只好两眼一闭,放弃了抵抗,心想:“算了,反正总逃不过这一天。” 正想着,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皮被萧贱各吻了一下,随即萧贱便再无动静。 鸿雁张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萧贱,道:“你想做的事情便是这个?” 萧贱红着脸点点头,道:“你眼睛好美,我想亲一亲,你不闭上眼睛,我恐怕弄痛你。” 鸿雁又好气又好笑,望着自己丈夫呆呆的模样,一时心中爱意难当,一把将萧贱抱住,狠狠地吻在他嘴唇上。 萧贱一开始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但鸿雁久吻不去,萧贱胆子大了起来,一把将鸿雁按在地上,肆意亲吻起来。 两人历经风雨方见彩虹,此时热吻,玩闹发泄之意远大于****,一时翻来滚去,像是在比赛一般,看看谁脸皮更薄,谁便先认输。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身后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 萧贱一惊,急忙放开鸿雁,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约莫二十岁的绝色美女,正呆呆地看着两人。 萧贱甚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没看到你在这里……”话刚一说出口,立时觉得不对,眼看这名女子身子发颤,表情痛楚,而且形貌似乎有些熟悉…… “敏诗!?”萧贱一下子大叫起来。 鸿雁本是羞怯难当,不敢抬头,一听萧贱此言,顿时抬头望去,一下子也是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敏诗,你……你难道又强行提升自己功力?为什么……” 这名女子正是柳敏诗,她看到宁芷所演示的场景,只道萧贱与鸿雁正身处生死关头,凭自己当时功力断然无法相救。于是吸收周围岩浆庞大的阳气,强行将自身功力恢复至鼎盛时期,在宁芷的指点下匆匆来救。 对她来说,萧贱与鸿雁是她在世界上至亲之人,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羁绊与牵挂。纵然她俩欺瞒了自己,但她依旧不能丢下他们,于是即使会折损寿命,她仍然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决定。 但眼前的一幕彻底地使她心寒。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师姐,一个是她的师父,却如此寡廉鲜耻,互相搂抱在一起彼此亲吻。更过份的是,他的师父前不久还摆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拒绝了她的示爱。 如此一来,她舍弃寿命,匆忙赶来相救的举动,无异于傻子一般。 她心中怒火渐渐燃起,眼前男女面貌渐渐与大羿嫦娥重合起来。 她双眉倒竖,周身缓缓燃起炙热火焰。她脚下冰湖表面冰层竟开始渐渐融化。 “敏诗……对不住了,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和师父早就结成了道侣。”鸿雁见她竟似伤心欲绝,急忙走上前来,歉声说道。 “对不住了?现在才说,又有何用?”柳敏诗身子发抖,双目留下清泪,心中默默想到。 “我们本想早些告诉你,但怕你会不高兴,因此一直耽搁了下来……”萧贱接口说道。 “不高兴?难道现在说了,我便会高兴不成?”柳敏诗闭上双眼,接着想到。 “你之前问我的事情,我之所以不答应你,全是因为我已给了鸿雁承诺,一生只爱她一人,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背誓弃言。如果你心中痛恨伤心,杀了我便是。”萧贱上前一步,站在柳敏诗面前,望着柳敏诗双眼,以哀求的口吻说道。 “杀了你……杀了你们……便如当时杀了嫦娥一般……”柳敏诗面目越来越狰狞,周身热力逐渐凝聚,仿佛梦中呓语一般说道。 蓦地,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柳敏诗收起了她的功力,不发一言,骤然转过身子,腾空而起。化为一道红云,向远方飘去。绝美的脸上泪珠早已纵横阡陌。 她虽然功力刚恢复至顶峰,但仿佛一颗心已经染成灰烬。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呆着,等候着下次涅槃的来临。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下次重生之时,可以找到真正挚爱之人,不再使自己继续孤独下去。 萧贱与鸿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前,但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抚平她的伤痛,于是一时犹豫,柳敏诗已经走得远了,再欲追赶时,斯人已不知所踪。 冰湖之上,霎时变得空空荡荡,唯有一阵阵寒风吹过,仿佛吹奏一曲伤心的歌曲,便欲催人断肠一般。 菩萨蛮情难量:谈情还需少年时,青葱岁月不知悔,爱她有几许,何须尺来量。水平明似镜,天高任山扬,此心谁分明,月老红线娘。 《情难量》完结 ... 正文 一 闯王易主 子午谷距南口约百里处,李自成率领二千部众与高迎祥所余残部会师。 李自成此时与高迎祥分别已有一年,一见高迎祥苍老狼狈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闯王,小侄罪过深重,害张献忠身死,又畏罪潜逃,未能前来助阵,以致您有今日之败。小侄愿受重罚,以赎我一身罪孽。” 高迎祥见到李自成,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哪会责怪于他,道:“你何罪之有?若不是你先前离去,又哪能保留下这么多完整的部队?我看你麾下兵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远胜于我,看来这一年你成长了不少啊。” 李自成急忙道:“闯王这是说哪里话?小的手下自是闯王手下,小的尽心竭力训练他们,也是为了使他们能更好地报效闯王……” 高迎祥笑了笑,打断了李自成的话,道:“自成,起来吧,说说你来子午谷干啥来的?” 李自成回到:“是。”迅速站起,道:“之前在下因一时大意,任张献忠与张智难交战,未及救援,致张献忠败亡。一时怕您责罚,便远逃山西,在那边建立了闯军根据地。此次听说您围攻汉中,只道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便率领两万部众前来驰援。哪知刚到汉中,便听说您部下哗变的消息。” 李自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知您去向,但心知此次事件对您打击定然不小,一时心急,想要使您重新振作,便想起了子午谷中的真龙传闻,心想只要找到了真龙,再以您的名义起事,定能使天下翕动,人人景从。于是便率了两千人来此。” 高迎祥望着李自成诚恳的面容,忽然道:“自成,听说你的外号叫作闯将?” 李自成一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于是答道:“正是,此乃大家取笑我之言,意思是我只知道瞎闯,毫无谋略。” 高迎祥哈哈大笑道:“闯将有什么不好?万事都是闯出来的,你不闯,怎么出人头地?照你这么说,我这闯王岂非天下头号莽夫了?”说罢,面带笑意,频频颔首。 李自成不知其意,只好唯唯诺诺,随口应对。 其后两队人马合兵前行,高迎祥邀李自成齐头并进,李自成推脱不掉,只好答应。 往前艰难跋涉了又有数里,诸葛岳明攀到高处,看了看地势方位,对高迎祥道:“闯王,据说这真龙坠落之地在子午谷北口,离西安不远,如我们真的将之取得,或可一鼓作气兵临城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高迎祥望着李自成,道:“自成,你意下如何?” 李自成受宠若惊,道:“我自是唯闯王马首是瞻。” 高迎祥神色严肃,道:“我现在是在问你。” 李自成无奈,只好说:“这子午谷如此难走,到了北口我军必然疲弊不堪。最好取得真龙便退,如果当真进攻西安恐遭大败。” 高迎祥点点头,高声喊道:“大伙儿听自成的。”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大惊。但也无人敢于多言,恐怕一开口便着了行迹,落下口实,不利于日后发展。但人人心中均生出一个念头:“莫非高迎祥要李自成接班?” 如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走了十余天,众人终于来到了子午谷北口附近。 诸葛岳人登高远眺,忽然发现了什么,心里一喜,高声叫道:“闯王,我发现真龙了!” “当真?”高迎祥一听,也自是欣喜不已。急忙携李自成一起攀山而上,极目远眺,果然发现在一片山谷中有一个庞大的身影,身后一对巨翼平平张开,但似乎已是焦糊发黑。 “这真龙……死了?”李自成一时目瞪口呆,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管它生死,只要将其取得,便能师出有名。”诸葛岳人说道。 “好吧,全军出发,往正北前进!”闯王跃下山岩,高声吼道。 话音刚落,忽然漫山遍野吼声传来,只见两侧山岩,前方道路密密麻麻冒出无数士兵,将一行人围住。 “高迎祥,你束手就擒吧!”一个儒雅的声音从前方军队中和传出。高迎祥定睛一看,只见一人相貌清奇,气度沉稳,当先策马而立,正是孙传庭。 一时间,闯军尽数呆住。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己方已经过十余天的进军,早已累得精疲力竭,眼看胜利在望,却遭受如此打击,简直犹如从天堂直接掉入地狱一般。 而对方似乎在此久候,不仅精力旺盛,而且士气高涨,看着自己如同恶狼盯着绵羊。 胜负之数,不战便知。 此时高迎祥反而冷静下来,面露解脱的笑容,转身握住李自成的手道:“自成,从今以后,你就不叫闯将了,我这闯王的名号,你就收下吧。” 李自成心中矍然,急忙道:“闯王何出此言?我们定当誓死护你冲出重围。” 高迎祥依旧笑容可掬,道:“我想过了,我和你在此相遇,恐怕乃是天意。若不是见到你如此成长,我便无法将大任托付于你,也无法安心赴死。我有一言你要记住,我们乃是义军,自要以大义为先。其中关键,在于仁德,唯得仁者得天下。你为人忠厚,义气深重,这义字我自是不担心的,但这仁字你却要时刻牢记在心。如有一日忘记,便想想我今日模样吧!” 说罢,高迎祥取出身后宝刀,交予李自成手上,转身高喊道:“今日高迎祥起意与敌死战,有何人愿追随于我。” 闯军纷纷高呼起来,表示均愿跟随于他。 但高迎祥随即低声对诸葛兄弟道:“岳人,岳明,我知道你们乃是天下逸才,若不是我才德薄弱,当可成就大业。现在我已将闯王之名传于自成,他有勇有谋,侠义仁德,日后当可为天下之主,望你们好生辅佐于他,在下替他先行谢过了。” 诸葛兄弟及李自成闻言皆惊慌失措,连声拒绝,要求护送高迎祥离去。 高迎祥面色一变,举起长剑对准自己脖子,厉声道:“哪个再敢劝我离开,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众人一见,知其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劝,于是个个含泪,向高迎祥行叩拜之礼。随后诸葛兄弟率领隐刀门,千眼帮,以及一千士兵,护着李自成,转身便向子午谷南口奔去。 孙传庭见高迎祥竟不逃走,也是颇感诧异,高声道:“高迎祥,你还在玩什么花样?今日你山穷水尽,已无路可逃,早早束手,免得徒增杀伤。” 高迎祥高声笑道:“孙传庭,自来只有打仗的闯王,没有投降的闯王,你要我项上人头,自己来拿吧!”说罢,一挥长剑,一马当先,向孙传庭杀来。 他身后闯军见状,顿时热血沸腾,凭空生出力气,喊杀震天,向着官兵杀来。 孙传庭仰天长叹,一声令下,山岩两侧箭矢如雨,向闯军射去。 —————————————————————— 崇祯九年,高迎祥被孙传庭于子午谷所俘,押解入京,斩首弃市。 同年,李自成收拢了高迎祥旧部,成为了闯军新领袖,外号也由“闯将”变为了“闯王”。但此时的他尚势力单薄,无与天下群雄一争之力,等到他崭露头角,震动天下,则是数年后的事了。 ———————————————————————— 北京城,金銮殿中。 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身着打着补丁的长袍,浑身颤抖,阅读着手中的奏报。而在他身前则跪着一位二品大员,瞧模样正是孙传庭。 他眼含泪水,神情激昂,将那奏报反复读了好几遍,终于将其放在一旁,强抑声音中的颤抖,向身前跪着的孙传庭道:“孙爱卿,此事辛苦你了。” 孙传庭叩首道:“此事全仗皇上洪福齐天,上苍降下天龙神将,这才一举打破敌军攻势,擒住高迎祥,平息西北之乱。” “哦?那天龙之事早已传得满朝皆闻,那神将又是怎么回事?”年轻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启禀皇上,那神将是指西安道理书院学子萧贱,其人武功超绝,为万人敌。在高迎祥进攻汉中时以一人之力守住千丈城墙,直至天龙降临,才一举扭转局势,保住汉中不失。”高迎祥拱手道。 年轻人大喜道:“真有此事?那我当真要见他一见了。对了,最近不是快要过腊八节了吗?那十地郡主比武招亲之事筹办地怎么样了?” 孙传庭一愣,道:“在下乃行伍之人,不太清楚此等风月之事,皇上还需询问礼部尚书黄锦大人。” 那年轻人心情甚好,也不以为意,笑骂道:“你这老家伙,一年也难得油滑一回,算了,你下去吧。平公公,去宣黄锦上来。”说完,身旁一太监便领旨离去。 孙传庭闻言,谢恩完毕,转身欲走。 年轻人忽然叫道:“孙爱卿慢走!” 孙传庭急忙停住,转身道:“皇上何事?” 年轻人笑了笑,道:“你去通知萧贱,就说寡人朱由检,大家都叫作崇祯的,腊月初八请他来紫禁城喝腊八粥。” ... 正文 二 光明使者 四川乐山,金口大峡谷内,有一片雾气霭霭,多雨潮湿的山谷,其周边环山,正中凹陷,地势虽不上多险峻,但却是崎岖难寻,少有人胆敢涉足,究其根本原因,皆因其中荆棘丛生,且传闻有异鬼出没。是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山谷便是传说中的血炎谷,血龙门的总部便隐藏在山谷的浓雾之中。 在一座气派宏伟的大殿中,一名消瘦俊俏的男子正支着肘子,斜坐在大殿尽头的一张龙椅之中,两旁飘摇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神情忧郁,心事重重。 此男子赫然便是令狐九剑。 “启禀代门主,青龙法王洪龙吼求见。”大厅门口跑进一名红衣小厮,跪地说道。 “让他进来吧!”令狐九剑抬起头来,皱眉说道。 小厮闻言退去,过不多时,洪龙吼那尖锐的笑声便在殿中响起,只见一人步履轻快,风风火火地走到令狐九剑面前,拱手道:“代门主,在下洪龙吼前来向您道贺,祝您平步青云,升任门主。相信我血龙门在您带领下,日后必可大展宏图,一统江湖。” 令狐九剑神色阴沉地说道:“洪法王这是消遣本座来着。” 洪龙吼满脸堆笑,道:“在下岂敢,在下一听到易门主将您指派为代理门主,立即放下手上一切事宜,马不停蹄,狂奔来见,这不,连鞋子都磨穿了。”说罢,故意抬起右脚,露出一只破破烂烂的靴子,五只乌七妈糟的脚趾头在洞中动来动去,煞是刺眼。 令狐九剑双瞳映着烛火,不停闪烁,道:“那洪法王辛苦了,不过虽然你我以前是同级,但此刻我忝为门主,你这等不雅行为还是收敛些为好,以免亵渎了这圣火殿中的圣火,惹怒明尊。” “是是是……”洪龙吼立马放下脚丫,连声赔笑道。 令狐九剑站起身子,脸上露出微笑,道:“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早先接到线报,朱雀法王释本空已投奔了闯王高迎祥麾下。但现下闯王已被朝廷所杀,释本空也下落不明。如此一来原本明尊座下四**王中,白虎法王已殁,朱雀法王叛教,我也已升任代理门主,故原本四**王只剩下你一人了。因此本座有一个想法……” 令狐九剑缓缓踱步,走到洪龙吼身前,凝视这他,道:“我想升你为本门左光明使者,你意下如何。” 洪龙吼闻言大喜,道:“谢门主殿下提拔,在下必将殚精竭虑,奋勇当先,为本门出力。”但随即面露困惑,道:“但有左必有右,这右光明使者又有何人担任?” 令狐九剑面露神秘微笑,高声道:“萧颜,出来吧!” 话音刚落,洪龙吼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答道:“门主,有何事呼唤在下?” 洪龙吼心下大骇,他进殿前根本未看到殿中有半个人影,刚才也没察觉到有人前来,怎的竟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自己身后?当下仓促转头,只见一名消瘦苍白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面目英俊,双目星光闪动,似含银河,形貌与萧贱极为相似。 “你……刚刚……叫他萧颜?”洪龙吼不敢相信地望向令狐九剑,问道,“莫非就是那位青年论剑大会冠军?他不是萧贱的兄长吗?” “正是,今后他就是你的同事,本门光明右使,你们好好相处。”令狐九剑依旧笑容可掬,但这笑容中却似乎隐含着一丝警惕,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你好,洪左使,在下姓萧名颜,前几日刚刚加入本门,教务生疏,还请多多指教。”那萧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洪龙吼望着萧颜的俊脸,忽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 这张年轻的脸庞背后,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沧桑,便如经历了数不清的岁月一般。 他摇了摇头,将这荒诞的感觉抛诸脑后,笑道:“萧兄客气了,萧兄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得紧……不过,在下以前与你胞弟有些误会,还请萧兄多多包涵。” “这是自然,我那弟弟有时候的确缺乏管教,我还要谢谢洪兄替我代劳呢。”萧颜正色道。 “好了,你们不要互拍马屁了。商议正事吧。”令狐九剑打断两人寒暄道。 “正事?”洪龙吼奇道:“莫非最近本门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不过如果此事能成,对于本教大业有极大益处。”令狐九剑淡淡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十地郡主比武招亲之事?” “这是自然,这是近来除了闯王陨落之外大家谈论最多的轶事,在下倒也颇感兴趣。”洪龙吼颇为八卦地说道。 “哦?既是如此,可否请洪左使说说你所知道的情形,看看会否对我们行动有所益处?”令狐九剑饶有兴趣地说道。 洪龙吼立时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说道:“据说这是崇祯那小子想出来的主意,由于近年来天灾不断,战事四起,朝廷国库连年赤字,入不敷出。而各地藩王又广聚雄财,富可敌国,但始终捂紧口袋,不肯捐出毫厘。” “崇祯想要从他们那边筹措资金,便寻了十位最富有的藩王,选其未嫁之郡主,说要在腊八那天在紫禁城举办比武招亲大会,让郡主们在各大世家青年才俊中挑选夫婿。但如要参加这场盛会,不论是藩王方面还是世家方面皆要缴纳数目不菲的‘鸳鸯金’。” “这崇祯意图本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此事既能巴结皇上,又能显示豪阔,藩王世家还能互相结交,何乐而不为?于是各藩王世家纷纷献上‘鸳鸯金’,这十地藩王比武招亲之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这消息一出,顿时天下轰动。本来才子佳人、情情爱爱就是热门话题,又听说有高手比武,藩王斗富,还是皇上亲自主持。说不感兴趣都是假的。于是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参加这场大会。” “由于比武大会并未规定一定要郡主夫婿候选者亲自动手,于是武林门派、各大世家均各自托关系,走后门,选出势力中武功最强者来参加这场比武。就连武当紫阳道长,少林玄武禅师都被邀为比武之人,因此实际上这场比武比试的是各大世家实力与财力,也可说是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洪龙吼喋喋不休地说道。 “说的很好。”令狐九剑眯起眼睛,赞许地说道,“既是如此盛会,我们血龙门怎可不掺一脚?” “莫非……门主您有意思要参加?”洪龙吼瞪大眼睛问道。 “我?我是朝廷通缉之人,贸然现身岂非自寻死路?”令狐九剑冷笑一声,随即一指萧颜,道:“是我们的光明右使要参加。” “萧颜?”洪龙吼别了萧颜一眼,嘿嘿讪笑道:“这个……不是在下小看萧右使,只不过此次参加者武功之高,绝非青年武林大会可比,萧兄弟恐怕此去……嘿嘿……”话没说完,不过言下之意甚是明显。 “多说无益,我已委托南宫世家南宫心岚替我奔走,将萧颜安排作为南宫世家出场比武之人。届时无论萧颜胜败,我们与南宫世家结盟之事皆已板上钉钉,对本门中兴大有益处。”令狐九剑手一挥,道:“洪左使,本座命你安排一切事宜,全力相助萧右使,在此次比武大会力争上游。” “是!”萧洪二人尽皆躬身答应下来。 ... 正文 三 鬼谷迷雾 柳敏诗飘然远去之后,萧贱与鸿雁皆由于一时错愕加上体力耗尽,故而追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从林中。 两人皆感到怅然若失,不知所措。萧贱蓦然心中一痛,似乎曾几何时在哪里体会过此般滋味,但时间地点都已不可考证,给人一种梦里云雾的朦胧感。 随后两人离开了冰湖,向着树林中走了数里,待温度稍高,便升起了火堆以驱赶寒气。之后两人毗邻而坐,呆呆地望着跳动的火焰,各自陷入沉默之中。 鸿雁偷瞄萧贱,见他神情呆滞,似乎神不守舍,皱了皱眉头,突然开口道:“萧郎……你是不是舍不得敏诗师妹?” 萧贱苦笑一声,道:“自然是有些不舍……而且……我总觉得有些对她不住……” 鸿雁点点头,也是眼眶微红,道:“我不知这样对她究竟是福是祸……但你我之事迟早要告诉她,她既已对你暗生情愫,日后朝夕相处,用情只会越来越深,如等到她对你情根深种之时再知晓此事,恐怕对她打击更大,届时不知她会做出何事……”说着,鸿雁想起了柳敏诗身为九曦之时的作为,内心略感恐慌。 “嗯……”萧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但神色间依然忧郁。 鸿雁见状,想了想,忽而开口道:“萧郎,莫非你真的想同时娶我们二人?”此事之前鸿雁早已说过,此刻反复提及,显然并非谶语。 萧贱闻言大惊,急忙摆手道:“哪里,鸿雁,我早已对你发过誓,今生绝不三心二意……” 鸿雁叹了口气,道:“好啦,如你真有此意,我也不会阻拦,反正敏诗怀里还有我的一颗冰钻,要不我现在就以寄灵显化知会她此事?” 萧贱顿觉头大,此等儿女情长一向非己所长,万一鸿雁真的将柳敏诗叫回来,自己定会极为尴尬。于是赶忙上前阻止,并且赌咒发誓,说对柳敏诗只有师徒情分,绝无半分男女私情,只希望给柳敏诗好好找一位如意郎君,让她今生不再孤寂。 说罢,萧贱脑中急转,想要给柳敏诗找一位良配,心道:“宇文天周?名剑风月?好像敏诗都不喜欢?要不……我那义兄似乎不错,但……那虞姬说过已与我义兄成婚,不知是真是假,下次见面定要问个清楚……” 正在费心抢月老红娘差事,忽然觉得周身雾气涌起,隔了数丈便看不清事物,不由心中一凛,急忙说道:“鸿雁,快戴起万魂离幡罩。”鸿雁双目无法视物,此刻心神不宁,寄灵显化无法使用,一听萧贱此言,也是颇为紧张,于是两人一起戴上面罩,手握着手,在雾中静静坐下,等待雾气散去。 这雾气与之前薄雾不同,极是浓郁,两人在身在其中,似乎感觉这雾气浓稠犹如实质,连自己行动都有些缓慢起来。过不多时,忽然前方隐隐有铃铛叮铃之声传来。 这铃声声音清脆,飘飘忽忽,忽远忽近,而且极有节奏,就像有人打更一般。不久之后,铃铛声音逐渐清晰,显然有人正向此处接近。紧接着便听到紧凑脚步声传来,而且来人不少,估摸着约在三四人左右。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团晃晃悠悠的橘黄色灯光透过迷雾照了过来,正好照在萧鸿二人身上,随即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出,说道:“前方是哪里来的鬼怪?须知鬼王出游,孤魂野鬼皆要退避,不然便要成为鬼窟之囚,受鬼王奴役。” 萧贱本就怕鬼,一听鬼王来也,那还了得?而且这浓雾鬼火阴铃接踵而至,气氛极为阴森恐怖,心中早已信了七八分,于是颤声道:“鬼王阁下……我们二人并非鬼怪,乃是活人,无意中闯入宝地……还请殿下恕我们不知者无罪。” 那声音一下子显得极为惊讶,高声道:“活人……怎么会有活人在此?真是千百年来头一遭啊。你俩速速上前,让我瞧个真切。” 萧贱无奈,对鸿雁道:“鸿雁,你暂且呆在这里,我上前会会这家伙,一会儿便回。” 鸿雁一把拉住萧贱衣袖,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一起去。不许撇下我。” 萧贱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心底勇气升起,一转身,领着鸿雁大踏步向那灯火处走去。 到了那灯火近处,萧贱看清了那来者形貌,立马吓得面无人色,刚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勇气霎时跑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一座外覆白色绸带的四人小轿,正由四具瀣尸扛着,停在萧鸿二人面前,那四具瀣尸双臂自肩部以下,脑袋自下颌以上,皆已被人斩断。每具瀣尸锁骨上被一轿杆穿洞,与那小轿相连。从那轿窗中伸出几根极长触手,与瀣尸裸露的脊髓牢牢结合,瞧来与那篡鬼神经纤维类似。 那轿中人一见到两人,一下子失声叫道:“真的……真的是活人,快,快,快上轿,不然就晚了!”声音之中惶急之意昭然。 萧贱咽了口唾沫,拱手道:“谢……谢鬼王殿下一番好意,只是……我等二人身有要事,无法应您之邀,还请原谅则个……” “笨蛋,这沆瀣之气已然变浓,你俩再不上轿,随时有化为野鬼之危险!还不快滚上轿!”那声音急得都爆出了粗口。 萧贱突然感到鸿雁捏了捏他的手,随即鸿雁的声音自耳底说道:“萧郎,莫怕,我寄灵显化已然恢复,便是真鬼也可应付,不如随他上轿,说不定可问出出谷之路。” 萧贱点了点头,说了声:“那叨扰了。”便搀着鸿雁一同上了轿。 两人一进轿门,便见一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坐于轿内,长得明目皓齿,雪白粉嫩,与那鬼王称呼显得格格不入。倒是他手中有一铁笼,笼上系着铜铃,笼周有四个开口,那些触手便是从开口中发出,与轿外的瀣尸相连,给他平添一分阴森之感。 那孩童一见两人上来,露出迷惑的神情,问道:“你们是活人?这脸怎么长得不像人呀?” 萧贱摸了摸脸上罩子,抖抖霍霍道:“这……这是万魂离幡罩,用来阻隔这雾气用的。” 那小孩闻言,立即面露喜色,拍着轿上座垫,道:“太好了,怪不得没变为化物,原来戴着这等宝贝,我好些日子没见着活人了,快快入座,我带你们去见主人。” “主人?你不是鬼王吗?”萧贱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 “唉,鬼王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是活人。不过帮主人管辖这群化物,因此忝称鬼王。”这胖小子乐呵呵地说道。 萧贱立时放下心来,忽然感觉鸿雁捏了捏他的手,回头一看,只见鸿雁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知道她在嘲笑自己之前的胆小,不由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那你主人是谁?”萧贱再度开口问道。 “主人?主人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所不会,统辖众生,管束群鬼,是两界至尊。我这便带你们去见他。”那孩童道。 萧鸿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同时心中不禁雀跃,起了一睹风采之心,便点了点头。 那孩子又道:“你们可以摘下面罩了,这轿中有绝阴之法,迷雾进不来。”说罢,随着那孩童一晃铁笼,铃铛作响,那四具无头瀣尸便扛着轿子,缓步往前方迷雾中走去。 ... 正文 四 雾中山村 那小轿一路前行,绕山转水,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萧贱眼看窗外烟雾浓得化不开,甚么风景也瞧不见,那小鬼王也闭口不言,于是打了个呵欠,随着小轿一起一伏,呼呼大睡起来。 鸿雁双目似盖了一层冰霜,晶莹闪烁,望着那孩童,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鬼王小哥,如何称呼?” “我叫东白子,主人叫我小四,你可以叫我四哥。”那孩童仰面答道。 “那好,四哥。”鸿雁抿嘴笑道。 “阿姨,你长得真好看?今年多大了?”东白子见鸿雁嫣然一笑,眼睛都看直了,当下口无遮拦地问道。 殊不知鸿雁最忌讳的便是他人问她年龄,而且东白子还将她唤作阿姨,一下子连摸鸿雁两处逆鳞,一时只气得鸿雁气得胸口发闷,但眼看对方年龄幼小,又不好跟他一般见识,只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气鼓鼓地说道:“我今年八十二岁。” “哦,那还好,比我小多了,我今年大概一千五百岁了吧。”东白子说道。 “什么?”鸿雁一听此言,顿时惊得寒毛直竖,瞠目结舌,不知说些什么好。 东白子全不在意鸿雁反应,接着说道:“我还算小的呢,我主人恐怕要比我大一百岁,二哥三姐也比我大个十几岁的样子。” 鸿雁见他完全没有说笑之意,心下暗自惊惧,念头急转,不再言语。 白轿一路颠簸,又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浓雾渐渐变淡,四周景致已然依稀可见。鸿雁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小山村中,这村庄道路泥泞,建筑风格极为简陋,所有房屋皆由茅草堆成,蚊蝇四处乱飞,同时一股淡淡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便如猪圈一般。 鸿雁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只见这泥巴路上躺了不少人影,身子皆微微颤动,看样子并非尸体。但不知为何在此寒冬深夜还不进屋内,莫非是醉鬼不成? 忽然东白子在一旁愤愤出言道:“这南朱子,也不管好手下衍祸,任她们在路上发骚,实在是有碍观瞻,我定要向主人汇报,请其大加责罚。” “原来……是化物。”鸿雁听其所言,立马想起东白子说过他们已千百年未见活人,于是心中雪亮。 便在此时,东白子手中铁笼停止了晃动,铃声立止,轿子也停了下来。 “到了。”东白子说道。 鸿雁戴起面罩,探出头,向前方望去。只见一座宽阔高耸的黑色石塔矗立在眼前,宛如一个黑黢黢的巨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此时萧贱也从酣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道:“怎么,到了么?” 鸿雁传音说道:“到啦,还睡,要不是我,人家把你喂瀣尸了都不知道。” 萧贱一惊,立时清醒过来,只见鸿雁眼角都是笑意,知道其又作弄自己,于是挠了挠头,悻悻地戴上面具。 两人下了马车,随东白子走进了石塔。这石塔既无门板,也无窗隔,门窗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全无隔热之用,因此整栋塔楼阴寒刺骨,与塔外无异。 萧贱眼看鸿雁冻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赶紧上前将她搂住,运起阴阳雷亟的内力,稍稍发热,好缓解鸿雁苦寒之厄。 这石塔外表虽然简陋,内部空间倒也极大,东白子东绕西绕,来到一处房间,其外墙居然装有门板窗隔。东白子随手将门推开,向萧鸿说道:“喏,这便是你们房间,这塔内也有绝阴阵法,故不必担心沆瀣气,你们先在此休息,我去通报一下。” 萧贱隐隐觉得不对劲,忽然想起一事,道:“这位小哥,你之前不说好久没见活人了吗?那这屋子有门有窗,是给谁住的?” 东白子咧嘴一笑,道:“这是石塔建成初期主人命人设下的,从没有人用过。顺带一提,我叫东白子,你可以叫我四哥。”说罢,低头一揖,撒腿就跑。 萧贱皱了皱眉头,挥去心中的不安,转身走进了房间。 当他与鸿雁踏入房门的一刹那,两人立时被房内的精致与绮丽震惊了。 只见房间内墙以朱砂涂成淡红色,墙上挂着金底黑字的八卦盘,紫香炉,拂尘,字画等物。房屋正中有一丹炉,不知是何材质制成,其上金光熠熠,无半分灰尘。墙墙交汇处皆有金色墙檐,檐上刻有飞兽。房屋西北角摆了紫檀木书桌靠椅,桌上有一对琉璃娃娃镇纸,文房四宝也一应俱全。房屋东南角有一张大床,床上铺有锦绣大被、笼有薄纱蚊帐,让人瞅着便心生舒坦。 “这……这是……给我们住的?”萧贱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眼睛,只因此屋之奢华与外界之简陋形成的对比太过强烈,给他一种虚幻之感。 鸿雁使出寄灵显化探查一番,道:“萧郎,此屋内皆是实物,并非幻境,而且屋内半分浓雾都没有,看来那东白子并没有诳我们。” 萧贱点点头,道:“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我现在体力尽复,便算有什么诡诈也不去怕他。”他之前与数万化物厮杀,将之尽数归于尘土,虽然其中有一小半是斩邪剑的功劳,但他对化物的恐惧之心早已淡薄,于是大大咧咧的一蹬靴子,赤着脚跳上了床。 鸿雁见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脸上也现出笑意,在床边坐下。 鸿雁身子刚一沾到床沿,立马想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这里只有一张床。难道今晚我俩要一起睡?” 鸿雁一想到此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立时便要起身离床,但又觉得此举太过刻意,恐怕会让萧贱尴尬,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只感觉身下热得发烫,好似坐在一火坑上。 萧贱则全未想那么多,他除了被张卉心绑作俘虏之外,从未睡过如此大床。于是放声欢呼,在床上低伏高蹿,形如一只马猴,闹了半天,总算消停下来,往床当中一躺,大叫道:“鸿雁,这床便是十个人也睡得下,不如我俩今晚一起睡吧!”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鸿雁本已心下惴惴,一听他此言,心下思量:“莫非萧郎今日真要与我那个……但……我还没准备好……要不要装得老练一些?免得让他瞧不起……但……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一时后悔,未将那鲁管仲的春宫刺绣图好好翻阅,以致兵临城下,便欲临阵磨枪也无砺石。 萧贱见鸿雁不答话,又道:“鸿雁,你怎么了,快坐上来玩玩,这玩意儿可得劲啦!”说着,身子在床上弹动,下身一起一伏。 萧贱本指的是床垫柔软,弹性十足,鸿雁此时脑中一片混乱,瞬间又联想到洞房之事,心道:“那玩意儿……莫非是指他的……那个?还叫我坐上去,得寸进尺,他是要上天么?这以后还叫我怎么做人?” 正在胡思乱想,萧贱见她毫无动静,童心涌起,悄悄爬到鸿雁身后,趁其不备,一把将其抱住,横过身子,托在手上,随后倏忽站起。 鸿雁哪知萧贱竟然下手如此之快,春心一荡,想到:“难道……他是要用强吗……罢了罢了,他仙体已成,我也反抗不了,不如便从了他吧!” 正束手闭目,等待萧贱脱自己衣裳。哪知萧贱哈哈大笑,把自己往床上用力一扔。自己身子在床上一弹,顿时蹿出老高,接着身子下落,又在床上弹了好几下方才停住。 鸿雁长大一双妙目,不明就里地望着萧贱,萧贱哈哈哈三声,道:“怎样,鸿雁,好玩吧!” 鸿雁又羞又急,只气得浑身发抖,哪知道自己道侣是这么个不开窍之人,不由暗自哀叹,道:“上苍啊,难道要我主动用强不成?” ... 正文 五 静女其姝 萧贱自是不知错过了多么美好的事情,眼看鸿雁双目圆睁,其中似有火焰燃烧,不由吓了一跳,以为刚才弄痛了鸿雁,当下歉疚地说道:“不好意思……鸿雁,刚才我太兴奋了,还以为……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游戏,你没事吧?” 鸿雁咬紧嘴唇,道:“没事,我累了,这便睡了。”说罢,一翻身,衣服也不脱,钻进了被子的一角。 萧贱见鸿雁离自己远远的,知道定是惹出了鸿雁火气,但一时不知错在何处,只好缩在一旁,面壁思过。 过了约莫半盏茶时间,鸿雁忽然说道:“萧郎,你把灯熄了,靠到我这边来。” 萧贱如蒙大赦,大喜之下,立马手一挥,吹熄了灯烛,房间刹那间一片黑暗,轻轻躺倒了鸿雁身旁。 鸿雁依旧背对着他,低声说道:“你脱掉外衣外裤,钻到被子里来吧。” 萧贱懵懵懂懂,隐隐觉得自己正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时刻,但却不知究竟是何事。听鸿雁说得郑重,只好依言行事,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轻轻钻进了被窝。 这被褥已被鸿雁捂得温热,萧贱甫一入内,仿佛掉进一盆热水中,只觉得浑身舒坦,这几天积累的疲劳从周身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登时眼皮一耷,即刻便要入睡。 便在此时,萧贱手不小心触了一下鸿雁背部,只觉得所触柔滑,竟似未着一丝一缕。萧贱一个激灵,睡意瞬间全无,心想:“难道……鸿雁竟没穿衣服?她是何时脱掉的?我怎么没瞧见?莫非是变戏法不成?她这玩笑可开大了吧?要不是我乃柳下惠一般的君子,那她这亏岂不是要吃亏?”正独自在脑中想些不相干的事情,蓦地发觉鸿雁周身热度一下子高了起来,身子还隐隐有些发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颤声道:“鸿雁……莫非你中了风寒,有些怕冷?” 鸿雁也不回头,微微颔首,声如蚊蝇地说道:“萧郎,抱着我。” 萧贱心想:“原来她身子不适,因此怕冷发抖,怕是刚才雾气重了,浸湿了衣衫,这才将衣物褪尽。我作为她夫君,自有为她驱寒取暖之责。”想罢,战战兢兢地靠近了鸿雁,双手慢慢从鸿雁腰部环绕过去,将两个人的身子缓缓拉近,直至贴在一起。 鸿雁身子一入萧贱怀抱,颤抖立时停止,体温如火烧火燎一般向上蹿升。萧贱只觉得如同怀抱着一只火炉,却又是如此柔软,令人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渐渐有一丝奇妙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使他如饮美酒,心神俱醉,只想一辈子这么抱着鸿雁,永不放开。 两人就这么前后相贴,不知过了多久,鸿雁忽然在萧贱怀中扭动起来,萧贱以为她要挣脱,急忙放松了手臂,哪知鸿雁只是在他怀中翻了个身,与他脸脸相对,近在寸许。 萧贱鼻中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这香气与世间各种香味截然不同,仿佛一根细丝,不停地在萧贱心头撩拨,只撩得萧贱心头阵阵发痒,渐渐一股热气从全身集中到了丹田下方三寸处,使得萧贱某处蠢蠢欲动。 萧贱大吃一惊,他一向自诩君子,坐怀不乱。加上自小周身穴脉冰封,从未有过如此情况,此时眼看邪念渐有抬头之势,不由浑身大汗淋漓,生怕被鸿雁发觉,从而轻视自己。 须臾,萧贱在黑暗中似乎看见鸿雁嘴角轻轻一扬,显得无比妖冶,随后鸿雁朱唇轻启,悄声说道:“萧郎,希望你以后能永远记得今晚,记得我。”说罢,萧贱眼前一花,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随即一对火热湿柔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萧贱终于知道自己今晚将要面对的将是什么,脑中对鸿雁的爱意顿时如火山爆发,龙卷肆虐,势不可挡,将一切胆敢阻拦的贞洁礼法清扫一空。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鸿雁,激烈地回应鸿雁的热吻。 两人**如信马由缰,纵蹄驰骋,轰轰烈烈地闹腾了许久,终于稍微暂歇,双唇慢慢分开。随即鸿雁望着萧贱双眼,害羞地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贱也是不知所措,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终于犹豫着道:“似乎要脱光衣裳……” 鸿雁微微笑道:“便是如此么?”说着,坐起身子,双手将贴身衣物往上一掀一扔,趁萧贱还未来得及细看,转眼又钻回了被窝。 萧贱激动地不能自已,一双手不知何处安放,又想上前触摸,又怕显得急色。 鸿雁忽而伸出右手,将萧贱左手一拉,放在了自己胸前。 萧贱只觉得掌中之物又软又嫩,就如卤水豆腐,却又温暖异常,而且微微颤动,一时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仿佛置身梦中,同时半点不想挪开右手,生怕手一滑,这场梦境便会醒来。 鸿雁用若有若无的声音说道:“接下来呢?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萧贱急得抓耳挠腮,同时某处涨得发痛,恨不得插翅到汉中,向鲁管仲讨教。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萧贱还得自己想办法。 正当萧贱满脑子搜索义父义兄鲁管仲等关键词之时,鸿雁忽然“腾”地坐起,同时一件长袍自动披到身上,语气急促地说道:“我知道了。” 萧贱喜道:“你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鸿雁神情严峻地说道:“我知道这间屋子是为谁准备的了。” 萧贱一听,登时大为沮丧,心灰意冷,悻悻地说道:“难道不是为我们?” 鸿雁摇头道:“是为了计无量。” 萧贱一听,所有****立马被抛到了九天之上,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咬牙道:“你怎知是为了他?” 这计无量几次三番设计陷害萧贱,还间接促成了柳敏诗离去,这次更坏了萧贱大事,萧贱自然对其恨意盈然。 鸿雁点点头,沉吟道:“我之前便有些许奇怪,东白子说这屋子是他主人千余年前所建,其后便再未住人。按理说这屋子应灰尘堆积,蛛网遍布,但我们所见却是金碧辉煌,纤尘不染,说明在我们之前不久曾有人住过这里。” “会不会是东白子所说的主人?”萧贱问道。 鸿雁沉思道:“有可能,但既然是主人居室,为何要让给我们?难道我们身份竟如此尊贵,以至于东白子要迫使主人换房而住?再有,东白子并未禀报过他主人,便擅自将主人房屋分配给我们,也与理不合。” 萧贱点了点头,道:“那也未必是计无量在此住过呀?会不会是别的什么客人?” 鸿雁手一挥,灯烛立时被点亮。萧贱看清鸿雁已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由大感失望。 鸿雁指着丹炉道:“这丹炉外表也光洁如新,我以前曾炼过丹药,知道这丹炉最近曾被使用过,如有人最近在这子午谷中炼过丹药,只怕与那贤者之石有点关系了。” 鸿雁又想了想,接着说道:“还有,这村庄规模不小,但我仅在路上看见过寥寥几只衍祸,除此外再无化物,假如此地真是化物集中地,那其余的化物去了哪里呢?” 萧贱目光凝重地说道:“被计无量带离此处,前去与我们作对。” 鸿雁道:“正是,因此计无量定然在此房间内居住过,而且恐怕刚走不久。” 萧贱一听,一时也无心再续刚才之事,只是仍心有不甘,嗫嚅道:“鸿雁……那个……刚才你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计无量?我差一点就……” 鸿雁嗔道:“还不是你,磨磨蹭蹭的,我心想我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你还是如此迟钝,简直令我无计可施,一下子灵光一闪,瞬间猜到了计无量头上。” 萧贱听完,不由仰天长叹,两行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鸿雁又好气又好笑,柔声道:“好啦!这次你已经便宜占尽,要是我真的什么都给了你,你以后嫌弃我怎么办?来日方长,我还要考验考验你是不是真心对我呢。” 萧贱本就口呆舌笨,一听鸿雁此言,立时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愣在当场,化作石像。 鸿雁打了个呵欠,道:“我累了,先睡了,你先把风,以防那东白子与计无量勾结暗算我们,我睡够了再换你。记住,不许趁我睡觉对我做些不好的事情,不然我一辈子不理你。”言毕,身子一侧,躺倒便睡。 萧贱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 正文 六 百鬼夜行 鸿雁呼吸声不久之后就渐渐归于平稳,萧贱熄灭了烛火,呆呆傻傻地守了半夜,脑中不时回想起刚才情景,仿佛觉得置身梦中,真伪难辨。 “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萧贱忍不住轻声哀叹,发出感慨。 忽然间,萧贱眼角瞥见一片白影晃过,他急忙转头望去,却未瞧见一物。但他仍放心不下,双耳竖起,警觉地探查着四周,过了半晌,发现的确无人窥伺在侧,这才收了戒心。 “一定是我思虑太多,以致眼花。当需收敛心神,切莫胡思乱想。”萧贱自我排解道。 正这么想着,只见一白乎乎的人影从地上冒了出来,直直地杵在萧贱面前,两眼无神地盯着萧贱。 萧贱只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双目与那白影对视,暗暗凝聚功力。 那白影身材矮小,全不理睬萧贱,倏忽自顾自弯下腰,双手不停地从地上捞起什么,不停往嘴中塞去。 萧贱仔细一瞧,发现那白影手中拿起的也是一团团白乎乎的东西,样子像是泥土。 白影吃着吃着,肚子越来越鼓,几乎有怀胎十月孕妇那么大,但它仍一刻不停地吃着,直到最后,它开始了呕吐。 白色的粘糊状物体如瀑布一样从它口中喷出,它似乎极为痛苦,扼住自己的咽喉,想要阻止呕吐的过程,但无济于事,不多时,它渐渐缩小,很快身形便如孩童一般。 那白影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开了,片刻后便消失不见。 萧贱刚松了口气,地上竟又冒出了两个白影,这两个人影似乎是一男一女,女前男后,竟似在追逐奔跑。 那男子追上了女子,将她扑到在地,随即一手扼住了她脖子,另一手不停地殴打她,直到那女子不再反抗。跟着那男子开始脱女子衣裳,将她扒得一丝不挂,随即趴在女子身上,下身不停地前后摆动。 萧贱看得两眼发直,心下抱怨这白影要是早出来半晚多好,自己也不至于错失良机。 那男子正乐在其中,忽然那女子手中出现一把利刃,往那男子脖子上一割,那男子喉管处血流如注,两脚乱蹬,那女子翻身而起,下半身将男子死死压住,用力旋转摩擦了半天,直到那男子一动不动,这才起身离去。两人身影再度消失。 萧贱看得心惊肉跳,还在推敲其中故事,地上竟又冒出一个白影。这白影弓身驼背,相貌丑陋,走动时左顾右盼,鬼鬼祟祟。 它走了一阵,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女子身影,那驼子悄悄靠上前,背后一刀捅去,将那女子杀死,接着将那女子衣服财物尽皆卷走。 画面一变,那驼子好像变得极为富有,穿金戴银,锦衣华服,但它仍是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偷偷来到一名高大男子背后,又是一刀下去,将那男子了结。之后它拖着男子身躯,走了一段路,随即掏出尖刀,捣腾了半天,竟将男子皮肤尽数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一时间他的身形变得极是诡异。 驼子来到镜子前反复打量,似乎不甚满意,随即脱下人皮,嚎哭而去,消失不见。 萧贱又等了许久,见眼前白影终于不再出现,这才放下心来。刚想一屁股坐倒,背后一股凉气骤然传来,萧贱急忙回头,只见一高大的白影正杀气腾腾地望着自己,与之前白影不同的是,此人双目竟是一片血红。 萧贱毛骨悚然,不自主地后退一步,但随即想到这些白影仅是幻象,断无伤人之能。于是聚精会神,观察这白影动向。 这白影身着甲胄,稳如磐石,岿然不动,刹那间手中军刀一挥,过了片刻,脸上露出恐怖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开心之事,跟着一转身,也是如烟飘散。 萧贱在他转身的瞬间,隐约发现他身后甲胄上描了一个大大的“秦”字。 “这些……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幽灵不成?”萧贱百思不得其解,刚想叫醒鸿雁,但一想起鸿雁数日未曾好好休息,此刻难得熟睡,实在不忍将扰其清梦。只好静下心来,继续行使护花使者之责。 哪知鸿雁身子一颤,竟自行坐起,神色惊恐,大声道:“萧郎,萧郎,你在哪里?” 萧贱急忙上前,柔声道:“小乖乖莫怕,萧郎在此。” 鸿雁听其口吻便如哄小孩一般,不由扑哧一笑,道:“谁是你小乖乖。”不过见夫君在此,也稍感安心,以寄灵显化探查四周,见并无异常之事,当下问道:“萧郎?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萧贱皱眉道:“人倒没来过,不过幽灵倒有好几只。”于是将刚才那四组白影情形向鸿雁叙述了一遍。 鸿雁耐心听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问道:“那最后一人……长什么样子?” 萧贱描述道:“那人脸部线条极是硬朗,双目血红,浑身杀气,而且身穿甲胄,甲胄后部还写了一个“秦”字。” 鸿雁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道:“怪了……我所做之梦,似乎正是你刚才所见怪事的补充。” 萧贱奇道:“怎么个补充法?” 鸿雁抿了抿嘴唇,道:“我做了四个梦,第一个梦关于旱灾。那梦中是赤地千里,江******,人不得不去吃地上的观音土满足食欲,这观音土食之饱胀,但不久便会大便淤塞而死。” “第二个梦是女奴采桑,受主子家中长工欺凌,奋而杀之,其后精神失常,四处寻人求欢而后杀之,最终为人发觉,浸入猪笼而死。” “第三个梦乃是楚国一富户,其貌甚丑,其心甚贪,为财甚至可以杀人。娶一夫人,貌洵娴淑,却嫌弃丈夫丑怪,与人**。富户自惭形秽,羡奸夫之容,终起杀心,剥奸夫之皮被身,却越发怪异,终被妻子检举,打入黑牢待斩。” “第四个梦却与你所见之景大相径庭,其乃是在一大坑内,坑中有无数活人,皆手脚被缚。坑周围不停有人往坑内填土,坑中人嚎哭讨饶,不断磕头,但坑外之人却铁石心肠,半点没有犹豫,终于其坑尽平,再无人声。” 萧贱心下细细思索,道:“前三个梦的确与我所见场景有关,但为何第四个梦却牛头不对马嘴?” 鸿雁摇头道:“如你所见真切,那两者非但大有关联,而且指向极为明确,那便是白起在长平一战坑杀二十万人之典故。” 萧贱惊得骤然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么……那位红眼男子便是秦国名将……白……白……白起?” 鸿雁点点头,接着道:“我不知刚才为何会出现如此奇景,但此地阴气深重,或许死去之人的灵魂无法顺利归天,在这里残留,便如石海缚灵一般。不过这些残魂并无智力,因此也无害人之能。” 萧贱只觉得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但要说东白子有意加害,倒也没有看出端倪,而且两人也不知如何出谷,只好暗暗留神,走一步看一步了。 ... 正文 七 两界之主 之后鸿雁让萧贱休息,自己替他把风。萧贱本已疲惫不堪,便应鸿雁之劝,往床上一倒,阖眼睡去。 所幸后半夜平安无事,萧贱睁眼之时天已大亮,雾气在阳光照射下散去无踪,从窗户向外望去,这村庄鸟语花香,恬静祥和,浑不复昨夜阴森之感。 萧贱四下寻找鸿雁,发现鸿雁正坐在书桌前读着一卷竹简,样子颇为正经。萧贱不由好奇:这鸿雁一向活泼好动,怎么如今转了性子,倒像老学究一般。 萧贱于是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凑到鸿雁身旁,向那竹简瞄去。 只见那竹简上写道:“余号鬼谷子,乃李聃之徒,善阴阳五行,晓天文地理,自诩不世之奇才,恶与俗世之事,为求长生之道,故结庐于此。余已发下宏愿,必尽我之所能,创一方之世界,庇芸芸之众生。现录下吾创世之过程,以利日后之自省。” 此份竹简上文字到此为止,看来后面内容载于其余竹简之上。 萧贱读完竹简,皱眉道:“鸿雁,看来此处乃鬼谷子所建,想必是位于子午谷中心,如此一来要寻路出去只怕要费一番周折了。” 鸿雁也是神情凝重,道:“据齐亘新遗书所言,这鬼谷子创世失败,早已灰飞烟灭,也因此使子午谷成了死荫之地。但此地秩序井然,显然统御有方,莫非此地主人是鬼谷子子女徒弟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上有叩击之声传来,紧接着一人嗲声嗲气地说道:“二位贵客,奴婢南朱子,特来为贵客洗漱。” 说着,也不待两人答应,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风情万种的婢女走了进来。 这女子未施粉黛,样子清秀可人,穿着颇有古风,身披素色麻衣,两鬓长发披落,仅在头顶簪了一朵三角梅,扎了个小发髻。手上端了个金盆,盆沿放着两块手巾,盆内盛满了水。但这女子端起来举重若轻,毫不费力。 那女子在两人目视下放下脸盆,变戏法般地拿出两个小杯子,面带笑容地说道:“两位贵客请洗漱,稍后南朱子会带你们去饭厅面见主人。” 萧贱与鸿雁见她言语有礼,殷勤好客,一时也颇为不好意思,唯唯诺诺地漱了漱口,擦了把脸,南朱子便端起脸盆,道:“两位请随我来。”当先带路,往门外走去。 这石塔宽敞无比,上下楼的阶梯在每个楼层中心,萧鸿二人随着南朱子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楼梯附近,随即南朱子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又沿着一条岩砌长廊走了半柱香时间,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 南朱子说道:“二位贵客自便,主人就在饭厅等候,南朱子去将旧水倒去,再来服侍二位。”说罢,施施然离开。 萧贱心道:“事到临头,便是有什么陷阱也要见识一番。”想罢,迈步走进了房间。 这房间空间颇大,但装饰简陋,正中一张石桌,数张石椅。墙上挂着火炬火柱,窗户上也无窗纸窗帘,桌上菜肴倒是颇为丰盛,但皆是山芋蕨根红豆之类的素菜,也无酒水。看来此间主人或是方外之人。 正打量间,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说道:“欢迎欢迎,二位大驾光临,令陋居蓬荜生辉,实乃不胜之喜。” 萧鸿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须发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位于两人左侧,和善地望着两人,缓步向两人走来。 萧贱一拱手,欠身道:“在下萧贱,携内人鸿雁,前来拜会前辈。” 那老者在萧贱身前停下,捋须说道:“两位不必客气,请自便。”说着,身子一矮,在主座上坐下。 萧鸿二人也各自坐到了客座上,萧贱问道:“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道:“在下鬼谷子,是此间黑尸塔与两界村的管理者。你们可以叫我界主。” “鬼谷子?”萧贱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向鸿雁望去,只见鸿雁也是神色困惑,若有所思。 那鬼谷子继续说道:“两位竟能不受影响地来到两界村,实属难得,想必也有过人之能。我这两界村,地处幽深隐秘,夜间阴气浓郁,往往有人在子午谷中迷路,误入此处之时已是半人半鬼,成为化物。我不欲灭之,便将其约束起来,交由我的三位弟子管辖。因此长期以往、日积月累下来,此地化物多不胜数。也正因为此村白昼之时阳气充足,化物休眠,宛若阳界,夜晚之时阴气凝聚,化物出没,好似阴界,故而得两界村之名。” 萧贱恭维道:“界主殿下收留化物,使之无法为祸人间,实乃功德无量,令在下佩服万分。” 鬼谷子耳听颂词,面露怡然之色,频频点头,道:“二位无需客气,此间食物乃是我四弟子东白子烹调,虽然全无荤腥,但也美味可口,两位快些尝尝。” 鸿雁早已用寄灵显化探查过一番,发现食物中并未有异常之处,便向萧贱点了点头,两人谢过鬼谷子,便同时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这食物虽是素食,但调料搭配得恰到好处,加上食材又新鲜,火候又掌控得炉火纯青,因此美味无比。萧贱海吃胡喝一通,只觉得心满意足,精力充沛。 鸿雁倒也矜持,吃得不多,不过也较平时多吃了一倍。 萧贱赞道:“界主,这东白子年龄幼小,但烹饪手艺却如此出色,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鬼谷子笑道:“这东白子也是以往饥荒之时饿得狠了,故而别出心裁,找些林间野草野菜煮汤充饥,又因为喜好美味,于是加倍努力钻研调料,终成今日之手艺。” 鸿雁忽然问道:“界主殿下,我之前听东白子说他已一千五百多岁,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今日得见界主,方知并非妄言。鬼谷子之名早在千百年前便已天下皆闻,世人只道其早已仙去,哪知界主仍是这般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想必已然成就仙人之体,故能长存于世。” 鬼谷子捋须笑道:“呵呵,倒不是老夫自夸,自从老夫建立这两界村之后,养尸培阴,早已练成仙体,可以随意操纵这村中岁月,使人青春永驻。要不是此村为阴气笼罩,外人绝难入内,恐怕便会是人间仙境,为世人所憧憬。” “仙体?养尸培阴?莫非是至阴冰封?”萧贱忍不住问道。 “萧老弟倒也广博,知晓这至阴冰封之名。不过我这仙体与之稍有区别,并非冰封自身,而是使自身岁月停滞,我将之命名为‘尸阴凝时’。”鬼谷子得意地说道。 “尸阴……凝时?”萧贱喃喃重复道。 “萧郎,这尸阴凝时我倒未曾听说,不过齐亘新遗书中曾提到过一种魔体,与至阴冰封相对,唤作‘尸阴凝血’,据说练成此般魔体后永生不死,但全身血流凝滞,毫无生气,只有不停补充鲜血才能行动自如。”鸿雁向传音道。 “魔体?那岂不是会神志不清?”萧贱一下子想到了迪亚波罗,即刻向鸿雁传音道,“但这鬼谷子行事仁善,井然有序,怎么也不像魔体啊?说不定是那齐亘新见识浅薄、孤陋寡闻,未曾见过这‘尸阴凝时’吧。” “嗯……话虽如此,但毕竟还要小心,最好早些离开此地。”鸿雁接着说道。 两人正互相传话,鬼谷子突然拍了拍手,道:“两位初来乍到,不知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这黑尸塔。” 萧贱摇了摇头,道:“谢界主一片好意,不过我俩还有要事在身,还请界主指点出谷之路。他日寻得闲暇再来拜谢界主招待之恩。” 鬼谷子神色自若,捋须道:“那正好,这出谷之路颇难辨认,需在晴朗无雾之日在塔顶遥望,方能识别。我这便安排弟子带你们前去。” ... 正文 八 石塔四狱 鬼谷子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萧贱与鸿雁转头望去,只见来人身材矮小,弓身驼背,脸上满是皱纹,倒是衣着颇为华丽,给人一股浓浓的乡绅气息。 萧贱一见此人,脑中立即回想起昨晚所见白影中那杀人夺财之人,不由自主地向鸿雁望去,发现鸿雁也正以惊讶地目光回望自己,同时耳底鸿雁声音传来:“就是他,我第三个梦中的杀人剥皮者!” 那驼子拂了拂身上灰尘,骤然下跪道:“主人,不知召唤西青子有何吩咐?” 鬼谷子说道:“西青子,快过来。这两位是昨晚刚到的贵客,他们要去塔顶寻找出谷之路,你便为其引路,顺便带其参观一下这黑尸塔。” 西青子深深叩首,恭敬地回道:“是。”说罢迅速爬起,向着萧鸿二人说道:“二位贵客请这边走。”说着一转身,向门外走去。 萧贱中心栗六,但也不好仅凭幻象便定人之罪,当下向鬼谷子作揖答谢,跟着西青子离开。 那西青子虽然身有残疾,但行动倒也灵活,只见他步频极快,当先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楼梯处。 西青子回过头来,嘿嘿笑道:“二位贵客,这石塔名为黑尸塔,自有其道理。此塔一至二层是起居宴请之所,故尚清净平和。但三至五层乃是惩处犯错化物之狱,场面颇为瘆人,老奴在此给二位事先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说老奴唐突贵客。” 说完,不等萧鸿二人回应,迈步便往楼梯上走去。 萧贱赶紧跟上,匆忙问道:“西青子先生,先前东白子说过此处从未有活人到访,为何还要在一二层设下如此多饮食起居场所?” 西青子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有些化物来此之时尚是人形,不便将其与蜕变后的化物混在一起,故将其安置在楼下,以防不测。” 萧贱越想越是不对,只觉得东白子与西青子所言大相径庭,逻辑混乱,也不知是谁在说谎。这么一想,这两界村与黑尸塔愈发显得谜团重重。 三人一前二后,走上了三楼。刚一出楼梯口,萧贱立时被眼前之景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见第三层开阔无比,全无墙隔,天花板上吊着无数血淋淋的家畜尸身,鲜红色的血液遍地流淌,血腥气几乎充塞了整个楼层。地上有十余个大坑,每个坑深约五丈,每个坑中稀稀拉拉地困着几只瀣尸,所有瀣尸皆口戴铁罩,身缚铁链,不停蠕动。同时双目浑浊,充满渴望地望着那些高悬的生肉,污秽的口水从铁口罩缝隙中如泉涌出,哀嚎着跳跃着,为了满足食欲做着徒劳的努力。 “二哥,两位贵客,你们怎么来了?”一个沉闷但稚嫩的声音在萧贱耳旁响起。 萧贱扭头一看,见那东白子也是戴着铁口罩,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主人命我带贵客去塔顶,不过顺便路过此处。”西青子淡淡地说道。 “那正好,二位贵客,待我来介绍一番。”东白子兴奋地说道,“此层名为恶鬼狱,所有瀣尸皆受我统辖,这群贪吃鬼不停地向我讨食,也不好好干活。我为了惩罚他们,故将他们食物高悬空中,再将他们关于深坑,让其闻其味,视其形,却无法得飨其肉。” 萧贱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冷地说道:“受教了,西青子,我们走吧。” 西青子见萧贱全不感兴趣,似乎颇为幸灾乐祸,朝着东白子露出鄙夷的神情,随即领着二人继续往楼上走去。 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了石塔第四层。甫一踏上地面,萧贱再次感到无比强烈的冲击刺激着自己的心脏。 此楼竟是花瓣铺路,丝绸挂墙,香气袅袅,琴声绕梁,似乎就连空气也如蜜糖一般甜腻。十余个由木板围成的巨大立方体散布于此楼,其中传来男女朗朗读书之声。与第三层那地狱般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二位贵客,适才早膳可曾对味?”萧鸿二人正沉浸在此层之华美,忽然南朱子出现在两人身前,柔声问道。 “嗯……非常可口,多谢款待。”萧贱急忙答道。 南朱子淡然一笑,伸出玉手,绕着楼层挥舞了一圈,道:“容奴婢介绍一下,此层名为色鬼狱,专门供我教化衍祸之用。这些衍祸不知廉耻,竟一心向我讨欢,我自是不允,谁知它们竟男女私会,繁衍祸胎。我一气之下,将他们两两相隔,使不得见面,再赐下四书五经,命其学习,学成之日方可再会鹊桥。但这些衍祸蠢笨无比,哪有这等智力?再加上此地丝竹熏香,令人心猿意马,它们恐永无见面一天。” 萧贱心中忽然一痛,不禁想到假如鸿雁与自己天人相隔,永不相见,那是何等的悲恸,这些衍祸得如此惩罚,当真生不如死。 萧贱尚未来得及观察鸿雁反应,西青子脸色一变,道:“南朱子,两位贵客还要赶路,没空听你这些芝麻小事。”说罢,身子一晃,便向楼上蹿去。 萧鸿二人见状,匆匆向南朱子道别,跟上了西青子。 绕着转梯向上,又走了一层楼,三人来到了第五层。 这第五层风格又是一变,竟是珠光宝气,富贵无极。 萧贱一眼望去,此地面黄澄澄的,像是镀了一层黄金。珠宝,玉石,象牙,珊瑚,绫罗绸缎等就像一座座小山,鳞次栉比,地面上还有许多大坑,可以直接看到第四层的情形。 尔后头顶有铃声传来,萧贱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挂了数百铁笼,每个铁笼上挂有铃铛,笼身上有数道裂隙,从中垂下数道触手。触手有长有短,短的不及婴儿手臂,长的几乎垂到地面,与地上之奢华一经对照,氛围极是诡异。 西青子神情激昂地介绍道:“此楼层名为篡鬼狱,鄙人正是主管。这些篡鬼无所不贪,好华服,好金钱,好皮囊。甚至还对瀣尸衍祸下手,我被逼无奈,将其关于铁笼之中,并以珠宝肉身相诱,使其触手越长越长,那东白子正好用之控制瀣尸。” 萧贱心道:“难怪东白子之前在马车上手上拿着这么一个铁笼,原来是来自于此。” 西青子说完,眼瞧萧贱脸色,发现他无悲无喜,不由心中沮丧,悻悻地道:“二位贵客,请随我上楼,马上就要到楼顶了。” 三人依次沿着阶梯螺旋上行,走了许久,萧贱骤然瞥见一道走廊从楼梯延伸开去,但尽头却是一堵墙,不过这墙中间颜色与周边不同,似乎是新砌成的。萧贱心下估算,三人走了这么些时候,应该到了第六层,不知这西青子为何不停,于是出言问道:“西青子,刚刚这里似乎便是第六层,被墙壁封堵,是不是第四狱?。” 西青子面露惊疑之色,道:“怎么会?我们这里只有五层三狱,再往上便是楼顶,从未听说过第四狱。”说罢,不再理睬萧贱,自顾自往楼上走去。 萧贱见西青子神色如常,不似作伪,正自思索,忽然耳中传来鸿雁声音,道:“萧郎,按照昨夜梦境所示,第一二三狱尽皆应验。而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应该就是你昨夜所见白影中前三人,按理第四狱应是白起管辖,不知为何西青子要避之不及。” 萧贱回应道:“此事难解,我们莫要多管闲事。早早寻到出谷之路再说。” 正说着,西青子推开头顶一道小门,三人鱼贯而出,萧贱顿觉冷风拂面,四下环顾,发现已然身在塔顶,整个村庄风景一览无遗。 “西青子,此刻天高云淡,还请指点我们出谷之路。”萧贱向西青子说道。 西青子忽然狂笑起来,脸上皱纹缩成一团,形如一朵菊花,大叫道:“你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 正文 九 千年孤寂 眼见西青子状若癫狂,萧贱与鸿雁一时失语,不知他为何说出这般话来,呆了片刻,那西青子笑声渐歇,萧贱这才出言问道:“西青子先生,你刚才所言究竟何意?” 西青子正了正容貌,彬彬有礼地说道:“失态失态,二位,不是我危言耸听,只是事实如此,二位从今后再也无法离开子午谷了。” 萧贱皱眉道:“还请你解释一番。” 西青子抚手笑道:“你俩与我一样,乃是以活人之身进入这黑尸塔。一千多年前,当鬼谷子主人建立此石塔之时,挑选了我、东白子、南朱子三人做其助手,协助他在此塔内绘制阵法,备齐药石,提炼此地阴阳二气,使其分离。以至于最终阴降阳升,以黑尸塔为入口,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新世界内全无人烟,但我们依旧能够呼吸,说明此地存有空气。最关键的是,经过数年探索,鬼谷子主人发现,在此世界中,我们衰老的速度与外界不同。他曾计算过,在此地度过一百年,也不过长大一岁罢了。鬼谷子主人猜测,这或许是由于阴气浓重,冻结了时间流逝之故。 但这阴气有个坏处,如活人在其中待得久了,便会诱发人心底的杂念,使人大脑渐渐无用,进而为**所控制,随后会发生蜕变,形成所谓的化物。 鬼谷子主人发现了这一缺陷,想出了对策,于是将这黑尸塔外表涂黑,黑色吸阳,此塔日间便可以吸收阳气,从而在夜间隔绝外部阴气,因此此塔内之人即使杂念再重也不会成为化物。 我们与鬼谷子主人住在此塔内,继续完善新世界的环境,我们调理阳光云层,使此世界风调雨顺;我们捉来飞禽走兽,使此世界生机勃勃;我们种植奇花异草,使此世界美丽动人。眼看鬼谷子主人创世的宏愿就要实现,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问题:此地时间的流逝并非被冻结,而是有人恶作剧般地将寿命借贷给了我们。” 说到这里,西青子面露凄苦神色,仿佛一下子衰老了不少,接着道:“这借贷无时间限制,也不收利息,但却有个严格的条件:必须永远待在新世界中,不得外出。 我由于要收集材料,外出的次数最多,故度过三十年的光阴之后,我突然察觉了异常,因为我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老得快的多。 我发现之后,心有不甘,反复钻研,终于找出了其中规律,那就是一旦我回到外界,我所借的寿命就要一秒不少地还掉,在外面多待一天,就要还一百天的寿命。我这三十年在外面共呆了六十余天,因此要还掉近二十年的寿命。于是我年龄几乎比我师妹他们大了二十岁,就连我师父也比我年轻了。” 萧贱与鸿雁目瞪口呆,鸿雁急忙追问道:“你之所以说我们出不去,是因为我们一旦出去,就要还掉所欠寿命?” 西青子摇摇头,道:“你听我说完。”随即停了片刻,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倘若仅仅如此,那你们进来之后也不过欠下一百天的寿命,绝无还不出之理。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使一切都乱了套。” 萧贱与鸿雁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事?” 西青子两眼无神地道:“我们当时虽发现了这一规律,但也不想放弃,只因我们本来就打定主意永久在新世界居住,以后只需减少外出即可。但转眼又过去了一百年,主人不知做了什么,在新世界诱发了一场大爆炸,我们建立的新世界荡然无存,同时那个世界内的阴气泄露了出来,扩散到了整个子午谷,黑尸塔也不知为何迁移到了这里。” 主人眼看我们在塔中迅速衰老,不得已之下,使出浑身解数,将化物聚集在黑尸塔内,打造了三狱,并布下了名为‘三尸化仙阵’的阵法。 此阵法模拟人升仙的过程,只要从正中阶梯螺旋走上,经过三狱,吸收三狱内化物散发出的尸阴绝阳之气,并目睹贪馋痴三尸被斩除的过程,便能成就‘尸阴凝时’之仙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衰老,只是从此与阴气结缘,半分离开不得。”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练成了仙体?”鸿雁讶异地问道。 “正是如此,昨夜东白子将你们之事汇报主人,主人大是兴奋,只因我们千百年来未曾与外人接触。故主人下令,要千方百计将你们留下与我们做伴,哪怕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故而我今日陪你们历经三狱,来到塔顶,以使你们成就仙体。”西青子阴恻恻地笑道。 “萧郎,你……身体有什么异常?”鸿雁传音向萧贱问道。 “完全没有……难道这仙体来得这般无声无息?而且……也太容易了一些。”萧贱随即传音回应。 “刚才我探查了一下,我的真灵与身体也未有任何异样。这西青子会不会搞错了?”鸿雁说道。 “或许吧……不如我们再套套他的话?”萧贱说道。 “好主意,看我的。”鸿雁答道,忽然身子一软,往地上便倒,萧贱眼明手快,及时扶住。 鸿雁软弱无力地说道:“西青子……我现在中脘闷胀,头晕眼花,莫非是仙体转化之象?” “正是正是,成就‘尸阴凝时’之体后,你血流会逐渐停滞,虽一时有所不适,但很快便感觉精神焕发,有如重生,身为凡人的种种不便一扫而光。”西青子搓着手赞道。 “那……我腹中**、怕冷发抖……莫非是没有转化成功?”鸿雁继续装道。 西青子脸上飘过一丝阴云,压低声音道:“你莫要慌张,这‘尸阴凝时’虽有千般好处,但也有一桩麻烦,你……有时候会感到非常渴望……想要某种东西……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鸿雁听他语焉不详,表情骤然变幻,狰狞道:“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我难受死了!我快死了,我快死了!”说罢,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来。 萧贱见鸿雁演的逼真,不由心中忧虑,生怕鸿雁真的是受阴气影响而产生如此变化。 那西青子见鸿雁如此,面色大变,身子窣窣发抖,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之事,低声呢喃道:“什么东西?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鸿雁手一推,挣脱萧贱,摇摇晃晃地向西青子走去,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道:“告诉我……告诉我……我究竟要得到什么才能摆脱这痛苦?快告诉我!”说着,忽然大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西青子扑去。 西青子吓破了胆,身子一侧,避开了鸿雁的扑击,随后连滚带爬,捂着脑袋向楼梯下滚去,一边滚,一边大叫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声音越来越轻,显然已仓惶逃离。 鸿雁理了理乱发,向萧贱调皮地伸了伸舌头,道:“萧郎,我演得像不像真的?” 萧贱呆了数秒,突然“嗷”地一声大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鸿雁跟前,惊魂未定地说道:“太真实了,差点连我魂都给吓掉了。” 鸿雁笑嘻嘻地说道:“我也不知我竟有演戏天份,居然能将西青子吓跑,不过瞧他模样,似乎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萧贱闭上眼睛,思考了许久,开口道:“我觉得……这西青子并非在害怕你。” “那他在害怕什么?”鸿雁不解地问道。 “他在害怕自己。”萧贱说道。 “自己?”鸿雁愈发困惑。 “是的,我探查他全身发出的讯息,觉得他在强自压抑某种冲动,恐怕……你刚才的样子使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所遭受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是他竭力想要忘却的。”萧贱边想边说道。 “的确如此。他的样子的确有些惊恐过头了。”鸿雁想了想,说道。 “不管怎样,既然你我都无异样,说明这什么‘三尸化仙阵’并未起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便探明出谷之路,尽早离去吧。”萧贱说道。 ... 正文 十 鱼若离水 萧贱走到平台边缘,向远方望去,只见这山村三面环山,村中唯有一条道路蜿蜒曲折,向西延伸,直到被一片密林遮蔽。而这密林也是其广无边,郁郁葱葱,不知占地几许,再往西面便是层叠的山峦。 萧贱转头向鸿雁道:“雁妹,看来我们要寻路出谷,唯有向西面远行这一条路了。” 鸿雁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你叫我什么?” 萧贱挠了挠头,道:“我一直叫你鸿雁……总觉得少了几分亲密,又不好再叫你徒儿……以后便这么叫吧。” “哼,随便你。”鸿雁娇叱一声,扭过头去,脸上羞红,直至脖根,心中窃喜不已。 鸿雁本想操纵气流从塔上飞下离去,但萧贱觉得此举太过招摇,万一给西青子他们看见可能又会有一番麻烦。两人虽遭鬼谷子陷害,但毕竟受人恩惠在先,也不愿与之翻脸,便商议妥当,装作仙体已成的样子,假意归附鬼谷子,虚以委蛇,伺机逃走。 于是两人走入通道,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下。 两人依次经过“篡鬼狱”、“色鬼狱”、“饿鬼狱”,并未遇见鬼谷子三徒,正暗自庆幸,哪知刚一走到第二层道口,便看见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三人并肩站立,面带微笑,似乎在等候三人。 南朱子首先袅袅说道:“恭喜二位,现在‘尸阴凝时’仙体既成,从此入我鬼谷之门,长生不死,内力绝顶,当为陆地真仙。”语音微颤,显得颇为开心。 东白子跟着说道:“今后大家就是同门,互相照应,有什么不明之处尽可发问,我东白子但有所知,必有所答。”样子老气横秋,一副前辈的派头。 西青子则笑容可掬,弓身道:“二位顺利成仙,实是天赐洪福,如有些许不适也不必担心,习惯之后自会缓解。”语气自然,似乎全没将刚才鸿雁恐吓之事放在心上。 萧贱点点头,做出恭顺的样子,道:“谢三位师兄师姐提携,在下与内人先前也有些许不适,现下已然好多了。只是不知这仙体还有什么好处?莫非真的不能离开子午谷?” 东白子抢着道:“好处嘛,自然是多的很呐。首先当然是长生不死了,你看我们几个,一千多年连毛都没掉一根,可谓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弟妹都生得如此英俊美貌,当是喜上加喜了。” 萧贱颇有自知之明,心道鸿雁若是容颜不老自是值得高兴,自己这鸟样老与不老都差不了多少,何来喜上加喜? 南朱子接过话茬,遮嘴笑道:“这第二个好处嘛,便是二位能随意指挥化物。只因二位已吸收了三种化物阴气,已为化物之主。不过也不是所有化物皆听二位指挥,要看各人造化。比如奴婢只能控制衍祸,东白子只能控制瀣尸,西青子只能控制篡鬼。” 鸿雁忽然插口道:“那……恐魔由谁控制?” “恐魔?那是什么?自来这世上只有三种化物,再无其他。”南朱子与另二子面面相觑,困惑不解地说道。 “奇怪?这三人似乎是真的没有听过恐魔,也不知道白起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鸿雁悄悄传音给萧贱道。 萧贱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 鬼谷三徒迷惑了片刻,忽然又显得精神奕奕,似乎已将疑问抛到脑后,西青子说道:“萧兄刚才最后问到是否真的不能出谷,很遗憾,答案是的确不能。我们这尸阴之体需靠阴气维持,一旦远离这鬼谷阴气,便会迅速化为尘土。因此在白昼时我们不能受阳光照射,也不能擅离黑尸塔。只有黑夜才是我们活跃之时,但活动范围也仅限子午谷。” “萧郎!此刻阳光普照,刚刚要是听我的从楼上飘下,他们根本追不上我们!”鸿雁声音从萧贱耳中响起,埋怨地说道。 萧贱自知失策,忙咳嗽两声遮掩尴尬,随即向西青子说道:“前辈,那这样岂不是十分不便,即使身负再大神通又有何用?” 西青子与南朱子、东白子对望几眼,露出神秘的笑容,随即凑过身子说道:“鬼谷子主人曾赐下我们尸阴绝阳罩之法,可以在身子周身形成一个阴气罩,以此法外出子午谷行动,可维持半个时辰。” “只有半个时辰?”萧贱闻言嘟囔道,声音略显不满。 东白子见萧贱声音中满满皆是轻视之意,一下子按耐不住,说道:“什么叫只有半个时辰?要不是鬼谷子主人神通广大,何来半个时辰之久?更何况我们主人正在酝酿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天下之大,任我们去得……” 话刚说到一半,南朱子若有意若无意地踩了东白子一脚,东白子一痛,登时警觉,闭口不言。 萧贱见两人显然对自己颇多隐瞒,当下好奇心起,刚想发问。鸿雁突然生起气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们使用下作手段,害我和夫君化作这什么狗屁仙体,从此再也不能踏入外界一步,现下还对我们诸多隐瞒,莫非真当我俩数泥塑木偶,毫无脾气不成?”说罢,身子颤抖,显然恼怒已极。 鬼谷三徒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南朱子颇怀歉疚地说道:“二位……非是我们不肯说,只是主人对此事也无甚把握,生怕说出来无法兑现,徒为笑柄,因此不准我们多嘴……既然二位想听,我们说出来便是。” 说着,稍稍欠了欠身子,低声道:“鬼谷子主人正试图再次分离阴阳,使阴气扩散至子午谷外,从而最终使天下尽数为阴气充满,如此一来,天下便会任我们驰骋。” “全天下……?”萧贱闻言,心中不由一凛,想起了那不久前进攻汉中的瀣尸恐怕便是此处阴气扩散所致,那南朱子所言当非妄语。 鬼谷三徒见萧鸿二人皆露出震惊神色,不由暗中自得,东白子笑嘻嘻地说道:“二位,想必两位仙体初成,还未必适应,吸收阴气不可过重,以免不适。因此两位今日还请于昨夜所住之房休息,待明日再根据二位天赋,分配三狱看守之责。”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当先领路,向一楼走去。 萧鸿二人心事重重,随后而行,不久便来到昨夜所住房间,东白子撮手呼哨,唤来两具瀣尸,以篡鬼触手操控,麻利地打扫了一下房间,说道:“这石塔一二层阴气不足,我不宜多待,二位自便。”说罢便急匆匆请辞离去,似乎此地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萧贱目送他远去,悄声向鸿雁道:“雁妹,现在正是离去良机……但这鬼谷子所谋之事危害甚大,我想……” 鸿雁微微一笑,也是低声道:“我知道啦,咱们萧大侠先天下之忧而忧,总免不了做些扶危济困,拯救世界之事,你若想阻止鬼谷子,我自然帮你。” 萧贱点点头,歉然道:“雁妹……抱歉,总是连累你……” 鸿雁伸出手指,拦住他接下来话语,认真地说道:“不许这么说,以后我为你做任何事,你为我做任何事,皆是理所应当,你若再这么客气,我扭头就走。” 萧贱听鸿雁话语坚决,不容置疑,不由心中感动,红着脸点点头。 ... 正文 十一 记录原石 萧贱虽然有心阻止鬼谷子散布谷中阴气,但一来不知鬼谷子提炼阴气所在,二来不知鬼谷子实力深浅,万一他功力通神,自己不是对手,贸然前去岂非自寻死路?于是决定暂且蛰伏,待摸清鬼谷子根底之后再行动。 两人走进昨夜所住房间,鸿雁望着桌上竹简道:“萧郎,这鬼谷子在竹简中写到他曾记录下他创世的过程,相信翻阅之后便可对其实力有个大概了解。只是我昨夜翻遍此屋也未曾发现其余竹简,说不定另有书房,或是密室。” 萧贱皱眉道:“话虽如此,但这黑尸塔巨大无比,我们今日仅爬六楼便用了不少时间,如要细细翻找不知要耗时几许。” 鸿雁沉思片刻,道:“我若用寄灵显化寄灵于楼内或可加快搜寻速度,但那鬼谷子手段通神,万一这楼内有什么缚灵就免不了一场恶战,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最好还是谨慎小心为妙。” 萧贱点点头,尔后默然不语,双目来回扫视,想在此屋内找出一些线索,但此屋虽然奢华,但构造也简单,并无可以藏匿物品之处。因此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忽然,萧贱目光停在房间正中一块地板之上,这地板为五尺见方的正圆,呈墨绿色,看起来微微反光,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表面甚是平整,虽不如篡鬼狱镀金地面那么豪气,但却给人以雅致之感。 鸿雁见萧贱看得入神,出言问道:“萧郎,怎么了?” 萧贱摸着下巴说道:“我昨夜便是在这地板上看见那几个白影冒出,会不会是这地板有什么奥妙?” 鸿雁听萧贱如此一说,双目也向地面凝望而去,打量了片刻,缓步上前,屈膝蹲下,将手放在地板上,身上冒出一道白光,化作一个小鸿雁,没入地板中。 哪知小鸿雁刚进去没多久,鸿雁身子忽然一震,一道白光一闪,从地板内迅速飞回到鸿雁体内。鸿雁面露喜色,道:“萧郎,这地板是一颗巨大的记录原石。” “记录原石,那是什么东西?”萧贱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在那齐亘新遗书中读到过,这记录原石是天下罕见奇石,其磁性极强,易受外界能量变化影响,从而记录下周围发生之事。”鸿雁解释道。 “这么神奇?那究竟是何原理?”萧贱惊奇地问道。 “据说任何人或动物所思所想都会造成细微的波动,从而影响这原石磁性分布,而这磁性分布一旦发生改变便永久地固定下来,形成记录。这原石日间吸收阳光,夜间至阴时刻便能将这些记录以影像的形式显现出来。” “太好了,这么说我们只要等到子夜便能看到这原石内的记录了?”萧贱喜道。 鸿雁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瞧我的。”说罢,再度将手掌放在原石上,低声念道:“一念世界!”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白光从原石中发出,将萧贱与鸿雁尽皆笼罩,萧贱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进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空间内。 “这是……斩邪剑的剑灵空间?”萧贱瞪大眼睛,四处环顾道。 鸿雁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道:“不,这是记录原石内的信息空间,我刚才使用了森罗法相的第二种法门‘一念世界’,使这信息空间显化出来,如此一来你便如身临其境,可以随意观看这原石内记录了。” 萧贱感到无比震撼,没想到鸿雁竟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看来离练成那森罗法相之仙体仅一步之遥。 萧贱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蓦地耳旁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萧贱扭头望去,一见之下顿时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计无量正站在身侧,神色凝重地说些什么。 萧贱刚想出手将其制住,鸿雁一下子拉住萧贱,道:“别忙,这只是记录。” 萧贱顿时醒悟过来,于是站在一旁,凝神耳目,仔细听瞧。 那计无量说道:“吾乃鬼谷子,此记录次序为一。” “鬼谷子……!?”萧贱失声叫道。 计无量继续说道:“吾欲成此创世之举,但世人中并无知己,吾弟子庞涓孙膑亦为了功名而离吾而去。吾练成‘阴魄’之体,介于至阴冰封与不灭之魂之间,因此寿命绵长。独自摸索近百年,自觉已至瓶颈,无奈救下四名将死之人,收为弟子,传授道法。四人感激涕零,愿誓死助我成事。” 说着,手一挥,四个人影在一旁显现出来。 萧贱定睛一看,发现这四人正是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以及白起。 计无量捋须道:“吾给此四子赐名为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以及北玄子,他们待吾如同亲父,戮力效命,日后必将与我一同载入史册。” 话一说完,计无量及四人便渐渐消失。 萧贱尚在思考,那计无量又再次出现,这次他略显憔悴,道:“此记录次序为二。”继而顿了顿,接着说道:“吾花费毕生心血,在此石塔中布下乾坤坎离阵法,以阳气为矛,以阴气为盾,意图开天辟地。幸得上天眷顾,昨夜得天雷相助,终入此莽古异界。”说着,身旁出现了一片旷野,其上无一草一木,终日狂风呼号,雷如骤雨,无丝毫生命迹象。 计无量脸现欣慰笑容,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吾之宏愿已有小成,此后定当竭尽所能,将此世界建成道家仙境,现吾将此世界命名为‘昆仑’。” 话音落下,计无量身形再度遁去。 萧贱等了一会儿,果然计无量又冒了出来,不过这次他似乎显得忧心忡忡。 他说道:“此记录次序为三……吾自开辟‘昆仑’以来,在此地调理气候,种植草木,养育百兽,仙境之貌已见雏形。再加上此处阴气浓厚,时光冻结,度过百年仅长一岁,实不负仙境之名,但……也有一些麻烦事。” 他停了下来,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开口道:“由于阴气影响……我的一些随从发生了一些变化……已然非人而近鬼。吾与弟子将其制住,关于石塔之内,观其言行,发现其屈从于人欲,无丝毫理性,且……无药可救,故将其焚烧殆尽。吾反复推演,方知此变化是由于灵外三尸所致,吾四弟子虽与我修行道法日久,三尸淡薄,但毕竟前半生有诸多**纠葛,吾唯恐其受影响,以黑漆涂刷石塔外墙,使其日间吸收阳气,夜间阻挡阴气侵袭,以此避免灾祸。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我定要想出对策,使‘昆仑’阴阳调和,一劳永逸解决此灾。”说罢,计无量复又没入黑暗之中。 这次没过多久,计无量缓缓显现,此次他的神情已颇为惊恐。 他语气焦急,压低声音,仿佛怕人听见般说道:“此记录次序为四……我错了……这‘昆仑’并非仙境,恐怕乃是地狱……这里并非一无所有……这里本来存在着什么……如此邪恶,如此强大……‘他’在玩弄我们……嘲笑我们的无知与弱小……他借给我们寿命,使我们自以为长生不死,但一旦外出便会受到惩罚,迅速衰老……他散布瘴气于空气之中,使人屈从于杂念,非人而化物,而我竟以为是阴气所致……实是愚不可及……现在他厌倦了与我们的嬉戏,想要换个寻欢地……他要来了,我不能让他得逞……我会让‘昆仑’永远消失……是的……永远……别了……我的‘昆仑’……”话到此处,计无量惶恐的表情一闪而逝。 萧贱听得莫名其妙,但不知怎的,心中却感到一阵阵恐惧,似乎是计无量那绝望的语气与惊恐的神色影响到了自己。 过了许久许久,正当萧贱以为再无记录之时,忽然白光一闪,一副画面浮现在眼前。 只见一片瓦砾废墟之中,黑尸塔耸立月下,周边雾气朦胧,不停地向林间山崖上扩散而去。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北玄子四人卧倒在地,身上伤痕累累,面目焦黑,人事不省。 计无量缓缓从黑尸塔中走出,不停地打量着自己手脚,面露欣喜笑容,自言自语道:“这鬼谷子,果然有点门道,居然趁我不备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可惜他虽毁了我肉身,却不知我这‘混沌魔相’几可与‘森罗法相’媲美,在他临死之际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下可好,我又有新玩具了。”说着,计无量双目露出狡黠的光芒,望着北玄子等四人,喃喃地说道:“这四人我已经腻味了……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正低头思索,忽然北玄子双手一撑,身子化作一道白光,向计无量扑去。跟着百道血影溅出,计无量身上转眼间竟多了数十个窟窿。 计无量目光惊讶地望着北玄子,颤声道:“北玄子……你怎可杀为师……” 那北玄子,或者叫作白起,浑身杀气滔天,双目血红,道:“你不是我师傅……我师傅……已被你害死了……我……我总算为他报了仇……”说罢,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地。 计无量口喷鲜血,狂笑道:“好个白起,不愧是杀神,居然险些让我万劫不复……可惜啊……要不是这鬼谷子已成‘阴魄’之体,我恐怕真的要回到九幽深渊去了。” 说罢,计无量周身浓雾向他聚集,不多时,他身上的窟窿被雾气填满,莹莹闪光。 计无量思索了一番,向昏迷的白起道:“你还不能死,从今天起,你就是鬼谷子,我会赐你‘尸阴凝时’之魔体,而关于你本来的一切都会被你遗忘。” 接着又瞥向其余三子,道:“你们三个依旧做你们自己,不过你们要将一切白起之事当做禁忌,不可存分毫记忆。我也会赐你们‘尸阴凝时’之体,至于能到达何种地步便全靠你们自己了。” 说罢,计无量手掌上浮,雾气骤然收拢,向黑尸塔中涌去。跟着漫山遍野的化物向此地聚集,鱼贯进入黑尸塔。 其中有瀣尸、衍祸、篡鬼。 还有恐魔。 ... 正文 十二 石塔夜话 计无量指挥着化物进入了黑尸塔,随即双手连挥,那些雾气竟有如实质,托着白起等四人,飘飘忽忽地向着塔内飞去。 计无量跟着迈步入塔,双目泛出妖异的紫光,向着兀自昏迷的鬼谷四子道:“这三尸化仙阵匆匆布下,未必能有极大功效,你们入内后,当以如下口诀运使真气。” 接着不顾鬼谷四子依旧昏迷,洋洋洒洒念了一大段口诀,念完后说道:“这四狱与人**有关,如在狱中触动心中最深之**,则成就魔体后便能操纵相应化物,成为化物之王。现下一切准备就绪,你们可依次入阵,打造魔体。” 话音刚落,鬼谷四子摇晃站起,东白子当先而行,踏上正中旋梯。 计无量闭目叩指,过了小半个时辰,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不错,第一个就成了,这小童腹欲极盛,可为瀣尸之王。” 南朱子第二个上楼,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计无量笑道:“我果然所料不错,此女为衍祸之王,名副其实。” 第三个轮到西青子,只见他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地走上楼去。 计无量负手而立,等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此子贪欲极重,篡鬼之王非他莫属。” 说完,计无量将目光投向白起,只见白起肌肉紧绷,浑身大汗,似乎在抵抗着什么。计无量神色渐渐凝重,双目紫光越来越盛,蓦地一声大喝,紫光化作万千丝绦向白起缠去,白起身子一震,终于放松下来,颤颤巍巍地登上石阶。 计无量汗如雨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余岁,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开始闭目冥想。 此次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计无量表情也由平静渐渐变得惊诧,到得后来他已无法安坐,抬起头颅,一刻不停地向上张望。 忽然间,他兴奋地大声叫道:“成了!成了!白起这家伙居然练成了‘尸阴凝血’,这可是‘尸阴凝时’的最高境界,此魔体一成,永生不灭,力可拔山,恐魔俯首,以血为食。可与至阴冰封相抗衡。”如是欢呼雀跃了一会儿,突然又安静下来,皱起眉头道:“不行,白起此子意志坚定,万一挣脱了我在其真灵中设下的禁锢,说不定会与我为敌。我得想个办法……” 说着说着,画面又是一变,计无量来到了塔顶,站在鬼谷四子面前,以娓娓动听的声音说道:“你们这‘尸阴凝时’仙体已成,虽长生不死,但不得与阴气断绝,不可照射阳光,还需时时满足心中**,否则便会归于尘土。故我在此赐予你们‘尸阴绝阳’阵法,你等外出泄欲之时可以画在随身衣物上,以保你们半个时辰无事,但是……”计无量说到此处,脸转向白起,道:“北玄子,你身为鬼谷子替身,绝不可有一瞬外出,纵然你会受嗜血冲动所煎熬,以至于年老体衰,但也绝不可违背此令。” 白起双目紧闭,点了点头。 计无量声音逐渐低沉,语气异常温柔,道:“今日起你们会忘记我的存在,屏蔽一切关于我的记忆,但唯有一点你们要记住:当我出现在你们面前时,我就是你们的主人。”说罢,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篆,那符篆瞬间化为四份,侵入鬼谷四子脑中,消失不见。 计无量做完这番举动,身形消失在塔顶。 鬼谷四子凝立雾中,待计无量气息全无,陡然间清醒过来,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面露感激之色,向着白起不停叩拜,道:“谢鬼谷子主人赐我等仙体,救我等性命,我等自当永世追随。” 白起乐呵呵地笑道:“爱徒请起,本尊既身为你等师尊,自不会见死不救,你等自去三狱履职,看管化物去吧。” 三子千恩万谢,依依不舍地走下楼去。 白起望向夜空,一丝不安悄然爬上面容,但随即一闪即逝,神色又变得慈祥和善,慢慢向楼下踱去。 这场景至此戛然而止,空间又恢复了寂静。 萧贱等了许久,见再无影像出现。于是望向鸿雁,刚想请她收了一念世界,却见鸿雁面色苍白、额头见汗、神色极是惊慌,不由吓了一跳,关切地问道:“雁妹,你没事吧?” 鸿雁幽幽地望了萧贱一眼,叹道:“无知真是一种福气。” 萧贱脸一红,道:“我本脑子不灵,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鸿雁苦笑一声,道:“萧郎,你知不知道这计无量是多么可怕的对手?鬼谷子本就练成了‘阴魄’’肉身,据我所知,这‘阴魄’介于不灭之魂与至阴冰封之间,可以操纵阴气凝聚肉身,虽不如真正不灭之魂那样几乎无所不能,但也极难灭却。更何况那昆仑内的神秘存在练成了混沌魔相,竟可任意玩弄他人真灵,实现种种不可思议之神迹。两者结合,这才诞生了计无量这个怪物,以往我们的敌人无论是大羿,张三丰,还是赫尔墨斯,在他面前就有如孩童一般。” 萧贱冥思苦想,终于出言道:“难道……他比剑啸宫宫主还要难对付?” 鸿雁一愣,心下衡量一番,犹疑着道:“这……我也不知,剑啸宫宫主练有森罗法相,为天下第一仙体,两人或许在伯仲之间……” 两人正说着话,这空间内又开始隐隐发光,随后计无量的身影从角落里缓缓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裹着白纱的女子,由于戴着面纱,故面目不甚了了。 这次地点依旧是在黑尸塔内,计无量走到萧鸿二人身处房间外,推开房门,侧身道:“教主请进。” 那女子微微颔首,脱下面纱,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容。 “宁芷!”鸿雁一见之下,忍不住叫出声来。 计无量与宁芷两人步入屋内,计无量单膝下跪,恭敬地道:“教主神功大成,为我教中兴之望,老臣实在不胜之喜。” 宁芷面色如常,淡淡地道:“计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本宫此次能成这‘魔焰煅魂’之体,你当居首功。” 计无量嘿嘿一笑,迅速爬起,样子诚惶诚恐。 宁芷继续道:“你先前委托我所做之事我已办成,那炎帝现已与萧贱等人决裂,当不会与我们作对。” 计无量露出高兴的样子,点头哈腰道:“教主妙算无双,自是马到功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宁芷依旧神色平静,不过左眉轻轻一扬。 “只不过那炎帝神通广大,涅槃轮回无穷无尽,而且其至阳焚净乃是剑啸宫最大威胁,如任其存在于世总是个祸患。”计无量摸着胡子说道。 “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宁芷问道。 “那炎帝对剑啸宫恨之入骨,当不会去剑啸宫斩三尸成道。不过剑啸宫宫主已与在下定下一条计策,当可使炎帝为我所用。”计无量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 “愿闻其详。”宁芷一下子来了兴趣。 “腊八节那天,京城要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比武招亲大会,剑啸宫宫主已在血龙门里安排下参加人选。此人巧施手段,说服了炎帝,请其一同前往。”计无量缓缓说道。 “那又如何?难道你们想伏击炎帝?就算剑啸宫精英尽出,最多也不过使炎帝涅槃,其复活之后加对剑啸宫的仇恨又会更深一层。”宁芷蹙眉道。 “非也非也,我们怎会使如此粗暴手段对付炎帝这等妙人儿?当然是极尽温柔之能事,讨炎帝之欢心。务必使炎帝陷入情网,不能自拔。”计无量欢畅地笑道。 宁芷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呸!我还道什么计策?原来是美男计。那男子是什么货色?能入炎帝法眼?莫非是世家那些自诩风流的纨绔子弟?” 计无量眼光炯炯,自信满满地说道:“衡山青年论剑大会冠军,萧颜。” ... 正文 十三 美人心思 萧贱与鸿雁乍一听到萧颜这个名字,皆生出一种荒诞不经之感,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只见对方眼中写满困惑。 宁芷闻言也是满脸讶异,奇道:“萧颜?那是萧贱的化名,我刚刚离间了他俩,你们怎么又把两人凑成一对了?难道……你找了个冒牌货?” 计无量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笑道:“是不是冒牌货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掳获炎帝芳心。我相信以此人之能,做到此点当非难事。” 宁芷见他说得轻巧,眉头一皱,也不再追问。两人身影渐渐在黑暗中变得黯淡,终于不复存在。 萧贱心急如焚,向鸿雁道:“雁妹,敏诗恐遭人阴谋算计,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向白起说明真相,速速离谷,前去提醒敏诗吧。” 鸿雁白了他一眼,道:“看把你急的,先前我劝你将敏诗一并收了,你还在那里扭捏作态。现在敏诗好不容易找到归宿,你又要去破坏,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萧贱大窘,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组织语句,辩解道:“这……敏诗若是找到好……好人家,我高兴还来不及,但这萧颜……这萧颜明显是个冒牌货,还是剑啸宫所派,我怎能任敏诗遭受欺侮……” 鸿雁道:“管它冒牌货西贝货,只要与敏诗当真相恋,便是罪大恶极之人有又如何?难道便不能像我一样改过自新了?” 萧贱听鸿雁胡搅蛮缠,但偏偏口舌伶俐,自己明明在理,居然辩她不过。于是绞尽脑汁,想要找些道理反击,哪知越是着急,越是拙计,张口结舌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鸿雁瞧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莫要着急,我知道你的心思。是怕敏诗受骗,再遭情伤,因此想去帮她把关,看看那萧颜究竟是何来头,是也不是?” 萧贱一听鸿雁此言,头立刻点得如同啄木鸟,连声称是。 鸿雁长叹一声,道:“唉,所以说男人喜新厌旧,口是心非,半点不假。明明对敏诗关心得要死,还要找诸多借口掩饰,对我则半句真话也没有,以后还叫我怎么相信你?” 萧贱如遭雷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不由委顿在地,虚弱地道:“我说不过你,你砍死我吧。” 鸿雁捂嘴偷笑,捉弄够了萧贱,这才敛容道:“萧郎,我们自是不能放着敏诗不管,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距离腊月初八还有一个月,我们此去京城不过半月路程,时间自是绰绰有余。况且就算我们不去找敏诗,这京城也要走上一遭。你忘啦?你手腕上还绑着茗枫郡主给你的红线呢。” 萧贱经鸿雁一提醒,立时抬手一看,果然发现手上有一根荧光闪烁的红绳,这才想起茗枫郡主曾与自己有约,于腊月初八在京城相会。哪知事情说巧不巧,全赶在了一起。 鸿雁接着说道:“我看啊,这茗枫郡主估计也看上了你,要你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想不到我家夫君还是个香饽饽,大家都抢着要呢!”说罢嗤嗤地笑了起来。 萧贱再也无力辩驳,只能在一旁唉声叹气。 鸿雁还欲作弄萧贱,忽然又一幅影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不过这次画面模糊,看不真切。 鸿雁立即收声,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凝神观看起来。 那场景似乎一片漆黑,仅有窸窸窣窣声音传来,萧鸿二人几乎怀疑是不是记录原石有所损坏,但随着一个声音传来,萧鸿二人立时脸色大变。 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萧郎,你把灯熄了,靠到我这边来。” 随即又是一阵琐碎声响,那女声又说道:“你脱掉外衣外裤,钻到被子里来吧。” …… “萧郎,抱着我。” “我希望你以后会永远记得今晚,记得我……” 鸿雁听到此处,又羞又急,哪想到自己勾引丈夫的话语竟被尽数记录了下来,成为铁证,自己以后在丈夫面前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想到此处,不由斜眼瞄向丈夫,只见他双目圆睁,神色激动,似乎死命要看清什么。鸿雁陡然想起自己曾于黑暗中脱去贴身衣物,不着寸缕,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娇叱,整个信息空间顿时被一道白光照亮,跟着白光退去,萧鸿二人又回到了那间奢华的卧室。 萧贱暗中嘟囔:“可惜,就差一点。” 鸿雁秀目含泪,哽咽道:“算你运气好,你如看到了,我连你眼珠子一起挖掉。” 萧贱吐了吐舌头,不再敢多言。 “咚咚咚!”此时屋外传来敲门之声,萧贱急忙从地上爬起,鸿雁则擦去眼泪。随后萧贱快步上前将门打开,只见南朱子站在门外,姿态妖娆,正深情款款地望着萧贱。 萧贱鞠了一礼,问道:“南朱子……师姐,不知找我们有何贵干?” 南朱子眼含一泓秋水,神色激动,声音发抖地说道:“你……你跟我来……”说罢,不待萧贱同意,一把将萧贱拉住,用力向外拖去。 萧贱觉得她手上力气大得异乎寻常,自己若不运内力全然无法与之相抗,但此时自己欲扮猪吃虎,不想暴露武功,于是轻轻向鸿雁传音道:“我随她去,你隐身跟着我们。” 说罢,假作力气不继,踉踉跄跄地被南朱子拖出黑尸塔外,往两界村走去。 鸿雁见南朱子目不斜视,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便找了个隐蔽角落,悄悄隐去身形声息,落在两人身后十步,紧跟不离。 南朱子紧握萧贱手腕,脚步如飞,在村中绕了半个圈子,来到一间宽大的茅草房前,骤然停住脚步,不待萧贱站稳,将萧贱用力一推,扔进草房内。 萧贱心道:“要装就装个十足十。”于是假装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倒在一堆草垛上,随后气喘吁吁,哼哼不断。同时暗中打量这茅草屋内摆设,发现这茅草屋内空间宽阔,草堆不多,倒也没见到什么机关陷阱。 南朱子也是气息紊乱,一手捧心,一手扶住门旁方桌,娇喘道:“你……你没有练成尸阴凝时……对不对?” 萧贱心中大惊,不知自己何处暴露了实情,当下结结巴巴地道:“哪……哪里,当……当然练成了,可能……练成不久,有点似是……那个……而非。” 南朱子双颊绯红,神情悲喜不定,道:“今日是我泄欲之日……你若练成了尸阴凝时,我又怎会对你动情?” 萧贱一听,登时瞠目结舌,随即感到身后一股淡淡杀气传来,仿佛听到了鸿雁摩拳擦掌之声,不由大汗淋漓,瑟瑟发抖。 南朱子理了理耳鬓乱发,将胸前一枚衣扣解开,浑身散发出无穷魅力,以鬼魅勾魂般的声息说道:“来吧,让我们……忘掉一切……尽情放纵……” 萧贱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记录原石中计无量的话语,似乎这尸阴凝时之体需时时发泄自身**,为此计无量还赐予三人尸阴绝阳阵法,给他们半个时辰外出泄欲。 萧贱赶忙说道:“南朱子,你这是受恶人蒙骗,快快清醒过来,莫要继续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南朱子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地走上前来,道:“你在说什么,我半点不懂,快来吧,我泄欲之后便会忘记所发生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这等便宜不占,你是不是男人?” 萧贱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再也顾不得侠义道,使出移祸江东之计,颤声道:“你不是有什么……什么尸阴绝阳罩嘛,干嘛不到子午谷外面找个人泄欲?” 南朱子双瞳发出奇幻光芒,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说不得了,便是得罪鬼谷子主人也不可将你放过。” 说罢身形婀娜,四肢着地,形如一只大猫,扭着腰肢向萧贱爬来。 ... 正文 十四 古风四刑 这南朱子挡住了大门,萧贱如要逃走,非得使用武力不可。但他心知对方也是受害者,实不愿与之敌对,只好不停往后退去,待南朱子近身再伺机溜号。 南朱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口中发出喵喵之声,过不多时,门口鱼贯涌进数十只衍祸,有男有女,皆一丝不挂,将萧贱围在正中,顺带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蝇飞难出。 萧贱左顾右盼,心念急转:“这鸿雁在做什么?怎的还不来相助?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公被人凌辱?” 南朱子冷笑一声,道:“萧大官人,放弃抵抗吧,如再执迷不悟,便让你尝尝上古四大酷刑。” “酷刑?”萧贱心中一凛,暗想:“如她们要对我严刑逼供,我自是不能束手就擒,万不得已只好动手了。”想罢,暗运内力,紫色雷电开始在肌束间流动。 南朱子见他神色戒备,忽而嫣然一笑,道:“第一道酷刑来啦,小的们,上‘肉林’之刑!” 话音刚落,那些男女衍祸就地一躺,发出喘息呻吟之声,口舌相接,**纠缠,指如柔荑,放肆地往旁人私密处摸去。一派**景象。 萧贱哪见过这等场面,急忙闭目锁眉,只作不见,不过他虽有心无视,却依旧不得清净。只感到一股奇味冲鼻而来,非香非臭,却使人感到躁动不安,邪火上旺。同时耳中传来靡靡之声,动人心魄,惹人遐想,比之亲眼得见更加难以抵挡。 南朱子眼见萧贱苦苦支撑,脸现讶色,道:“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这都能扛得住?没法子,小的们,上‘酒池’之刑。” 此令一下,立马有数只衍祸奔出,不多时搬来一个大盆,放置于大屋正中,随后又抱来十个大酒桶,将封泥打开,抬起酒桶就往大盆中倾倒。 萧贱不擅饮酒,这酒又醇香浓厚,瞬间便被这满屋酒香熏的摇摇晃晃,头晕眼花。 衍祸们待大盆中注满酒水,纷纷往盆中跳去,在酒中嬉戏打闹起来,一时间莺莺燕燕,酒香四溢,一个个赤条条的肉影泛着水光,在酒池中钻来钻去,就如一条条大鱼在水中畅游。 萧贱本来经过剑啸考验,灵台清明,唯有情关难过,此时一经酒力催动,加之衍祸**。心底****竟渐渐翻涌上来,不由缓缓睁开双眼,倏忽眼前一花,那南朱子竟化为鸿雁形貌,目含诱惑,对自己挥手相招。 萧贱脑中尚保有一丝清醒,暗道:“萧贱啊萧贱,这可是温柔陷阱,你千万要把持住,莫让鸿雁抓到把柄,以后时时嘲笑于你。英雄难过美人关,帝王铁杵磨成针,太上老君斩三尸,阿弥陀佛色即空,八十新郎十八娘,一朵梨花压海棠,奴奴奴奴奴奴……”想到后来,已全然不知所谓,幸而也由此分了心,不再为酒色所迷。 南朱子神色渐渐凝重,咬牙切齿地道:“我艹,这小子简直是顽石一颗,看来不得不痛下杀手,来啊!豹房之刑。” 说完,口中发出野兽狺狺之声,身子趴下,上半身低伏,酥胸微露,下半身翘起,美臀轻摇,形如一只豹子。 紧随南朱子之后,数只女衍祸也如法炮制,化作豹形,两两相对,口中低吼,以爪磨地,浑身杀气。 萧贱不知其用意,还以为衍祸内讧,当下瞪大眼睛,拭目以待。 须臾,数对女豹同时跃起,在空中抱作一团,随后翻滚落地,手口并用,互相厮杀争斗起来。 萧贱看了半晌,忽觉不对,这些女豹撕咬看似凶猛,但牙齿尖锐,下口却轻。爪去如风,落下似水。而且伸出舌头,尽往互相胸腹臀阴等处探去,不多时,竟而两两抱在一起,肌肉抽搐,浑身紧绷。随即软瘫下来,气喘不已。 萧贱一阵眩晕,阵阵热气从丹田涌入阴交,只觉得浑身是劲,竟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入战团,与那些女豹互相抓咬,以宣泄浑身无处发泄的精力。 南朱子见他虽目露精光,跃跃欲试,但仍旧毫无动静,不由长叹一声,道:“我南朱子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事关我声誉,看来我不得再藏私,来啊!上炮烙之刑!” 言毕,衍祸们竟露出惊惧神色,但随即又笑逐颜开,从四周茅草丛中找出一具十字形架子,立在地上。南朱子面带微笑,缓步走到十字架前,展开双臂,任衍祸将自己绑于架上。 衍祸们毫不留情,将绳索绑得深勒入肉,跟着凑到南朱子身旁,张开血盆大口,向南朱子咬去。 萧贱一惊,还以为衍祸犯上忤逆,刚想上前阻止,哪知衍祸仅仅咬住南朱子衣裳,用力撕扯,不多时将南朱子身上麻衣撕成一条一条,南朱子丰满的肉身若隐若现,欲遮还漏,比之不穿衣物更是诱人。 萧贱隐隐觉得不妙,还未反应过来,忽而又有衍祸拿来烙铁,以火烧得通红冒烟,向着南朱子胸前用力烙下。 只听一阵“嗤嗤”之声,青烟冒起,南朱子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声音中欢愉之意仿佛大过痛楚,同时椒乳不停颤动,两大腿根部紧合,反复摩擦,脸上显出沉迷陶醉神色。 萧贱脑中“轰隆”一声,一直苦苦支撑的神志终于沦陷,南朱子的形貌迅速与鸿雁重合起来。当下**难抑,双足一寸一寸向南朱子挪去。 南朱子脸上神情既痛楚又畅快,丰满的**挣扎扭曲,呢喃道:“萧郎……我难受得狠,快来救我……” 萧贱两眼发直,低声念道:“雁妹,你等我,我这就来救你!”说罢,纵身一跃,向南朱子扑去。 在这紧急关头,忽然房间气温骤降,屋外大雪纷飞,使本就阴冷的两界村化作冰雪世界,就连衍祸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萧贱只感到一股凉气从头顶降下,直入心底,躁动之意顿时消去,灵台一阵清明,眼前的鸿雁也变回南朱子之形。萧贱心念一动,霎时停住脚步,往门外望去。 一名身穿陈旧甲胄的男子正站在门外,目光清冷地盯着萧贱。 “大羿?你……刚才救了我?”萧贱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羿点了点头,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身负仙体,竟会中此小小魅惑之术,简直丢尽仙体颜面。” 萧贱脸一红,暗道:“要不是鸿雁昨晚给我来了那么一出,我哪会那么容易中招?” 当下向大羿做了一揖,道:“谢大羿兄仗义相助……不过大羿兄怎会在此?莫非一直跟着我们?” 大羿骤然转过身去,迟疑着说道:“我……路过而已,碰巧撞见,便想还个人情给你们。”说罢,踏雪而去,转眼便走得不见了踪影。 萧贱见他欲盖弥彰,心想:“这大羿还会害羞,真是难得。”忽然想起南朱子还在一旁,急忙转头向她望去。只见她与衍祸们皆形容憔悴,双目紧闭,呼呼酣睡。似乎刚才所施媚术已然耗竭精力,再无害人之能。 萧贱心下后怕,不敢多做停留,身子一晃,化作一道紫烟,在衍祸群中穿梭而出,好不容易挤了大屋,随手掩上了房门,轻声呼道:“雁妹,雁妹,你在哪里?” 鸿雁微弱的声音从屋后传来,萧贱绕过去一看,只见鸿雁面色红润,虚卧在地,心中大惊,赶忙上前数步将她扶起。 鸿雁气息奄奄地道:“萧郎……你刚才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萧贱心里有愧,支支吾吾地道:“我……已尽力抵抗……但熬到最后差点控制不住,所幸大羿来救,好歹保住了贞洁……” 鸿雁虚弱地一笑,道:“这倒也不怪你……此女魅惑之术实在太强,我意欲以寄灵显化化解,哪知众衍祸聚在一起,空气中不知充斥了什么怪异的灵气,我一时抵受不住,竟连真灵也陷了进去,不得脱离,直至刚才她们灵气耗尽,好不容易才回归本尊。” 其实鸿雁刚才进入衍祸们真灵空间,想要扰乱其施法,哪知这群衍祸真灵空间绮丽诡异,互相相连,鸿雁哪见过这等**幻境,心神大乱,寄灵显化使得不得其法,差点如萧贱一样沦陷,幸得大羿前来相助,才使得两人化险为夷。 ... 正文 十五 九婴夜啼 萧贱扶起鸿雁,靠在墙边,稍事休息。鸿雁想起刚才险境,犹自心有余悸,道:“这南朱子委实可怖,我俩险些都栽在她手上,看来对于剩余几人绝不可再手下留情,免得受制于人。” 萧贱面露犹豫,道:“但……这几人皆是被计无量所蒙骗,如能晓之以理,或能让他们幡然悔悟……” 鸿雁摇了摇头,道:“他们绝非仅是受骗那么简单,计无量恐怕直接在他们真灵上动了手脚,因此才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他们魔体已成,便是解除其真灵上的束缚也无法逆转,仍旧会背负着诅咒生存下去。” 萧贱眼中燃起怒火,道:“既然如此,擒贼先擒王,我这就去找计无量算账。” 鸿雁眼中闪出恐惧之色,急忙抓住萧贱手臂道:“萧郎,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一人与计无量为敌……此人深不可测………你如去找他,恐怕……会如鬼谷四子一般……生不如死。” 萧贱从未见过鸿雁如此畏惧,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安慰鸿雁道:“好吧,我答应你,绝不擅自去找计无量。” 鸿雁兀自不放心,道:“你立个誓,就说如不听我的话,独自找计无量动手,以后便再也不能与我见面。” 萧贱听此誓言如此沉重,哪里肯说?但鸿雁不知怎的,对计无量异常恐惧,也由是极为执着,萧贱无奈之下,只好照鸿雁话语,立下重誓。 两人正全神贯注地说着话,全未注意到天空正一点一点发生着改变。原本星光璀璨的夜空悄然黯淡,一朵巨大的乌云飘然而至,占据了整个星空。 遽然间,一个如同小猫嘤咛的声音从村庄某处传出,随即渐若蚊蝇,无法闻及。 鸿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握住萧贱的手,紧张地说道:“萧郎,你刚才听见了没有?” 萧贱毫不在乎,道:“不过是小猫叫罢了,这里虽然阴气浓重,但总不见得连动物都没有吧。” 鸿雁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道:“好啦,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去找白起,如依计无量所言,他现在应该极是衰弱,当不足为惧。”刚欲起身,那怪声再度于村中响起,这次声音响亮了不少,细听之下已不再像是猫叫,而是如同婴儿啼哭一般。 鸿雁瞬间神色大变,道:“这是婴儿哭声,这村里怎可能有活人婴儿?” 萧贱身上亮起紫光,抽出身上斩邪剑,沉声道:“去看看便知。”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声音所发之处走去。这一路上婴儿哭声尖锐高亢,连绵不绝,听得久了,竟感到一股悲凉从心中升起,仿佛这不是婴儿那单纯发泄般的啼哭,而是隐含着无限凄惨之意的悲鸣。 两人皆屏息凝神,守住灵台,不敢有丝毫大意,警戒着周身一切事物,缓步前行。 哭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清晰,此时两人皆得以听得分明,这哭声原来由九种不同音调组成,有的粗犷,有的低沉,有的清脆,有的柔弱,而且九种哭声同时发出,同时止歇,不差分毫,因此乍听之下宛如一声。 两人还待寻找声源,谁知这声音来的快,去的更快,前一秒还似无处不在,下一秒就戛然而止,仿佛有人用剪刀将其剪断一般。整座村庄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得宛如空无一物。 萧贱忽然身子一颤,察觉了前方有异,赶忙示意鸿雁停下,两人随即隐去了身形。 一片黑暗中走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东白子那娇小的身躯,只见他双目无神,身子一拖一拖向两人走来,在两人身前一米左右停住,鼻翼翕动,自言自语道:“怪了,我刚才还闻到这里有活人气味,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 萧贱知道鸿雁心思机敏,定是连两人气息也消除了,于是放下心来,细细观察东白子举动。 东白子又用力闻了一会儿,摇头道:“算了,反正活人我已吃腻味了。”接着抬起手,看着手中的事物,脸现兴奋之情,道:“唯有你,你永远不会辜负我,怎么吃也吃不腻。”说罢,将那事物往脸颊温柔地蹭了蹭,接着撅起小嘴亲了亲,开心地往前走去。 萧贱与鸿雁皆看清了那事物,不禁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竟是任东白子自由离去,不敢上前阻拦。 那是一颗头颅。 是东白子自己的头颅。 萧贱眼看东白子越走越远,当下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与鸿雁一起奔到路边,艰难出声道:“这小子疯了吗?难道在吃自己的孪生兄弟?” 鸿雁也是一副嫌恶至极的表情,道:“这里的人都为**支配,什么事干不出来?我猜东白子自幼挨饿,吃观音土填腹,几乎致死。此刻既然成了魔体,又掌控瀣尸,应是食欲难填,尝尽百味后依旧无法满足,故转而食亲以寻求刺激。” 萧贱渐渐平复下来,觉得鸿雁所猜甚是合理。转而问道:“那刚才那婴儿哭声是怎么回事?” 鸿雁想了一会儿,自觉难以索解,道:“我看那声音发自东白子走来的方向,我们过去瞧瞧,说不定可发现东白子弱点。” 萧贱点头同意,沿着东白子过来的方向谨慎前行,不多时来到一片**亩的田地边,此时月色昏暗,因此田里黑漆漆的,看不清种了些什么。 在田地中央,有一棵高约三丈的大树,树身通体洁白,树枝上垂下万千丝绦,如同柳条一般。 萧贱蹲下身子,捏了一撮土地,细细打量,发现这土壤色泽微黑,土质松软,气味芳香,看起来甚是肥沃。再往里走了几步,只见地里种得全是山芋,鱼腥草,麦菜,蕨菜等蔬菜,看来今晨早餐中的食材皆来自于此。 探查了半天,萧贱无甚收获,微微思索了一番,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颗白树上。由于天色已晚,离远了看不真切,萧鸿二人不得已踏过菜苗,向白树走去。 两人来到了白树之前,顿时睁大眼睛,为白树的真面目而震惊不已。 这白树树身由数百具瀣尸层叠组成,细小的树枝是瀣尸的手脚,粗大的树枝则是瀣尸的躯干。树枝上所结的果实则是一个个头颅,细枝上果实较少,仅有一两个,而粗枝上则最多的结了九个果实。那些树叶则是黑发,最长的几乎已经垂到地面。 萧贱颤抖不停,上前一步,想要看清那头颅的样貌。一望之下,不由一阵眩晕,几乎无法站稳。 那些头颅皆是东白子的样貌,从襁褓婴儿开始,直至青葱少年,皆萋萋莫莫,累累在列。 萧贱后退一步,不慎落地稍重,“咔擦”一声,踩断了一株蕨根,其中一颗头颅似乎受到了惊吓,嘴一张,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哭之下,所有头颅皆产生了共鸣,齐声哭喊起来,登时悲泣不断,恸彻夜空。 鸿雁周身白光闪动,没入白树,过了片刻,这些头颅渐渐停止了哭泣,再次进入了沉睡。 鸿雁双目发红,凄然道:“萧郎,这些头颅皆有真灵寄存,因此不是瀣尸,可说是……活人。” 萧贱望着这颗怪树,不知怎的,心中伤痛欲绝,这感觉就好像听过一个最最悲惨的故事,但年代久远,故事的内容已不可追溯,只剩下听故事时那份萦绕心头的怆然。 他缓缓抽出斩邪剑,立于身前,霎时心中空明返照,无悲无喜。 紫色电芒从他周身冒出,缠绕剑上,他身子随风晃动,融入自然,须臾,人、剑皆气息全无,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再无萧贱此人。 下一刹那,人、剑再度出现,白树则如烟花绽放,爆出璀璨紫光,将一切照得耀眼透亮,那些头颅甚至来不及哭泣,便被卷入光芒之中,转眼化作飞灰,飘散在夜空之中。 “你们毁了我的九婴果树,这下好了,我要饿肚子了。”萧鸿二人身后传来一个沮丧的声音。 萧贱回过头来,神色严厉,毅然决然地道:“东白子,事到如今,我已别无选择,唯有送你回归尘土,才能报你招待之恩。” ... 正文 十六 黄粱一梦 “很遗憾,我并不想死,东白子也不想。”来人说道。 “你?”萧贱瞳孔收缩,“你不是东白子?” “可以说是,但我宁愿不是,那小子太滥好人了。”来人低头说道。 萧贱不明所以,细细打量来人,只见他**岁容貌,白白嫩嫩,一席白衣,确是东白子无疑。 萧贱“刷”地举起长剑,对准东白子,厉声道:“东白子,你在此玩弄花样也是无济于事,我心意已定,今日你难逃此劫。” “东白子”微微一笑,道:“你武功如此高强,这九婴果树花费我无数心血,竟转瞬被你所灭,我自然非你敌手,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有件事情想让你得知:东白子对此事并不知情。” 萧贱只觉其中不解之事甚多,一时也不忙动手,道:“说下去。” “东白子”负手仰面,缓缓踱步道:“这魔体练成之后,虽有千般好处,却有一桩麻烦,需要时时外出泄欲,否则会受欲火煎熬,迅速衰老,虽不致死,却也手脚无力,如同废人。而东白子此人生性胆小懦弱,如要他外出食人那是万万做不到,如是经历数次欲火焚身,他体内诞生了另一个人格,那便是‘我’,每次外出泄欲之时,便由‘我’代替他行恶,而他半点不知。只觉做了一场噩梦,虽心中不安,但身上却无半分不适。” “我替他行每周一次的泄欲之举已有近千年时间,期间尝遍世间各种食物,上至人之脑髓,下至水沟蛆虫,均成我舌下珍馐,但我发觉东白子醒来之后依旧意犹未尽,仿佛这些食物仅仅能满足他口舌之欲,而非他真正渴求之事。” “作为他的觅食者,我自是要对其负责,于是我翻找其内心,终于发现他心底所欲。” “他幼年之时家乡曾遭受严重饥荒,他父母皆被饿死,留他独自一人世间过活。他苟延残喘,四处觅食,一日实在腹中无物,饥饿难忍,不得已吃起了观音土。” “这观音土全然无味,仅能饱腹,他食入之后顿时后悔,急忙以指搅喉,将之尽数呕出,但如此一来他更是虚弱乏力,就此躺地晕去。” “这时两名流浪汉发现了他,以为他是死尸(其实便是活人又有何妨),于是起了吃人的念头,便兴冲冲地生火烧水,准备将东白子烧熟后开荤。” 那两名流浪汉烧好了水,拿出柴刀,将东白子右腿剁了下来,东白子其时已饿得奄奄一息,竟不如何疼痛,仅仅轻哼一声,复又昏迷过去。 流浪汉将人腿丢入沸水,迫不及待地等肉煮熟,好大快朵颐。 哪知其时世道混乱,妖兽横行,这两人举动不知吸引了什么妖魔或者野兽,东白子迷糊间只觉数道黑影扑来,瞬间将两人咬死拖走,对自己这将死之人则不屑一顾。 东白子忽然闻到一股肉香,立时惊醒过来,见身旁有一大锅,锅中有一大块白花花的肥肉。还以为是上苍眷顾,不由感激涕零,慌不迭抓起肥肉,狼吞虎咽起来,全不顾隐隐作痛的下肢以及滚滚发烫的沸水。 他吃完了,心满意足,只觉得已尝过人间至味,人生至此,复有何求?脸上带着微笑,闭目待死。 但他并未死去,鬼谷子主人路过时救了他,并给他安了假肢,收他为徒,这段往事也就尘封在他记忆之中。” “我哪里想到东白子最想吃的东西竟是自己,不由嗟尔长叹,只觉得无能为力。正想放弃,忽而一道灵光入脑,想起鬼谷子主人的三尸化仙阵妙用无穷,或可借其原理想想办法。我便召集来数百瀣尸,将之拼接成尸树,并将我的一片头皮埋入尸树正中,定期以生肉汁灌溉,凭借着瀣尸阴气以及尸阴凝时不死之特性,百天之后竟而在尸树顶端结出了一棵头颅,而这头颅与东白子一模一样。” “我大喜过望,立时将头颅摘下,不及烹调,便大口啃食起来,不多时便将其啃得只剩骨头。吃完之后只觉心满意足,再无之前空虚难耐之感。” 其后树上果实越结越多,我再也无需外出觅食,只需每周来此采摘,便可满足食欲,自此以后子午谷周边人畜无故失踪的案子便大幅减少。” “东白子”说完,掀起裤腿,露出其下木质假腿,道:“你若不信,这便是证据。” 萧贱听得目瞪口呆,实不知这“东白子”所言有几分为真,但那尸树,头颅,假腿,魔体皆陈列眼前,证据确凿,与其所说并无不符。一时只觉恍然如一场恶梦,只想快些醒来。 “东白子”苦笑一声,道:“现在你毁了尸树,我又不得不外出觅食了,你若不想东白子继续残害无辜,只有杀了我俩一途。” 萧贱晃了晃脑袋,骤然眼神凌厉,道:“你休要花言巧语,为自己开脱罪名,你便是东白子,东白子便是你,何来一人两格之说?” 东白子耸耸肩,道:“我无意开脱,信不信由你。” 鸿雁缓步上前,按住萧贱肩膀,道:“萧郎,世间的确有多重人格之说法,恐怕是遭受某种极端痛苦,真灵为了逃避现实,自行分裂所致。你看这东白子言行,与之前截然不同,恐非寻常演技能够办到。” 萧贱心中犹豫,假如“东白子”所言属实,一切恶行皆由他一人所为,原先那东白子则清白无辜。但此时两人共据一个身躯,如将其正法,则两人皆受波及,一时彷徨无措,难以抉择。 “东白子”又道:“不光是我,南朱子,西青子皆有第二人格替他们行恶,次日醒来之后一切都不记得,直如黄粱一梦,你欲弘扬正义,可要********为好。” 鸿雁出言道:“你莫要东拉西扯,找他人垫背。那南朱子我们已经与其交过手,并不如你这般罪无可恕。” “东白子”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道:“原来南朱子姐姐已与你们会过面啦!敢问是哪位与其过招?萧哥哥,南朱子姐姐功夫如何?是否觉得**苦短?” 萧贱冷冷地道:“所幸她功亏一篑,我并未受其蛊惑。” “东白子”低下头颅,邪笑道:“难怪,据说南朱子与人宣淫必取其人性命,我还纳闷你怎能逃过此劫。” “萧郎,就算东白子本尊并不知情,但毕竟曾双手染血。何况他这般活下去定会继续祸害人间,实是生不如死,你就当替天行道,将他送入真灵轮回吧。”鸿雁传音道。 萧贱沉吟片刻,终于不再犹豫,上前一步,说道:“得罪了!”斩邪剑倏然挥出,斩向东白子。 东白子站立不动,双目阖起,脸现解脱之色。 便在此时,一个宏大的声音在两界村上空响起,那鬼谷子,或者叫作白起,以威严的声音说道:“请东白子,南朱子,萧贱与鸿雁来黑尸塔二楼审判室一聚,共同审判西青子倒行逆施,为祸人间,背叛师门之罪。” 东白子闻声,身子一震,双目瞬间变得清澈无邪,后退一步,堪堪避开斩邪剑的斩击,急道:“萧师弟,鸿师妹,你们为什么要砍我……算了,鬼谷子主人突然宣布西青子罪行,其中定有蹊跷,我们快过去看看吧。”说罢,转身便向黑尸塔跑去。 萧贱与鸿雁对望一眼,心中均是困惑不已,不知那鬼谷子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强势起来。于是互相一点头,随即加快步伐,紧随在东白子之后。 ... 正文 十七 家中琐事 东白子拖着一条腿,熟门熟路,几个转折便来到了黑尸塔下,此时黑尸塔上空云层如泰山压顶,仿佛随时会向地面倾倒,使人一望之下便心生不祥预感。 萧鸿二人凝望黑尸塔,仿佛面对一只炸毛的凶兽。而这凶兽之前还在沉睡,现在已经苏醒过来,向着任何来犯者挥舞着染血的爪牙。 “这股杀气……比你义兄还要凌厉。”鸿雁吃惊地说道。 萧贱眉头一皱,心知张智难之所以杀气无匹,是因为曾诛杀了一万士兵。而这杀气远在其之上,除了坑杀数十万人的白起,再无其余人担得。 “白起……魔体恢复了?”萧贱冒出一句。 鸿雁点了点头,玉手轻捏萧贱手掌,萧贱心中一动,转头向她望去,见她全无惧色,心中也是勇气陡生。于是两人并肩而行,踏入黑尸塔大门。 两人一进黑尸塔,只感到那浓如实质的杀气渐渐转淡,随后消失,使两人颇感困惑,不知白起身边发生什么异变。 两人也不去多想,径直走上了二楼,发现南朱子正候在楼梯口,面色平静,就当刚才之事全未发生,向两人翩翩施礼道:“萧相公,鸿姑娘,请这边走。” 萧贱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跟着南朱子穿过一条长廊,走进了一间如同审案公堂般的房间。 在此堂上,白起依旧是白须垂胸,仙气逼人,正襟危坐于一高台之后,双瞳微微发红,俯视着台下众人。 大堂正中,西青子被牢牢捆缚,双膝跪地,披头散发,双目低垂,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大堂两旁,站了四名身披血红罩衣之人,均身材高大,罩衣两侧高高鼓起,不知有何物藏于衣下。 东白子和南朱子走上前去,向鬼谷子深深一拜,之后不发一言,退在公堂两旁,位居四名红衣人之下。 鬼谷子目光如刀,扫过萧鸿二人,道:“两位既已拜入我门,见了本座,为何不跪?” 萧贱夷然不惧,挺胸道:“在下不曾记得拜界主为师,之前无意闯入贵村,早已向界主行过客卿之礼。哪知界主竟设计相害,在下心念界主之前招待之恩,不与界主计较,这跪拜之礼,还是能免则免吧。” 东白子与南朱子闻言大惊,南朱子急忙出列道:“萧……师弟何出此言,你们之前不是已然顺从,表示愿意归附界主了吗?” “南朱子,不得无礼。”白起严厉地扫了南朱子一眼,接着对二人道:“既然二位并无拜师之意,便还是我的客人。先前我三位弟子求贤若渴,恐怕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本座在此给二位道个歉。”说罢,微微欠身,算是行了一礼。接着道:“二位既然来此,正好可以帮我断一桩案子,我这逆徒西青子竟趁我不查,做出了天怒人怨之事,我正不知如何量刑,还请两位参详参详。” 萧贱刚才话语一出,已然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哪知白起全不动怒,几句话轻轻揭过,竟转而请二人求助,萧贱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鸿雁上前一步,接过话题,道:“既然界主开此金口,我二人怎敢推辞?还请界主说明此人所犯之罪,我俩也好帮着出出主意。” 白起面色凝重,望着西青子说道:“此人这数千年来,竟在村中私设刑场,将周边村民偷偷抓来,尽数折磨致死,埋于地下。刚才正在行凶,被我抓了个人赃并获。我念在师徒一场,这才留他到现在,给他一个受审的机会。” 东白子和南朱子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一齐冲到大堂正中,跪在西青子两旁,不停磕头道:“主人明鉴,西青子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恶行,还请主人暂缓行刑,给我俩查明真相的时间。” 萧贱与鸿雁对望一眼,均想:“这倒真有可能是西青子做的,毕竟其泄欲之时全由第二人格代替,本人自是不知。” 哪知西青子忽然出言道:“师妹,师弟,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事全是我做的,我诚心认罪,愿受任何惩罚。” 萧贱一惊,只见那西青子面色凄苦,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妄下判断,谁知鸿雁忽然高声道:“西青子,你需将你所犯罪行一五一十地供述出来,我们既然被请来陪审,自是要处事公正,你如撒谎,想要替人隐瞒罪行,当逃不过我们法眼。” 西青子闻言,嘴巴一扁,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整张脸上皱纹尽数萎缩,更显难看。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哭声渐歇,抽泣道:“我……自小便爱贪图便宜,常做些小偷小摸之事,到了成年,更是变本加厉,一次村中来了贵妇,我见其所携金银甚众,一时贪念上脑,竟杀人夺宝。随后远走他乡,干起了走私买卖,身家渐富,其后起了归隐之心,娶妻生子,其乐融融。” “哪知我那妻子仅是贪图我家富有,嫌我长得丑怪,与村中俊男私通,被我发现。我妒意难忍,精神失常,持刀刺死奸夫。尔后贪念再起,欲取其容貌,便将其皮肤剥下,罩于我身,回见妻子。” “吾妻见我形貌,骇得尖声大叫,遽奔至县衙,将我上告。县老爷见证据确凿,便定我之罪,将我打入黑牢。幸得鬼谷子主人神通广大,从狱中将我救出,使我两世为人。” “我自拜鬼谷子主人为师之后,发誓改过自新,一心向善。千年之前,我正在子午谷中散步,突然发现一名妇人倒在路边,我急忙将其扶起,发现其仍有气息,生怕其为阴气所侵,变为化物,便急匆匆将其背至两界村,藏于黑尸塔一楼,使其与阴气隔离。” “我为她端茶送水,施针喂药,过不多时,她微微醒转,向我连声道谢。” “我望着她朴素的笑容,突然心中顿悟,知晓我历经多年贪婪依旧,不过所贪之物已非金银财宝,也非俊俏容貌,而是夫妻和睦,子女成群。” “她本是寡居之人,被叔嫂逐出,无家可归。我便隐瞒了鬼谷子主人,学黑尸塔之法,将一间土屋涂满黑漆,并在周围种植驱阴植物,将她收留下来,每日前来与她相聚,甚是快乐。” “其后我又去附近村落偷来婴儿,对她谎称乃是收养之子,她一见也甚是喜爱,便与我一同将其养育,我也得以享受十年天伦之乐。” “哪知一****外出归来,发现母子二人身子冰冷,气息全无,不由心中惊慌,细细探查之下竟未发现任何伤痕,只道两人是因阴气加身,身染恶疾而死,当时心中之悲痛,实是难以形容,又恐被主人发现,治我之罪。于是偷挖一深坑,将两人掩埋。” “按理说我得此教训,应当收住心猿,勒住意马,但不知怎的,隔了数十年,我忽觉得贪欲无法抑制,只想再去拐些妇人孩童回来当我家人。一日夜间我从梦中醒来,竟而发现黑土屋内出现了一妇一婴,不由又喜又怕,待那妇人醒转,我详细盘问,方知其不堪家人虐待,正准备自尽之时被我救下,便跟了我回来。而那婴儿则不知从何而来。” “我见木已成舟,一时也记不起自己何时做过此事,便再度与此女结发,收养婴儿,组成了家庭。十年匆匆过去,尽管我小心谨慎,不让其受阴气所害,但悲剧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日正午,我完成鬼谷子主人所托任务,回到家中,刚推开房门,便发现数年前的一幕再度重演,我那妻子与养女均脸色发青地躺倒于地,周身无任何伤痕。” “我几欲心碎,只想随他们而去,于是站在屋外,静候太阳升起,但死到临头,突然又心生胆怯,求生**占据了上风,匆匆逃回屋内,避免了化为尘土的厄运。” 我将他俩与我前妻养子合葬,发誓绝不会再起凡心,决定孤独终老。 但在**面前,誓言犹如放屁,每隔三五十年,便会有一女一婴出现在黑土屋内,而我全然不知其是从何而来。而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将其收留,与其共同生活。同样的,十年之后两人便会死去。 如是周而复始,至今我已记不得有多少对母子死于我那黑土屋内,现下这对母子我已与之共处了七年,按理说应该还有三年寿命。刚才我正赶去黑土屋与二人相会,突然听见农田方向鬼哭狼嚎,紧接着光芒冲天,我正欲前去查看,忽见一个人影蹿出黑土屋,我心中大骇,急忙上前将其抓住,刚想下杀手,便看见鬼谷子师父那愤怒的面容。” “我以为罪行败露,吓得魂不附体,刚想跪下求饶,哪知鬼谷子师父怒道:‘你做的好事,那屋里两人可是你杀的?’我顿觉一股凉意从心头升起,飞身往屋内扑去,只见母子俩相拥而卧,面色青紫,再无呼吸。” “我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拼命向两人爬去,忽然身后遭受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在此公堂之上。” ... 正文 十八 亲欤仇欤? 待西青子抽抽嗒嗒地完成了叙述,堂上所有人皆默然不语,东白子与南朱子依旧跪地,阴沉着脸,浑身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起缓缓说道:“西青子,你所言中可有不尽不实,隐瞒疏漏之处?” 西青子此时已经止住悲泣,沉声道:“秉师尊,我已尽数如实道出,绝无欺瞒。” 白起闭起双眼,脸现不忍之色,道:“既是如此,本座实在无法饶你之罪。我鬼谷子在此宣判:西青子目无法纪,诱拐妇孺,滥杀无辜,罪无可恕,不过你我师徒一场,我便法外开恩,容你选取葬身之地后自行了结。” 西青子脸现喜色,重重磕头,直将自己额角磕破,鲜血流出,道:“谢师尊成全。我别无他求,只求化为尘土,与我那些妻儿合葬。” 白起点点头,向着四名红衣人道:“你们将西青子搀扶到石塔之外,将其置于无遮无挡之处,等待日出。” 红衣人微微躬身,表示听令,随即迈开步子,便欲走向西青子。 “且慢!”便在此时,东白子忽然高声说道,“师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白起眉毛皱了皱,挥手示意红衣人停下,道:“你说。” “我恳请师尊将我也置于阳光之下。”东白子拱手道。 “你这是何意?莫非想要挟本座不成?”白起恼火地说道。 “师尊误会了,只是在下也是有罪之身,当与西青子一同受罚。”东白子将头深深低下,说道。 “你又有何罪?”白起不解地问道。 “我常常梦到自己外出游荡,出子午谷不下千次,在梦中我潜入村庄,将人掳出,随后开肠破肚,生吞活咽。”东白子依旧低着头,声音颇为苦涩。 “既是梦境,又何罪之有?”白起问道。 “这……虽然是梦,但这梦真实详细,几如身临其境,而且我醒来之后,腹中饱胀,再无半分饥渴之意。而且……有几次,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血迹……恐怕我患有离魂之症,睡梦中不自觉地外出捕猎,以满足口舌之欲。”东白子痛苦地说道。 萧贱心道:“这东白子所猜倒也与实情差不了多少。” 东白子刚说完,南朱子也五体投地,颤声道:“奴婢……奴婢也有罪,罪奴每月均有几日****难抑,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似乎在与人缱绻缠绵,欲海沉浮。但情事一毕,便生出无边恨意,只有将情郎撕得不成人形方才痛快。如是醒来之后却枕边空空。只是……只是有几次我发现了身上有男子精元气味……恐怕也如东白子一样,是离魂症作怪……当时真的在与人****,随后杀之……” 白起听两人说完,神情紧张,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上汗珠滚滚落下,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与我作对,编些什么故事来欺骗本座,想要为西青子开脱……本座……本座岂能上当?” 东白子与南朱子异口同声地说道:“师尊明鉴,我们绝无此意。” 鸿雁本来静静地听着,此时忽然出言道:“西青子,我且问你,你那死去的妻儿身上当真并无伤痕?” 西青子神情困惑,道:“我……当时情绪激动,也许查得不甚仔细,但的确并无致命伤口,可能……身上有几个小伤,但我记不太清了。” 鸿雁点点头,再问:“那死者可是全身冰凉,肌肉皱缩,如同干尸?” 西青子大惊,道:“你怎知晓……你亲眼见过?”不知怎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冀。 鸿雁不答西青子,反问道:“那你妻儿身死之时,是否均是你师尊派你外出之时?” 西青子脸色骤然刷白,他曾隐隐想到过这一层,但出于对鬼谷子的感恩及崇敬,他从未将这疑问转为对鬼谷子的怀疑,反而倍加指责自己竟想推卸责任,嫁祸恩师。现下鸿雁一提及此事,昔年发生的一桩桩惨案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诸般细节也慢慢清晰起来。 鸿雁观其脸色,已然猜到答案,于是向白起道:“界主阁下,我问完了。” 白起面无表情,说道:“既然已经问完,可有结论?” 鸿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早已有了结论,不过尚无证据。” 白起皱了皱眉头,道:“那便先说结论吧!我们绝不可错怪好人,饶过坏人。” 鸿雁敛衽施礼,道:“那我就说了,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尸阴凝血’这个名字?” 鬼谷四子面面相觑,他们都已练成了“尸阴凝时”,不过计无量当时却向他们隐瞒了真相,未提及“尸阴凝血”之名,是以他们无从得知。 白起道:“未曾听过,这名字有何意义?” 鸿雁侃侃而谈:“这尸阴凝血据说是种魔体,与至阴冰封仙体相对,练成之后永生不死,力大无穷,更能学会不少奇门异术。其缺点便是不能离开阴气,不能接触阳光,还会时时被嗜血冲动所折磨。” “这……魔体听起来怎么与我们尸阴凝时这么相像?”南朱子面色苍白地问道。 “对了,南朱子姑娘说到了点子上。”鸿雁微微点头,面露嘉许,道,“这魔体便是由尸阴凝时发展而来,如将尸阴凝时练至最高深境界,便能成就这魔体。” “一……一派胡言,我们这尸阴凝时是仙体,怎么到了最高境界反而会变成魔体?再说了,你提到这魔体与此案有何关联?”东白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是你们受骗了,天下仙体自来只有五种:至阴冰封,至阳焚净,无尽之体,不灭之魂,森罗法相……或许是六种。”鸿雁不由瞄了萧贱一眼,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这魔体与此案的关联,你们可以回想一下西青子刚才的话,第一,西青子发现他妻儿身子冰冷,全身干瘪。第二,他妻儿身死之前并无任何染病迹象。第三,他检查过妻儿身子,无任何致命伤口,却有几处小伤,是也不是?” 西青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想起来了,她们身上的确有一些伤口,但尚不及蝇足大小,故而……当时没有在意。” 鸿雁音调渐高,道:“既有这么多线索,我当可大胆猜测,西青子妻儿并非病亡,而是被身负尸阴凝血之人潜入屋内,将全身鲜血吸食殆尽而亡。” 此言一出,鸿雁不待众人反应,倏忽转向白起,声如夜魅私语,问道:“界主,今日西青子妻儿身死之时,你为何会在西青子屋内?” 白起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随即面色镇静,说道:“我当时在村中巡视,只觉得屋内有些异常,便进去看看,哪知竟发现了如此惨剧。” 鸿雁接着问道:“有何异常?按理说此时屋内惨剧已然发生,既无动静,也无气息,应与其余房屋类似,你为何单单选中此屋?” 白起忽然以手捂头,声音痛苦地说道:“为何……选中此屋……我……我也不知,我头好痛,你不要再问了……” 鸿雁不依不饶,陡然间声色俱厉,大喝道:“你之所以身在屋内,是因为你便是那个身负魔体,吸人鲜血的凶手。” “不!我不是!”白起蓦地起身,发出一声怒吼道,“你并无证据,乃是……血口喷人!” “证据?我这就给你们看证据。”鸿雁一声轻笑,伸出右手,褪下衣袖,露出白藕般的上臂,说道:“据说这尸阴凝血之人最喜处女鲜血,往往视之如美酒佳酿,界主殿下,您这千年以来,恐怕从未得以品偿吧。”说着,出手如电,抽出萧贱斩邪剑,在自己手腕处轻轻一割,顿时晶莹剔透的红色血珠缓缓向地面滴落。 萧贱心疼不已,刚想帮鸿雁包扎止血。忽然之间,白起方向传来一阵恐怖的气息,使萧贱顿觉如临战场,仿佛面对千军万马互相厮杀的场景。 萧贱向白起望去,只见白起周身血色杀气翻翻滚滚,逐渐在身后凝聚,形成一对猩红血翼,同时白发白须尽皆退去,脸庞坚强刚毅,再无半分衰老,双眸通红,嘴角裂开,露出一对尖利白牙。 他朗声笑道:“白起这小子,总算放老子出来了,今日我便要尝尝这处女鲜血,有何美妙之处。” ... 正文 十九 仙魔战场 鸿雁与白起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本来并不需与之为敌,大可一走了之。但她毕竟还是来了,而且还揭露了西青子妻儿身死的真相,并用自己的鲜血唤醒了白起心中之魔。 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源于对计无量的忌惮。 在计无量之前,她从未遇见可以任意操控他人真灵之人,便是剑啸宫宫主只怕也无法做到。 但计无量不仅轻易便夺取了鬼谷子的肉身,更将他三个弟子真灵玩弄于股掌之间。因此对于以真灵为唯一制敌手段的鸿雁来说,计无量无异于天敌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宁愿与白起交手,以弄清计无量在白起真灵中所下诅咒的奥秘。如若不然,下次与计无量相斗之时,她将无半分胜算。 而白起虽然可怕,但并不比大羿或是张三丰更强,她相信以萧贱之能,当足以应付。 萧贱双目盯着白起一举一动,凝神戒备,防止白起暴起伤人,他能感觉到白起身上蕴含的能量,绝不在任何仙体之下。 东白子与南朱子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向白起,双目中之前的崇敬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西青子则面色阴晴不定,看不出是悲是喜,双瞳中则似有火焰燃烧,那是仇恨的象征。 白起并未在意鬼谷三子的表现,红眼牢牢盯着鸿雁手上滴落的鲜血,舔了舔舌头,低声下令道:“给我上!” 堂上的四名红衣人听令,脱去了红色罩衣,露出他们的真容。 那是四具高大的人形,有着常人腰肢般粗细的上肢,上肢的尽头却无手掌,而是由两柄弯刀样的角质代替,下肢则纤细有力,如同豹腿,一看形貌便知其是为杀戮而生。 “这是……恐魔?”萧贱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那四具恐魔微微屈膝,用力一蹬,大堂中顿时如刮起了四道劲风,向着鸿雁呼啸而至。速度之快,绝非之前那高耸臃肿的恐魔可比。 但速度再快,在萧贱阴阳雷亟之体面前也全无用处,只见一道雷光闪过,四只恐魔不约而同地发出怒吼,巍峨的身形连退数步,胸前则出现了四个焦黑的凹陷,其上还有紫电不停跳跃。 白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并无半分亲自动手之意。 萧贱不再被动防守,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啸声,斩邪剑出鞘,剑势如铺天盖地一般向四具恐魔攻去。 恐魔双刀乱挥乱舞,想要抵挡萧贱天威一般的进攻,但南宫剑法最善于借敌之势,恐魔这一番乱舞反而使萧贱剑上威力大增。只见数千道紫光如流星般闪过,四肢恐魔身上顿时千疮百孔,随即发出不甘的哼鸣,倒在地上。 萧贱虽击倒了恐魔,但也颇费了一些力气,一时不急于上前,站在原地,稍稍调整内息,同时凝聚力气,准备给白起致命一击。 白起眼见恐魔倒地,依旧高高在上,不为所动,手一挥,周身血红色杀气向恐魔涌去,那恐魔得此杀气包绕,再度发出狂啸,从地上缓缓爬起,挥舞着双刀杀向鸿雁。 萧贱眼见白起竟能以杀气助恐魔恢复,大为讶异,纵身上前,想要擒贼先擒王,上前击杀白起。哪知恐魔全然不顾自己,一心攻击鸿雁。萧贱不得已,只能跃回到鸿雁身前,挥剑阻挡恐魔。 转眼间双方又拆了近千招,四只恐魔连续身遭重创,再次不甘倒地。萧贱此次剑上附有紫电,本想将恐魔焚净,但恐魔身躯外覆粘膜,全无可燃之处,因此只好作罢。 白起目露赞许,鼓掌道:“萧居士果然武功高强,这恐魔战力堪比江湖绝顶高手,在你面前竟然不值一哂,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莫非你这功夫便是传说中的仙体?” 萧贱吸取上次教训,当下对白起所问不理不睬,身子如紫烟飘动,瞬间便来到白起身旁,斩邪剑毫不迟疑,直直向白起劈下。 只见白光一闪,白起竟全无抵抗,被长剑拦腰斩断,上半身一歪,就此滑落。 萧贱何曾想过会如此轻易得手?还以为白起施了障眼法,上前仔细一看,发现那果然是白起的身体,千真万确,并非幻觉,不由心下雀跃,望向鸿雁,却见到鸿雁面露惊恐,叫道:“萧郎,当心!” 萧贱心中一凛,身子向上一跃,只觉身下一阵劲风拂过,堪堪擦过萧贱鞋底,重重击向地面,一时砾石四射,泥尘扬起,在白起上半身旁击出了一个大坑。 萧贱定眼观瞧,只见白起的下半身正站在坑内,继而轻轻一跃,回到上半身旁,躺倒在地,与上半身横断处相接,瞬间红光一闪,两者粘在一起,很快便恢复如初。 白起从地上爬起,摸了摸腰间伤口,道:“好家伙,竟这般快法。” “萧郎,这白起身子与化物类似,由尸阴之气驱动,故分合自如,要想将之消灭唯有将之焚净!”鸿雁一眼便看出关窍,高声提醒。 萧贱顿时醒悟,以紫电缠绕剑上,瞬身如电,在大堂上走了个“之”字形,向白起迂回而至,长剑纵横,笼罩了白起周身五尺范围。 在斩邪剑即将击中白起的一刹那,萧贱忽觉时间流逝慢了下来,只见白起从容一笑,低声说道:“没用的,你的速度我已经适应了。”话音刚落,萧贱只觉长剑一顿,似乎被人挡住,紧接着胸前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去,将一面石墙砸得粉碎。黑尸塔受此冲击,竟也摇摇晃晃,泥沙俱下,随时有倾倒之虞。鬼谷三子见状不妙,纷纷散开,找隐蔽处躲藏。 白起刚想追击,忽觉周身似遭雷亟灼身,一时动弹不得,不由看着倒塌的石墙,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萧贱挣扎从石堆中爬起,以手背擦去嘴角鲜血,望着白起,眼神也是凝重至极。 两人四目相对,身形不动,身前空气沉重得如灌水银,时间也宛如静止。 倏忽,萧贱一声大喝,周身掀起一道紫色环状电澜,奔腾着向白起涌去。白起不敢硬接,身子一跃而起,来到了半空。 萧贱等得正是这一刻,当下长剑一竖,喝道:“轩辕一剑!”瞬间一道紫色光柱从剑尖射出,轰向白起。 白起身在空中,全无借力之处,眼看就要中招。忽然身后一对红翼展开,用力振翅,身子陡然向前挪动一尺,险险避开了这道光柱。随后这光柱将黑尸塔轰开了一个大洞,破空而去。 白起逃过此劫,双翼再度挥舞,身子一个俯冲,杀向萧贱。萧贱见他来得极快,急提一口气,紫光再现,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三丈之外,避开了白起的攻击。 “很不错的速度。”白起一击落空,竟无半分气馁,站直身子,好整以暇地说道。接着面露喜色,伸手向萧贱手臂一指。 萧贱顺着他手指方向瞄去,只见自己右胳膊处血肉迸开,被其划了一个三寸来长的口子。 萧贱皱了皱眉头,不服气地道:“你不也中了我两次电环?想必体内也极不好受吧!” 白起抚掌笑道:“岂止不好受,简直一塌糊涂,我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肚肠是不是有点焦了。” 萧贱听他笑得欢畅,不知其自曝伤势用意何在,心念急转,想要识破其阴谋。 “我这魔体是叫作‘尸阴凝血’?果然好名字,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古人为何要这么命名。”白起神色一变,狞笑道,跟着舔了一口手上的血迹。 萧贱忽觉一阵眩晕,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的翻滚起来,仿佛受到某人召唤,要与自己作对。 “吾敌之血,汝既已为吾染指,当与汝故主决裂,速速入吾躯体,吾会赐汝血之荣耀。日后天下之血,无不臣服,成为血之魔神,永恒之主!”白起神情肃穆,声如晨钟。 刹那间,萧贱全身血滚如沸,奔腾汹涌,尽数向着右肩伤口处涌去。 ... 正文 二十 阴阳化雷 萧贱感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右臂伤口处深入自己体内,驱使着全身血液往外奔涌,他急忙用手按住伤口,但那血流之势如同滚滚长江,汹涌澎湃,又岂是人手按压可以阻止?只见鲜血不停从他指缝中渗出,一入空气,便汇聚成一道纤细涓流,划过长空,向着白起不绝流淌。 萧贱心一横,手中紫电噼啪作响,竟以大量热能烧灼伤口,不多时伤口发出一阵焦臭,其上覆盖了一层焦痂,血流之势缓缓止歇。 白起头上冒出斗大汗珠,双目发红如同朝阳,猛地大喝一声,萧贱只觉体内血液陡然发力,猛冲伤口,竟而将焦痂冲破一个小缺损,细小的血滴从中连绵流出,朝向白起而去。流速虽慢,但也洋洋活活,全无停止之象。 “不能再拖下去了!”萧贱眼看血流不止,这么想到,再度将斩邪剑立于身前,进入天人剑三者合一之境,跟着阴阳雷亟全力发动,身子倏然消失不见。 萧贱此招跳出时空之外,全然违反常理,避无可避,连张三丰都曾输了一招。白起之前虽已适应了萧贱的雷电神速,但此时此刻根本连萧贱影子也看不到,更遑论躲闪。 他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内心升起,不及细想,刚才从萧贱体内夺获的鲜血瞬间化作一面血盾,挡于自己身前。 下一瞬间,血盾碎裂,白起发出痛苦的吼叫,肚腹正中血肉爆开,出现了一个大洞。但他强忍剧痛,双手狠狠向着空气一抓,只听萧贱也是低吼一声,身子出现在白起身前,双肩被白起双手牢牢抓住,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萧贱喘着粗气道:“你怎知我会从你正面攻击?” 白起面目狰狞,道:“你体内有我尸阴之气,只要你血液还在外流,我便能知你所在。但我未曾料到你此招威力如此巨大,攻破血盾之后还能重创于我。”说着,咳出一口鲜血,接着道:“但现在胜负已分,你既已被我抓住,我直接从你体内吸血,不多时你便会化为一具干尸,而我则会伤势痊愈如初。” 萧贱眉毛皱了皱,既不挣扎,也不反抗,而是合起双目,竟是任由白起自双肩吸血。 白起以为他再无后招,只是闭目待死,当下欣喜不已,双爪用力,加紧吸血。耳听得萧贱血流潺潺,不停透过自己爪上毛孔渗入体内,当真舒坦无比,快美难言。 忽然间,白起神色大变,松开双爪,往后退了数步,倏然坐倒,惊恐地望着萧贱,道:“你……你在血里做了什么手脚?” “拜你所赐,我刚发现阴阳雷亟的妙用所在。”萧贱长出一口气,虽是面色惨白,但却是满脸笑容,说道,“万物但分阴阳,人血也是如此,你体内尸气纠结,血性属阴。我便稍稍调整了一下我体内阴阳比例,使血中阳气大盛,进入你体内便会阴阳相攻。” “可……就算阴阳交战,最多相持不下,也不会有如此威力……”白起察觉体内血管那毁灭性的力量,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便是阴阳雷亟的奥秘所在,要不是你,我也不知何时才会发现。”萧贱失血过多,也颇觉乏力,于是一屁股坐在白起身前,耐心说道,“阴阳本来势不两立,虽互相吸引,而一旦相遇便会互相争斗不休,我以前是深有体会。但阴阳雷亟则不同,阴阳混杂,彼此不分,相处和睦,而一旦经我催动便会极速相撞,相互融合,阴阳化雷。” 萧贱抬头望天,道:“君不见雨云相碰,放出闪电,世间万物皆不可挡。皆因云分阴阳,互相交融之后阴阳粒子产生作用,这才释放能量,化作天雷。” 萧贱随后又指了指白起身体,道:“你既吸我之血,我便以阴阳雷亟之力寄于血中,灌入你体内,操控我之阳血与你之阴血相混,时刻以高速相撞,化作雷鸣之力,使你体内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现在只要我一念之生,你便会化为飞灰,再入轮回。” 白起窣窣发抖,眼神惊恐地望着萧贱,早已没了先前的飞扬跋扈,陡然间大叫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死了,这躯体的真正主人也活不成了!” 萧贱沉思片刻,道:“你可知这躯体主人姓甚名谁?” “我……我知道,他原来叫白起,后来又被叫作鬼谷子!”“白起”此时死生操于人手,极为老实,当下知无不言。 鬼谷三子见两人大战告一段落,此时已从所藏角落中陆续走出,抖抖霍霍地来到两人近处,正好听到“白起”所言,不由心中大震,凝神细听起来。 “很好,你如老老实实的,我饶你不死。”萧贱有心使真相大白,于是当着鬼谷三子的面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西青子那些妻儿是不是你杀的?” “白起”低下头,颤声道:“我……我是白起体内的第二人格,他每次受吸血冲动所扰,便由我出面帮其觅食……他这冲动每十年一次,不知为何又出不了子午谷,平时只好吸些谷中动物血液裹腹。一次我外出觅食之时发现西青子竟私藏活人,便找了个借口支开西青子,偷偷将他屋内两个人鲜血吸光。之后我每隔十年苏醒之时便去西青子屋内打探,如有活人便如法炮制,吸其鲜血。本来这次还要再过三年我才会苏醒,哪知你与那位美女一同到访,我受活人气息刺激,悄然醒来,这才提前将西青子妻儿杀了。” 西青子听得此言,老泪纵横,扑倒在“白起”面前,哭嚎道:“师父,我爱你敬你,你……为何做出这般事来?早知如此,你还不如不要救我,我这条命早在千年之前便该死了。” 东白子与南朱子也是心有同感,不由怆然泪下。 “白起”摇头道:“你们错了,这躯体主人不是你们师父,而是你们师兄。你们真正的师父早就不在了……” 话刚说到一半,“白起”忽然发出惊恐的声音,道:“怎么回事……这是禁语?不能对这三人说?我错了!我错了……我收回刚才所言,再也不说了……饶命……”一声惨叫之后,双目变得无神,呆坐了片刻,突然间白色胡须自下巴上疯长而出,眉毛头发也尽皆变回白色,显得慈祥和蔼,一副仙人派头。 白起左右环视了一圈,老气横秋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刚睡了一会儿你们就把屋子拆了?西青子呢?我们还没审完你的罪过呢。” 此时鸿雁飘然而至,道:“东白子,西青子,南朱子,你们三人帮我按住你们师父,他中了邪,我要帮他驱邪捉鬼。萧郎,你也来帮忙。” 鬼谷三子面面相觑,他们一向将白起奉为鬼谷子,哪敢犯上忤逆?但刚才明明看到鬼谷子师父化作妖魔,且是杀西青子妻儿之凶手,如放着不管,以后只怕还会出来作乱。于是两相权衡之下,同时伸手,抱头的抱头,抓手的抓手,以萧贱一起将化作鬼谷子的白起死死按住,接着南朱子找来绳索布条,将白起捆得如同粽子,塞住嘴巴,使其半分不得动弹。 鸿雁等得正是此刻,全身白光一闪,分出真灵,没入白起体内。 过得半晌,那白光闪回鸿雁身体。鸿雁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苦苦思索。 萧贱见其愁眉苦脸,一时也不敢打扰,只好在一旁静静等候。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鸿雁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终于知道这混沌魔体的手段了。” “太好了!是怎样的手段?”萧贱喜道。 “混沌。”鸿雁轻吐出两个字。 “混沌?”萧贱重复了一遍。 “是的……这混沌魔体如同其名,是以无穷瘴气化作真灵外的三尸迷雾,使真灵如受到乌云笼罩,不得通透,也由此生出迷障,受这混沌魔体摆布。”鸿雁说道。 “这……似乎不难对付,如用斩邪剑将迷雾斩去不就行了?”萧贱说道。 “不成的,这瘴气所化三尸迷雾是如此厉害,能够侵入真灵,使真灵如染疾病,假如强行以剑啸振魂,恐怕会致真灵受损,无可挽回。”鸿雁声颤不已。 ... 正文 二十一 梦醒无痕 鬼谷三子眼中含着希冀,望着鸿雁,盼着她刚才所说“捉鬼驱邪”能够发挥作用,让他们的“师父”恢复正常。 “抱歉,你们‘师父’中邪太深,我救不了他。”鸿雁实在无能为力,只好踟蹰着说出了实情。 鬼谷三子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由西青子上前一步,道:“鸿姑娘,我师父当真无药可救了?” 鸿雁点了点头,她心知鬼谷子四徒真灵受到污染,无论如何向他们灌输,都不会想起白起是谁,更遑论真正的鬼谷子已然遇害之事。 鬼谷三子陡然现出沉痛之色,尽皆跪地,向着萧鸿二人拜倒,说道:“萧大侠,鸿姑娘,二位神通广大,我等三人有一无礼请求,还请二位答应。” 萧贱鸿雁对望一眼,萧贱急忙说道:“三位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但凡萧某力所能及,定当鼎力协助。” 西青子抬起头来,拱手道:“我等三人皆罪孽深重,本不该再存活于世,但念及师尊年老孤独,生怕我等死后其无依无靠,是以一直不敢自尽。但现在师尊也和我们一样受到邪灵蛊惑,只怕早已失去自我,活在世上也是生不如死,还请两位施展神通,将我等四人尽皆送入轮回,赎去我等一生罪孽。” 说罢,再度深深拜倒。 萧贱露出为难神色,他心知四人之所以罪行累累,皆是计无量所造冤孽。是以始终不曾狠下心肠,痛下杀手。但他心底其实早已知晓,对此四人来说,即使真正摆脱了计无量的诅咒,恐怕也无法承受曾经犯下的罪行。因此死亡其实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忽然,一直不发一语的白起说道:“没用的,即使你杀了我们,这鬼谷内的尸气也会不停扩散,直至世界尽头,天下终将会为化物所占据。” “师父,你说什么?难道……你那阴阳坎离大阵……发动了?”东白子惊道。 白起点点头,道:“我这一千多年来,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我四处奔走,在子午谷各处刻下阵脚,以两界村为阵眼,以化物为引,以三尸化仙阵为雏形,这些年终于将这个大阵布成。本来我心中犹豫,也不知该不该将其发动。但就在昨日,这大阵无缘无故地自行运转起来,现正不断分离阴阳,聚集尸气,很快子午谷内的尸阴之气便会扩散至谷外。” “师父,我等都已罪行累累,你又何苦多行不义?”南朱子声音苦涩地说道。 白起摇了摇头,神色痛苦,不再辩解。 “界主,此阵有无方法可以终止?”萧贱问道。 白起沉默许久,开口道:“有。但希望渺茫。” “还请界主示下。”萧贱骤然单膝跪地,向白起拱手道。 白起抬起头,惊讶地望着萧贱,随即慢慢平静下来,沉声道:“你需要一把大火,将两界村及谷中阴气瞬间消灭。” “这……这如何能做到?”西青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贱闭上双眼,静默不欲,过了许久,他突然向鸿雁道:“雁妹,你可否送我到天上去?” “天上?莫非你想……”鸿雁略一思索,已明其意,但此举实在太过异想天开,鸿雁真不知世上有谁能够做到。 “我试试。”萧贱咧嘴一笑。接着转向鬼谷四子,道:“四位前辈,你们当真决心已定,想要脱离人世?” 其余三人还未回答,白起忽然抢先道:“正是如此,请萧大侠不必顾忌,给我们一个解脱。” “师父!”东白子等三人不约而同地大叫。 “徒儿,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西青子,为师很抱歉,我……早已察觉到了自己的罪行,只不过一直没有勇气坦白……你的妻儿……其实都是我杀的……”白起歉疚地说道。 西青子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白起抱住,大哭起来。在他的感染下,东白子、南朱子也很快加入进来,鬼谷四子抱作一团,哭嚎不止。 萧贱心下伤感,不忍多瞧,望向鸿雁。 鸿雁会意地点了点头,双手一扬,倏忽周身一道飓风掠起,形成一通天风柱,将萧贱与自己往上空推去。 萧贱来到了子午谷上方千丈高空,周身紫光隐隐,静静感受着阴阳变化。 他在之前与白起的战斗中,对于阴阳之道忽有所悟,历经苦战,已然破茧成蝶,此刻只想试试其威力究竟几许。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阴阳始终平衡,绝不会有半分相差。子午谷内之所以阴气浓重,是因为鬼谷子开辟昆仑之时使得阴降阳升,阳气尽数集中于上空之故。 萧贱来到这高绝之处,正是因为他隐隐感受到有股极强的阳气盘踞在这高处。 他抬起右手,其上紫光缠绕,向着天空一抓,只听一个闷雷般的声音传出,整个天空都仿佛晃了一晃,隐隐泛出红光,随即一朵巨大的晚霞出现在了子午谷上空,萧贱在其面前犹如一粒尘埃。 萧贱叫道:“鸿雁,放我下去。” 鸿雁眼见丈夫竟真的将子午谷中的所有阳气攥于手中,不由精神一振,手向下一按。萧贱顿时失去支撑,整个人向着地面直直落下。 在其身后,那朵晚霞受其牵引,竟随着他一同向子午谷中坠去。 萧贱身上紫电急遽闪动,带着身后火红的云彩,如同一把尖刀,刺入整个子午谷的阴气之中。 一瞬间,天地枯寂,时间凝滞。但下一刻,一朵紫色火云腾空而起,犹如在子午谷中盛开了一朵顶天立地的紫罗兰一般。 紫色的火焰如同奔腾的兽群,向着两界村每一个角落蹿去,很快将两界村每一寸土地波及。一时间,房屋、田地、树木皆燃着熊熊烈火,很快便化为灰烬,无影无踪。 紫炎之中又产生了一股冲击,向着整个子午谷辐射而去,顿时子午谷中的阴气一扫而空,空气中散布着丝丝电流,如同蚊虫飞舞,但很快也消失不见。 一股清香弥散开来,那是自然受到净化之后的馈赠,使人闻之精神焕发。 鬼谷四子则踪迹全无,也许已随这股阴阳相撞之力一同消散而去。 —————————————————————————— 萧贱打了个呵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空旷草地上。周身鸟儿鸣啭,蝴蝶纷飞。阳光则透过树荫的缝隙洒到松软的草地之上,令人望之心旷神怡。 鸿雁则兀自躺在他身旁,小巧的鼻子发出轻鼾之声,显然身处梦中。 萧贱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举目四望,并未发现那两界村与黑尸塔半分遗迹。 那不死化物,记录原石,美色诱惑,田中尸树,师徒亲仇都已不复存在,甚至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萧贱神情困惑,支颌苦思,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做了一场荒诞绝伦的梦。但思来想去总觉不像,因为这梦是如此真实,所有细节皆历历在目,就连身上伤痕也与梦中若合符节,全无二致。 他想了半天,不得答案。不由自主地望向鸿雁,只见她眉目如画,如笼湖光,美艳不可方物,但双目紧闭,朱唇不停翕张,嘴角含笑,轻轻发出呢喃,似乎在做着一个美梦。 “管他是梦是真,我活着,鸿雁活着,这就够了。”萧贱这般想道,不禁露出笑容,轻轻来到鸿雁身旁,缓缓躺下,想要睡个回笼觉。 两人并肩而卧,在一片宁静气氛中,鸿雁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悄声呓语道:“萧郎,我要你今后永远记得今晚,记得我。” 萧贱心中一动,只觉得此话似曾相识,转过身去,轻轻将鸿雁搂在怀里。这一刻,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两人只要拥有彼此,便已足够。 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后,风不兴,草不晃,斑驳树影下,这一对少男少女在绿草上静静地相拥而眠,宛如一副美丽的田园风俗画一般。 ... 正文 二十二 世家荣辱 鲁管仲自汉中城墙上醒来,只觉得微寒料峭。于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向身边望去,只见萧贱、柳敏诗皆不见身影,唯有数十名士兵忙忙碌碌,清理着墙上的残肢断臂。 “人呐?怎么全落下我跑啦?”鲁管仲瞬间睡意全无,目瞪口呆。 “让让,你压到东西了。”一名士兵来到身边,露出嫌恶的表情,大声嚷道。 鲁管仲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轻挪了下屁股,眼睛向身下一瞥,不由一个激灵,只见一只苍白的人腿正躺在地上,显然自己刚才所枕的便是此物。 “妈呀!”鲁管仲一下子跳了起来。 “怯,黄口小儿!”那士兵鄙视地嘟囔了一句。所有汉中的秦军见鲁管仲手无缚鸡之力,只道是某个世家的纨绔子弟。要不是看在萧贱面子上早就将其轰走,不曾想到汉中之围所以得解,全系于他的天才发明。 哪知鲁管仲一把将人腿抱在怀中,眼睛放光,道:“瀣尸的腿!我的,谁也别抢,我要回家做墓偶。” 士兵头上冷汗直冒,暗想:“变态。” 鲁管仲将人腿背在身后,站直身子,趾高气扬地说道:“喂,这位下级士兵,你可知我师匠师姐哪里去了?” “欠揍,你老子我是百户!”这名士兵顿时心头火起,他本是一名小官,只因此次守城死伤过重,故而只能亲自来做此等下人活计。 鲁管仲见其双眼冒火,抬起醋钵样的大拳头作势欲揍,一下子发出一声惨叫,跌跌冲冲往城墙下抱头鼠窜。 刚刚跑到城下,忽然城内有人高声呼喊道:“鲁管仲,有叫鲁管仲的没有?有人找你。” “我,我,我就是。是不是我师匠找我?”鲁管仲一路小跑,奔到那传令士兵跟前。 那士兵道:“我只是通报一声,具体是谁找你我也不知,你跟我来就行。” 鲁管仲不疑有他,便背上人腿,跟着那士兵往城内方向走去。 那士兵领着他走街串巷,渐渐远离了军队区域,来到一间民房前,鲁管仲刚想出言询问,那士兵忽然将他拎起,往房间内一扔,接着将门一关,从门外将门反锁。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老子可是鸿蒙剑派的人,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人头落地!”鲁管仲狂擂房门,大声吼叫。 “你什么时候入了别人门派了?”鲁管仲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鲁管仲一听这个声音,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冻结,牙齿打架,咯咯作响,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房间的桌上点着一根蜡烛,发出黯淡的烛光,照亮了桌后两人。 这两人中,一人是身着青色紧身武者服饰的年轻女子,另一人是慈眉善目的耄耋老翁。两人的面目在晃动的烛光映照下,显得阴森恐怖,鬼气十足。 “零姐……慈伯……”鲁管仲挤出一丝笑容,颤抖着打了声招呼,心下不停盘算着逃脱之道。 “亏你还记得我们。”那名叫作零姐的女子眼中闪着寒光,声音依旧冷酷。 “小零,算了,再怎么说管仲也是鲁家独苗,虽然行为不端,但带回去好好琢磨,应当还是能成气候的。”那慈伯笑眯眯地说道。 鲁管仲身子一阵哆嗦,双目中透出惧意,似乎这慈伯所说的“琢磨”蕴含着无限的恐怖。 “家主说了,跟我们回去,烧了那些春宫图,戒了恶习,便既往不咎。不然便强拉出去配种后阉了。”零姐说道。 “小零,管仲还是个孩子,你别这么吓唬他嘛。”慈伯叹了口气,“最多我们喂他些揭阳草,等他成年之后再停药。” 鲁管仲神色越来越是戒惧,心知这揭阳草专用来抑制家畜****,使其无法肆意交配,这慈伯竟想将之用在自己身上,其心歹毒,昭然若揭。 眼见两人自顾自言语,似乎将自己当做待宰羔羊,鲁管仲再也按耐不住,从身后取下人腿,挡在身前,怒吼道:“叶凋零,花慈悲,你们两个莫要在那里假惺惺地东拉西扯,有什么要求尽管划下道儿来,我鲁管仲身为鸿蒙剑派首席男弟子绝不皱一下眉头,还有……那什么……恶习我已经戒了……” 叶凋零与花慈悲对望一眼,花慈悲道:“哎呦,看不出来,少爷已经这么有男子气概啦!老奴真是大感欣慰。”他顿了顿,忽然面色一沉,道:“但是,即使是少主,也不可违反戒令,一声不吭逃出公输世家。还擅自加入什么门派,两年也不与家主联络,你眼里还有没有国法家规?” 鲁管仲眼见花慈悲须发箕张,吹胡瞪眼,好不容易装出的气势瞬间溜走,回想起在家中被其支配管教的恐惧,顿时如蔫了的茄子,缩在房间一角。 叶凋零也不废话,随手扔出一封信,正正好好落在鲁管仲面前,道:“读!” 鲁管仲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捡起信纸,结结巴巴地读了起来: “公……公输世家家主鲁……鲁通天亲启: 贵家所缴纳‘鸳……鸳鸯金’户部已然收到,数量分毫不差,足……足见贵家诚意甚笃,这腊月初八比武招亲擂台当……当有贵家一席之地,请于腊八节之前携世……世家弟子,家族客卿前来京城皇气居酒楼赴会,一应用……用度接待处皆备。但素闻贵世家品位……那个高雅,世间俗物当不入贵家法眼,故如贵家要另寻住处,我等也无不允。祝贵家武运昌隆,姻缘美满。 礼部尚书天机阁大学士黄锦致上” 鲁管仲读完,不解地望向眼前二人,问道:“这啥意思?” “少主,你也不小了,当收收心思,为家族做些贡献。”花慈悲叹道,“这十地郡主比武招亲一事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我公输世家位列天下世家第七,如无人参与,岂非成天下笑柄?老奴这把年纪,本也不想四处奔波,无奈家主有令,只好拼着老命,前来找你。” “如不参加,带回去配种后阉了!”叶凋零举起手中长剑,将剑身微微拔出,露出锋锐寒光。 “零姐,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阉不阉的,俗不俗?”鲁管仲作死般说道。 叶凋零脸上杀气一闪而过,缓步上前,作势欲阉。 “刀下留根!”花慈悲急忙喝道,“这少主虽品行猥琐,但毕竟是鲁家独苗,现在阉了,如何参加比武招亲?此事不急,日后再说。” 叶凋零脸现不甘之色,缓缓将长剑归鞘,退在一旁。 鲁管仲知道二人有求于己,立时有恃无恐,往房中靠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挥着手中人腿道:“要我参加这比武招亲,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也知道,我虽身负绝世天才,但武功却是平平,要去参加这比武,恐不能夺冠,又有何用?” 花慈悲与叶凋零头上冒出冷汗,均想:“何止武功平平,简直废柴一名。”但当时也不点破,花慈悲说道:“这个我们自会安排,再说了,相亲大会看得是相貌人品,家势背景,武功一道不过是展示家族实力的途经,并非一定要夺冠。假如某位郡主看上了少爷,便是位列榜末,又有何妨?” 叶凋零补充道:“比武不需你亲自下场,自会有人代劳。” “当真?那我可不可以请我师匠出手?”鲁管仲立马两眼放光,兴奋起来。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你师父是何来头?”花慈悲皱起眉头,犹豫着说道。他知道这鲁管仲性子,行事肆意,全无章法,这所谓师匠定是与其臭味相投,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鸿蒙剑派掌门,天下第一高手,萧贱!”鲁管仲得意洋洋地说道。 “天下第一高手?没听到过。”叶凋零露出困惑的神情。 “唉,天下第一高手这种高档货你们当然没有见过,这次比武就包在我身上,定要让公输世家扬眉吐气,天下轰动。”鲁管仲之前还如一条死狗,现下来了兴致,恨不能生出翅膀,立马飞到京城,显摆自己师父的能为。 ... 正文 二十三 猫鼠游戏 鲁管仲夸下海口,唬得两名家臣将信将疑。叶凋零低头与花慈悲商量了几句,随即打了个响指,通知门外士兵打开了房门。鲁管仲此时已无逃跑之心,一心只想带萧贱到京城大出风头,于是当先而行,领着花叶二人前去寻找萧贱。 三人顶着寒风,走街串巷,兜遍了整个汉中,却没有发现鸿蒙剑派半个人影,鲁管仲眼看花叶二人神色越来越不善,心中不安之情如水中墨滴般扩大。又走了数里,鲁管仲心道:“不知我那师匠去了哪里,但此时零姐与慈伯心中已然对我生疑,无论我如何辩解也不会相信,大丈夫当机立断,走为上策。” 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奸计,决定先发制人,当下一转身,双手叉腰,神情恼怒地喝道:“呔,你们两个,为何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贼?莫非我鲁家大少还会骗你们不成?” 慈伯和蔼地说道:“少主,非但我们不相信你,你去问问你的熟人有谁敢相信你?” 叶凋零抽出长剑,指向鲁管仲咽喉,冷若冰霜地说道:“跟我们回去,配种后阉了。” 鲁管仲仰天长叹,双目如有泪光闪烁,道:“想我鲁管仲年纪轻轻,一向以诚待人,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偶有失信,也是因为拙嘴笨舌,词不达意,如今竟被你们这般相辱,罢罢罢,我对这人世心灰意冷,这便去自我了断,你们自去回禀我父,就说孩儿今生不孝,养育之恩来生再报。” 花叶二人此时连他话中的标点符号也不信,慈伯道:“小零,你点了他曲池,天泉两穴,令其无法言语,将其五花大绑,带回公输山庄复命。” 鲁管仲大惊失色,嚷道:“花慈悲,你这老东西,想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想出这等阴损招数,老子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慈伯依旧毫不动气,笑道:“等你变成厉鬼,我早就在地府当个判官啦!你乖乖听你零姐的,好少吃些苦头。” 鲁管仲还待再骂,忽然一阵剧烈咳嗽,直咳得俯首弯腰,口水乱喷,急忙将一张脸以长袖遮挡,防止唾沫飞溅。 叶凋零生性喜净,见鲁管仲咳得肮脏,不由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鲁管仲好不容易咳完,站起身来,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面罩。 “这是……万魂离幡罩!小零,快退,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了!”慈伯猝然变色道。 “你以为……我会现在才出招吗?零妹妹,帮哥哥一个忙,替我挡着这老头。”鲁管仲声音极是温柔,称呼也变了,便如情郎对爱侣说话一般。 叶凋零目含秋水,面现红霞,胸廓起伏,娇喘不已,不知怎的,眼前那猥琐瘦弱的少年陡然变成了英俊潇洒的大侠,正以温柔的语气对自己倾诉,而自己半分也不想拒绝他的请求。 “刷”地一声,叶凋零长剑转向,向着花慈悲刺去。 花慈悲哪能料到如此变化?猝不及防之下被长剑划过颏下,眼见几根银丝随风飘落,不由心中一惊,不再大意,聚力于掌,凝神与叶凋零斗了起来。 只见银光闪闪,掌风阵阵,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势均力敌,鲁管仲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好险好险,幸亏老子我机警,法宝都带着。”鲁管仲一边跑,一边暗自庆幸。 原来鲁管仲适才以言语拖延时间,悄悄从袖中取出七迭**香,轻轻捏碎,使其中**物散发出来。 这七迭**香神妙无比,可使任何生物动情,且使用后无任何副作用,乃是鲁管仲与道理书院机字楼的一位隐士交换宝物所得。刚才他仅仅捏破少许,加上身处上风口,故**香尽数被身前的叶凋零吸了去,使叶凋零一时间将鲁管仲当成了生死以之的爱人,对其言听计从,不顾一切地与花慈悲斗做一团。给了鲁管仲逃跑时机。 鲁管仲继续心下盘算:“零姐与慈伯定是从道理书院处查到我来了汉中,说不定在道理书院留有人把守,那这道理书院是回不得了。我那师匠又不知到了哪里,孙传庭也不在……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师匠,说服他一同去参加相亲大会,那么我只需如此这般……” 鲁管仲边跑边想,很快来到了存放火龙的仓库,眼见左右无人,“哗啦”一声拉开了库门,闪身而入,随即将库门关起。 此时鲁管仲已将火龙分解,藏于马车之中,那墓偶空空儿靠坐在一旁,身上零件已被鲁管仲装了回去。 鲁管仲走到空空儿身前,目露怜悯之色,深情地说道:“女神,又要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加倍待你好,将你的身子塑造得更加美丽。”说罢,活动了一下手指,在仓库中点起了一盏明灯,乒乒乓乓地忙活起来。 鲁管仲不眠不休,忙活个不停。他自从家中出走之后,一直过着东躲**的日子,因此凡事都多个心眼,提前在这仓库中备下了水与干粮,是以虽然忙碌,但并未饿着。 如是过了两天,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杰作。 一位身形高大,宽胸凸肚的壮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几乎有三个鲁管仲大小。 这壮汉貌似魁梧,但实则胸腹空空,全身仅由中空竹管支撑,可以容一体型瘦弱的孩子躲藏。 壮汉胸口有隐蔽小孔,可以供躲藏者观察外界,并自由呼吸。 壮汉肌肉及皮肤下皆埋有萧贱从秦始皇陵中带出的火蚕丝,这火蚕丝乃是活物,只要平时用糖水浸泡便可产生热量,鲁管仲设计了一套手法,可以通过火蚕丝直接控制肌肉活动。 换言之,只要小孩躲于这壮汉墓偶之中,便可操控这壮汉做任何举动而不被人认出。 鲁管仲将其称为“移动伪装”。 “呵呵呵呵……”鲁管仲发出邪佞的笑声,捂着额头,自言自语道:“鲁管仲,你长这么帅,还是个天才,我都怕了你了,当真是邪魅狂狷,不知道你认真起来天下还有什么人比得上你……” 如是自吹自擂了一番,终于觉得无趣,伸了个懒腰,道:“好啦,该找师匠去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枚冰钻,暗道:“幸好我苦苦哀求鸿雁师姐,她多赏了我一枚,我想想,这玩意儿怎么用来着?” 摆弄了半天,对其连声呼唤,终于冰钻一闪,鸿雁的声音从中传出:“敏诗?还是管仲?” “师姐,我是管仲,你们在哪儿?我到处找不见你们。”鲁管仲喜道。 “我……和你师父在一起,现正在子午谷中。”鸿雁说道。 “子午谷!?!”鲁管仲立时脸色惨白,他虽行事任性大胆,但对于子午谷还是颇多顾忌。 “我们没事,现在正朝北方行进,可能不久就能到西安……但之后我们便要去京城,恐怕没空见你啦!”鸿雁似乎颇有歉意。 “京城?太好了,我也正要赶去京城,参加那个劳什子比武招亲大会,我还想请师父替我参赛呢。”鲁管仲闻言大喜。 鸿雁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你那师父估计已有人相中,到时候你恐怕要排队。” “无妨!我自有安排。那你们在京城等我,一言为定。”鲁管仲自信满满地说道。 “一言为定!”鸿雁笑着回了一句,随即冰钻一暗,没了声息。 “呵呵,这下可热闹了。”鲁管仲想到比武招亲的盛况,不由激动地连连搓手,浑身颤抖。 这鲁管仲天生猴子屁股,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钻。他之所以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受不了祖规中的条条框框以及所谓的家族使命。此次他本可随叶凋零与花慈悲一同前去京城,再与萧贱汇合,但他心知一旦落入家族掌握,便不得自由,说不定连萧贱的面也见不到。因此才决定伪装形貌,自个儿前往京城,只有这样才能随心所欲地玩个痛快。 ... 正文 二十四 胧月郡主 鲁管仲制作这“移动伪装”所用材料大部分来自火龙,他又用剩余材料将墓偶“空空儿”修饰一番,使其恢复如初,将其安置在马车上。又将火蚕丝从马车车驾上引出,绕过车座,连接于空空儿口舌部,使其能够触动喉部机关,得以发声。 其后数日,鲁管仲穿起移动伪装,到处走动,至市场购买干粮糖水等一应用具。发觉这移动伪装行动便捷,惟妙惟肖,竟无一人察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决定进行出城大计。 如此过了一周,将一切准备妥当,鲁管仲好好睡了一觉,至天光渐亮,便穿起伪装,驾着载有空空儿的马车,向着汉中北城出发了。 此时太阳初升,寒气凛冽,市民们又刚经历过战争创伤,故大街上空荡荡的,杳无人烟。马车一路畅通,奋蹄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关卡处。 鲁管仲端坐在移动伪装体内,只觉得温暖舒适,眼睛透过小孔不停张望,忽然间,他瞥见一人,直吓得肝胆一颤,差点没把马鞭子扔到地上。 只见叶凋零抱着长剑,坐在城墙一脚的阴影处,面色阴沉地盯着鲁管仲的马车。 “没……没事,这婆娘应当认不出我。”鲁管仲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宽慰自己道。 “这位仁兄,请留步。”哪知鲁管仲这个念头还在脑中回荡,叶凋零忽然飞身而起,迅速挡在马车之前,高声说道。 鲁管仲一惊,急忙勒住缰绳,故作粗犷地骂道:“哪个不要命的孙子,敢拦本大爷的路!”表情狰狞,极是逼真。 叶凋零依旧神色平静,拱手道:“这位仁兄,在下走失了一位亲人,可否让我搜查一下马车?” “尼玛,你又不是官府的人,凭啥让你搜?”鲁管仲再次骂道。 “让不让搜?”叶凋零本来耐性也不好,听鲁管仲连出粗口,怒气涌起,“刷”地一声,将长剑出鞘一半,目含威胁之意。 “蛤蛤蛤蛤蛤!你以为老子会怕你这柄烂剑?老子是吓大的,姑娘,老子劝你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莫道此处无知己,这马车……还请随意搜索。”鲁管仲心胆俱裂,面不改色地说道。 叶凋零又是“刷”地一声,收起长剑,缓步走到马车车厢旁,拉开车门,往内一看,只见其中只有一皮肤雪白,秀丽端庄的女子正襟而坐,见叶凋零窥视,嘴巴一扁,淡淡地说道:“是何宵小之辈偷窥本宫?” 叶凋零自知理亏,脸一红,当下作揖道:“得罪莫怪。”说着轻轻关上车门,拍了拍车轮,对着鲁管仲说道:“这位仁兄,对不住了,你可以走了。” 鲁管仲悄声骂了句:“臭婆娘,老子长大了,迟早搞大你肚子。” 俗话说得好,麻烦皆因多开口,祸事皆由强出头,叶凋零内功深湛,一听此言,顿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鲁管仲,颤声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鲁管仲慌了神。 “不对,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叶凋零虽气得浑身发抖,但由于鲁管仲声音实在太轻,她生怕自己冤枉好人,便想再听一遍。 “臭皮匠,落子常大考,至少好让你五子。”鲁管仲瞎说道,“我刚想起一位皮匠棋友,水平极臭,下棋时极费时间,我下围棋要让他五子。” 叶凋零又不是无知小儿,哪会被他糊弄,耳听他不知所谓,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长剑一出,立时便要给他个教训。 眼看鲁管仲就要遭殃,忽听耳后一阵马蹄声传来,跟着花慈悲一声长啸:“零儿,刀下留人!” 这啸声中蕴含内力,叶凋零受此声一激,瞬间冷静下来,长剑停在移动伪装胸口一寸,差点废了鲁管仲一对招子。 花慈悲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匆匆跑至叶凋零身旁,焦急地问道:“零儿,怎样,找着少主了吗?” 叶凋零神情沮丧,摇了摇头。 花慈悲咬着牙,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道:“这小鬼,如此奸诈,我本已对其多加防备,哪知他这么些年竟变得愈加无耻,居然使起了迷药,早知道一开始便不与其多言,打昏了带走,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叶凋零也是眼现恨意,紧紧握住长剑,道:“慈伯,下次见着那小鬼,拦着我点儿,不然我恐怕会下杀手。” 鲁管仲耳听两人评论自己,心中得意,在伪装体内狂笑不已。 花慈悲接着说道:“现下这小子虽然失踪,但这‘鸳鸯金’已交,不得不参加这比武招亲。好在此次家主已请来强援,比武之事当无大碍,但既然是相亲,正主不出现总不太好……” 叶凋零说道:“依我之见,请个替身,总好过这油头滑脑的小鬼。” “那可不行,如被识破,那可是欺君之罪!”花慈悲惊呼道,“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前往京城,少主如此鸡飞狗跳的性子,定会前去京城看热闹,届时我们提早布下天罗地网,诱其上钩,定能一举将其擒获。” 鲁管仲心想:“好个歹毒的老鬼,算你了解本大爷,不过既已被我听到你的计划,再想抓我,那是老猫闻咸鱼,嗅鲞啊嗅鲞。” 花叶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身后马车里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道:“花伯伯,叶姐姐,你们找到鲁哥哥了吗?怎么前面马车还不移动?” “没有,郡主殿下,不过请你放心,少主已先行前往京城等你,你一路上就由我和叶姐姐陪你,保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花慈悲急忙跑到那马车旁,柔声说道。 “郡主?难道是胧月?”鲁管仲一想到此点,心头肉不由一抖。 这胧月郡主本是秦王独女,秦王朱仲兹由于挥霍无度,不善经营,故家道中落。这些年又由于秦地民变四起,自身难保,便携妻女眷属,一同住进了至交好友鲁通天的家中。 这胧月比鲁管仲小个两岁,鲁管仲离家出走之前尚且仅有九岁,整天只知跟着鲁管仲乱跑,将公输家搅得鸡犬不宁。其后鲁管仲初通男女之事,觉得其无聊,便不再理她。也幸得如此,胧月纯洁的心灵得以保全,未遭鲁管仲荼毒,对于鲁管仲的印象也保留了那份纯真的美好。 “花伯伯,这次相亲大会……鲁哥哥会娶我过门么?”胧月天真无邪地问道。 “这个……郡主,此次相亲大会是郡主挑人,你那鲁哥哥并无选择权力……不过相信除你之外,无人会挑选于他,还请你到时将手中绣球投给鲁哥哥,给他留些面子,免得他受尽凌辱。”花慈悲直言不讳。 “我屮屮,花慈悲你个老东西,狗眼看人低,想我鲁管仲才高八斗,倜傥风流,家学渊源,身家殷实。加上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色,你们倒好,请个胧月前来当我备胎,实在太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鲁管仲气得肺涨欲炸。 这次鲁管仲倒猜对了,其实鲁通天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极无信心,深怕到时候无郡主相中,丢尽颜面。便替秦王缴纳“鸳鸯金”,请胧月前去参加相亲大会,到时候当真无人点选,也可有备无患。反正秦王早就打了将胧月嫁入鲁家的主意,故对此计划欣然同意。 鲁管仲正凝神细听,忽然又是一阵车轮滚动之声传来,他回头一望,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停在胧月马车之后。 车上下来一人,朗声说道:“打搅了,敢问前方是出了什么状况?为何堵在此处?” 鲁管仲仔细打量此人,越看越觉得不寒而栗。 此人除了面貌之外,身形举止,音调语气,皆与萧贱一模一样,要不是鲁管仲深知萧贱已然前往京城,定要以为萧贱化装易容,作弄自己。 叶凋零此时已无报复之心,放下长剑,敲了敲鲁管仲马车,道:“你可以走了。” 鲁管仲这次学乖了,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地一挥缰绳,驱赶马匹向着关卡驰去。 ... 正文 二十五 墓偶郡主 鲁管仲得叶凋零许可,终于得以驾车前行,沿着马路走了百余步,来到了北城关卡。 此时北城守城者依旧是副将林蛟,他于瀣尸围城一战中戎马倥偬,立功赫赫,孙传庭已许下承诺,要在皇上面前请旨,升他为总兵。因此他现下心情甚佳,分外勤快,一大早便来到城墙下负责巡查。 此时他一见鲁管仲马车,立时便认出了此乃萧贱等人入城之时所乘。此时萧贱已是汉中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又是皇上看重的大红人,林蛟自是有心巴结,于是快步上前,跑到鲁管仲身旁,道:“这位兄弟,这车中乘客可是萧贱大侠?”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这是萧大侠的车,不过萧大侠不在车上,他另有要事,先行进京去了,这车上载的是他的眷属。” “哦,既是如此,可否让在下瞧上一眼?毕竟军务大事,在下不敢轻忽。”林蛟客客气气地说道。 “林将军请自便。”鲁管仲点了点头。 林蛟拉开车门,往内张望,只见空空儿一脸愠色,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偷窥本宫?” 林蛟见空空儿生得美丽,加上之前的确曾在萧贱马车中见过她,因此对方虽然骂得难听,倒也也不太在意,微微一笑,关上车门,对着关卡方向吼道:“没问题,放行!” 鲁管仲向关卡方向点头致谢,随即呼哨了一声,马匹缓缓向前而行。 “等等!”马车刚刚起步,林蛟忽然奔至车前,拦住鲁管仲道:“兄弟稍等,按规定我要登记出城人姓名,可否请你自报一下?” “我叫鲁……”鲁管仲话还没出口,忽听得后方车马隆隆,心里一动,改口道:“我叫萧日……啊,不,萧景鱼,这后面这位叫作……那个空……宫宇郡主。” 原来鲁管仲听见胧月她们正在赶来,生怕被其听见,便报了假名。先前他曾在萧贱面前立下重誓,绝不对玩偶以一指加身,但现下连番将其改造,早已破了誓言,本来应叫作“萧日鱼”,鲁管仲自觉难听,便将鲁字倒过来稍稍变形,成为一个“景”字,如此便好听了不少。至于这个什么宫宇郡主,纯属瞎编乱造。 林蛟听其出言犹豫,知其所报并非真名,但他现下仅仅例行公事,又对萧贱高看一眼,故不再追究,挥手放行。 鲁管仲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奋蹄而去。 如是狂奔了十余里,由于他这马车内藏了不少干粮零件,车身甚重,马匹渐渐气力不继,速度便慢了下来。鲁管仲虽然去心似箭,但也知张弛之道,便将马车停靠路边,让马匹喝水吃草。 此时胧月以及那名形似萧贱男子的马车一前一后赶了上来,见到鲁管仲休息,也是停下马车,稍作休整。 鲁管仲见状,立时想驾车离去,但转念一想此举太过刻意,便强忍忧虑,远远坐在一旁看马。 哪知他虽无心招惹,但那慈伯却不放过他,对着叶凋零耳语几句,便面露慈祥笑容,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装出一副老弱的样子,道:“这位小哥,你好啊!” 鲁管仲翻着一双怪眼,没好气地道:“老东……老公公,你好,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哟,不敢当,这位小哥真会说话,老夫不过痴长几岁,你若不介意,叫我一声老哥哥就行啦。”花慈悲谦虚地说道。 鲁管仲点了点头,声如蚊蝇地叫了一声:“老狗狗……”这次他吸取了之前教训,含糊其辞,让人无法识别。 花慈悲坐到他身边,微笑着说道:“这位小哥,我瞧你这行进方向,莫非也是要去京城?” 鲁管仲心中大骇,心道此地里京城尚有十万八千里,自己去西安冀中皆有可能,莫非这老家伙认出自己来了?偷瞄花慈悲,见他面不改色,于是故作镇静地说道:“老狗……哥,你可真厉害,咋看出来的?” 花慈悲笑着说:“这么些天要说天底下最轰动的事,那便是闯王兵败汉中以及比武招亲大会了,我先前听小哥自报门楣,说你马车内坐的是一名郡主,那不是去京城参加比武招亲,还会是去哪里?” 鲁管仲放下心来,道:“原来如此,其实我那宫宇郡主有名无实,不过去瞧个热闹,并不会当真去招亲。” 花慈悲忽然压低语气,凑过前来道:“小哥,我先前听你姓萧,我便叫你萧老弟吧。既然你是去参加比武招亲的,那便不会是歹人。实不相瞒,我这马车内坐着的也是名郡主,不过是位有选婿资格的郡主,我和刚才那位姑娘是其护卫。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鲁管仲见其说得慎重,心中好奇,道:“有什么事?” 花慈悲面露愁容,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盯上?什么意思?有人看上了你,要劫财劫色?”鲁管仲出口成脏。 花慈悲未理会他话中的污浊,摇了摇头,道:“我们身后那两马车,从广元市开始便一直跟着我们,始终离我们不超过半里,我们打尖他们打尖,我们上路他们上路,却一直不显露半分敌意。我路中曾与其中那名男子套过近乎,问其来历去向,哪知他回答得滴水不漏,问了等于白问。我有意试探其武功,哪知一试之下竟看不出他的武功深浅。” “其后我决定快刀斩乱麻,将这根尾巴彻底斩断,便在途中偷偷率领族中精锐杀手前去刺杀于他,不曾想此人武功高绝,派去的杀手尽数覆没,连我也身负重伤,狼狈逃回。”说着,慈伯拉开衣襟,露出胸前所缠白布,其上血迹隐隐。 鲁管仲一见之下甚是关切,毕竟慈伯从小将其带大,感情甚笃。虽然现在恶语相向,但仅仅是鲁管仲叛逆期举动,并非当真有什么仇怨。 慈伯咳嗽数声,接着道:“我逃回后快马加鞭,驱使马车尽走小路,又有事去了西安一趟,之后折回,本以为早将其甩掉,谁知今晨又在此碰上。现在我已十分确定,其对我们必有所图,而最大的可能便是郡主。” “郡主?抓住郡主有什么好处?能卖钱么?”鲁管仲不解地问道。 “萧老弟,你有所不知,这郡主手中的选婿之权,可比金钱重要的多。一旦被郡主点为夫婿,不仅从此步入皇室,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圈养府兵,以后任何地方势力都不能与之抗衡,可谓异姓封王。”慈伯叹息道。 “还有这等好处?”鲁管仲讶异道。 “因此我们怀疑身后马车乃是冲着郡主而来,老哥哥我身受重伤未愈,另一位女子护卫也身中**毒药,尚未尽复。我们可说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花慈悲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悲凉。 鲁管仲脸一红,所幸躲在伪装中无人察觉。他心道:这七迭**香是自己所下,当无大碍,不过解毒之后人昏昏沉沉几天总免不了。 慈伯忽然声音急促,言辞恳切地说道:“所以萧老弟,老哥哥在此有一事相求,恳请你带胧月郡主一起前往京城,由我带人拦着敌人。这位郡主是秦王之女,且与四川公输世家有莫大关联,等其平安到了京城之后,必会有人重谢于你。” 鲁管仲将信将疑,心道莫非这慈伯识破了自己,设下个圈套让自己去钻?自己一旦到了京城,交人时便会被人抓住。但转念一想,如慈伯要抓自己,现在正是最好时机,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何况自己擅长察言观色,如他要说谎怎能瞒得过自己?加上自己粗通医理,观慈伯伤势也不似伪装。由此看来应当可信。 于是心下思量盘算了一番,咳嗽两声,粗豪地说道:“老哥哥,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保证将郡主完完整整地送到京城,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小心,能逃则逃,莫要胡乱送命。” 慈伯大喜过望,低声道:“如是老哥哥多谢了,这是信物,到了皇气居给紫禁城卫兵看看便知。”说罢,将一略微闪光的红绳交到鲁管仲手上。 之后花慈悲又故意来到最后一辆马车旁,找那名形似萧贱的少年谈了一会儿,以遮掩真实目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鲁管仲见马匹休息已毕,便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动身启程。 花慈悲也随即驱马跟上,最后一辆马车见状,也跟着两车开始赶路。 三车不急不慢,前后而行,走到一山涧处,忽然花慈悲一声呼哨,两旁山野间蹿出三十余人来,将三车团团围住。 花慈悲哈哈大笑,道:“我乃西狗子洞花叶寨寨主,早就盯上你们了,你们这帮富贵人家定有不少好东西,小的们,给我上,看上什么了别客气。” 话音刚落,三十余名强盗打扮的男子高声呼喝,一拥而上,向鲁管仲马车及第三辆马车攻来。不过对鲁管仲那边仅是佯攻,重点全放在了第三辆马车上。 趁着兵荒马乱,叶凋零倏然飘至,怀里抱着一名女孩,往鲁管仲马车里一钻,低声道:“别犹豫,快跑。” 鲁管仲奇道:“怎么连你也来……” 叶凋零目露寒光,道:“别废话!” 鲁管仲心下抱怨,但不敢多言,当下扯开嗓子吼了一句:“救命啊,有强人,劫色劫财,千万不要劫命啊!”一挥马鞭,马匹一声长嘶,冲开人墙跑了出去。 跑了半里路,忽听后方一个空灵的声音飘来:“何方小贼,打扰本宫休息?”鲁管仲觉得此声耳熟已极,不由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色火柱腾空而起,一名绝色美女飞至空中,俯视下方。 鲁管仲大惊失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敏诗师姐!?” ... 正文 二十六 彼此萧郎 时光调回到八天前。 柳敏诗如同逃跑一样远离了萧贱,周身缠绕着五彩火焰,如同彩凤一般,在空中恣睢飞舞,全不顾自己身在何处,欲往何方。 就这么东南西北一番乱闯,不知飞了多久,她自觉体内真气渐渐耗竭,身子也出现了下坠之势。但她毫不在意,反而变本加厉,催动体内至阳之气,使周身热气蒸腾,猝然蹿升至万丈高空。 她浮在天际,举目远望,发现这里没有人烟,没有山川,没有江湖。 甚至连云朵都没有。 她想到了死。 她本就无家可归,现在更是一天之内失去了爱情、师父、师姐、师门,已然一无所有,又何必留恋自己的身躯呢? 但随即她摇了摇头,抛弃了这个念头,死也许对别人来说算是一种解脱,但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奢望。 她这至阳焚净之体可说是仙体中真正的永生不死者。 即便她选择自尽,那也不过是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短暂又孤独的轮回罢了。 “先这么一个人活着吧。”柳敏诗自嘲地笑了笑,“反正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 她平躺下身子,仰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享受着人世间绝难体会的静谧。 “嫦娥,别人都说你奔月去了,千年已过,你还恨我吗?”柳敏诗对着月亮说道。 蓦然间,她感到一阵严寒透骨而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于是急忙提气运功,想以火焰包绕周身取暖,谁知一试之下,发现丹田空空,竟是半分内力也使不出来,同时觉察到身子也在重力作用下开始下落。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从这万丈高空直直落下,即使她仙体再强,那也是立刻涅槃,毫无回旋余地。当下盘膝而坐,运起真阳神功,抓紧落地前这最后的时间提炼真气,哪怕恢复一丝一毫真气也好。 她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得后来罡风就如刀刃一般剐着她的肌肤,使她肌肤寸寸裂开,鲜血直直向上方飞去,在她身后形成一条红线。 眼见地面离她越来越近,她双目一睁,娇叱一声,周身火焰再度燃起,一股庞大气劲直冲地面,抵消了一部分下坠之势。 但由于坠落之力实在太猛,她依旧在以极快速度撞向地面,她反复运功,实在生不出半分内力,只好咬咬牙,将身子蜷成一团,护住头胸腹部,等待撞击的来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柳敏诗眼前一黑,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柳敏诗觉得周身渐渐暖和起来,似乎有人将自己放到了火堆旁烤火取暖。跟着身子又是一凉,觉得自己贴身衣物被人脱了下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到了身上,对着周身诸大穴轮流推拿按摩,随后一股热乎乎的真气开始沿着经脉游走,使气血流动渐渐恢复正常。 她又羞又急,虽然知道那人是一番好意,但如此一来她全身都被人摸了个遍,万一那人是个男子,叫她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在身体的舒适与心中的焦急夹攻之下,她意识渐渐模糊,不久后便沉沉睡去。 —————————————————————— 柳敏诗骤然从睡梦中醒来,立马坐起身子,大喝一声:“色鬼!快放手!” 但眼前并无一人,只有一个火堆,吡吡剥剥地发出枯枝燃烧之声。 她急忙低头查看自己衣裳,发现穿着还算完整,身子也无异样,不由长出一口气,心下寻思:“我从高空落下,也不知是谁人救了我,那人现下并不在此处,可能去寻找食物去了。如我就此一走了之,实在不太礼貌,还是稍待片刻,等那人回来道个谢再走。” 这般想着,站起身子,想要四处走动一下,看看是否伤到了筋骨。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哦,你醒了,来吃些东西吧!” 柳敏诗心头大震,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定睛一瞧,不由一声惊呼:“师父!” 只见远方一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虽然此时昏暗无光,看不清面貌,但瞧这姿势身形,赫然便是自己魂萦梦绕,念念不忘的萧贱。 “什么师父?你摔到了脑袋,莫非还没清醒?”那人边走边说,来到了火堆前,火光之下,其面目清晰可见。 柳敏诗一见其真容,立时大失所望,只见此人虽然眉清目秀,年纪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显然不是萧贱。刚才自己一时冲动,仓促认师,毫无疑问被人占了便宜。 那人见柳敏诗愣着不动,只是凝望自己,不由皱了皱眉头,随手扔过去一条烤鱼,道:“饿昏了吧,吃条鱼清醒清醒。” “哦……谢谢……”柳敏诗反应过来,将鱼接过,随口道谢。 那人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啃着鱼问道:“你怎么回事?年纪轻轻便跳崖自尽,莫非是情郎跟别人跑了,因此想不开?” “你才情郎跟人跑了!”柳敏诗被人戳到痛处,心中一悲,强忍眼泪骂道。 那人见柳敏诗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微微一笑,道:“小姑娘,我劝你一句,世上四条腿的鱼没有,两条腿的好男人可多的是,你生得这般美貌,那情郎看不上你是他自己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柳敏诗见其年纪不大,语气却老气横秋,似乎饱经沧桑,心中略感好奇,悲伤之意稍减,便在火堆旁坐下,道:“谢谢你啦,刚才是不是你救了我?” “唉,什么救不救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人话说到一半,柳敏诗突然捡起一个火把,向其扔去,那人一惊,反应不及,衣服瞬间被点燃,立时发出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所幸天寒地冻,火势不旺,连番扑救下火势终于熄灭。 柳敏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道:“那你刚才是不是把老娘全身都摸遍了?” 那人好不容易将火扑灭,气喘吁吁地道:“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我为了救你,几乎将全身内力都输给你了,你还在纠结摸不摸的事。告诉你吧,我刚才使用的是凌空按摩法,手根本没碰到你半寸肌肤。” 柳敏诗依旧双目通红,颤声道:“那你……全都看到啦?” “这个……看到了一点啦,不然我怎么给你推宫过血?不过你别担心,我这人记性不好,看过就忘,现在连你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那人开玩笑般说道。 柳敏诗闻言,脸色惨白,终于按捺不住,“哇”地一声,蹲在一旁大哭了起来。 “唉唉,别哭啊!大不了我一句也不跟旁人说……”那人立时慌了手脚,上前安慰道。眼见柳敏诗兀自啼哭不止,立马改口说道:“哦,不……那个……我会跟人大肆宣扬,就说你身材很好,百看不厌。” 柳敏诗闻言,哭嚎更剧,那人挠了挠头,悻悻说道:“那我只有跟人说你身材甚丑,我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那人眼眶上顿时挨了一拳,仰头便倒,柳敏诗脸上挂着鼻涕眼泪,厉声喝道:“你再说一句,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就是。”那人捂着眼睛,蠕动着向远方爬去,似是怕极了柳敏诗。 柳敏诗抹掉涕零,冷冷地道:“你哪里去?给我回来。” 那人一个激灵,站直身子,赔笑道:“不去哪里,不去哪里。就呆在这儿。” 柳敏诗仔细打量着他,越看越是狐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平时干什么的?” “这个……在下姓萧名颜,湖广人士,平时替人看家护院为生。”那人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萧……颜?这两个字如何写?”柳敏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萧是风萧萧的萧,颜是颜色的颜。”那人老老实实地答道。 柳敏诗闻言,不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想:“怎么和师父在青年论剑大会时使用的化名一模一样,难道……真的冥冥之中有天意,要我忘了师父,另寻姻缘?” ... 正文 二十七 深不可测 柳敏诗得知此人姓名,心中更是惊疑,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她一会儿怀疑是不是上苍可怜自己,给自己安排了另一段姻缘;一会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重伤未醒,依旧身在梦中。如是思绪万千,患得患失,忽然脑中灵光闪现,想到莫非是萧贱再次化妆易容,一路跟随自己,见自己遇险,特来相救? 一想到此点,再结合眼前此人形貌声音,柳敏诗越看越觉得靠谱。一时心中情感涌动,兴奋莫名,一声“师父”几乎又要脱口而出。 但话到嘴边,立时生生止住,只因之前这萧颜已经断然否认是自己师父,假如一直跟他夹缠不清,只怕会惹他难堪,再度离自己而去。于是暗想:“你个臭师傅,这般害羞,居然来救自己徒弟都要搞得这么复杂。不对……难道是鸿雁怕我将师傅抢了去,不让他前来?这臭婆娘……枉费我待她一片赤诚,下次见面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一番寻思之后,心中计较已定,决定暂不揭穿萧颜身份。当下故作平静,淡淡地说道:“那好,萧颜,既然你救了我,又看过了我的身子,自然要负起责任,将我好生安置,供吃供喝,待我比亲娘还要好,你可能做到?” 萧颜一听,立马愁眉苦脸,道:“哎哟,我这岂不成了东郭先生,救了条白眼狼回来?这样吧,我还有要事,大不了我将你送出这片树林,找到你亲人,再与你分开,这样可行?” 柳敏诗心想:“还在装腔作势,我在这世上哪里还有亲人?慢着……他这般说法,莫非就是拐弯抹角地表明与我永不分离?”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心中激动万分。于是强抑住笑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哦……那好吧,就这么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萧颜莞尔一笑,道:“永不反悔。” 也是这萧颜与萧贱实在太过相似,除了一张脸外,其余各方面几乎似了个十足十。要不然柳敏诗也不会产生如此误会,再度陷入情网之中。 这萧颜其后带着柳敏诗走到一片空旷处,将柳敏诗请上了停在此处的一辆马车,道:“我这便要经汉中前往京城,不知姑娘仙乡何处?” 柳敏诗蹙眉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萧贱摇头道:“姑娘,我这一路上可能颇为危险,未必能护得你周全,你还是跟我先说个地方,我将你安顿好之后再独自上路。” “师……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妈,我都说了你去哪我去哪,还这么多废话。”柳敏诗还以为这萧颜怕鸿雁知晓,故意不与自己同行,于是心头火起,大声叱骂。 萧颜无奈地耸了耸肩,纵跃上马,发出“驾”的一声,控制马匹向树林外奔去。 其后两人便一路开进了汉中城,与鲁管仲等人的马车相遇,之后又跟着鲁管仲与花慈悲的马车出了北城,来到了那片山涧处,遇上了花慈悲设下的埋伏。 —————————————————————————— 花慈悲仅派了数人装模作样围攻鲁管仲马车,自己率领剩余二十多人尽数上前,将萧颜与柳敏诗的马车团团围住,叉腰大笑道:“这位相公,老爷子我话今个儿就撂这儿了,你们这车上的事物一样也逃不脱我的掌心,金银我自是笑纳,女的么……嘿嘿,给兄弟们泄泄火,男的么……就看哪个窑子里缺兔儿爷啦。” 萧颜不怒反笑,道:“原来是你,先前在四川你蒙了面率了一批前来送死,现下依旧不知悔改,看来今儿我要好好给你一个教训。” 说罢,身子竟化为一道黑烟,倏忽消失,随即出现在了地面上。 “上!”花慈悲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二十余人中奔出五人,呈一字形向萧颜围去。 萧颜冷哼一声,遥遥击出一掌,只见五道黑烟从掌心中飞出,向着五人射去。 那五人身手倒也敏捷,就地一滚,躲开了黑烟的攻击,跟着脚步不停,从五个方向向萧颜扑至。 眼看萧颜就要中招,蓦地他五指一挥,五名突袭者顿时定在空中,露出惊恐的眼神,拼命扭动身子,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困住,挣脱不得。同时胸口数十道细若发丝的鲜血流出,汇成一条细线,滴落在地。 “慈伯!快退,回去告诉家主,鲁家大恩,墨者以死相报!”正中一人突然大吼道,跟着他一拉腰间的一道引线,瞬间肚子正中爆开一团火球,将五人连同萧颜尽数席卷在内,紧接着一声冲天巨响传播开来,挟着一股劲风,将马匹惊得前蹄扬起,几乎将马车掀翻。 所谓墨者便是墨子门徒,讲究苦行修身,天下为公。本来战国时期曾与公输家势不两立,不过时过境迁,历经数朝,恩怨早已化解。现下墨者活动所需经费皆由公输世家提供,作为回报,墨者提供了一批死士供公输家差遣。 花慈悲这边二十余人听那墨者吼叫之时便已有防备,同时后跃数丈,故避开了爆炸冲击。此时眼见前方一片狼藉,烟尘滚滚,似乎已将敌人灭却。因此虽然感伤墨者的牺牲,不过却也就此放下心来。 忽然间,那倒翻的马车车厢中闪出一道青炎,将车厢顶部融化,一个人影随青焰来到空中,冷冷地说道:“何方小贼,打扰本宫休息?” 花慈悲定睛一看,只见这说话之人乃是一名女子,美得不似凡尘中人,周身似有火焰包绕,身在空中,俯视自己,如观蝼蚁。 花慈悲见其全无凭借,凝空而立,此乃神仙般的能为,自己纵横江湖五十余载也未曾得见。一时不由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 “慈伯,这女子与这小子一路,定不是什么好人,咱一不做二不休,将其一并杀了,以绝后患。”花慈悲身旁一人说道。 “蠢货!连敌人武功深浅也看不出,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花慈悲喝骂道。跟着深深一揖,道:“仙子,我等所为乃凡尘俗事,望仙子自重身份,莫要插手。” “你们……将萧颜杀了我?”柳敏诗此时举目四望,并未发现萧颜身影,反而见到地面烟尘滚滚,血肉遍地,心中陡然一凛,出言问道。 花慈悲察言观色,见柳敏诗神情惊恐,猜到刚才那名少年定对其极为重要,如此一来双方之间已为死仇,不共戴天,多说无益,当下屏息凝神,紧紧盯着柳敏诗,不停思索脱身之道。 柳敏诗见其缄默不答,一下子知道了答案,登时悲愤难抑,浑身发抖,咬牙道:“你们全都死吧!”说着,手中出现了一团光芒刺眼的火球。 就在柳敏诗举起火球,作势欲扔之际。忽听下方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此等卑微之徒,何须仙子亲自动手?” 跟着一股黑风刮过,萧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萧颜,你没事?”柳敏诗立时喜出望外。 “自然没事。”萧颜镇静地说道。 “弟兄们,大伙儿散开,赶紧各自扯呼!”花慈悲见状,知道今日已然讨不了好去,于是高声一呼,命大家四散逃跑,能走得几人是几人。 哪知命令发出,却无一人动弹,花慈悲转头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他剩下的二十余名手下,人人身上都画着数十道血线,每道血线皆绕身一圈,使人看上去如同由整齐的肉块堆叠而成。 萧颜走上前来,对着一人轻轻一推,那人轰然倒地,碎成了十余块。 “你……你做了什么?”花慈悲瞳孔缩成针尖样大小,只觉得手脚无力,连逃跑都做不到。 “没这么,不过是切割而已。”萧颜冷酷地一笑,手指一动,花慈悲顿觉后脑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留着你,你还有用。”这是花慈悲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语。 ... 正文 二十八 花草迷眼 鲁管仲虽瞅见柳敏诗,但目前这副尊容却无法与之相认,又听得身后轰隆作响,地动山摇,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拼命挥动马鞭,迫使马车狂奔不止。 如是直奔到酉时,鲁管仲眼见两马鼻孔翕张,口吐白沫,知道再也无法催其行路。便将马车 引至一条偏僻小道,穿进一片树林,来到一条小溪旁,解开缰绳,任马匹自去吃草。 这时鲁管仲自觉下身鼓胀,排泄的冲动难以抑制,便跳下马车,走到车厢旁,道:“诸位姑娘,敝人这便要去大小解,不知各位是否有此需求,可与在下同行,在下可勉为其难忝此护花使者一职……” “滚!”叶凋零怒道。 鲁管仲也不多嘴,微微一笑,手指轻颤,控制着墓偶空空儿,风情万种地说道:“本宫与你同去。”在叶凋零惊恐的眼神中,空空儿站起身来,推开车门,走到鲁管仲身旁,挽着鲁管仲的手向树林深处走去。 鲁管仲暗自得意,他本意便是使叶凋零产生嫌恶之心,避免与其过多交流,以致露出破绽。 他刚转过身,便听到胧月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叶姐姐,刚刚那人长得好难看哦。”随即“唔”的一声,似乎被人捂住嘴巴,跟着叶凋零“嘘”的一声,低声对胧月嘱咐着什么。 “这小妮子,寄人篱下也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要不是这萧景鱼是我伪装,只怕立即便有杀身之祸。”鲁管仲心道。 不过刚才鲁管仲匆匆一瞥,发现胧月这么些年漂亮了不少,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倒也水灵可爱,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出保护之意。 “如此看来,这小妮子倒也是个美人胚子,万一到时候她真的将绣球抛给我,我也不能算是吃亏。”鲁管仲此时已从伪装中钻出,脱下裤子,蹲在地上无所事事,自欺欺人地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这么些年零姐却是没啥变化,依旧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颜色,其实吧,她长得倒也不算太丑,在我生平所见美女中排得上第七吧,可惜就是因为这冷冰冰的性子,到现在二十好几了都没嫁出去。唉,说不得,到时候小爷我大发慈悲,勉为其难收了她作妾,就当是做做善事了。” 其实这叶凋零姿色颇美,自小便是鲁管仲意淫对象,不过作为家中杀手,成天带着股杀气,鲁管仲有贼心没贼胆,只敢暗鲁,不敢亵玩。 过了一柱香功夫,鲁管仲自觉腹中空空,浑身轻松,扯下几片树叶,擦拭干净。这才钻进萧景鱼体内,带着空空儿走回马车。 刚一出树林,便见到叶凋零携着胧月郡主,正站在车外,向自己这边张望。 鲁管仲走上前去,故作猥琐地说道:“唉呀,一泻千里的感觉真是神清气爽,刚才那树林里昏暗阴冷,鬼气森然,要不是我与宫宇郡主互相鼓励,互相帮助,只怕没有那个胆量与本事完成任务,那便体会不到这神仙般的感觉啦,正所谓饭后一泡屎,赛过逛窑子……” 叶凋零听其说互相帮助,细思级恐,当下铁青着脸,道:“你们弄完了,轮到我们了。”说罢一拉胧月,便要进树林。 “且慢!”鲁管仲忽然面色凝重,严肃地说道。 “又怎么了?”叶凋零不耐烦起来。 “这树林中满是老泥兽秽,如无人指点恐怕你们会脚踩数粪,有去无回。”鲁管仲恐吓道。 “叶姐姐,我怕……”胧月闻言,当真发起抖来。 叶凋零心中也颇觉恶心,犹豫了片刻,道:“那好吧,你带我们进去,到了地点你即刻离开,不许停留。” 鲁管仲仰天叹道:“想我萧景鱼谦谦君子,堂堂圣人,又岂会有兴趣观看女子便溺此等污秽之事?罢罢罢,既然你们有求于我,我便不辞辛劳,陪你们走这一遭吧。” 说罢,优雅地鞠了一躬,做了个“请”的手势,豪迈地向前走去。 叶凋零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搂着胧月紧随其后。 鲁管仲低着头,走在树林中,口中不停念念叨叨:“这里不能踩……烂泥,那里不能踩,有屎……哇,这……烂泥混屎,天下奇毒……” 如是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干净场所,鲁管仲正气凛然地说道:“二位,请……自便,我在树林外为你们把风。”说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叶凋零见其说走便走,与其之前言行大相径庭,不由觉得奇怪。目送其远离,见其站在树林外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对胧月道:“郡主,你先,我帮你提防着小人。” 鲁管仲到了树林外,见胧月已蹲下身子,立即钻出萧景鱼,发足狂奔,攀上了附近的一座山岩,掏出一样事物,向龙叶二人方向望去。 此事物名唤望远镜。是鲁管仲与道理书院的一位西洋学生詹姆士交换道具而来,观远方事物如在眼前。 正当鲁管仲调节焦距,搜寻龙叶二人身影之时,忽然听到远方一阵马蹄声传来,急忙调转镜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花慈悲的马车正从远方疾驰而来,掀起阵阵尘土,显然那车夫正催马狂奔。不过车辇前方只有一匹马,直累得脚步不稳,东倒西歪。 “慈伯将敌人解决了?”鲁管仲心中一喜,但随即一想不对,刚才敏诗师姐既已出手,那慈伯一帮人定然讨不到便宜。况且刚才那边爆炸震天,估摸着慈伯已将敌人马车破坏,那么这慈伯马车内部之人必是敌人无疑。 “慈伯……阵亡了?”鲁管仲心中一阵悲痛。 但此刻已无时间悼念亡者,鲁管仲擦了擦眼泪,抬起望远镜,调整焦距,继续观察来者情况。 只见那马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猝然倒地,口鼻涌出泡沫,显然力竭而亡。 “太好了!”鲁管仲不禁暗自赞道。 那马车停在路中,车驾上跃下来一人,正是那与萧贱形似的少年,那少年走了几步,盯着路面看了一会儿,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身形如风,向着树林这边奔来。 “尼玛,这都能找见?”鲁管仲大惊失色,心中一转念,已有计较。当下收起我望远镜,连滚带爬地来到岩下,向着胧月二人藏身的树林奔去。 此时胧月解手已毕,正轮到叶凋零。哪知叶凋零刚刚进行到一半,忽听身旁草木乱抖,漱漱作响,似有人前来,一时措手不及,直急得面色羞红,不知如何是好。 胧叶二人眼前一花,花草从中钻出一人,焦急地对两人说道:“零姐,胧月妹妹,你们俩躲在此处,千万不要出来,等我信号,恶人来了由我打发。”说罢,花草合拢,那人匆匆离去。 胧月与叶凋零大眼瞪小眼,皆张口结舌,过了半晌,胧月才迟疑着说道:“叶姐姐,我刚才是不是被花草迷了眼,我怎么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了小鲁哥哥?” 叶凋零蹙着秀眉,面色潮红,咬牙切齿地说道:“正是这小子,他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 正文 二十九 管仲窥鲍 鲁管仲警告了胧月和叶凋零,顺着草丛一路小跑,来到了那萧景鱼身后,从怀中拿出火蚕追魂丝喷筒,按动机括,喷筒内瞬间喷出五道火蚕丝,依次刺入萧景鱼四肢及头部。接着鲁管仲手指微颤,试图远程操控萧景鱼活动。一试之下,果然如臂使指,这才松了口气,控制萧景鱼坐下,等待那名少年来临。 他刚忙完这一切,蓦地一道黑烟闪过,那名形似萧贱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了小溪旁。 “这位仁兄,之前我们在汉中北城见过一面,不知你可否记得?”那少年向萧景鱼高声说道。 “记得记得,老弟,刚才对不住啊!”鲁管仲操纵萧景鱼打招呼道。 “没事,面对这么多强盗,任谁都会害怕。”少年似乎对萧景鱼刚才的逃跑行为浑不在意。 萧景鱼咧嘴一笑,表示善意。 “对了,我先前听到仁兄你自报家门,可是姓萧?”少年走上前来,拍着萧景鱼肩膀说道。 “是的。”萧景鱼憨憨地笑了笑。 “那太巧了,我也姓萧,我们千百年前恐怕是一家吧。”少年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也姓……萧?难道真是师匠易容后前来作弄我?对了,有可能,难怪敏诗师姐也在,那么要不要出去相认?”鲁管仲心下寻思。 这般想着,忽然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不对,如真是师匠,怎会下手如此狠辣?还有敏诗师姐的年龄也不对,似乎更像是她的姐姐,还是不要着急,再观察一会儿。” “既然大家都姓萧,那我便叫你大哥了。”萧姓少年向萧景鱼微微作揖,接着道,“大哥,小弟问你个事儿,刚才强盗来袭之时,你有没有看见一大一小两名女子逃出?” “来了,他果然是冲着胧月来的。”鲁管仲暗道。当下操控萧景鱼,摇头道:“没看到,我当时急着逃命,哪有空东张西望?” “嗯?既是这样,可否让小弟到你的马车内一观?这两名女子恐怕是强盗的内线,可能伺机躲藏于大哥的马车中。”萧姓少年拱手道。 “好,去吧。”萧景鱼大方地说道。 萧姓少年见萧景鱼如此平静,心中不禁怀疑,想道:“难道是我猜错了?”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多言,起身来到马车旁,向内张望。 只见马车内仅有空空儿正襟危坐,那空空儿见到萧姓少年,再次骂道:“哪个不要脸的偷看本宫?” 萧姓少年反复查看了一番车厢,并未发现余人踪影,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趁我不备溜走了?但这一路上怎会无人得见?” 思索片刻,并无答案。萧姓少年摇了摇头,走到萧景鱼面前,阴沉着脸说道:“看来的确是没有。” 萧景鱼两手一摊,道:“我说没有吧?” 萧姓少年面色陡然变得无比狰狞,道:“那你就去死吧!”说罢,手一挥,一道黑烟激射而出,竟将萧景鱼身躯捅了个对穿。那萧景鱼双目圆睁,张口叫道:“你……”,话没说完,双手伸出,似乎想要抓住眼前之人,但随后身子向前一倒,没了下文。 萧姓少年眼神冰冷,随手一挥,又是一道黑烟化作尖刺,直直穿过车厢中空空儿所在位置,接着也不上前查看,两手同时一招,两道黑烟再度回到了身体内。 鲁管仲见此情景,急忙趴下身子,躲在草堆里窣窣颤抖起来,同时暗自庆幸不已。因为他知道,如果刚刚他依旧身处萧景鱼体内,那死的便是他。 萧姓少年处决完毕,不再停留,迈步便向鲁管仲马车走去。哪知刚走没几步,忽然一道青炎闪动,柳敏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柳敏诗双目含泪,身子发抖,道:“萧……颜……你怎的如此残忍?这两人与你有何过节,你为何要杀他们?” 萧颜冷笑道:“他们见过我的武功,又要去京城参加比武招亲,为避免我的信息外泄,降低我的胜算,我只好将他们灭口。” 柳敏诗满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直直盯着萧颜。过了半晌,她咬着嘴唇,低声问道:“那你究竟是不是萧贱?” 萧颜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长出一口气,道:“终于从你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你这一路上讳莫如深,我还以为你已经将他忘了呢?” “这么说来……你不是他?”柳敏诗心头大震,脸色发青,不由后退了几步。 “这是个好问题,这么说罢……我便是他,但他现在还不是我。”萧颜邪魅一笑。 柳敏诗神志恍惚,一时也没明白过来,但心中却猝然闪过一念:此人对自己并非偶尔相救,只怕是早有预谋。而他与萧贱之间,恐怕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你……果然不是我师父……他绝不会此等阴谋算计。”柳敏诗嘴唇抽动,双目流下两道清泉。 “唔……这么说来,他的确与我不像。”萧颜捂着嘴笑道。 “你……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柳敏诗情绪几近崩溃,两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 “骗你?阿蒙,你错了,我从未骗过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萧颜叹了口气,凝视着柳敏诗双眸,深情地说道。 “你……叫我什么?”柳敏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之人。 “或者……叫你敏诗?你是不是会更喜欢一点?”萧颜苦笑道。 柳敏诗一时忘记了悲痛,神色霎时凝重起来,不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几乎要将心灵填满。 “你究竟是什么人?”柳敏诗厉声喝问。 “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所以,我希望你与我同行,一起经历一切,观察一切,记忆一切,到了最后,你自会知道我的姓名。”萧颜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的怀抱。 柳敏诗陡然间头痛欲裂,似乎脑海中有一处尘封的记忆就要苏醒,但不知怎的,那片记忆被封锁得如此牢固,以至于她费尽心机也无法将其唤醒。 “你……离我远点……我不要见到你……”柳敏诗喘着粗气道。 “那可不行,你忘了,你之前与我约定,在找到你亲人之前,你我永不分离?”萧颜眼中充满戏谑。 柳敏诗对他的话语全不理睬,背过身子,周身青炎燃起,身子缓缓拔高,便要飞离萧颜。 “慢着,难道你真的甘心被你师姐抢走师父?”萧颜忽然大声喝道。 柳敏诗听到此言,心头陡然一震。 萧颜见她身子停在半空,再度高声道:“据我所知,他们现已前往京城,去参加比武招亲大会,我有一计,可离间二人,届时你便可趁虚而入,夺回你的师父。” 柳敏诗稍稍转头,颤声道:“我不会行此卑劣之举。” “卑劣?情感之事如同战争,胜者为王,何来卑劣之说?难道你忘了,你那师姐不也是欺瞒于你,偷走了你师父的心?你便一直是如此愚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愚弄,永远做战争中的败者。”萧颜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柳敏诗身子一颤,泪水决堤而下,倏忽回头,道:“好,我便与你走一遭,如你骗我,我定要你死得苦不堪言。” “如你所愿。”萧颜优雅地鞠了一躬。 尔后萧颜拍了拍鲁管仲的马车,听其发出低沉嗡鸣,眉头皱起,道:“这马车车身太沉,恐赶路时不甚轻便。”说罢,转身来到小溪边,牵起两匹马,向柳敏诗道:“敏诗仙子,这两匹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将其征用,您意下如何?” 柳敏诗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进树林,须臾便消失不见。 萧颜苦笑一声,牵着两匹马,随后而行。 ... 正文 三十 心猿意马 鲁管仲待两人走得不见了踪影,又待了好一会儿,兀自不敢现身。哪知远处草木摇晃,从中钻出两个人影,鲁管仲心中忐忑,偷偷观瞧,原来是胧月郡主和叶凋零。 “唉!你们怎么出来了?当心敌人贼心不死,去而折返。”鲁管仲探出头来,焦急地大喊。 叶凋零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听到马车远离之声,那两人走了。” 鲁管仲大惊:“我怎么没听到?” 叶凋零摇了摇头,道:“你内功不行。” 鲁管仲自尊心受损,不服气地道:“我内功不行?我可是鸿蒙剑派首席男弟子……” 话还没说完,叶凋零身形一闪,接着鲁管仲感到领子一紧,自己被人从身后拎起。 “零……零姐……有话好好商量……”鲁管仲牙齿有些打架。 “没什么可商量的。”叶凋零说道,跟着将鲁管仲往前方一扔,鲁管仲往前飞了数丈,面部着地,摔了个狗啃泥,所幸草地松软,这才没有致命。 鲁管仲爬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发现胧月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心中生出一股傲然之气,拍了拍身上泥土,挺胸收腹,威严地说道:“叶凋零,我是你主子,你胆敢对我无礼?快快过来,给老子好好道歉,不然以后有的你好受……” 眼看叶凋零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不善,鲁管仲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躲到了胧月身后,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零姐,我错了……” 叶凋零阴沉着脸,道:“你错了?哪儿错了?” “我……我不该……长得那么帅,让你们对我念念不忘……还有,我不该暗中跟着你们,保护你们,以至于没法让零姐你一显身手……”鲁管仲边退边说。 叶凋零双目陡然发红,眼眶中泪珠打转,大叫一声:“鲁管仲!” “是!”鲁管仲一个激灵,闭住了嘴巴。 叶凋零颤声道:“你……刚才……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鲁管仲不解地问道。 “刚才……在那树林当中……”叶凋零低声说道。 “哦,没事,零姐,你屁股挺好看的,不丢人。”鲁管仲若无其事地说道。 叶凋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头火起,“刷”地拔出长剑,悲痛地说道:“我杀了你,然后自杀。” “唉……何必呢?当着胧月的面喊打喊杀的,看了就看了呗,反正你迟早都是我鲁家的人,再说了,我的屁股你不也看了无数回了。”鲁管仲强词夺理道。 “什么……那是你小时候……光着屁股乱跑,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鲁家的人?”叶凋零一时错愕,问道。 “不是我鲁家的人?难道你还嫁的出去?”鲁管仲皱眉道。 “你……”叶凋零被鲁管仲气得头晕眼花,提起一口真气,举剑便要往鲁管仲刺去。 “叶姐姐,小鲁哥哥说得对,我看古人书上写了,女子被别人看到身子,便要嫁给那人。我们一起嫁给鲁哥哥好不好?”胧月拦在鲁管仲身前,天真无邪地说道。 “胧月,你?”叶凋零被气得几要吐血,一口内息运岔,身子一软,坐倒在地,眼看鲁管仲躲在胧月身后坏笑,心中愈发羞急。 也是叶凋零先前中了七迭**香,与慈伯大战一番。慈伯为了让她清醒过来,使了狮吼神功,振动了她的内息,这才导致她半月内不得激动,否则便会头晕。慈伯也由此伤情加重,无法与人动手。 不过幸得慈伯身受重伤,全无威胁,萧颜才没将其放在眼里,因祸得福,保住了性命。 “胧月,你这番话当真是深明大义,圣洁贞烈,你是从那本圣贤书上看来的?”鲁管仲摸了摸胧月脑袋,问道。 “鲁哥哥,你忘啦?你以前给我看过一本书,叫作金瓶梅,我年纪小,看不太懂,便叫家里的婆婆阿姨读给我听。哪知她们便如见鬼一般,死活不肯读,我苦苦哀求之下,她们便随口念了几句,也不跟我解释,匆匆逃跑。之后那本书就再也找不着了。”胧月说道。 “乖,下次鲁哥哥好好给你讲讲这个故事。”鲁管仲温柔地说道。 “郡主,你离这个禽兽远一点,待我恢复了力气,一剑将其杀了。省得他再去祸害他人。”叶凋零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可以!鲁哥哥和我还要参加招亲大会呢,我要嫁给他。”胧月又是害羞,又是骄傲地说道。 鲁管仲见叶凋零有胧月压制,不再将其放在心上,转身走到马车旁,向内张望,只见空空儿胸口被生生穿透,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女神,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鲁管仲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嗟叹道。 叶凋零听见他的话语,还道鲁管仲心怀仁善,见不得如此惨状,于是出言道:“……那两人已经死了,你如好心,便将他们埋了,也算积些阴德……” 话还没说完,鲁管仲忽然手指一颤,那空空儿立时站起,推开车门,走到了萧景鱼身旁,与其并排躺倒。 胧月当场尖叫起来,叶凋零也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将胧月搂在怀中,惊恐万状地看着空空儿。 鲁管仲仿佛毫不在意,钻入马车,不多时再度钻出,手中多了一个木盒。 他来到萧景鱼和空空儿身旁,打开木盒,取出其中事物,双手似电,在二人身上忙活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鲁管仲便停下了动作,将木盒盖好,退到一旁。 胧月与叶凋零看得如坠云里雾里,刚想发问,忽然那萧景鱼与空空儿同时爬起,仿佛没事人一般。空空儿钻进车厢,萧景鱼爬上车辇。胧月这次连叫都没叫,直接晕倒在叶凋零怀中,叶凋零则浑身颤抖,看着鲁管仲的眼神中写满了惊恐。 “唔……可惜没有马……”鲁管仲兀自不太满意。思索了片刻,来到叶凋零身旁,道:“零姐,看样子只好委屈你和郡主了,刚才那萧颜武功你也看到,只怕比你我都要强上不少,现下马匹都被其抢走,我们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用腿走路了。” “好……少主,你刚刚……怎能使人起死回生?”叶凋零此时觉得鲁管仲高深莫测,语气也尊敬起来。 “哦,没啥,雕虫小技。”鲁管仲生怕叶凋零如其他人一般嘲笑自己的兴趣,语焉不详地说道。 之后叶凋零内息恢复,帮着鲁管仲堆柴生火,煮饭烹饪。随后二人唤醒胧月,饱餐了一顿。其后叶凋零与胧月到小溪边找了一块干净地方,以枯叶枯草做了一个软床,抱在一起,悄然入梦。鲁管仲待两人熟睡,偷偷点着灯笼,将马车中的火龙零件悄然卸下,跑到了倒毙在的大路上的马匹旁。 第二天一早,叶凋零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胧月依旧轻鼾不止。而自己与胧月身上盖了一件衣裳,瞧着似乎是鲁管仲先前所穿,心中稍稍感动,爬起身来,向着马车方向走去。 刚刚走到马车近处,立时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只见马车整个小了一圈,精悍了不少。在马车前方,一匹似马非马的怪兽威严耸立。这怪物比寻常马匹高了约有一尺,全身肌肉虬结,如岩石一般,身上隐隐披有鳞甲,生着鳄鱼一般的头颅,令人一眼望见便心生惧意。 先前马车上的鞍具缰绳尽数套到了这怪物身上。 那萧景鱼已不见踪影,空空儿和鲁管仲一同坐在马车内,并肩昏睡。 “少主,少主,你没事吧!”叶凋零急忙上前,拍着车门呼唤道。 “唔……师匠,什么事……对了,我把火蚕丝全用完了。”鲁管仲揉着眼睛,胡言乱语道。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叶凋零指着怪兽说道。 “嗯?没什么……我把萧景鱼拆了……又用了些火龙的零件……好不容易将外边那马改成这样,忙了一晚,你再让我睡一会儿~”鲁管仲伸着懒腰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叶凋零激动地大喊起来。 鲁管仲陡然惊醒,望着叶凋零难以置信的眼神,支支吾吾说道:“没……没什么,这是我的宠物,我叫它龙……马。” ... 正文 三十一 草木皆兵 鲁管仲坐在车厢内,望着前方铜镜,手指微微屈伸,控制着龙马向前稳稳前进。 鲁家千百年来发明了无数机关,被鲁管仲尽数用在了龙马身上,其可说是鲁家机关术与萧贱赶尸术集大成者。 其内部骨骼为中空竹管,坚实轻便。 其传动系统类似木牛流马,可以翻山越岭,负重远行。 其皮下埋有大量火蚕丝,皆能量充足,可以产生能量,刺激肌肉收缩,往前行走。 鲁管仲另行发明了一套管道系统,只要往管道中灌注高浓度糖水,便能给火蚕丝充能。 当然,如驾驶者内力充沛,也可以真气操控火蚕丝,使龙马爆发出更大能量。不过以鲁管仲孱弱的身躯,只能使用火蚕丝本身之能,令其如老马一般拖车前行,不过比之徒步行走还是要快上一些。 鲁管仲还拆下了望远镜中的镜片,在车厢内做了一套折射系统,可以通过镜片的不断折射,最终在车厢内的铜镜上映射出马车前方景象,如此一来,鲁管仲即使身在车内,也可操控龙马。 —————————————————————— 叶凋零此时搂着胧月一同坐在车厢内,望着坐在对面的鲁管仲与空空儿,眼神中满是好奇,甚至还有些尊敬,再无以前半点轻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一别两年。”叶凋零心想。 鲁管仲此时却无心思自夸,而是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龙马,在他心目中,做到这些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并无半分可夸耀之处。 更何况他因与萧贱一同沉迷于玩偶制作,屡遭鸿雁与柳敏诗嘲笑,纤细敏感的心灵已保守摧残。因此压根不想别人知晓其中奥妙,免得再遭打击。 于是他对叶凋零谎称这龙马是其饲养宠物,不过外貌奇特了些。 叶凋零与胧月本来见这龙马外貌凶恶,还有些害怕,但随着时间推移,发现其极为温驯,任劳任怨,虽然走得慢了些,倒也平稳。于是慢慢戒心尽去,安稳地坐在车厢内,细细打量起鲁管仲来。 叶凋零眼见鲁管仲神色认真,手指不停动弹,微觉奇怪,于是问道:“少主,你手指有何不适?” 鲁管仲随口应道:“啊,没事……几年前落下的病根,怎么也治不好,便随他去了。” “什么病?看过大夫了么?”叶凋零一听,心中忽然涌起关切之意,出言道。 “那个……手指习惯性上下运动症。大夫说没事儿,平时注意点就好。”鲁管仲胡诌道。 叶凋零脸色一红,顿时想到鲁管仲平时恶习,心想:“我还道他已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这般下作,回去之后定要将其好好管辖,争取早些让其戒掉此等恶习。免得鲁家绝后。” “鲁哥哥,你这龙马好神奇唉!别的马都要人坐在车外指挥,这个龙马自己就能前进,好生聪明。”胧月忽然说道。 “这个……老马识途,龙马年纪大了,深通人性,加上我调教有方,自是与众不同。”鲁管仲再次瞎扯。 “哇!鲁哥哥,你好厉害哦!不愧是我未过门的丈夫,我们什么时候洞房啊?”胧月满眼崇敬地望着鲁管仲。 鲁管仲听其话语天真烂漫,心中一动,但望着她幼小稚嫩的身躯,叹了口气道:“胧月妹妹,你还小,还是让你叶姐姐先来吧,毕竟岁月不饶人……” 叶凋零早已习惯其惫懒,对其理都不理,扭头观景。 如此这般,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波折,估计旁人见龙马生得恐怖,也不敢前来招惹。于是经过数日,三人来到了西安,鲁管仲与胧叶二人约好碰头的时间地点,便匆匆赶到道理书院取了些银钱道具,更换了马车。又将龙马稍稍修饰,使其更加威猛。如是忙碌了半天,这才回到约定地点,与胧叶二人碰头。 谁知到了约定的酒楼,鲁管仲发现除了胧叶二人之外,还多了一名粗犷汉子,一名中年儒生。 鲁管仲走上前去,定睛一看,顿时大喜道:“草成灰,木焦枯,你俩怎么来啦?” 原来这粗犷汉子名叫曹晨晖,是公输家护卫队长。中年儒生名叫莫矫酷,是公输家首席智囊。两人与刺客之首叶凋零,武功教头花慈悲并称“草木花叶”,江湖上大大有名。 不过这两人与鲁管仲臭味相投,可说鲁管仲之前堕落至斯,他两人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少主!”草木二人见到鲁管仲,也是欣喜万分。 “你们两人怎么也来啦?之前怎不和零姐一起来找我?”鲁管仲埋怨道。 “唉,我们俩也想去来着,但你零姐不让,非要我们待在道理书院等你,我看啊,她这几年没了你的滋补,想单独见你想得快疯了,这才独断专行,剥夺了我们见你的权利。”草成灰邪恶地笑道。 鲁管仲登时会意,与草成灰,木焦枯一起淫荡地笑了起来。 叶凋零眼神中冷光闪烁,一股杀气散发出来,鲁草木三人顿时如坠寒窟,噤口不言。 五人默默地吃了会儿菜,鲁管仲又道:“两位大哥,怎么这次两位大嫂没有一起跟出来,她俩这次转了性子,不怕你俩出去鬼混啦?” “咳咳……少主,不要污蔑我等清誉,我俩一向诚实守信,贞洁刚烈,哪会出去鬼混?况且有你零姐在此镇守,怕是任何狐妖媚怪都无法近身。少主,你今晚有没有空,带我俩出去西安考察一下风土人情,文化底蕴什么的?”木焦枯向鲁管仲眨了眨眼,正色说道。 鲁管仲再次会意,与草成灰,木焦枯一起淫荡地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叶凋零再也按耐不住,一拍桌子,吼道,“我之所以不让你们去找少主,是怕你们再度将少主带坏了。现下少主稍微有个人样,你们要再为非作歹,我自会禀报老爷,让他找你们算账。” 草木二人一听,立时正襟危坐,面色严肃,道:“我俩自是正人君子,哪会教人学坏?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叶凋零不再与他们废话,道:“现下少主到了,说正事!” 木焦枯清了清嗓子,道:“少主,我们之前正与叶妹商议慈伯被人掳走一事,这事儿你可有听闻?” “当真?慈伯遇袭后没死,只是被人掳走?”鲁管仲立时喜出望外。 “你知道慈伯遇袭?我记得我并未跟你说过。”叶凋零惊讶地说道。 原来叶凋零以为鲁管仲是偶然遇上自己,生怕鲁管仲伤心,并未告知其慈伯之事。 “哦,那萧景鱼是我好友,他告诉了我。”鲁管仲早已想好说辞,当下答道。 草成灰点了点头,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我们之前按照约定守在道理书院外等叶妹与慈伯,前日忽然见一消瘦少年驾着马车到来,其将慈伯从马车中拉下,与慈伯一同坐在道理书院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们见慈伯面色憔悴,脚步虚浮,登时推断出其定是被点了穴道。那少年只怕是其监视者。” “我哪肯善罢甘休,登时便要上前相救,还好木兄练过金眼银耳功,目力迥异常人,见慈伯右手轻摆,目光游移,立时猜出这是个陷阱,当下拉住我,与我商议对策。” “我俩先按兵不动,自一里外的高楼上远远观察,同时派手下伪装成脚夫乞丐等人,混在人群中,在其周围游弋,查看有无埋伏。” “那少年定力极强,就这么坐着,从上午直坐到半夜,没有挪动过一步。我俩正担心慈伯那老胳膊老腿是否吃得消,忽然一晃神间,那少年与慈伯霎时皆消失不见。 我俩惊疑不定,心知有异,便想撤离所在位置,前去说好的集合点与手下相会。 哪知幸好我俩反应及时,这才保住了性命。 我俩刚想下楼,木兄忽然将我拉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将我一推,与我一起躲进了一旁的木橱中。 我俩藏好没多久,忽听“哒”的一声,似乎有人来到了酒楼之上。 那人轻轻走了几步,向着木橱而来,我心中惊慌,刚想上前拼斗,忽然那人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感到这里有目光看我,而且看了一整天,难道是太远了,有所弄错?”沉默了片刻,接着一阵轻风吹起,之后再无声息。 我大着胆子往外看去,发现此处已无人影。 之后我俩前去集合处,等了两个时辰,却无一人前来,心中忐忑,便前去一一寻找,结果发现,凡是派去监视那少年的人都已死了。 我俩这才明白敌人用意何在,他之所以明目张胆地将慈伯带出,只怕是为了将所有与慈伯有关的人一网打尽。而我俩因为距离较远,加上木兄听力过人,故而得救。 我们知晓了敌人的可怕,自是不敢前去送死,便飞鸽传书给河南武当山的紫阳真人,请其帮忙,搭救慈伯。” 鲁管仲听完,急忙问道:“紫阳真人?莫非是传闻中‘武中四圣’之一的武当派掌教李道一吗?他与我们鲁家有交情?” “正是,怎么,叶妹没跟你说?”木焦枯错愕地说道,“他正是我们请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帮手。” “我屮屮,那我们这次比武招亲大会的冠军岂不是稳如泰山了!”鲁管仲激动地说道。 “哪有这么简单。”木焦枯苦笑着说道,“据说姑苏慕容家请了少林方丈玄武禅师当他们的打手。” “玄武……”鲁管仲目瞪口呆。 “不止呢,本来一向不得闲暇的‘武林第一人’杨天辰这次不知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说也要抽空来参赛,这不,被宇文世家捷足先登,将其请为嘉宾。”草成灰抢着说道。 “杨……天辰……?那这‘武中四圣’四来其三……不知刘云剑快要入土,哦,不,如此高龄……会不会……”鲁管仲语无伦次地说道。 “说来也怪。”叶凋零皱眉道,“近年来江湖盛传刘云剑已有老年痴呆之象,但我们得到消息,刘云剑已被名剑山庄聘为西宾,届时定会出场比试。” ... 正文 三十二 陷神绝阵 鲁管仲听闻“武中四圣”尽皆参赛,心中热血沸腾,恨不能立时便到腊八,目睹招亲大会的盛况。但随后想到,如此一来,自己那师匠萧贱恐怕夺冠希望渺茫,自己在叶凋零面前夸下的海口也就无法兑现了。 其后他又想到,不知那萧颜是以谁的幕僚身份参赛,此人心狠手辣,武艺高强,又花言巧语,欺骗敏诗师姐,恐怕会对萧贱不利。自己得找个机会,先行通知萧贱才对。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胧月开始觉得无聊,呵欠连连,叶凋零知其身子娇弱,便带着她先行回客栈休息。 草木二人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叫来老板结账买单,对鲁管仲说道:“少主,我等三人好不容易相聚,自是要好生庆祝一番,不如由少主带路,我俩会钞,找个地方逍遥快活。” 哪知鲁管仲摇了摇头,道:“你们二位请便,我今夜还有要事,要回道理书院一趟,不能作陪,他日另寻时间,再作东道。容我先行告辞。”说罢,匆匆行礼,快步离去。 草木二人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草成灰才喃喃说道:“两年不见,我那少主怎么变得如此正经?简直枉费我俩先前教导。”木焦枯也叹了口气,道:“雏鸟长大,挥翅离巢,我现在才体会到母鸟失子的滋味。”说罢,两人仰天嗟乎,抱头痛哭起来。 鲁管仲一路小跑,向道理书院奔去,想要躲到自己房间与鸿雁联系,告知其萧颜之事。忽然眼一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门口跟门卫武通天对话。 “你……怎么……”鲁管仲一见此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身子僵住,半步也不得动弹。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向着鲁管仲露齿一笑。 此人正是萧颜。 武通天一见鲁管仲发呆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说道:“唉!管仲,你也奇怪是吧。我刚一看到这位仁兄,还以为是萧贱呢。哪知是萧贱胞兄萧颜。他外出云游,好久不曾回书院了,你平时跟萧贱关系较好,不如跟他讲讲萧贱近况?” 鲁管仲转念一想,这书院知道自己是鸿蒙剑派弟子的没几个,加上自己从未在萧颜面前现过身,因此实际上没啥好害怕的。 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走到萧颜面前,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就是萧贱胞兄?萧贱平时跟着我混,你可知晓?” “啊,原来如此,多谢你平时对我胞弟的照顾。”萧颜笑容可掬。 “没事,我姓鲁,叫管仲,我看你人还不错,萧贱他有事去汉中了,他不在期间,你有啥事摆不平,尽管报我名字。”鲁管仲挺起胸膛,虚张声势道。 “啊!那我可要叫声大哥了。”萧颜深深一鞠躬。 “好说好说。”鲁管仲脸一红,道,“萧老弟,现在我还有事,等会儿我们再聊。”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萧颜忽然出声喝止。 “啥事?”鲁管仲心里一惊。 “我的事儿比较急,可否耽误鲁大哥些时间,带我去萧贱住处。我有些十万火急的东西在他那里,非马上取得不可。”萧颜言辞恳切地说道。 “既是如此,我们马上前去。”鲁管仲马上露出一副不嫌事多的模样,跃跃欲试道。 萧颜见其明明年纪幼小,非要装出江湖大哥的派头,心底暗自好笑。 鲁管仲带着萧颜,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萧宅门口。他向萧颜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道:“你那胞弟一个人住在此处,偶尔会和他那两个美女徒儿在此厮混,晚上那动静……我都不敢在门外偷听了。唉……你不知道,我那纯洁的心灵受到了多大的创伤……” “萧贱他和敏诗……”萧颜如遭雷亟,面色发青地说道。 “啊,对了,便是叫柳敏诗的,还有个叫鸿雁的,都是你从没见过的绝色尤物。平时三人师徒相称,但实际上嘛……每次帮萧贱打扫房间的大婶都说那床单湿的都可以滴出水来……你懂的。”鲁管仲越说越是不堪。 “够了!”萧颜铁青着脸,喝道。 鲁管仲见成功激怒萧颜,心中暗自叫好,当下不再多言,用力一推大门,将大门打开,道:“请进。” “这门不上锁?”萧颜奇道。 “萧贱这人穷的叮当响,家私还是靠我赞助买的,平时这宅子又阴森,哪有人惦记?”鲁管仲再次出言贬低萧贱。他知道,此时越说萧贱坏话,萧颜对自己戒心越低。 萧颜不疑有他,大步进屋,随即盘膝坐下,闭目冥想。 鲁管仲见其这副模样,立时想起草成灰对其所做描述,似乎这萧颜每当要探知某事物时便需这般坐地冥想。 这次萧颜冥想时间不长,约一柱香时间便即了事。待他起身时,鲁管仲眼尖,发现其眼角似有泪光隐隐。 “萧老弟,你怎的不去找东西了?”鲁管仲故意说道。 “啊,不……这里没有那东西,谢谢你。”萧颜声音颇有些哽咽。 “你说的那东西长啥样,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萧贱这小子欠了我不少钱,有些贵重物品抵押在我那里。”鲁管仲拍拍胸脯。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萧贱小时候身怀重疾,神婆为其请了一道符箓,命其天天携带,以保命强身。现下我那刚出生的孩子也得了与他一样的病,我想借那符箓一用,看看能有救。”萧颜趁机擦去眼角泪水。 “这萧颜,看不出挺会瞎扯的,要不是我对你早有了解,只怕还会为你所骗。”鲁管仲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啊!好像有这么桩事物,萧贱借了我一千两银子装修宅子,便将一符箓抵押在我这儿,还跟我打保票,说这玩意儿极为灵验,且对其也极为重要,以后筹齐了银子定会赎回。” “太好了,那东西在哪儿?一千两银子我替他出了。”萧颜兴奋道。 “算上利息,应是一千一百六十五两四贯五铜二厘。”鲁管仲煞有介事地说道。 “管他多少,救人要紧。”萧颜急道。 “这边请。”鲁管仲一侧身,当先领路。 两人东绕西绕,渐渐往道理书院偏僻处走去。萧颜见鲁管仲年纪幼小,言语猥琐,加上又喜欢冒充大哥,还道他是个浑人,因此心中并无怀疑,一步不离地紧跟着他,不久后便来到一极为庞大的废弃库房门前。 “便是此处。”鲁管仲停住脚步,道,“不过这里面都是贵重事物,为了保险,我请人设计了陷阱,只能从后门进入,走前门便会万劫不复。” 说着,带着萧颜绕到后门处,掏出钥匙,“咔嚓”一声,后门应声而开。 两人进了后门,鲁管仲一拉机关,整栋建筑内的灯烛尽皆亮起。 这建筑内部为纵向走形,一百丈长,十丈宽的长廊被墙壁横行隔开,分成十个房间,房间当中有房门相通,四壁并无窗户。 鲁管仲介绍道:“这十个房间我称为十绝阵,又称陷神绝阵,寻常贼寇入内绝无生还可能,那萧贱符箓便在最深部房间内,我这便去给你拿出来。”说罢,举步向前。 萧颜此时已觉得不妙,厉声道:“不用,你我一起去。”说罢,出手如风,抓向鲁管仲肩膀。 哪知手尚未碰到鲁管仲,鲁管仲脚下忽然喷出两道雾气,将鲁管仲与萧颜隔开。萧颜一吸入这雾气,顿时脑中一晕,急忙闭气,运功化解这雾中之毒。 鲁管仲脚步不停,向着第一个房间走去。 他刚一踏上房间地板,忽然整栋建筑发出机械运转之声,瞬间房间天花板、墙壁、地面出现数千兵器,或飞,或舞,或转,或砸,向鲁管仲攻去。 萧颜瞪大眼睛,一时难以理解鲁管仲行为,还以为他要自杀。 哪知鲁管仲身子轻晃,脚步错动,直视这些兵器如无物,径直向出口走去。不一会儿,他便毫发无损地走出了房间,那些兵器待他一踏出房间,便立时飞回原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如法炮制,连续走过九个房间,避过各种令人望之生畏的机关,连衣服褶子都没起,便走到了最深处。 他向萧颜大声叫道:“萧老弟,我过来啦,你要的东西大概就在此处,但我怕搞错,要不你也过来看一下?” 萧颜眼神凌厉,也不作答,转身向进来的大门推去,哪知一推之下,那门纹丝不动,而且似是重铁铸造,坚固无比。 “没用的,这门里我加了钨金玄铁,便是大炮也轰不开。”鲁管仲得意地笑道。 “你有何目的?”萧颜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什么,这栋建筑是我们机字楼的机关实验所,汇集了天下顶尖的机关技术,当然啦,主要是我负责设计。现下我不过是要试验一下这十绝阵的威力,看看是否当真有陷神之力。”鲁管仲眼中寒光闪烁。 “十绝阵?怎么刚才我只看到九个?莫非你算数不好?”萧颜不怒反笑,戏谑地说道。 “非也非也,第十绝阵便在你脚下,不过要先触发其余九个绝阵才会发动,不然我怎会甘冒大险,通过九个房间?现下我便要你见识一下陷神绝阵的真正威力。”鲁管仲厉声道。 ... 正文 三十三 武当掌教 鲁管仲话音刚落,萧颜所在房间的墙壁内发出细碎之声,萧颜心头警兆陡生,倏然后退,身子紧紧贴住铁门。但还是慢了一步,他身上片片碎布如花飘落,皮肤上也出现一道道血痕。 “这是……?”萧颜瞳孔缩如针尖,紧紧盯住眼前空无一物的房间。 “哇哈哈哈哈!”鲁管仲发出一阵狂笑,道,“你就在无知与悔恨之中,到黄泉比良坂哀叹着自己的无能去吧!”音调之嚣张邪恶,便如武侠书中那些得意忘形的恶棍一般。其实这是鲁管仲打的如意算盘,便是要激怒萧颜,诱他不顾一切前来攻击自己。 萧颜一言不发,手一挥,一道黑烟从手中冒出,向着鲁管仲激射而去,但没飞出多远,便如断线风筝一样飘落在地。 “没用的,在这陷神绝阵面前,任何攻击都是无效的。”鲁管仲继续出言刺激。 萧颜依旧不理睬他,双手连挥,黑烟接连发出,如同在萧颜面前形成一片烟雾。但这烟雾完全无法触及鲁管仲,刚刚飞出第一个房间便尽数消散,无数黑点落下,将地面染成黑色。 萧颜眼见黑雾无效,忽而身形跃起,贴住天花板,形如一只壁虎,想从上方越过房间。但他刚刚前进没多远,骤然发出一声怒吼,身子多处出现裂口,鲜血迸出。随着阵阵剧痛入脑,他一下子支撑不住,从空中跌落,但即刻便反应过来,就地一滚,再度贴住铁门,神色严峻地望着前方。 鲁管仲态度悠闲,道:“怎样?你就这么点能耐?不如你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我就勉为其难,放你回去。” 萧颜眼睛一亮,道:“此话当真?” 鲁管仲大笑道:“当然,不过要等你半死不活,无力抵抗之后。” 萧颜面露怒色,发出一声低吼,伏下身子,肌肉紧绷,形如一只炸毛的野兽。 “对了,就这样,快快向我扑过来吧!”鲁管仲见状,心下一喜。 但他的如意算盘很快落空,萧颜并未攻来,反而就地盘腿坐下,双目一闭,形如老僧入定,开始了冥想。 “喂喂!你怎么怂了?难道你就这样躲一辈子?你再不过来,我就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来给你收尸。”鲁管仲再次出言讽刺道。 萧颜一动不动,仿佛化作岩石一般,对眼前的绝境,敌人的嘲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鲁管仲见其这般淡定,心中也有些不安,心道:“我听说有些高手练有假死**,可以进入假死状态,数月不吃不喝,莫非这萧颜便是如此?这般耗下去,我那机关发条所储存的动力只怕数天便要用完了。” 如是两人对峙,一直从中午直耗到黄昏,鲁管仲见萧颜的确没有半分动静,就连呼吸起伏也看不见,鲁管仲咬了咬牙,心道:“没法子,便是拼着露出破绽,也要将其消灭,不然让其逃脱,只怕老子性命不保。” 想罢,手悄悄摸到身边的一个把手,用力一拉。霎那间,整栋房屋再度发出机关挪动之声。萧颜面前房间风声阵阵,似乎有什么事物向着萧颜移动过去。 其实鲁管仲这第十绝阵所用武器,乃是火蚕丝。 这萧颜面前的房间内,天花板至地面之间,左右两道墙壁之间,各有纵横六十四道火蚕丝相连,将这个房内空间分割成二百五十六个小方块。如这火蚕丝有色有形,那萧颜便会看见面前出现八张大网,依次排布。 可这些火蚕丝乃是萧贱从地底带来,无色无形,其坚胜铁,其锐胜刀,比之西域所产火蚕丝更胜一筹。这些火蚕丝布成的大网在机关的带动下会前后左右不停移动,以产生切割,任何人或者武器欲硬闯这八道无形大网,便会惨遭割裂,如遭剐刑。 但这八道大网有一缺陷,那便是其移动轨迹呈正方之形,而这房间与铁门之间有一空隙突出,恰好可容纳一人,因此萧颜躲在这空隙之中,便能避开火蚕丝割身之厄。 鲁管仲早想到此点,为了克服这缺陷,便另设计了一套运行模式,撤去左右墙壁间的火蚕丝,可使得天花板与地面之间的火蚕丝不规则游走,如此一来,理论上便能攻击到任何角落,包括门前空隙,但此模式下火蚕丝数量大减,因此便会露出破绽。 鲁管仲此时转换模式,令火蚕丝不受限制地快速移动,很快萧颜脸上、身上再次多了数十个口子,鲜血直流,几乎将其所有的衣物尽数染红。 眼看胜负已分,鲁管仲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哪知便在此时,奇变陡生。只听萧颜一声长笑,睁开眼睛,迈步向鲁管仲走来。 他落地极轻,身形在极小范围内舞动,如同蝴蝶蹁跹,与周身花瓣**,又如同鱼游浅水,同自己影子嬉闹。火蚕丝掠过,似有清风吹拂,却沾不到他半分衣袖,他肌肤先前受伤,此刻鲜血洒落,在地上开出了朵朵红梅。 鲁管仲见状大惊,急忙切换模式,但未等改变生效,瞬息之间,萧颜已走出第十绝阵,来到下一间房内。 第二间房墙壁内的兵刃从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至,但他依旧身形轻盈,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其躲过。 之后房间内的火油水枪,木人刀阵,铜人剑阵,铁人罗汉等等机关陷阱,均未对萧颜造成半分威胁,被其或躲闪,或击溃,很快距鲁管仲仅有三个房间之遥。 鲁管仲见势不妙,急忙一个转身,拉开前门,往外便逃。逃走之时还不忘将前门反锁。 这前门本是寻常木门,他知道挡不了多久。 “妈呀!这家伙还是人么?我这十绝阵连师匠都不易应付,他竟能这般轻松?”鲁管仲边跑边想。 忽然间,鲁管仲耳边传来破空之声,他急忙往身侧一滚,堪堪避过了来袭。只见一道黑烟呈尖锥之形,从自己身边掠过。 他不及细想,掏出怀中七迭**香,用力往地上一扔,形成一道烟幕,同时戴上万魂离幡罩,连滚带爬地向书院大门跑去。 在烟雾中跑了约百丈距离,眼看大门已近在咫尺,忽然左腿一阵钻心剧痛传来,鲁管仲腿脚一软,就地摔倒。 他翻身仰面,只见一道黑烟飞至自己上方,化作一人形,赫然便是那萧颜。 萧颜目露戏谑,手中黑烟凝成一道尖刺,道:“叫我三声爷爷,便饶你不死。” 鲁管仲浑身颤抖,面露惧色道:“乖孙子……” 萧颜不再言语,手中尖刺往前一送,往鲁管仲刺去。 鲁管仲心中一阵不甘,但也无法可想,只有闭目待死。 忽听“当”的一声清响自头顶传来,鲁管仲一惊,睁眼一瞧,只见一柄刻满符箓的长剑横在面前,堪堪挡住尖刺。 随着身后一声清啸发出,那长剑居然自动飞舞,与那萧颜斗做一团。 “一生二。”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那长剑刹那分身为二,分进合击,齐齐向萧颜攻至。萧颜左支右绌,勉力抵挡。 “二生三。”那声音又道。 长剑一震,再度分出一柄长剑,三剑合壁,将萧颜打得节节败退。 “三生万物!”那声音猝然变响,如同钟鼓齐鸣。 长剑顿时放出万道璀璨光华,那光在空中化作剑形,密密麻麻地向萧****去。萧颜不敢再斗,身形一晃,竟比剑光退得还快,瞬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鲁管仲死里逃生,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柄长剑,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向着先前那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穿蓝色道袍,眉目俊朗,胡须稀疏的中年道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道人走到鲁管仲身前,望着鲁管仲,亲切地说道:“你便是公输家独子鲁管仲吧,我叫李道一,你可以叫我紫阳道长。”说罢,向鲁管仲伸出一只手掌。 鲁管仲望着这手,心想:“妈的,这老道果然邪门,这手光滑得简直像是琉璃做的。” ... 正文 三十四 管仲降虫 鲁管仲搀着紫阳真人的手,好不容易爬起身来。 他死里逃生,脑子兀自发懵,匆匆赶来的草成灰等人向着他解释了好半天,他这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前日夜间草成灰等人向紫阳真人飞鸽传书,第二日清晨紫阳真人便得到了消息。他既身为公输家盟友,前来相助本是义不容辞。加上他的徒儿顾枫溪在青年论剑大会中死于萧颜之手,此时听木焦枯描述此少年形貌,与那萧颜极为相似,登时起了敌忾之心,便不辞辛劳,长途奔袭,一日一夜便赶到了西安。 而草成灰与木焦枯久候鲁管仲不至,早已心急如焚,便领着紫阳真人至道理书院寻找鲁管仲,正巧遇见萧颜痛下杀手,紫阳真人便出手救下了他。 鲁管仲心情沮丧,向紫阳真人鞠躬致谢,想到:“唉!我真是没用。早知道就跟我师匠学些武功了。” 其实鲁管仲如想要学武功,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鸿雁的金风寒玉功及玉仙宫武学,萧贱的北冥化炎功以及南宫剑法,柳敏诗的真阳神功等等,每一门都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但鲁管仲全无兴致,只道精通机关之学便无所不能,是以从未起心钻研。 正在自怨自艾,忽而眼睛一瞥,顿觉一亮,只见叶凋零身着一席红色紧身劲装,唇抹朱砂,略施粉黛,扭扭捏捏地躲在木焦枯身后,样子颇为害羞,与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鲁管仲两眼发直,激动地说道:“零姐,你这是……发春了吗?”话音刚落,忽觉身子倒转,地上天下,砰地一声,重重摔了个狗吃屎。接着叶凋零愠怒地道:“敌人血迹遍地,应该身受重伤,我去跟踪于他。”说罢,身子一纵,没了踪影。 鲁管仲摔得昏昏沉沉,蓦地想起自己还身有要事,于是向着草成灰道:“你们在此等我,我马上就回。” 说完,瘸着腿向适才与萧颜交战的仓库走去。 其实机字楼当初设计此仓库之时本意仅是实验各种机关,并无害人之意。因此从前门进入者,只要不启动开关,根本全无危险。而后门极为厚重,只有鲁管仲有钥匙,旁人根本无从入内,虽然一旦打开后门,各种机关便会自动开启,但鲁管仲对这机关早就熟悉至极,闭着眼睛也可通过。 鲁管仲从被破坏的前门走入,按下了一个机关,墙上出现了一个暗门,他眼见左右无人,便走了进去。 他刚一入内,顿时吃了一惊。 这暗门之后是一个闷热的隔间,本来用来堆放火蚕丝。后来救出柳敏诗的小麒麟后,便将麒麟藏于此处。 现在这隔间内一片狼藉,本来透明无色的火蚕丝呈现可怜的白色,被撒得到处都是,而且似乎被咬啮过,全数皱皱巴巴沾满口水。 那只麒麟正趴在火蚕丝中睡大觉。 “你……你……你……”鲁管仲指着麒麟,气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麒麟打了个呵欠,张开眼睛,见到鲁管仲前来,立马欢快地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向鲁管仲冲来。 鲁管仲见火蚕丝尽数被毁,对麒麟这个罪魁祸首也无可奈何,只好摸着麒麟的头,心想:“大概麒麟冬眠醒来,没东西吃,只好啃食火蚕丝了。不过这火蚕丝如此坚硬,它倒也啃得动。” 正想着,麒麟忽然从口中吐出一个白色小球,炫耀似地将其踢向鲁管仲。 这小球滚了几圈,忽然蠕动起来,接着伸出一头,其上有两个芝麻大小的眼睛,向着鲁管仲不停打量。 鲁管仲见其不过小指大小,而且长得像兔子,心中全无戒备,伸出手向其摸去。 哪知刚刚摸到其头部,忽然指尖一阵酥麻,随即这股酥麻感沿着手臂,直冲入脑,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管仲脑海中响起:“你好!” “谁在说话?”鲁管仲吓了一跳。 “是我,刚才我用火蚕丝刺了你一下,现通过火蚕丝跟你交流。”那声音说道。 “是你?你怎么会说话?”鲁管仲望着面前的细小兔子,满脸讶异。 “是我,我是火蚕的母虫,能够通过火蚕丝直接将意念传达给你。麒麟几天前把尚是虫卵的我从火蚕丝内吞入,我便在它体内寄生,现在长大了,发现这麒麟体内不适合我生存,便跟它商量,想换个宿主,它见你前来,便向我推荐了你。” “寄生?莫非你是寄生虫?”鲁管仲登时紧张起来。 “正是。”那火蚕母虫说道。 “我勒个去,第一次见到将做坏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鲁管仲气得直发抖,“我凭啥让你寄生啊!到时候你在我体内吸血产卵,我活不到洞房就见阎王了。” “这个……吸血是要吸的,产卵也是要产的,不过我会尽量调理你身体,使你长命百岁,还会帮你清除体内有害物质,使你百毒不侵。不然宿主死了,我也没好处。”母虫说道。 “那你会不会钻到我脑子里,控制我思想?”鲁管仲想了想,再次问道。 “不会,人乃万物之灵,我哪有本事控制你?我倒是有亲戚叫作尸虫,可以让人神志错乱。不过我乃是益虫,与其有天壤之别。”母虫答道。 其实这火蚕也非善类,其可以分泌毒素,使人发疯。但这麒麟体内有克毒物质,母虫经过麒麟这一番过滤,毒性尽去,已无害人之能。 “你如实在信不过我,可以用火蚕丝连接我的虫脑,以后我如不听你号令,你一念之下,我便会死去。这样我要吃喝拉撒还是产卵,都要经过你的允许。”母虫提议道。 “还能这样?那如此一来你生死操于我手,对你有何好处?”鲁管仲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这一族原本生活于地心炎热处,吸收地心岩浆热气生存。现被人带到地上,已无繁衍之能,本来这麒麟体内炎热,正适合我。但其乃是神兽,体内天生能抑制各种虫豸,我在其体内苟延残喘至今,实在活不下去,只有求助于你。”母虫解释道。 “那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鲁管仲混吧!”鲁管仲豪气干云地说道。 母虫点了点头,头顶伸出一根火蚕丝,连接上鲁管仲手指,鲁管仲顿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只觉得对这母虫了如指掌,操控随心,其生杀予夺之大权尽在掌握。 “好了,接下来你只要将我吞下即可。”母虫虚弱地说道。 “吞……”鲁管仲正觉得恶心,母虫身子一颤,又变为一个白色圆球,看起来似一个药丸。鲁管仲闭起眼睛,将其囫囵塞入口中,借着口水一咽,那药丸便被吞入胃中。 “好了,我先休息一下,你有事叫我……”母虫如此说道,接着便再无声息。 鲁管仲本来行事就有些顾前不顾后,吞入母虫之后不知是祸是福,略微担忧了一阵,也就将其抛诸脑后,不再多想。 他又拿出冰钻,试图与鸿雁联络,但冲着冰钻喊了半天,鸿雁并未回应,不知是否因时间过长而失效。 他想了想,生怕麒麟在此饿死,便将麒麟塞入怀中,带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门,发现草木二人正神情紧张地等在门外,一见鲁管仲出来,立即上前,道:“少主,敌人踪迹不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去。” 鲁管仲笑道:“瞧你们俩那没出息的样子,想我与那敌人大战三百回合,兀自行有余力,等会儿趁碍事的叶凋零不在,老子带你们好好游历一下西安的音坊青楼,保你们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同时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金枪不倒,一柱擎天。” 草木二人长叹一口气,对望一眼,均想:“我们那个熟悉的少主终于又回来了。” ... 正文 三十五 争风吃醋 草木二人之前奉家主之命参与寻找鲁管仲,本以为是个耗时的活计,因此在道理书院附近租了一个大院以方便监视。现下正好派上用场,供众人居住。于是草成灰便搀起鲁管仲,与木焦枯,紫阳真人一起回到了住所。 鲁管仲安顿好小麒麟。取好了银两,深深吸了口气,兴奋地想:“姑娘们,我来了,洗得白白嫩嫩的等我。” 天有不测之风云,鲁管仲与草木二人外出寻欢的计划还是以失败告终。 固然,其中部分的原因是鲁管仲虚张声势,胡吹大气,实则他年纪幼小,身体瘦弱,根本不会有青楼将之纳为佳客。因此由他领路实为笑谈。 最重要的原因是,叶凋零很快便结束了追踪,并将花慈悲救了回来。 众人见到花慈悲,尽皆大喜,追问之下,才知那萧颜本就受伤不轻,回到藏身之处欲杀慈伯灭口,但叶凋零暗中隐伏,趁萧颜心思紊乱,施展暗杀之术,再度将其重伤。那萧颜不敢恋战,数招间迫退了叶凋零,飘然远去。叶凋零由此得以救下了花慈悲,便扶着他急急赶回来救治。 木焦枯擅长医道,见花慈悲虽然伤痕斑驳,但显然未及筋骨,伤势不算甚重,因此稍稍放心,搀着他回屋包扎。 鲁管仲赞道:“零姐,你武功果然高强,竟能将此人迫退,我看日后当有资格成为我鲁家媳妇儿。” “谁要当你媳妇儿!”叶凋零羞红了脸,啐道,双眼不时地向紫阳真人瞟去。 鲁管仲心思何等机敏,一见此等情状,登时心头生出一念:“莫非零姐对这老道有意思?” 此念一出,顿觉妒火中烧。只因他这么些年来垂涎叶凋零美色,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禁脔,容不得任何人染指,此刻眼见梦中女神竟对其余男人有意,自然要恼羞成怒。 其实对于刚进入思春期的男子来说,熟识的美貌大姐姐往往是其最早的倾慕对象。只因此时段同龄女子发育不全,女性体貌特征尚不明显,缺乏诱惑力,加上此时男子本身心智尚未成熟,极易对年龄稍长女性产生依恋之情。是以这种情况十人中占**,极为普遍。 鲁管仲在其对男女之事尚懵懵懂懂的青葱岁月认识了叶凋零,受其保护照顾,自然而然对其产生情愫。虽然后来明白了叶凋零的恐怖之处,但这情苗已深埋心底,再难摆脱。故而其娶叶凋零为妻之言,绝非儿戏。 鲁管仲铁青着脸,拉过草成灰,悄声道:“草哥,零姐是什么时候变做此打扮?她不是带胧月休息去了吗?” 草成灰贼忒兮兮地笑道:“怎么啦?少主,是不是见到叶妹如此打扮,有些心动啦?” 鲁管仲面色严肃,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莫开玩笑。” 草成灰见鲁管仲如此正经,心中一阵悲凉,垂头丧气地说道:“之前她陪胧月郡主回到这宅子休息,不久后紫阳真人赶到,便派两名弟子前去帮助叶妹一起保护郡主。等叶妹再度出现之时已是这副打扮,我还道叶妹对少主你有意思,想给你个惊喜呢。” 鲁管仲一听,心中雪亮:“叶凋零与自己相处许久,未曾见她换过半条肚兜。但一见到紫阳真人两名弟子,立马就变了样。定是其仰慕紫阳,一听紫阳前来,立即穿上红装,巧施粉黛,以吸引紫阳注意。” 想到此处,鲁管仲不禁恨得牙龈瘙痒,望向紫阳的目光中全是怒火,全然将紫阳适才救命之恩抛诸脑后,********想着要紫阳出一个丑,以夺回女神的心。 紫阳哪知他竟在动如此龌龊心思,见他目光热烈,望向自己,还道他对自己仰慕崇敬,当下不以为意,稍稍向鲁管仲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鲁管仲心里一惊,急忙移开目光,暗道:“此时敌意不可过显,这老道武功盖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待我想几条妙计,好好当着零姐面前羞一羞这老道,同时让零姐对我刮目相看。” 他一边打着心中算盘,一边又拉过草成灰,轻声道:“草哥,这老……紫阳真人住哪里?我过会儿有几个武学问题想要向其咨询。” 草成灰不虞有他,立即答道:“紫阳真人房间便在此院子西面最僻静处,他说练功不希望人打扰,故连我们给他指派下人他都婉拒。少主如要前去求教,只怕……他未必有空。” 鲁管仲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随即神情严肃,道:“我又想起一件要事,去去就回。你不用跟来。”说罢,瘸着一条腿,走出了院子。 他毫不遮掩,径直走到了西安知名青楼“翠绮楼”,一把推开大门,嚷道:“老板娘呢?本少爷给你们介绍一笔天大的生意。” 老鸨见鲁管仲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倒也不敢怠慢,满脸堆笑道:“哟哟哟,小少爷,您是头一次来啊?国有国法,院有院规,十六岁以下八十岁以上不得嫖娼。我们这里守法经营,童叟无欺。” 鲁管仲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道:“本少爷年满十八,自是符合规定,不过本少爷今天并非为自己前来,而是为我师尊庆寿。” “庆寿?”老鸨不解地问道。 鲁管仲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一杯剩茶,喝了一口道:“我师父是武当山紫阳真人,今夜乃是五十大寿寿辰,他这辈子立过誓言,五十岁前守身如玉,但五十岁一过便可还俗,今日我偷瞒着他来此,便想帮着他一遂心愿。” 老鸨与周围姑娘面面相觑,不知鲁管仲所言是真是假。 鲁管仲掏出一锭金子,拍在桌上,道:“这二十两金子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相赠。”其实这二十两金子已是鲁管仲全部家当,剩下五十两乃是空中楼阁。 老鸨及姑娘哪见过这等大手笔,不由目瞪口呆,过了半晌,老鸨两眼放光,咽了口口水,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尊师何时到来?” “非也,非也,我师尊脸皮薄,不好意思前来。故我越俎代庖,替师****,乃是请姑娘上门,替我师尊****。”鲁管仲面沉似水。 “这个……”老鸨面露难色,道,“小少爷……我们这里不提供上门服务。”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鲁管仲也不多说,将桌上黄金一把抓起,作势欲走。 “等等,我……想一想,对了,当今各行各业都在发展,我们卖春行业也不可固步自封,当与时俱进,今日这笔上门买卖我们接下了,少爷便是我这翠绮楼新业务开张第一炮。”老鸨急忙说道。 “好,今夜亥时我在道理书院对面明势街五十六号恭候大驾。”鲁管仲英姿飒爽地站起,向老鸨拱手道。 老鸨与其相对一笑,登起惺惺相惜之感。 其后鲁管仲挑了两名最丑的风尘女子,生的阔口黄牙、高颧鼠目,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跟其说好接头暗号,并嘱咐其不可透露自己身份。在众女欢送声中,他抬头挺胸地离开了翠绮楼。 “紫阳,任你武功通天,今夜也要你出尽洋相,早晚知道我鲁管仲的厉害。”鲁管仲恶狠狠地暗道。 鲁管仲回到了住所,借口待会儿要找紫阳练功,嘱咐草成灰与木焦枯除非听见自己呼唤,否则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可轻举妄动。随后拆下马车上的望远镜部件,将望远镜组装起来,爬到了院外一里外的一棵大树上,准备在远处监视紫阳行踪,为等下的行动做准备。 此时距离亥时还有约半个时辰,鲁管仲冒着寒风,咬紧牙关,牢牢地盯了紫阳房间约一盏茶时间,哪知紫阳房间始终无甚动静,不过火烛倒是长亮。 “好,紫阳,只要你身在此间,今夜我定叫你难逃公道。”鲁管仲痛快地想。 忽然之间,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向着紫阳卧室掠去。 “零姐?怎么你……”鲁管仲看清这红影面貌,登时大惊失色。 ... 正文 三十六 血剑红妆 鲁管仲心中感觉已不可仅仅用惊疑来形容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只见叶凋零停在紫阳真人房门前,在烛火映照下脸颊红彤彤的,似乎颇为激动。双唇上的朱砂则显得愈加艳丽,从远处望去极为令人心动,鲁管仲一时看得痴了,脑海空空荡荡,除了这对朱唇外,仿佛再无他物。 “主人,你怎么了?好像心神不宁似的,这样对你的健康不利啊!”鲁管仲脑海中传来火蚕母虫的声音。 鲁管仲回过神来,心中沮丧已极,叹道:“女人心思,当真难猜,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春心荡漾之时居然主动献身,难道我的初恋就这么被紫阳老道糟蹋了?” 母虫道:“主人,你毛还没长齐,应该还是幼年阶段吧,莫非已有了交配之责……” 话没说完,只见叶凋零用颤抖的手敲了敲紫阳房门,过了半晌,房门轻轻打开,紫阳那儒雅的侧脸出现在了鲁管仲眼中。 “嘘,别说话,我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说些什么。”鲁管仲暗道,跟着聚精会神读起两人唇语来。 鲁管仲为了使墓偶发声,曾研究过唇语。并在自己制作的发声器官上反复试验,终于到了随心所欲出言发音的地步。故读唇解意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只见叶凋零身子微抖,似乎在强抑激动之情,望着紫阳道:“道长……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只是小女子长久以来有一心愿,今夜无论如何必须得偿,否则小女将彻夜难安。” 紫阳面沉似水,和蔼地说道:“能令叶女侠如此执着的心愿,想必极为重要,叶女侠夤夜前来面见在下,莫非此心愿与在下有关?” 叶凋零重重点了点头,道:“可否请道长随我前来,我有话对道长说。” 紫阳微一犹豫,但还是说道:“好,请带路。”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施展轻功,向道理书院后山跑去。 鲁管仲只气得心塞愤懑,咬牙道:“这对奸夫****,在屋里搞还不满足,竟想要野战?老子这就来个捉奸捉双。” 这般想着,鲁管仲辨明两人前进方向,偷偷下树,跟着两人急奔而去。 本来以鲁管仲体力轻功,那是拍马也赶不上两人,但母虫见其恨意难平,便征得鲁管仲允许,略微改变了鲁管仲的激素水平,使其爆发力暂时增加。鲁管仲为了心上人,也不管有什么副作用,拼了命也要硬来。 所幸此时街上无人,紫阳与叶凋零奔到道理书院后山一无人僻静之处便即停下。鲁管仲以望远镜瞧见,也跟着止住了脚步,如同一只猿猴一般上了树,远远地观望起来。 只见叶凋零闭起双眼,整理了一下情绪,蓦然间整个人再次如同一块寒冰,道:“李道一,你可知我今夜为何要作如此打扮?” “在下鲁钝,实是不知。”紫阳真人手负身后,皱了皱眉头道。 “那你可曾听过川南冥剑苦舟子这个名字?”叶凋零继续发问。 “苦舟子……”紫阳闻言,苦苦思索,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莫非……你是苦舟子的亲友?那你这身打扮……是血仇装?” “正是……不过……我仓促之下也弄不到真正血衣,便在附近绸缎店内买了套鲜红婚服,你自是难以认出了。”叶凋零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血仇装……我记得此等装束乃是川南一带武林复仇时所着,意为生死大仇,至死不休。即使复仇失败,也要化为厉鬼索命,与敌同归于尽。苦舟子虽败于我手,但我并未取其性命,何来如此深仇大恨?”紫阳不解地问道。 叶凋零摇了摇头,道:“对你来说,那不过是千百次比武的一场。但对于惨败之人来说,那便是世界末日。我师父败给你后,解散了道场,终日酗酒度日。我自小为其收养,随其生活,见其堕落至斯,心下不忍,便陪在其身旁,终日照顾于他。希望其有一日能重新振作,再次向你挑战。哪知在度过了三年地狱般的日子之后,我师父再也不堪忍受心中的痛苦,用镇派之物凋零剑结束了生命。我作为他徒儿,虽知你并非罪魁祸首,但为了平息我师父怨灵,我只好以此装束向你挑战,希望你能成全。” 说罢,从剑鞘中抽出一把隐隐泛着血光的长剑,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惧意。叶凋零手持血剑,目光炯炯,凝视着紫阳。 紫阳默然不语,沉寂了许久,这才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接受你的挑战。” “不接受?为什么……你……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才……”叶凋零本来神色冷酷,乍闻此言,顿时仿佛情绪崩溃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紫阳道:“你心念驳杂,恨意不坚,与其说是来报仇,不如说前来送死,我不屑占此便宜,自是不愿与你交战。” “你说我……恨意不坚?……你胡说,你……你又如何知晓?”叶凋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紫阳双目闪着光芒,指着叶凋零红衣说道:“你说你找不到血衣,乃是在撒谎。这血衣制作简便,并非要人血。猪血,狗血都可代替。况且你这衣服量体裁衣,甚费心思,显然并非仓促间所做。” 叶凋零闻言,如遭雷亟,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你……你在胡说……我这衣服……的确是匆匆挑选……” 紫阳丝毫不给其喘息之机,接着说道:“还有,据我所知,血仇装所画妆容应更为瘆人,充满恐怖之意。但显然你这妆容却非如此,反倒像即将出嫁的新娘,为了取悦丈夫而费心巧手装扮。” “无论你那身衣服是定做还是你精挑细选,加上你这妆容,我已可得出结论:你已心有所属,而且你那意中人就在你身边,你料定自己必死,却不想在死前给心上人以阴森恐怖之感,便故作美丽的新娘装扮,好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 说到此处,紫阳叹了口气,道:“但如此看来,显然你仍对人世充满留恋与不舍,信心不坚,死志不决,哪有资格与我交手?所以,你还是回去早日与情郎表白,尽早成婚,过过舒坦日子,享享人间清福去吧。”说罢,转身欲走。 叶凋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漠然地望向远去的紫阳,又发呆似的看看手中的血色长剑,忽而高声哭嚎,道:“你……你别走……别想逃!” 接着奋力爬起,举着血剑,向着紫阳刺去。在月色下,那血剑红光闪闪,去势歪歪扭扭,招式毫无章法,连鲁管仲这个外行都可看出此剑必然徒劳无功。 哪知那血剑尚未刺到紫阳,眼看便要落地,紫阳忽然身子一闪,左臂挡在了血剑去路上,“扑”地一声,血剑通体刺入紫阳左肩,剑尖从紫阳身子对侧冒了出来,兀自微微发颤。 叶凋零张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一切。 紫阳皱着眉头,缓缓将血剑退出身子,跟着身子一抖,流血的伤口受肌肉挤压,鲜血倏然停止流动。他不耐烦地说道:“如此一来,便算给了苦舟子一个交代,我相信即使是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自己弟子不自量力,徒自送命。我明日还要保护郡主和你家少爷,先行告辞了。”说完,身子一纵,消失在叶凋零身前。 鲁管仲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蓝色身影正向自己方向掠至,急忙屏住呼吸,身子缩进树叶中,所幸那蓝影并未发现鲁管仲,转眼便从他所藏树下闪过,随即渐渐远离。 叶凋零身子一软,坐倒在地,“铛啷”一声,血剑自手中掉落。继而她双目中无声无息地流下两行清泪,将她脸上的眼影,水粉,朱砂冲得稀里哗啦、乱作一团。接着泪水又流到了红衣之上,将其胸口一块尽数沾湿,月色之下,那红色显得越发鲜艳。 如同叶凋零心在泣血一般。 “这老道……有些门道啊!”鲁管仲此时心中对紫阳怨气全消,充满了钦佩之情。 “主人,有些奇怪。”此时母虫突然出言道。 “有什么奇怪的?”鲁管仲问道。 “刚才那名男子……身上有其他人鲜血气味。”母虫说道。 ... 正文 三十七 盼君长成 鲁管仲没理会母虫所言,望着紫阳远去的背影,猛然想起青楼之约,登时慌了神。当下也顾不上前去安慰叶凋零,手忙脚乱的从树上爬下,向着宅子奔去。 等奔到门口,正遇见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门前,往宅子内探头探脑,鲁管仲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与自己约好的那两名风尘女子。当下从一棵桦树爬进围墙,绕到门口,贴着大门说道:“一朵碧云遮头来。” 那两名女子一听,正是与鲁管仲约好的接口诗,知道找对了地方,心下暗喜:这金子估计跑不了了。于是清了清嗓门,轻轻说道:“翠绮织就绿顶戴。” 鲁管仲打开了大门,假笑道:“两位美女,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不过……现在出了桩意外,我那师尊房内有贵客到访,恐怕不甚方便,不如二位先回去,明天再来……” 两名女子对望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挺着胸道:“无妨,我们这边也是两人,大不了一对一,一对十也没关系。” 鲁管仲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再次堆笑道:“这个……实不相瞒,我师尊那名贵客……实是女子……” 另一名女子皱起眉头,喝道:“反正你我有约在先,今晚这笔生意你不做也得做,不然老娘闹将起来,能将你们这条街都掀翻。” 先前发话的女子劝道:“这位小哥,你看大家都是街坊,弄僵了总不好看,不如这样,我俩今晚一起伺候你,保管你满意,如何?” 鲁管仲望着两名女子如同干尸一般的脸庞,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道:“好,两位竟然如此敬业,小生佩服,不过在下房中已有佳人,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样吧,我另给你俩介绍两个客人,都是首屈一指的豪阔大少,我帮你俩去与商量价格,只要你俩服务到位,今夜绝不会白跑一趟。” 两女点头同意,鲁管仲便将两人带入宅子,往草成灰,木焦枯房屋走去。 三人来到草木二人房前,鲁管仲请二女稍待,独自一人上前,敲了敲木焦枯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条缝,木焦枯的脸露了出来,一见是鲁管仲,立时欣喜地叫道:“少主,快进来,草老弟正好也在,我们正在谈论这次大会方略呢。” 鲁管仲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屋,对着草木二人强作欢颜道:“二位大哥,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木焦枯道:“少主不用客气,但有吩咐,我等皆无不从。” 鲁管仲咽了咽口水,慎重地说道:“木兄,我父亲这次拨下的经费是否在你这里?” 木焦枯一惊,稍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道:“正是。” 鲁管仲神色严峻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二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说。”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在道理书院兵字楼有一同学,乃西安青楼总扛把子,他前些日子与我闲聊,说他手下青楼有两名花魁,寝技高超,御男无数,从无一合之将,可谓睡遍西安无敌手。我听其说的得意,心中不服,与其争执,言道我蜀中男儿龙精虎猛,长枪无敌,陕西女子绝难抵挡。这么一来他便来了兴致,说要与我打赌,说如我能找出一人抵挡花魁攻势一个时辰而不缴枪,便是我赢,他便付我一百两金子。否则我便要输他一百两金子,我当时脑子一热便答应了下来。今天便是决战之日,我本想亲自上阵,但一想到还有二位哥哥在此,我又怎敢妄自尊大,班门弄斧?于是专程前来,请二位哥哥出山,为我蜀中男儿争一口气,打压一下本地青楼的嚣张气焰。” 草木二人一听,心道还有这等好事,当下便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草成灰还自信满满地说道:“少主,你放心,如我二人输了,这一百两金子我替你出。但如我二人赢了,这一百两金子少主你自己拿去,我二人分文不取。” 鲁管仲热泪盈眶,道:“兄长,亏得你俩在此,不然小弟颜面尽失矣。” 尔后鲁管仲又借口道:赌约虽已定下,但这花魁上门的车马费总不能让人自掏腰包。于是问木焦枯预支了十两金子,说好赢了赌约后归还。草木二人听说还是上门服务,登时喜出望外,这十两金子自是掏得心甘情愿。 鲁管仲取出金锭,转身来到两位女子身前,道:“这是十两金子,你们也知道今日事已至此,我算是仁至义尽。等会儿进去之后,千万不要客气,将两人榨得精尽人亡,便算你俩本事。” 二女本来便觉得五十两金子一事不靠谱,只因二女今日之前,哪里见过五两以上的金锭?现在金灿灿的金锭便在眼前,不要的便是傻子,于是忙不迭地点头,接过金子,兴冲冲地冲进木焦枯的房间。 鲁管仲只听房内传出惊恐的惨叫声,随后灯烛熄灭,床铺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一滴泪珠,那是他身为人类的一丝未泯的良知。他陡然提气高喊道:“草大哥,木大哥,我鲁管仲在此立誓,他日我若为家主,定要聘请史官,记下二位今日为族争光,扬我族威的壮举,令二位名留青史,供后人铭记。” 屋中再度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凉叫声,似乎是草木二人对他的回应。随后鲁管仲擦干眼泪,扭过头去,大步离开。 鲁管仲走了没多久,忽见远处一身着红衣的窈窕身影彷徨走来,心中一动,知是叶凋零归来。当下快步上前,喊道:“零姐,请留步。” 叶凋零本来一副魂魄无依的表情,一听鲁管仲呼喊,登时惊慌起来,匆匆忙举起衣袖,向脸上抹去,一边抹,一边遮着自己脸庞,道:“少……少主何事?” 鲁管仲叫出了声,也是颇为后悔,一时也不知如何上前安慰,呆了半晌,才开口道:“零姐……你今天这身衣服,当真好看。” 叶凋零身子一震,踟蹰了片刻,依旧遮脸说道:“少主……不要误会,在下这身衣裳……仅是随意挑选,并非……并非要得你夸赞。” 鲁管仲听她话中颇含娇羞之意,知其外表高冷,内心纤细,而且刚刚受过打击,一时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说道:“哦,原来如此,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的确很好看。” 叶凋零闻言,终于转过身来,放下衣袖,低头道:“哦……那么……谢谢了。” 鲁管仲一见她的面目,顿时毛骨悚然,只见她脸上泪痕阡陌,黑白混杂,搅在一起,便如鬼怪一般。一惊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你这莫非便是真……真正的血……血仇装?” “你……你怎知晓这血仇装之名?”叶凋零也是吓了一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没……没什么,我瞎猜的。”鲁管仲急忙掩饰道。 叶凋零心中纷乱,忽而灵光一闪,惊道:“难道你……你刚才都听见啦?” “没……我啥也没看见,哦,不……是没听见,你尽管放心。”鲁管仲连忙摆手道。 叶凋零听他这般辩解,心下顿时雪亮,不由又羞又急,蓦然间头一晕,身子摇摇晃晃,向地上倒去。 鲁管仲见状大惊,赶忙快步上前将其扶住,道:“零姐……你莫生气,你听我解释。” 叶凋零缓缓睁开眼睛,头靠在鲁管仲肩上,低声道:“少主,我……我有话跟你说。” 鲁管仲听其语气郑重,心下凛然。当下战战兢兢地说道:“零姐……有事请讲。” 叶凋零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是丙辰年冬月甲巳日甲子时分出生的,今年二十岁……比你大六岁……” 鲁管仲听她连生辰八字都报了出来,心中越发惊疑,暗道:“莫非……她认定我之前窥见她复仇失败的丑态,想要对我下咒,让我忘掉一切?” 叶凋零继续说道:“我……这身衣裳……是我在婚服店里挑了好久……这才选中……你喜欢,我很高兴……” 鲁管仲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历经黑夜,即将要见到黎明的太阳,顿时周身颤抖,激动不已。但同时又伴随着患得患失之感,生怕这只是自己错觉,叶凋零接下来便会对自己恶语相向,将这自己这不切实际的幻象打得烟消云散。 叶凋零抬起头来,凝望着他的双眼,道:“少主……所以……你要快快长大……不然我这身衣裳到时候旧了,就……不好看了,要是再选一件别的……恐怕你会不满意……” 说罢,满脸红晕,嘴唇向着鲁管仲脸颊一触,随即倏忽起身,转眼便跑得不见踪影。 一时间,鲁管仲眼前仿佛有无穷彩色绸缎飞舞。此刻虽是月色朦胧,但在他看来却是艳阳高照。诸天神佛自云端冒出头来,在天空齐声唱和,纷纷称赞他的好运,并向他献来诚挚的祝福,而在神佛当中,他身着枣红马褂,头戴簪花红帽,与身着今日婚服的叶凋零相对而立,接受着来自天地的赞叹。 自此刻起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当他回想起今夜,他都会忆起那美若天仙的佳人、如在耳边的轻语、动人心魄的红衣、以及那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 ... 正文 三十八 波诡云谲 第二天一早,鲁管仲收拾好行囊,带着麒麟,来到饭厅吃早饭。发现紫阳已然在场,与他同席而坐的还有两名蓝衣道士,年纪约莫二三十岁,估计便是紫阳的两名弟子。其中一人相貌粗豪,浓眉大眼;另一人则白白净净,长相清秀。 紫阳见到鲁管仲,向他微微欠首,鲁管仲则满脸笑容,向着紫阳深深一揖,说道:“紫阳道长,昨夜睡得可好?这两位是……” 紫阳微笑道:“谢谢鲁少当家关心,贫道昨夜睡得甚是安稳,这两位是我的弟子珠璇子,灵墨子,昨日我生怕敌人前来偷袭郡主,故派他俩前去护卫,少当家自是没有见过。” 鲁管仲与珠璇、灵墨二人互相寒暄一番,便在此时,叶凋零带着胧月走进了饭厅。 鲁管仲见叶凋零已然恢复了平日打扮,神色也不见了昨夜的娇羞,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瞥见鲁管仲,也只是点了点头,全无半分亲热之情。鲁管仲霎时以为昨夜的场景只是一场梦境。 之后草木二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一见鲁管仲,立时脸上充满惭愧之色,来到鲁管仲身边,低声道:“少主,对不住了……那赌约……我们没能获胜……” 鲁管仲大度地一挥手,道:“无妨,二位既存了为族捐躯之心,那胜负便已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二位哥哥的身体是否无恙,那赌约之事,从此后不必再提。” 草木二人本在担心那一百两黄金赌注,一听鲁管仲全不介怀,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也不怀疑为何花魁会如此丑陋,满怀歉疚地开始安排下人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此时胧月看见了那只麒麟,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好奇地问道:“鲁哥哥,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鲁管仲有意在叶凋零面前炫耀,道:“没见过吧?这不是狗,而是神兽麒麟,是我的宠物。” “麒麟?莫非就是龙之九子之一?难不成……前些日子的真龙出世之事是真的?”紫阳真人也是颇为震惊。 “何止是真的,那正是出自本大爷的手笔。”鲁管仲想到,但也不好明说,点头道:“此事我的确知道一些端倪,下次我有空再与你们详说。” 之后木焦枯指挥下人收拾完毕,安排花慈悲、草成灰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紫阳与珠璇、灵墨乘一辆马车;鲁管仲则带着麒麟,与胧月、叶凋零一起乘上龙马所牵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京城出发。 此时鲁管仲得母虫寄生,感知变得极为敏锐,此时身在马车中,周围地形却如同历历在目一般。他一时不明所以,却也不想唤醒母虫,当下全神贯注地操纵龙马前进。 他不去打扰母虫,母虫却不放过他,蓦地在他脑海中说道:“主人,刚才我又闻了闻,那老道身上的确两股血腥气。” 鲁管仲皱了皱眉头,心道:“这老道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估计杀的人多了去了,身上有血腥气又怎么啦?” 母虫又道:“只是这两股气味都颇为新鲜,其中一股气味是他自己的,另一股我在麒麟身体里寄生时闻到过,就在你收留我不久前。” 鲁管仲闻言,心中忽然一动,想到:“我收留这母虫之前正在与那萧颜相斗,利用十绝阵伤了萧颜,彼时母虫就在隔壁,可能便是那时候的血气让母虫闻了去。这紫阳并未与萧颜有所接触,身上怎会有他的血腥气?” 他想到此处,对母虫暗道:“那你有何建议?” 母虫道:“我对这道人颇感不安,还望主人对其加以监视,免得其突然发难,伤到主人。我可不想宿主早死。” 鲁管仲皱眉暗骂:“怎么说话呢?这般不吉利……你既叫我监视于他,可这老道武功极高,我一近身便被发现了,到时只怕死得更快。” “无妨,你只需在他离住处三丈内布下火蚕丝,连接你的手指,我便能通过火蚕丝振动偷听其屋内动静。”母虫答道。 “可是……火蚕丝已被麒麟毁得一根不剩……”鲁管仲为难地说道。 “不要紧,只要你允许,我可以在你体内分泌火蚕丝,待会儿你只要像吐痰一般便可口吐蚕丝了。”母虫不急不慢地说道。 鲁管仲想象自己口吐蚕丝的滑稽景象,身子不由一阵哆嗦,暗想:“此时不忙,等会儿无人时再说。” 尔后数日,车队一路向东,缓慢而平稳地经河南河北二省,向京城驶去。鲁管仲依母虫所言,于打尖时在紫阳真人屋外布下蚕丝,探听其动静,但听来听去也无甚发现。好在鲁管仲闲来无事,倒也乐在其中。 鲁管仲几次三番欲与叶凋零独处,想说些贴心话,表明心意。但叶凋零每次均脸颊绯红,找寻借口躲避,弄得鲁管仲好不尴尬。久而久之,鲁管仲只觉得心灰意冷,怀疑叶凋零之前是不是一时冲动,现下起了悔意。 不过由于麒麟之故,胧月却与鲁管仲越来越亲密,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便是打尖之时胧月也尽往鲁管仲屋里跑,全不顾男女之别。其余人知道两人实是娃娃亲,估计大会之后便会成婚,因此也不去多管。 如是车队行了两周,已达石家庄南面苍岩山附近,距离京城最多一周路程。木焦枯早已命人在此买下了一栋山庄。山庄内有温泉地热,又备下美食好酒,以供众人恢复体力,养精蓄锐。 是夜,鲁管仲一如既往,在紫阳真人房间附近布下蚕丝,连接手指,探听屋内动静。 紫阳也与往常并无不同,吃过晚饭后便返回房间,花了一个时辰练气打坐,翻阅道藏之后,便吹熄了烛火,准备上床歇息。 “唉,小白,看来是你多心了。道长如此风轻云淡之人,又怎会对我有心加害?不说了,这监视之举便到今日为止吧。”鲁管仲颇觉困乏,这般想着,便欲松开手上连线。 忽然,屋外传来一个极轻的脚步声,也未闻门窗打开声响,呼吸之间,这脚步声便出现在了屋内。 “道长,好久不见,是你留下记号叫我前来?”一个声音说道。 鲁管仲一听这声音,登时全身寒毛直竖,一个极大谜团在心底浮现。 这声音与萧贱极为相似,但从语调语气来判断,显然来者是与鲁管仲打过数次交道的萧颜。 “你是血龙门的人吧。”紫阳的声音不见丝毫惊慌。 “……正是。”萧颜沉默片刻,答道。 “很好,那你可知道我武当派与你们血龙门的渊源?”紫阳继续道。 “在下新任血龙门光明右使,实不明此中纠葛。”萧颜答道。 “那我便告诉你,在你们血龙门尚为明教之时,我们武当派便是你们坚强后盾,其中你们有数代教主,还是我武当弟子出任。”紫阳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萧颜并未答话,似乎表示默认。 “你们门主令狐九剑早已将你之事知会于我。而我之所以接到飞鸽传书后便星夜兼程,自武当山赶去西安,正是因为担心你一时冲动,坏了我大事。”紫阳缓缓说道。 “怪不得你在道理书院之时阻我杀那小子,还传音于我,约我于你屋内相会。”萧颜恍然大悟,“后来我发现有一女子跟踪于我,还以为是你的手下,因此故意露了个破绽,让其救回了人质。” “那女子不是我所派,后来你我见面之时她竟前来寻仇,耽搁了半个时辰,我也只好与你另约时间,今日总算得到闲暇,好将真正指令传达给你。”紫阳语气平淡,道,“我这里有你们血龙门门主易武阳与代门主独孤九剑共同所下密令,你拿去吧。” 萧颜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接过什么东西,轻轻读了出来:“血龙门光明右使萧颜听令,现命你协助武当掌教李道一,与比武大会中暗杀崇祯,以协助靖王身登大宝,行事之时,务必将一切罪证指向公输家与西川秦王。” ... 正文 三十九 年少轻狂 “他说他要……刺杀崇祯?”鲁管仲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主人,怎么回事?他们所说的事会对你有威胁吗?”母虫感到其脑中一片混乱,受其感染,也不由焦虑起来。 鲁管仲不答,一边绕屋疾行,一边低头自语:“他们不光要杀崇祯,还要嫁祸我公输家还有秦王……我该怎么办?是现在就告诉零姐她们,立刻转头回家……或是假作不知,然后到了京城,再密报圣上?” 如是转了近十圈,还是拿不定主意,心道:“不管怎样,还是先找零姐商量一下,再做定夺。”想罢,打开了房门,匆匆奔出。 此时已近戌时,下人已将路边灯烛点亮,鲁管仲沿着走廊,一路飞奔,来到了叶凋零房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不知怎的,他以往与叶凋零调笑无忌,虽经常皮肉吃苦,但也乐在其中。自从叶凋零向他表明心迹之后,他反而畏首畏尾起来,生怕叶凋零嫌他轻薄浪荡,行为不端,故常自收敛,谨言慎行。此次虽然是为了商议机密大事前来,但他依旧感到束手束脚,裹足不前。 他脑海中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不行,我不能让零姐知晓此事。” 随即他心下思量:“此事事关重大,敌人定然对我等一举一动皆极为关注,零姐向来不善作伪,一旦露出破绽,那便是鱼死网破之局。现下幸亏得知此事的是我,情况已由原来的我明敌暗变为了我暗敌明,只消我瞅准机会,设下陷阱,不愁敌人不中招。” 这般想着,刚想离去,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叶凋零走了出来,一见鲁管仲,微感吃惊,不由后退一步,羞怯地说道:“少主……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鲁管仲此刻正********扑在破解敌人阴谋上,对于叶凋零反应也不太在意,随口答道:“没事,路过,顺便来看看,如一切安好,那我便告辞了。” 叶凋零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红着脸道:“胧月郡主有两名武当弟子护卫……出门去了……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鲁管仲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坚毅的光芒,蓦地握住叶凋零手道:“零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护得大家周全。”说罢,扭过头去,大步离开。 叶凋零一时不明所以,愣了一下,便欲追问,鲁管仲已经走得远了。 鲁管仲迈着坚定的步伐,快步向紫阳真人房间走去。母虫焦急地问道:“主人,那两人极为危险,你这是去干嘛?” 鲁管仲心道:“当然是去干掉他们。” 母虫惊慌起来,道:“干掉他们?凭你一个人?主人,你千万不要冲动,还是找个人商量一下为妙,你万一失败了,我也要跟着你一起陪葬了。” 鲁管仲摇了摇头,暗骂道:“你这家伙,怎么尽捡不吉利的话说。现在这情况,我跟任何一个人商量都没有用,一旦被这两人获悉其秘密已然外泄,必会使出雷霆手段,将我等尽数诛杀或者囚禁。而我父亲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飞鸽传书也赶之不及……更别提崇祯皇帝了,听人说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如我密报于他,说不定他连我等一起关押起来,届时更加生死难料。为今之计,只有趁敌人戒心不强之时猝然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方有一线生机。” “可是……主人,你实在太过弱小,便欲偷袭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母虫直言不讳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虫子就是不开窍,我来硬的不行,不能来阴的吗?现下我可以随意口吐火蚕丝,加上我天才的头脑以及祖传机关之术,只消搭配得当,足够这两个家伙死一千回了。”鲁管仲自信地想道。 鲁管仲来到紫阳房间一里外,用望远镜目测了一下房间大小方位,并仔细观察了房屋周遭环境,心中有了初步的计划。随后回到自己房间,取出工具,制作了四根五尺来高的立柱,其中两根装有底盘、滚轮及发条,发条上紧后可以自行移动十余丈距离。 接着他带上立柱,再度来到了紫阳真人屋外,探听其屋内动静,发现萧颜尚未离去,正在与紫阳商议些什么,而且两人似乎商议得甚是认真,心无旁骛。心中暗叫一声好,便开始布置陷阱。 紫阳真人的屋子是一间**的平房,四周全是空地,鲁管仲蹑手蹑脚,将两根立柱并肩牢牢固定于紫阳屋外西面墙壁的正中位置,距离墙壁约有五丈,再将另两根立柱放置于屋外东北、东南角,不过并不将之固定。之后他给母虫下令,使自己口吐火蚕丝。这火蚕丝刚刚分泌出之时呈软绵粘稠状,可以任意拉伸,鲁管仲将蚕丝一端粘在先前固定的立柱之上,另一端粘在另两根可以移动的立柱上,如是两边各连接了十道火蚕丝,形如两张古筝琴弦,从南北两个方向将紫阳住所夹在当中。 “好了,接下来我只要驱动两根移动立柱相向而行,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人切成十一块。”鲁管仲待火蚕丝凝固变硬,心中思忖。 他想到此处,更不迟疑,深吸一口气,悄悄将两根立柱底部发条上紧,其后两根立柱发出嘀嗒之声,相向而行,拉着两张火蚕丝网,向紫阳房屋切割而去。 鲁管仲双眼没有半刻离开现场,手掌紧握,手心中全是汗水,随着两根立柱逐渐靠拢,火蚕丝网已经开始切割房屋墙壁。只消再过一柱香时间,无论李道一及萧颜武功如何高强,也必难逃裂身之厄。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向着移动中的立柱走来。 “鲁哥哥,是你么?”胧月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 鲁管仲借着月光,循声望去,只见胧月一席青衣,怀抱着麒麟,懵懂地向着丝网中心走去。 “胧月……她……刚才去找过我?”鲁管仲一见之下,心中登时雪亮,只因他为了避免麒麟嚎叫坏事,将麒麟留在了屋内。此刻胧月既然抱着麒麟,那定是借着麒麟嗅觉,寻到了自己。 眼看胧月与敌人即将同时身遭切割之厄,鲁管仲骤然大叫一声,冲上前去,将两根立柱分开。便在此刻,胧月此时右侧手臂上爆出一阵血雾,她痛苦地呜咽一声,晕倒在地。 “道生一!”紫阳屋内发出一声清啸,一柄符箓长剑冲天而起,当空一斩,“砰”的一声,长剑碎裂,鲁管仲只觉两根立柱一颤,传来一阵轻微的弦断之声,母虫颤声道:“主……主人,火蚕丝全……全断了。” 紧随长剑之后,紫阳屋顶上跃出两人,此时月明星稀,鲁管仲瞧得分明,正是萧颜以及李道一。 “原来是你这小子,我之前饶了你,你竟再度用这无形细丝来算计我,要不是我已有前车之鉴,恐怕便要死在你手里。”萧颜双瞳蕴着森然冷意,死死地盯住鲁管仲。 李道一则皱了皱眉头,看看自己那柄碎裂的长剑,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鲁管仲当此局面,已知自己有死无生,反而心中一阵释然,大笑道:“可惜啊,我鲁管仲出师未捷,功亏一篑。未能取了你俩狗命,实是一大憾事。” 李道一与萧颜纵身跃下,来到鲁管仲身前三丈处。李道一盯着鲁管仲思索了好一会儿,道:“萧颜,杀了这小子。” “正合我意。”萧颜狞笑着,黑烟开始在手中凝聚。 “主人,总不能这么束手待毙,快逃吧。”母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鲁管仲闭起眼睛,心想:“我何尝不想逃走,但我一走,胧月怎么办呢?”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内。 他捡起一根火蚕丝,绕在胧月脖子上,道:“停步,再靠过来,我就杀了她。” 萧颜一愣,尔后笑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不过狡猾了些,没想到你竟这么无耻,连你的未婚妻都可以拿来做人质。” 鲁管仲面色沉稳,道:“我现在杀了她,总好过落入你们手中,沦为傀儡,最终被按上个弑君忤逆的罪名。” 李道一走上前来,沉声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退后,再往前一步,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鲁管仲威胁道,“胧月死了,我再自杀,这下你们入京行刺的打算便如镜花水月一般。” 李道一与萧颜交换了一下眼神,萧颜踏前一步,冷笑道:“好啊,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你愿意自杀便自杀……”话音未落,忽然间手一挥,一道黑雾向鲁管仲席卷而来。 鲁管仲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竟没半分顾忌,心里一紧,但说什么也无法下手杀死胧月,叹道:“罢了,罢了,我鲁管仲今日毙命在此。”说着便松开了手中的火蚕丝。 眼看便要被黑雾卷入,忽听一声大喝:“且慢动手!”跟着数道白光向着萧****去,萧颜往后一跃,避开了白光,袭向鲁管仲的黑雾也就此消散。 鲁管仲抬眼一瞧,只见草成灰、木焦枯、花慈悲、叶凋零四人站在自己身前,面对着李道一与萧颜。 “李道长,可否请你解释一下。”叶凋零冷冷地说道。 李道一淡淡一笑,道:“我本与这位萧少侠约好今夜在此决斗,哪知不意间遇上了你们鲁家少爷,他竟将胧月郡主绑出,欲行禽兽之举。我们动作慢了一步,给他伤了郡主。他为了逃脱,还用细丝勒住郡主脖子,威胁我俩。萧少侠性子较急,这才不顾一切动手。” 叶凋零闻言,身子一晃,神色凄然地望向鲁管仲,颤声道:“少主……李道长……所言当真?” 鲁管仲急道:“他说谎!你……你们切不可相信于他。” ... 正文 四十 恍然如梦 叶凋零目光顺着胧月身躯上移动,先在胧月右臂上伤口处停留了一下,再细细打量胧月脖子上的勒痕,陡然间语气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道:“少主,郡主身上的伤可是你造成的?” 鲁管仲结结巴巴地说道:“是的,不过事出有因……你听我解释……” 叶凋零目中爆出杀意,道:“没什么可解释的,纳命来!”说罢,身如一只青燕,向鲁管仲扑来。 鲁管仲哪肯含冤而死,刚想反抗,忽见叶凋零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花慈悲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一股真力向萧颜与李道一喷去。草成灰也随之抽出九节黑龙鞭,扑向萧李二人。 鲁管仲还处在错愕之中,忽然身子一轻,叶凋零已将他背起,施展轻功,便向苍岩山侧耳峰方向奔去。 他们所处山庄位于苍岩山半山腰,一面临崖,有一条山道与侧耳峰相连。那侧耳峰树木葱郁,一旦躲了进去,怕是神仙也难以找寻。 木焦枯耳聪目明,一等叶凋零远离此处,立即大喝一声:“退开!”蓦地挥出一把灰色弹珠,而花慈悲与草成灰见机极快,在其刚刚出声之时便倏然后跃。那灰色弹珠飞至萧李二人身前,登时发出数十声巨响,火光闪现,烟雾弥漫,无数细小钢珠自其中激射而出,将敌人所在尽数笼罩。 草木花三人也不恋战,紧随着叶凋零仓惶而去。 鲁管仲兀自惊魂未定,问叶凋零道:“零姐,这怎么回事?你们怎知我在李道一处?还知道李道一要害我?” 叶凋零蹙眉道:“还不是你在我房前没头没脑地说了那一番话?我听你似乎说得大义凛然,心头没来由地感到不安。便叫上了慈伯与草叔、木叔,一同商议之下,觉得你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立刻前去找寻你。哪知你不在房中,倒是有脚印一直向李道一居所延伸,我们沿着脚印找寻。正巧碰上那萧颜要痛下杀手,便依照既往定下的对策救人。” “那你……没相信李道一刚才那一番胡诌吧?”鲁管仲忧虑地问道。 “当然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伤害郡主。”叶凋零毫不犹豫地答道。 “还是你了解我,不愧是我媳妇儿!”鲁管仲立时笑逐颜开。 叶凋零脸一红,低声道:“别说了,你抱紧郡主,我要加速了。”说罢,足下加劲,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向着山林间掠去。 眼看就要钻入树林,忽然空中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叫道:“夜未央!”旋即一阵黑雾自四面八方涌来,挡在了叶凋零身前,紧接着黑雾凝聚,化成一个人形。随着黑雾慢慢散去,萧颜的面目显露了出来。 叶凋零一惊,霎时停住脚步,将鲁管仲放下,从腰间抽出那柄血色长剑,神色严峻地凝视着萧颜。 两人尚未交手,鲁管仲身后又传来一个清朗的啸声:“道生一!”伴随着这个声音,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直直刺向鲁管仲。花慈悲急忙抢上前,双掌一错,以掌力硬接了这一剑,登时一口鲜血喷出,向后便倒。不过那柄长剑也被掌力所激,倒飞而去。 李道一迈着云步,自黑暗中悠然走来。 “放下郡主,便让你们走!”李道一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鲁管仲望着委顿在地的慈伯,怒气冲冲地吼道。 “你们别无选择。”李道一语气自然,便如在诉说一件无可辩驳的事实。 “少主,将郡主交给他们吧!正如他们所说,我们毫无获胜之机,相信他们也不会伤害郡主。”木焦枯悄声说道。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现在他们唯一所忌惮的,便是胧月在我们手中,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力相攻。一旦胧月到了他们手里,我们便再无所恃了。” “说得好!怎么办?李道长,他们不相信我们。”萧颜鼓掌道。 “那没办法了,任务终止,将他们全数杀死。”李道一耸耸肩,语气中现出一丝遗憾。 他话音刚落,那柄符箓长剑再度飞舞,自天空中向鲁管仲劈至。 鲁管仲见其来势汹汹,全然不顾自己怀中胧月。心中一凛,急忙将胧月放在地上,身子向反方向一扑,引开了长剑。眼看长剑就要刺中自己,草成灰长鞭一卷,将剑柄牢牢缚住,那长剑登时停在空中,草成灰手上用力,与之僵持不下。 木焦枯眼见李道一长剑离手,无所凭借。于是再度挥出一把灰球,自四面八方向李道一打去。哪知李道一身子不动,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生二!” 那柄符箓长剑剑身中冒出一道金气,骤然飞至李道一身前,凌空舞动,将灰球尽数弹回。慈伯动弹不得,首当其冲。木焦枯一见如此变故,大惊失色,不及多想,飞身挡在花慈悲身前,数道巨响传来,灰球在他身前爆炸,登时将其炸得千疮百孔,不成人形。 花慈悲发出一声怒吼,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大喝一声:“零儿,带着少主走!”跟着身子一纵,向着李道一扑去。 “飞蛾扑火,勇气可嘉。”李道一不躲不闪,跨前一步,那道金气舞成一个圆盘,瞬间将花慈悲绞入。只听一阵挫骨之声传出,金光竟而停住,只见花慈悲全身是血,须发箕张,双目圆睁,锁骨牢牢夹着一柄金色长剑,一步一步向李道一挪去。 李道一再道:“二生三!”那金色长剑剑身一颤,再度分裂,一柄幽蓝长剑自其中冒出,向着花慈悲一斩,花慈悲哼都没哼一声,人头落地,鲜血喷涌。在满天血雨中,一金一蓝两柄长剑自左右向鲁管仲攻至。 鲁管仲将一切看在眼里,整个人已然呆住,一丝悲伤或是恐惧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眼前这惨剧只是一场幻觉,没有半分真实之感。 萧颜眼见如此惨状,似乎也有些不忍,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夹攻鲁管仲,一道黑烟自身后冒出,向着胧月卷去。 叶凋零全不理会胧月,跃至萧贱身前,血剑一挥,奋力挡开金蓝二剑。但受李道一内力实在太强,她连续守御双剑攻势,受剑上内力震荡,口角流血,摇摇欲坠。 草成灰趁着李道一费神对付叶凋零,使出全身内力,将手中长鞭一掷,那长鞭顿时卷着符箓剑,如雷霆一般向李道一面门击去。 李道一不慌不忙,随手一捞,将长鞭接住。跟着解开长鞭缠绕,那符箓剑一下子如同重获自由,呼啸着飞扬起来,加入金蓝双剑的攻势之中。 叶凋零此时已至油尽灯枯地步,眼看符箓剑再临,根本无力阻止,刚想用身躯阻挡。忽然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身前,血光一闪,金银蓝三柄剑自身前那人后背穿出,紧接着那人双手一合,牢牢抓住三柄剑,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琴,道:“快……带着少主走……”此人正是草成灰。 叶凋零没有时间伤感,咬紧牙关,一把拉住鲁管仲,纵身向身旁悬崖绝壁下跃去。 “活下去。”她在鲁管仲耳旁轻声呢喃。 “三生万物!”与此同时,山崖上再度传来李道一的啸声,随即金光大盛,鲁管仲看见无数道细如针尖的小剑自悬崖上飞来,在自己眼中逐渐放大。 刹那间,一个散发着香气、温软如玉的身子紧紧抱住了自己,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挡住了漫天飞舞的小剑。不多时,一股血腥气在空气中散布开来,而那股香气则为其覆盖,消弥无踪。 鲁管仲似乎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飞了好久,跟着重重一震,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呆在这片黑暗中,不要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这片黑暗的庇护,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事与愿违,鲁管仲很快便醒了过来。 他完好无损,仅脑子轻轻发胀。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一摸身下,果然摸到一具柔软的身子,尚且余温未散,对他的触摸也毫无反应。 他以耳朵贴在那身子正中,凝神细听,没听到半分心跳。 他如触电一般,身子一颤,弹了起来,双目紧闭,不敢瞧上一眼。如同丧家之犬,手脚并用,向着远处逃去。 自这数百丈高空摔下来,又垫着自己,便是天仙之躯,只怕也要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更何况是自己一直憧憬的女神,鲁管仲生怕自己一瞧之下,便会亵渎叶凋零在自己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那是他今生最为珍贵之物。也是他此刻唯一完好无损之物。 那是夜月之下,窈窕的体态,艳丽的红衣,醉人的容颜,温柔的话语,以及珍重的承诺。 ... 正文 四十一 离经叛道 天空下起了雨。 这雨来得极是突然,前一秒还是天高气爽,下一秒便是水瀑滂沱。地面上的一切脚印、气味、血迹在这大雨的冲刷之下,都被洗得一干二净,无法辨识。 鲁管仲在泥泞的地面上不停地奔跑。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为何要跑,也不知自己要跑向何处。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便会想起极其痛苦之事,他的心会被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山洞之中。 他默默坐起身子,手在身旁摸索,挑选了一块巴掌大的石片,用力将之在石壁上敲击,使其一角形成一尖锐的石刃。 他毅然将石刃划向自己咽喉。 “活下去!”他耳边陡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他手一哆嗦,石片自手中滑落,消失在黑暗中。 那是他爱人以死换来的希望,此刻却成了他难以逃脱的诅咒。 两行浊泪自他眼角流下。 “主人……你好些了么?”他脑海中再度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母虫……是你带我来这里的?谢谢你。”鲁管仲听到熟悉的声音,痛苦稍减,心中想道。 “不是我,是你自己跑来的。主人,你刚刚是不是想自杀?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做,你一死,我也要跟着死了。”母虫说道。 鲁管仲苦笑一声,心道:“母虫……我是个废物……我武功全无,身子孱弱,却又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要不是我一意孤行,想要逞能,又怎会害死慈伯,草叔,木叔……还有……还有……零姐……”想到此处,他再也控制不住,眼角再度流出悔恨的泪水。 “主人……我认为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自杀了,他们舍弃自己性命,方才换来你此刻偷生,你如一死了之,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母虫劝道。 “母虫,你不必费心劝我,我是个懦夫,连自杀都做不到……你寄生在我体内,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鲁管仲自嘲道。 “主人,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活下来,便要珍惜自己生命,我看你肚子空空,最好吃些东西,这样才能健健康康的活着。”母虫全凭本能生活,此刻肚子空空,颇有些虚弱,如是建议道。 鲁管仲不答,双膝蜷起,将脸深埋入两腿之中,双目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鲁管仲突然睁开眼睛,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道:“好吧,母虫,我要吃东西,你有什么好主意?” “有有有,主人,在你右手边前方两寸,地下有数只蚯蚓,在你左手左侧五寸,石壁上有一只壁虎。还有几只苍蝇……不过凭你身手恐怕抓不住。”母虫一听鲁管仲要吃东西,顿时兴奋起来,接连出言道。 鲁管仲笑了笑,左手一抓,果然觉得手中有些滑溜溜的生物在不停蠕动。他将泥土掸去,毫不犹豫地将那生物塞入口中,嚼也不嚼,囫囵吞下。 母虫欢呼一声,说道:“主人,这些蚯蚓营养最是丰富,还请将之交给我处理,保证给你身体带来最大好处。” 鲁管仲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请便。”紧接着他左手一伸,又抓住了壁虎,拿起地上石块,将之砸死,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度将其塞入口中,不过这次他大着胆子嚼了几下,只觉得颇为腥气,但还是强忍呕吐,将之咽下。 母虫极是兴奋,上窜下跳,在胃中调理环境,促进消化吸收。 经过这一番折腾,鲁管仲觉得稍稍恢复了力气,蓦地出言道:“母虫,你忙完了没有?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一下。” 母虫进食完毕,心满意足,当下说道:“主人有何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 鲁管仲道:“我想请你爬到我丹田内,分泌火蚕丝,使之绕开寻常经脉,直接连接我手脚头面胸腹内脏。最好再将什么任督二脉也给凿通,以火蚕丝相连。” 母虫闻言,登时吓得身子发僵,颤声道:“主人,你不是说好不自尽的吗?怎么又想不开了?” 鲁管仲认真地说道:“我这并非自尽,只是我以前被父亲强迫读那些武功秘籍时曾想过,为何人体经脉走形要那么繁复,而且其上要有那么多穴位?如能有一直行通道,连接丹田气海与四肢百骸,那真气流转岂不是迅捷有力许多?” 母虫急忙说道:“主人,天生万物自有其理,这人身上的经脉之所以复杂异常,正是由于经脉脆弱,如真气在其中流转过快,则有经伤脉断之虞。故而又有无数穴位分布其上,限制真气流转速度。自古以来凡内力深厚之人,必须经过不懈修习,循序渐进之下方能使经脉承受强大真气。” 鲁管仲道:“那岂不是正好?你这火蚕丝凝固之后坚硬异常,且真气在其内传导迅速,如此一来不就能离经叛道,另辟蹊径,或许能使我的身体突破人类极限,甚至可达仙体之境?” “可是……可是……可是……”母虫接连说了三个可是,但心惊胆战之下,接下来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可是什么?”鲁管仲皱眉道。 “可是如此一来……你寻常经脉得不到真气滋养,寿命必将大大缩短,而且……我如这般将你改造,你必然痛苦异常,只怕……熬不过一半,就会死于剧痛之中。”母虫鼓起勇气,将剩下一半话说了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痛死的。”鲁管仲淡淡地说道,“刚才那般痛苦都没让我死去,只怕**上的疼痛也奈何不了我。” “还有……就算你活了下来,但你经脉虽改,但内力依旧全无,也不过空有躯壳而已,毫无用处。”母虫接着说道。 “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为何你那火蚕丝里会有热量?”鲁管仲反问道。 “这个……其实火蚕丝里有我的虫卵,其可以通过补充能量产生热能,维持环境适宜。”母虫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不就行了?我允许你在我丹田内产卵,生出大量热能,以代替真气运行。”鲁管仲面露疯狂之意。 母虫沉默了片刻,接着不可思议地说道:“主人,你知道你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吗?你等于直接将身体交给我,任由我处置,等我改造过后,你的躯体将再也离不开我们火蚕一族,或者称为火蚕傀儡更合适一些。” “无妨,我早就该死了,现在得以苟延残喘,怎么也得让这条狗命发挥些作用,不是么?”鲁管仲脸现残忍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母虫默然,许久之后终于点头说道:“主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请你准备好大量食物还和水,还有,改造过程中你可能会痛不欲生,请用干草将地面及墙壁垫好,免得你忍受不住,一头撞死。” ———————————————————————— 数日后。 叶凋零的尸身旁,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 此人衣衫破烂,身上横七竖八地布满抓痕,样貌虽然年轻,但黑发中已然参杂了不少银丝。身子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叶凋零那几乎四分五裂的身子,缓缓蹲下身子,从口中吐出一团团粘糊的细丝,以手指牵引,颤颤巍巍地在叶凋零身上忙碌起来。 过了约一个时辰,怪客结束了动作,接着手掌一挥。叶凋零随之手指一颤,缓缓站起,只见那些身体破裂之处尽皆被修补缝合,面目似乎也恢复了身为活人时的美貌。 她姿势僵硬地向着眼前怪客一鞠躬,跟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含糊不清地说道:“少主,谢谢你,我又活了。” 那名怪客一言不发,只是痴痴地望着叶凋零,良久良久,眼眶中流下了漆黑如墨的眼泪。 叶凋零见状,僵硬且缓慢地伸出手指,轻轻将怪客眼角的泪滴擦去。 怪客嘴唇颤抖,倏忽握住叶凋零苍白的手,缓缓站起,随即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道:“嫁给我吧。” 叶凋零脸上竟而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点了点头。怪客激动万分,一把将叶凋零抱住,在这山谷凛冽刺骨的寒风中,两人竟似浑不在意,紧紧相拥,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双人石雕一般。 ... 正文 四十二 抢手货色 萧贱与鸿雁在子午谷中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耽搁了一周时间,好不容易找出一条出谷之路,于是乎一路马不停蹄,经西安、河南、河北。终于在腊月初五赶到了北京。 萧鸿二人在城门附近试着联系鲁管仲,但始终未能奏效,两人思忖那冰钻功效已过,时不等人,只能先行入京,等比赛时再做打算。 这城门口不知何故,把关极严,意欲入京者都要接受搜身盘问,所幸鸿雁在入城时向守卫出示了茗枫所赠红线,守卫顿时肃然起敬,出言指点二人寻至了比武招亲御用招待所皇气居。 这皇气居乃是京城鼎鼎大名的一间客栈兼酒楼,此次朝廷出资将其包下,用作接待之用。萧鸿二人眼见皇气居外有一商铺,正在出售书籍,上前一问,才知崇祯不知从哪里获得了灵感,竟而变得极有商业头脑,将参赛世家与亲王郡主绘制成了名册,并辅以插图,可谓图文并茂,作价十两纹银一本,在皇气居前设摊开卖,生意颇为兴隆。 萧贱连续经历数番大战,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银两几乎丢得干干净净,幸好鸿雁还藏有几片金叶子,两人一路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到得皇城,此刻哪有闲钱买此名册?由是萧贱虽然兴趣勃勃,但也只好望书兴叹。 其后萧贱向皇气居掌柜出示了腕上红线,那掌柜一瞧,见其上有个“楚”字,顿时彬彬有礼地一鞠躬,派出堂倌引着萧鸿二人,穿过酒店大堂,往后院走去。 那堂倌一边走,一边言道:“二位贵客,楚王殿下早已到了京城,不过他与其眷属在京城另有住处,因此原先用作接待楚王的屋子现下空着,正好给二位居住。此间一应用度皆齐备,二位如有需求,只需拉屋内的拉铃即可。” 萧贱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小哥,我俩刚刚入京,不知此地风俗。现下虽未至年关,但腊八将近,若在我老家,早就应是张灯结彩,炮竹喧天,人人披红戴绿,笑逐颜开。但这京城却是守备森严,士兵满街,行人却是稀少,不知有何缘故?” 那堂倌得意地说道:“你算是问对人啦!这事儿机密得很,要不是我表哥的媳妇儿的姑姑的街坊的儿子在宫里当差,恐怕你问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告诉你吧,这一周来有人意欲行刺皇上,已经连续三次了,虽未能碰到皇上半根汗毛,但锦衣卫也没抓住犯人,这不,皇上龙颜大怒,决定全城戒严,搜捕犯人。” 萧贱心想:“看来此事也不甚机密,要不你隔了这么些关系,哪还能知晓?”但这话不便出口,接着问道:“那犯人长啥样可有眉目?” 那堂倌更显兴奋,挤眉弄眼道:“这位客官,不瞒你说,这刺客面笼黑纱,身材窈窕,乃是女子。而且据说神通广大,就连被箭射中也行动自如,而且没流半滴血,恐怕是有金刚不坏之身。” “金刚不坏?难道是……至阴冰封?”萧贱吓了一跳。 正说着,三人来到了一间三进的平房跟前,那堂倌道:“二位,这便是二位住所。我还有事,先行告辞。”说罢,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萧贱向其点头致谢,跟着伸手推开了房屋,环视了一番,只觉得此屋装饰得颇为豪华大气,极是符合皇城气度。不过比之他们在黑尸塔内的底楼住所还是略显粗糙,不够雅致。 萧贱忽然瞥见一物,欢呼一声,快步上前,从客厅圆桌上拿起一本册子,鸿雁看这封面,赫然便是参赛者名册,当下坐到萧贱身旁,饶有兴趣地与之共同观摩。 这本书开篇数十页介绍了参加此次大会的十名郡主,共有 楚王之女:茗枫郡主 秦王之女:胧月郡主 靖王之女:芊芊郡主 宁王之女:蕊若郡主 周王之女:晓星郡主 广王之女:尧颀郡主 滇王之女:天池郡主 绥王之女:紫墨郡主 怀王之女:洛凡郡主 德王之女:蝶梦郡主 文字之间将这十位郡主描述得极尽妍丽端庄,仿佛皆是人间仙子,但萧贱细细一看,发现这这些郡主年龄多在十二至十六岁之间,根本尚未成年,毫无谈婚论嫁之必要,心下不由略感困惑,不知这帮少女如何挑选自己的夫婿。 接下来百来页介绍了参加比武招亲的二十余名世家公子,萧贱随意翻了数页,忽然发现公输世家的代表正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子鲁管仲。 “难怪管仲想叫你参赛,原来他也被登记在册。不过以他的条件,想要被选中只怕是空中楼阁。”鸿雁嘴角含笑,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萧贱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我们尽力而为,至少帮管仲挣一些颜面。”又翻了翻书册,只见宇文天周,名剑风月,铁漫道,华征雄等不少道理书院学子皆榜上有名,甚至南宫世家也派了南宫第三世子南宫苍穹来参赛。 在世家弟子之后,此书还对世家派来参赛的武师作了简介。特别是举世闻名的武中四圣介绍得尤为详尽,其余的则语焉不详。 “等等……萧颜……是南宫家的人。他就是计无量与剑啸宫派来使美男计之人吗?”鸿雁突然看见萧颜姓名,插嘴道。” “看来就是他。”萧贱此时已将整本书册通读,放下书说道。 “这令狐九剑,我们之前在剑啸宫与他同生共死,还间接地撮合了他与南宫心岚。他竟转眼不认人,帮着剑啸宫来暗算我们,实在可恶。”鸿雁愤愤地说道。 “不一定,这计无量诡计多端,说不定连令狐兄也蒙在鼓里,我们不要妄下定论,先去会会这个萧颜,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萧贱道。 两人稍事休息,正想出门瞧瞧情况。忽听门上传来敲门之声,萧贱不疑有他,立马上前开了门。 只见茗枫郡主打扮得雍容华贵,面带微笑,俏立门外,其身后王若兰也是一身华彩,丝毫不见逊色,看来两人自与萧贱分别后兀自持续着斗富之举。在两人光彩照射之下,王若兰身旁的王希仪则显得黯淡无光。 “萧大侠,我在京城等候你多时了,听得你在汉中屡立奇功,心中也替你高兴,这不,一听你来到此处,立马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连打扮都顾不上呢。”茗枫郡主抖一抖浑身的珠光宝气,握着萧贱手说道。 “哪里哪里,蒙您招待了……只是不知郡主您所住何处,未曾前去拜访。”萧贱只觉茗枫小手滑腻柔嫩,尴尬地一缩手,红着脸说道。 茗枫不以为意,带着王若兰与王希仪进了房间,与鸿雁相互问好,随即说道:“萧大侠,我这次之所以请你来京,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萧贱与鸿雁之前凭空收了茗枫与王若兰偌大一笔银两,自是不好拒绝,于是拱手道:“郡主殿下但说无妨。” 茗枫面带微笑,但转眼面目狰狞地道:“还请萧大侠在比武招亲大会上帮我狠狠教训一下紫墨、蝶梦、晓星郡主的手下。” 萧贱奇道:“这比武招亲不是世家之间的比武吗?怎的郡主之间还有争斗?” 茗枫解释道:“萧大侠,你有所不知,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下世家也分三六九等。我们郡主挑选未来夫婿,自是要将对方家财人品相貌打听得清清楚楚。要说当今第一公子,那自是貌胜潘安,文定乾坤,武安天下的留仙公子李家李仲槃了。但据我所知,除我之外,那紫墨、晓星、蝶梦三女也相中了李公子,想要将其招为夫婿。如此一来,郡主之间也必然有一番争斗,如不将她们打得心服口服,只怕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你要我届时在皇上面前不分青红皂白,大打出手?”萧贱心中涌起荒谬之感。 “这你放心,此大会本来便是以武论尊,如有悬而不决之事皆可以武力解决。彼时只要有郡主对选婿结果有异议,只要出言挑战便可。” “但据我所知,此次有二十余位世家公子参加,而郡主只有十位,本就是僧多粥少之局,难道除了那李仲槃之外,就再无人可入殿下法眼吗?”鸿雁在一旁出言道。 茗枫转头向鸿雁说道:“鸿雁仙子,你有所不知,本宫原来有两位候选人,除李仲槃之外,南宫世家的南宫轩辕也是不错人选。但据说近一年来他再未踏足江湖,甚至有传闻说他看破红尘,出家去了。其余诸子庸庸碌碌,而我父亲又是亲王中最要面子者,怎可屈尊俯就去选她人挑剩下的?” 茗枫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些世家弟子中有些人已与郡主互通声气,早已定下了亲事,比如那落魄秦王的胧月郡主,似乎早就与公输家的鲁管仲定下了娃娃亲,再去插手岂不是傻子?” 萧贱哪里想到这比武招亲大会竟有这么多门道,一时觉得麻烦重重,只想撂挑子走人。 “对了,萧大侠,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事。”茗枫露出谄媚地笑容道,“我堂兄朱由检想见你一面,特地嘱咐我你一来便通知他。” “朱由检……是谁?”萧贱一向孤陋寡闻,此次也不例外。 “那便是当今圣上,崇祯皇帝。”茗枫掩嘴笑道。 “皇……皇上?”萧贱本已心生退意,此时一听要去面圣,更是觉得头大如斗,心下不停寻思,想要找个借口拒绝。 想了半天,萧贱咳嗽两声,道:“郡主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向散漫惯了,又不懂什么礼数,万一到了皇上面前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那可罪名不小,我看还是算了,你就跟皇上说我没来过。” “那可不行,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你要不去,我可是要有**烦的。”茗枫皱眉说道。 “是啊,知情不报,那可是欺君之罪。”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茗枫一惊,急忙推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身后则站着锦衣卫统领陆彪。 ... 正文 四十三 三劫九难 萧贱打量门外之人,只觉得此人面目年轻,约莫三十岁不到,但两鬓已有些发白,嘴角下垂,双眉微蹙,一副福薄之象。身上衣物虽然华贵,但略显陈旧,似乎是许久未穿之物仓促之间被人翻出,临时拉来充充门面。 萧贱刚想出言询问,忽见茗枫、王若兰、王希仪惊慌失措地就地一拜,大声疾呼道:“皇……皇上……” 萧贱一听此人乃是当今天子,一时也慌了神,差点也跟着拜了下去,哪知那年轻人嘴一撇,出言道:“诸位平身,寡人此次得茗枫通报,微服前来,正是要避人耳目,一切礼节能免则免。” 接着那年轻人目光转向萧贱,道:“萧大侠,你既知寡人身份,寡人也就开门见山了。寡人决定封你为禁军寿宁将军,准许你于我御前带刀,在此次比武招亲大会之时充当寡人护卫,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贱大惊失色,连忙摆手道:“皇……皇上,鄙人武功低微,且来自乡间野地,那个……不登大雅之堂,唯恐难以当此大任。况且素闻皇上您有禁军十万,鄙人怎敢班门弄斧,擅涉禁军之职?” 崇祯苦笑一声,将萧贱拉至一边,低声道:“萧爱卿,你有所不知,寡人自身登大宝以来,欲力挽狂澜,成为中兴之主,但诸事不顺,数次三番遭遇阻碍。寡人请高人卜算,得知寡人需当经历三劫九难,方可度过危局,延我大明气数。” 萧贱哪知崇祯竟冒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道:“这等巫卜占算之言怎可轻信?这皇上好生糊涂。” 崇祯继续言道:“那高人算出,我这第一大劫便是阉党之乱,第二大劫则是闯贼之凶,第三大劫是那清国之兴。九难则是失势、冤案、党争、饥荒、民变、遇刺、美人、身死,朝灭。这诸多劫难,皆是九死一生之局,万难渡过。那高人其后有给出解决之道,唯有寡人遇上萧姓贵人,方能解开这死局,寻那一线生机。” 萧贱目瞪口呆,问道:“难不成……那贵人……便是我?” 崇祯点了点头,道:“本来寡人对这等巫卜之学仅是将信将疑,对那高人所言也不放在心上,直到他的预言一一得以印证,寡人才不由得不信。而这次天下反贼之首,闯王高迎祥终于伏诛,其中你居功至伟,寡人立时便意识到,也许你正是寡人命中贵人。” 萧贱越听越是狐疑,不由问道:“那高人是谁?” 崇祯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便是王阳明的传人,心学大家王宪功。” “老王……他又在搞什么鬼?”萧贱顿时如遭晴空霹雳,呆立当场。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再推辞,便是不尊君令,莫怪寡人治你个里通外敌之罪。”崇祯虎着脸说道。 萧贱本想一口回绝,但话到嘴边,心念急转,想道:“老王此次拉我下水定有深意,我不如先答应下来,问明老王用意,视情形做打算。反正到时候我想走,谅他崇祯也拦不住我。” 想到此处,深深一揖,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在下不通礼节,有唐突之处,还请皇上包涵。” “好,好。”崇祯抚掌大笑道。 王若兰眼看龙颜大悦,心下一喜,知道自己巴结萧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上前一步,盈盈施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次得萧大侠这位天下有数的高手相助,定然高枕无忧,江山永固。不过这位萧大侠已与在下有约在先,要帮小女争一争夫婿,还请皇上到时候给他半日闲暇。” 崇祯此时甚是开心,笑道:“先来后到,乃是古训,朕答应你了。” 萧贱甫一到京城,已是麻烦多多,正头痛不已,刚想找个借口逃离此处。忽听隔壁一套宅子房门吱呀一声,一名年轻男子走出房间,潇洒地一挥折扇,高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在下洛阳李仲槃,前来结识高贤,不知诸位来自何方世家?” 王希仪一见此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是按耐不住,立马冲上前去,喝道:“你小子算哪根葱?现下皇上在……” 话没说完,王若兰一把将其拉住,死死捂住他的嘴巴,笑道:“原来是天下闻名的留仙公子李仲槃,幸会幸会,我们并非世家子弟,在此聚会,多有打搅,实在抱歉。” 李仲槃皱皱眉头,道:“这位姑娘不必有所顾忌,这比武招亲大会本是一桩美事,大伙儿既然来到这皇气居,定是大会相关人士,也不必遮遮掩掩。在下自诩光明磊落,要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取胜,绝不会使那阴损手段暗算他人。” 萧贱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公子,我们并非有所隐瞒,只是我们实在不是世家子弟。还请见谅。” “那倒是在下唐突了。”李仲槃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地回了一揖。 便在此时,庭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堂倌领着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以及一名神色冷艳的女子走了进来。 堂倌一边走,一边说道:“原来是鲁家公子来了,我先前听胧月郡主的护卫说鲁家车队路上遭遇泥石流,全数蒙难,还有些难过。哪知公子福大命大,竟然毫发无损,真是意外之喜了。” 那消瘦男子露出一丝苦笑,声音嘶哑地说道:“毫发无损倒也说不上,不过勉强能来参赛便是了。” 萧贱一见此人声形,登时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管仲……你是管仲?” 那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再次苦笑道:“师……父,徒儿路上遇到了些事情,累你久候了。” 萧贱眼见鲁管仲形销骨立,比之以前更瘦了三分,加上面色枯黄,头发灰白,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不由关切地问道:“管仲……莫非你又开始鲁管了不成?”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哪会?莫说我已然答应师傅戒除此恶习,更何况我已然成婚,无需再鲁。”说着,一侧身,向身后一指,道:“师父,这是我内人,叶凋零。” 接着向萧贱一指,道:“零儿,这是我师父,萧贱。” 萧贱哪想到鲁管仲竟已成婚,一时措手不及,目光望向叶凋零,刚想说几句贺词,未曾想一望之下,顿时全身涌起一阵寒意。 这女子虽然行动自如,表情自然,且皮肤隐隐透着红润。但其双瞳扩散,毫无心跳呼吸,关节处微微发僵,加上脖颈部似乎有一条伤痕向下延伸,无一不暗示她并非活人。 “管……管仲……这……是……墓……墓偶?你……果然和墓偶……结……结婚了?”萧贱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说道。 鲁管仲面露温柔神色,道:“不,她是活人,师父,你看错了。”说罢,轻轻握住叶凋零的手,两人绕过萧贱,跟着堂倌向庭院深处走去。 “苍天啊!我果然不该教他制尸之术!谁来救救他吧!”萧贱心中发出一声悲叹。 鸿雁走到萧贱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萧郎,天意如此,莫要强求,若是他心中喜乐,我们也就不要违逆其意了。” 萧贱抹了抹眼泪,瞥了瞥鲁管仲那摇摇晃晃的身子,心道:“如果不能正面强攻,还可以暗渡陈仓,到时候我亲自动手,帮他在比武招亲大会中争取一门好亲事,说不定可以让他破除迷障,回归正道。” 待鲁管仲走后,崇祯坚持要萧贱随自己进宫护卫,萧贱推辞不得,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与鸿雁分离,垂头丧气地跟着崇祯坐上了马车,向着紫禁城驰去。 ... 正文 四十四 官宦伎俩 萧贱坐在崇祯与陆彪对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停变换坐姿,但毫无效果。想要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却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只好作罢。 就这样三人闷坐了半天,崇祯忽然开口道:“萧爱卿,这一周朕遇刺之事,你可有耳闻?” 萧贱摇了摇头,道:“在下初来京城,偶有耳闻,但所知有限。” 崇祯皱起眉头,扫了一眼陆彪,道:“这些天朕已命锦衣卫在京城四处张贴通缉画像,大肆宣扬,并在城门处设卡,全城戒严,但一无所获,而且你竟然不知,可见锦衣卫办事不力,全不用心。” 陆彪顿时大汗淋漓,向崇祯拱手道:“皇上恕罪,老臣早已下令全城搜查可疑人士,并加强了紫禁城的护卫,但那刺客实在狡猾……老臣定会加紧督办,争取早日擒拿祸首。” 萧贱眼见陆彪诚惶诚恐的样子,心生同情,道:“皇上,陆大人想必也是寻找真龙后回京不久,舟车劳顿,精力未复,加上刺客恐怕武艺高强,搜查不到也是正常之事。” 崇祯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陆彪则偷偷向萧贱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萧贱心中纳闷,不知自己刚才所言有何不妥,但眼见崇祯不悦,也自闭口不言。 过了片刻,崇祯似乎怒气稍平,向陆彪道:“陆统领,你向萧爱卿说说朕遇刺情形。” 陆彪擦了擦额头汗水,向萧贱说道:“萧大侠,就在三日前,宫里正在筹办比武招亲大会。哪知光天化日之下,一面笼黑纱女子倏忽杀至,二话不说,硬闯皇城,一边闯,还一边大叫一些不敬言语,说要行刺皇上,另立新主。” 萧贱顿觉奇怪,出言道:“这女子不是疯了么?哪有这般一边喧哗一边行刺的?” 陆彪接着说道:“我们那时如临大敌,哪敢大意,急忙派兵上前擒拿,谁知寻常士兵一近女子身旁,立即浑身染血倒地,似乎被某种兵器割伤。但我们瞧得真切,那女子并未动手,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陆彪顿了顿,接着说道:“禁军统领李大鳌见状,忙令禁军射箭,但那女子身形飘忽,瞬间跃起,竟似凌空飞行,跨过一道围墙,转眼消失不见。那些箭矢偶有射中那女子,但那女子浑若无事,也不见鲜血滴下,是以无从追踪其去向。” 萧贱只觉其中可疑之处颇多,也不言语,苦苦思索着什么。 陆彪偷瞄崇祯脸色,咽了口口水,道:“本来我们阻止了这行刺之举,稍感安心,拟组织人手,全城搜查刺客。哪知第二天一早,这女刺客竟再次出现在皇城之中,依旧高呼大逆不道之言,往宫内直闯,这次我们虽反应及时,但仍给她闯过三道围墙,随后又逃遁而去。” “谁想到第三天这女刺客又来,如是反复了五日,每次这女刺客出现之处都要往宫内深入一些,到了最后一次,这女刺客已然到了养居殿外,几乎就要到皇帝跟前,但幸得大伙齐心协力才将她拦下,不过最后还是被她逃脱。直至今日她再未出现,不过我们也是无能,未能找到其下落。” 萧贱听完,出言问道:“那女子可是轻功了得?不然为何不派人跟踪于她?” 陆彪脸现惭愧之色,道:“我们几次三番派人尾随于她,可是每次所派之人皆会遭遇不测,不是落入深坑,便是头罩网罟,恐怕有人在暗中作梗。” 萧贱听完,凝神苦思,只觉得这刺客行事怪异,与自己当时刺杀孙传庭时战战兢兢的心态迥然不同。仿佛行刺皇上乃是儿戏一般。 崇祯此时再度发出不满的哼声,冷言道:“这下刺客没逮着,皇宫内的守卫也不能撤去。陆统领,还有三日便是大会召开之时,到时候如影响了选婿流程,你和李大鳌自己看着办。” 陆彪连连作揖,慌慌张张地说道:“皇上,您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保证大会顺利。” 萧贱眼看陆彪明明一身武艺,却如此低声下气,心中不禁替他感到不值。 马车很快驶入紫禁城,崇祯在一众侍卫簇拥下走入后宫,嘱咐陆彪带萧贱于偏殿等候。 陆彪俯身受命,随即领着萧贱往偏殿走去。 萧贱待崇祯远离,低声问陆彪道:“陆大人,先前你为何阻我说话?” 陆彪环视左右,见无人旁听,也是压低声音道:“萧老弟,你我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说了吧,皇上虽然天资聪慧,贤明仁德,但却有一逆鳞,万万碰触不得。那逆鳞唤作‘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难道我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便成了你党羽不成?”萧贱困惑地说道。 “唉,皇上经历坎坷,先是年少登基,在魏忠贤这阉贼监视下偷生,生死操于人手。皇上忍辱负重,巧施手段,终将阉党一网打尽。但此事也给皇上内心留下了阴影。之后皇上凡是听说大臣之间互相袒护包庇,皆会予以重罚。比如数年前那钱谦益一案便是前车之鉴。”陆彪愁眉苦脸地说道。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名堂。”萧贱恍然大悟。 “萧老弟,伴君如伴虎,官场如战场,你如想在这朝廷屹立不倒,可千万要记住老哥哥这番话。”陆彪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贱微微点头,心中却道:“待我查明那萧颜真身,破解剑啸宫奸计之后自会离去,你们那些破事可就于我无关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偏殿。这偏殿中已有一人等候,萧贱定睛一瞧,顿时大吃一惊,只因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变作王宪功的王阳明。 陆彪知道王宪功是崇祯身前的红人,而萧贱来自道理书院,王宪功正是道理书院的院长,于是满脸堆笑,迎上前去,道:“王院长,幸会幸会,您不愧是心学大家,不仅自己学究天人,就连教出来的学生也是文武双全。这不,这位萧老弟也得圣上垂青,封了个禁军寿宁将军的头衔,将来出将拜相,也是转眼之事。” 王阳明向萧贱传音道:“萧老弟,我们假作不熟。”随即迎向陆彪,假惺惺地笑道:“陆统领,过誉了,我才疏学浅,这萧大侠是自身天赋异禀,这才有如此成就,与我教导无半分关系。若不是我一直不得闲暇,与萧大侠缘悭一面,说不定我还要向萧老弟拜师,好好请教一番呢。”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陆彪见状,也是捋须大笑。两人如熟识的好友,互相拍肩捶胸,言谈举止甚是亲热。 萧贱哪见过这般官场上的交际手段,一时目瞪口呆,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王阳明与陆彪笑了一会儿,陆彪笑容稍敛,道:“王院长,在下还要去追查刺客下落,先告辞了,您与萧老弟慢慢聊。”说罢,一拱手,转身向萧贱打了个招呼,随即缓步离去。 萧贱目送陆彪远离,一把抓住王阳明衣袖,急道:“老王,你这次拖我下水,又是何意?” 王阳明不紧不慢地说道:“萧老弟,你别这么猴急嘛!有什么事不可平心静气地说,来来来,你先随我尝尝这新上贡的云翦毛峰茶,顺一顺气,再听我娓娓道来。”说罢,拉着萧贱向茶桌走去。 萧贱哪有这闲工夫,厉声道:“老王,你再东拉西扯,当心我把你当年在贵州偷窥他人**之事公之于众。” 王阳明矍然变色,后退两步,喃喃道:“你不是说……我帮你摆脱王若兰纠缠之后,此事你便永不再提了吗?” 萧贱气急败坏地说道:“你那哪叫帮忙,简直陷我于不义,后来我遭王若兰暗算,被绑入明炎道场受苦,说起来便要算到你的头上。” 王阳明长叹一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吧,你有什么想问的?” 萧贱道:“你给我老实招待,你口口声声要对付剑啸宫,但却一会儿帮孙传庭守汉中,一会儿充当孙传庭替身,现在又在崇祯身边装神弄鬼,说我是他的什么贵人。其中究竟有何阴谋?” 王阳明微微一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不急不慢地说道:“这事儿复杂地很,你如不嫌麻烦,我便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吧。” ... 正文 四十五 天下大势 王阳明慢悠悠地泡了壶茶,往杯中倒去,随后端起茶杯,一边轻轻吹气,一边说道:“萧老弟,之前在衡山论剑大会时,我曾跟你说过一番话,你可还记得?” 萧贱想了想,道:“你说的可是剑啸宫暗中操纵朝代更替,摆弄天下大势之事?” “正是,我之前想不明白,为何剑啸宫既不动武,也不参政,只需派出使者,花费只言片语,或是稍作手脚,便能轻易改变历史走向,使王朝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王阳明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但后来经过长时间与天机沟通,我终于想通了此点。” “为何?”萧贱急切地问道。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历史前进的方向,只需在某一关键时刻,顺势而为,便如滴水兴波,以致掀起滔天巨浪,继而使朝代更替。”王阳明看着手中碧绿的茶水,皱起眉头道。 “知道……历史前进的方向?你的意思是……他们可以未卜先知,通晓未来?”萧贱难以置信地说道。 “孺子可教也。”王阳明放下茶杯,搓手叹道。 “难道剑啸宫宫主是神仙不成?”萧贱奇道。 “非也,自我练成不灭之魂后,也有这番本事。”王阳明肃颜说道,“我说过,灵门之内,有古往今来所有事物留下的印记,其中甚至有来自未来之事,不过这些信息晦涩难懂,零碎杂乱,需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方能领悟,而我,正是这样的人。” 萧贱听其自吹自擂,毫无愧色,出言问道:“你意思是……你也知道未来之事?” 王阳明点了点头,道:“我早已知晓汉中之战的结局,也知道崇祯所要经历之事,故在他面前做出三劫九难之预言。随着预言一一实现,他对我越来越深信,因此当我说你是他命中贵人之时,他无丝毫犹豫,立即全盘接受。只怕我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他一时也不会怀疑。” 萧贱瞠目结舌,呆了半晌,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你……为何不说旁人,非要说我?” 王阳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子,缓缓踱步,道:“我自有心与剑啸宫相抗之后,便反复推演未来大势,终于得知我大明气数即将耗尽,只怕再有数年便会天翻地覆,中原易主。我自是知晓此乃天数,非人力所能改变。按理我本该顺应天意,但我这人生性好事,心想自己既然练成仙体,不死不灭,如顺天而为,未免无聊,倒不如任性妄为,逆天行事,看看能否改变这历史洪流,使其流向另一条水道。” 萧贱静静听着,沉吟片刻,道:“莫非天数并非定数,尚有转圜余地?” 王阳明点点头,道:“没错,所谓世事难料,瞬息万变,任何一个细微举动,都能对未来造成巨大影响。但对于王朝更替这般大事来说,任何个人之举都如同螳臂当车,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我这逆天之行实是不自量力。但若非此事如此困难,我也不会有兴趣为之费心劳力。” 萧贱还是一头雾水,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阳明抬起头来,望向殿銮,道:“我曾在灵门中经过数万次推演,发现始终无法逃出上苍给我们设下的棺柩。但唯有你,在所有天机中可见的未来里,最终都没有关于你的结局。” “也因此我大胆猜测,你或是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王阳明望向萧贱,微笑道。 “没有我的结局……什么意思?我灰飞烟灭了吗?”萧贱一时怅然若失。 “不……灰飞烟灭也是一种结局。但你并非这种情况,而是……随着明朝的灭亡,你也平白无故从世上消失了,既不是死,也不是生,而是不复存在,便是天机中也没有你的痕迹。我思索……可能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你与这个时空再无交集。”王阳明沉思道。 萧贱忽而想起一事,心急如焚地问道:“那么鸿雁呢?” 王阳明沉默片刻,道:“她也随你一起消失了。” 萧贱稍感安心,笑道:“不会我俩一起成仙了吧?” “也许吧!我因此巧施妙计,将你推给了崇祯,使你的命运与他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看看是否会发生奇迹,躲过这迫在眉睫的末代劫数。”王阳明平静地说道。 萧贱听完王阳明这一番天马行空般的胡言乱语,一时心思纷乱,不知是王阳明神志错乱,还是所言不虚。 “两位爱卿,累你们久候了,寡人回宫后按照祖训,沐浴更衣,忙活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得闲来此,怎样?没不耐烦吧。”崇祯的身影从殿后走出,向两人走来。此时他已换上了龙袍,显得威严了不少。 “岂敢岂敢。为了聆听皇上教诲,让臣下等多久都心甘情愿。”王阳明屈膝拜倒,接着谀词如潮,向崇祯涌了过去。 萧贱见王阳明如此阿谀奉承,不由一阵恶心,但现在他身处皇宫之内,而且皇上当前,于情于理不得不拜,只好学着王阳明的样子,向崇祯双膝跪地,磕了一头。 崇祯笑道:“二位平身,再过三日便是比武招亲大会举行之时,更何况天下反贼之首高迎祥又于近日伏诛,可谓双喜临门,因此朕宣两位前来,有两件事要与你们商量,其一便是我在大会时的人身安危,其二则是商议一下如何更好地筹措资金,以应付当前局势。” 王阳明站直身子,道:“这皇上安危嘛,有萧大侠在,自是无需多虑,至于这资金问题,目前虽然已通过鸳鸯金收取了纹银百万两,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需想个法子,拓宽财路。” 说罢,王阳明与崇祯二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萧贱对于政务一窍不通,只听得哈欠连连,又不好坐下,只得站在一旁,闭目养神。 忽然之间,萧贱耳朵一动,听到殿中西北角传来一轻柔的落地之声。此声虽然细微,但在萧贱耳中却不啻于惊雷,只因此声赫然是人足落地所发出。萧贱急忙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在墙角的阴影之中已然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来着何人!”萧贱不及细想,纵身一跃,向那人影扑去。 哪知萧贱身在空中,蓦地心生警兆,左手缠绕紫电,往自己身前一抓。只听“滋滋”之声传来,那紫电竟而化作一道紫线,向这殿顶延伸而去。但随即紫线一歪,从空中坠落,继而消失。 “这是……火蚕丝?”萧贱心中一凛。 “狗皇帝,纳命来!”那角落人影发出尖锐叫声,双手连挥,扔出数枚黑色暗器,划出数道弧线,从四面八方向崇祯射去。 眼看袭来之物角度刁钻,方位多变,崇祯势难幸免。在此危急时刻,只听萧贱一声长啸,化作数个分身,高接抵挡,竟然将暗器攻势尽数化解,崇祯则毫发无损。 那人影眼见未能奏效,也不追击,身子一颤,竟似一下子四分五裂,转眼消失在了偏殿中。 “萧爱卿,快追,莫让他跑了!”崇祯咬牙道。 萧贱摇了摇头,道:“敌人并非一人,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崇祯一听,心中悚然,当下大声疾呼,命锦衣卫及禁军前去追击,同时拍着萧贱肩膀道:“萧爱卿,亏得你在,不然朕恐有性命之忧。” 萧贱唯唯诺诺,眼睛不时瞥向殿顶,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王阳明则走到暗器掉落之处,以衣袖笼手,拾起其中一件,细细打量起来。 崇祯见他看得仔细,心下好奇,走到王阳明身旁,垂眼望去,只见那暗器呈八角之形,通体黝黑,边缘锐利,样子颇为可怖。 “王爱卿,这暗器可有名堂?”崇祯问道。 “启禀皇上,这暗器名唤‘八棱锥’,乃江湖人士常用之物,其扔出之后,飞行轨迹可随手法不同产生多种变化,最是难防。但其造成的伤口比较浅,不能伤筋动骨,如用做暗杀之途,其刃口处往往涂有剧毒,不过这件上倒看不出有毒物迹象。”王阳明沉吟道。 “没有毒物?什么意思?”崇祯接着问道。 “或许那刺客仓促之间,未及下毒。或者……他的本意并非是取您性命。”王阳明皱眉道。 “不会吧!刚才要不是萧爱卿,朕只怕都要变成蜂窝了。王爱卿,你可能从这暗器上查出刺客来历?”崇祯心有余悸地说道。 “嗯……这八棱锥虽然常见,但如不淬毒物,则算是比较慈悲的暗器,平素江湖上出家人用的比较多,其中尤以武当,少林为甚。”王阳明迟疑着说道。 “少林武当?那正好,武当掌教李道一与少林方丈玄武禅师此次正好来参加招亲大会,现下正各自在附近道观佛寺休息,我宣他们进来询问一番。”崇祯激动起来。 “皇上,以臣下之见,还是莫要打草惊蛇,免得给那刺客可趁之机。这暗器来路臣自会派人暗中查探,皇上还要主持招亲大会,请以保重龙体为上。”王阳明关切地说道。 “好,就依你。”崇祯亲切地拍了拍王阳明肩膀。 ... 正文 四十六 未央之体 鸿雁自萧贱离去后,回身进入屋内,关上门窗,坐在梳妆台前,悄然出神。 渐渐夜幕降临,鸿雁依旧静默如初,双目似笼云雾,慢慢的,她周身泛起细小浮光,在幽暗中仿佛有无数流萤飞舞,须臾,这些细小光点猛然闪烁,随即化作一个个小人,这些小人眉目清晰,身着素纱,赫然便是鸿雁模样。 鸿雁闭起双目,双臂展开,这些小人一下子如同得到指令,或奔或跳,穿过墙壁,向屋外四散而去。 待小鸿雁尽数离去,鸿雁睁开双目,神色冰冷,骤然娇叱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鬼鬼祟祟,做那梁上君子。” 她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笑声自顶阁传来,跟着那笑声从屋顶落下,来到了门前,接着笑声止歇,一男子声音道:“不愧是鸿雁仙子,你的真灵竟然可以分裂至如此程度,离那化身亿万,不死不灭的境界可说仅有咫尺之遥。” 鸿雁微觉讶异,只觉这声音与萧贱几可说是一模一样,不过相较萧贱的木讷沉稳,此人的声音则显得轻佻邪恶。 鸿雁再度闭目,一道白光没入房门,片刻之后,她娇躯一颤,失声叫道:“萧郎……你的脸……”但她心思聪敏,很快便冷静下来,沉声道:“莫非你便是萧颜?” “正是在下,鸿雁仙子倒也广博,知晓在下姓名。”萧颜笑嘻嘻地说道。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重重打开,鸿雁自屋中缓步走出,冷冷地道:“我们正要去找你,哪知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如此一来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 萧颜鞠了一礼,道:“鸿雁仙子,此处动武不甚方便,我们不如换个地方。”他嘴上说要动武,但语气却极为轻松,仿佛邀请好友外出郊游一般。 “好啊!”鸿雁毫不犹豫地答道,但话未说完,婀娜的身形骤然一晃,一道碧蓝光芒向萧颜划去。萧颜反应奇速,化作一道黑烟,一眨眼间已跃至高处一株树枝之上,稳稳站住,那树枝竟未有半分摇晃。他面露邪魅笑容,道:“鸿雁仙子,想不到你的功力已然尽复,只怕连萧贱也蒙在谷里吧!” 鸿雁不受其所激,平静地说道:“寄灵显化至一定境界,自身真气流动已无需通过经脉,仅凭真灵驱动即可,我也是近来才领悟这一方法,我那萧郎不善作伪,万一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我这出奇制胜之招便无法奏效了,故我一直隐瞒至今。” 萧颜抚掌大笑,道:“你果然心思缜密,但可惜依旧无法伤到我。” 鸿雁高声道:“那倒未必!”话一出口,萧颜只觉左肩遭受了重重一击,直直将他向前击出数丈,紧接着一股极阴极寒的真气自他枢俞穴侵入,他急忙转身一看,只见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鸿雁,正手持冰剑,目露寒光地望着他。 “这是……金风寒玉功,而且你还用寄灵显化造成了虚影,并消去了自己身形气息?”萧颜只觉得左肩寒气正向自己全身扩散,不由牙齿打架,颤声道。 “正是,现下你左手已废,束手就擒吧!”鸿雁娇叱一声,左手捏成剑诀,右手冰剑挺出,剑光点点,向萧颜攻去。 萧颜一咬牙,身子瞬间后跃,随即再次化作黑烟,融入夜色,向远方逃遁。 鸿雁眼见其虽然速度极快,但逃跑时摇摇晃晃,知其正竭力对抗体内寒气,必然无法长久支撑。于是操纵气流,飞身而起,紧追萧颜不放。 萧颜跌跌撞撞,高蹿低伏,在房屋之间狂奔。虽然他奔逸极速,但毕竟遭遇不少障碍,远不如鸿雁凌空飞行那般通行无阻,因此始终无法将鸿雁甩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远离城郭,来到了郊野之上。 鸿雁又追了一阵,发现四周已无民房,心头忽生不祥之感,暗道:“莫要中了敌人埋伏。”于是身形遽停,不待萧颜反应过来,急忙操纵气流,一个转折,沿来路飞回。 “鸿雁仙子,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急着走?”鸿雁刚飞出数丈,只见眼前凌空拦着一人,面容俊俏,笑容可掬,正是萧颜。 “你……怎么也能浮空?而且这般快法?”鸿雁大惊,急急停住,大声喝道。 萧颜报以微笑,身后黑烟浮起,化作一对黑翼,不停扇动,似乎在回答鸿雁刚才问题。 “你这是近仙体?难道是……武魂?”鸿雁瞳孔收缩,出言问道。 “不对,你再猜猜?”萧颜洋洋得意地说道,紧接着那对黑翼发出火红光芒,那红芒很快便包裹住萧颜左肩,只听嗤嗤声发出,萧颜面露怡然之色,道:“以火驱寒,果然舒坦,古人诚不我欺。” 鸿雁不再多话,双掌一合,只见无数冰晶在萧颜身旁一丈方圆内浮动,随着鸿雁向萧颜一指,那冰晶霎时向萧颜聚拢起来,只见一阵冰雾爆开,萧颜所在处出现了一座巨大冰柜。旋即那冰柜迅速向着地面落下,只听“轰隆”一声,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而那冰柜之上仅仅出现数道裂纹,可见这冰柜之坚硬。 鸿雁长舒一口气,刚想用寄灵显化将这冰柜运回城中,谁知刚刚来到冰柜跟前,便听到冰柜内发出碎裂之声。过不多时,冰柜之上破开一个大洞,一道清泉从中喷涌而出。萧颜侧卧在那喷泉之上,浑身湿透,兀自好整以暇,挥手道:“鸿雁仙子,你这招果然厉害,几乎可与那大羿的至阴冰封媲美。” 鸿雁瞳孔收缩,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未央之体……以自然万物为师,火风水土,飞天遁地,举手投足,山崩地裂……” “我服气了,鸿雁仙子,你果然见多识广,连这举世罕见的未央之体都知道。”萧颜从泉水中跃下,鼓掌道。 鸿雁紧蹙黛眉,急思对策。眼看萧颜越走越近,鸿雁周身白光闪动,瞬间无数冰镜出现在两人周围,每面冰镜上皆映出鸿雁与萧颜身影,一时间人头攒动,真假难辨。 萧颜愣了一下,但随即幽幽一笑,右手握拳,拳上有黑气包绕,跟着用力将拳头向地面锤下,一道猛烈的冲击扩散开来,那些冰镜顿时四分五裂,重重人影也消失无踪。 包括鸿雁也不见了踪影。 “隐形了?”萧颜脸上变色,略一思索,立即盘膝而坐,闭目冥想起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萧颜蓦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身形急掠,转眼跨过百丈距离,伸手向着空间某处便是一抓,只听“撕拉”一声,鸿雁身形出现在两尺之外,面色惨白,左手衣袖已然撕裂,露出玉藕般的手臂。 鸿雁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颜,问道:“我已隐去了踪迹,声音,气息,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萧颜耸耸肩,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蝙蝠?” 鸿雁惊疑不定,点了点头。 萧颜将双手笼入衣袖,娓娓道来:“蝙蝠此物天生目盲,但其飞行过程中却从不撞上树枝岩石,哪怕再小的障碍物都能轻易避开。究其原因,乃是它能发出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只有它自己能听见,遇物反弹之后回到它自己耳中,它便能算出障碍物所在,以此法探物,几乎百发百中。我这未央之体以自然界一切为师,早已练成蝙蝠此项以声探物的功法,不过每次发功之时我都要将收集到的声音细细心算,方能算出所寻人物的方位远近。以求一击必中。” 鸿雁静静听完,沉默片刻,道:“你究竟是谁?找我有何用意?” 萧颜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前来找你,乃是有一事相劝。” “劝我?你莫非想要像对我那敏诗师妹一般,色诱于我?”鸿雁嫣然一笑,风姿绰约。 “非也,我萧颜乃是专情之人,哪会脚踏双船?”萧颜正色道,“我之所以前来,乃是劝你勿忘初心。” “初心?”鸿雁心中一阵慌乱。 ... 正文 四十七 阳明探案 “初心?我的初心……你怎知晓?”鸿雁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面对的不是萧颜,而正是她的萧郎。 一时间,萧颜似乎有些犹豫,但随即表情一变,竟显得极为扭曲狰狞,他咬牙说道:“我自然知晓你的一切,只因在某个时刻,我曾是如此深爱于你,恨不能献上我自己的血肉,让你将我吞食。” 鸿雁闻言,仿佛想到了些什么,骤然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同时双手捧心,颤声道:“你……难不成……也是……” “一个孤魂野鬼,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但却因为一念执着,行差踏错,来到了这里。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你我之间再无情缘瓜葛。”萧颜转瞬间便已恢复了自若的神色,道:“你若真是我所认识的鸿雁,必会选择相同的道路。便是我不来劝说,怕是你也会做出抉择,而其中业报,自也由你一人承担。” 萧颜说完,扭头便走,仿佛害怕多看鸿雁一眼似的。 鸿雁俏立寒风之中,吹起袖袂翩翩舞动,身处明月之下,映得身影格外孤独。约莫一柱香之后,鸿雁眼中遽然闪过一丝决绝,回过身去,脚步坚定,向城郭前行。 荒郊野岭中,寒风吹号,其中隐隐夹杂着女子抽泣之声,不知是寒风勾人伤心事,还是伤心人借风掩悲愁。 ——————————————————————— 刺杀事件再现之后,崇祯招来禁军统领李大鳌以及锦衣卫统领陆彪,怒气冲冲地将两人骂得狗血淋头,几乎要将两人革职。幸得王阳明晓之以利弊,说此时大会即将召开,临阵换帅是为大忌。并愿一力承担刺客搜寻工作,这才平息了崇祯怒火,保下了李大鳌及陆彪的官位。 其后在王阳明极力游说之下,崇祯好不容易答应放萧贱离去,命他同王阳明一同去找寻刺客,同时命李大鳌增派人手,加强宫闱守卫,以防再遇不测。 萧贱得王阳明领路,东转西转,出得宫来,顿觉一身轻松,回想起那紫禁城来,只觉得无比压抑沉闷。眼看王阳明神色自如,不由好奇心起,出言道:“老王,亏你能在这宫里待得下去,换了我,待个十天半月的,怕是早就失心疯了。” 王阳明苦笑一声,道:“我两百年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如你一般想法,但后来经历事情多了,明白在官场厮混也是一种修行。如能做到万物过耳不闻,万事不萦于怀,那便算真正斩去了三尸,离入那真灵大道也就不远了。自此之后我便对官宦之事甘之如饴,再无抗拒。” 萧贱奇道:“老王,你竟能从为官之道中找出斩三尸之法,只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哪里,孔子云:‘大隐隐于朝。’只怕我这官场修行一事也是拾前人牙慧,并非原创。”王阳明笑道。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便来到了一间豪阔的宅邸之前,王阳明敲了敲门,向探出头来的门卫自报了家门,那门卫即刻转身,入内通报去了。 萧贱望向门上牌匾,只见其上写着:“文香苑”,一时不明所以,向王阳明问道:“老王,这是何处?莫非刺客藏身在此?” 王阳明道:“哪里有这般容易?此地只不过是公输世家在京城买下的宅子,我听礼部尚书说那公输家独子在来京赴会的途中遭遇泥石流,连人带车皆下落不明。所幸与他同行的胧月郡主得武当掌教李道一相救,安然脱险。现正在这宅院内休息。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想向武当掌教李道一请教这刺客所用暗器一事。” 萧贱登时想起鲁管仲之事,说道:“老王,你这消息落伍了。那公输家独子鲁管仲是我徒弟,他今日刚到京城,现已在皇气居中住下。亏你还自夸能沟通天机,无所不知呢。” 王阳明一听,急道:“你当沟通天机是在菜场买菜那么容易?灵门内广袤无边,各种印记纷乱复杂,如为了这般小事都要去与天机沟通,只怕我再活十辈子时间都不够用。” 两人正自争论,忽而大门打开,一清矍俊朗的中年道人来到了门前,拱手道:“原来是天下闻名的道理书院院长王宪功先生到了,贫道李道一,忝为武当掌教,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李道一接着一转眼,瞥见萧贱站在一旁,忙再施一礼,道:“这位居士,在下孤陋寡闻,请教你尊姓大名?” 王阳明拱手回礼,道:“李道长多礼了,这位是皇上身边带刀侍卫萧将军,在下此次不告而来,实是有一急事,想请道长帮忙参谋一下。” 李道一满面笑容,说道:“王先生与萧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请进来说话。”说罢,侧身一引,当先领路。 三人穿过一个花园,来到了客厅中,李道一拉了拉绳铃,不多时,一名仆人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为三人各倒了一盏茶后方才离去。 李道一道:“王先生有事请讲。” 王阳明拱了拱手,道:“老夫就开门见山了。”接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枚八棱锥,走到李道一面前,道:“李道长,你可知这是何物?” 李道一眉头紧锁,道:“这不是八棱锥吗?此暗器江湖上甚是常见,怎么,此物莫非有些来历?” 王阳明叹道:“李道长可知近来皇上遇刺一案?” 李道一面色微变,立时反应过来,道:“莫非此物便是那刺客所用?” “正是如此,不过其上并未淬毒,与常理不符。在下江湖经验不足,因此不知其中奥妙,听闻李道长乃当今武林泰山北斗,故特来请教。”王宪功恭恭敬敬地说道。 李道一接过八棱锥,神色凝重地打量了一番,接着也不见他抬手挥臂,那八棱锥倏忽离手,挟着一股劲风,直向墙壁击去。只听“嚓”地一声响,那八棱锥竟然深深嵌入砖墙之内,连一角都没露出来。 “道长果然功力通神。”王宪功赞道。 李道一不以为意,手一招,那八棱锥竟而破墙而出,回到了李道一手中。萧贱暗想:“这李道一不愧是武中四圣之一,这八棱锥已然牢牢嵌入墙壁,他竟毫不费力便将之取出。单论这手凌空取物的本事,功力便绝不在杨天辰之下。” 李道一将八棱锥交还给王阳明,道:“此暗器无甚特异,寻常兵器铺中皆有打造。若王先生想从这兵器上查到刺客,只怕不甚容易。” 王阳明深深一揖,道:“在下受教了,现下还要去查案,这便告辞。” 萧王两人正欲离去,忽听门外脚步匆匆,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李叔叔,我听到有人敲门,可是有鲁哥哥他们的消息?” 萧贱心中一动,向那女孩望去,只见她约莫十二三岁模样,相貌颇为清丽,容颜憔悴,神色间却充满了希冀,目光晶莹,盯着李道一。 李道一叹道:“胧月郡主,抱歉,你那鲁哥哥现下仍无音讯,不过你放心,只要一有消息传来,我定会第一个通知你。” 胧月郡主一下子如同泄气的皮球,低垂着头,眼眶发红,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萧贱猛地一个激灵,想起王若兰的话,似乎这胧月郡主早已与那鲁管仲定下了娃娃亲,要在此次招亲大会上玉成此事。此刻眼见胧月愁丝百转,显然对鲁管仲用情颇深,冲动之下出言道:“胧月郡主,且慢,你那鲁哥哥……” 胧月抬起头来,向萧贱望去,目光中充满了困惑,道:“我那鲁哥哥怎么了?你可知其下落?” 萧贱仓促出言,此时已然后悔,只因鲁管仲正走火入魔,竟而恋上了墓偶,还与之成婚。这事儿要刨根问底,罪魁祸首还是萧贱本人。故而萧贱话到嘴边,无论如何。 正迟疑间,花园外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男子沙哑的声音道:“你那小鲁哥哥身子无恙,活着回来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消瘦男子正一步三晃,踢踏作响地向此处走来,瞧他面貌,赫然便是鲁管仲。 ... 正文 四十八 阳明探案 续一 “鲁哥哥!”胧月郡主发出一声尖叫,也不知是哭是笑,接着跌跌冲冲,手舞足蹈着向鲁管仲奔去,仿佛发了疯一般。 鲁管仲倒还算镇静,站在原地,面带亲切的笑容,张开双臂,作势欲抱。 胧月完全不考虑收脚,一头猛扎进鲁管仲怀抱之中,鲁管仲惨叫一声,瘦弱的身躯仰天便倒。 胧月趴在鲁管仲身上,将小脸埋在鲁管仲胸前,磨蹭了好半天,这才抬起头来,一张脸上邋里邋遢,鼻涕眼泪口水混在一起,全无半分郡主仪表。她抽抽嗒嗒地道:“鲁哥哥,你这么些天跑哪里去了?大家都说你死了,我却不信,总算老天保佑,你平安无事。” 鲁管仲长喘一口气,摸了摸胸前,只觉得一片粘糊潮湿,不由愁眉苦脸地道:“胧月妹妹,你想我归想我,也不用一见面便送我这么多少女体液吧!而且我好不容易被阎王放回来,你刚才那一撞险些又将我送去见他老人家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与胧月一同站起,走到李道一等人跟前,向着李道一深深一揖,道:“多谢李道长救我胧月妹妹,此等大恩,我鲁管仲永世难忘,他日必有所报。” 萧贱正静静看着眼前一幕,突然耳底传来鲁管仲的声音:“师父,你先不要与我相认,我自有打算。” 萧贱一听,心头一喜,也是传音道:“好小子,一月不见,怎已学会传音入密的功夫?” 鲁管仲不答,面带微笑,死死盯住李道一。 李道一眼中闪着寒光,冷冷地道:“不敢,此乃我份内之事,只是没想到鲁少当家遭遇如此不测竟还能活着,当真是福大命大,令贫道佩服之极。” 鲁管仲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本少爷洪福齐天,天大的灾祸也没要了我的命。不过我对遇难时的情形已毫无印象,当时救我之人说我脑袋受创,大病一场,能活着实属不易。数日后我伤势稍有好转,好歹还记着有招亲大会这么一挡子事,于是便带着红绳,匆匆赶来,幸好没耽误事。” 李道一目光如炬,与鲁管仲四目相对,似乎想要透过鲁管仲眼睛,直接窥伺鲁管仲心底。 “太好了!鲁哥哥,不过到底是谁救了你呀?”胧月此时已然脸上阴雨转晴,笑容灿烂地问道。 “那人叫作火虫子,是住在苍岩山的一位隐士。”鲁管仲随口答道。 李道一本来紧绷着脸,此时忽然长舒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鲁管仲肩膀,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鲁少当家没事就好,此次虽然飞来横祸,草木花叶四大家将尽皆牺牲,但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保下了鲁家唯一血脉,我对你父亲也可有个交代了。” 胧月一听,眼眶又红了起来,颤声道:“鲁哥哥,那叶姐姐、花伯伯他们没事吧?” 鲁管仲摸了摸胧月脑袋,慈祥地说道:“自然没事,他们武功这么高,怎么会连我都不如呢?” 话刚说完,花园中倏忽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缓步向胧月走来。胧月转头一瞧,再度发出一声欢呼,纵身奔上,将那人一把抱住。 此人俏脸青衣,神色冰冷,不是叶凋零是谁? 李道一一见叶凋零,面色微变,不由后退一步,道:“怎可能?我明明见你……” “见我被泥石流砸中,掉入山谷,不是么?”叶凋零抚着胧月后背,淡淡地说道。 “……正是。”李道一恢复了镇定,黑着脸说道。 “对了,李道长,我与零姐她们现已在皇气居住下,也不想再行搬动了,这儿就给你们和胧月妹妹住吧!等到了招亲大会时我们再汇合。”鲁管仲说完,再度向李道一鞠了一躬,又摸了摸胧月脑袋,这才与叶凋零一起向府邸外走去。 萧贱与王阳明见状,也向李道一深深一揖,道:“李道长,那我们也告辞了。”说罢也转过身去,快步走向府外。 李道一作揖回礼,随后长身而立,目送诸人离去,面目笼罩在阴影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出得文香苑,萧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鲁管仲身旁,皱眉道:“管仲,你在搞什么鬼?那名胧月郡主是你未婚妻吧?你怎的还把墓偶介绍给她了?你不怕事情败露之后郡主悔婚?” 鲁管仲淡定地说道:“师父,此乃我之私事,还请你莫要多管。” 萧贱一听,登时语塞,同时心头一阵悲哀涌起,想不到鸿蒙剑派这三名弟子一脉相承,全无尊师重道之心,就连鲁管仲也未能幸免,萧贱自己这师父实在当得憋屈至极。 眼看鲁管仲携着墓偶走远,萧贱犹在自怨自艾,忽然王阳明拉了拉萧贱,道:“萧老弟,这李道一有古怪。” “什么古怪?”萧贱随口一问。 “他对于行刺皇上一事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王阳明字斟句酌地说道。 “李道长乃方外之人,这等反应很正常啊?”萧贱道。 “不,这皇上遇刺乃是近来头等大事,且与比武招亲大会休戚相关,他作为参赛者,应当更为关切才是。况且他们武当派自张三丰被朱隶封为通微显化真人之后,一直享受皇室香火,他作为武当掌教,于情于理,都应施以援手,便是与我们一同缉捕刺客都不为过。”王阳明分析道。 “那你的意思是……他与这行刺之事有关?”萧贱急道。 “那倒不是……不过我猜测,他其实对此事甚是关切,但却刻意掩饰,其中……只怕有什么隐情。”王阳明缓缓言道。 “说到底,这只是你的猜测。你也不能以此为依据向崇祯汇报,算啦,我们还是去另寻线索。”萧贱争辩道。 “不……其实……我在这八棱锥上动了些手脚……”王阳明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什么手脚?”萧贱问道。 “这个……”王阳明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八棱锥并非原先那枚……而是河南一带武人所习惯使用的那种。” “你将原来那枚调了包?”萧贱大惊。 “是的……我先前便怀疑原来那枚八棱锥乃出家人使用,而少林武当作为武林中最大的两个门派,其弟子遍布天下,故当今出家之人所习武学多与这两派有关。同时这两派又皆位于河南境内,我之所以更换这八棱锥,便是为了试探李道一的反应,如他当真与此事无关,定然问心无愧,必会指出这八棱锥真实产地。而倘若他心中有鬼,则会加以隐瞒。” “那也不一定。”萧贱苦思片刻,道:“说不定这李道一胆小怕事,生怕惹火上身,因此故意假作不知。又或是他孤陋寡闻,识不出这八棱锥的区别。” “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王阳明笑道,“我们去看看少林方丈对此八棱锥是何反应。” “好啊!我赌他不会说出八棱锥来历。”萧贱好胜心起,一心想要证明王阳明的错误,立时便答应了下来。 王阳明兴致上来,一马当先,快步向着玄武禅师挂单的夕照寺奔去,萧贱不甘人后,也是加快步伐,与王阳明并驾齐驱。 两人皆为轻功卓绝之辈,很快便来到了夕照寺门前。 其时夕阳西下,那夕照寺的灰瓦红柱在一轮红日映照下显得颇为绚丽,萧王二人来到寺门前,王阳明刚想拍门,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二位施主,可是来前找我玄武的?”语气平常,似乎全未用力,但却清晰异常,如在耳旁。 王阳明与萧贱对望一眼,均想:“这玄武禅师身在寺院深处,我俩刚到门前便已知晓,而且随意出言发声,便如当面说话一般,当真是功力深厚,佛法无量。” 王阳明随即出言道:“玄武禅师,鄙人是道理书院王宪功,这位则是皇上御前侍卫萧将军,今日乃是奉当今圣上诏命,有急事前来拜访大师。” 话音刚落,便听大门发出“咯咯”响声,接着缓缓向门外打开,萧王二人耳中再次传来玄武话语:“实在抱歉,夕照寺诸僧人皆在晚课,恐有所怠慢,请二位见谅,我在西首第二间偏房打坐,静候二位光临。” 萧王二人心中赞叹,迈步向寺内走去。 ... 正文 四十九 阳明探案 续二 萧王二人按照玄武的指点,很快便来到了寺院西侧,只见此处有数排平房,共有三十余间。两人正在推测玄武身处哪间房内,忽而“吱呀”一声,正中一间房门打开,似有迎客之意,二人知道此乃玄武神通,当下见怪不怪,举步入内。 这房屋约三丈见方,布置简陋,其中仅有一床一蒲团,连佛像经书都没有,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此乃佛门高僧所住之地。 房间正中有一干枯矮小的僧人正襟危坐于蒲团上,右手以拇指触地,左手竖立胸前,双目深陷,正念念有词。萧王二人不敢打扰,候立在侧,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僧人停止念诵,双手合十,也不见他开口,萧王二人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他身上发出:“二位,让你们久等了,只是这晚课万万耽误不得,我虽为外来客僧,且年老体衰,得此处方丈宽宏,免去集合诵经的奔波,但这自我修行总免不了,万分抱歉。” “这是腹语术?”萧贱生出他乡遇故知之感,不由有些小激动。 王阳明深深一揖,道歉:“久闻玄武禅师妙悟至理,佛法无边,今日一见,实令我深感敬佩。” 玄武依旧以腹语道:“区区虚名,何足挂齿,二位前来找贫僧何事?” 王阳明道:“近日来当朝圣上屡遭凶徒刺杀,数次遇险,禁军与锦衣卫虽大举搜查,但仍一无所获。现在下得到凶器一枚,知道大师乃武林宗师,必有高见,便特意来寻求指点。” 玄武道:“是何凶器,可否让贫僧揣摩一番?贫僧虽远离武林久矣,但仍有一些记忆,这便尽力而为吧。” 王阳明从怀中掏出调包的八棱锥,恭恭敬敬地递到玄武面前,玄武伸出手来,接过八棱锥,看也不看,在手中细细抚摸起来。 王阳明微觉诧异,抬眼向玄武望去,谁知这一望之下,登时心头大震。只见那玄武并非眼眶深陷,而是双目皆被剜出,仅有眼皮覆于眶上。同时他喉部也有一长长伤疤,虽疤痕陈旧,但观之仍触目惊心。只因先前屋内光线昏暗,视物不清,萧王两人距离较远,这才未能发现。 玄武反复摸了一阵,忽然停下动作,腹中发声道:“这是八棱锥,不过这样式有些特别,只在河南境内多见,我少林弟子以及武当弟子中有不少人喜欢以此作为暗器。既能退敌,又不伤性命,比较符合出家人身份。” 王阳明喜道:“大师果然光风霁月,毫不避讳,在下佩服佩服。” 玄武也不搭话,呆坐了一会儿,忽然道:“老朽又聋又哑,双目也盲。加上久不与俗人接触,不通世务,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贱与王阳明皆大吃一惊,哪知这位当世高僧、武中圣人竟身负如此残疾,一时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王阳明才回过神来,满怀敬意地道:“大师请讲。” 玄武道:“这八棱锥所用钢铁表面甚是光洁,似是出炉没几个时辰,不知那刺客是何时以之刺杀皇上的?” 王阳明脸一红,道:“实不相瞒,这八棱锥并非原物,而是在下选好样式,命人仓促打造的。以之试探大师,实在万万不该。” 玄武道:“这倒无妨,只不过施主想必已去问过紫阳道长了吧。” 王阳明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 玄武再次静默片刻,道:“紫阳道长作何反应?” 王阳明道:“他并未说出此八棱锥来历,也未能看出其中破绽。” 玄武摇了摇头,道:“以我对紫阳道长的了解,其聪慧过人,博闻强记,如若当真未能看出,那不是另有所思,便是别有所图。” 王阳明想了想,向着玄武深鞠一躬,拱手道:“谢谢大师,在下受教了。既是如此,我二人便不再打搅大师清修,告辞了。” 说罢,王阳明拉起萧贱,转身欲走。 “且慢,贫僧还有一事相问。”玄武突然道。 “大师但问无妨。”萧王二人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异口同声道。 “贫僧感到二位骨骼清奇,呼吸特异,且体内真气澎湃,蕴含大能,贫僧从所未见,莫非……二位皆已练成……仙体?”玄武声音微微发颤起来。 萧王二人默然片刻,王阳明出言道:“大师明察秋毫,洞悉入里,我二人的确仙体已成,在下所练成的是‘不灭之魂’,这位萧将军练成的是‘阴阳雷亟’。” 玄武周身剧震,喃喃道:“不灭之魂……阴阳雷亟……贫僧修行近百年。为了达成仙体,甚至不惜自刺双目双耳,割破喉管,使自己无觉无识,不闻不见,埋心修行之中。但自觉依旧离那天仙之境相差无穷无尽,此次之所以前来参加比武大会,乃是自知尘寿将罄,想在驾鹤西去之前看看天下有何人练成了仙体,以了我毕生夙愿,想不到……想不到竟在此遇上了仙缘……”说到此处,玄武已然不能自已,泫然泪下。 王阳明走到玄武身前,盘膝坐下,道:“大师,之前在下所报其实并非真实姓名,在下本名叫作王守仁,号阳明,至今已活了一百六十年,你可听过在下名号?” 玄武点点头,道:“原来是王圣人,贫僧自幼便对你无比景仰,不过现下已然皈依我佛,精研佛理,只觉得你那心学一套狗屁不通,不知所谓。” 王阳明苦笑一声,道:“在下倒是对佛学颇为敬畏……好了,我所要说的是,大师,你可知仙体为何物,为何要练成仙体方能成道?” 玄武摇了摇头,道:“还请王圣人指教。”萧贱此时心念一动,也留上了神,来到王阳明身旁坐下,凝神细听。 王阳明郑重其事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 萧贱与玄武闻言,只气得七窍生烟,目眦欲裂,萧贱道:“玄武大师,你希不希望我揍他一顿。” 玄武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萧贱卷起袖子,挥拳向王阳明揍去。 王阳明急忙后退,躲过萧贱,绕着玄武兜起了圈子,边跑边笑道:“玄武大师,人生在世,譬如朝露,及时行乐,身死何妨?你一生所历之事,与他人皆不相同,可说你已然找到自己之道。那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艳羡他人之道?你佛学深湛,自不必听我说教,但你为仙体迷去双眼,心头蒙尘,陷入知见障之中,既不见如来,也不见自身,又何谈仙体,何谈成道?” 玄武闻言,并不作答,依旧端坐于蒲团之上,若有所思。 王阳明此时已被萧贱逮住,一边抗拒,一边说道:“我格物致理之时,心中从未想过什么练成仙体,求仙成道之事,只是一心一意地追寻真理,待得数十年过去,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仙体已成,仿佛水到渠成一般。故而唯有先忘我才能无我,至无我方能超脱,大师,你看可是此理?” 玄武张口结舌,呆了半晌,忽而发出一阵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执着追求仙体,反而妨碍我练成仙体;我自幼一心求佛,到老了居然心中无佛,真是本末倒置,老年痴呆。” 说罢,面露喜色,不再有半分沮丧。 王阳明见状,不再跑圈,纵身一跃,扑向门外,转眼便跑得没了踪影。 萧贱则向玄武施了一礼,身如紫电,紧随王阳明而去。 王阳明刚跑出夕照寺,萧贱便从空中落下,拦在他面前,道:“老王,你刚才说你不知仙体成道真相,可是真的?” 王阳明停下脚步,愁眉苦脸地道:“此事我仅有猜测,半分把握都没有,万一说错还要受你鄙视,还是不说了吧。” 萧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道:“鸿雁似乎对成道之事甚是执着,一心想看看那真灵之道与万物之源。如老王当真知晓此事真相,说不定便能打消鸿雁念头,不然我老是提心吊胆,担心哪一天她离我而去斩三尸成道。” 正盘算是不是用刑逼迫王阳明,好让他吐露实情,王阳明忽然神色惊惶,大叫一声:“不好!” 萧贱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样,惊疑地看着他。只见王阳明紧张地说道:“我忘了,我答应今天去怡红院看我那老相好,乖乖隆地咚,要是我晚去了一步,我今日就得付双倍银钱,不说了,我先走一步。”说罢,王阳明撒腿就跑,只留下萧贱一人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 正文 五十 故人重逢 萧贱一时迟疑,放跑了王阳明,不由长叹一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怎的,心中不安之情如乌云压顶,对鸿雁的思念之意竟难以自已,只想与之长相厮守,再无片刻分离。 按理说,此刻他既然身为御前侍卫,理应先回皇宫听候皇命,但他对于宫内规矩一窍不通,加上王阳明也未回宫,他也不便一人回去,于是孑身一人向着皇气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已无行人,仅在陋巷街角处躺着一些无家可归之人,不知是醉鬼还是乞丐。萧贱瞥了一眼,并未在意,依旧在月下踱步,踽踽独行。 忽然间,几缕异常信号传入他耳中,似有三人正飞身向他扑来,他反应神速,纵身后跃,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继而凝立不动,盯视着眼前的袭击者。 眼前三人一高二矮,皆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遮住面目体型,手中拿着三般非钩非爪的兵器,拦在萧贱身前,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三人都是绝顶高手,只怕功夫不在令狐九剑之下。”萧贱心道,丝毫不敢怠慢,暗暗凝聚功力,等待敌人下一次的攻势来临。 哪知三人仅仅与萧贱对峙,再无动静。萧贱正觉奇怪,刚想主动出击,忽而一股惊人杀气自远方极速掠至,萧贱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插血红双翼,从天而降,落在萧贱身后一座平房之上,周身也是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血红眸子瞪着萧贱。 萧贱一见此人,登时心中雪亮,同时惊异之情无可复加,失声叫道:“白起!鬼谷三子!” 白起高高在上,周身杀气沛然难御,以低沉的声音道:“你毁我师父一生心血,还妄想能置身事外?这便纳命来吧!” 说罢,红翼一振,身子化作一道红影,向萧贱杀来。 另外那鬼谷三子身形随之而起,分三个方位扑向萧贱,速度也是极为惊人。 萧贱知道白起的尸阴凝血之体速度之快,仅比自己稍逊一筹,当下不再留手,阴阳雷亟全力施为,化作一道紫影,在四人攻势间不停躲闪,伺机脱困。 鬼谷四子师出同门,配合无间,那攻势如同疾风暴雨,招招互连,无半分破绽,萧贱身处包围圈中,仗着神速与之周旋,虽暂无受伤之虞,但要说出招反击,那是毫无余裕。只得咬紧牙关,苦思对策。 这四人之中,东白子,西青子,南朱子倒还罢了,唯有白起本就与萧贱在伯仲之间,上次萧贱与之单打独斗也仅仅险胜。此刻一起群起攻至,萧贱八成的精力全用来对抗白起,仅分出二分心思应付另外三人,如是一来便是险象环生,萧贱斗得近百招,屡次欲运电环反击,但对方钩来爪往,竟不给他运功时间。 五人再斗得片刻,萧贱横下心来,以紫电缠绕右手,生生挨了白起一抓。萧贱只觉一阵剧痛钻心,同时丹田受激,一道电环放出,瞬间击中四人,使得四人顿了一顿,萧贱得此空隙,身如游鱼,自四人中滑出,头也不回,便向远方逃去。 那四人身披蓑衣极为厚实,虽中电环,动作也不过稍有延缓,眼见萧贱离去,立即同时发出低吼,身形疾掠,紧追萧贱不舍。 萧贱刚刚奔行数里,忽觉头脑发晕,低头一瞧,只见自己那手臂上的伤口流血不止,化作一粒粒血珠,向着身后白起飘去。 “他在操纵我体内鲜血!?”萧贱霎时反应过来,掌中紫电鸣响,往伤口处一按,一阵黑烟飘出,伤处被烫成一片焦糊,血流也随之止歇。萧贱放下心来,全力运功,只见一阵紫烟飘过,萧贱瞬间跑得没了踪迹。 萧贱钻入胡同,东拐西拐,直跑到连自己都辨不清东南西北,这才找了个角落,坐倒休息。 他心下寻思:“之前我已用阴阳雷亟中和了子午谷中阴阳,按理说这鬼谷四子万难存活。而且其之前已有悔过之心,便是活下来也不应与我作对,怎的现在不仅活动自如,而且对我恨之入骨?” 他闭起双目,竭力回想刚才那四人形貌,只觉这四人虽以厚重衣物遮挡,但自其身形动作看来,必是鬼谷四子无疑。 “对了,之前鬼谷四子曾说过,他们外出泄欲之时需在衣物上画上尸阴绝阳阵法,想必刚才那斗笠蓑衣便是其阵法所在,只要我瞅准机会,破坏其衣物,便能稳操胜券。而且他们只能在外行动半个时辰,只要再过一会儿,他们便需回到藏身之处。我也可暂时摆脱追击。”萧贱心道。 正这般想着,萧贱陡然察觉异样,一个激灵,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蓑衣人正展开血翼,在高空巡睃。 “白起……他怎么找到我的?”萧贱心中凛然,但随即想到白起曾说过只需抓伤他人便能感知其方位。想必正是凭借此法追上了自己。 “妈的,看来只有硬拼了。”萧贱暗骂一声,刚想现身,忽然发现右首屋顶上又多了一人。 那人身着一席破烂蓝袍,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仿佛垃圾堆里讨生活的乞丐一般。但他在屋顶这么一站,顿时如渊渟岳峙,天宇星辰,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 白起此时也注意到了此人,身子停在空中,双目中露出惊疑神色。 “义兄!?”萧贱瞧出此人身份,心中惊喜异常。 张智难也是凝望着白起,朗声道:“这位仁兄,如此宁静夜晚,正是万物休眠之时,你却舍弃这大好时光,当空飞舞,莫非想效仿那嫦娥奔月之举吗?” 白起冷冷地说道:“你若想活得久一些,便不应多管闲事。” 张智难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酒壶,道:“对酒当歌,明月几何,我正在此孤身赏月,谁知碰上你起舞助兴,可惜你并非美女,舞姿又丑,累得我意兴阑珊,胸闷欲呕,你说我算不算管闲事?” “找死!”白起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周身杀气凛冽,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张智难身旁,一爪向张智难脖颈处抓去。 张智难不管不顾,随手一指,指间颤动,变幻无方,罩向白起身上诸多大穴。 白起这魔体与至阴冰封异曲同工,全无穴位,自是不理会张智难这一指,手上毫不放松,直直抓落。 眼看白起魔爪离张智难颈部仅隔寸许,他突然闷哼一声,手爪停在半道,再也动不得半分。 张智难狡黠一笑,喝道:“天魔降伏!”骤然一掌击出,深深印在白起胸前,白起吭都不吭一声,身如炮弹,直直向后飞去,掠过了数十丈距离,白起才展翅飞起。不过他身上阵法时限已至,也不敢再战,怒吼一声,转眼飞得没了踪影。 “义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萧贱见张智难获胜,又惊又喜,身子一跃,来到张智难身旁。 “啊?义弟!你怎在此?”张智难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时也是欣喜不已,出言反问道。 他刚才虽然貌似胜得轻松,但实则运用了反三才阵的法门,颇费心力,萧贱来得又突然,因此猝不及防之下,张智难也是吓了一跳。 “我来此处找我那徒儿柳敏诗,顺便参加这个劳什子招亲大会。”萧贱唉声叹气地说道。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是来此处营救罗添胜世叔的。”张智难挠头道。 “罗叔叔?他怎么啦?”萧贱也与罗添胜熟识,心中颇为关切。 “你还记得葛天明吧?他与张献忠勾结,设计于龙王山埋伏我,反被我杀得大败。其后他逃回金虎头军,生怕我揭穿其恶行,于是先行发难,设计绑了罗添胜与关闯,将两人交给了朝廷,自己则率着金虎头军上下两万多人接受朝廷招安。罗叔叔与关叔叔则被押卸入京,拟择日问斩。我得知此事后,立即马不停蹄,奔赴来京,想营救两人。”张智难向萧贱一五一十道出。 “怎样?人救到了吗?”萧贱急忙问道。 “没有,不过再过两日便是比武招亲大会召开之时,届时全城士兵都集中于皇宫内,天牢守卫必然空虚,正是我救人之时。”张智显得难胸有成竹。 ... 正文 五十一 刺客出没 萧贱与张智难久违重逢,皆是不胜之喜,两人只觉有说不完的话,萧贱拉起张智难,道:“义兄,走,到我住处去,我去找几瓶好酒,今夜我俩秉烛夜谈,一醉方休。” 张智难露出为难之色,道:“我自是乐意,但我那弟妹会否生出怨怼,怪我破坏你俩**一刻?” 萧贱脸一红,道:“哪里哪里,我俩还没到那一步呢。” 张智难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丝坏笑一闪而逝,紧接着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义弟,为兄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萧贱一见其脸色,登时便知其定没好话,当下摆手道:“不当讲!” 张智难置若罔闻,仰天长叹道:“义弟,你这病症,想必是平时自渎过多,以致事到临头,力不从心,难以为继。为兄有一言相劝:少年不知精珍贵,老来望穴空流泪。我劝你还是早日戒除此等恶习,返回正常交媾的康庄大道。” 萧贱素知他这义兄口无遮拦,此刻果不其然,字字污秽,当下扭过头去,不理不睬。 哪知张智难说发了性子,收将不住,口沫横飞道:“我认识一人,擅长肾脏按摩之法,传闻任他阳痿早泄,缩阳疲软,只需保健一次,立时见效,不过这事儿有一桩难处。那人乃是一名女子,保健之时需双方袒露身体,赤膊上阵,只怕我那弟妹届时要打翻醋坛子。而且价钱有些不菲,不如这样,你给我些银两,我先去替你试试,如当真奏效,我再帮你相劝弟妹,放你出来快活……哦,不,按摩。” 萧贱忍无可忍,出言道:“义兄,你不也成婚了吗?那虞姬知晓你去胡来后可会相饶?” 萧贱此言一出,张智难登时哑口无言,半晌也不吭声,萧贱微觉奇怪,斜眼一瞄,立时大吃一惊,只见张智难双目发红,嘴唇发抖,似乎马上便要哭泣。 萧贱顿感歉然,嗫嚅道:“义兄……那个……实在抱歉,我不明就里,信口开河,得罪莫怪。” 张智难擦了擦眼睛,抽抽嗒嗒地说道:“算了,不知者不罪,你既不愿行肾脏保健,我也不逼迫于你。但我大人大量,以怨报德,为了弟妹和谐,我再牺牲一回。你下次和弟妹同房之时叫我一声,我在窗外监视,暗中传音给你,指点你男上女下颠鸾倒凤巫山**阴阳交战老夫少妻老牛嫩草鲜花牛粪一百八十式,保证弟妹乐不思蜀,非你莫嫁。” 萧贱见其哀伤不到片刻,立即故态复萌,知其无可救药,叹了口气,任其胡言乱语。 张智难又说了一阵,见萧贱也不动气,自觉无趣,也就住了口,咳嗽两声,正色敛容道:“义弟,实不相瞒,我与虞姬的确已行过拜堂之礼。虽然她实则对我另有所图,但我既已许下诺言,那便不能反悔。可说是一段孽缘吧。” 萧贱奇道:“她对你有何图谋?莫非想要夺你处男元阳,以求青春永驻?” “义弟,你何时……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张智难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其实近朱者赤,近屎者黄,半点不假。萧贱虽本质纯良,但这些日子以来先结识张智难,再认识王阳明,又收了鲁管仲作为徒弟,被这三人轮番玷污,说出这些话来毫不奇怪。 “她要我帮她对付剑啸宫宫主,以解除她身上诅咒。”张智难见萧贱不答,只好苦笑道。 萧贱大喜,道:“我与王阳明正有此意,如得你相助,那便如虎添翼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回到了皇气居中。那掌柜见萧贱领回一名臭气熏天的乞丐,登时气得吹胡瞪眼,但无奈萧贱乃是皇族贵客,万万开罪不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两人入内。 萧贱领着张智难穿过花园,来到自己屋前,只见屋内烛火微晃,鸿雁的侧影映在纸窗之上,显得有些落寞。 萧贱喊道:“雁妹,你看看,我把谁带回来啦?”说罢,推开房门,大步走入,拉着鸿雁来到门前。 鸿雁使出寄灵显化,探查片刻,立即一脸嫌弃,道:“你怎么把乞丐领回来了,来,这二两银子给你,速速离去,莫把气味带进屋内。”说完,掏出一堆碎银子,往张智难递去。 萧贱登时尴尬无比,悻悻笑道:“雁妹,你再仔细瞧瞧。” 鸿雁皱起眉头,捏鼻细细探查一番,忽而惊道:“义兄,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智难大大咧咧地道:“我英俊过人,生怕一路上招蜂引蝶,乱我修行,这才自毁形象,于粪堆中打滚,污泥中睡觉,好不容易才达成此人神共愤之境界。不过既然来到京城,总要入乡随俗,弟妹,你这里可有澡堂?好让为兄舒坦舒坦?” 鸿雁笑道:“皇气居中自有温泉浴室,便在后院,萧郎,你那形象也不比义兄好多少,我看你俩都要去好好泡一泡了。” 随后鸿雁拉响绳铃,叫堂倌送来衣物毛巾,并吩咐堂倌领路。堂倌便带着萧张二人往温泉走去。 走了没多远,一片冒着白茫茫蒸汽的池水出现在萧张二人眼前,堂倌试了试水温,表示正好合适,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萧张二人奔忙了一天,正感疲惫,便迫不及待地脱去衣裳,跃入池中。 “喔~舒坦!”张智难一入温泉,即刻大叫一声,整个人从头至脚浸泡入水中,须臾,一股黑水从其浸入出冒出,附近池水顿时被其染黑,向整片温泉扩散而去。 萧贱哪知张智难竟这般脏法,顿觉触目惊心,于是远离张智难,稍稍泡了一会儿,便匆匆上岸。 张智难浑然不觉,洗得不亦乐乎,幸好这温泉乃是活水,循环冲刷之下终于将污垢涤净,萧贱这才再次下水,闭起双目,享受起温泉来。 两人泡了一会儿,萧贱忽然想起一事,道:“义兄,我们于子午谷中失散后你遇到了何事?来京城有多久了?” 张智难闭目仰头,全身放松地答道:“我自从在子午谷中与张三丰交手之后,休息调养了半天才功力尽复,其后寻路出谷,回到汉中。在城中听得金虎头军招安一事,这便马不停蹄,直奔京城,两日前刚刚抵京。谁知此时全城戒严,我这模样自是不得而入,幸好我轻功了得,趁着夜间翻过十丈高墙,这才混了进来。” 萧贱皱起眉头,道:“原来不是你干的……这就怪了。” “什么不是我干的?”张智难问道。 “行刺皇帝。”萧贱随口答道。 “我?行刺皇帝?我才没那空闲功夫。再说了,我刺杀了皇帝有什么好处呀?”张智难愤愤地说道。 “我本以为你为了救出罗叔叔他们,故而行刺皇帝,以分散禁军注意。现在既然不是你干的,我和王阳明便可放心大胆地查案了。”萧贱伸着懒腰道。 “哦?你和王阳明现在帮朝廷当差了?”张智难一下子来了兴致。 “唉!这也是王阳明为了破坏剑啸宫计划而想出的无奈之举。等此间大事一了,我便远走高飞,再不掺和。”萧贱叹道。 “你别误会,我现在早已不是义军,与朝廷并无仇隙。只是对行刺一事有些好奇,你可否说来听听?”张智难道。 “好,你听我慢慢道来。”萧贱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忽然之间,他察觉有异,与张智难同时转过目光,向南方望去。只见皇气居的房顶之上,一婀娜的身影正在发足飞奔,向着紫禁城方向远去。 “快追!”萧贱大叫一声。萧张二人几乎同时从温泉中跃出,刚想去取衣物。只听“蓬”地一声,一股灼热气浪袭来,两人衣物顿时着火,转瞬之间已经燃成灰烬。 萧贱大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张智难将毛巾在下身一裹,飞身便上了屋顶。萧贱眼见四周再无旁人,一咬牙,也是如法炮制,以毛巾遮住关键部位,飞速向那魅影追去。 只见屋檐之上,两名光身裸男,直直追着一身材姣好的妙龄女子,向着漆黑的远方没去。 ... 正文 五十二 疑点重重 萧贱与张智难轻身功夫皆世间罕有,按理说早就该追上身前女子。但两人为了防止毛巾落下,不敢全力施为,以致速度大打折扣,仅能堪堪不被那女子甩掉。 萧贱传音道:“义兄,这般奔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那女子喉一嗓子,我俩岂不是都要被当成色狼?日后可能还会被画成画像,贴在墙上通缉。我看还是暂且罢手,穿好衣物再做打算。” 张智难道:“我有办法。”说完,竟而拉下毛巾,绑在脸上,遮住口鼻,露出胯间乌央央一坨,边跑边晃。 萧贱只觉张智难这形象更为不堪,直与淫。贼无异,一心只想与之撇清关系,当下停住脚步,目送两人越奔越远。 谁知那女子奔至一座豪宅檐上,忽而往宅中院落一扑,就此不见踪影。 张智难停住脚步,趴在豪宅墙檐上向内观望,突然传音道:“义弟,你快过来瞧瞧。” 萧贱雅不愿意上前,但张智难催之甚急,无奈之下只好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跃至张智难身旁,往那院落中望去。 此时将近亥时,月色朦胧,十丈外的事物都瞧不真切。但那院落中却是灯火通明,只见一辆辆马车停在院中,数十名大汉正来来回回,不停将马车上的货物搬入一间大屋。 “有古怪,哪有半夜卸货的?”张智难低声说道。 “那名女子哪儿去了?”萧贱困惑地问道。 “不知道,她翻入围墙后就不知所踪,我见院内灯烛辉煌,也不敢贸然追入。”张智难道。 萧贱闭起双目,凝神细听,登时方圆数十丈内一切电磁信号皆传入其耳,在他脑中勾勒出一个个形象。 “那女子当真消失不见啦?”萧贱蓦地张开眼睛,吃惊地说道。 张智难咬咬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豁出去了。”说罢,起身便想往院中跳入。 萧贱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张智难手臂,道:“义兄,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事事关你一世名节。万一日后传出淫武侯张智难的名号,你父母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张智难道:“无妨,我父母安居乡野,孤陋寡闻,连我这些年小武侯的名号都没听过。更何况这女子撩得我心痒难耐,不将她拿下办了实是难泄我心头欲。火。”说完还画蛇添足地舔了舔嘴唇。 萧贱耳听他将一番正义之举说成了采。花大盗一般,登时无语,松开了手,张智难瞅准时机,双足一蹬,转眼便跃入墙角阴影中。那些大汉正忙个不停,自是没有察觉。 萧贱无奈,也随之跃入院内,躲在一丛灌木之后。 那些大汉又搬了一盏茶时间,这才将所有货箱全数搬入屋内。此时一身穿锦服的男子走了出来,高声说道:“大伙儿辛苦了,里屋备有茶水糕点,大伙儿自去吃喝,稍后王公公会与你们结算工钱。” 一众大汉露出兴奋笑容,争先恐后往那大屋内涌去。 那锦衣男子负手而立,过了半晌,忽而数十声闷哼发出,紧接着一股血腥气从屋内弥漫出来,充满了整个院落。 萧贱与张智难各自心惊,互相对望一眼,眼见对方脸上都充满了困惑。 那锦衣男子身后走出一头戴面罩之人,向锦衣男子一拱手,道:“朱总管,事情干净了。” 锦衣男子叹了口气,道:“好,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免要沾些血腥。实是难为你了。” 那面罩之人道:“不妨,只是……那皇宫之内近日频闹刺客,守卫越来越森严,不知会否影响我们的大事?” 那朱大人面色凝重,道:“此事有利有弊。虽然为我们行事增加了难度,但将来万一情势有变,我们也可找替罪羔羊。不说了,时候不早,咱去休息吧。” 两人说完,并肩而行,推开一扇门,向着豪宅深处走去。 张智难向萧贱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掌挥出,一阵阴风吹过,那些灯烛尽皆熄灭。张智难趁机向前一滚,来到了大屋墙下,身子贴住墙,缓缓向屋门走去。 萧贱则不时细听,探查周遭动静,以防不测。 张智难来到门前,从门缝中向内偷窥,只见其中除了那些搬下的货物之外还多了数十个麻袋,而刚才进去的大汉则踪影全无。又仔细听了听屋内,也是全无呼吸之声。他当机立断,指尖放出寸许罡气,插入锁孔之内,只听“咔嚓”一声,锁芯松动。他将屋门打开一条缝,堪堪够一人通过,随即向萧贱招了招手,“哧溜”一声,钻入屋内。 萧贱也急于一探究竟,身子一闪,也挤进了门缝。 两人一进屋,立即被满屋子血腥气熏得睁不开眼,脚下也是处处滑腻粘稠,令人甚是不适。萧贱周身亮起紫光,定睛望去,只见此屋地板已被鲜血铺满,那一个个麻袋上也是血迹斑斑,令人望之胆寒。 萧贱发现屋角放着几件下人鞋服,急忙上前拿起,顺手扔给张智难一件,将毛巾一撤,穿戴妥当,稍觉安心。接着他上前打开一个麻袋,向内一看,随即向张智难摇了摇头,道:“果然是那些大汉的尸体,看来适才那锦衣人早有灭口之心。” 张智难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道:“这帮人心狠手辣,丧尽天良,迟早必有恶报。” 萧贱道:“我看那两人所谋者大,说不定到时候有更多人会受此牵连,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识破他们图谋才是正道。” 说着,萧贱又走到那马车上搬下的箱子旁,用力一掀,发现那箱盖已被钉子锚死,纹丝不动。 张智难道:“让我来!”他走到箱旁,手指夹住两边铆钉,潜运神功,那铆钉竟然渐渐变直,随后张智难稍一用力,那铆钉便轻易脱落下来。 张智难掀起箱盖,仔细一瞧,登时失声惊呼道:“三眼神铳?” “三眼神铳是什么?”萧贱问道。 “三眼神铳是明朝最强的火器,自来仅有关宁铁骑等少数部队配备,传说西川公输世家是唯一知晓其制作方法的家族,而且仅能与朝廷交易,禁止向他人出售。我在金虎头军时便很想弄上一批,可惜用尽各种手段始终不能遂愿。”张智难解释道。 “公输世家?我那弟子鲁管仲便是公输世家独子,莫非……此间案件与他有关?”萧贱大惊失色。 “此事不宜早下结论,还需详加探查。”张智难神色颇为慎重。 两人又搜查了一阵,并未发现刚才那名女子,刚想离去,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女子轻笑,似乎正向此处慢慢接近。 “且慢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张智难说道。 过不多时,庭院另一边传来开门之声。一个女声悄然说道:“林孤鸿,这院子里少有人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啦。” 另有一男子声音说道:“郡主,王爷说过不许我们来这里,我们还是尽早回去算了。” “不行,你怎么事事都听我爹的,我问你,这次你是替我去比武还是替我爹去比武?”女子娇声说道。 “自是替郡主去争夫婿。”那男子如实说道。 “那就是了,你过来,抱着我。”女子柔声道。 男子声音惶急,道:“在下不敢。” “林孤鸿!你不要不识抬举,本宫看上了你,你今日不从也得从,不然我马上告诉爹爹你非礼我,要我爹爹更换武师。”女子蛮横起来。 张智难悄悄说道:“我真想看看,这男子该有多帅啊!” 萧贱也低声道:“或者说这女子该有多丑啊?” 两人正说着风凉话,那林孤鸿犹豫了一下,随后衣物厮磨之声传来,那女子咯咯娇笑,道:“你看吧,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发火。” 林孤鸿默然不语,萧贱虽然看不见两人情形,但推测下来那林孤鸿脸色定不好看。 郡主又道:“你抱够了没有,还不解我衣裳?” 林孤鸿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个……郡主,属下宁死不从?” “为什么?我长的难看?还是身材不好?”郡主不满地道。 “不是……只是郡主玉洁之身,还要参加招亲大会……如果嫁人之后夫家发现……发现你并非处子……只怕会迁怒于你……”林孤鸿结结巴巴地说道。 “呵呵,原来你担心这个呀!傻瓜,本姑娘早就尝过这事儿滋味了,贞洁什么的,早就没啦。”郡主咯咯笑道。 “我……了……个……去……”萧贱与张智难异口同声地说道。 ... 正文 五十三 似是而非 “这……这郡主如此不知廉耻,贤弟,是可忍孰不可忍,走,我非得将其面目看个真切,牢牢记住,以后碰上好绕路而行。”张智难面露急色,口水直流。 “义兄,千万不可冲动……”萧贱还没说完,张智身如野鼠,“嗖”地一声,顺着门缝钻了出去,接着身手敏捷,迅速爬上一棵柏树,躲在树冠之中窥视起来。 萧贱见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几与自然融为一体,不由深感佩服。同时想到,万一张智难以此等武学行采花之事,天下女子岂非大难临头? 想到此处,萧贱暗道:“不行,我也得出去看着,万一义兄失去理智,我好歹要将他制止。” 想罢,身形一晃,也来到了屋外,躲在一堆杂草之中,距那对男女仅几步之遥。张智难眼见萧贱占据有利地形,不由急得抓耳挠腮,艳羡不已。 萧贱细细打量这郡主,发现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相貌虽不算绝美,但也有几分姿色。而且举止之间尽显媚态,颇有一番动人。而那林孤鸿则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瞧来甚是威猛。 萧张二人以仙人之体行猥琐之事,那郡主与林孤鸿自是毫无知觉,依旧在屋旁纠缠不清。 那林孤鸿声音发颤,道:“郡主……你已非处子之身,王爷可否知晓?” 郡主哼了一声,道:“他那老古板,知道了非把我臭骂一顿不可。放心啦,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能够知晓?来吧,不要再拖了,不然那些个丫鬟下人要来找我啦。” “郡主……实不相瞒……在下……那个患有不举之症,实是外强中干,无法行房,郡主,您大人有大量,这便放了在下吧!”林孤鸿声音已近似哀求。 “你莫要骗我,我那几个丫鬟不都与你有私情?而且她们交口称赞,说你丁大。活。好,要不我哪会特地来找你?你别怕,你我好过之后,我绝不会说出你的名字。”郡主一句话便揭开林孤鸿谎言。 “这林孤鸿倒也不是****熏心之辈,他万一与郡主行过人事,那郡主将破身之责尽数推到他身上,到时他岂不是百口莫辩?现下宁可被郡主痛恨,也决不能头脑发热,做下错事。”张智难传音向萧贱道。 林孤鸿见郡主一语道破自己心事,沉默不语,那郡主又道:“你若不从我,我便说破我身子之人是你。反正你与我来到此处私会,并无他人见证,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 “厉害!”张智难与萧贱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臭婆娘!好啊,你要发。骚,老子便满足你,看我不操。死你个烂。货!”林孤鸿屡受逼迫,再也按耐不住,爆起污言秽语来。 “哎哟,轻点,你个冤家!”郡主被林孤鸿拦腰抱起,按在地上,娇声惊呼道。 林孤鸿毫不理会,迫不及待地脱下郡主裤子,眼看两人便要行事。 萧贱看得真切,不由屏息凝神,想要将眼前一切映入脑海,以便自己日后与鸿雁洞房之时不再束手无策。 便在此时,那郡主轻哼一声,道:“等等,这地上有什么东西硌得我生疼。” 林孤鸿还待继续,那郡主忽然用力挣扎起来,道:“真的好疼,你再不放手,我便叫啦!” 林孤鸿心中一凛,登时如一盆冷水浇下,清醒过来,身子急退,缩在一角,正襟危坐。 郡主穿起亵裤,在地上摸了摸,忽然拿起一物,低声叫道:“你快过来瞧瞧,这里有把钥匙!” 林孤鸿凑上前来,细细打量,道:“这把钥匙与你身上的不同,应该不是开此庭院大门的。莫非……莫非是这间库房钥匙?” “太好了,爹爹从不让我进这库房。这次我偏要进去瞧瞧,林孤鸿,你陪我进去,我俩在库房中**,定然别有一番滋味。”郡主兴致勃勃地说道。 说罢,也不待林孤鸿答应,爬起身子便向大屋走去。 “要不要阻止她?”萧贱心中一阵犹豫。 便在此时,萧贱身旁倏忽卷起一阵旋风,一人出现在了郡主面前。此人身材矮小,全身均笼着黑色斗篷,仅露出双眼,目光锐利地盯着郡主。 “此人是谁?何时来的?怎的我和义兄均未察觉?”萧贱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那人发出尖锐的声音,道:“芊芊郡主,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放下钥匙,速速回去,不然当心小命不保。” 林孤鸿抢上前去,挡在芊芊郡主身前,道:“你是何人?竟敢威胁郡主?” 那人发出不屑的笑声,道:“怎么?你这是忠心护主,还是体恤情人?要不要我大肆宣扬出来,好叫靖王爷砍你狗头?” 林孤鸿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倏地一剑刺出,直奔黑衣人心口而去。 “这是福建僻邪剑派的雷霆十字剑,讲究出手迅捷,毫无征兆。”萧贱耳中传来张智难的讲解。 那林孤鸿出手已然极快,但那黑衣人反应更快,只见他身前一道红影闪过,林孤鸿尚未看清,手中长剑竟瞬间融化,变做铁水。跟着黑衣人膝盖不弯,身子拔起,转眼间便跃至芊芊郡主身后,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林孤鸿与芊芊郡主均一声不吭,重重倒地。 黑衣人一边一个,扛起地上二人,站直身子道:“二位,我知你们武艺超绝,在下并无恶意,还请莫要插手此事,在下先行谢过了。”说罢,依旧腿不抬,膝不屈,身子陡然拔高,翻过围墙,朝豪宅另一边掠去。 萧贱心中惊异之情无法言喻,此人竟然知晓张智难与自己存在,而张智难与自己竟未察觉,此乃从所未见之事。 张智难无声无息地跃下树来,走到萧贱身旁,低声道:“真是怪事,我已敛去全身气息,便如顽石一般,定是他早就身在此间,否则绝无可能知晓我在此处。此人这般隐形匿踪之法,只有弟妹的寄灵显化方可与之媲美。” 萧贱皱起眉头,道:“可我之前已用阴阳雷亟探查过四周,并未发现他的存在。而且……他刚才出手极快,一下子就将铁剑融化,既有至阳焚净之热力,又有我阴阳雷亟之反应。更奇怪的是他手脚仅需寸许移动,便可爆发极大力量,实是……令人敬畏。” 张智难低头沉思一番,道:“义弟,我刚才观其真气流动,似乎其内力生发奇速,自丹田之生至四肢百骸几无任何滞涩,一念之间转瞬即至。此等运气法门便是无尽之体也无法做到。我看此人身负几大仙体之能,虽然皆似是而非,但若应用得当,绝不弱于你我。不过幸好此人对我们并无敌意,也不必费心对付。” 萧贱虽不知此人来历,但隐隐感到熟悉,似乎他是自己至亲之人,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认识这么一位高人,只得作罢。两人随后锁上仓库大门,消除痕迹,翻墙离去。 两人回到皇气居,重新到温泉中泡了一趟澡,洗去周身血腥。随后回到住处,换了身衣物,要了几壶好酒,与鸿雁一道摆开桌子,喝酒聊天,各叙离情。 萧贱见鸿雁眼眶微红,不由甚是关切,道:“雁妹,你又哭过了?” 鸿雁笑了笑,道:“没有啊,不过是之前切葱熏了眼,怎么?样子很难看?” “不难看,不难看,等等,你切葱做甚?”萧贱忽生疑惑。 “自是下厨做饭,为义兄接风洗尘。”鸿雁面露得色。 萧贱面露惊惧之情,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做好饭菜啦?” 鸿雁尚未回答,张智难翘起大拇指,道:“好!弟妹果然温良贤淑,勤劳持家,贤弟,你不仅艳福齐天,口福也不薄嘛!来来来,弟妹,快快把菜端将上来,让为兄好好尝尝。” 萧贱自知鸿雁做饭水平,向张智难连使眼色,但张智难不明其意,连连催促鸿雁上菜。鸿雁面带笑意,使用寄灵显化,在萧贱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将十余盘菜肴端上餐桌,摆在了萧张二人面前。 张智难懵懂无知,立马伸出筷子,向盘中夹去。在萧贱眼中,他便如同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正向着狼穴走去。 第二天,萧张二人尽皆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在家躺了一天,一事无成。 ... 正文 五十四 明朝遗珠 话说正当萧贱与张智难饱受口舌摧残之时,一个全身皆墨之人借着黑夜掩护,尽于墙角树荫下行走,悄无声息地翻过皇气居的墙围,眼看四周无人,倏忽闪入院落一角的房屋内。 那黑衣人摘下头上的面罩,露出鲁管仲那消瘦的面庞。 “呼!好生惊险,刚才师父身旁那名男子便是他义兄吧?两人武功极高,差点瞒他们不过。”鲁管仲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主人,你刚才烧了他们衣裳,谁知还是没将其阻止,现在你师父已经发现三眼神铳存在,不会影响你的计划吧?”母虫声音在鲁管仲脑中响起。 “应当不会,这两人皆为仙人之体,估计不会理睬这凡间之事……不过安全起见,我明天还是去试探一番为好。”鲁管仲道。 随后他将黑色斗篷尽数脱下,藏于床下,紧接着手一挥,只听窸窸窣窣之声发出,他身旁忽而出现一名身形婀娜的黑衣女子,他脸现温柔之色,将那女子面纱拨开,轻声道:“零儿,辛苦你了。” 那女子赫然便是叶凋零。 鲁管仲手指微动,叶凋零缓缓站起,自行除下黑色丝衣,躺倒在床榻之上。 鲁管仲帮她拉下床帷,细声细语道:“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说罢,他起身离开床边,来到大厅正中,盘膝坐下,道:“母虫,再分泌一些火蚕丝。” “可是主人,您今日身体已至临界状况,还需静心调养数日,否则……只怕会进一步缩减寿命……活不过二十岁啊。”母虫颤颤巍巍地说道。 “无妨,我死之前,定会为你安排好宿主,你大可放心。”鲁管仲淡然一笑。 母虫无奈,发出信号,鲁管仲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手中顿时多了一团团黏黏糊糊的细丝,鲁管仲将细丝尽数粘在自己周身,直到不露一丝衣角。过了片刻,那团白乎乎的丝团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这团细丝连同鲁管仲竟似消失在屋内。 “主人,你当真天资聪颖,竟能发掘火蚕丝如此妙用。”母虫由衷赞道。 “我也是参考了鸿雁师姐的寄灵显化之法,她操纵光子,绕过自身,以至于隐形无踪。这火蚕丝变硬之后既不反光,也不吸光,而是使光线在表面绕行,也能达到隐形效果,不过就是有些气闷罢了。”鲁管仲消失之处传来说话之声。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凭空打开,母虫急道:“主人,天色已晚,你为何还不休息?要去何处?” 鲁管仲道:“放心,我这次不是去犯险,只不过去探听一番,很快便回屋休息。”说罢,只听“呼”地一声,随后屋内再度安静下来。 鲁管仲周身包裹着火蚕丝,在夜空中不停纵跃,月光绕过他身子,仿佛天空有一片琉璃,正在天空飞行。 他来到文香苑前,陡然摒住气息,落地无声,翻入院落,往李道一住处摸去。 他知李道一武功极高,且有异术。万一被识破行踪,自己未必是他对手,更何况那萧颜不知是否依旧在此。因此走动时更是小心谨慎,便如刚才躲在萧贱张智难身旁一样。 他来到李道一住处数十丈外,躲在一假山之后,静心感应,随后在地上微一摸索,捡起一根火蚕丝,连接在自己身上。 霎时间,李道一屋内一切声音皆在他脑中响起,无半分遗漏。 他早先故意在李道一面前现身,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李道一名义上还是他家请来的帮手,他既然大摇大摆地进驻皇气居,又在众人面前现身,那李道一便有保护之责,如他被人所伤,李道一难辞其咎。而且此处乃是京城,李道一便欲杀他也不敢大动干戈,只能悄悄下手,如此一来他便能争取许多时间。 其二,他之前与胧月郡主相拥,趁机在胧月身上放下火蚕丝,待胧月进入房中便将之扯落,这样来他便能远距离探听屋内动静,从而避免了被发现的危险。 此刻他连接上火蚕丝,正是要弄清他这些天来所布罗网,有否起到预期作用。 果不其然,李道一房间内响起一人说话之声,赫然便是方才在大屋卸货之后杀人灭口之人。 “师尊,刚才靖王那边已收到仿制的三眼神铳,看来计划可以如期进行了。”那人说道。 “很好,灵墨,知情者有无放过?”这次是李道一的声音。 “包括货船船员及搬运苦力在内,并无一人逃脱。”灵墨说道。 “嗯,行了,你下去吧!”李道一道。 “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灵墨道。 “什么事?” “那鲁家小子知晓我们的计划,我们便这么放任他在外逍遥?万一他依旧记得此事,只是假作失忆,我们该如何是好?”灵墨紧张地说道。 “哼,没有万一,他本就是假装失忆,意图欺瞒于我。”李道一声音中蕴含一丝怒气。 “那……他为何不上报皇上?”灵墨惊慌起来。 “那小子家臣为我所杀,他的青梅竹马及家族又即将被我设计陷害,定然恨不得生啖我肉,生寝我皮。但如他说出我们的计划,不仅无人能信,而且打草惊蛇,我们一旦计划取消,他又无证据,那便奈何我不得。”李道一缓缓说道。 “那他意欲何为?”灵墨问道。 “他只有任我们进行刺杀计划,在最后一刻将我们计划破坏,并暗中搜集证据,才能让崇祯以弑君之罪治我。”李道一道。 “难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任他恣意妄为?”灵墨担忧地说道。 “我自有办法。”李道一胸有成竹地说道,“那小子虽有古怪,但一切尚在我掌握之内,你先下去盯着郡主,看看那鲁小子有否与她联络。” “是!”灵墨领命,起身离去。 “呵呵呵呵……李道一,你还真是了解我啊!”鲁管仲自言自语地笑道,同时继续凝神细听。 那灵墨走后,李道一房间内又传出一人声音,那声音略显娇嫩,显然是名女子,鲁管仲心头一凛,想:“这老道金屋藏娇?” “师父,你罢手吧!你已地位尊崇,何苦如此?”那女子语带哭音。 “珠儿,你傻了,事已至此,又如何能够收手?”李道一声音中柔情似水,仿佛不是对弟子说话,而是对着挚爱之人。 “是他的弟子珠璇!?可怎么……他是女子?”鲁管仲暗想。 “可是……可是……我对皇位并无半分在意,你又为何……非逼着我……”珠璇哭道。 “因为这皇位本就是你应得之物,为师只不过完璧归赵而已。”李道一淡淡说道,“更何况唯有将这万里江山作为信物,才能展现为师对你的爱护之情。” 珠璇哭声间歇,声如蚊蝇,道:“我……我不要万里江山,我只要……只要与师父长相厮守,青灯为伴,今生便再无所求……” “不……不……珠儿,你我既然……已经乱常乖伦,那不如更加惊世骇俗一些,我要在你身登大宝之后,在金銮殿上向你求婚,届时世间再无人可阻挡在你我之间。便是世间礼法也如粪土一般。”李道一声音中有着万丈豪情。 “这两人间……有私情!?”鲁管仲霎时如获至宝,喜不自胜。 “可是我身为女子……怎能登基,而且……而且……你不是已然为靖王筹划妥当,待崇祯身死他便能继承天命……”珠璇兀自争辩。 “天命……天命……本就是你的!你是朱允炆的后裔,自张三丰祖师爷救下朱允炆之后,天下唯有你身上之血脉才是大明正统!女子……女子又何妨?武则天不就是巾帼之身?”李道一声音高了起来。 “朱允炆!?被明成祖朱棣赶下皇位的建文帝?他……他没死……被张三丰救了?”鲁管仲立时心中激动起来。 他旋即寻思:“是了,朱棣登基之后屡次派人至武当山寻仙,虽然口口声声说找的是张三丰,但民间均猜测他要找的是建文帝。珠璇……珠璇……莫非原是朱璇?嗯,珠璇二字均为王字旁,而且璇所指珠玉。这名字意思不就是王族遗珠?”鲁管仲一时心中惊诧之意无以复加。 此时李道一声音平静下来,道:“靖王不足挂齿,我自会替你料理。你只需保护好自身安危即可。” 珠璇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师父,徒儿告辞了。”说罢,脚步声传出,似乎从后门离去。 鲁管仲呆了一会儿,笑道:“嘻嘻,太好了。李道一,我所身受之痛,定要你百倍偿还。” ... 正文 五十五 神探斗法 在萧贱与张智难受难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萧贱自睡梦中醒来,发现鸿雁已不在屋内。估摸着她大概心怀歉疚,一早便去寻药。 萧贱忽而听得敲门声传来,挣扎起身,打开门一瞧,原来是鲁管仲一席素衣,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外。 鲁管仲向萧贱深深一揖,道:“师父,徒儿昨日言语中颇有不敬之处,今日特来登门请罪。” 萧贱一听,心下颇为感动,心道:“还是管仲比较尊师重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子弟。” 想罢,急忙将鲁管仲请进屋来,道:“管仲,不必如此客气。你不用准备比武招亲么?自去忙碌便是。” 鲁管仲见萧贱神情萎顿,说话间有气无力,不由大惊失色,道:“师父,你不是身怀仙体么?何人害你落至如此田地?” 萧贱苦笑一声,道:“唉,此事一言难尽,我还算好的,我那义兄当时差点驾鹤西游,现下刚刚缓过神来。” 其实俩人并非中毒,不过鸿雁所做饭菜实在难吃,两人不忍驳鸿雁面子,强忍呕吐,终于将饭菜尽皆吃完。之所以如现今这般衰弱,主要还是由于精神上饱受摧残之故。 由于萧贱以前领教过鸿雁手段,故早有心理准备,兀自还能行动。张智难则一蹶不振,干脆卧床不起。 “师父,你将义兄从闯王那里救出来了?”鲁管仲喜道。 “他是自己跑出来的,也幸得他相助,我和鸿雁才能活着走出子午谷。”萧贱说道。 “那太好了,那我定要好好拜谢一下师伯。”鲁管仲立时便要往屋内走去。 “慢,他尚未睡醒,你先歇息一下,为师……有一句话想要问你。”萧贱迟疑片刻,说道,“你们公输家……是否有一种兵器,叫作三眼神铳?” “咦?师父,你怎知晓?这三眼神铳是我家不传之秘,在家族中也少有人知。不过我倒是对于这三眼神铳熟悉至极,闭着眼睛也可拆装。”鲁管仲得意地说道。 “嗯,那我问你……你家是不是与靖王有过交易?”萧贱郑重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师父你为何有此一问?”鲁管仲奇道。 “昨日我无意中夜闯靖王府邸,发现他仓库中有数百支奇门兵器,我义兄见多识广,认出这乃是三眼神铳。”萧贱道。 “竟有此事?”鲁管仲吓了一跳,随即沉吟道:“师父,亲王私配军械乃是重罪,你可曾将此事上报朝廷?” 萧贱急忙道:“自然没有,此事牵连重大,我岂会陷你于不义?” “那就好,待我回去查明此事,再来向你汇报。”鲁管仲站起身子,向萧贱一鞠躬,道,“师父,您在此将养身子,管仲大事一了,再来看望您。” 说罢,鲁管仲匆匆退出屋子,显得颇为焦急。 萧贱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刚想喝住鲁管仲,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正寻思间,忽然张智难出现在他身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他就是你新收的的徒儿?” 萧贱神情严肃,默默点了点头。 张智难闭目冥想,许久之后叹息道:“他就是昨晚那黑衣人?” “你也是这般想法?”萧贱登时身子一颤,出言道。 张智难目光闪烁,沉吟道:“他虽身材瘦小,似乎无比虚弱,且刻意隐瞒武功。但我细细观察,发现他英华内敛,一举一动都蕴含莫大力量,与昨夜那黑衣人并无二致。”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若非昨夜我觉得那黑衣人有些熟悉,心中先行存疑,便无论如何不会起意去探查于他。”萧贱沮丧地说道。 “但有一些奇怪,他虽然内劲功法已至极高境界,但对于武学一道认识却甚是粗浅,不然绝不至于被我们轻易看破。”张智难道,“莫非你没有好好教他?” “我压根就没教过他武功,他学的是我赶尸之法。”萧贱争辩道。 “哦?难道他如我一般,是无师自通?不会啊,完全看不出练过功夫的样子,会不会他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使得功力凭空提升?”张智难猜测道。 “不会这么好运吧!”萧贱一下子哑口无言。 “要说好运,天下还有何人运气比你还好?一生下来便有仙体傍身。”张智难揶揄道。 其实萧贱生下来时恶疾缠身,几乎丧命,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并练成了冰傀之体,也算不上运气多好。 “唉,难不成真是管仲他行刺崇祯?”萧贱也不辩解,垂头丧气地说道。 张智难艰难地站起身子,绕着大厅踱步,不停的串联线索,同时口中还喃喃自语:“鲁家少爷,比武招亲,遭遇泥石流,青梅竹马的郡主被紫阳真人所救,皇上遇刺,刺客刺而不杀,靖王囤积火器,火器来自鲁家……” 昨夜两人长谈时萧贱曾跟张智难说过此案情形,因此张智难正运用智慧的头脑,尝试将一切拼图拼起。 萧贱道:“你还漏了一点。” “什么?”张智难一愣。 “鲁管仲那新婚妻子……乃是墓偶……”萧贱迟疑着说了出来。 “什么是墓偶?”张智难不解。 萧贱脸一红,道:“便是你之前在萧家老宅见过的那些玩偶,不过管仲将之改进,使之更接近常人。” “那……那他岂不是变……”张智难陡然惊悚。 “嘘!嘘!莫要侮辱我那徒儿,他误入歧途,自是我管教无方之故,我定要将他引回正道。”萧贱急道。 张智难闭起双目,悄立不动,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他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你推理出来了?”萧贱关切地问道。 “嗯,你听我慢慢道来。”张智难清了清嗓子,道,“你那徒儿被你这个变态师父所误导,有了人尸恋的癖好,他在赴京途中,这一癖好被他青梅竹马的郡主发现。他急于灭口,拼命追赶郡主,谁知引发了泥石流。武当掌教紫阳真人救下了郡主,而你徒儿则下落不明。” “之后你徒儿获得了奇遇,功力大增,前来杀所有知情人灭口,但昨日你碰巧在场,故无法下手。他只好作罢,另寻机会。” “那……那……行刺皇上与三眼神铳是怎么回事?”萧贱声音发颤,牙齿打架。 “那个……可能是他世家早与靖王有所勾结,意欲谋反。但是他获得功力之后,代价便是走火入魔,因此精神失常,竟撇下靖王单干,闹出偌大事端。”张智难目光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那根本是牵强附会。我看变态之人是你!”萧贱听完,再也忍耐不住,立马跳起,破口大骂。 “不会啊?逻辑很严谨啊?”张智难面露犹豫之色。 “严谨个屁!那我问你,昨日我徒儿与胧月郡主见过一面,胧月对他关切异常,显是感情深厚,你又如何解释?”萧贱追问道。 “这个……会不会郡主吓傻了?”张智难面露难色。 “算了!我看你那小武侯名号虚有其表,我待会儿找王阳明商量去得了。”萧贱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摆手道。 “什么?你竟敢看不起我?好,我倒要和那王阳明比一比,看看谁更早侦破此案。”张智难一下子如同炸毛的猫咪,跳上桌子,道,“来来来,将你所知一切详细告知于我,不可有半分遗漏,我让你见识一下神探张智难的厉害!” 萧贱无奈,只好将自己与王阳明探案中所发生的细枝末节尽数告知了张智难。 ... 正文 五十六 死无对证 萧贱将自己所知一切尽数告知了张智难,张智难静心聆听,对一些细节反复发问,随后神情凝重,呆呆地坐在一旁出神。 萧贱知他正在费心思索,也不去打扰他,自行闭目养神。过不多时,张智难忽然站起,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向门外走去。萧贱连声发问,张智难不理不睬。 其后鸿雁回来,拎了一堆药材。她自诩精通医术,要为萧张二人熬制方剂,萧贱连连拒绝,但鸿雁哪肯罢手?过不多时便煎了十付汤药,强迫萧贱喝下。萧贱初时宁死不从,但毕竟拗不过鸿雁,喝了一碗,发觉这汤药竟比鸿雁所做饭菜好吃不少,于是连干数碗,自觉神清气爽,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如是又过了一天,张智难依旧未归,一大早王阳明便登门拜访,要萧贱随自己回皇宫复命。 萧贱奇道:“老王,莫非你找到刺客下落了?” 王阳明尴尬地一笑,道:“当然没有,不过想必崇祯也不会以此治我之罪。这比武招亲大会明日便要召开,我担心剑啸宫会有所行动,因此今日我们定需呆在宫中,以防不测。” 萧贱迟疑了一下,向鸿雁道:“雁妹,你随我一起入宫吧!你一人在外我总有些担心。” 鸿雁嫣然一笑,道:“你担心我什么?莫非我还会背着你偷汉子不成?” 萧贱嗫嚅道:“倒也不是……就是总觉得心里慌得紧……” 鸿雁想了想,道:“好吧,不过万一皇帝老儿看上了我,要纳我为妃子,你该如何应对?” “自是抢了你就跑。”萧贱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阳明咳嗽一声,道:“二位这倒多虑了,崇祯虽然性子急躁多疑,但却是日理万机,不近女色,为人还算正派。我们此次入宫觐见,正是为了对付剑啸宫,人手自是越多越好。鸿雁仙子身负神通,定然不可或缺。闲话少叙,我已备好马车,我们这便出发。” 说完,王阳明拉起萧贱,匆匆向门外走去,鸿雁抿嘴一笑,关上房门,缓步尾随。 三人出得皇气居,乘上了马车,向着紫禁城飞驰而去。 鸿雁奇身处车内,道:“王先生,你这马车样子倒也别致,莫非有什么名堂不成?” 王阳明捋须笑道:“这车是崇祯给我专门指派,相当于二品大员,出入皇宫可畅通无阻。以便我随传随到。” “老王,亏你还是圣贤,怎的如此骄奢?全无谦抑之道。”萧贱直言不讳。 “我心光明,亦复何言?”王阳明笑而言道。 马车行驶迅速,很快便来到了太和殿外。此时正是早朝时间,文武百官分成两列,文官位于左侧,武官位于右侧,两列均按照品阶依次排列,正次第向太和殿内走去。 王阳明携萧鸿二人下得马车,道:“鸿雁仙子,你身无官衔,需在殿外静候,不过无妨,等会儿我向皇上言明,自会宣你觐见。” 鸿雁脸现不屑笑容,道:“我才不稀罕,在殿上傻傻站着挨训,很好玩么?萧郎,你也不许进去。” “好!”萧贱毫不犹豫地应道。 王阳明无奈,只好自行入殿,在文官行列末尾站定。 此时众官已然各自就位,崇祯缓步从殿后走出,坐到龙椅之上,一太监扯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众大臣纷纷拜倒,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崇祯淡淡地说道。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那太监又嚷了一嗓子。 话音未落,便在此时,突然间一阵冷风吹过,大殿正中凭空多出来一人。 只见此人黑丝遮面,身形婀娜,赫然便是前几次行刺崇祯的女子。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均呆呆地望着眼前场景。只因此事实在太过怪异,按理说本来早朝之时人数最多,守备最严,太和殿又无处可藏,哪会有刺客会挑选此时此地行刺杀之举?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女子毕竟还是来了,而且出现之前毫无征兆,便如从地底钻出一般。 那女子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向崇祯走去。 “护驾!护驾!”大殿上百官开始慌乱起来,太监那尖锐的嗓门划破殿中宁静,不断在殿中响起。 很快禁军士兵从大殿两侧及崇祯身后涌出,如潮水一般向那女子杀去。 那女子毫不理会,依旧信步前行,禁军士兵甫一到那女子身旁,纷纷发出惨叫,盔甲开裂,鲜血迸出,骤然倒地。全然无法碰到那女子身体。 鸿雁在殿外看得真切,急忙使出寄灵显化,一番探查之后,面露惊讶之色,道:“那女子周身飞舞着十余根火蚕丝,难怪没人能靠近她。” “火蚕丝!?”萧贱之前已然有所怀疑,此刻听到鸿雁之言,更印证了之前猜测。当下斩邪剑出鞘,长啸一声,身子一闪,眨眼间掠过数十丈距离,直直向那女子斩去。 斩邪剑刚递到那女子身前半尺,蓦地一道紫电闪现,沿着那女子周身龙飞凤舞地绕了数圈,紧接着那紫电向着殿顶延伸而去。 如之前一样,眼看那紫电就要触到殿顶横梁,突然如断线风筝,至空中落下。那女子周身环绕的紫电也闪了几闪,随之消失不见。 那女子失了防卫,不再恋战,从怀中掏出一把珠子,往地上一扔,顿时太和殿内爆出一阵黑雾,众人皆目不见物,一阵兵荒马乱。 萧贱感知电磁信号,探明那女刺客方位,长剑一挑,只觉得剑尖入肉,似乎刺中了某人。随即他大喝一声,紫电沿着长剑传出,进入那人体内,使之暂时动弹不得。 不久后烟雾散去,露出那人形貌,正是那黑衣女子。而她左肩之上则插着萧贱长剑,兀自紫光闪烁。 “萧爱卿,亏得你了!”崇祯大喜,紧接着手一挥,叫道,“快,快,揭开她面纱看看。” 萧贱一时犹豫,心想:“万一真的是管仲那具新婚墓偶……” 但此时位于大庭广众之下,萧贱也无法隐瞒,只能任由禁军将那女子按在地上,众人七手八脚,将那女子面纱掀开。 只见一面色惨白,相貌平平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萧贱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不是管仲的……?那这又是谁?”萧贱心中困惑不已。 禁军统领李大鳌快奔上前,在那女子颈部一按,停了片刻,随后面露遗憾之色,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我并未刺她要害……”萧贱大惊失色。 “算了!此人乃是朕的心头大患,死了也好!萧爱卿,你此次护驾有功,朕定要好好赏你。”崇祯欣喜地说道。 萧贱不语,眼望那具尸体,心中疑惑如浓得化不开的墨汁。紧接着他想起一事,抬起头,望向金銮殿顶。 那里依旧空无一物。 萧贱心下一横,向崇祯道:“皇上,得罪了。”说罢纵身一跃,竟直直跃上了数丈高的殿梁,引得四周大臣一阵惊呼。 萧贱来到那紫电指向之处,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俯身摸去。谁知一摸之下,竟然摸了个空,此地并无人躲藏。 “呼!看来是我多虑了。”萧贱抹了抹额角汗水。 但很快萧贱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见这横梁上到处都是灰尘,几有一寸之厚。但唯有刚才萧贱所探之处却是积灰不多,而且在灰尘表面形成了两个印痕。 这印痕像极了一双鞋印。萧贱细细分辨,发现这鞋印向着横梁另一端迁延而去。 “果然,有人在殿顶操控火蚕丝伤人。”萧贱心想,随即低声道,“管仲……你为何要这么做?” “师父……这是我的私事,你最好不要多管。”熟悉的话语自空无一人的横梁尽头传来。 ... 正文 五十七 天子恩宠 萧贱从太和殿顶上跃下,崇祯急忙上前问道:“怎样,刺客有没有同伙?” 萧贱面色黯然,默默摇了摇头。脑中回想起刚才殿顶之上的情形: 横梁之上,萧贱身子不动,眼睛望着鲁管仲所在位置,说道:“管仲,你在走向一条不归之路,趁着现在为祸尚浅,及早回头吧!” 鲁管仲发出一声轻笑,道:“师父,来不及了,这条不归路我已踏上……现在……是没有办法回头的。” “你与崇祯有何仇怨?为什么定要与他过不去?”萧贱质问道。 “仇怨?我在救他!这么多次行刺机会,你看他可有少了一根汗毛?若不是我这么一番闹腾,使得宫内守卫森严,只怕他早就遭遇到真正之不测。”鲁管仲道。 “什么不测?管仲,你知道些什么?为何不与师父商量?”萧贱急道。 “这是我的私事,不想将师父牵连在内。更何况……师父你也有自己的麻烦,不是么?师父若想帮我,今日便当我没来过。”鲁管仲淡淡地道。 说完,鲁管仲那边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有人从横梁上跃下,接着萧贱感到彼方再无半点声息。 “萧郎,你没事吧?”鸿雁的声音将萧贱从思索中拉出,萧贱抬头望去,只见鸿雁衣袖飘飘,从殿外缈缈飞入,来到了萧贱身旁。 “什么人?敢擅闯太和殿!”李大鳌大喝一声,只听“咔咔”数声,十余名士兵手持长剑,将鸿雁团团围住。 李大鳌大步走到鸿雁身前,趾高气扬地说道:“想不到刺客还有一个同伙……”话说到一半,待得他看清鸿雁面目,登时目瞪口呆,身如石化。 不光是他,殿上的禁军士兵,文武百官,崇祯皇帝,甚至就连宫女太监都为鸿雁绝世容颜所慑,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鸿雁。 大殿上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萧贱见状不妙,急忙咳嗽两声,向崇祯道:“启禀皇上,这位不是刺客……他是我的……道侣。” 崇祯回过神来,眼神中写满了困惑,道:“道侣是什么?” “便是内人。”萧贱迟疑了一下。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了萧贱身上,男子眼中射出毫不掩饰的嫉妒之情,女子则充满了不屑。 王阳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这位乃是原玉仙宫宫主鸿雁仙子,武功超绝,先是身为萧大侠弟子,之后又结为道侣。先前汉中之围得解,鸿雁仙子也出力不少。”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鸿雁仙子与萧大侠郎才女貌,真乃人中龙凤。能得二位辅佐,我大明中兴有望。”崇祯之前在皇气居并未注意到鸿雁,是以一见之下登时为其迷住,现下听得鸿雁说话,反应过来,微笑着向鸿雁说道。 忽然之间,萧贱只觉鸿雁全身散发出一股无助、胆怯的气息,仿佛对于前路充满着无限的恐惧。但这股感觉转瞬即逝,鸿雁眼中闪出一丝决绝,向着崇祯妩媚一笑,深深一揖,道:“小女子拜见皇上。” “鸿雁……她这是怎么了?”萧贱从未见过鸿雁对自己之外的男人露出如此神色,心中不由大骇,转头向崇祯望去,只见崇祯眼神迷离,口角流涎,心中愈发不安。 “皇上,现在刺客已然伏诛,请皇上主持早朝,总理朝政。”忽然百官中走出一人,气度沉稳地说道。 “温体仁,今日朕受了惊吓,所有奏折你自行票拟,下午送进养心殿,朕自会批阅。”崇祯挺起胸膛,正色道。 随即崇祯面露和色,向鸿雁道:“鸿雁仙子,你与萧大侠远到是客,不如随我进养心殿参观一番,让朕好好犒赏你们。” 鸿雁露齿一笑,当真如朝日初升,千阳万照,说道:“谢皇上,不过明日便是比武招亲大会召开之时,您还有主持要务,我们这便不打搅了。” “不行,萧大侠是我的御前带刀侍卫,我这条命还要靠他保护呢!今日你俩说什么也不能走。”崇祯虎着脸说道。 萧贱还待拒绝,鸿雁躬身一揖,道:“那好,我等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向萧贱眨了眨眼睛。 萧贱只觉胸口愤懑无比,但不知鸿雁用意,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之后崇祯起驾回宫,萧贱鸿雁紧随在后。崇祯不时回头,与鸿雁交谈几句,鸿雁则浅笑盈盈,一一应答。 之后萧鸿二人随崇祯来到了养居殿,崇祯命两人入座,又叫宫女端上茶水糕点。接着崇祯东拉西扯,尽找机会与鸿雁闲聊,鸿雁似乎兴致颇高,与崇祯一言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竟将萧贱晾在一旁。萧贱眼瞧情势不对,几次传音给鸿雁,催促其速速告辞,但鸿雁只作不闻,我行我素。 眼看即将聊到中午,崇祯似乎还未尽兴,硬拉着萧鸿二人共同进膳。鸿雁欣然答应,萧贱再也按耐不住,猛然站起,向崇祯拱手道:“皇上,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这便告辞了。” 崇祯脸现愠怒之色,但随即将之隐藏,和颜悦色地说道:“萧大侠,你既为我御前护卫,便当尽心尽力,行保护之责……” 谁知话没说完,萧贱蓦地打断其言语,道:“启禀皇上,在下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吃过一粒皇粮,也未领过半钱俸禄,也因此并无为官之意,现下刺客已然伏诛,皇上当再无危险,在下这便恳请辞去这劳什子官职,即刻离宫回乡。” 崇祯自即位以来,何曾听过有人对其说过这等无礼之言,更遑论将自己言语打断,当下恼怒已极,手指萧贱,颤声道:“你……你竟敢如此放肆,来……来人呐……” 眼看崇祯便要发作,鸿雁忽然向崇祯俯身拜倒,道:“皇上,我夫君性子耿直,言行无忌,因身有急事,这才冒犯了皇上。小女子在此便向您赔罪,请你稍熄圣怒,原宥我夫君无心之失。待小女子回去将他好生相劝。明日大会召开之时他定会回心转意,尽心保护皇上。” 萧贱瞠目结舌,道:“雁妹……你……你……何故如此……” 鸿雁向他白了一眼,依旧垂头俯身,长拜不起。 崇祯身子颤抖,强抑怒火,过了片刻,居然恢复了平静,哈哈笑道:“朕岂是这般小心眼之人,萧大侠屡立奇功,若是朕因这点小小的冒犯便降下惩罚,岂不令天下人寒心?萧大侠,朕今日便许你俩离宫,不过明日大会召开之时你俩定要在场,你可答应?” 萧贱刚想拒绝,鸿雁抢着道:“自当从命。”说罢,急匆匆爬起身来,拉过萧贱,向宫外走去。 两人一言不发,前后而行,直至走出宫外,鸿雁才转过身来,黛眉含怒,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这般小心眼法,难道我便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萧贱急的语不成句,道:“我……我……见那崇祯看你眼神不对……只怕……他……他……对你另有所图……” 鸿雁抢白道:“他知道我是你妻子,为了巴结你,刻意讨好于我,又有什么图谋了?” 萧贱本就口舌蠢笨,登时不知如何对答,只是呆立当场,身子发颤。 鸿雁见状,长出一口气,凑到萧贱身前,柔声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萧贱喃喃地道:“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忐忑不安……以前无论何种情况,我都坚信我们永远不会分离,但今天……今天……却……” 鸿雁双目中浮起云雾,道:“你要相信我。可以吗?”说罢,轻轻将头靠在萧贱肩上,双手将他紧紧抱住。 萧贱下意识地将手拢在鸿雁后背,轻轻抚摸。 鸿雁鼻子一酸,泪水立马就要决堤。但她强自压抑,咬紧嘴唇,心中默念道:“鸿雁,鸿雁,你切不可退缩,终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到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萧郎……” 她终究没有哭出声来。因为她知道一旦给萧贱听到了哭声,出言安慰之下,她便再也无法狠下心来,去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其实,萧颜之前说得没错,她始终没有忘记她的初心:为了她玉仙宫死去的师父,她必须要求仙成道。 但她知道,和她对于萧贱的爱意相比,初心早已变得无关紧要。她可以放弃初心,只为了和萧贱在一起。 不过也正是由于对萧贱爱得太过真切,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贱耽于自己,因为情障而无法成道。 故唯有让萧贱彻底忘记自己,甚至痛恨自己,才能使萧贱斩去最后一尸,踏入最终的道路。 也因此,她必须要忍受痛苦,将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 ... 正文 五十八 共襄盛会 崇祯九年,腊月初八,巳时。 众人期盼,世间瞩目的“十地郡主比武招亲”大会终于于南海子的皇家猎场举行了。由于之前行刺案屡发,故崇祯特地嘱咐李大鳌及陆彪加强了防卫,是以在崇祯所在祭台周围层层叠叠围了数百名禁军及锦衣卫,猎场各条行道旁也有士兵站岗,粗粗算下来,偌大的会场中充塞了近万名士兵。 但与庞大的观众群一比,这士兵数量便显得小巫见大巫了。崇祯此次为了广开财路,特意开设了不同等阶的观赛席,包括平民席,贵客席,嘉宾席,亲友席,参赛席。除了后两者外,皆收取相应费用,且价格不菲,饶是如此,依旧吸引了数万名百姓前来观看,单单凭借此项,崇祯便进账了百万两银子,可见虽然赋税沉重,天灾频频,民间富人依旧不少。 萧贱阴沉着脸,与鸿雁一起坐在崇祯右侧下首。崇祯却是心情极佳,不时没话找话,与二人攀谈,鸿雁笑语吟吟,对答如流,引得崇祯龙颜大悦,笑声连连。王阳明与萧鸿二人同处一列,位置在二人之前,在王阳明身前的则是温体仁及杨嗣昌两位大学士。在崇祯左首则坐着愍周皇后,长平公主,以及一些贵妃娘娘。 礼部尚书黄锦目不转睛地目视着日晷,眼看巳时将至,高声喝道:“宣郡主世家进场!” 话音落下,由传令官一声声次第传了下去,过不多时,只见擂台两侧出现了两条队伍,一条队伍打扮得花团锦簇,雍容大气,旗帜上打着明朝朱家族徽,显是郡主一方。另一边则气势如虹,富贵奢华,旗帜上打着不同族徽,显是世家子弟。 按照规定,得以进场的郡主及世家子弟仅能携带五名以下随行人员,不过这些人员皆能携带兵刃,以便比武时使用。至于亲王及世家族长则就坐于庞大的亲友席,远离擂台,并规定不可携带武器。 萧贱眼尖,发现郡主一方中那胧月郡主、茗枫郡主、芊芊郡主分列一、二、三位。胧月郡主身后站着紫阳道长以及两名年轻的道人。芊芊郡主身后站满五人,其中便包括那与之偷情的林孤鸿。茗枫郡主身后仅有王若兰以及王希仪,看来她对萧贱胸有成竹,故没有另行安排人手。 王阳明凑到他耳旁,道:“那秦王虽然落魄,但按照皇位继承权来看,他还是排第一的。” 萧贱点了点头,目光又向世家一边,稍一搜索,便发现鲁管仲那瘦小的身形,他身后站了四人,其中便包括那墓偶新娘,另三人则是一名老公公,一名武师,一名儒生。 其余世家弟子中则有宇文天周,名剑风月,铁漫道,华征雄,李仲槃等等。 忽然之间,萧贱精神一振,发现那杨天辰正站在宇文天周身后,依旧面含愁苦,负手而立。 “杨天辰……他武功又精进了?我竟看不出他的深浅,莫非也练成了无尽之体?不会吧……哪有那么容易?”萧贱心道。 正当萧贱细细打量杨天辰之时,一个形容槁枯的人影映入他眼帘,萧贱心中顿时大骇。 只见刘云剑,或者叫作张三丰,正萎缩在名剑风月身后,如不细看,决计发现不了。 “张三丰!?他来做甚?莫非是剑啸宫宫主下令?”萧贱心下寻思。 紧接着萧贱又瞥见那身如瘦猴,又聋又瞎的玄武禅师正坐在一蒲团上,闭目养神。 “加上胧月郡主那边的紫阳真人李道一,这下武中四圣齐聚,可有好戏看了。”萧贱稍感雀跃。 隐约间,萧贱感到有股目光正投向自己,不由觉得奇怪,四下搜寻,终于在世家队列中发现那目光的来源。 那是一名年轻男子,面色惨白,眉清目秀,手足颀长,与自己颇为相似。 他目光中闪烁着热切之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萧贱心中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见过此人!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或许在他出生后不久,或许在他与恶疾奋力死战之时,在迷迷糊糊的杂乱梦境之中,这人的脸庞曾在自己脑中出现过。 也许正因为这印象,他才拜托霍金名将自己易容成这人模样,以参加青年论剑大会。 “他便是萧颜!?”萧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义弟!朝你右边禁军第二排中看看。”萧贱耳中忽而传出张智难的声音。 萧贱依言望去,心中一喜,只见张智难正作禁军打扮,站在守卫崇祯的士兵之中。 “义兄,怎么?你将罗添胜伯伯及关闯叔叔救出来了?”萧贱传音道。 “这是自然,我打晕了两名狱卒,将其与罗关二人衣服调换,关进了囚室中,并点了昏睡穴,之后领着罗关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现在大会吸引了全部注意,待得其余狱卒发现有人逃狱,只怕要到大会结束之后了。”张智难得意洋洋地说道。 “太好了,那你刺客案子查得怎样了?可有进展。”萧贱追问道。 “自是全部查清了,你那徒弟当真了不起,你我啥也不用做,只需等着瞧热闹便成。”张智难声音中透露着佩服。 正当两人以传音交谈之时,礼部尚书黄锦高声喝呼:“巳时已至,现请当今天子登上祭天台,发表祝词。” 此言层层传递下去,全场登时鸦雀无声,崇祯站起身子,缓步登上高台,焚香祭天,接着朗声说道:“奉天承运,天子祝曰,自古帝王继统立极,抚有四海,必永棉历祚,垂裕无疆,是以永庆发祥,聿隆胤嗣。现今历统势微,皇脉不兴,故着令皇室宗族弃陈废旧,与天下逸才共结连理,诞育胤嗣,休禛祈福,延我大明气数千千万万,永无阙时……” 如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崇祯歇了口气,气运于胸,大声呼道:“朕在此下旨,十地郡主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幕!” 话音一落,全场欢声雷动,锣鼓喧天,礼炮隆隆,鲜花飞舞,恍然间,仿佛一派盛世景象。 崇祯说完祝词,缓步自高台上走下,回到原位坐下,温体仁上前拍马道:“皇上此番祝词当真是千古第一文,不仅用词精妙,而且立意深刻,令属下如醍醐灌顶,感佩莫名,相信必会令四海臣服,万国来朝……” 崇祯道:“好好,朕知道了,鸿雁仙子,你对朕这番祝词有何看法?” 鸿雁秀眉微蹙,道:“回皇上,小女以为这篇祝词用词过文,晦涩难懂,若是平日对群臣说说倒也合适,但百姓大多是学识浅薄之辈,如何能懂?比如我便听得云里雾里,半懂不懂。” 崇祯哈哈一笑,道:“鸿雁仙子快人快语,直言不讳,朕甚是佩服。” 这时,崇祯那九岁小女长平公主倏地站起,以稚嫩的声音道:“呔,兀那狐媚女子,竟妖言惑众,勾引父皇,实乃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之人。父皇,孩儿恳请您远离女色,勤政为民,不如将这女子赶离此席吧!”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尽皆变色,唯有鸿雁目光莹莹,看着长平公主,道:“谢公主夸赞,你说我长的好看,我很是高兴。” 长平公主一呆,还欲争辩,愍周皇后急忙一把将她抱住,道:“小儿无知,仙子莫怪。” 鸿雁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毫无见怪之意。 萧贱心头烦躁,几乎想离席而去,但又怕鸿雁责怪,只好扭过头去,充耳不闻。 此时,黄锦高声道:“现颁布比武招亲之规则,诸世家弟子听旨。” 说罢,打开一封圣旨,道:“规则一:本大会宗旨乃是以和为贵,故能不动武就不动武。可以比文采,比技艺,若非要动武,也需点到为止。 规则二:比试在两世家间进行,胜出者晋级下一轮,直至最后决出冠军。” 规则三:比武可由世家子弟自行下场,也可派人代理,只需能展示世家实力即可。 规则四:郡主有择婿之权,故在比试之间可随意发问。不过只有待所有比试结束方可公布意中之人。 规则五:如多名郡主选中同一世家,可协商解决,如实在无法和解,也可派出武师比武决定。 规则六:一切裁决权力尽在皇上。 钦此。” ... 正文 五十九 各展其才 在黄锦宣读完圣旨之后,大会进入了正式比试的环节,观众翘首以盼的正是此刻,纷纷鼓噪起来。 在人浪喧闹声中,第一组对手走上了擂台,分别是南宫世家的南宫苍穹以及广东沅家的沅承稷。 黄锦介绍道:“南宫世家是湘南一带的知名世家,素来有武林第一世家美誉,其家族中在历朝历代均有人入朝为官,其余子弟在江湖中也有极高地位,此次参赛人选是南宫世家第三世子南宫苍穹,其武功高绝,文才武略均有不凡造诣。” 待传令官将发言传遍全场后,他又介绍道:“广东沅家在东南一带势力广大,其家族中有不少军中将领,曾在抗击倭寇战役中奋发杀敌,保家卫国,立下赫赫军功,这沅承稷乃是当朝秀才,亦有参将之职。” 南宫苍穹及沅承稷在满天欢呼声中挺胸而立,频频拱手。 黄锦道:“请二位展示下才艺,南宫公子,你先来吧!” 南宫苍穹长相颇为阴柔,与南宫轩辕有几分相似,他走到郡主席前,面带自信的微笑,道:“诸位郡主,在下南宫苍穹,子有云:过谦即诈。在下既来参赛,则有必胜之心。不过在下诗词歌赋均皆擅长,不知诸位郡主想看哪一项才艺?” 茗枫郡主高声道:“那就吟首诗来听听吧!” 南宫苍穹笑容可掬地道:“请郡主出个题吧!” “这样吧!你作首诗来形容一下我的美貌。”排在第五位的郡主说道。 萧贱观这郡主桌前牌子上写着“天池郡主”,年纪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颇为富态,脸大眼小,五官挤在一起,全无美貌可言,不由心中好奇,想听听南宫苍穹如何吟诗。 南宫苍穹皱眉沉思,过了许久结结巴巴地道:“苍穹银河水,沾尘化天池。池中灵秀气,结为人中仙。移步轻生莲,曼舞星闪耀。天父爱其美,富贵永无极。” “好!太好了,就是你了!”天池郡主满意地说道。 黄锦咳嗽两声,道:“郡主,按照规矩……现在不能擅自公布意见。” “好啦,知道啦!”天池郡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放嘴旁,轻轻向南宫苍穹说道:“我看上你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完,咽了咽口水。 南宫苍穹登时心惊,头上冒汗。 黄锦也替南宫苍穹暗叫不妙,接着道:“沅承稷,轮到你了。” 沅承稷脸色微黑,相貌平平,不过自有一番英武。他想了想,道:“苍穹兄才高八斗,这诗词一项我是比不过他了,不如我以竹笛来吹奏一曲《沅江愁》吧!” 说罢,摘下身后长笛,置于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只听这笛声悠扬婉转,似江河盘曲,曲调颇为哀伤,似含思愁,仿佛沅江之畔,渔夫之妻难舍丈夫外出捕鱼,那份若有若无强抑心底的惆怅一般。 很快一曲吹完,众郡主皆露出赞赏之意,纷纷鼓起掌来。黄锦道:“好,果然笛艺无双。现两位皆已展现过才艺,还请皇上圣断。” 崇祯站了起来,哈哈一笑,道:“诸位郡主,你们认为何人胜出啊?” 众郡主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番,茗枫郡主站了起来,道:“皇兄,我们都认为胜负未分,还需看考教武艺才可定论。” 崇祯点了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 黄锦登时会意,道:“南宫苍穹,沅承稷,你们是自行上阵,还是请人代劳啊?” 南宫轩辕与沅承稷早有准备,均道:“自是有人代替。”说罢,各自向台下走去。 只见台上一阵黑烟闪过,萧颜出现在了擂台之上,道:“在下乃南宫世家子弟萧颜,特来代苍穹殿下比武。” 沅承稷方向也跃出一人,道:“在下乃华山掌门穆雄兵,为沅家世交,替承稷小侄出手。” “穆雄兵?据说其武功深湛,一手独孤九剑出神入化,虽不及武中四圣那般出名,但也绝不可小视。”张智难向萧贱传音道。 萧贱点了点头,不禁想起令狐九剑曾提到过此人姓名,似乎令狐九剑的剑法便是杨天辰向此人讨教而来。 穆雄兵望着萧颜,苦苦思索一番,忽然道:“你可是青年论剑大会的冠军?” 萧颜嬉皮笑脸地答道:“正是在下。” 穆雄兵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战意,神情兴奋地道:“好,好,好,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自是年岁大了,正好要领教一下如今少年英雄有何本事。” “那好,来啊!”萧颜满不在乎地说道。 “骗子。”萧贱心想。 “骗子!”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茗枫郡主身后响起。 “是王若兰?”萧贱不由向发声处望去,只见王若兰正激动万分地站在台前,手指颤抖着指向萧颜。 茗枫郡主反应过来,一把拉住王若兰,悄声道:“若兰,有什么事赛后再说,莫要影响比赛进程。” 王若兰无奈,只好随茗枫一起就坐。愤愤不平地瞪视着萧颜。 萧颜摇了摇头,瞬息之间便来到了穆雄兵身前,挥手一掌,向穆雄兵胸前按去。 穆雄兵不闪不避,以指作剑,向着萧颜眉间一刺。 这穆雄兵身材高大,几乎比萧颜高出一头,因此手脚也长,这一剑后发先至,抢在萧颜之前,眼看就要将萧颜捅个对穿。 萧颜哈哈一笑,另一手往肩膀里一缩,击向穆雄兵的手臂陡然伸长,犹如一条灵蛇,在穆雄兵胸口一咬,穆雄兵闷哼一声,猝然倒地。但他的指尖也已点中萧颜额头,萧颜登时被击飞数丈,险些落到台下。不过他倒也没有倒地,只是站在台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穆雄兵。 穆雄兵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缓缓调息,不久后挣扎着站起,道:“好一招灵蛇通背拳,竟使得这般炉火纯青,没有十余年功力断然无法至此,连我的破掌式都被你骗过了。不过你挨了我那混元一指,想必内息紊乱,无法再战了吧。” 萧颜挠了挠头,道:“老头,恁得啰嗦。”说罢,再度揉身而上,两臂灵活得如两条真蛇,尽向穆雄兵要害咬去。 穆雄兵大吃一惊,当下不敢怠慢,独孤九剑加上混元气使出,见招拆招,与萧颜斗在一起。 观众见两人招式迅猛,旗鼓相当,不由看得兴高采烈,纷纷鼓掌。 按理说这灵蛇通背拳并非什么高深武学,断然不是独孤九剑的对手,但穆雄兵久战之下,只觉得对方出招无迹可寻,伸缩异常,自己所学独孤九剑中无一剑可以破之,心下不由焦躁起来,想:“我看他根本就是在乱甩乱打,如同泼皮无赖一般,我看也不必费心寻其破绽,只需运起内力,中宫直进,便可将其打败。” 想罢,穆雄兵发出一声长啸,蓦地出指,直向萧颜膻中刺去。 萧颜见状,果然招架不住,骤然身退。穆雄兵见一击奏效,心下甚喜,刚想追击,萧颜忽然在其招数将收未发之际凑上前来,以自身膻中抵住穆雄兵指尖,同时手如长鞭,在穆雄兵后脑“啪啪”打了两下。跟着大吼一声,后退数步,嘴角缓缓流下鲜血。 穆雄兵双目圆睁,似乎不可思议,紧接着如同醉酒一般,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重重倒地。 黄锦眼见穆雄兵久卧不起,急忙上前,拍打一番,见其毫无反应,于是高声喊道:“萧颜获胜,南宫苍穹晋级。” 全场登时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萧贱疑惑地看着萧颜,只见他身形委顿,缓缓踱步,绕着擂台,接受观众欢呼。 “他在做戏,明明他的武功比穆雄兵高得多。”萧贱对张智难传音道。 “嗯……他在隐藏武功。此人绝非等闲。”张智难回应道。 ... 正文 六十 凤翼天翔 黄锦再次替崇祯下诏:“请西川鲁家鲁管仲及冀中铁家铁漫道进场!” 随着诏命下达,鲁管仲及铁漫道快步从通道走入擂台。 两人皆是道理书院的学子,彼此打过不少照面,因此两人互相致礼,在台上站定。 黄锦介绍道:“冀中铁家自本朝开国以来便一直为朝廷效力,为皇族探险寻奇,任何险峻难及之地皆无法阻挡其脚步。铁漫道是铁家当家长子,为第一继承人,自幼学文习武,精明能干。” 接着他又转向鲁管仲道:“西川鲁家又叫公输世家,自古以来便是中华首屈一指的工匠技师,自本朝开国以来,其一直为明军提供兵刃武器,可谓国之重匠。鲁管仲是鲁家独子,年龄虽幼,但却是学富五车,武艺精强。” 观众见那铁漫道神采奕奕,气度不凡,不由为之心折,鼓掌支持。待见到鲁管仲,只觉得其形容猥琐,骨瘦如柴,只怕一阵风就将其吹跑了,尽皆大喝倒彩,面露不屑。 黄锦急道:“人不可貌相,大家切不可先入为主,注意公平、公正。”说罢,咳嗽两声,又道:“请两位展示才艺。”随即退下擂台。 铁漫道向鲁管仲点了点头,道:“鲁贤弟,在下先行献丑了。” 说罢,脱去上身金蓝描龙褂,仅着金丝蓝绸背心,露出两臂精光锃亮的肌肉。接着他戴上一副银丝手套,道:“这是我铁家祖传绝学“开疆拓土”,我将之化入舞蹈之中,请诸位郡主欣赏。” 他话音落下,立即双掌一错,一掌先行击出,显得遒劲有力,浑身肌肉如钢铁磐石,给人以阳刚之美。跟着他以掌为引,身如游龙,在场上舞动起来。 他那银丝手套上有数枚小孔,随着他的舞蹈,竟能发出悠扬乐声,只见他动作刚猛,那音乐也随之急促;他动作轻柔,音乐也慢慢舒缓,随着他舞蹈越来越激烈,那乐曲也进入了**,骤然间,他身子一顿,足下生根,纹丝不动地定在地上。他钢铁般的肌肉上附着着汗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观众看来,仿佛他一人便展示出了中华民族千万年来百折不挠,开拓进取的精神,不由热泪盈眶,高声欢呼。 “哇!好健壮!他是我的了!”芊芊郡主两眼放光,脸现红潮,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他身后的林孤鸿白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嫉妒之色。 “献丑了。”铁漫道向郡主们深深一揖,缓步退下。 “好,接下来请鲁管仲献艺。”黄锦在台下吼道。 鲁管仲脚下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郡主跟前,道:“诸位姐姐妹妹,在下虽然亦擅长诗词曲赋,但自忖比不过之前的南宫兄与沅兄。若说起身材,那更是拍马也赶不上适才的铁兄了。唯有一项长处,怕是除了皇上之外,莫说是这个擂台,放眼天下亦无人能及。” “哦,那是什么?倒要见识一下。”排在第六位的郡主说道。 这位郡主一说话,观众顿时被其深深吸引。只因她的声音极富磁性,抑扬顿挫,配合她那黑中发紫的双眸,以及漆黑如墨的秀发,使她散发出动人魂魄的魅力。要说到美貌,只怕所有郡主中要属她排名第一了。 她桌上名牌写着:“紫墨郡主。” 鲁管仲面不改色地说道:“在下鸟比较大。”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尽皆鸦雀无声。过了片刻,观众发出震天的哄笑之声,不少好事之徒道:“老子的鸟也不小,要不拉出来比比?”“鸟大,怎么证明?难不成当众脱裤子?不怕皇上砍头?”“臭小子,毫不知廉耻,赶快下去吧!” 黄锦也是急得抓耳挠腮,道:“管仲,莫要开此等下流玩笑,万一亵渎了这神圣的比赛,只怕你吃罪不起。” 鲁管仲骤然间哈哈大笑,这笑声竟隐隐含着风雷之声,几乎将全场几万人声尽数压下。观众登时心中惊悚,收起了轻视之心,闭口不言。 紫阳真人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一丝疑虑。 鲁管仲大声道:“此等神圣场合,在下岂敢口出狂言,戏弄皇上?只是此等擂台乃是为郡主选婿,要说家族财力势力,来参赛者各有所长,难分高下。既是如此,那自要让郡主婚后生活性福美满最为重要。而且皇上刚才祝词中说了,要诞育胤嗣,永庆发祥,试问如无大器,何以不停诞育?何以永续不断?便似皇上之器,乃举世无双,不然何以治国平天下?”声音隆隆,远远地传了出去。 其实这话根本强词夺理,狗屁不通,但俗话说,文无第一,鸟无第二。哪个男人会自承短小?鲁管仲既然大大吹捧了一下崇祯,崇祯也拉不下脸来斥责他,否则便似否认了天子之器举世无双这一说法。 “哦?那你如何证明呢?难不成要露出胯间春光不成?”紫墨郡主说出这番话后,手掩颜面,嗤嗤地笑了起来。 其实除了胧月之外,在座诸位郡主皆久经人事,经验丰富,早已不将这些疯言疯语放在心上。明朝上流社会之荒唐放荡,可见一斑。 鲁管仲昂头挺胸,道:“请诸位郡主见证,我将手足尽皆缚起,单凭小腹之枪,在这砖石地面上挖出一个洞来。” 诸位郡主一听,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芊芊郡主喃喃地道:“那……那还算是人么?” 鲁管仲见到郡主脸上尽皆惊疑,不由洋洋得意,从身后取出一条粗绳,将手脚捆得严严实实,如同人形粽子,道:“请郡主检查。” 郡主此时惊惧尽去,好奇心起,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检查起来,东拉西扯之下,发现那绳子纹丝不动,牢固异常,于是商议一番,由茗枫郡主道:“的确捆得结实,全身无一处可动。” 鲁管仲躺在地上,又叫道:“请黄大人检查一下在下身上有无隐藏兵刃工具。” 黄锦一惊,望向崇祯,只见崇祯也是饶有兴致,点了点头。于是黄锦鼓起勇气,在鲁管仲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高声道:“启禀皇上,鲁管仲身上并无异物。” 鲁管仲道:“都退开了!我要开始了!”说罢,闭目聚气,全身发出嗡鸣之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鲁管仲低下头颅,念念有词,胯间逐渐拱起,到得后来,几乎有小孩胳膊那么粗。 众郡主看得目不转睛,不停发出惊呼。 鲁管仲猛地大喝一声:“凤翼天翔!”接着手不动,脚不抬,周身穴位发出热气,身子陡然跃起,不停向空中升去,直至数十丈高空。 在座观众哪见过这等神奇轻功,不由瞪大双眼,大呼小叫。 鲁管仲身子横在空中,俯面向下,如同一只陀螺一般,开始旋转起来。 只见他越转越快,到后来几乎看不清身影,陡然间,鲁管仲喝道:“鹤舞九天!”身子化作一道灰色旋风,向地面砸去。 只见一阵烟尘冒出,许久之后方才消散,鲁管仲躺在地上,不停喘气,手足兀自牢牢被缚。而在他身旁,赫然出现一直径二寸的小孔,孔中漆黑,深不见底。 观众尽皆哗然,男同胞肃然起敬,纷纷起立,如潮般的掌声向鲁管仲涌去。女同胞则目露艳羡之光,吞口水之声不断。 一些年幼女子则吓得花容失色,哭声连连,不敢目睹眼前一切。 胧月脸色惨白,抽泣一声,几乎晕倒。 其余郡主皆有小道消息,知晓胧月早已与鲁管仲结亲,不由向她投来嫉妒的目光。 鲁管仲用力一挣,绳索断裂,道:“在下献丑了。”说罢,挣扎爬起,摇摇晃晃地退到一旁。 其实,鲁管仲适才乃是利用火蚕丝造成了障眼法。 他早在衣物之下布好关窍,使自己口中分泌的细丝能够堆积于胯下,使之逐渐隆起。 随后他利用火蚕热力使自己跃入空中,并不停旋转,分泌火蚕丝,使身前形成一无形钻头,待其变硬之后,便旋转着从空中落下。这火蚕丝何等坚硬,一钻之下,登时在地面形成一孔洞。使得全场耸然动容。从而一鸣惊人。 ... 正文 六十一 蝰蟒双蛇 “皇上,双方才艺均已演示完毕,请您圣裁。”黄锦向崇祯拱手道。 “咳咳!”崇祯听得黄锦言语,反应过来,道:“黄爱卿,此次是郡主选婿,以后除非难以决断之事,请郡主自决便可。” 众郡主此时被鲁管仲惊世骇俗的表演所慑,一时间相对无言。过了半晌,茗枫郡主才道:“启禀皇兄,我等难以抉择,还请下旨,命两人进行比武。” 崇祯点了点头,道:“两位,请派出世家代表比武。” 铁漫道向崇祯一揖,随后向台下走去,接着他的随从中跃上一人,站在台上一角,道:“辽东灵蛇岛岛主洪蝰蟒,代世侄铁漫道比武。” 观众见此人身材高大,气势雄浑,当真有万夫不敌之勇。一时甚是兴奋,向着鲁管仲一边望去。 只见鲁管仲孤零零一人站在一角,全无下台之意。 黄锦皱眉道:“鲁公子,你再不下台,你便要亲自动手比武了。” 鲁管仲耸耸肩,道:“本来便是我亲自动手啊。” 黄锦及观众皆大吃一惊,黄锦道:“鲁管仲,你可要想清楚了,比武时刀剑无眼,随时有性命之忧。皇上为了避免世家弟子受伤,这才下旨同意他人代劳,你家不是请了紫阳道长出山吗?何不请他替你一战呢?”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紫阳道长何等高人,我怎能劳他大驾。不说了,就是我了。”说罢,拉开架势,招手搦战。 那洪蝰蟒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你这小娃娃,整个人还没我一条胳膊粗,我轻轻一绞你就死了。还不快快退下,我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武中四圣,究竟是否浪得虚名。” 鲁管仲道:“我想你是怕了吧!刚才我那胯间巨蟒是否令你自惭形秽,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程蝰蟒哇呀呀叫道:“你个小鬼,敬酒不吃吃罚酒,气煞我也,老子便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巨蟒。”说罢,挥舞两条蟒蛇一般的长臂,向鲁管仲卷来。 眼见那长臂就要击中鲁管仲,也不见鲁管仲屈膝蹬腿,身子瞬间向后急退,只听“轰隆”一声,长臂击中鲁管仲原先位置,地面砖石瞬间四分五裂。足见此人巨力惊人。 鲁管仲眼看此人一击不中,长臂一时来不及收回。于是瞅准机会,身子再度向前蹿去,一拳挺出,击向洪蝰蟒面门,一退一进之间竟毫无停歇。 萧贱心想:“管仲使劲法门果然奥妙,劲力生发奇速,几无任何延迟。” 鲁管仲便要击中洪蝰蟒之际,突然奇横生变,洪蝰蟒肩膀不动,右臂自行从地面抬起,自后方向鲁管仲卷至,便似右臂脱离身体,自行活动一般。鲁管仲一拳击中洪蝰蟒左脸,但身子也被那长臂卷住,远远望去,真的像被一条巨蟒缠身。 洪蝰蟒用左手摸了摸左脸,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娃娃,动作虽然奇怪,但力气却不咋地。还不叫我一声爷爷,说不定我心情好,便饶了你了。” 鲁管仲脸露惧色,道:“孙子!” 洪蝰蟒大发雷霆,一张脸涨的像猪肝,哇哇叫了起来。一时不顾后果,右臂用力,立时便要将鲁管仲绞杀当场。 哪知眼看惨剧就要发生,洪蝰蟒右手倏忽间如脱力一般,松了下来,鲁管仲得以逃出生天,身子一晃,已在三丈之外。 洪蝰蟒喘着粗气,神情愤怒,道:“你动了什么手脚,我右手怎的突然动不了了?” 鲁管仲嘻嘻一笑,道:“这是你的手,我怎管得了你?” 这洪蝰蟒生于辽东黑河旁,他天生神力,手臂极长,自幼便横行霸道,欺负同侪。之后被灵蛇岛岛主看中其天赋,将其带至灵蛇岛,传其灵蛇岛武功。 洪蝰蟒有一异处,右手手臂中关节极多,可随意扭曲,如同真蛇一般。练得几年武艺,其别的武功平平,但却自创两招,其一便是这蛇臂绞人之法,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他凭借这防不胜防的一招几乎打遍辽东无敌手,连他的师父都被其绞死,他也因此成为了灵蛇岛岛主。此次凭借其盛名,被铁家聘为嘉宾,代替铁漫道比武。 洪蝰蟒连催数次内劲,右手始终软绵无力,一时怒发如狂,咆哮着向鲁管仲冲撞而来。 鲁管仲伸身手敏捷,左躲右闪,洪蝰蟒连撞数次,徒劳无功。忽然间,洪蝰蟒左手横扫,向鲁管仲击去,鲁管仲身子向上一拔,轻松写意地躲过了此招。 洪蝰蟒阴险一笑,趁着鲁管仲身在空中,手中突然飞出一条小蛇,闪电般地跳到鲁管仲脸上,亮出毒牙便是一咬。 观众及郡主们眼见此景,都不由发出惊呼,尤其是胧月郡主,只听她惨叫一声,两眼泛白,斜斜躺倒。李道一急忙上前,潜运内力,助其顺气。 洪蝰蟒眼见鲁管仲倒地不起,哈哈大笑,道:“谅你个小鬼再滑头,也躲不过这招吧!”说罢,手一招,那小蛇倏忽弹起,钻入洪蝰蟒手中,消失不见。 这洪蝰蟒自创的第二招,便是这灵蛇岛上的蝰蛇奇毒。他左手与右手不同,全无骨骼,因此貌似粗大,其实软绵无力。他自知有此弱点,费心思索,居然想出在手上挖洞,以之圈养蝰蛇之法。这灵蛇岛上自有无数驯蛇奇术,加上他深通蛇性,居然真的驯服蝰蛇为他所用。以往当真遇到无法对付的高手,他便暗中使用此招,往往能反败为胜,且令对手死得不明不白。 此刻眼看鲁管仲身手诡异,他便再度使出此等伎俩,果然一击制胜。 他走到黄锦面前,道:“黄大人,这便宣判胜负吧?” 黄锦犹豫了一下,道:“使毒杀人乃不祥之事,实在戾气太盛,胜负之数还需皇上定夺。” 洪蝰蟒转向崇祯,大声道:“皇上,比武无小事,武场如战场,自古以来哪有当真和和气气比武的?一场比试事关老子性命名誉,势必下毒使拌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我大明战事四起,如无老子这般狠心,何以战胜强敌?” 崇祯心中一动,想:“此人虽然粗鲁,但话糙理不糙,倒也颇得朕心。” 想罢,崇祯站起身子,刚想宣布洪蝰蟒获胜,须臾,洪蝰蟒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左手乱挥乱舞,道:“蛇!蛇在咬我!畜生!快出来!快出来!” 在场众人皆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洪蝰蟒打滚惨叫。没过多久,洪蝰蟒忽然脸色发黑,两腿一瞪,两眼泛白,只见出气,没了进气。 黄锦上前一看,登时大骇道:“这……他怎么……死了!?”说完呆呆地望向崇祯,似向崇祯求助。 崇祯颇感头痛,比试方才开始,对阵双方竟然尽数身死,给这场比武招亲蒙上了阴影。 正不知如何是好,鲁管仲陡然身子一颤,慢慢爬起身子,自言自语道:“什么东西咬了我,差点疼死我了。” 黄锦登时如同见鬼,惊恐地问道:“你……你不是中毒了吗?怎么没死?” 鲁管仲挠了挠头,道:“大概我长的帅,这条蛇是母的,不忍注射毒液吧!” 若在平时,崇祯定要刨根问底,但此刻见到鲁管仲既然没死,那洪蝰蟒又是被自己的毒蛇咬死,于皇城的和气无伤,心下甚喜,当下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赢了。可下去休息了。” 黄锦察言观色,立即高声喊道:“洪蝰蟒自养毒蛇,为其反噬,已然身死。皇上有旨,鲁管仲晋级下一轮。” 在传令官一遍遍的复述声中,全场掌声雷动,向鲁管仲致以由衷的敬意。 除胧月外的其他九名郡主皆露出赞叹神色,同时暗中犹豫,考虑是不是要将夫婿人选换到鲁管仲身上。 萧贱与张智难互望一眼,皆觉不可思议。不知这位鸿蒙剑派小徒究竟有何奇遇,竟然百毒不侵。 鲁管仲站直身子,挥手答谢,同时暗中念道:“母虫,亏得你了。” 母虫恭恭敬敬地答道:“我保护主人自是天职,那蝰蛇还想对你下毒,岂知反被我火蚕热毒反噬,神志不清,背叛了宿主,当真自作自受。” ... 正文 六十二 仙人指路 鲁管仲回到了参赛席,身旁世子皆上前祝贺。铁漫道也是毫无芥蒂,大大方方地向其道喜。鲁管仲态度谦恭,一一回礼。 黄锦接着喊道:“接下来,由名剑山庄名剑风月对姑苏慕容慕容兴焉,请两位登场。” 观众听到这等安排,发出不满的嘘声。原因无他,只因两边的代武者是刘云剑及玄武禅师,这二位同被尊为“武中四圣”,是中原武林扛大旗之人,现在比试初赛便让两人相遇,宛如暴殄天物一般。 黄锦在介绍完两家世子情况之后,名剑风月向郡主一揖,从腰间取出六柄长剑。手腕一震,六剑尽皆出鞘,道:“诸位郡主,请欣赏我融剑阵入剑法的“云澜奇峰”之舞。” 郡主们待得六剑剑身尽数展现在眼前,不由眼前一亮,这六剑色彩各异,按黑白红绿青黄在名剑风月手中呈扇形展开,煞是好看。 名剑风月将所有长剑往上空一抛,虽然只是一个动作,但力道竟分成了六股,六剑被分别扔到了不同高度。名剑风月先跃起取下了黑剑,飘然舞动,同时大声口中吟唱《大风歌》,待第二柄白剑落下,他将黑剑往地上一插,直至末柄。随即接住白剑,又唱起了《长相思》。如此剑曲相应,待得六组剑舞演完,他也唱了六首诗曲,六柄长剑在他身边围绕一圈,显得整齐划一。 观众见他剑法神妙,歌声嘹亮,长剑又是锐利异常,尽皆喝彩鼓噪。 那慕容兴焉则取出古筝,就地弹奏一曲《凤求凰》,琴声悠扬,感情丰富,在五弦之上竟奏出了宛鸾凤齐鸣,万鸟相和之音,听得众郡主春心荡漾,面红如矖。 不过两人虽然尽心表演,但依旧无法令郡主及观众满意,随即崇祯下诏,刘云剑及玄武禅师并肩而行,缓缓走上擂台。 观众一时摒住气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生怕错漏两人任何一丝细微动作。但看了半天,刘云剑及玄武毫无动静,不由渐渐不耐烦起来,细小的嘘声开始在席间传出。 台上两人毫不理会,刘云剑依旧佝偻着胸,目光浑浊,手指还有些微微发抖,完全是年老力衰的模样。玄武则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其貌不扬,便如上门化斋一般。 又等了片刻,观众中已有人按耐不住,一男子站起身来,高喝道:“快动手啊!两人耍猴呢?什么武中四圣,我看是浪得虚……” 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震,往后便倒,同时满脸血红,如同醉酒。 张智难向萧贱传音道:“这两人在比拼暗劲,以避免引起太大动静,将这会场搞得天翻地覆。但这会场中的气流皆已混入二人内力,如有人动作过于激烈,则会受气流反震,损伤内息。” 萧贱自也感到异常,只是没料到玄武竟能与张三丰互有攻守,不由生出敬佩之意。 过了一柱香功夫,玄武忽然面色一变,面前砖石裂开,人也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气力有所不继,但他随即站定脚步,全身震荡,也不见开口,便发出一声巨响“咄!” 这声巨响一出,登时全场人人心头都颤了一下,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周身一阵轻松。刚才那巨响不时在耳边回荡,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玄武那瘦小的身形则显得如此高大,浑身散发着金光,便如佛陀降临一般。一时尽皆感动莫名,生出向佛之心。 刘云剑声如破锣,说道:“你这佛门谛听吼的确颇具神效,可以驱人邪念,拨乱反正。竟将我气劲驱散,实属难能。不过此招使力过猛,落了下乘,便如市街商贾,强买强卖,迫人遁入佛门一般。” 玄武腹中发声,道:“我佛慈悲,度化世人,若是能劝人向善,又何分上乘下乘?” 刘云剑摇头道:“你机辩无双,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说罢,不再言语,忽然擂台中一阵旋风升起,直刮得飞沙走石,人人皆睁不开眼,待到尘埃落定,擂台正中已出现一八卦阵型,玄武正身处八卦阵休门之上。萧贱凝神一看,只见这八卦阵上各个符号均由细沙绘成,但说来也怪,这细沙固定在各自位置,纹丝不动,便用泥浆固定也不会如此稳当。 刘云剑道:“请。”话音刚落,玄武脸色登时紧张起来,手肘猛地往后一击,跟着身形急晃,向着前方蹿去。 但身子没有冲出多远,玄武又挥出一掌,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身子往后一翻,又是连续数脚踢出,好不容易平稳落地。这次他倒也不再妄动,手护周身,神情凝重。 但平静只有一会儿,很快玄武再度出招,往前后左右不停拳打脚踢,宛如疯子一般。不过再也不像刚才一样东窜西窜,只是缓慢移步,向着刘云剑所在走去。 不过他出招虽然猛恶,但却无半点声息,倒是每次收招之际均使得擂台微微晃动,犹如地震一般。 刘云剑则是慢慢踱步,神色甚是悠闲。 那玄武眼看离生门越来越近,刘云剑微一跺脚,一阵风沙骤然吹起,玄武身子一个踉跄,踏错一步,进入了死门。 霎那间,八卦阵图消失,所有砂石尽向玄武涌去,将之包绕,观众再也看不见玄武那瘦小的身躯。 便在此时,一阵惊天巨响传来,整个猎场剧烈晃动,人仰马翻。崇祯坐得最高,险些跌落高台,鸿雁周身白光一闪,一道气流将他托住,送回原位。 很快震动平息,观众惊魂未定,定眼瞧去,只见那擂台上横七竖八布满裂痕,只怕是稍一受力,便会裂成千百块碎石。 玄武依旧与刘云剑遥遥相对,不动如山。 须臾,刘云剑微微一笑,深深一揖,破锣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道:“玄武禅师身怀大能,在下自愧不如。”说罢,身形依旧萎缩,颤颤巍巍地向着台下走去。 萧贱大惊,暗想:“张三丰输了?怎么可能?”于是转头向玄武望去,只见他容颜憔悴,如同槁木死灰,气息粗重,身子也是不停颤抖,显然受伤不轻。 张智难传音道:“张三丰刚才以八阵图试探,那玄武深入死门,遭遇之前阵中蓄积的所有力道反噬。幸好他功力深厚,以力破力,以无上佛门内力击溃阵图,但也乱了内息。这张三丰此时如要获胜,实是易如反掌,但他不知有何用意,竟然放水,实是令人费解。” 萧贱道:“虽是如此,但那玄武竟能与张三丰对敌许久,不落下风,实是难能。义兄,我有一事不明,似玄武这等武林宗师与你那无尽之体究竟有何差别?” 张智难沉默一会儿,随即言道:“若单论招数内力,相差并不甚远。但即使是这般顶尖武者,其依旧招是招,人是人,天是天,三者分开,并无关联。不似无尽之体,天人招三者合一。是以凡人之躯,招数再精再妙,终有穷尽一天,而仙体暗合天道,天道则无穷无尽,难以衡量。” 萧贱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黄锦此时惊魂初定,望向崇祯,只见崇祯微微点头,黄锦登时会意,高声道:“刘云剑认输离场,玄武禅师及慕容兴焉获胜,晋级下一轮。” 观众在这场比武中受尽折磨,不由暗自心惊,再也无力出声欢呼,只是稀稀拉拉的拍了拍手,以示祝贺。 这场比赛之后,留仙公子李仲槃登场,此人生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往场中一站,登时吸引了全场目光。那些郡主全然没理会其对手姓什名谁,一个劲地为之尖叫。 王阳明向萧贱介绍道:“此人才高八斗,曾高中进士,但其不愿入朝为官,一心向武,其武功据也说不在昔日南宫轩辕之下。可说是文武双全。民间曾传说其曾在洛河旁与玉帝第七女儿相遇,七仙女为之着迷,驻留凡间,后得玉帝下旨,不得不与其分离,分离时伤心落泪,使洛河水涨。是以李仲槃获得外号留仙公子。” 李仲槃风度翩翩地走到诸郡主身前,拱手道:“诸位姐姐妹妹,不知对在下有何要求?尽可说来听听。” 倒数第二位的洛凡郡主说道:“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想听听你和七仙女的故事。” ... 正文 六十三 隽秀粗犷 李仲槃闻言,微微一笑,当真是道不尽的温柔潇洒,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光是听故事只怕诸位妹妹不能够尽兴,不如我写一首词,送给妹妹们,如何?” “好啊!”洛凡郡主兴奋地说道。 李仲槃面带优雅的笑容,沉着地走到擂台中央,蓦地,他右手一伸,手中多了一柄判官笔,接着纵身一跃,向着崇祯的坐席奔去。 “大胆!”李大鳌大喝一声,刚想命众禁军阻拦,哪知李仲槃停在了一副屏风前,向着崇祯低头作揖,道:“皇上,这屏风借来一用。” 崇祯大方地一挥手,道:“李爱卿不必客气,尽管拿去。” 李仲槃拱手称谢,接着伸手在屏风上一托一按,那屏风登时飞入空中,李仲槃身形随之而起,手执判官笔,在屏风上龙飞凤舞地写起字来。 李仲槃一边写,一边念道:“粼粼仙踪霓裳,茕茕仕子青衣。涛涛波光映双眸。舫上把酒欢,琴瑟共谐舞。忆时玉肤胜雪,回味朱唇赛蜜。两泓清溪续千行。若非伊登天,何见星光落。” 念罢,收手,屏风稳稳落地。 只见屏风上那字落笔清秀,工工整整,肥瘦得当,干湿相宜,乃是绝妙的瘦金字体。而且李仲槃身在空中,仓促写就,竟不见丝毫纷乱,比之书写狂草更为难得。 众郡主瞪大眼睛,露出花痴般的神色。 李仲槃老老实实地一鞠躬,道:“献丑了!” “好!”观众中爆出震天价的叫好之声。观众席中多数女子已然魂不守舍,情难自已。 黄锦急欲控制场面,大声叫道:“安静,安静,要公平公正,下面有请山西封家封凯明上台献艺。” 这封凯明相貌倒也不丑,但与李仲槃一比那自是天差地远。加之他表演的唢呐《送亲曲》虽然技艺高超,但不登大雅之堂,郡主们一致商议决定,连比武的机会都没给他,便推举李仲槃晋了级。 接下来的比赛在洛阳宇文天周及开封欧阳锦城间进行。 宇文天周气运长剑,一笔一划在一堵石墙上刻下了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诗篇。这石刻较之李仲槃的书法少了几分轻盈,却多了几分刚毅,倒也颇合一些郡主们的胃口。欧阳锦城则击磬长歌,吟唱了一曲李白的《王昭君二首》,赞美了王昭君顾全大局远嫁匈奴的义举,颇应时景,郡主之间也多有好评。 于是二人间依旧难分胜负,崇祯便下令世家代表上场比武。 在一片肃静之中,“武林第一人”杨天辰不急不慢地登上了擂台。 在他的对面,则站着昆仑魔侠呼延裂心。 这昆仑魔侠久居塞外,据说行事为人极为正直,喜欢常常打抱不平,这一点倒与杨天辰颇为相似。但他由于性子过于偏激,往往矫枉过正。只要他人做过半分恶事,他知道之后必要将之严惩,将那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才将之放回。至于那些杀人放火,拐卖妇女之人往往被他一气之下屠戮满门。是以其双手沾满血腥,人们对他即敬且畏,送他“魔侠”称号。众口相传,其武功在塞外可称第一。因欧阳世家对其有过恩德,他便受邀前来,履行武师之职。 杨天辰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目光缥缈,不知望向何方。 呼延裂心则两眼放光,咄咄逼人地说道:“听说你被称为‘武林第一人’?” 杨天辰摇了摇头,道:“朋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呼延裂心道:“既是如此,你那名头今天就送给我吧!”言毕,身子一矮,手足并用,向杨天辰扑去。 杨天辰不闪不避,反而踏上一步。这一步时机,方位,距离选得恰到好处,在呼延裂心招数将发未发,气力将尽未尽之际来到了呼延裂心身前一个极为别扭之地。呼延裂心骑虎难下,手掌相叠,“呼”地一声,劲力如潮涌一般向杨天辰攻去。 此招动作诡异,带有几分邪气,内力却是玄门正宗,两者结合,竟是相辅相成,威力倍增。若是正面接招,杨天辰原要使出极大力气方能应付。但此时杨天辰占据地利,避开呼延裂心正面锋芒,单掌一挡,身形竟岿然不动。将呼延裂心远远地弹了开去。 呼延裂心落地,身子不稳,口角竟而流出鲜血。之后脸上再无半分轻视,陡然间一声嚎叫,手足伸长,脸现绒毛,口鼻突出,牙尖齿利,形如一只直立行走的狼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狼人?”萧贱想起既往读过的武林传记,似乎西方传说中有这么一种狼首人身的怪物。与此刻呼延裂心形象极为符合。 观众此时也开始骚动起来,禁军皆挺起手中兵刃,指着擂台,护住崇祯所在。 杨天辰面色毫无变化,大踏步上前,双拳一上一下,锤向狼人前胸下腹。 狼人双爪突出,后发先至,竟而毫不费力地捏住杨天辰双拳,跟着用力一挥,将杨天辰扔了出去。 杨天辰刚刚身至半空,那狼人倏忽出现在他身旁,众人看得分明,他脸上竟似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双爪合拢,配合他那长臂,如同一柄长枪一般,骤然向前突刺而去。 只见杨天辰双手一合,将狼爪牢牢压在掌心。两人浮在空中,互相僵持。突然间,狼人长嚎一声,双爪用力一分,只听银瓶迸裂之声传来。那狼爪碎成无数粉末,杨天辰双掌受此大力,也随之分了开来。 狼人怒吼一声,双手再度合拢,爪子在眨眼之间便即长出,随后双爪向前突刺,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难以辨识。杨天辰亟待防御,但双手受力弹开,一时无法回位,只得将罡气击中于前胸,生生抵受了狼人一击。 只见鲜血从杨天辰胸腹爆出,身子也直直向地面坠去。尔后“扑通”一声,卧地不起。 狼人此时也落在地上,狂嚎一声,声音中尽显痛楚,“噗次”一声,他两肩爆出血花,血肉分离,仅剩骨头相连。 原来适才杨天辰眼见双手来不及防御,干脆转为进攻,以指力捏碎了狼人肩膀,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算你本事大!不过你漏算了一点,老子我可是不死之身。”那狼人发出含糊的话语。紧接着双肩冒烟,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愈合。 观众眼看杨天辰生死未卜,那狼人好整以暇,不由得惊诧异常,没想到所谓的“武林第一人”如此不堪一击。 正当所有人皆以为胜负已分之时,忽然杨天辰行若无事地从地上爬起,晃了晃脑袋,胸腹伤口已然看不出痕迹。接着他一言不发,在狼人惊恐的目光中悠然慢步,站到了狼人跟前。 “你这是在体内种了虫蛊吧?可惜是旁门左道,不值一哂。”杨天辰淡淡说道。 狼人再度怒吼,双足用劲,向后跃起。意图争取时间,使双肩伤口愈合,恢复行动力。 谁知他速度快,杨天辰速度更快。只见他随手一拳击出,顿时仿佛时间静止,众人看得分明,那拳直直击穿狼人肚腹,跟着用力一拉,从中拉出一条尺许长的虫子。随后狼人哀嚎一声,缓缓倒地,身子渐渐缩小,再度变作常人。 杨天辰手中金光一闪,那虫子扭曲几下,突然间化作粉末,散落一地。 “这是……什么虫子?”张智难讶异地传音道。 “不知道,难道是尸虫?”萧贱心中忽然闪过一念,转头向鸿雁望去。 只见鸿雁双目闪着冷酷的光芒,似乎若有所思。 萧贱心中一凛,只觉得这鸿雁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便如他俩最初相遇时的鸿雁那样,视万物苍生为刍狗,视天下众生为无物。 ... 正文 六十四 皮里阳秋 其实这场比武招亲大会,比武的结果并不至关重要。毕竟选婿权尽在郡主手中,即便有的世子在第一轮被刷下,但如果得某位郡主垂青,也能成就一段良缘。只是如能不断获胜,则展示才艺及世家实力的机会增多,那被郡主选中的机会也大大增加了。 比赛中诸世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在黑市里,不少暗庄也私设赌局,开出各种盘口。其中既有赌哪位世子会撑到最后,也有赌哪位郡主会看上哪位世子。是以随着比赛不断进行,各种赔率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虽然李仲槃家族所聘请的武师武功平平,但在郡主选婿榜上,他却始终牢牢把持着第一的位置。而一开始位于榜末的鲁管仲,也由于出色的表现,赔率逐渐地降了下来。 对于比塞外的这一切,鲁管仲正自是一无所知。此刻他聚精会神,正看着余下比赛,忽然间,一人分开人群,向着他走来。鲁管仲陡然惊觉,扭头一看,立时脸上变色。只见来人面色如玉,仙风道骨,赫然便是李道一。 “鲁少当家,你父亲想见你一面,请你跟我走一趟。”李道一向着鲁管仲拱了拱手。 鲁管仲瞬间恢复了镇定,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既是父上有令,我自当遵从。” 说罢,鲁管仲起身离座,随李道一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逐渐远离人群,来到了猎场树林中一处人迹罕至角落。 李道一倏忽停步,转过身来,神色冷酷地说道:“鲁少当家,似乎是我低估了你。” 鲁管仲嬉皮笑脸地说道:“李道长何出此言啊?” 李道一眉头围皱:“之前对付洪蝰蟒,你并未用尽全力,对不对?” 鲁管仲表现得惊慌失措:“哪里,我费劲心思,东奔西跑,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多亏那洪蝰蟒多行不义,自作自受,这才侥幸获胜。” “鲁少当家,你我都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吧!你父母在我手上。如想他们活着,你可要老实一些。”李道一淡淡地说道。 鲁管仲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叫道:“你……什么意思?我父母待你为上宾……你为何要挟持他们?” 李道一冷笑一声,说道:“他们知晓你落崖之事后,立时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我生怕他们情绪过激,惹出事端,故便先发制人,让他们冷静一番。现下他们被关在一个鲜有人知之所。你如乖乖的,不与我作对,我事成之后自会将他们归还于你。” 鲁管仲浑身发颤,目光中怒火滔天,牢牢盯住李道一,似要择人而噬。但很快他便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恭顺地道:“李道长,是你计高一筹,我服啦。只求你不要伤我父母性命,你叫我怎样我就怎样。” 李道一道:“很好,我不知你用了怎样的手段,居然让你的家臣起死回生。如此一来,你我之间的仇隙并非无可化解。如果我所谋之事能成,自会保胧月及公输世家无恙。” 鲁管仲只觉一股怒意在肚中盘旋,想到:“家臣?起死回生?李道一,你根本不知道,你犯下了多么无可挽回的罪行。”但他这怒意并未有丝毫泄露,深深一揖,道:“如能化干戈为玉帛,自是皆大欢喜。” 说罢,鲁管仲再也不看李道一一眼,转身便走。 待得鲁管仲回到席间,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期间又有几名武师血溅当场,方才分出胜负,崇祯脸现不愉,招来黄锦,耳语一番。黄锦连连点头,口中称是。 此时仅余十名世子。与郡主人数相符。鲁管仲暗中拉着叶凋零的手,咬牙切齿地道:“零儿,你等着,我们的仇马上就要报了。” 黄锦高声喊道:“皇上有旨,由于先前比武时杀孽太重,有伤皇城之和,故接下来由郡主各自点名,选中者方可登台表演。如直至最后仍有未被郡主相中者,吾皇也自有封赏。” 观众一听,登时哗然一片。只因看热闹者不嫌事多,之前虽然屡遭折磨,但毕竟此等比武千载难逢,自己花了钱,自是希望多看几场。。 黄锦顶着满天嘘声,硬着头皮道:“现下请胧月郡主先行点选。”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观众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见胧月羞怯地点了点头,双目向鲁管仲瞥去,随即满面通红,低声却坚定地说道:“我选……鲁哥哥,我希望他……不要再比武了,平平安安地回家,赶快娶我。” 观众一听,一下子如同炸开了锅,祝福者有之,诋毁者有之,但多数人只是兴奋地大喊大叫。黄锦连声警告胧月,告诫其勿要破坏规矩。 鲁管仲心中一动,看着胧月那稚嫩的面容,一时间心思一软,几乎想要放弃自己的计划,但这一念头一闪即逝,很快他便坚定摇了摇头,握了握叶凋零的纤手。大踏步走上了擂台,向胧月道:“多谢郡主厚爱,在下等结果正式落定之后,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接着茗枫郡主站了起来,望向李仲槃,道:“李公子,在下素闻你武艺高强,现有一不情之请,想请你于在场诸人中任选一人,切磋一番,展示一下武艺。” 她这话一出口,晓星郡主与蝶梦郡主也立时起身,表示附和,同时目光望向茗枫,颇有针尖对麦芒之意。 李仲槃向郡主们鞠了一躬,走上擂台,目光环视了一圈,忽然向着杨天辰深深一揖,道:“杨馆主,在下唐突,想请你指点一下武学。” 众人听闻,皆大吃一惊,茗枫的本意只是想请他在世子中选择一人,看看他是不是当真如传闻一般,在青年一辈中武功最高。哪想到他竟不自量力,去向杨天辰讨教。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天辰也不拒绝,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道:“李公子肯赏脸,在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一挥袖袍,飘然上台。 李仲槃长身玉立,手中倏忽现出一柄长剑,摆了个架势,正是其家传洛神剑法中的起手式“惊鸿无痕”。 杨天辰则随意摆了个姿势,道:“进招吧!” 李仲槃点了点头,衣袖飘飘,如天仙降临,一剑泛起银光,破空向杨天辰斩去。 杨天辰全然不动,待得剑到眼前,倏忽一声大喝,只震得众人耳中隆隆作响。李仲槃似乎撞上了一堵墙,被震退数丈,但他毫不气馁,败中求胜,长剑绕了一道弧形,依旧刺向杨天辰面门。 杨天辰仍然不闪不避,伸指一弹,重重击在长剑之上,李仲槃浑身剧震,拿捏不稳,长剑脱手而去。杨天辰跨前一步,指如生铁,直直点向李仲槃膻中穴。 李仲槃急忙后跃,瞬息退出数丈。这一后退展现了极强的轻功,竟然避开了杨天辰这一指,跟着他扬手一招,长剑竟听话地飞回其手中。他大喝一声,剑如银龙飞舞,闪电劈空,向着杨天辰猛攻而去。 杨天辰长叹一口气,赤手空拳,闯入李仲槃剑山一般的攻势中。两人剑来指往,斗做一团。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哪想到这李仲槃武功练至如此境界,与武林第一人相持居然能互有攻守。一时眼睛皆一动不动,望向那银剑光网。 突然间,只听“哗啦”一声,杨天辰与李仲槃各自退开半步,两两相望。众人瞧得分明,那杨天辰胸前衣裳裂开一道口子,虽未见肉,但也相差不过毫厘。 李仲槃则手握剑柄,长剑早已消失无踪,只在地上留下一堆银屑。他面色沉稳,向着杨天辰一鞠躬,道:“杨馆主,承让了。” 杨天辰“哼”了一声,掉转头去,大步走下了擂台。 观众沉寂片刻,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为李仲槃这等战绩激动不已。 郡主们则各自捂住了口,眼露惊喜的神色,茗枫、晓星、蝶梦更是眼放红光,如饥似渴地望着李仲槃那飒爽英姿。 张智难悄然向萧贱传音道:“义弟,你随我走一趟,算是助你那徒弟一臂之力。” 萧贱虽不知其用意,但依旧点了点头,向崇祯借口要去解手,这便离席而去。 ... 正文 六十五 真龙化身 李仲槃与杨天辰这番斗剑,当真是惊世骇俗。观众虽觉杨天辰一开始有想让之意,但两人斗到后来已是精彩纷呈,完全看不出杨天辰有所藏拙。是以到得最后两人战成平手,观众自是将掌声全部送给了李仲槃,更有不少人想到:“如今刘云剑已然行将就木,莫非这武中四圣的另一把交椅要被李仲槃夺去?” 崇祯满面笑容,站起身道:“李爱卿武功盖世,不愧是当世俊才。我大明王室如能得你这位贤婿,朕甚感欣慰。” 李仲槃全无傲色,谦虚地鞠了一躬,退在一旁。 崇祯又道:“诸位郡主,可还对世子有其余要求?” 众郡主此时还沉浸在李仲槃带来的震撼中,一时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紫墨郡主站了起来,嗫嚅道:“鲁公子……不知你能否像刚才李公子那样,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武功?” “这是自然。”鲁管仲笑道。随即他转向崇祯,道:“皇上,适才李公子向您借了一道屏风,在下见贤思齐,也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崇祯饶有趣味地说道。 “我想请您帮忙,一起挑战一下李仲槃公子。”鲁管仲深深拜倒在地。 “放肆,皇上乃万乘之尊、天选之子,岂能与你一起胡闹?”温体仁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说道。 岂料崇祯平时在宫里闷得惯了,对于这等江湖之事也颇感兴趣,于是道:“你要我怎么个帮忙法?” 鲁管仲道:“在下斗胆想要借您龙气一用。” “龙气?”崇祯奇道。 “正是,这人分三六九等,气分浊清仙龙。似寻常市井之徒,身有浊气。武林人士,内有清气,至于像紫阳真人这等世外高人,则为陆地真仙,当有仙气。而天下唯有您,乃是真龙天子,身负龙气,君临天下,万物俯首。属下自知万万敌不过李公子,故唯有借您龙气,身为皇上替身,方能战而胜之。”鲁管仲侃侃而谈。 崇祯听鲁管仲这一番吹捧,自是龙颜大悦,加上这鲁管仲要替自己出战,更是迫不及待。当下大大方方地一挥手,道:“好,朕答应你了。说吧,这龙气要怎么个借法?” 鲁管仲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臣需站在皇上身旁,行功作法。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向您借来龙气,也不需很多,只要那么一缕半分,那便足够。” 崇祯哈哈一笑,大踏步走下了高台,李大鳌还欲劝阻,崇祯道:“在座皆为我大明忠臣,何需如此紧张?”说罢,缓缓走到鲁管仲身前,道:“爱卿平身,这便开始施法吧。” 鲁管仲诚惶诚恐地站直身子,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绕着崇祯转圈。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鲁管仲忽然睁开眼睛,哈哈一笑,转瞬之间,他与崇祯尽皆消失。 这下变故陡生,没人料到竟出现此等局面。猝不及防之下,众人皆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李大鳌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大声呼喝,指挥禁军搜寻两人下落。 哪知命令还没传出,鲁管仲和崇祯已出现在人群之外,鲁管仲向着崇祯深深一拜,道:“谢皇上龙气,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争胜。” 崇祯依旧笑容可掬,道:“鲁爱卿神通广大,竟然精通移形换位之法。寡人大开眼界。”说罢,一挥衣袖,转身走上高台。 众人见崇祯无碍,终于放下心来。 鲁管仲走到擂台中央,向李仲槃道:“喂,李公子,在下向皇上借来龙气,你过来挨揍吧!” 李仲槃微一犹豫,心想:“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皇上替身,我要不要赢他?若是赢了,皇上面子需过不去。若是输了,我刚才那一番作为岂非白费?是了,我场面上占尽上风,但却不伤他性命,最后弄个平局,但明眼人一瞧便知我故意容让,实是高他一筹。” 当下挺身上台,道:“在下接鲁兄高招。” 鲁管仲道:“好,算你有胆,”紧接着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向李仲槃扑去。 李仲槃见其故意做出龙爪之形,但却是画虎类犬,丑陋不堪,心中不屑。身形拔起,长剑一颤,顿时银光舞动,如飞龙在天,矫夭不知其所踪。 鲁管仲大叫一声:“看招,野龙咬人!”说罢,双掌一错,合成一张嘴巴形状,一张一合,向李仲槃长剑抓去。 李仲槃哼了一声,长剑微斜,避过龙嘴,剑尖内力包绕,由利返钝,直取鲁管仲胸前神封,乳中二穴。 鲁管仲大叫一声:“乖乖隆地咚!”全然来不及闪躲。被李仲槃一剑刺中,当下仰头便倒。 李仲槃没料到鲁管仲全然不会躲闪,一剑便分了胜负,这下驳了崇祯面子,正心下懊恼。忽然间手腕重重挨了一击,剧痛之下,长剑脱手。一时心下大骇,急忙手护胸前,凝神以待。 一看之下,才发现鲁管仲方才倒下之后,收不住脚,误打误撞,这才一脚踢中自己。暗想:“这小子运气不错,刚才他与那洪蝰蟒相斗也是全凭运气取胜。我只需小心谨慎,当不至阴沟里翻船。” 正想着,鲁管仲挣扎着爬起,道:“好小子,敢刺伤老子,老子跟你拼了。”说罢,再度飞身扑来。 李仲槃心下生疑,暗道:“莫非刚才认穴不准?不会啊?我这一招千锤百炼,百不失一?莫非……他穿了什么铁甲宝衣?”当下也不急着相攻,全力闪避鲁管仲攻势。 鲁管仲掌力呼呼生风,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掌法奇差,全然摸不到李仲槃半点衣角。李仲槃斗得片刻,惊惧尽去,想:“这家伙只会三脚猫功夫,看来定是衣服中藏有猫腻。此次不需杨天辰相助,只需攻其面门四肢,当能获胜。” 想罢,急退两步,身形凝立,掌势如云,向鲁管仲反击而去。 鲁管仲见其攻来,蓦地一声怪叫,拳脚更如疾风暴雨一般向李仲槃击去。李仲槃见招拆招,屡次击中鲁管仲胸腹,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击打鲁管仲面门。每次鲁管仲皆恍若无事,即刻反击,弄得李仲槃恼火不已。 眼看鲁管仲越来越嚣张,李仲槃久斗不下,心下也自焦虑,暗忖:“这小子没什么根底,便似流氓斗殴一般,我拼着受他一两拳,只消他露出破绽,我便可一举致胜。” 想到此处,眼见鲁管仲一拳直奔自己胸前,当下身子一侧,以自己左肩受了这一击,但同时右拳如雷似电,一拳轰出,正中鲁管仲眉心。再也顾不得崇祯的面子。 鲁管仲哀嚎一声,倒翻倒地。 除了胧月之外,其余郡主或多或少均向着李仲槃,此刻见到胜负已分,均暗自欣喜,双目含春,秋波频频,向着李仲槃飘去。 李仲槃收手而立,形貌潇洒,道:“鲁兄,承让了。” “承让你个头!”鲁管仲遽然跳起,周身冒出红烟,嘶声道:“真龙附体!”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一对红翼破体而出,同时头上生出双角,手脚利爪生出,口中红光明灭,似有火焰燃烧。 众人之前已见过狼人变化,哪里想到又会冒出一个龙人?但鲁管仲之前装神弄鬼,向崇祯借来了所谓龙气,百姓迷信,是以对此等变化并无惊惧,只是大声叫好。温体仁等官员趁机大拍马屁,取悦崇祯。 鲁管仲双翼一扇,身形已至十余丈高空,跟着双手呈管状,放于口前。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口中红光闪烁,一道烈焰自他双手前喷出,直直洒向李仲槃。 李仲槃惊得魂飞魄散,眼见那火范围极大,一时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杨天辰!救我!” 只听“砰”地一声,李仲槃身子斜斜飞出,似乎受到大力推击一般。堪堪避过那火焰范围。 所有人顺着那力道传来方向望去,只见杨天辰面色凝重,双手笼袖,望着李仲槃。 鲁管仲身形一晃,转眼间已来到李仲槃身前,一爪伸出,捏住李仲槃脖颈,道:“李公子,你认不认输?你如说半个不字,我这御赐尚方龙爪可上抓佞王,下抓谗臣。” 李仲槃面色发青,窣窣发抖,颤声道:“我……我……我投降。”惊惧交集之下,脸上已无之前半分潇洒。 ... 正文 六十六 环环相扣 鲁管仲听得李仲槃认输,立时散去口中火焰,同时身后的红翼及头上的肉角陆续掉落于地,随即消失不见。 郡主们眼见李仲槃适才遇难之时被杨天辰所救,不由想到:“难道刚才李仲槃与杨天辰的一番剧斗也是作假?这样一来两人岂不是都犯了欺君之罪?”想到此处,不由尽皆心惊,抬眼向崇祯望去。 谁知崇祯心情大好,竟似全不在意,道:“鲁爱卿果然神通惊人,竟能化为龙身,实在令朕叹为观止。” 鲁管仲似是浑身无力,病怏怏地说道:“臣之所以能建尺寸之功,自是借皇上龙气之福。” 崇祯开怀大笑,站起身来,巡视一圈,道:“现下鲁公子获胜,不知诸位郡主尚有何等要求,想要对在场世子提出啊?” 郡主刚才目睹了鲁管仲大发神威,而且又深得皇上宠幸,纷纷在心中打起了算盘。芊芊郡主心道:“这李仲槃先前有欺骗皇上之嫌,将来皇上如追究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罪过。况且那鲁管仲武功显然高出一筹,虽然年龄幼小,但那话儿简直不可思议,加以调教,定是良婿。”想罢,不禁咽了咽口水。 其余郡主心思大同小异,这李仲槃自作孽不可活,排位瞬间由山巅跌到了谷底。 崇祯见众郡主不语,道:“既是如此,还请诸位郡主写下心目中夫婿名字。” 黄锦早已安排妥善,命太监取来白色绸缎,交到郡主手中。郡主们各自思索了一会儿,纷纷在白绸上写下心仪之人的姓名。 —————————————————————— 萧贱及张智难趁人不备,溜出猎场,向着北方而去。 张智难道:“义弟,你我拼一拼脚力,直往西走,看看你我谁先到八达岭。” “八达岭?距离此处当有百里之遥吧?我们为何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萧贱奇道。 张智难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卖个关子,你我可要加快速度了,不然你那徒弟的计划恐有波折。” 说罢,足下生风,骤然加速,身如疾风烈马一般向前冲去。 萧贱好胜心起,运起阴阳雷亟,肌肉在紫电刺激下爆发出惊人力量,化作一道紫影,紧紧跟住张智难。 ———————————————————————— 崇祯待黄锦收回白绸,笑道:“朕现宣读郡主选婿结果。胧月郡主:鲁管仲。芊芊郡主:鲁管仲。茗枫郡主:鲁管仲。晓星郡主:华征雄。天池郡主:慕容兴焉。紫墨郡主:鲁管仲。尧颀郡主:柴让。洛凡郡主:何秉忠。蝶梦郡主:铁漫道。蕊若郡主:名剑风月。” 李仲槃听闻结果,面如死灰,呆立当场。观众听见郡主所选夫婿之中有些第一轮便遭淘汰,一时颇感奇怪。但细细一想,这些落败者表现精彩,虽败犹荣,的确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崇祯笑道:“鲁爱卿,现在倒有些麻烦了,有四位郡主对你青眼有加,不知该如何定夺呀?” 鲁管仲长叹一声,道:“属下一介草民,如何敢挑挑拣拣?还请郡主们自行磋商,给在下一个痛快。” 茗枫双目闪着异样光芒,道:“皇兄,茗枫恳请比武以决。” 崇祯笑道:“其余郡主有何意见?” 芊芊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换人吧,我选欧阳锦城。” 紫墨郡主则紫眸黯淡,道:“皇兄,紫墨也愿意想让,不过现下暂无心仪人选。” 此时郡主中仅剩胧月尚未表态。只见她涨红了脸,双目期盼地望着鲁管仲。但鲁管仲低头垂目,只作未见。 胧月见他对青梅竹马如此无情,一时不由羞愤交集,秀目含泪,道:“皇兄,我也同意茗枫姐姐的意见,比武招亲。”接着她转身向李道一深深一揖,语气坚定地说道:“李道长,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李道一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身形晃动,转眼已来到了台上。 茗枫见胧月请来如此靠山,眉头一皱,向着崇祯身旁望去,发现萧贱已然不见踪影。不由心中大急,忙道:“皇兄……你答应过我,我选婿之时你那侍卫萧贱可替我出手,君无戏言,现在萧贱去了何处?” 崇祯面无表情,耸了耸肩,道:“朕也不知。” 茗枫登时气得手脚发软,几欲破口大骂,但也不敢在崇祯面前放肆。只能暗暗在心中责怪萧贱不讲信用。 崇祯眼见她面色难堪,于是出言道:“茗枫,既是朕有言在先,那便不能失信于人,这样吧,朕的护卫中尽有武艺高强之辈,你可随意挑选。不如就让李大鳌李大统领出战,你看可好?” 此言一出,李大鳌及茗枫同时摇头,李大鳌道:“皇上……非是臣不愿出战……只是臣身负护卫之责,不敢擅离职守。” 茗枫则道:“不行……李大统领乃是帅才,上阵比武岂非大材小用?” 其实两人尽皆明了,让李大鳌上阵与李道一比武,那无异于螳臂当车,羊入虎口。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世子中响起,只听那人说道:“不如便让我来替萧贱出战,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鲁管仲走出人群,挺胸而立。 “你……?你不是世子吗?怎能替郡主出战?”崇祯奇道。 “皇上,实不相瞒,我是鸿蒙剑派的弟子,萧贱乃是家师。既然家师因故不能出战,为了顾及我们门派声誉,我这个做弟子的自当挺身而出。”鲁管仲语气诚恳地说道。 “可是郡主现在毕竟是在争抢着招你作婿,你如在比武时受伤,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崇祯继续道。 “相信李道长万万不会让在下受伤的,是不是?”鲁管仲转向李道一,眨了眨眼睛。 李道一目露寒光,道:“刀剑无眼,鲁公子三思而后行。” 众人正各执一词,忽然猎场远处驰来一马匹,奔行极速,激起滚滚烟尘,马上骑士高声喊道:“启禀皇上!八百里外急报!清军入关!” “清军入关!”这一话语随风扩散,很快便传到所有人耳朵里。顿时如同在众人心中插入了一把冰刀,无边的恐惧使人全身血液冻结。 那骑士在一片寂静之中来到了高台之下,单膝跪地,托举着一卷奏折,道:“大同总兵姜瓖急报,清军统领阿济格率十万精兵,绕过关宁锦城,取道蒙古,大举入侵,现已猛攻大同,姜总兵已然不能支撑,恳请皇上派兵驰援。” “什么!?”崇祯一拍龙椅,倏忽起身,面色大变。 数万观众听得此言,再也无法安坐,纷纷起身,向着观战台外跑去。一时间人人争先恐后,互相推搡,骚乱频发。 “大家冷静,不要互相推挤!坐下听候圣旨。”李大鳌急忙上前,大声呵斥,同时安排禁军上前,围成人墙,企图阻止惊慌奔走的民众。一时间军民混杂,乱作一团。 此时此刻,变故再生。 只见人群中突然有人手持利刃,向着禁军士兵刺去,士兵们猝不及防,接连遇袭,染血倒地。 “怎么回事?”李大鳌还没明白过来,只道是百姓一时神志糊涂,与禁军发生了冲突。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禁军倒地,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有刺客混在百姓中,想要趁乱起事!”李大鳌大吼一声,道:“禁军后撤,保护皇上,任百姓自去,如有人靠近高台,格杀勿论!”在一片混乱中,李大鳌自以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但刚出狼窝,便入虎穴。 只听一声炮响,嘹亮的爆破声盖过了人群的骚乱。数千黑衣黑面之人从猎场周围树林中涌出,向着刚刚脱离人群,尚立足不稳的禁军发起了冲锋。 禁军不愧是御前最为坚固的屏障,当此局面,居然虽败不乱,当下回过神来,面对敌人的冲锋,严阵以待。 但敌人接下来的举动撕碎了他们的信心,使他们陷入了绝望。 敌人手中赫然拿着三眼神铳。正抬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站立不动的禁军。 这无疑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第一轮枪响过后,便有近五百名禁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还没等第二轮枪声响起,剩下的禁军士兵已然抛下了武器,转身向四处逃窜。 即便皇帝贵为天子,也远远及不上自己小命重要。 李大鳌连拉带拽,意图阻止逃兵,但他即便他以身作则,怒吼连连,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溃败之局。 ... 正文 六十七 天子安危 禁军溃不成军,仅有李大鳌带了几百人尚在顽抗。叛军不欲浪费火药,收起神铳,取出刀剑,与剩余士兵短兵相接。 双方斗得片刻,禁军便死伤惨重,这些叛军显然身怀武艺,又训练有素,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禁军人数越来越少,情势岌岌可危。 此时崇祯所在高台之前仅剩亲王、世子、郡主以及一众武林好手,共计一百余人。其中历经苦战,尚有余力者不过十余人。眼看敌方人数逾千,且手持火器,任谁想来都只有仓惶逃窜一途。 杨天辰叹了口气,向前踏出一步,道:“我去阻挡一阵,你们快带着皇上逃去猎宫,那边门墙坚固,或可坚持到援军到来!” 玄武禅师听得杨天辰此言,脸上露出笑容,道:“杨兄既有舍身取义之心,老衲又怎能坐视不理?这场仗算我一份。” “既是如此,老夫也略尽绵薄之力吧。”刘云剑本来遥遥站在一旁,此时见状,竟也默默站了出来。 李道一见三人出头,自也不甘人后,走上前去,道:“适才三位皆有出战,想必各有损伤,唯有在下毫无作为。这次杀敌怎么也得算我一个。” “不,你去保护皇上。”刘云剑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道一听他出言,眼中精光暴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平静下来,言辞恳切地说道:“这如何使得?你们三人舍身忘死,我却躲在人后苟且偷生……” 杨天辰眉间含忧,道:“刘老前辈说得对,此时天子安危最为重要,只怕敌人仍有后手,如无高手相护甚是不妥。” 李道一不再多话,神色沉痛,向着三人深深一拜,道:“三位各自小心,在下定不辱命。” 杨天辰,刘云剑,以及玄武作揖回礼,随即并肩而行,向着禁军死斗处奔去。 此时禁军仅剩李大鳌一人,兀自在浴血奋战,数十名叛军围攻于他,李大鳌左冲右突,终于连续身中数十剑,双目圆睁,不支倒地。 李道一望着杨天辰三人远去的背影,嘴角一扬,道:“黄锦,你带着剩余护卫,护住皇上,皇后娘娘,长平公主走在前面,我自会罩得你们周全。其余人紧跟我们,不要慌乱。” 此为生死存亡关头,李道一声名赫赫,无疑是这群人中的主心骨。因此言出法随,无人不服。 黄锦搀着崇祯,太监扶着愍周皇后、侍卫抱着长平公主,脚步匆匆地向着猎宫方向奔去。李道一则离崇祯半尺,护卫在侧。 其余人则心中忐忑,紧随在后。 —————————————————————————— 杨天辰等三人刚刚奔至叛军近处,忽而刘云剑身形定住,道:“二位,你们当真想与这群凡人相斗吗?” 杨天辰与玄武心中一凛,也是停住脚步。杨天辰皱眉道:“刘前辈,你此言何意?” 刘云剑道:“你们二人武功皆已超凡入圣,与那武道至尊的无尽之体也仅仅相隔一线。为何要自甘堕落,去参与这尘世纷争?” 玄武沉默片刻,肚腹发声道:“王权更替并非小事,事关亿万众生安危,无论僧道皆无法置身事外。何况这些叛军手持火器,又身怀武功,绝非易与。我等再不出手,何以对得起这身武学?” 刘云剑转向杨天辰,道:“杨馆主,你呢?你适才比武时似有其余心思,莫非也是这般想法么?” 杨天辰缄默不语,过了片刻,缓缓说道:“玄武禅师说得对,天下大事,匹夫有责。何况你我习武之人乎?” 刘云剑冷冷笑道:“你们既是如此执迷不悟,老夫也只好陪你们玩一玩了。” 说罢,一股庞大的杀意自刘云剑体内涌出,气势如虹,直入云霄。刘云剑佝偻的身形也逐渐高大起来。 杨天辰与玄武不可思议地望着刘云剑,身上汗水涔涔落下,暗想:“这……这怎么可能?凡人怎会有如此内力?”这般想着,不禁心生惧意。 若是早个一年半载,杨天辰遇上刘云剑这等高手,定是喜不自胜,必会出手挑战。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另有抱负,因此束手束脚,踟蹰不前。而玄武禅师则为方外之人,不好相争,是以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也不上前搦战。 须臾,刘云剑敛去杀意,露出萧索神色,摇了摇头道:“没意思,你俩一点骨气都没有,竟半点也不想与我交战。还不如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小子,罢了,这事儿我不管了。”说罢,身子拔起,消失在远山之中。 杨天辰与玄武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任由叛军自身旁掠过,竟丝毫无阻拦之意。 —————————————————————————— 李道一率领众人奔出数里,耳听喊杀阵阵,知是叛军追来,高声喊道:“敌人人多势众,只怕杨天辰等三人阻拦不住,此处离猎宫已然不远,我们加快脚步。进宫守御。”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黑烟自人群中升起,将队伍尽皆罩住,一时间漆黑一片,众人立时乱作一团,李道一大叫一声:“不好,护住皇上!”只听刀剑相撞声传来,跟着一道黑影冲破黑烟,向着猎宫方向急奔而去,双手一边夹着一人,赫然便是崇祯与长平公主。过不多时,李道一也自黑烟中冲出,紧追那黑影不放。 李道一追着那黑影,一前一后,很快便甩脱余人,来到猎宫之中,两人一进大殿,李道一一剑刺出,喝道:“放下皇上!”那人眼看无路可逃,无可奈何,转身招架了这一剑,骤然全身剧震,一口鲜血喷出。当下不敢再战,扔下崇祯与长平公主,匆忙逃出了猎宫。 李道一将猎宫大门牢牢锁住,走到崇祯及长平身前,只见崇祯面如金纸,委顿在地。长平公主则泪流满面,伏在崇祯身上哭泣。 李道一大惊,急忙上前问道:“公主,皇上他怎么啦?” 长平抽泣道:“父皇……父皇他没了气息……只怕是……” 李道一骤然变色,双手颤抖,喃喃地道:“怎么会……萧颜那小子……不是说好了吗……崇祯现在还不能死……” 正彷徨间,崇祯忽然长出一口气,悠悠醒转,向着长平道:“淑妮……你怎么哭了?朕……朕现在何处?” 李道一及长平公主尽皆大喜。长平道:“父皇,你先前和我被一黑衣人虏至此处,幸得李道长相助,方才得救。” 李道一则语气沉稳地说道:“皇上,适才一股黑烟袭来,烟中含有迷药,在下屏住呼吸,这才得以突出黑烟,前来相救二位。余人只怕凶多吉少……” 崇祯及长平皆大惊失色,崇祯道:“这如何是好……道长神通广大,请务必前去相救。” 长平则哭喊道:“妈妈,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李道一正色道:“皇上,现在敌人有备而来,而且恐怕与清国有所勾结。大明王朝此刻危如累卵,唯有您与公主才是重中之重。如臣贸然前去相救他人,万一您二位有所闪失,则臣将为国之罪臣。还望二位以大局为重,三思而后行。” 崇祯与长平皆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崇祯才点了点头,道:“道长言之有理,那现下我们应如何脱困?” 李道一沉吟片刻,道:“不知此猎宫中是否有密道或者密室可供躲藏?如能躲过眼前这一劫,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崇祯挠头道:“密道应该有,不过朕甚少来此,已然记不清了。”长平则眼睛一亮,道:“我记得,父皇,李道长,你们随我来。”说罢,小手拉起崇祯衣袖,快步向宫内跑去。 三人奔至一间小卧房内,长平道:“是了,是这里。”说罢,用力一扳床脚,那房屋正中缓缓打开一个地洞。长平向内张了张,道:“父皇,我也不知这密道通向何处。不过以前你带我来玩过,应该无甚危险。” 崇祯点点头,道:“我记起来了,我们走吧。”说罢,矮身钻入洞内,当先领路,长平及李道一则紧随在后。那洞口过了片刻便缓缓闭合。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三人进入洞穴不久,有一个如同琉璃般的影子也钻入了地洞,尾随在后。 ... 正文 六十八 二夫当关 张智难与萧**拼脚力,一路狂奔不止,萧贱胜在速度奇快,故而前半段遥遥领先。而张智难则内力悠长,是以在后半段追了上来,两人最终并驾齐驱,花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八达岭长城。 两人站在山峰之巅,遥望那气势雄伟的长城,张智难道:“义弟,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此?” 萧贱久奔之下,气力有些不继,当下缓慢调息,道:“为何?” 张智难豪迈一笑,道:“但使京城仙将在,不叫鞑子度雄关。” 萧贱奇道:“鞑子……?什么鞑子?” 张智难道:“再过半个时辰,会有一支数千人的鞑子八旗部队,翻山越岭,偷偷绕过大同,直扑北京。你我要做的,便是在此将之延缓片刻,等待京城守军有时间布防。” “等等……大哥,你这不是在耍我吧?再说了,这和管仲所谋有何关系?”萧贱兀自摸不着头脑。 张智难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道:“你那徒弟正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他几乎已将一切算到,但唯有清军入关这件事,他是万万无法阻止。故就算是为了华夏亿万民众,我们也要在此帮他一把。” “好!想不到管仲竟如此了不起,大哥,你定要将这一切原委告知于我。”萧贱只觉全身热血沸腾。 张智难道:“时间还有余裕,你仔细听好。前日你将王阳明探案的过程尽皆告知于我之后,我便出发侦查。” “此时我既已知晓管仲是那行刺崇祯之人,首先应当去搜查管仲住所。但昨日管仲并未离家半步,因此我也只能作罢。于是我转而将目标定在了李道一所在。” “李道一?他又有什么嫌疑?”萧贱问道。 “之前你说过王阳明曾试探过他和玄武禅师,显然他的表现颇为反常。”张智难道,“而他和管仲也有所牵连,因此我便使出妙手空空神功,潜入李道一府邸,意图探寻异常之处。结果李道一极为机警,我一时对他无计可施。却在他弟子身上看出了端倪。” “弟子?他将弟子也带来啦?”萧贱发问道。 “正是,我躲在树上窥见了他的大弟子,叫作灵墨。你道这个灵墨是谁?”张智难顿了顿,沉声说道,“他便是在靖王府杀人灭口之人。” 萧贱闻言色变,心头顿时飘过一朵疑云。 “既然这个灵墨有此身份,那这李道一定与靖王那批三眼神铳脱不了干系。我那时跟着灵墨匆匆走到府邸门口,见到了一人。”张智难笑道,“我一见此人,登时心头大震,还以为是你来了,只因此人长得与青年论剑大会时的你一模一样。” “是萧颜。”萧贱闭起双眼道。 张智难点头道:“正是,只听那灵墨对萧颜道:‘师父叫我通知你,明日你行事之时,万万不可让人认出你的面目。以便栽赃于鲁家与秦王。’” “那萧颜点头答应,便即化为黑烟而去。我见此人武功深不见底,绝不在我之下,因此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待灵墨与萧颜走后,我悄悄尾随灵墨的足印,来到了弟子住所处,又见到了他的另一个弟子,珠璇。” “我躲在窗下,以手指戳破窗纸,偷偷向房中窥视,一见之下,立时大惊,只因这珠璇乃是女子,且在更衣。” 萧贱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你岂不是在偷窥女子更衣?” 张智难正色道:“我乃正人君子,行此淫邪之事,当真令我心如泣血。但我为了天下大义,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当下目不转睛,一丝不漏地看了下去。这女子身材当真不赖……” 他自知失言,不待萧贱出言嘲讽,咳嗽两声,继续道:“那珠璇换好衣服,走到台前,拿出一个古旧质朴的盒子,放在桌上,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将钥匙插入盒子锁孔,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个通体晶莹洁白的四方玉章来。那玉章握柄处雕刻有九条纹龙,一鳞一爪,皆栩栩如生,几有巧夺天工之能。一眼看去便不是凡物。” “她盯着玉章凝望片刻,忽然将之高举头顶,声音凄厉地说道:‘珠璇啊珠璇,你是皇室子孙,为何却要受人摆布?你只想与师父平安度日,却非得被逼去坐那龙椅……传国玉玺,你又要来何用?’接着将那玉章重重往地上一摔,接着捂面抚床,大声痛哭起来。我见那玉章在地上重重一碰,将地板砸出个坑,但它自身却没出现半分损伤,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终于相信这便是传说中与朱允炆一同失踪的传国玉玺。” “我还待再看,忽然耳里传来他人走动之声,知珠璇刚才举动已惊动旁人,且来人武功超凡脱俗,必是李道一无疑。当下隐去声息,悄然遁去。果不其然,不久后珠璇房中传来李道一声音,显然在出言安慰珠璇。” “我走到半途,忽然想起此刻李道一房中定然无人,于是施展轻功,迅速来到李道一房中,施展妙手空空之法,撬开其房门,在其房内翻找起来。” “久寻之下,我在地上发现一堆纸屑。于是耐着性子,一一将之拼起,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样。” “只见上面写道:‘李道长,皇上言出必践,阿济格今日已然出兵,牵制大同防线,另有多尔衮率八旗子弟数千,兵行险道,全速进军。明日申时必至京畿。’落款人是范文程。” 萧贱孤陋寡闻,疑惑道:“范文程是谁?” 张智难大惊道:“你连范文程都不知道?他便是鞑子皇帝的智囊。万历年间的秀才。” 接着张智难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见到这纸条,顿时惊得浑身大汗,不敢再行逗留,轻轻锁上房门,远遁而去。” 张智难说完,苦笑道:“我之后冥思苦想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你那徒弟的计划想明。不由感慨万分,决定要助其成事。” 萧贱双目紧闭,皱眉苦思,过了一柱香时间,他睁眼道:“莫非他要阻止李道一刺杀崇祯?” 张智难一下子跳了起来,惊道:“不愧是我义弟,比我脑子还快。说说你的推断。” 萧贱沉吟道:“鲁管仲早已来京,之前一直故布疑阵,装神弄鬼,操纵墓偶作出刺杀崇祯的样子,却始终刺耳不杀,大肆喧哗。他之所以如此为之,便是为了使崇祯加强周边的警戒,使其在招亲大会前不至遇刺。” “对了,我也是这般推测。”张智难一拍大腿。 “那李道一与靖王的三眼神铳有关,加上灵墨对萧颜说的那一番话,显然是要在招亲大会中有所行动,并且要栽赃嫁祸于管仲与秦王,这么一来,真正要行刺崇祯之人想必便是李道一了。而那个珠璇拥有传国玉玺,又自称是皇家子孙。则可能是李道一利用来夺取江山的傀儡。”萧贱继续分析道。 张智难又一拍大腿,笑道:“当真是与我一般想法。” “但有一事我不明了。”萧贱忽又皱起眉头,道,“既然管仲知晓对方计划,为何他不先行奏报皇上,好让崇祯有所准备?” “之前我也卡在此处。”张智难双目闪出一丝得色,道,“后来我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管仲的动机。” “是什么?”萧贱困惑地问。 “以崇祯急躁冒进的性子,他一旦知道此事,定会大发雷霆,前去缉拿李道一。但此时无任何证据证明李道一与刺杀有关。且李道一行事谨慎,他不直接与靖王打交道,而是通过灵墨牵线。只要他将灵墨隐姓埋名,或是杀之灭口,那他便能完全与靖王撇清关系。故鲁管仲定要等李道一将计划完全实施之后,再将其一一破坏,以坐实李道一罪证。”张智难道。 “他为何要如此执着于李道一?”萧贱依旧有所不明。 “只有一种解释。”张智难眼神中燃着幽冷的火光,“他与李道一有血海深仇。” ... 正文 六十九 君父法天 李道一身在崇祯及长平公主身后,在密道中走了约三里,终于来到一宽敞所在。只见此处有床铺被褥,还有干粮水槽,槽中有水滴缓缓流出。看来就算在此躲个十天半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道一停住脚步,道:“别走了,便是此处吧。” 崇祯及长平公主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李道一,长平道:“李道长,为何不继续前进?我听父皇说过此处可通到紫禁城,届时父皇召集剩余禁军,定可剿灭叛党。” 李道一缓缓说道:“臣有一言,要秉明皇上。” 崇祯皱眉道:“李爱卿请讲。” 李道一躬身道:“皇上,臣见适才那叛军手持奇形火器,前端开有三孔,手柄宽大,甚是罕见,不知皇上您可知其名堂?” 崇祯皱眉道:“这似乎是关宁铁骑所用三眼神铳,怪了,这武器在明军中也甚是少见,怎会为叛军取得?莫非……叛军是关宁铁骑?” 李道一略一思索,问道:“这三眼神铳是何人制造?” 崇祯一批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是西川公输世家,我记得那鲁小子便是那公输家世子,难不成……公输世家是此次幕后之人?” 李道一双目闪着精光,道:“很有可能,那鲁管仲定是身为内应,伺机发动信号,招来叛军相攻。” 崇祯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无君无父无法无天的东西,枉我之前如此器重于他,他却如此忘恩负义。” 李道一接着说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奏报。” 崇祯兀自气鼓鼓地说道:“说吧!” 李道一从怀中掏出一四方玉章,道:“皇上请看,这是何物?” 崇祯接过此物,微一打量,登时双手颤抖,激动地说道:“这是……这是建文帝失踪时携带的传国玉玺……我大明历任皇帝皆以寻回之为己任……怎么……怎么会在李爱卿这里?”说到此处,热泪盈眶,显然欣喜已极。 李道一站直身子说道:“微臣身为秦王请来的门客,一直担任胧月郡主的护卫一职。昨日臣无意间看到靖王来秦王处作客,两人相谈许久,期间臣偶有路过,听到其言语中有‘另立新君’之类的不臣言语,于是留上了心思,悄悄跟踪靖王,至其住所,发现他在一密室中抚摸把玩这玉玺,还喃喃道:‘神器啊神器,你终于要物归原主了。’臣待其走后,悄悄将这玉玺取出,本想找机会面呈皇上,却一直不得其便,谁知叛军竟在此时发难……” 崇祯心情激荡,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道:“李道长当真是忠肝义胆,国士无双,寡人如能躲过此劫,定封您为国师。” 李道一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道:“既是如此,还请皇上写下血诏,宣布西川鲁家、秦王及靖王互相窜通,犯有窃国之罪。之后还请皇上郡主在此歇息,臣拼死也要将此诏带回宫中,引大军来解救二位。” 崇祯本就是至情至性之人,此时既然认定李道一是英雄豪杰,自是没有半分怀疑,当下一咬拇指,忍痛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诏书。随后在传国玉玺上涂满血迹,重重一印。接着将白纸交回给李道一,道:“李道长,全靠你了。” 李道一结果诏书,细细读完,随即将之卷起,塞入怀中,忽而仰天长笑,声震洞岩,山壁晃动,泥沙俱下。 崇祯大惊,不由出言问道:“李道长,为何发笑?” 李道一不言,倏忽袖袍一挥,数股真气缱绻而出,击中长平公主身前穴位,长平公主眼皮一耷,缓缓睡倒。 崇祯脸色煞白,怒道:“李道长,你这是何意?” 李道一负手而立,傲然道:“崇祯,你寿命将罄,还是退位让贤,另立新君的为好。” 崇祯性子是急了些,但脑子倒也不笨,一听此言,登时后退一步,颤声道:“你……是你……你是幕后黑手?” 李道一面露得色,道:“总算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还要我多费一番唇舌呢。” 崇祯瞳孔收缩,汗水涔涔而下,道:“为何……为何……你若要权力地位,朕封你为国师便是……你为何非要害朕性命?” 李道一冷笑道:“权力?地位?这些我都不稀罕。我所追求的事物只有你死后我才能得到。不废话了,崇祯,请你再写一份诏书,说要退位让贤,将社稷神器归还于真正主人。” 崇祯此时惊惧尽去,傲气陡生,挺胸道:“我便是大明天子,社稷神器真正之主。天下人都应臣服于我,你也不例外” “大错特错!”李道一眼中爆出精光,道,“自建文帝以来,所有明皇皆是窃国之贼。故而惹得上天震怒,天灾**,党争不断,民乱四起。你意欲延大明气数,唯有罪己自省,诚心让贤,让天数回归正统。” 崇祯听闻此言,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喃喃道:“我大明至此局面,难道当真是正统不在,社稷失主之故……不,不会的!” 崇祯忽然激动不已,嘶声叫道:“不会的!我是大明之主,我才是正统!我定要中兴大明,让列祖列宗以我为荣!” 李道一缓缓摇头,道:“执迷不悟,错尤不悔。”接着暗暗念道:“道生一。”手中倏忽出现一柄符箓长剑。 他踏前数步,来到长平公主身前,将长剑指着长平公主那幼小的身子,道:“你如不下诏,我便杀你爱女,让你后继无人,我看你如何延你大明气数。” 崇祯遽声道:“你……你怎如此卑鄙,长平她……年龄幼小,纯洁无辜。你如何能做出此等残忍之事?” 李道一摇头道:“皇权更替本要流血,既然她父亲犯错,又不肯悔改,那就只有叫女儿吃苦了。” 崇祯两眼发直,双手不停抓着头发,痛苦地说道:“不……不……你不要逼我。” 李道一淡淡地说道:“我数到三,你再不下诏,我便下手。” “你下手吧。”崇祯一下子冷静下来,道,“我想明白了,如我退位之后,你所立新君也不会饶过我父女性命,早死晚死,一样是死。身为朱家子孙,怎么也不能向威胁屈服。” “你倒也不笨。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李道一叹气道,“那清军,是我叫他们来的。” “什么?你竟然勾结外敌,卖国求荣?你个邪佞小人!”崇祯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李道一道,“我为达目的,并不会拘泥于手段。我这就告诉你,如你执意不肯下诏,我会如何应对。首先,我会现在就杀了你们父女。接着,我会趁宫闱内乱,让叛军控制京城,打开国门,迎清军入关。” “那你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崇祯愤恨地说道。 “不,现下清国并无国力亡我大明,辽东有吴三桂,西北有孙传庭,中原有左良玉,西南有卢象升、秦良玉。东南有郑成功。”李道一娓娓说道,“只要集结全国兵力,这清兵在京城呆不了多久便会退去,故他们只有与我合作。” “待清军入了京城,控制了局势。我便会依你刚才那份诏书,杀了秦王与靖王这两位继承顺位最高的亲王。接着在清军扶持下,立朱允炆后人为君,与清军签订城下之盟,永世向清军称臣,岁岁入供。”李道一依旧语气平淡。 “那你将是华夏万世之罪人。”崇祯怒道。 “不,我将是华夏千秋之功臣。”李道一道,“我与清军定结盟约,互不侵犯。尔后我会着手平定民乱,安抚民生。不出十年,我要叫大明气数重回正道。随后我会扩充军备,操练兵马。再过十年,我要尽复全辽。将那鞑子尽数赶回草原牧羊。” 崇祯望着李道一,脸上阴晴不定,身子颤抖不停,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不知对其应该感激还是痛恨,终于一咬牙,道:“好,我写诏书。” “崇祯,我没看错你,你虽不是个好人,但却是全心为了大明,甚至不惜牺牲皇位,你是个好皇帝。”崇祯身旁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接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李道一面前。 此人形销骨立,面如金纸,头发花白,不是鲁管仲是谁? 李道一哪知此时竟会再生波澜,当下一声长啸,符箓剑破空飞舞,直直向鲁管仲劈去。 只听“当”的一声,符箓剑被挡回,李道一手一挥,长剑飞回手中,定眼望去,只见鲁管仲手中握着叶凋零的血色长剑,正目露寒光地凝视于他。 “李道一,这是我零姐的凋零剑,她师父苦舟子以及她本人的血海深仇,就由她的丈夫替她报吧。”鲁管仲道。 ... 正文 七十 道高一尺 萧贱与张智难你一言我一语,将此事原委剖析得七七八八。眼看申时将至,那长城边上依旧无半点动静,萧贱等得颇不耐烦,道:“义兄,会不会搞错了?” 张智难也是面露不解,道:“不会啊?那纸条上便是这么写着。可能清军路上并非一帆风顺,有所耽搁吧。” 萧贱忽然想起一事,急道:“义兄,管仲虽然身负奇功,但那李道一及靖王手中掌握着近千把三眼神铳,想必即使是管仲也不易应付。” 张智难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道:“我也想到了此点,后来又去看过那批军火,没想到你那徒弟早有准备,我也是多管闲事了。” ———————————————————— 猎宫地下的密道之中,李道一与鲁管仲持剑对峙,皆不敢轻易出手,鲁管仲是由于顾忌长平公主性命,而李道一则是不知鲁管仲有何算计。故而两人一动不动,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凝结在空中。 过了许久,李道一冷冷出言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是如此愚笨,你不想要你父母性命了吗?”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李道一,你别再花言巧语,妄想愚弄于我。我早就来了,刚才一字不漏地听完你和崇祯的对话。你主意已定,要将此事推卸于公输世家及秦王靖王。因此无论我多么顺从,我父母都将难逃一死。唯有在此阻止你,他们方有一线生机。” “哦……是吗?就凭你,也能够阻止我?”李道一谎言被拆穿,依旧毫不动摇,好整以暇地说道。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在此阻止你。”鲁管仲踏前一步,朗声道,“即使我会因此丧命,我也在所不惜。” 李道一冷笑一声,道:“你的性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倒是胧月郡主的性命我还有点兴趣。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猎宫外的那些叛党接下来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世子郡主、朝廷重臣、贵妃皇后尽数屠尽,其中自然也包括你那青梅竹马。不过你既然冷酷至斯,自是全不在意。” 鲁管仲听到此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道:“叛党?你是说手持赝品三眼神铳的那些人吗?可惜的是,那些三眼神铳早已被我动过手脚,只能发射一枚子弹,如果有人妄想发射第二枚,那便会自找苦吃。” 李道一脸上登时变色,刚想出言驳斥,忽听地上传来数千声闷响,直震得地动山摇。便如**爆炸一般。 “是了,这些三眼神铳剩余两眼皆已被我破坏,只要扣动扳机,火药便会自行爆炸。想必你那些党羽现下已经无法行动了。”鲁管仲笑嘻嘻地说道。 李道一身处地下,自是不知地上变故,但见鲁管仲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估计世子门客中尚有不少武林高手,那些叛军意欲速战速决,故而使用了三眼神铳,没想到中了鲁管仲的陷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道一沉默片刻,道:“没想到你竟计算至如此程度。倒令我有些吃惊了。” 鲁管仲得意洋洋地笑道:“李道长谬赞,在下受之无愧。”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于无损我的计划。”李道一沉着脸说道,“崇祯及长平依旧会死,秦王靖王也会被按上个犯上作乱的罪名而满门抄斩,清军入关不过稍有延缓,但也是板上钉钉。届时朱允炆后人的继位仍会顺理成章。” “朱允炆后人?你是说珠璇么?”鲁管仲笑着一挥手,转瞬间,在他身旁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此人眉清目秀,神情惊恐,周身为绳索捆绑,口中塞着布条,赫然便是珠璇。 “珠璇!?我不是叫你躲起来,不要参与此事吗!?”李道一一见之下,立时慌了手脚,声嘶力竭地叫了出来。 “嗯,她倒是颇听你的话,提早躲藏起来,并未被黑烟累及。”鲁管仲神情轻松,“但我早已在她身上做了记号,因此她逃不过我的法眼,之后我趁其不备,突然袭击,自是手到擒来。” 李道一眼神中透着愤怒、迷惘、忧虑、痛苦等诸多情感,一言不发向,死死瞪住鲁管仲,许久之后才说道:“你想怎样?划下道儿来吧?” 鲁管仲再次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你这种卑鄙小人。我向来行事光明正大,不喜欢挟持人质。这样吧!我放了珠璇,你放了崇祯及长平公主,各自罢手,握手言和,如何?” 李道一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李道一将符箓剑挪开半寸,轻轻一踢,将长平公主踢到鲁管仲怀中。 鲁管仲嘻嘻一笑,道:“先付钱后拿货,李道长倒也是个实在人。”说罢,抱起珠璇用力一扔,将珠璇抛向李道一。 李道一轻轻接过珠璇,拉出珠璇口中布条,扯断绳索。珠璇哭得梨花带雨,道:“师父……是我不好,坏了你的大事……我们不如就此隐姓埋名,远离尘世……” 李道一神色温柔地说道:“珠璇,傻孩子。师父答应过你的事,定会将其实现。为了你,即使做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那又如何?” 说罢,他将珠璇放在身后,站起身子,杀气凌厉地望着鲁管仲,说道:“鲁家小子,恕我食言,不过你们的小命我可不能就此放过。要怪就怪你自己涉世不深,轻信人言吧!” “那正好,我也有些事情不得不与你做个了断。”鲁管仲双目中燃着熊熊火焰,手持凋零剑,挡在崇祯父女身前,道:“李道一,纳命来吧!” 话音落下,鲁管仲身形如飞龙般跃起,长剑画出一道血影,向着李道一攻去。 李道一站立不动,符箓剑离手,御风而行,迎向那道血影。 只听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传出,符箓剑与凋零剑相碰,符箓剑向后飞去,连划数个圆圈,随后停在半空。鲁管仲也是连退数十步,方才牢牢站定。 李道一眉头一皱,道:“怎么可能?你怎能挡住我的归元剑气?” “你这算什么狗屁剑气?在我鸿蒙剑派面前如同****一般。”鲁管仲叫嚣道,“来来来,你我再斗个三百回合。” 李道一不再多言,低声叫道:“一生二!”,符箓剑顿时放出金光,随后一分为二,在符箓剑旁又出现了一把金色长剑,双剑合璧,直直捣向鲁管仲。 鲁管仲动作奇速,飞身而起,与两柄异剑斗作一团。 李道一连催内力,操控双剑上下飞舞,攻势连绵不绝。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鲁管仲内力极为惊人,与自己内劲相抗竟丝毫不落下风。同时鲁管仲反应似电,居然凭着三脚猫般的剑法,抵挡住李道一奇幻万变的招数。 李道一眼看久斗鲁管仲不下,心中焦急,再次喝道:“二生三!” 金剑剑身一颤,再次分化,只见一柄幽蓝长剑从金剑中冒出,三剑组成一个剑阵,纵横飞舞,将鲁管仲包围在内。 鲁管仲神情紧张,气喘吁吁,显然在这剑阵攻势下已然难以支撑。但他依旧在不停地舞动血剑,护住周身要害,同时对细小的损伤毫不理会,很快他全身皮肤已布满伤痕,鲜血浸满衣物,将一身无暇的白衣尽数染成红色。 蓦然间,鲁管仲大喝一声,将血剑往天上一抛。随后不闪不避,挺身向三柄异剑迎去。 眼看三剑便要将他刺穿,谁知此刻奇变陡生,那三柄长剑骤然停在半空,无法动弹分毫,鲁管仲伸手一抓,将三柄剑握在掌中。随后鲁管仲手中冒出红光,三剑便如蜡烛遇火,瞬间便熔化殆尽。 凋零剑“哐当”一声,落在李道一身后。 鲁管仲喘着粗气,凝视着李道一,缓缓说道:“李道一,这下你没招了吧!准备受死!” 李道一微微一笑,道:“了不起,不知你有何奇遇,短短半月便能突飞猛进至如此境界。与我相斗百余招而不败,当真后生可畏。” “少废话!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还有何遗言,现下最好说出来。”鲁管仲一边与李道一斗嘴,一边悄然调息,凝聚功力。 他这身内力武功全凭火蚕母虫生产虫卵,提供热力。此刻剧斗之下,他体内储存的热力已然耗尽,故先以言语拖延,并暗中指挥母虫再度排卵,积蓄热力,好给予李道一最后一击。 李道一笑道:“让你失望了,我这归元剑气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乃是天下第一剑气。” 说罢,李道一喝道:“道生一!” 一柄符箓长剑在李道一身旁冉冉升起,剑身闪着熠熠光辉,仿佛从未遭受过损伤一般。 ... 正文 七十一 魔高一丈 “怎么可能……我明明将这把剑毁了的……”鲁管仲身子一颤,不由后退了一步。 “我这归元剑气直接能显化剑形,且随心而动,变化万千。岂是你这等无知小儿能够参悟的?”李道一傲然道。 “显化剑形?世上怎有人能凭空铸剑……那不是神仙么?这样一来世上还有何人是你对手?”鲁管仲颤声道。 “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李道一冷笑道,“受死吧!道化万物!”说话间,符箓剑腾空而起,连续分裂变化,转眼间已然化作万千小剑,铺天盖地地向鲁管仲飞去。 鲁管仲一咬牙,身子奋力向后一跃,来到了一堆干粮之后,跟着将干粮用力一掀,无数米粒夹杂着面粉漫天飞舞,遮挡住鲁管仲身形。 李道一皱起眉头,凝神搜索鲁管仲踪迹。那金色小剑也停在空中,微微振动。 待得米面尽数落地,地道中已然不见鲁管仲的身影。 “这小子竟会隐形法术?”李道一心下思忖,“是了,之前他装模作样向崇祯借龙气之时也曾消失不见,只怕是某种障眼法。怎生想个法子将其破去?” 正思索间,忽听极细微的声响自不远处传来,当下循声望去,只见在满地齑粉之上,有一连串脚印正向着自己缓缓延伸,虽然烛火昏暗,但在李道一这等高人眼里却是洞若观火。 “雕虫小技!”李道一冷哼一声,手一挥,归元剑气发动,金色小剑顿时如潮涌一般向脚印处扑去。 谁知那处空无一物,一扑之下竟一无所获。李道一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头上风声传来,急忙出掌相攻,只听“砰”地一声,李道一只觉对方内力汹涌澎湃,全速涌至,而自己正全力操控剑气,体内真气有所不逮。不由“啊呜”一声,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头上那事物“扑通”落地,显出鲁管仲的身形来,只见他也是口角流血,身子摇摇晃晃,但眼神中却显露着狂热欣喜之意。 “你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法门,竟能瞒过我的眼睛。”李道一死死盯住鲁管仲道。 “哈哈,这是我鸿蒙剑派不传之秘,能使自己隐形,还能以无形剑气制造假象。怎样,枉你自称天下无敌,还不是着了我的道儿?”鲁管仲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道一不再言语,双手连挥,金色小剑整整齐齐地挡在自己面前,便如一堵金色篱笆一般。但这堵篱笆墙却会移动,在李道一催动下,正以常人行走般的速度向鲁管仲移去。 李道一一边操控剑气,一边暗通胸腹间淤塞的血气。准备骤然发难,给鲁管仲致命一击。 眼看鲁管仲连连后退,自己的气血流通也已恢复大半,李道一不由心中暗喜,大喝一声,金色小剑猝然加速,直冲着鲁管仲刺去。 鲁管仲不及躲闪,身子一弓,以双手护住要害,竟硬闯剑阵。但他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只见无数匕首大小的小剑纷纷刺入他的身子,鲁管仲身子摇摇晃晃,在李道一面前数步倒下。 “你输了。”李道一喘着粗气说道。 “不,是我赢了。”鲁管仲抬起头,眼中露出狡猾的光芒。 鲁管仲话音刚落,忽听身后珠璇传来一声娇呼:“师父,小心!”李道一生怕其遭遇不测,急忙转头望去,谁知珠璇竟朝自己直直扑来,手中还拿着那柄凋零剑。 李道一此时内力不继,无法动弹,“噗次”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凋零剑尽数刺入自己胸膛,直至末柄。 珠璇神色惶急,伤心欲绝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李道一咳出一口鲜血,柔声道:“璇儿,傻孩子,这不怪你……” 接着李道一转过头去,望向鲁管仲,缓缓坐倒,道:“你……刚才是故意将这凋零剑抛向珠璇的?” 鲁管仲浑身浴血,趴在地上,显然也是无力再战。但他脸上的笑容却阳光初升,道:“正是如此。” 李道一闭起双目,沉思片刻,又道:“你……能够控制他人行动……想必你那几名家臣……也是如此复活的吧……” “是啊,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家臣,而是我的妻子和亲人。”鲁管仲正色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与我不死不休……要是我早知道这一点……绝不会如此轻视于你……了不起,了不起,我李道一从未如此佩服一人。”李道一抚掌大笑道。 “是啊,是你输了。”鲁管仲毫无怜悯地说道。 “是吗?既然我已经输了,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李道一坦然地说道。 “问吧。”鲁管仲犹豫着回答。 “你小子之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一名,怎么一下子突飞猛进,竟能与我相抗?”李道一疑惑地问。 “是火蚕……”鲁管仲咳嗽连连,艰难说道,“我吞食了火蚕,命其在我丹田及四肢百骸间以火蚕丝构筑经脉,使真气运行超脱常理,瞬发瞬至,无物不焚。” “构筑经脉……瞬发瞬至……”李道一喃喃说道,潜心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莫非你透支了生命?” 鲁管仲哈哈一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这命是向零儿、慈伯、草兄、木兄借来的,自是要还给他们。” 李道一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又问道:“你那隐形匿踪之法,以及身化火龙之功,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鲁管仲一下子兴奋起来,挣扎着爬起身子,就像一个得了宝物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要向人炫耀一般,道:“这是我不传之秘,要不是你快死了,我才不会告诉你。” 接着他挤眉弄眼地说道:“我那火蚕丝无色无形,能使光线绕行。只需将其披在身上,便能隐形匿踪。至于那火龙化身,只是我事先制作了龙角龙翼,并使之隐形,必要时撤去火蚕丝,便能化作龙形。那龙火则是火油配上火蚕内力,声势惊人,用处却也不大。” 李道一呆呆出神,忽而仰天笑道:“你费劲心机,只是为了在最后关头留在崇祯身边,待我罪行暴露之后再将之一一破解,当真好心计,好隐忍。” 鲁管仲腼腆一笑,道:“过奖啦!” 李道一又坐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道:“我问了你这么多事,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他伸手一指,那些金色小剑自鲁管仲身上消失,化作金色粉末,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三柄异剑。随即说道:“我这归元剑气貌似繁复,实则极为简单。我自幼便与这三柄长剑同吃同住同睡,每日不断地以剑气缠绕其上,感其剑意,仿其剑形,通其剑灵。至我内功大成,便请来当世名匠洪龙吼,将这三柄剑尽数研磨成粉,平日以真气控制这些剑粉,使之漂浮在我周身一丈之内,待需要杀敌之时,便以无上内力铸粉成剑,由于我平日无时无刻不在操控剑粉,故而内力也与剑性相近,锋锐无匹,无坚不摧,以之对战当世高手,无往不利。” 鲁管仲奇道:“你跟我说这个做甚?” 李道一缓缓道:“说这么多,只不过要告诉你,我虽然命不久矣,但你并没有破坏我的计划。” 鲁管仲心一凛,转头向崇祯望去,只见崇祯胸口插着一柄金色小剑,正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道一,随后缓缓倒地。 “崇祯死后,清军入关,会以清君侧之名杀死秦靖二王。其后扶持珠璇为大明天子……占据大义名分……使大明回归正统……其后……其后只怕我是看不到了。”说罢,李道一身子摇晃,闭起双目,“扑通”倒地。 珠璇周身穴道被鲁管仲所封,只是哭得声嘶力竭,拼了命向李道一蠕动过去,好不容易靠近其身体,将脸颊放在李道一胸膛,以牙齿咬住凋零剑,想要将其拔出。 鲁管仲叹了口气,扶墙站起,走到崇祯身旁,以手按住崇祯口鼻,道:“出来吧!” 只听“扑扑”两声,从崇祯口鼻中各自落出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小球,随即爬到鲁管仲手指皮肤上,找到两个小洞,钻入皮下。 鲁管仲脑海中响起两个稚嫩的声音,道:“主人,之前我们奉你命令,趁你与这皇帝接触时悄悄钻入其体内,并严防死守,在其胸腹重要脏器外织网布防。刚才那一剑当真好险,竟将我们织就罗网尽数划破,不过这皇帝倒是无甚大碍。” 鲁管仲道:“辛苦你们了,你俩原本发育不佳,分泌的火蚕丝质量自是及不上母虫。”说罢,以指尖探了探崇祯脉搏,发现其平缓有力,又探了探长平公主,发现其也是身体无恙,终于放下心来。接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李道一尸身前,将凋零剑缓缓拔出。随手出指,解了珠璇周身淤塞经脉,向珠璇道:“现下崇祯未死,你师父的计划已然如镜花水月一般,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珠璇凄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默默地抱住李道一,柔声念道:“师父……徒儿心愿已了……我们就此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说罢,拾起地上符箓剑,在颈间一划,鲜血四溅,珠璇垂下头颅,就此没了声息。 鲁管仲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一幕,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紧紧抱住凋零剑,缩在墙角坐下,两行浊泪自双目滑落,面色忽悲忽喜。 ... 正文 七十二 万夫莫开 萧贱与张智难坐在山巅,闭目养神。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两人同时睁开眼睛,道:“来了。” 是的,那纵横天下,举世无敌的女真骑兵终于来了。远处飘来刺鼻的金属气息、混合着汗水的酸臭、马溺的骚臭,加上浓烈的血腥气,共同证实了这点。 但情况远不像张智难想得那么简单。 大地在震动,空气在颤抖,离巢的鸟雀以及奔走的野兽都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绝非是一场零星小雨,而是一场致命风暴。 随着敌人出现在天际,两人同时心头大震。只见高山低谷,平原树林,遍地皆充斥着蚂蚁般的士兵,一望无垠,与苍穹相连,宛如一朵巨大的乌云一般。 “这……这人数何止数千?只怕接近十万……”萧贱声音不由颤抖起来。 张智难苦笑道:“我们与李道一都被骗了,清国此次倾巢出动,只怕是想要一举将大明亡国。” “那前方关隘怎会毫无反应……如此大军当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路偷袭,怎么也会在关隘有所耽搁,而且……守军也会传来急报。”萧贱焦急地说道。 “只有一个可能。”张智难沉声道,“我曾听闻大同总兵姜瓖反复无常,趋炎附势,只怕是……他向清军投降了。” 萧贱不再多语,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分析及猜测都毫无用处。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只军队,而是一场天灾。 萧贱叹了口气,沉默半晌,突然出言向张智难问道:“义兄,你曾一人力敌一万士兵,此次你如与清军厮杀,能干掉几人?” 张智难神情凝重,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彼时我所面对的仅仅是懒散疲弱的农民军,且身处丛林,占据地利。而现在这女真骑兵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军,仅仅一千人便能抵得过一万明军,何况身处平原之上,其中又有弓手坐阵。我如贸然现身,只怕生死未卜。” 萧贱闻言,低头沉思,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空明,悲喜皆无,波澜不兴。他抬头说道:“义兄,我想与他们交手。” “当真?我也是这般想法。”张智难面露讶色。 两人相视一笑,从山巅纵身一跃,御风飞行般地来到了长城脚下。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向着黑压压的清军走去。 清军队伍的先锋部队发现了异状,立即层层传报,将前方有两人挡路的事情报告给了主帅阿济格以及多尔衮。 “无需在意,估计是明朝小民,私自越墙前来游玩。碾过去便是。”阿济格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大哥。此次出兵之前,皇上曾嘱咐过我们,无论大小事宜均不可轻忽。我看我们还是去瞧一眼为好。”多尔衮性子谨慎,出言劝诫。 阿济格此次虽然身为清军一把手,但多尔衮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因此也不敢怠慢于他,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道:“二弟,你总是这么胆小,好吧,为兄就听你一言。”于是两人纵马扬蹄,跑到了队伍前方。 此刻刚过申时,天色尚明,多尔衮与阿济格瞧得真切,只见茫茫平原之上仅有两人,一人全身紫光闪烁,另一人周身则红气缭绕。均仿佛目中无人一般,步履沉稳地向清军走来。虽然人丁稀薄,但那气势却如千军万马,充塞天地。 多尔衮心头闪过一丝不祥,只觉眼前两人绝非易与。于是勒马道:“大哥,我看这两人定有蹊跷,或许是敌人诱敌之计。我们不如先派出一千人部队快马上前,试探一番。同时大部队保持原速,严守阵型,以防有诈。” 阿济格深以为然,但兀自嘴硬,道:“我看那两人不过装神弄鬼而已,根本不用在意。但反正士兵闲极无聊,派一队人马上去将那两人玩弄取乐一番,倒也无伤大雅。” 说罢,一挥军刀,高声下令道:“福安吉,你带着手下骑兵一千人,将那两人擒来询问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福安吉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正百无聊赖,一听上司下令,登时兴奋起来,道:“好,大贝勒,你就瞧我的吧!” 说罢,福安吉一挥马鞭,带着一千骑兵,越众而出,向萧张二人奔去。 阿济格满不在乎,多尔衮却是双目圆睁,一刻不停地盯着那一千骑兵。生怕错漏了一丝半点状况。 那骑兵向前奔了约一里,眼看便要与那两人接触。忽然天空一道紫雷劈下,直直砸在骑兵正中央,只听轰隆巨响传来,约十余名骑兵被砸得人仰马翻,其中数人全身焦黑,昏迷不醒。 随后一股酒红色杀气自一人身上冒出,马匹受此杀气一激,饶是久经沙场,但仍是前蹄扬起,将数十名骑士从马背上掀下,随后四足翻飞,狂奔不止,将数名落地骑士踩得口吐鲜血。 福安吉大怒,抽出马刀便向其中一人劈去。那人身子一晃,竟而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紫烟在人群中飘过,十余人胸口几乎同时爆出紫光,翻身落马。随后另一人轻轻跨步,竟而轻松来到了福安吉马上,一把举起福安吉,举重若轻地这么一扔,福安吉登时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清军主力飞去。直跨过百丈距离,飞到了阿济格眼前,阿济格猝不及防,被福安吉重重一撞,两人同时落地。福安吉人事不省,阿济格则觉得胸口疼痛,烦闷欲呕。 多尔衮大吃一惊,急忙下马,扶住阿济格,道:“大哥,你没事吧?” 阿济格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妖法?” 多尔衮回忆刚才场景,福安吉身跨百丈距离,由于速度极快,故始终未曾落地。到得阿济格身前时却骤然减速,仿佛有人突然伸手拉住一般,是以碰撞后两人落马并不致命。显然对方有意显示神通,并且手下留情。 多尔衮想到此处,立时抬眼望去。谁知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那一千骑兵身上紫光跃动,尽皆倒地不起,那周身紫光之人则站在骑兵中央,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裳,显然行有余力。 多尔衮立即下令全军停步。随后他跃至马上,策马奔腾了半里,高声喊道:“在下是清国二贝勒多尔衮,不知前方是哪两位高人拦路?可否示下?” 那红气缭绕之人张口说道:“我是完颜阿骨打。”说话之时神态自如,似乎全不费力,但却是声如洪钟,四野皆闻。 多尔衮一听,登时气往上冲,只因完颜阿骨打乃是女真族大英雄,大金国的开国元祖。在女真族中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此人竟然亵渎神袛,当真罪不可恕。 接着另一人说道:“我是……蚩尤!”语气虽然颇有犹豫,但声音却如同旷野闷雷一般,震得多尔衮耳边隆隆作响。 多尔衮吓得面无人色,这蚩尤更不得了,乃是传说中毁天灭地的魔神,假如此人所言非虚,自己这十万大军在其眼中便如蝼蚁一般。 多尔衮定了定神,心道:“这两人虽然神功惊人,但显然非仙非魔,定是出言戏弄我来着。此时不知两人用意,不可撕破脸皮,假如两人能为我所用,那非但破城易如反掌,将来争夺大统也是如虎添翼。” 于是多尔衮再度高声喊道:“两位既是仙人下凡,想必也无意参与凡间争斗。我大清此次之所以兴师动众前来,乃是因为不久前我大清国得到明朝正义之士密报,说崇祯为佞臣挟持,把持朝政,祸乱朝纲,使得明朝百姓水生火热,民不聊生,故而前来替明朝皇帝清理邪佞,救毗邻兄弟于危难。事成之后自当退去,绝不占明朝分毫土地。” 那声如洪钟的声音再度传来,道:“既然只是为了清君侧,又为何要兴举国兵力?假如明朝真有奸臣当道,想必也不得人心,只需与国内正义之士联系,里应外合,以大清如此精锐之师,只怕一万士兵也已太多了。” 多尔衮心道:“这人心思倒也机敏。只怕瞒他不过。”于是运起力气,高声道:“这位先生所言极是,但救难兴邦之事刻不容缓,我大清皇上关心则乱,思虑不周,也是情有可原。两位还请让路,否则莫怪我女真铁蹄无情。”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完颜阿骨打向来见不惯言不由衷之人,之前我俩还道你们知错能改,故手下留情,未伤人性命。但既然你们执迷不悟,可别怪我大开杀戒。我话就撂这儿了,任何人胆敢靠近我俩身前百步,便是身死魂灭的下场。”说罢,两人身前约百步处骤然泥土飞扬,随后出现一道鸿沟,宽一尺,深一丈,长约百丈,便如一巨人用直尺画出一般。 ... 正文 七十三 杀人诛心 苍穹之下,雷声隆隆,血云翻滚。多尔衮望着那两人与自己之间那狭窄的鸿沟,神志恍然间,感觉仿佛与之隔着万丈深渊一般。 多尔衮倏忽回过神来,咬着牙摇头道:“我是大清贝勒,手握天下最强兵马,纵横天下,无人能挡,怎会为这两位无名小卒所阻?既然他们不肯为我所用,那只有下手除去,方无后患。” 说罢,提缰回马,来到阵中,高声下令道:“镶蓝旗弓手准备,瞄准前方那两人,等我命令,便即放箭。” 他手下副官上前急道:“二贝勒,我们兄弟尚在那两人身旁,此刻放箭不是害了他们性命吗?而且……刚才那人说他是完颜阿骨打……我们怎能与祖先作对?” “笨蛋,那是别人消遣咱们,你怎么就信以为真了?至于那失陷被俘者,则要怪他们学艺不精,简直丢尽我大清颜面,与其顾忌他们,不如送他们归天,也好洗雪他们的耻辱。”多尔衮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属下知错了。”副官羞愧地退了下去。 多尔衮不再多言,将手高高举起,喊道:“放箭!” 话音落下,镶蓝旗士兵从涌至阵前,张弓搭箭,弓响箭出,近万支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向着萧贱张智难二人射去。 张智难大喝一声:“反杀意三才阵!”双手一上一下,周身气息浮动,一个血红大阵出现在周身,那些箭矢射入其中,有的远远偏离目标,有的箭身断折,不过大部分箭矢却反射回去,在清军中引起阵阵慌乱。 张智难这反三才阵与八卦阵皆有颠倒乾坤之能,不过八卦强调借势而为,反三才阵则取人定胜天之意,在阵势中加入自己气息引导,攻击性极强。因此清军数轮射击之后非但没有伤到张智难分毫,反而搞得自己损兵折将。 多尔衮见势不妙,立即喝道:“弓箭手退下,多铎,你率正红旗骑兵队五千人上前,务必将两人诛杀。” 多铎乃是清军大将,正红旗旗主,为人沉稳勇猛,手下骑兵冲锋之术甲于天下。听得多尔衮如此下令,虽觉大材小用,但也即刻领命。当下一声大喝,领着五千骑兵从阵中杀出,掀起滚滚烟尘,远远望去,便如同滔天巨浪一般。 张智难虽有无尽之体,但适才挡了数万箭矢,此刻也有些气力不继,于是加紧运转金丹通络术,向萧贱苦笑道:“义弟,现在靠你了。” 萧贱全身热血沸腾,只觉精力无穷无尽,当下点了点头,周身雷光大盛,势如风火一般向骑兵冲去。 只见一道灰浪,一道紫电在平原上相撞,随即一道巨大电环激射而出,前端骑兵首当其冲,瞬间便有近百人落马,其身下马匹也受到惊吓,身形停顿,被后面陆续奔来的马匹撞到,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萧贱身形似电,在一片混乱中来回穿梭,落地的骑士身上不断爆出紫光,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便即晕倒。 多铎见势不妙,立时下令稳住阵脚,守御前后。清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只听一声令下,数千人的骑兵立即遵令行事,摆出铁桶般的阵势,将萧贱围得水泄不通。 萧贱毫不慌乱,斩邪剑出鞘,周身闪现紫电盔甲,电环长剑,相辅相成,配合进趋若电的身法。与女真骑兵游斗,竟大占上风,短短一柱香时间内,骑兵竟有数百人落马,多铎连声下令,却是半点奈何不得萧贱。 萧贱再斗得片刻,忽听张智难声音传来:“义弟,你玩够了没有,该换我上阵了吧!” 萧贱哈哈笑道:“还没玩够,不过既然义兄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退位让贤吧!”说罢,身子一晃,一道紫光冲天而起。众骑兵此时杀红了眼,突然发现敌人失踪,不由一呆。但很快一道红烟从天空降下,一杀气腾腾地声音道:“完颜阿骨打来了,准备受死吧!” 众骑兵本就怒火中烧,此言一出,更是如火上浇油,当下纷纷举起刀剑,向说话之人劈去。 那人双手一绞,一股气旋凭空产生,骑兵刀剑拿捏不稳,尽皆脱手。跟着那人双手一分,刀剑竟转头向骑兵飞去,登时惨叫连连,鲜血飞溅。 张智难双眼血红,道:“既是替天行道,我又何须在意杀戒?”说罢,大喝一声,一拳捣出,正中面前一骑兵胸口。那骑兵身子登时如炮弹一般向后飞去,与身后一人相撞,头颅竟直直插入那人肚腹之中,两人哼都没哼一声,瞬间毙命,死状触目惊心至极。 其余骑兵大惊,一时气势为张智难所夺,反应慢了半拍。被张智难双手乱抓,扯住数人辫子,如同风车般舞动。向众骑兵打去。只消被那人肉风车擦中一点,便是骨肉分离之苦。 张智难心知敌人无穷无尽,此刻杀人诛心,夺人胆魄方为上策。是以出手狠辣,令人望之生畏。不过这次他灵台清明,并未堕入魔障。 如是杀得片刻,多铎眼见士兵越来越少,且死状极惨。敌人却毫发无损,气势也不见分毫衰减,登时吓得心胆俱裂,急忙一声呼哨,下令众骑兵撤退。但刚刚转头,便发现萧贱挡住去路,双目中燃着幽幽紫火,如同魔王降临一般。 “你……你想怎样?”多铎颤声道。 “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别走了。”萧贱面色狰狞地说道。 众骑兵一听敌人这是要赶尽杀绝之意,一时更是无心恋战,于是顾不上军令,仓惶奔走。如是正中了萧张二人下怀,萧贱身形暴起,一道紫烟飘过,转眼又有数十人落下马来。张智难举起多铎,故计重施,将其向着阿济格一扔。可怜那阿济格刚刚回过神来,再次遭遇飞来横祸,登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五千名骑兵,近两千人死伤,主帅生死不知,余人心胆俱裂。多尔衮此时望着萧张二人,身子颤抖,如同望着死神一般。 萧张二人则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拍了拍手,转身走回那鸿沟之后,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多尔衮心下寻思:“怎么办?这两人难不成真是仙魔?不过即便他俩神通广大,我这十万精兵,耗也耗死他俩了。只是京城就在眼前,如再有耽搁,给京城守军完成布防,那便不是十天半月便能攻下的。届时那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孙传庭的秦军,卢象升的天雄军齐来勤王,我便只有退军一途。只是不知那李道一计划进行得是否顺利。如此刻京城内乱,那必定城防空虚,我便可集中精力先剿灭此二人。假如李道一计划失败,那我还是尽早退兵为妙。” 此刻已近酉时,天色渐晚。多尔衮眼望长城以内,发现毫无动静。心中一喜,思忖:“只怕李道一已然成功,不然凭我们这等浩大的军势,守军早就应该抵达长城之上了。” 正这般苦苦思索,张智难忽然出言道:“多尔衮,你莫非在盘算崇祯的生死不成?” 多尔衮一惊,面色大变,声色俱厉地喊道:“你怎知……你知道些什么?” 张智难不急不慢地说道:“李道一功败垂成,崇祯安然无恙,目前叛军已然尽数被剿灭。各地勤王之师也在集结之中。你再耽搁片刻,只怕连回都回不去了。”其实他并不知晓李道一结局,不过随口瞎扯,动摇多尔衮心智。 多尔衮不知其所言真假,但其既知自己算谋,多半所言不虚。一时心下犹豫,不知是战是退。 “多尔衮,你如还打不定主意,我再给你一条退兵理由。”天空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所有人均循声望去,只见天空一道黑烟降下,恍恍惚惚地化作一个人影。 此人白面俏脸,身形英挺,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赫然便是萧颜。 他面向多尔衮,拿出一卷金黄绸缎,将其抛向多尔衮,道:“皇太极病重,恐怕不治。急宣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回朝面圣,听取遗诏。” 多尔衮登时慌乱起来,心道:“皇太极……莫非是大玉儿……不会的,难道我们的事情败露了?” ... 正文 七十四 白驹往来 多尔衮接过萧颜手中锦缎,将之展开,默默细读。只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到得后来,已是满面愁容。须臾,他放下锦缎,高声下令道:“启程回京。”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副官急道:“二贝勒,我们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损兵折将,未建尺寸之功,难道这便回去了?” 多尔衮黑着脸道:“传我命令,回去路上给我大肆抢掠,钱粮女人,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副官一听,登时如吃了颗定心丸。他知道这士兵行军打仗颇为清苦,平时盼着的便是这等掠夺差事。故多尔衮此令一下,士兵们抱怨不满之情定会平息。于是着手安排,命传令兵传令下去,果然过不多时,全军欢呼,人人喜笑颜开。 萧贱本欲上前阻止,但张智难将其拦下,道:“这一路上百姓多半早已弃村逃亡,清军也做不了多大恶。还是随他们去吧。”萧贱一想这话倒是正理,便任由那清军上前拖走死伤者,随后如潮水一般退去。 过了一个时辰,清军终于退得干干净净,偌大的旷野之上登时空空荡荡,鸟雀无声,唯有寒风吹动三人衣裳,发出猎猎声响。 萧贱望着萧颜,心中疑惑不解,眉头紧锁,过了许久,他迟疑着道:“我……见过你。” 萧颜笑道:“我也见过你。” 萧贱又想了想,道:“你……救过我,在我很小的时候。” 萧颜依旧笑容满面,道:“是啊,我救过你,在你小的时候。” 说完这话,两人就此沉默,有过了一会儿,萧贱再度开口道:“敏诗呢?她好不好。” “很好,但她不想见你,但或许过不多久,她会哭着喊着要来找你。”萧颜眨了眨眼睛。 “你……究竟是不是剑啸宫的人……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萧贱继续发问。 “我是剑啸宫的人,但即使是剑啸宫宫主也不知我来此真正的目的。”萧颜忽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神情肃穆,语气诚恳地说道,“我给你一句忠告,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能好好把握住眼前,万万不要妄图去改变已经发生之事。” “将来……眼前……什么意思?你究竟来自于哪里?”萧贱急道。 “不久后你就会知道。”萧颜转过身子,作势欲走。 “等等!”刚才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的张智难忽然出言道,“你手中那清国圣旨是哪里来的?连多尔衮这等清朝重臣细看之下也没发现破绽,显然不是西贝货。但短短一个时辰你也不可能在清明两国间往返,难不成你会妖术不成?” “这东西……本来就在我身上。”萧颜微一犹豫,但还是出言答道。随后他不再耽搁,身子化作一道黑烟,飘然远去。 萧贱与张智难两人各怀心事,站在旷野之上,久久也不离去。忽而远方传来踢踏之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的山间有一匹白色马驹正在来回奔行,估计是刚才受惊吓逃脱的清军战马,现下主人离去,它找不见归宿,故而如没头苍蝇一般东奔西窜。 萧贱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悟,耳听张智难说道:“我们走吧!”随后两人纵身跃起,翻过长城,向着北京城走去。 —————————————————————————— 崇祯九年,腊月初十,辰时,紫禁城,金銮殿之上。 崇祯高高地安坐于龙椅,面色苍白,神色憔悴。在他的膝下,长平公主则靠坐着一张小椅子,张着一双大眼睛,东望西望,显然精神不错。 文武百官列于两旁,正中则站着萧贱与鸿雁两人。 崇祯向身旁的老太监做了个手势,道:“平公公,宣旨吧!” 那平公公做了一揖,手捧一张锦缎,走到御座之前,咳嗽了一声,道:“圣旨到!”。全朝文武尽皆拜倒,鸿雁会意,一拉萧贱,两人也一同跪在殿上。那平公公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鸿蒙剑派大弟子鸿雁,在丙子之乱发生之际,不顾自身安危,救下愍周皇后及诸多郡主亲王性命。其后又在猎宫地道中救下了皇上及长平公主,居功至伟,现朕封为当朝护国圣女,官同正二品。”说罢,他脸露微笑,将此圣旨递到鸿雁身前,道:“圣女,恭喜了。” 鸿雁嫣然一笑,上前接过圣旨,声音娇柔地说道:“谢主隆恩!” 平公公接着又拿出一封圣旨,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丙子之乱发生时,武当叛孽李道一内联靖王,外通清贼,意欲谋逆。幸得鸿蒙剑派三弟子鲁管仲机智敏断,奋勇当先,力挫叛军阴谋,护得皇上及长平公主周全,并使得罪魁祸首李道一及珠璇伏诛。皇上圣恩浩荡,现处置如下:西川公输世家当家鲁通天获封侯爵,爵名护圣。鲁管仲获封子爵,爵名忠勇。并赐婚与秦王之女胧月及鲁管仲,望两家永世交好,福荫绵长。靖王因参与叛乱,罪无可恕,现削为平民,死后不入宗祠。其余人等一概不究。” 此时鲁管仲及鲁通天皆不在场,胧月上前,盈盈拜倒,接过圣旨,面面通红,羞怯地说道:“谢……主隆恩。” 接着平公公又转向萧贱,道:“萧贱身为皇上御前侍卫,竟玩忽职守,擅离岗位,令皇上涉险,本应治你个渎职之罪,但念在你教出了两个好徒弟。便算你功过相抵,官居原职。” 萧贱也不辩解,沉声说道:“谢主隆恩。” “另有大同总兵姜瓖,奋勇杀敌,竟而凭借一万大同守军,抵挡十万清兵侵袭,功盖千秋,现官升一级,为宣大总督,总领边陲守御。”平公公继续说道。 “哈哈哈,燕雀乌鹊,朝堂坛兮。还好我无牵无挂,要不然如你一般跪在地上受这等鸟气,只怕我要当场吐血身亡。”萧贱耳中传来张智难嘲弄的声音。 “唉!别说了,好歹鸿雁被封了个护国圣女,否则我早就一走了之了。”萧贱埋怨道。 “好了,现下封赏已毕,诸位平身,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崇祯道。 便在此时,陆彪忽然走出队列,向着崇祯深深一揖,道:“启禀皇上,微臣还有要事奏报。” 崇祯经此一难,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耳听有要事奏报,登时心里忐忑,道:“爱卿何事?” 陆彪高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在下得鸿雁仙子指点,近日于京畿捉住三名叛党。” “鸿雁……叛党……三名?”萧贱闻言,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不由向鸿雁望去,但见鸿雁面色如常,但睫毛不时颤动,似乎在隐藏内心情感。 “哦?带上来瞧瞧。”崇祯喜道。 陆彪站直身子,向门外挥了挥手,六名锦衣卫夹着三名披头散发、身缚铁链的犯人走了进来。 萧贱定睛一看,登时一股寒意自头顶降下,直至心间。 只见这三人乃是罗添胜,关闯。 以及三林儿。 这三人皆口角流涎,状若癫狂,拼命挣扎,直晃得身上铁链叮当作响,张开大嘴,白晃晃的牙齿不时向身旁锦衣卫咬去。那锦衣卫手上早已齿痕遍布,鲜血直流。但在皇上面前也不敢显露怯懦,于是咬牙硬挺,偶尔闪躲。 崇祯奇道:“这三人明明是疯子,怎么会是叛党?” 陆彪拱手说道:“昨日鸿雁仙子忽然驾临锦衣卫府,说她擒住了金虎头军三名头脑人物,分别是原首领三林儿,飞天大虫罗添胜,以及水里火去关闯。我心下奇怪,只因这罗关二人皆被关于天牢之内,而三林儿则身困于巨大冰块之中,那时也应埋于皇家冰窖。但既是仙子出言,我自是不敢轻忽,于是点起人手,前往鸿雁仙子指点之处,待我们赶到,发现这三人已被捆在一起。罗关二人被三林儿咬的浑身是血,但彼时尚神志清醒,此刻不知怎的,竟也发起狂来。” 他话一说完,殿顶之上霎时降下出一股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般的恐怖气息,登时所有人心脏都仿佛插入了一把冰刀,使人身颤不止。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忽然眼前红光一闪,一名蓝衣男子出现在了大殿之上,此人周身缠绕着猩红之气,双目中似有火焰燃烧,死死盯住鸿雁。 那男子声音冷酷如冰,说道:“弟妹,此事是你干的?” 鸿雁缓缓起身,面向那人,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三人皆是朝廷逆党,你虽是我夫君结义兄弟,但法不容情,我自是有举报之责。” 那男子正是张智难,他周身红气翻滚,似火山隐伏地下,说道:“你曾说过尸虫可通过唾液传播,一旦发作,无药可救。那现下罗叔叔、关叔叔皆被我伯父所咬,难道也是你故意为之?” 萧贱身子发颤,急忙护在鸿雁身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想必……鸿雁之前已用寄灵显化化解了三林儿体内尸虫……因此这等咬伤……也许并无大碍吧。” 鸿雁摇了摇头,道:“这尸虫已然遍布三林儿全身,我自是无力回天。这罗关二人想必也会如三林儿一般下场。但此二人是朝廷要犯,死不足惜。” 张智难默然片刻,骤然间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我千算万算,没想到竟被最信任之人在背后捅了刀子。鸿雁,你此举究竟有何目的。”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鸿雁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身子向后急退,靠在崇祯身旁,道:“皇上,此人乃是金虎头军匪首张智难,是我夫君义兄,因我大义灭亲,现下要伤害于我,请皇上为我做主啊!” 萧贱颤声道:“雁妹,你何故如此?” 鸿雁眼中微一犹豫,但随即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一狠心,咬唇说道:“谁是你雁妹?你我并未行周公之礼,因此有名无实。你勾结叛党,意图谋反,我早已不当你是我丈夫。现在我身为护国圣女,自是要唯皇上马首是瞻。”说罢,身子向崇祯依偎过去。 萧贱闻言,登时如遭雷亟,如丧考妣,双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有名无实……有名无实……我俩之间的山盟海誓,生死许诺……你竟……如此无情……”说着,两行清泪自眼中滴落,双膝一软,竟就此向鸿雁跪下。 鸿雁几乎将嘴唇要咬出血来,但还是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才向皇上摇尾乞怜,已经晚了。错已铸成,无可挽回。”说罢,情不自禁地眼眶发红。 崇祯见状,大声道:“锦衣卫禁军齐上,给我将这两名逆党拿下!” 话音落下,从殿外涌进无数士兵,大殿两旁也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侍卫。所有人皆手持刀剑,向着张智难及萧贱扑去。 张智难怒喝一声:“妖女,今日我便让你伏诛!”说罢,周身一道罡气爆出,将蜂拥而至的士兵冲得七零八落,随即身子骤起,一掌向鸿雁劈去。 只听“轰隆”一声,一道紫电凭空出现,与张智难相撞,张智难大吃一惊,身子落下,只见萧贱满面凄苦,身子颤抖地站在自己眼前。 张智难大急,道:“义弟,这等无情无义、丧尽天良的女人,还值得你为她如此拼命?” 萧贱嘴唇微颤,低声道:“义兄,我求你……放过鸿雁……” 张智难只气得胸闷难当,但眼见士兵越来越多,萧贱又一步不让,知道今日已拿鸿雁无可奈何。于是一声长啸,身子一晃,转眼间在士兵中开出一条道来,须臾已走得不见踪影。 其余士兵眼见张智难远去,而萧贱则呆立于当场。于是纷纷上前,以长戟抵住萧贱周身,萧贱毫无反抗之意,任由士兵施为。 鸿雁向崇祯柔声道:“皇上,这萧贱是张智难义兄,张智难定要来救,不如我们先将萧贱押下,关于天牢之内,设下天罗地网,诱张智难入套。” 崇祯面露笑意,道:“好,好,就依仙子所言。”说罢,一挥手,道:“将萧贱带下去,关入天牢,严加看守。” 众士兵得令,以刀剑架住萧贱,推搡着将萧贱带了出去。萧贱面如死灰,懵懵懂懂地跟着便走。 那些个锦衣卫随后也将三林儿等三人押了下去。但瞧着这几名锦衣卫面目,似乎正挤眉弄眼,也颇有几分疯意。 王阳明低着头,躲于百官之末,脸上静如古井,良久之后,嘴角竟而扬起一丝笑意。 “终于到时候了,这大明劫数,即将真正开始。”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崇祯劫》完结。 ... 正文 一 生死诀别 崇祯十年年初一亥时天牢之外。 正当整座京城皆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气氛中时,两名锦衣卫模样的男子手持火把,一步三摇地走向天牢大门。两人一黑一白,模样颇为古怪。 在明晃晃的火光映照下下,这两人双眼血红,面部不时地抽搐,口角断断续续地滴下口水,偶尔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此时已近半夜,两名天牢守卫正睡意朦胧,拄着长戟,半梦半醒。待得两名锦衣卫走到身前,守卫方才惊觉,立时睁眼叫道:“谁!?什么人?” “桀桀,我们是奉陆彪大人之命,前来提审囚犯,桀桀。”白脸锦衣卫声音沙哑邪恶,不时发出诡异笑声。 “囚犯?不行,除了有刑部手谕或者圣旨,否则盖不放行。”守卫铁面无私地说道。 白脸锦衣卫说道:“嘿嘿嘿……手谕嘛……自然有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守卫一愣。 “只不过……我要慢慢拿给你……嘿嘿。”白脸锦衣卫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动作僵硬地掏摸起来。 守卫见其动作颇为拖沓,数次要将一张公文样的纸张拿出,但每次总是差个一寸半寸,那纸张便从手中滑落。不由心中不耐,嚷道:“好了没有,爷没空在这儿跟你磨叽。” 话音刚落,那黑脸锦衣卫倏忽出爪,在两名守卫喉头处分别一按。那两名锦衣卫登时睁大眼睛,喉头裂开一个老大口子,发出风箱般的声音,同时口中鲜血泊泊冒出,缓缓倒地。 正在此时,那白脸锦衣卫好不容易从怀中掏出那张白纸,炫耀般地在身前一抖,道:“看,这是刑部尚书沈臣君的手谕,我没骗你们吧……唉?人怎么没了……嘿嘿……” 那黑脸锦衣卫道:“嘿嘿……没忍住,将两人杀了……嘿嘿。” 白脸锦衣卫生气地说道:“你这家伙……总这般耐不住性子……鸿雁主人不是已经要到刑部手谕了吗……你杀了这两人干啥……算了,别浪费……把这两人也种上尸虫吧……嘿嘿。” “好啊……嘿嘿……嘿嘿嘿……”黑脸锦衣卫满脸兴奋地说道,接着蹲下身子,从口中滴滴答答地分泌出许多粘液,落在两名守卫喉部伤口之中。并将守卫靠坐在墙边,做出睡觉的姿态来。 随后两人从守卫身上拿出钥匙,笨手笨脚地打开天牢大门。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吃点苦头?”两人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着薄纱素衣的身影,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叫你们增加同伴数量了?” “鸿雁主人……属下……属下实在不敢……实是……无心之失……嘿嘿。”两名锦衣卫辩解道。 鸿雁双眸杀意一闪即逝,但还是说道:“下次再犯,你们便准备好入土为安吧!”说罢,也不再停留,衣袖飘动,大步往天牢内走去。 两名锦衣卫面色惊恐,老老实实地跟在鸿雁身后。 鸿雁一路当先,往天牢楼上走去。遇上狱卒,便出示刑部手谕,狱卒见是皇上极为宠幸的护国圣女,哪还敢多问,忙慌不迭地引路。 鸿雁来到塔顶一座牢房门前,向狱卒道:“开门。” 狱卒毫不犹豫,手脚麻利地打开门锁,道:“圣女殿下,这名朝廷钦犯已经十几天不吃饭,光喝水,想必早已饿得无力抵抗。圣女本领高强,但还是小心为上。”说完转身便走。 似狱卒这等小人物,长期在天牢当差,对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早已烂熟于心,此刻见着鸿雁夤夜前来,心知必有蹊跷。但一来鸿雁深受崇祯宠幸,二来的确有刑部手谕,故而极为乖巧,当下不听不看,速速远离。 鸿雁微一犹豫,缓缓推开铁门,很快便见到了预料之中的场景。 只见这间牢房两丈见方,角落里有一便桶。便桶旁边放着两只小碗,其中一碗乘着米饭,另一碗乘水,丝毫无进食迹象。在正中地上有一堆破烂棉絮,一须发杂乱,浑身污秽的男子正侧躺在棉絮上,手脚各自用镣铐锁住,双目无神地望着鸿雁方向,不知其是梦是醒。 鸿雁鼓足勇气,强抑心中情感,平静地说道:“萧贱,我来看你了。” 那男子露出一丝微笑,道:“鸿雁,你来了。” 鸿雁冷冷地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没想到你命如此之大,虽然活得比狗还难看,但居然没死。” “谢谢你,鸿雁,你过得怎样?”萧贱毫不动气,慢慢坐起身子,面色憔悴,但依旧笑意盈盈。 “我很好,崇祯很信任我,让我统管全国各教派。我懒得多事,便任由宁芷去操办一切。”鸿雁道。 “哦……宁芷她……回来了?”萧贱有气无力地说道。 鸿雁点了点头,道:“不光是宁芷,我也重新成为了玉仙宫宫主,一切事情都回到了正轨上,故而我想……是时候来处置你了。” 萧贱默然不语,过了半晌,道:“我爱你。”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鸿雁,她大步来到萧贱身前,一把将其拎起,往墙上一撞,直撞得泥沙簌簌而下,随后大声叫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了!所以不要再摇尾乞怜,说什么你爱我。不然我会更看不起你!” 萧贱面露温柔神色,依旧道:“我爱你。” 鸿雁放下萧贱,后退两步,双手掩面,似在抽泣,道:“我……把持了朝政,挑拨群臣,陷害忠良,抓捕侠义之士……早已违背了我与你之间的誓言,这样……你……还爱我吗?” 萧贱毫不犹豫,道:“我爱你。” 鸿雁浑身剧震,过了片刻,又道:“我还在大量无辜之人体内种下了尸虫,并以寄灵显化操控他们,使之成为行尸走肉,讳恶不悛,人神共愤,这样……你还爱我吗?” 萧贱仍然道:“我爱你。” 鸿雁似乎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摇晃,几乎便要坐倒,但她随即咬牙说道:“还有……我把身子给了崇祯,已经不再纯洁……这样……你还爱我吗?” 萧贱声音坚定,道:“我爱你。” 鸿雁不再说话,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身子剧烈抖动,气息粗重,似哭非哭。 萧贱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鸿雁身子一震,再度恢复了平静,骤然转过身去,声音空灵地道:“好好活着吧!永别了。” 说罢,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身子便倏忽消失在牢房内。 萧贱痴痴地望着鸿雁消失之处,脸上露出又开心、又温柔的微笑。 ——————————————————————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一日,萧贱牢房内又突然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 鲁管仲道:“师父,我来救你出去。” 萧贱摇了摇头,道:“管仲,为师很好,不劳你操心,你新婚燕尔,还是多陪陪胧月吧。” 鲁管仲急道:“师父,我都知道了,那清军来袭,是你和师伯一起将之拦截,才使大明得以残喘。如今你受此冤屈,怎能让我心安?” 萧贱道:“我在此处,是因为我厌倦了世间纷扰,而且不想睹物生情,乱我心思。管仲,你回去吧,好好调养身子,我感觉……你的身体也不太好。” 鲁管仲又劝了几句,萧贱只是摇头。鲁管仲无奈,只好隐去了身形,离开了天牢。 又过了几日,萧贱牢房又进来一人,不过这次声势比较浩大,连牢门都被轰开了。 张智难盘坐在萧贱身前,身后形成一道气壁,死死挡住蜂拥而至的士兵,道:“义弟,你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念念不忘鸿雁,我也不去杀她,任她自生自灭。我俩无牵无挂,四海为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事不可为?” 萧贱苦笑道:“义兄,我是乡野村夫一个,只想老老实实地呆在一个地方,哪儿也不想去,也没有什么野心,你就放过我吧!” 张智难望着萧贱面容,见他神色平静,无悲无喜,忽然心中一念闪过:“他并非了无生趣,而是处在即将悟道的关键时刻。我如硬将他拉走,恐坏了他大事。”于是长笑一声,念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识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说罢,双手一振,牢房墙壁上顿时出现一个大洞,随即跨步而起,从那墙洞离开了天牢。 众士兵面面相觑,无人敢于前去追捕。 ... 正文 二 一念执着 张智难大闹一通之后,过了许久,刑部尚书才率领士兵姗姗来迟,指着看守及狱卒破口大骂,斥责他们疏于职守,办事不力。直直骂了近半个时辰,这才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向萧贱说道:“这个……萧大侠,您没受惊吧?这些个毛贼,胆大包天,竟然前来叨扰您老。我定要秉明皇上,派些个高手前来护卫,保证下不为例。” 萧贱满拟遭受一顿拷问,亦或是再怎么放水,一场臭骂也是免不了的。谁料到这刑部尚书沈臣君竟如此低声下气,竟如儿子面对老子一般,一时心下狐疑,与沈臣君四目相对,考虑了半晌,这才说道:“沈大人,我没事。只是这堵破墙有些漏风,要不您给我换间牢房得了。” “来人呐,将萧大侠带去虎头阁!”沈臣君直起身子,高声下令道。 狱卒们七手八脚,上前打开萧贱镣铐,搀扶着他来到一间豪华阔气的牢房之内,此地有锦绣软床,砖石壁炉,就连茅房亦是单独隔间,与之前那间阴冷潮湿之所可谓天壤之别。 “萧大侠,您看这间牢房可合您心意?要不然,我把狱长房间归置归置,给您腾出来?”沈臣君满面堆笑道。 “不用不用,这间够好了。”萧贱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出言谢绝。 忽然间,萧贱借着窗口射入的明亮阳光,发现了沈臣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上也是一片焦糊,显然之前遭遇了不测。 “沈大人……您脸上这是……?”萧贱奇道。 “没事,没事,被家里婆娘打得,萧大侠见笑了。”沈臣君打了个哈哈,随即转身掩面,道,“萧大侠您好生休息,下官……那个……告退。”说罢,急急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现场,连牢房门都来不及关。 萧贱见他宁可借口被老婆打伤,在手下面前大大丢丑,也不敢说出真相,可见下手之人在其心中造成的恐惧之重。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后转身进屋,将牢门掩上,静心冥想起来。 说来也怪,萧贱本以为自己对鸿雁的爱意将会永生不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鸿雁的苦思之情便渐渐地减弱了不少。以往每当想起鸿雁二字,他就会痛苦难抑,伤心欲死,几乎整日绝食,整夜失眠。而今时间不过逝去两月有余,他听到鸿雁二字竟几乎已全无感觉,唯有一丝淡淡的留恋之意,但也是转瞬即逝。 其实少年之时的情感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一对初恋的男女在一起时,总恨不得为对方倾其所有,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一旦有片刻分离,则有如万蚁噬身,痛不欲生。因此失恋时则会寻死觅活。但只要渡过了最痛苦的那几周,失恋造成的创伤很快会弭合,人也经由此厄而得以成长。 萧贱最初便对鸿雁一见钟情,又阴差阳错收其为徒,唯有强抑爱意。之后两人同游江湖,经历生离死别之后,爱情之花终于盛开结果。谁知这爱意达至顶峰之后却突然戛然而止,萧贱一日之间失去了爱人,徒弟,女神,心灵受创之重几乎无药可救。但他本身便是仙人之体,真灵又受过剑啸考验,灵台清明,因此也得以熬过了失恋之痛,斩去了最后也是最难的执念。 萧贱静坐片刻,忽然一股难以抑制的饥饿感袭来,仿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发出惨叫,嗷嗷地向他乞食。他突然想起: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他苦熬不过,缓步来到牢门前,向门口狱卒道:“这位老哥,劳驾,可否拿些残羹剩饭过来,我想吃些东西。” 狱卒登时露出惶恐之情,道:“萧……萧大侠,您稍待……我这就给您弄饭菜去。”说罢,手脚并用,匆匆向楼下跑去。 萧贱苦苦等候了约半个时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也忍耐不住,刚想破门而出,自行觅食。忽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再过得一会儿,只见十名狱卒端着十余道菜肴,流水价般地从楼梯口涌出,向萧贱牢房走来。 萧贱眼看这些菜肴花样繁多,菜式精致,立时食指大动,也不去细想自己这名犯人怎会享受如此优待,大叫一声,扑上前去,如虎入羊群般大吃大喝起来。 约莫吃了一盏茶时间,萧贱已将十余道菜风卷残云般吞食殆尽,不过他肚腹倒也没有隆起,只是周身微微有紫光泛出,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领头狱卒战战兢兢地问道:“萧……萧大侠,这些饭菜……可对您胃口?” 萧贱诚诚恳恳地做了一揖,道:“好吃极了,谢谢你们。” 狱卒们同时长舒一口气,如蒙大赦地道:“既是如此,再好不过了。”说完,手脚利落地收去碗筷,打扫干净桌面,转眼间走得一个不剩,便是常年跑堂的小二,只怕也做不到如此快捷。 萧贱回想起刑部尚书及狱卒的举动,只觉处处透露着诡异,似乎有位大人物吩咐下来要他们好生照顾自己一般。但刑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人能使他如此畏惧,实是颇费思量。 蓦地,萧贱心念一动,暗忖:“莫非是鸿雁良心发现?特地下了指令?”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抛诸脑外。 之后数日过去,那名幕后之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这日萧贱正坐着调息,自觉周身电流游走自如,时而阴阳分离,或冰或火,时而合二为一,阴阳化雷,较入狱前更胜一筹。正暗自欣喜,忽然牢门咔咔作响,随后吱呀打开,沈臣君领着数名士兵出现在了萧贱眼前。 沈臣君一脸严肃,胸腔挺直,道:“萧贱,你可知罪?” 萧贱察颜观色,似乎其来意不善,于是踟蹰道:“不知……我有何罪?” 沈臣君脸一沉,道:“大胆,你身为朝廷罪臣,竟而装疯卖傻,藐视本官。看来本官不得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萧贱忽然想起一事,暗道:“听说那些死刑犯在赴死之前都要好吃好喝几天,我说怎么回事,之前他们对我这么好,原来是要砍我头来着。怎么办?我要不要就此越狱?” 正胡思乱想,沈臣君咳嗽一声,大声道:“罪臣萧贱,知法犯法,竟敢一人住这么大一间牢房。骄奢淫逸,难以轻饶。本官特此宣布,着另一犯人入住此间,占据萧贱一半牢房,让其体会狭小局促之感,以示惩戒。” 说完,不待萧贱应答,身子一侧,从身后走出一名身着牢服,手戴镣铐之人。 萧贱一见此人,登时惊得三尸神暴跳,五灵气升天,手指颤抖,结结巴巴地上说道:“你……原来是你……” 那人嫣然一笑,道:“自然是我。” 只见来人眼如细柳,玉洁生辉,不是柳敏诗是谁? 沈臣君又咳嗽一声,道:“你俩好好相处,不得……生出怨怼……罪臣萧贱,对这位……狱友,你要好好顺从,不得有丝毫抗拒。” 接着轻轻在柳敏诗身后说:“火神大人……微臣这便告退,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话没说完,骤然一声惨叫发出,只见他一边胡子上冒出一股青焰,瞬间熄灭,旁人定睛望去,只见其仅剩一半胡子,另一半嘴边光洁发亮,便是用刀剃去也做不到此等地步。 沈臣君知道此时多说多错,当下不敢逗留,一挥手,在手下簇拥之中急急忙离去。 霎时间,整座监狱仿佛只剩下萧柳二人。 萧贱微觉尴尬,挠头道:“敏诗……你怎么来了?你犯了什么事么?” 柳敏诗昂起脸,哼了一声,道:“怎么,就你可以进来,我便不可么?告诉你,我犯得事可大了,我把刑部尚书痛殴一顿,还把他一家老小关了起来,打退了前来相救的官兵狱卒,直到我良心发现,这才欣然认罪。” 萧贱登时醒悟,怪不得沈臣君之前对自己如此恭敬,原来是柳敏诗以其家人性命相胁。现下她入狱只怕也并非是失手被擒,而是逼迫沈臣君而来。 ... 正文 三 非君莫属 萧贱心下颇感尴尬,呆呆地站着,一时不知所措。 柳敏诗倒是大大咧咧,双手一振,一双镣铐顿时化为铁水,跟着她缓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直将萧贱视若无睹。 萧贱嗫嚅道:“敏诗……这……男女授受不亲,要不……我去向狱长申请,将我换个房间吧。” 柳敏诗冷冷地说道:“随便你,反正我也不是为你而来,你爱去哪儿我管不着。” 萧贱遭她抢白,一时噎住,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大步来到牢门前,高声叫道:“有人没有?我要见狱长大人。” 过不多时,一名狱卒匆匆从远方奔至,满头大汗,悄声说道:“萧大侠……你们好事成了……怎么这般快法?难不成你早……xie……” 萧贱没听清他说些什么,摇了摇头,道:“劳驾,我想换间牢房。” 狱卒脸色大变,后退两步,道:“难不成……萧大侠仍嫌此牢不甚舒适?这样一来,小的只有向狱长请求,申请将二位调换至狱长房间了……” 萧贱忙道:“非也,老哥,只是男女间授受不亲,我不能坏人家姑娘名节,特此申请回原来那间破牢房。” 狱卒嘴唇一阵哆嗦,眼睛向萧贱身后瞥去,只见柳敏诗面色如常,似乎不闻不问,但眼中却若有若无地闪烁着寒冷的精光,似是一只怪物,随时要择人而噬。 狱卒心中一凛,登时面目上浮现狰狞之色,恶狠狠地道:“兀那萧贱,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地本是惩戒教化之所,哪能任你肆意妄为,随意进出?这牢房你住也要住,不住也要住。要不然……要不然莫怪老夫铁棍无情……”说完,伸出手中铁棍,在门上铁栅上一阵敲打,随即头一转,拔腿便跑。 萧贱无奈,转过身子,向柳敏诗望去,只见她浑若无事,好整以暇地拨弄着手中的一枚冰钻。 萧贱细细打量,发现这枚冰钻正是鸿雁手笔,顿时大惊失色,急道:“敏诗……你这冰钻是从何而来?” 柳敏诗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入狱前杀了一名婊子,从她手中抢夺而来。” “鸿雁……你杀了鸿雁?”萧贱一时如泰山崩于面前,惊慌失措地说道。 “可惜,我本想杀她来着。”柳敏诗皱眉说道,“但她身前有宁芷护卫,那宁芷武功高得出奇,与我不分伯仲,我一时拾掇不下,之后随手泄愤,杀了她玉仙宫中一名长老,抢了这枚冰钻便走。” 萧贱本以为自己已不将鸿雁挂怀,但不知为何,想到鸿雁身死之时,心中仍是悲痛不已。他晃了晃脑袋,还道是自己乍闻噩耗,一时错乱,随后也不在意。 柳敏诗忽然一脸悲愤,对着冰钻大喊道:“鸿雁,你个贱人!我知道你一定在那边听着。我告诉你,现在师父和我在一起,你作恶多端,背信弃义,乱杀无辜,残害忠良,背叛师门,简直猪狗不如,天地不容。他早已不再爱你,我一定会和他幸福地活下去。祝你早日成魔,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萧贱听她骂得恶毒,刚想出言劝诫,忽然冰钻连续闪烁,鸿雁的声音焦急传来道:“敏诗……你做了什么?你……你去找了萧贱?速速离去,我好不容易才……你为何还要在他心中种下……杂念?你不走……我便杀了你……” 萧贱听到鸿雁的声音,骤然间心头大震,也不去细听鸿雁所言,喃喃道:“不行,我不要听她的声音,不要见她……”说着,周身紫电大盛,继而手中出现一柄蓝刃,随手一挥,天牢厚厚的墙壁顿时出现一个大洞。随即萧贱化作一道紫烟,消失在了洞口。 柳敏诗一个不慎,被萧贱跑得没了踪影,顿时又气又急,将冰钻往地上一扔,不再理睬其中鸿雁声音,全身青炎燃起,也从大洞中飞出,循着萧贱消失方向追去。 这一切在转瞬间发生,狱卒们迫于柳敏诗淫威,甚至不敢接近此牢房。因此无人得知房中二人皆已越狱而去。过了一盏茶时间,牢门霎那间四分五裂,鸿雁的身形出现在了房中。 她呆呆地望着墙上的破洞,又看看地上掉落的冰钻,脸上露出气愤,悲伤,嫉妒,悔恨等诸多神色。过了良久,她终于忍受不住,双腿发软,缓缓倒地,双手死死捂住脸面,无声地抽泣起来。 从指缝中流出的,是一道道红色血流。 ———————————————————————— 崇祯十一年,腊月初八,酉时,四川,剑阁。 天降大雪,鹅毛纷飞,万物霜冻,白毯皑皑。蜀国栈道如天梯,凭空嵌于峻岭间。在一片壮阔景象内,有一座奇异的酒店,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 说实话,称之为酒店实在是抬举了它,只因它本来仅仅是一个稍稍宽敞一些的山洞。一年多前,此间老板忽然心血来潮,竟在栈道旁寻到此洞,稍加修葺,又不知从何处搬来劣质酒水,捕捉野味,建起火炉,挂上了酒肆的牌子,招待过路的疲弊旅客。 此时天气恶劣,实是不宜行路,因此此时酒店竟难得生意兴隆,在火堆旁稀稀拉拉地围坐了三四拨人,各自往口中倒着不知何时生产的老酒,嚼着不知出自何种动物的熟肉。 老板是一名头发花白,面色更白,留着络腮胡的奇怪男子,他虽面目年轻,但神色却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他沉默寡言,全无寻常酒店老板的饶舌。现在正手脚利落地将一壶壶酒放在火上烧热,随后端至客人身前。又或是从柜中取出一块块肉馐,随手将其切开成串,分于顾客,供其烧烤。 伴随着细微的火堆吡剥之声,众人沉浸在温暖之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便在此时,门口传来阵阵马匹喘息之声。跟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洞中响起:“老板,四个人,四匹马,还有地方躲雪吗?” 洞中诸人闻言,纷纷抬起头来,这一望,顿觉眼前一亮,只见洞口站着二男二女,均青春年少,尤其是其中一对孪生少女,更是生得如无瑕白璧,令人赞叹。 老板发出沙哑的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地方有,但没有马厩,马匹可以牵到洞里面一点,那里有水和干草。” “谢啦!”其中那名粉衣少女露齿一笑,伸手向后一招,道:“郭木头,李公子,把马牵进来吧!” “龙儿,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郭大哥是你师弟,怎可这么胡乱称呼?”紫衣少女似乎为那名郭姓少年打抱不平。 “谁让他叫郭树临?怎么?我与你的情郎打情骂俏,你莫非心生妒忌不成?”粉衣少女调皮地笑道。 紫衣少女脸涨的通红,当下不理睬粉衣少女,转身向身后一名少年道:“郭大哥……师弟,你别理我姐姐,她一向胡说八道惯了……麻烦你去把马牵来吧。” “你看,到底是大哥还是师弟,你自己都分不清,还说我胡说八道呢。”粉衣少女冷不丁说道。 紫衣少女激动起来,转身道:“郭大哥年纪比我大,因此是大哥,但他后入门,因此是师弟,可不可以?” “二位师姐……别吵了……我入门晚,你们叫我师弟就行了。”那名郭姓少年颇为木讷地说道。 这时,一直微笑旁观的另一名少年走了过来,道:“三位,别说了,都吵到别人休息了。”说完,他走到众人身前,深深一揖,道:“诸位,我们几人少不经事,唐突之处敬请原谅。” 众人见此少年虽年轻英俊,但举止间自有一股威严,显是名门大家出身,因此纷纷点头,示意无碍。 “季栖,走,一起去牵马吧。”郭姓少年唤道。 李季栖点了点头,刚想随郭树临一起出洞,忽见那酒店老板不知何时已将马牵了进来,缓缓向洞内走去。 “这老板动作好快,我都没看见他出洞。”李季栖凑到四人中间,悄声道。 “是你们说得太起劲,没注意到吧!”粉衣少女说道。 “嗯!”郭树临点了点头,他性子稳重,心思缜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老板看向自己几人的眼中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感觉。 可以肯定的是,那绝非恶意。 ... 正文 四 腹背受敌 少男少女们见马匹已得到安顿,终于安下心来,围坐到火炉旁边,利用火力驱散周身寒气。 老板走到四人身前,躬身道:“四位可要喝酒吃肉?” “不用,我们吃素……酒的话,师弟,师妹,外面天寒地冻,我们稍微喝一点吧?”李季栖征询道。 “好啊,来一壶黄酒,四盏酒杯,对了,素菜包子有没有?”粉衣少女道。 “没有,只有野菜……”老板颇为歉疚地说道。 “那就野菜吧!”粉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豪爽地说道:“拿去,不用找了。” 老板接过银子,欠身道谢,随即一转身,悄然离去。 紫衣少女细细打量老板,只觉得他形貌虽然特异,但似乎有些熟悉,仿佛与自己的一名旧识相像。 她咬了咬嘴唇,暗道:“不会的,襄儿,你别瞎想……萧大哥他……早已被朝廷斩首示众,昭告天下……而且……这老板年纪大得多,你怎可生此妄念?” 正想着,粉衣少女轻轻说道:“襄儿,你看这老板长得好生奇怪,说老不老,说小不小,而且全身煞白,是不是身有恶疾啊?这样的话,他做的菜我可不敢吃。” “龙儿,襄儿,你们不要以貌取人。”李季栖正色道,“世上多有貌如天仙,心如蛇蝎之人,比如当朝圣女鸿雁,相貌之美,举世罕有,但却行事奸邪,祸乱朝纲,将大明搅得民不聊生,甚至背叛师门,害死了大侠萧贱。你们父亲当年与其有一面之缘,现在一提到鸿雁,便会连声叹息,说万料不到斯人竟会堕落至此。” “鸿雁姐姐……”襄儿呆呆地出神道。 “唉!李公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龙儿瞥了一眼郭树临,见他神情激愤,似有无数话语哽在喉头,脸红如血。 “啊?树临兄,我一时失言,实在抱歉,那鸿雁与你家有灭族抄家之恨,他日我们打进京城之时,定要将那鸿雁车裂弃市,为你报仇雪恨。”李季栖道。 郭树临也不言语,望着眼前通红的火焰,缓缓点了点头。 “四位,你们要的酒菜。”便在此时,酒店老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四人身旁,将四人吓了一跳。跟着他快手快脚地将一张矮桌放于四人中间,桌上摆着一壶酒,四盏杯,一碟下酒小菜,说了声:“各位,请用。”随即便快步离去。 “他……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我们刚才的话他听到没有?”襄儿狐疑地说道。 李季栖闻言,也不由心下忐忑,望向酒店老板,盘算着是不是要上前试探。 正在这当口,离四人不远处人群中站起一胡子花白的老者,步履沉稳地来到四人身旁,一拱手,道:“四位,恕老夫眼拙,这两位姑娘可是如来道场杨天辰杨馆主的二位千金,‘佛灯双姝’杨龙儿、杨襄儿?” “正是?你认识我们?”杨龙儿一脸自豪,眉开眼笑地说道。 “那这两位少侠定是杨馆主高徒‘穿林清溪’郭树临、李季栖了,在下‘算尽公道’朴算道,乃八大王军中军师。”那老者点头道。 “八大王,你说是张献忠?听说他不日即将进驻四川,你作为他的军师,怎么撇下你的主帅先来了?”李季栖沉着地说道。 “嘿嘿,李公子有所不知,这四川,其实早就是我家大王的囊中之物了。”朴算道笑着说。 “怎会?四川总兵秦良玉虽身为女子,但乃是当世英豪,张献忠在她手上连吃败仗,怎会有把握拿下四川?”杨襄儿吃惊地说。 “四位,八大王这次之所以胸有成竹,乃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人相助。这个人想必四位皆已熟识,恐怕四位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人吧。”朴算道笑眯眯地说。 “血龙门门主,令狐九剑。”李季栖冷冷说道。 “哈哈,李公子快人快语,与你交谈痛快至极。”朴算道大笑起来。 “你怎会知道我们此来目的?”此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郭树临道。 “你们猜猜?”朴算道挤眉弄眼地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郭树临蓦地身形暴起,一掌向朴算道击出,同时叫道:“师哥,师姐,此人不怀好意,你们牵着马先走。” 朴算道正自得意,全没料到郭树临说动手便动手。所幸他经验老道,应变奇速,抬起手臂,硬接了郭树临这一掌,只觉得郭树临此掌力道十足,振得自己手臂疼痛不已,几欲折断,骂道:“臭小子,一言不合便动手,当真有娘生没娘养。” 郭树临心中一痛,想起自己的凄惨身世,只觉得怒气汹涌澎湃,不由大喝一声,双掌如金似铁,摩擦生烟,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力向朴算道击去。 朴算道之前吃了苦头,知道自己硬拼掌力多半要输,身子立即一矮,竟瞬间缩了半尺,险险躲开郭树临此招。跟着就地一滚,来到了郭树临脚下,手中出现一对铁钩,向着郭树临小腿钩去。 郭树临丝毫不乱,脚下步伐灵活至极,不仅将铁钩上的招数尽数躲开,还伺机反击,脚掌似铁,向朴算道踏去。 正在郭树临与朴算道缠斗的当口,李季栖与杨龙儿迅速奔向山洞深处,意欲牵出马匹。杨襄儿则守住洞口,随时准备接应。 突然,之前那些歇在火炉旁的旅人中骤然爆出血花,约有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另有八人从人群中跃起,挡在了杨龙儿与李季栖身前,阻止二人继续前行。 李季栖望着其中一人的面容,瞳孔收缩,倒吸一口气,道:“金角蛉,九头蚰蜒?” 那金角蛉满脸蜡黄,光头无须,头上布满疤痕,听李季栖报出自己名字,冷酷一笑,道:“武林第一人门下弟子果然渊博,竟知道我们名号。” 李季栖知道己方今日中了敌人陷阱,但依旧沉着冷静,心下思量:“这九头蚰蜒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盗伙,所到之处,村毁人亡。其中头目共有九人,老大叫作金角蛉,其余分别为银角蝼,铜角蚧,铁角蚣,毒角蟒,雾角蚴,酸角蜒,腐角蛛,而最厉害的是其中最小一个,叫作无角蛑的。现下九来其八,不知剩下一人藏于何处。” 杨龙儿眼见敌人拦路,心中焦躁,一声娇叱,长剑出鞘,向金角蛉刺去。 金角蛉阴沉着脸,不躲不闪,蓦地对着长剑伸头一顶。杨龙儿只觉得手指一酸,长剑险些拿捏不稳,不由心下大骇,借对方一顶之力身子后跃,回到了李季栖身旁。定了定心神,直直望去,只见金角蛉头上鲜血直流,但他竟毫不在意,伸舌舔了舔血水,道:“果然好剑,竟能伤到我。” 杨龙儿一时难以置信,只因她手中宝剑乃是天下有数的利剑“天罡剑”,乃是名剑山庄集钨金玄铁,举全庄巧匠之力共同铸成。由于名剑山庄庄主得杨天辰救过性命,便在杨龙儿十六岁生日那年将此剑赠予了杨龙儿,杨龙儿以此剑与人动手,对方兵器从来一触即折,从无二招。现下明明斩到对方头颅,但对方却仅仅受皮外之伤,此乃难以想象之事。 杨龙儿呆了半晌,还想动手,忽听门口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都站着别动,不然这姑娘可就没命了。” 杨龙儿、李季栖心中一凛,立时转过头去。而郭树临此时已是大占上风,眼看几招之内便可制敌,得闻此言,也是心中大惊,急忙住手,向门口望去。 只见杨襄儿一动不动,软软靠在一人身上,那人身着白袍,脸上全无五官,形貌诡异至极。而一柄长剑则稳稳地搭在杨襄儿脖颈处,随着晃动的火苗不停地泛着红光。 “你是无角蛑。”李季栖心中闪过一念,颤声道。 “正是。”那人声无起伏地说道。 ... 正文 五 偷天换日 郭树临停手之后,朴算道好不容易得以脱身,一时也不敢恋战,“腾腾腾”连退数步,退至金角蛉身旁,大喘粗气,奸笑道:“怎样,臭小子,知道本大爷厉害了吧?想我‘算尽公道’向来言出必中,算无遗策,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怎是我们对手?” 郭树临暗忖:“这朴算道所设陷阱也不过稀松平常,只是他情报准确,知晓我们去向,以有算对无算,自是有胜无败。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我们目的?”想到此处,他目光不由向李季栖移去。 谁知他刚望向李季栖,却正巧碰上李季栖射来同样疑惑的目光,两人四目一触,登时移开,短短一瞬,似是已交换了千言万语。 郭树临想到:“季栖绝不会出卖我们行踪,他李家与我师父结盟,有问鼎天下之心,他本人也跟随师父多年,直与亲子无异,怎会生此祸心?” 正心下寻思,那无角蛑再次轻轻说道:“郭少侠,李少侠,杨女侠,我劝你们稍安勿躁,切莫抵抗,我们并非为你们性命而来,只不过要将你们请去一舒适所在,盘桓数日,待八大王计划尘埃落定,自会将你们毫发无损地送还杨馆主。” 李季栖哈哈一笑,拍了拍手,道:“如是甚好,我正嫌这蜀道难行,天公又不作美,早就心生怨怼,想要回梵净山。现下阁下横插一手,正好给我回家的借口,不如你将襄儿还给我们,我们即刻离去,绝不多留。” 无角蛑一片空白的脸上忽然生出一丝涟漪,似乎露出笑意,摇头道:“李少侠,你知道我无法答应你,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我们乃受人之托,如稍有闪失,将有损我们信誉。你放心,我们九头蚰蜒虽无恶不作,但却将‘信’之一字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只要你们听我安排,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对李季栖说完这番话,无角蛑随即转头,对金角蛉说:“大哥,请你将这几位武器收了,再封了他们穴位。不过下手时莫要太狠,免得伤了几位玉体,万一以后杨馆主寻上门来,我们可要多费一番周章呢。”言毕,咯咯娇笑起来。 金角蛉点了点头,缓步上前,伸手摸向杨龙儿手中长剑。 便在此时,杨龙儿手腕一抖,长剑舞成一朵剑花,金角蛉猝不及防,食指被切下一截,鲜血直流,登时怒吼一声,骤然身退,银角蝼与铜角蚧立时挡在他身前,防止杨龙儿追击。 杨龙儿大喊一声:“大家动手,他们不敢与我爹爹作对,绝不会伤襄儿性命。” 郭树临与李季栖大吃一惊,但此时已骑虎难下,同时出招,分左右向无角蛑袭去。 忽然间,一股阴冷的气息自无角蛑周身发出,登时洞内人人均感心惊,仿佛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了。 只听无角蛑以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你们既然敢伤我大哥,那可别怪我无情了。” 话音刚落,便见他手中长剑轻轻向杨襄儿颈部划落。 郭李二人心中焦急,大汗淋漓,但偏偏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只觉得心脏几乎就要从胸腔中跳出。 须臾间,无角蛑手腕抽搐了一下,五指打开,长剑“铛啷”落地,此变故一生,郭李二人登觉时间恢复了正常,立马抢上前去。郭树临将杨襄儿一把抢下,李季栖双腿连环,向无角蛑踢去。 在郭树临抱起杨襄儿的一刹那,他瞥见一道若隐若现的紫芒在无角蛑手上闪现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无角蛑一边抵挡李季栖攻势,一边大叫道:“兄弟们,他们有高人相助,不必再留手了,尽数宰了他们。” 金角蛉等人闻言,立时抽出兵刃,向杨龙儿攻去。 眼看杨龙儿就要被乱刀砍中,忽然一阵阴风刮起,将烛火尽数吹灭,接着只听数声马鸣从洞内传出,马蹄作响,四匹马如发疯一般奔了出来,将盗匪冲散,往洞外撒腿狂奔,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群盗抽得空闲,晃亮火折,发现洞中除了几具无辜旅人尸体,已无其余活人迹象。那杨龙儿四人更是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你们这九个废物,怎会让他们跑了?”朴算道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他话刚出口,忽觉一股寒气自无角蛑身上升腾而起,登时令他如坠冰窟,噤若寒蝉,不敢发声。 “没人敢这么侮辱我们,便是八大王也不行。”无角蛑声音中蕴含阴沉的怒气,“你下次再口出恶言,我保证八大王会多收到一具尸体。” 朴算道闻言,立时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赔笑道:“是是是,小的一时激动,口无遮拦,并非有意惹怒几位大王……只是……那几名小鬼……” 无角蛑沉默不语,金角蛉走到众人中间,道:“兄弟们,刚才黑灯瞎火,乱作一团,那几名小鬼定是抓住马匹逃了。我看这洞外大雪纷飞,路滑难行,他们一定逃不远,我们这便出发,循马蹄印追踪,估计不多时便能追上他们。” 群盗听闻此言,纷纷附和,立时便要出洞。 无角蛑忽然出言道:“大哥,且慢。刚才一片漆黑,马匹奔行又急,加上那几名小鬼中有人昏迷,你认为他们当真能够趁乱抓住马匹,就此逃脱?” 金角蛉虽身为头领,但一向对无角蛑言听计从,此刻听他这般说法,急忙说道:“九弟,依你之见,他们莫非还留在这洞里?” 无角蛑低头沉思,沿着洞墙缓缓踱起步来。 ———————————————————————— 杨龙儿面对群盗袭来利刃,本已难逃一死,正想拼死一搏,忽然眼前漆黑一片,又听得一阵马匹奔走之声,一时只觉奇怪,呆立当场。旋即觉得身子被一人抱起,刚想大叫,却听得那人悄声道:“别害怕,我是来帮你们的。”跟着仿佛被一阵狂风刮起,瞬间来到一个寂静所在,那些盗匪呼喊及马蹄作响皆变得沉闷无比,似乎隔了一层棉被一般。 紧接着又听到“扑通扑通”三声,好像另有三人落在了自己身旁。她一时心中害怕,当下缩在一旁,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只听那三人中有人轻轻爬起,随着“呼啦”一声,一道明亮的火光自那人手中出现。杨龙儿眯着眼睛,凝神一看,立时大喜,只见那人眉清目秀,英俊潇洒,正是李季栖。 “李师兄!”杨龙儿轻声唤道。 “龙儿!”李季栖循声一瞧,当即也是大喜。 “龙儿,李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这时,另一个虚弱的声音自两人身旁传出。 杨龙儿转头一瞧,登时喜出望外,叫道:“襄儿,太好了,你醒了?” 杨襄儿点点头,晃了晃脑袋,轻声道:“这里……怎么这么黑?郭师弟呢?” “我在这里。”郭树临沉稳的声音自另一边传出。 “郭木头!原来你早就醒了,怎么不吭声啊!”杨龙儿不满地说道。 “师姐,刚才情况不明,我又不知这里有没有敌人,怎敢随意发声?我借着季栖火折的光亮巡视了一圈,这才放心说话。”郭树临说道。 “树临,还是你心思缜密。我刚才贸然点亮火折,实是有些冒险。”李季栖苦笑道。 “不,这火折总是要点亮的,要不是你甘冒此险,我又怎能探明情形。”郭树临道。 “好啦好啦,你们别互相吹捧了。你们谁给我说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的昏过去了?”杨襄儿插嘴道。 杨龙儿快嘴快舌,将刚才所发生之事描述了一遍,随后说道:“刚才我听到一人对我说:‘别害怕,我是来帮你们的’,紧接着便来到了此处,暂时脱离了险境,看来我们得到了高手相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说完,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季栖挠了挠头,想了想,道:“好吧,我刚才在黑暗中被人敲了一下,之后便人事不省,醒来已至此处,看来救我们之人重女轻男,对女孩子倒是挺温柔的。树临,你可也是这般遭遇?” 郭树临苦笑一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点了点头。 ... 正文 六 万妖之窟 杨龙儿等四人耳听得那断断续续的群盗交谈之声渐渐止歇,终于放下心来,各自拿着一支蜡烛,四下散开,寻找出路。 四人探了一盏茶时间,便依约回到原地,汇报探路发现。结果四人一经商量,发现此处依旧是个山洞,不过宽广异常,其南北西方皆为石壁,无路可走,唯有东方有一隧道,深邃幽远,不知通向何方。 “季栖,此次出来师父嘱咐我们要听你指挥,你看现下这般情形,我们应如何是好?”郭树临向李季栖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到山洞深处去探险啦!”杨龙儿兴致勃勃地说。 “我觉得……最好不要。”杨襄儿踌躇着说道,“那名救我们的高手既然能带我们来此,想必也能将我们带出,如我们四处乱跑,万一他找不到我们怎办?” “襄儿师姐说得没错,我也是这般想法。”郭树临附和道。 “你俩狼狈为奸,自然互通声气啦!”杨龙儿气鼓鼓地说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能来到此处,想必那酒店中定有密道与此处相通。万一那群盗匪找到密道入口,我们岂不是任其宰割?” “龙儿说得有理,更何况那救我们性命之人身份不明,也不知他是否对我们另有所图。万一他心怀不轨,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李季栖此时出言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往山洞深处前进?”郭树临问。 “正是……不过要沿途留下记号,以便随时能够返回。”李季栖沉思道。 “可是……万一洞里有危险咋办?”杨襄儿忧虑地说。 “怕啥?除死无大事。你老姐当年在鬼愁峡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杨龙儿拍着胸脯道。 “你还说?当时要不是萧大哥与南宫大哥舍命相救,我俩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你现在还不吸取教训,万一再遇到危险还有谁能救我们?”杨襄儿急道。 杨襄儿话一出口,立时有些后悔,只因当年杨龙儿与南宫轩辕爱得死去活来,最终南宫轩辕自杀而亡,而杨天辰向杨龙儿隐瞒了真相,推说南宫轩辕为救二人战死沙场。是以杨龙儿一直难以忘怀这段感情。此刻杨襄儿无意提起,生再度怕触动杨龙儿伤心处,惹得她难受。 果不其然,杨龙儿眼眶一红,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杨襄儿见状,刚想出言安慰,忽听山洞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以衣物拖地而行,行动甚是缓慢。 四人陡然心生警惕,纷纷抽出兵刃,同时将烛光向声音来源照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过了片刻,终于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四人面前。 杨龙儿及杨襄儿一见此人,登时惊喜交集,几乎就要失声大叫起来。 此人一副侠士打扮,面目清秀,身负长剑,赫然便是南宫轩辕。 “我并无恶意。”南宫轩辕说道,“也希望你们等在此处,莫要随意乱跑。等外面那帮恶匪离去,我自会指引你们外出。” “南宫哥哥……你还活着……刚才,刚才是你救了我们?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杨龙儿双目噙泪,双手捂口,哽咽道。同时莲步轻移,作势便要扑上前去。 “不要过来……龙儿……你的南宫哥哥已经死了……我只不过……不过是一个亡灵……乃是他的遗物。你不要靠近我,这个山洞名为万妖之窟,你如惊惹了其他亡灵,恐会招致不测……”南宫轩辕后退半步,迟疑着说道。 “亡灵!?万妖之窟?”四人闻言尽皆大惊,一时脸色煞白,李季栖与郭树临急忙拉住杨龙儿,以防她一时冲动,惹出事端。 那南宫轩辕见四人受到震慑,不再轻举妄动,当下后退几步,盘膝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杨龙儿曾亲眼见到南宫轩辕尸体,刚才只不过为情所扰,一时糊涂。此刻听南宫轩辕说得恐怖,立马清醒过来,心中悚然,远远地躲在一旁,打量那南宫轩辕。 李季栖与郭树临商量了几句,由李季栖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前辈,在下洛阳李家李季栖,有几句话想要请教前辈。” 南宫轩辕面目隐藏于黑暗之中,道:“原来是李家的人,李仲槃与你是什么关系?” 李季栖恭恭敬敬地道:“乃是在下二哥。” 这留仙公子李仲槃本来与南宫轩辕齐名,乃年轻一辈中最出名的人物,后来因在比武招亲时有作弊嫌疑,是以声名受损,虽未被崇祯追究,但近年来已甚少于江湖行走,渐渐被人所淡忘。 南宫轩辕点点头,道:“我见过他,也算是老相识。你有什么想问的?” 李季栖再行一揖,问:“请问南宫前辈,适才是否您出手相救,保住我等性命?” 南宫轩辕字斟句酌地说道:“是我……但却不是南宫轩辕。” 李季栖一时不明所以,想了想,暗道:“难不成这南宫轩辕精神分裂?”于是也不再纠结此事,再次发问:“适才前辈提到亡灵,难道世间真有鬼魂一说?” 南宫轩辕沉声道:“亡灵便是真灵,不过失去寄主,又无法回归万物之源,因此于世间游荡。此窟原是一神奇所在,现在虽已成为遗迹,但依旧有莫大秘密,有无数亡灵于此寻睃,因此称为万妖之窟。” 李季栖从未听过真灵的说法,还以为南宫轩辕胡说八道,心想:“他的精神果然有些问题,但的确不似怀有敌意。我们暂且信他,于此处逗留些时候再做打算。” 想到此处,计较已定,当下一揖倒地,语气恭顺地说道:“谢谢前辈指点。”说完,倒退数步,回到杨龙儿三人身旁,将自己想法说了,其余三人也已听到了南宫轩辕所言,与李季栖一般想法,当下远远坐在一旁,各自歇息。 就这样,四人与南宫轩辕遥遥对坐,相安无事,过了约半个时辰,忽然南宫轩辕睁开眼睛,语气惶急地说道:“怎会?他们怎么能够发现密道?这无脸人到底是何来头……” 他说到此处,倏忽站起,向杨龙儿等四人道:“各位,不好意思,是我疏忽大意,竟让那几名盗匪破解了密道入口,现在他们正试图进入此窟。为今之计,也只有请你们往洞窟内部前进了。” “可是你不是说洞内危险异常吗?”郭树临急道。 南宫轩辕语气忽然变得极是坚毅,道:“虽有惊动亡灵的危险,但由我指引,当问题不大。倒是那些盗匪擅自乱走,则有引发暴动的可能,因此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说罢,也不等杨龙儿等人商量,转身便走。 杨龙儿、郭树临、李季栖还在犹豫,忽然杨襄儿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他……他绝不会害我们。”说罢,迈开步子,紧随南宫轩辕而去。 杨龙儿低头想了想,也随即跟上,与杨襄儿并肩而行。 郭树临、李季栖无奈,互相对望一眼,只好举起蜡烛,跟上了双姝。 ———————————————————————— 就在杨龙儿等四人刚刚走后不久,洞窟的顶端忽然出现一个裂隙,只听“踏”的一声,一人轻轻巧巧地从裂隙中蹿出,落在地面上。 这人晃亮火折,四处观望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扯开嗓子吼道:“大哥,果然不出九弟所料,这里别有洞天,我闻到了那两名女子留下的香气,她们走了没多久。” “好,老六,辛苦你了。我们这就下来。”裂隙上传来金角蛉的声音。 随后雾角蚴站开数步,只听落地声不停传出,很快九头蚰蜒九来其八。随接着重重一声传来,只见无角蛑拎着朴算道落到地上。 “九弟,你怎么也下来了?万一上面有人将密道关闭怎办?”金角蛉困惑着说道。 “大哥,此事我也考虑过,不过刚才救人之人既能轻易进出此洞,想必洞中也有机关可以开启密道。我精通寻龙风水之术,找到这机关定非难事。况且还有三哥这位破解陷阱好手,因此我们也不必太过小心。”无角蛑平静地说,“另有一事,适才那名救人者武艺高强,我生怕你们遭遇不测,因此跟了下来。” “哈哈,九弟,你这是多虑了,我们兄弟八人联手,只怕就连杨天辰也奈何不了我们。”金角蛉豪气干云地说。 “只怕……那名施救者当真不在杨天辰之下。”无角蛑自言自语地说。 ... 正文 七 曲径通幽 那南宫轩辕步行极快,杨龙儿拉住杨襄儿的小手,奋力迈步,这才不至于与南宫轩辕拉开太多距离。而郭树临与李季栖虽轻功高妙,但这洞中隧道实在太过狭小,容不得四人同行,这才落在后头,凝神戒备。 走了片刻,杨龙儿忽觉杨襄儿的小手冰冷,同时身子颤抖起来,心中不由一凛,急忙一摸杨襄儿额头,只觉得触手滚烫,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唤道:“南宫……哥哥!等一下,襄儿有些不对劲。” 南宫轩辕闻言,微一犹豫,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遥遥发问:“襄儿怎么了?” 此时郭李二人也围到了杨襄儿身旁,将杨襄儿平卧在地,李季栖粗通医道,摸了摸杨襄儿脉搏,焦急地喊道:“她脉搏好快,脸热手冷,只怕是中了风邪……” 南宫轩辕立在原地,低头垂目,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快步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放在杨襄儿百汇穴上。 他手中一道紫光闪过,没入杨襄儿体内。 约莫一柱香时间过去,他收回手,沉声道:“将杨襄儿上衣脱下。” 杨龙儿等三人闻言变色,郭树临厉声道:“前辈,杨襄儿乃是冰清玉洁的姑娘,你怎可趁人之危,生此下作念头?” 南宫轩辕皱了皱眉头,道:“这是生死攸关时刻,我意欲救人,哪管得了这么许多?再加上……我乃还魂之人,便是稍有亵渎,也绝坏不了襄儿名节。好了,如二位公子不欲观看,大可自行回避,龙儿,你来脱襄儿衣裳。” 郭树临还待争辩,只见杨龙儿点了点头,开始解杨襄儿胸前纽扣,这才惊慌起来,急忙转头,不敢稍有窥伺。 李季栖虽不放心,但此刻也不便监视,只好依样画葫芦,扭头不看。 南宫轩辕手上突然出现一柄细小蓝刀,在杨襄儿大椎穴上轻微一刺,开出一半寸小口。那小口中一阵紫光闪烁,随即一股黑血如箭般飙出,随后黑血变为细流,流了约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黑血渐渐流尽。接着紫光又闪了几闪,不多时,一枚银针从小口中冒出。 杨龙儿眼见找着了罪魁祸首,心中一喜,欢呼一声,刚想伸手取出,忽然一道紫芒击中自己手背,使得自己手腕一缩,远离了银针。南宫轩辕手指一夹,将那银针拔出,随手一挥,将其拍入岩层之中,连分毫都看不出来。 南宫轩辕道:“针上有邪毒,只怕是适才那无脸人所下,虽不知是否仍留有余毒,但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杨龙儿等三人眼见其驱毒手段高明。而刚才将这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刺入石壁,更是举重若轻,显然武功高强,不由皆心下佩服。 杨龙儿将杨襄儿衣服穿上,摸了摸她额头,只觉温度略有下降,心下稍安,站起身来,望着南宫轩辕道:“南宫哥哥,谢谢你啦……” 话刚说到一半,她看清南宫轩辕的面容,登时大吃一惊。 那南宫轩辕瞳孔漆黑一片,丝毫无神,直与死尸无疑。面部皮肤也是斑斑驳驳,如同开裂的墙壁,尽是皮屑。 她之前听得南宫轩辕口口声声自称亡灵,只道他神志错乱,现下一见他这副尊容,结合南宫轩辕所说话语,不由心下大骇,后退一步,身子抖如筛糠。 南宫轩辕急忙转过身去,道:“好了,你们谁背着杨襄儿,我们要赶路了。” 杨龙儿一时惶恐,身子定在原地,踟蹰不前。郭李二人不明就里,由郭树临背起杨襄儿,李季栖拍了拍杨龙儿,道:“杨大小姐,别发呆了,快走吧。” 杨龙儿颤声道:“南宫大哥他……他……” 话还没出口,只听南宫轩辕大叫一声:“小心!” 郭李二人闻言一凛,顿觉头顶一阵轻风拂来,李季栖大喝一声,长剑自行从剑鞘中蹦出,他抄手接过,手臂振动,剑尖化作无数繁星,迎向那道轻风。 只听“叮叮当当”数十声传来,借着剑尖迸出的火光,三人瞧得分明,那偷袭之人身形矮小,尖鼻眇目,正是九头蚰蜒当中一人。 那人偷袭无果,邪笑一声,手掌贴住洞顶,如同壁虎游墙,迅速向几人身后溜去。 郭树临放下杨襄儿,大叫一声:“季栖,使清流剑气!”李季栖登时会意,运劲于剑,剑身隐隐泛出清光,随后一剑刺出,一道青光如同奔腾的河流,向偷袭之人涌去。 那偷袭之人身手矫健,在这当口竟还能躲闪,只见他四肢一蹬,身子从洞顶直直落下,堪堪避过剑气。 他甫一落地,刚想逃走,却见郭树临已来到他身旁。他大惊失色,还想躲闪。便在此时,郭树临眼中寒光闪烁,一掌如风火般击出,将其打得脑浆迸裂,身子一挺,就此不动。 李季栖来到郭树临身旁,埋怨道:“树临,你就不能用些斯文点的招数吗?每次都是这般硬马硬桥,这样哪还有女孩子敢接近你?” 郭树临摇了摇头,道:“别的花巧功夫我学不来,只能练习这等硬拼功夫。” 两人不再多言,刚想背起杨襄儿离去,忽而眼前火光亮起,一个狮吼般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六弟,你俩杀了六弟?” 郭李二人定神瞧去,只见那金角蛉眼中怒气勃发,正死死地盯住刚才那偷袭之人的尸身。而在他身后,那九头蚰蜒其余几人正鱼贯而至。 郭树临将杨襄儿抛给李季栖,道:“季栖,你背着襄儿,同龙儿一起先走,我拦住他们。” 李季栖与郭树临同门学艺,相处日久,知晓其性子倔强,言出必践,等闲劝他不动。而且此时眼见敌人正源源不断赶来,自忖再晚得片刻,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因此一咬牙,将杨襄儿负于身后,同时拉起杨龙儿,厉声喝道:“走!” 也不待杨龙儿作答,足下加劲,拉着便跑。 他刚跑了没几步,发现前方南宫轩辕身形飘忽,早已将自己远远甩下,不由稍感恼火,当下丹田发劲,将轻功施展到极致,紧随南宫轩辕而去。 那金角蛉眼见郭树临杀死了雾角蚴,心中伤痛已极。而郭树临又拦在身前,阻挡自己追击的道路,不由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身子如猛虎扑食,向郭树临攻去。 这九头蚰蜒乃是由金角蛉一手所创,本来仅是一寻常盗伙,唤作八头蚰蜒,由金角蛉纠集其身边狐朋狗友结拜兄弟而成。最初仅仅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谁知一日,银角蝼被官府所抓,即日便要问斩,金角蛉百般打点,但仍救之不得。眼看银角蝼已被押上断头台,正要行刑,忽而一阵狂风刮过,直刮得人人睁不开眼,待得狂风平息,银角蝼已然不见了踪影。 金角蛉心知有异,匆匆回到藏身之处,却发现银角蝼已然归来,身后还跟着一无脸之人。 经交谈之下,金角蛉这才得知,这无脸人也是一无家可归之人,之所以救下银角蝼,乃是为了投奔八头蚰蜒而来。 金角蛉心感其恩,欣然应允,之后此人甘愿身居末席,自命为无角蛑。随后其传下精妙武功,令九头蚰蜒修习。不曾想九头蚰蜒一经习练,武功登时突飞猛进,短短数年已然称霸四川。不过随着九头蚰蜒武功增长,性子也是越来越暴戾,除了自己兄弟,其余人等皆是视若猪狗。而无角蛑虽名义上是九弟,但其余人等皆听其掌控,地位反而最高。 郭树临见金角蛉来势汹汹,丝毫不敢怠慢,使出杨天辰所传灭妖降魔掌,与金角蛉激斗起来。 金角蛉身材高大,肌肉厚实,动作倒也不慢,一拳拳击出,几有狮虎之力。而且其身上皮肤不知有何变故,坚硬似铁,郭树临掌法虽妙,掌力虽猛,但击在金角蛉身上,却仅能使其稍稍退后,要说将其击伤,那是万万不能。 郭树临久斗不下,心中倒也不急,他知道此洞狭小,有金角蛉在这里挡着,敌人便无法通过。因此拖的越久,对自己也越有利,因此掌势三分功,七分守,将金角蛉牢牢拖住,不让其有脱离的空闲。 如是斗了一百来招,金角蛉耐不住性子,狂吼一声,身上皮肤发黄,隐隐闪光,硬接了郭树临数掌,竟半步不退。他口角鲜血流出,面目狰狞,大喝一声,以左胸再度生生硬挨郭树临一掌,趁机以腋下夹住郭树临右手,使其无法挣脱,陡然踏上一步,以头做锤,狠狠砸向郭树临面门。 ... 正文 八 借尸还魂 金角蛉的光头在郭树临眼前急剧放大,郭树临急欲闪躲,却百般挣脱不得,心下一横,倔脾气发作,将内劲布于额部,一咬牙,冲着金角蛉光头便是一撞。 只听得“咣当”一声,郭树临只觉得万哀齐鸣,眼前发黑,身子仿佛飘在半空,全无半分力气。耳听金角蛉恶狠狠地道:“没想到这臭小子头还挺硬,在我金角神功面前居然还没开花,三弟,我现在没啥力气,你替我结果了他。” 郭树临心中焦急,不停地暗道:“动啊!快动啊!”但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脚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耳听得一人走到自己跟前,随即停下,跟着传来兵器出鞘之声,郭树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悔恨之意登时如火山爆发一般难以抑制,只听得耳旁一个声音在不停大喊:“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你要为郭家报仇!鸿雁那个魔头,假意传功,灭你村子,还累得你一家满门抄斩,你怎可就此死了?” 他听得此言,怒意难抑,不知怎的,竟而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生满倒刺的铜球正向自己挥至。他大吼一声,伸出双手,拼尽全力,将那铜球牢牢抓住。同时双足用力一蹬,直直踢中身前之人。 他这一踢全无章法,但力道大得出奇,那铜角蚧万没料到他竟能败中求胜,被郭树临双脚踢中丹田,立时口喷鲜血,往后便倒,转眼间便没了呼吸。 郭树临翻身跃起,双手被铜球上倒刺牢牢钉住,但他竟似浑然不觉,双眼血红,喊道:“来啊,你这个魔头,我不怕你!我家好心收留你,你却传下功法,害我一村之人尽数冻成冰石。我父亲得知你成了圣女,去向皇上告御状,却被满门抄斩。我现下孑然一身,又有何惧?” 他这话一出口,九头蚰蜒中一脸戴蜈蚣面罩之人身子一颤,瞬间停住了前进脚步。 金角蛉见他再杀自己一名兄弟,不由气得目眦欲裂,听他此时不知所谓,也不去细想,手向前一挥,喊道:“砍去他四肢,喂他吃下,万不能便宜了他。” 话音刚落,适才那蜈蚣面罩之人身子一晃,已来到了郭树临身前,速度之快,肉眼竟无法捕捉。 无角蛑大惊,厉声道:“你不是铁角蚣,你是何人?” 那面具男不答,叹息一声,随手一拂,郭树临身子一软,缓缓倒地。 无角蛑一向自负武功高强,连杨天辰也不放在眼里,但此时见到这位冒充铁角蚣之人,竟半点也看不出他的深浅,心中不由暗自戒惧,缓缓运功,准备雷霆一击。 “铁角蚣”沉默片刻,缓缓伸手,将自己头上面罩取下。 一名头发面容皆如白雪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是……刚才那酒肆掌柜?你杀了铁角蚣,冒充于他,一直混在我们中间?”无角蛑大惊。 那男子眼神郁郁,声音中似有哀愁之意,道:“我没杀他,不过封了他穴道,藏入了酒肆深处。这四位少男少女……与我渊源颇深,我不能让你们杀他们。你们这便离去吧,不然再过片刻,你们只怕要遭遇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就凭你?”无角蛑冷笑道。 酒肆掌柜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你们死去的兄弟。” 说完,他不再看无角蛑一眼,提起郭树临,转身向隧道深处走去。 “别想走!万针行空!”无角蛑大喝一声,衣衫之下突然涌出无数金色飞蛑,挺着银色细针,向着酒肆掌柜袭去。 眼看那飞蛑就要钉入掌柜身体,那掌柜似是全未察觉,只听“噗噗噗”数声,那飞蛑尽数没入掌柜体内,随着飞蛑再次飞出,那掌柜身形顿时四分五裂。 无角蛑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碎片,细细查看。金角蛉此时已经恢复了行动,随之上前,道:“老九,怎样?” “碎裂的只是铁角蚣的衣物,让他们逃了。”无角蛑淡淡地说道。 “逃了?怎可能?”金角蛉大惊道。 无角蛑沉思道:“那掌柜绝非等闲,这山洞又与其酒肆相连,前方定有重重陷阱,如我们贸然追进,只怕凶多吉少。” “那……难不成老六,老三以及我这断指之仇就不报了?”金角蛉怒气冲冲地道。 “还有……八大王交代你们的任务……”朴算道在一旁插了一句。 无角蛑随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插入朴算道喉头。朴算道立时瞪大眼睛,双手牢牢抓住脖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一张脸忽白忽紫,似乎随时要窒息。 无角蛑手一挥,一枚银针从朴算道口中飞出,悠悠飞回到无角蛑长袍之下,朴算道死里逃生,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无角蛑柔声道:“朴先生,那八大王的委托固然重要,但你想想,如果连我们几个性命都要搭上,我们是否还会做这笔生意呢?” 朴算道不敢多言,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同时贪婪地呼吸着洞中污浊的空气。 “九弟,你的意思是?”金角蛉皱眉道。 “现在敌人占据地利,我们无须与之硬拼,他们如要去找令狐九剑,唯有通过这蜀道,我们先行撤退,到时候在险处埋伏,方是上策。”无角蛑道。 “好,就依你所言。到时候我定要让那几个小崽子死得苦不堪言。”金角蛉似乎心有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 盗匪们商议妥当,刚要原路返回,忽然洞顶落下几块细小石头,毒角蟒身形高大纤细,首当其冲,被石块砸中头顶。他低吼一声,抬头向洞顶望去,这一望不打紧,他登时惊出冷汗,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指着洞顶,口中荷荷呼呼,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角蛑抬头望去,心中也是一惊。 只见那死去的雾角蚴,正低垂着他那脑浆横流的头颅,双目闪着碧绿的光芒,身子死死地贴在洞顶,望着他那生前的同伴。 “六弟……你没死……太好了。”金角蛉大喜过望,高声欢呼道。 那雾角蚴骤然将头转向金角蛉,口中发出含含糊糊的笑声,跟着身子一软,从洞顶重重跌落,只听“喀喇”一声,他似乎摔断了骨头。但他毫不在意,四肢软瘫,如同一块布一般从地上飘起,向着金角蛉踱去。 “大哥,莫要靠近他。”无角蛑察觉异常,当即伸手拦住金角蛉。 金角蛉听无角蛑如此一说,立时身子不动如山,眼睛牢牢盯住雾角蚴,头上斗大的汗珠慢慢滴落。 眼看雾角蚴越走越近,无角蛑轻声道:“大家别理他,依原计划徐徐撤退!” 这九头蚰蜒之中,毒角蟒虽然身材最高,但胆子却是最小,一听无角蛑下了撤退命令,登时松了口气,转身迈步便走。 只听“踏”的一声,他由于一时放松,步子踩得过重,不知踩碎了地上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突然间,雾角蚴似乎得到了指令,身子如同离弦之箭,倏忽向毒角蟒飘去。 毒角蟒转眼瞥见,直吓得心胆俱裂,急忙迈开大步,想要逃走。 便在此时,地上忽然钻出一人,张开双臂,将毒角蟒牢牢抱住,同时裂开嘴巴,向毒角蟒肩膀一口咬下。毒角蟒惨叫一声,拼命挣扎。 此时陡生变故,盗匪本在警戒身前的雾角蚴,听得身后惨呼声传来,人人皆出乎意料,不由转头望去,只见那第二个死去的铜角蚧站在毒角蟒身后,身子变形,竟如同一张毛毯,将毒角蟒裹得严严实实。同时牙齿紧咬毒角蟒肩部,眼睛中绿光闪烁。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边劲风拂过,那雾角蚴瞬间已飘至毒角蟒身前,身子扭曲拉伸,竟成了一条人肉长绳,将毒角蟒及铜角蚧牢牢困住,越勒越紧,深陷入肉,几乎要与二人融为一体。 毒角蟒痛不欲生,情急之下,鼓腮吹气,从口中接连不断地吐出细针,针尖泛着绿油油的光芒,陆续刺入缠着自己的铜角蚧及雾角蚴。 这毒针见血封喉,端的厉害无比,但铜角蚧及雾角蚴中招之后却浑若不觉,反而越裹越紧。其余诸人有心相助,但那毒角蟒口中毒针乱射,反而阻住余人相救之路。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角蟒身子被勒得越来越细,之后“喀喇喀喇”数声传来,毒角蟒被勒断了脊椎,头一歪,就此不动。 众盗匪看着眼前恐怖一幕,皆心中恐慌,如同经历噩梦一般。 ... 正文 九 夺魂之音 一滴,两滴,三滴。 甘甜的露水灌入口中,仿佛母亲的温暖乳汁,令人忘却这世间的一切烦恼与痛苦,只留下深入骨髓的满足感与安全感。 郭树临张开眼睛,发现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这黑暗是如此浓郁,以至于任何事物都仿佛融化于这黑暗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要不是不断有清凉的露水滴下,郭树临真要怀疑自己是否仍身处梦中。 黑暗之中传来低沉的话语:“你醒了?” 郭树临想要发声,但喉头却仿佛被烧灼过一般,火辣辣地疼痛,使得他一个词也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但他刚刚做完这个举动,登时哑然失笑,这黑暗是如此深沉,对方怎看得见自己这番动作? 谁知那人旋即说道:“既然醒了,那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郭树临一惊,急忙坐直身子,但手刚一触及地面,登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掌心传来,使得他双手一软,整个人重重躺倒在地,直摔得脑袋发晕。 那人声音中怀有一丝歉疚:“不好意思,忘了说了,你之前手掌被倒刺所伤,全是裂口,我为了防止你伤口发炎,以炎热真气烧灼了一下。现在你手还肿着,万万移动不得。” 郭树临稍觉愤懑,但随即想到自己昏迷之前有性命之虞,定是此人相救自己才得以活命,于是平下心气,张口道:“谢谢阁下救命之恩,不知阁下有什么事情要相询在下?”声音沙哑,如同裂帛,与自己之前声音全然不同。 那人缓缓道:“你是杨天辰门下弟子?” 郭树临心道:“此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也不必隐瞒。”当下点了点头,道:“正是。” “约三年前,你可曾遇见过一名叫作鸿雁的女子?”那声音冷得像冰。 郭树临一听这个名字,登时激动起来,但刚想出言,只觉得喉咙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当即侧过身子,大声咳嗽。 那声音道:“你莫要激动,之前你怒发如狂,伤了肝脏经脉,是以喉头肿胀,难以发声。你只需轻声回答,便无大碍。” 郭树临轻声道:“这个名字……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为什么?”那声音问。 “前辈大量,请恕晚辈无法相告。”郭树临微觉有气,认定此人不应如此鲁莽,意欲挖掘自己心中隐秘。 那人不再说话,蓦地郭树临眼前一亮,一支蜡烛燃烧了起来,使他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目。 “酒肆掌柜?是你……你救了我?”郭树临大惊失色,一激动,又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那掌柜点点头,道:“我与你们几人颇有渊源,无法见死不救。现下你的同伴在一安全的处所休息,等你伤势略微好转,我便指点你们相见。” 郭树临感激地说道:“掌柜大恩,在下定铭记于心。只是不知掌柜尊姓大名,如在下得以脱险,必当报恩。” 那掌柜犹豫了一下,道:“敝名柳盼逢。报恩一事郭少侠倒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如郭少侠找到了血龙门的所在,不知能否替在下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郭树临奇道。 “柳敏诗。”那掌柜脸上忽而露出一丝温柔神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柳敏诗?好,在下义不容辞,只是不知该当向谁打听?”郭树临问。 “你到得血龙门中,向血龙门光明右使萧颜询问便成。”掌柜说道。 郭树临答应下来。随后盘膝而坐,运转内息,过不多时,自觉手部及喉部疼痛感稍有减轻,便腰部用力,从地上站起,道:“柳前辈,在下已无大碍,请前辈指点我同伴所在,在下这便前去相见。” 柳盼逢沉吟片刻,道:“你直往里去,第一个三岔路口选左,第二个岔路选中间,到了第三个分叉自会有人等你。记住,无论眼前出现何种异象,皆不可理睬,直走便是。更不可轻易与人动手。” 郭树临心中奇怪,问道:“莫非前方仍有凶险不成?” 掌柜道:“旁人自是无甚凶险,但你心中执念深重,极易受邪物影响。我本该与你同行,但我不想行无谓杀戮,因此只有请郭少侠多多担待了。”说罢,将手中的蜡烛递给了郭树临。 郭树临听他语焉不详,似乎有所隐瞒,也不再追问,接过蜡烛,再次向柳盼逢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他听得柳盼逢言语,心中戒备,凝功于眼耳,细探周身情形,以便及时应对。 走了约五里路,此时道路转为上坡,郭树临暗中留神,但并未发现任何异象,也没看见岔路,不由心下生疑,思忖那柳盼逢是否有意相欺。但他随即晃了晃脑袋,收摄心神,继续赶路。 又走了不多时,他忽觉脚下有异,似乎踩到了什么树枝一类的事物。他急忙放低蜡烛,向着那事物望去。 那是一段干枯凋敝的人手,其上大部分的肌肉皮肤皆已腐化,仅剩下少许附于白骨之上。而在手臂不远处,一具身子的骨架横在地上,与手骨之间相隔一尺,中间有几道肉丝相连。再向稍远处望去,可见这具骷髅其余肢体,皆离骷髅身子有些距离,似是遭遇五马分尸一般。 郭树临虽见惯惨事,但此骷髅形状如此诡异,乍见之下也有些心惊。想起柳盼逢所言,当下不再逗留,倏忽站起,举步便走。 随着他越走越深,脚下所发出的树枝折断之声也越来越多,同时在烛光的照耀下,在墙壁及洞顶,皆可见偶尔露出的残肢断臂,情状吊诡异常。 他不去理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第一个三岔路口,他谨记柳盼逢所言,选择左首道路前行。 在他刚踏上岔路的一刹那,他耳中传来一阵如同蚊虫嗡鸣般的声音。 这声音初始不甚响亮,几乎难以分辨,但渗入郭树临耳中,却搅得他烦躁不堪,他捂住耳朵,但这声音便沿着他头骨传递,丝毫摆脱不得。 他为了逃避这声音,开始发足狂奔起来,随着他越奔越远,这声音也渐渐变得响亮起来,由蚊蝇变为溪水,由溪水变为大风,由大风变为虎啸,直震得他头脑发胀,眼冒金星。 须臾,这声音凭空折断,一下子消失不见。郭树临如溺水之人被人捞起,登时觉得畅快无比,不由欢呼一声,放慢了脚步。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临儿,你受苦了。” 他身子一颤,顿时凝在当场。接着他脖子发僵,缓缓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正颤抖着双手,双目含泪地望着他。 “妈……妈妈……”郭树临心情激荡,泣不成声地说。 “我那苦命的孩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郭母关切地说道。 “孩儿……得杨天辰收为弟子,一直在如来道场学艺……虽然辛苦,但师父师兄都对我很好……只是……只是孩儿一直未曾忘记父母所遭遇的一切,因此也谈不上快乐……现下母上竟然安然无事,孩儿……孩儿心下之喜,实是无以复加……”郭树临跪在地上,抽泣道。 “孩儿,这些年你寄人篱下,实是苦了你了,这下我们一家团聚,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分开。”郭树临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郭树临又是一喜,抬头一看,只见他的父亲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父亲……母亲……你们都没事?可怎么会?我亲眼瞧见官兵冲进我家,把你们……”郭树临忽而心生疑惑。 郭树临父母对望一眼,脸露僵硬笑容,郭父道:“孩儿,你累了,不要多想,跟我们走吧!”语调如催眠乐声,娓娓动听。 郭树临几欲陶醉,摇摇晃晃站起,刚想迎上前去,但蓦地心中一股火焰升腾而起,一个声音道:“假的,假的,你亲眼见到父母被人斩首,哪能复生?眼前景象皆为虚幻,乃你心中妄念意欲迷你心神,使你忘却仇恨,就此堕落。你怎可中此圈套,想起来吧!想起你的仇人!永远不要再忘记了。” 郭树临立时清醒过来,双目中如有火焰燃烧,厉声道:“你们……不是我父母,说,你们是何方妖孽?” 郭父郭母同时大笑起来,身形陡然暴涨,如同两张幕布,向郭树临席卷而来。 郭树临尚未作出反应,眼前陡然一花,情景转换,他已身处一大火燃烧的房间之内,门窗皆被大火封锁,无路可逃。 “啊~~”屋外远方不停有惨叫之声传来,同时马蹄声,脚步声接连不断,偶尔夹以刀剑碰撞之声。 “这是……我家?怎么……怎么,是谁在我家放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郭树临嘶声大叫起来。 突然间,眼前墙壁被火烧裂,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郭树临绝处逢生,心里一喜,便要从洞中钻出。 哪知他刚欲从洞中钻出,忽然双足一紧,似乎被人抱住。他低头一看,立时心慌意乱。 只见他的父母满脸的焦黑血污,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凄声喊道:“郭儿,你不能扔下我们哪!你是我们郭家独苗,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郭树临一听,心中恍惚,喃喃道:“是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他呆在火中,一时放弃了抵抗,眼睁睁地看着火苗向自己烧来。 心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刻愈发显得愤怒:“你父母已经死了,你是郭家唯一血脉,如你弃生择死,郭家岂不是要绝后?那样又有何人来替你村子,替你家族,替你父母报仇?在这里的不是你父母,尽数杀之,方无后患。” 郭树临得其提点,再度清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双足一蹬,将脚下两人踩成肉泥,看也不看,纵身跃出。 他甫一出火场,眼前情景再度转换。待他回过神来,他已然身处一原野花丛之中,周身蝴蝶飞舞,蜜蜂吟唱,空气中似乎充满了蜜糖般的气息。 “小兄弟,请问郭家村怎么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身披素纱,头戴凤簪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此女双目中颜色如琉璃流动,变幻无方,周身肤色如同白玉,红唇皓齿,气度非凡。 “你……你是……”郭树临脑中发懵,不由自主地出言道。 “哦,对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鸿雁,是路过的游方道姑。”那女子浅笑道。 ... 正文 十 魔由心生 “鸿雁……是了……便是你这个魔头!我杀了你!”郭树临心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双手成爪,向着鸿雁喉咙抓去。 鸿雁一动不动,任其捏住自己脖子,妖冶地笑道:“小兄弟,你我第一次见面,又怎会有什么仇怨?你干嘛要杀我呀?” 郭树临手指加劲,将鸿雁脖子捏出深深印痕,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现下还没做出那般事来,等以后你露出你的真面目,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鸿雁咯咯娇笑道,“难道你忘了不成?” “忘了什么?”郭树临听到此言,竟无中生有地产生了恐惧之情。 “你既然忘了,我就让你想起来吧!”鸿雁朗声道。很快她的声音便形成一阵狂风,将郭树临卷入。 郭树临站在大院里,身旁站着鸿雁,而他俩身前站着数十名年轻汉子。 郭树临朗声道:“诸位,这是玉仙宫的鸿雁仙子,特来赐下神仙功法,度化世人。我得蒙仙子青睐,已然修习神功数日,自觉力气大增,神清气爽。现恳求仙子,将功法传于大伙儿,大伙儿定要勤加修炼,方不负仙子传功之恩。” “是!郭少爷!”众青年齐齐拜倒。 数月后,一间偏僻的小屋内。 鸿雁面怀忧虑,对郭树临道:“树临,我先前所传功法内有莫大缺陷,习之有害无益,你这便传令下去,叫大家停止习练。我明日便走,绝不会让你难堪。” “走……您要走了?”郭树临目瞪口呆,一时心里空空荡荡,仿佛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眼看鸿雁皱眉不语,郭树临忙道:“仙子,您不忙走,这功法由您传授,练了身子强健,百病不生,村里所有人都交口称赞。想必就是有些缺陷也无伤大雅。不如让大家再练个一阵儿,您在我家住下,好好想想,将这功法中的缺陷弥补齐全。您放心,这段时间我父亲去县里述职,村里由我做主。” 鸿雁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如是又过了一周。 郭树临早就无心练功,整日所思所想,便是鸿雁窈窕的身影。一日不见鸿雁,便如失魂落魄一般。 这****面带痴笑,正在回忆与鸿雁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忽然大门“哐当”打开,鸿雁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树临,这玉体生寒功不能再练了。刚才已经有村人冻成了冰人,便如我师父一般……我这便离去,你去阻止大家练功。”鸿雁神色仓惶地说。 “离去……不,不行!”郭树临脸色大变,惊叫起来:“大家练了那么久,早已病入膏肓,要走,也要等你将这功法完善,解除大家体内隐患才能走!” 郭树临倏地站起,又道:“那结冰之人在哪儿?我去处理。” 鸿雁抿着嘴唇,指了指屋外,郭树临匆匆出门,将那冰人拖至地窖,藏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中结冰之人越来越多,但此时大家皆如行尸走肉一般,对路上随处可见的冰人毫不理会。 “我干了些什么?”鸿雁泪如泉涌,抚面痛哭,“我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这么多人命……实是不容天道,树临,你……你杀了我吧!” 郭树临如同听到了最可怕的话语,身子一哆嗦,道:“不,你不能死!你……你定要赎罪……找出将大家恢复正常的方法……你要继续传功,完善功法……而我……我要跟着你,监视你,时时提醒你的罪过……” 鸿雁身子陡然剧震,脸如死灰,双目紧闭,如水中树叶般渐渐软倒。 郭树临急忙抢上,将鸿雁扶住,遽声叫道:“仙子!仙子!” 鸿雁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呼吸细弱,郭树临与其近在咫尺,看着她天仙般的容貌,闻得她兰花般的香气,不由心头小鹿乱撞,几欲跳出胸腔。 “我……我就亲她一下……反正她犯下如此大罪,也算是对我稍有补报……”郭树临这般想着,缓缓向着鸿雁双唇凑去。 眼看离鸿雁那娇艳欲滴的小口越来越近,郭树临心跳越来越快,到得后来,几乎犹如奔马擂鼓一般。 就在郭树临嘴唇与鸿雁接触的一刹那,他忽然撤回身子,“啪啪”连打自己两个嘴巴。大声哭叫道:“胆小鬼,为何不敢亲下?她不是仙子,是魔鬼……不不,你个畜牲,她是你的女神,你为何要亵渎于她?”这般嚎哭着,他状若癫狂,全然不分东南西北地发足狂奔,如是跑了一天一夜,这才冷静下来。寻路返回,却发现鸿雁早已离去。 他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之后几日如何度过。等到他父母归来,满村村民已尽数化为冰人。他父母身为村官,所辖之地发生如此惨祸,根本不敢上报朝廷,只好带着形如痴呆的郭树临,急急逃离了郭家村。 他父母回到了贵州铜仁的老家,定居下来,说来也巧,他家族与杨天辰乃是远房亲戚,杨天辰偶尔下山,听说了郭家痴儿之事,便亲自上门,施以针药,授以内功,郭树临便渐渐恢复了正常,但对于村中所发生之事,他是半句不提。父母还道他记忆不详,也不再强迫。 两年前,朝廷颁下圣旨,封鸿雁为当朝圣女,以此昭告天下,此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了郭家。 “父亲,母亲,我要进京一趟!”郭树临听得鸿雁名字,心如火燎,不管不顾地向父母恳求道。 他父母对他甚是宠爱,也不问他所去何为,便欣然允诺。 他带上行李,骑上快马,不眠不休,连奔七日七夜,来到了北京,终于在一次玉仙宫的出行布道活动中,见到了他魂萦梦绕的脸庞。 他当即上前求见,宁芷向鸿雁报上了他的名字,鸿雁面不改色,微笑着接见了他。 “树临,别来无恙?”鸿雁道。 郭树临身颤不已,这一年来,他无数次在梦中想象两人相见时的情景,此刻听到鸿雁温柔的话语,犹如美梦成真,如何能叫他不激动万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声音冷静异常,无丝毫波动,他说:“鸿雁,我要你嫁给我。” 鸿雁眼中精光闪烁,道:“哦?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便向皇上告御状,将郭家村发生的一切告知皇上。”郭树临冷酷地说道,“我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所谓当朝圣女,是怎样一位惨害生灵的怪物。” 鸿雁笑得花枝乱颤,身子如风般飘至郭树临身旁,凑到他耳边,道:“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与你一般年纪,但我早已与他有夫妻之约,你叫我如何答应你呢?” “你要与他解除婚约,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我要你忘掉。”郭树临斩钉截铁地说。 “好,我答应你。你先回你老家去,将一切准备妥当,一周之后,我自会来与你成亲。”鸿雁再次娇笑道。 郭树临兴奋不已,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他将自己的婚期禀报了父母,他父母笑他异想天开,当朝圣女又怎会看中他这个傻小子?但他身为郭家独苗,自小父母有求必应,此刻也不愿驳他面子,只好答应了下来。 一周后,郭树临与父母站在布置好的礼堂外,等待所谓的新娘驾临。 他们没有等来凤冠霞袍的新娘,却等来了一张抄家灭族的圣旨。 一夜之间,郭家大宅便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混乱之中,杨天辰赶到,但他仅能救出郭树临,只因郭树临的父母已经为了救他,牺牲了性命。 郭树临在万念俱灰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鸿雁冷酷地笑声,还有她如利剑穿心般的话语:“你爱慕我,威胁我,逼迫我,这些我全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要让我解除婚约,此生此世,除了我的夫君,我再也不会爱上另外一个人了。现在我饶你性命,你有本事,便来杀我报仇吧!” ... 正文 十一 魑魅魍魉 郭树临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他为虎作伥,害死了村人;是他情难自已,害死了父母;更是他道心魔种,使鸿雁终于变成了魔头。 情景再度旋转变幻,他回到了那片草长莺飞的旷野之上,手中兀自捏着鸿雁脖子,与鸿雁四目相对。 “怎样?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你可想起来了?”鸿雁微笑道。 郭树临低沉着头颅,面容凄苦,捏着鸿雁脖子的手不停抖动,劲力缓缓变得软弱。鸿雁察觉这一点,悄然伸出舌头,向着郭树临移去。 那舌上长满倒刺,根根似铁,一卷之下,只怕是连人头颅都要削去半个。 便在此时,一股幽冷的火焰自郭树临身上冒出,他手上陡然加劲,“喀喇”一声,鸿雁脖子为其捏断,随后郭树临随手一扔,鸿雁身子重重落在地上。 郭树临面目狰狞,大声吼道:“假的,明明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村人,也是由于我父亲上告御状,才导致郭家满门抄斩,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无辜的,也只有我,才能为这么多死去的人报仇,只有我……” 那鸿雁眼中闪出一道疑惑,喃喃地道:“愤怒?仇恨?不,都不是,你究竟是谁?居然能够护住他真灵不被吞噬?” 郭树临按住脑袋,道:“我……我不知道,我这便杀了你!”说罢,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鸿雁抓去。 那鸿雁叹了口气,一瞬间场景再度变化,郭树临仿佛从梦中醒来,周身是汗,眼前依旧燃烧着一支蜡烛,而四周依旧是漆黑无边的洞穴。 “刚刚怎么了?我好像做了个梦……但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郭树临皱眉苦思,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他也不纠结,深吸口气,继续前进。 这次他走了没几步,便再度见着一五岔路口,他回忆起柳盼逢指点,沿着正中路径走去。 一人神色清冷,周身紫光荧然,傲然立于他身前路上。 “南宫前辈?”郭树临遇到熟人,心中甚喜,刚想上前相认,但随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厉声道:“我的师兄师姐呢?” “我们在这里!”郭树临刚刚说完,便听得南宫轩辕身后传来喊叫声,杨龙儿等三人从南宫轩辕身旁走出,笑嘻嘻地看着他。 郭树临驻足不前,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望着眼前四人,心念急转,想要找出自己心中异样感的来源,但反复打量之下,只见这四人并无半分破绽,于是叹了口气,暗想:“郭树临,你怎这般多疑?敌人便是要易容换装,哪能做得如此完美?” 他想到此处,举步向前,同时高声喊道:“龙妹妹,襄妹妹,你们还好吗?李公子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没事,郭哥哥,我们都很好,你快过来吧!”杨龙儿招手道。 郭树临瞳孔骤然收缩,身子后跃,双掌立于身前,怒喝道:“杨龙儿从来只认是我师姐,绝不肯乱了辈分,你们是何人,又想欺骗于我?” 他话一出口,心下也是奇怪,想:“我为什么要说个‘又’字?” 面前四人脸上笑容顿时冰冻,随即发出嘎嘎笑声,如同夜间磨牙一般,也不见手脚弯曲,身子腾空飞行,向自己掠来。 郭树临脸色一变,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察觉的异常究竟为何,那便是四人行走之时那种不协调感,他们的四肢关节全然不知弯曲,便如浮空虚度。自己刚才之所以一直没有识破,便是由于杨龙儿三人出现之后便再无移动,一直在引诱自己上前。 郭树临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夷然不惧,使出灭妖降魔掌第六式“群魔辟异”,掌力如虹,分成四股,向那四人攻去。 只听“砰砰砰砰”四声,那四人全然不知躲闪,尽皆中掌,身子向后便倒。但过不多时便即站起,继续浑若无事一般杀向郭树临。 郭树临只道对方内力浑厚,便如适才金角蛉一般不惧自己掌力,当下挺身迎上,想要近身肉搏,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将敌人关节离断。 谁知眼看便要杀入敌阵,忽见一道紫光从天而降,插入自己与敌人之间。郭树临定睛望去,只见南宫轩辕手持长剑,指向那四名敌人。那四人神色悚然,似是极为害怕。 南宫轩辕道:“你等渴望寄主,我自是体谅,但此人经历剑啸振魂,居然真灵不散,极是难得。你等现在又要杀人夺舍,大违我初衷,速速离去,我不欲多造杀孽。” 那四人面肌抽搐,身子抖动,显得极为犹豫,望向郭树临的眼神中写满了嗜血与好杀,但在南宫轩辕长剑之前,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郭树临不明所以,踏前一步,道:“南宫前辈,这几人是何方神圣,怎的改装易容竟如此惟妙惟肖?” 那四人听得此言,对肉身的渴望登时超过了对南宫轩辕的畏惧,口中“嘎嘎”作响,飞速向郭树临涌去。 南宫轩辕叹了口气,长剑上紫光闪动,念道:“剑身斩邪!”接着平平无奇地一剑刺出,剑身碰触到那假南宫轩辕,其身上登时冒出一道绿光,随即化作数百道细小光粒,消散于黑暗之中。假南宫轩辕身子也重重倒地,褪去幻化的外表,变为一具遍体老皮的尸体。 其余三人怪叫一声,不敢恋战,四散逃离,转眼间便无影无踪。 郭树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蹲下身来,以蜡烛照明,细细打量,发现那尸身年岁久远,体内水分似已蒸发,乃是一具干尸,但面目依旧栩栩如生,毫无腐化迹象,不由暗暗心惊。 南宫轩辕道:“此洞深处环境异样,阴气凝聚,尸体不腐,乃罕见集尸之地。这些魑魅魍魉乃万千真灵残魂凝结而成,悠悠荡荡,四处寻找失去真灵的肉身。你刚才经历了剑啸振魂,按理说真灵早该散去,但不知怎的,你居然挺了过来。这魑魅魍魉按耐不住,竟舍本求末,想要杀人夺尸,我无可奈何,唯有以斩邪剑稍作惩戒。” 郭树临听得一头雾水,反复思索,好不容易猜出刚才岔路口听到的怪声乃是剑啸,似乎有震散真灵的危险。不由埋怨道:“刚才那酒肆掌柜命我一人前来,原来是不安好心,我适才被那剑啸搞得头昏脑胀,差点魂归极乐。” 南宫轩辕挠头道:“其实……那掌柜与我异体同心,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我本意不过是见你心中执念极重,想要让你稍经剑啸历练,斩去些执念。谁知你体内执念竟如此巨大,引发了极强剑啸之声,险些万劫不复。我已动身前去相救,但你竟自己抵住了剑啸,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了。” 郭树临似懂非懂,不由出言问道:“前辈,我常听闻江湖传言,说剑啸之声有渡人成仙之功效,而一人武功至极高境界之时便会有剑啸宫使者降临,斩去三尸,羽化登仙。难不成我刚才听闻的声音便是剑啸?而我挺了过去,已然成仙?” 南宫轩辕犹豫半天,道:“成仙与否,我自是不知,但观你情形,似乎三尸并未斩尽,应当还留有些杂念吧。而且若要成仙求道,还需练成仙体,现下离你还有些距离。” 郭树临听了,颇感气馁,但很快想起一事,问道:“南宫前辈,此地如此诡异,究竟是何名堂?” 南宫轩辕呆呆出神,半晌后才答道:“这里曾是剑啸宫。” “剑啸宫?”郭树临一听此乃武林圣地,立马兴奋起来,不停地向南宫轩辕发问。但南宫轩辕不再说话,当先而行,郭树临得不到应答,也觉索然无味,只好跟着南宫轩辕疾行。 两人又前行一里,到了岔路尽头,南宫轩辕按动石壁上一块石头,只听机关运行之声传来,墙上一块巨石缓缓升起,一间光明敞亮的石室出现在了郭树临眼前。 “襄儿,龙儿,季栖。”郭树临看清石室中三人,登时大喜道。 “树临,你没事?太好了,那九头蚰蜒呢?”三人立即起身,围拢之郭树临身旁发问。 郭树临细细端详,发现三人四肢柔软,举止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将自己适才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 正文 十二 生死攸关 “九弟,咱们快逃吧!这几人皆是鬼怪,常人绝不是其对手。”金角蛉满头大汗地说。 无角蛑不发一言,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这是自从他逃离师门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 自从毒角蟒被绞断身子之后,那雾角蚴和铜角蚧化作的怪物静默下来,依旧牢牢地缠在毒角蟒身上,便如一妖异的雕像一般。 九头蚰蜒惊恐地看着死去的兄弟,一时身子僵硬,半分也不敢动弹。 洞中不知何时已然布满了细小的荧光,飘飘忽忽,便如萤火虫飞舞,慢慢地向三人尸体聚集起来。 忽然间,这些光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束,极速向三具尸体涌去。 那三尸骤然一震,旋即发出骨骼抖动之声,彼此分开,脖子缓慢转动,向四处寻睃起来。 剩下的盗匪人人屏息凝神,牢牢盯着三尸举动。 “兄弟们,这三怪似乎目不见物,仅能凭声音追击。我们缓缓后退,绕路通过,不必去招惹他们。”盗匪耳中忽而传来无角蛑的声音, 群盗知道这是无角蛑“聚音成线”的功夫,心中大以为然,纷纷点头,轻轻移动脚步,从三尸身旁绕过。 果不其然,这三尸仿佛失去目标,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左顾右盼,发出阵阵低吼。 群盗见此策略奏效,均感振奋,继续稳稳挪步,不发出半点声响,很快所有人皆已绕过三尸,向着原路走去。 眼看三尸越离越远,突然之间,远方忽然传来“嘎嘎”的吼叫声,群盗循声望去,只见又有三人周身发光,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无角蛑看得分明,这几人正是杨龙儿,杨襄儿,李季栖。 但有一点不对头,这三人奔袭之时手脚全无动作,似乎是被人托在空中一般。 这三人越来越近,无角蛑已可看见三人的目光中充满渴望,而且目光所及,分明便是己方活着的五人。 “大家快跑!”无角蛑再也顾不上沉默,大喝一声,九头蚰蜒如梦初醒,纷纷发足狂奔起来。 无角蛑双手一挥,无数飞蛑涌出,向着杨龙儿三人及毒角蟒三尸飞去。同时自己身子后跃,急急掠去。 飞蛑大军瞬间将那几只妖怪淹没。 无角蛑操纵飞蛑,不停以银针穿刺撕扯,很快便将那几只怪物戳得千疮百孔,但那几只怪物极是顽强,顶着如潮般的飞蛑,继续挣扎着向无角蛑追来。 无角蛑心中冷笑,大喝一声:“万针铸剑!”只见飞蛑飞上半空,身前银光闪烁,随后聚在一起,形成一把银光闪闪的巨剑,向着六怪连砍数下,那六怪登时断头断肢,伏倒不动。 “区区妖魔,不过如此。”无角蛑轻声道,双手一按,飞蛑得到指令,化作一道金光,飞回到无角蛑长袍之下。 他回转过身,刚想离去。忽听身后嘎嘎之声再度响起,不由心中一凛,回头望去,登时大骇。 只见那四分五裂的六怪竟浮在空中,断肢不停变形,有的拉伸成为长鞭,有的突出形成刀剑,有的头颅长出尖刺,更有千疮百孔的**竟化作一张大网,在空中缓缓飘动。过不多时,那些怪模怪样的兵器转向无角蛑,发出尖锐笑声,再度袭来。 无角蛑再无保留,大喝一声:“太极绞!”身前数道金光涌动,一个太极图凭空出现,那数万枚银针附在太极图之上,粼粼闪光。紧接着那太极图化作一道旋风,向那些兵器席卷而去。 只听挫骨之声自旋风中传来,同时伴有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无角蛑不敢有半分懈怠,挥动双手,将内力发挥到极致,不停催动太极绞,以之形成阴阳磨盘,务要将旋风中那些怪物磨成肉末。 但随着太极绞越转越急,无角蛑只觉得旋风中阻力大增,到得后来,那旋风竟似渐渐慢了下来。随着一阵震天长啸,旋风陡然爆裂开来,化作细细微风,消失在幽深的洞穴中。 无角蛑只觉浑身脱力,望着眼前的怪物。 只见一顶天立地的巨怪站在自己身前,此怪的身高已远远超过洞顶,估计有二丈左右,身上肌肉虬结,硬如岩石,脸上无眼无鼻,仅有一张大嘴,此刻正弯着腰,死死盯着无角蛑。 无角蛑不敢再战,双腿一蹬,身子化作一道白影,向来路掠去。 那怪物太过巨大,行动不便,只好怪叫一声,再度分裂,变成十余件古怪兵器,向着无角蛑追去。 无角蛑轻功极强,那些怪物速度虽快,但依旧追他不上,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很快无角蛑便来到了他们最初进洞之处,发现其余同伙正聚在一起,眼见无角蛑出现,尽皆发出欢呼之声。腐角蛛喊道:“不愧是九弟,我就知道那些怪物奈何不了你。” 无角蛑此时已然内力用尽,身子一软,扑通倒地。同伴大惊失色,纷纷抢上前去,将其扶起。无角蛑道:“那六个怪物是杀不死的,现下我内力垂尽,无力再战,唯有尽快找着出路,速离此洞。” 余人大吃一惊,在他们心目中,这无角蛑乃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怕是武中四圣也未必强得到哪里去。现在他竟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情形之棘手,无以复加。 “九弟,现在你尽管下令,我们几个唯你马首是瞻。”金角蛉坚决地说道。 “那好,八哥,你扶着我去找机关。大哥,二哥,七哥,敌人转眼即至,你们各出兵刃,好歹将他们拦个一时半会儿。”无角蛑果断下令。 群盗得令,立即行动起来。金角蛉,银角蝼,酸角蜒三人站在隧道入口,凝神戒备。而腐角蛛则搀着无角蛑,绕着山洞寻找机关。 很快那嘎嘎之声便从隧道深处传来,待得金角蛉三人看清来者面目,无不目瞪口呆。 只见浮在空中的有长着手的骨刀,长着尖刺的头颅,血肉模糊的大网,旋转扭曲的长鞭,如同战斧一样的人腿,奇形怪状,诡异难言,其上不停发出的嘎嘎响声,更是搅得人心烦意乱。 金角蛉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使出神力金刚**,身上如罩金钟,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银角蚧逃出一奇门兵刃,乃是两边雪白银刃中间连以铁链,他握住铁链,将银刃舞得如同银盘,也随金角蛉杀上前去。 酸角蜒戴上一副手套,其上散发出阵阵酸臭,配合他原本戴着的头罩,形貌甚是骇人。他闷哼一声,一把抓向飞来的腿形战锤。 三人各使神通,与众兵刃战作一团。 无角蛑此时已然绕了洞穴一圈,此刻正坐在一块石壁前,呆呆地望着石壁上的两个掌形发愣。 腐角蛛不时向战局张望,心里焦急,但他生怕打乱无角蛑思路,因此不吭一声,陪坐在无角蛑身旁。 无角蛑忽然身子一抖,意欲站起,但他随即脚下一软,几乎摔倒,腐角蛛急忙将其扶住,道:“九弟,可有眉目?” 无角蛑摇摇头,道:“这眼前石壁乃是一整块巨石形成,这也正是此洞机关……只需身负绝世内力之人将手掌按在这两个掌形之上,便能以内息改变这石块重心,打开洞顶通道。我如内力完好,原可一试,但现下我内力已尽,只怕无能为力。” 腐角蛛登时心里凉了半截,但他仍不放弃,急道:“那大哥呢?他力气大,可否一试?” 无角蛑道:“不成的,他练得是外功,无法体会到这石块中暗藏的玄机,即使力气再大,也动不了这石块半分。现下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腐角蛛忙不迭地问道。 “只有用大量**引爆,方能使这石块移动,打开机关。但这**所需用量极大,我估计届时连整座洞穴都会波及,一个不慎,我们皆会死于非命。”无角蛑声音中出现了一丝颤抖。 “**?那岂不是只有四哥有?他不是被酒肆掌柜掉了包么?现下如何是好?”腐角蛛大惊道。 “你们功夫都是我传的,我自也会这**使用之法,先前我已从四哥衣物中找到了**及引线,现在我们处境危急,唯有搏命一试了。”无角蛑斩钉截铁地说。 ... 正文 十三 身份迷雾 柳盼逢静静靠坐在山壁之上,双目紧闭,手指微颤,似乎在操纵木偶,陡然间,他睁开双目心念一动,奇道:“怪哉,怎会又有人不请自来?” 说罢,他身子一晃,消失在黑暗之中。 转眼间,他来到郭树临遭遇剑啸之所,只见道路正中侧躺一人,满脸血红,口角吐沫,人事不省。 柳盼逢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位……好像是叫朴算道吧?他怎的到了此处?嗯,定是九头蚰蜒忙于应付亡灵,无暇顾及,他慌不择路,到了这里。” 想到此处,伸手在朴算道身上一拍,朴算道身子一颤,“啊”地长出一口气,挣扎坐起,左右张望,问道:“这是哪里?妖怪呢?” 柳盼逢奇道:这剑啸怎的对你没用?难道如今这里的剑啸之声竟变得如此孱弱了?”说完,他随手一托,一股真气传出,朴算道身子如同受人搀扶,缓缓飘到空中。他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柳盼逢,结结巴巴地说道:“掌……掌柜,是您老人家?我……我全是奉八大王命令行事,绝无伤害那几位少男少女之意……” 柳盼逢点点头,再度自言自语道:“这里危机四伏,我也不能任他乱闯,不如将他交给杨龙儿她们处置。” 说完,他右手凌空转了几转,朴算道哇哇叫了几声,身子“砰”地落在地上。随即他惊恐地嚷道:“我……我的手怎么不能动了?” 柳盼逢淡淡说道:“我封了你胸前穴位,使你仅余双足能动,现下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走,如想耍花样,当心再吃苦头。” 朴算道刚出狼窝,又如虎穴,只好自认倒霉,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 郭树临与杨龙儿等人重逢,自是喜不自胜,将自己一路所见所遇说了一遍,他口拙舌笨,不善表达,是以虽然路上遭遇颇有惊心动魄之处,但在他说来,却显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杨龙儿等三人听得一头雾水,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听他说完,杨龙儿道:“好啦,郭木头,知道你受苦了,要不是你挺身而出,只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怎样?要不要师姐我给你按摩一下,犒劳犒劳?” 郭树临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连声推辞。杨龙儿哈哈大笑,道:“还好你不要,不然保管你分筋错骨。对了,襄儿,郭木头舍身救你,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杨襄儿又羞又气,捏拳锤向杨龙儿,同时恨恨地说:“臭龙儿,看我不收拾你。” 杨龙儿毫不示弱,两女登时打作一团。 李季栖也不去理睬两女嬉闹,走向南宫轩辕,道:“前辈,现下我们四人团聚,又摆脱了追兵,还请您指点出路,我们也好早日上路。” 南宫轩辕抬头望了望石室顶阁,道:“现下时候未到,通道尚未开启。等到了子时,自有办法送你们回地面。” 南宫轩辕将信将疑,但望着顶阁处那高约百丈的开口,以及石室那光秃秃的石壁,也只好暂且作罢。 原来他们所在石室虽不甚宽敞,但却有一开口与外界相通,不过那开口在石室顶阁处,高高在上,虽可通过其中看到日月星辰,却无法通过其外出。 郭树临忽而想起一事,道:“龙儿,襄儿师姐,有一事说来你们不信,刚才是那酒肆掌柜救了我,还说他与我们之间颇有渊源。” “颇有渊源……他当真这般说法?”杨襄儿闻言,立时激动起来,只觉心中一阵阵发慌,当即起身问道。 “嗯。”郭树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还拜托了我一件事,请我向血龙门光明右使打听一个叫柳敏诗的人。” “柳敏诗……敏诗姐姐!?”杨襄儿与杨龙儿同时惊呼起来。 “怎么,你们认识此人?”郭树临问。 “当然了,那酒肆掌柜现在何处?”杨襄儿急切地问道。 郭树临从未见过杨襄儿如此激动,心中奇怪,挠了挠头,道:“他指点我道路之后便与我分离,但应该还在此洞穴之中。” “难道……难道他当真是……是……萧大哥?”杨襄儿捂着嘴巴,浑身颤抖,几乎语不成句。 杨龙儿向南宫轩辕望去,只见南宫轩辕神色漠然,全不在意,想起他之前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下思忖:“南宫哥哥口口声声自称不是活人,难道此地竟有将人化为僵尸的功效?但他既然身为僵尸,但又为何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 她又看了看杨襄儿,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搂住她妹妹,柔声道:“襄儿,我知道失去所爱之人多么痛苦,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杨襄儿依偎在姐姐怀中,渐渐平静下来,顺从地点了点头。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之时,忽听石室大门发出机关声响,再度缓缓开启。 “什么人?”郭树临与李季栖同时上前,挡在了大门之前。 一白发白面的男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柳掌柜!你怎么来了?”郭树临惊道。 “我给你们带来一人,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可向他发问。”柳盼逢一挥手,一胡子花白的男子从他身后蹿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郭李二人跟前。 “朴算道!”李季栖大喜,“刷”地一声,拔出长剑,搁在朴算道脖子上,厉声道,“说,究竟是何人向你泄露了我们目的?你又是如何知晓我们会路过此处?” 朴算道吓得簌簌发抖,颤声道:“李……李少侠,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说到此处,他陡然压低声音,神情凝重地道:“那位大人名讳不可公开宣扬,请李少侠将耳朵凑过来。” 李季栖哪会上当,长剑一翻,在朴算道脖子上划了一道印痕,喝道:“这里并无外人,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招,尽管说出来便是。” 朴算道蓦地阴冷一笑,缓缓说了一个名字:“李仲槃。” “二哥?怎么……会是他?”李季栖陡然一阵眩晕,手上劲力一松,长剑差点落地。 朴算道等得正是这个机会,他不待余人围上,双足一蹬,化作一道灰影,向着光滑的石壁上跃去。这一纵一跃,竟显出极强轻功。 郭树临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使出灭妖降魔掌第八式“天龙吞魔”,掌势如天龙飞舞,向朴算道追去。 朴算道身在空中,无处可躲,同时双手无法动弹,也不能格挡。只好微微侧过身子,以右肩承受了郭树临汹涌而至的掌力。 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右肩登时折断,但他也借此掌力,身子又拔高了数尺。随即他左手在怀中一掏,一副铁爪出现在了手上,全力一挥,那铁爪带着一条铁链飞出,嵌入上方石壁。他左手一拉,身子随着铁链升起。 眼看已远离石室中众人攻击范围,他哈哈大笑道:“我朴算道算无遗策,绝非浪得虚名吧?” 柳盼逢脸露诧异之色,道:“你之前一直在隐瞒武功?” 朴算道脸现得色,笑道:“人活在世,总要有些压箱底的功夫,要不然被人擒住之时便无脱身之法了。” 柳盼逢微一思索,抬头道:“你故意挨人一掌,借外力疏通胸腹间淤塞的真气,使得双手得以活动?你有如此心机功夫,之前遭受九头蚰蜒折磨时怎会全无抵抗?” 朴算道脸现神秘笑容,道:“他们杀不死我,我也正好利用他们迷惑于你,要不然我怎能在萧贱大侠您手下逃出生天?” 他此言一出,石室中众人登时齐刷刷将目光集中于柳盼逢身上。 柳盼逢露出困惑神色,喃喃道:“萧贱?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难道是我?” “哈哈!你莫要再自欺欺人,我之所以来此,便是要确定你的下落,同时告诉你一声,我剑啸宫使者不日便会光临寒舍,为你斩三尸成道。” 说罢,朴算道手中铁爪连挥,身子如猿猴一般缘墙而上,不久便消失在石室开口之中。 ... 正文 十四 记忆残片 “李道一……你不是死了吗?”无角蛑望着眼前男子,一时半会儿头脑发晕,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错了,全都错了……我求求你……杀了我。”那男子神情可怖,皮下似有虫豸蠕动,双手双脚皆有精钢镣铐,被牢牢锁在墙上。 “你罪大恶极,这是你应有之惩……”无角蛑捂着自己脸面,不忍再看眼前惨境。 “你如不愿杀我,那便帮我另外一个小忙吧!”墙上男子倏忽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我将武当最高心法尽数传授于你,你如福至心灵,必有大成之日……如此一来,我便不算白在世上走一遭。” 说完,那墙上男子也不废话,口中念念有词,一段段晦涩难懂的文字从他口中冒出,钻入无角蛑耳中。 忘却,记忆,忘却,记忆,神经突触在脑中不断形成湮灭,轮回往复。电流织成信息的罗网,割裂组合,首尾颠倒,渐渐乱作一团,已然分不清前后左右。 “从今天起,你就叫作柳盼逢吧!”一个声音说道。 ———————————————————— 一阵震天巨响传出,携带着无可阻挡的气流,将整座山洞直震得摇晃不止。金角蛉,银角蝼,腐角蛛三人在群怪包围之下,本已浑身浴血,体力不支。随着这巨大的爆炸冲击袭来,三人反而得到机会,冲破了包围圈,躲进了隧道之中,逃过了爆炸所造成的塌方。 待得岩石不再落下,三人鼓起勇气,向着之前死斗的洞穴走去。 整个洞穴皆已被石块填满,那些怪物皆被掩埋于重达万斤的山石之下,想必再也无法作恶了。 “八弟,九弟?”金角蛉运起最后内力,高声呼喊道。 “大哥……我在这里……”远方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金角蛉等三人眼前一亮,翻过障碍,来到发声之处,手脚并用,奋力挪开碎石。 很快岩石之下就露出了一个小洞,那是石壁上的一个凹陷,其中藏有两人,那无角蛑身处外围,以身躯死死挡住腐角蛛,后背被石块砸得鲜血淋漓,而腐角蛛则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九弟,你还好吧?”金角蛉见状大急,出言问道。 “我还好,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八哥内力不足,受爆炸冲击,伤了脏腑,要赶快找个地方疗伤。”无角蛑有气无力地说道。 金角蛉不再多言,与银角蝼、酸角蜒一起抢上前去,搀起无角蛑,抱过腐角蛛,将两人靠坐在一平坦的墙边。取出伤药,喂两人服下。 “老九,你身子骨真硬,你受这般重创已经记不清多少回了,每次都仅仅磨破些皮,我看你的金钟罩功夫还在我之上。”金角蛉赞道。 “这是自然,我传下的心法嘛!”无角蛑笑道。 “可是九弟,我听你说你这功夫乃是内家心法,但偏偏能将外门硬气功练到这等地步,我看江湖上也没有多少门派有此能耐吧。”银角蝼插嘴道。 无角蛑思绪一阵混乱,淡淡地道:“我盘古仙派向来隐秘,不欲称雄江湖,这些功夫自不被外人知晓。” “知道啦!你一向叫我们严守门派秘密,因此凡是看过我们武功之人我们都是斩草除根的。”酸角蜒接过话茬。 “正是如此。”无角蛑点点头。跟着他扶墙站起,抬头望了望洞顶,叹道:“没想到我还是算错了一点,这爆炸之力依旧无法打开出口。” “那我们如何出去?”金角蛉急道。 无角蛑将脸转向隧道深处,道:“此洞空气充足,必然另有出口,估计便在隧道另一头。适才那些怪物已然在爆炸中覆灭,我们只需沿隧道深入,定能找到出路。” 金角蛉三人闻言,精神一振,于是取出干粮水壶,分而食之,同时静坐调息,恢复体能。 约莫修养了两个时辰,那腐角蛛也幽幽醒转,在酸角蜒搀扶下,勉强能够行走。于是兄弟五人在无角蛑带领之下,沿着隧道缓缓前行。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群盗来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五人看着眼前岔路,一时仿徨无措。 “九弟,我们要走哪条路?”金角蛉问。 无角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眼下我等也不便分开,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他微一犹豫,迈开步子,向着左首一条岔路前行。 余人听他话中无半分把握,行动也颇显踟蹰,不由尽皆心惊,但此刻无角蛑乃他们唯一倚靠,也只能走着瞧了。 无角蛑走了几步,忽觉耳中传来嗡嗡之声,他陡然惊觉,大喝一声:“停下,不可再行深入。” 但此言一出,却无人响应,无角蛑转头望去,只见他的弟兄们犹如醉酒,手舞足蹈,形状诡异。 “难道……这便是江湖传言的剑啸?”无角蛑汗水涔涔而下,“但我怎的不受影响?说不得了,在此待得越久,越是凶险。” 他双手一扬,扔出四根套索,将金角蛉等人捆住,随后他足下加劲,拉着四人便向前冲。 只听那剑啸之声越来越响,无角蛑只觉得头晕目眩,但他意志坚定,始终咬紧牙关,过不多时,他渐渐接近了此岔路的尽头,那剑啸之声也随之减轻,尔后消失不见。 他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心跳如狂,不由一跤坐倒,却听到耳边传来金角蛉等人呼声:“九弟,九弟,你又怎么了?难道是旧伤发作?” 他笑骂道:“你们几个,疯疯癫癫,坐享其成。要不是我心无杂念,只怕我等要尽数交代于此。” 金角蛉几人懵懵懂懂,但也发觉身子早已离开原地,不由心下后怕,对无角蛑更是感佩。 金角蛉打了个哈哈,刚想说几句场面话。忽然间,他瞪大眼睛,手指伸出,口中荷荷呼呼地指着前方。 只见数十具骷髅正缓缓向几人走来,尽是周身绿光明灭,便如之前所遭遇的怪物一般。 无角蛑心中一惊,急忙翻身坐起,暗运功力,沉默不语。金角蛉等人也是凝神戒备,只等无角蛑一声令下,便即上前厮杀。 那些骷髅缓缓飘至五人身旁,侧转过头,似是在找声息,但金角蛉等人有了先前教训,自是大气也不敢出,骷髅们寻睃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好转过身子,按原路飘回。 眼看那些骷髅就要消失不见,便在此时,无角蛑听到自己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似有数人正在向自己这边接近,其中有一人脚步声极轻极柔,但却使得整座山洞轻颤不止,武功之高,当真难以想象。 那些骷髅登时如鲨鱼见血,纷纷转头,向着声音发出之地疾掠而去,无角蛑等人急忙闪躲,堪堪让开了骷髅行进的道路。 骷髅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外,随即隧道尽头便传来野兽狂吼之声,紧接着数道红光闪现于黑暗之中,山洞再次发出轰鸣。这轰鸣声持续了约一柱香时间,不久后便即归于沉寂。 那沉闷的脚步声再度传来,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适才那些骷髅显然并未对来者造成任何威胁。 无角蛑心中惶恐异常,传音道:“来者武功超凡入圣,不知来意,我等皆有伤在身,不可硬拼。大伙儿不可发声,加快步伐,速速随我赶路。” 其余四人忙不迭点头,无角蛑不再言语,快步向前走去。 无角蛑本指望那剑啸声能将来人阻止,但那沉闷的脚步声始终如附骨之蛆,牢牢跟在己方身后,几人紧赶慢赶,始终不曾拉开距离。看来那剑啸并未建功。 行不多时,五人来到一五叉路口跟前,这一次不知怎的,无角蛑毫不犹豫,信步便向中间道路走去,金角蛉等四人不明就里,依旧随之前行。 这一次出现在他们身前的,是一顶天立地的巨大骨架。既无头颅,也无四肢,唯有胸前一排肋骨,不停开合,似是一张长满利齿的巨口一般。 ... 正文 十五 戮力同心 无角蛑等人眼见那拦路妖魔肋骨锋锐无比,似尖牙利齿,一张一合,似要择人而噬,如贸然上前,只怕要被其戳得千疮百孔。 无角蛑眉头皱起,低声喝道:“大哥,你带弟兄们先走,我在此将这怪物阻拦片刻。” 金角蛉摇了摇头,道:“不行,眼下这局面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你,你带大家先走,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决计不比你小,由我来扛着这怪物……”接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九头蚰蜒的头头。” “这怎么行?你创立了九头蚰蜒,要是你死在这里,这人心还不得散了?”无角蛑反驳道。 “九弟,这么多年过来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你实是大家的头头儿,其实……我早该让位于你了。只是你一直拒不接受,我才越俎代庖,暂摄这头领一职。现下情况九死一生,你如再行推辞,便是眼睁睁看着九头蚰蜒断送于此啊!”金角蛉声音哽咽,情绪极是激动。 无角蛑没料到金角蛉竟在此重提让位一事,眼看他言辞恳切,其余盗匪也是面露期待,知道如自己依旧坚不允诺,那便会大伤众人士气。于是沉吟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 金角蛉大喜,道:“什么条件?” “我等在此共同迎敌,魔挡杀魔,神挡杀神,待得大家一起活着出了此地,我才会当这这九头蚰蜒大当家一职。”无角蛑坚声说道。 “好!”其余四人热血沸腾,放声高呼。 那肋骨怪物听到众人喊声,当即肋骨正中大开,形如一张大嘴,向着众人咬去。 “太极雷锤!”无角蛑低吼一声,纵身上前,左手掌心打开,缓缓画圈,似在搅动天池之水,那怪物周身气流缠绕,行动登时慢了下来。无同时无角蛑右手紧握成拳,挥动如雷,划出一道圆弧,锤向那肋骨怪物。 无角蛑此招双手一阴一阳,一静一动,如太极双鱼,暗合天理。那怪物万万躲闪不得,在无角蛑右手大力锤击之下,周身骨骼皆发出碎裂之音,庞大的身躯向后便倒。 金角蛉大喝一声,大步上前,趁着那怪物倒地不起,一把抱住三根肋骨,用力一扳,只听“咔擦”一声,那肋骨竟被他生生折断。他大笑起来,道:“这怪物外强中干,定是饭没吃饱。” 谁知话音刚落,他突然闷哼一声,众人顿感心惊,凝神一看,只见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根尖骨,趁金角蛉不备,刺入了他的左腰。 众人见大哥受创,皆怒发如狂,银角蝼身手矫健,银刃自其手中飞舞而出,瞬间将那尖骨削断,酸角蜒戴上手套,其上冒出阵阵酸雾,一手捏住一骨,运起内力,那骨骼竟渐渐被其酸雾融化。 腐角蛛伤势未愈,不便上前拼杀,只是在远处不停挥舞着手中黑色长鞭,替弟兄们阻挡骨刺的偷袭。 那怪物发出剧震,身子骤然浮空而起,将金角蛉等人抖落,随即张开剩余肋骨,如同巨型钉耙一般,“呼”地一声,向众人冲来,来势甚是猛恶。 无角蛑再度踏前一步,喝道:“太极雷月!”双手挥舞成圆,一股旋风从手中激射而出,与那怪物一撞,化作数道湍流,那怪物受气流影响,身形不稳,攻势便停了下来。 无角蛑周身涌出气劲,双手用力一分,喝道:“弧月!”那怪物身子骤然遭到两股大力撕扯,竟而从中一分两半,细小碎骨纷纷落下,便如下雪一般。 余人见状大喜,金角蛉将金身神功运于双臂,一马当先,冲向怪物,双手连挥,将本已伤痕累累的肋骨一一折断。银角蝼则挥动那锋锐无匹的银刃,斩断其余附骨。酸角蜒跟在两人身后,趁肋骨巨怪自顾不暇,以酸雾腐蚀脊柱。 这一番大闹,转眼间便将这怪物拆得七零八落,偶有碎骨意欲偷袭,腐角蛛眼明手快,以长鞭将之一一击落。 过不多时,这肋骨怪物只剩满地碎骨,众人累得气喘吁吁,周身布满细小划痕,不过除了金角蛉受伤稍重,其余人并无大碍。 “好了,事不宜迟,大家上路吧。”无角蛑喘着粗气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红影发出呼啸,疾驰而至,瞬间将腐角蛛捅了个对穿。 此刻变故陡生,人人皆不及反应,“八弟!”金角蛉呆了一呆,随即咆哮一声,不顾自己腰间伤势,纵身跃起,向着那红影扑去。 “当心!”金角蛉耳中忽然传来无角蛑的声音,心中一凛,急忙停住,紧接着“扑”地一声,他扭头一看,只见无角蛑站在自己身侧,双手死死握住一柄弯刀刀刃。而那弯刀的主人正站在无角蛑身前,双目闪着寒光,毫无感情地看着眼前众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衣男子,其全身尽数为红布覆盖,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双手则拿着两柄弯刀,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魄。 无角蛑双手用力,意欲将弯刀折断,但那红衣人察觉到了这点,身子骤然后跃,退到了腐角蛛身旁,与适才杀害腐角蛛的红影并肩而立。 “九弟……刚刚是你救了我?你没事吧?”金角蛉死里逃生,知道敌人绝非易与,当即冷静下来,低声问道。 “我……没事……”无角蛑声音中透露着忧虑,但他立刻站直身子,面向那道红影。 那红影周身围绕着红色的雾气,使得其面目不甚清楚,但若仔细打量,可隐约看见他身穿厚实蓑衣,头戴斗笠。他手臂穿过腐角蛛的身子,从腐角蛛背后露出。腐角蛛尸身挂在他手臂上,似全无份量。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杀害我兄弟?”无角蛑此刻体力未复,动起手来无半分胜算,于是大声质问,暗暗以武当心法恢复内力。 那红影不答,陡然间,腐角蛛的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露在外部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起来,很快就变得形如干尸。红影手一抖,腐角蛛身子跌落在地,发出极轻声响,便似一根羽毛一般。 无角蛑等四人看着眼前一幕,皆鸦雀无声,心中为无边的恐惧充满,谁也不敢妄动。 “血……还要更多血……”那红影发出低沉的呢喃。 须臾,无角蛑只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金角蛉急忙将其扶住,颤声问道:“九弟,你没事吧?” “这是……尸阴凝血……你们快走……这人……你们决不能与他交手……”无角蛑脑中记忆如沸水翻腾,不断有残片冒出,交织成一幅幅混乱的图像。凭借着这些残影,他捉摸到了一些线索,出言道。 “不行,八弟尸骨未寒,我们又怎能再度弃你不顾?”金角蛉急道。 “你们不走,我便死在你们面前。”无角蛑语气坚定,喘息道。 金角蛉身子一哆嗦,他从未听过无角蛑如此绝望语气,他也知道无角蛑言出必践,绝不反悔。 于是他一言不发,向着无角蛑拜了一拜,倏忽起身,拉着呆若木鸡的银角蝼与酸角蜒,转身便走。 那红影身子一晃,急急掠过数十丈距离,伸手向金角蛉三人抓去。 但一只缠绕着紫电的手将其手腕轻轻握住,他便再也动弹不得。 那手的主人是无角蛑。 红影扭过头去,眼睛中写满难以置信之意,盯着无角蛑打量半天,喃喃地道:“宫主叫我来找的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但……我不能放你过去。”无角蛑说。 红影眼中闪过迷惑之意,随即身子突然消失。无角蛑只觉胸口遭受重重一击,整个人直飞出去,撞在墙上,一声巨响发出,只见无角蛑深深嵌入石壁之中,连一根手指头也瞧不见。 “没气了?原来也是凡人之躯,我还以为宫主认错人了。”红影自言自语道。随即他又瞄了无角蛑消失之处一眼,舔了舔舌头,叹道:“死尸的血味道不咋地,挖出来又嫌麻烦,还是先干正事,找到萧贱再说。” 说罢,他不再理睬无角蛑,迈开步子,向洞穴深处走去。 沉闷的脚步声再度使整座洞穴战栗不已。 ... 正文 十六 咫尺临渊 朴算道离去之后,一时众人皆不言语,望着柳盼逢,心中各有所思。 “萧大哥?你真的是萧大哥?”杨襄儿终于按耐不住,语气中带有哭音,向着柳盼逢大声嚷道。 柳盼逢眉头紧锁,默不作声,沉思许久,这才开口说道:“我叫柳盼逢。” “柳盼逢,柳盼逢……难道你不是盼望着见到柳敏诗姐姐么?而且你还说过我们之间深有渊源,你不是萧大哥还能是谁?”杨襄儿这般说着,缓缓走到柳盼逢身前,突然纵身一扑,钻入柳盼逢怀中,将其牢牢抱住。 柳盼逢身子一颤,一时手足无措,不由将目光投向南宫轩辕,只见南宫轩辕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南宫公子,这萧贱又是何人?难道我当真是他不成?”柳盼逢发问。 “我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个人,但我也记不清他的长相。”南宫轩辕支颌道,“但根据我记忆中所描述他的武功来看,与你无半分相似之处。” “这便是了,我说,你们是不是都认错人了?”柳盼逢推开杨襄儿,认认真真地盯着杨襄儿说道。 杨襄儿细细打量柳盼逢面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的,虽然你的容貌大变,但我感觉到你便是萧大哥,决计错不了。否则……否则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为何大有渊源?” 柳盼逢脑中一片混乱,过了半天,这才嗫嚅道:“我……认识你们父亲,而且……似乎救过你们……好像是在一个叫作鬼愁峡的地方。” 南宫轩辕插嘴道:“萧贱的确在鬼愁峡救过她们。那时南宫轩辕还活着,也帮了大忙。” “难不成……我真的是萧贱?”柳盼逢苦恼地说道。 “萧贱大侠,在下有一事请教。”正当柳盼逢苦苦回忆之时,郭树临上前一步,向柳盼逢深深做了一揖,大声道,“请问鸿雁是不是您的弟子?” 柳盼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低头说道:“曾经是的……” “那你可知她曾涂炭生灵,害死无数百姓?就连我的父母也惨死在她手下。”郭树临骤然狂怒起来,大声吼道。 “对不起……我成为她师父,乃是在此事发生之后……我还道她已改邪归正,谁知……谁知她连我都……”柳盼逢面部肌肉抽搐,似乎内心处于剧烈波动中。 “郭师弟……你不要这般斥责萧大哥……他遭鸿雁背叛,江湖上都说他被崇祯杀了。想来最难受的人便是他。”杨龙儿劝道。 郭树临听得杨龙儿此言,怒气稍平,想了想,随即又问道:“那我听江湖流言,说你曾与鸿雁结为夫妻,可是当真?” “郭师弟!不得无礼!”杨龙儿及杨襄儿同声惊呼起来。 柳盼逢身子剧烈摇晃,脸如死灰,过了半晌,这才缓缓吐出一句:“是的……” “你……你们这对厚颜无耻的狗男女,我……我杀了你们!”郭树临不知为何,只觉得怒气难抑,一把抓住柳盼逢衣领,手掌作势便要向柳盼逢头颅劈去。 众人见状大惊,无人料到郭树临言谈之间便下杀手,眼看郭树临掌势雄浑,便欲阻止也无法可想。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郭树临脸色一紫,踉踉跄跄向后倒去,待得退到墙边,他喃喃地道:“畜牲……竟如此执迷不悟,你的仇人仅是鸿雁一人,万万不可搞错了……” 杨襄儿眼中噙泪,走到郭树临身前,大声质问道:“郭树临!你发什么疯?萧大哥涉世不深,受坏女人欺骗,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郭树临也不辩解,黑着脸,低着头,对杨襄儿的喝斥只是唯唯诺诺。 “你可以躲过的,为何不躲?”南宫轩辕的声音在柳盼逢脑海中响起。 “此人心中有魔,就连剑啸也无法将之斩尽,如不将之显露,以后只怕会为祸甚巨。”柳盼逢回应道。 “怎么?又有人来了?”忽然之间,柳盼逢双耳翕动,察觉异样,紧接着身形一晃,已来到了石门之外,只见金角蛉、银角蝼、酸角蜒三人神色慌张,脚步散乱,径直向此处跑来。 “有……有怪物!快,快带我们逃出这里!”金角蛉见到柳盼逢,如见救星,嘶声大叫道。 柳盼逢微觉奇怪,于是闭起眼睛,运功于耳。刹那间,整座洞穴的一切信息皆化作信号,传入耳中,在其脑内勾勒出一副情景。 陡然间,他张开双眼,脸色变得极是凝重,朗声道:“快!随我来!” 说罢,他领着金角蛉三人钻入石室,随后他按动开关,将石门牢牢关上。 “萧大哥……这几人不是我们对头么?怎么将他们放进来了?”杨龙儿奇道。 “杨姑娘……我们之前各为其主,多有得罪……现下……给您赔礼了。”银角蝼气喘吁吁,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个洞穴里怪物出没,我们兄弟与之搏斗,死了好几个,但也杀了不少怪物报仇。谁知如今一下子又冒出两个来,端的厉害无比,我们实在敌不过,只能逃命。” 杨龙儿叉腰大声道:“什么怪物?你们自己招惹来的,自己处理不了,难道叫我们帮你们擦屁股?而且你们作恶多端,乃是恶有恶报,莫说我们是敌非友,便是当真亲如兄弟,又怎会帮你们这种恶人?” 金角蛉气往上撞,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为了抓你们几个,我们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还有,姓郭的小子,你杀了我两名兄弟,这深仇大恨我还没报呢!” 郭树临浑然不惧,上前一步,道:“你们作恶在先,还有脸找我报仇?不过你想要动手,我自是奉陪到底。”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动手,忽然一阵长啸传来,直震得人人头晕脑胀,内息翻涌。 柳盼逢双眼死死盯住石门,沉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石门轰隆一声巨响,骤然爆裂开来,在满天飞舞的石屑中,一个红气缭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身后,一高约七尺的红衣人手握双刃,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 南宫轩辕上前一步,与柳盼逢并肩而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二人。 “萧贱,好久不见了。”那红影声音空灵,无悲无喜,但一股寒意却直直深入人灵魂深处。 “怎么人人都叫我萧贱?难不成我当真是他?”柳盼逢自言自语道。 “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南宫轩辕镇静地问。 “我奉剑啸宫宫主之令而来,萧贱,你已有资质,可愿闻剑啸之声,斩去三尸,脱离红尘,入得真灵大道?”红影声音幽冷地如同灵堂一般。 此言一出,石室内鸦雀无声。人人心中惊疑,想起武林中古老的传说,只觉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这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那红影猝然爆发出一阵邪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话……当真好笑,宫主……是你编出来的?” 随即他稍稍收敛,依旧笑道:“好吧!我直说了吧!萧贱,我的确是来斩你三尸的,但你我之间有一些宿怨,所以我又附赠了一份大礼。” 他缓了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在斩你三尸之前,吸光这里所有人的鲜血,让你体味一下什么叫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说完,他纵声大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之意。 柳盼逢垂下双目,道:“子时到了没有?” 南宫轩辕抬头望了望天,旋即摇头道:“只怕还有一会儿。” “那我便来会会他吧!”柳盼逢周身紫光燃起,语气依旧平静。。 红影身形暴起,红气化作一对猩红血翼,使其浮在半空,空气中瞬间杀气弥漫,一时间众人如身处噩梦,手足无力,便连挪动半分也不可得。 柳盼逢双足一蹬,身子也出现在了半空,身后霎时出现一对紫翼,只见双翅连振,柳盼逢骤然间无处不在,随着一声清啸,数十道紫雷同时向红影劈去。 红影人不敢怠慢,一挥手,一柄血红长镰凭空出现,镰刃飞舞旋转,将紫雷尽数挡住。跟着他手一指,喝道:“血神沙场!” 那长镰转眼间铺展开来,将整座石室染成红色,一阵阵血腥气直冲鼻腔,中人欲呕。 ... 正文 十七 血魔轮回 那红镰化作血雾,渗入空气之中,使得空气粘稠浓厚,人人身处其中,便如陷入泥潭,只觉得呼吸不畅,身子几乎难以动弹。 柳盼逢挥舞紫翼,停在半空,四下张望,奇道:“你这血气乃是人鲜血所化,你从何处得来如此大量血液?” 红影耸耸肩,道:“自是从凡人体内吸来。” 柳盼逢闻言失色,怒道:“你这恶魔,此血气如此浓郁,少说也要数十人身上鲜血方才足够,难不成你牺牲了这么多无辜性命?” 红影双目露出笑意,道:“你我早非凡人,又何需在意蝼蚁性命?我此次为与你交手,特意吸取了一百人份鲜血,请你莫要客气,好好品尝。” 柳盼逢不再言语,稍稍挪动一下手脚,只觉身子沉重,如负千斤之物,行动极是困难。当下大喝一声,周身形成一紫色盔甲,双翼舞动,向着红影冲去。 红影身形一晃,轻松便避开柳盼逢攻势,跟着双手成爪,连绵不绝地抓向柳盼逢。招式迅猛,速度较之前竟更甚一筹。 柳盼逢不闪不避,任凭红影击中自己。与此同时,那紫电盔甲放出一道电弧,重重击打在红影身上,那红影惨叫一声,身上爆开紫色火光,身形倏忽拔高,躲在高空,凝视着柳盼逢。 柳盼逢身上紫电盔甲剥落一角,露出一深约寸许伤口,但他浑若未觉,手中慢慢出现一柄紫色长剑,遥遥指向红影。 红影笑道:“你如此愚笨,上次已然吃过苦头,这次还轻易为我所伤。如今我体内鲜血之力已非昔日可比,你决计阻拦不了。” 说罢,他大喝一声:“万血归宗!”霎时之间,石室内鲜红的血雾翻滚涌动,郭树临、金角蛉、银角蝼、酸角蜒四人之前受过外伤,只觉得体内血气沸腾,纷纷化作细小血流,从之前受伤处冒出,向着红影聚拢而去。四人心下大惊,死死用手按住伤口,但鲜血丝毫不止,沿着指间缝隙源源不绝地漏出。很快四人只觉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但柳盼逢却全然无事,他望了望肩上伤口,再度挥翼,向着红影一剑斩去。 红影一闪,身子消失在血雾之中,诧异的声音在血雾中响起:“怎么可能?你体内鲜血居然不受我控制?不对……难不成……你体内……你体内竟无鲜血?”这声音在血雾的每一个角落轰鸣作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柳盼逢寻不见红影,故计重施,运功于耳,意欲搜寻红影下落,但那红影竟似与血雾融为一体,无所不在,却又全不存在。 突然间,柳盼逢周身剧震,连遭重创,紫电盔甲自行反击,放出紫光电弧,但这电弧却全未击中敌人,在血雾之中很快消散。 “他不在此处,乃是操控血流攻击,你莫要浪费力气,先解决这血雾要紧。”血雾中传来南宫轩辕的声音。 柳盼逢身上盔甲多处剥脱,几乎就要散架,陡然间,他瞳孔收缩,身子一仰,堪堪避开了攻向他头颅的一击。但随即身后一股大力传来,直直将他击飞数丈。他双翅连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但紫电盔甲此时已然七零八落,已无守御之力。 忽然间,柳盼逢似是乱了手脚,紫色盔甲连续向四面八方放出电弧。同时他胡乱飞舞,将电弧洒向血雾的每个角落,显然是想殊死一搏,以大范围的攻击找出敌人所在。 但这些电弧在血雾中全无作用,很快便被翻翻滚滚的血雾吞没。红影讪笑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这般表现,显然已黔驴技穷,还是莫要做困兽之斗,老老实实认输,可以少吃些苦头。” 柳盼逢对其毫不理睬,依旧进行着他徒劳无功的反击,很快他身上盔甲尽数剥落,但那血雾依旧翻涌不止,甚至较之前更浓了几分。 “怎么?没招了?那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那几位凡人朋友体内鲜血已经丧失大半,再过得一柱香时间,只怕便会被我吸成人干。可惜你没有眼福,估计是无缘得见了。”红影的声音中充满了残忍的笑意。 “半柱香?用不着。”柳盼逢停下身子,收去双翼,缓缓降落在地上,“很快就要结束了。” 说完,他双手一合,轻轻说道:“阴阳化雷。” 一瞬之间,满室的血雾骤然燃烧起来,一朵朵紫色火焰从血雾中诞生,随即消亡,血雾便即化作虚无,而在虚无之中再度产生闪电,震天动地,直震得石室泥沙俱下,摇晃不止。红影发出愤怒的吼叫,身形出现在半空,身上蓑衣破烂不堪,血翼也千疮百孔,勉强漂浮在半空,似乎随时都要坠落。 “你之前……并非胡乱攻击?而是将阴阳之力散布于血雾之中,之后使阴阳交战,化作雷鸣?”那红影倏忽冷静下来,沉吟道。 “正是,我也是刚悟到这一招,便称其为阴阳化雷吧!”柳盼逢面色平静地说道。 “好一招‘阴阳化雷’,若不是适才我及时收去血神之力,只怕要被这雷鸣侵入体内,生死操于你手。”红影赞道。 此时他周身血气已然散去,仅余一对红翼。斗笠也被轰去,露出真正面目来。 那是一张惨白无比的男子脸庞,比之柳盼逢更胜一筹,但在这白色之下,却隐隐浮动着黑气,使人一见之下便心生不祥。他的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牙齿,其上附着着鲜血,如同杀人无数的利刃一般。 此人正是白起。 不过说来也怪,他之前曾与萧贱交手,领教过阴阳化雷这一招,但此次再度遭遇,却如从未见过一般,显得极是惊奇。 白起随即收去双翼,“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眼神缓缓扫过,只见杨龙儿、杨襄儿、李季栖三人毫发无损,郭树临,金角蛉、银角蝼、酸角蜒四人也已恢复过来,虽然面无血色,但显然仍有余力。 “你这招新创即熟,居然力道控制如此之好,并未伤及无辜,令我大开眼界。”白起连声称赞。 柳盼逢淡淡地说:“也许我以前用过吧,但我想不起来了。” 白起沉默半晌,眉头皱起,道:“奇也怪哉,我似乎也见识过,不然刚才决计无法及时逃过那雷鸣。只是……现下却无甚印象。” 柳盼逢冷冷说道:“多说无益,是你输了,我无意杀你,你速速离去!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剑啸宫宫主,就说我不是萧贱,也无意成道,劝他死了这份心思。” 白起嘴角扬起,笑道:“成不成道由不得你,我剑啸宫管辖世间仙魔,自会裁决。而且……我并不认为我输了。” “哦?怎么,你还想打?”柳盼逢问。 “你别忘了,我之前说过:为了对付你,吸取了一百人的鲜血,适才我仅使用了其中四十人鲜血之力,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本事。”说完,白起声调陡然升高,喝道:“血魔轮回!” 话音落下,只见一片鲜血沼泽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很快便将地面尽数侵袭。众人只觉得那沼泽似有吸力,将众人双足牢牢吸住,一寸一寸向沼泽深处拖曳。 南宫轩辕双足一点,身子自血沼中凌空飞起,沿着墙壁侧身飞奔,手中长剑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印痕。随即他伸手抓住那石痕,朗声道:“大伙快攀到墙上来!” 众人登时醒悟过来,各自弃下鞋靴,从沼泽中脱出,接着施展轻功,来到了石痕所在,以手指攀住石痕,总算暂时脱离了险境。 柳盼逢眼望白起,身子不动,颇为困惑地说道:“这就是你压箱底的招数?” 白起哈哈一笑,身子往下一沉,瞬间陷入鲜血沼泽之中,消失无影。 之前那名随白起而来的红衣人也怒吼一声,踏前一步,身子向沼泽深处沉去。 随着红衣人身子沉下,血沼上缓缓升起数十个血人。这血人很快就变得极是高大,双腿如同豹足,双手持有弯刀,除了全无五官,身形与那名红衣人极是相似。 血人们发出妖异咆哮,纵身跃起,化作一道道血影,挥舞着双刀向着柳盼逢斩去。 柳盼逢身形一晃,已然不在原处,血人们攻势顿时落空,紧接着一名血人爆裂开来,化作满天血雨。柳盼逢的身影出现在血雨正中,他笑道:“这般不堪一击。”随即他手中紫剑连挥,中者立时爆开,转眼之间,血人竟已全灭。 但随着妖异的吼声再度响起,血沼之上再度浮起六十名血人。但此时他们已然生出双目,与那红衣人形貌更相似了一分。 ... 正文 十八 真灵漩涡 柳盼逢紫剑飞舞,身形飘忽,转眼已将这六十具血人消灭数次,但这血人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且每次重生,功夫便精进一分,至第六次重生开始,柳盼逢需用数招方能消灭一人,招数间已颇见窘迫。 南宫轩辕凝视战局,神情渐渐严峻起来,低声道:“这血人在不断适应柳盼逢招数,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 杨襄儿闻言大急,道:“南宫哥哥,那该怎么办?你想个办法,怎生帮帮萧哥哥?” 南宫轩辕闭起双眼,皱眉沉思,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道:“为今之计,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说罢,他手一松,身子向血沼直直坠落,甫一落地,立即向前急奔。长剑出鞘,向着血人阵中杀去。 此时柳盼逢已尽落下风,身上被血人弯刀斩中数次,所幸他已然再度披上紫电盔甲,因此受创不重。不过要说反击,已是半点不能。 南宫轩辕几个起落,跃至柳盼逢身旁,喝道:“你负责破解此人妖法,我帮你抵挡一阵。” 柳盼逢脸现诧异,道:“你若无我注入内力,便如常人无异?怎是这些怪物对手?” 南宫轩辕倏忽一剑,砍翻一人,道:“这些怪物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你的招数已被其尽数摸透,而我则初来乍到,只消与之僵持,不使之回归血池,它们便无法识破我的剑法。即使不用内力也无大碍。”说话间,伸手接过数招,随即反击,使的正是南宫剑法。 柳盼逢得到空隙,身形一晃,已然脱出战局。随即手上紫电缠绕,重重向血沼中一刺,数道紫电登时奔腾而出,沿着血沼扩散开去。 但便在紫电放出的一刹那,柳盼逢周身一丈内血沼顿时消失,紫电脱离血沼,触及地面,眨眼间便即湮灭。 “你这阴阳化雷虽然精妙,但只消撤去媒介,便无法及远。”一个声音自血沼中传来,“这石室如此广大,看你要如何破我法术。” 柳盼逢神色一变,转眼望向南宫轩辕,只见他已然疲于应付,无奈间连杀数人。这些血人死后便入血池,不久后再度从血池中站起,招数愈加猛恶。 柳盼逢大喝一声,身子跃入空中,将紫电运于双手,重重击入南宫轩辕身旁血沼之中。 白起故计重施,在紫电未扩散之前便将血沼消去,使其无法及远。因此柳盼逢仅仅消灭了数名血人,但这些血人随即便从血池其余地方重生,悍不畏死地杀入战阵。 柳盼逢眼见这石室方圆百丈,如要将之尽数消去,不知尚要多久,自己内力想必也无法支撑,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南宫,现下时辰已到,我传你内力,你带着他们先走。” 南宫轩辕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柳盼逢手指颤动,南宫轩辕身现紫光,陡然间剑势大盛,转眼便将血人尽数送入轮回。跟着他飞身而起,跃回石壁上,抬头向顶阁一看,大喝道:“子时已到,阴阳互逆,存世之灵,速速归天。” 他话音刚落,一道青亮光柱从顶阁开口处倏忽降下,将石室照耀得如同白昼。 无数细小白色光点自石室各个角落钻了出来,如同扑火飞蛾,向着光柱聚拢起来。 杨龙儿等人望着这神奇景象,尽皆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这些细小光点飘飘摇摇,竟似能穿墙而入,接连不断地出现在石室之中。随着数量越来越多,这些光点竟似跳起了舞蹈,围着天降光柱旋转起来,过不多时,不计其数的光点形成一巨大的漩涡,自石室底部升腾而起,沿着光柱螺旋而上。 血人们陆续从血沼中站起,他们的身形已然极为强壮,与那红衣人一模一样。他们发现了这些细小光点,发出震天怒吼,手中弯刀挥舞,向光点砍去,但这些细小光点全不着力,透过刀刃,依旧执着地加入到那巨大漩涡之中。 “这是什么?”血沼中传来白起惊讶的声音。 柳盼逢眼望光柱,平静地说道:“此乃归天之道,乃是未成道的真灵回归万物之源唯一路径。” “你说真灵?这些真灵怎会如此细小?”白起接着问道,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悸动。 “这些乃是世间残魂,并非完整真灵,此地环境特异,能够吸引这些残魂存留于此。每日子时,此地会形成这归天道,引导残魂回归。”柳盼逢声音中充满萧索。 白起不再言语。石室中一片静谧。 漩涡越升越高,此时已然接近南宫轩辕所划出的石痕。 南宫轩辕向杨龙儿等人道:“等会儿漩涡及身之时,你们只需放松身心,不可有丝毫抗拒,自能借这漩涡之力脱出此地,回归世间。” 杨龙儿心头忽然一痛,呆了半晌,咬着嘴唇道:“南宫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南宫轩辕默然不语,忽然伸出一手,摸了摸杨龙儿脸颊,温柔一笑,道:“不成的,我万不能离开此地……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南宫哥哥,我只不过是一丝残魂,其中残留的记忆要我照顾你,我便这么做了。你出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这么莽撞了,好吗?” 杨龙儿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猛然间,她眼中露出坚毅神色,向着点点头,道:“谢谢你,南宫哥哥,永别了。” 漩涡接近了众人。 杨龙儿毫不迟疑,第一个松脱了手,身子如同柳絮一般,向着漩涡中心飘落。 杨襄儿望了一眼柳盼逢,心中百转千回,终于咬了咬牙,跟随杨龙儿之后,身子向漩涡中心一跃。 之后郭树临,李季栖,金角蛉,银角蝼,酸角蜒陆续松开了手,投身入漩涡之中。 说来也怪,那细小光点单独一个全无实体,但亿万光点聚在一起,便形成一股巨大力道,托着众人,直直向顶阁开口升去。 突然间,那些血人发出惊雷般的吼叫,纷纷纵身跃起,向着漩涡中众人扑去,势头极尽猛恶,如同饿虎扑食一般。 柳盼逢心中一惊,急于上前阻止,但脚下忽然被血沼吸住,一时无法摆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人肆意妄为。 “对不住,我鲜血几乎用尽,说不得,只好抓你几个朋友打打牙祭了。”白起阴恻恻地说道。 此时杨龙儿与杨襄儿已然飘至较高位置,两名血人扑至身前已然力尽。双姝见状,一挥天罡剑,一挥地灵剑,使出杨天辰亲传双龙戏珠剑法,两道剑气破空而出,正中两名血人。两血人怪叫一声,身子坠入血沼之中。 郭树临与李季栖位置稍低,刚刚在血人可及范围,但两人武功高强,郭树临使出“神塔降魔”掌力,李季栖使“洞宾刺海”剑法,在空中与两名血人交换一招,同样使得血人无功而返。 金角蛉等三盗位置极低,登时成为血人攻击目标,三人奋力反抗,金角蛉力道生猛,刀枪不入,连续打退数名血人。但银角蝼及酸角蜒便无如此功夫,在数名血人围攻之下,酸角蜒一个不慎,被一柄弯刀斩中右肩,登时惨叫一声,被一名血人抱住身子,拖入了血沼。 银角蝼心神微分,银刃露出破绽,两名血人趁虚而入,双刀齐出,将他双足斩断。银角蝼立时痛晕过去,被后继而来的血人拖入血沼。 金角蛉此时已然脱险,但他眼见弟兄遭难,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身子向前一扑,竟脱离了漩涡范围,直直向血沼中坠落。 他刚一落地,周身立即有四名血人自血沼中钻出,八刀齐上。金角蛉判断出刀势来路,于落刀处运气布防,只听“当当当当”八声响过,金角蛉竟将弯刀挡开,但也被刀劲震得内息不稳,“哇”地一口鲜血吐出。 便在此刻,又有两柄弯刀自身后袭来,他来不及运功,“扑扑”两声,双刀自其身后刺入,胸前穿出,他狂吼一声,登时没了气息。 柳盼逢看着眼前一幕,神色麻木,无悲无喜。 金角蛉三盗的尸身在血沼中沉浮漂游片刻,转眼便化作了一具具干尸。随后那血沼缓缓消失,白起出现在了柳盼逢面前。 柳盼逢望了望南宫轩辕,叹道:“我俩内力已然耗尽,看来是你赢了。” 白起笑了笑,道:“我比你们好不了多少,没想到为了对付你,一百人的鲜血竟不够用,幸好还有这三个蠢货,为我续了些力气。” 他随后又抬头看了看顶阁,眼见杨龙儿等人已然随真灵漩涡消失无踪,于是摇了摇脑袋,道:“时候已然不早,子时即将过去,天时也将由阴转阳,再不办正事只怕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身子闪动,柳盼逢与南宫轩辕同时遭受重击,倒飞出去,嵌入石壁之中。柳盼逢断了右手,南宫轩辕失了右脚。 “宫主说了,剑啸只怕对你无用,需将你带回剑啸宫去,直接送入真灵大道。”白起解释道。 一刹那间,白起身子一晃,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望着胸前穿出的银刃。 “你哪也去不了,便在此下地狱吧!”无角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 正文 十九 三位一体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白起体内刺入的银刃虽非神兵利器,但自古银器便有僻邪斩妖之功效,此刻他炼成魔体,隐隐受其克制,加上适才剧斗之后,气力有些不继。是以虽伤不致命,但一时也难以动弹。 白起恼怒地哼了一声,道:“是你这无脸小子?刚才我被你装死混了过去,没能斩草除根,实在大意。” 无角蛑用力一扭银刃,白起不由自主地发出痛楚的低吼。无角蛑冷酷地说道:“这是你刚才杀害的三名蠢货的兵刃,现下礼尚往来,我倒要看看谁才是蠢货。” “呵呵呵呵。”白起低声邪笑道,“那三人本就性命不保,还在那假惺惺地演什么兄弟情义,不是蠢货是什么?” 无角蛑用力一挺刀刃,将白起提了起来,接着他将铁链另一端银刃掷了出去,深深插入石壁之中。他松开手,就这么将白起悬挂于石壁之上,继而拾起酸角蜒的手套,冷冷地道:“我九头蚰蜒之中,最喜欢酷刑折磨的便是七哥,现下我没什么可以祭奠他的,便让他看看我是怎么替他折磨仇人的吧。” 说罢,无角蛑手套上升起阵阵酸雾,步履沉稳地向白起走去。 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 白起的头颅,手足,四肢皆被酸雾溶断,唯剩躯体兀自悬挂于银刃之上。无角蛑举起手中头颅,冷酷地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还挺硬气,至死都不吭一声,实在无趣。”说罢,他随手一扔,将白起头颅远远掷出,跟着他再也不看一眼,快步走到金角蛉三人干尸身前,俯下身子,将三人并排安放,拜了三拜,哽咽道:“大哥,二哥,七哥,是我没用,没能救得了你们,现下我为你们报了仇,你们这便安心去吧……”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南宫轩辕喊道:“小心!” 无角蛑心中一凛,刚想躲闪,骤然间两股大力自他左右袭来,重重击在其双肋。这两股力道极奇大,他只觉自己几乎被夹成肉饼,一时连吸气也做不到。紧接着自己头发被人抓住,用力一掷,身子如炮弹一般飞出,重重撞在柳盼逢身旁石壁之上,震下了无数碎石,将他深埋其下。 在石室正中出现了白起身形,他身子已然拼起,手中好整以暇地玩弄着银刃,轻描淡写地说道:“跟你玩一玩,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我不死不灭,与日月同寿,你这等蝼蚁怎可测度?” 说完,白起瞄了柳盼逢一眼,说道:“抱歉,被一只蚂蚁耽误了那么多时间,萧贱,我们该走了。” 突然间,埋住无角蛑的石块动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数块石头被人掀起,无角蛑挣扎着从石堆中爬了起来。 “怎么会……”白起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无角蛑,道:“刚才那一击之下,凡人绝无可能生还……” 话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无角蛑始终蒙于脸上的人皮面罩破了一半,露出他一半的面目。 柳盼逢见白起神色惊诧,不由微觉奇怪,扭头向无角蛑望去。 这一见之下,他心中仿佛照下一道光芒,脑中无数神经突触在千分之一个刹那内恢复了连接,一个念头在脑中浮现。 “你回来了?”柳盼逢高声大笑道。 南宫轩辕也笑了起来,这笑声极是欢畅,似乎他心中长存的困惑一朝得解,拨云见日。 他站了起来,向无角蛑嚷道:“怪不得你知道进入这万妖之窟的机关,路上这么多岔路,你一条也没有走错。而且那剑啸也对你毫无用处。” 无角蛑只觉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们俩说些什么,有这些力气,还不如和我联手,一起干掉这个妖怪。” “正要如此。”柳盼逢满面笑意,“物归原主,天经地义,但如此一来,你意欲忘却之事便会继续纠缠于你,你可能承受得住?” 无角蛑心神一阵恍惚,似乎有什么痛苦万分之事即将冲破记忆的牢笼,浮现在脑海中。 “不,不要!”他大叫起来。 “天意如此,你若不想被捉去剑啸宫,唯有这一条路。”柳盼逢说罢,用尽最后力气,身形化作一道紫烟,向无角蛑冲去。 南宫轩辕也大踏步上前,伸出一掌,笑眯眯地向无角蛑头顶按去。 白起一直在苦苦思索,忽然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怒吼道:“原来你才是他!” 说罢,双足一蹬,划出一道红影,扑向无角蛑。 紫电红光几乎同时集中了无角蛑,随即一道耀眼的紫红色光柱自石室中冒出,通过那顶阁开口,直冲云霄。 ———————————————————— 杨龙儿等四人随真灵漩涡冲出了万妖之窟。说来也怪,那真灵漩涡甫一出洞窟,登时化作气流,四下消散,杨龙儿本已被漩涡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子不由自主,腾云驾雾,不知飞了多久,终于身子一沉,重重落在地上。 杨龙儿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第一件事,乃是无尽的星空。 夜幕如黑色的丝绸,宽广无比,延伸至大地尽头,将世间一切笼罩。繁星似一颗颗闪亮的珠玉,悬挂其上,照耀夜空,在这山巅仿佛离人咫尺之遥,唾手可得。 在远方,有一道光彩夺目的紫红色光柱直冲天际,与群星交相辉映。 杨龙儿为这奇景震慑,一时看得痴了,忘却了世间一切烦扰,全心全意沉浸在莫名的感动之中。 良久良久,那道光柱渐渐消散,杨龙儿回过神来,只觉身子一阵寒冷。这才想起身处寒冬腊月,在此群山之巅自然难以抵挡。 “龙儿?”身旁传来杨襄儿的声音。 杨龙儿回过头去,只见杨襄儿拄着一根木棍,正欣喜地望着她。 “襄儿?你受伤了?”杨龙儿与杨襄儿心意相通,见她一瘸一拐,立时感同身受,急切地问道。 “嗯!刚刚落地时说巧不巧,脚卡到石缝之中,好不容易拔了出来,却弄折了脚腕。”杨襄儿吸着凉气说道。 “乖乖,不痛不痛,姐姐帮你看看。”杨龙儿如同哄小孩一般,扶着杨襄儿坐下,助其脱下袜子,细细查看杨襄儿伤势。 “乖乖隆地咚!”杨龙儿一见之下,登时面色凝重,语气惊惶。 “怎么了?”杨襄儿见其如此表现,不由心中一急。 “你这脚……实在太臭了。快去洗洗吧!”杨龙儿捏着鼻子说道。 “臭龙儿,你才臭。”杨襄儿气道。 杨龙儿哈哈一笑,道:“好好,我们襄儿脚最香了,多少翩翩少年抢着要舔你的脚。前不久郭木头还拿蝴蝶酥贿赂我,要我将你穿过的袜子偷偷拿给他。” “当真?你……真的给他了?”杨襄儿大惊失色。 “自然当真,后来他变本加厉,要你的原味肚兜,我向他要五块桂花软糖,他拿不出,你的肚兜才没有落入魔手。”杨龙儿正色道。 杨襄儿想了想,登时气道:“假的,郭大哥怎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哈哈!”杨龙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的脚腕无碍,修养一阵便行。” 杨襄儿不去理她,呆呆出神,过了半晌,她悄声说道:“龙儿,你说萧大哥与南宫哥哥能战胜那怪物么?” 杨龙儿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做了场梦。在那梦中,萧贱哥哥与南宫哥哥都活了过来,又一次救了我们。” 说完,她豁达地拍了拍杨襄儿肩膀,道:“不过这一次,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活下来。因此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他们,要好好活着。” 杨襄儿眼中闪烁着泪光,抽泣着点了点头。 其后杨龙儿拿出两人手帕,将杨襄儿脚踝肿胀处牢牢缚住,随后两人升起火堆,采了些野果,填饱了肚子。互相依偎,在这火堆旁睡下歇息。 第二天一早,杨龙儿与杨襄儿站在山巅,极目远眺,辨明了栈道去向,便互相搀扶,向着山下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留意有无郭树临或者李季栖留下的暗号,但走到山脚却一无所获,不由颇感气馁。只好暂且作罢,攀上了栈道,向着血炎谷方向走去。 如是走了一日,两人终于回到了让两人历尽艰辛的栈道酒肆。 此处已然空无一人,洞内一片散乱,碎石遍地。两人四下搜寻,找到了一些干粮干肉。又向山洞内拜了几拜,这才离去。 忽然杨襄儿眼睛一亮,指着远方栈道叫道:“姐姐!马!是马!” 杨龙儿顺着她指点方向望去,赫然见到一匹白马,正站着栈道旁,低头嚼着地上杂草。 ... 正文 二十 如影随形 龙儿襄儿见着马匹,好似见着了亲人,同时大呼小叫起来。之后两人一路小跑,向白马奔去,那白马性子甚是木讷,见两人状若癫狂,也不以为意,静静地只知吃草。 杨龙儿率先跑到马匹身旁,一拉缰绳,那马儿不情愿地叫唤一声,但还是顺从地跟着杨龙儿离去。 杨龙儿将白马牵至杨襄儿身前,将杨襄儿扶上马背,自己跟着翻身上马,坐在杨襄儿身前,一纵辔绳,那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 这马休息已久,腹中有草,是以精力充沛,加之龙襄二人身子轻便,因此奔行倒也不甚吃力,不过这栈道颇为狭小,有时需要两人下马行走。于是两人奔奔走走,过了两日,终于来到了剑阁县城。 两人身上皆带有银两,一进县城,立马找了一家客栈住店,此客栈名为“剑门”,虽然名字甚是威武,但条件却甚是简陋,幸好尚有热水供应,杨龙儿付了银两,订了间上房,随后命小二打来热水,锁上房门,双姝一齐宽衣解带,泡入水桶之中,洗去一身泥灰。 杨龙儿目光炯炯,在杨襄儿身上不停游移,看得杨襄儿怪不好意思,于是啐道:“臭龙儿,我身子不是与你一模一样,有什么好看?” 杨龙儿故作深沉,长叹一口气,道:“女大不中留,连老姐看看都不行?难道老姐不能看,只有你将来夫婿的才能看?再说了,看看又咋的?难道还能把你身子破了?就算破了又咋的?难道还会有男人不要你?” 杨襄儿听杨龙儿越说越不像话,气道:“你这般好色,便如那些江湖上的银鬼涩魔一般,爹爹知道了,看他不把你皮剥下一层来。” 杨龙儿大大咧咧一笑,对杨襄儿评价毫不在意,倏忽凑身上前,盯着杨襄儿眼睛,正色道:“襄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说吧,江湖上这些青年才俊,你看上了哪个?” 杨襄儿被她瞪得心烦意乱,道:“什么老大不小,我才十七岁,而且你还比我大半个时辰,要找也是你先找。”说罢,扭过头去,闭目锁眉。 杨龙儿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早考虑过了,南宫哥哥去世快三年了,我之前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但经过这次磨难,我想通了,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整天愁眉苦脸的也不是个事儿,因此我做了个决定。” 她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光着身子从水桶中站起,大声叫道:“我要谈一场惊世骇俗的恋爱,所以,江湖上的英雄少年,成名大侠,只要你长得帅,未婚未娶,那便来找我吧!”声音嘹亮,在夜空中远远传了出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窗边响起:“杨大小姐,我虽对你无甚兴趣,但你既然这般主动,我便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双姝登时大惊,杨龙儿急忙捂住身子,浸入水中,两人同时扭头向窗口望去。 只见一身披白袍的无脸男子正坐在窗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俩。胳膊上架着双剑,正是杨龙儿与杨襄儿的天罡,地灵二剑。 “无角蛑……你没死?你是怎生逃出来的?”杨龙儿不愧是名门之女,此刻大敌当前,自己也身无寸缕,虽觉惊慌,但并未乱了手脚,反而沉声问道。 无角蛑眉头处微微皱起,似有些困扰,说道:“我……也不知如何逃出那妖窟,但我记得似乎那洞窟中有一妖魔,厉害无比,我几乎丧生于其手……后来之事便不甚了了。” “那你找我们有何贵干?”杨龙儿冷言冷语道。 “有何贵干……嘿嘿,我九头蚰蜒自来重信守诺,既然已答应八大王要阻止你们见令狐九剑,自不会半途而废。而且我有几名弟兄死在了你们手中,这其中大恩,我也不能不报,是也不是?”无角蛑阴恻恻地说道。 “你……明明是你们起坏心在先,我们不得已才动手反击,而且……你兄弟们是死在那怪物手上,你不是它对手,却来欺负我们两名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杨襄儿又羞又急,面色通红。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无角蛑淡淡地说道,“那既是如此,我便饶你们不死。但我三哥与六哥是死在那郭树临手下,他的性命我可不能轻饶。因此我要将你们暂扣,等我取了郭树临性命,再放你们自由。” “你敢?我父亲知道了,绝饶不了你。”杨龙儿听其语气绝非玩笑,不由出言恫吓。 “哈哈哈哈,想我无角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又哪里会忌惮杨天辰?多说无益,你俩这便穿起衣服,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如若不然,我现在就点了你们穴道,将你们光着屁股绑了,到街上游行。”无角蛑威胁道。 龙襄二人皆是处子之身,一听无角蛑要如此处置二人,那是比杀头还要恐怖。一时噤若寒蝉,过了半晌,杨襄儿颤颤巍巍地说道:“好吧!我们跟你走……但请你出去一会儿,我俩要穿衣服。” “哼,你俩这等搓衣板身材,瞧见没的污了我的眼,动作快些,给你们一柱香时间。”无角蛑恶狠狠地说道。说完,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窗沿。 杨龙儿急忙起身,“砰”地一下,关上了窗户,焦急地说道:“襄儿,你脑子好使,快想个法子,怎生杀了这恶贼?” 杨襄儿也从水中站起,道:“先穿上衣物,再徐徐图之,此人武功极高,我俩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随后二人手脚利索,很快擦干身子,穿上衣物,杨襄儿思虑片刻,道:“这剑阁县似乎有一门派,叫作无相观音阁,据说其掌门唤作云音,武功高强至极,但一向行事隐秘。爹爹似乎与她有些交情,如我们能找到她老人家,说不定便能制住这无角蛑。” “可是……怎生将无角蛑引去那无相观音阁?”杨龙儿面露难色。 “嗯……容我想想。”杨襄儿垂目沉思,过了片刻,她眼睛一亮,凑到杨龙儿耳边,道:“有了,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一柱香时间很快过去,窗门“咚”地一声打开,无角蛑身子骤然出现在房间内,大声道:“好了没有?我都睡了两个来回了。” 杨襄儿道:“你怎么这般粗鲁,万一我们还没穿好衣服咋办?” 杨龙儿则道:“早就好了,等等你不来,我们都想自己上路了。” 无角蛑遭两人抢白,倒也不生气,手比划了一下,柔声道:“二位请。”话音刚落,那房门便自行打开,似开门送客一般。 龙襄二人见他举止自然,毫无运功迹象,不由暗自心惊,但杨龙儿兀自嘴硬,道:“好厉害,去做个跑堂的倒也不错。” 无角蛑脸上再起波动,似乎嘴角扬起,道:“他日杨大小姐若开个饭店,在下定会前来应聘跑堂小二。” 这般说着话,三人分前后出了房间。 杨龙儿当先而行,来到了掌柜跟前,道:“劳驾,我要退房。麻烦将押金还给我们。” 那掌柜名叫王波碧,乃是一贪得无厌之人,人送外号“王剥皮”,见龙襄二人乃是妙龄少女,只道两人好欺负,于是两眼一翻,瓮声瓮气地道:“按本店规矩,凡是住不满一日者,押金皆不退还。” “你这人怎么这样?”杨襄儿叫了起来,“哪有住的时间短反而不退押金之理?” 王剥皮白了她一眼,道:“咋啦?向你们这般客人我见得多了,不是离家出走便是有人追杀,到时候不断有人来向我打听你们下落,要想我帮你们守口如瓶,你们便需付我封口费。” 龙襄二人本来就巴不得多一些人知晓自己下落,刚才杨龙儿之所以上前退房,原是想找借口挑起争端,闹得越大越好。这王剥皮倒也配合,自行往枪口上撞。 “我们才不要你守口如瓶,快快退钱,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惹怒我们是什么下场?”杨龙儿威胁道。 “我管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有人罩着,天庭十八罗汉听过没有?告诉你,老子是他们把兄弟。”王剥皮道。 这天庭十八罗汉是当地地痞,欺软怕硬,在江湖中属于末流水准。 “我是梵净山如来道场馆主杨天辰大女儿,你那十八罗汉算什么东西?我爹爹一把掐死十个。”杨襄儿一拍桌子,装出一副官富二代有恃无恐的样子。 无角蛑冷冷地看着三人争执,丝毫不以为意。 “哟呵!小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叫兄弟来。看看你那个什么爹爹有什么狗屁本事。”王剥皮跳了起来。 “好啊,来啊,动手啊。”杨龙儿一言不合,“呼”地一拳,正中王剥皮鼻子,只听“砰”的一声,王剥皮鼻子凹下去一块,登时鲜血长流。他边哭边叫道:“你们有种别跑。” 说罢,身子一矮,从账房后钻出,抱头鼠窜而去。 “好了,无角蛑,我们走吧。”杨襄儿趁机从账房中取出十两银子,对着无角蛑道。 “不急,架还没打完,怎么能走?”无角蛑平静地说道。 ... 正文 二十一 有匪君子 龙襄二人没想到无角蛑竟喜欢打架,不过此时两人巴不得乱子越多越好,于是皆鼓掌叫好,道:“好,有无角大侠撑腰,那什么天庭十八罗汉还能耍什么威风?” 无角蛑也不言语,双手抱于胸前,往一旁座椅上一坐,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慢慢悠悠地摇晃着座椅。 没过多久,便听见脚步匆匆,“砰”的一声,大门大开,从门外窜进几十人来,皆长相猥琐,袒胸露乳,只见人群中王剥皮向着杨龙儿一指,道:“老大哥,便是她打了我。” 一人高马大的胖子从人群中走出,挥了挥手中的铁链,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小妞胆子倒不小,连我天王老子的地盘都敢放肆,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赔我兄弟五百两医药费,二是到我兄弟床上陪他三天三夜,如若不然,老子我让你生不如死。” 此人姓老名思,人称“老不死”,自称“天王老子”,乃是天庭十八罗汉匪首。 杨龙儿“哼”了一声,两眼上翻,道:“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也敢在此显摆?告诉你,我爹爹虽没空教训你们,但我叔叔绝不会任你们作恶,是吧?无叔叔。”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无角蛑说的。 无角蛑本就翘着椅子,一听杨龙儿此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他们叔叔了,慢来……我今年多大来着?”脑中一时懵懂,只知呆呆出神。 此时无角蛑戴着头罩,面部尽皆隐藏于阴影之中,因此老不死也看不清他的长相。眼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时心下忐忑,遥遥叫道:“喂,这位姓吴的朋友,难不成你今日定要替这两位小妞出头,与我天庭十八罗汉作对不成?” 无角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道:“被人白白叫了声叔叔,总不见得袖手旁观吧。”说着话,缓缓走到了老不死面前。 老不死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面目,想起一人来,登时尖叫起来:“你是……九头……” 无角蛑不等他说出最后两字,“砰”地一拳,正中老不死鼻子,招式与杨龙儿刚才一模一样,不过力道相差却不可以道里计。那老不死庞大的身形骤然向后飞去,噼里啪啦,压倒了一片桌椅。 “阴沟十八老鼠,放马过来吧!”无角蛑卷起袖子,大声道。 群匪见领袖受辱,哪里还按耐得住?于是纷纷抄起家伙,如潮水蝗虫,涌向无角蛑。 无角蛑大喝一声,竟丝毫不用武当招数,挥起拳头,登时便撂倒数人。 群匪见他武功平平,此刻己方人多势众,又有兵器,是以心中大定,站好方位,数根棍子向无角蛑打去。 无角蛑不躲不闪,任棍子打在身上,他惨呼一声,就地便倒。 群匪大喜,刚想上前痛打,无角蛑却往前一钻,来到了群匪脚下。他四肢一缠一绊,将四人拖倒在地,跟着身子一滚,拳头,肘锤,背压,蹬踏连续击中四人要害,那四人恸声大叫,翻滚不止。 与此同时,群匪连续下脚,对着无角蛑猛踩不止,无角蛑身子蜷成一团,闷哼不断,正当群匪以为胜券在握,无角蛑突然发力站起,将数人掀翻,紧接着他冒着拳林棍雨,对着倒地几人痛下狠手,转眼将其打得不省人事。 群匪打到此时,已然折损一半人手,但他们眼见无角蛑好似不会武功,全凭生抗硬挨,因此也不气馁,继续前赴后继。 终于,在将无角蛑打倒数次之后,群匪也仅余六人,眼看无角蛑再度挣扎站起,群匪终于察觉不妙,纷纷惊呼,转身逃去。 无角蛑哪会让他们逃走,左手凭空一圈一括,六名匪徒不由自主,身子原地打转,接着无角蛑双手一合,六人似六枚陀螺,旋转着撞在一起,“梆梆”几声,重重弹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白沫。 “好一招风卷残云,无叔叔,想不到你竟是武当派的。”龙襄二人拍手叫好。 无角蛑双手抱于胸前,摆出一副高冷样子,道:“我与武当派有些渊源,但并非其门下弟子。” “好好,不管你是不是武当派的,你今日英雄救美,我俩要对你刮目相看啦!”杨襄儿笑嘻嘻地道。 无角蛑冷冷道:“襄儿小姐有意将事情闹大,如我不识趣一些,岂非有些扫兴?” 襄儿一惊,红着脸强辩道:“什么有意闹事?只不过我俩身为弱女子,遭人欺辱,又没人撑腰,才不得不搬出父亲的名号来。” “就是,那掌柜太不知好歹了。”龙儿帮腔道。 无角蛑道:“莫要在聪明人面前说假话,你们想要大肆宣扬我也不管,反正我的目的便是引出郭树临,不过我劝你俩莫要起意逃跑,不然明晨剑阁大街上便会多出两名光屁股美女游街。” 说罢,他扭过头去,当先便走。留下龙襄二人又羞又急,心中骂声不止。 三人走出剑门客栈,龙襄二人追上前去,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成都。”无角蛑抛出两个字。 “为什么要去那里?”杨襄儿奇道。 “你们既然要去找令狐九剑,那自然要经成都至乐山,况且成都交通汇聚,方便找人。”无角蛑解释道。 杨襄儿心想:“这倒也正好,也不耽误我俩路程。只不过出了剑阁,便难以脱身,还是依计行事,引那无相观音阁来救。”想着,杨襄儿向杨龙儿使了使眼色,杨龙儿会意,“哎呦”一声,坐倒在地,嚷道:“累死了,歇息一会儿吧!” 无角蛑不耐烦地说道:“还没开始走路,你怎么就累了?” 杨龙儿道:“我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能与你这粗鄙汉子相比?之前我与襄儿舟车劳顿,襄儿还崴了脚,全靠我一路照顾,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客栈想泡个澡,便被你这涩魔跟踪偷窥,险些贞洁失守。你还不让我休息,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饶是无角蛑乃凶狠盗匪,但于色之一戒上却甚是自持。此刻杨龙儿说话肆无忌惮,令无角蛑大是胸闷,心道万一此话传出,人人皆以为我无角蛑乃好涩银棍,以后如何统领群盗? 于是叹了口气,道:“你俩还待怎的?划下道儿来。” 杨襄儿道:“第一,你要找一匹马,让我俩骑行。第二,你把天罡剑和地灵剑还给我们,好让我们遇到危险能够护身。第三,你要显显功夫,让我们心服口服。我们这才肯心甘情愿随你走,不然我俩就一步三歇,诸多刁蛮。还要传言出去,说你虐待少女,卑鄙下流。” 无角蛑大惊,道:“你俩怎能这般无耻,居然将阴谋诬陷之事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杨龙儿一拍胸脯,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当面直说,更显真诚。” 无角蛑面对二人,颇为无奈,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而且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怀念之意,似乎以前有过类似经历一般。 “好吧!剑还给你们。”无角蛑随手一挥,两柄剑自行从他身后飞出,在空中打了个转折,稳稳落到龙襄二人手中。 “这是……凌空御剑的功夫?天下只有死去的李道一会……你到底是……”龙襄二人惊道。 “别废话,等会儿到客栈后院将马牵出,给你俩乘坐。”无角蛑沉声道,“至于要我显露武功……你俩又有何打算?” “这剑阁县有一门派,叫作无相观音阁,据说其中门人武功高强,你去把他们尽数挑了,我们这才信服。”杨襄儿道。 “哼,你们的心思我怎会不知?你们想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但谁是刀谁是虎,还要打过才知道。”无角蛑冷傲地说道。 “你武功高强,我们自然知道啦!”杨襄儿笑道,“因此我们给你定了个条件,等会儿与那无相观音阁动手之时,你不得用兵刃,不得杀人,不然我们俩就不服你。” “你俩服不服我关我屁事,多说无益,那无相观音阁在哪里?速速带路。”无角蛑只觉这两名少女所下条件刁钻古怪,但也不乏乐趣,反正自信天下少有人敌,因此不妨稍稍显露两手,将两人震住,以后上路也好少些事端。 ... 正文 二十二 济世观音 杨襄儿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那无相观音阁地处偏僻,位于剑门关外一座不知名的石山之上,向来人迹罕至,虽然以观音为名,但似乎并非寺庙。 杨龙儿与杨襄儿合骑一匹马,慢慢沿盘山栈道行路,无角蛑落在身后,缓步而行,竟似全不担心两人逃跑。说来也怪,三人上山时并未见到有香火,也未听见诵经之声。 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顶,只见一座九层楼宇矗立于三人面前,红木为柱,鎏金描画,檐角飞兽,宽门高楣,端的气势非凡。 “襄儿,这观音阁这般气派,比我们道理书院还要更胜一筹呢。怎的爹爹没跟我们提过这里?”杨龙儿奇道。 “龙儿,你老是这般没头没脑的,爹爹怎么没提过?他说此门派虽低调谦抑,但武功自成一格,他年轻时云游至此,颇有收益。”杨襄儿解释道。 “低调谦抑……看这门派模样,便似暴发户一般,哪有半分低调之感?”杨龙儿挠了挠头。 三人来到门前,杨襄儿拍了拍门,过不多时,一道姑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向着三人施了一礼,道:“三位施主,不知光临鄙派有何见教?” “我们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向云音掌门请教。”杨襄儿施礼道。 那中年道姑忽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将三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继而说道:“云音掌门早已不问世事,三位请回吧!” 龙襄二人同声叫道:“不行!”眼见那中年道姑神色越来越狐疑,杨襄儿急忙解释道:“其实我们是杨天辰的女儿……此次前来原是有爹爹的口信,要当面告知云音掌门。” 无角蛑看着两人瞎扯,也不去理会,双手抱胸,默不作声。 “杨天辰?!”那道姑听得杨襄儿此言,登时神色大变,颤声道:“我这便去秉明掌门,三位稍待。”说罢关门上锁,转头便往内院跑去。 无角蛑不屑地道:“你们怎么不说是来踢馆的?难道还要来一出先礼后兵?” “谁像你这般粗鲁?似我们这等名门正派都是要正式下拜帖,然后才来踢馆,方显名门本色。”杨襄儿辩解道。 其实杨襄儿早有算计,倘若自己一上来便说是踢馆的,那这无相观音阁必会派出弟子打头阵,而无角蛑武功绝顶,那些弟子绝不是对手,届时如伤人过多,自己即便最终得救,观音阁众人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是以一上来就求见云音,及早请她出手相救。 过不多时,那大门大开,中年道姑露出脸来,声音急促地道:“原来是杨家千金来了,快请进,掌门在恩德堂等你们。”说完,转身疾行。 三人紧随其后,穿堂过院,走了约一盏茶时间,途经无数秀丽风景,总算来到了那九层高塔之下。此高塔远望本已极为雄伟,近看更是显得如高山一般,中年道姑将三人领进塔中,来到一间雅致房间内,对无角蛑道:“这位男施主,我掌门一向不见男子,还请在此处稍候,品尝些茶水点心,二位小姐请随我来。” 无角蛑不耐烦起来,嚷道:“老子戴着面罩,连眼睛孔都不留,根本看不清那掌门美丑胖瘦,而且老子也不想看清,你不让老子跟去,老子便要发飙,拆了你这破庙。” 杨龙儿奇道:“无叔叔,原来你什么都看不见啊?” 无角蛑傲然道:“人世间诸多妖魔鬼怪,肉眼怎能看清?我自开天眼,可洞察万物,看穿本质。” “这位男施主所言发人深省,看来乃是得道之高人,与我无相观音斩妖除魔,济世救人的宗旨甚是符合。但我掌教曾落下病根,一见男子便会痛不欲生,还请施主体谅则个?”中年道姑谦恭地低下了头。 龙襄二人一听此言,心登时凉了半截,未曾想这云音竟有此隐疾,如此一来,这无角蛑岂不是无人可制? 无角蛑想了想,道:“好吧,老子三天没吃东西,正好饿了,你们有啥好吃好喝的全端上来,老子吃饱喝足,再来奉陪。” 中年道姑微微一笑,道:“自是如你所愿。” 无角蛑眼看着龙襄二人随中年道姑走远,大大咧咧地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看了看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的四色点心,干果糕饼,沉吟片刻,先用手指粘了一点桃酥粉末,掀开面罩下摆,放在舌尖舔了舔,真气运行之下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一口吞下一个桃酥饼。 他先前在万妖之窟中死里逃生,可说是身受重伤,历尽艰险,按理说原不会恢复如此之快,但他不知有何际遇,只觉得体内精力充沛已极,仿佛重获新生一般。是以之前也不觉得饥饿,但此刻胃口一开,便如一个无底洞,无论吃多少东西也填不满。 他正吃的畅快,忽听得房间内传来细微异响,他心中一凛,登时身形似电,向着房门出口蹿去。 但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在的房间倏忽天上地下,倒了个方向,连同他一起转入了地下,而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转出了地面,其中糕点摆设一如当初,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龙襄二人随着那中年道姑走入了一间大殿,其四壁地板皆为木制,中间仅有一张茶几,四块垫子,显得空空旷旷,在大殿正对玄关的墙上有一尊雕像,乃是一座观音,不过那观音脸部却戴着面罩,面罩上绘制着花纹图案,显得极为古怪。 耳听得脚步匆匆,从大殿之后走出一人来。龙襄二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来者是一名中年美妇,身着道袍,但并未梳发髻,长发垂肩,脸上略施粉黛,唇含朱砂,样子约莫三十来岁左右。 她双目饱含泪水,双手颤抖,显然压抑情绪,来到龙襄二人身前,道:“龙儿,襄儿,你们总算来了。” 龙襄二人对望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杨龙儿皱眉道:“您是……云音掌门?……我们难道以前见过面?” 云音身子一晃,脸上露出失望神色,喃喃地道:“是,我们以前没见过……”紧接着她回过神来,微笑道:“来来,二位远来是客,快坐,快坐。” 龙襄二人心中忐忑,依言就坐在垫子上,与云音掌门隔着茶几相互打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云音盯着她俩半晌,忽然道:“啊,我都糊涂了,贵客到来,一时激动,竟忘了斟茶。” 说完,她端起茶壶,往两人杯中倒了一些茶水,这茶水清澈碧绿,沁人心脾,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龙襄二人喝了几口,云音见状,登时眉开眼笑,道:“二位长得可真俊,与杨馆主年轻时一模一样。” 杨襄儿奇道:“云音掌门以前见过我爹爹?” 云音呆呆出神,道:“那是十八年前吧,那时我还是豆蔻年华……”说到一半,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说了,不说了。二位多喝茶。” 杨龙儿暗暗心惊,暗忖:“这美妇提起我爹爹,那真叫一个神情荡漾,莫非俩人以前有过一腿?看她这等表现,似乎对我爹爹念念不忘,想要旧情复燃?那可不行,我定要阻止此等狼子野心。” 想到此处,刚想疾言厉色,断其念想,那美妇忽然再度颤声道:“二位可是壬戌年腊月十一子时丑时的生日?” 双姝再度大惊,急道:“你怎知我俩生辰八字?” 云音美目低垂,泫然泣下,陡然间,她转过身去,对着那墙上观音像双手合十,深深一拜,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您济世为怀,打救我等芸芸众生,今日云音得以与……这两位女施主相见……当真是莫大的福报,谢谢您冥冥之中安排,在下必终身侍奉于您……” 杨襄儿站了起来,声音中带有哭音,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对我俩如此关切?” 云音转过身来,露出慈和神色,道:“龙儿,襄儿,你们都是好孩子,但你父亲一人拉扯你俩长大……想必十分辛苦,加之他位高权重,你俩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俩就在……阿姨这里多住些时日,好让阿姨多多照顾你们,以弥补这些年阿姨的心头之憾。” 杨襄儿心乱如麻,思绪万千,想到:“她对我俩这等态度……绝非寻常亲友,但我的确不记得何时曾见过她。妈妈……妈妈她过世甚早,我对妈妈也没啥印象……莫非……莫非她便是我的……我的……” 杨龙儿心直口快,“腾”地站起,哭道:“你……你是不是我们妈妈……不然你为何会知道我俩生辰八字,而且又对我俩这么关怀?” 云音面色大变,身子极速抖动,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你父亲以前的朋友,你俩别瞎想……” 龙襄二人听说自己出生时母亲便死了,是以一直不曾得到母爱,心中长久以来便盼望妈妈能死而复生,与自己相聚。此刻见云音关怀备至,却又矢口否认,心中又悲又喜,恨不得上前逼问,迫云音说出真相。 ... 正文 二十三 七杀神君 无角蛑只觉得天地突然倒转,身子贴在了天花板上,刚想挣扎爬起,那天花板忽然一陷,将无角蛑整个人吞入一个隧道。无角蛑飞速滑行了约数十丈,忽觉身子腾空而起,紧接着“扑”地一声,跌落在一个草堆之上。 他不动声色,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已身处一牢笼之中,笼外四周插着火把,映出阴森四壁,而在他所在笼子前方及隔壁,还有三个笼子,其中关着几人,皆有气无力,斜靠在笼边。 “嘿嘿,又来一位,欢迎来到天上人间。”隔壁笼子里一男子笑道。 无角蛑拍了拍身上杂草,站起身来,道:“老兄倒也诙谐,看来一时半会儿倒无生命之忧。” 那男子摇头道:“等过得几日,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现下你初来乍到,她们定不会饶过你,嘿嘿,我们可以休息几日了。” 无角蛑心里一惊,刚想追问,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三名身穿黑袍,蒙着面罩的女子走了过来,当先一名女子扫视一番,向着刚才与无角蛑说话男子一指,道:“就是他了!” 那男子尖叫起来,指着无角蛑道:“为什么是我……我前天刚刚才干过,实在吃不消了……那人……那人刚刚来,为什么不找他?” 领头女子冷冰冰地道:“此人野性难驯,先饿他个几天,等他实在撑不住向我们讨食之时,我们自会安排他出场。” 说罢,她身后二女上前打开了房门,以长剑顶着男子后背,逼迫其走出了牢笼,那男子连声讨饶,但三名女子不为所动。很快押着那男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过得片刻,无角蛑耳听有惨叫声传了过来,其中夹杂着女子娇笑,皮鞭抽打,虽然听得隐隐约约,但那惨叫似乎便是刚才被押走的男子所发。 无角蛑心中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但一时也不敢相信,于是出言问道:“诸位,这些女子难道将我们当成了男鸡?” 他此言一出,登时引来一阵讪笑,他对面的男子道:“男鸡……嘿嘿,那还得给钱是吧!可惜的是,我们只是她们性奴,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打骂随心,任意凌辱,据说之前有十几名男子被她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无再举之能,结果被她们杀了了事。” 无角蛑大急,扒着笼子道:“那你们为何不反抗?” “我们何尝不想?但这些女子在这地牢内散布了软骨散功香,只要呆得时间长了,便会武功尽失,手足乏力,而这些女子服过解药,又练有古怪功夫,我们不想送死,只能顺从。”另一名男子解释道。 无角蛑越听越是心惊,急欲运功抗毒,却发现真气运行极是迟缓,随时都会凝滞。当下不再犹豫,运起最后力气,用力一扳铁栏,竟将铁栏扳弯了一条。随后他使出缩骨功,往前一钻,身子从栏杆的缝隙中钻出, 其余男子皆鼓掌叫好起来,齐声道:“老兄神力惊人,古今罕见,快快将我们放了,大伙儿一块逃命。” 无角蛑心道:“放了你们也不过是累赘,倒不如我先行逃命,待恢复功力,再来将这魔窟挑了。” 于是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诸位老兄再熬个数日,在此地享享艳福,待我摸将出去,纠集人马,将这帮婊子尽数捉了,给诸位泄愤。” 这帮男子虽饱受摧残,但色心不死,纷纷淫笑起来,道:“老子要是逃出生天,定要让这帮女子尝尝性奴滋味。”“这些婊子虽然凶残,但有几个床上功夫倒也不错。”“待得长枪硬似铁,敢笑老子不丈夫?”“壮士快去,在下在此等你回来。” 无角蛑一拱手,随后脱去白袍,露出其下的夜行服。紧接着他将白袍丢入笼中,使那白袍看起来似一人卧地,估计守卫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破绽。 他办完此事,身形飘忽,沿着墙角远去。 无角蛑心思机敏,之前在隧道中下滑之时计算过方位,知道自己身处那九层高塔的西北方向。要想原路返回,便需向东南方走。 他加入九头蚰蜒之前,曾干过杀手营生,因此对于此等潜行匿踪之法甚是擅长。此刻故计重施,竟加倍得心应手,同时他天生有天眼神通,能够探知周围十丈内人物气息,因此能够先于敌人之前躲藏稳妥。于一路上避开了数个岗哨,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一座石室之前。 那间石室入口狭促,但无角蛑以天眼探知,其中空间广大,有数十人正在聚会,于是不想打草惊蛇,刚想另寻道路。忽而听得身后脚步声响,显是十丈外有人正在走来。他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武功尽失,决然无法与这些女子对抗。左思右想,心里一横,暗忖:“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便演一场戏。” 于是他一把扯下面罩,将头发弄乱,挡在脸前,使出缩骨之法,将身高变矮,又在地上捡起泥巴干草,搓成一团,垫在胸前,形成两个大包。紧接着他轻轻一推,吱呀一声,打开了石室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石室中跪着三排黑衣女子,皆五体投地,向着墙上一尊石像祭拜。 那石像乃是一男子,身形威武高大,**着上身,下身裹着兽皮,手中拿着一个石碑,其上写着七个大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再一看其面容,更是令人胆战心惊,只因他脸上长着七个眼睛,左右各三,额头正中还有一个,除此之外,口鼻皆无。 那些女子听见开门声,纷纷转过头来,其中一名老妪说道:“你是哪位祭司门下的,怎么穿夜行服饰?” 无角蛑以腹语发声,模仿女子声音,娇声道:“我……我刚来……来……拜拜……这位大英雄……” 那老妪皱眉道:“看来是新人,算了,等祷告结束再行追究,快来跪下,向七杀神君诉今生之苦,乞求来生之福。” 无角蛑点了点头,来到最后一排跪下,装模作样地叩拜起来。 那老妪拉长声音,道:“一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负心薄幸男子。”说罢,磕了个头。 无角蛑心道:“什么狗屁诉求。”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跟着拜了一拜。 老妪接着道:“二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狐媚无德荡妇。” 无角蛑又想:“你们强迫男人当性奴,天下荡妇舍你其谁?”又跟着拜了一拜。 老妪再道:“三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昏庸无道帝皇。” 无角蛑心想:“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你直接说崇祯不就行了?” 老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擤了擤鼻涕,怒道:“是谁人心中不诚,腹诽中伤?” 无角蛑一惊,暗道:“这老妪倒有些鬼门道。”于是装作庄严宝相,正襟危坐。 老妪见众人默不作声,嘟囔了几句,道:“三求七杀神君……” 她身后一女子拉了拉她衣角,道:“奶奶,是四求了。”声音颇为稚嫩。 老妪又怒道:“我怎会不知,多说几遍,方能灵验。” 随即又道:“四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宣扬邪说恶神。”她此时改口,之前说话宛如放屁。 无角蛑忍耐不住,暗道:“这七杀神君岂不是恶神……” 不过此时老妪再无反应,看来之前她不过是随口胡说,好掩饰打喷嚏的尴尬。 “五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恶神教徒。”老妪再次拜倒。 无角蛑更感纳闷:“难不成你们要自杀?” “六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无恶不作匪徒。”老妪继续道。 “这……好像要杀到我头上了……”无角蛑颇感胸闷。 “七求七杀神君,杀尽天下苦难无边众生。”老妪深深一拜,久久不起。 “这七杀神君……究竟是何来头?”无角蛑听完最后一句,大为震撼,不由起了心思,想将此邪教调查清楚。 ... 正文 二十四 因爱生恨 龙襄二人与云音相处片刻,只觉得她言行之中无一不显露对自己的慈爱,回想起父亲对自己母亲的描述,越发怀疑云音便是自己母亲。杨龙儿数次追问,但云音每次被问及此事,皆顾左右而言他,令杨龙儿愤懑不已。到了最后,云音终于搪塞不过,只好叹息一声,道:“你们既然愿意,那便叫我声妈妈吧!” 龙襄二人皆大喜过望,其后云音命人不停端上糕点果脯,龙襄二人也不客气,吃得甚是畅快,那云音看得眉开眼笑,同时不停追问两人诸如“日子过得怎样,父亲严不严厉”之类的问题,在双姝眼里,云音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慈母的证明。 待得两人吃饱喝足,云音问道:“龙儿,襄儿,不知你们父亲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两人脸一红,想起无角蛑还在等候,依此人脾气,估计早已等得屁股生烟了。 杨襄儿喝了口茶水,道:“娘,其实我们此次前来,乃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俩本来与师兄弟一起在四川办事,谁知路上遇上了一盗伙,名为九头蚰蜒,我们与他们交上了手,阴差阳错之下,我们杀了他们几个兄弟,但我们也因此与师兄弟失散。我们此次带来的男子名为无角蛑,是九头蚰蜒匪首之一,他劫持我们,乃是为了逼我师弟现身,以报杀兄之仇。我们无奈,只能将这坏蛋引了过来,希望由您出手,将其赶跑。”她这番话半真半假,略过了万妖之窟中的经历,只因这事儿太过诡异,寻常人听了必会疑心。 云音闻言大笑,道:“襄儿,你有所不知,这无角蛑已然落入我手,关在地牢之内了。” “地牢?怎么会?我们与他分别不过半个时辰,您又没出马,何人是他对手?”杨襄儿不知怎的,心头一颤,竟对无角蛑生出了一丝关切之意。 “傻孩子,世上除了武功,更有不少机关陷阱,只消布置得当,任人武功通天也无济于事。”云音正色道。 “那他没受什么伤吧?”杨龙儿出言道。 “暂且没有,不过既然他曾对你俩无礼,那我自要教他吃些苦头。”云音道。 “不必啦!”龙襄二人同时叫了起来,眼看云音面露疑惑,杨襄儿解释道:“此人虽然不怀好意,但路上也帮我们打发了不少恶人,总的来说功大于过。” 云音笑眯眯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好好好,女儿既然这么说,那我自不会追究。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卧房休息。” 龙襄二人心下稍安,紧跟在云音身后,向着房间后方走去,三人绕过一道屏风,穿过一道走廊,走进一间香气缭绕的房间。 龙襄二人四下张望,只见这房间门口有一张屏风,其上画着女子画像,皆不着寸缕,身材曼妙。地上铺着一张地摊,上面被各式花瓣覆盖,正中一张锦绣大床,上铺丝绸被褥,笼着薄纱蚊帐,屋内不知撒着什么香粉,令人觉得醉醺醺懒洋洋的,惬意无比。 龙襄二人看着那屏风上的女子,越看越觉得面红耳赤,只觉得那些女子个个美丽难言,自己身为女子也颇为心动。不久之后,心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缓缓升腾起来,身子开始发热。 云音手一挥,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随后她出指如风,转眼便点了二女周身大穴。二女猝不及防,娇呼一声,缓缓软倒在地。 “娘……你干什么?”杨龙儿大叫起来。 “自是要好好疼爱你俩。”云音媚眼如丝,声音轻柔地说道。 说着,她将两人搬上大床,并排放好,随后自己宽衣解带,脱得一丝不挂,露出娇好身材。紧接着爬上床来,将双姝衣裳也剥得干干净净,粉红色丝被映着三具雪白**,美得惊心动魄。 龙襄二人脸上发红,周身燥热,看着云音,不由又是惊恐,又是害羞。 “你……不是我们妈妈……你究竟与我爹爹是何关系?”杨襄儿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是说杨天辰那个负心人吗?我恨他,恨他始乱终弃,与素雪衾生下你们两个孽种!”云音忽然面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 ———————————————————— 无角蛑趁着众女子跪拜,脚趾用力,每次挪动些许距离,之后待老妪念完祷词长拜不起,他轻手轻脚地往前一扑,躲到那七杀神君象之后。这七杀神君下身围着兽皮,颇为宽大,那些女子距离较远,看不见其后情况。 那老妪坐起身子,双目紧闭,念念叨叨了半天,似是在诵经一般,不过声音含糊,听不清说些什么。那些女子也纷纷效仿,跟着她念诵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老妪张开眼睛,道:“祭拜结束,七杀神君有旨,命我对虔诚信徒赐下今日之赏。” 她拿出一张纸条,念道:“枸杞,金银花,芍药,山楂……”连续念了十几个中草药名字,接着放下纸条,道:“你们可自行去苦行所挑选男贡,随意降下你们的惩罚,但如今活着的贡品已然不多,你等切不可纵欲过度,将之弄死。明日川北各据点会有新鲜贡品呈上,之后你等便可随意处置。” “奶奶,我听说刚才又抓来一个新贡品。可不可以让我尝尝鲜。”之前那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不行,新贡品身子肮脏,须得我牺牲**,亲自为其洗礼开光,方可供大家享用。”那老妪正色道,“你们自去挑选,等我歇息一会儿,去爽一爽……咳,看一看。” 说完,那老妪挥一挥手,众女子各自散去,随后那声音稚嫩的女子搀起老妪,缓缓向神像走来。 无角蛑感知其动向,心下一惊,赶紧将身子缩成一团,躲于阴影之中,同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那老妪望着那神像,喃喃道:“雪莲,那神君化身有没有消息?” 那稚嫩声音道:“还没,不过神谕说,那神君化身不久便会进川,还说一旦我们见着神君化身,立时便会有恢宏异象出现,叫我们耐心等候。” “神君化身……自我等得到神谕,组建神教以来,已经过去五十年了吧!这些年来,天灾**不断,对世间绝望之人也越来越多,我等偷偷招募,如今在整个四川,算上闲散之辈,只怕已有信徒不下十万。这神君化身,可不要令我们失望才好。”老妪缓缓说道。 “您放心吧!您看那神使已然神通广大,那神君化身必有翻天覆地之能,届时他大显神威,必能杀尽天下不平之事,带领众生脱离苦海。”稚嫩的声音道。 “嘿嘿,我自是希望如此。好了,不说了,去看看我那贡品。”老妪笑了笑,转过身子,在领一女子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了房间。 无角蛑待两人走远,陡然长出一口气,身子恢复了原状,自言自语道:“幸好老子跑得快,不然非被这老妪吸干不可,所谓‘三十狼,四十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六十隔墙抓老鼠,七十操汉不吐骨……’不对……老子要赶快找到出路,不然那老妪发现我溜了那可不妙。她估计要八十岁了吧……” 他骤然敲了敲脑袋,想到:“怎么回事,自从那洞窟出来之后我脑子越来越不对,以前哪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难不成我被那洞窟怪物附体了?” 他不再多想,盘膝坐下,使出天眼神通,细细探查此石室,过不多时,他发觉神像后一块砖石有异,似乎其下空空。 “有密道!”无角蛑心下一喜,凭借着盗贼敏锐的直觉及丰富的经验,他东敲西打,很快便找到了密道入口,将一块砖石用力一压,只见那石像发出轻响,缓缓移开,露出一向下楼梯。 无角蛑没时间细想,快步走下楼梯,过了片刻,那石像缓缓回到原位。 无角蛑凭借天眼神通,在密道中大步前进,这密道虽然曲折,但并无岔路,很快便来到另一间石室。他甫一踏入此屋,登时眼前一亮,只见此处满满当当,堆满了金银珠宝,丝绸绫罗,饶是他身为匪首,也没见过如此财富,不由心中大喜,但他随后又沮丧起来,心想:“可惜我那几个兄弟皆已死去,不然到时候我等携手端了这个魔窟,劫了这些钱财,一起喝酒吃肉庆贺,那是何等潇洒快活?” ... 正文 二十五 如切如磋 龙襄双姝听到云音说出这等话语,尽皆如遭雷亟,花容失色。 云音随后又变为那副娇媚神色,慵懒地道:“不过十几年过去,我早已不怎么恨他了。” “那……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俩……”杨龙儿颤声道。 “我不恨他,但我恨素雪衾那个贱货,还有她与杨天辰生的女儿,所幸得观音保佑,将仇人女儿送到我手上,如何不叫我欣喜若狂?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向观音证实我虔诚之心。”云音媚笑起来。 “怪不得你之前那么开心,原来是不怀好意来着。”杨龙儿道。 “哈哈,我怎会不怀好意?大大相反,我可是菩萨心肠,我今日便要你俩尝尝**滋味,之后保证你俩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我。”云音眯起眼睛说道。 说完,她又点起一支蜡烛,放在床头。随着蜡炬熔化,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飘了出来,龙襄双姝闻了片刻,神志越发迷乱,全身燥热难当,只想拼命扭动。但苦于穴道被封,翩翩又动弹不得,如是一来二去,两人难受已极,不由自主地盼望有人将自己痛打一顿,方才爽快。 云音见药物生效,浅笑着来到两人身旁,举起蜡烛,在两人胸前各滴了一滴蜡油,龙襄双姝浑身肌肉一紧,一股快感从灼热处直冲脑内,一时只想高声呼喊,但又发不出声音,恨不能云音大发慈悲,多滴自己几滴。 云音道:“你俩……想不想更舒服一点?” 龙襄二人迷迷糊糊间听到此话,用尽全身力气,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以后只要加入我七杀神教,那我便今日让你俩得偿所愿,尝尝人世间最**的滋味。”云音以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一边说话,口中发出轻轻喘息。 双姝皆为处子,又神志不清,哪受得了如此挑逗?于是再度点了点头。 云音哈哈一笑,道:“准备好第一次了吗?”说罢,放下蜡烛,双手食指微曲,在双姝身上不老实地游移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床底之下“咔擦”一声轻响,随即“哧溜”一声,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钻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哎呦,闷死我了,咦?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云音见状大惊,急忙一挥手,一间宽松丝衣裹到了身上,怒道:“什么人?竟这般不懂规矩?盘丝殿也敢乱闯?” 来者正是无角蛑,他之前走入了密道,发现了藏宝库,又多番探查,总算找到了出路,便兴冲冲地爬了上来,谁知这出口竟在云音闺房床下,说巧不巧,坏了云音好事。 无角蛑听到女子声音,心中一凛,忙转过头去,谦恭一拜,用腹语模仿女子声音道:“我……迷路了,到处乱走……没想到打搅了您……实在抱歉。” 说话间,他细细探查周遭情况,倏忽发现床上赤身**躺着二女,再微一打量,发现正是佛灯双姝,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不动声色,屏息凝神。 “你是谁的门下?报上名来,我有要紧事,待事后我自会找你上司谈谈。”云音皱眉道。 无角蛑心想:“这女子估计便是此地掌门,原来好这调调儿,两个小妮子刁蛮任性,正好吃点苦头,不对,好像是甜头,不管了,我先赶紧脱身,恢复功力。” 想罢,腹中发声道:“我是淫羊藿门下的。”他先前听得此处所有女子皆以中草药为名,于是随口瞎编了一个。 谁知云音登时脸色大变,怒道:“我便是淫羊藿,我怎么没见过你?” “哈哈……那是因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子!”无角蛑见状不妙,长笑一声,伸手一扯一挥,将薄纱蚊帐扯落,向着云音罩去。 云音怒极反笑,一掌击出,登时将那蚊帐击得四分五裂,刚想追击,又见漫天花雨向自己飞来,只好舞动双手,将那花雨吹散。 待得繁花落尽,那无角蛑已然不在屋内,只见大门敞开,门板兀自摇晃。 云音本在兴头上,被人这么一搅和,只觉得胸闷难抑,加上她本来也是感情用事之人,不然也不会恨杨天辰恨了这么多年。一见无角蛑破门而逃,想也不想,裹着丝巾便飞身追出。 无角蛑再度从床底下钻出,摸了摸胸口,邪笑道:“可惜老子功力不在,不然也不会用两个假胸开门了。” 原来他适才先后用蚊帐及花瓣迷眼,随后使出潜行**,消去声息,再扔出两个假胸开门。那两个假胸本是泥巴与干草做成,一撞上门板,立时四分五裂,变成一团污秽。若是那云音稍稍冷静一些,原可发现破绽,但她见男子闯入闺房,看光了自己身子,一时气昏了头,便不拘小节起来。 无角蛑随后看了看床上双姝,眉头微皱,想道:“唉,送佛送到西,如我不管这两个小妮子,她俩定会被拉入邪教。再说我还要利用她们报仇,说不得,好歹救她俩这次。”想罢,用床单将两人裹起,随手一扛,从窗户跃出。 他中毒时间不久,加之本来内力深湛,因此一脱离毒香,内力便如发面粉一般开始疯长,他撬开了一处偏僻房间,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耳听得屋外吵吵嚷嚷,显然正在找寻自己,他不由冷笑道:“不自量力,这里房间何止上千?待你们找到,老子早已恢复功力,不将你们打得屁滚尿流,老子绝不姓萧。” 他此言一出,脑中一阵激灵,想到:“我刚才说姓萧?不对不对,我到底姓什么来着?好像姓南宫……也不对……” 正胡思乱想,身旁那床单传来一声哈欠,杨龙儿的声音传出,道:“这一觉睡得好香啊,咦?是谁和我挤在一起?怎么回事?我怎么被绑住啦?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杨襄儿这时也醒了过来,听得杨龙儿胡言乱语,还不停扭动,也不由叫了起来:“臭龙儿,别挤了,都是臭汗,脏死了,我俩刚才不是被那云音抓住了吗?估计现在已在地牢之中了。” “哦,原来是襄儿,我道是谁,胸这般平坦,差点以为是个男的。”杨龙儿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你的胸也不大,还有脸说我?”杨襄儿气愤地说道。 “胡说,我的比你大,我量过,多了半寸。”杨龙儿争辩道。 “你才胡说,分明是我的大!我问过梅姨,她说给你缝制的肚兜要小一号。”杨襄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哇呀呀呀,气死我了,你竟然去问梅姨,我顶死你。”杨龙儿大叫起来。 “好啊,你敢用胸顶我,我也顶你!”杨襄儿不甘示弱。 “好好,你俩切磋一番,谁顶赢了,便是谁的胸大。”无角蛑笑道。 龙襄二人闻言,立时发出两声尖叫,襄儿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是谁?在……在这里干什么?” 无角蛑心念一转,有心想吓她俩一吓,于是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女子无情,转眼便不认人。之前我们同路而行,携手作战,这么快就不认识啦?” “无叔叔!”双姝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你怎会在这里?” 无角蛑幽怨地说道:“还不是你们要我找这个劳什子掌门比武?我误中陷阱,功夫全失,被关押在此。” “这……真是对不住了……我们也没想到这掌门如此可恶。”杨襄儿歉疚地说道。 “你俩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角蛑低声问道。 “不知?难道不是寺院?”双姝答道。 “哈哈,对了一半,不是寺院,而是妓院。”无角蛑扯道。 “什么?”双姝一听,登时回想起之前那云音扒光自己衣服,似乎要对自己行羞耻之事,但其后自己意识不清,不知她有没有得逞。现下想来,原来是妓院,怪不得如此荒唐。 “你俩也倒罢了,那些女子见我如此英俊,还要逼我献身,可惜我珍藏了十余年的处男精元,今日被一群虎狼啃食得半点不剩,实在让人悲痛万分。”无角蛑悲泣道。 “她们……破了你的身子?”双姝一听,登时大为同情,只因两人涉世不深,以为女子破了身子,必死还难受,以此类推,想必男子也是如此。一时心下悔恨,责怪自己不该将无角蛑卷进来。 “也罢,你我三人同甘共苦,我也就不计较了,你们身边有什么金银珠宝,宝剑宝玉什么的,随便陪我个十万八万两也就够了。”无角蛑可怜兮兮地说道。 ... 正文 二十六 如琢如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无角蛑与龙襄双姝调笑了几句,忽然悄无声息,杨龙儿兀自未觉,继续道:“十万八万我们可没有,要不让襄儿负责,把你娶了,这样可好?” “龙儿,别说了。”杨襄儿低声道。 “为何不能说……?”杨龙儿说到一半,察觉屋外有异,立时住口。 只听柴门“吱呀”一声推开,一名道姑拎着烛灯走了进来,她巡视一圈,并未发现无角蛑,陡然间,她被眼前一个大床单吸引,发现那床单下凹凸有致,显然有人在内。 她走上前去,刚想将床单打开,忽然身后一麻,继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原来无角蛑躲于柴门之后,悄然下手,将此女撂倒。 龙襄二人耳听“扑通”一声,有人倒地,一时心中紧张,七上八下。 突然间,她们只觉有人抓住了床单,用力一抽,两人登时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头晕眼花,恶心难受,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一人拎着烛灯,背对着自己。 “将地上那道姑衣服扒了,自行穿上,被说废话,跟着我走。”那人说道。 “无叔叔!”龙襄二人惊喜万分,但忽然想起自己一丝不挂,不由大羞,左右扫视,瞧见一道姑昏倒在地,两人顿时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将那道姑扒得精光。 之后两人为何人穿道袍,何人穿内衣争执一番,最后杨龙儿洋洋得意地抢走了道袍,杨襄儿仅能穿贴身衣物。 但着装完毕之后杨龙儿发现上了当,原来这道袍底下空空如也,风吹草动便会春光乍泄。而那内衣虽然单薄,但毕竟该遮住的地方全部遮住,其后杨襄儿又将床单撕下一片来,当做坎肩,一番打扮下来倒也显得身材曼妙,英姿飒爽。 杨龙儿无奈,只好有样学样,撕下床单,围在腰间,勉强遮挡一下。 两人磨磨蹭蹭,有打有闹,无角蛑早已等得不耐烦,焦躁地说道:“好了没有,再不走天都亮了。” 杨龙儿道:“再等一会儿,我再打个结。” 无角蛑急道:“不等了,我又不要看你们,加上这里都是道姑,又没男人,有啥要防备的?” 说罢,将烛灯熄灭,扔在一旁,不再多话,举步便走。 “这无叔叔怎么一时冷一时热的?”杨龙儿奇道。 “你管那么多,赶快跟着走吧!”杨襄儿催促道。 无角蛑全凭天眼通探路,是以也不需要灯火,龙襄二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借着月光辨识道路。三人穿过偏院,来到了九层高塔旁边,发现塔下灯火通明,百来名道姑正聚在在高塔之下,云音身着锦绣道袍,立于正中,神情严峻地望着众人。 无角蛑等三人躲于一座假山之后,与道姑相距十余丈,皆运功于耳,仔细探听。 云音道:“都回来了没有?有没有搜到逃犯?” 一道姑上前道:“禀掌门,除了去偏院搜查的通草与柴胡,其余人等皆已到齐,现下并未发现逃犯下落。” 无角蛑心下生疑,暗道:“我只打晕了一名道姑,听此人言语,前去偏院的有两人,那还有一人去了何处?” 云音低头沉吟,道:“这逃走几人皆知晓我们秘密,其中两名女子的父亲更是在武林中声名显赫。如那人亲自前来,倒也颇为棘手。好在这几人功力未复,想必也走不远,山药,红花,你俩将这四人画像分发下去,命附近市镇信徒多加注意,一有消息,立即抓捕。”话一说完,立时有两人上前领命,随即离去。 “四人?可我们这儿只有三个人?”杨襄儿困惑地说道。 “嘘!”无角蛑忽然心中一紧,探查到身后有人正在赶来,赶忙将双姝一拉,躲入阴影之中。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名道姑用绳子困着一人,快步向塔下走去。 那道姑大喊道:“禀掌门,我捉住一名逃犯啦!” “柴胡?那与你在一起的通草呢?”云音问道。 柴胡挠了挠头,道:“啊,我抓住了逃犯,过于兴奋,将通草忘了。大概她还在偏院搜查吧。”说罢,她奋力一推,将那名被俘之人推得跌跌撞撞,倒入人群之中。 火光照耀之下,那名男子剑眉星眸,白面无须,赫然便是李季栖。 “李师兄…………”杨龙儿刚想惊呼,被无角蛑一把捂住嘴巴,这一声叫喊便没有发出来。 云音一见之下,登时眯起眼睛,露出妩媚笑容,走到李季栖面前,蹲下身子,抬起他下颌,道:“哟,我听说刚才又抓住一人,心思机敏,武功高强,中了软骨散功香还能逃脱,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俊,早知道就亲自接待你啦!” “呸!妖妇,我李季栖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使毒下绊,卑鄙下流,我武功尽失,这才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皱一皱眉头,便不姓李。”李季栖连珠炮似的说道。 “哟哟哟,这位小哥还挺硬气,等会儿进了我闺房,希望你其他地方也要这么硬才好。”云音咯咯笑道。 原来李季栖之前与杨龙儿、杨襄儿,郭树临三人失散,阴差阳错之下也寻到了这无相观音阁。他比杨龙儿等人晚到一会儿,其时云音正忙于炮制龙襄双姝,没空理他。他心思敏捷,发现自己中毒之后急忙停住呼吸,假作晕倒,趁道姑们上前查看,运起最后力气点倒数人,挣扎逃出,躲藏于后院,没想到功力未复便被人发现,无奈被擒。 云音说完,很快有两名道姑上前,将李季栖搀起。火光之下,显得李季栖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当真是好货色。”云音绕着他转了一圈,赞道。随即她朗声道:“诸位道友,等我以体内圣水为此男子开光之后,便会将他交由你们处置。此人难得,你等不可操之过急,一天与之交媾人数不得超过三十人。” 李季栖一听,身子摇晃,几欲晕倒。 “无叔叔,你怎生想个办法,救救我师兄。”杨襄儿急道。 无角蛑冷冷道:“我有你俩作为人质已然足够,他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声音一下子变得油腔滑调,说道:“再说,我愿意救,他还不一定愿意逃呢。放心,你师兄身子骨强健,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到时候你俩逃出生天,请你们爹爹前来不就行了?” 龙襄二人对望一眼,不知这无角蛑抽什么疯,一会儿滑稽一会儿冷漠,判若两人。 眼看李季栖就要被押走,杨龙儿再也按耐不住,飞身跃出,大喊一声:“放下我师兄!” “这小妮子,这般冲动!”无角蛑一时大意,没拉住杨龙儿,恨恨地说道。 杨襄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无叔叔,之前你夸下海口,要一个人将这无相观音阁挑了,难道你忘了?” 无角蛑哼了一声,道:“我想明白了,你俩想算计我,我如这么容易上当,以后传出去还不被人耻笑?”说罢,双手抱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你……说话不算话!”杨襄儿没想到他这般无情,一时气愤难当,泪水在眼眶打转,犹豫了片刻,怒道:“我不指望你了!” 说完,身形飘忽,跃至杨龙儿身旁,面向道姑。 李季栖一见两人,心中大急,叫道:“龙儿,襄儿,你们来做什么?速速离去,叫你爹爹来救我。” 杨龙儿咬牙道:“来不及了,这些人荒淫无耻,你落到她们手上,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能让我爹爹的招牌蒙羞。”说罢,双手握拳,摆了个架势,急急向李季栖奔去。 杨襄儿遭无角蛑拒绝,不知怎的,心中委屈异常,暗想:“我倒要看看你管不管我们!”想罢,使出杨天辰亲传日月光华掌法,向着眼前一名道姑劈去。 两人身形轻盈,招数多变,使得也是上乘武功,但毕竟受限于年纪,火候内力不足,因此虽然拳来脚往,连续打倒数十名道姑,但那些道姑仅受轻伤,稍一休息便已恢复。所幸道姑们欲抓活口,没有使兵刃,不然二人早已性命不保。 如是斗得片刻,那群道姑身形一错,排出一阵,将双姝围住。双姝眼前霎时人影重重,心下大骇,一不留神,周身穴道连遭重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云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素雪衾的两个孽种到了,怎么,你们认识这位公子?” 杨龙儿眼中充满怒火,大叫道:“你个荡妇,勾引我父亲不成,怀恨在心,却到这里抓男人泄愤,你有本事亲自找我父亲寻仇去啊!” 云音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但声音却越发温柔,道:“杨大小姐,这样好不好?我正要去给这位公子开光,而你们两位也与我有些事情没有做完,不如这样,我们四人共赴巫山,一齐**一番如何?” 说罢,不待三人同意,一挥手,上来两名道姑,拎起龙襄二人便走。 “我看这样不好,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多寂寞呀,不如你们全都留下来,陪我玩一玩好不好?”众人头顶上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杨襄儿循声望去,只见高塔第二层塔檐之上站着一名男子,长发遮面,周身漆黑,不是无角蛑是谁? 她心下大喜,但却做出恼怒的样子,道:“之前要你来你不来,现在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无角蛑耸耸肩,道:“为了出场比较帅啰,再说了,主角总是最后登场的。”说罢,他纵身一跃,身子在空中转了960度,稳稳落在地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长发被风吹乱,露出半边面孔。 “萧……大哥!?”杨襄儿一时恍如梦幻。 ... 正文 二十七 云胡不喜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无角蛑的面容一闪即逝,很快黑发垂下,将其脸庞遮住。 杨襄儿痴痴地望着他,如同所有的美梦成真一般。 云音冷笑一声,道:“就凭你?想要本宫陪你玩耍,你先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吧。看你一副人模鬼样,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无角蛑摆了个太极拳的起手式,道:“怎么?难不成我只配给你那些七杀神君的教众当性奴不成?” 云音闻言,神情陡然间变得凝重,道:“你怎知神君名号?” 无角蛑笑道:“岂止知道名号?我还知道神君化身即将现世,你等可要好好恭迎,否则神君便不会带领你们脱离苦海。” 云音脸色一沉,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上,杀了这小子。” 道姑们得掌门下令,立时排成一个圆形大阵,首尾相衔,步伐错动,将无角蛑围在正中。 无角蛑傲然一笑,道:“就凭这简陋小阵,只能骗骗无知少女,在我眼里不值一哂。” 说罢,他手负身后,抬头仰脖,对这大阵正眼也不瞧。 其中那名叫作柴胡的道姑大喝一声:“无尽双蛇阵!” 只见那大阵瞬间产生变化,无角蛑南北两侧的道姑飞快地向中心靠拢,便如一条铰链,向无角蛑绞去。 无角蛑眼见那道姑自双侧向自己奔袭而来,当下冷哼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两道气流挥出,与那大阵一碰,只觉内息一震,竟吃了点小亏。急忙身子借势一冲,躲过了阵势的冲击。 此时这大阵已呈双圆交接形状,正中交汇点如巨浪般向无角蛑涌来。无角蛑再出一掌相抵,一触之下,只觉一股沛然难御的劲力磅礴而至,只得顺势一引,将这股力道卸去,同时身子向上空一翻,避开了这股巨力。这么一来,更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显然已被对方巨力所伤。 那股劲力一击不中,随即便化入阵中,顺着阵型流动起来。 无角蛑心道:“这阵势本身便有传递内力之能,是以这百名道姑内力汇聚,如同一人。但其攻击之时内力集于一点,其余部分必然薄弱。我且诱其来攻,再攻其不备,定能一击必胜。” 想罢,他屏息凝神,静待阵型变化。 果不其然,随着阵型流转不断,双圆交汇处也在发生变化,很快那交汇处再度移至无角蛑所在,四名尼姑各出一掌,向无角蛑击出。 此攻势来得快极,无角蛑心念电转,不待掌力及身,使出太极拳中“卸”字决,身形旋转,使四道掌力错身而过,同时不待道姑追击,使出太极单鞭功夫,手臂挥动,噼啪作响,一道气劲如长鞭一样向另一边道姑攻去。 谁知这“无尽双蛇阵”中内力循环往复,无处不在,很快便有数股力道齐齐涌至,与无角蛑劲力一撞,转瞬之间便将无角蛑气劲撞散,跟着那阵型运转速度越来越快,攻势便如波浪一般连绵不绝,且无穷无尽。 无角蛑左躲右闪,前挡后拆,斗得近百招,只觉自己气息有些散乱,心知以自己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耗不过百人。再斗得数十招,他一时躲闪不及,被数股劲力绞在身上,他急以内力相抗,但还是力有不逮,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萧大哥!”杨襄儿见状,心情激荡,不由大叫一声,挣扎着想要上前,但云音伸手一拂,她登时双膝酸软,动弹不得。 “你这小妮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找什么情郎?还是老老实实跟阿姨走,尝尝人间极乐。”云音笑嘻嘻地说道。 “道生一!”无角蛑忽然低声吼道。只见一柄金光灿灿的长剑悄然漂浮在空中,如同一名金身护卫,忠实地守在他身旁。 众道姑为长剑发出的诡异气势所夺,一时踟蹰不前,只是不停地迈动着步伐,牢牢地盯着那柄长剑。 “喂,杨家小姐,我这长剑乃内力所化,不算用兵刃吧!”无角蛑朝着杨襄儿大声叫道。 “你……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茬儿?”杨襄儿没想到无角蛑一直遵守着自己定下的“不用兵刃,不得杀人”的规矩,一时哭笑不得,叫道,“当然不算,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全使出来吧!” 无角蛑不再多话,连续叫道:“一生二!二生三!”那柄金剑骤然金光璀璨,直刺得众道姑睁不开眼,待得金光消散,一柄碧蓝长剑,一柄透明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与那金色长剑一同在无角蛑周身环绕飞舞。 众道姑哪里想到会出现道家传说中的飞剑,尽皆心下大骇,纷纷拔出背上长剑,护住自己。 她们皆修习道家武功,心中对飞剑有发自心底的敬畏,此时拔剑,纯属本能反应。但殊不知这无尽双蛇阵运转之时需用手掌传递内力,此刻手中多了一剑,内力传导便生滞涩,阵势威力也大打折扣。 无角蛑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双掌一抬,三柄剑发出破空之声,鸣啸着划向众道姑。 这三剑来势极快,众道姑不及细想,纷纷举起长剑抵御,只听“叮当叮当”之声连珠传来,众道姑只觉得手上一颤,那长剑力道竟然极弱,与之前声势极为不符。正自纳闷,忽然听得阵型中央交汇之处发出数声闷哼,急忙循声望去,只见无角蛑牢牢站住阵眼,身旁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十余名道姑。显然他趁着刚才飞剑夺人耳目,下手突袭,一击便攻破阵眼。 此时阵眼一破,内力传递立时中断。众道姑大呼小叫,还欲结阵,但无角蛑哪会给她们这个机会,一手如云似水,一手如雷似电,正是他得意绝技“太极雷锤”,只听“轰隆”数声响过,立时又有数名道姑倒地。 如此一来,众道姑更加不成阵法,无角蛑登时如虎入羊群,无往不利,竟无人得以挡他三招两式。很快道姑便躺倒一地,所幸无角蛑遵守约定,并未痛下杀手。剩下寥寥数十名道姑站在远处,结成阵法,瑟瑟发抖地面对着无角蛑,此时她们人数大减,便是使用无尽双蛇阵也不是无角蛑对手,自是不敢上前送死。 无角蛑叹息一声,不再理睬那些道姑,双手负于身后,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这飞剑功夫还未臻化境,炫则炫矣,但要以之伤人,还欠些火候。” 云音瞳孔收缩,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她沉声问道:“你与李道一是什么关系?” 无角蛑哈哈一笑,拉开架势,慢慢悠悠打起了太极,一边挥拳,一边道:“我本草中一天牛,无凭无借自傲游。饮得武当神仙水,斩去双角化飞蛑,翻江倒海生怒涛,挥翅斩波入云霄,谁人不识英雄面,一朝白衣为龙袍。” “为龙袍?就凭你也想当皇帝?”云音冷冷地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盗匪无角蛑,没想到你还与武当叛孽李道一有些渊源。” “李道一教过我武当心法,算是我半个师父吧。”无角蛑打完太极,平心静气地说道。 “哼,你功夫还不到家,那三柄飞剑仅是花架子小把戏,全无内力。而你的太极拳虽然造诣深厚,但毕竟仍是寻常人间功夫,那及得上我无相观音阁诸多神仙法门?现下是你自寻死路,看招吧!”云音蓦地大喝一声,一道白虹般的掌力划过长空,击向无角蛑。 此招速度之快,几如电闪雷鸣一般,无角蛑猝不及防,被那掌力劈中面门,身子直直倒地。 道姑们见到掌门一击得胜,尽皆鼓掌叫好,云音得意洋洋,缓步踱到无角蛑身前,道:“我这招叫作苍穹惊鸿掌,以浑厚内力凝聚成线,瞬发即至,无坚不摧,曲直如意,神仙难逃,你能死于此招之下,也算不枉此生了……”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定住,双目死死瞪着那无角蛑,喃喃地道:“不对……他的衣服不是这样的……这人穿的是我们的道袍……” 说着,她急忙上前一步,掀开倒地之人颜面之前的头发。 只见那人双目圆睁,面色发青,已然死去,看那面目,赫然便是刚才捉住李季栖的柴胡。 “不好!”云音急忙回头向杨襄儿三人方向望去,只见三人适才所在已然空空如也。 她披头散发,眼角满是煞气,大叫道:“无角蛑,你给我出来!!” 隔了良久良久,九层高塔旁全然无人回应,一阵寒风吹过,显得格外萧索。 “给我召集所有信徒,一定要将这四人抓住!”云音怒发如狂。 在离云音不远处的一棵榆树上。无角蛑肩上扛着李季栖,左右腋下各夹着杨龙儿和杨襄儿,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之后。 “萧贱哥哥,原来你扮作无角蛑,一直在保护我们。”杨襄儿星眸闪动,心中喜悦之情几乎要爆炸。 无角蛑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 正文 二十八 前因后果 一 无音被无角蛑摆了一道,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将在场所有道姑骂了一通,之后快步离去。后续赶来的信徒将柴胡尸体收敛,并将受伤的同伴扶进高塔之中,过了一盏茶时间,整座院落一下子变得空旷无人。 无角蛑使出天眼神通,四下探查一番,发现并无人埋伏。于是轻轻一跃,扛着三人落到了一片草丛之中,出指如风,解了三人穴道。 杨襄儿活动了一下胳膊,喜滋滋地问道:“萧哥哥,你刚才是怎么瞒过那云音的?” 无角蛑呆了呆,道:“我之前打斗之时制住了那柴胡,封了她穴道。那时人多混杂,云音看不清我这番动作。之后待局势已定,我悄悄混入倒地道姑之中,以太极阴劲操纵柴胡周身气流,用她的身子打太极吸引注意,并以腹语发声,拖延时间,趁众人注意被柴胡吸引,我悄悄爬起,将你们几个救了出来。” 解释完毕,他忽然回过神来,不耐烦地道:“你好烦呐,我才不是你那个什么萧哥哥,你认错人了。” 话刚出口,忽而脑中一片翻腾,一时觉得这名字熟悉无比,似乎有什么记忆马上就要浮上脑海,不知怎的,心中只觉得惶恐无比,急忙摇了摇脑袋,将这阵波澜平息。 “无角大侠大智大勇,救我等于危难,在下李季栖不敢或忘,他日必会报答。”李季栖拱手道。 杨龙儿直勾勾地看着无角蛑,忽然道:“无叔叔,你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可以给我们看看么?” “不……不行,我乃山贼之王,被朝廷通缉,万一这张脸被你们看了去,到时满大街贴的都是我的头像,那我多不自在。”无角蛑将头发往脸前捋了捋,言不由衷地说道。 杨襄儿拉了拉杨龙儿,道:“龙儿,无叔叔不愿露脸,自有他的苦衷,我们就不要勉强了吧。”说罢,她笑吟吟地向无角蛑敛衽施礼,道:“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如蒙大侠不弃,小女子以身相许可好?” “襄儿,你疯了?”杨龙儿和李季栖惊呼起来。 无角蛑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哼,我才不是救你们,你们不过是我的人质!找不到郭树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罢,身子一晃,已在数尺之外,又道:“你们自行运功疗伤,我去找些吃的。”只听一阵风声吹过,无角蛑转眼已不见了身影。 杨襄儿呆呆地望着无角蛑消失的方向,心下百感交集,又是欢喜,又是落寞。 无角蛑身如轻鸟,飞檐走壁,转瞬便掠过十余丈高度,攀到了高塔顶楼。面向圆月,盘膝坐下,闭目静心,压抑脑中翻腾的记忆。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道:“你知道你逃不掉的,为何还要行此徒劳之举?” 无角蛑喘着粗气道:“情是毒,爱是害,如若不逃,何处安身。” 那声音大笑起来,道:“谬矣,谬矣,本末倒置,误入歧途,千世万世,你们皆落入剑啸宫的陷阱之中而不自知,可怜可笑。” “有何陷阱?你且说来听听?”无角蛑只觉头痛欲裂,他为了缓解这份痛苦,出言相询,意欲转移注意力。 “你若当真想要了解真相,必须敞开心扉,正视过往,体会人间至情,方能参悟大道。”那声音飘飘缈缈,不知来自何方。 “那好,那便来吧!”无角蛑再也无法忍受痛苦,放弃了抵抗,张开双手,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一道剧烈的白光闪过,一望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无角蛑。 他只觉得身子飘飘摇摇,无凭无借,仿佛一只小虫,随风飞舞。 终于,他结束了漂泊,停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 此时仍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不过情景已非川北高塔之上。 他正身处京城天牢之外。 “师父!”一个清吟传来,一道青焰自天空划过,转眼便飞得无影无踪。 “不行,情是毒,爱是害,我……我要尽数忘掉。”萧贱躲于一片屋檐之下,捂着头,自言自语道。 忽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响应自己这番话语,发出一声尖啸,直直刺入自己心底。 “是了!斩邪剑!有了它,我定能斩去三尸,忘却世间一切痛苦。”萧贱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地望着那剑啸传来方向。 事不宜迟,他想到此点,即刻行动,只见他身形一晃,转眼间已消失在原地,半柱香时间之后,他已来到了京畿的一个巨大仓库之外。 “斩邪剑便在里面。”他感应到那斩邪剑的所在,毫不犹豫,伸手一推,那大门“咔擦”一声,门闩断裂,向内打开。 他开门的一刹那,无数双浑浊的眼珠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此处竟挤满了人。 不,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些所谓的“人”尽皆长手长脚,牙尖齿利,身上光秃秃的,一根汗毛都没有。 它们望向萧贱的眼神中,毫无疑问充满了疯狂,饥渴,嗜血,残忍之意。 “尸虫附体!”萧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这些尸虫傀儡一见萧贱,登时发出尖锐叫声,四肢触地,向着萧贱奔去。 萧贱轻轻吐出一个字“分!”在十分之一个刹那之间,他周身被一具冰蓝色铠甲覆盖,同时手中出现一柄碧绿长剑。 那些傀儡奔至他身前,手口并用,使出吃奶力气,对他又抓又咬。但只听“叮叮当当”一片声响传出,那些傀儡尽皆爪断齿折,而萧贱冰甲之上连一道印痕都没有。 萧贱随手一挥,那柄绿剑登时化作滔天巨火,将眼前尸虫傀儡尽数吞噬。 他举步前行,以冰甲护体,冰环制敌,火剑焚烧,几个呼吸之间,数百只尸虫傀儡已被他消灭殆尽。 他四下扫视,发现已无尸虫傀儡,又轻轻念道:“合!”那冰甲绿剑登时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紫芒,没入萧贱体内。 他凭借感应,发现那斩邪剑正藏于此仓库的地窖之内,而在斩邪剑旁边,有一人正被缚于墙上,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萧贱打开地窖暗门,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 “分!”随着一声清吟,他双目燃起绿光,看清了地窖内的一切。 只见那斩邪剑被人丢在地上,便如垃圾一般,剑身隐隐泛出青光,一明一灭,宛如正在呼吸。 在距斩邪剑左首五米处,一名男子身上锁满镣铐,被悬于墙上。 这男子赫然便是李道一。 “李道一……你不是死了吗?”萧贱奇道。 “我……我也以为我死了,后来来了一名女子,给我吃了一粒药丸……等我醒来,我手脚内已布满虫豸……现在……就连我脑子也快要不属于我了……”李道一神情痛苦,皮肤下翻翻滚滚,显然有什么在其下爬行。 萧贱一阵眩晕,想起了鸿雁给三林儿喂食尸虫之事,身子晃动,心痛不已。 “错了,全都错了……我求求你……杀了我。”那男子神情可怖,皮下虫豸蠕动得越来越厉害,精钢镣铐在其颤动之下发出“叮铃铛啷”的声音,但依旧牢牢连于墙上。 “你罪大恶极,这是你应有之惩……”萧贱捂着自己脸面,不忍再看眼前惨境。 “你如不愿杀我,那便帮我另外一个小忙吧!”墙上男子倏忽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我将武当最高心法尽数传授于你,你如福至心灵,必有大成之日……如此一来,我便不算白在世上走一遭。” 说完,那墙上男子也不废话,口中念念有词,一段段晦涩难懂的文字从他口中冒出,钻入萧贱耳中。 萧贱听着这些复杂的文字,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灵,仿佛学习这些心法能平息他心中的情念,使他远离痛苦。 李道一内力悠长,强自压抑之下,那尸虫母虫一时也奈何他不得,于是过了一个时辰,李道一将心法尽数口述完毕,他长出一口气,道:“这下我再无遗憾,可以安心地去见珠璇了。” “不,还差一些。”萧贱说完,拿起斩邪剑,以内力注入其内,随手一震,念道:“剑啸镇魂!” 一个如同晨钟暮鼓般的声音自斩邪剑中发出,李道一身子一颤,仿佛身子浸入热水一般,只觉得舒适无比,这些天来所受煎熬登时无影无踪。 在一片和煦的光芒中,他遥遥看见珠璇向他走来。 “珠璇,你怎么不穿龙袍?你是皇族,这件道袍给我脱下来!”李道一颇为恼怒地说道。 “师父,我就喜欢穿道袍,你就行行好,答应我一次吧!”珠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傻孩子……算了,你既喜欢,便这么穿着吧!”李道一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说道。 “师父,你随我过来,我早就来这里了,一直在等你,你猜我在这里遇见了谁……我告诉你啊,他说他也姓李,是你祖宗呢!就是他不太文雅,总是说粗话。”珠璇兴高采烈,当先而行。 “说什么粗话?”李道一心下好奇。 “他啊,总是自称老子老子的……”珠璇嫌弃地说道。 “啊!原来是他……好吧!我们一起去见他吧。”李道一和蔼一笑,拉起珠璇小手,大步向前走去。 ... 正文 二十九 前因后果 二 萧贱将斩邪剑系在腰带上,抬头望向李道一,只见他双目闭拢,全无呼吸,显然已经安详辞世。 “这斩邪剑能破坏尸虫真灵,但李道一本已是将死之人,没了尸虫便活不下去。不过……这对他也算种解脱。”萧贱心想。 他以斩邪剑之力超度了李道一,略微感到有些疲惫,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待得精力恢复,随即将斩邪剑贴住自己额头,默念道:“剑啸震魂。” 斩邪剑再度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如同海啸一般,将萧贱吞没。 萧贱来到了一片桃花盛开的原野上。 一位头生双角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前。赫然便是之前助萧贱练成阴阳雷亟的剑灵。 “你怎么来了?”剑灵目露诧异。 “我来斩三尸。”萧贱面无表情地说道。 剑灵沉默着注视萧贱,隔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道:“恕我无能为力。” 萧贱急道:“怎会无能为力?你说过剑啸之声能震荡神魂,对于驱逐真灵外三尸迷雾最为拿手……” “不行的,你之前经历过数次剑啸振魂,真灵外迷雾早已荡然无存。我可不能驱逐不存在的东西。”剑灵打断了萧贱的问话。 “真灵迷雾……荡然无存?”萧贱登时呆住,但旋即追问,“可我心中仍有情念,每当思之皆悸动不已……那究竟是何故?” “你的情念已与真灵混为一体。”剑灵沉声道,“你这仙体乃是阴阳合和而成,而阴阳最初之所以调和,则是受情念驱动。随着仙体大成,真灵也借着情念也愈发强大,可说‘情’乃是你仙体的根本,也是你真灵的一部分,以我现在的剑啸之力,无法将你真灵中的情念驱逐。” “那……我该如何是好?”萧贱一时怅然若失。 “你当真不顾一切,想要摆脱情念?”剑灵忽而问道。 “当真,你可有方法?”萧贱一听此言,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有一个方法,可能比较费事,但如你执意如此,倒也可以一试。”剑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方法叫作真灵割裂。” “真灵割裂……是指鸿雁那种真灵分裂吗?”萧贱提到鸿雁名字,心又不由一痛,仿佛刚刚长好的疮疤再度裂开。 “……差不多,不过鸿雁练有森罗法相,真灵可以随意分裂,而且所有真灵皆思绪相通,全无分别,即便你现在练成也于事无补。”剑灵说道。 接着他手中出现一把斩邪剑,摸着剑身,继续道:“而真灵割裂则不同,乃是借斩邪剑剑啸之力,强行将真灵切割,分成数份,每一份都保有**的意识和记忆。如此一来,你可将你不想要的记忆封于其余真灵之内,排出灵识之外,以此抛除杂念,抱元守一。” 萧贱闭起眼睛,静静思索一会儿,道:“那将会有好几个我,是么?” “正是如此。”剑灵点头道。 “好吧,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萧贱叹了口气,道。 “首先你要找到合适的容器,用以存放分割出来的真灵,不然这些真灵无处安身,自然而然会回到你灵识之内。”剑灵道,“而容器可以是人体或器具。其中以人体最佳,如果要以器具为容器,此器具必须与你本身有极强关联,否则真灵留存不久便会离去,自行回归本体。” 萧贱潜心沉思一番,骤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剑灵兄,便依你所言。” 剑灵凝视萧贱,似在盘算什么。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我就帮你一把,也许如此一来,事情会变得更加有趣。”说完,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之后萧贱自剑灵空间出来,依斩邪剑指点,自北京一路向西南,前往四川。 路途之中,他真灵之中情念仍不时发作,使他烦乱异常。他为了寻找寄托,开始习练李道一传给他的武当心法,说来也怪,这心法混元自然,净心除念,一经修习,居然能抑制他心中如开水般翻腾的情念。于是乎萧贱修习越发勤奋,到得后来,他便是赶路之中,依旧不停以阴阳之力运使心法。 这武当心法博大精深,奥妙无比,本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但他一来仙体已成,暗合天道。二来他习有南宫剑法、金风寒玉功、北冥化炎功,与之颇有借鉴。三来他情念纠结,视之为良药,无一时可或缺。因此在半个月的旅途之中,他已将武当心法融会贯通,运用自如,除了飞天御剑术之外,几可与李道一并驾齐驱。 又过了数日,萧贱来到了四川剑阁,在一处其貌不扬的山洞前停了下来。 萧贱只觉此洞平平无奇,正自纳闷,剑灵忽而出言道:“此洞入内三丈,东首墙壁乃是一块巨石,巨石之上有两浅薄手印,你以手掌按于其上,全力推挤,依你此时功力,当可打开通道。” 萧贱依言施为,果不其然,巨石轰然后退,露出一缝,一幽暗隧道出现在萧贱眼前。 萧贱细细探查,发觉此洞内阴气逼人,吊诡无比,不由出言问道:“剑灵兄,此处有何名堂?” 剑灵笑道:“这里是剑啸宫遗址,若论年岁,只怕仍在那秦始皇陵之前。” 萧贱闻言大惊,道:“剑啸宫怎的无处不在?其到底有多少遗址?” 剑灵摇头晃脑地说:“剑啸宫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世间,只不过在周公旦铸剑之前并无正式名称。其遗址据我所知便有三处,其余尚有无数分布于天下,其下落已不可考证。” 萧贱登时肃然起敬,出神半晌,忽然醒悟过来,问道:“你带我来此有何用意?” 剑灵道:“此地名为万妖之窟,由于剑啸宫消失之时残留有部分碎片,故而能吸引全天下无法归天的残魂,使之聚集如此。每夜子时,这些残魂通过此地的归天之路回归万物之源。由于残魂数量实在太多,每天皆有不少残魂残留,日积月累,此地残魂数目不可估量。这些残魂长久无肉身寄居,因此格外渴求肉身,偶有旅人不幸入洞,一些力量强大的魂魄便显化幻影,诱骗旅人,以洞内微弱的剑啸之力破坏其真灵,使之成为失魂之人,再加以夺舍。” 萧贱皱眉道:“这块巨石如此厚重,常人怎能入内?” 剑灵道:“此洞在群山某处有一出口,乃归天之路所行经,偶有旅人不甚从彼处落下,便会遭遇横祸。” 萧贱依旧不明所以,问:“那这与真灵割裂有何关联?” 剑灵道:“你真灵过于强大,我的剑啸无法将之分割,因此要借助此地残魂力量,形成斩魂利刃,方能使真灵割裂。” 萧贱心下悚然,问:“万一一个不慎,我真灵不存,岂不是要被其余残魂夺舍?” 剑灵邪邪笑道:“那就要看你造化了。” 萧贱想了想,又道:“那容器怎么办?” 剑灵道:“你可寻一罪大恶极之人,我用剑啸之力将其人真灵破坏,随后你将你割裂出来的真灵存于其内。” 萧贱大惊失色,道:“那岂不是害人性命?” 剑灵笑道:“非也,其人并不会死,只不过会无情无欲,待得你部分真灵寄附之后,他便会逐渐拥有你的记忆。” 萧贱勉强同意了剑灵提议,在成都寻了一罪大恶极的死囚,名叫天牛,将其私劫出狱。随后以斩邪剑剑啸之声将其真灵破坏。 待一切准备就绪,斩邪剑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萧贱一惊,忙道:“何事不好?” 斩邪剑道:“我漏算一事,你真灵力量过强,即便只有一半,常人仍难以承受。看来我们还要再找一人。” 萧贱望了望那形如痴呆的天牛,摇头道:“不行,此事作孽太甚,可一而不可再。” “那你想用器具?”剑灵困惑地问道。 “不知道墓偶可不可以。”萧贱问。 —————————————————————— 萧贱来到了鬼愁峡的一世湖旁,在南宫轩辕的坟墓前拜了几拜,随后将南宫轩辕的尸身挖了出来。 南宫轩辕的面目依旧栩栩如生,仿佛时间在其身上凝固。 剑灵奇道:“真是奇怪,此地居然也是聚灵之地,阴气浓郁,尸体不腐。” 萧贱点了点头,道:“我当时曾在此地坠入过泥沼之中,其后至阴冰封之力有所增强,现下想来,只怕也是此地阴气凝聚所致。” 剑灵困惑地望着南宫轩辕,问道:“你想将真灵附于此尸体之上?” 萧贱沉吟道:“此人与我颇有渊源,我所使剑法便是学自于他。” 剑灵想了想,道:“如将此尸体置于万妖之窟,以你真灵之力震慑群妖,倒也未尝不可。” 萧贱将尸体简略处理,将南宫轩辕尸身装入棺木,使动阴阳雷亟,身如电闪,向北奔去。 一日后,萧贱来到了成都,坐到了鲁管仲面前。 鲁管仲诧异地望着萧贱,惊喜地道:“师父,你终于想通了,肯越狱了?” 萧贱苦笑一声,道:“为师被逼无奈,只好成了逃犯。” 鲁管仲摆了摆手,道:“师父,这你倒大可不必担心,据崇祯所发圣旨,你已被凌迟弃市,这世上再无萧贱其人。” 萧贱略一思索,已知必是鸿雁从中捣鬼,心中一痛,急忙收摄心神,抛去杂念,故作镇静地道:“管仲,为师此次前来,乃是委托你制作一具墓偶。” 鲁管仲笑道:“既是师父所托,管仲自当从命,不过以物易物是鲁家门规,还请师父答应我一件事。” 萧贱问:“什么事?” 鲁管仲笑道:“我大婚之日师父未至,今日你定要与我一醉方休。” 萧贱微笑道:“一言为定。” 三日后,萧贱身缚南宫轩辕尸身,带着天牛,只身杀入了万妖之窟。 他以斩邪剑剑啸之力开路,残魂不敢及身,一路上又斩去了无数被残魂夺舍的人形,很快便来到了归天之路所在。 待得子时,真灵漩涡渐渐形成之时,剑灵出言道:“萧贱,这两人作为你真灵的容器,今后将镇守这万妖之窟,保一方平安,你有权将两人命名,你可有计较?” 萧贱想了想,笑道:“南宫兄名字还是原封不动吧!我将练成阴阳雷亟之前所有记忆及武功给予他,以他的剑法身手,这斩邪剑便由他保管。” 随后他望向痴痴呆呆的天牛,心念一动,道:“天牛兄,我为了一己之私,抹去你真灵,实在对你不住,不过你罪大恶极,望你自此以后改过自新,将功折罪。我将练成阴阳雷亟之后的所有武功与记忆给予你,你就在这山洞外开一家酒肆,安稳度日吧。”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从今以后,你就叫柳盼逢。” 剑灵眼看着真灵漩涡中残魂越来越多,骤然一声清啸,一柄黑色利刃在手中成型,正色道:“萧贱,再过不久,你将与你前半生再无瓜葛,你还有什么想说?” 萧贱闭起双目,自出身起至今所经历的一切人和事在眼前闪过,其中包括鸿雁,也包括柳敏诗,不过此时他与将死之人无异,因此竟然心平气和,无一丝悸动。 陡然间,他生出了顿悟。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切皆是缘法,万物皆有道理。 缘法、道理,结合成了命运。人在命运之中,如寄浮萍于长河,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 如能体会人间之至情,那已是无比幸事,纵然结局凄惨,爱恨殊途,又何需悲叹,何需自哀。 采集爱情的喜怒哀乐,将之深埋心底,化为精神的食粮,终有一天,参天大树将破土而出,届时,俗世一切又有何值得留恋,神仙也不过如此罢。 萧贱平静地说道:“我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我醒来之后想必已丧失一切记忆,还请你给我一个名字。” 剑灵哈哈一笑,念道:“你本草中一天牛,无凭无借自傲游。饮得武当神仙水,斩去双角化飞蛑,翻江倒海生怒涛,挥翅斩波入云霄,伏羲圣皇今安在,赐你名为无角蛑。” 说吧,手中黑刃发出嗡鸣,向着萧贱毫不留情地一斩而下。 ... 正文 三十 观音肉身 无角蛑身子一震,从回忆中醒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果然便是萧贱。”他心下思忖。 “真灵割裂的感觉怎样?”剑灵戏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萧贱站起身子,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说道:“很奇怪,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只觉真灵割裂之前的事情便如做了场梦,而唯有现在无角蛑的身份才是真正的现实。” “正是如此,真灵割裂最终的目的便是让你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现下你之前的记忆与情感已然深藏真灵深处,即使偶尔想起,当也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困扰。”剑灵道。 萧贱笑道:“剑灵兄,多谢你了。” 剑灵哈哈一笑,道:“无妨,我借着你真灵割裂时造成的紊乱,已然寄附于你真灵空间内,也算是得到了些小小好处。” 萧贱闻言,几乎喷血,怒道:“你这家伙居然趁人之危,难不成你想夺舍不成?” 剑灵颇为委屈地说道:“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过是孤独寂寞,想找个人做伴罢了,你如不愿,我搬走便是。” 萧贱听其言不由衷,刚想出言驳斥,但转念一想,如其真有加害之心,之前自己身为无角蛑之时便可下手,也无需等至今日了。想到此处,萧贱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你便住下吧。不过这般一来,以后要用到剑啸之时,只怕你也无能为力了。” 剑灵道:“谬矣,剑啸之声本是真灵之力,我随时可以唤出,之所以震剑发声,不过是因为剑乃兵器之首,自古便有斩邪之能,故而以之为媒介。你如需要我以剑啸助你,只需以武当凌空铸剑之法铸剑,我便可以剑啸震魂。” 萧贱自从李道一处习得御剑心法之后,便问鲁管仲要来银粉铁屑,平素以内力操控,使之浮于周身,迎敌之时便能聚粉成剑。这御剑心法精微奥妙,习得之后可自行运转,且对于内力消耗却不大,加之萧贱本身内力深厚,是以丝毫不觉疲累。听剑灵这般说法,便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现下你已找回记忆,以后有何打算?”剑灵问道。 萧贱向杨龙儿三人方向望了望,笑道:“我现下闲来无事,还是继续保护这两个小妮子吧。这李仲槃虽然精明能干,武功高强,但毕竟不是这么多道姑对手,我将三人平安护送至令狐九剑处,也算了却一段故人之情。” 剑灵古怪一笑,道:“这杨襄儿似乎对你颇有意思,你不如顺水推舟,做杨天辰女婿得了。” 萧贱打了个冷颤,道:“算了吧,我刚刚脱离苦海,可万万不想自找麻烦。” 他思索了一会儿,在怀中掏了掏,取出一根银针,在脸上迎香、四白、睛明等穴道扎了几扎,过不多时,他所扎部位开始变形,有些地方鼓起,另一些则凹陷,整个人与本来面目看起来大相径庭。 其实他这针上涂有剧毒,与毒角蟒所吐毒针系出同源,若扎于常人身上早已毙命。但他乃仙人之躯,故这些毒素仅仅使得皮下组织皱缩,改变形貌,究其原理,只怕乃是当今肉毒素注射整形之鼻祖。 此毒针乃武当不传之秘,只因武当虽以名门大派自居,但毕竟身在江湖,偶有情形需使毒暗杀,这毒针便能派上用场。也是李道一中了尸虫,神志不清,连武当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一股脑儿地传给了萧贱。 萧贱改变了自己形貌,又将头发挡于面前,自觉毫无破绽。刚想离去,忽然想起自己答应杨襄儿要找些吃的,于是身子一晃,从窗户翻进了高塔之内。 此时天色已晚,塔内众道姑大半皆已休息,萧贱速度极快,落地无声,悄然自塔顶向下行进。偶遇守卫,便以身法闪过,守卫竟毫无知觉,如是乎,他一边走,一边寻找厨房所在。 这塔每一层都有十余个房间,除了道姑歇息的卧房,便是禅堂。每一间禅堂皆供奉着那无脸观音,萧贱在细小的烛光下凝神注视,发现这观音与那七杀神君虽相貌迥异,但不知为何,两者皆有同样气质,似乎均视天下苍生如无物。 他接连下了六层,并未发现厨房,刚想放弃。忽然间,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正是他中机关之前所吃糕点,不由心中一动,循着香气前行。没走多远,便发现那香气发自一禅堂之内。他运起天眼神通,并未发现禅堂内有人,于是一闪身,便进了禅堂。 他一进禅堂,立即便看见那禅堂观音像前放着一个小盘,盘中堆着各色糕饼点心,立时大喜,也不管是否会遭遇天谴,一把将糕点放入怀中,转身便想离去。 便在此时,他耳中传来细小咀嚼之声,此声极轻极慢,似乎发声之人生怕别人听见,故而细嚼慢咽一般。他仔细辨听,发现此声发自供桌下方桌布之后。 他登时心下生疑,但毕竟艺高人胆大,一时也不忙离去,听了半晌,猛地一掀桌布,向供桌下方望去。 只见一身穿黑色道袍的年幼道姑,正蹲在供桌之下,瞪着一双大眼,怔怔地望着萧贱,而她手上则拿着几块桂花糕,嘴巴里还不知嚼着什么。 萧贱曾在供奉七杀神君的房间内见过此女,知道她叫作雪莲,似乎知晓七杀神教不少内情。当下心生一念,出手如风,登时封了那道姑数个穴位,紧接着将那道姑一把抱起,身子一晃,已然自窗户翻出,几个起落,回到了杨龙儿三人身旁。 杨龙儿三人等得望眼欲穿,心下焦急,忽然眼前一花,萧贱骤然现身,怀中还抱着一名年幼道姑,不由皆感到莫名其妙。 杨襄儿悄声问道:“萧……无叔叔,你找到吃的了么?” 萧贱心道:“我如性子变化太大,只怕她们心下生疑。”于是“哼”了一声,将那道姑往杨襄儿身上一扔,道:“自然找到了,喏,便是这道姑,她一身细皮嫩肉,快吃吧。” 道姑神志未失,一听此言,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一双眼睛露出求恳之意,不停望向杨襄儿。 杨襄儿怒道:“这当口了,还在开玩笑。”紧接着将道姑轻轻放于地上,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无叔叔逗你玩呢。” 萧贱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糕点,递给杨襄儿,道:“这小道姑不学好,偷观音的贡品吃,我以德报怨,为免她受到责罚,便顺手牵羊,将她掳了过来。” 杨襄儿三人早已饿得狠了,于是纷纷取过糕点,放入口中大嚼起来。杨龙儿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向小道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姑面容凄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只好闭起眼睛,抿起嘴唇。 萧贱伸手一拂,登时解开小道姑穴道,恶狠狠地说:“不许呼喊,不然便杀了你。” 小道姑长出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喊……我法号叫作雪莲,是无相观音投胎转世的肉身,那贡品本是为观音准备,因而……因而刚才也不算是偷吃贡品……” “观音转世?”萧贱等人一听,均吓了一跳。 雪莲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慢慢站起身子,向着萧贱鞠了一躬,道:“多谢……这位居士救我脱身,不知……几位要前往何处?可否……带我一起走?” 萧贱皱了皱眉头,心道:“这雪莲似乎不知道我们几人大闹观音阁之事。”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我可不是保姆,哪有空照顾幼女?再说了,你不是观音转世么?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为什么要走?” 雪莲闻言,再也忍耐不住,小嘴一瘪,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不过她倒也识相,并未哭出声来。 杨龙儿向来嘴硬心软,一见雪莲哭泣,连忙将她搂入怀中,一边摸着雪莲头发,一边劝道:“雪莲乖,雪莲不哭,你有什么苦衷,跟龙姐姐说。” 雪莲擤了擤鼻涕,抽抽嗒嗒地说:“七杀神君化身就要现世了……我……她们说我是无相观音投胎,要将我嫁给七杀神君,我……我实在不愿,本想拿些糕点,偷偷逃走,哪知……哪知天助我也,碰上了这位居士……”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目光登时齐刷刷地定在雪莲身上,不停打量。 只见这雪莲面白肌瘦,相貌稚嫩,说什么也不会超过十岁,别说嫁人,便是拿来做丫鬟也是嫌小。 “这……七杀神君的化身年纪有多大?”杨龙儿迟疑着问。 雪莲低声道:“我……昨天做梦梦见来着……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伯伯……所以我才想要逃走的。我心里害怕……故而一直没有跟大祭司说实话……其实,我连七杀神君化身的样子与名字都在梦中见过了……” “哦?你说来听听。”萧贱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他叫张献忠。”雪莲战战兢兢地说。 ... 正文 三十一 神君秘辛 雪莲所言当真惊世骇俗,将萧贱等四人唬得目瞪口呆,杨龙儿颤声道:“张献忠……年纪都可以当你父亲了,你当真要嫁给他?” 雪莲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是被逼的……何首乌婆婆是这里的七杀神教的祭司头头,她将我从我母亲手中救出,自幼将我养大,还说我是无相观音的转世,因此……因此大家都对我很好……” 她说到此处,吸了吸鼻涕,继续道:“今天祭拜结束之后,婆婆跟我说了将我嫁给七杀神君之事……我当时吓得懵了,也不知反驳,一直躲在房间内偷偷哭泣,直到刚才我才下定决心,想要逃跑,便去禅堂偷糕点……” 萧贱听到此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似乎这雪莲所言有极大矛盾之处,但他反复思索之下,并未察觉明显破绽。只好暂且将这不安压下,出言问道:“你说你是无相观音的转世,那定知道这无相观音阁的来头,你将你所知一五一十道来,如有半句假话,我就将你送回九层塔内。” 杨襄儿埋怨道:“无叔叔……哦,不,萧哥哥,你怎的这般冷酷?这小道姑身世可怜,你还这般逼迫于她……难不成许久不见,你当真成了土匪?”她一时激愤,再也不想做戏,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贱冷笑一声,陡然将头发分开,露出面容,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是天下第一大盗无角蛑是也,你那萧哥哥有何能为,能与老子相提并论?” 杨襄儿一见之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看到了……你的脸怎么一会儿就变了?” 杨龙儿拉了拉杨襄儿,小声道:“襄儿,刚才夜色朦胧,你又受了伤,难免眼花……你瞧,这无叔叔的确和萧大哥有几分相似……” 杨襄儿心情起伏跌宕,想起之前自己以身相许的言语,感到又羞又急,当下低头不语。 萧贱不去理睬这小女生心思,大大咧咧地向着雪莲说道:“快说,这无相观音到底是何方神圣,和七杀神君又有何关系?老子可没那么好耐心陪你磨叽。” 雪莲身子向后一缩,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说,我说……这无相观音阁年代久远,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建立……” 萧贱眉头一皱,道:“胡说八道,春秋时期连佛教都没传入,哪来观音?” 雪莲急忙道:“不是的……原来这无相观音阁乃是一道观。据说道教始祖老聃有一妹妹,天纵奇才,甚至先于老聃悟道,通晓天道阴阳之理,其后老聃受她启发,建立道教。为了纪念其妹,故开创这无相观音阁……这阁内所拜无相观音,其实是老聃舍妹……五代十国之时道灭佛兴,故以观音命名,一直沿用至今。” 萧贱听其用词文雅,条理分明,心道:“这小道姑肚子里倒也有些墨水。”于是接着问道:“那七杀神君又是何人?” 雪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犹豫了半天,声如蚊蝇地说道:“我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今天一定要带我走。” 萧贱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雪莲闭起双目,悄然无声,整个人如同化为一尊石像,过了良久,她忽然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韩信。” 萧贱“腾”地站了起来,诧异地说:“淮阴侯韩信……不是被刘邦赐毒酒毒死了么?” 雪莲摇了摇头,道:“据七杀神教传下的文书所言,那淮阴侯临死之时被无相观音救出。不过其时他已内脏尽毁,沦为废人,万般痛楚之下,他决定自尽,但他自尽之时立下毒誓,定会死而复生,来向刘邦寻仇。还亲口向无相观音求婚,请她等他千年,等他归来,届时他定会亲手为她披上凤冠霞袍。” “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死而复生?你们便相信这等稗官野史,建立了教派?”李季栖一直在旁侧耳倾听,但此时再也按耐不住,不由出言发问。 “这位公子……请你听我说完……”雪莲谦恭地向李季栖一揖,接着道,“无相观音其实早已与淮阴侯相恋,此时她听得淮阴侯所言,怆然泪下,当即答应定会永世守候,即便身死,也要寻求轮回转世,与淮阴侯重逢。淮阴侯得到无相观音承诺,面含微笑,自尽而亡。其后无相观音在其道观中暗设禅堂,祭奠淮阴侯。” “那淮阴侯怎会被称为七杀神君?”杨龙儿听得入神,倏忽出言问道。 “五十年前,何首乌婆婆本是无相观音阁的一名丫鬟,这日夜间,她正在打扫禅堂,忽然间听得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便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紫色凤纹袍的女子正站在窗前,这女子面上笼着一层薄雾,使人看不清面目,但声音却空灵悦耳,令人陶醉。” “婆婆心下害怕,刚想逃走,忽听那女子言道:‘何首乌,你不要怕,我是无相观音的灵魂显现,特来告诉你一件事。那淮阴侯的转生已然出世,他怀有无比仁心,想要带领众生脱离苦海,但他深知世上人心沦丧,无道无德,唯有以杀止杀,方能拯救世人,现他自命为七杀神君,将于五十年后来到此处,带领信徒,共赴乐土。我现在选你作为七杀神君的代言人,你需建立七杀神教,并邀请天下受苦受难之人入教,为七杀神君的到来打下基础。’” “婆婆听此女来路不明,所言荒诞,哪里敢信?加上其时她年纪轻轻,地位又低,即便此女所言是真,又哪里敢当此重任?当时便连声拒绝,谁知这女子接着说道:‘你如不信,可叫醒众道姑,至地下淮阴侯祭奠之所,那里便有神迹显灵。’说完,那女子身形飘忽,如烟消散。” “婆婆不敢怠慢,急忙将所遭遇之事汇报于当时掌门,那掌门听得此事蹊跷,当即率领所有门人前往地下祭拜之地。众人打开祭拜所的大门,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淮阴侯的木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起,身上木制甲胄寸寸断裂,转眼间便化为一兽皮裹身的神灵形象。紧接着一幕更令众人心惊胆战,那淮阴侯面目变化,五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只眼睛,每只眼睛中还流出血红液体,当真令人触目惊心。” “目睹此景,那掌门哪还有半分怀疑,当即率众门人下跪,口中称颂淮阴侯名号,宣誓效忠。之后数年,那何首乌婆婆不停自梦中接到七杀神君旨意,每道旨意皆给神教带来极大好处,众门人无不拜服,她神君代言人的身份就这么确立下来。” 雪莲叙述完毕,忽而神情紧张,抓住萧贱衣服,小声道:“我全说了,你一定要带我走……这七杀神君及无相观音皆神通广大,只怕不久便会得知我逃离之事……那时,我便非嫁给这张献忠不可了……” “等一下。”李季栖冷静地说道,“你之前说过无相观音乃老聃之妹,距离汉朝有数百年之久,又怎会与韩信相恋?难道她当真成仙,不老不死?” 萧贱出言道:“李公子,这话倒也未尝不可相信,只怕那无相观音已然练成仙体,不老不死,活个几百岁不成问题。” “仙体?那不是传说么?难道是真的?”李季栖奇道。 “世上多有不可思议之事,绝不可以常理度测。”萧贱眼中闪着光芒,娓娓说道,“自古以来共有六种仙体,只是不知这无相观音练成的是其中哪一种。” “别管这么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雪莲娇嗔道。 “我倒无所谓,只是不知佛灯双姝体力恢复了没有。”萧贱耸耸肩说。 “可以走了,不劳你费神。”杨襄儿语气冰冷地说道。接着她迈开步子,当先冲出树丛,快步向院外走去。 杨龙儿知其幻想破灭,情绪不佳,于是急忙跟上,搂着杨襄儿,低声说着安慰话语。 李季栖,萧贱,雪莲三人不甘落后,紧随着双姝,快步离开。 ... 正文 三十二 神仙侠侣 杨襄儿对无角蛑生出怨怼之心,不管不顾地往前直闯,萧贱等人无可奈何,只好紧跟不放。所幸萧贱动作奇速,加之有天眼神通,只消探知前方有人巡逻,当即使动阴阳雷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巡逻之人打晕。是以众人一路上也未遇到什么阻拦,很快便走出了无相观音阁,向着剑阁方向走去。 李季栖见雪莲年纪幼小,要跟上众人颇为吃力,便主动提议要背负其行走。雪莲起初连连拒绝,但到得后来实在跟不上众人,这才勉强答应。 众人连夜赶路,很快便来到了剑阁镇上,此时杨襄儿怒气已消,眼见累得雪莲疲惫不堪,心生歉疚,当下建议去之前大闹过一番的剑门客栈休息。对此提议,杨龙儿显得兴高采烈,萧贱不置可否,李季栖则不明所以,因此无人反对,众人也得以故地重游,再度来到了剑门客栈。 那掌柜王剥皮本已睡眠,耳听得有人将门派拍得啪啪作响,将自己从美梦中惊醒,不得已起身,骂骂咧咧地去开门。谁知门甫一打开,杨龙儿等三人形貌登时映入眼帘,将王剥皮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将门锁上,谁知杨襄儿伸出一手,将门挡住,紧接着众人便鱼贯而入。 杨襄儿露出和煦微笑,向王剥皮轻柔软语,赔礼致歉,并提出要两间上房,还答应多出一倍银两,以示歉意。王剥皮一来本是贪财之人,二来对几人心存惧意,三来刚才这一番打闹,将客人吓走了不少,生意惨淡,是以思虑片刻之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龙襄双姝带雪莲睡一间房,李季栖与萧贱睡一间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龙襄二人由于前一日太过疲惫,还在睡懒觉,忽听哗啦一声,房门大开,紧接着脚步匆匆,一人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嚷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杨襄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人披头散发,身着黑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赫然便是自己最讨厌的无角蛑。这一瞧之下,她不由大发雷霆,顺手抄起床头的地灵剑,怒叱道:“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私闯女子寝室,当真天理难容。”说罢,她穿着贴身衣物便杀向萧贱。 萧贱本来清心寡欲,也无心偷窥女子就寝,只不过他刻意装出言行无忌的样子,以避免被杨襄儿识穿身份,哪知竟捅了马蜂窝。眼见杨襄儿气急败坏,当即惨叫一声,屁股离开座椅,转眼便到了门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同时将门牢牢拉住,大声道:“襄儿姑娘,你别生气,老子花花姑娘见得多了,你的身材简直不如老子法眼,老子正眼都没瞧过,你消消气,我有要事跟你们商量。” 杨襄儿力气不及萧贱,拉不开房门,又听得萧贱放肆言语,心中一阵气苦,“铛啷”一声,抛下长剑,坐地大哭起来。 杨龙儿心知自己这个妹妹虽貌似文静有礼,但实则脾气倔强,于是叹了口气,来到杨襄儿身旁,将披肩披在杨襄儿身上,轻声道:“襄儿,别哭了,此人虽粗鲁,但却并不好色,还屡次救了我们性命,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杨襄儿自也明白其中道理,但她自从将无角蛑错认为萧贱之后,心中总有一股怨气无处发泄,不由得恨上了无角蛑这个罪魁祸首。虽然明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总也控制不住。 萧贱等杨襄儿哭声渐歇,这才出言道:“三位,时候不早了,赶快穿好衣服,对头已经在路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对头?什么对头?”杨襄儿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无相观音阁那个劳什子掌门啰。”萧贱若无其事地说道。 “云音?你怎么不早说?”龙襄二人闻言登时大惊,急忙起身,叫醒雪莲,穿好衣物,收拾包裹细软,匆匆忙忙地冲出房门,来到厅内,刚想出客栈,便听到“轰隆”一声,客栈房门被人重重打破,云音那充满杀气的脸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们几个孽种,居然逃到了这里。本宫今日非要将你们几个生吞活剥了不可。”云音厉声喝道。 杨襄儿心中忐忑,不由自主地向萧贱靠近了一些,轻声问道:“她……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萧贱沉声道:“今天一早便有无相观音阁的人上门,询问客栈老板有无我们几人下落,这老板正好与我们有仇,当然什么都说了。” “这……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杨襄儿一听,顿时又气又急。 “你们还在睡懒觉,我也觉得太早叫醒你们不太人道,便让你们多睡了一会儿。”萧贱语气自然,似乎觉得此事顺理成章。 “你这……”杨襄儿一时语塞,想要破口大骂,但一时找不到词汇,只能涨红了脸,僵在一旁。 云音听得萧贱言语,当下仰天大笑,道:“我还道你武功高强,脑子也定然好使,哪知是头蠢驴,现下你等无路可逃,准备受死吧!” 萧贱上前一步,笑道:“你别误会,我昨晚之所以逃走,是因为我有些私事要处理。而现在之所以不逃,是因为实在没有必要。你如再缠着我不放,可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云音阴沉着脸,一字一字说道:“多说无益,受死吧!” 此言一出,她手掌一挥,一道白光自手中激射而出,直奔萧贱面门。 忽然之间,萧贱身前出现一人,伸手对着那道白光轻轻一捏,只听一阵霹雳破空之声传出,那白光竟被此人捏爆,消弭无形。 云音心头大震,当即后退数步,怒道:“是何人坏了本宫大事?” “本来呢,我也不想出手。但我这人有一桩好处,极听老婆的话。老婆与我游山玩水,本来今日心情甚好,谁知见着那两个小妮子被你欺负,顿时心情又不好了。非逼着我出手相救,我寻思:‘这救吧?欺负女流之辈总不太好。不救吧?老婆只怕今天要罚我睡地板了。’两相权衡之下,我只好装模作样,显露一下武功,想要你知难而退。如此一来,既能显得我宽宏大量,又能讨老婆欢心,何乐而不为?但哪知一试之下,你这婆娘武功倒也不差,这一招只怕吓不跑你,这真叫我为难了,你说我是跟你打呢?还是不跟你打呢……” 一顿啰哩啰嗦的言语自那人口中冒出,让人听得心烦意乱。 萧贱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一人来。 此时云音也已看清了此人面目,只见此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年纪,双目呈金色,面白无须,身形颇为英挺。一时记不起何时与此人有过瓜葛,但此人武功极高,不在自己之下,一时也不敢上前搦战。 这名男子捋了捋头发,潇洒一笑,道:“这位美女,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还在一旁啰哩啰嗦,云音骤然瞳孔收缩,身子往后一飘,来到了客栈之外,大喝一声:“放散功软骨香!” 只听窸窸窣窣声阵阵,转眼间便从窗户,门口飞入无数小球,一落地便纷纷爆开,化作片片烟雾,向萧贱等人扩散开来。 谁知还未等烟雾及身,骤然一道道绿色帷幕自天而降,围绕在客栈内众人周身,那些烟雾一碰上绿色帷幕,登时燃成一团团绿火,继而消失不见。 云音目瞪口呆,随后那些绿幕散去,一名身着绿袍的绝色美女站在那男子身前,双目燃着绿火,凝视着云音。 “你是……”云音长大了眼睛,额头上豆大汗珠不停落下。 “我叫张卉心,幸会幸会,敢请教尊姓大名?”那绿袍女子浅浅一笑。 “张卉心……难不成你们便是近来江湖中传得神乎其神的……神仙侠侣?”云音颤声道。 近一年来,江湖中不断有传闻流出,说是有一对武功通神的夫妻,在一年之内行走于江湖之上,扶危济困,禁恶惩奸,闯下好大名号。据亲眼目睹者所言,这对夫妻中的妻子身着绿袍,面目绝美,那男子则啰哩啰嗦,武功奇高。云音虽没见过二人,但毕竟有所耳闻,此时一见两人,登时想起了这个传说。 “江湖中人谬赞,我怎担得起神仙二字?”张卉心嫣然一笑。 云音眼见两人武功皆超凡脱俗,自己仅凭一人绝非其敌,当下一挥袖袍,恨恨地道:“撤!”说罢,转身便走。随后客栈周围隐蔽处也相继出现了数十个身影,紧随着云音离去。 ... 正文 三十三 巾帼英豪 张卉心迫退云音,转过身来,轻轻巧巧地走到龙襄二人身前,微笑道:“佛灯双姝,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龙襄二人面面相觑,实在记不起何时见过此女,但此女帮了自己大忙,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于是均低身作揖,道:“这位姐姐,恕我们眼拙,实在记不清何时曾与你见过。” 张卉心一拍脑袋,故作惊讶地说道:“我倒忘了,当时你们一见面便被我用**之术迷倒,自是对我毫无印象。”说罢,捂着嘴,咯咯偷笑。 龙襄二人一听,登时心头大震,记起杨天辰曾跟说过自己在鬼愁峡中被明尊**一事,不由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是明尊?” 张卉心淡淡地说道:“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早就不当这劳什子明尊啦!现下我和夫君皆为江湖散人,一同于江湖漂泊,四海为家,潇洒快活。” 龙襄二人心中戒惧,双目牢牢盯着张卉心,不发一言。 李季栖不知龙襄二人在鬼愁峡的遭遇,眼见此女美如天仙,身手更是高强至极,且显然是友非敌,不由起了结交之心,上前一步,拱手道:“张女侠,在下洛阳李家三子李季栖,得蒙女侠相助,实是不胜之喜,如女侠不弃,不如由在下做个东道,到酒楼一聚,如何?” 张卉心眼中闪过喜色,转身向同行男子道:“武阳,这位公子称我为女侠呢!还说要请我们喝酒,你说我们答不答应?” 那男子走上前来,从身后温柔地搂住张卉心,细声细气地说:“自是随你心愿,我何曾对你说过半个不字……不过你生得如此美貌,我真怕江湖上那些浪荡公子、纨绔子弟对你心生不轨……啊,李公子,对不住,我不是说你……” 说完,这名男子转过脸来,偷偷向李季栖做了个勒脖子的动作,同时脸上狰狞之色一闪即逝。 李季栖颇感郁闷,自己本来不过是想多交朋友,哪知竟被人误会心怀不轨,这口锅当真背得憋屈至极。 萧贱自取回记忆之后,最见不得这等腻腻歪歪,大秀恩爱之举,不由恶向胆边生,怒道:“易武阳,李公子纯属一番好意,你那老婆虽然长的不错,但想必李公子也不放在在眼里。还有,之前你们多管闲事,擅自抢我对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这顿饭你们爱吃便吃,不吃便滚。” 易武阳眼现惊奇之色,望向萧贱,问道:“这位兄台,你我并未见过,你怎知在下名号?慢着……你的样子似乎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你可否将头发撩起给我看看……” 萧贱一惊,生怕被他看出破绽,急忙摆出大大咧咧的样子,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天下第一大盗无角蛑是也。你身为血龙门前门主,与我同列天下知名恶汉,我怎会认不出你?多说无益,带着你老婆速速离去。” “无角蛑?听说你是九头蚰蜒的幕后首领,作恶可不小啊?怎么着?想找不痛快?”张卉心听他言语无礼,心头略微有气,说话间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龙襄二人眼见双方剑拔弩张,似乎立马就要动手,心道双方虽然都不是好人,但毕竟均对自己有恩,雅不愿双方动手,于是急忙上前,挡在双方中间。杨龙儿对着张卉心道:“张……姐姐,这位无叔叔嘴巴是臭了些,但人倒不坏,您别介意,就当给我个面子。” 杨襄儿对萧贱道:“无角蛑,你给我放老实些,这位张姐姐刚救了我们,哪有你这般以怨报德的?你再这般肆意妄为,我们就不和你一起走啦!” 萧贱心中一动,想:“这样倒也好,我将这两个小妮子甩给张卉心,自个儿正好逍遥自在,不过……这张卉心不知是敌是友,万一又想抓人去炼那九阴化阳丹,倒也不可不防……” 想到此处,萧贱哼了一声,道:“那可不行,我兄弟仇还没报呢。也罢,我是前辈,便不跟小辈计较。”说完,转过身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大喇喇的样子。 张卉心听杨龙儿这么一说,神色也缓和下来,道:“好吧,今日与故人重逢,也实在不宜见血。无角蛑,今日之事咱们便算揭过啦!” 萧贱白眼一翻,不置可否。 其后杨龙儿找到王剥皮,将其狠狠地打了一顿,也算是对他出卖自己的行为略施惩戒。可怜王剥皮钱没到手,店也被砸了,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也是他平时作恶多端,故有此报。 之后李季栖盛情相邀,硬拉着众人去酒楼聚餐,张卉心欣然答应,易武阳虽心生嫉妒,但也拗不过妻子,只好应允。萧贱则半推半就。于是乎一行六人来到了剑阁县赫赫有名的天泉酒楼,大排宴筵,推杯换盏起来。 萧贱于席间细细打量张卉心,发现其气色虽然较以前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依旧有阴气隐现,恐怕那阴毒仍旧存留,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其压制,使其不再发作。 正寻思间,剑灵突然出声道:“此女表阳内阴,也是半仙之体,我想想……似乎是叫作为炎伥来着……” 萧贱心道:“此女当年为了活命,以病尸为食,故而体内寒毒纠结,但她练有一门功法,能将周身阴毒转为阳气。两年之前,她体内寒毒借三尸迷雾骗过阳气,侵蚀其身,命不长久,谁知时至今日,她病症似乎好了不少,不知是何缘故?” 剑灵哈哈一笑,道:“还能是何缘故?她得到爱情滋润,心中欢喜,阴阳调和。你看她眉宇间阴气虽少,但无疑将阳气管得服服帖帖。只怕他体内阳气也是个妻管严呢。” 萧贱奇道:“那她怎么没有练成仙体?” 剑灵摇头道:“永远练不成的,她体内阴阳之气过于交融,下不去狠手与另一方交战,便无法突破天人之境,她的进境只怕止于此处了。” 萧贱望着张卉心那如春光般灿烂的笑容,心想:“她虽练不成仙体,但比之自己这个练成仙体之人,不知幸福多少倍,由此看来,人生之事,祸福难测。” 正心中感慨,忽然易武阳恶狠狠地说道:“姓无的,你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我妻子看做甚?是不是垂涎她的美貌,想要行那禽兽之举?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再看一眼,老子挖你左眼,看第二眼,老子挖你右眼。看第三眼,老子割你卵蛋……哦,不对,招子都没了,那便没法看第三眼了……” 萧贱毫不动怒,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道:“来,易兄,为你有如此美貌的妻子干杯,祝你俩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易武阳满拟与萧贱动手,哪知萧贱竟来了这么一出,一时愣在当场,过了好半晌,这才举起酒杯,与之碰了一下,随后两人均一饮而尽。 众人见萧贱动作洒脱,放浪形骸,均觉奇怪。唯有剑灵暗中叹了口气,喃喃道:“他当真将一切都放下了?” 正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之际,忽听得楼梯上传来“噔噔噔噔”之声,一排身着甲胄的士兵走了上来,大声道:“川军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酒楼宾客闻言,顿时乱作一团,不多时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萧贱一桌浑然不觉,兀自在一旁吃吃喝喝。 士兵骤然分开,当中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生得慈眉善目,便如邻家大姐一般。不过其身着甲胄,腰悬佩剑,显出其军人身份。 那女子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皮甲的士兵,均身形高大,双目神光湛然,步伐稳健,萧贱等人一看便知两人都是大高手。 那女子走到萧贱桌前,毫不客气地坐在萧贱旁的空椅之上,拿起一个大碗,道:“满上。” 李季栖也不迟疑,拿起酒壶便往碗中倒去。 那女子将碗中白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嗝,爽朗大笑道:“入你先人板板,这酒太淡了,只怕是假酒。” 李季栖笑道:“既有佳客,不饮自醉,酒又何需太浓?” 那女子面色一变,放下酒碗,道:“谁说我是佳客?老娘是来抓人的!适才剑门客栈老板来报,说他在店中听到血龙门门主易武阳的名号,便急匆匆汇报于我。现下我秦良玉亲自来此,你们这儿谁是易武阳?莫要藏头露尾。” 龙襄二人对望一眼,均心道:“这客栈老板当真可恨,又去告密,果然狗改不了****。” 易武阳哈哈一笑,道:“在下便是易武阳,不过秦总兵说错了一点,在下已迎娶娇妻,退隐江湖,早非血龙门门主,现乃无害良民。不过秦总兵乃女中豪杰,既然有事找我,我怎能避而不见?” ... 正文 三十四 再陷囹圄 秦良玉打量了易武阳一阵,“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易武阳好大名头,我道定是身高八尺,三头六臂。哪知竟是这般孱弱,还不如我一个女流之辈,当着令人笑掉大牙。” 易武阳头一仰,一绺发丝随风起舞,潇洒一笑:“秦总兵,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正待继续噪嗦,秦良玉摆了摆手,道:“你名头虽响,但也不是我要找的正主儿。”说罢,不再理会一脸尴尬的易武阳,转头向萧贱,道:“这位想必便是大盗无角蛑了,剑门客栈的王掌柜蒙您照顾,这些天可破费不少啊!” 萧贱略一思索,立马猜到那王剥皮遭龙襄二人殴打,为了寻求秦良玉重视,将罪过全推到了自己头上。于是一拱手,道:“秦总兵,冤有头,债有主,那王剥皮遭此恶报,实乃咎由自取,况且下手之人也并非在下,而是此处两名恶女,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你……”杨襄儿没想到萧贱竟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一时气结,对其怒目而视。 秦良玉冷笑一声,说:“素闻九头蚰蜒敢做敢当,没想到竟以年轻女子当做挡箭牌,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说到此处,她神色一变,双目含怒,道:“那半年前川军军饷被劫一案,是不是也要推给这两名少女?” 萧贱摇头道:“那是张献忠委托我们九头蚰蜒所为,他们拿了大头,我们只拿小头,其中次序,甚为关键,万万不可搞错。” “无耻之尤!”秦良玉咬牙切齿地说,紧接着她重重一拍桌子,喝道:“给我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楼梯上涌出近百名士兵,手持长矛,将萧贱此桌围得水泄不通。先前护卫秦良玉的两名高手走到萧贱身旁,道:“无角蛑,跟我们走吧。” 萧贱细探周围动静,发现除了酒桌之旁,在酒楼之下也有百余名士兵严阵以待,人人皆沉默如冰,纹丝不动,可见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他心下寻思:“如我孤身一人,要脱困而走,那是毫不为难,但眼下龙襄二人及雪莲在此,我如反抗过剧,难免殃及池鱼,我可如此这般……” 想到此处,心下已有计较,当下起身,负手而立,道:“秦总兵,一切好说,不过那军饷案子我只是从犯,要说主谋,此处杨天辰两名爱女也逃不脱干系,你万不可姑息养奸啊……” “无角蛑!你好卑鄙!”杨襄儿与杨龙儿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秦良玉向双姝使了个眼色,随后道:“废话少说,本官自会明辨,吕玉郎,将无角蛑给我铐上。” 两名高手其中一人取出镣铐,走到萧贱面前,萧贱嘻嘻一笑,也不反抗,伸出双手,任其施为。 那吕玉郎将镣铐上锁,一拉铁链,道:“算你识相。”拖着萧贱便向楼下走去,身后士兵围拢过去,簇拥着二人,神色严峻,丝毫不敢怠慢。 秦良玉“呼”地起身,向易武阳拱了拱手,道:“易武阳,此案与你无关,还请你莫要多管闲事,你既已金盆洗手,我也不来与你为难,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易武阳站起身来,道:“秦总兵言重了,我早已改过自新,弃暗投明,莫说这与我毫无瓜葛的无角蛑,便是血龙门门徒被抓,我也只会冷眼观瞧。只是这无角蛑为人阴险狡猾,武功又高,要不要我略效棉薄,助你一臂之力……” 秦良玉一挥手,道:“不用了。”随即身子微侧,转向龙襄双姝,道:“二位,也跟我走一遭吧?” 龙襄二人急道:“秦总兵,你可莫要轻信人言,那无角蛑胡乱攀咬,我们可没犯过案……”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知晓,不过有人托我寻找你们下落,我只不过忠人所托罢了。” 正在此时,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雪莲忽然冒了出来,颤声道:“启……启禀秦总兵,草民……草民有要事奏……奏报……” 秦良玉脸现讶色,眼见雪莲年纪幼小,于是和颜悦色地弯下身去,问道:“这位小妹,你有何事想要奏报呀?” 雪莲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道:“这里人多,我和你回军营再说吧。” 秦良玉听她说得慎重,也不敢轻忽,于是便牵起雪莲小手,领着龙襄双姝及李季栖,下令全军启程回营。不久之后,数百人的队伍便排成长龙,浩浩荡荡地向剑门关开去。 易武阳及张卉心不知何故,也不远离,紧紧跟在军队之后。秦良玉此时不欲多生事端,对两人听之任之,也不加以驱逐。 那剑门雄关横在剑山正中,鸟飞难过,猴攀难越,端的是气势恢宏,千古垂名。秦良玉部队驻扎在剑阁县以北,剑门关之南,人数约有近万,虽然数量不多,但军纪极严,英勇善战,算得上是天下有名的强军。 秦良玉将杨龙儿等四人引入一间营帐,笑道:“郭少侠,你看是谁来了?” 话音落下,便听一阵衣物摩擦之声传来,一人身着粗布衣物,艰难从土炕上翻过身来,将头转向杨龙儿等人方向。 “郭师弟!”杨龙儿欢叫一声,急奔上前。谁知待得奔近,却突然定住了身形,双手捂口,目瞪口呆地望着郭树临。 只见郭树临四肢皆绑着木板,衣服敞开,身子缠着白布,其上隐隐渗出血迹。脸上毫无血色,眼见杨龙儿前来,勉强露出一笑,随即咳嗽不止。 此时杨襄儿与李季栖也看清郭树临惨状,纷纷上前,“这……郭师弟……你怎么伤成这样?”杨龙儿心中关切,出言问道。 郭树临重重喘了几口气,道:“没事,路上遇到几个渣滓,打了一架。” 杨龙儿等三人面面相觑,均想:“郭树临武功高强,寻常小混混便是一百个也伤他不得,怎会受如此重伤?” 此时,秦良玉走到郭树临炕前,道:“这位郭少侠不简单呐,一人与两百名天王军士兵相抗,居然还杀伤了其中数十人,也幸得他拖住敌人阵脚,我们才得以将敌人尽数俘虏。” “天王军?那不是张献忠的部队吗?怎的你会与他们交手?”李季栖困惑地问郭树临。 郭树临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我被那旋风吹出鬼窟之后也算机缘巧合,落到了那栈道酒肆门口,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人烧起狼烟,还以为是你们其中一位,便急忙动身前去相会。谁知竟遇上了对头……”说到此处,他气力不继,停下喘息。 “什么对头?”杨龙儿性子急躁,出言问道。 “便是那‘算尽公道’朴算道,以及九头蚰蜒其中一人,叫作铁角蚣的,两人坐在地上,正点火生烟,似乎想要召集同伴。” 他歇了歇,喘息几声,继续道:“我知道这朴算道诡计多端,生怕他召集伙伴后对我们不利,便躲在一旁,趁两人不备,将那铁角蚣一掌毙命。之后那朴算道反应过来,大呼小叫,与我兜起了圈子。” “这厮武功不行,轻功倒是绝顶,我追了他半天,来到了一处山角,见他一闪身,躲入山后,刚想追进,忽听周围弓弦声响,我心中一凛,急忙一低头,躲在岩石之后,果不其然,数支箭矢从我头顶飞过,插入石壁之中。” “我抬眼四顾,发现周围草丛中,岩缝内,密密麻麻躲了不知多少人。那朴算道冒出头来,,大声道:‘这小子便是杨天辰的人,谁取了他项上人头,八大王重重有赏!’紧接着又有数人向我放箭,我矮身不出,那些人见射箭无果,便一拥而上,围攻于我。” “我使动灭妖降魔掌,与敌人僵持,但斗到后来实在气力不继,手上挨了一流星锤,之后又中了几剑,眼看便要无幸,谁知天无绝人之路,秦总兵率人杀到,将敌人一网打尽,救下了我这条命。” “后来你便在此养伤?还委托秦总兵去找我们?”杨龙儿问道。 “哈哈,不是我……”郭树临这一笑牵动伤口,咳嗽数声。 “是我!”一人自帐门口走入,朗声笑道。 杨龙儿三人转头望去,只见来人五十来岁,短须紫面,头发花白,显得甚是沧桑。但杨龙儿三人端详半天,也记不清何时与他有过相遇,不由心中狐疑,静观不语。 那人捋须道:“三位不必疑虑,我叫左良玉,当年在贵州我军队身中寒毒,要不是两位杨小姐甘冒奇险,去采集雷府逐阴草,老夫早就被革职查办啦!你们爹爹曾送信给我,说你们几位不日便会进川,意在劝说令狐九剑归降朝廷,着老夫多加照顾。谁知老夫在剑门关久候不至,只好请秦总兵帮忙找人了。” ... 正文 三十五 四正六隅 左良玉贵为陕西总兵,原本负责陕西一带剿匪事宜,但一来张献忠来势汹汹,二来巴蜀易守难攻,如当真被张献忠夺了四川,那便坐川望陕,万难扼杀。是以亲自前来,联合秦良玉之兵马,势必要将张献忠一举歼灭。 而且近来崇祯身边首辅杨嗣昌献言献策,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着令十省巡抚群策群力,布下天罗地网,务必要将张献忠,李自成等起义军剿灭。此次张献忠于多省数次吃瘪,逐渐落入杨嗣昌所张罗网之中,进攻四川也是无奈之举,大有不成功,便成仁之意。 杨襄儿一听左良玉此言,大感愤慨,埋怨道:“左叔叔,先前我们入川之时人生地不熟,落入张献忠所设陷阱之中,差点性命不保。你守着这剑门关,怎的不出来接应,反而任由张献忠手下为非作歹?” 左良玉诚诚恳恳地一鞠躬,道:“杨侄女,左叔叔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啦,我万没想到张献忠竟能得知你们行踪,提前于剑阁拦截你们。一时疏忽,险些铸成大错。前日听闻郭少侠所言,当真惊出一身冷汗,喜幸天佑善人,让你们逢凶化吉。” 龙襄二人本来性子宽和,听左良玉言语客气,心中顿时芥蒂全消,忙不迭起身回礼。 左良玉又道:“那血龙门总部位置隐秘,我本想与你们一同前去劝降,但我与血龙门多有嫌隙,只怕令狐先生生疑,故只有寄希望于几位侄女少侠。不过我可派大军护送你们至成都,之后可提供高手护卫,定可确保你们安全。” 杨襄儿听他说到高手护卫,不由心中一动,想起无角蛑来,于是嗫嚅说道:“左叔叔,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 左良玉笑道:“但说无妨。” 杨襄儿鼓起勇气,道:“左叔叔,适才你们捉住一名贼人,叫作无角蛑。他武功高强,一路上保护我们,也算出力不少。不知可否让他担当我们护卫,也算是将功折罪……” 左良玉向秦良玉瞥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并非此处主事,这贼人如何处理,还要请秦总兵定夺。”说罢,目不斜视,垂手而立。 秦良玉眼看杨襄儿将求恳的目光投向自己,于是叹了口气,道:“杨侄女,你可知这无角蛑劫了我们多少军饷?” “多少?”杨襄儿犹豫着问道,心中盼望数量不要太巨。 “黄金两万两,白银二十万两。”秦良玉脸上突现怒色,恨恨地啐了一口。 “这么多……”在场诸人闻言,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杨侄女,我知你心怀仁善,但这无角蛑所犯乃是滔天大罪,惹得天颜震怒,我也无能为力。”秦良玉语气强硬,显然不容置喙。 杨襄儿心中栗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杨龙儿见其脸色,知其心意,上前劝道:“襄儿,我知你感念无角蛑救命之恩,但我们遭遇劫难,也是他一手造成,现在也算恶有恶报,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杨襄儿不再多言,默默点了点头。随后秦良玉安排下去,命士兵为几人接风洗尘,安排住宿。雪莲偷偷跑到秦良玉身旁,说有要事禀报,秦良玉见她年纪幼小,也不以为意,便带着雪莲往主帐而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萧贱被上了镣铐,一路拉扯,到了军营,那些士兵恼他劫去军饷,因此态度极差,喝骂不止,但毕竟军纪严明,不敢拷打。于是将他投入黑牢,留下两人看守,随后便各自办事去了。 萧贱也不抗拒,盘坐在地,闭目养神。待得夜幕降临,两名看守前来换班,先前看守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 新来看守站了一会儿,忽然双双面向萧贱,其中一人脱下军帽,露出面容,道:“无角蛑,你之前传音给我俩,嘱我二人乔装来救你,究竟有何用意?”声音娇柔,面容洵美,竟是张卉心。 萧贱哈哈一笑,道:“两位义薄云天,竟不计前嫌,当真前来相救,让在下好生感动。” 另一人也脱去军帽,露出易武阳那英俊脸庞,神色严峻地说道:“别说废话……你之前说我妻子体内阴毒缠身,难以根除,究竟是真是假?”语气急促,竟不复以往啰嗦。 萧贱摊了摊手,道:“你妻子体内虽阴阳交融,但毕竟阴盛阳衰,长此以往身体内外难免被阴毒侵蚀。不信你可问她,是否近来身子渐冷,阳力远不如以往?” 易武阳神色惶恐,望向张卉心,颤声道:“卉心……这小子所说可是当真?” 张卉心身子微微发抖,眸子里寒光闪烁,低声说道:“你怎知此事?你究竟是何人?” 萧贱不理会张卉心问话,自顾自说道:“隐患早已埋下,却讳疾忌医,耽于情念,如饮鸠止渴,稍有不慎,阴毒立时便会将阳力尽数吞噬。届时如无外力加以引导,便会由内而外冰冻而死。花样年华却无福消受,可惜可惜……似我这等当世神医近在眼,却视而不见,岂不是暴殄天物?” 张易二人大惊,同时问道:“你能治此病?” 萧贱“哼”了一声,拍着胸脯道:“别的病我不敢说,但老子治这阴阳交战之症如同吃饭喝水,信手拈来。” 所谓关心则乱,易武阳此时一颗心全系于张卉心身上,听到萧贱言之凿凿,不由将其当成了救命稻草,于是露出亲切笑容,双手扒着铁栏,道:“无角大侠……哦,不……无角神医,只要你能治好我内人恶疾,我易武阳愿意为你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张卉心倒是颇为冷静,蹙眉说道:“生死有命,武阳,何必向此人摇尾乞怜?” 萧贱冷笑三声,道:“张女侠倒是看破生死,令人佩服。如在平时,在下那是断然不会相助于你,不过现下老子身陷囹圄,只消你俩救我出去,再帮我一个小忙,那在下便勉为其难,施以援手,如何?” 萧贱数年前便答应过张卉心助其治病,此时虽时过境迁,身份有异,但毕竟不想食言。于是故意传音给两人,引两人私下来见,再以言语加以遮掩,掩饰自己真正意图。不过他人往往装成好人,他现在却刻意扮作恶人。 张卉心与易武阳对望一眼,由张卉心道:“救你出去,那是毫不为难,但不知你有何事相求于我?” 萧贱道:“之前与我同行的那两个小妮子要去找令狐九剑,我怕途中有人对他们不利,正好你俩是血龙门元老,熟门熟路,因此想请你们与其同行,保护她俩。” 张卉心面露不解,问道:“你既然求我救你出去,为何你不亲自护送,反而要我们这两个外人出手?” 萧贱笑了笑,道:“我乃有罪之身,如逃了出去,秦良玉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难免连累他人,不如退位让贤,请二位代劳,我也就不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啦。” 易武阳生出一个念头,坏笑道:“无角兄当真是个情种,为了佳人,竟甘居幕后,不居其功,实在令在下佩服得紧。” 萧贱也不辩解,以微笑作答。 张卉心沉默不语,静静思索片刻,忽然双目绿光闪烁,冷冷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能治我之疾?” 萧贱不答,抬起一手,陡然间手中燃起一蓬绿火,火气逼人,瞬间牢房热得如同一只火炉。但紧接着他手掌一捏,绿火散去,一道白雾升起,整座牢房又化为冰窟,细小雪花缓缓飘落。 张卉心神色一变,瞬间如同见鬼,颤声道:“至阴……至阳?” “正是,你看我这一手可否治你疾患?”萧贱淡淡地道。 “你莫非是……”张卉心脑海中突然闪过萧贱名字,刚想出言询问,但立马想起萧贱已然为朝廷斩首示众,且眼前此人阴阳之力较萧贱不知高出倍徙,定已身负传说中的仙体,于是话到嘴边急忙吞回,匆匆忙深深一拜,恭恭敬敬地道:“恩公定是仙人化身,请务必救小女子一救。” 易武阳见状,急忙与张卉心一同拜倒,身颤不已。 萧贱仰天长叹,道:“你们先救我出去啊!” ... 正文 三十六 欲加之罪 第二日晨,卯时。 李饭桶与张酒囊依照百户安排,前去牢房接替自己轮岗的同僚。 此时天色晦暗,北风呼啸,军营内本少有声息,在狂风怒号之下更是显得萧索。两人忍着苦寒,情绪低落,一步一步向着那漆黑一片的牢房走去,准备迎接长达一天的孤苦煎熬。 两人渐渐接近了那黑牢,心中微觉奇怪,只因按理来说,牢内关着犯人,应有烛火照耀,但两人眼前却是昏暗无光,同时牢内寂寥无声,竟似无半分生人气息。 “王傻蛋!刘笨鸟!出来换岗啦!”李饭桶定住脚步,扯开嗓子高喊道。 黑牢依旧沉默如昔,黑黢黢的门洞,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张酒囊动了动鼻翼,忽然惊慌地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李大哥……有、有血腥气!” 李饭桶心下忐忑,急忙用力嗅了嗅,果然一股淡淡的血气自鼻腔延伸开来,使得大脑一阵骚动,旋即心底涌出三个字:“有危险!” “唰唰”两声,张李久兵成良将,当下稳住心神,同时拔出长剑,弓身猫腰,向着牢门缓缓挪步。 张酒囊行至牢门一侧,向着李饭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掩护自己。紧接着张酒囊一个侧身,转进了牢门,大喝一声:“何方宵小!出来受死!” 但他还未看清眼前情况,一个高大身影便直直向他扑至,“蓬”的一声,将他扑倒在地,跌出了门外。守在一旁的李饭桶见状不及细想,长剑斩出,“扑”的一声,长剑入肉,如中败革。 张酒囊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将身上之人推开,那人仰面躺倒,李饭桶凑上前去一看,只见此人正是黑牢守卫王傻蛋。 “你……你杀了他?”张酒囊瑟瑟发抖着说道。 “胡……胡说!”李饭桶惶恐异常,细细上前查看,摸索了半天,这才说道:“你看他身上冰冷,肌肉僵硬,而且我那一剑并未见血,说明他早就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再理会死去的王傻蛋,缓缓迈进门去,张酒囊取出火折,用力一抖,登时一朵明亮的火花闪出,将牢房照得透亮。 只见一人侧身而躺,双目圆睁,身子僵硬,皮肤青紫,正是另一守卫刘笨猫。瞧这情形,他死去也有好些时候了。 两人目瞪口呆,端详了半晌,缓缓将目光移向牢笼,这一瞧之下,两人更是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约而同地大声叫道:“无角蛑杀人逃狱啦!”声音凄厉,登时将军中平静撕了个稀巴烂。 —————————————————————— 主帐之中,秦良玉铁青着脸,看着眼前两具尸体,咬牙说道:“这无角蛑恶贯满盈,我迟早要将他碎尸万段。” 杨龙儿与杨襄儿站在一旁,看着两名士兵僵硬的尸体,心中为无角蛑狠辣的手段震惊不已。 “此人果然不是萧哥哥,萧哥哥……他绝不会如此滥杀无辜。”杨襄儿想到,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及时远离此人,并未越陷越深。 “秦总兵,这无角蛑武功高强,狡猾多谋,现下我们要与张献忠交战,此人如与张献忠勾结,必为我等心腹大患,此地山路崎岖,他定未逃远,不如派我率大军搜山,务必要将他诛杀。”秦良玉身旁走出一人,朗声说道。 此人身形英挺,眉目俊朗,正是秦良玉手下两大高手之一,峨嵋派剑侠吕玉郎。 秦良玉不答,目光投向她手下另一位高手,迦楼罗寺武僧蒲希,眼中显出征询之意。 蒲希双手合十,微微一揖,道:“秦施主,老衲与吕施主一般心思,此二人被杀之手法甚是寻常,乃是以利剑穿心而过。但这二人竟未有半分察觉,可见无角蛑敛息之法已至极高境界,如两军对垒之时用于阵前刺杀,那对秦施主不利至极。务必将将之尽早除去,方绝后患。” 秦良玉闻言,皱起眉头,不发一语,目光再次转向左良玉。 左良玉沉吟片刻,抬头道:“依本官之意,这无角蛑虽在外界传闻中乃是无恶不作之人,但据我这两位小侄女所言,却迹近亦正亦邪。且凭他武功,杀人并无需用剑,我看此事说不定另有蹊跷,还需谨慎行事。” 秦良玉“哼”了一声,道:“你们三人要么胆小,要么迂腐,当真不合我脾胃。”说罢,她转过身子,面向左良玉道:“左总兵,这无角蛑杀人逃狱,证据确凿,哪里还需要替他辩驳?他虽无需用剑,但他可能尚有同伙,里应外合,方能逃走。你这想法似乎面面俱到,但其实瞻头顾尾,拖泥带水之至。” “可是依秦总兵治军之能,那同伙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劫狱……”左良玉还待争辩,秦良玉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向吕玉郎及蒲希道:“想我戎马一生,打得张献忠东躲**,全无还手之力。又何需惧怕一小小无角蛑?他逃去便罢,假如还敢来行刺杀之举,我定要叫他有来无回。这搜山之举劳民伤财,为了一小小逃犯毫无必要。” 吕玉郎及蒲希对望一眼,同时单膝跪倒,道:“还请秦总兵三思。” 秦良玉道:“我心意已决,无需多言。”接着提气喝道:“传我令去,将死去二人尸首埋去,其余军中事务一切如常,切勿慌乱,莫让敌人小瞧了咱们。” 吕玉郎及蒲希无奈,只好说道:“末将领命。”紧接着诸将领纷纷离帐,各自处置诸般军务。 秦良玉下令完毕,眼望龙襄二女,道:“二位,军中不养闲人,如二位当真有急事在身,可自行离去。我相信左将军定会做好一应安排。”说罢,红麾一拂,大步向帐外走去。 左良玉听秦良玉指桑骂槐,明着相劝龙襄二人,实则在对自己发出逐客令,心下恼怒,于是向着龙襄二人一拱手,道:“两位侄女,你们叫上郭少侠及李少侠,随我左军即刻出发,前往成都,好过在此受这婆娘闲气。” 龙襄二人也觉得秦良玉过于武断,当即应承了左良玉。左良玉性子耿直,说走就走,立马回了左军,收拾辎重,集合军队,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杨龙儿,杨襄儿,李季栖,郭树临四人背好行囊,加入了左军行列。一行两千人的队伍迈动步伐,浩浩荡荡地从剑门关开出,向着成都进发。 四川山麓起伏,行军极难,但左军军性坚韧,军纪严明,在这山峦之间行军奇速,过得十余日,便出了川北丘陵,来到成都平原之上。一路上甚是顺利,在大军护卫之下,莫说是盗匪,便是寻常走兽也不敢轻易靠近,是以龙襄双姝总算得以安稳度日,游山玩水,煞是惬意。 随着左军进驻成都,左良玉将杨龙儿等四人叫至跟前,道:“二位侄女,两位少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军尚有要务,要在成都布防,以防张献忠偷袭,故而只能将你四人送至此处。你等只消往南直走,便能到达乐山金口峡谷,那血龙门总部隐藏其中,我至今不知其所在。唯有祝你们马到功成,将那令狐九剑劝降朝廷。” 跟着左良玉抬手一招,三名身着青蓝云褂的男子出现在身边,左良玉向杨龙儿等四人引荐道:“四位贤侄,这三位侠士乃是大大有名的青藏三鹰,武功之高,当不在你爹爹之下。我与他们三人交好,故委托他们在此去途中相随,保你们路上顺利。” 杨龙儿等四人本有些担心张献忠派人拦截,听左良玉如此安排自是大喜,当即向左良玉深深一拜,道:“谢左叔叔相助,我等定不负所望,劝服令狐师兄弃暗投明。” 之后诸人又相叙少顷,杨龙儿等四人终于依依不舍,在青藏三鹰的护卫之下,纵马离去。 在数里外的山丘之上,一双狡黠的眼睛始终牢牢盯着杨龙儿四人,见四人离成都越来越远,眼睛主人露出一丝诡异笑容,伸手摘下一片树叶,随手一捏,树叶化作千万绿粉,随风扩散,继而低语道:“准备行刑。” ... 正文 三十七 血龙归乡 左良玉所派保镖青藏三鹰乃是藏民,武功承自藏传佛教般若密宗,三人本是三兄弟,分别名叫巴彦,格勒,西卓,在川藏一带行镖局行当。由于三人武功出自一脉,相互间又心有灵犀,是以三人联手,足以与当世绝顶高手相较,在川藏一受带当真名号响亮。之前三人曾受左良玉委托,保过不少大镖,也因此受了左良玉不少好处,此次左良玉亲自请三人出山,三人也不便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青藏三鹰与杨龙儿一行人向乐山行了数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没多久便来到了金口大峡谷入口处。 龙襄二人瞧见这金口峡谷内无穷无尽的林木,不由想起了鬼愁峡,一时心下惴惴,犹豫不前。 巴彦见二女忧虑模样,哈哈一笑,道:“二位杨姑娘,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三兄弟走南闯北,什么危险没见过?再说这金口峡谷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其实内部有不少樵夫猎户居住,安生得紧。” 杨襄儿勉强笑了一笑,道:“巴彦叔叔,实不相瞒,我与姐姐曾于川贵交接之处的鬼愁峡遇险,这里地形地貌与鬼愁峡极为相似,是以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过不要紧,我相信以青藏三鹰之能,定能保得我们无碍。” 格勒性子机警,出言问道:“襄儿姑娘,你们要进峡谷找人,但这峡谷方圆数百里,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你们可有那人所在大致方位线索,也好方便找寻?” 龙襄二人对望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杨襄儿道:“之前有一熟人替我们与令狐哥哥传话,但那人已失踪好久啦。我爹爹无法可想,只好派我们过来找寻,我们只知血龙门总部在血炎谷,大致在金口峡谷深处,别的一无所知。” 西卓忽然在一旁言道:“那传话之人是何身份?为何不先去找他?” 龙襄二人犹豫了一阵,这才由杨襄儿说道:“那人名叫萧颜,是血龙门光明右使,爹爹本叫我们保密来着,生怕旁人知晓之后说他与血龙门勾结,但现在左将军已默许此事,所以我想……说出来也无妨。” 郭树临与李季栖闻言,各自心中一惊,郭树临心道:“萧颜?之前那万妖之窟中,柳盼逢曾委托我打听名为柳敏诗之人的下落,似乎要找的也是血龙门光明右使萧颜。怎的师父对我守口如瓶,从不提及此人?”一时略感愤懑。 李季栖则想:“师父深谋远虑,当时定是生怕连累我们,这才对我们绝口不提,现下朝廷既然有意助我们招安令狐九剑,那萧颜之名再非禁忌。师妹此刻说出并无大碍。” 青藏三鹰听到萧颜姓名,先是脸色一变,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便上路吧!” “诸位且慢!这血炎谷位置隐秘,周边又有无数机关陷阱,贸然前去徒自送命,不如由我二人略尽棉薄,领你们前去如何?” 七人正要举步,忽然耳边响起一空灵声音,众人举目四望,只见峡口处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英武,女的妍丽,显得气质非凡,宛如神仙一般。 “易武阳,张卉心?”杨龙儿首先叫出声来。 青藏三鹰目光如炬,眼看来人武功深不可测,且近在咫尺,一时也不知是敌是友,生怕伤及杨氏双姝。当下同时呼啸一声,巴彦挺身护住双姝,格勒与西卓同时跃起,仿佛两只巨鹰,向易张二人扑去。 张卉心站立不动,易武阳微微一笑,手掌探出,陡然一颤,化为无数血红龙头,嘶叫着向双鹰飞去。 双鹰身在空中,无处躲闪,急忙使出千斤坠功夫,身子如重千斤,往地面直直落下。 那无数红龙竟似身有灵性,如影随形,紧紧追着双鹰不放,眼看就要将双鹰围住撕咬,那双鹰手结秘印,口中发出“哞”的一声巨响,那红龙登时被一股强劲气息震散,纷纷飞在空中,蒙头乱窜。 双鹰更不迟疑,两人化作青影,自两边向易武阳包抄而至。 易武阳纹丝不动,待两人近身,左右各出一掌,速度之快,几乎无迹可寻,但双鹰早有准备,两人四掌推出,两股排山倒海的掌力自两边向易武阳汹涌而至。 “轰隆”一声巨响,双鹰连退数步,回到了同伴身边,满脸血红,气息粗壮,双目如铜铃一般,死死瞪住易武阳。 易武阳气定神闲,拱手道:“承让承让,易某并无恶意,乃是尊妻子之命,前来保护二位杨姑娘,二位武功高强,在下佩服得紧。莫非便是青藏三鹰中的青鹰、蓝鹰?” 双鹰适才与易武阳比拼掌力,满拟将其毙于掌下,谁知刚刚与易武阳掌力一触,周身诸大穴登时如同被蚊虫叮咬,一股辛辣之气侵入,登时手足酸软,气力不继。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只道自己性命不保,没料到易武阳却骤然收回掌力,轻轻一推,将两人推回原来位置,竟是不差毫厘。 双鹰垂头丧气,已知来人武功远强于己,但两人随即想到:“我兄弟三人长于配合,如使出天鹰三盘旋的功夫,当能与其较量。”刚想叫上巴彦,与易武阳再战,却听得易武阳一番言语,于是道:“我三人正是青藏三鹰,你们也是来保护杨姑娘的?” 易武阳点了点头,便欲开口。张卉心缓缓上前,柔声道:“杨姑娘,李公子,别来无恙啊?你们可是要去找令狐九剑?正好我们熟门熟路,不如由我们送你们一程如何?” 青藏三鹰细看张卉心身形,发现她周身青光隐隐,竟是足不点地,飘于空中。登时一惊,心凉了半截,知道合自己三人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眼前男女相抗,所幸听两人所言并无敌意。于是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杨龙儿心中惊疑,道:“张卉心,你当真如此好心,想要护送我们?” 张卉心懒洋洋地道:“要说纯粹出于好意,倒也并非尽然,不过委托我之人言道,如你们性命不保,我身上所中寒毒便无法根除。故而我唯有勉为其难,帮你们一把。” 杨襄儿听张卉心将自己隐患都直言相告,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信了大半,思忖便是继续追问张卉心也不会尽数相告,于是点了点头,喜道:“那真是有劳张姐姐了。” 易武阳不再啰嗦,手一摆,道:“诸位,这边请。”说罢,拉着张卉心,当先便走。 此时正是严冬,这金口峡谷虽然长期植被茂密,气候湿热,但在这当口儿却也受寒气波及,树木凋敝,虫豸蛰伏,对于行人入内方便了不少。 九人在林间前进,骑马甚是不便,于是纷纷下马,引辔徐行,寒气已将泥土冻得坚硬似铁,故而全无泥泞难行之虞。大部分野兽当此时节也早已冬眠,剩下的也不会主动招惹行人。偶有林中闪过兽影,也尽是狐猴野兔一类,众人走了一阵,心中戒惧之情便渐渐放了下来。 杨龙儿东瞧西瞧,只觉得山谷中胜景遍布,处处透着新奇有趣,寻思着到处游览一番,但又怕耽误了正事,只好强行压下雀跃之情,一边跟着易武阳,一边不停地将目光投向四周风景。 忽然之间,杨龙儿脚边草丛一动,传出一阵细小呜咽之声。杨龙儿好奇心起,拔出长剑,拨开草丛,探出头,刚想向草丛内张望。忽然那细小声音化作犬吠,一通体漆黑巨犬扑了出来,将杨龙儿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以长剑挡在身前。那巨犬停在杨龙儿身前,倒也不再扑咬,不过依旧张牙咧嘴,狂吠不止。 杨襄儿等人见状,纷纷围到杨龙儿身旁,郭树临冲着那巨犬吼了几声,见那巨犬毫不退却,心头火起,大踏步上前,骤然伸出右手手掌,向着那巨犬后颈抓去。 巨犬浑然不惧,扭嘴便向郭树临手臂咬去,谁知郭树临所用乃是虚招,左手探出,向着巨犬气管便是重重一击,那巨犬一时憋气,痛苦万分,夹着尾巴便向身后逃去。 郭树临见巨犬逃去,不欲追击,刚想转身,忽然巨犬逃去方向树枝乱颤,无数肌肉虬结的男子从林中钻出,身上涂着或黑或绿的颜色,手持竹枪竹棍,凶神恶煞般地望着众人。 众人大惊失色,这群人数量庞大,且近在咫尺,己方皆是武林高手,居然并未有半分察觉。足见对方惯于隐藏气息,几与这树林融为一体。此刻境遇之险,无以复加。于是纷纷抄起兵刃,目不转睛地与敌人对峙。 便在此时,张卉心倏忽飘至众人身前,伸手一挥一按,将众人握着剑柄的手按下,随即向着那群野人般的汉子言道:“天降圣火,焚尽不洁,以明为圣,以火为尊?来者可是克苏鲁村之民?” 野人中走出一名壮汉,身高七尺,拿着狼牙棒,向着张卉心打量片刻,忽然神色惶恐,仓促拜倒,大呼道:“是明尊,明尊回来啦!” ... 正文 三十八 化外之民 杨龙儿眼见这名大汉对张卉心虔诚跪拜,正觉着奇怪,但紧接着所有野人皆如同这名大汉一般,哗啦啦跪成一片,口中荷荷呼呼,高声呼喊道:“明尊,明尊。” 张卉心羞赧一笑,道:“起来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明尊啦!” 那些野人听张卉心如此一说,皆面面相觑,但无论如何,依旧长跪不起。 杨襄儿走到张卉心身旁,悄声道:“张姐姐,这些野人怎么见了你好像见到祖宗一般?” 张卉心蹙眉道:“什么叫见了祖宗?我哪有这么大岁数?不过我身为血龙门明尊之时曾对这帮野人多加教化,令其学会说话农耕,驯化牲畜,他们便对我感恩戴德,自发地做起了血龙门的守护者。没想到时至今日依旧不忘初心,倒令我有些意外了。” 杨龙儿奇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好心肠?那又为何要对鬼愁峡那村子下毒手?”她性子直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不顾戳到张卉心痛处。 张卉心面色一变,立马扭过头去,默然不语。 易武阳心知此事乃是张卉心一块心病,忙上前一步,向着杨龙儿面露狞色,恶狠狠地道:“小妮子莫要多管闲事,如若不然,我便替你爹爹好好将你管教。” 杨龙儿还欲争辩,杨襄儿赶紧将她拉在一旁,轻声道:“龙儿,算啦,爹爹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张姐姐早已改过自新,以前之事咱们还是莫要再提。” 正说话间,那名七尺大汉站了起来,向着张卉心说道:“明尊,您回宫去?我来带路。”说罢,向着身后长吼一声,那只漆黑巨犬奔上前来,伏倒在张卉心身旁,张卉心摇了摇头,向着杨龙儿杨襄儿招了招手,道:“我不累,这哮天犬还是你们两姐妹坐吧。” 杨襄儿推辞一番,但张卉心执意相让。杨襄儿无奈,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到黑犬身旁,跨坐上去,只觉这巨犬毛发柔顺,如同坐在一块大垫子上一样,于是欣喜地叫道:“龙儿,快过来,这只大狗舒服的紧。” 杨龙儿刚才得罪了张卉心,本不欲受其恩惠,但眼见杨襄儿眉开眼笑,心底发痒,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杨襄儿身后。一坐之下,果然舒适异常,于是红着脸,向张卉心一拱手,道:“张姐姐,谢谢啦!” 张卉心笑道:“莫要客气,你们远来是客,我自应尽地主之谊。” 此时那七尺大汉已然率领手下野人列队完毕,一声令下,众野人手持兵刃,整齐划一地向着前方走去。 杨龙儿等人眼见那群野人貌似粗鲁,但行动之间却显然训练有素,犹如军队一般,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这群野人行进奇快,转眼便走出老远,众人加快脚步,方能勉强跟上。说来也怪,这野人所走之路尽是杂草密布,荆棘丛生之地,但只消野人走过,便会神奇地生出一条路来。甚至有时野人不管不顾,径直穿过沼泽,那沼泽中的雾气也会自动散开,如同为野人让路一般。同时野人落脚之处,即便看起来像是水池,但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无半分陷落危险。 张卉心向杨龙儿等人解释道:“据说这野人自古便生活在这血炎谷中,得森林之神庇佑,是以凡是这森林中的事物,绝不会伤及这野人半分。但如无这野人相助,或是不走血龙门所设密道,那是万万无法穿过这血炎谷。因此朝廷数百次派兵围剿,我血龙门似险实安。” 众人跟着野人,从上午走到傍晚,穿过无数灌木,细流,沼泽,瘴气,终于来到一处村落。 这村落占地约数百亩,村落中央搭着百余座简陋房屋,皆依树而建,有些房屋甚至位于树上,如同鸟巢一般,令杨龙儿等人大开眼界。房屋之后则有的养猪,有的种田,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在村子北方,则有热气蒸腾,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显示其中有温泉坐落。 那大汉转身来到张卉心身前,弓身道:“明尊,你朋友可是累了饿了?我们这就准备晚宴。款待贵客。” 张卉心点点头道:“马牟,我这些朋友需要洗澡,你叫些奴仆过来,服侍他们去温泉浣洗。”语气强硬,似是下令一般。 那马牟闻言,登时面露喜色,点头哈腰地说道:“谨遵明尊教诲,谨遵明尊教诲。”继而扭过头去,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言语,过不多时,从村中房屋内走出十余名妙龄少女,皆衣不遮体,面容姣好,古铜色的皮肤微微发光,令人视之目眩神迷。 马牟道:“明尊,这些是我们村民们最上等的奴仆,若在平时,我们绝不会让别的男人看她们一眼,但既是您尊贵的客人,那我们自然不会吝啬,特地献出来给您,希望能让您开心。” 杨龙儿一行人中,郭树临性子端严,乃是处男之身。李季栖虽然英俊潇洒,但于色之一戒把持甚慎。两人一见这等场景,均觉尴尬无比。而青藏三鹰虽是黄庙子弟,但却不禁美色之欲,眼见即将享尽艳福,不由得咧嘴大笑起来。 杨龙儿瞥了郭树临与李季栖一眼,只见两人面无人色,两腿发抖,心中暗自好笑,于是走到两人身前,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李师兄,郭师弟,我看这些女子身经百战,你等虽年轻力壮,但也不可大意。如自觉支撑不住,可先行以葵花宝典心诀自宫,以保全性命。” 说罢,哈哈一笑,拉着杨襄儿上前,在四名侍女搀扶之下,向着村北走去。 青藏三鹰也不客气,急吼吼走到少女之前,每人挑了两女,迫不及待地向另一处温泉走去。 李季栖定了定心神,咬牙暗道:“罢罢罢,李季栖,迟来早来,总有这么一日。这些少女看起来皆纯洁无暇,我这十八年童子功在此地破功,也算不枉了。”想罢,撇下郭树临一人,大踏步向前走去,随即被两名少女拖走,消失于温泉雾气之中。 郭树临还在犹豫,剩下两名少女竟然主动走上前来,向着他微微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半拉半推,领着其向温泉走去。 郭树临心下一横,道:“我要找鸿雁报仇,就决不能再次为美色所迷。”想到此处,他双臂一振,将两名少女弹开半尺,接着他正色道:“不必劳烦二位姑娘,我自己便能洗。”说罢,他不敢回头,急匆匆一头扎进霭霭雾气内。 两名少女面露惶恐神色,口中吚吚哑哑,快步紧追郭树临不舍。 马牟再次向张卉心跪拜道:“明尊,小的知道您法力无边,恳求您施展神迹,救我村子一救。” 张卉心奇道:“你们在此森林中居住数千年,得森林之神青睐,怎会有危难?” 马牟继续低头言道:“明尊,我村现有两桩难事,第一件便是我们皆患有风湿,每逢寒冷潮湿时节便无法动弹。请您施法,帮我们驱除邪毒。” 张卉心抿嘴一笑,心道:“此事甚是简易,我如今体内阴毒早已不复以往强势,功力大进,区区风湿当不足为患。” 马牟又道:“另一件事,乃是村子南面巫夜大泽内生出一只怪物,行走如风,来去无影,吃去我村人畜无数。我带人围猎数次,每次皆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我有心找令狐门主相助,但他近来甚是忙碌,而请来其余血龙门门人也无济于事。故唯有请明尊出手,一劳永逸,解决这只怪物。” 张卉心转向易武阳,两人对望一眼,皆心中兴奋,跃跃欲试。易武阳暗道:“世上哪会真有怪物?无非是巨蟒凶兽罢了,我自与卉心皆为夫妇以来,心结全消,灵识通达,武功突飞猛进。只怕当世已无抗手,区区怪物,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想罢,朝着张卉心微微颔首。 张卉心也与他一般心思,见他点头,当即向马牟道:“好,马牟,两件事我都答应你。请你聚集村人,我先施法为你们驱除湿毒。” 马牟顿时大喜,以头抢地,发出巨响,不断重复道:“谢谢明尊,谢谢明尊。” ... 正文 三十九 魔境仙踪 张卉心开坛施法,逐一为村民驱逐体内湿毒。 她此时功力离至阳焚净尚有不少距离,但武林中已是罕见罕闻的神通。只消在人身上一拍一案,阳气便会自动依经脉而上,疏通淤塞,理气化结,运转数个周天后,寻常风湿疾患便会自愈。且只要不再与湿毒接触,那便终身不会再犯。 饶是张卉心内功深厚,但村民毕竟有数百人之多,她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所有男性村民治愈,已觉得手足酸软,内力垂尽。而在此村女子地位低下,类似于奴仆物品,无人关怀,因此马牟见她疲累,心中歉疚,便道:“明尊,天色已晚,您也累了,剩下些奴仆身子骨倒还强健,不需劳您耗费神通。我们这便摆下宴席,为你们接风。” 张卉心运行了一遍九阴化阳功,发觉周身阳气大减,阴毒却暂无抬头之势,不由暗自欣喜,心道:“那无角蛑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使我体内阴毒乖觉了不少。但毕竟隐患不除,我难以心安,还是尽早将杨氏双姝送到血龙门,好换取根治之法。此地重男轻女乃是风俗,我此刻也不便违逆马牟好意,待我明日功力恢复,再为女子村民治病也不迟。” 想罢,她向马牟点点头,道:“也好,我休整一日,待明日再为奴仆驱寒……” 她话音未落,忽然马牟身旁一位女子肚腹膨出,“哗啦”一声,爆裂开来,一只湿漉漉的事物从她肚中钻出,发出“喀他喀他”之声,向着身旁马牟扑去。动作之快,疾如迅雷。 这一下变故陡生,马牟哪里来得及躲闪?而张卉心虽有心相救,但此刻内力不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张开嘴巴,直朝马牟头颅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易武阳“炎阳驱血”发动,只见一道血影闪过,那怪物遭遇重重一击,身子侧飞出去,仰面凸肚,四脚朝天,挣扎个不停。 易武阳刚想上前查看,只见那怪物倏忽停住,四肢略一颤动,随即“蓬”的一声,身子爆裂,残肢内脏伴着粘液飞出,不少村民躲之不及,被****击中,发出惨叫之声,倒地不起。 易武阳动作神速,及时护住张卉心,使她免受波及。 易武阳眼见那怪物残躯再无动静,潜运神功护体,缓步上前,将那怪物细细端详,但那怪物早已成一团肉泥,再也无法辨识模样。唯有其身上甲壳显出其本属虫豸一类。 “这便是你所说的巫夜大泽之怪?”易武阳转向马牟,出言问道。 马牟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那大怪物比这大多了,但……但那巫夜大泽雾气朦胧,我们几次前去围剿,连那怪物样子都没看到,当真……无用至极。” 易武阳还待追问,忽然远方黑夜之中传来两声女子叫声,声音虽轻,但此刻村落宁静,传入众人耳中,不啻于落雷山崩。 马牟神色再变,大喝一声:“阿利亚,莫图!”迈步便向声音方向奔去,一众村民急忙将他拉住。马牟大叫:“放开我,放开我!”用力挣扎,但村民将他死死缠住,只是不放。 “阿利亚,莫图?可是你的两个女儿?”张卉心张大眼睛问道。 “正是,正是,恳请明尊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子。”马牟忽然放弃了挣扎,双膝跪地,向张卉心求恳道。 这村子虽然男尊女卑,但两女毕竟是族长子嗣,地位尊崇,村民见族长下跪,纷纷效仿,一时全村人又跪成一片。 “你怎知她两人遇险?”易武阳心中困惑,出言道。 “她两人刚才明明就在我身旁,但此时声音已在那巫夜大泽方向,定是那泽中怪物趁着慌乱将两人掳走。此乃那怪物惯用伎俩……实是防不胜防。”马牟低着头,声音沉痛地说道。 “好吧,你带路,我们这便去救人。”张卉心“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沉声道。 易武阳大惊,急忙说道:“卉心,你功力未复,怎能犯险?不如稍待片刻,待你恢复一些再去不迟。” 张卉心摇了摇头,道:“此乃性命攸关之事,怎能轻忽?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说到此处,她顿了顿,随即面露淡淡笑容,接着道:“更何况有我的易郎在此,我又何须担心呢?” 易武阳一时语塞,张卉心不待他回答,迈步便走。马牟急忙点起人手,匆忙赶到张卉心前头,当先领路。 易武阳无奈之下,几步追至张卉心身侧,牢牢握住她的小手,张卉心浅笑嫣然,轻轻捏了捏他手掌,以示鼓励。 一行人紧赶慢赶,行了二里来路,来到一片雾气氤氲之地,马牟停住脚步,神情紧张地说道:“前方雾气浓郁之处便是那巫夜大泽,那怪物潜伏其中,神出鬼没,我们曾派人入内,稍有不慎便会沦为那怪物腹中之食。还请明尊展示神通,将这怪物诛杀。” 张卉心微一沉吟,道:“武阳,保护我。”说罢,双目转为漆黑之色,霎时雾气中的阴阳之气便分为红蓝二色,呈现在张卉心眼中。 那大泽面积广大,其中异兽无数,各自阴阳有异。比如蛇蟒鱼虫冷血,其性属阴;而飞禽走兽则血热,其性属阳。张卉心辨识片刻,已探明其中生物分布,但并未发现有何巨兽存在。于是心道:“这巫夜大泽果然集天地灵气,孕育这般勃勃生机,但其上并无重大异常。莫非那怪物藏于大泽深处,寻常探知不得?” 她略一思索,道:“武阳,你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踏错方位。”说完,她缓缓迈出脚步,向大泽中心走去。 易武阳素知妻子之能,但毕竟心中关切,于是小心翼翼地与张卉心拉开三尺距离,以防万一张卉心失足落入沼泽,他也可及时相救。 张卉心避开阴气,尽向阳气充裕之处走去。果然足下坚实,并无陷落之虞。 两人走了一盏茶时间,已远离马牟等人。雾气聚拢过来,将两人周围一切遮得严严实实。易武阳心下着慌,不由向着张卉心靠拢一些,生怕雾气再次变浓,致使失去张卉心的踪迹。 此时在张卉心眼中,这大泽已变成另一幅景象。 在她周围的生物,无论属阴属阳,皆以一种恣睢怪异的姿态生长,仿佛在此地之上,森林之神放开了对生物的限制一般。有如同巨爪一般伸向天空的树木,有手臂粗细的藤条,有发丝一般从空中垂下的枝叶。有小山一般潜伏水底的鳌鱼,有伸开翅膀遮住天空的禽鸟,有长着六只手足直立行走的兽类,当真令人触目惊心。 不过这些飞禽走兽倒也老实,并不向张易二人显露丝毫敌意。 两人又走了一柱香时间,忽然前方雾气散去,一发着光芒的人形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张易二人瞪大双眼,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一名身披白衣,手持水瓶,长发披落的女子形象。 她周身的光芒既强烈,又柔和,便如冬夜里的篝火一般,给人以宁心定神之感。 而她的脸上却全无五官,布满了妖异花纹,使人视之极为不适。 这些花纹与那光芒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感觉:绘制这些花纹的,不是疯子,便是魔鬼。 “你是何人?”张卉心心中戒惧,沉声问道。 “我叫无相观音。”那女子说道,“二位可是血龙门前门主易武阳以及前明尊张卉心?” “你既知我俩名号,焉敢在此装神弄鬼?”张卉心喝道。 那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装神弄鬼?我又有何必要在你二人面前装神弄鬼?莫非二位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除了神鬼,还有仙魔。” “大言不惭!”张卉心冷冷道,“我且问你,那克苏鲁村马牟一双女儿可是被你所抓?” 那女子依旧笑声不绝,道:“正是!” “她们现在何处?你将两人毫发无伤地交出,我便饶你不死。”张卉心道。 无相观音摸了摸肚子,继续笑道:“可惜的紧,你若要见到两人毫发无伤,便只能去地府与两人相会了。” “那我唯有以你之头来血祭两人了!”张卉心双目中陡然亮起绿火。 ... 正文 四十 自在道心 无相观音放声大笑,顿时整个巫夜大泽簌簌震动起来,奇鸟异兽似乎响应她的笑声,翅膀挥动,毛皮纷飞;怪木异草也肆意生长,随风飘荡,一时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诞氛围笼罩了大泽,仿佛所有的生物皆成了疯子,各自跳着荒唐吊诡的舞蹈。 “自在道心!”无相观音清吟一声,随即身形渐渐变淡,竟而消失在了张易二人眼前。 随着无相观音的形体的消散,巫夜大泽的白雾也随之退去,露出了其千奇百怪的情状。 一身高约百丈,通体黝黑的巨人直耸入云,极为缓慢地移动着脚步。 在他脚下沼泽中露出一块巨石,石头底部伸出无数触手,皆长满倒刺,凌空乱舞。 一常人大小,周身绿油油的怪异生物虎视眈眈地望着二人,上身似猿非猿,下身似龙非龙。 还有一朵美丽红花,其枝叶却是一双巨臂,张着巨掌,支撑着花茎,在沼泽中飞快游走。 张卉心瞪大一双美目,身子颤抖,几乎怀疑自己身处一场噩梦之中。 那绿油油的猿怪怪叫一声,龙尾一甩,蹦跳着向张卉心奔来。奔行时四肢触地,当真如同一只猿猴。 易武阳眉头一皱,大喝一声:“阳血遁甲!”周身诸****阳气勃发,在**周围凝成一道血色罡气,同时身形飘忽,如同一条血龙,迎上了那绿色猿怪。 那猿怪反应神速,骤然定住身子,同时龙尾扫出,势头极猛,挟着一股劲风,向着易武阳所化血龙击去。 易武阳不躲不闪,陡然加速,竟而抢进了猿怪身前,使得那龙尾甩击无功而返。继而他双手化掌,使出一招“双风贯耳”,向着猿怪两侧太阳穴按下。 易武阳此招速度之快,几与阴阳雷亟相仿,那猴头哪能躲闪得了?只听“咣当”一声,那猴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招,猿怪登时如同醉酒,七扭八歪,摇摇晃晃。 易武阳微觉奇怪,只因自己这一下并未留手,哪怕铁球挨这一招也要多出两个凹陷。谁知这猿怪头颅如此之硬,尚能自行站立,竟似仅受震荡之伤。 但他此时已无暇多想,眼见那巨石之下触手漫天扭动,向着张卉心涌至。当下身如陀螺,滴溜溜一转,已赶至张卉心身旁,周身血红罡气大盛,将张卉心挡在身后。 那些触手如期扑至,但一触及易武阳血色罡气,登时如同摸着火焰,尽皆向后退缩。易武阳趁势抓住两支触手,大喝一声,刚劲发出,那两支触手寸寸断裂,同时那巨石也受到劲力累及,石身出现两道巨大裂痕。 易武阳还待继续追击,那绿猿已然恢复神志,怒啼一声,猝然闪至易武阳身侧,抱成一团,绿毛根根竖起,形如一巨大流星锤,向易武阳撞去。 易武阳正全力对付那巨石触手怪,哪能料到绿猿恢复如此之快?一时间猝不及防,被绿猿重重撞中腰间,当即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自口中冒出,已知自己受伤不轻。但他临危不乱,以罡气缠绕绿猿,瞬间数十道火毒侵入绿猴体内,将那绿猴烫的吱吱直叫。 跟着易武阳奋起全力,将那绿猴狠狠扔向那巨石。只见那绿猴所化流星锤当真如流星一般,直直撞在那巨石裂缝之上。 “轰隆”一声,那巨石四分五裂,露出其下一光秃秃的脑袋,只见那脑袋上疙瘩嶙峋,状如鳌鳖。 易武阳还未有片刻喘息,那巨掌红花已挥出巨掌,如泰山压顶一般按向易武阳。 易武阳急提一口真气,龙炎神功涌至双掌,使出一招“血龙吞天”,登时一股炽热无比的龙炎真气向着那巨掌迎去。 两股巨力相撞,红花与易武阳均被弹开,四周沼泽也爆出巨大水花,向巫夜大泽洒下蒙蒙雨露。 易武阳在一招之内,已察觉这红花掌力之强,不逊于十余位武林一流好手合力。自己如与之硬拼掌力,纵能获胜,也必脱力衰弱。眼见红花再挥巨掌,当下牙关一咬,“炎阳驱血”发动,身形消失在原地,避开了红花力逾千钧的一招。 那红花不见了敌人,正自纳闷。谁知下一个刹那,易武阳已出现在了红花身后,以掌作刀,掌缘似铁,向着红花花茎斩下。 眼见红花便要遭厄,遽然间数十支触手卷至,将易武阳双手牢牢绑住,倒刺入肉,使得易武阳双手鲜血淋漓。 便在此刻,那绿猴也出现在了易武阳面前,眼神凶恶,面目狰狞,周身猴毛已根根尽断。它怒吼一声,龙尾变得坚硬似铁,向着易武阳胸膛刺去。 在此危急时刻,易武阳双瞳收缩,心脏重重一跳,低声道:“炎魔血龙波!” 话音落下,他周身血炎罡气冲天而起,将绑住自己的触手烧烂。紧接着易武阳化身一条火焰绕身的血龙,仰天长啸,一股炎热真气炸裂开来,直震得大泽波涛起伏,将那绿猿,红花,鳌鳖尽数席卷。 过不多时,那波动平息下来,易武阳长身而立,目光威严,扫视四周。绿猿、红花、鳌鳖皆身子焦臭,倒在大泽之中,慢慢沉入沼泽。 “无相观音,你还有何伎俩,尽管使出来吧!”易武阳威风凛凛,朗声说道。 天空中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接着无相观音的声音说道:“你不过险胜几个虾兵蟹将,已弄得满身是伤,居然还向我挑战,当真不自量力。不过念在你勇气可嘉,我这便满足于你,让你早入轮回。”说罢,她以虔诚的语气念道:“请邪神大人降临。” 易武阳听她念完此话,忽而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危机感,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灾难挣脱了枷锁,正向着自己赶来。 蓦地,他心生感应,抬头望去。 天空本是乌云压顶,但此刻已然晴空如洗。 原本藏于乌云之后的事物也已显出形貌。 那是百丈巨人的真面目,共有七只眼睛,镶嵌于脸庞之上。 每一只眼睛,均滴落血红之泪。 那巨人裂开嘴巴,笑了起来。 易武阳只觉得这笑容是如此的癫狂,如此的邪恶。 便如世间所有怨恨,恶毒,残忍,冷酷均集合在了一起,通过这笑容,传递给了自己。 他心脏猝然一紧,仿佛有数只无形之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夺取了他的呼吸,止住了他的心跳。 他喉咙发出嘶嘶喘息,但并无气体进出。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便要摔倒。 他双手痉挛扭曲,不由自主地抓向空中,似乎要止住那巨人的笑容,让他痛苦,让他哭泣。 但这一切全然无济于事。 他面色槁枯,“扑通”一声,直直倒在地上,再无半分生气。 “至阳焚净!” 在一片死寂之中,张卉心柔弱的声音传来。 一只玉藕似的手,轻轻放在了巨人黑色的肌肤之上。 转瞬间,巨人全身皆化作了晶莹剔透的绿色翡翠,如同一苍绿山崖一般。 但很快,那翡翠逐渐剥落,巨人身便上发出璀璨夺目的绿色光华,几乎在刹那之间,巨人便灰飞烟灭,便似从未在世间存在过一般。 张卉心垂下绝美的脸,双膝跪在易武阳身旁,将他的头颅扶起,枕在自己双腿之上,轻轻呢喃,道:“夫君,卉心悟道了,你……看见了吗?” 易武阳面色平静,一如往昔。但却对张卉心声音毫无反应。 张卉心又道:“夫君,卉心悟道了,你看见了吗?” 易武阳依旧毫无声息,张卉心不厌其烦,喃喃重复,却换不来易武阳一声应答。 到得后来,张卉心已是泣不成声。 “想不到你内力垂尽之际,竟凭借情念突破玄关,达到仙体之境,当真令人赞叹。”无相观音的声音再度传来,“但你这仅是一时偶得,无法复制,我再问你一遍,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 正文 四十一 道心魔种 张卉心与易武阳的情怨纠葛,可说是她体内阴阳交战的写照。 最初她舍身割肉,救下易武阳之命。易武阳感恩戴德,竟而生出倾慕之意,不仅将她推上明尊之位,还对她千依百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雄心、地位、尊严、武艺,只是一心一意要将她讨好于她。 可惜其时张卉心与体内疾患交战,满脑子皆是如何将阴毒驱逐,根本无心与人相爱。 此时两人之间关系,便如张卉心真灵空间内的阴阳双核一般,阳核被三尸迷雾所惑,无怨无悔地爱着冰核,致使张卉心身子渐渐被阴毒侵蚀,命在旦夕之间。 其后张卉心得鸿雁一番话开导,知道若欲驱逐阴毒,首先便需用情至深,以使真灵强大。想起易武阳以往对自己一往情深,不由稍稍感怀,正好这时易武阳向自己表明心迹,张卉心苦于无其他良选,便答应嫁给易武阳为妻。 至此以后,张卉心体内阳核彻底臣服于冰核,冰核也撤去了消灭阳核的念头,两者和睦相处。不过冰核此时极为强势,阳核对其言听计从,如冰核稍有恶意,张卉心便有万劫不复之虞。 两人结发之后同游江湖,易武阳对张卉心关怀备至,便如父亲照顾女儿一般,张卉心起初并未觉得丝毫不妥,坦然受之。不过随着两人朝夕相处,张卉心对易武阳情愫渐生,不过她性子高傲,心中常自否认。 及至此时,易武阳为救张卉心性命,挺身而出,力战而亡。张卉心刹那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由悔恨万分,情难自已。冰核也大彻大悟,与阳核两情相悦,加之之前萧贱曾于她体内伏下阴阳雷亟之力,一时间阴阳调和,体内九阳真气运行再无滞涩,竟而在一瞬间达到了至阳焚净的境界,浩浩荡荡,无物不焚,也得以将那巨人击溃。 不过这毕竟只是短暂之象,她体内尚阴阳共存,无论如何也达不到柳敏诗那体内阳炎之力主宰一切的程度。但纠缠她一生的阴寒之毒,此刻也可以说得以尽解。 张卉心全身内力涓滴不剩,软弱无力地跪坐于地,也不理会那无相观音言语,一颗心只是系在易武阳身上。反反复复地呼唤着情郎名字,仿佛在忏悔着既往自己的无知与无情一般。 无相观音柔声道:“你此刻便是说得再动听,也已经晚啦!情之一物,唯有逝去时方感珍贵,不是么?”说罢,她再次清吟道:“道心魔种!” 霎时,张卉心周围大泽水面翻翻滚滚,继而又冒出无数怪物,皆张牙舞爪,面目扭曲,诡异程度犹在适才那巨人、石鳖、绿猴、掌花之上。 那群怪物四下张望,片刻后便发现了张易二人,于是纷纷发出邪笑,向着二人聚拢过来。 张卉心抱紧易武阳,心道:“我此刻总算明白了自己心意,便是即刻死了,也可以与易郎在地狱中永不分离。”想罢,她闭起双目,坦然受死。 群怪发起了攻击,一时间、无数触手、血爪、利齿、尖刺,铺天盖地地向张卉心涌至。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男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张卉心身旁。 他身着一件满是窟窿的白衣,露出其下黑色的衬里。长发遮面,手脚颀长,犹如孤魂野鬼一般。 也不见那男子如何挪动身子,在千分之一个刹那,一道紫烟在大泽上飘过。群怪身上登时爆出紫色雷光,声震云霄,眨眼间便尽数倒在地上,周身紫光乱窜,口中咯咯作响。那男子随手一招,天上落下无数紫雷,重重劈在群怪身上,一时间大泽之上轰鸣作响,光芒夺目。随后落雷停歇,只见群怪皆身子焦臭,缓缓沉入泽底。 “无角蛑?你……你怎这般厉害?”张卉心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男子,失声问道。 无角蛑不答,转过身来,伸手放在易武阳胸前。一道紫光在手中闪过,易武阳胸前顿时噼啪作响,身子乱颤,随即他发出一声长叹,上身弹了起来,张开双目,迷茫地环顾四周,喃喃地道:“到黄泉了?我怎没见到奈何桥?” 张卉心怪叫一声,一把抱住懵懵懂懂的易武阳,用力之大,直勒得易武阳全身骨骼格格作响。 无角蛑笑道:“易武阳,要不是此地雾气弥漫,你的真灵迷了路,说不定你已喝下孟婆汤,度过奈何桥了。” 易武阳面露喜色,道:“还是迷路的好,要不然想我易武阳武功盖世,又刚刚迎娶娇妻,这般去世,岂不是可惜至极……哎哟,卉心,你轻点……”说到后来,已是哀声讨饶。 “妈的,刚刚救活了你,就得看你们俩卿卿我我,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无角蛑骂道,随即他站起身子,仰天说道:“无相观音,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使出来吧!” 那无相观音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叹息,道:“萧贱,你回来做甚?” “你……你是萧贱?”张卉心及易武阳尽皆大惊,出言相询。 “老子来了又怎地?”萧贱依旧是无角蛑的口吻,面无表情地对无相观音说道。 “唉……我本不欲多造杀孽,但既然你执意趟这趟浑水,我便只好倾尽所能,与你周旋到底了。”无相观音语气中充满无奈之意。 萧贱凝神戒备,以防无相观音发难,但等了半晌,那无相观音悄无声息,便似离去一般。 “她奶奶的,是不是跑了?”萧贱怒骂道。 张卉心以阴阳眼环顾四周,出言道:“此地再无生物迹象,想必那无相观音已然离去。” 接着她一拍脑袋,惊惶道:“不好,我差点忘了,那克苏鲁村马牟一对女儿被无相观音掳走,现在下落不明,我怎的回去交差?” 萧贱皱眉道:“不会啊,我以天眼神通感知周围动静,并未发现有人。你确定那对女子真是无相观音所捉?” 张卉心道:“之前我的确听到此处有女子声音,且无相观音也自承其事,应当不会有错。” 萧贱闭上双目,沉思片刻,忽然大声叫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张卉心与易武阳闻言大惊。 “正是,这无相观音功力通神,若要捉拿两名少女,定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会露出破绽让你们知晓?且此地灵气浓郁,妖兽遍地,若非有此凭借,她也无把握对付你们二人。定是她故意发出声响,引你们前来。”萧贱分析道。 “那她的目的……是杨龙儿与杨襄儿?”张卉心立时醒悟过来,失声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赶回村去。”易武阳急道。 三人刚想动身,忽然从身后传来数十个脚步声,只见马牟率领着他的族人向着这边匆匆奔至。 “马牟,我们赶快回村!你那两个女儿落在敌人手里,只怕此刻正在村中。”张卉心向马牟嚷道。 马牟神情淡漠,口中应了一声,却并无回身之意,反而继续向三人走来。 “马牟?你怎么了?我们快回村去吧!”张卉心以为马牟心中慌乱,以致神志不清,再次高声喝道。 马牟又往前走了几步,陡然间面目狰狞,大吼一声:“妖婆,你救不回我女儿,我便要你丧生此地!” 他话音未落,身后众野人也是齐声高呼,操起木制兵刃,向萧贱等三人杀来。 张卉心与易武阳均身子疲弱,行动不便,眼看兵刃袭来,一时也无法躲避。萧贱见状不妙,踏前一步,使出太极拳功夫,运劲成圆,借力打力,将野人攻势尽数化解,同时力道反震回去,一众野人向后便倒,陷入泥沼之中,拼命挣扎,却也不得脱身。 “不要理他们,我们先回村再说。”萧贱果断说道。说罢,他左右手各背起张卉心与易武阳,身子化作一道青烟,向克苏鲁村奔去。 ... 正文 四十二 莫论仙凡 这克苏鲁村中温泉大大小小,约有二十来个。相互之间以木板相隔,虽然甚是简陋,但由于蒸汽缭绕,如有人想要偷窥,却也不是一桩易事。 杨襄儿羞红了脸,在两名克苏鲁村少女簇拥之下走进了温泉之中。 那两名少女毫无羞涩之意,几下便将衣服脱光,露出其下健美的身材以及微黑的皮肤。 “脱衣服……请。”两名少女以生硬的汉语说道。 杨襄儿大窘,心道:“这两个女孩儿怎的如此不知廉耻?即便我是女子,她们也不应脱得如此干净啊?不过……她两人的身材真好……”一边想,一边以眼睛余光向两人瞥去,在两人身上不停游移。 两女见杨襄儿不语,只道自己汉语说得不好,杨襄儿听不懂,于是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向着杨襄儿身上衣物抓去。 “不要!”杨襄儿惊呼一声,道,“我……我自己来。”说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服脱光,趁着两名少女来不及反应,“扑通”一声,跳入温泉。 她本来害怕自己身材不好,会遭到两女嘲笑,是以动作才如此快速。谁知她一踏入温泉,立马大叫一声,从温泉中跳了出来,在院子里乱奔乱跑,口中连呼:“好烫,好烫!”如此一来,身子被两女看了个精光。 那两女捂嘴偷笑,走到杨襄儿身旁,低声道:“这温泉……一个人太热,要三个人一起。” 说罢,两人搀起手,若无其事地踏入温泉,接着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向杨襄儿招了招手,道:“过来。” 杨襄儿将信将疑,但眼见两女眼神纯真,也不便拂其好意,只好战战兢兢地挪动步子,先以脚尖轻点水面,只觉已不复刚才炙热。这才放下心来,将整个身子浸入温泉之中。 这一泡之下,杨襄儿立时便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自周身穴道渗入,数周以来奔波所积累的疲累得以一扫而空,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仿佛回归母亲怀抱一般。不由长出一口浊气,闭起双目,惬意地享受起来。 一名克苏鲁少女漂到她身旁,悄声说道:“你们汉族女孩皮肤好白,真好……” 杨襄儿脸一红,答道:“哪有,你们那肤色才叫健康呢。” 另一名少女也凑了过来,倏忽伸出手,在杨襄儿胸前摸了一把。杨襄儿一惊,又羞又急,忙用手捂住胸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做什么?” 那少女无辜地瞪大双眼,道:“你的胸……好小,我……当真羡慕……” 杨襄儿一听,几乎气得要吐血,声音发颤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那少女托了托自己一对**,难过地说道:“我的太大……干活不便,常遭主人打骂……”一边说,一边抽泣,当真声泪俱下,惹人生怜。 杨襄儿眼见自己与对方理念相差太大,深感灰心,只好悻悻说道:“是是,你好惨。” 此女不依不饶,忽然以椒乳与杨襄儿胸前相贴,口中嚷道:“给你,把我的都给你!” 杨襄儿惨叫一声,拼命挣扎,这时另一少女伸出援手,将这名少女拉开,怒道:“你急什么,我是姐姐,应该先把我的给她。” 说罢,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杨襄儿,胸部一挺,又与杨襄儿胸部相贴。 如此这般,杨襄儿大呼小叫,两女你争我夺,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三人尽皆精疲力尽,两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泡不动了,上去吧!” 杨襄儿求之不得,“哧溜”上岸,终于脱出魔爪。她刚刚跑了几步,忽觉胸前沉甸甸的,向下一看,发觉胸部竟大了一圈,不由又惊又喜,暗道:“这村子如此神奇,竟有胸部转移之法?”一下子又不由后悔,想要让那两名少女多贴一会儿。 那两名少女取出村中兽皮衣物,服侍杨襄儿着装完毕,接着又拖来一巨型芭蕉叶,令杨襄儿躺于其上,两女一人一边,伸出纤纤玉指,在杨襄儿身上又捏又揉,杨襄儿浑身舒坦,心神放松下来,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 萧贱依张卉心指点,奔至克苏鲁村村口,易武阳突然大声叫道:“喂,萧贱,我俩又不是物品,你怎么将我们搬来搬去的?快快将我俩放下,莫用你那禄山之爪摸我妻子。” 萧贱哈哈一笑,将两人往空中一抛,道:“老子心中色即是空,摸你妻子与摸你一般感觉。不说了,老子救人要紧。”说罢,身形陡然加速,转眼便无影无踪。 易武阳武功已恢复大半,在空中一个转折,将张卉心抱住,稳稳落地。深情地望向张卉心,道:“卉心,累你受惊了,萧贱那小子刚才这般粗鲁,我下次定要揍他,为你出气……” 张卉心轻轻锤了他一下,道:“那萧贱乃是正人君子,刚才以内劲托着我,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只是不知他有何奇遇,竟学得了这一身可怖可叹的神功……” “当真!”易武阳闻言,先是心下一喜,但细细一想,登时浑身寒毛直竖。以他此时功力,如要以内力瞬间托起一人,那是毫不费力。但如要将人长时间维持在空中,同时高度毫无变化,那便万万难以做到。更何况萧贱还同时背负着自己,极速奔袭,快逾闪电,这般神功,几与仙人无异,自己绝难以望其项背。 他心中忽然感动莫名。 众口相传,世上有仙人存在,其能为无穷无尽,难以衡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伏羲、炎黄二帝、老聃、姜子牙、周公旦、达摩、张三丰等,尽在其列。世人敬畏仙人,供以香火,永世绵延。 而萧贱呢?以他现在的功力,不也与上述诸人一般,可位列仙佛之中吗? 而自己亲眼所见证的,说不定是又一段神话的开端。 想到此处,他不由生出了敬佩,嫉妒,激动,沮丧等诸多情绪,一时面色忽喜忽悲,身颤不已。 张卉心忽然叹了口气,道:“萧贱……他也挺惨的。他这般深爱鸿雁……却遭无情背叛,他能走到此处,想必经历了无数苦楚吧。” “是啊!他虽练成仙体,但却众叛亲离,孤苦无依,我与他相较,可算是幸运百倍了。”易武阳心生感悟,不由面向张卉心,露出温柔笑容。 张卉心见他笑得灿烂,白了他一眼,咕哝道:“没出息的,耽于美色,毫无长进。”说罢,她将头软软靠在易武阳身上,懒洋洋地道:“我累啦,你便这么抱着我,一步也不许动。” “好,我便是抱一辈子,也不会动的。”易武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 萧贱飞奔入村,忽觉前方气息有异,急忙停住脚步,细细探查。 在白茫茫的雾气之后,数百名村民如同木桩,一动不动地站在萧贱前行道路之上。 萧贱皱起眉头,陡然大喝一声:“无相观音,你在故弄什么玄虚?赶快放了杨龙儿她们,如若不然,我便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必不会放过你。” 一个粗犷的笑声自人群中传来。转眼之间,那笑声如雨后春笋,扩散至村庄的每个角落。就连一块石头,一株小草也在发出嘲笑。 萧贱脸上变色,喝道:“你不是无相观音!你是何人?” 那笑声戛然而止,一个苍老的声音隆隆作响:“我自然不是她,自在道心与森罗法相虽然相似,但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剑啸宫宫主!”萧贱双瞳收缩,口中冒出一个名字。 “正是老夫,萧少侠,数年不见,你居然已达到这等境地,实是让老夫吃惊不小啊!”剑啸宫宫主赞叹道。 “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莫非你想将我抓入剑啸宫,故而安排此计?”萧贱心生戒惧,问道。 “萧少侠何来此问?你既已练成仙体,那进入剑啸宫乃是迟早之事,我又何必拔苗助长?”剑啸宫宫主语气略显吃惊。 “宫主,让我来说罢!”便在此时,无相观音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萧贱扭头望去,只见无相观音周身散发着无穷光芒,站立在村庄一角,而她身旁迷雾已然消散殆尽。 “你也是剑啸宫的人?”萧贱这一惊非同小可,假如两人当真联手,那即便是此刻自己,也绝讨不了好去。 “我自然是。”无相观音发出咯咯笑声,“很遗憾,我这自在道心虽是魔体,但蒙宫主垂青,也得以入剑啸宫之门。” 萧贱沉默半晌,道:“你们既不是为我而来,那世上又有何人值得你二人大动干戈?” 无相观音踏前一步,收去全身光芒,笑嘻嘻地道:“萧施主,你看我是谁?” 萧贱陡然张大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那无相观音高大的身形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娇笑柔弱,面色惨白的幼稚女童。 那是他自无相观音阁中掳出的小道姑雪莲。 ... 正文 四十三 罪大恶极 萧贱凝视着雪莲,脑中念头不停闪过,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道:“难怪我开始便觉得你不太对劲,可惜下手不够果断,导致养虎遗患。” 雪莲道:“哦?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劲?” 萧贱道:“在无相观音阁地下的七杀神君神像前,我曾见过你一面,那时你说话时毫无羞涩胆怯之意,与在我们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另外,我夜探高塔之时,曾用天眼神通探过四周情形,却未发现你躲于供桌之下,我还以为是我一时大意,现在想来,定是你以神通隐藏了身体讯息所致。” 雪莲微微一笑,身子骤然消失,萧贱急忙感应她方位,却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探寻不得。紧接着雪莲话语自萧贱身后传来:“我这自在道心与不灭之魂有些类似,不过不灭之魂乃是通过冥想,改变自身,以致不死不灭。而自在道心则是与自然共鸣,使一块区域内一切皆由你掌控。虽然不是不死之身,但说到伤敌困敌,却要远在不灭之魂之上。” 萧贱沉吟片刻,也不回头,出言道:“之前巫夜大泽那些怪物,皆是你凭空想象所得?” 雪莲哈哈大笑,慢慢踱到萧贱身前,将小脸向他凑近,道:“怎么可能?那些怪物自古便在巫夜大泽内过活,不过原本都是些细小虫豸之类。我提早数日进驻大泽,以自在道心将周围灵气集中,使其注入于某些生物体内,那些怪物便开始疯狂生长,至于它最终会变成啥模样,则需要靠我的想象自由发挥了。” 萧贱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你也是名疯子,要不想象出的怪物哪会如此丑陋?” 雪莲抿嘴一笑,拱手道:“萧施主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萧贱又问:“你们既不是为我而来,又为何要在此与我纠缠?” 雪莲撅起小嘴,嗲声嗲气道:“哪里,我们当然是因为你才会在这里啊?不过不是来抓你的。都怪我们宫主笨嘴笨舌的,这才让你误会。” 剑啸宫宫主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既不是来抓我,那你们又有何用意?”萧贱皱眉道。 “当然是希望你离我们越远越好啊!不然的话,我们行事便有些麻烦了。”雪莲脸现愁苦神色。 萧贱双手抱胸,冷笑道:“我爱在哪里便在哪里,为何要听你们差遣?更何况让你们麻烦,我正求之不得。” 雪莲道:“你当真不走?” 萧贱道:“当真不走。” 雪莲道:“那杨氏双姝可要遭罪了。” 萧贱冷笑道:“想不到剑啸宫自诩仙人,竟做出这等绑票胁迫之事,当真令人不齿。” “绑票?不不,萧施主,你误会我们意思了。杨氏双姝现在自由的很,舒服的很,不过再过一会儿,她们便会伤心欲绝。”雪莲笑魇如花。 “伤心欲绝?”萧贱心生不详预感,不由重复了一遍。 “是的,因为她们倾心仰慕的萧贱大哥,将要变成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大恶之人。”无相观音说完,蓦地发出一声尖锐大笑,身子往后一飘,再度消失不见。 萧贱眼神一变,急忙抢上,但那雪莲已无影无踪,便是天眼神通也探寻不到她的所在。 便在这时,那些之前一直杵着不动的克苏鲁村村民突然苏醒过来,东张西望,口中叽里咕噜,似乎在互相询问。 萧贱望着眼前景象,心中一股寒意升腾而起。 此时雾气已散,在晚霞的映照之下,整个村子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 杨龙儿赤身**,躺在一片芭蕉叶之上,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 在她身旁,两名克苏鲁村少女神色懵懂,手中拿着两柄尖刀,正茫然地望着刀尖。刀尖之上,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滴落。 萧贱不及细想,身形一晃,已来到杨龙儿身旁。两手一拢,以芭蕉叶包裹住杨龙儿,将她翻转过来,细细端详她面容。 杨龙儿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并无重伤之相。萧贱见状,心下稍安,刚想将杨龙儿扛走,忽然那芭蕉叶上长出无数麦秆粗细的枝条,将杨龙儿牢牢缠住,剩下枝条则似有灵性,卷曲缠着向萧贱。 与此同时,那两名少女面目一变,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举起手中利刃,便向萧贱刺来。 萧贱临危不乱,手掌上紫光缠绕,随手一切,如同热刀斩豆腐,将那些藤条根根斩断。同时他周身生出冰甲,“当当”两声,尖刀弹开,一股细小冰环自冰环上闪现,波及两名克苏鲁少女,两女身上登时覆盖了一层薄冰,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萧贱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两柄弹开的尖刀忽而飞起,向着两女咽喉疾刺。萧贱眼明手快,双手伸出,将那两柄尖刀牢牢抓住。那两刀去势极猛,饶是萧贱功力深厚,也险些抓握不住。 便在此时,变故再生。 那两名少女咽喉猝然爆开,无数鲜血顿时如同雨点一样洒向萧贱。萧贱双手受双刀牵引,一时躲闪不及,浑身被鲜血铺满,整个人如同血池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萧贱急忙以冰封之力将经脉闭合,即便那血中有毒,也伤不得萧贱半分。 随着两名少女的死亡,那些村民也发了疯,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向着身旁村民砍去,神色淡漠,似乎在宰杀牛羊一般,一时间父杀子,妻杀夫,场面混乱不堪。 萧贱急欲阻止,但即便停住村民手中利刃,村民也会爆出鲜血而亡,反而累得萧贱周身覆满鲜血。无奈之下,萧贱只好作罢,只好抱起杨龙儿,远离了这修罗场。 ———————————————————— 杨襄儿自熟睡中醒来。 在她身旁服侍的两名少女已然离去,院子里空空荡荡,仅余温泉不停冒泡,发出咕咚之声。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气游四肢百骸,无不舒畅通达。忽然她想起一事,急忙摸了**,发觉入手浑圆,果然大了不少。 “太好了,这下可把姐姐比下去啰!那两位姑娘呢?我要好好谢谢她们,只是不知道她们收不收银两。实在不行,我只好教她们一些武艺以作报答。”杨襄儿喜滋滋地想到。 她从芭蕉叶上爬起,发觉此时已是黄昏,微风吹过,周身略觉寒冷。她忽然生出寂寥之感,寻思着找寻同伴,于是迈开步子,向村子中心走去。 蓦地,她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眼前站着一人,躺着两人。 站着的一人浑身染血,披头散发,如同恶鬼。但杨襄儿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便是救过她数次的无角蛑。 地上躺着的两人却令她大骇不已。 那是适才在温泉中与她嬉戏,为她按摩,性子活泼开朗,讨人喜爱的两名克苏鲁少女。 而此刻,两女却下身染血,肌肤惨白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均双目圆睁,眼角有泪痕留下,似乎死不瞑目。 杨襄儿心中激愤异常,颤声道:“无角蛑……这是你干的?” 无角蛑咧嘴一笑,声音冰冷地说道:“是啊!这里哪里还有旁人?自然是我。” “那你为何……?”杨襄儿声音哽咽,已然语不成句。 “因为我想要破她两人身子,她俩不从我,我只好出此下策啰。”无角蛑耸耸肩,若无其事地道。 杨襄儿再也忍耐不住,双目含泪,哭叫道:“你……你这个恶魔!你是杀人凶手……枉我之前还为你开脱……你……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我是你萧哥哥。”无角蛑冷笑一声,将遮于面前的长发撩开。 一张令杨襄儿朝思暮想的脸庞出现在了杨襄儿面前。 杨襄儿瞪大双目,痴痴地望着眼前之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悲是喜。 “我走了,你不要跟来,若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无角蛑放下长发,话语中寒意刺骨。身形陡然一晃,向着村庄中央奔去。 杨襄儿呆立片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留住那个身影,但她的脚步却如生根一般,半点也挪动不得。 如是过了良久,她才犹如失魂之鬼,慢慢循着无角蛑消失方向走去。 ... 正文 四十四 但闻剑啸 克苏鲁村的厮杀已经接近了尾声,剩余的村民依旧茫然地在尸堆中行走,找寻着下一个猎物。 萧贱站在一棵大树之上,怀中抱着兀自熟睡的杨龙儿,对这地狱般的场景冷眼旁观。 他知道克苏鲁村居民死亡的命运早已决定,自己即便倾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这一结局。 只因自一开始,克苏鲁村中便无活人。 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不是无相观音的自在道心,而是剑啸宫宫主的森罗法相。 这些村民体内并无真灵,对于森罗法相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些提线木偶而已。他们的情感、行动、思维,皆是森罗法相暗示下的产物,只消剑啸宫宫主一个念头,他们便会慨然赴死。 适才杀戮刚一开始,剑灵便首先察觉到这一点,并将之告诉了萧贱。萧贱曾与鸿雁朝夕相处,自是知晓森罗法相之恐怖,此刻虽心有不甘,但也无法可想,只好抽身远离,眼睁睁地看着村民死伤殆尽。 更何况对于经历过真灵分裂的萧贱来说,心态早已超脱尘世,人间的七情六欲,似乎正在渐渐他体内消失。 他只救想救之人,行欲行之事。人间伦理纲常早已不能束缚于他。 死生之事,轮回而已。他并不怎么在乎。 最后一名村民杀死了他的对手,双目直勾勾地望向萧贱,忽而咧嘴一笑,含含糊糊地说道:“萧大侠,你好狠心,你怎的不来救救我们?” 萧贱知道此乃剑啸宫宫主借此人之口出言嘲讽,当下长叹一口气,道:“天道循环,自有报应,你剑啸宫造此等杀孽,终会咎由自取。” 那村民吐出一口鲜血,面露狰狞神色,道:“你是说天道报应吗?我们是老相识了,千余年前我亲手将他埋葬,至今也没等来他的复活,当真令人失望至极。”说罢,他身子一晃,全身爆出鲜血,重重倒地。 萧贱心下略感懊恼,扛起杨龙儿,抬足跨步,转眼便来到了尸堆之前,望着汇聚成河的鲜血,寻思道:“剑啸宫宫主明知这些村民伤不到我分毫,为何还命他们互相残杀?慢着……杨襄儿呢?”他想到此点,陡然一个激灵,隐隐猜到了敌人动机。 “萧贱……你做了什么?快……快放下我姐姐!”萧贱身后忽然传来杨襄儿凄厉的声音。 “原来如此。”萧贱闭起双目,心中霎时一片雪亮,心道,“他们想要杨襄儿误解于我,使我失去她的信任,这样一来,我便无法插手剑啸宫所谋之事了。” 想到此处,萧贱转过身子,将杨龙儿缓缓放于地面,正色道:“杨襄儿,我并无恶意。” “你并无恶意?难道这么多人都是你出于好心杀的?”杨襄儿神情痛苦地说。 萧贱神色平静,道:“我并未杀他们。你受了奸人蒙蔽,故而对我生出误会。” 杨襄儿气极反笑,道:“误会?误会?我刚才亲耳听你自承罪行,难道那也是误会?更何况……你身上这么多血,如你没有杀人,这血又是何处而来?” “我为了阻止他们自相残杀,不慎被鲜血淋身。”萧贱依旧耐心解释道,“可惜我虽然竭尽所能,但他们早已被人下了诅咒,我……实在无能为力……” 杨襄儿浑身发抖,眼眶中泪珠滚动,喃喃地道:“骗子,骗子,诸多谎言,你到底想骗我到几时?”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这句话,说完一遍再说一遍,竟似痴了一般。萧贱见状,缓缓上前一步,神色诚恳地说道:“襄儿,我没骗你,你要相信我。” 突然间,杨襄儿泪如泉涌,双眸牢牢盯着萧贱,大声吼道:“那你告诉我,你如果没有骗我,那为什么一开始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在我认出你之后,还要改装易容,继续欺瞒于我?你可知……你可知……我的心意……” “我是为了暗中保护你们,不想让你们因我而受到伤害。”萧贱叹息一声,柔声道。 杨襄儿闻言如遭雷亟,身形晃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面,抽泣道:“你骗我,你骗我,萧大哥绝不会对我这么温柔,我……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萧贱走到杨襄儿身旁,轻轻俯下身子,轻声细语地对杨襄儿说道:“我如要骗你,为何要装成无角蛑的模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么?我如要骗你,为何不在鬼愁峡的时候对你花言巧语?那武林第一人的女婿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么?” 杨襄儿心中本是一片愁云惨淡,但萧贱这一番言语,登时如同在她心田洒下一缕阳光。她又惊又喜,又羞又怕,半点不敢抬头,生怕看到萧贱之后再难自已。 萧贱见她抽泣止歇,继续道:“我如要骗你,为何不在救你之后立即表明身份?你本就不太聪明,那时你全无心防,岂不是更加好骗?” “你……竟敢说我……不聪明?”杨襄儿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但心中却涌现出一阵甜蜜。 “你如聪明了,那我哪还有机会做杨家女婿?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最聪明还不行么?”萧贱随手摸了摸杨襄儿的头,站起身来。 “轰隆”一声,杨襄儿耳旁仿佛一道惊雷落下,完全不敢相信她适才所听到的言语。一时心中患得患失,忽悲忽喜,对萧贱再无怨恨。 “定是刚才有人扮作萧哥哥样子,欺骗于我。我当真愚笨,怎会相信?更何况萧哥哥刚才还救了姐姐,哪来时间残杀那克苏鲁少女?”此时杨襄儿心愿得偿,神志通明,很快便察觉破绽。心下歉疚,对萧贱情意又深了几分。 萧贱见她露出笑容,也微微一笑,道:“这里现在已无敌人,我去洗个澡,顺便看看有无其他活人。你等在这里,看着你姐姐。”说罢大步往温泉走去。 杨襄儿忙道:“好,萧哥哥,你自个儿当心……”话没说完,眼见萧贱已然走远,不由略感惆怅。 —————————————————— 萧贱灵识之内传来剑灵声音,道:“你当真对这小妮子动了情?” 萧贱耸耸肩,道:“逢场作戏而已。不哄哄她,怎能破解剑啸宫阴谋?” 剑灵哈哈一笑,道:“你真是变了个人,以往的你怎能在情关面前如此游刃有余?” “情之为物甚是无趣,动辄惹得青年男女舍身忘死,大坏修为。现在想来,我以前为情所困,当真蠢笨的紧。”萧贱叹道。 剑灵沉默片刻,忽而出言道:“你现在心中无善无恶无情,可愿去剑啸宫成道?” “不,我另有打算。”萧贱道,“我之所以哄杨襄儿开心,便是要留在她身旁,看看剑啸宫宫主有何图谋。” “哦?你打算对付剑啸宫?”剑灵奇道。 “非也,你不觉得我的名字和剑啸宫很般配么?”萧贱突然冒出一句。 剑灵想了想,笑道:“不错,两者正好次序颠倒。这其中有何奥妙?” 萧贱闭起双目,半晌不语。尔后终于开口说道:“我要当剑啸宫宫主。” 剑灵一呆,但随即开怀大笑,道:“有趣有趣,我竟没想到你这般古怪,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怪人。” 萧贱略感生气,怒道:“我有何古怪之处?” 剑灵止住笑声,作势擦泪道:“从没有人想当剑啸宫宫主,你是第一个有此志向之人。” “第一个?那现在的剑啸宫宫主又是怎么来的?”萧贱困惑地问。 “他是机缘巧合之下大任降身,才成为宫主,并非怀有此志。”剑灵解释道。接着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有此宏愿,我便要帮你一帮。你记住,你如真有机会身居此位,必须要牢记八个字。” “那八个字?”萧贱正色问道。 “不忘初心,但闻剑啸。” 萧贱皱起眉头,沉吟片刻,问:“不忘初心我懂,但闻剑啸是什么意思?剑啸宫尽是剑啸之声么?” 剑灵一笑,道:“那时你自会明白。” ... 正文 四十五 八卦之人 萧贱以天眼神通在村中探查,陆续发现了李季栖,郭树临,青藏三鹰等人。所幸几人并无大碍,仅在一旁熟睡,萧贱并不急于相救,找了几件衣裳,在温泉中洗了个澡,装束完毕,这才动身前去相寻。 李季栖与郭树临均全身****,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片芭蕉叶之上,手足相抵,肌肤相贴,姿势颇惹人遐想。萧贱并不知几人洗温泉之时乃是受克苏鲁少女服侍,一见此景,大感心惊,暗道:“莫非两人互相搓澡,引动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已做出那般事来?啧啧……当真污秽不堪。”想罢,他使动太极劲的功夫,将两人以内力托起,轻轻一抛,“扑通”一声,两人尽皆沉入温泉。不多时,两人同时从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神色显得颇为惊慌。 萧贱不再理睬两人,身形一晃,向着青藏三鹰所在掠去。 他一踏进三鹰所在温泉,登时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只见三人各自****着身子,趴在一名克苏鲁少女身上。三人均神情呆滞,似半梦半醒。而他们身下克苏鲁少女也是这般神情,或仰或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显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 在温泉一角,另有三名少女横卧于地,身上未穿衣物,被布条缠的严严实实,口中塞满布条。脸上也是一副痴呆神情。 幸而这六名少女并未死去。 萧贱思索片刻,已明白其中计较。剑啸宫宫主本想陷害自己,故驱使众村民自相残杀。但这六名少女服侍青藏三鹰洗澡时遭青藏三鹰强暴,一时脱不开身,剑啸宫宫主本可使六女自爆而亡,但自己那时并不在场。如此一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便会露出破绽,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几人催眠,放着不管。 “天意难测,若非青藏三鹰心生恶意,也无法救得这六女性命。而这六女虽遭欺辱,但也却得以存活。不过……她们遭此大难,只怕生不如死,其中祸福,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了。”萧贱寻思道。 萧贱想罢,随手一挥,将九人尽数扔进温泉,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他回到杨襄儿身前,发现杨龙儿已然醒来,易武阳与张卉心也已赶到,三人一瞧见萧贱,脸上均露出困惑神色。 杨襄儿匆匆忙奔向萧贱,脸露灿烂笑容,道:“萧哥哥,你这一洗漱显得精神多了。我之前认不出你……惹出不少事来,实在抱歉。那个……我姐姐与张姐姐、易门主不明白此间发生了何事,我笨嘴笨舌的,也说不清楚,只好请你代劳啦。” 萧贱温柔一笑,道:“辛苦你了!”伸手摸了摸杨襄儿头发,迈步向易武阳三人走去。 杨襄儿心中动情,脸似火烧。 易武阳见他前来,上前一步,啰哩啰嗦地说道:“萧贱,我们刚刚赶到便发现此处尸横遍野。所幸杨氏双姝并未受伤,我急忙询问杨襄儿情况,杨襄儿说此地有人作恶,屠杀村民。我们追问详情,她却说不出来。我心想有你在此,怎会任由此事发生?你倒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贱露出忧郁神色,道:“此事说来话长。”接着他将无相观音如何在此拦路,如何操纵村民,如何嫁祸自己一一说了,不过他并未提及剑啸宫之事,生怕杨襄儿等人知晓其中秘辛之后会多生事端。 易武阳与张卉心自是知晓无相观音之能,同时回忆起适才巫夜大泽中马牟等人情状,不由暗暗心惊:“这无相观音既能使唤怪物,又能操纵人心,当真棘手之至。” 正说话间,郭树临与李季栖也寻了过来,见到此地惨状,均大感震惊。杨襄儿将萧贱言语复述了一遍,并将萧贱向两人引荐,但绝口不提萧贱身为无角蛑之事,此时萧贱形貌大异,两人并未怀疑。 杨龙儿却甚是疑惑,瞧瞧萧贱,瞧瞧杨襄儿,不解地问:“萧大哥,江湖传闻你不是死了么?怎的现在活蹦乱跳的?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萧贱心中叫苦,随口胡拽,说是自己在附近云游,恰巧见到易武阳与张卉心遇险,便出手相助,从他们口中得知杨襄儿等人下落,这才与之重逢。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张易二人大使眼色,张易二人皆为老江湖,登时明白其意思。加之二人又对他心中感激,自是乐意为他遮掩。于是萧贱说一句,两人便应一句,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此事轻轻松松地应付过去。 郭树临站在一旁,心道:“他便是鸿雁的师父?怎的如此年轻?不过据江湖传闻,鸿雁乃是带艺拜师,那些害人的功夫并非萧贱所传,郭树临,你如要报仇,切不可善恶不分,次序颠倒。” 想到此处,他压抑心中躁动,走上前去,向着萧贱一揖,道:“萧大侠,在下郭树临,是杨天辰杨馆主的关门弟子。适才大意,睡了过去,险些害两位师姐性命不保,幸得萧大侠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李季栖也上前一步,站在郭树临身旁,向萧贱拱手称谢。 萧贱神色凝重,望着两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世间多有纲常礼法,人心又无比险恶。恐怕二位所求之事道阻且长,困难重重。萧某虽绝非冥顽不灵之人,但也无法相助二位。唯有在此献上祝福,助二位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他之前在温泉处见到两人裸身睡成一团,以为两人均有龙阳之癖,是以出言谨慎,想要提点二人。哪知话进入郭李二人耳中,却全然不是萧贱原本之意。 郭树临心想:“他知道我与鸿雁之事?现在听他话中意思,他不想助我报仇,但也不会阻我成事。哼,我郭树临堂堂男儿自有担当,岂要向他摇尾乞怜?” 李季栖则暗暗心惊:“他……知道了些什么?如他当真知晓我所谋之事,我必需拉他入伙儿,不然,我绝不容他活在世上。”心下不停思索如何以以言语试探。 萧贱哪知两人心思,眼看两人神色慎重,只道自己一番话说到了两人心坎里。哈哈一笑,向两人挤眉弄眼,低声道:“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萧某自当守口如瓶。” 郭李二人心下忐忑,神色阴晴不定。 突然之间,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萧贱回头一看,只见之前被青藏三鹰欺侮的六名少女尖叫着跑了过来。而在六人身后,青藏三鹰衣衫不整,紧追不放。 “明尊……救救……我们……”那六名少女一见到张卉心,立时出言求助。但很快她们便瞧见村人尸体,登时停住脚步,脸现惊恐之色。 “别听她们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做。”青藏三鹰此时也匆匆奔至,生怕六女将自己所行恶事说出,当即抢先叫道。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我们为你们……那个愿做牛做马。”那六名少女眼见亲人身死,居然毫无反抗之意,骤然跪地,高声求恳道。 张卉心走上前去,柔声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你们亲属并非我们所杀。从今往后,你们便是自由之身,再无人可奴役你们。如你们愿意,可投入我血龙门内。” 六名少女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萧贱,这几女体内有剑啸宫宫主的真灵,随时可能听其召唤,与我们作对,如置之不理,甚是不妥。”剑灵忽然出言道。 萧贱略一思索,使出凌空御剑之术,悄悄在六女身后铸成六柄小剑,剑灵会意,略一运功,六道细微剑啸放出,六女身子一震,剑啸宫宫主伏下的真灵顿时湮灭。六女忽而露出迷茫神色,默然不语。 “剑灵,她们失了真灵,以后会变成怎样?”萧贱问道。 “她们将成行尸走肉,但如果本源真灵尚有残存,体人间至情,历世间万物之后,或能使真灵壮大,与常人无异。”剑灵语气中现出一丝落寞。 “那你呢?你不也是一缕残魂么?”萧贱突然出言道。 “胡说……我如此强大……怎会是残魂?”剑灵忽然惊慌起来。 萧贱道:“我也知你强大无比,如要将人夺舍也是轻而易举。但你却居无定,寄人篱下,先是身处斩邪剑,再是与我同行。恐怕你的目的,便是要历世间万物,以恢复本来真灵。” 剑灵默然不语,许久之后,他缓缓言道:“你可知我本来是谁?” 萧贱道:“愿闻其详。” 剑灵随手一画,地上出现一八卦阵型,道:“我叫伏羲,是人类诞生后的第一位圣皇。” ... 正文 四十六 血炎甲卫 伏羲低眉垂目,神情萧索,低语道:“我诞生于亿万年前,生来便有大智慧,似乎万物运行之理天生便镌刻于我脑海之中。我只需动一动念头,脑海中诸般神妙法门便能为我所用,举手投足便能焚山煮海,翻天覆地。我在世人面前展示诸般神通,世人便尊我为圣皇,拜我为神明。” “不过我自己虽明了这些神通,但苦于无法以文字或语言将之描述,于是我绞尽脑汁,创造了先天六十四卦象,将我所知法门尽数隐藏其中,如有人天资聪颖,或与之有缘,便能通晓其中奥秘,练成无上神通。” “我推演六十四卦中变化,将其中最为高深的五种神通记录下来,以人间文字写成了《登云》、《临渊》二册,留给后人,希望能有所启发。并将五种神通命名为仙体,意为练成之后便可为人中真仙。” “这六十四卦变化无穷,常人便是穷尽一生时间,也难以解开其中奥秘之万一。不过我已心满意足:我为世人留下了无尽宝藏,只消世人不停求索,终有一日,他们便能通晓世界所有奥秘,其时世间将人人如龙,生生不息。” “但我很快便发觉我错了。覆灭的种子早已埋下,而首先应验的,便是我自身。” “我知晓万物,无所不能,又已创出伏羲六十四卦,故而再无半点追求。同时我又永生不死。如是过了数千年时间,我变得浑浑噩噩,无欲无情,几乎对世间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为了打发时间,我创立了某种宗教,教化万民,弘扬善举。世人在我的引导下人心向善,和睦相处,几乎世间再无纷争。” “过了一百年,我再度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开始为恶。我先是将我所立宗教废弃,继而掀起巨浪,诱发地震,驱使猛兽,散播邪恶,使得人间灾祸不断,民不聊生。” “但这次仅用了十年时间,我便觉得行恶之举无趣至极,遂放弃了为恶之行。” “我转向研究我那伏羲六十四卦,想看看天道之中,是否有使我死去的方法。我花费了数万年时间,终于推算出在世间某处,存在一种神秘力量,或可使我灰飞烟灭。但那力量所在位置不定,时刻不明,从无人可以进入。” “我激动不已,熄灭近万年的热情再度点燃,于是我耗尽心力,终于算定在某一时刻,我可于海底某处进入那所在。” “我的计算极为精准,加之我功力通神,转念之间便可无处不在。终于在那一瞬间,我成功进入了后来被称为剑啸宫的空间。” “那时剑啸宫尚处于混沌状态,随着我的进入,真灵大道得以开启,那股近乎于创世的力量登时将我重创,我的肉身虽然强悍无比,但也承受不了此等力量,被撕得四分五裂。而我的真灵则在肉身的保护之下,顺利承受住了真灵大道中的裂魂之声,回归了万物之源,仅仅留下六股残魂存于剑啸宫之中。” “随着剑啸宫中狂暴的力量渐渐减弱,我们六道残魂也得以残喘下来。而与真灵本体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也使我们对万物之源有所了解。” “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终于有两名年轻人再度进入了剑啸宫,一人武功惊世骇俗,练成无尽之体,名叫姜尚。另一人妙悟真理,习得不灭之魂,名为周公旦。两人仅仅百岁年纪,便已达至天仙之境,当真令我敬佩万分。” “我将我所知一切告知二人,并恳请他们为我们寻找栖身之所。二人欣然允诺,遂取出斩邪剑六柄,这斩邪剑乃是周武王讨伐商纣之时集天下至宝所造,水火不侵,万劫不灭,我们六股残魂寄居其内,剑啸宫之名也由此得来。” “姜子牙先前听了我的叙述,已生出求道之心,待我等附于斩邪剑之后,遂告别周公旦,率先进入真灵大道。” “此时真灵大道中的能量较最初之时已有所减弱,但仍极为猛烈,姜子牙牺牲了肉身作为护盾,挺过了裂魂之声的考验,真灵也得以回归万物之源。” “周公旦其时仍有诸多俗事未了,自知难以熬过裂魂之声,于是凭借不灭之魂的力量,脱出了剑啸宫,不过此举也使得他的仙体不复存在,其后他又在世间存活了数十年,将剑啸宫之事渐渐流传出去。自此以后,世间便不断有人寻找剑啸宫下落,成道之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剑灵讲到此处,忽而变得双目迷离,声音空灵,道:“其后剑啸宫生出变故,世间居然有人练成了森罗法相,来到了剑啸宫之中,以无上神通将剑啸宫纳入掌控,并自名为剑啸宫宫主。” “他利用某种方法,将剑啸宫在时空中固定下来,以顺应天道为名,命剑啸宫使者携斩邪剑外出,寻找成道之人。其余五股残魂得他指点,领悟到如要恢复伏羲真灵的力量,便需不断于世间旅行,体会人情世故,遂答应相助于他。而我则与他意见相左,并不想替他行事,便在剑啸宫遗址中静候有缘之人出现。经过千余年时间,我终于脱出了斩邪剑的桎梏,在你体内找到了居所。” 萧贱静静听剑灵叙述完毕,沉思了许久,出言问道:“那剑啸宫宫主究竟是何人?万物之源又有何秘密?” 剑灵摇了摇头,道:“我与剑啸宫宫主间有过协议,我可不听命于他,但绝不可泄露他的身份。至于万物之源,其中玄奥,绝非言语可以描述,唯有凭你自己体会。” 萧贱听得剑灵语气,似乎不愿再谈,于是哈哈一笑,道:“那好吧,伏羲老爷子,那我们也定个协议,我助你恢复伏羲真灵,你助我当上剑啸宫宫主,如何?” 伏羲莞尔笑道:“一言为定。” 萧贱心中疑惑此时已消了大半,刚想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事,复又出言问道:“老爷子,你之前说姜子牙与周公旦是继你之后第二批进入剑啸宫之人,但据我所知,在他二人之前应当还有一名女子……” 伏羲淡淡地道:“你是说炎帝吗?” 萧贱忙道:“正是。” 伏羲闭上双目,长叹一声,道:“炎帝并未进入剑啸宫,但她身负至阳焚净,可随时将剑啸宫召唤与封印,可说是掌握剑啸宫钥匙之人。那时她初次涅槃,聚集阳气,恰好于一瞬间冻住了在时空中漂泊的剑啸宫。我在剑啸宫中发声,向剑啸宫之外的她提出成道的提议,被她当即否决,便即离去,是以她并未踏入剑啸宫半步。” 萧贱听伏羲说完,恍然大悟,不再多言,向着伏羲微微鞠躬,随即一个转身,离开了真灵空间。 “经上次一别,我与敏诗已有两年不见,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可否安好?”萧贱虽已抛去情念,但心中想起柳敏诗,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波动。 “萧哥哥,你在想些什么?怎么半天也不说话?”杨襄儿蹦蹦跳跳地来到萧贱身旁,凑过小脸问道。 “没什么,想到一些陈年往事。”萧贱回过神来,微笑着回答。 “我们要出发去血龙门啦!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杨襄儿望着萧贱眼睛,脸现期待神色。 “能跟襄儿小姐一起同行,萧某自是求之不得!”萧贱语气颇为正经,但话语间却充满调笑之意。 “讨厌!谁……谁要跟你一起同行!”杨襄儿毕竟少女脸嫩,立时羞红了脸,口是心非。 “哼,你这小妮子,见不到萧大哥时整日念想,见到之后却这般不爽气。你不要萧大哥去,我可求之不得。”杨龙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现坏笑,作势便要向萧贱抱去。 “你……不可对萧哥哥无礼!”杨襄儿哪里想到杨龙儿竟横刀夺爱,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龙儿“哼”了一声,道:“竟连姐姐也不叫一声,直接用‘你’来称呼,当真是女生外向,有了情郎,便不要姐姐了。这等见色忘义之人,莫的坏了我杨家名声。好啦,你们俩自去恩爱,我这孤苦之人只好在一旁默默垂泪,顾影自怜。” 说罢,她做了个鬼脸,咯咯笑个不停。 杨襄儿骂道:“臭龙儿,尽说胡话。”说着,伸手向杨龙儿锤去。 正当两人嬉闹之时,忽听远方传来一片齐整的脚步声,那脚步落地极重,竟震得地面略微颤抖。同时其中夹杂有盔甲晃动之声,显然来者穿有沉重甲胄。 众人均感心惊,但尚来不及避让,那脚步声的主人已至跟前。只见数百名身穿血红铜甲的士兵分两队而列,人人身形稳健,纹丝不动,显然平时训练有素,且均武功不俗。 士兵中陡然钻出一人,生得人高马大,周身涂满绿纹,赫然便是克苏鲁村族长马牟。 马牟神情激动,指着张卉心道:“便是她,她抓了我的两个女儿,还杀害了我村庄所有村民,甲卫大人,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张卉心秀眉一蹙,走上前来,高声道:“来人可是血龙门血炎甲卫?我是血龙门明尊张卉心,此人受人蛊惑,胡言乱语,你们切不可轻信。” 话音落下,士兵忽然从中分开,一名身着血色鳞甲之人走了出来,朗声道:“张卉心,血龙门令狐门主一向处事公正,莫说你现在已非明尊,便是依旧身处尊位,也不可滥杀无辜。我劝你莫要抵抗,乖乖随我回血龙门,等待令狐门主定夺。” ... 正文 四十七 明镜高悬 张卉心先是身为明尊,之后又得易武阳无边宠爱,脾气自是娇纵恣睢,耳听此人言语无礼,哪里还按耐得住,立马脸一沉,冷笑道:“归铁头,想不到我离开血龙门没多少时候,你居然长进了,竟敢对我这般横眉冷对?是不是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我的恐怖之处?” 这身着血色鳞甲之人名叫归无计,是开封黑天派掌门的大公子,其父归黑天乃是明教信徒,故归无计年纪幼小之时便加入了加入血龙门。他在血龙门中不断成长,渐渐身居高位,但他向来公正耿直,油盐不进,旁人对他无计可施,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也由此得了个“归铁头”的外号。 他在数年前便对张卉心倒行逆施之举甚是不满,劝诫数次均不见效,反而深受打压,不得升迁,常自郁郁寡欢。其后张卉心与易武阳自动离去,令狐九剑上位,他这才受到重用,扬眉吐气。此刻他再次见到张卉心,心中本有怨气,加上马牟控诉张卉心罪责,他自是不会加以包庇。 他眉头紧皱,伸手按上了长剑,道:“张卉心,令狐门主公正严明,你只需随我前去,他必会详加调查,绝不会让好人蒙冤。届时你如洗去冤屈,我归某自会向你赔罪。” 以张卉心的性子,即便她真干了坏事,也是理直气壮,绝不低头。更何况此事本来便是遭人勾陷,现下哪肯让步?她当下秀眉一蹙,叱道:“那我先教训教训你,再去找令狐九剑辩个明白。” 说罢,她周身冒出青焰,立时便要动手。 易武阳自是知道归无计性子,急忙拦在两人中间,道:“无计,此事当真非卉心所为,在此诸位皆可作证。你如不信,可以即刻在此调查询问,我们绝不阻拦。” 归无计唯一思索,道:“好,我以我父归黑天之名起誓,我一定要让真相大白,恶人伏法。” 说罢,他向身后挥了挥手,数名士兵跑了上来,他下令道:“你们几个前去验尸,如有任何异状,即刻如实向我汇报。” 几名士兵领命而去,归无计慢慢踱步,严峻的目光不停地在张卉心等人身上移来移去,杨龙儿与杨襄儿哪见过这等审案场面?一时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归无计看穿心思,将小时候做过的一些坏事暴露出来。 归无计先停在了李季栖身前,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位公子,此地屠杀发生之时你在何处?所行何事?” 李季栖心一惊,回想一番,道:“我那时……正在温泉熟睡。” 归无计见他回答时略有迟疑,也不点破,继续问道:“那你可有人证?” 李季栖望了郭树临一眼,伸手指向郭树临,道:“那时郭师弟与我睡在一起,当可互相作证。” 归无计闻言大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那时正在温泉……与……与你师弟同睡?” 李季栖心中光风霁月,当下朗声道:“正是。” 归无计见他连自己丑事也答得爽快至极,额头上不由冒出了豆大汗珠,又问道:“那你们熟睡时……可曾被什么声响吵醒?” 李季栖思索了片刻,答道:“没有……大概之前被服侍得太过舒服,我精疲力尽,睡得太死,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郭树临点了点头,在一旁道:“我也是如此。” 归无计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面露惧色地望着两人,道:“好……好吧,那我再问问别人……” 李季栖冷静地说道:“归先生,此事不可轻忽,可需我详加描述一下当时情形,好帮助你破案?” “不……不用了。”归无计连连摆手,心道:“此人怎这般无耻?竟想向我描述这等变态之事。莫非他想拉我下水,走上畸形道路?不行,我归无计向来正直,决不能有所弯曲。” 于是他不再多言,心中对郭李二人畏如蛇蝎,便欲绕道而行。 谁知李季栖也是不依不饶的性子,见归无计转身欲走,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道:“归先生,此事的确有诸多疑点,你查案绝不可半途而废,不如这样,我与郭师弟与你一同前往温泉,将当时场景重演一遍,也好解除你心头疑惑。” 归无计尖叫一声,怒喝道:“放手!”右手一招“是非曲直”,向李季栖推去。 李季栖急忙撒手,身子后跃,避开了归无计此招,心中纳闷:“我何时得罪于他?为何对我下这般狠手?” 归无计定了定神,又走到易武阳身旁,问道:“易门主,屠杀发生之时你可亲眼瞧见?”他叫易武阳为门主叫了近十年,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口,便顺口这么叫着。 易武阳与张卉心对望一眼,道:“其时我与卉心中了敌人奸计,身受重伤,正在村口调息,并未见到此地发生之事。” “敌人?重伤?易门主,以你与张卉心武功,天下能与你俩相抗而不败者已寥寥无几,更遑论将你俩重伤?”归无计疑惑地问道。 易武阳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卉心先前好意为此地村民运功疗伤,耗尽内力,我又过于自信,中了敌人设下的埋伏,几乎一命呜呼,幸得萧大侠相救,这才侥幸逃生。”说罢,他指了指萧贱。 归无计见易武阳的确脸色发白,呼吸短促,似是重伤初愈之相,心里已信了大半,又细细打量二人,见张卉心也是满脸倦容,而两人身上无半分血迹。于是向张卉心深深一鞠躬,道:“张姑娘,归某错怪你啦!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张卉心哼了一声,仰面朝天,置之不理。 归无计也不在意,又迈步来到杨襄儿身前。见她神色惊慌,身子颤抖,于是心中先存了怀疑之心,道:“这位姑娘,此案发生之时你在何处?” 杨襄儿此时被爱情蒙住双眼,对萧贱深信不疑,倒也不怎么害怕。只不过涉世未深,有些紧张而已,于是定了定神,答道:“我之前泡完温泉,被寒意冻醒,便穿好衣物,起身寻找同伴。谁知刚刚走出温泉所在院子,便见到一恶人,装成我萧哥哥的样子,浑身染血,站在我面前。他还杀害了两名女子,意图嫁祸给萧哥哥。” “你怎知他是伪装?难道被你看出了什么破绽?”归无计追问道。 “那当然啦!他对我凶巴巴的,哪像萧哥哥对我这般好?我当时全不相信。立时便将他赶走了。”杨襄儿自豪地说。 萧贱心道:“什么全不相信?分明被骗得姥姥家都不认识了。幸好我足智多谋,以毒攻毒,以骗制骗,这才侥幸过关。” 归无计将信将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见萧哥哥救下了我姐姐,正站在那堆尸体旁边,便急忙上前相助。萧哥哥命我照看好昏迷的姐姐,便前去相助其他人了。”杨襄儿如实答道。 “这么说你也没看到当时情形?唯有你萧哥哥瞧见了?”归无计问道。 “是啊,我一开始也有些怀疑萧哥哥,但后来明白这全是恶人陷害,萧哥哥根本便是无辜的。”杨襄儿替萧贱辩解道。 归无计心想:“如此看来,当时唯有这姓萧的是人证,其余人的证言全无用处。”想罢,他抬起头向萧贱望去。只见萧贱正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与他对望。 归无计心道:“此人气场倒是很足。不可小视。”于是咳嗽一声,做出一副老练深沉的样子,来到萧贱跟前,道:“萧大侠,在下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萧贱道:“但问无妨。” 归无计将他上下打量,问:“你这身衣物似是此地村民服饰,莫非你是村中居民?” 萧贱道:“在下乃是外省人,不过衣服脏了,故而在此村找了身衣裳更换。” 归无计眼露狐疑,道:“脏了?脏成什么样?可否给在下一瞧。” 萧贱淡淡地道:“其上沾满此地村民鲜血,肮脏腥臭,令人恶心,归大人还是莫要瞧见的为好?” 归无计一听,登时心生寒意,道:“村民鲜血?你怎会沾上村民鲜血?” “自是适才杀戮发生之时所沾染上的。”萧贱直言不讳。 ... 正文 四十八 无妄之灾 萧贱这话一出口,除了杨襄儿之外,旁人皆大惊失色。归无计更是后退一步,“刷”地拔出长剑,下令道:“血炎甲卫们,给我将此人拿下!” 萧贱挠了挠头,道:“抱歉,是我没说明白,我为了阻止村民们互相杀戮,这才弄得一身是血……可惜我能力不足,一个人也没能救到。”说到此处,他脸上露出懊恼神色。 归无计心中戒惧,喝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贱指了指尸堆,道:“那些村民手中皆持有兵刃,你可命人将兵刃形状与尸体上伤痕进行比对。当可证明我所言非虚。” 归无计心道:“此人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向着验尸士兵高声下令道:“比对一下兵刃与伤痕,尽快向我汇报。” 验尸士兵们皆出声应承,用心查验起来。过了一盏茶功夫,一名士兵匆匆奔至,向着归无计施以军礼,道:“归统领,我们已将尸体身上伤痕与其手中兵器尽数验过,除了几具尸体身上有怪异伤痕之外,其余皆互相符合。” “怪异伤痕?有何怪异之处?”归无计生性严谨,出言问道。 那士兵道:“这伤痕外口大,内口小,似乎是从尸体内部爆开所致。” “内部爆开?这……究竟是何原因?”归无计闻言大惊,细细思索,心中竟而生出一丝恐怖之意,仿佛在这刚刚遭遇惨祸的村庄之中,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妖魔一般。 萧贱心道:“森罗法相神妙无穷,制造此等伤口又有何难?只不过我即便说出真相,常人也绝不会相信。”想到此处,他清了清嗓门,向着归无计一拱手,道:“归先生,既然伤口是从内部爆开,那便绝不会是我下手所致,加之多数村民乃自相残杀而亡,那我身上嫌疑当可洗脱了吧?” 归无计正不知所措,听得萧贱所言,稍稍回过神来,向萧贱回了一礼,道:“萧大侠所言甚是,只不过如此一来,此间案情更加扑朔迷离,当真令人费解。” 正说着话,那六名失去真灵的克苏鲁少女忽然站了起来,神情迷茫地向着马牟走去。 “阿利亚,莫图,你们怎么在这里?”马牟大叫一声,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去,将其中两名少女紧紧搂住。 “爹爹。”那两女口中应了一声,但却全无感情变化,似乎仅仅是出于平时习惯,随口应对。 归无计注意到了这边变故,纵身一跃,已来到马牟身旁,吃惊地问道:“马牟,这便是你失踪的女儿?” 马牟搂着二女,痛哭流涕着说道:“正是,明尊开眼,保佑我女儿平安无事。” 张卉心与易武阳对望一眼,由张卉心上前一步,怒道:“马牟,你之前说你女儿被巫夜大泽怪物掳走,求我前去相救。怎的你女儿还在村中?你分明便是无相观音所派奸细,谋杀了自己村人,意图陷害我等。” 马牟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时我明明听见巫夜大泽传来我女儿叫声,且两人均失踪不见。想来是中了敌人障眼法,想将你我调离村子,好下手杀人。” 张卉心冷笑道:“好一招移祸江东,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你大可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并非死无对证。”归无计忽然出言道,“这六名少女想必一直身处村庄之中,到底发生何事,只需一问便知。” “万万不可!”青藏三鹰登时吓得面无人色,大叫一声,急奔上前,结结巴巴的说:“刚才……这六名少女正伺候我三兄弟洗浴,并未见到此间情形……想必问了也是白饶。” 归无计皱眉道:“问上一问倒也无妨。”于是斟酌了一番说辞,踱到六女跟前,语气和缓地说道:“六位姑娘……我知道你们现在定是悲痛万分,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也只能来向你们询问……适才惨案发生之时,你们身在何处?可曾察觉有何异常?” 六女皆摇了摇头,指向青藏三鹰,神情淡漠地答道:“我们在服侍这三位叔叔洗浴,并未听到什么异常。” 青藏三鹰闻言登时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归无计眼见线索又断,不由灰心丧气,挥了挥手,道:“我问完了,马牟,你带着几名少女跟我走吧,我定会将你们好生安置,至于此处惨案,我会一查到底……” 他还未说完,蓦地马牟惊叫起来:“阿利亚,莫图,你们……腿上怎会有血?” 归无计之前见六女皆一丝不挂,也不好意思仔细端详,但此时听到马牟话语,再也顾不得避嫌。一闪身来到阿利亚身前,目光投向她光溜溜的大腿。 只见阿利亚两腿上均沾满鲜血,瞧着那鲜血走向,似乎是从下体流出,再沿着大腿流下,直至足底,将其脚掌尽数染红。在少女无瑕肌肤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归无计再看莫图,发觉她也是如此,登时心中疑窦丛生。于是快步走到剩余四名少女身前,细细打量,发现其中一人也是下体染血,另三人虽无血迹,但周身勒痕遍布,显然先前遭人捆绑。 “你们……这身上的血迹以及勒痕……是怎么回事?”归无计颤声道。 莫图面无表情地答道:“刚才我们六人正在服侍那三位叔叔洗澡,忽然他们面露凶恶神色,将我们推倒。撕坏我们衣裳,将露露、基斯,巴姆捆住。接着三个人分别抓着我、阿利亚以及梅丽,扒开我们三人大腿,将他们身下那事物……” “够了,细节不必详述,再后来呢?”归无计惊怒交集,不欲听这等惨事,忙打断莫图描述,命她叙述后来发展。 莫图依旧以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后来我们便晕了过去,什么事也不知道了。待我们醒来,发现已身处温泉之中,而自己下身流血,疼痛不已,那三位叔叔则不知去向。于是我们从温泉中爬起,解开露露她们身上布条,拉着她们便跑。刚跑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回头瞧见是那三位叔叔,心下害怕,便想跑到村中求救,谁知一到此处,见到尸体遍地,更是吓得跪地求饶。再之后你们便赶来了。” 归无计眼中怒火燃烧,缓缓站起,向着青藏三鹰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青藏三鹰平时在青藏地位尊崇,我行我素惯了,自认为糟蹋个把少女再寻常不过。于是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色,由巴彦道:“我三兄弟见几位姑娘生得标致,便给她们些甜头尝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过?何况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人之常情而已嘛。” 归无计杀心骤起,但强压下怒意,心道:“此案尚有未明之处,还不能与之翻脸。待我虚以委蛇,套出真相。”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三位果然是真男人,好汉子,在下佩服佩服。只是不知为何三位半途而废,放过了另三名少女。莫非三位外强中干,气力不继?” “谁说我们气力不继?”巴彦一向自诩金枪不倒,听归无计这般说法,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叫了起来,刚欲说出真相,忽而转念一想,心道:“我们三人不知怎的,事情做到一半竟然昏睡过去,假如照实说出必遭人耻笑。不行,我得换个说法。”于是先向格勒、西卓使了个眼色,再转向归无计道:“我们从不强人所难,见这几名少女昏迷,只道她们惊恐过度,便放过了她们。” 归无计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这等美色当前,哪有男人能够忍耐得住?定是你们肾衰早泄,难以为继。又或者你们操劳过度,昏了过去。” “胡说!你莫要血口喷人!”青藏三鹰同时吼道,“我们当时精力十足,清醒的很。” “哦,是吗?”归无计耸耸肩,道,“既是如此,那我问你们,既然你们并未昏迷,杀戮现场又与你们近在咫尺,你们为何不曾挺身而出,出面制止?”归无计陡然上前一步,怒目圆睁,语锋尖锐,咄咄逼人。 “这……”青藏三鹰登时语塞,面面相觑。 萧贱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三人为了颜面,随口扯谎,竟然惹火烧身,当真是无妄之灾。早知道如此,反正三人罪大恶极,不如杀了了事。” 归无计见三人不答,冷笑道:“你们既然脑子清醒,又不前去救人,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顿,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就是凶手。” ... 正文 四十九 棋差一招 “我们绝没有杀人!”青藏三鹰倒吸一口冷气,慌忙辩解道。但归无计毫不理睬,阴沉着脸,缓缓举手,他身后血炎甲卫们随着他的手势慢慢散开,里三层外三层,将青藏三鹰围了个严严实实。 “萧大侠,你刚才就在杀戮现场,并未瞧见我们,是也不是?”西卓急中生智,想起萧贱这颗救命稻草来。 萧贱心中思索:“我如不替他们开脱,便似我刚才在说谎一般。这三人虽罪无可恕,但现下却也只能先帮他们一把,待过得眼前此关,再叫三人难逃公道。” 于是他一拱手,道:“归先生,我适才在杀戮现场并未见着这三人行踪。故这三人虽犯下大错,但的确并未行杀戮之事,我萧贱在此起誓,所说句句属实,天地可鉴。” 归无计面色凝重,道:“萧大侠,这村民死状奇特,只怕是中了蛊毒,故而自相残杀或是爆裂而亡。下手之人只需在一旁操纵,并无现身必要。此三人有重大嫌疑,我决不能轻易放过。还望萧大侠莫要插手此事。” 萧贱心道:“你既有这等想法,自是再好不过。”于是点了点头,退在一旁。 青藏三鹰眼见萧贱无意为自己开脱,而杨襄儿等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谴责之意,心中不由惊怒交集,大喝一声,取出三般翼状兵刃,吼道:“你们竟敢冤枉好人,我三兄弟便跟你们血拼到底。” 话音刚落,巴彦忽然口中作呕,呜哇一声,吐出一只黑不溜秋的发亮圆球。 众士兵皆不明所以,眼见那圆球滚了几圈,便再无动静,一时也无暇多想,举起刀剑,向三鹰杀去。 突然间,那圆球“噗次”一声,骤然爆开,大量粘液向四面八方洒去。当先一排士兵们猝不及防,被那粘液波及,攻势立时停滞。后方士兵收不住脚,与前方士兵撞在一起,尽皆倒地。 这粘液喷洒范围虽广,但多数士兵仅仅被触及盔甲,毫发无损。仅有少数士兵被粘液沾到脸面,但除了恶心之外,倒也并未感到异常。 众士兵见巴彦此招卑鄙龌龊,心下均感恼怒,纷纷爬起身来,喊杀震天,立时便要上前拼杀。 谁知刚奔至三鹰跟前,颜面中招的几名士兵忽然面部鼓起,“砰”的一声,头颅炸裂,从中跃出几只巴掌大小的黑色怪虫,张开利嘴,向着其余士兵咬去。 只听数声惨叫传出,被咬士兵痛苦倒地,那些怪虫身躯扭动,尽向着士兵眼睛鼻孔中钻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归无计忽然想起一事,面露惧色,大声叫道:“大家散开,决不能靠近倒下之人。” 众士兵登时醒悟过来,轰然散开,果然过不多时,倒下士兵面目扭曲,头颅再度爆炸,数十只怪虫跳了出来,甫一落地,立即向周围士兵们爬去。 所幸这些怪虫跃出时虽势头猛恶,但爬行时动作却甚是蠢笨,士兵们各出长戟,将怪虫钉在地上,那些怪虫挣扎扭曲一会儿,便四足朝天而亡。 “快说这是明尊给你的血炎爆虫,当可有逃命之机。”巴彦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若有若无,其中自有一种摄服人心的魅力。 巴彦本已绝望,闻言之后心中一横,也不管这声音自何方而来,立时高声说道:“明尊,你给我的血炎爆虫只杀得这么些人,不管用啊!” “果然是血炎爆虫,张卉心,现下看你还有何说辞!”说罢,归无计登时怒发冲冠,高声下令道:“血炎甲卫们,将这些人尽数抓了,带回去由门主发落!” 归无计入血龙门甚久,也曾听闻张卉心给门人种下血炎爆虫之事,先前他见村民死状异常,早已心中生疑。此时见这些怪虫爆体而出,巴彦又自报其名,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于是当机立断,下令抓人。 张卉心怒道:“你这蠢才,这根本不是血炎爆虫!”但众士兵盛怒之下,哪里还听得进去?各个儿奋不顾身地杀向张卉心等人,就连杨氏双姝也不放过。 萧贱身形一晃,护在杨氏双姝身前,随手拆解血炎甲卫们攻势,心下懊恼:“我早知无相观音的自在道心神鬼难测,怎的不多加防范?她定是趁三鹰昏睡之时在其体内种下虫豸,并以自在道心促其成长,这才成功栽赃于张卉心头上。现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血炎甲卫攻势越来越盛,到得后来,几乎完全放着青藏三鹰不顾,尽数朝着张卉心涌来。那青藏三鹰瞅得机会,奋力迫开周身几名甲卫,足下生风,逃进了村旁丛林之中。 那些甲卫也不追赶,调转枪头,加入围攻张卉心行列之中。 这些甲卫武功高强,且身上盔甲甚是神奇,几乎可与秘银甲媲美。张卉心与易武阳内力并未尽复,一时左支右绌,只能勉力支撑。 萧贱见状,急忙伸出援手,接过了甲卫大部分攻势,但他也不欲伤人性命,以免与血龙门撕破脸皮,因此也无法取胜。再斗得片刻,他眼见张卉心与易武阳频频遇险,杨氏双姝与郭李二人也渐渐支撑不住,当下长啸一声,道:“敌人厉害,暂避锋芒!” 说罢,他使出太极绞,双手一圈一绕,战场内登时飞沙走石,目不见物。他旋即以内劲裹住众人,阴阳雷亟发动,转眼便奔得不见了踪影。 萧贱一边奔跑,一边暗记道路,过不多时,他已奔至巫夜大泽附近,此时巫夜大泽复又被迷雾笼罩,数丈之外便目不能及。他寻了一处地面干燥紧实的山洞,停住了脚步,将众人放了下来。 张卉心甫一落地,立即破口大骂:“归铁头这小子,当真倔得跟蠢驴一般,我那血炎爆虫侵人血脉,无声无息,优雅无比,哪是这等钻人空穴的恶心虫豸所能比拟?” 萧贱心中暗道:“两者半斤八两,一般的恶心无耻。” 张卉心骂声不绝,众人皆心情不佳,听她喋喋不休,不由心头越发焦躁。一霎那间,萧贱终于体会到了易武阳多年忍辱负重,是多么难能可贵,心头忽然涌起一句话:“红颜虽妩媚,血肉覆骷髅。玉体纵妖娆,肌肤化白骨。”一时眼睛湿润,感动莫名。 终于杨龙儿按耐不住,倏忽起身道:“张卉心,你这般痛骂也无济于事,要不是你非要进这克苏鲁村,我们哪会遇上这么多事端?现下可好,我们被血龙门追捕,只怕要见着令狐九剑,那是千难万难。” 张卉心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这无相观音也不知是谁先招惹的?我好心相助,谁知却成了罪人,某些人当真狼心狗肺,不可理喻。” 杨龙儿还欲还嘴,杨襄儿急忙上前制止,好言相劝道:“张姐姐,龙儿,现在强敌环伺,我们绝不可互相指责,以致被敌人所趁。现下事已至此,我们先要商议一个对策,方是正道。” 杨龙儿瞥了张卉心一眼,道:“我有一个办法,那血炎爆虫又不是我们养的,我看那归无计颇明事理,只要找到他好言好语说明情况,应当会明白我们冤屈。” 张卉心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这是要下逐客令了?既是如此,我立刻就走,反正我现下体内阴毒尽解,也不想回血龙门。大伙儿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萧贱眼看双方就要撕破脸皮,忙咳嗽一声,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张卉心与杨龙儿皆被他救过性命,心中均对他感佩,于是卖他面子,不再争吵。 萧贱正色道:“诸位,那无相观音阴险毒辣,神通广大,我们这般争吵,只怕正中她下怀。此刻这血炎谷内危机四伏,如我们就此内讧,各自为政,她便有可乘之机。稍有不慎,我们便会全军覆没。” 众人闻言皆心中凛然,想起克苏鲁村一众村民以及血炎甲卫那死亡惨状,不由感到毛骨悚然,目光纷纷投向四方丛林,生怕其中再冒出什么怪物。 萧贱见话语生效,心下稍安,于是又道:“我看那无相观音此计目的,恐怕是要借归无计之手,阻止我们面见令狐九剑。我们只消小心谨慎,悄悄潜入血龙门,那她的奸计便不能奏效了。” ... 正文 五十 睚眦必报 “潜入血龙门?”张卉心听得萧贱提议,脸上登时变色,不由喊出了声,但她随即发现不妥,于是捂住嘴巴,压低声音道:“萧贱,你可知血龙门守卫有多么森严吗?” 萧贱摇头道:“我当然不知,正要向你与易门主讨教。” 张卉心定了定神,道:“那血龙门所在四面环山,并无大路通往其中。而仅有的几条小路也是瘴气遍地,除了马牟那些个野人,余人踏入其中便是找死。” 她抬眼打量,见萧贱神色渐渐凝重,不由面露得色,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血龙门挖设的密道穿山而过,可直接通往总部。但这密道入口隐秘难寻,且通道中有血炎甲卫层层把守,如稍有异常,血炎甲卫们便会开启机关,将入侵者尽数困住。之后门主会派出高位使者前来问询,如回答无法令其满意,血炎甲卫会放出血龙,将入侵者咬啮致死。” “血龙?那是什么?”萧贱问道。 “是一种蟒蛇,其周身血红,躯干粗大,小的宽约一尺,大的可有三尺粗细。平时生活在血龙沼中,以鱼虾为食,但一旦上岸,那是绝不忌口,人畜皆可成为其美餐。血龙门传有驯养之法,以之作为镇派之宝。”张卉心说道。 萧贱眉头紧皱,支颌思索。 张卉心越发得意,接着说道:“即便你行险侥幸,通过了密道,但你也未必见得找令狐九剑,只因血龙门门主行踪不定,且有诸多替身。一旦情况有变,便会开启另外密道逃生。” “那我们可否通过这逃生密道进入血龙门?”萧贱突发奇想。 “不可能,这通道只能由内部打开,如有人欲从外部硬闯,则会诱发重重陷阱,直至入侵者身死之后方会停歇。”张卉心解释道。 听完张卉心所言,一时众人皆心事重重,杨龙儿忽然向张卉心问道:“你身为血龙门前明尊,难道就不能找人通融一下?” 张卉心“哼”了一声,道:“我辞去明尊之前心绪纷乱,行事不太周到,只怕有不少小人怀恨在心。如我前去相求,只会自取其辱。再说了,你我并无交情,我又何必帮你?” 张卉心行事随心,之前在汉中助杨襄儿等人对付云音,只是兴之所至随意而为。而现在体内阴毒已解,又与杨龙儿吵了一架,自是不愿多惹麻烦。 易武阳此时出言道:“卉心,你之前答应过出手相助,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出尔反尔,只怕不太好吧?” “这……”张卉心登时语塞,心道:“萧贱助我解除体内阴毒,又救我与夫君性命,我此时食言,的确有些不讲道义……只是这杨龙儿实在讨厌,要我相助于她大是违心……”心中纠结,面色阴晴不定。 正在张卉心摇摆不定之时,萧贱忽然向易武阳问道:“易门主,我之前曾听说那西域火罗刹曾单枪匹马,硬闯圣火殿。而那火罗刹武功虽高,但也并非惊世骇俗,那她又是如何闯过这层层关卡的呢?” 易武阳脸色一变,迟疑片刻,说道:“说来惭愧,那时我正担心卉心病情,教中事务有些荒废……加上那时有不少老兄弟对卉心不太服气,起了叛教之心。故守卫极是松懈。那火罗刹钻了个空子,这才潜入成功……近年来令狐九剑整顿教务,使得血龙门好生兴旺,守卫之严远胜往昔,如火罗刹现在才来,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萧贱点了点头,转向张卉心,笑道:“原来张姑娘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昔日同僚,这才不愿回血龙门。不过圣贤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姑娘既然自认有错,那便有改过自新的一天。他日我见到令狐门主,必会向他转达张姑娘的悔过之意。” 张卉心极是好强,哪会认错,听到萧贱言语,立马激动起来,嚷道:“我根本没错,那时我体内乱七八糟,一心只想着驱逐阴毒,任谁都会心情不好。再说了,我身为明尊,体罚个把手下,种下个把蛊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贱面露微笑,道:“好好好,我知你没错,那我见到令狐门主,便向他夸赞你既往功绩,劝他将你重新立为明尊。” 张卉心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心想:“血龙门内反我者众多,如这萧贱胡言乱语,让令狐九剑误以为我有篡位之心,只怕前来杀我之人会有如过江之鲫,我便一刻也不得安生了。不行,我得牢牢看着他,以免他乱嚼舌根。” 想到此处,张卉心压抑怒火,嘻嘻一笑,道:“萧大侠真是爱说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明尊了?我想通了,你们血龙门之行甚是不易,如无我相助,只怕凶多吉少,罢了,我便勉为其难,帮你们一帮。” 萧贱神色木然,摇了摇头,道:“张姑娘莫要谦虚,这重当明尊一事萧某定会一力促成,无需勉强你亲自前往。” 张卉心心中暗骂,但自知不是萧贱对手,也不敢得罪于他,于是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我不是谦虚,也半点不勉强。萧大侠,请务必让我一同前去。” 萧贱摊了摊手,道:“好吧!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你。” 张卉心深深一揖,道:“谢萧大侠成全。”心中则将萧贱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暗暗找寻报复之法。 众人商议了半天,均有些疲倦,于是决定在这洞前休息。张卉心与易武阳由于受过内伤,便在原地打坐,恢复功力。杨龙儿与杨襄儿自告奋勇,在一旁把风。郭树临与李季栖本想外出捕猎,但萧贱对捕猎一事甚是执着,毛遂自荐。两人拗之不过,只好作罢,在一旁捡些枯草枯柴,准备生火做饭。 萧贱此去捕猎乃是借口,他本怀疑无相观音趁杨龙儿等人昏迷之时做了手脚,故绕了个大圈,躲在杨龙儿等人身旁草丛中观察。但过了半晌,几人毫无异状,不由微觉奇怪。 忽然伏羲在其脑海出声道:“萧贱,你在做甚?” 萧贱目不转睛,随口答道:“我怕无相观音在她们体内埋下虫豸,故假装离去,等其露出破绽。” 伏羲笑道:“这你大可放心,这自在道心虽可随意创造怪物,但生效范围却并不太大,且所需冥想时间极长。现下我们已远离克苏鲁村,即便她先前当真埋下虫豸,此刻也已毫无用处。更何况她适才可用时间极短,将那青藏三鹰体内虫豸孵化已极为不易,当无时间炮制其余诸人。” 萧贱蹲了半天,只觉腰酸腿麻,不由埋怨道:“老爷子,你咋不早说?” 伏羲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又没问。” 萧贱语塞,只好作罢,在沼泽内随意抓了几条鱼,又上树采了些野果,交予郭树临。郭树临将之一一烤熟,分发给众人食用。谁知这些野鱼野果生于此等钟灵毓秀之地,味道极是鲜美,众人饱餐一顿,只觉意犹未尽。但此时天色已晚,雾气又浓,众人只好放弃口舌之欲,各自休息。 萧贱刚睡到一半,忽觉有人走到自己身后,靠着自己轻轻躺下,那人周身发热,如同火炉。萧贱也不回身,暗中以神通探知,发觉来人竟是张卉心,登时心里发毛,暗道:“这疯女人以前便曾对我动过阴阳双修之念,莫非此刻旧情复燃,想与我这个那个?这可不行,我萧贱虽非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好色之徒。且易武阳便在左近,万一被其知觉,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当下他心念急转,苦思脱身之道。 正绞尽脑汁之时,忽然张卉心贴身上来,胸前两坨肉将萧贱脊柱紧紧压住,同时双手游移,悄悄将萧贱衣物褪下。 萧贱大惊,刚想出手制止,互听张卉心在耳边冷笑道:“萧贱,你敢动一下,我便大声呼叫,说你意图强暴。” 萧贱心里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道:“现下是你来到我睡觉之地,硬要说我强暴于你,只怕颇为牵强吧。” 张卉心低声道:“你我现在皆衣衫不整,我倒要看看大伙儿相信谁。” 萧贱一阵哆嗦,颤声道:“你……难道不怕你夫君生气吗?” 张卉心道:“我自有办法让他原宥于我,迁怒于你。而你……如杨襄儿见到现在情形,只怕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萧贱急道:“你待怎样?” 张卉心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想怎样,只不过给你个警告。你先前无中生有,在言语中威胁于我,我便还以颜色,也威胁威胁你。虽然我武功不及你,但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身败名裂。你要记住这点,好自为之。” 她顿了顿,又道:“我依然会帮你前往血龙门,不过并不是怕了你,而是为了感激你先前助我解除阴毒,以及救我夫妻性命。” 说着话,她忽然用嘴唇在萧贱脸颊轻轻一点,道:“还有你我以前同床共枕的香火之情。” 说罢,她咯咯娇笑,起身离去。 萧贱暗骂道:“奶奶的,这女人果然阴毒,看来这么些年明尊不是白当的,老子遭此奇耻大辱,他日必有报复。” 伏羲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说道:“你自绝****,莫非已成了太监?” ... 正文 五十一 鱼目混珠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完早饭,便聚在一起,商议混入血龙门之事。大家七嘴八舌,商量了半天,终于由易武阳说道:“这归无计脾气倔强,除非另有证据,否则他认定之事万难更改。现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由我与卉心带你们至密道之前,大伙儿一起凭武力硬闯。二、我们偷偷干掉几名血炎甲卫,穿起他们衣裳,偷偷混入血龙门中。” 杨襄儿想了想,道:“自然选第二条路,我们本就是来劝降令狐九剑,现下不可与之闹翻。” 张卉心忽然说道:“那归无计甚是谨慎,估计血炎甲卫中皆是他熟识之人,万一我们遭他盘问,岂不是立马便要露馅?” 易武阳道:“据我所知,血炎甲卫统领共有两人,一人负责外部巡视,一人则负责内部守御。这职责隔天便要轮换一次。故昨日是归无计在此,今日便是另外一人,两人换班之时诸事纷杂,必有疏漏。另外这两人手下甲卫共计千余人,绝不可能尽数认识。我们混入队伍之后只需谨慎低调,当无大碍。” 萧贱艺高人胆大,心道:“只消不在密道内露馅,那便随时都能逃走。此计有一试的价值。”于是道:“但凭易兄安排。” 易武阳也不推辞,当下制定计划,并为众人一一安排任务,他本有统帅之才,不然之前也不可能当上门主。此刻重操旧业,竟是得心应手。 他的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先要对血炎甲卫观察数日,确定其日常行事以及轮换时间。第二步则要趁机下手,夺其甲胄,混入其中。 这计划之中第二步甚是关键,下手之时必须接近换班时刻,以减少暴露风险。同时所选对象最好沉默寡言,不常与人交流。以免一露面便被人识破。 萧贱武功最高,被委以重任,每天高来高去,紧跟血炎甲卫大部队不放。而余人则分散于附近石缝树丛之中,负责记录外出巡逻士兵行经路线,个人习惯等等。大家每日夜间将所得情报汇总,众人分析探讨,选择下手时机及攻击对象。 如是过了一周,众人已将一切筹划妥当,便决定进行第二步行动。 是日凌晨,依旧是归无计负责外部守御,萧贱等人对其日常行动早已了如指掌。七人各自散开,躲在甲卫必经之路上,静候换班时刻来临。 很快旭日升起,甲卫们开始了最后一轮巡视。 此时血炎谷中晨雾霭霭,林中鸟雀无声。甲卫们按照各自区域,三三两两,沿着林间小路缓缓踱步。 由于长年太平无事,甲卫们均心有懈怠,注意力也不如何集中,只是敷衍地东张西望,草草了事。 忽然之间,甲卫面前一阵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 众甲卫猝不及防,被风沙入眼,只觉得双目刺痛,流泪不止。一时间皆停在原地,以手遮目。 几声轻微的闷哼传来,但众甲卫均自顾不暇,故也无人注意。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风沙退去,众甲卫又揉了好一会儿眼睛,这才恢复视力。队长只觉得晦气,暗骂几句,清点了一下人数,见一个不少,便下令收队回营。 由于之前有士兵被虫豸入脑,归无计发下了头盔面具,以避免类似惨剧。加上此时人人眼睛肿胀,相互之间也认不出来,故而一路无事,回到了大部队中。 归无计问那队长:“巡视区域可有异样?” 那队长只想回血龙门休息,不欲多生事端,于是答道:“一切太平,人数也都齐整。” 归无计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太阳,道:“卯时已至,我们这便回去交接,莫让张昆宝统领等得心焦。” 众甲卫等得便是这句话,当下列队整齐,随着归无计向血龙门密道走去。 由于归无计治军极严,故无人敢于在他面前喧哗,整支队伍静默如冰,行军极速。很快来到一高山之下。 归无计取下脖子上一串钥匙,向山岩上似是岩缝之处插去,随即高声喊道:“十日凌空,秦淮河上陆行舟。” 那山岩之内回了一句:“夜月无光,骊山之巅冰作桥。” 接着归无计与那岩内声音同时说道:“凛冬将至。”说着,归无计将钥匙用力一扭,那岩壁发出嘎嘎之声,一块高约两丈,宽约三丈,厚约半尺的巨石缓缓移开。瞧那巨石形貌,只怕有数十万斤之重,单凭人力万万无法开启。 门内走出一人,手中也拿着把钥匙,道:“归统领,别来无恙乎?那克苏鲁屠村一案凶手可有下落?” 归无计摇了摇头,道:“张统领,说来惭愧,那些凶手之中有张卉心在,她对我血龙门知之甚详。故我这几日虽有搜捕,但徒劳无功。只好先加强警备,以防有贼人来袭。” 那张统领哈哈一笑,道:“归统领多心了,此处守卫森严,直如铜墙铁壁一般,更有何人胆敢进犯?” 归无计神情严肃,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有备无患。张统领要多加小心。”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军务,交接完相关事宜,张昆宝让开道路,归无计便领着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门内开去。 这密道甚是宽敞,可供十人同行,其内灯火通明,将一切照得分毫毕现。密道两旁每隔百丈便建有岗哨,其中皆有人值守。那些守卫面目隐藏于阴影之中,仅仅露出目光,每当有人路过,那守卫便会依例将所有人检查一遍。不过大概由于血炎甲卫深受信赖,那守卫检查倒也不严。 密道石壁之上偶有铁门镶嵌,不知作何用途,不过其内不时传来机关作响之声,之后便有人发出惨叫,闻之令人心惊胆战。不过众甲卫似乎习以为常,均无动于衷。 如是经过了十余个岗哨,一道巨大石墙横亘在众甲卫面前,墙上仅仅露出一七尺门洞,门两旁各有一排士兵,身着红袍,身形沉稳,眼中偶露精光,显然武功高出侪辈。 一名领袖模样的士兵道:“来人脱下头盔面甲,放下兵刃,接受检查。” 归无计回过身去,做了个停步的手势,道:“大家动作快些,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众甲卫快手快脚,纷纷抛去兵刃,将头盔摘了下来。 那些红袍士兵陆续散开,向着甲卫们走去。 便在此时,密道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墙上火炬尽数熄灭,众人目不见物,登时一阵慌乱,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那红袍士兵首领高声呼道:“血炎殿卫们,莫要惊慌,守住大门,不要让一人通过。” 红袍士兵闻言,登时聚拢起来,严守阵势,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归无计首先找到火折,一晃点亮,众甲卫们借着这微弱光芒,到处翻找,终于找到应急火折,上前将火炬点亮。 密道中再次大放光明。血炎殿卫与血炎甲卫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血炎殿卫继续搜身之举,约莫一盏茶功夫,将众甲卫皆搜身完毕,便示意放行。甲卫们本已疲惫不堪,立即鱼贯而入,回哨所休息。 密道旁的铁门之内,有七名头戴铁盔的血炎甲卫散坐于地。待门外动静渐歇,七人各自摘下面罩,赫然便是萧贱、杨龙儿,杨襄儿,郭树临、李季栖,张卉心、易武阳七人。 萧贱低声道:“张卉心,你刚才叫我熄灭火炬,又将我们拉至这铁门之后。到底有何用意?” 张卉心“哼”了一声,道:“那些人是血炎殿卫,武功远在血炎甲卫之上,且均精明能干,到时候搜身之时如将我们识破,那可大大不妙。我救你们性命,你们非但不谢我,反而出言质问,当真令人心寒。” 萧贱自知理亏,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是什么地方?怎的好像有些阴森?” 张卉心道:“当然啦,这里是血龙窟,圈养血龙之所,当然阴森恐怖。” ... 正文 五十二 血龙沼泽 “这血龙……莫非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巨蟒?”萧贱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正是。”张卉心眨眨眼睛,调皮一笑。 “那我们进来岂不是送死?不行,我宁愿出去跟那些血炎殿卫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要和这些怪物见面。”杨龙儿急道。 张卉心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如果你们自个儿进来,自然是送死。不过既然由我陪着,那便可高枕无忧了。” “什么意思?”除了易武阳之外,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卉心露出高深莫测地笑容,道:“我身为明尊,通晓血龙门内一切秘法,自有办法慑服这些怪物。而只需通过这些怪物栖息的血龙沼,便可直达血龙门圣火殿了。” 杨襄儿向来怕蛇,此刻听她说得轻松,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于是向萧贱身上靠近了些,低声道:“萧哥哥,我怕……” 萧贱道:“张姑娘说得这般肯定,我们又何需杞人忧天?但凭张姑娘安排好了。” 张卉心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对了,等会儿所有人都可跟我一起通过这血龙沼,唯有萧贱不可以。” “为什么?”萧贱一愣。 张卉心扭头道:“不为什么,我就是不许。” 此言一出,余人均觉张卉心喜怒无常,不知萧贱如何将她得罪,以致遭她如此对待。但此时大伙儿有求于她,也不敢出言斥责,只好纷纷出言,循循善诱。但张卉心甚是固执,绝不让步。 正僵持间,萧贱耳中忽然传来易武阳声音,说道:“萧大侠,卉心此举大有深意,不过我以性命担保,她绝无害人之心。还请你等会儿远离我们,无论发生何事均不要出手。” 萧贱听他以聚声成线之法传音,登时会意。于是点了点头,朗声道:“诸位,既然张姑娘不愿萧某相随,我们也不可强人所难。祝你们早日劝服令狐门主,我在此静候佳音。” 杨襄儿哪肯和他分离,当下一咬牙,道:“我在此陪伴萧哥哥……” 萧贱向她摇了摇头,正色道:“襄儿,你身为杨天辰的女儿,自是要以天下大义为重,儿女情长为轻。更何况我仅仅在此等候,并无性命之忧。只消你们见着令狐九剑,说明情况,他自会前来放我。” 杨襄儿见他说得坚决,又句句在理,知道难以将他说动。当下咬了咬牙,道:“好,萧哥哥,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话语中满是不舍,竟似慈母叮嘱游子一般。 萧贱无奈笑了笑,点头答应。 张卉心不耐烦地道:“好啦好啦,再不走,血龙肚子都要饿了,到时候群龙出水,我本事便再大一倍也过不去啦。”说罢,她毫不犹豫,大踏步向着铁门深处走去。 众人闻言大惊,当下加快步伐,紧随在后。 众人走了没多久,忽见前方出现一片血红湖水,水面浪花起伏,不时有巨大红影跃出,激起汹涌波涛。同时其中有阵阵血腥气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湖面正中,有一道石梁凌空跨过湖面,与对面一石台相接。石梁据湖面约有一丈高,看起来摇摇欲坠,令人望之心惊。 张卉心遥指石台道:“这赤湖便是血龙沼,沿着此石梁渡过血龙沼,便能到达血龙祭坛,再沿祭坛之后石阶向上,就离圣火殿不远了。” 正说话间,忽然水面分开,一只巨大的蛇头从水中冒出,蛇身直立,竟然高过了石梁,蛇眼闪着妖异的光芒,向着众人望了一眼,旋即向下一沉,没入湖面之下。 众人见这蛇如此庞大,仅仅蛇头便有常人身体那么高,均大骇不已,踟蹰不前。 张卉心轻蔑一笑,道:“这条小蛇就把你们吓着啦?那见着蛇母岂不是连站都站不稳了?”说罢,她伸手向远处一指,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处有一座白色山丘,矗立于湖面之上,瞧着光不溜秋,寸草不生,隐隐还有横行条纹。众人一时不明所以,心中困惑。 突然,杨襄儿大叫一声,身子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结结巴巴地说道:“蛇……蛇腹。” 张卉心笑道:“说对了,正是蛇腹。” 便在此时,那白色山丘微微升起,随即向下一倒,霎时铺天盖地的水花飞向空中,那白色山丘已被一泛着红光的弧形山丘所替代。紧接着那弧形山丘向前移动,蓦地没入水中,没了动静。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反应,刹那间,一大如小山的头颅缓缓升起,湖水自其上滴落,形成无数水帘,一双金色蛇眼在水帘后忽明忽暗,隐隐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向着四周不断扫视。水中不时有血红蛇信伸出,不知是在****湖水,还是在找寻猎物。 过不多时,那蛇头再度消失,湖面也恢复了平静。 “这……这怪物……究竟是蛇还是……”杨襄儿颤声道。 张卉心道:“自然是蛇,不过如称之为龙,倒也不算过誉。” 众人被眼前景象所震慑,一时心神恍惚,不知是否身处噩梦之中。 张卉心道:“放心啦,这蛇母离我们如此之远,待它游到此处,我们早已通过石梁啦。事不宜迟,速速向前。” 众人均是习武之辈,见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于是鼓起勇气,向石梁上走去。 一行人心怀忐忑,谨慎前行。易武阳走在队伍前方,张卉心则身处队尾,走了没多久,待得所有人皆踏上石梁,易武阳忽然停住脚步,道:“慢着,不能再前进了。” 李季栖本走在他身后,见状急忙停下脚步,问道:“发生何事?” 易武阳转过身来,神情凝重地说道:“这石梁要塌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急忙回头,忽然易武阳手掌一挥,数道掌力划出弧线,正中杨龙儿、杨襄儿、郭树临、李季栖后背穴位,四人登时立足不稳,向着湖中跌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卉心忽然周身燃起绿火,操纵数道热气从下方冒出,托举着自己以及杨龙儿等四人,向着那蛇母方向飞去。 此番变化皆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当真令人猝不及防。萧贱身处远方,便欲相救也已鞭长莫及,不由心中懊恼,暗恨自己误信人言,当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烟,向着石梁疾掠而至。 谁知易武阳也发动炎阳驱血,倏忽闪至萧贱身前,伸手将他拦下,道:“萧大侠,他们绝无大碍,请稍安勿躁。” 萧贱阴沉着脸,道:“让开了,不然莫怪我手下无情。” 易武阳微微一笑,竟而负手而立,道:“萧大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在下命在你手,绝无必要骗你。如杨氏双姝当真香消玉殒,在下愿以命偿命。” 萧贱见张卉心等五人离石梁越来越远,自己已无法相救,不由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便信你一回。” 易武阳神情自若,望着张卉心远去方向,笑容可掬,显得信心十足。 张卉心飞了不久,已来到蛇母先前所在位置。紧接着她在空中停住,骤然撤去热力,杨襄儿等四人发出尖叫,随着张卉心直直向湖面坠落。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五人顿时不见了身影。约莫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水面上翻腾出泡沫,“哗啦”一声,张卉心托着四人自水中飞出,停在了半空之中。 便在此时,五人周围水面倏忽钻出十余条巨蛇,将五人围在中心。蛇眼均闪着骇人光芒,蛇信不断吞吐,慢慢向五人靠近。 萧贱心中惶急,一时大气也不敢出。但苦于无能为力,不由手心出汗,心脏狂跳。 谁知那十余条巨蛇靠近五人,只不过用蛇信舔了几舔,便心满意足地沉下水去,蛇尾摆动,四下散开。 张卉心随即操纵热气,将四人托回岸边,轻轻放在地上。 四人咳嗽数声,吐出几口湖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杨龙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卉心道:“姓张的,你……你捣什么鬼?” 张卉心咯咯娇笑,道:“没捣什么鬼啊?你看,我也不是和你们一模一样,身上血水淋漓的。” “你……你……疯了吧?”杨龙儿气得几欲晕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郭树临倒是颇为冷静,回想起刚才情形,出言问道:“张姑娘,适才你动了什么手脚,怎么我们到水底转了一圈,那些巨蛇便与我们如此亲近?” 张卉心洋洋得意,道:“待我慢慢道来。” 说着,她将长发卷起,用力一拧,挤出不少红水,随即任由长发散落,面露微笑,道:“这血龙生性嗜肉,嗅觉又极是灵敏,如我们从这石梁上通过,不到半柱香时间便会引来群龙围攻,那时我们必死无疑。唯有用那蛇母生下的蛇蛋蛋清涂抹全身,方能使得血龙将我们当成同伴,放我们通过石梁。而那蛇蛋均处于蛇母周围,等闲难以取出。” “所以你刚才带我们潜水,实际是在用蛋清涂抹我们?”李季栖问道。 张卉心一脸坏笑,道:“涂抹?那太麻烦了,我刚才下水之后,立即将你们扔向一蛇蛋,将之砸破,那蛇蛋蛋清立时覆盖你们全身,我也省去了一番手脚。” 龙襄二人一听,顿感恶心,急忙取出手帕,互相擦拭。 张卉心道:“别擦啦!擦也擦不掉,这蛇蛋蛋清全无气味,也不粘稠,与清水无异。不过在血龙鼻中,却是自己族类毋庸置疑的铁证。以后你们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害怕这些血龙了。” 龙襄二人放下心来,心中对张卉心极是感激,忽然杨襄儿想起一事,出言问道:“那你为何不事先对我们明言?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张卉心道:“我乐意见你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当真笑死我了。再说了,你俩这么怕蛇,如果我不搞突然袭击,只怕杀了你们头也不敢靠近那蛇母。” 龙襄二人一想也是,不由挠了挠脑袋,向张卉心深深一揖,道:“张姐姐,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到。之前我们错怪于你,实在令人汗颜。” 张卉心听得她们道歉,心情大好,哈哈笑道:“无妨,我毫不在意。” 萧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忽然出言问道:“那为何要在等上了石梁再将她们推落?之前在岸上岂不是机会更多?” 张卉心道:“这石梁本是血龙门人喂食血龙所用。我带她们走上石梁,是为了先将蛇母周围的血龙吸引过来,再趁它们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往蛇母栖身之所。不然蛇母身旁护卫森严,我们怎能轻易接近?” 萧贱又问:“那为何要将我排除在外?” 张卉心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地说:“还不是你武功太高的缘故?我既不能对你们明说,又怕你出手阻止我。只好先将你赶远一点,才能安心行事。” 萧贱听她计划如此周详,不由心悦诚服,深深一揖,道:“张姑娘足智多谋,萧某五体投地。” 张卉心也不谦虚,笑道:“那是自然,这下你再也不敢与我作对了吧!” 说完,她挥了挥手,道:“现下通过石梁已无危险,我们尽快上路。” “慢着……”萧贱再次出声,愁眉苦脸地说道,“我还没涂那蛋清呢,怎么过桥?” 张卉心邪邪一笑,道:“你轻功卓绝,奔过去便是,那蛇又追不上你。” 说罢,她将萧贱晾在一旁,当先向石梁走去。 ... 正文 五十三 言多必失 萧贱一溜紫炎,瞬间掠过百丈石梁。那些个血龙愣在当场,便欲追赶,但萧贱已然跑得没影。只好悻悻离去。 张卉心等人早已等在石梁尽头。眼见萧贱到来,易武阳惊诧无比,道:“萧兄,我的炎阳驱血已然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迅捷身法,你刚才奔跑时的速度却还要在我之上,此等神功当真令人敬佩,究竟有何名堂?” 萧贱不欲多言,道:“也无甚名堂。自己瞎练出来的功夫。说来让人惭愧,我至今也不知自己如何练成。” 易武阳更加肃然起敬,拱手道:“萧兄天赋异禀,自创神功,实是我辈楷模。自此以后,只怕天下再无抗手。” 他这话本意是抬高萧贱武功,但杨龙儿听在耳中却不太舒服,说道:“易门主,这萧大哥武功虽高,但你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我爹爹还处于壮年,武功也没落下,你说他天下无敌,是不是有些吹过头了?” 杨襄儿却心下甚喜,道:“杨龙儿,易门主谦虚,咱也就不要抬杠了。萧哥哥是自己人,他武功高强,我们应为他高兴才是。” 杨龙儿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那傻样儿,简直乐得嘴都歪了,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了,难不成你们这几天偷偷摸摸,已然做出那番事儿来……” 杨襄儿眼见她口无遮拦,越说越不成话儿,不由羞怒万分,娇叱道:“杨龙儿,你……血口喷人!我跟你拼了。”说罢,手臂伸缩,兰花铁拳发出,直击杨龙儿面门。 杨龙儿与她心心相通,“呼”的闪过,嚷道:“说好的打人不打脸,这会儿全忘了,当真恋奸情热,谋杀亲姐……” 杨襄儿回嘴道:“臭龙儿,一张嘴简直是屎坑,半点好话都没有,看我不将它撕烂。”旋即手上加劲,招数如风。 两女斗得兴起,什么话都都说了出来,且身形飘忽,斗得甚是好看。众人刚刚经历惊魂一刻,也乐得放松,于是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两女打闹。 忽然之间,萧贱察觉到祭坛后方阶梯有细微脚步声传来,忙上前一步,挡在双姝当中,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易武阳与张卉心均内力深厚,此刻也已察觉异常,张卉心低声道:“祭坛四周高处有几个石龛,大伙儿敛去气息,躲将进去。” 众人纷纷依言行事,找到石龛方位,纵身跃上。那些石龛均空间宽大,中间竖有石龙半身雕像,众人躲在雕像之后,绝无被发现之虞。 过不多时,两名身着殿卫服饰的血龙门人自石阶上走下,两人手中各拿一把钥匙,来到祭坛之前,伸手将钥匙插入两个小孔,用力一扭,石殿上方登时有链条摩擦之声传来。 两人等在原地,似觉沉闷,一人忽然出言道:“老熊,咱好些日子没见着门主了吧?” 另一人随口答道:“是啊,门主近来越发谨慎,行踪不定,甚少于大伙儿面前露面。有时我甚至怀疑那深居圣火殿中的不是门主本人。” “不是本人……你是说……咱门主已被人调了包?”先前一人惊道。 “休得胡言,我可没说过。”那老熊神色慌张,压低声音道:“令狐门主武功盖世,智计无双,怎会遭人暗算?我的意思是……平时咱们看见的……都是他的替身,真身隐藏于别处……暗中掌控全局。” 萧贱心道:“果然如张卉心所言,这令狐九剑好生狡猾,难怪名字里有个‘狐’字。” 这般想着,忽听那发问之人又道:“老熊,你我这般交情,我又怎会陷你于不义?你倒是说说,令狐门主为何这般谨慎,不让人见他真容?” 那老熊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东方兄弟,实不相瞒,我怀疑令狐门主练功走火,变了性子……怕大伙儿瞧出异常,这才隐藏不出,找了个替身发号施令。” 萧贱大惊,心生疑惑,想到:“令狐九剑武功本已甚高,几乎与易武阳差不了多少。他还要练何种功法,以致走火入魔?” 那东方兄弟沉思许久,道:“老熊,你身为殿卫服侍门主已有好些年了,那门主有哪些藏身密处应该有些眉目吧?” 老熊神色一变,道:“你问这些做甚,快快将手中活计做完,莫要多管闲事。” 说话间,石殿上方铁链发出“哐当”之声,数个铁笼挂在铁链之上,自石殿上方降了下来。每个铁笼中均关有数人,人人双目紧闭,似处昏迷之中。 萧贱细细打量,发现那石殿上方其实有数个深洞,不过均藏于阴影之中,寻常不能瞧见。而那些铁笼正是从深洞中运送出来。 两名血炎殿卫见状,走到那石梁近处,找到几根石杆,用力一扳,两个铁笼下方打开,笼中囚犯登时跌落下来,发出“扑通”“扑通”数声,渐渐沉入湖底。 过了片刻,那湖面忽然翻涌起来,只见湖面之下数条血龙影子一闪而过,向几人落下处涌至,不多时,几道凄厉的惨叫声自水中传出,水花飞溅,如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萧贱细细端详,那红色的湖水色泽似乎更深了一些。 那两名殿卫如法炮制,又将数个牢笼打开,以其中囚犯喂食血龙。到了最后一个,那东方兄弟忽然露出为难神色,道:“老熊,你过来看看,这杆子似乎卡住了。” 老熊不疑有他,踱将过来,用力一扳,那铁笼应声打开,囚犯直直落入湖中,被血龙分食而死。 “你小子……是不是吓破了胆……”老熊拍了拍手,刚想回身嘲讽,忽然言语停住,望着胸前突出的刀尖,脸露难以置信之色。 东方兄弟面沉似水,道:“老熊,不是兄弟我不讲交情,只是我所谋事大,你又不肯相助,那就只好得罪了。” 说罢,他用力一推,老熊口中荷荷呼呼,立足不稳,身子便向血龙沼中跌去。 那东方兄弟望着翻滚的湖面,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 正文 五十四 血龙门主 那姓东方的男子眼见老熊惨死蛇口,并无半分动摇,转身回到祭坛之前。伸手将两把钥匙用力一扭,只听铁链再度开始呼啦作响,铁笼缓缓向着石殿顶部升去。 他拔下钥匙,脸露得意笑容,自言自语道:“现下主殿密室钥匙也已到手,假如真如熊百山所言,那令狐九剑练功走火,自顾不暇。这教主之位便是我东方必胜的囊中之物……” 忽然之间,他只觉得心头一紧,似乎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令自己如芒在背,不由扭头一看,只见一身着绿袍的绝美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冷峻,便似盯着一名死人一般。 “来者何人?”东方必胜瞳孔骤然收缩,大声喝道。同时心中暗生戒备:此女何时到来?自己怎会半点不知? 那女子缓缓说道:“血龙门门规第一条:门徒需听教主号令,不得生叛教之心,如有违逆,便需身入血龙沼,受万龙噬身之苦……” 东方必胜心中大骇,不等她说完,立时欺身而上,手中匕首白光闪现,如同繁星点点,直往那女子刺去。 那女子全不退避,身形晃动,如同蝴蝶穿花,将东方必胜招式尽数避过,接着说道:“血龙门门规第三条:门人之间需互敬互爱,如同家人,不得残杀同门,否则便要遭圣火灼身,直至化为灰烬……” 东方必胜全身大汗淋漓,心道:“她……她全知道了?我绝不能容她活在世上。”心中惊惧,招数越加猛恶,直如狂风暴雨一般。但攻了许久,连那女子衣角也没摸到半边。东方必胜只觉得手足酸软,口干舌燥,但此时骑虎难下,只得咬牙坚持。 忽然之间,他虎口一痛,匕首直直飞出,钉入墙壁,瞬间不见踪影。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周身穴道同时一麻,十二道热气顺经脉侵入,汇聚至他心包处。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缓缓软倒。 那女子依旧神色冷漠,道:“我已将至阳之力打入你心脉,只需我心念一动,你便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相信我,这并不会比死于血龙之口好受多少。” 东方必胜心神大震,慌忙出言求恳道:“仙子……小人不知仙子到来,冒犯了仙子,实是罪该万死……但请仙子念在小人不知者无罪,宽宏大量,饶恕小人。” 那女子道:“我名叫张卉心,你可听过我的名字?” 这东方必胜虽然近年来刚刚因积功升为殿卫,并未经历过张卉心统辖。但张卉心之名何等响亮,他一听之下,登时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是明尊?” 张卉心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前明尊。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杀害你的同伴?” 东方必胜面无人色,瑟瑟发抖,道:“杀人?我没杀人,刚刚那人是自己不慎失足,这才落入血龙沼中……” 张卉心嘴角一扬,露出残忍笑容,东方必胜左手忽然爆出一阵血花,他惨叫一声,扭头望去,只见他左手已成一团血糊,显然已经废了。 张卉心道:“你向我说一句假话,我便废你一条肢体,如你说了五句假话……” 东方必胜见她住口不言,于是心惊胆战地接口道:“你便要……要杀了我?” 张卉心忽而露出调皮笑容,道:“那我便废了你那话儿,让你变成一不男不女的残废,孤苦无依地活在世上。” 东方必胜登时心防崩溃,当即大叫道:“我说真话,我说真话,我……之所以杀熊百山,是因为他不肯告诉我令狐九剑下落,同时他掌握着圣火殿主殿密室的钥匙,有了它,我便能进入密室,偷学龙炎神功了。” 张卉心皱起眉头,道:“龙炎神功倒也罢了……那你为何又要知晓令狐九剑下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必胜此时已全无反抗之心,当下老老实实地答道:“秉明尊,令狐九剑自任门主以来,一向行踪隐秘,甚少露面,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大家等闲见他不着。不过他雄才大略,知人善用,每逢有重大事宜,他也会亲力亲为,使得血龙门发展迅猛,是以深得人心……但是近半年来,那令狐九剑几乎已不在大伙儿面前出现,偶有露面,也是身居大殿深处,高高在上,不让任何人靠近。近两个月,他更是接连下令,将那光明左使洪龙吼,光明右使萧颜抓捕入狱,同时将一些无名小卒安排上位,大伙儿由此人心惶惶,议论不已。” “以令狐九剑为人,他绝不会犯下如此错误。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自张卉心身后传来。 东方必胜抬头一瞧,只见一英武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张卉心身后,神情凝重地望着自己。 “明尊,这位是……?”东方必胜困惑地问。 张卉心道:“他是我的丈夫,易武阳。” “易武阳……前门主?”东方必胜惊讶已极,失声叫了起来。 易武阳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之前说令狐九剑将洪龙吼与萧颜下狱,究竟是何原因?” 东方必胜在两人面前哪敢撒谎?当下无半分犹豫,道:“小的也不知道实情,只知令狐九剑说两人不遵教规,不拜圣火,以此为名将两人定罪。” 易武阳与张卉心对望一眼,均想:“假如令狐九剑当真以如此轻罪逮捕重臣,那简直可说是昏庸糊涂之至了。被人调包之说绝非戏言。” 张卉心继续问道:“那你认为现下这个令狐九剑是个冒牌货,而正牌早已被人杀害?” 东方必胜点点头道:“差不多,我认为他被囚禁起来的可能性较大,但那熊百山却坚持认为令狐九剑练功走火,性情大变,故而深居不出,找了个替身代自己主事。” 易武阳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问道:“于是你便生出叛逆之心,想要取而代之?” 东方必胜牙齿打架,结结巴巴地道:“你们……连这个也听见啦?是……小人刚才利欲熏心,昏了头脑,这才胡言乱语。” 张卉心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妄想取代令狐九剑?就算你当真偷到龙炎神功,练他个十年,只怕也不值一哂。” 东方必胜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道:“是是是,明尊所言极是,小的武功低微,确是不自量力。” 张卉心与易武阳不再理他,低声商议了几句,便向着石龛叫道:“大家都出来吧!” 只听“哒哒”数声,萧贱等人自石龛跃出,来到张卉心身前。 张卉心道:“你们刚才都听见啦?令狐九剑倒行逆施。不是因为走火入魔,便是被人关了起来。你们如有事求他,恐怕需要先查明真相才行。” 李季栖急道:“自然要查明真相,不然如何对得起师父信任?” 萧贱暗想:“令狐九剑才智卓绝,武功又高,除非剑啸宫出手,否则我不信世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囚禁。” 想到此处,他向着东方必胜问道:“你既然有夺位之心,想必早有准备。不然不会冒险杀人。快快将你原本计划说出,不然明尊可饶不了你。” 张卉心“呸”了一声,道:“我可不想帮你,要问什么你自己动手。” 萧贱颇为郁闷,想不到就因为当时威胁了张卉心一句,导致她至今怀恨于心。看来女人当真得罪不起。 谁知东方必胜此时已如惊弓之鸟,眼见萧贱与张卉心对话之时态度随兴,大有平起平坐之势,已知其必有大来头。自己在张卉心手下已是遭罪不轻,假如此男子再来拷问,只怕自己性命不保。于是大声讨饶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小的……在血龙门内另有同伴,大伙儿早已商议妥当,如小的顺利进入密室,取出龙炎神功秘笈,那大伙儿便会尊我为主,同时发难,将那冒牌货杀死,并问出令狐九剑下落,斩草除根。” “你们共有多少人?”萧贱皱眉问道。 “血炎殿卫一百零三人,血炎甲卫两百一十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尽是高手,对付那冒牌货手下滥竽充数的左右光明使以及四**王绰绰有余。”东方必胜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怎知他们是滥竽充数?说不定是扮猪吃虎呢?”杨襄儿好奇地问道。 “决计不会,那些人皆是我以前同僚,只会溜须拍马,半点本事没有。我老早便看他们不顺眼,此次正好一并除去。”东方必胜愤愤不平地说道。 东方必胜说到此处,瞥见张卉心脸现不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条保命之道。 他恭恭敬敬地向张卉心拜了一拜,道:“小人不才,见到明尊之后才知天命所在,还请明尊不计前嫌,重新入主圣火殿,统领血龙门百万教众。小人愿身先士卒,助明尊除去篡位之贼。使血龙门回归正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吃一惊。 萧贱心想:“难道我先前一语成谶,张卉心当真要重为明尊?” ... 正文 五十五 夺权篡位 “我可不想重当这明尊,麻烦的紧。”张卉心一脸嫌弃地说道。 “除了您之外,小的实在想不出更有何人能令血龙门百万信徒心服口服,还请明尊为了天下苍生,千万不要推辞。”东方必胜声泪俱下地说道。 张卉心还待拒绝,忽然耳中传来萧贱声音,说道:“先答应他,待找到令狐九剑,再作计较也不迟。” 张卉心眉头一皱,也已聚音之法回应道:“这办法我早就想到了,但现在被你先说了出来,我便偏偏不这么做。” 萧贱哪想到她还在记恨,一时愣住,过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口气,向着东方必胜道:“没法子,既然明尊高情远致,无心这权力之争,那只好由在下勉为其难了。” 东方必胜望了他一眼,面露难色,说道:“阁下有此等心思虽然甚好,但毕竟明尊之位要求甚高,并非人人可以当得……” 萧贱道:“那有何要求呢?” 东方必胜嗫嚅道:“首先……当然要武功高强,不然如何得以服众……” 萧贱想了想,道:“不知这样的功夫可不可以?” 说罢,他身形一晃,已然来到石梁之上,面向那血龙沼,一动不动。 过不多时,水面搅动,一条巨大的血龙自水面冒出,骤然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萧贱一口咬来。 萧贱身形不动,长啸一声,念道:“分!”周身骤然燃起绿火,那血龙来不及收口,登时将他吞入肚中。 这一切电光火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萧贱便命丧蛇口,杨襄儿惊呼一声,立时就要抢上前去。 便在此时,那血龙突然发出凄厉的吼声,周身冒出绿光,继而变得通体晶莹。在一刹那间,龙身尽数化为绿火,燃成灰烬。 一道紫影闪过,萧贱已回到众人身旁,向东方必胜道:“我这一招怎么样?” 众人尽皆目瞪口呆,张卉心喃喃道:“这是至阳焚净……你怎能做到?” 萧贱耸耸肩,道:“你既能做到,我又为何不能?”接着他转向东方必胜,道:“我的武功够格当明尊了么?” 东方必胜此时已然吓破了胆,忙不迭地说道:“够了,够了,大侠武功盖世,又已练成龙炎神功最高境界至阳焚净,只怕天下再无人比您更适合明尊之位。” 说罢,他挣扎起身,向着萧贱道:“大侠,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我那些同志。” 萧贱点了点头,跟在东方必胜身后,向着石阶走去。 杨襄儿满脸笑意,脚步轻快,紧紧跟着萧贱不放。 张卉心不知怎的,心中充满不忿,站在原地生着闷气。易武阳知她心意,上前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才将她劝动,跟上前去。 李季栖则面色阴沉,心中不停地打着算盘。 就这样,七人各怀心事,向着圣火殿走去。 众人沿着石阶走了一柱香时间,来到一处铁门前。东方必胜将两把钥匙插入两侧匙孔,将铁门轻轻推开,低声道:“此处乃血龙神殿,除了门主与左右光明使,向来无人胆敢入内。诸位在此稍待,我去向我的盟友说明情况,便带你们前去相见。” 郭树临忽道:“不行,万一你去通风报信,那我们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于你?” 张卉心道:“不要紧,他体内有我所种火毒,如我心念一动,他立时便会变成残废太监,谅他也不敢乱来。”说罢,捂嘴偷笑起来。 萧贱见她心情时好时坏,不由叹了口气,一时也无可奈何。 东方必胜向张卉心赌咒发誓一番,见张卉心并无下手之意,这才放下心来,打开神殿大门,左右张望一番,悄然离去。 众人闲来无事,便在这神殿中休息。这神殿宽广无比,除了大殿正中的血龙雕像,别无他物。其时已至子时,大殿中除了雕像脚下的些许烛火,再无半分光亮,众人围绕烛火而坐,各怀心事,呆呆出神。 过了片刻,大门再度打开,东方必胜闪身进来,将一包衣物放在地上,道:“诸位,这些红袍是我们血炎殿卫服饰。而你们身着的红甲乃是血炎甲卫所穿,现在外面戒备森严,即便是血炎甲卫走动也要遭到盘问。而血炎殿卫则可行动自由。你们速速更换衣物,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萧贱问道:“见什么人?” 东方必胜压低声音,道:“光明左使洪龙吼。” 众人颇感诧异,但转念一想,洪龙吼遭令狐九剑囚禁,心生反意也是正常之事。于是不再多言,分成男女两组,各自躲于黑暗处更换衣物。 ———————————————————————— 大家很快换装完毕,东方必胜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将众人引出,随即将门反锁。接着他当先领路,向北面走去。 萧贱沿途观察这血龙门,发现其占地极广,只怕不下万亩,几乎与城镇无异。地面上道路纵横,平坦宽阔,可供马车行走。路上不时可见红袍之人成群结队,四处巡逻,每当萧贱等人与之擦肩而过,他们都会细细打量,但只消东方必胜与他们打声招呼,萧贱等人便畅通无阻。 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东方必胜将众人领至一座院落之前,这院落面积不大,但装饰甚是高雅,大门上挂了块牌匾,上面写着“兰庄”二字,笔力遒劲,甚是好看。 东方必胜上前敲了敲门,道:“川南四友,我又来看你们啦!” 过了许久许久,萧贱几乎等得快要睡着,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一美貌丫鬟走了出来,打了个呵欠,满脸不耐烦地道:“我道是何人,原来又是你这个无赖,前段时间教训你得不狠,是不是皮又痒了?” 东方必胜强敛笑容,举起搀着绷带的左手,道:“干干,你看我受伤之重,怎能再挨你笤帚?我今日前来,乃是要与大庄主打一个赌。” 那丫鬟怒道:“我叫于千,你再叫我干干,我立即废你右手。” 东方必胜哈哈一笑,转身向萧贱等人介绍道:“这位美丽姑娘名叫于千,外号‘一把笤帚’,乃是血龙门中深藏不露的大高手……哎哟,干干,你当真下手啊!”他说到一半,那于千随手拾起笤帚,向东方必胜打来,东方必胜手忙脚乱,四处躲闪。 正打闹间,忽听一个含糊声音自内院传来,说道:“来者可是东方兄弟?来得正好,我早就饿得食指大动啦!”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咚咚”声响传来,似乎有什么巨大物体正向大门接近。 众人凝神一看,登时呆若木鸡,只见一肥如大象的男子正站在内院门口,口角流涎地望着东方必胜,道:“你又带什么好吃食物来啦?” 东方必胜微微一笑,道:“四庄主,这次我倒没带什么吃的,不过……” 他还没说完,那四庄主登时大失所望,道:“没带吃的?那过来做甚?速速离去,我可没空理你。”说罢,转身欲走。 东方必胜忙道:“我带了一位当世名厨过来。” “当世名厨?”四庄主闻言,脖子急转,与身子形成一不可思议地角度,向着东方必胜问道,眼中光芒闪烁,显得极是兴奋。 东方必胜点点头,道:“不光如此,我还带来了川南酒仙,神州赌霸,双子名妓……”说着话,他一指龙襄二人,道:“你看,这对姑娘长得可水灵,是不是一模一样?” 四庄主双目瞪出,呼吸急促,陡然大叫道:“二哥,你的宝贝来啦!”说完,急急忙忙向内院冲去,身法之快,让人难以与之身形联系起来。 萧贱越想越是不对,忙拉过东方必胜,低声道:“东方必胜,你在搞什么玄虚?” 东方必胜愁眉苦脸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要不然怎么见得着光明左使?” 杨氏双姝刚才听东方必胜将两人称为“双子名妓”,只气得目呲欲裂,当下上前一步,各出一手,掐着东方必胜脖子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东方必胜舌头耷拉,双目圆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位……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 杨氏双姝皱着眉头,稍稍放松了手掌。东方必胜得到喘息,当下低声道:“此处名为兰庄,表面是一藏污纳垢之所,实际上是血龙门关押重犯的黑牢。” “黑牢?我怎么不知道?”易武阳一脸茫然地问。 “易门主,此乃令狐九剑掌权后新建,你自是不知。”东方必胜喘着粗气说道,“此处四位庄主,分别名为杜肥肠,酩酊醉,花下鬼,输剁手。爱好分别是吃、喝、嫖、赌,最是贪婪不过。四人虽然荒唐,但武功却各有惊人业艺。最好不要与之动手,我们只需投其所好,将他们各自引开,我们便能潜入黑牢,面见光明左使。” “引开,怎么引开?我们这里没人会做饭,也没人善饮酒,更没人会出卖色相……”萧贱沉吟道。 “我会赌术!”易武阳忽然出言道。 张卉心白了他一眼,蹙眉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一手?” 易武阳挠了挠头,讪笑道:“陈年旧帐……以前没当门主前常跟兄弟一起赌上几把,当门主后就戒了。” 众人还在商议,忽听“咚咚咚咚”之声再度传来,东方必胜急道:“不行,那杜肥肠过来了,必须赶快派个人给他做饭。”他端详了众人一会儿,忽然伸手一指郭树临,道:“你便是当世名厨,引开杜肥肠全靠你了。” “我?”郭树临登时愣住,哑口无言。 ... 正文 五十六 深夜密谈 郭树临还没来得及拒绝,那杜肥肠已挤过内院大门,来到众人身前,抚手笑道:“东方兄弟,你所说那位当世名厨究竟是哪位呀?” 东方必胜将手伸向郭树临,介绍道:“这位便是‘仙宴楼’主厨,全国最年轻五星厨师的刘阳星刘主厨,您二位多多亲近?” 杜肥肠脸现喜色,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向郭树临道:“刘大师,我已备好厨房,全国食材应有尽有,请您前去大展身手。如在下吃的满意,事后必有补报。”说罢,一把拉住郭树临衣袖,向着一间矮房走去。 郭树临一脸无辜,向着萧贱等人频频眨眼,示意求助,但萧贱等人视若不见,很快郭树临便被拉得没影。 丫鬟于千道:“几位请往内院走,三庄主在里面等着。”说罢,微微欠身,当先引路。 萧贱等人心中忐忑,生怕郭树临马上便会露馅,是以脚步匆匆,跟上了于千。 走了约百步,众人已进入内院,只见此处有四间平房,青檐白柱,石廊木槛,瞧来甚是顺眼。院中有一凉亭,其中有石桌石椅,可供人休息。 萧贱等人正不知该去何处,忽然西首房屋大门打开,一秃顶红鼻之人打着饱嗝,浑身酒气地走了出来,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个是川南酒仙?来来来,与我酩酊醉大战三百回合,不醉的不是英雄好汉。” 东方必胜拉过李季栖,道:“三庄主,这位是李太白后人,人称诗酒双绝的李慕白,千杯不倒,出口成诗,特来与你共谋一醉。” 李季栖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但那酩酊醉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凑近脸来,与李季栖四目相对,仅隔寸许,道:“你姓李?能喝酒?” 这问话甚是无礼,李季栖闻着他口中酒气,几乎想吐,还没来得及拒绝,萧贱上前一步,低声道:“李公子,你只需与他喝个几杯,装装样子,我们事情办完,便找借口将你带出。” 李季栖冷静下来,心道:“我既然欲成大事,又怎能畏惧喝酒?”想罢,他挺起胸膛,傲然道:“我自然姓李,喝酒对我来说便如喝水。” 酩酊醉欢呼一声,拉起李季栖,便向西首厢房走去。 众人见李季栖出头,皆长出一口气,还没定神,便听“砰”的一声,东首厢房大门打开,一个女声故作深沉地说道:“双子名妓来了?让我花下鬼开开眼。” 众人一看,登时寒毛直竖,只见来人身着藏青书生服饰,扎着发髻,头戴秀才帽,一副公子哥打扮。但其容貌却甚是柔美,未施粉黛之下,瞧来也必是女子无疑。 东方必胜低声向杨氏双姝道:“此乃二庄主,虽身为女子,内心却是男人,二位与之虚龙假凤一番,并无失节之虞。”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双姝怒道。 花下鬼倚门而立,目光中充满挑逗,望向双姝道:“双子名妓果然名不虚传,生得跟一对瓷娃娃似的,快快过来,让本大爷好好品鉴品鉴。”说罢,她若有意若无意地跨前一步,任微风吹过,将长袍下摆拂起,露出一对雪白**,竟然已是真空状态。 杨襄儿惊恐已极,拉着萧贱手臂,颤声道:“萧哥哥,你快想想办法,这妖怪不男不女,看样子想吃了我们。” 萧贱拍了拍杨襄儿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襄儿,自古以来**事小,失节事大,此女虽阴阳怪气,但实则并非男子,你俩似险实安。更何况你俩以二敌一,大可轮流上阵,她定非你俩对手。另外,我再教你一招……” 说罢,萧贱凑到杨襄儿耳边,窃窃私语,杨襄儿听了片刻,登时花容失色,红着脸道:“萧哥哥,你怎么知道这等下作之事?” 萧贱正色道:“此乃兵法虚虚实实之道,并非下作之事。” 杨襄儿想了想,只觉此法甚是靠谱。于是在杨龙儿耳边低语一番,两人相视咯咯一笑,手牵着手,向着花下鬼柔声笑道:“让花大爷久等啦!我们这就过来。” 花下鬼立时露出急色面容,张大嘴巴,口水直流。 龙襄二人腰肢轻摆,迈着碎步,向着花下鬼走去,不久三人一起进屋,又是“砰”的一声传来,房门已紧紧关牢。 “你究竟说了什么?将两名纯洁少女变得如同荡妇一般?”张卉心压低声音问道。 萧贱神秘一笑,道:“商业机密,恕不泄露。” 此时只剩最后一间厢房,东方必胜向易武阳恭恭敬敬地说道:“易门主,此人赌术厉害,全靠您了。” 易武阳思索片刻,忽然将发髻打开,长发披落,遮住面庞,又将长袍下摆扯下一幅,做成面罩,挡住口鼻,道:“血龙门中认识我之人甚多,我可不能贸然露脸。” 正说话间,正北厢房打开,一须发俱白,浓眉大眼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人气势威严,神色严肃,左手持一对核桃,右手负于身后,身形挺拔,俯视众人,当真有睥睨天下之意。 他傲然道:“老夫名叫输剁手,但从小到大,从未在赌桌上输过一场,是以四肢俱在,现下听闻神州赌霸高近来此,见猎心喜,特来一会。” 易武阳一跃上前,拱手一揖,道:“在下高近,自来逢赌必输,但只有一种赌法,在下却从未输过。” “哦?愿闻其详。”输剁手微微上前,侧耳倾听。 易武阳哈哈一笑,道:“赌命。” “赌命?”输剁手瞳孔顿时收缩,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 “正是。”易武阳正色道。 输剁手不再说话,与易武阳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空气凝重,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过了许久,输剁手叹了口气,一侧身,道:“果然是高手,这边请。” 易武阳也不推辞,龙行虎步,与输剁手并肩而行,进了那正北大屋,随后大门关上,再无声息。 萧贱眼看川南四友皆被引开,而于千还随伺在侧,向东方必胜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现下就剩了个丫鬟,怎生处置。” 东方必胜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扭头走向于千,柔声道:“干干,干不干?” 于千啐道:“这般急色,不还有旁人在吗?” 东方必胜道:“他俩有要事找洪龙吼商量,你放他们下去,咱俩正好办事。” 于千瞥了萧贱与张卉心一眼,皱眉道:“平时我偷偷放你下去,已然冒了极大风险,现下你又要我帮来历不明之人,万一出事,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东方必胜双手开始在于千身上游弋起来,同时在她耳边悄声道:“不会出事的,我怎舍得让我的小干干杀头呢?他俩去去就回,不会有旁人知晓。你快打开机关,他们一下去我们就办事,我的笤帚已然迫不及待地要进你的簸箕……” 于千发出娇喘,道:“好……好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扔给萧贱,道:“在这石亭四角,有四个匙孔,你将钥匙插入,分别拧动,密道便会开启。你们快去快回,这钥匙插入之后只能使密道开启半个时辰。之后密道将自动关闭,匙孔中钥匙也会被折断。” 萧贱接过钥匙,刚想依言施为,忽而东方必胜走上前来,道:“我之前已请干干传递纸条暗号,洪龙吼知晓你们将要前往,你们长话短说,切莫逗留,我尽量拖延时间。这钥匙是干干偷偷配制,仅有一套,万不可折断。” 萧贱点头称是,依于千所说之法拧动钥匙。那石亭中石桌缓缓移动,露出一向下石阶,那石阶下方漆黑一片,全无光亮。 萧贱艺高胆大,当先而行,张卉心争强好胜,也不甘落后,快步抢上。两人进入密道不多时,便听头上噼啪作响,娇喘连连,想来东方必胜与于千已然开始办事。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石阶尽头,一条幽深隧道出现于两人面前,墙上偶有荧光,但甚是微弱,仅仅能供人辨清道路而已。 萧贱默念道:“分!”双目绿火燃起,登时隧道中一切清晰可见。 张卉心不甘示弱,娇叱一声:“着!”双目也是绿火莹莹,与萧贱交相辉映。 两人默默前行,张卉心忽然问道:“萧贱,你以前便能使这等绿眼蓝刀之法,但并不如我功力强盛。怎的现在不仅内力远胜于我,还动作如雷似电,轻功也在炎阳驱血之上?” 萧贱沉默一会儿,出言道:“我已练成仙体‘阴阳雷亟’,阴阳合则化为雷霆,分则各有妙用。虽然阴阳之力并不如真正至阴冰封与至阳焚净,但我操控阴阳之技甚是熟练,多少可弥补一些功力不足。” 张卉心喃喃默念道:“阴阳雷亟?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仙体?” 萧贱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正统五大仙体仅仅是伏羲自六十四卦中算出,并以笔墨记录。其余尚有不少神通未被发掘,比如除了仙体,尚有魔体,其威力与仙体仿佛,但却会使心智迷失,无法成道。” 张卉心奇道:“当真,你怎知这么许多?” 萧贱道:“我自斩邪剑剑灵之处学来,你若想知道详情,我有空时便转述于你。” 张卉心大喜,眼睛光芒大盛,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骗我。” 萧贱道:“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终于芥蒂全消。 ... 正文 五十七 龙游浅水 萧贱与张卉心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一间铁屋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急忙停步,向铁屋望去。只见铁墙上毫无锈迹,光洁如新,似乎时日不长。 萧贱靠近一步,细细打量,发现铁屋正中有一道铁门,门上开有一小口,仅能供手掌平平进出。萧贱也不急着向屋内探视,四处敲了敲,只觉那铁门铁墙均极为厚实,且其中不知参杂了什么金属,敲击所发声音极为沉闷,几乎如同实木一般。 随着声响渐歇,那门内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来者可是萧贱萧大侠?” 萧贱听这声音虽然较前大有不同,但无疑是洪龙吼,于是说道:“洪法王,许久不见。” 洪龙吼发出凄凉笑声,道:“我早已不是洪法王了,不久之前我还是血龙门光明左使,现下只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张卉心在一旁出言道:“洪龙吼,你还记得我么?” 洪龙吼发出一声叹息,道:“明尊,属下早已得人告知您要前来,只是身陷囹圄,不能远迎,还请见谅。” 萧贱自小孔向室内望去,只见洪龙吼位于铁屋左首,周身铁链缠绕,盘坐于地,样子颇见苍老,全无以前意气风发之相。 突然之间,萧贱察觉铁室右首气息有异,忙转头望去,只见那处卧有一人,双目紧闭,也是铁链绕身。萧贱仔细打量,只见那人面目英俊,赫然便是光明右使萧颜。 “萧颜?他怎么了?怎么没了动静?”萧贱问道。 洪龙吼摇了摇头,道:“那人在我之后入狱,一进来便自顾自睡大觉,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倒也自在。我却无他这份超然,一直烦恼至今。” 萧贱心下寻思:“这萧颜武功深不可测,不在我之下,他不知有何用意,居然也不逃走。当真令人费解。” 洪龙吼见萧贱低头沉思,忽然咳嗽一声,出言道:“萧大侠,明尊,那东方必胜暗中谋划之事你们可曾知晓?” 萧贱答道:“你可是说密谋推翻令狐九剑之事?” 洪龙吼点点头,缓缓起身,慢慢踱到小孔之前,道:“我一向对令狐九剑忠心耿耿,绝无丝毫不敬。未曾想他却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突然下狱,当真令我失望至极。我在狱中反复思索,终于确信令狐门主必已被奸人所害。再加上东方必胜反复劝说,这才同意相助于他,共谋大事,并为令狐门主报仇。” 萧贱奇道:“关于令狐九剑遇害之事,你有何证据?” 洪龙吼道:“我并无确凿证据,但我素知令狐九剑为人,如他仍执掌大权,即便一时糊涂,也绝不会将我们这些老兄弟长久关押,置之不理。” 萧贱听他话语之中露出一丝沉痛之意,心道:“此人毕竟与令狐九剑长年相处,倒也有几分义气。”于是说道:“那你们打算何时行动?有何计划?” 洪龙吼苦笑道:“我们全是凭着一时意气,并无周详计划。本来东方必胜打算今晚偷取龙炎神功秘笈之后,率领大伙儿杀入此处黑牢,将我与萧颜放出,利用我俩威望登高一呼,聚集有志之士一同前往圣火殿,将那冒牌门主杀死。他便可登上门主之位。但最终究竟有多少人会加入我们实属未知,而那圣火殿附近血炎殿卫只怕有数千之众,如我们人数仅有数百,那无疑是飞蛾扑火一般。” 萧贱问道:“此地守卫力量如何分布,你可否跟我们详细说说?” 洪龙吼沉吟道:“这血龙门内共有甲卫八千人,殿卫六千人,但其中一半人处于休息待命之中,只有一半负责守卫工作。平时甲卫在外围巡视,殿卫负责圣火殿之前的安全。一旦有敌人入侵,殿卫便会尽数集中于门主周围,保护门主。而甲卫则全数赶往圣火殿,将敌人消灭。” “那么你们一旦开始行动,便会遭到三千殿卫,四千甲卫的围攻?”萧贱道。 洪龙吼凄凉一笑,道:“这只是一开始,假如时间拖得长了,待命的甲卫殿卫尽数出动,那便会是八千甲卫,六千殿卫同时围剿我等。只怕那时我们便是生出翅膀也难逃一死了。” 萧贱与张卉心一听,均露出为难神色。寻思这血龙门内守卫力量如此强大,便是仙体之躯只怕也难以应付。更遑论东方必胜这些小鱼小虾? 三人尽皆沉默,过了半晌,萧贱忽然说道:“洪龙吼,你肯定圣火殿中的必是令狐九剑替身无疑?” 洪龙吼点点头,道:“此人身为令狐九剑替身已有两年,我向来熟识,不过以往令狐九剑常常以真身与我商议门中大事,而近半年来我再未见他真容。” 萧贱一拍大腿,道:“我有一法,当可抓住这冒牌货。逼他说出令狐九剑真身下落。” 张卉心与洪龙吼同时问道:“是何方法?” 萧贱正色敛容,缓缓说道:“我曾读过一本前朝武林传记,作者似乎是叫作古庸。” 张卉心插嘴道:“这等传记多半是瞎编乱造,全无用处。” 萧贱不去理她,继续说道:“那本传记名字我已忘记,但依稀记得其中情节。那书中有一个教派,叫作什么太阳月亮的……教主名叫随我行,遭遇小人陷害,受了十余年牢狱之苦,后来好不容易脱出,便筹谋重登教主之位……” “十余年?”洪龙吼闻言一惊:自己仅仅被关了两个月,已然生不如死,假如当真被关了十余年,只怕自己早已心智失常,成了废人。 萧贱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教主捉住了以前的一名手下,给他喂食独门奇毒,逼着他将自己五花大绑,带上教派总部……” “将自己五花大绑,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张卉心听得入神,出言问道。 萧贱道:“你听我继续说。原来那教主与那手下串通一气,被绑之相只是伪装,随时可脱身而出。不光是他,还有他的数名部下也装成犯人,随他一起进了总部,来到现任教主跟前……” 张卉心与洪龙吼听到关键处,皆精神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出。 萧贱继续道:“原来那现任教主便是那陷害前任教主之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前任教主瞅得机会,挣开绳索,飞身上前,手起刀落。‘咔擦’一声,那现任教主人头落地。现任教主上前一看,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张卉心与洪龙吼焦急地问道。 萧贱两手一摊,道:“原来死去的现任教主是一个冒牌货,真身并不在此处。” “那究竟在何处?”张卉心追问道。 萧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那本书到此为止,尾页写着‘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之后便没了下文。” 张卉心粉脸含怒,气鼓鼓地说:“这等作者太不负责任,几乎与太监无异。” 萧贱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可效仿此计,命东方必胜将张姑娘、易门主等假装绑起,并上报那冒牌令狐九剑,就说捉住了意图复位的前门主,明尊,要求觐见门主。那假门主定然欣然允诺,那时我与洪法王混在押送人员之中,一同进殿。待靠近那假门主之时,张姑娘、易门主、我一同发难,保管那假门主插翅难飞。” 张卉心与洪龙吼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张卉心爆发出惊喜的叫声,道:“太好了,此计大妙!萧贱,真亏得你了,当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萧贱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比你们多读了几本书罢了,所谓读书破万卷,瞎掰如有神……” 洪龙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便依此计行事,你们回去通知东方必胜,就说准备妥当之后前来救我,我们一起进殿,会会那冒牌令狐九剑。” 萧贱想了想,忽然身手摸向那门上铁锁,念道:“阳之力!”那铁索登时发红,冒出丝丝白烟。随后萧贱念道:“阴之力!”那铁锁骤然降温,表面覆盖一层寒霜,继而发出“乓”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一般。 萧贱缩回手来,向洪龙吼道:“洪法王,这铁锁锁芯已被冻裂,届时你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脱出。你伺机逃出之后去找东方必胜,我们再商议计划,一同行事。” “大善!”洪龙吼搓着双手,脸露笑容。 ... 正文 五十八 各显神通 萧贱与张卉心自密道钻出,眼见东方必胜与于千斜倚在石亭衣角,均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于千靠在东方必胜胸前,媚眼如丝,俏脸含春。 张卉心笑道:“二位果然闲情逸致,这等情形下都能尽兴,令我佩服万分。” 于千红着脸,理了理乱发,说道:“这等场合最是刺激不过,姐姐假如不弃,下次也可与奴婢试试……” 萧贱耳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当即打断道:“我们已然见过洪龙吼,事不宜迟,尽早离去。” 于千反应过来,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拔起钥匙,那石桌缓缓挪动,将地道覆盖。 萧贱瞧着地道消失,正寻思着怎么将己方数人搭救出来,便听东首厢房房门发出“吱呀”一声,龙襄双姝有说有笑,从门内走出。 萧贱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襄儿,那花下鬼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襄儿哈哈一笑,道:“自然没怎么样,萧哥哥,你听我慢慢道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神情兴奋地说:“我俩上次在无相观音阁误中云音迷药,这次多了个心眼,提前将屋内香烛熄了。那花下鬼见我俩表现主动,甚是高兴,也不在意。我俩便依你所言,借口要与她玩玩新奇花样,问她有无皮鞭捆绑之物,花下鬼**上脑,哪里还有怀疑?便取出绳索牛筋,我俩毫不客气,将她绑得严严实实,嘴巴塞满布条。之后我们想给她个教训,便将她痛打了一顿。谁知那花下鬼一边被打,一边大叫舒坦,到得最后身子发抖,竟舒服得晕了过去。” 萧贱抚掌大笑,道:“好好,二位舍己利人,当真是青年楷模。” 张卉心怒斥道:“哪有你这么教坏孩子的?” 萧贱道:“她俩可没遭半分罪,也没见着什么不堪入目之事。还白白打了别人一顿。习武之人嘛,打架斗殴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 张卉心见他强词夺理,还想争辩,萧贱一个闪身,来到了北首厢房,敲了敲门,道:“赌霸兄?大庄主?你们赌完了没有?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过了半天,屋内毫无反应,萧贱心生疑虑,伸手一推,那门应声而开。 萧贱等人向屋内一瞧,登时被屋内气势震住,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易武阳长身玉立,手中拿着一对骨牌,神色甚是自信。但身上所穿却甚是寒碜,几乎只剩贴身衣物以及脸上面罩。 而在赌桌对面,输剁手不仅穿着完好,而且身后还放着一件红袍,一条玉带,一双云靴还有一件肚兜。 张卉心尖叫一声:“那是我的肚兜,怎么在你这里?” 易武阳微微一笑,道:“卉心,是我输给他的,不过不要紧,一会儿我便会赢回来。” 张卉心气得全身发抖,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能不给丈夫面子,只能强抑怒气,寻思着回去对易武阳好好惩戒。 此时输剁手傲然说道:“高近,你已输无可输,再输,老夫便只能扒你内裤了。而我并无此好,故这场赌局就此结束,是老夫赢了。” 易武阳依旧不动声色,缓缓举起手中骨牌,道:“这是什么?” 输剁手困惑地说道:“是牌?” 易武阳点点头,道:“我既手中有牌,又如何能不赌?” 输剁手道:“可你已无赌注。” 易武阳低下头,道:“我还有命。” “你要赌命?”输剁手诧异道。 “我说过,每逢赌命,我必获胜。”易武阳轻松地笑了笑。 输剁手不再说话,他知道眼前男子所说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他也知道,此人真真正正,是一名亡命之徒。 没人愿和亡命之徒赌命。 于是输剁手长叹一口气,道:“我不要你的命,也不想和你再赌。” 易武阳抬起头,正色道:“骨牌已发,赌局已立,你如此时罢赌,便是你输了。你如不想剁手,那你的名号便需改上一改。” 输剁手双目紧闭,沉默半晌,倏忽出言道:“好,我接受你的赌注。如你输了,我便要你的性命。如我输了,我所赢之物不仅全数奉还,还自剁一手,终身不赌。” 易武阳哈哈一笑,道:“大庄主快人快语,令人佩服。” 输剁手神色轻松,将手中骨牌往桌上一拍,那骨牌深深嵌入桌面,竟是没高出毫厘。道:“我之所以答应地这么爽快,是因为我手中牌面,乃是一天对。” 易武阳凝神不语,过了半晌,他长叹一口气,道:“大庄主,在下认输。”说罢,他将手中骨牌轻轻放下,随手一捋,将其混入牌堆之中。 输剁手仰天长笑,说道:“高近,你这赌霸称号,也到此为止了吧……” 他笑到一半,登时戛然而止。只因他眼角余光瞥见易武阳身前桌面之上,赫然印着一对牌面。 那是适才易武阳将骨牌放下之时所印。 那是至尊宝。 他瞳孔陡然收缩。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高近已然胜券在握,但他却毅然认输。若要究其原因,只怕是高近顾及自己一世英名,给自己留下颜面。 此等风度,此等赌品,才无愧于神州赌霸的名号。 输剁手感动不已,怆然泪下,深深一揖道:“高赌神,是在下输了,感谢你手下留情,没让在下丢脸。” 易武阳急忙上前扶起,讶然道:“大庄主何出此言?在下既然未曾开牌,那便是在下输了。何来手下留情一说?现下我命在你手,任凭庄主处置。” 输剁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在下何德何能,敢擅定赌神生死?在此一应事物,在下尽皆归还,至于性命一说,更是休要再提。” 易武阳哈哈一笑,道:“大庄主宽宏大量,在下感激不尽。” 两人惺惺相惜,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好啦!夫君,莫要再叨扰大庄主了,快快穿起衣物,当心着凉。”张卉心走上前去,柔声说道。 易武阳心中感动,刚想说些深情话语,却见到张卉心脸露狠毒神色,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快将我肚兜取来,不要在这儿吊儿郎当瞎晃,等下回去有你好受的。” 易武阳一个哆嗦,不敢犹豫,匆匆忙套上长袍,收拾好玉带肚兜,向输剁手辞别离去。 众人出得北首厢房,便立即向西首厢房赶去,甫一推开房门,便见到李季栖坐于酒桌之前,神色镇静,缓缓抿酒,而那酩酊醉当真酩酊大醉,躺倒在地,不停打着饱嗝。 “李师哥,想不到你真人不露相,一出手便是海量。”杨龙儿大喜道。 李季栖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将我龙袍拿来。” “什么龙袍?”杨龙儿立马愣住。 李季栖面露气愤之色,道:“你还问我?我乃李渊三子李世民,如今便要赶往玄武门,去取回本属于我的皇位。如没有龙袍,怎能显出我的决心?” 他说道此处,陡然站起,身上酒气冲天,道:“哎呀呀,爱妃,这荔枝产自南方,最是来之不易,快尝一尝,你如喜欢,朕让人天天给你送新鲜的。” 众人大惊失色,才知李季栖酒意上脑,醉得不轻。忙上前一把抱住,但李季栖发起酒疯,力大无穷,众人又不敢下手过重,抱手的抱手,抬脚的抬脚,怎么也制他不住。最后易武阳按耐不住,朝着李季栖中脘处重重一击,李季栖呜哇一声,将肚中酒菜尽数吐出,这才睡眼朦胧,缓缓软倒。 那酩酊醉其实酒量不行,只是嗜酒而已,加之之前喝了一天酒,已然不胜酒力。李季栖与他对拼几杯,他便即醉倒。但李季栖喝发了兴,收将不住,终于与酩酊醉一般下场。 萧贱等人出了内院,便赶往厨房,想要将郭树临救出。但推开厨房门一看,却发现餐桌上尽是空盘,杜肥肠捧着肚子,大呼小叫道:“够了,够了,我再也吃不下了。” 郭树临面无表情,道:“再尝尝这道‘德州扒鸡’。”说罢,他手中铲子一挥,一大块鸡肉飞了出去,登时钻入杜肥肠口中。那杜肥肠呜咽几声,将那鸡肉吞入腹内。过了一会儿,他口中泛出酸水,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郭师弟,你干了些什么?”杨龙儿急道。 “没什么,他要吃,我便让他吃个够。”郭树临语气中生出一丝寒意。 “你……你在强迫他吃菜?”杨龙儿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说道。 “嗯,这等天真幼稚,只知耽于自己**的蛆虫,我要他下半辈子,每当吃饭之时,便会想起今日,从而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忏悔往日的罪过。”郭树临脸上露出残忍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萧贱等人登时无语,忙上前解开杜肥肠穴位,易武阳取出两根细针,在其上缠绕内力,往杜肥肠足三里以及合谷处用力一扎,那杜肥肠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厕所,我要去厕所!”接着闪身进了茅房,只听其中“噼里啪啦”一通乱响,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这才晃晃悠悠飘了出来。 “刘阳星呢?”杜肥肠虚弱地问道。 “四庄主,刘大厨他太想让您满意,这才拼命喂您,您大人有大量,原宥则个?”东方必胜慌忙劝道。 杜肥肠不发一言,阴沉着脸,走到郭树临面前,抓住郭树临手臂,道:“我肚子又饿了,还想吃……” “哐当”一下,杨龙儿再也看不下去,顺手拿起一个铁锅,重重砸在杜肥肠头上,将他砸晕了过去。 “让他躺在此处,好好反省一下,郭师弟,咱们走。”杨龙儿霸气十足地说。 ... 正文 五十九 圣火神殿 萧贱等人在东方必胜带领下出得兰庄,绕街转巷,来到一处酒肆,东方必胜悄悄将后门门板移开,弯腰进入,接着“咔擦”一声,后门整个打开,东方必胜神色紧张,露出头道:“大伙儿快些进来。” 萧贱等人鱼贯而入,发现屋中已坐了三人,望向萧贱等人,神色均甚是怀疑。 东方必胜向屋内三人道:“诸位,这几位便是明尊,易门主、萧大侠、佛灯双姝以及穿林清溪。萧大侠武功高强,又已练成至阳焚净,事成之后我们便奉他为主。” 那三人同时应了一声,不过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极不情愿。 东方必胜又向萧贱几人道:“这三位是与我一同谋划此事的同志,分别是今孤冲、仕盈盈、同间天。均是威震一方的大高手,假如我们欲刺杀那假门主,这三人可助一臂之力。” 萧贱向三人躬身问好,七人于酒肆中一一就坐,过了半晌,门板声响,东方必胜听了一会儿,上前将门打开,只见洪龙吼闪身进入,道:“这破地方真不好找。你们留得暗号又浅,我几乎没瞧见。” 东方必胜喜道:“亏得于千姑娘了,居然当真冒险将你放出。我们须得快些起事,不然万一四位庄主发现你已逃狱,那便会连累于她。” 众人挑灯夜谈,将一切细节商议妥当。之后东方必胜、洪龙吼与今孤冲三人离开酒肆,前去安排事宜。萧贱等七人连日奔波,均感疲惫,各自找了一个角落休息。 正熟睡之际,萧贱忽然感到一阵凛冽入骨的杀气沁入心底,登时惊醒过来,戒惧地向着门板望去,仿佛门外站着一只难以名状的怪物一般。 过了片刻,他倏忽起身,轻轻推开门板,向门外走去。 —————————————————————— 第二日一早,东方必胜带着萧贱一行人来到圣火殿之前,并向圣火殿守卫报告,说自己率领殿卫,捉住了偷偷潜入的前明尊以及前门主,还说此二人意图推翻令狐九剑,重登门主之位。 过不多时,一身着镶金红袍的男子带着数十名殿卫,前呼后拥地走了出来,神色倨傲地打量了一番身缚铁链的张卉心与易武阳,鼻孔里重重出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东方兄弟,你这番功劳可谓不小啊!” 东方必胜急忙上前,道:“杨左使,这两名恶贼被抓自是您运筹帷幄之功,小的只是照您吩咐行事,其中次序,断不可搞错。” 那杨左使仰天大笑,神色欢愉地说:“好好,你当真机灵了不少,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东方必胜嬉皮笑脸地说道:“在下他日如能有些许成就,定不忘了杨左使栽培之功。” 杨左使笑骂:“这般油嘴滑舌,我可没教过你,好了,事不宜迟,莫让门主久候。” 东方必胜点头称是,一牵张卉心与易武阳身上铁链,率领着十余名殿卫向着圣火殿大堂走去。 张卉心与易武阳身上铁链被做过手脚,两人需稍稍运使内力方能挣脱,寻常牵扯并不会断裂。 萧贱等人混在殿卫之中,暗藏兵刃,紧随着东方必胜脚步。 那圣火殿占地百亩,气势雄伟,几人往大堂走去的过程中,可见血炎殿卫无处不在,只怕当真有三千之众,如东方必胜那数百人贸然行事,必会自取灭亡。 行了一盏茶功夫,众人来到了圣火殿大堂。 这大堂纵深极长,几乎可达百丈,装饰可谓金碧辉煌,就连两旁立柱也是汉白玉制成。无数血色挂毯自墙上垂下,给大堂平添一份肃杀之意。 那令狐九剑安坐于大堂最深最高之处,远远望去,只觉其面目笼于一层烟雾之中,全然看不清楚。他身旁尚站着一人,身形婀娜,似是女子。 在他所在宝座高台之下,站着四位身披长袍斗笠之人,赫然便是以往四**王打扮。 东方必胜走上前去,将张卉心与易武阳一推,张卉心与易武阳跌跌撞撞,“扑通”跪地,模样狼狈,装得极是逼真。 令狐九剑身旁传来一个女声,娇柔地说道:“东方兄弟,你将这两名叛教之人捉住,门主很是高兴,你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萧贱听得此声,忽觉无比熟悉,似乎曾在某处听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东方必胜上前一步,叩首道:“门主、小南姑娘,在下此番前来,并无任何个人所求,只希望借着门主火眼金睛,看看这两人是否真是那张卉心与易武阳,以免在下抓错了人。请二位放心,此二人已遍体鳞伤,铁索加身,再无半点反抗之能。” 张卉心与易武阳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演得极是逼真。 那小南姑娘道:“那好吧,你将两人牵近一些。” 东方必胜低头应承,拖着张易二人,向着令狐九剑走去。 眼见那令狐九剑已近在咫尺,张卉心与易武阳刚想动手,忽然殿外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叫道:“令狐九剑,你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快快将那骚狐狸叫出来,让我瞧瞧有何狐媚之处?” 接着急促脚步声传来,大堂之上出现了一名女子,容貌姣好,衣着华贵,正是南宫世家长女南宫心岚。 萧贱之前已听东方必胜做过介绍,知道自两年前的比武招亲大会之后,南宫心岚已嫁给令狐九剑为妻,而令狐九剑得南宫世家资金支持,将血龙门经营得越发壮大,颇有问鼎天下之势。故令狐九剑对这位娇妻极是宠爱,几乎是百依百顺。 以南宫心岚身份,大殿上何人敢拦,不一会儿,她已奔至令狐九剑近处,身子颤抖,秀目含泪地说道:“令狐九剑,半年之前,你说你修习龙炎神功走火,须得闭关钻研,思索解决之道。我虽心下关切,但对你深信不疑,便任你离去。谁知……谁知……这半年之间你居然再未露过一面。期间不停有风言风语传来,说你为贱女人所迷,不理政务,倒行逆施,我本不信,但昨日我收到一封书信,信中将你俩丑事说得一清二楚,不堪入目。我这才匆匆赶来,今日一见,果然……果然……”说到此处,她抽泣不止,语不成句。 萧贱心想:“此信必是东方必胜所写,如此便能趁乱靠近令狐九剑,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令狐九剑语气慌张地说道:“此乃神圣之所,你一向识得大体,切莫在此胡闹,快快退下,我日后自会前去找你。” 南宫心岚恨恨地说道:“便是我以往太过识大体,对你放纵不管,以致被坏女人所趁。今日我如不将你严加管束,只怕血龙门就要自此散了。” 说罢,她纵身一跃,向着令狐九剑宝座掠去。 “拦着她!”令狐九剑身旁那女子惊声尖叫,扶着令狐九剑,便向殿后退去。 但南宫心岚乃是令狐九剑正妻,殿上何人敢拦?眼看她手掌便要触及令狐九剑身躯,令狐九剑身旁女子倏忽出手,将南宫心岚拦下,道:“令狐夫人,得罪了。” 南宫心岚凝望于她,轻蔑地说道:“我还道能将令狐九剑迷得神魂颠倒,究竟是何等尤物?现下看起来也不过是有些姿色,比我差远了。快快让开,不然我撕烂你那张脸。”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此中情形,你并不知晓,赶快离去,莫要牵扯其中。” 南宫心岚怒道:“我便要牵扯,你待如何?”说罢,她手中加劲,招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向那女子涌去。 那女子只是拆解,并不还击,但却也与南宫心岚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那令狐九剑弓着身子,仓惶向一旁殿卫奔去。 眼看令狐九剑便要逃脱,东方必胜大喝一声:“动手!”话音落下,张卉心,易武阳同时挣脱身上束缚,身形如风似火,向着令狐九剑抓去。 只听“砰砰”数声巨响,令狐九剑身旁殿卫尽数被巨力震飞,易武阳伸手一抄,已将令狐九剑双手抓于掌中。 萧贱也于此时使出太极雷锤,双手如锤似鞭,将急欲上前援助的众殿卫牢牢挡住。 杨氏双姝与郭树临李季栖抽出兵刃,守在萧贱身侧,帮萧贱拦截漏网之鱼。 今孤冲,仕盈盈,同间天则高声大喊,飞身赶到东方必胜身旁,四人联手出击,缠住宝座旁那四位法王,令其腾不出手相助令狐九剑。 易武阳手爪似铁,将令狐九剑双手牢牢箍住,那令狐九剑神情惊惧,双腿连蹬,向易武阳下身踢去。 易武阳哈哈大笑,道:“此人果真是冒牌货!” 说罢,他随手一扔,将假令狐九剑抛至空中。张卉心心领神会,飞身扑上,袖袍一挥,假令狐九剑周身穴位同时一热,惨叫一声,重重落地。 张卉心笑嘻嘻地走上前去,道:“你心脉已被我所制,如不想变成残废太监,便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 正文 六十 黄泉之剑 那假冒令狐九剑费力地直起身子,面对着张卉心,只吓得面无人色,以手撑地,拼命向身后挪去,一边爬,一边大叫道:“殿卫!殿卫!给我上!杀了这女子!” 张卉心微微一笑,道:“爆!”假令狐九剑鼻子登时爆出鲜血,流得他满头满脸。 张卉心收敛笑容,森然道:“你还不明白么?你之生死,全在我转念之间。” 假令狐九剑哪里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直吓得魂不附体,忽然之间,他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就此倒地不起。 “晕过去了?真是一名废物。”张卉心自言自语道。 易武阳眼见已无法再向这冒牌货逼问真正令狐九剑下落,当即手中加劲,数道炽热掌力击出,将周身殿卫逼退,闪身来到假令狐九剑身旁,将他高举过头,大喝一声:“这人是个冒牌货!你们真正的令狐门主早就被人调包啦!” 此言他运足内力说出,登时如在大殿中打了个霹雳,所有殿卫闻言均感错愕,停下了厮杀,纷纷转头向易武阳望去。 只见易武阳将那假令狐九剑高高拎起,神威凛凛,几如天神下凡。而那令狐九剑则形貌猥琐,裤裆中还湿了一大片,与易武阳形成强烈反差,完全不是令狐九剑平时那智珠在握的模样。 “门主……是假的?”所有殿卫脑中均闪过这个念头。 “你们还愣着干啥,此人乃是血龙门逃犯,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大家听我号令,将此处敌人尽数杀了。”这时大门口忽然出现两人,大声下令道。众殿卫扭头一看,只见来人红袍镶金,左右而立,正是血龙门左右光明使。 殿卫们均犹豫不决,不知该当信谁,正在这当口,忽听大堂外一阵呼啸声传来,紧接着“扑通”“叮当”“呜哇”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殿外卫兵遭遇强敌,全然不是对手。 转眼之间,左右光明使身边骤然冒出两道黑烟,绕着两人头颅一卷,两人猝然倒地。黑烟即刻散去,那两人已成无头之尸,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萧颜的身形出现在两尸正中,叹气道:“都罢手吧,这位令狐门主的确是假的。” 他语气虽然充满惆怅,但发声之时却是隆隆作响,覆盖了大堂的每个角落,所有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他一向在血龙门中威望显著,殿卫见他来此,更是绝无斗志,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萧颜,你不是身处黑牢之中吗?怎么会在此处?”萧贱吃惊地问道。 萧颜神色平静,道:“那丫鬟将洪左使放出之时并未锁门,于是我瞅准机会,也逃了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此时大堂之中只剩南宫心岚与那座前女子相斗,那女子眼见情势不妙,忙虚晃一招,迫退南宫心岚,身子一跃,向着殿后奔去。 “抓住她!她知道一切!”南宫心岚反应过来,当即喊道。 但那女子身形奇速,眨眼功夫便已远离众人,眼看便要消失在殿后。忽然之间,一道紫光闪过,那女子似乎撞到一堵无形之墙,连退数步,竟是反弹回大堂之内。她奋力定住脚步,望向那殿后方向,脸露诧异神色。 “南朱子,好久不见。”萧贱缓缓自殿后走出,沉声道。 “你是……萧贱?”南朱子神色渐渐由诧异转为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杀了我师父,居然还有脸在此拦我?我还以为你也被你徒弟杀了呢。” 萧贱并无半分动摇,说道:“多说无益,你已无路可逃,快快将令狐九剑下落说出,我们自会根据你的表现,从轻发落。” 南朱子左右环视,发现易武阳、张卉心,萧颜已将自己东西南三个方向堵住,而殿中血炎殿卫皆无动于衷。她武功虽高,此时也已插翅难飞,当即妩媚一笑,道:“你们这些萤烛之火,也想与日月争辉?好,我便带你们去见令狐门主,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 萧贱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以此时己方阵容来看,便是剑啸宫宫主亲至只怕也不敢正缨其锋,令狐九剑武功虽高,但比之己方任何一人都颇有不如,怎的南朱子会有如此自信?” 南宫心岚也赶上前来,焦急地说道:“我也去!” 萧贱摇了摇头,道:“令狐夫人,我知你关心你丈夫,但我们至今也不知令狐门主发生了何事,其中必有无数凶险,你如同去,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但我在此向你立誓,假如令狐门主活着,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我必将他交还与你。假如他当真不幸逝世,我也必将真凶交予你处置。” 南宫心岚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 南朱子冷笑一声,大步向着后殿走去。萧贱侧身让开,随后与萧颜、易武阳、张卉心一起,紧紧跟在南朱子身后。洪龙吼犹豫片刻,也便即跟上。 南朱子走进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打开数道铁门,进入一条幽深的密道之中。又走了没多久,几人发现前方出现微弱烛火,恍恍惚惚,不知是远是近。 又走了近百步,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已从密道中钻出。 萧贱仔细打量周遭环境,登时大吃一惊,原来他们竟已来血龙祭坛那血龙雕像的口中。适才那条密道,竟直接将圣火殿与血龙祭坛连接起来。 南朱子毫不犹豫,纵身自龙口跳下,径直打开地上铁门,沿石阶向血龙沼走去。萧贱等人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惧,纷纷效仿。 南朱子来到血龙沼的石梁之前,在一隐秘处拉动长杆,顶上登时降下一个巨大铁球,铁球上除了一道铁门,再无半条缝隙。 南朱子上前转动门把,将铁门打开,走进门道:“进来吧。” 萧贱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对方眼中均显出惊疑之意。 萧贱心道:“这铁球密不透风,莫非令狐九剑所在,是处于这血龙沼之下么?难道当真有人这般神通广大,在张卉心、易武阳、令狐九剑皆不知情的状况下,偷偷建造了这水下密室,来囚禁被绑架的血龙门门主?” 但此时多想无益,若要知晓真相,唯有冒险一途。 萧贱紧随南朱子,迈入铁球之中,萧颜、张卉心与易武阳也不甘落后,鱼贯而入。洪龙吼看了看铁球,又望了望血龙沼,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下去了……” 萧贱心道:“此行危险至极,此人贪生怕死,倒也是人之常情。”南朱子不理会洪龙吼,关上铁门,放开铁球内的一根铁链,那铁球忽然失去支撑,直直下落,沉入沼中。 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铁球忽然发出沉重落地之声。随即南朱子打开铁门,迈步而出,萧贱等人见门外竟无半滴水珠涌入,也不由感到奇怪。 几人出得铁球,发现已身处一条地道之中。 这地道中阴气逼人,几乎令人有置身冰窟之感。但这阴气与寒气不同,并不将人冻住,但却深入骨髓,使人心生恐惧、绝望、忧伤等负面情绪,如心志稍有不坚,便会身颤不已,甚至无法行动。 萧贱与萧颜一仙一魔,自是不惧。而易武阳与张卉心皆是尘世顶尖的炎阳内力,也尽经受得住。众人沿地道前行,眼见这地道中星星点点,全是磷火,虽不十分明亮,却也无陷入黑暗之虞。 又走了一盏茶时间,众人来到一片埋尸之地。只见放眼望去,尽是白骨。举目四顾,皆是坟堆。此地三面皆有地下水环绕,水声潺潺,但并无丝毫令人愉悦之感,反而类似于将死之人哀嚎,令人心生反感,但却偏偏摆脱不得。 萧贱长年赶尸,见此情形并不吃惊,扭头向南朱子道:“令狐九剑呢?怎么不在此处?” 南朱子身子颤抖,嘴角裂开,直至耳边,咯咯说道:“他就在你们眼前,难道你们见不到么?” 萧贱闻言大惊,念道:“道生一!”一柄符箓长剑悬空而立,随即剑身轻颤,一道微弱的剑啸之声发出,传遍了整个地道。 刹那间,地道之中的阴气,人骨,坟堆,泉水尽数消失,出现在萧贱等人眼前的,是一座广阔的血池,血池之内,是无数血龙褪下的蛇皮、血龙森森的白骨,以及刚刚出生,通体洁白的小蛇。 还有身着蓑衣蓑帽,脚踩草鞋,正将小蛇放入血中搓洗的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你疯了不成?”易武阳瞳孔骤然收缩,大声喝道。 “疯?”令狐九剑停下了手中活计,摇了摇头,道:“易门主,我妙悟天道,返璞归真,怎么会疯?” “那你为什么放下妻子、门派、教众不管,反而来此洗什么白蛇?”张卉心也按耐不住,出言问道。 令狐九剑柔声道:“明尊,连你这等超绝脱俗之人,难道也无法理解我所踏入的境界吗?”说话之际,他陡然抬头,双眼望向张卉心。 张卉心瞧见他的眼睛,心中大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气为之所结。 那双眸漆黑幽深,竟是虚无之眼。 “你……你也快要练成至阳焚净了?”张卉心颤声道。 “至阳焚净?不……不……明尊,我对求仙成道、长生不死并不感兴趣,我只求战力,极强的战力,超越仙体,超越魔体的战力。”令狐九剑朗声道。 随即他声音变得瓮声瓮气,道:“所以,我练成了黄泉之剑。” ... 正文 六十一 向死求生 “黄泉之剑?那是什么?”萧贱正心下思量,伏羲忽然在他脑海中道:“黄泉之剑?容我想想……是了,这黄泉之剑乃是由生转死,向死求生之剑道,其中蕴含生死相依、轮转不息之理。这小子既已练成……只怕命不长久,不过此剑威力惊人,绝不可小视。” 萧贱陡然心惊,想起两年之前,令狐九剑曾于秦始皇陵中悟出一招“玄狐黄泉剑”。不过那招仅仅是促人假死、破除心魔的花哨招式,完全无法与此刻令狐九剑若隐若现的惊人杀气所联系起来。 易武阳道:“令狐九剑,你执着于剑道,已入魔障,现下莫要抵抗,随我们回去,我们自当竭尽所能,为你医治。” 令狐九剑眯起眼睛,道:“谢易门主好意。只是……”忽然之间,他陡然发出一声怒吼,道:“南南……你怎么在此?是他们逼迫于你,命你将他们领来的?”说着话,也不见他身子移动,南朱子倏忽消失在众人身旁,出现在了令狐九剑怀中。萧贱等人皆露出惊骇表情,心道:这南朱子究竟是如何变换位置,自己怎会全不知晓? 令狐九剑将南朱子平卧于一堆蛇骨之上,以血水不停为她擦身,神色温柔,轻声道:“南南,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尸阴绝阳罩已然耗尽了吧,不过不要紧,在这里多泡一会儿,便能恢复了。” 南朱子泡了一会儿血池,裂开的嘴角渐渐愈合,身子也停止颤动,有气无力地说道:“主人……奴婢好些了,这些人……对奴婢无礼得紧,欺负了奴婢……请你……” 令狐九剑按上她嘴唇,道:“我知道了,你莫要多说,伤了精神。”说罢,伸手摸了摸南朱子头发,嘴角含笑,似乎在抚摸宠物一般。 令狐九剑缓缓起身,面向萧贱四人,冷冷说道:“易门主,明尊,两位萧兄,你们以前都对我很好,我本不欲下手杀人,但没法子,你们得罪了我的南南,南南要我动手,我也无能为力。只有得罪了。” 萧颜皱眉道:“你为了这个路边捡来的贱女人,竟要与生死之交的我们动手……”话说到一半,他骤然双目凸出,满脸青紫,双手乱抓乱伸,身子摇摇欲坠。 令狐九剑淡淡地说:“南南不是什么贱女人,你乱说话,便得身入拔舌地狱。” 萧贱大惊失色,急忙将萧颜扶住,刚想探其病情,但为时已晚。只见萧颜口中蓦地喷出大量红血,手足乱蹬,转眼便没了声息。 萧贱缓缓起身,与易武阳、张卉心一起,眼睛死死盯住令狐九剑,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知道令狐九剑出招无影无形,稍有疏虞,死的便是自己。 令狐九剑叹了口气,低头道:“明尊……想我以前初出茅庐,尚是青涩小子,入得血龙之门,过了半年,居然毫无建树,是你给予信任,加以重用,立我为法王,使我重拾信心,我才能有今日成就。” 张卉心勉强一笑,颤声道:“你知道就好啦!” 令狐九剑又瞥了一眼易武阳,道:“易门主,你我虽然一开始不太对付,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身退之后居然推举我为门主,使我一步登天,得以施展我的雄心。此等恩情,令狐九剑终身难忘。” 易武阳森然道:“我也没想到,我所推举的接班人,居然有朝一日变成一无情无义的疯子,与我兵戎相见。” 令狐九剑微微一笑,也不动怒,又转向萧贱,道:“萧兄,你我乃生死之交。在秦始皇陵,你舍生忘死,奋力击败那红龙,并将我等装于龙尸之中,我才得以逃出生天。我两世为人,可说拜你所赐,实是感激不尽。” 萧贱点点头,道:“你之前也救过我,我们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令狐九剑不再说话,低眉垂目,似在犹豫。 萧贱、易武阳、张卉心均屏息凝神,暗运内力,只待令狐九剑略有动静,便即上前相攻。 突然之间,萧贱心生警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袭来,当即毫不犹豫,大喝一声,阴阳雷亟发动,转眼之间便来到令狐九剑身前,紫刃闪现,向令狐九剑疾刺。 “当”的一声,令狐九剑手中也出现一剑,其上似有水光潋滟,居然将紫刃挡开。令狐九剑笑道:“萧兄,好俊身手!” 萧贱更不答话,全力出招,招式极快,双手竟似消失不见。令狐九剑周身雷声大作,似乎随时都会被惊雷吞噬。 令狐九剑随手一挥,玄狐寰宇剑使出,只见一道银光浮现,竟将紫雷尽数挡下。张卉心与易武阳耳听尖锐鸣叫声连绵不绝传来,心头大震,知道两人速度已至不可思议之境,招与招之间再无缝隙。 萧贱与令狐九剑斗了片刻,忽然萧贱大吼一声,两道血箭自肩上飙出。身形骤缓,连连后退。 易武阳与张卉心对望一眼,心知此乃生死关头,再也无暇顾及身份,当即各运神功,自萧贱左右抢上。 两人皆是当今顶尖高手,联手出击,便是仙体也要暂避锋芒。令狐九剑果然不敢硬拼,脚步错动,转眼已在数丈之外。 张卉心与易武阳上前扶住萧贱,说道:“萧兄,咱们并肩上……”谁知话没说完,两人只觉压力大增,呼吸不畅,转眼已说不出话来。 萧贱见状,急忙抓住两人衣领,向后一跃,两人这才微觉好转,伏地气喘不止。 萧贱道:“他不知用了何等方法,招数内力均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还有那无影无形的招式,稍有不慎便有身死之险。你俩千万小心。”说罢,他默念一声:“分!”周身登时覆盖冰甲,同时手中绿刃燃烧,大步向令狐九剑走去。 令狐九剑隔空随手一剑,天河剑气发出,一道灿若星河的光芒转眼掠过十丈距离,重重击在萧贱冰甲之上,萧贱立足不稳,向后便倒。 “你输了!”令狐九剑哈哈大笑,身形晃动,已然身处半空,喝道:“玄狐陨石剑!” 话音落下,他那长剑化作一柄黑刃,剑尖处却渐渐发红,紧接着他身子自高空落下,长剑挺出,挟着无边威势,向着萧贱直冲而去。 萧贱刚想以绿刃阻挡,忽然手足酸软,竟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陨石剑剑尖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一瞬之间,几如百年。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萧贱被陨石剑结结实实地击中胸口,登时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生死不知。 于此同时,一道凛冽冰环放出,令狐九剑猝不及防,被冰环及身,他情急之下身子急闪,但也无法将冰环尽数躲开,只见他半边身子立时变得晶莹剔透,再也无法挪动。 易武阳与张卉心此时已然从伤势中恢复过来,眼看萧贱身受重创,当即心下惶急,不及细想,一使炎阳驱血,一使至阳之力,双双扑向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半身冰冻,另一侧手中无剑,怎能抵挡如此攻势,登时被两掌印于胸口,鲜血狂喷,身子如断线风筝,向后飘去,落在血池之中。 与此同时,易武阳与张卉心胸口一紧,已知那无形攻势再度袭来,两人同时面色发青,呼吸不畅,亟待远离,但两人刚刚使出全力,哪里还有余裕?只见两人身形一晃,双双倒地。 一时之间,五大高手同时受伤,偌大地道中恢复了平静,仅余微弱呼吸之声。 南朱子自蛇骨之上爬下,来到令狐九剑身旁,颤声道:“主人,您还好吧?让南朱子……南朱子为你疗伤。” 令狐九剑无力地笑了笑,虚弱地道:“不成了……南南……明尊及易门主何等功力……我心脏,脾脏,大肠,左肺皆已化为齑粉……萧兄那至阴内力又已将我右半边身子尽数冻成冰块……我本就透支了性命,现下能够残喘……已是奇迹……” 南朱子按耐不住心中伤痛,伏在他胸前,身子抽动,只知痛哭。 令狐九剑轻声道:“萧贱……你还醒着么?” 萧贱“嗯”了一声,道:“现下虽不能动,但估计死不了了。” 令狐九剑欣慰一笑,道:“明尊及易门主也还活着……太好了,看来我杀孽又可减轻一些……” 萧贱突然出言道:“令狐门主,你这黄泉之剑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将你变成这般模样?” 令狐九剑咳嗽数声,喃喃道:“一切都是天意使然……我如不是碰上南朱子,断然无法练成此剑。而现下我为了她将性命葬送,也是黄泉之剑练成者应有之命。” 萧贱沉思片刻,道:“令狐门主,你可还有力气?我想听你说说其中原由。” 令狐九剑长叹一口气,道:“好吧……不过我所剩时间不多,那我便长话短说吧……” ... 正文 六十二 螳螂捕蝉 令狐九剑声音极是虚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遇见小南……是在两年前……比武招亲大会之后,那时……李道一……刺杀崇祯的计划失败,我带着一些信徒自京城返回,经过京畿的一处乱葬岗时,遇见了一名……少女,她带着数十名面目俊美的青年男女,邀请我们前去作客……” 说到此处,他连连咳嗽,嘴角流下鲜血,双眼翻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南朱子收住哭泣,定了定神,说道:“主人……让我来说罢。” 她坐起身子,陷入回忆之中,道:“那时……我为了增加化物,带着一群衍祸,想要在路上诱惑令狐主人。令狐主人他意志坚定,并不为所动,但他的数名部下则由于心中**难抑,偷偷随我而去,终于在数日之后,他们皆化为了衍祸。” “令狐主人很快找来,将我击败。但他发现无法将我杀死,便生出了兴趣,细细询问之下,我说出了尸阴凝时的秘密。” “他那时对力量极是渴望,于是将我藏于尸堆之中,带回了血龙门,意图逼迫我说出所有鬼谷奇术。” “我那时失去了归宿,师兄弟们也都离我而去,与令狐主人朝夕相处之下,心中渐渐对他产生了依赖,一心想要讨好于他,但令狐主人又不近女色,我的媚术也对他无效。我意乱神迷之下,便不管不顾地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了他。” “令狐主人对其中一门奇术‘黄泉之剑’生出执着之心。所谓黄泉之剑,其要旨是‘由生入死,向死求生’,意为将活人生命渐渐剥夺,与死尸相近,并将丧失的生命转化为功力,从而跨越仙魔,举世无敌。练这剑法需有极大毅力,极强决心,能在身体渐渐化为丧尸的过程中保持神志不失,并在与余生之中不停地与体内尸毒交战,直至死亡。” “令狐主人依照我所述方法,每日手持长剑与化物交战,沾其阴气,食其血肉。于绝境中锻炼剑术,于死亡中体会生命。由于他练过龙炎神功以及九转生息,故生命力极强,终于挺过了重重考验,将这门剑法练成。” “但此时他神志已然受到阴毒侵蚀,常常陷入狂乱之中,他又不能向旁人求助,只能每日与我呆在一起。我得偿所愿,自是极为开心。” “他清醒之时常苦心思索,寻找救赎之道,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蛇母体内发现了这块宝地。” 南朱子说到此处,似乎微有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正身处蛇母子宫之中。” “子宫?”萧贱登时感到一阵恶心。 “这蛇母巨大无比,身躯有如山岩,其子宫也与一般山洞无异。且蛇母并不以交媾的方式繁衍。在血龙族群中,将死的血龙会钻入蛇母子宫,等待死亡降临,其死后血肉将化为血池,从中孕育出新的生命,便是这些白色小蛇。在此处,生命循环轮转,死亡便意味着新生。” “令狐门主在此感悟生命轮回之神奇,明白生死之间相互依存,不可或缺。一日大彻大悟,将尸毒与肉身合而为一,至此以后神志空明,再无发狂之虞。” 她说到此处,忽然脸上露出悲痛神色,唤道:“主人,主人?别睡了,您说说话,别丢下小南一个人……” 她不停地拍打令狐九剑的脸庞,口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但令狐九剑全无声息。萧贱潜心感应,发现令狐九剑身体渐渐僵硬,再无半分生命迹象。 一时之间,蛇母子宫中仅剩下南朱子一人哭声。 萧贱心下感叹,但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再一探查萧颜、张卉心、易武阳等人情况,只觉几人呼吸平稳,并无生死之虞,心道:“这黄泉之剑果然厉害,自己与萧颜长生不死,自不去说,易武阳与张卉心现下得以存活,只怕是令狐九剑手下留情之故。” 正心下思索,忽然觉得身下地面剧烈晃动,如同地震一般。众人受这震动累及,身子皆被抛起,旋即又落在地面,几番来回之后,众人居然靠在了一起,仿佛有人操控蛇母,故意为之。萧贱本来身处地面凹陷之中,现下却得以脱出,不过依旧难以动弹。 南朱子死死抱住令狐九剑尸身,未让其受到一丝损伤。 震动平息之后,萧贱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伤势已然恢复小半,只需再过一柱香时间,当可自行走动。 突然之间,一道漆黑铁链自远处飞来,在萧贱脖颈处绕了一圈,萧贱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竟将自己身子吊起,悬挂在了蛇母子宫顶部。紧接着又有数道铁链飞来,将自己身子缠得密密麻麻,如同一只粽子。 尔后那铁链如法炮制,将萧颜、易武阳、张卉心尽皆束缚后吊起,南朱子行动灵便,抱着令狐九剑尸身,躲过了这缠身之索。 一个张狂的笑声自隧道深处传来,萧贱心中一凛,已知来人是谁。 随着笑声临近,洪龙吼那猥琐的身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萧贱眉头紧皱,问道:“洪龙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自己好当门主?” 洪龙吼得意洋洋地说道:“正是如此,以现下这等情形,门主之位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 萧贱想了想,又问道:“你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洪龙吼笑道:“我说我是早有预谋,你可相信?” 萧贱摇头道:“我不信,令狐九剑武功如此之高,大出我们意料之外。相信你也不会料到他竟能与我们斗得两败俱伤。” 洪龙吼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道:“我早有篡权之意,原本我打算利用东方必胜这小子除去令狐九剑,再将东方必胜杀死,以坐上门主宝座。不过你们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我只好另外准备了后招。谁知令狐九剑武功突飞猛进,竟将你们重创,同时他也身死,倒省去了我一番手脚。” 萧贱沉默片刻,道:“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后招,能够对付得了我。” 洪龙吼哈哈大笑,道:“萧贱,你们唯一的弱点,便是太高估自己。这样吧,反正你们命在我手,我便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阴谋诡计的故事。” 洪龙吼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令狐九剑升为门主之后,我曾极为不忿,只因他与我虽同为法王,但资历不如我老,才智也未必在我之上。因此我处心积虑,想要将他除去,自立为主。但那令狐九剑极为机警,武功又高,我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隐藏野心,虚以委蛇。” “过得一年,令狐九剑将血龙门经营得极为壮大,血龙门门众皆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同时他又接连下令,削去左右光明使大部分兵权。如此一来,我更是毫无机会,眼看着他意气风发,我只能日渐消沉。” “但很快我时来运转。一日令狐九剑派我外出办一件棘手之事,我试了许久皆未成功,正当灰心丧气之时,我遇上了一位高人,此人身负神通,智计无双。为我出谋划策,将那件难事办得妥妥帖帖。令狐九剑见我办成此事,大是高兴,对我愈加信任,并恢复了我部分兵权。” “我得了那高人相助,势如破竹,接连立下数件大功,地位也越发稳固,很快便在令狐九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我依旧不满,我地位越高,对门主之位便越是渴望。有一天夜间,我终于按耐不住,酒后吐真言,对着那位高人说出了我的野心。” “那人得知之后当即大笑,道:‘洪左使,我之前之所以愿意辅佐于你,便是看出你有腾龙之相,绝非池中之物。我这么久一直在等你这句话,现下我终于等到了。你放心,只要有我筹谋,莫说是血龙门门主,便是登基为天下之主,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我登时大喜过望。忙向他讨教今后之计。他与我相谈一夜,定下了诸多计谋。我便依他所言,将这些计谋一一实施下去。过了数月,血龙门中果然出现了对令狐九剑不满之人,这些不满之声渐渐扩大,虽然在门众中不过十占其一,但也绝不容小觑。” “令狐九剑终于不能对这些声音置之不理,一日,他突然下令,将我与萧颜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我当即惊慌不已,忙找到了那位高人,对他大声怒斥,责怪他乱出主意,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高人笑道:‘洪左使,稍安勿躁,如我所料不错,不久令狐九剑便会来找你。’” “他果然所料不错,其实我早该相信他,他又有什么时候料错过?过了半天,那令狐九剑偷偷传唤于我,对我说道:‘洪左使,请你原谅我,我之所以将你下狱,乃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立时拱手道:‘令狐门主,请您尽管吩咐。洪龙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令狐九剑神情凝重地说道:‘现下血龙门之中有一股势力,意图反抗于我,想将我推下门主之位。我不知其中有何人参与,但也不想胡乱抓捕,以致牵连过大,人心惶惶。我将你下狱,是想请你作为卧底,帮我找出其中主事之人。你身份尊贵,仅次于我,那叛军知晓你与我决裂,必会不遗余力,寻你帮助。到时候,你只需摸清幕后主使,将其名单告知于我,之后的事情,便由我亲自处置了。’” “我当即答应下来,发誓赌咒,表示绝不辜负令狐九剑对我的期望。同时我心中暗暗得意,想道:‘令狐门主,我必会让你得知主使之人是谁,不过等你知道之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 正文 六十三 黄雀在后 洪龙吼继续说道:“后来之事想必你已清楚,我身处黑牢之中,受川南四友监督,吃尽苦头,果然引起东方必胜关注。川南四友得到过令狐九剑密令,装作沉溺于恶习之中,使东方必胜得以与我接触。我暗中筹谋,终于诱使东方必胜决定起事。而那位高人本已准备好计策,可在我们下手之时,使众殿卫暂时远离圣火殿。没想到这时你们冒了出来,我与那位高人只好另留后手。” 说到此处,洪龙吼耸耸肩,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你们竟蠢到与令狐九剑两败俱伤,真是天赐良机,助我成事。” 萧贱听他说到此处,忽然心生一丝模模糊糊的感觉,只觉得洪龙吼口中所说的高人,无论其说话的态度、所设的奸谋、行事的方式,都像极了自己熟识的一人。 于是萧贱开口问道:“你所说的那位高人叫什么名字?” 洪龙吼笑了起来,拍了拍手,道:“正好,他也想见见你们,军师,过来与萧大侠见见面吧。”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串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紧不慢,轻重如一,显得来者态度沉稳,胸有成竹。 不久之后,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萧贱面前。 见着此人,萧贱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霎时,洪龙吼的夺权,南朱子的出现,令狐九剑的堕落,所有一切的一切,皆连在了一起,形成一清晰无比的链条,接近了最终的真相。 “计无量,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是你在主使。”萧贱怒意难抑,叫出声来。 “你们以前认识?”洪龙吼诧异地问道。 “自然认识?不然我为何如临大敌,亲自前来?”计无量淡淡地说道。 “洪龙吼,你切不可相信他……”萧贱大声喝道,同时潜运剑啸之力,意图影响洪龙吼意识。但洪龙吼却已全无反应,状如痴呆。 “已经晚了,他与我相处日久,真灵已被我的瘴气所侵蚀,成了我的傀儡……无论你剑啸声再强,也叫不醒一具傀儡,不是么?”计无量声音沉静地无一丝波澜。 萧贱身子抖动,振得链条叮当作响,但这链条乃钨金玄铁制成,为天下至刚至强之物,萧贱重伤之下,一时也无法挣脱。 计无量微微一笑,手一招,南朱子骤然放下令狐九剑尸身,任其缓缓沉入血池。随后她两眼无神,失魂落魄地走到计无量身边,俯身跪下,是如同一只小猫。 “是你命南朱子接近令狐九剑,并传授其黄泉之剑的?”萧贱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致如此,不然南朱子怎会通晓此等秘诀?但是你弄错了一点,我并未命令她做任何事,她之所以对令狐九剑生出依赖,全是她自己的意志。我所做的,只不过将她安排在令狐九剑必经之路上,等待两人相遇。”计无量微笑道。 “你这操纵人心的恶魔。”萧贱怒气勃发,拼命挣扎,周身紫电大盛,那链条格格作响,似乎随时便要散架。 计无量神色一变,道:“你怎么又变强了?不行,再放任你不管,只怕以后再也制你不住。” 说罢,计无量双目闪光,两手舞动,周身涌现出无数蓝色雾气,这蓝色雾气似有灵识,绕开南朱子,洪龙吼,尽向萧贱、萧颜、张卉心、易武阳等人涌去。 “哈哈,拜令狐九剑所赐,我又可多出这么多高手可供驱驰,这笔生意当真划算的紧。”计无量大笑道。 萧贱连连运使剑啸之力,堪堪将这雾气挡住,与此同时,他脑中传来伏羲的声音,道:“萧贱,这是魔魂瘴气,专门沾染真灵,最是凶险无比,唯有仙魔之体可以抵御。但你现下身受重创,便无法将之尽数拒之体外,我这剑啸可帮你抵挡一时,你速速想法脱困。” 萧贱不再多言,连使阴阳之力,想要将链条冻裂。但这链条坚韧至极,一时也无法奏效。 计无量声音自瘴气之外传来,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本来并不打算利用洪龙吼这废物,而是想直接控制令狐九剑。但令狐九剑绝不轻易相信旁人,我也不想做得太明显。只好先在他身边伏下南朱子,让他因修习魔功而心神紊乱,再伺机将他变为傀儡。但关键时刻,令狐九剑居然连同南朱子一同躲了起来,不再露面,我无法可想,这才催动此次叛乱。” 萧贱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事,高声道:“难道你不能直接在脑海中对南朱子下令吗?” “很遗憾,我自从夺舍了鬼谷子之躯,神通大减,并无不灭之魂那种随意传音之能。”计无量说道。 萧贱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接着他笑意越来越浓,抑制不住,浑身乱颤,要不是被链条束缚,几乎就要满地打滚。 计无量吃惊地问道:“你为何发笑?” 萧贱依旧笑声不止,抽了个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笑你妄称算无遗策,但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当真可悲可笑。” “你是疯了不成?现下局面尽在我掌控,又有何人能玩弄于我?”计无量冷冷说道。 萧贱不再回答,只是放声大笑,笑声连绵不绝,远远地传了开去,波及了整个蛇母子宫。 “够了!你既欲寻死,我便成全于你。”计无量再也按耐不住,双目一红,蓝色瘴气汇聚成一道直线,向萧贱眉心击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萧贱周身链条登时断裂。萧贱身子下坠,堪堪避开了蓝线,紧接着萧贱用力一挣,链条寸寸尽断,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拍了拍手,道:“令狐兄,萧颜,你们俩演了一场好戏,竟连我也蒙在鼓里。” 两个清朗的笑声自计无量左右传来,计无量瞳孔收缩,循声望去,只见令狐九剑手持长剑,萧颜双手抱胸,均好整以暇,长身玉立。 计无量如同见鬼,尖叫起来:“你们……你们俩怎么在此……而且……全然无伤?” 萧颜走了几步,同令狐九剑、萧贱成一三角之形,将计无量夹在正中,道:“我有未央之体,可模拟自然界一切事物,适才假死之后,悄然将一些血肉堆成我的样子,自己则化为山岩,躲了起来。你注意力被令狐门主与萧兄死斗吸引,自是未曾留意。” 计无量眼中冒着怒火,转向令狐九剑,道:“这一切皆是你策划的?” 令狐九剑笑道:“自然是我,我名字里有一狐字,你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未曾想到旁边还躲着一只狐狸吧?。” 计无量沉静下来,默然不语,过了片刻,他伸手一抓,竟将南朱子抓于手中,道:“令狐门主,你果然足智多谋,竟连我也算了进去。不过你已与南朱子间有了真情,应当作假不得,你放我离去,我便将南朱子归还于你。” 令狐九剑舞了个剑花,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传我黄泉之剑,要不是有此功法,我便没那么容易对付你了。不过只怕连你自己,也不曾练成过黄泉之剑吧?” 他正说着话,计无量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发紧,似有两股大力自前后压至,他猝不及防,手足一阵乏力。南朱子登时自他手中滑落,随即似被人托住一般,倏忽飘向令狐九剑。 计无量怒吼一声,四周阴气凝聚起来,缓缓修补他体内伤势。 “这黄泉之剑练成之后,可化出无形分身,虽会消耗自身生命,但却防不胜防,你既然将死,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令狐九剑漫不经心地说道。 计无量直起身子,傲然道:“好一个令狐九剑,我之前的确低估了你。现下自食恶果,只怕真如你所说,我是活不久了。” 令狐九剑道:“你既有自知之明,倒也不算蠢到了家。” 计无量阴恻恻一笑,道:“但你也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令狐九剑奇道。 “你并不了解我这阴魄之体!”计无量陡然大叫一声,身形急涨,如同一只大气球一般,“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萧贱只觉一股凛冽寒意扑面而来,身形一晃,挡在兀自昏迷的易武阳及张卉心之前,使出至阳之力,将这寒气化解。 令狐九剑连挥长剑,将自己与南朱子护住,萧颜则若无其事,直接顶住了寒风侵袭。 约莫一盏茶功夫,寒风终于退去。萧贱直起身子,皱眉道:“没想到这计无量居然自爆,当真没品。” 萧颜则摇了摇头,道:“他并未身死,适才有一道寒气,包裹着他的真灵,悄然远遁。这阴魄之躯只消真灵不灭,便会于阴寒处重生。” 令狐九剑埋怨道:“你怎不早说?” 萧颜耸耸肩,道:“我活得太久,记忆的东西太多,一时难以想起。不过此时计无量舍去大部分躯体,便是要东山再起,也要数十年之后了。” 令狐九剑笑道:“那便算了,我也没空去管他。”说罢,他向萧贱深深一揖,道:“谢萧兄刚才手下留情,配合我演此好戏。” 萧贱皱眉道:“昨夜萧颜前来找我,只丢下一句‘明日切勿使出全力’,便即离去,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差点坏了大事。下次你们要我配合,可要说得明白一些。” ... 正文 六十四 城下之盟 计无量遁去之后,洪龙吼与南朱子便即清醒了过来,两人见到令狐九剑及萧颜复活、萧贱脱困,尽皆大惊,不过南朱子多的是惊喜之情,洪龙吼则尽是惊恐之意。 南朱子难以置信地说道:“令狐主人……你……你活了?但……怎么会?我刚刚明明探过心跳的……” 令狐九剑笑道:“我刚才的确是快死了,不过这血池有一桩好处,其中吸收死亡之物,化为新的生命。而我所练黄泉之剑与之相反,乃是消耗自身生命,转化为功力。我将死之时肉身被血池吸收,化为新生之力,而黄泉之剑则极为贪婪,将这生命力牢牢抓住不放,如此一来二去,我在血池中治好了我的伤势,总算活了下来。” 萧贱颇感困惑,道:“令狐兄,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发现计无量阴谋的?” 令狐九剑望了望洪龙吼,道:“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 洪龙吼脸色惨白,不发一语。 令狐九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这事儿要从我遇见南朱子开始说起。” “那时李道一刺杀失败,血龙门在比武大会中又未建尺寸之功,我只好如丧家之犬一般匆匆离去。途中我常自反思自己的无用,寻思如果我的武功能与我师父一般,那事情或许会有所不同。” “南朱子那时摆下**阵,诱惑我与我手下,我因心中有事,一时不察,导致手下大半被她诱惑了过去。于是我满怀怒气,杀上门去,将她与所有衍祸一齐斩首,谁知她居然未死,趁我不备,自行将头颅与身子接合,便欲逃跑。” “我再次抓住了她,同时大感好奇,将她捆缚起来,带回血龙门中大肆折磨,发现除了阳光之外,再无一物能使她重伤。于是我不再留手,数天之内试了一百多种刑法,她的惨叫不时在我耳边回荡,但却使我更加残忍。” “谁知经过这数天的虐待,我对她居然生出了一丝奇妙的感觉,不是怜悯,更绝非爱情,而是近似于偷情那般欢愉。” “与此同时,她更是对我死心塌地地痴迷,恳请我不要抛下她,为此她愿意说出她所知的一切功法。” “我那时迫切地渴望力量,对她所说的一些修道成仙法门并无兴趣,但当我听到黄泉之剑修炼法门时,我心生感悟:明白这剑法与我天造地设,便似为我而创一般。” “于是我命南朱子将一些血龙门囚犯化为衍祸,藏于一隐秘之所,我一得闲暇,便前去与衍祸交战,这些衍祸几乎不死,数目庞大,我每日均要杀得精疲力尽,还有数次险些被衍祸杀死。同时我生吞衍祸血肉,沐浴衍祸体液,任其尸毒侵蚀我身体,如是过了一年,我内力剑法俱有极大增长,但脑子却越来越糊涂,到得最后,几乎一天之内只有几个时辰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其余时间皆浑浑噩噩。” “在这一年之内,我与南朱子朝夕相处,发现她对我的依恋之情虽是发自内心,但在其灵魂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邪恶之物。这邪物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似乎无处不在,窥伺着我的弱点,觊觎着我的肉身,只要我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的口中,万劫不复。” “我一开始并不以为意,只道是我的胡思乱想,但接下来的几件事情,却使得我疑心越来越重。” “第一件事便是黄泉之剑。这剑法高深之至,练成之后战斗力几与仙佛无异,而南朱子武功平平,见识也绝非高明,怎会知晓此等功法?而且这黄泉之剑有如罂粟汁液,使人习之沉迷,无法摆脱,却又令人神志恍惚,渐渐堕落。假如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那此人必危险至极。” “第二件事则是血龙门的兴盛。在我修习黄泉之剑的一年时间内,我虽对教务也是事必躬亲,但毕竟一心不可二用,有些事情常有错漏。不过奇怪的是,即便如此,血龙门的发展却一帆风顺,在我率领下不断获得重大成就,运气之好,便似有人为我铺好道路,等我踏上去一般。” “第三件事便是洪左使的改变。他本来对我心怀不满,常常消极怠工,对我下达的任务也总是敷衍了事。我碍于他地位尊崇,也不与他多计较。但在我神志渐失之后,他却突然变得能干起来。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想我之所想,急我之所急。教务也被他管得井井有条,无一丝纰漏。我清醒之时常心中思索,知道以洪左使这般年纪,再要洗心革面已绝无可能,必定是有高人相助。” “我疑虑不断加重,但苦于并无证据,也无从下手。但这时血龙门内又发生了一些异变,终于使我的疑心化为了确信。” “不知自何时起,血龙门中有人开始生出异心。虽然人数不多,但却皆是紧要人物。我不知这些不满是如何而来,但其蔓延却极为迅捷,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我敢肯定其中定然有人操纵,不是洪左使,便是萧右使。” “那时我脑子清醒时间越来越短,知道再这么下去,局势便再也难以挽回。于是我大胆地下了个赌注,赌那个操纵一切之人,必定隐藏于洪左使身后。只因萧右使武功极强,如要反叛,根本无需与人联手。” “于是我下令将两人尽皆下狱,并分别面见两人,恳请两人给予协助,不过我对洪左使说的是假话,对萧右使说的是真话。” “洪左使对于我请他卧底的请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自来对他知之甚稔,见到他这等爽快,便知其中有诈,更加确定了我的怀疑。” “于是我向萧右使合盘托出我的心事,请他与我一起挽救血龙门。” “萧右使哈哈一笑,说:‘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我也没把握对付他,不过既然门主下令,我又怎敢不从?’于是我俩定下对策,共同对付那幕后之人。” “我计划将自己隐藏起来,再不露面,平日偷偷传递密令,指挥替身掌控全局。那幕后之人找不到我,必会提前发动叛乱。待他们杀死我替身之后,南朱子则会带洪左使来找我,我会以黄泉之剑制住洪左使,以叛乱之名判其死罪,逼那幕后主使现身,再与萧右使一起发难,将他击败。” “我身为门主,早知蛇母子宫乃一山洞,其入口除了门主代代相传之外再无人知晓,正好适合躲藏,于是我便趁洪左使入狱之机,偷偷找巧手匠人制作了一个防水铁球,与南朱子一同借着这铁球,躲入蛇母子宫。” “我知南朱子定是被人操控,但只消不让南朱子与那人见面,那人便无法下令。只需等叛乱发生之时,命南朱子回到那替身身边,我的计划便能顺利进行。” “于是我与南朱子在这子宫中一躲便是两个月,其间我无心栽柳,居然于血池中悟到了生死共存之理,治好了我的疯病,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已知晓,不过萧兄、易门主及明尊的出现着实令我大吃一惊,幸好萧右使提前一天与萧兄打过招呼,不然只怕我当真要功亏一篑。” 令狐九剑说到此处,拍了拍脑袋,道:“不说了,不说了,之前情急之下下手过重,竟然伤了易门主和明尊,待会儿要好好向两人赔罪才行。萧兄、萧右使、洪左使、小南,此事已了,咱们这就离去吧。我可两个月没见太阳了,身子几乎都要发霉。” 洪龙吼听完令狐九剑叙述,垂头丧气,身子发抖,软瘫在地,萧颜哈哈一笑,将他扛在身上,大步便走。 萧贱以气流托住易武阳与张卉心,同令狐九剑一起,紧跟在萧颜之后。向着出口处走去。 —————————————————————— 四川,乐山大佛。 大佛肚腹处有一山洞,甚是狭窄,仅有数尺宽,一人高,最多容纳三人已是极限。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流掠过,那洞中倏忽坐起一人,身材矮小,面目稚嫩,赫然便是东白子。 东白子伸伸小胳膊小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在世间行走,时间长了,总是轻视凡人,这下可好,闹了个灰头土脸。下次若再要玩耍,可要好好选个身子。” 说到此处,他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跳起,望着眼前奔腾的青衣江,沉吟道:“那白起真灵虽被我污染,但毕竟是魔体,以我现在功力只怕难以完全掌控。而且剑啸宫宫主向我将他借了去,只怕是不肯还了。怎生找个功法,让这东白子身体变强一些。这世间乐子如此之多,不能享受岂非可惜至极?” 正寻思间,忽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计先生?你怎么又换了个身子啦?” 计无量循声望去,叹了口气,道:“教主,属下无能,收编血龙门为我所用之计被我搞砸,只好夹着尾巴逃了回来。” 只见来人身着淡黄色丝衣,面目清秀,身子浮于空中,态拟神仙,赫然便是宁芷。 宁芷微微一笑,道:“无妨的,劳您费心了。我现下前来,是受一人所托,想与你联手干一番大事。” “大事?”计无量两眼陡然一亮,急切地说道:“是何大事?教主您竟然要与人联手?” 宁芷故作神秘地笑了一笑,道:“先不忙说正事,我向你介绍一个人,这人你也认识,想必你俩定会相处愉快。”说罢,她嘴唇撅起,向计无量身后一驽。 计无量不知自己身后有人,心中大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女子,面目精致,风姿卓约,雪白的皮肤之上似刻有淡淡的冰蓝花纹,漆黑的双眸上点缀着些许冰晶,如同天上繁星一般。 “计先生,你我在道理书院共事过,我叫鸿雁。”那女子淡淡地说道。 ... 正文 六十五 神鬼不知 令狐九剑领着众人入铁球,钻密道,走了好一阵,终于回到了圣火殿之内。易武阳与张卉心虽然受伤不重,但由于受了计无量些许瘴气侵袭,兀自昏迷不醒。令狐九剑无奈,只好请萧贱将两人好生照看,接着众人沿着了圣火殿后走廊回到了大堂。 东方必胜见着令狐九剑尚健在,自是大惊失色,还想率众顽抗,但令狐九剑拍了拍洪龙吼肩膀,道:“洪左使,接下来靠你了。” 洪龙吼乖觉无比,自知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万反抗不得,当即大声说道:“令狐门主神机妙算,知道血龙门中有人意图不轨,故而特意隐藏,引出真凶,现下真凶已然伏法,令狐门主说了,对余人罪责既往不咎。”说罢,他将头转向令狐九剑,恭恭敬敬地行跪拜之礼。 令狐九剑微微颔首,朗声道:“正如洪左使所说,一切既往不咎。” 东方必胜等人起意反叛本就是洪龙吼教唆,现下见洪龙吼服软,叛军失了头领,自是全无斗志。再听令狐九剑亲口承诺不再追究,也就放下心来,一齐下跪,高声道:“令狐门主算无遗策,武功盖世,统御江山,易如反掌,在下愿誓死追随,绝无二心。” 令狐九剑面露微笑,丝毫不以众人谀词为意。 正在众门徒歌功颂德,大表忠心之时,南宫心岚自一旁走出,气势汹汹地来到令狐九剑身旁,怒气冲冲地说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大半年,连正宫老婆都不管了。好,你说你有门派大事要处理,我也不来过问。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说着,她将一个信封平平扔出,飘至令狐九剑手中。 令狐九剑拆开一看,登时尴尬不已,原来这封信中将他与南朱子之事写得极是不堪,难以入目,还言之凿凿,连两人何时私会,什么体位,一天几次,都说得清清楚楚,仿佛亲见一般。此等内容,绝非东方必胜或是洪龙吼可以写出,想必是出自计无量手笔。 令狐九剑咳嗽一声,柔声道:“岚儿,你听我解释,写这封信者是我的对头,不安好心,纯属捏造,小南姑娘冰清玉洁,与我绝无半分私情。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不信你可亲自查验。” 令狐九剑这话说得大是违心,第一,他与南朱子虽无**之欢,但属于施虐伴侣,可说污秽至极。第二,南朱子御男无数,绝非处子之身,只不过身有尸阴凝时之体,处女膜破裂此等小伤可随时复原,绝无破绽。 南宫心岚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极是真诚,不由将信将疑,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相信你,她的身子我也不验了,不过你今后要将她赶出血龙门,不再与她见面,你可答应?” 令狐九剑还未出声,南朱子忽然“扑通”跪下,扒住令狐九剑大腿,撕心裂肺地哭道:“令狐主人,小南绝对不离开您,小南整个身子都是您的,您忘啦?那天奴婢身上插满蜡烛,为您庆寿……” 她说这话时哭天抢地,语音含糊,难以听清,令狐九剑赶紧大叫一声,将她打断,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你先下去,我们从长计议……” 南宫心岚生于大户人家,对于男子三妻四妾见怪不怪,此时步步紧逼,不过是要让令狐九剑心生愧疚,以确保自己正妻地位。现下眼见令狐九剑极是尴尬,知道需见好就收,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见这小南姑娘也颇可怜,你就收她为丫鬟,留在身边吧。以后时间长了,也可立其为妾,给她个名分。” 萧贱眼看令狐九剑志得意满的回归之行变成了妻妾争宠的肥皂闹剧,心中充满了感慨。同时他听力过人,将刚才南朱子话语听得一清二楚,想起“身上插满蜡烛”这句话,不由细思几孔。 之后令狐九剑宣布一切如常,众人各回其位,至于他之后会如何秋后算账,那众人也不得而知了。 ———————————————— 次日,令狐九剑在私人宅邸大排宴筵,款待众人。 张卉心心怀不忿,埋怨令狐九剑竟对自己隐瞒实情,还下如此重手。令狐九剑向她与易武阳连连道歉,说当时为情势所迫,两人武功又高,实在无法留手。况且自己这无形分身仅可致人一时昏厥,无法害人性命,故而似险实安。 张卉心见他态度诚恳,言辞谦卑,于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一想,也便即释然。 酒过三巡,令狐九剑忽然举起酒杯,道:“令狐与诸位久别重逢,甚是高兴,这一杯酒,便是令狐向诸位表示谢意。”说罢,仰脖抬头,一饮而尽。 众人尽皆欣然,纷纷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待得众人酒杯落下,令狐九剑骤然脸色一沉,喝道:“但在下尚有一事未明,为何诸位在来此途中,要使蛊毒杀尽克苏鲁村一众村民?”说罢,他陡然将手中酒杯一掷。 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随即门外叮当作响,无数血炎甲卫自门口涌出,将萧贱等人团团围住。归无计走出人群,长剑向张卉心一指,道:“张卉心,在下于血炎谷中找得你好生辛苦,没想到你竟混进了血龙门,现下你自投罗网,快快束手就擒,由令狐门主发落。” 张卉心粉面含怒,道:“我说过了,那根本不是血炎爆虫,你们是非不分,中了奸人诡计。” “奸人?什么奸人?难道是计无量?”令狐九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易武阳上前一步,道:“令狐兄,那奸人卑鄙毒辣,手段百出,自号无相观音,目的乃是阻止杨氏双姝与你相见。只怕有重大图谋。” 令狐九剑冷笑一声,道:“那我可要谢谢她了,我本不愿受朝廷招安,便是师父前来劝说也是无用。”说罢,他手一挥,道:“都拿下了,送出血龙门,今后无我允许,一个也不可放进来。” 血炎甲卫得令,纷纷挺兵刃上前,张卉心等人只气得目眦欲裂,刚想动手,忽然萧贱身形一晃,出现在了大厅正中,淡淡说道:“令狐兄,我有一事未明,不知可否赐教?” 令狐九剑毫不犹豫,道:“但问无妨。” 萧贱道:“先前杨龙儿几人途经剑阁栈道,本行踪隐秘,却遭遇张献忠联合九头蚰蜒阻拦。现下想来,那向张献忠透露她们去向之人便是你吧。” 令狐九剑也不隐瞒,森然笑道:“萧兄明察秋毫,令狐佩服得紧。” “是你?”杨龙儿登时跳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令狐九剑道:“我们自小视你为兄长,爹爹也将你视为己出……为什么你要如此害我们?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只怕我们已经死了。” 萧贱听到此话,心道:“那时老子身为无角蛑,糊里糊涂,全然记不起以前之事。幸好分出的真灵还算仗义,把你们救了下来,好人坏人,全让老子做了去。也不算亏待了你们。” 令狐九剑似乎略感歉疚,道:“我……并不知张献忠会如此决绝,我跟他有过约定,他绝不会伤你们一根汗毛……” 萧贱再度插口道:“令狐兄如此做法,莫非是想与张献忠联盟?故而阻止杨氏双姝前来,以免碍于杨天辰情面,不得不答应朝廷招安?” 令狐九剑叹了口气,道:“师命如山,我本不得不从,但此刻我成事在即,绝不可半途而废。只好费尽心思,阻止师妹前来说项。谁知机缘巧合,几位硬是将她们护送至此,也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了。还请诸位莫要抵抗,不然偶有误伤,便会损故人之情。”说罢,他转过身去,竟似不欲多言。 “令狐师兄!慢着……我爹爹他有一言语,要我独自说于你听……”便在此时,杨襄儿的声音忽然自人群中响起。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向杨襄儿投以惊诧的目光。 令狐九剑缓缓转过身来,神情肃穆,道:“襄儿师妹,如果是劝降之言,那便不必多费口舌了。” 杨襄儿摇了摇头,道:“我爹爹要我跟你说的绝非劝降言语,他还说,我这番言语决不能向旁人泄露半句,是以便是龙儿也不得知晓。” 杨龙儿呆了半晌,陡然惊呼起来:“为何不能让我知晓?爹爹偏心!” 杨襄儿正色道:“龙儿,爹爹绝非偏心,只不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为了你着想,便只告诉了我一人。” 令狐九剑见她说得郑重,也不敢轻忽,于是点了点头,道:“襄儿师妹,请随我来。” 话音落下,令狐九剑向着屋内便走,杨襄儿转身向着萧贱道:“萧大哥……我去去就回,不要动手打架,好么?” 萧贱眨了眨眼睛,道:“襄儿姑娘有命,我怎敢不从?” 襄儿嫣然一笑,道:“你如当真这般听话,那就好啦!”说罢,她转过身去,追上了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打开了一间密室,待杨襄儿入内之后,他扭动机关,将密室关起,随即说道:“师妹,此处与外界隔绝,绝无泄密之虞,你请说吧。” 杨襄儿凝视令狐九剑双眼,一字一字说道:“爹爹将借讨伐张献忠之名,支持洛阳李家,举兵起事,于河南建国,国号为‘唐’,命你率血龙门于四川响应,共谋大事。” ... 正文 六十六 你知我知 令狐九剑听杨襄儿如此一说,先是愣了一愣,忽而爆出一阵大笑,上前一步,激动地拉着襄儿小手,说道:“襄儿师妹,师尊有令,师兄自当从命……”,但话说到一半,他神色一变,又退后了一步,沉吟不语。 杨襄儿不知他为何生出如此转变,也不敢多问,只好站在一旁,心中忐忑。 令狐九剑思索了一阵,喃喃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当中这千古骂名,决不能由师父担了去……还是由我……” 说完,他手负身后,神情木然,直起身子道:“师妹,此事我已知晓,待我回去考虑一番,再来给你答复。”接着他将密室打开,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示送客。 襄儿不知他心思,只好点了点头,离开了密室,回到了大厅,只见萧贱安坐于席间,似乎对于身边的血炎甲卫全不在意,见她回来,向她微微点头,露出嘉许的笑容。余人则脸色凝重,默默的喝着闷酒。 过了一会儿,令狐九剑也从密室出来,向着萧贱等人一揖到底,道:“诸位,令狐九剑行事颠倒,多有得罪,望诸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在下无礼之举。那克苏鲁村屠杀一案在下已然想明,绝非诸位所为,诸位可放心留在这血龙门中,在下自会用心款待,以弥补在下失礼之罪。” 张卉心哼了一声,道:“你不会又耍什么阴谋诡计,想要勾陷我们吧?” 令狐九剑正色道:“在下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会对诸位有半分不敬。” 说罢,他挥了挥手,道:“归统领,将甲卫撤下,带几位贵客下去休息。记住,切勿有所怠慢,不然回来后我唯你是问。”语气极是坚决。 归无计愣在当场,结结巴巴说道:“可……可是……那克苏鲁村……村民的确……死于血炎爆虫寄生……” 令狐九剑皱眉道:“我已详细询问过甲卫当时情形,那爆头而出的怪物绝非血炎爆虫,此事当与明尊无关。你还愣着做甚?莫非想抗命不遵?”语气中不满之意昭然若揭。 归无计慌忙道:“属下不敢。”深深一揖,随即转身道:“撤!”血炎甲卫得令,转眼间便撤了个干干净净,足见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张卉心运内力于耳,听得甲卫的确已然远去,这才放下心来,也不多话,怫然离席。易武阳也自恼怒,不过依旧向令狐九剑施了一礼,这才追随张卉心而去。 之后余人也向令狐九剑告辞,回房休息。唯有李季栖临走之时路过令狐九剑身旁,低语了几句。令狐九剑身子微微一颤,但旋即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寂静降临。 三更时分,乌云遮月。 在血龙门总部周围环绕的群山东北角,有一处山势极陡的无名山崖。高约数百丈,人迹罕至。 在此山山巅有一石台,面平如镜,俯瞰流云,向来传说有仙人居住。 一道黑风刮起,石台之上凭空出现一个消瘦的身影。月色朦胧,隐约可见是萧颜的面目。 “你怎么现在才来?”一个不满的声音自崖边的一棵迎客松后传出。 萧颜满嘴酒气,笑道:“酒肆现下才关门,要不是酒喝完了,我还不想来呢。” 那声音奇道:“怎么今日转了性子?平日不是早早便来了么?跟我说说吧,尘世间又发生了什么好玩之事?” 萧颜叹了口气,道:“今日有个消息,我不想告诉你。” 那声音道:“是不是令狐九剑和你联手,将计无量阴谋挫败了?” 萧颜苦笑道:“你这话毫无逻辑,此乃我自豪之事,为何不能说于你听?何况之前我每日从黑牢里偷溜出来,早已将令狐门主计划跟你说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那声音停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萧颜,是不是我对你平日不假辞色,你心里着恼,终于不想再理我啦?若是这样,你便不用再来了。这两年来,你每日上山,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挺感激的……但不知为何,我总对你心怀芥蒂……实是对不住……” 萧颜忙道:“不,不……我绝不会着恼,也绝不会不理你,只是……今日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对我来说……则糟糕透顶。” 那声音又停了一会儿,忽然颤抖着说道:“是什么消息?” 萧颜沉默了一会儿,仰天长叹道:“你的师父萧贱……来了。” 须臾,一道金光闪过,一名女子身影出现在了萧颜身前,她衣衫褴褛,面目不清,头发皆凝在了一起,指甲中也布满了污垢,似乎数年未曾洗澡一般。 这女子激动地说道:“师父……萧贱?他还活着?当真来了?太好了,苍天开眼……”正说着话,还未等萧颜回答,这人突然又换了一副担忧的语气,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我这副惨样……怎么能去见他呢?万一吓坏了他……他又跑了怎么办?” 正犹豫间,忽然一道紫烟飘过,一个温柔的声音自她身后说道:“敏诗,今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吓不跑我了。” 那女子身子登时凝住,不再说话,也不敢转头。 一时石台上寂寥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已凝结。 如是呆了半晌,她身后之人叹息一声,道:“即便你不想见我,我也要用强。”说罢,他向前迈了一步。 她蓦地发出一声尖叫,道:“不要!不要过来!师父,徒儿想见你,想得要发疯……但……但徒儿强运金风寒玉功,想要散去至阳焚净之力,脱去轮回之苦……现下过了两年,已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如见了,只怕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徒儿以前留在你脑海里那美丽形象……将会不复存在……”说到此处,她语带哽咽,泣不成声。 萧贱骤然色变,转向萧颜,怒道:“难道这两年间你就任她散功,竟不加以劝阻?” 萧颜神色平静,道:“我阻止不了她,故我一直在等你前来。” 柳敏诗急道:“师父……此事怪不得萧颜……他为了阻止我散功,跟我打了好几架。但……不知怎的,我对他恨之入骨,下手全不留情。而他则不敢使用全力……被我打落山崖好几次……这几年要不是他……我说不定早就散功完毕了。” 萧贱心中怜惜之情无以复加,再也按耐不住,迈出一步,瞬息千里,已来到柳敏诗身后。 他两手环抱,将柳敏诗死死拢在怀中。 柳敏诗身子一颤,还待挣扎,但无论如何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两眼一闭,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萧贱将她缓缓转过身来,理了理她额前乱发,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柳敏诗身子僵硬,阖目咬牙,仿佛受刑一般。 一瞬之间,如逝百年。 萧贱刮了刮她的脸庞,长出一口气,道:“敏诗,你骗我,我还道你丑成了怪物一般。没想到还过得去。” 柳敏诗依旧不敢睁眼,大声嚷道:“我没骗你,之前我下雨时在积水中看过……真的好丑好丑……师父,你不要为了安慰我而说这等违心话……” 话未说完,她双唇忽然感到一阵温暖。 一道暖流如同过电一般,瞬间自唇上扩散开来,流遍她全身。 她身子一软,倒在萧贱怀中。 两人就这么抱着,吻着,一动不动。任由时光流逝。 许久许久之后,柳敏诗猛地将萧贱一推,满脸通红地说:“师父,你好不要脸,怎么对徒儿使了阴阳雷亟?害得徒儿全身无力,被你占了便宜。” 萧贱哈哈一笑,道:“为了不让你逃开,便是用尽全身解数,又有何妨?” 柳敏诗瞥了萧颜一眼,羞道:“萧颜,对不住,让你见笑了……我师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贱意味深长地望向萧颜,道:“这不打紧,我便是他,他便是我。不分彼此。” 柳敏诗瞪大眼睛,眼中写满不解。 萧颜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萧贱点点头,道:“我自体会真灵分裂之后便有这般感觉。现下见了你,更是心下确信,你我真灵本是一体,不知何故分为了两份?” 萧颜摇摇头,道:“我现下还不能告诉你,等你登上剑啸宫宫主之位,自会得到答案。”说罢,他身形一晃,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萧贱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之中。 柳敏自惭形秽,站在萧贱身后,心中忐忑。忽而回想起刚才甜蜜一刻,不由生出患得患失之感。 萧贱想了半天,不得索解,于是摇了摇头,将诸般杂念挥去。转向柳敏诗,面带微笑,伸出手去,道:“敏诗,随我去吧。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以登上剑啸宫宫主之位。” 柳敏诗大惊失色,不由重复了一遍,道:“剑啸宫宫主?” 萧贱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等我掌握了剑啸宫,无论你转生于何处,我都能将你找到。自那时起,我们将永远不会分离。” 柳敏诗登时一阵眩晕,无法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幸福竟来得如此突然。但她看着萧贱那清澈无邪的双眸,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情念,于是红霞铺面,期期艾艾地握住了萧贱的手,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 正文 六十七 仙人指路 就在萧贱前去与柳敏诗相会的当口,血龙门李季栖所在房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李公子,之前在饭厅中,你似乎有话对我说,现下左右无人,可以说了。”那黑影说道。 李季栖此时仍未就寝,一直坐在桌前喝着闷茶,听到此声,双手不由一颤,挺了挺胸膛,故作威严地说道:“令狐门主,适才如杨襄儿所说,我李家与师父联手之事,你意下如何?” 令狐九剑神情悠闲,道:“现下我还未决定。” 李季栖没想到令狐九剑这般回答,一时略显慌乱。但他很快定了定神,对自己暗道:“李季栖,事已至此,再不说出你的筹谋,以后便没这等机会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回忆一遍腹稿,侃侃而谈道:“令狐门主,当今局势,明朝腐朽不堪,前狼后虎,难以为继。而张献忠出身草莽,为人无信,难成大业。唯有我李家与杨天辰联手,不仅兵强马壮,而且以杨馆主声望如日中天,一旦起兵,必然势如破竹,四海臣服。加上杨馆主与你乃是师徒至亲,不知你还在犹豫什么?” 令狐九剑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一位明主。” “明主?”李季栖心中一惊,暗想:“莫非他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不待李季栖继续追问,令狐九剑起身道:“李公子说得不错,时值乱世,群雄并起。而我血龙门势力广大,前来寻求我帮助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说实话,至今能入我法眼的不过寥寥。而当年,我血龙门前身光明神教便是因为识人不明,相助朱元璋,而落得个被赶尽杀绝的下场。”说着,他转向李季栖,目光炯炯,道:“至于你李家,我并不熟悉,不知当主为人如何,如我助你们夺取天下,到时是否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李季栖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决绝,道:“还请令狐门主助我夺取李家当主一位,如在下他日当真得了天下,必与令狐门主共分享之。” “哦?”令狐九剑似乎生出兴趣,问道:“李公子有如此想法,倒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现下黄袍加身不过是空中楼阁,李公子似乎想得太早了吧!” 李季栖拱了拱手,道:“令狐门主,俗话说得好,如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下身为李家四子,地位本就不如三位哥哥。而我那二哥李仲槃更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我李家未得天下还好,一旦得了天下,他必会将我三兄弟尽数杀死,以保他太子之位。我之所以拜杨馆主为师,并且自荐前来见令狐门主,便是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以便日后与二哥一争雄长。” 令狐九剑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忽然愁颜尽展,笑道:“好,我令狐九剑答应你,如李家起兵,我血龙门必助你一臂之力。而这李家当主一位,我也会鼎力支持于你。” 李季栖大喜过望,慌忙拜倒,道:“谢令狐门主,在下定信守承诺,永不反悔。” 令狐九剑上前将他扶起,道:“李公子何出此言,以后我俩共同进退,哪里还需分彼此?” 两人互相扶持,相视一笑,当真如相识数年的知心好友一般。 ———————————————— 时光飞转,弹指一挥,萧贱等人已在血龙门内盘桓了一月有余。在此期间,令狐九剑向杨襄儿诸人表明了心迹,应允了相助起兵之事。杨襄儿自是大喜过望,当即要回梵净山复命。令狐九剑生怕途中再出意外,便私下拜托萧贱担任护卫一职。 谁知萧贱对此请求却一口回绝,使得令狐九剑大惑不解。萧贱解释道:“我之前化身为无角蛑,替张献忠做了不少龌龊事,现下你们要与张献忠为敌,我想凭无角蛑身份打入张献忠军中,自能替你们取得不少情报。杨襄儿她们的安危你无需担心,我已安排高手护卫,绝对万无一失。” 令狐九剑恍然大悟,对萧贱深深一揖,道:“萧兄深谋远虑,甘冒奇险,在下佩服万分。” 萧贱之所以行此卧底之举,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曾与伏羲残魂商量,得出结论:那无相观音预言之中,七杀神君复活后将转生至张献忠身上,故七杀神教与无相观音阁教众必会力挺张献忠入川。而无相观音乃是剑啸宫中重要人物,如他能由她身上找出一些剑啸宫宫主的秘密,那他于对付剑啸宫一事便多了几分把握。 故他此举有三个目的:首先可以向令狐九剑传递情报,帮着对付张献忠;其次可以借着对付无相观音,削弱剑啸宫实力。第三,如运气好,还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剑啸宫下落。 至于杨襄儿等人的护卫工作,自然落到了柳敏诗头上。 萧贱劝服柳敏诗之后,将柳敏诗蒙了面,伪装成萧颜手下殿卫,于血龙门中回复功力,至今已有一月。此刻她虽然仍不能与炎帝鼎盛时期相比,但也与散功前相差不远。加上易武阳张卉心也与几人同行,阵容之强,当世可说无敌。 唯一的变数,是萧颜的立场。 萧颜本是剑啸宫使者,按理说应听剑啸宫宫主号令行事。但他与萧贱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态度极是暧昧,一直摇摆不定。萧贱估计他不会出卖自己,也就不以为意。 于是乎,在崇祯十二年的初春,萧贱向众人辞行,率先离开了血龙门,独自奔赴张献忠的天王军。 不久之后,杨氏双姝、郭树临、李季栖、张卉心、易武阳、柳敏诗一行也离开了血龙门,向南前往梵净山。 ———————————————————— 这天杨襄儿一行人越过四川,进入了贵州边界,在一家小客栈中打尖。 杨襄儿坐在一张方桌前,偷偷打量戴着面罩的柳敏诗,眉头微蹙,心中不知怎的,似乎对这位萧哥哥安排的护卫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自知这敌意没头没脑:这位护卫从不多话,也不惹事,总是尽心尽责地履行护卫之职,从无懈怠。但她总觉得这位护卫与萧哥哥关系过于密切,每当想到此点,便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妒意。 她也常常因此自责,警告自己切勿如此小心眼,莫要无端生事,但这份敌意总是挥之不去,一直在她脑海浮现,惹得她心烦意乱。 易武阳自是不知她心中的小九九,见场面有些沉闷,便没话找话,开口道:“龙儿襄儿,我有一事不明。你们前往血龙门之时,取道剑阁,是从川北而来。但梵净山明明是在南方,为何不走川南至成都?如此路程还可近些。” 杨龙儿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襄儿还有李师兄、郭师弟那时正在西安道理书院向王宪功先生请教心学,忽然接到爹爹飞鸽传书,说是他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命我们几个前去找寻令狐师兄,劝说其投降朝廷。那书信中还分别给我与襄儿留了嘱托。我那一份自是平平无奇,但襄儿那份中另有暗号,竟将我也瞒了过去,当真偏心。” 易武阳打了个哈哈,道:“这下血龙门与如来道场联手,江湖之上只怕无人能敌。”他和张卉心向与血龙门关系密切,令狐九剑也不必瞒他。 李季栖已与令狐九剑暗中联盟,本是志得意满,现听得易武阳这般说法,更是心中暗喜,于是道:“莫说江湖之上,只怕放眼天下也无抗手。加上我李家财力雄厚,这等声势,当真震古烁今。可惜我那二哥不成气候,未能娶回郡主,不然我李家成了皇亲国戚,便可以清君侧之名出兵。不似现在师出无名。” 他说话之时心情激荡,语调略高,登时惊动余桌顾客,一时之间人人侧目,私语不断。 李季栖自知失言,当即尴尬一笑,沉默不语。 郭树临忽然出言道:“王兄,咱们戏班这出《玄武门》固然繁复,但你也无需于吃饭之时排练,等到了住店之时,我们大伙儿一起陪你对词儿,岂不甚好?” 李季栖听其这般说法,已知其有意遮掩,于是咳嗽两声,道:“张兄训斥得是,在下排戏心切,故有失态,实在抱歉。” 两人一唱一和,演得似模似样,旁人见了,皆信以为真,于是纷纷撤去目光,不以为意。 正当众人心下稍安之时,蓦地从邻桌站起一人,走到郭树临跟前,道:“这位兄台,你们这一桌可是戏班子?” 郭树临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道:“正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一副老实佃户打扮,手中抱着一包袱,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实不相瞒,在下家里有一桩丧事,想请个戏班子搭台唱戏。谁知这县里唯一一家戏班已被人请至外地,一时无法回来。在下本想走到邻县看看,不曾想在此遇上了诸位,当真得来全不费工夫,还请诸位辛苦一趟,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郭树临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位仁兄,说实话,我们戏班所会曲目有限,尤其不善于幽怨曲调。故你这等要求……恕难从命。” 那人露出大喜神色,道:“不碍事的,我家这出乃是老人得享天年,实为喜丧,故曲目越是喜气越好。当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这便随我前去吧!” ... 正文 六十八 国之圣女 作者的话:想写的剧情太多了,一章完结不了。但这章节名字又已经取好,改变不得,干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正文分割线——— 郭树临眼见这名佃户夹缠不清,也不想多费唇舌,当即向他一揖,道:“老兄,抱歉,我等实在分身乏术。”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半两碎银,网桌上一放,叫道:“老板,结账,不用找钱了。”说罢,他向杨龙儿等人比了个手势,起身便走。 那佃户急了,一把拉住郭树临衣袖,叫道:“这位小哥,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人这一辈子就三件大事:生子洞房离世,与这三件事相比,哪怕天塌下来都算不上什么。现在我家老人驾鹤西游,如我们做子女的不送他一程,只怕他上了九天也不会开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为何不肯帮我一把?” 郭树临心道:“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当下理也不理,将他手甩在一边,大步便走。 那佃户见状,一个箭步绕在前头,“扑通”一声跪倒在郭树临七人面前,抢地大哭道:“几位如不肯帮这个忙,我洪九就不起来了。你们踩着我头颅跨过去吧!”一边哭,一边拼命磕头,其状甚是凄惨。酒店中其余客人瞧见热闹,纷纷围拢起来,出言附和,劝说郭树临等人发发慈悲,成全此人一片孝心。 郭树临心下着恼,没料到这人竟这般死心眼,几乎便如无赖一般,刚想强行离去,易武阳忽然在一旁说道:“你家的丧事要紧,别人家的喜事就可以耽搁了?我们接了不少婚庆单子,都在邻村,按照规矩,先来后到,谁也不许插队。” 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这话在理,又调转枪头,开始劝说那洪九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洪九想了想,抹了抹鼻涕眼泪,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愤愤地说道:“好吧,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反正我们这等贫苦人家也无人看得起。所幸当朝圣女鸿雁路过我村,答应为我家老人施法祈福,当真是慈悲为怀,菩萨化身……” 他这话一出口,当真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在场之人皆大吃一惊,柳敏诗心中跌宕起伏,身子颤抖不停。郭树临更是一把捏住洪九肩膀,神情狰狞地问道:“你说什么?当朝圣女鸿雁竟在你家中?” 郭树临使力甚大,那洪九肩膀在其掌中咯咯作响,疼得他惊呼不断,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啊,大爷,您轻点儿……那圣女前天……刚刚路过我村,在……在……我家休息,谁知转天就遇上了我祖父……归……归天。她……她说……老人家高寿去世……应当……应当按喜事来办,便着我出来寻戏班子……你们既然不愿……也……也……不要出手伤人呐!”说到此时,他已忍受不住疼痛,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郭树临阴沉着脸,放松了手掌,从怀中掏出一粒霍香正气丸,放在那电洪九鼻尖。过不多时,那藿香正气丸气味甚是奇特,洪九嗅了几嗅,登时一阵哆嗦,缓缓醒来,懵懵懂懂地说道:“那谁……爷爷……您安心去吧,别再回来找我……我也不是存心害您来着……那石头……” 郭树临不去理会他话中含义,神色严峻地将他话语打断,说道:“你家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洪九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听得郭树临言语,面露喜色,道:“你们答应去唱戏了?如是甚好,我们葛藤村就在南面不远,我们这便动身,一个时辰便可走到。“” 众人哪料到郭树临这般冲动,杨龙儿急忙上前,将郭树临拉到一旁,低声道:“郭木头,我们现在重任在身,怎可节外生枝?况且那鸿雁武功高强至极,又是当朝圣女至尊,你现在前去报仇,直与送死无异。不如等我爹爹起兵之后,再伺机杀了那婊子。” 郭树临红着眼睛,咬牙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们自去向师父复命,莫要管我。我如一去不返,你们也莫要为我报仇,一切以大事为重。” “这怎么行?你是我们师弟,如我们让你独自去送死,岂不是打爹爹的脸吗?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前去瞧瞧,如那人真是鸿雁,我们立即飞鸽传书给爹爹,想法帮你报仇。如果不是,那便当做看了一场笑话。”杨襄儿有条有理地说道。 郭树临本来性子沉稳,适才一时热血上头,行事稍显鲁莽,此刻听杨襄儿所言,立时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向众人一揖,说道:“师兄师姐,易门主,张女侠,柳护卫,适才我一时冲动,故举止失当,还请莫要见怪。只不过鸿雁与我实有血海深仇,现下仇人与我近在咫尺,如我就此离去,实在如同懦夫一般。还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装作戏班前去探查。如鸿雁身边当真护卫森严,我也不会行飞蛾扑火之举,拿诸位性命冒险。” 张卉心嫣然一笑,道:“婊子无情,人人得而诛之,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向鸿雁寻仇,我也会替萧贱出一口恶气。” 易武阳一向唯老婆马首是瞻,此刻也站了出来,正色道:“我易武阳恩怨分明,萧贱于我有恩,那他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你也不用向我们求恳,我们各报各的仇。” 柳敏诗停止了颤抖,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李季栖心情极佳,当即上前一步,拍着郭树临肩膀道:“师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此事算我一份。” 龙襄二人互望一眼,均兴奋地说道:“好,那我们便演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众人商量妥当,由郭树临出面,答应了洪九。并借口戏服不在身边,由易武阳快马加鞭,到附近镇上买了些戏服道具,装在一辆大马车上。如是准备妥当,一行人跟着洪九,似模似样地向着葛藤村开去。 那葛藤村果然距离不远,车队越过一座矮山,便进入了葛藤村界限。这葛藤村虽然有道路与外界相通,但由于位于穷山恶水之间,故人丁不甚兴旺。一村约有数十户人家,大概二百来号人。 那洪九常年在外村打工,平时并不在葛藤村居住,此次回家探亲没有多久祖父便即过世。也幸得国师鸿雁金口玉言,将老人之死说成喜丧,村人才没有将他当成灾星。他为了显示自己能堪大用,这才自告奋勇出门找寻戏班。 众人甫一进村,立即吸引了村人目光,不多时,男女老幼尽皆出动,如同过年过节一般,将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郭树临此次扮演的是戏班少当主,姓张名克难。眼见有村人放任小孩绕着马车乱跑,极是危险,生怕出事,忙将马车停下,咳嗽两声,道:“大家好,我们是祥华戏班,这次来为大家搭台唱戏,村子里可有大一些的空地?我们也好铺展一番。”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走出人群,中气十足地说道:“咱们这儿以前建过一个祠堂,好像祭拜什么圣人,那是咱村子里最大的一间屋子。应该可以放下一张戏台。” 郭树临点了点头,道:“如是甚好,我们这便前去。大伙儿稍安勿躁,让一让路。” 话音落下,村人恍然大悟,纷纷让开路来 ,不过孩子依旧无人管束,狂奔乱跑。郭树临无奈,只好小心控制马车速度。于是乎,在孩童兴奋的尖叫声中,那白发男子当先领路,马车压着泥泞的道路,缓缓前行。 行不多远,一座庞大的祠堂出现在众人面前。此祠堂占地极广,金梁红柱,显然以前也曾有过辉煌,不过此刻外表灰扑扑的,门前石阶上长满青苔,看来荒废已久。 祠堂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道:“功炳千秋万古垂。”下联写道:“寿高千岁万年青。”横批道:“魏公至圣。” “这是魏忠贤生祠?”杨襄儿博览群书,立时认出此祠堂来历。 “魏奸伏诛之后,崇祯不是已将这等生祠尽数铲除了吗?莫非此处是一漏网之鱼?”李季栖也是颇为困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祠堂既然在此屹立,便是上苍安排。一如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法。”一个女子声音自祠堂中传来。 郭树临听这声音空灵好听,不由面色一变,还未出言发问,便见那祠堂中翩翩走来一女子。 此女身着五彩霞袍,头戴凤簪辇冠,黛眉红唇,气度雍容,显得身份高贵非凡。 但让郭树临失望的是,此女并非鸿雁。 那女子见郭树临面露讶色,微微点头,道:“本宫名为鸿雁,乃是当朝圣女,在此村盘桓,恰巧遇到老人逝世,便施法祈福,助他往生极乐。” 郭树临与余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道:“原来是个冒牌货,这下可白跑一趟。” ... 正文 六十九 除魔卫道 那假冒鸿雁全不知自己已被识破,兀自态度高深,抑扬顿挫地说道:“诸位可是前来为洪稻老先生祈福送终的戏班?人随风去,思念不离,可惜这份思念太过沉重,以致老先生魂游村中,怨念难散。若要冲淡这份哀思,那便要灌注以洋洋喜气,方能化解。我之所以谴洪九找来各位,便是为此……” 郭树临受骗而来,本是心里烦躁,听她这般妖言惑众,更是按耐不住,冷言道:“人死如同灯灭,本是自然之事,何来怨念残魂?倒是有些招摇撞骗之徒,开口闭口便是怪力乱神,我看是其实是装神弄鬼,瞧上了村民手中钱财,想要弄些回去花花。” 洪九登时色变,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少班主……怎么……怎么说话呢?这位可是当朝圣……圣女……” 那假冒鸿雁面不改色,道:“洪九,无妨,我一向行事低调,世人认不得我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你祖父这葬礼不可再拖,否则便有化鬼作乱之虞。诸位,你们既已收了洪九银两,便需忠人之事这便搭台开演吧!” 易武阳此时涂了个花脸,面目全非,走到郭树临身旁,挺胸提气,高声道:“这位姑娘,恕我直言,我前年曾于京城见过鸿雁圣女一面,与你样貌实有天壤之别。你若是随口开开玩笑,哄大家开心,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信口雌黄,欺骗无知村民,在死人身上发财,那可有些罪孽深重了。我劝你尽早悬崖勒马,莫要越陷越深为好。” 他话一出口,村民脸上纷纷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诡异神色,那并非恍然,也非愤怒,而是近似于怜悯与鄙视。 那头发花白男子叹了口气,道:“诸位兄台,说实话,先前国师来此亮明身份,我也与你们一般想法,只因我也曾进京赶考,见过鸿雁一面。当时我便出言斥责国师,谁知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误会了国师。直到国师亲手展现神通,我这才心悦诚服……” 他话说一半,那假冒鸿雁将他话头打断,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洪大,不碍事的,世人无知,我也不希望惹出太大动静,此时有所误解,也是意料之中。” 接着她转向易武阳,道:“这位师傅,确如你所言,在京城的鸿雁面貌与我不同。不过并非是我冒名顶替,而是由于那位乃是我所雇来的替身,我这么做一则是为了防止有人刺杀于我,二则是方便我云游四海,泽被苍生。” 易武阳嘿嘿冷笑,道:“若是你这般说法,我也可说我是皇帝老儿,微服私访,便是为了铲除你这等奸恶之人。”言语间敌意显著,已无半分遮掩。一旁村人听得他冒犯圣女,均心下惴惴,纷纷聒噪起来,有的好言相劝,有的恶语相向,但见易武阳气势汹汹,各自畏首畏尾,绝无半点动手之意。 假鸿雁面不改色,任由村民闹腾半晌,这才双手伸出,蓦然下压。易武阳只觉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她周身发出,向在场所有人缠绕过来。这寒气虽不如何强劲,但却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若非自己内力已至化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 张卉心也发觉了这股寒气,向众人传音道:“当心,这是玄冥冰气,是地幽派独门内力,虽不及金风寒玉功那般神奇,但阴损之处却尤为过之,不过这地幽派因与血龙门作对,五年前已被我派人所灭,难道此女是地幽派余孽?” 众人一听,立时惊觉,忙运功相抗。所幸这假鸿雁并无伤人之意,倒也容易对付。 村民被这寒气一激,登时冷静下来,渐渐地平息了喧闹。 假鸿雁淡淡地道:“既然诸位师傅不信,我们也不会强求,你们将订金退回,这便离去吧。”说罢,她长袖一挥,七道冰气闪过,在空中凝成七只冰晶茶杯,紧接着她双手微拢,作出倒茶的姿势。瞬间七道水柱自半空倒下,注入茶杯之中。过了片刻,七只茶杯尽皆齐缘而满,居然半滴水也未溅出。易武阳等凝神细看,发现那水面热气蒸腾,竟似已然烧开,但那冰制茶杯依旧牢固,毫无融化迹象。众村民见到此等奇景,皆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凝水成冰,冰火互异,传说中将金风寒玉功练至极高境界者方能有此能为……此女究竟是何人?”张卉心再次传音道。 易武阳等人皆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假鸿雁道:“诸位远来是客,虽无意与我等结下善缘,但这一杯茶水乃是我待客之道,还望原宥我等招待不周之罪。”说完,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易武阳还未答话,郭树临忽然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圣女殿下,之前我等无理取闹,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这场戏我们既已接下,绝无半途退场之理。” 他话一出口,其余六人尽皆大惊,易武阳忙传音道:“郭少侠,你这是作何打算?” 郭树临铁青着脸,双目紧紧盯住假鸿雁,毫不理睬易武阳。 假鸿雁微微一笑,道:“既然少班主愿信守承诺,自是再好不过。那我们先行告退,准备入殓祈福一应事宜。”说完,她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众村民见郭树临服软,皆大喜过望,留下数人帮着搭建戏台,其余人尽数随着假鸿雁离去。 待村民远离,杨龙儿一马当先,将郭树临拉至祠堂后方,气鼓鼓地问道:“郭木头,你打得什么主意?这鸿雁明显是假的,为何我们还要跟着她胡闹?” 郭树临面色阴沉,道:“师姐,此人虽不是鸿雁,但必与玉仙宫有极深渊源,如能弄清此人来历,说不定便着落在她身上找出鸿雁所在。” 杨龙儿嚷道:“你没听她说么?鸿雁就在京城,想必身边有重重护卫,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郭树临哑然,眼神中倏忽闪过一丝怒意,心道:“是了,你是师父心头肉,时间金贵,我这等低贱之人灭门之恨在你眼中自是不值一哂。”他自轻自贱,只觉得自己身世极惨,恨不得就此一死了之。但转眼间却生出一股傲气,想:“我死都不怕,又何必妄自菲薄?这报仇之事我一人承担,绝不向他人求恳。” 他刚想转身离去,却听杨龙儿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一向义薄云天,又是师姐,师弟有事,怎能置之不理?只好仗义一把,为师弟两肋插刀,此乃我份内之事,你也不用谢我……” 正自吹自擂,杨襄儿上前道:“郭大哥,你也不要生气,我姐姐一向口是心非,嘴无遮拦。况且现下有易门主与张姐姐在此,这事儿无半点危险,以她鸡飞狗跳的性子,此等热闹之事绝不会错过。” 杨龙儿被她说穿心思,登时恼羞成怒,道:“臭襄儿,什么叫口是心非,嘴无遮拦,鸡飞狗跳?我这是心思缜密,未虑胜,先虑败。你目无尊长,竟敢这般小瞧你姐姐?” 襄儿回嘴道:“我又没说错,要不然你为何早早将自己化妆成诸葛亮?连胡子都不舍得拿下。” 杨龙儿无言以对,一把扯下杨襄儿头上英雄冠,怒道:“你还不是早早打扮成周瑜?还敢说我。” 两女互相拉扯,登时乱作一团,郭树临望着两人,心情稍有好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之后七人各司其职,将戏台搭好,郭树临饰演曹操、杨襄儿演周瑜、杨龙儿演诸葛亮、李季栖演黄忠、张卉心演孙尚香、易武阳演刘备、柳敏诗演闲杂人等,唱了一出火烧赤壁。几人虽然都经常听戏,但唱功却不咋地,不时荒腔走板,好在村民孤陋寡闻,全无见识,只知热烈鼓掌叫好。导致杨龙儿杨襄儿张卉心等得意洋洋,飘飘欲仙。 待得戏曲接近尾声,那假鸿雁飘然而至,声音缥缈地说道:“吉时已至,现由我为洪老先生祈福。”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名壮汉将洪稻棺木抬至灵堂前,安放于牌位之下,那棺盖并未合上,郭树临等人无意间一瞟,立时大吃一惊,只见那洪稻全身被牢牢绑缚,面目如同槁木,仰面朝天,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竟似有极大怨恨一般。假鸿雁走上前去,神情肃穆,取出一面白旗,立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众村民也随之下跪,默默祷告。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她向着洪稻遗体深深一揖,朗声道:“魂魄归天,世无可恋,洪老先生您就安心离去吧。”说着话,她将手中白旗在洪稻面前一拂。 随着她这一番举动,那老者双目渐渐阖上,牙齿也松弛下来,面色极是安详。 村民见状,皆面露欣慰笑容,洪九更是长舒一口气,笑容灿烂,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双目望向假鸿雁,神情极是虔诚。 假鸿雁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道:“洪老先生已然仙去,我以玉仙宫掌教之名,宣布葛藤村自此以后由我玉仙宫管辖,孤魂野鬼再也不会于此出现。你等需建立生祠,供奉香火,祭拜于我。每年腊月,我会派出使者,前来收取岁贡,金额并无规定,以衡量诸位虔诚之心。” 郭树临心想:“看这情形,莫非这洪稻死后鬼魂不得安生,在村内作乱?假鸿雁替他们平息了灾祸,故村民对这假鸿雁极是信任,以至于对她顶礼膜拜。” 正心下思忖,村民皆五体投地,齐声道:“圣女法力无边,福泽广大,我等自是诚心侍奉,绝无二心。” 假鸿雁嘴角微扬,神情间透着得意。 ... 正文 七十 假戏真做 正当村民们如释重负,假鸿雁洋洋自得之时,忽然之间,奇变陡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棺木居然无缘无故晃动起来。这一晃不要紧,竟连带着整座祠堂内也震动不止,大殿内立时泥沙俱下,尘土飞扬。同时那棺身内也发出刺耳声响,仿佛百爪挠心,令人心烦意乱。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向棺材内望去,一见之下登时气为之夺。只见那洪稻眼如铜铃,面色狰狞,正拼命挣扎不休,虽然周身被绳索缚住,一时脱身不得,但一双手却片刻也不停歇,死命往棺材内壁抓去,那刺耳声响正是由此发出。 “诈尸啦!”洪九发出一声尖啸,转身便跑,其余村民本已心惊胆战,见他起头,也是纷纷效仿,数百人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往祠堂外奔去。 “慢着!”假鸿雁高亢的声音压过一众纷扰,清清楚楚地传至每个人的耳中,同时她再度放出寒气,霎时令所有人周身冰冷,情绪也随之平复。 假鸿雁皱着眉头,向着洪稻尸身一指,只见一道旋风向洪稻席卷而去,霎时间,那洪稻肌肤上便覆盖了一层寒霜。那洪稻立时停止了动作,不过依旧咬牙切齿,眼露憎恨。 “鸿雁圣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洪稻怨念已除,今后再也不会闹腾了吗?怎么现下反而变本加厉,居然还诈尸了?”那头发花白的洪大走到假鸿雁身前,不满地说道。 假鸿雁也是一脸迷茫,喃喃道:“诈尸?这不是诈尸……这是……这是……这是……”连说了三个这是,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愣在当场,张口结舌。 洪大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生出疑心,还待追问,忽然那棺木飞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接着重重落地,“喀嚓”一声,棺身摔得四分五裂。在一片狼藉之中,那洪稻佝偻的身躯缓缓站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脱离绳索束缚,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一众村民。 这变化全在一瞬之间,村民尽皆目瞪口呆,全然来不及反应。只见那洪稻身形一晃,转眼已来到洪九身旁,伸手搭着他的肩膀,一边轻拍,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好外孙,当真孝顺,好好好,我活了近百岁,无病无灾,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去了,还真是多亏了你啊……” 洪九面直吓得无人色,身子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说道:“爷爷……我……我……我不是故意……故意下……下毒害……害……害您的……只是……只是那洪大……洪大他……说……说……说如我将您拐杖里那块天月白儿石给……给他,我欠他的赌……赌债……便……便……一笔勾销……” 洪大闻言色变,慌忙说道:“兀那洪九,莫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觊觎你祖父家产,说要我帮忙找寻毒药,事成之后便将那天月白儿石给我。你莫要本末倒置,意图开脱罪责。” 郭树临等见着死人复生,已是难以置信,没想到此时又牵扯上这么一出夺产杀亲大戏,更是闻所未闻。一时之间只是呆立一旁,怔怔旁观。 洪九听洪大这般说法,当即杀猪似地大叫起来:“爷爷,您可要千万相信孙儿啊!要不是受此人撺掇,孙儿岂敢对您下手?您……您……又活了?这……实在……太好了!待孙儿好好尽尽孝道,再服侍您个几年……” 那洪稻阴恻恻一阵冷笑,伸出长长的舌头,顺着洪九脖子绕了一圈,道:“孙儿,爷爷我已经死了,你要尽孝道,那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陪我一块儿进地府,怎样?你不会拒绝吧?”言毕,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向洪九脖子咬去。 眼看洪九便要丧生尸口,忽听假鸿雁一声娇叱,一道白光闪过,接着“轰隆”一声,洪九与洪稻之间似有一个气团炸开,洪九受气流冲击,瞬间飞出老远。他脖子被洪稻舌头上倒刺一扯,登时鲜血淋漓,不过所幸倒刺入肉不深,没有伤及要害,险险捡回一条性命。 那洪稻退后几步,收回长舌,将浑浊的目光投向假鸿雁,困惑地说道:“你又是何人?敢管我家私事?” 假鸿雁秀眉紧蹙,厉声道:“你这妖孽,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作恶,我今日如不将你除去,怎对得起我玉仙宫之盛名?”说完,她纵身跃起双手连挥,数十道洁白冰晶迅若飞箭,急急射向那洪稻。 那洪稻见那些冰箭来势凶猛,身形晃动,意图闪避,但这些冰箭去势奥妙,蕴含武学至理,先后错落,方位有别,这洪稻哪里避得开?只听数道锐器入肉之声传来,那洪稻身上登时密密麻麻插满冰箭,翻身坐倒,但他神色漠然,似乎这些冰箭并未给他造成痛楚。 假鸿雁几个起落,来到洪稻身前,手中寒气凝集,喝道:“玄冥地幽掌!”一掌击出,夹杂着无数雪花寒霜,向着洪稻头颅攻去,气势如虹,掌力无俦。 眼看洪稻便要命丧于她神掌之下,谁知她攻势刚到半途,忽然于半空顿住。她骤然色变,收掌回身,换了个方位,再度一掌击出,没料到此掌依旧在半空中被拦了下来,似乎洪稻与她之间有一道无形气墙,将两人牢牢分隔一般。 她绕着洪稻转了一圈,连换了十数个方位,依旧无功而返,仿佛这洪稻周身伫立着的乃是一道围墙,将他包得严严实实,无半分空隙。 假鸿雁停下攻势,倒吸一口气,掌中瞬间白光闪烁,仿佛冬日阳光映于白雪一般。她神色凝重,缓缓道:“寒玉凝九州。”说罢,也不见她双足如何发力,身子便平平飞起,如凌波仙子一般,飞过数丈距离,一掌向那无形气墙击去。 张卉心见多识广,悄然惊呼道:“这是玉仙宫最强的掌法,便是历代玉仙宫掌门之中也是练成者寥寥,此女竟然有此杀招,来历绝不寻常。” 说话间,假鸿雁已然来到洪稻身前,掌力如苍穹广被,自四面八方向向洪稻涌去。那原本挡路的气墙此刻竟如纸糊一般,被掌力一触即溃。假鸿雁心下大喜,掌势不停,仅仅掌风所及,那洪稻已是皮开肉绽,衣物破碎。 便在此时,情势突变。 那道气墙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将假鸿雁掌势阻了一阻,便在这一瞬之间,洪稻周身所插冰箭尽数飞起,向着近在咫尺的假鸿雁激射过去。假鸿雁无暇躲闪,情急之下掌力陡然加强,向冰箭迎了过去。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冰箭登时化为冰屑,满天飞扬,那洪稻身子也被打得四分五裂,如同五马分尸一般,四肢与头颅互相分离,散落一地。 冰屑尽数落地,那假鸿雁委顿在地,气喘吁吁,胸腹华服被鲜血染红,两枚冰屑碎片嵌入其中,原来她掌力虽强,但毕竟难以护得周全,这两枚冰钻自她掌力缝隙之处钻入,将她重伤。 洪九与洪大本已躲起,此刻见两方争斗已毕,各自从藏身处冒出头来,向那洪稻头颅走去。 两人靠近那头颅,洪九声音颤抖,叫唤道:“爷爷,爷爷……” 隔了半晌,那头颅毫无动静,洪大不耐烦起来,大声道:“你也忒胆小了,头都飞了,哪还有活路?”说罢,大步上前,将那头颅一把拎起,细细打量一番,见那头颅双目紧闭,神色平静,并无半点出气,只道是死透了,当即大笑起来,转头向洪九道:“我早说过将老头尸身烧了,省得瞧着心烦,你偏说要依习俗入土为安,这才惹出这么多事来。现下还不是尸骨无存?” 洪九也长出一口气,上前道:“我那天刚想放火来着,谁知这老头虽然死了,但眼睛一直瞪着我,牙齿也咬得铁紧,我担心当真阴魂不散,便不敢下手,恰好此时鸿雁圣女来此,对我说此乃怨念深重之相,对我说需祈福冲喜,方能避免灾祸,我信以为真,这才忙着张罗……” 他还未说完,忽然那洪稻头颅血口一张,长舌伸出,在他颈部一舔,同时白牙一咬,将洪大喉头咬去一块。两人猝不及防,尽皆中招,洪九右颈鲜血直喷,洪大则无法呼吸,两人蜷缩在地,挣扎一阵,便没了声息。众村民远远望去,只见两人面色发青,双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 那洪稻头颅咳嗽两声,惨笑两声,道:“老夫便是死了,也要拖你们两个畜牲下水,不然岂不是死后也要做个糊涂鬼……”说着说着,他声调渐低,终于没了动静。 易武阳向郭树临等传声道:“咱们先不忙上去,免得暴露身份。我看这假鸿雁受伤虽重,但她功力深湛,多半不会有事。”郭树临等人眼见洪稻化身活尸,成功复仇,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时心下骇然,也无上前之意。待得村民们渐渐围拢,这才混在人群之中,向那假鸿雁走去。 眼看就要接近那假鸿雁,忽然那洪稻头颅处发出一声娇笑,随即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素雪衾,你一向自诩武功绝顶,想不到自己也有今日吧?” 那假鸿雁乍闻此声,登时脸现惊恐之色,惊呼道:“是你?这洪稻尸身……是你在操控?” 那声音倏忽间又变了个方位,自村民之中传来,说道:“我给他喂了尸虫,令他死而复生,现下他手刃仇人,心愿已了,自可安详而去。而我也借他之手,将你重创,这下我看你还能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那假鸿雁蓦地大喝一声,身子飘然而起,阴寒掌力再度汹涌而出,将四周水汽化作一股股冰雾,遮住众人视线。随即她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待得雾气散去,一名白衣绝美女子出现在假鸿雁原来位置,神色冷峻,自言自语道:“这素雪衾冒我之名,到处败坏我玉仙宫声誉,着实可恶,此刻她身负重伤,应当逃不远,此次我就算耗些力气,也要将她斩草除根,以清理门户。”说罢,她身形腾空而起,向着那素雪衾遁去方向追去。 郭树临瞧得真切,此女子的的确确,便是鸿雁无疑。一时间,一股炙热怒火冲上郭树临大脑,令他不顾一切,红着双目,向着那鸿雁狂奔而去。 杨龙儿与杨襄儿此刻也惊骇得无以复加,互相对望,颤声道:“素雪衾……这是妈妈的名字啊?这假鸿雁……是我们妈妈?” ... 正文 七十一 与君同行 鸿雁速度奇快,转眼已飞得没了踪影,郭树临怒发如狂,毫不松懈,紧追不放。过不多时,他已奔至一峡谷之中,此处虽不如鬼愁峡那般地势险恶,但也是崎岖不平,其中树木郁郁,杂草丛生,根本全无道路。郭树临咬牙坚持,尽往灌木树枝间钻去,走了一里,他衣物被荆棘尽数扯烂,身上也被划出一道道血痕,但他全不在意,甚至可说是甘之如饴。 又走了半柱香时间,他耳听得前方传来喝呼碰撞之声,似乎有人正在动武。他循着那声音行去,过不多时便来到灌木尽头,一片草地出现在眼前。他躲在灌木中,定睛望去,果不其然,在那草坪之上有两人拳来脚往,激斗正酣。 那两人赫然便是鸿雁与素雪衾,只见那素雪衾身法奇幻万变,掌力如同冰风雪暴,向鸿雁侵掠而去。鸿雁则站立不动,周身气劲旋转,将素雪衾掌力尽数挡住。 郭树临眼见两人武功高得出奇,凭自己现下功力绝非敌手,只能强忍怒火,躲在一旁,等待双方两败俱伤,自己再去渔翁得利。 他心知复仇之事极为艰难,绝非凭一时之勇能够达成。是以虽怒火攻心,但并未陷入疯狂,反而使得他比平时更为冷酷。 再斗了一柱香时间,那素雪衾忽而攻破了鸿雁气罩,靠近了鸿雁身前,只见她脸露喜色,倏忽吐出数道掌力,结结实实印在鸿雁身上。 那鸿雁摇晃数下,转眼化作水雾散去,原来竟是一道镜影。 素雪衾脸上变色,刚想跃开,忽觉四周气劲绵绵不绝,向自己缠绕上来,她本已全力出击,一时内力不继,登时动弹不得。 只听一声轻笑传来,鸿雁的身形在她身旁出现,出指如风,连续点了她章门、上脘、肩井等数个大穴。素雪衾本已受伤,如何能够抵挡?登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委顿在地。 鸿雁秀眉微蹙,看了看自己指尖,道:“你穿了幽冥地衣?”声音微颤,似乎颇感痛楚。 素雪衾惨然一笑,低声道:“你虽伤了我,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地衣上布满菌类,如不服我独门药物,不久就会全身长满菌瘤,保证连你师父活转过来也认不出你。” 鸿雁凝望着她,冷冷道:“你待怎样?” 素雪衾咳出一口血,气息奄奄地说道:“你立下誓言,就说再也不会派人追杀我,我自也不会再与你作对。我给你解药,你放我离去,自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鸿雁神色凝重,沉吟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素雪衾面露喜色,远远抛出一个药盒,道:“外敷内用,皆是此药。”说罢,挣扎起身,向远处走去。 鸿雁接过药盒之后,一动不动,目送素雪衾走远,忽然出言道:“何方宵小,在一旁窥伺本宫?”说罢,她舞动长袖,郭树临只觉数道气流缠绕上来,将他往前一拽。郭树临猝不及防,被气流自灌木丛中拽出。连翻数个跟头,栽倒在鸿雁面前。 郭树临心知自己命悬一线,当即横下一心,纵身跃起,一掌“群妖辟易”,向鸿雁攻去。 鸿雁冷笑一声,侧身避开此掌,随即一挥袖袍。郭树临只觉一股气劲如钢似铁,直中胸口,登时“啊呜”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飞出老远。 鸿雁飞身赶至,又是数道气流自周身钻出,将郭树临悬于半空,道:“你那一掌倒也不错,可惜火候太浅,临敌经验也差。说吧,你是何人所派?为何要跟踪于我?” 郭树临用力挣扎,发现那气流缠绕甚紧,全然无法挣脱,自知无幸。于是不发一言,只是对鸿雁怒目而视,仿佛要将这仇人面目牢牢印入脑海,至死不忘。 鸿雁露出困惑表情,道:“你干嘛这般看着我?我和你有仇么?还有,你为何要扮作白脸奸臣?难道你是一名戏子?” 说着,她一把将郭树临胡子扯下,接着运功凝出一个水球,往郭树临脸上一泼。郭树临脸上脂粉被水冲落,露出本来面目。 鸿雁凝神一瞧,登时惊呼一声,叫道:“郭少当家?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么?” 郭树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没死之前,我怎么能死?” 鸿雁似乎极是震惊,面色惊疑不定,后退数步,对着郭树临不停打量,同时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郭树临本有无数恶毒言语,想要对着鸿雁咒骂,但事到临头,却是一句也骂不出口,只能死死盯着鸿雁双目,以目光发泄怒火。 过了一盏茶时间,鸿雁忽然浅笑一声,道:“莫非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郭树临点了点头,依旧默不作声。 鸿雁伸出一只手指,支着杏腮,嘟着嘴说道:“但人家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呢,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便让你杀了我,如何?”语气天真,似在对人撒娇一般。 郭树临心头大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当真……会让我杀你?” 鸿雁灿烂笑道:“当然啦!本宫身为圣女,金口玉言,跟皇上圣旨也差不了多少,绝不会反悔。” 郭树临倏忽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鸿雁不答反问,道:“你住在何处?” 郭树临不知其用意,心下思量:“她绝不会安什么好心,莫要中了她的奸计,害了同伴。”于是说道:“我独来独往,只为找你复仇,故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鸿雁面露微笑,欣喜地说道:“那就好啦!我要你跟着我一起走,照顾我饮食起居,啥时候我觉得心满意足了,你便可下手杀我。” “什么?”郭树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鸿雁,但见鸿雁神色认真,绝无半分玩笑之意。不由浑身颤抖起来,暗想:“她究竟作何打算?我武功远不如她,她要杀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莫非她闲着无聊,想要捉弄于我?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报仇的机会……”想到此处,郭树临脱口而出,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立下毒誓,绝不食言。” 鸿雁当即正色敛容,道:“道君在上,本人乃玉仙宫弟子鸿雁,现在此立誓。我愿与郭树临同行,只消他一路上对我照顾周到,令我满意,我便将我性命交由他处置。如违此誓,必叫我身入十八层地狱,死得苦不堪言。”说完,她随手一挥,将郭树临自空中放下,笑眯眯地望着他,道:“郭少当家,怎么样?这下你肯相信我了吧?” 郭树临不动声色,拍了拍身上尘土,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去何处,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鸿雁道:“我要你陪我说说话。” “说话?”郭树临皱起眉头,问道,“这天下之大,伶牙俐齿之人甚多,为何要我陪你说话?我一向口拙舌笨,你又不是不知道。” 鸿雁撅起嘴,道:“我偷偷出宫,云游四方,一直是孤身一人,实在是闷得慌。但我身份尊贵,怎能与身份低贱之人结交?唯有你,既是我以往熟识之人,又不会巧言令色,巴结与我。故也只有对你,我才能敞开心扉,说些心里话。” 郭树临心想:“她这么说,想必还是存了杀我之心,也只有如此,她才会放心对我说出私密之言。看来事不宜迟,我需先下手为强才行。” 这般想着,他露出无奈神色,道:“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洗耳恭听。” 鸿雁嗔道:“当然要由你负责找话题啦,不然你怎算履行诺言?” “我?”郭树临闻言一愣,随即大感头痛,挠头半晌,出言问道:“那我问你……适才与你动手那女子……似乎在你身上下了毒,你取得了解药,为何还不服食?你不怕毒性发作吗?”话一出口,郭树临立感后悔,心道:“我何必提醒与她?任她自生自灭好了” 鸿雁得意一笑,道:“那个傻女人,我练有寄灵显化,只需寄灵于体内菌株,将之排出体外,便能安然无恙。根本无需劳什子解药。” “那你为何将她放跑?”郭树临诧异问道。 “她是我师伯,以前曾与我师父争夺过玉仙宫宫主之位,之后又因废立圣女之事与师父起了争执,以致与我师父水火不容。在明月台上一场大战,她被我师父击败,负伤远遁。临走之时,她偷走了我玉仙宫圣物‘天月白儿石’,我不知她将此石藏于何处,故而将她放跑,并悄悄将一冰钻置于她经脉之内,之后我只消感应那冰钻中寄灵,便可找到那白石下落。”鸿雁毫不遮掩,据实以告。 郭树临没想到鸿雁当真直言不讳,更是印证了心中猜测,知道鸿雁随时会杀自己灭口,不由暗自戒惧。 鸿雁说完,闭起双目,露出思索神色,过不多时,她睁开眼睛,喜道:“好啦,那素雪衾停下来了,我们这便去找她吧!” 郭树临皱眉道:“可是你答应过她饶她性命,不再追杀于她。你此刻破誓,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鸿雁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杀她,只要我取回白石,再废了她玉仙宫武功,这便罢手,让她颐养天年。” ... 正文 七十二 虎狼之师 湘蜀交界的崇山峻岭之间,有着一座与众不同的绿林山寨。之所以说这山寨与众不同,是因为自这座山寨建立以来,从未有过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行,甚至从未见人迈出寨门,可说是盗匪中的异类。不过在周边各村的村民之间,却零星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这座山寨的寨主神通广大,是位跺一跺脚,神州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是以村民们都对这山寨充满了敬畏,常常上门送些山珍野味,以示归附之意,这山寨中人倒也来者不拒,将村民礼物收下,客套几句。之后继续紧闭大门,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不过这日清晨,山寨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白袍白帽男子穿过薄薄的雾气,踏着险峻的山路,来到了寨门之前,以极有规律的手法,重重地敲响了寨门。 高亢的响声划破了山间的宁静,惊得树上鸟雀纷纷飞起,但那山寨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反应。过了许久许久,那寨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位幼童冒出头来,道:“无先生,大当家说了,你办事不力,他不想见你。” 这名白袍男子正是戴上无角蛑面具的萧贱,他冷冷说道:“大当家这是要翻脸不认人了?我九头蚰蜒为了大当家所派差事,尽心尽力,舍生忘死,陆续填了八条人命进去。这笔账可不是他想赖就能赖得掉的。” 那幼童道:“大当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如再在此纠缠,莫怪大当家将你拿去喂猴。”说罢,头往回一缩,便要关门。 萧贱倏忽一脚,将大门踹开,那幼童向后急退,躲过了门板的冲击。萧贱大声道:“他娘的,张献忠,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何等落魄处境。你被左良玉赶得东奔西跑,被秦良玉堵住不敢进川,现下竟敢欺负到我九头蚰蜒头上。老子便算只有一人,也能将你这破寨子拆了,你信不信?” 他话音刚落,忽然四周建筑屋顶、阳台、窗户、门缝处凭空冒出无数人影,皆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将萧贱牢牢锁定。同时马蹄声响,数十名彪悍骑兵自前方狂奔而来,及至萧贱身前,数十匹马同时停住脚步,动作整齐划一,时机分毫不差。 马上骑兵为首一人喝道:“无角蛑,此乃八大王营帐,岂能容你撒野?你要明白,此事是你有负八大王所托,而非八大王对你不住。我军在秦良玉军中设有探子,知道那杨天辰女儿已然顺利通过剑阁,前往成都。而你竟失手被擒,实是无能之极,居然还有脸回来。八大王不将你治罪,已是宽宏大量了。” 萧贱挺胸道:“蒲忠心,这儿还轮不到你这个狗腿子说话,你叫八大王出来,我与他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孰是孰非。” 蒲忠心双目寒光闪烁,不发一语,缓缓抬手,道:“放箭。” 他刚一说完,便听无数弓弦弹响之声发出,数百支利箭划过长空,直向萧贱射去。 萧贱向后一翻,退开数丈,躲过箭雨,站地冷笑道:“来的好,我倒要见见你们这些残兵败将有何能耐!”说罢,他身形如风,疾向蒲忠心掠去。 他精通武当心法,是以虽未用阴阳雷亟,但依旧速度惊人,满拟弓手绝来不及再次射箭。但谁知身形甫动,耳边立时弓弦声响,箭雨再度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数箭擦过脸颊,不由大惊,急忙跃在空中,使出“铁板桥”功夫,身形平躺,形如一座窄桥,这才堪堪避开要害,不过仍有数箭射中他的肩头。萧贱惨叫一声,向地面坠落。 他身子距地面还有数寸,蒲忠心已骑马奔至他跟前,用力一挥,抛出数个套索,向萧贱脖子卷来,计算精准,仿佛与弓手有无数次配合一般。 萧贱哪能中招?双手如电,瞬间将套索尽数收入怀中,随即奋力一拉,打算将蒲忠心拉下马来。谁知巨力发出,绳索那端竟空空如也。正惊诧间,忽见又有数道绳索自四面八方飞至,此时正是他旧力初消,新力未生之际,根本腾不出手来。眼看便要被那套索缚住,他骤然大喝一声,身边出现一柄金色长剑,在半空一拧一转,如同一道金色圆盘,登时将套索尽数斩断。 这数下交手皆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待绳索尽断,他才堪堪落地。随即他环顾四周,发现周身已有数柄长戟顶着自己,稍有反抗,只怕便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他毫无惧色,手负身后,不急不慢地说道:“蒲忠心,没想到你这批弓手本事还不错,居然会连珠箭的功夫,而且颇有准头,倒令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蒲忠心哼了一声,道:“我天王军还没落魄到要你无角蛑看得起的地步。” 萧贱毫不在意,继续道:“你手下骑兵也有两把刷子,刚才那攻势层层叠叠,一浪接一浪,令人防不胜防,要不是我功夫高深,只怕要着了你的道儿。” 蒲忠心哈哈大笑,道:“你现下枪刃加身,无半点反抗之能,居然还说如此大话,当真令人笑掉大牙。” 萧贱淡淡道:“无妨,你叫他们刺下去好了,反正一命换一命,我无角蛑能拖你蒲统领一起走,怎么也不算吃亏,是不是?” 蒲忠心心下一惊,刚想四下打量,忽觉脖子处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幽蓝长剑正贴着自己脖子,散发着慑人光芒。 “无角蛑,你……这是……飞……飞剑?”蒲忠心大骇矍然,结结巴巴地问道。 萧贱点了点头,道:“你既然明白,我也不多费唇舌,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身上穿着金丝软甲,你手下这些破铜烂铁最多只能给我挠挠痒痒,你如不信,尽管叫他们下手。” 蒲忠心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生出怯意,忙一抬手,道:“放了无角大侠。” 他手下骑兵极是听话,当即撤去长戟。纵马退后一步,整整齐齐地围在萧贱身旁。 蒲忠心满脸堆笑,道:“那个……无角大侠,我跟您开玩笑呢,您看……不如您撤去飞剑……我带您老人家去见八大王,您意下如何?” 萧贱摇了摇头,道:“你们天王军以出尔反尔著称,名声可不怎么样,我怎敢轻信于你?这样吧,你一个人领我前去,见着了张献忠,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张献忠所率部队曾数次被明军逼得走投无路,每次均表示诚心投降,但甫一出包围圈,便即刻造反,全无诚信可言。江湖有言道:“皇帝开口,千金难换。献忠投降,放屁拉屎。” 蒲忠心见诡计被他识破,登时脸上变色,还想继续忽悠,忽听身后脚步重重,一个洪亮笑声传来,道:“无角蛑,你可太看不起我天王军啦!我张献忠虽然不才,但绝不坑害江湖同道。蒲将军为人能干,就是胆子小了些,你如将他吓出病来,我可要你赔我。” 萧贱心道:“你当年抓我义兄张智难的时候与他还是一条船上的呢,当真说话如同放屁一般,臭不可闻。”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哥哥,好久不见啦!你我许久未见,我特地来看看你,你竟派了这么多人欢迎我,当真令我受宠若惊。” 张献忠面现尴尬,挥了挥手,那些骑兵弓手登时散去,仅仅留下他身后数名将官。萧贱体察入微,发现这些将官皆呼吸悠长,心跳有力,无一不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 萧贱心念一动,一金一蓝两柄长剑也随之散去。他跨出两步,走到张献忠面前,道:“老哥哥,老弟我把你委托的事搞砸啦,特来负荆请罪,谁知你这帮手下误会了我的来意,闹了这么多事情出来,他们脑子当真……那个……有些不太灵光。” 开门幼童及蒲忠心皆心中暗骂:“还不是你口口声声说兄弟死了,要和八大王算账,现下居然将事情全推到我们头上,当真卑鄙无耻。” 张献忠极是热情,一把搂住萧贱,与他勾肩搭背,道:“这些小事,理他做甚,我天王军要夺取天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老弟的九头蚰蜒呢!走走走,你我久别重逢,这便去喝上几杯,一醉方休。” 萧贱也不推辞,与张献忠搂搂抱抱,摇摇晃晃地向山寨深处走去。 张献忠将他领入一栋大屋,命人摆下酒席,点上香烛,安排众人入座完毕。随即叫丫鬟在自己及萧贱杯中倒满酒水,道:“无角老弟,你舟车劳顿,我这一杯酒先敬你。我干了,你随意。”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贱毫不示弱,也是一仰脖子,将酒喝得涓滴不剩。张献忠见状,领头喝起彩来,他手下那些将领也纷纷效仿,热烈鼓噪。 张献忠忽而面露沉重之色,道:“无角老弟,我听说你那几个兄弟皆于此行之中丧生,可是我消息有误?” 萧贱摇了摇头,叹气道:“生死由命,我们本已捉住杨氏双姝,谁知却遇上了罕见罕闻的怪物,以致功亏一篑,我侥幸逃生,但我那几个兄弟却……”说到此处,他声音哽咽,难以为继。 这倒并非萧贱有意作伪,他身为无角蛑期间的确与这几名义兄情谊深厚。不过自他取回真灵,已是情感淡薄,此刻虽有悲伤,但也只是一时感怀,即刻便平静如初。 张献忠奇道:“老弟你武功已是江湖绝顶,更有何种怪物能凌驾于你?” 萧贱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在万妖之窟中所见所闻尽数讲了出来,他深知张献忠多疑,是以将细节处描述得活灵活现,但却略过了自己三灵合一等重大变故。说到白起武功,他更是毫无虚言,将其神通一五一十尽数道出,只听的在座众人尽皆面色苍白,瑟瑟发抖,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张献忠曾见识过张智难那鬼魅般的身手,知道世上原有此等怪物,是以对萧贱所言深信不疑,待得萧贱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萧贱肩膀,道:“无角老弟,亏得你了。” ... 正文 七十三 杀生为王 张献忠听完萧贱叙述,似乎感同身受,唉声叹气地接过萧贱话头,道:“无角老弟,原来我也如你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直到有一日……”说到此处,他眼中露出恐惧神色,嘴唇微微发抖,沉默了下来,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萧贱略一推测,已知他想起了龙王山与张智难那一番交战,心中偷笑,但还是正色道:“张老哥,世上的确有些超越常理之事,但我相信以你现在这等军力,对付任何怪物皆不成问题。你也无需太过忧虑。”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无角老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自脱离高迎祥之后,的确有过一段风光日子。一年前,我甚至连明太祖祖坟都挖了,那时天下谁人不知道我的大名?可惜我锋芒太盛,成了崇祯眼中钉肉中刺,遭各路明军围剿,现下只能带着这些残兵败将躲在这山沟沟里头,偷偷摸摸地过日子。以我现下军力,连一般武林门派都比不上,更别提对付什么怪物了。” 萧贱端起酒杯,脸露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张大哥,小弟我不久前听到一些异闻,着实令人悚然,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哦,愿闻其详。”张献忠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逃出秦良玉军营之后,曾在重庆一带有所逗留。一日在酒肆中与酒客闲聊,听一位侠客说起在湘西鄂南一带,有一支神秘的兵马,专门袭击朝廷的军营衙门,其人数不详,来历不明,进退如电,来去如风,而且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从不留活口。朝廷畏之如虎,甚至下令禁止官兵谈论此军。但如此一来,此军在百姓之间反而越传越神,江湖中人称此军为‘瘴’,意为此军夺人性命于无影无形,直与瘴气无异。”萧贱不急不慢地说道。 张献忠面现敬佩神色,道:“如果此军当真如传闻一般厉害,那当真是我义军之福了。” “张大哥不必妄自菲薄,且听我说完。”萧贱依旧一副悠然态度,缓缓说道,“后来我对此军生出好感,想要亲眼目睹一番。于是我根据传闻中此兵马行踪及作为,详加探查之后,推断其下一个目的地极有可能是巴中县秦王府。” 张献忠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巴中县……那……不是四川界内吗?这部队出没于湘鄂一带,怎会到四川作乱?” 萧贱得意一笑,道:“俗话说兵者诡道,这队兵马尽攻击军营县衙等吃力不讨好之地,着实令人生疑。而且其在湘鄂一带大兜圈子,似乎想要吸引朝廷军队注意。果不其然,那四川总兵秦良玉随后便得朝廷诏书,将大部队开往湘鄂边界,严阵以待。” 张献忠一言不发,怔怔地听着萧贱叙述,眼中神色越来越凝重。 萧贱继续道:“那支兵马行动路线一直是自西向东,我寻思假如当真如我所想,那此兵马真实目的地必然在相反路径上。于是我沿着地图自东向西找寻,发现那秦王府无疑是最好的下手对象。首先秦王乃是皇亲国戚,地位尊崇。再者自胧月郡主嫁于川西鲁家之后,秦王府中财富渐增,如今只怕与天下首富楚王不相上下。第三,那秦王正在鲁家客居,府中空虚,正是下手良机。于是我日夜兼程,来到秦王府外潜伏下来,等了三日三夜。” 萧贱顿了顿,瞥了张献忠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心下深感满意,接着说道:“第三日夜间,那传说中的兵马果然如我所料,前来夜袭秦王府。我瞧得真切,其当真如传闻所说一般,进退如电,来去如风,秦王府兵虽然精锐,又有三眼神铳等强力火器,但在其绝妙阵法以及强大武力面前依旧溃不成军。尤其是其中弓手,连珠箭发,中者立毙,又有骑兵配合无间,连环冲击,如波涛汹涌。其中行军布阵之精微奥妙,如果没有长年累月的操练,绝无法达到这等程度。便像今日蒲统领捉拿我之时所用阵法,简直与之一模一样……” “够了!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张献忠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脸上乌云密布,再无之前半分和蔼。 萧贱哈哈一笑,道:“张大哥,明人不说暗话,你故意让部队装出软弱无力的样子,其实在四川早已布下精兵,暗中抢夺粮饷,打击朝廷,为你最终入川为王做准备,当中思量,不可谓不深……” 张献忠气极反笑,道:“无角蛑,你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但我倒要劝你一句话,聪明人都不长命。我为了你好,还是要请你少喝些酒,早些下去休息。”说罢,他使了个眼色,他身旁将领中骤然跃出两人,身形错动,向萧贱扑去。 萧贱安坐不动,待那两人扑至身前,他倏忽出手,重重一拍桌子,桌上酒杯中登时泼出大量酒水,拦在自己身前。那两人措手不及,被酒水击中面部,立时大叫一声,竟而昏倒在地。原来萧贱在酒水中混入了自己内力,使之凝聚成形,加之两人扑得又猛,两两相撞,如同重锤轰击一般。 萧贱在张献忠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站起,不等他再次下令,向着他深深一揖,道:“张大王,稍安勿躁,我之所以来此见你,正是有归附之心,相信以你这等练兵手段,他日必能在天下有一席之地。” “你要归附于我?”张献忠闻言一愣,随即大喜,出言问道。 萧贱点点头,道:“不光是我,大王请看此信。”在怀中一掏,摸出一封书信,向张献忠随手一扔,那信平平飞出,缓缓落入张献忠手中。 张献忠狐疑地拆开信封,低头一看,脸色立变,难以置信地望向萧贱,问道:“令狐门主也要相助于我,共夺天下?” 萧贱道:“这是令狐门主亲笔撰写,哪里还有假的?” 张献忠之前曾与血龙门有过书信往来,见过令狐九剑笔记,此刻细细端详之下,发现此信的确出自令狐九剑手笔。而且这信上火漆,信纸样式的确是血龙门所用,当下更无怀疑,欣喜若狂道:“萧兄,你此去立下如此大功,当真对我天王军恩同再造。归附之言莫要再提,我愿让你做我军第二把交椅,日后成事,共分天下。” 萧贱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点头哈腰道:“大当家何出此言?在下不过将功补过而已,以后我九头蚰蜒也会听大当家号令,为天王军出力。” 张献忠心情大好,仰天长笑,道:“无角老弟,来来来,你我今日喝个两百回合,哪个不醉哪个便是乌龟王八蛋。” 萧贱装模作样,与他推杯换盏起来。觥筹交错之间,两人言语亲密,便如同多年至交好友一般。 这书信的确是令狐九剑所写,不过其目的乃是助萧贱取得张献忠信任,顺利在天王军中做卧底。故写得言辞谦卑,语气诚挚,张献忠果然中计,立马将萧贱提拔为二当家,效果之佳,倒有些出乎萧贱意料。 —————————————— 郭树临随着鸿雁,向着葛藤村东面走去。一路上鸿雁心情大好,满面春风,与郭树临言笑无忌。郭树临强压恨意,虚以委蛇,与之说说笑笑,暗地寻找刺杀之机。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鸿雁抬头一看,见那亭上写着三个大字“报春亭”,于是嫣然一笑,转向郭树临道:“郭少当家,你看我们来得多巧,现在已是冬末,转眼便要开春,这亭子起名‘报春’,好像知道我们此刻到来一般。” 郭树临道:“这有什么,难道我们早来俩月这亭子便会叫作‘报冬亭’不成?” 鸿雁恼道:“你这人全不通风雅,当真如同水泥雕塑一般。” 郭树临见她忽嗔忽喜,微感奇怪,道:“鸿雁,你今日失心疯了么?怎得与你以前表现大相径庭?” 鸿雁脸一红,道:“什么叫失心疯了?我眼看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多年筹谋之事转眼便要成功,心里高兴,表现得浮夸了一些,不可以吗?” 郭树临心中疑虑,直言问道:“你筹谋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 鸿雁不答,哼着小曲,道:“郭少当家,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当年初遇,便是在这初春之际?不过那时花开遍野,芳香扑鼻,不像这里遍地杂草,令人瞧着失望……” 郭树临心神一阵恍惚,仿佛某种沉睡的情感便要在脑海中浮起,但随即一个声音说道:“莫要中了此女奸计,她害了你这一辈子,你今后的人生便是为了向她寻仇,绝不可对她再有其余心思……” 郭树临身子一晃,心中再次被怒火填满,咬牙切齿道:“是,可是当时我不知你是此等人面兽心的怪物。” 鸿雁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她倏忽转头,向郭树临道:“郭少当家,你可相信世间有轮回之说?” 郭树临恨恨道:“我自然相信,如天道无轮回报应,似你这等恶人岂非能得享天年?” 鸿雁淡淡一笑,神色间似有无尽悲伤,道:“那就好啦!” 正说话间,鸿雁忽然面色一变,一把拉住郭树临,低声道:“有人来啦!” 说罢,她纵身一跃,握着郭树临的手,躲进了一旁树丛之中。 ... 正文 七十四 母女重逢 郭树临握着鸿雁纤纤细手,只觉得如同摸着羊脂玉膏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忽然间,那股怒意再度席卷而来。他手登时如遭雷亟,倏忽缩了回来,身子也稍稍远离了一些。 鸿雁浑若未觉,双目紧盯树丛之外。过不多时,数人走了过来,一男子声音道:“这儿有个凉亭,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走。” 郭树临一听这正是李季栖声音,心中一喜,刚想出言求救,但瞬间周身穴道一麻,声音便哽在喉中。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也是毫无反应。 鸿雁冷冷道:“老实些,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郭树临无奈,只得张大眼睛,自树缝中望去。 那凉亭之中坐着六人,正是杨氏双姝、李季栖、易武阳、张卉心以及那血龙门护卫。 杨龙儿焦急地说道:“郭师弟下落不明,也不知他追着那鸿雁到了何处?” 郭树临心下一凛,瞥向鸿雁,只见鸿雁嘴角含笑,满怀深意地望着他,传音道:“想不到你竟成了杨天辰徒弟,这么大的事儿也瞒着我,当真不够意思。” 树丛外,杨襄儿答道:“郭大哥也太冲动了,说好一起报仇,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你们说……他会不会……遭了鸿雁毒手?” 李季栖神色凝重,道:“那鸿雁心狠手辣,如郭师弟贸然上前,的确有性命之忧,但我素知郭师弟为人,他一向沉稳,绝不会冲动行事。现下他定是尾随鸿雁,意图找出其藏身之所。” 易武阳叹气道:“想我与那鸿雁也打过数次交道,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追求我来着,可惜我心有所属,不能如她心意,她便对我因爱生恨,见了面就喊打喊杀。可见女人善变,不可度测……” 话说到一半,张卉心伸出手来,将他耳朵一拧,冷冷说道:“以前之事我宽宏大量,也就算了,你竟敢在我面前又旧事重提,真当我是摆设是吗?等下我得了空闲,定要好好赏你一顿竹笋烤羊鞭。” 这“竹笋烤羊鞭”乃是他夫妻二人的私密话,意思是拿竹鞭击打老二,为血龙门十大酷刑之首。 易武阳杀猪似地叫唤起来,连声道:“老婆大人饶命,武阳知错了,我如遭了此难,以后定然无用,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一了百了。” 张卉心哼了一声,道:“你等会儿见着鸿雁这婊子,如被我瞧出有半点手下留情之意,你便等着变太监吧!” 郭树临忽觉鸿雁身子一抖,忙扭头望去,只见鸿雁脸现怒容,身子弓起,如炸毛猫咪,立时便要发作。 便在此时,那名血龙门护卫倏忽站起,沉声道:“树丛中有人!” 郭树临与鸿雁尽皆大惊,没想到此护卫感觉竟如此敏锐。郭树临心中先是一喜,但随即涌上一股失落之情,似乎不太情愿就此脱出鸿雁魔爪。 但出乎郭树临意料之外,那护卫纵身拔起,竟而扑向另一方向,深入对侧树丛之中。只见那枝叶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会儿,随后那护卫从树丛中背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着彩袍,双目紧闭,正是之前假冒鸿雁的素雪衾。 那护卫将素雪衾背入凉亭,伸手在她背上一推一按,素雪衾喘息一声,幽幽醒转。 鸿雁身子一颤,目露惊诧之色,喃喃自语道:“这是何等至阳功力,竟能化去我所种冰钻?” 素雪衾环顾一圈,见四周围着数人,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忙翻身坐起,作势欲拜,道:“多谢诸位大侠相救之恩,小女子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必会报答。” 她并未认出几人,只因之前在葛藤村中,几人皆画着京剧脸谱,与现下装束大相径庭。 杨氏双姝哪能受她跪拜?两人同时上前,将她扶住,将她细细打量,只见她眉目英秀,与自己的确有五六分相似,不由心下激荡,身子颤抖。 素雪衾被两女扶住,只觉两女将自己抓得甚紧,微觉奇怪,也抬眼望向两人,这一望之下,她立时花容失色,嘴唇不住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龙儿……襄儿……?” 龙襄二人哪里还按耐得住,两人同时一冲,钻入素雪衾怀中,哭叫道:“你是不是叫素雪衾?你是不是我们的妈妈?” 素雪衾双目潸然泪下,紧紧搂住二人,喃喃道:“龙儿……襄儿……苦了你们了……我曾偷偷回梵净山,瞧过你们几眼……有一次我甚至蒙着脸,想将你们抢走,但被你爹爹发现,将我拦下。我又打不过他,只好作罢……” 龙襄二人闻得此言,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问道:“为什么爹爹要如此待你……甚至跟我们说你已经死了?” 素雪衾摇了摇头,道:“是我叫人骗他,说我已经死了。你爹爹那时刚刚闯下‘活如来’的名号,在江湖上如日中天,我身为玉仙宫的罪人,受到玉仙宫门人追杀,如托庇于他的保护之下,难免会对他声名有累,甚至会危及他的事业。于是我托人给他传话,说我病死他乡,望他好生照料你们,万勿以我为念。并将伪造的骨灰盒递上,你们爹爹性子坚毅,又事业繁忙,悲痛了数月,也就熬了过来。” 龙襄二人一听,又是嚎啕大哭,素雪衾本来对她们柔声劝慰,但过了一会儿,她受两人感染,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与两人一同痛哭起来。于是乎,母女三人抱作一团,凉亭之上哭声不绝。 其余人望着这一幕,也是心中感动,任由三人哭个痛快。 三人哭了一盏茶功夫,这才哭声间歇,杨襄儿一边抽泣,一边问道:“妈妈,那你为什么又要装成鸿雁,到这村子里装神弄鬼呀?” 素雪衾抹去泪痕,笑道:“为娘有重要事宜……”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一事,忽然面露忧色,道:“那贱女人就在左近,我万不可连累你们。” 她话音未落,郭树临只觉身边气流涌动,鸿雁托着自己自树丛中飞出,来到了凉亭之前。 凉亭中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鸿雁面含愠色,傲然而立,不由心中一凛。再一看鸿雁身旁,郭树临身子斜靠,与鸿雁肩膀相触,似乎关系亲密,更是大惊失色。 杨龙儿颤声道:“郭师弟……你怎么……跟这位女魔头关系……这么好了?” 郭树临苦于无法出言,急得满头大汗,但此时鸿雁用气流将他四肢操控,看上去就像他行动自如一般,加上他脸上神色,使人以为他不屑于回答,更增误会。 此时,鸿雁冷若冰霜地说道:“我不现身,你们便可肆意诋毁我了?一个个妄称名门大派,却满嘴皆是粗鄙之言,当真令我笑掉大牙。” 张卉心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我们称婊子为婊子,称贱女人为贱女人有何不妥?你自己做出那番事来,还不让别人指摘?你以为你当真是玉洁冰清的圣女不成?” 鸿雁阴沉着脸,道:“我是不是婊子,还轮不到你来评说,你当年勾引我师父,欲行阴阳双修之举,现下又与易武阳勾勾搭搭,当真道德沦丧,人尽可夫。” 以张卉心性子脾气,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当下一声长啸,绿眼燃起,一掌挥出,炙热真气化作绿色火焰,向着鸿雁奔腾而去。 鸿雁不敢硬拼,一托郭树临,将他带入半空,跟着身形拔起,躲过火焰。接着衣袖飘动,居高临下地望着张卉心,道:“想不到你体内阴毒尽解,内力又深了一层。你能有今日,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吧!但你却恩将仇报,对我拳脚相向,人性之劣,无以复加。” 张卉心恩怨分明,听她此言倒也有理,一时踌躇,心道:“的确,要不是她当年指点我以情攻毒之道,我早已死了,如今又怎能与易郎厮守?她虽为人恶劣,但于我却是有恩,这一点万万不能搞错。” 想到此处,她收去全身真气,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鸿雁待火焰熄灭,飘然落地,向易武阳点头道:“易门主,你我素无仇隙,我劝你也莫要动手。” 易武阳向张卉心望了一眼,见她缓缓点头,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易武阳一向听老婆的,又自诩君子,不杀女人,今日便饶你一命。” 他话一说完,龙襄二人急道:“张姐姐,易门主,你们怎可姑息养奸?她当年是怎么对萧哥哥的,你们忘了吗?” 鸿雁脸上悲伤神色再度一闪即逝,淡淡说道:“龙儿,襄儿,我当年对你们如何?” 杨襄儿犹豫一下,道:“你对我们是不错,但你却对萧哥哥……” 鸿雁打断她话语,道:“那我问你,萧贱可曾让你们为他报仇?” 杨襄儿登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但……” 鸿雁微微一笑,道:“还有你们今日母女重逢,我虽然是无心插柳,但好歹也算是大功之臣吧!如今我与你们母亲已经了结恩怨,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与我动手?” 杨襄儿转头望向素雪衾,见她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不由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鸿雁继续道:“如今看来,与我仇怨最深的,便是郭树临郭少当家了,你们且问问他,今日可愿与我动手?” 郭树临忽觉周身气流散去,自己已可行动自如,刚想说话,耳边却传来鸿雁低语:“你如想今日杀我,我便隐身离去,叫你终身报仇无望。而你如信守与我之前的承诺,我自也会遵守诺言,时候一到便让你取我性命。” 郭树临知其所言非虚,当下咬了咬牙,道:“师姐,正如鸿雁所言,我今日并无杀她之意。” 他此言一出,龙襄二人浑身大震,互相对望一眼,道:“那你家的血海深仇……就此不报了吗?” 郭树临咬牙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鸿雁浅笑轻盈,举步走入凉亭,道:“看来今日在座诸位皆无心与我作对,可否容我提个小小要求?” 她话音刚落,忽听一人出声道:“他们都放过了你,我可没答应。” 鸿雁一惊,扭头望去,只见那身着血龙门服饰的护卫杀气弥漫,正凝立于鸿雁身前。 ... 正文 七十五 韩信转世 那血龙门护卫正是乔装打扮的柳敏诗,此时她见着鸿雁,心中嫉恨之意翻翻滚滚,直如滔天火焰,不由出言挑衅。但话一出口,她登时想起萧贱临行曾嘱托过她莫要暴露身份,当即清醒过来,收敛杀气,左顾右盼,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鸿雁张大妙目,不解地问道:“这位大侠,小女子与你有何仇隙?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柳敏诗压低嗓门,含含糊糊地道:“我……身为血龙门殿卫……绝不容你在我面前这等嚣张……” 鸿雁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诚诚恳恳地说道:“小女子与故人相见,举止的确有些失礼,这边厢向大侠道个歉,还望大侠原宥则个。”说罢,脸露灿烂笑容,神情极是无辜。 柳敏诗不再答话,点了点头,退在一旁。 鸿雁见她已无异议,于是转向龙襄二人,道:“龙儿襄儿,我想与你们一同赶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龙襄二人疑惑不解,问道:“你怎知我们欲往何处?万一与你不顺路呢?” 鸿雁笑道:“这有何难猜?你们刚与母亲重逢,定是要回梵净山见你们父亲。我说得对也不对?正好我也有事求见杨馆主,大家一起上路,一路上热热闹闹不是甚好。” 双姝交换了一下眼色,由杨襄儿说道:“你倒也聪明,不过我父亲一向不见外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鸿雁笑容可掬,眨了眨眼,道:“我可是当朝圣女,地位尊崇,你们父亲欲起兵称王,如由我在宫中为你们办事照应,岂不是可事半功倍?”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皆目瞪口呆,李季栖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怎知此事?是何人告知你的?” 鸿雁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李四公子,令尊身子可还安健?实不相瞒,告诉我此事的正是令尊,这些年他求我在宫中替他打点,送了我不少金银珠宝。他欲与杨馆主共同起兵之事早已知会于我,还向我许诺,如他夺取了天下,不仅继续让我身任圣女,还会将甘肃分封于我,让我异姓封王呢。”说罢,她咯咯娇笑起来。 “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李季栖知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轻忽,是以继续出言质问。 “嗯……我想想……有了!”鸿雁支颌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手中凭空出现一张金色绸缎,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天子诏曰:现着令贵州异人杨天辰,升任云贵剿匪参将,协助四川总兵秦良玉,陕西总部左良玉,贵州总兵林贵川等共行剿灭恶匪张献忠一事,杨天辰接旨后,应携手下弟子即刻赴任,不得推脱,钦此。”念罢,她将那绸缎向李季栖一扔,道:“这张圣旨是我在崇祯面前磨破嘴皮才讨来的,要不然我千里迢迢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甚?” 李季栖接过圣旨,颤颤巍巍地打开一看,登时精神一振,喜道:“这果然是……圣旨,我父亲正是要借着杨馆主起兵之机,占据川贵二地,这下我们可师出有名了。鸿雁圣女……多谢你了。” 鸿雁微笑道:“这下你们可相信我了吧?” 李季栖拱手作揖,道:“鸿雁圣女,在下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圣女大人大量。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便一同上路,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鸿雁道:“如是甚好。”说罢,她向郭树临偷偷眨了眨眼睛,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大喇喇地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 就在萧贱进入张献忠山寨之后不久,那山寨难能可贵地打开寨门,趁着夜色,派了一些人手出去。过了一些日子,山寨附近村镇逐渐热闹起来,不少面目凶恶,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开始出现在村落大街小巷中出没。这些大汉平日里在村中游荡,倒也不生事端。但他们言行无忌,举止粗鲁,经常聚在一起,谈论些可怕勾当,村民们心中害怕,但也无可奈何。 村民们在担惊受怕中熬过了数日时间,一日,这些恶汉忽如商量好一般,成群结队地自各个村庄集中,向着山寨进发,并敲响了山寨大门。 至此,这些大汉如同人间蒸发,再也不见踪影,而这山寨的规模却扩大了一倍。村民们瞧在眼里,对山寨越发敬畏。 又过了一周,一日夜间,那山寨将大门大开,从中涌出数千名全副武装的黑衣男子,有的牵着马匹,有的拖着辎重,静静悄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山寨。再也没有出现在村民眼前。 ——————————————— 一月后的某日子时,四川东部,某偏僻的林间小路之上,一支黑衣部队踏着齐整的步伐,沉默如冰地向西行进。 在这支队伍中央位置,有两名骑着黑鬃骏马的男子,正引辔徐行。一人留着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相貌威武。另一人则是中等身材,脸上遮着白布,令人全然看不清面目。 这两人正是张献忠以及化为无角蛑身份的萧贱。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张献忠忽然想起一事,爆出一阵大笑,道:“无角老弟,你可知我为何突然决定起兵?” 萧贱摇头道:“大当家神机妙算,小弟甘拜下风,自是不知。” 张献忠摸着胡子,道:“这一来嘛,是因为你替我与令狐门主搭上了关系,使我得到了血龙门相助,在四川有了根基。二来嘛,则是你不久前招来了你的老部下老兄弟,还带来了无数银两,使得我天王军兵强马壮,物资充裕。可说我能有今日,皆是拜你所赐。” 萧贱深深一揖,道:“大当家言重了,小弟愧不敢当。”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单凭着两点,我还想再等上一段时间,看看情形。不过一月前,我隐隐感到在四川某处有什么在召唤着我,令我心绪难安,茶饭不思。反复思量之下,也不知那究竟是何物,但我深知那东西与我定有极大渊源,且对我有益无害,于是我终于不再犹豫,立时决定发兵。” 萧贱谄谀道:“大当家天命所归,将来称王称霸,不在话下。”这般说着,心下暗道:“伏羲老爷子,此人不会被剑啸宫宫主寄灵吧?” 伏羲残魂道:“自然不会,此人真灵完整,绝无剑啸宫插足余地。” 张献忠接着说道:“直至昨日,我做了一梦,梦中有一金光闪闪的千手观音,对我说道:‘张献忠,你乃淮阴侯韩信转世,当今天下,本该归你所有,你之所以还未觉醒,是因为你还未遇上给你七杀石碑之人。等你得到了七杀石碑,你自会记起自己使命,得到无量神通。届时天下再无人能够阻你。’” “无相观音!”萧贱心下一凛,但随即战意蓬勃,暗道:“终于来了。让我战个痛快。” 张献忠说到此处,见萧贱面露凝重,自觉得意,仰天长笑道:“至此我终于明白,我果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这才无所顾忌,全力向四川进发。” 正说话间,忽听前方马蹄作响,两人定睛望去,只见军中探子纵马奔来,大声叫道:“报……报告大王,前方二里处有……有异状。” 张献忠皱起眉头,举手示意,身后蒲忠心立即会意,挥动火把,发出停止进军的信号。 张献忠问道:“究竟是何异状?” 那探子惊魂未定,抹了抹脸上汗水,道:“是死人……死人……” 张献忠骂道:“王八羔子,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探子喘了口气,定了定神,道:“前方是一片乱葬岗,我一向怕鬼,独自一人万万不敢经过。刚想绕路而行,忽然那地面多处裂开,自其中爬出无数肠穿肚烂的僵尸,拖着步子向我走来。我吓得差点落马,便匆匆忙忙回来报告。” 张献忠冷哼一声,道:“定是你太过胆小,见着坟墓里有尸骨外露,便将之当成了僵尸。速速退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胆量。”说罢,他高声呼道:“继续进军。” 话音未落,他突然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细碎步伐之声,忙抓过一个火把,向前方丢去。 在火光映照之下,那黑暗中的事物露出了形貌。 那是一群肢体残缺,毫无生气的“人”。它们迈着缓慢的步伐,将前路尽数堵住,向着张献忠天王军游弋而来。 天王军将士哪里见过此等场景,一时只觉得血液冻结,四肢乏力,半步也动弹不得。 萧贱心念急转,想道:“天下死尸操纵之法,唯有鸿雁的尸虫,计无量的化物,剑啸宫宫主的森罗法相……” 想到此处,耳边忽然传来震天巨响,那是无数火器同时开火之声,天王军将士正将注意力尽数集中于前方僵尸身上,那料到周围另有埋伏?登时纷纷中弹,惨呼倒地。 “……以及我与鲁管仲的赶尸之法。”萧贱长出一口气,推测出了来人真正身份。 ... 正文 七十六 快意恩仇 张献忠的天王军身经百战,虽面临的情形诡异至极,但还是片刻间就反应过来。数十人拿起盾牌,将张献忠团团护在正中,同时派出两支百人队,熄去火把,悄然向着队伍左右方杀去。 此时正是深夜,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之中,敌人的火器便发挥不出威力。而且火器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有限,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还是士兵手中的刀刃。张献忠的天王军深知此理,是以毫无畏惧之心,即刻便完成了反击的部署。 。 但出乎天王军意料之外,敌人火器连续不断地炸响,弹药竟似无穷无尽一般,虽然黑暗中命中率不高,但只消挨上一发,士兵便会皮开肉绽,瞬间失去战力,因此过了一盏茶时间,天王军已有两百人负伤倒地,而且敌人极为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黑暗中竟无法找到其所在。 张献忠眼见敌人武器精良,且训练有素,显然有备而来,知道再这么下去,己方有全军覆没之虞,当下咬牙大喝道:“不要在意这些僵尸,全军向前突袭。” 众将士得令,立即变阵,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着成群的僵尸突击而去。那群僵尸行动迟缓,哪能当此雷霆一击?一瞬之间,天王军摧枯拉朽一般将群尸碾过,顺利地突破了敌人的埋伏。 众将士本以为会经历一番苦战,却万万没料到这些僵尸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前一刻还是深陷死地,后一刻已然死里逃生。大家伙儿由悲至喜地这么一转,心中不自觉地产生了松懈之意,对张献忠的守卫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正是由这片刻的放松,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一柄血红长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张献忠身旁,沿着盾牌间的缝隙,向着张献忠喉头割去。 “无相观音还未现身,张献忠绝不能死!”萧贱心念电闪,急声道:“道生一!”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于千钧一发之际将那柄血色长剑挡开,与此同时,血色长剑另一端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袍的少年男子,脸色惨白,形销骨立,赫然便是鲁管仲。 鲁管仲满脸不可思议,望着悬浮于空中的金色长剑,失声叫道:“李道一!?” 萧贱心道:“此时不便相认,先将管仲唬退再说。”于是纵马上前,挡住张献忠,以腹语发声道:“老子乃是天下盗首无角蛑,来者可是公输世家忠勇子爵鲁管仲?” 鲁管仲眼见来人瞬间便识破自己身份,而且武功高得离谱,心知今日已无法再取张献忠性命,当下高声道:“张献忠,你遣人进攻秦王府,杀人夺财,莫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公输世家一向记仇,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说罢,他脚不动,身不抬,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无踪。 萧贱叹了口气,知道此乃鲁管仲自创隐身术,再一探周围情形,发现林间刺客也已退得一干二净。于是转身向张献忠一揖,说道:“大当家,敌人已经走远,你可以放心了。” 张献忠惊魂未定,向着蒲忠心做了个手势,蒲忠心当即指挥斥候,向树林中探去。接着张献忠转向萧贱,感激地说道:“无角老弟,你又立此大功,救我性命……我张献忠他日如当真称王称帝,必不会忘了今日恩德。” 萧贱心道:“反正你命不长久,我估计指望不上了。”口中却说道:“大当家何出此言,此乃我份内之事。现下要紧之事乃是救助伤员,及早脱离此地。” 张献忠点头称是,当即安排下去,命人将尸首就地埋葬,替伤员包扎止血,待一切办妥,便下令继续行军,直行到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之上,这才下令安营扎寨,休养生息。 萧贱待士兵们沉沉睡去,悄然绕过岗哨,出营而去。 ————————————— 鲁管仲之前刺杀不成,悄悄在其中一名士兵身上布下了火蚕丝,此刻正隔了数里,探听张献忠营中动静。忽然脑海中响起火蚕母虫焦急的声音,说道:“主人,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鲁管仲立即反应过来,口吐火蚕丝,便要将自己裹住。但刚刚缠了两圈,便见到一白衣无面男子站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地望向自己。 “这人武功好高!主人,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母虫急道,“切勿硬拼,伺机逃走。” 鲁管仲心下戒惧,寻思道:“此人刚刚使的明明是李道一的御剑之术,由此推断,此人必与李道一有极深渊源。我与李道一间有生死大仇,此人莫非是来找我报仇来的?” 想到此处,鲁管仲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拍了拍手道:“阁下武功高强,却为何要助纣为虐?张献忠反复无常,杀人如麻,绝非明主。如阁下肯加入我鲁家麾下,不仅自此后财源滚滚,而且身边美女如云。更关键的是,我鲁家待门下极是优渥,一年还有一天休假……” 他一边东拉西扯,一边将手中火蚕丝揉搓,等待其渐渐变硬,好用作陷阱。 那无脸男子叹了口气,道:“你手中拿着火蚕丝做甚,快放下,万一将自己割伤多晦气。” 鲁管仲大吃一惊,心道:“此人知道火蚕丝?难道他是……李道一本人?是了,我那时受伤过重,昏了过去,是鸿雁师姐负责善后。之后我再未见着李道一尸身,以鸿雁师姐神出鬼没的手段,便是将李道一救活也非绝无可能。” 想到此处,他再不迟疑,手中凋零剑闪现,红光破空,向着萧贱攻去。 萧贱有心试试弟子武功进境,当下也不揭露自己身份,使出太极拳功夫,以柔克刚,以慢打快,将鲁管仲招数尽数接过。同时分出心思,防范鲁管仲无影无形的火蚕丝。 鲁管仲这两年间四处找寻武功心法,以求纠正自己体内不走常路的经脉,甚至连玄武禅师都被请来,教授他易筋经法门。但他体内代替经脉的火蚕丝盘踞已久,落地生根,坚硬胜铁,连火蚕母虫都无可奈何,更遑论内功心法了。是以学了一年,周身衰败的经脉毫无起色,武功倒是高了不少。好在鲁管仲本有求死之心,倒也不甚介怀。整日里加紧与胧月造人,以求留下鲁家后代,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胧月小腹渐隆,显然已有身孕。 如此一来鲁管仲更是心无牵挂,逍遥度日。但一月前秦王府遭人突袭,除了秦王因在李家作客安然无恙,其余诸人无一活口。胧月得知自己家中惨事,气得胸闷腹胀,差点流产。鲁管仲哪敢轻忽?便动用鲁家势力四处探查,终于在一神秘人士口中得知此乃张献忠所为。他为了安慰胧月,便决意杀张献忠报仇。经过长期探查布置,眼看今夜就要一击成功,却被萧贱坏了事。 鲁管仲招式如风似火,快得目不暇接,同时剑上蕴含火蚕热力,生出三寸火蚕剑芒,挡者披靡,中者立毙,厉害无比。萧贱不使阴阳雷亟,凭武当功夫硬接了近百招,已极是费力。不由心下暗暗赞叹,当即大喝一声:“道生一!”一柄金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振臂一挥,金剑与血剑相碰,紫电金炎交织在一起,放出耀眼光芒,鲁管仲只觉敌人内力汹涌而至,凋零剑几欲脱手而出,登时大惊,身子疾向后退,瞬间已在十丈之外。 他盯着那紫金光芒,暗自调息,同时将火蚕丝挥向四周,意图布下陷阱,殊死一搏。 便在此时,身后一个熟悉声音传来,道:“管仲,想不到两年不见,你武功已直追仙体,为师当真欣慰。” 鲁管仲大骇矍然,不知何时敌人已至身后,速度之快,竟凌驾于自己火蚕躯体之上。急忙转身,刚想出剑迎敌,却见萧贱已取下面具,嘻嘻哈哈地望着他。 鲁管仲目瞪口呆,过了半晌,忽然面色一沉,低声道:“墓偶皮肤易损,要如何维护?” 萧贱即刻开口道:“茱萸四钱,青蒿一两,熬煮成汁,再加入艾条,可辟虫豸。如想增加光泽,或使之红润,可以芦荟汁外涂,并埋下火蚕丝,注入糖水,当可如活人一般白皙光滑。” 鲁管仲沉吟一番,再问道:“我那阴阳颠倒乾坤挪移鲁管之法,其中第一百二十式是何种手法?” 萧贱破口骂道:“我又没学过,哪里知道?” 鲁管仲点点头,道:“嗯,你悟性不够,的确不能尽数得我真传……罢罢罢,我还是做你徒弟吧!” 说罢,他上前一步,与萧贱紧紧搂在一起,重重拍了拍萧贱后背,随即松开双手,眼眶含泪道:“师父,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徒儿到处找你,想接你到公输家团聚,却连你一根汗毛也找不到。” 萧贱叹气道:“一言难尽,为师如今已摆脱情障,涅槃重生。这次之所以前来找你,乃是要劝你莫要再找张献忠麻烦,放他一条生路。” 鲁管仲心头大震,后退两步,颤声道:“师父,莫非……你在替张献忠做事?” 萧贱摇了摇头,道:“我绝不会为虎作伥,但我所谋事大,要着落在张献忠身上,引出一魔头。你放心,待我事成之后,我便会将张献忠交给你,任你处置。” ... 正文 七十七 慈悲为怀 鲁管仲听萧贱说得斩钉截铁,知道此事重大,又相信萧贱为人,于是仰天长叹,道:“好,那我就暂且偃旗息鼓,任张献忠再逍遥一阵。” 萧贱拍了拍鲁管仲肩膀,道:“你小子到底有何奇遇,怎么从一名废柴将武功练到了这个地步……” 他这一拍之下,只觉得鲁管仲肩膀软绵绵的,似全无力道,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高深武功全不相符,再一摸他脉搏,发现他脉象洪大有力,如打鼓一般,登时心下生疑,问道:“管仲,你练得是什么内力,为何体内内息分布不匀,强弱有别?而且内力凶猛无匹,对身体全无滋养之效,这样下去只怕要减你寿命。” 鲁管仲苦笑一声,当下将自己为了替叶凋零报仇,把身子改造成火蚕傀儡一事说了出来,萧贱闻言,顿感悚然,同时又佩服鲁管仲的坚忍,支颌思索了一番,道:“管仲,为师有一方法,或可解你身上恶疾。” 鲁管仲大喜过望,忙问道:“是何方法?” 萧贱道:“你体内所种火蚕丝质地坚韧,传导内力极为迅捷,如同阳关大道。而你以前从未练过武功,以致十二正经极为弱小,如同羊肠小道。故你体内真气避开了十二正经,专门沿着火蚕丝传递,日子一久,那十二正经尽皆淤塞,使你体内雪上加霜。故为今之计,只有强行将十二正经打通,并引领真气绕开火蚕丝,运行于正经之中,等走个一千周天,真气走得熟了,便不会有所偏倚,届时你体内病症便可痊愈。” 鲁管仲愁眉苦脸道:“这道理我也懂,但问题是我十二正经柔弱纤细,如同娇花,万万经不起摧残。外来真气稍一猛烈便有寸断之虞,而外力不猛又无法将淤塞疏通,两者互为矛盾,令我一筹莫展。” 萧贱也不说话,伸手搭住鲁管仲膻中穴,一道紫光闪过,鲁管仲身子一震,惊呼起来:“师父,你进来了?慢点,轻点,那里不行,啊啊,好舒服,痛,痛,啊,啊,啊,呃,呃,呃,大力点……” 萧贱充耳不闻,不停变换着阴阳真气,在鲁管仲猥琐的叫声中,缓缓疏通其淤塞经脉。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鲁管仲浑身大汗,哀嚎一声,软倒在地,幽怨地瞥了一眼萧贱,道:“师父,徒儿身子已被你破了,以后你可要负责到底……” 萧贱骂道:“老子救你性命,偏生你这么多废话,你再这么恶心,老子便点了你穴道,把你扔给发情公狗。” 鲁管仲身子一颤,立时噤声。 萧贱道:“我所用内力并不猛烈,不过不停地变换阴阳,使淤塞之处忽冷忽热,缓缓剥脱,适才已然将你体内经脉尽数疏通,并运行了两个周天。你会感到浑身酸痛,无法动弹,一个月后才能行动自如。在此期间,你要试着感应我留在你体内的阴阳标记,驱使真气沿着标记运行,一天运功两个时辰,一年后便可脱离病痛,身强体壮。” 鲁管仲躺在地上,大声道:“师父对我恩同再造,如不嫌弃,我那雏菊便就此献了出来,以报答师父恩情之万一……” 萧贱面无表情,道:“也好,前方有一群发情野马,鞭长十寸,烦躁难安。你既有割肉喂鹰、挺花献马之心,为师便成全你。”说罢,他不顾鲁管仲惊恐的眼神,托起软瘫在地的鲁管仲,向着一片树林走去。 伴随着阵阵惊天惨叫,萧贱若无其事地自树林中踱出,走向张献忠营地。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已大亮。萧贱来到张献忠营地之前,忽然心生警觉。当即停下脚步,暗暗使出天眼神通,发现张献忠营中已多了数百名黑衣女子,正忙着帮伤员清洗伤口,施针上药。而张献忠则与一名灰衣美妇隔桌而坐,相谈甚欢。 “是云音?无相观音阁终于行动了?”萧贱一边寻思,一边细听两人对话。 只听张献忠以粗豪的声音笑道:“云音掌门,想不到我张献忠出门便遇到贵人,要不是你们施以援手,只怕我这些受伤的兄弟要尽数丧命。” 云音掩嘴一笑,道:“张施主无需多礼,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积功修德,救死扶伤乃是份内之事。” 张献忠起身为云音倒了一些茶水,随即说道:“云掌门,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为何云掌门今日会携门下弟子至此穷乡僻壤?而且身上药石齐备?”说罢,他紧紧盯着云音双目,皮笑肉不笑。 云音面色平静,道:“我无相观音阁每年初春皆会至川北一带行善,是以身上带有粮食,备有针药,如遇上有人挨饿,或是生病,便会及时赐下观音雨露,恩泽众生。我能与张施主在此相遇,一切皆是缘法。” 张献忠听她说得诚恳,当即放下心来,郑重说道:“云掌门菩萨心肠,请受在下一拜。”说罢,他起身离座,便要就地拜倒。 云音急忙出手拦住,柔声道:“张施主无需行此大礼,此乃我无相观音阁应有之义。而且……张施主还有何要求,皆可向我们提出,我们绝无不从之理……” 张献忠听她语气柔媚,微微发颤,不由稍觉奇怪,抬眼一瞄,只见云音面带红晕,媚眼如丝,吹气如兰,美艳无方。先是一愣,随后心下大喜,暗道:“莫非这美妇久不经人事,想与我**一番……不行,我可得好好问个清楚,不然日后传出消息,说我张献忠饥不择食、荒淫无度,对出家人下手,那我的名声就万劫不复了。” 想罢,他装傻充愣,道:“我劳烦诸位仙子相助,已然心下有愧,又有何等脸面再提要求?云掌门无需如此客气……” 云音将他话语打断,道:“张施主……实不相瞒,我等承观音宏愿,誓以肉身度化世人……我看你们行军劳累,只怕许久未尝女人温柔滋味。如不嫌弃,请对我等任意摆布,我等自当甘之如饴……”说罢,她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身子紧贴张献忠,双唇翘起,献上香吻,同时舌头滑如游鱼,在张献忠口中搅动。 张献忠的确许久未尽女色,在云音此等手段之下哪还有反抗余地?立时被迷得神魂颠倒,双手将云音牢牢抱住,同时双唇激烈地回应着云音的热吻。 萧贱暗骂道:“这无相观音阁好生无耻,怎么尽使这等手段?我且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便在此时,那些营中救人的道姑也施展出媚术,勾引起身旁士兵来。众士兵见主帅身先士卒,自也不甘落后,纷纷与道姑搂搂抱抱,上下其手,一时春色满营,场面旖旎无比。 萧贱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地观察着营中情景。忽觉身旁窸窣作响,转头一看,只见鲁管仲身子伏地,形貌凄惨地爬了过来,软弱无力地说道:“师父,你好狠心……徒儿还是雏儿,那野马那话儿又奇大无比……眼看徒儿便要贞洁不保,幸得体内母虫相助,以火蚕丝令群马产生幻觉,互相乱搞,这才救下徒儿一命……” 他正声泪俱下地哭诉,忽然摸到自己预先在军营中伏下的火蚕丝,脸色登时一变,口中惊呼道:“咦!咦!咦!这是……莫非是传说中的……”他说到此处,停住话语,侧耳倾听,陡然间脸色血红,气喘如牛,道:“好啊,张献忠,竟然在军营中开活春宫,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师父,你快快将我蒙面带入军中,我要好好看看这等地狱场景,以坚我报仇之心……” 萧贱不去理他,继续静心观察,此时张献忠已与云音滚做一团,而士兵也争先恐后,轮番上阵,与道姑们展开大战,场面之乱,闻所未闻,全然不见之前那纪律严明的模样。 鲁管仲杀猪似地大叫起来,道:“我不报仇了,我要加入天王军,师父你当我引荐人,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贱恶狠狠地说道:“再胡说八道,我便将你扔回野马群里。” 鲁管仲闻言悚然,立时住嘴,但兀自在一旁面露不忿,哼哼唧唧。 这场活春宫自早晨一直持续到中午,云音不知使了何种方法,令张献忠意乱情迷,勇不可当,两人大战了无数回合,张献忠终于支持不住,狂吼一声,倒地昏睡过去。天王军其余士兵也早已支持不住,躺得满地都是。 云音自地上爬起,整了整衣衫,摸了摸小腹,双手合十,向天祈祷道:“神君,得蒙您的指点,我已与您的化身相遇,并与他交媾,将我等所练鸠鹊神功尽皆传度于他的军队。接下来您还有何指示,请派出神使,降下神谕,好让我等知晓。” 她话音落下,天空中忽然云开雾散,道道金光洒下,无相观音身形出现在天际,以空灵的声音说道:“你当速速将他们尽数捆住,并召集门徒,将他们运送至此处往南的巫松峡谷内,随后将门徒全数撤出,不得于林中停留。” 那观音将此话重复了数次,随即身形渐渐消失。云音反复叩拜,道:“谨遵神使教诲。” ... 正文 七十八 置之死地 云音站起身子,命手下道姑从张献忠军队所载辎重中翻出绳索,将昏迷的士兵一一捆缚,就连张献忠也不例外,绳索不足之时便以士兵衣物撕碎代替,数百人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将数千士兵上身及双手捆得严严实实,仅留双脚可动。随后她拿出一法螺,用力吹响。过不多时,又有数百道姑前来,与之前到场的道姑合兵一处,人数约有近千。道姑们将士兵手中兵刃尽数夺下,装入一大车之中,随即抽出自身所携长剑,一人盯着数人,将士兵们牢牢看管。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献忠首先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得如同粽子,不由心中大骇,再一看周围站着许多道姑,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中了陷阱,当即对着云音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竟然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老子纵横天下,什么无耻之徒都见过了,唯独这等下流淫荡道姑却是第一次得见,当真是大开眼界。等老子扯断这些绳索,便要操的你十八代祖宗都不认识。” 云音柔声道:“张施主,你歇歇气儿,我绝无害你之心,等会儿我要将你们带去一个地方,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走,如若不然,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她话音落下,张献忠身边道姑长剑挺出,在张献忠脖子上轻轻一划,在他脖子上割出一个小口,那口子虽浅,但也是血流如注,张献忠直吓得面无人色,再也不敢出声。 再过得一会儿,其余士兵也一个个醒转过来,待看明白情形,立时骂声不绝。众道姑如法炮制,以刀剑相胁,将众士兵慑服。 云音命道姑们将士兵们一一扶起,随即命士兵们 跟着自己行走,道姑们则在一旁持剑看管,如士兵稍有异动,道姑们便刀剑加身,过不多时,士兵们人人皆负轻伤,各个垂头丧气,再无反抗之心。老老实实地跟着云音前行。 数千人沿着泥泞小路走了约十余里,地势转为向下。士兵们本就行走不便,这下更是雪上加霜,稍有不慎便会跌倒,不由怨声载道,但众道姑毫不心软,催之甚紧。又走了一阵,坡度渐渐便陡,到得后来,几乎如悬崖峭壁一般。士兵们眼见山下云雾缭绕,不知深有几许,均不敢再走,纷纷出言讨饶。 云音冷笑一声,道:“我还道天王军各个都是硬骨头,谁知竟这般没用,看来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接着她大声下令道:“无相观音阁教众们,将这些无胆匪类尽数推下山谷去!” 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欲逃走,但此地如此险峻,他们又无法还手,很快便被道姑们一一制服,随后尽数推落谷中。 云音望着张献忠,微笑道:“张施主,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张献忠面色阴沉,咬牙道:“我是不会死的,等我活着上来,第一个便来找你。” 云音神情兴奋,道:“小女子恭候大驾。”说罢,她轻轻伸手在张献忠胸前一推,张献忠立足不稳,身子往后一翻,直坠下山崖,消失不见。 云音走到悬崖旁,低头看了看山谷中流动的雾气,脸现满意笑容,道:“将兵刃还给他们。”说完,便见数名道姑推着装载兵器的大车,来到山谷旁,用力一推,那大车发出叮铃铛啷的声响,向着谷底掉落。 萧贱扛着鲁管仲,在远处山坡上遥望。眼见天王军如此下场,鲁管仲心有余悸,道:“还好老子定力十足,悬崖勒马,忍受住了美色诱惑,当真有先见之明。” 萧贱不发一言,望着山谷中浓厚如棉的雾气,支颌沉思:“这无相观音阁不是欲奉张献忠为主吗?怎得下此狠手?莫非……那山谷中另有蹊跷?” 想到此处,他神情凝重,倏忽言道:“不对,我要下去瞧瞧。” 鲁管仲吓了一跳,颤声道:“师父,你疯了不成,那些天王军定然活不成了,你又何必陪着送死?” 萧贱将鲁管仲放在地上,皱眉道:“我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那无相观音定有阴谋,管仲,你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鲁管仲想了想,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道:“师父,我随你同去。” 萧贱摇头道:“你身子尚不能行动自如,去了也是累赘,万一我照顾不周,鲁家岂不是绝后?” 鲁管仲骂道:“师父,你怎么这般乌鸦嘴?告诉你,胧月早有身孕,鲁家已有后代。更何况我曾跟玄武禅师练过两年易筋经,适才以易筋经心法搬运了一个周天真气,发现内劲在十二正经中走得已然颇为纯熟,现下身子虽稍感酸痛,但行走已是无碍。我将自己隐形,跟你前去,必要时还可以火蚕丝设下陷阱,助你一臂之力。” 萧贱犹豫了一下,道:“好吧,但你万万不可运使内力走火蚕丝一脉,不然可能会前功尽弃。” 鲁管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自是不会拿命开玩笑。” 两人商量妥当,待无相观音阁众女子走远,悄无声息地攀下山崖,向着那谷中寻去。 这山谷极深,上层为烟雾覆盖,遮天蔽日,难以视物。下层则尽是松软植被,无丝毫雾气,视物清晰。萧鲁二人踏上地面,只觉落脚处极是柔软。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苔藓,如同一层海绵。天王军即便从高处落下,想必也无大碍。 鲁管仲吐出火蚕丝,将萧贱及自己团团覆盖,待得两人变得隐形,便放缓脚步,悄无声息地向天王军下落处走去。 忽然间,萧贱发觉前方似有异状,忙拦住鲁管仲,运功于耳,以天眼神通探去。这一探之下,他登时大惊失色,低声道:“管仲,此处极是危险,你一切听我号令,切勿轻举妄动。” 鲁管仲奇道:“师父,你身负仙体,天下还有何事能唬得住你?” 萧贱语气严峻地说道:“是无相观音的自在道心,她能够通过冥想,改变一地的灵气分布,从而影响万物生长。为自己所用。” 鲁管仲皱眉道:“影响万物,又有何用?难不成派狗来咬我?” 萧贱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道:“她这自在道心功效与冥想时间有关,上次她在巫夜大泽提前冥想数日,造出的怪物已颇为棘手。而在此处,她不知已冥想了多少岁月,现下我们前方已成怪物之海,甚至有些怪物……在山海经中都赫赫有名。” 鲁管仲身子一颤,虚心一笑,道:“山海经算得什么……师父,徒儿想起家中有事,这便告辞。”说罢,他转过身子,迈步欲走。 萧贱将他一把扯住,道:“此刻我需要你的隐形之法,看看能否混过那些怪物耳目,找到无相观音真身所在。如能将她一举除去,想必这些怪物便会不攻自破。” 鲁管仲牙齿打架,道:“师父……您既然这么说……想必极有把握吧?” 萧贱阴恻恻一笑,道:“现下只能靠你了,如被这些怪物发现,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鲁管仲屏息凝神,操控火蚕丝,形成一罩子,将自己与萧贱同外界隔绝,仅仅露出一条无人察觉的细缝,供萧贱探知外界情形。两人小心万分,轻移脚步,向着密林深处前行。 以往鲁管仲隐形之时,往往露出眼耳口鼻,以便观察外界情况。而此时他已然成了聋子瞎子,只能跟着萧贱瞎走,如此一来他倒也心无牵挂,耳听萧贱传音,根据指示行事。 萧贱走走停停,不时发出赞叹之声,有时候还传音向鲁管仲介绍:“这是穷奇,啧啧,当真凶猛……哇,梼杌,我一直想见一见来着……麒麟!个头真不小,比我们以前养的那只更像是真的……怎么……这是凤凰?长得这么丑,怎么做百鸟之王?”一路评论过来,当真如数家珍,看来平时也是山海经的忠实读者,鲁管仲听得心痒难搔,只想向外偷瞄,但为了性命安危,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地跟着萧贱前进。 如是走了半天,鲁管仲已是心力憔悴,低声道:“师父,徒儿身体娇弱,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行上路,如何?” 他话一说完,萧贱立即停住脚步,鲁管仲收不住脚,一头撞在萧贱后脑勺上,当下疼得龇牙咧嘴,道:“师父,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说停便停?” 萧贱压低声音,道:“嘘,找到天王军了。他们就在前方。” 鲁管仲喜道:“当真?无相观音在不在?我们早些割了她的人头,也好早些回家睡觉。” 萧贱道:“此时周围已无怪物,你可暂时撤去火蚕丝,静观其变。” 鲁管仲早已闷得不行,当即毫不迟疑,将火蚕丝罩子掀起,定睛向前方望去。 只见远方一里处地面有一凹陷,约有百亩方圆,其内怪石林立,如同迷宫一般。天王军正站立怪石阵中,手持兵器,浑身浴血。正共同盯着一个方向,似乎极是紧张。 无相观音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说道:“还有四轮攻势,你们准备好了受死吗?” ... 正文 七十九 浴血重生 萧贱与鲁管仲隐藏在一片山岩之后,紧盯着天王军的动向。同时萧贱放空心神,将天眼神通运至极限,欲探明无相观音所在。 鲁管仲取出火蚕追魂筒,向着天王军方向射出一根火蚕丝,随后手握火蚕丝,细听天王军动静。 只听张献忠说道:“大伙儿再加把劲,那观音说挺过五轮攻势就放我们走,我们之前已经解决了一批敌人,只消再击退四批敌人,便能逃出生天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那观音骗我们……”蒲忠心说道。 张献忠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伙儿都见过丛林中的那些怪物,它们如要杀我们,简直易如反掌,但那观音却将我们安然领至此处,赐予我们武器,显然并无恶意。现下多想无益,好好应对眼前敌人,才是正道。” 士兵们沉静下来,身上散发出凛冽杀气,那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拥有的品质:越是接近绝境,越能爆发出潜力。 耳听远方巨声隆隆,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过不多时,只见平原尽头出现一支千人部队,人人身披重甲,高大威猛,面目被面罩尽数遮挡,令人无法看清。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群士兵之中,还混有两只如犀象一般庞大的怪物,身上似乎披着鲜红的盔甲,头上长角,形貌凶恶,令人视之心惊。 张献忠沉着地说道:“这两头怪物体型巨大,万万进不来这石阵,弓手待敌人进入射程,即刻以箭雨相赠,逼敌人进阵厮杀。” 众士兵齐声应答,待得敌人更近一些,弓手当即连珠箭发,一时箭矢如满天大雨,向敌人阵中射去。 天王军所用箭矢锋锐无匹,弓手臂力又大,故而一箭射出,势不可挡,敌方士兵虽身着重甲,但在强弓劲弩面前仅能稍稍延阻,一时间敌人悲鸣不断,纷纷中箭,不多时已倒下了数百人。 眼见敌人不堪一击,天王军正觉高兴,忽然敌方其中一人发出奇怪鸣叫,那些倒地士兵接连爬起,如同发疯一般,向着石阵冲来。 弓手们继续射箭,但冲锋士兵竟似悍不畏死,即使中箭之后也是毫不停步,转眼间已来到石阵跟前。张献忠见状,急忙下令道:“弓手后退,步兵上前!” 天王军闻声变阵,两千名步兵绕至弓手身前,守着石阵那宽不过两丈的开口,挺戟迎敌。 待得敌人靠近,天王军士兵们看清了敌人面目,顿时气为之滞,原来敌人根本不是什么重甲步兵,而是一群群身披甲壳的人形甲虫,手上也未持兵刃,而是长着形如镰刀的前肢。 但当此生死时刻,天王军也无暇震惊,长戟刺出,挡住甲虫攻势。 那些冲锋的甲虫早已身中数箭,但生命力顽强至极,一时不得便死,即便再次被长戟穿刺,也依旧浑若不觉,挥舞前肢,瞬间割去数名天王军士兵头颅。但天王军士兵也杀出了血性,倒下几人便填上几人,死死守住那石阵开口。 张献忠再次下令道:“换上铁锤,敲这些甲虫头部。”士兵们闻言惊醒,纷纷解下腰间铁锤,杀向甲虫,几声脆响传出,当先的数只甲虫头部碎裂,登时没了方向,前肢乱挥乱舞,将身前的天王军士兵斩得血肉模糊,继而转过身去,竟倒戈相向,与身后甲虫杀作一团。 “都闪开,让我来!”一声怒吼传出,天王军士兵转头望去,只见一七尺大汉手持一柄一人高巨锤,大步从石阵中走出,来到了石阵开口处。此人正是张献忠步兵头领,外号“大娃娃”的金骨碌。 金骨碌眼看甲虫们正自顾不暇,冷笑一声,舞动巨锤,卷起一阵飞沙走石,转眼间便将数只甲虫头部敲碎,那些甲虫立即如同无头苍蝇,乱挥乱跑,金骨碌身旁步兵以长戟守候,如有甲虫接近便用长戟抵挡,如甲虫自相残杀则不去管它。 这些甲虫战力虽强,但全无智慧,金骨碌这等战法极为奏效,不多时已有近百只甲虫没了脑袋,无头甲虫转身又与同伴互相厮杀,与数十只同伴同归于尽。过了半个时辰,冲锋甲虫已尽数死绝。但其剩余同伴依旧毫不反省,继续前赴后继,杀向石阵。 天王军如法炮制,步兵以长戟抵住甲虫,金骨碌用巨锤收割虫头,又杀了近百只甲虫,饶是金骨碌钢筋铁骨,也已累得不行。 张献忠眼见剩余甲虫数量不多,己方士兵数量是其十倍有余,于是再次下令道:“放这些甲虫进来,使蝴蝶阵围歼!” 话音落下,金骨碌奋起余勇,再次砸死了数只甲虫,趁着甲虫自相残杀,在长矛兵掩护下向后且战且退,来到了石阵中一稍稍开阔处。 那些甲虫眼见开口已无敌人阻拦,当即自开口处一拥而上,不多时已尽数来到那开阔地,唯有两只重甲巨兽在石阵外徘徊。 张献忠大喝一声:“聚而歼之!”话音落下,两千步兵分为三人一组,自四面八方向甲虫杀去。这三人小组中两人持巨盾,守在两翼,一人持朴刀,当中突击,形如一只蝴蝶,以此得名“蝴蝶阵”。 甲虫们挥舞长镰,扑向蝴蝶阵,但其攻击却被巨盾尽数挡开,而一旦露出空隙,朴刀便倏忽挺出,将甲虫重创,数刀过后,甲虫便肢体不全,哀嚎丧命。 如是这般,甲虫数量越来越少,眼看仅剩百余只尚在顽抗,张献忠心下甚喜,但还是冷静叫道:“大伙儿小心在意,当心敌人殊死一搏。” 便在此刻,剩余甲虫中忽然跃出一只大个儿,发出刺耳鸣叫,紧接着双足一蹬,高高跃起,猛扑向张献忠。 张献忠早有防范,冷笑一声,拿起身旁一柄巨型狼牙棒,重重挥向那偷袭者,那偷袭者身在空中,无法躲闪,被这一棒打得身首分离,那头颅发出凄惨悲鸣,远远地传了开去。 张献忠得意大笑道:“想偷袭我,回你娘胎里再待个十年八年吧……” 他刚说到一半,忽听石阵外的两只巨兽发出震天巨吼,似是在回应死去甲虫的悲鸣,紧接着大地震动起来,张献忠定睛一看,只见那两只巨兽卷起无边尘土,竟向着石阵冲锋而来。 张献忠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道:“快后退!快……” 但他的声音被隆隆巨响所掩盖,转瞬之间,两头巨兽狠狠撞进了石阵,掀起满天巨石,张献忠的步兵正在与甲虫缠斗,哪里来得及躲闪?不少士兵被石块砸得血肉横飞,一命呜呼。还有些人虽然逃得性命,但也肢体残缺,无力再战。 待石块尽数落下,尘土渐渐散去。张献忠吹响军哨,清点人数,发现约有两百人死伤,甲虫则一只不剩,心中喜忧参半,下令道:“蒲统领,你去看看石堆中还有无伤员?金骨碌,你带人将无法作战者安置到部阵后。等会儿估计还有几番大战。” 忽然间,那无相观音身形再度出现在天际,道:“张将军,你指挥若定,当真令本宫佩服万分。现下我将赐下灵药,助你们恢复体力。”说完,她手一挥,石阵中央忽然开出一朵硕大雪莲,花瓣微颤,轻轻向四周蓬开,露出其中无数金色丹药,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香气。 张献忠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拿起一粒丹药便向肚中吞落。蒲忠心大吃一惊,忙道:“大王,当心有毒……” 张献忠摆了摆手,道:“她不会害我们……我有预感……” 无相观音笑道:“张将军好胆色,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还有三轮敌人,你们千万小心,可别死了。”说罢,身形渐渐淡去。 鲁管仲目睹了这场人虫大战,只看得心惊肉跳,低声道:“师父,那无相观音已然现身,你为何还不动手?” 萧贱摇了摇头,道:“这是她自在道心所造成的假象,她真身是一位小道姑,现下使了某种方法,干扰了我的天眼神通,使我无法探明其所在。” 鲁管仲道:“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先回去得了,以后再找她算账。” 萧贱皱眉道:“现下唯有以张献忠做饵,诱她现身,她的老姘头韩信要复活在张献忠身上,估计最终要她亲自施为才行。” “老姘头韩信?小道姑?莫非韩信喜欢娈童不成?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给我给我讲讲这个故事。”鲁管仲登时来了兴致。 萧贱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是娶了胧月?我记得你俩成亲之时,胧月不过十二三岁,我看真正娈童之人是你。” 鲁管仲怒道:“我成亲之时也才十五岁,难道要娶个七老八十的不成……” “你不是老少通吃么?之前还不是想娶你那叶凋零姐姐?”萧贱话如匕首,直刺心扉。 “哇呀呀,气死我也。”鲁管仲怒发冲天,反击道:“你的前妻鸿雁还不是年龄不详,而且你们乃是师徒**,应当浸猪笼,拔舌头。” 萧贱心头火起,回骂道:“孽徒,怎么跟师父说话呢?要不要我去跟胧月聊聊你鲁管的黑历史? “我鲁管?你恋尸!” “你人兽!” 两人互相对喷,便如同看了一场大戏的散场的观众一般,全没注意到天王军士兵服下金丹后,身子正在发生着急剧的改变。 ... 正文 八十 青鸟殷勤 天王军士兵服下金丹之后,只觉一股清气自腹中升起,绕中庭,升天柱,抵达百汇,旋即纷纷泊泊,涌向四肢百骇。转瞬之间体力尽复,伤痛全消,而且力大无穷,斗意昂然。紧接着一个个身形暴涨,好似熊罴,肌肉虬结,如缠巨蟒。一时只感快意非常,于是同时放声狂嚎,如同群狼哭月,百鬼哀鸣。整座山谷皆为之战栗。 张献忠看上去倒极是平静,但他心知体内变化之巨,如同翻天覆地一般。一股惊人内力生出丹田,入得气海,在他经脉内左冲右突,接连打破诸多玄关,将任督二脉连接起来。与此同时,他体表诸穴也似有万千针扎,将众多穴道一一打开,接引内力,使其与外界相通。过不多时,一道道清气源源不绝地自体表穴位灌向他体内,坚其骨,洗其髓,易其经,补其血。如是短短几个刹那,他已脱胎换骨,外表看来,他肤如玉石,眼如琉璃,身如山岩,气势非凡,端的如同神仙一般。 萧鲁二人隔了老远互相对骂,自是不知张献忠体内剧变。蓦地耳听天王军士兵发出狂嚎,立时住口,将注意力转向彼方,一见之下,登时被一个个体格巨大的士兵震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须臾,天空飘来一朵黑云,其中发出怪声,隐隐似雷,又如巨浪滚滚。将天王军众将嚎声盖过,众将士听闻这怪声,回过神来,停止嚎叫,抬头向天,遥望那乌云。 随着那黑云临近,众将士看清了其中真相。 那黑云乃是由无数巨型黑鸦组成,群鸦翅膀扇动,齐整如一,是以形成巨响,惊天动地。 群鸦来到天王军近处,忽而各个自翅膀下伸出两支胳膊,手握细长骨矛,向着天王军俯冲而下。 此时石阵已倒塌大半,众将士再无躲藏余地,那黑鸦来势奇快,冲刺又极是精准,众将士猝不及防,被骨矛刺中者无数,转眼之间,阵中已是惨叫连连,伤者遍地。 张献忠面露疑惑,随手一抓,已将一支骨矛捏在手中,那骨矛上长满倒刺,但张献忠竟丝毫不惧。骨矛另一端的黑鸦见状,连使巨力,但骨矛便似在张献忠手中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张献忠倏忽出手,在那黑鸦头上一按,那黑鸦顿时脑浆迸裂,软瘫在地。他甫一出手,便见奇效,不由喜出望外,只想再与黑鸦交手,试试自己武功。 群鸦见同伴丧命,立时将目标转到张献忠身上,纷纷飞舞上天,再度向张献忠冲刺而去。 张献忠连续出手,转眼便将数支骨矛握在手中,刚想如法炮制,取黑鸦性命,忽觉身后风声大作,急忙纵身跃起。只见身下一道黑光闪过,他之前制住的数只黑鸦立时被撕成碎片,黑色羽毛飞得满天都是。 张献忠落在地上,刚想去会会那黑光主人,忽然,他双膝一软,就地滚倒。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向下身望去,只见他膝盖处插满了黑色羽毛,早已血流遍地,但他竟半点未觉疼痛,便似双腿已不属于他一般。 眼看遮天黑鸦就要发起冲刺,他心中大急,高声下令道:“布万针阵!布万针阵!” 众士兵立时醒悟过来,十人一组,围成一圈,挺其长戟,朝向天空。 这万针阵本是用来对付骑兵冲锋之用,阵型可大可小,人数可多可少。此时士兵们将阵型临时变化,用来对抗群鸦冲刺,倒也灵活机动。 群鸦全不知此阵厉害,依旧向着天王军直冲而去。一瞬之间,无数锐器入肉之声在阵中响起,随即鲜血狂喷乱洒,如同下起了倾盆大雨。 待得血雨下尽,只见几乎全部黑鸦皆被长戟穿透,高高悬于半空。而它们兀自牢牢握着手中骨矛,骨矛另一头则插在天王军士兵体内。 伴随着不绝的“扑通”之声传出,黑鸦坠落,士兵倒地,战场之上霎时一片寂静。张献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麾下士兵十人中仅有五人尚能站立,不由心下悲凉,只想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天空降下一只黑鸦,生得高大巍峨,如同小山,黑珍珠一般的双目泛着隐隐红光,瞧来甚是吓人。身上羽毛漆黑发亮,全数向外张开,使它显得怒气极盛。 张献忠也是心中愤恨,狂叫道:“一齐上,捅它个千疮百孔!” 士兵们受尽苦难,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纷纷举起长戟,向着巨鸦捅去。 巨鸦倏忽翅膀一振,化作一道黑光,绕着士兵转了一圈,跑在最前的士兵突然就地一躺,翻来滚去,张口欲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模样极惨。 张献忠瞳孔收缩,凝神一看,只见倒地士兵眼耳口鼻中插满黑色羽毛,伸手不停去抓,但那羽毛根部长满倒刺,一拔之下便割出伤口,鲜血直流,士兵竟似毫无感觉,生拉硬拽,很快便七孔流血,没了动静。 张献忠此时惊怒已极,已感觉不到半分惧意,眼见那巨鸦再次双翅张开,作势欲飞,双手奋力一撑,身入离弦之箭,向着那巨鸦直扑过去。 便在此刻,张献忠似乎看到巨鸦嘴角微扬,仿佛在邪笑一般,心知不妙。刚刚举起双手护住头面,便感到双手肘部一阵剧痛,紧接着他双手麻木,宛如脱离身体一般。 他深知此乃危急时刻,已无暇顾及身上异状,心一横,将双手放下,运功于头,向着那巨鸦胸腹处撞去。 那巨鸦全没料到他居然还有如此招数,翅膀急挥,想要避开。但在它身子刚刚离地之时,张献忠一头扎进它肚子,随后自其后背穿出,扑到在数丈之外。 那巨鸦身受致命之伤,痛得狂飞乱舞,在战场上形成一道黑光。其身上羽毛也随之四散,如同有灵性一般,尽往士兵身子柔软处飞去,士兵们各自以兵刃格挡,但依旧有不少人中招,一时间众人眼耳口鼻、四肢关节、********处皆有遭难,一眨眼功夫又倒下数百人。 那巨鸦又扑腾了一会儿,终于油尽灯枯,缓缓坠地,身上羽毛已尽数剥脱,如一只拔毛野鸡一般。 “这巨鸦如此厉害,师父,只怕你亲自前去也要脱一层皮。”鲁管仲心有余悸地说道。 萧贱皱眉苦思,道:“这巨鸦莫非是山海经中的青鸟?据说其生性喜管闲事,爱好替人做媒,还会用羽毛为人送信,怎得变成了这副恐怖模样?” 火蚕忽然在鲁管仲脑中插嘴道:“主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青鸟羽毛中本有一种小虫,叫作仕女红,喜欢听人心跳,感受温暖,是以常常附在青鸟羽毛,传递情侣间思念。但现下不知怎的,变得凶残暴躁,通过羽毛在人体柔软处开洞,依偎在血管旁,体会那心跳体温。” 鲁管仲咽了咽口水,将火蚕话语向萧贱转述一遍,接着道:“定是无相观音的邪法,师父,你怎么找了这么个魔头当对手?嫌命不够长么?” 萧贱耸了耸肩,继续向张献忠方向望去。 此刻张献忠死里逃生,刚想挪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知道那巨鸦体内定有麻痹毒素,自己沾染其血液,已深受其害,只怕就此变成废人,也绝非虚言。 他先前刚刚经历身体巨变,正志得意满,哪知转眼之间便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一时心下绝望,只想求死。但此时此刻,他便连自杀也做不到,想到此点,他不由悲从中来,怆然泪下。 天空云层渐渐散开,金光落下,随即无相观音自天空中缓缓降落,来到张献忠身前,柔声道:“你做到了,我的考验……还有最后两关。” 张献忠含糊不清地说道:“杀了我,让活下来的士兵离去……求求你了……” 无相观音发出清脆笑声,道:“张将军何出此言?再过得片刻,你便能身居万人之上,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届时你会觉得此时苦楚,实是不值一哂。” 说罢,她自怀中掏出一个玉净瓶,自其中倒出一滴清水。随即那清水成千上百倍地扩展开来,转眼间便化作一个湖泊,将整个山坳处尽数淹没。 “置之死地,浴血重生,青鸟为媒,鱼游化龙!”她高声呼啸,那湖泊中心立时形成一个漩涡,将那些人形甲虫,重甲巨兽,黑鸦尸体尽数卷入,而天王军士兵则似有神灵庇佑,四散漂浮于湖面之上,远离了那巨型漩涡。 良久之后,那湖泊逐渐干涸,仅仅在石阵中心留有一个水池,其中波光粼粼,似有生物游动。 “张将军,你可知我为何要你经历这些磨难?”无相观音忽而出言道。 “我……我不知道。”张献忠毫无生气地答道。 “你体内已有云音修炼二十年的鸠鹊神功,所谓鸠鹊,乃是取‘鸠占鹊巢’之意,意思是借助她人身体修炼内功,至内功初成,便将此神功转嫁到自己身上,转眼便成高手,可谓习武捷径。”云音道。 “既然我已成高手,为何还要我经历这等磨难?”张献忠愈发不解。 “因为这鸠鹊神功只是一个引子,你如要超凡入圣,还需我运使自在道心,将天地灵气引入你体内,使鸠鹊神功生长壮大。但这一过程极是漫长,只怕要耗费数十年之久,我无此耐心,只好使粗暴一些的手段。”云音笑道,“因此我要你与天地灵兽厮杀,仿其凶意,夺其灵气,再辅以自在道心,便能使你鱼跃龙门,化茧成蝶。” ... 正文 八十一 玲珑七窍 鲁管仲通过火蚕丝,细听那水池中动静,但那水池平静至极,不知张献忠与天王军在其中做甚。 “张献忠……会不会淹死了?”鲁管仲低声道。 “那无相观音定会气得吐血。”萧贱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皆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继续潜伏一旁,冷眼旁观。 —————————— 张献忠听得无相观音所言,心中疑惑解了大半,但依旧心存怨恨,怒道:“那我手下将士甚是无辜,为何要累他们惨死?” 无相观音平静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既然选择追随于你,必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他们体内也有无相观音阁门人所传鸠鹊神功,虽然功力不深,但也颇有护身之效。是以他们大多数只是重伤,并未死去。只消听过最后两轮考验,他们便能发生蜕变,成为你征战四方的得力干将。” 张献忠大喜,当即拱手道:“观音大恩,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现下我等已身受重伤,无力再战,可否请观音大士再次赐下灵药,助我等恢复伤势?” 无相观音轻笑一声,道:“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可还有半点伤痕?” 张献忠急忙向自身望去,只见他手肘膝盖处黑羽已然消失不见,身上血污也已一干二净。他动了动手脚,只觉四肢灵便无比,先前得到的内力也依旧汹涌澎湃。 张献忠就地拜倒,重重磕头道:“观音大士无上大能,请受小人一拜。” 无相观音声音空灵,道:“接下来你们所面对敌人的或许不是最凶猛的,但绝对是最难对付的,好自为之吧……”说着话,她身形渐渐淡去,消散在水中。 “对了,我是在水中啊?怎么一点也不气闷,而且还能说话?”张献忠奇道。 忽然间,他只觉周身水流开始变得湍急,将他整个人冲得七扭八歪,他拼命划动四肢,想要逃离这道湍流,但全然使不上力,过得一会儿,身子已如溪中芦苇,随波而荡。旋即那湍流化作一道漩涡,将他吸了进去。他头上脚下,左右不分地这么转了几圈,蓦地脚下一实,已然踩到了地面之上。 他先打量了一番自身,发现衣物干洁如新,毛发上也未沾染半分水滴。再环顾四周,发现他身处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之间,天空紫气缭绕,龙飞凤舞,身旁则放置着金银炉鼎,玉柱石台。手下天王军四散而立,也均完好无损,茫然地东张西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张献忠欣喜若狂,狂奔上前,将士兵们一一搂抱,口中喃喃说道:“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那无相观音果然没有骗我。” 众将士死里逃生,眼见主帅激动莫名,也是情难自抑,纷纷流下喜泪,互相拥抱,庆贺新生。 忽然之间,正中最大的殿宇中传来一娇媚的声音,道:“来人可是陕北草民张献忠?” 张献忠抬头向那玉阶之上望去,只见数名龙精虎猛的精壮男子正抬着一宽敞大轿,那大轿不知用何等木材制成,色泽近银,其中香气弥漫,隔了老远飘将过来,令人心旷神怡。其上并无辇盖,仅有一金丝靠椅,其中坐着一名女子,身披薄纱,露出胳膊前胸,身体其余部位也是若隐若现。 那女子相貌难以言喻,如梦似幻,仿佛受到造物主无上眷顾,五官皆以最高规格打造,精致得令人窒息。但一旦将目光移开,便再也记不起长相,似乎她已美得超出凡人想象极限,决不能在凡人脑中留下痕迹。 张献忠目瞪口呆,再也移不开目光,口角不停流下涎液,宛如失魂落魄一般。 不光是他,他所有部下也皆如他一般模样,似乎魂魄已被此女勾去。 那女子轻叹一口气,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我?” 张献忠立时身如雷震,挺胸道:“在下并非草民,而是威震天下的八大王,仙女有何见教?” 他手下将士听得他竟能与此女对答,不由皆露出嫉妒神色,同时身子发抖,蠢蠢欲动。 那女子摇头道:“君王草寇,在我眼中皆无分别,不过你既然来此,便是与我有缘,只消你替我做到一件事,我便让你成为我的丈夫,于这穹楼玉宇间共享仙福。” 她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大惊,人人眼露凶光,射向张献忠。 张献忠面露狂热,道:“无论何事,张某皆会替你做到。” 那女子眉宇间显出忧色,道:“让我笑上一笑。” 张献忠惊奇地重复一遍:“让你发笑?” 那女子郑重地说道:“正是。不只是你,在场所有男子,只要能让我笑出一声,皆可做我丈夫。” 她此言一出,登时引得群情耸动。众士兵爆发出阵阵喧哗,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不多时,许多士兵似下定决心,脸现悲壮神色,大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势;还有不少人生出心思,想道:“这女子面带愁色,便已美得不像话,假如当真展露笑容,岂不是立时便要飞升成仙了?我即便成不了她丈夫,能目睹此等奇迹,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了。”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人,站到玉阶之下。张献忠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自己手下大将蒲忠心。 蒲忠心咳嗽两声,结结巴巴地说道:“仙女……请听我一言……”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道:“从前有个太监……” 说到此处,他故作高深,闭口不言。 那女子脸上登时笼上寒霜,转过头去,似极不耐烦。 蒲忠心见此女竟不接口,心下大急,忙道:“仙女,您此刻应出言相询:‘下面呢?’之后我会回答:‘下面没有了。’”说罢,他自觉好笑,立时抱着肚子,狂笑不止。 他还没笑几声,忽然张献忠一个耳括子打了过去,将他打了个跟头,随即破口骂道:“妈了个巴子,你抢老子女人也就算了,还说这么无聊的笑话,连老子都听不下去了!莫得污了仙女圣耳。” 众士兵早觉这笑话难听至极,见蒲忠心被打,均大感畅意,不由暗暗叫好。 张献忠正了正容貌,走到玉阶之前,彬彬有礼地说道:“仙女,可否容我说一个童谣。” 轿上仙女转过头来,点头道:“你说吧。” 张献忠面露追思之色,声音低沉,开始了他的叙述。 “从前神州大地有一位庞大王国,据说其国土之广,直至天地尽头。其君王勤政贤明,人民安居乐业。可说是天堂一般。” “但不知何时,君王惹怒了造物之人,那造物之人谴下一国色天香的美人,命其诱惑那君王,伺机搅乱朝政,祸害人间。” 张献忠说到此处,轿上仙女忽然露出重视神色,双目紧盯张献忠脸庞,身子发颤,似心中纷乱。 张献忠继续说道:“那女子既得此命,便尽心尽力,使出浑身解数,将那君王迷得神魂颠倒。那君王就此变得不理朝政,荒淫无度,轻信奸佞,远离贤能,一时之间国内民不聊生,民变四起。” 轿上仙女手捂玉口,双目含泪,不知何时已然站起,显得情难自已。 张献忠似乎没有瞧见,依旧沉浸于自己的叙述之中。 “但那女子此时却陷入一段不伦之恋当中,她恋上了那君王的子侄,两人爱得深沉,均无法自拔,但她却身负重任,无法与心上人一走了之。如是每日皆如在地狱中苦熬,心中所想与口中所言皆大相径庭,长此以往,她变得恍恍惚惚,容颜憔悴。终有一日,她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那轿上仙女此刻已扭过头去,面色痛苦,似不敢再听。 张献忠忽而语气一转,语速加快,道:“那女子一天与那君王缠绵,突然道:‘帝王,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那君王奇道:‘你有何事,需向我求恳?’” “那女子已然掩饰不住自己内心,坚定地说道:‘我想与伯邑考同床共眠。’”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君王竟似并未生气,而是思索了一会儿,倏忽笑眯眯地说道:‘好啊,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女子登时大喜,忙问道:‘是何条件?’” “君王不答,反而露出胯下那话儿,道:‘你舔舔看。’” “那女子毫不犹豫,伸舌便舔,一舔之下,她皱起眉头,道:‘怎么有股伯邑考的味道?’” “那君王哈哈大笑,道:‘刚才伯邑考也向我求恳与你相同之事,我也对他提了与你相同的条件。’” “那女子略一思索,恍然大悟,登时笑逐颜开。” 张献忠讲到此处,停止了叙述,得意洋洋地望着那轿上仙女,自信满满。 殿宇间鸦雀无声,一阵寒风吹过,士兵头上皆出现斗大汗珠,尽数被这无耻下流达于极点的笑话震得无以复加。 “够了!”轿上仙女再也无法忍受,脸色铁青,骤然一拍扶手,娇叱道,“你们不必再说此等恶心笑话,来逗我发笑。我身受上苍诅咒,终身无法发笑。唯有服食七窍玲珑心方可将此诅咒解开。现下你们其中一人胸怀这七窍玲珑心,你们如想令我发笑,便去将这七窍玲珑心找出来吧!” ... 正文 八十二 食心妖魔 “什么?”张献忠闻得轿上仙女所言,当即失声叫了出来,他机灵无比,自是想到如当真要寻那七窍玲珑心,那必须要将在场所有人皆剖胸查验,方可达成那仙女索求,一时只觉手脚冰冷,如坠冰窟。 “怎么?你们不愿?那也由得你们,既是如此,那你们速速离去,莫要在此仙境逗留。”那女子秀眉蹙起,语气不善。 众天王军早已对此女深深入迷,见她心生不快,均生出讨好之心,你推我挤,抢至那玉阶之下,几乎同声开口道:“仙女,您的愿望便是我们的愿望,您看我的心可是七窍玲珑心?”说话时两眼眯起,似极是欣快,仿佛为此女献身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张献忠大喝一声,跃至众士兵身前,道:“你们疯了?人心只有一颗,你们献于此女,自己岂不是要去死?” “并不会立即便死。”那女子慵懒地说道,“七窍玲珑心拥有者乃是近仙之体,即便没了心脏也能存活,只不过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 “好,那便是我了!”那女子刚刚说完,一士兵忽然自人群中高高跃出,狂声大笑,接着扯开胸前衣物,将手往胸膛中用力一插,只听“噗次”一声,那手竟而深深进入胸膛,继而扯出一红彤彤、胀鼓鼓的事物,兀自在不停跳动。 张献忠望着这违反常理的一幕,脸现惊恐之色,想到:“常人怎可能做到这点?难道……他们都已变成妖怪了吗?”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酷,道:“你做的很好,可惜你不是我所要找的人。”说罢,她伸手一招,那心脏立时飞至她手中,她五指一合,心脏顿时化作一堆血雾,她沐浴在血雾之中,闭起双目,似极享受。 挖心士兵脸现满足神色,轰然倒地,随即身子渐渐消失不见。 此女浑身血红,但瞧着并无半分恐怖,反而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丽。她柔声道:“还有人愿意为我献身吗?” 她话音落下,士兵们皆按耐不住,纷纷叫嚷道:“我,我,我愿意!”一边叫嚷,一边效仿先前自杀士兵行为,敞开胸膛,立即便要挖心明志。 张献忠哪会任由此事发生,当即飞身而起,向那女子疾扑而去。想要抓住那女子,逼她解开这魅惑之术。 那女子周身薄纱倏忽飘起,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向张献忠笼罩而来。张献忠被那香气入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急忙闭气,一把扯开那薄纱,发觉那薄纱上兀自带着那女子体温,摸起来舒适无比,不由心中一荡。但随即心中一凛,警惕起来,将那薄纱撕得稀烂,扔在一旁。接着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已连同大轿一同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女子身形虽已躲起,但其声音却似无所不在,自空中飘来,道:“我知道了,张献忠,那七窍玲珑心就在你胸中,难怪你可抵挡我的媚术。勇士们,你们谁人替我杀了张献忠,我便嫁给谁为妻。” 众士兵早已对此女陷入狂热崇拜之中,听得此女言语,尽皆转过扩散的瞳孔,向着张献忠望去。 张献忠脸上变色,颤声道:“你们……什么意思?我是与你们一同出生入死的主帅,待你们犹如亲子……你们难不成想造反不成?” 士兵们恍若未闻,各自舔着舌头,桀桀笑道:“杀人夺心,杀人夺心……”一边自四面八方向张献忠围拢过来。 张献忠心下惊惶,急忙反身向那玉阶上的殿宇跑去。但跑到那玉阶尽头,却发现那殿宇大门紧闭,似已尘封多年。 张献忠用力击门,大声呼喊,但那门却发出空空荡荡的声响,一动不动,显然其中并无人居住。 张献忠眼见此路不通,刚想转身再跑,却见到众士兵已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瞳孔已扩大至眼角,瞧来简直如妖魔一般。 张献忠望着手下将士那邪恶模样,忽然心中灵光一现,之前发生的怪事一件件闪过脑海:自己在水中说话的异能、倏忽消失的池水、骤然痊愈的伤势、自行挖心的士兵……凡此种种糅合在一起,蓦地冒出了一个荒唐想法。 他也不知自己结论是否正确,但此刻已无暇细想,当即运起内力,仰天长笑,声音直冲九霄,迫得云开雾散。 那仙女声音传来,似极是不满,道:“你怎么这般聒噪?难道不知我生性喜静吗?” 张献忠脸现狂色,道:“你说过谁给你七窍玲珑心,你便嫁给谁,是不是?” “这是自然。”那仙女声音寒冷如冰。 “那你看看这是啥?”张献忠忽然将手用力插进胸膛,跟着强忍痛楚,用力一掏,自胸口掏出一鲜血淋漓的心脏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那心脏上开有七孔,隐隐放光,如同一团火焰。 “这是……七窍玲珑心!”那女子发出一声娇呼,跟着急切地说道:“快,快给我……” “别急……我可没中你媚术……”张献忠狰狞笑道,“说你嫁给我,我便将这玩意儿给你。” 那女子沉默片刻,忽而坚声道:“好,我嫁给你!” 她话一出口,众士兵皆露出失望之色,紧接着身子摇晃,脸现恍惚,跟着纷纷软倒在地,脸红气喘,如同醉酒一般。 张献忠哈哈大笑,将自己手中事物向着天空一扔,那仙女倏忽现身,将那事物接住,面露喜色,道:“这下我可以摆脱掣肘,回复自由了……” 她话到一半,忽然尖叫起来,道:“这是什么?这不是你的真灵……这是……” “这是我刚刚捏出来的西贝货。”张献忠满脸得色,道:“老子看出来了,我们只怕在某人梦中吧!你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能控制这里空气中的紫气,造出一些假象,但老子瞥了一眼,就找到了窍门,有样学样,也捏了一个假心给你。” 那女子似慌了手脚,转身欲逃,但张献忠竟生出双翼,倏忽飞起,来到那女子身旁,双手捏住她喉管,冷冷道:“老子在这里似乎比你强啊,快将我们带出去,不然老子将你先杀后……” 他话还没说完,霎那间天地变色,那些高楼殿宇纷纷倒塌,龙凤紫气也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巨大龙卷纵贯天地,将张献忠及那女子一同卷入,张献忠死死抓住那女子,半点也不松手。在龙卷中旋转了无数圈之后,张献忠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张献忠张开双目,发现自己已回到了那山坳石阵之中,身上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中出来一般,再试着动了下手脚,只觉之前那麻木无力的感觉已经消退。他尝试着坐起,略一发力,登时全身刺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惨叫。 无相观音声音幽幽传来,道:“又过了一关,现下我越发觉得我找对人了。” 张献忠皱眉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是在做梦?” 无相观音笑道:“你看看你手上抓着什么?” 张献忠低头一瞧,霎时惊呼一声,只见一只毛皮雪白,似猫似狗的动物正躺在他怀中,那动物长着许多尾巴,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每条尾巴皆有一种颜色,瞧来就像它身后拖着一道彩虹一般。 “这……这是什么?”张献忠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是九尾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妲己。”无相观音语气平淡,似乎司空见惯。 “妲己……那刚才在那梦中的女子,便是这只狐狸?”张献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无相观音摇了摇头,道:“那并非做梦,而是九尾狐利用本身真灵之力,将你们所有人的真灵连接在一起,形成一真灵空间。当然,若非我以自在道心增强了此地灵气,它也无法做到这点。” 张献忠听得半懂不懂,困惑地问道:“那和做梦有何区别?” 无相观音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真灵空间介于虚实之间,真灵在其中如若受创,那回归本体后,本体便会痴痴呆呆。而九尾狐真灵强大,可以利用真灵空间内灵气,制造幻觉,蛊惑人心。你那些将士便是因真灵弱小,被她尽数控制,假如当真在空间内掏心自杀,那真灵便会被九尾狐吞噬。” “那我呢?我为什么会不受影响?莫非我当真有什么七窍玲珑心?”张献忠依旧难以释疑。 无相观音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九尾狐的考验之前,我在池水中给你种下了一个真灵,其力量极为强大。而经历了刚才那道考验,它已与你真灵融为一体,这就是你为什么拥有七窍玲珑心,并能操纵灵气的原因。” ———————————— 萧贱与鲁管仲在远方见那池水突然翻腾起来,随即如同喷泉一般,将张献忠以及天王军尽数喷出,跟着那池水逐渐缩小,继而无影无踪。 萧贱立马就探到了张献忠手中那九尾狐,但不知其中缘由,正低头苦思,忽见无相观音在张献忠身旁现身,将九尾狐来历及张献忠所经历之事解释了一遍。 萧贱听完无相观音解释,霎时脸上变色,心道:“莫非无相观音所种真灵属于韩信?韩信已经转生成功了?” 鲁管仲忽然道:“师父,我体内母虫有话要跟你说。” 萧贱点了点头,鲁管仲便以母虫口吻道:“主人师父,我们快走吧,有什么东西过来了,那东西……似乎是一个人……但这里所有怪物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 正文 八十三 魔宫使者 萧贱听完母虫所言,闭目细细分辨,但过了半晌,他并未发觉任何异状,不由奇道:“母虫,你那依据从何而来?假如真有这般强敌,为何我天眼神通没有任何感觉?” 母虫继续借鲁管仲之口道:“我乃虫豸,天生直觉发达,此刻天地间并无异象,但我却不停发抖,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萧贱皱眉道:“那你为何知晓来者是人非怪?” 母虫继续答道:“只因这种感觉非常熟悉,是我以前遇见过的人。” 萧贱不再搭话,目光转向张献忠处。 无相观音伸手向那九尾狐一指,周围灵气聚集起来,将那九尾狐托起,飘向山谷深处,笑道:“这九尾狐天下就这么一只,我可不能让你掐死了她。” 说罢,她一招手,灵气再度将张献忠及麾下将士围拢,在灵气的滋养下,士兵们渐渐地恢复了神志,身上伤痛也慢慢痊愈。 无相观音再道:“这些都是你们奋勇杀敌的褒奖,那死去的灵兽身上的精气,正是治疗伤势的灵丹妙药。” 过不多时,士兵们再度生龙活虎,张献忠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约有近千人死去,现下活着的士兵已不足五千。 但此刻活着的士兵皆体健如牛,精力旺盛,估计一人便能抵得上之前数人。 张献忠摇了摇脑袋,将悲伤之情甩出脑海,用力捏紧拳头,道:“还有最后一轮,只要度过此关。我麾下军队便再也无人能敌,莫说入川为王,便是夺取天下也绝非笑谈。” 无相观音待众将士尽皆站起,道:“现下此地残破石阵及遗留尸体皆被大水带走,已成空旷原野,你们全力一搏,当无掣肘。最后的敌人极为可怕,你们只有豁出性命,方有一线生机,我这便去请他过来,你们在此继续休养生息。”语气极为凝重,甚至用了个“请”字,似乎那人地位甚高。 “无相观音,你我既为同僚,有为何要对我诸多隐瞒?还将我遮遮掩掩?”天边忽然传来隆隆巨响,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转眼传遍整个山谷。 萧贱瞳孔骤然收缩,身子颤抖,脸上满是惊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者竟然是他。 远处林间一道酒红色杀气冲天而起,将云层尽数染红,无数珍禽异兽自那密林之处涌出,四散逃窜。 张献忠登时神色惊恐,牙关打架,眼球突起,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 来者是他命中克星,夜间梦魇。 是他心头最终的一道魔障。 自从龙王山上那一次落荒而逃之后,他知道了世间有仙魔般的怪物存在。任凭你军力强盛,谋略通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对抗。 他自此之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在山野林间转战,一有异状便即撤军,快得如同狡兔一般。朝廷及江湖皆以为他是他自创的游击战法,均给予极高评价,但他心里知道浑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心魔。 而现下他已避无可避。唯有面对心魔,将之击溃,方能回到人间,走上正途。 而届时,他将天下无敌。 张献忠面色沉静,高声下令道:“全军布诛魔阵!” 众士兵闻言,均感凛然,他们自投靠张献忠以来,每日无论刮风下雨,皆要抽出一个时辰操练这不知所谓的诛魔阵,而且练习之时都像是生死相搏一般,极是激烈,但却从未派上过用场。此刻张献忠却突然要自己使用此阵,不由心中惴惴,不过众人皆训练有素,很快便冷静下来,依令行事。 远处树林分开,一人似足不点地,沿着山坡稳稳飘下,来到此山坳之间,身如渊渟岳峙,气度非凡。 “师父,那不是你义兄吗?怎么……他成了无相观音一伙的?”鲁管仲吃惊地说道。 萧贱心中早已震惊不已,心念急转,寻思张智难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加入了剑啸宫。 无相观音早已消失无影,那山坳旷野之上仅留张智难与天王军遥遥相望。 张智难冷笑道:“张献忠,数年前我饶你一命,没想到今日又在此相遇,你就到地府去抱怨上苍不公,造化弄人吧!” 说罢,他迈开大步,蓝袍猎猎,向天王军信步前行。 张献忠大声喝道:“大伙儿,我平日待你们如何?” 众天王军不假思索,齐声答道:“八大王收留我们,赐我们暖床饱食,实是恩同父母。” 张献忠接着道:“今日一战,我已有死志,但我希望你们能尽数活着,因此待我死后,你们要尽数投降,也许还有一条生路。” 众将士尽皆大惊,道:“八大王,我等当尽数戮力效命,绝不苟且偷生。” 张献忠叹气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自要奋力死战,方有一线生机,但此人绝不是凭一腔热血便能诛杀,是以一旦我力战身亡,你等无需为我复仇。只要投降,他绝不会赶尽杀绝。” 众士兵听他说得极是平静,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均收起轻敌之心,同时热血沸腾,只想与张智难大战一番,看看此人究竟有何能为。 随即张献忠一声令下,道:“布阵!” 士兵们登时四下散开,形成一方阵,相互间隔了八尺,同时均挺起丈许长矛,肌肉鼓起,严阵以待。 张献忠之前曾率军与张智难交手,对张智难“天魔降伏”那炮弹般的掌力极是忌惮,是以这距离乃是张献忠经过仔细钻研算出,即便张智难放出掌力,最多波及一人。而那长矛矛身极长,如张智难贴身攻来,士兵间也可互相照应。 至于骑兵,则由于马匹易受杀气所惊,是以尽数弃而不用。 张智难来到十丈之外,忽而出掌,一道狂风向着天王军怒号而至,激起飞沙走石,士兵们登时被风沙迷眼,难以视物,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目,心下着慌。 张献忠高声下令道:“严守位置,切勿乱挥兵器,等待风沙退去。” 但这风沙时间极长,竟无半分消停之势,士兵们忽而听得阵中发出连声惨叫,心中悚然,但笃信张献忠所言,并未乱了阵脚。 过了一柱香时间,风停沙止,众士兵张开双眼,满腔怒火地四下张望,只见大阵东北角倒了十余人,血流遍地,而敌人却毫无踪迹。 张献忠大叫道:“注意脚下!” 他话音刚落,一士兵脚下地面忽然裂开,那士兵正好低头瞧见,当即避开,一挺长矛,向那裂口刺去。 长矛尽头传来锐器入肉的感觉,那士兵大喜,叫道:“我刺到敌人啦!”当即用力一拉,将长矛连同矛尖之物自地洞中拽出。 众士兵转头望去,只见那矛尖赫然挑着一人,但那人赤着身子,身形魁梧,显然不是敌人。 “敌人装成了倒地士兵!”张献忠登时醒悟过来,高声提醒,果不其然,倒地之人中倏忽扑出一道蓝影,向着近处士兵扑去。 那遭袭士兵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直直倒地,但与此同时,他身侧八个方向同时有八柄长矛刺至,迫得那蓝影进退不得,只能在原地躲闪。 张献忠等得便是此刻,高声下令道:“使无尽降魔阵!”他话音落下,天王军立时变阵,将那蓝影所在里十层外十层围得水泄不通。竟是要以全军之力,将一人诛杀。 张智难朗声长笑,双手一震,一股内劲遍布周身,将袭身长矛及内圈士兵尽数迫开,紧接着飞身而起,双足连点,踩着士兵头顶向圈外奔去。 “万万不可让他逃了!”张献忠咬牙切齿地叫道。士兵们纷纷伸出长矛,向头顶刺去,但张智难双足如同铁铸,踩在矛尖之上竟毫无损伤,反而令他身形加速,瞬息千里。 转眼之间张智难已至阵外,张献忠全没料到自己煞费苦心所布阵法居然被张智难轻描淡写地破去,只气得目眦欲裂,抽出腰间佩剑,叫道:“谁随我一起上,只有杀了此人,我们方能重新为人。” 说罢,他一马当先,向着张智难杀去。 蒲忠心与金骨碌立马跟上,一挺长戟,一挥巨锤,紧紧跟随张献忠步伐。其余士兵见主将如此奋勇,也群情激昂,一拥而上。 张智难等张献忠来到身前,随手出招,拂开张献忠劈来之剑,化解紧随而来的巨锤与长戟,迎向如潮而来的士兵。 士兵眼见敌人不闪不避,当即挥矛相向,但张智难却轻易地挡下了一切攻势,信步前行,将人潮一分为二,便似士兵们自觉将他绕开一般,神态写意至极。 士兵们自觉力气较以前大了数倍,但在张智难面前便如用铁锤击打棉花,全然用不上力。很快五千余人皆与张智难过了一招,但张智难脸不红,气不喘,身上蓝袍一净如洗,士兵们则汗流浃背,肌肉发僵。 “师父,你那义兄似乎用了某种步法,令人不自觉用力别扭,自伤筋骨。”鲁管仲瞧出了门道。 “是神步点穴法,他在衡山比武大会上用过,但此刻已然出神入化,已非人间武学。”萧贱赞叹道,同时心下暗暗想道:“无尽之体不愧是天下第一武斗仙体,体力无穷无尽,招数神妙无方,即便自己与之相斗,只怕也是败多胜少。如果以战场上各类事物来比喻各个仙体,那至阴冰封就是城墙,厚重坚实,难以攻破;至阳焚净便如大炮,风火忽至,无坚不摧;不灭之魂如同军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无尽之体则是军队,人数庞大,兵种繁多。自己的阴阳雷亟则是绝顶杀手,速度奇快,来去无踪。” ... 正文 八十四 神君降世 张献忠眼见与张智难交手已有许久,己方多有死伤,且消耗甚巨,而对方则好整以暇,似行有余力。以往那惨痛的记忆倏忽涌入脑海,心中再度泛起无助乏力之感。 张智难见他面现犹豫,似斗志减退,脸上忽而露出不屑神色,身形一晃,向着张献忠疾掠而至。 张献忠心下惊惶,当即往左首一闪,就地跌了个跟头,身上沾满灰尘老泥,显得极是狼狈。 张智难还待追击,蒲忠心与金骨碌自两旁包抄而至,巨锤长戟两般兵刃各划一道圆弧,挟着磅礴声势,自左右相向而至。张智难纵身一跃,避开了这雷霆一击。 便在此时,左近数十名士兵发出狂吼,力运右臂,将长矛重重掷出,直刺半空中的张智难。 这些士兵经过灵气淬炼,臂力比以前大了数倍不止,一掷之下,长矛竟而发出破空之声,声势极是惊人。 张智难身在空中,本避无可避,但那些长矛毕竟有先有后。在间不容发之际,他先行出手,轻拂向第一根长矛,那长矛受力稍稍偏转,矛尖与尾部同时与另两根长矛相碰,另两根长矛也就此转向,再撞向另外四根长矛,如此一来,短短一眨眼功夫,长矛互相碰撞,竟而全数与张智难擦肩而过,远远飞了出去。 “好功夫,计算如此精准,只怕不在我之下。”鲁管仲嗟牙赞道。 萧贱瞥了他一眼,也不反驳,任由他自吹自擂。 张献忠见了这一幕,立时目瞪口呆,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这人是怪物……我怎么傻了,竟想与他为敌?还是速速逃命,再也不去招惹于他……” 想罢,他手足并用,便想逃开。 张智难身在空中,见到他这番举动,当即冷哼一声,随手抄起一根长矛,脚尖在另一根长矛末端一点,身如离弦之箭,向着张献忠俯冲而至,速度竟远在适才青鸟之上。 张献忠吓得心胆俱裂,抱头鼠窜,但哪里还来得及?眼看就要被张智难串成肉串,只听一声大吼,蒲忠心自一旁扑来,将张献忠推得老远。 一道鲜血飙出,蒲忠心双目圆睁,口角流血,就此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智难放下长矛,拍了拍双手,道:“你就是个孬种,你手下比你胆大,死得其所,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张献忠瞪大眼睛,望着蒲忠心尸首,神情呆滞,似已麻木。 天王军士兵见状,纷纷发出怒吼,力气涌向全身,再度向张智难扑来。 张智难紧盯着张献忠,正眼也不瞧身后士兵,随意迈步,便将士兵攻势尽数躲过,士兵们人数众多,既要防着打中自己人,又力求一击毙敌,故每挥击一次,肌肉便会扭曲,疲劳迅速累积起来,很快最前方数十名士兵便手足酸软,长矛落地,便如穴道被封一般。 但士兵们全不气馁,依旧前赴后继,攻势不断。转眼间又有数十人倒地,而张智难就连衣角也没被摸到一下。 士兵们想出办法,再度将张智难围拢起来,跟着腿部发力,自四面八方向张智难挤去,他们要将张智难身边空间尽数填满,让他避无可避。 一刹那间,张智难嘴角露出恐怖微笑,周身酒红色杀气开始升腾,双手缓缓画了个正圆。 “快逃!”张献忠自人缝中瞧得真切,立马嘶声力竭地惊呼起来。 但士兵们杀得兴起,人声鼎沸,自是谁也没听到他这声呼喊。 “反杀意三才阵!”张智难的声音盖过众声,远远地传了开去,同时一道血红龙卷直冲上天,将方圆数丈内士兵尽数卷入,一时间肢体横飞,血肉成泥,其状之惨,触目惊心。 随着龙卷渐渐消失,张智难周身十丈内已无士兵,仅余一滩滩血水。而在十丈之外,尚有数千士兵持矛而立,身子发颤,望向张智难的眼神便向看着地狱恶鬼一般,显然再无一战之意。 张智难神色平静,淡淡道:“张献忠,你向我磕头跪拜,我今日便饶你们性命。不然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他话一出口,众士兵登时心下欣喜,纷纷转头望向张献忠,脸现释然之色。 是啊,磕个头而已,他们主帅曾无数次向朝廷屈膝叩拜,现下只不过在耻辱柱上再添一笔而已。更何况此刻他已吓破了胆,自是再无顽抗之理。 磕个头便能活命,便能继续在世上苟活,能抱着活生生的女人,喝着火辣辣的烈酒,多划算的买卖。 张献忠面色惨白,在众士兵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爬起,双腿发软,脚步沉重地向着张智难走去。 这段路不过十余丈而已,但他却足足走了一柱香功夫。 他来到张智难跟前,望着张智难眼睛。 张献忠想道:“这双眼是多么可怕呀!便如世间一切恐怖事物集合而成一般,真不知道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我究竟如何才能摆脱这双眼睛呢?难道我这一拜,便能将这双眼睛自我每晚的噩梦中除去么? 即便这双眼睛真的不再出现在我梦中,但我在龙王山上那一万名死去的弟兄、那刚刚为我而死的老蒲、那被卷成肉沫的天王军士兵,他们也会自我梦中消失,任我安眠么? 不,不会的,如我这一拜,他们只怕会在我梦中闹得更猛,哭得更凶吧! 那我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不是如蛆虫一般么?” 张献忠喘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了。 他说道:“如果像蛆虫一样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张智难脸现笑意,道:“你不愿如蛆虫苟活,那你手下呢?你问过他们了么?”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我是他们主帅,我不愿,他们自也不愿了。” 这几句话全无力道,士兵们站在远处,只能听到个大概,但在他们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他们各个儿发起抖来,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张献忠陡然拔高声音,高呼道:“兄弟们,对不住了,我之前说希望你们尽数活下去,但我要食言了。”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你们为我而死。” 说罢,他毫不犹豫,运起全身内力,重重一拳向着张智难胸前捣去。 张智难更不言语,左手画圆,将他拳力化解,随即右手成掌,向张献忠后颈劈下。 张献忠不闪不避,咬紧牙关,生生承受了重如泰山的一掌,身子顺势向前一扑,将张智难牢牢抱住,张开血染的大嘴,向张智难脖子咬去。 张智难蓦地一个头锤,将张献忠撞得眼冒金星,鲜血泊泊自鼻孔流出。继而身子一转,自张献忠怀抱中脱出,双足连踏,连中张献忠心窝,将张献忠直直踩入岩石地面之中。远远望去,张献忠不成人形,反倒似一叶扁舟。 众士兵遥遥望见这悲壮一幕,均热血上涌,手足发凉,口中荷荷呼呼,似有无数情感积在胸中,眼看便要爆发。 张智难抬眼望向众士兵,摇头道:“你主帅要你们死,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罢,作势向士兵走来。 忽然之间,张智难面前出现了一个细长人形。 他瞳孔收缩,骤然身退,凝神一看,只见张献忠头肿如斗,胸口塌陷,如一只染血的蒲扇,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样子滑稽至极。 但当此情形,任谁也笑不出来。 张献忠眯着满是淤青的双眼,嘴巴里如含石块,说道:“我还没死……他们自是要在我之后才死……” 说罢,他再度挥拳向张智难打去。 便在此刻,他身后发出震天巨响。 士兵们哭喊着,狂叫着,抽泣着向着张献忠涌来,有的人拿着兵刃,有些人却赤手空拳。 他们来营救他们的主帅。 他们已准备为他而死。 而之前他们体内累积的灵气也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一个个仿佛都成了武林好手,身形如风,力大无穷。再也不至于被张智难玩弄于股掌之间,全无还手之力。 张智难面露讶色,但还是毫无所动。 他随手挥击,便如赶开蚊蝇一般,霎时无数掌力破空而去,轰向着激愤的人群。 但那些蚊蝇却如发疯了一般。 腿断了,拿起来作拐杖;手折了,咬断肉丝丢掉;肚子破了,捡起肠子塞回去;胸口穿了,熬着也要走两步;头没了,身子还在爬动。 其实比之武力,更关键的是信念。 是信念的差别,决定了一支部队是乌合之众,还是无敌之师。 此刻他们决意为了主帅,放弃性命。相同的信念,使无数细微力量凝成一股巨力,如同一股洪流,向着逆天之人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张智难在洪流之中左支右绌,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 忽然之间,人群之中出现万丈光芒。张献忠完好无损地现身于张智难面前,面沉似水,眼如黑墨,身如高山,势若苍穹。 张智难奇道:“淮阴侯?” 张献忠微笑不语,一拳击出,在张智难胸口轻轻一点。 张智难身子一震,忽然向后直飞出去,划出一道骇人气浪,一瞬间,天地均被这气浪破开,天现云径,地现深沟。 他如天火流星一般撞入一座山岩之中。霎那间,那座山岩摇晃不止,随即拦腰截断,巨石如雨点一般滚落,将张智难埋在其下。 众士兵欣喜若狂,望着张献忠,便如望着天神一般。 张献忠忽而身子摇晃,金光消退,闭目软倒。 ... 正文 八十五 棒打鸳鸯 天王军众人围着张献忠宛如熟睡的身体,双膝跪地,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神色虔诚,仿佛他已不是凡人,而是神袛。 忽然之间,他们前方拦路的山岭间出现一条宽阔山道,直翻过崔嵬的高山,似与天地相接。 一人骑着青牛自那山道上缓缓踱下,周身不时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声。 待那人来到山脚,众士兵瞧清了她的面貌。 只见那人身着黑衣道袍,容貌幼稚,身材瘦小。俏生生,颤巍巍,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原来是一名年幼道姑。 那道姑来到士兵身前,道:“你们沿着这条山道离去吧!将张献忠留下。” 此时士兵们已将张献忠奉若神明,如何肯答应?不少人立即破口大骂,还有不少人神色凶狠,作势欲揍。 那道姑摇了摇头,忽然全身大方光芒,化作了那无相观音的形象,说道:“我是赐予你们主帅无上神通之人,现下还有最后一些仪式尚要进行,但期间不得有任何人叨扰。你们沿此路越过山巅,便可见到一武庙,随后在其内休息,不久之后我自会将你们主帅送还。” 士兵们先前见她显露手段,当真神通广大,而且自己得以气力大增,显然也是拜她所赐,当下更无怀疑。向着张献忠又拜了几拜,这才将死去同袍尸身就地掩埋,互相搀扶,沿着那山道蹒跚而去。 小道姑眼望那些士兵走远,随即转向张献忠,脸上现出激动、紧张、喜悦、悲伤等诸般情绪,缓步走到张献忠身旁,跪在地上,俯下身去,在张献忠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之下,张献忠忽然身子一震,长出一口气,渐渐张开双眼,左右环视,随即目光定格在了小道姑身上。 他面色迷惘地说了一声:“莲儿?” 那小道姑骤然间泣不成声,喃喃道:“信儿……我只道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摸不着你,吻不着你了……” 张献忠费力地支起身子,摸了摸小道姑齐整的发髻,笑道:“现下……我感觉很奇怪……似乎我叫作张献忠,但又记得身为淮阴侯之时的事……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小道姑破涕为笑,道:“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我只要我那温柔体贴的信郎,绝不要大老粗张大蛮子。” 张献忠也是笑道:“只有与你在一起时……我方为你的信郎,而征战天下之时,我便是八大王张献忠。” 小道姑倏忽又是凑身上前,向张献忠唇上吻去。两人缠缠绵绵,许久方才分开。 张献忠面带古怪笑容,道:“刚见面就这么亲热,你不腻吗?” 小道姑娇嗔道:“不腻,你欠了我近两千年的吻,我要你尽数还来。”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日子长着呢,我们今后一起纵横天下,再也不分开了……” 他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重重的冷哼之声,一男子声音道:“两位旁若无人,悱恻旖旎,卿卿我我,当真令人望之脸红,难以直视。” 张献忠及小道姑尽皆大惊,虽然他们此刻心猿意马,但毕竟皆功力通神,怎会有人接近而不察?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不由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身旁站着一无脸男子,一消瘦少年,自两方堵着去路。 “无角蛑……萧贱?”小道姑失声尖叫,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你怎在此处?我的自在道心怎会毫无察觉?” 萧贱冷冷说道:“雪莲,你太过自信,以为算无遗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现下我劝你莫要反抗,不然你身子虽然娇弱,我铁拳却是无情。” 他说着话,一旁鲁管仲脸现狞笑,舔着嘴唇,摩拳擦掌,拿出事先拧成绳索的火蚕丝,一拉一扯地向着雪莲走去。 便在此刻,雪莲身下的张献忠忽然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神情自若地说道:“你是叫……萧贱?是了,我似乎记得你……你武功挺高啊?但远非我敌手,怎么,想对我女人动手动脚?” 鲁管仲见状,神情一变,立时后跃,滑如游鱼,迅如狡兔。 萧贱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她,如她老老实实,知无不答,我便放她与你重聚。” 张献忠冷笑一声,道:“如我不答应呢?” 萧贱声如止水,波澜不兴,道:“那我便打得你答应。” 鲁管仲在一旁倏忽出言道:“韩信,你小子莫要嚣张,我师父武功天下第一,而且生平最恨他人大显恩爱,你如动手,等会连你老妈都认不出你。”声音谄媚,样貌奸邪。 张献忠瞪了他一眼,他立时噤声,身子一缩,躲到萧贱身后。 萧贱扯下白色面罩,大踏步走向张献忠,鲁管仲耳中忽然传来萧贱声音:“我对付张献忠之时,你乘机将雪莲绑走。” 鲁管仲面色大变,扯开嗓子大叫:“师父,徒儿身子骨孱弱,你可不要弃我不顾啊!” 说着话,身子跌跌撞撞,追随萧贱而去。 张献忠见萧贱走近,眉头一皱,蓦地大喝一声,一道磅礴罡气向着萧贱直冲而去,紧接着双足加劲,身如灵蛇,自一旁绕向萧贱。 萧贱脚步不停,双掌错动,使出太极拳功夫,借力打力,将罡劲反拨向张献忠。继而一手飘如流云,一手拖泥带水,一刚一柔两股力道自左右向张献忠袭去,正是他的得意功夫“太极雷锤”。 张献忠身子直冲,以力破巧,陡然间一声巨响,竟而将三道气劲尽数撞散,跟着他拳上金光闪现,直击萧贱中盘。 萧贱夷然不惧,周身气劲旋转,形成一八卦阵型,喝道:“太极绞!”一道乳白色旋风拔地而起,与张献忠金光神拳撞在一起。 霎那间,巨响传出,宛如平地一声雷,无数强劲气流向四面八方散去,一时间山坳间沙尘弥漫,将万物隐去。 雪莲趁着两人相斗,急欲隐藏身形,并发出召唤,想叫谷中怪物前来助战。 但在这一片茫茫尘土之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怕连怪物也找不到敌人。 她两千年前本武功高强,几乎就要练成不灭之魂,却因一场变故,成就了自在道心,但却武功尽失,身子弱小。 此刻她显出真身,敌人又在左近,实是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之中。 她趁着沙尘掩护,意图短暂冥想,以道家仙术改变四周环境,将自己保护起来。 她盘膝坐下,运起搬运挪移之法,改变自身方位,约半柱香时间,她已脱离了这片沙尘,来到一草坪之上。 她长舒了一口气,撑地站起,望着不远处那漫山白尘,开始发出召唤。 她那信郎虽是真武金身,但毕竟不是陆地真仙,比之萧贱颇有不如。而刚刚要不是张智难有意相让,只怕早已落败。 正当她加紧召唤怪物之时。忽然之间,她眼前景色晃动,尽皆模糊不清,似有人用一朦胧罩子将自己笼住。紧接着一男子猥琐的笑声传出,鲁管仲在她面前显出了形貌。 她惊呼道:“隐形法?你怎能操纵光线?而且能知道我方位?难不成……你练成了寄灵显化?” 鲁管仲桀桀邪笑,道:“怕了吧?怕了就莫要反抗,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罢,他掏出火蚕丝索,一伸一拉,舌头乱舔,向着雪莲走去,形容之不堪,几如猥亵小女孩的色狼一般。 “不要!”雪莲脸色惨白,尖叫起来。 鲁管仲听得此言,神色更是兴奋,张牙舞爪,便向雪莲扑去。 雪莲手脚乱踢,奋力反抗。鲁管仲神色凝重,伸手与雪莲对了一掌,“腾腾腾”连退数步,捂着胸口,口角流涎,痛苦地说道:“好掌力,只怕内力不在我之下。” 此刻他不能动用火蚕经脉,等于全无内力,故不是雪莲对手。 雪莲心下一喜,道:“你怎么这么弱啊?”说罢,拉开架势,小拳上下飞舞,向鲁管仲攻去。 鲁管仲连挨数拳,登时鼻青脸肿,大叫不妙,撒腿就跑,与雪莲在透明罩子里兜起了圈子。 雪莲自身子变小、武功尽失之后再未与人动手,此刻遇上如此废柴,登时见猎心喜,追着鲁管仲不放。 鲁管仲不能使用内力,但依旧能让母虫分泌肾上腺素,是以脚步半点不慢,东绕西绕,时左时右,如同钻地老鼠一般,雪莲被他搅得晕头转向,忽然心生一念,当即站立不动。 鲁管仲奔得太快,一时刹不住脚,嚎啕一声,与雪莲撞了个满怀,雪莲忙用身子压住鲁管仲,粉拳捏起,脸现坏笑道:“你撤了这罩子,我便不打你脸。” 鲁管仲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好……好……” 雪莲脸现不屑神色,刚想收拳起身,忽觉周身一紧,似有无数绳索将自己缠住,忙用力一挣,但那绳索似乎会随着自己力道收缩,过不多时,她已被缠成了粽子,倒在地上不停扭动。 鲁管仲摸了摸淤青的双眼,说道:“好男不与女斗,我之所以与你大玩捉迷藏,是在暗暗布下火蚕丝索,等其在你身上多绕几圈。这才故意让你抓住。” 他眼见雪莲眼角含泪,粉面含怒,兀自还在挣扎。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说道:“你别动啦,这是我自创哀思哀慕打结法,越动越紧,等会儿带你出去,我师父还以为我非礼你呢。” ... 正文 八十六 兄弟相聚 张献忠(韩信)一拳之下,只觉已将萧贱击中,但旋即那旋风爆开,卷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迷人双目。 他此刻刚刚成为真武金身,尚未来得及适应。前世诸多招数心法也如空中楼阁,一时也无法使用。当下严守门户,等待萧贱显出方位,露出破绽。 但萧贱似乎也如他一般心思,毫无动静,韩信身处无边烟尘之中,仿佛天地间仅余自己一人。 韩信蓦然惊觉,知晓了萧贱此举用意。 他在拖延时间,好让他的同伴将雪莲抓住。 他那同伴不知功夫如何,但既然敢前来赴会,想必有惊人业艺。雪莲仙法虽神通无量,但真身却弱小无依,此刻只身一人,万一一个不慎,自己岂不是要铸下大错? 他想到此处,再无半分犹豫,当即大吼一声,全身罡气发动,一股强劲气流扩散开去,将漫天烟尘驱散。 在他发出吼声的这一刹那,他心生预感,只觉敌人杀气犹如一柄匕首,直刺自己心脏而来。 但他浑然不惧,他在前世已是近仙之体,此刻又更进一步,获得了堪比无尽之体的大量精气,成为不死不灭的真武金身,天下之大,已是任他驰骋。假以时日,他将自己前世诸多武功练成,更是天下无敌。 于是他很自信。自信能在敌人袭来之前驱走沙尘,并诱出敌人,加以反击。 但他算错了一点。 他不知敌人已练成了亘古未有之仙体。 在一刹那间,风雷倏至,时间宛如静止。 萧贱身形在他面前一闪而逝。 他此时刚刚鼓荡全身真气扫除烟尘,哪里还有余力?只觉胸前诸穴同时遭遇重创,数道或阴或阳的真气自经脉内侵入,在他丹田处混成一团,似阴阳双鱼一般游动。 烟尘正好于此刻散尽,只见萧贱站在他身前,冷冷说道:“你体内已被我种入阴阳之力,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韩信自忖身负真武金身,哪会怕所谓阴阳内力?当即重重一拳,直直向萧贱击出。拳上金光闪闪,力逾万斤。 萧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韩信只觉一股庞大能量瞬间自丹田处爆开,如电流一般涌向四肢百骸。一时间体内脏腑尽毁,筋脉尽断,“呜哇”喷出一口金色血液,随即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萧贱将韩信身体扛起,探明鲁管仲方向,化作一道紫电,向彼方疾驰而去。 萧贱来到鲁管仲身旁,只见他面目全非,狼狈已极。身旁有一透明罩子,其中似有人扭动,不由奇道:“抓个小姑娘而已,怎么搞得这般复杂。” “你还说?我全然无法运使内力,你居然派给我这等危险任务,要不是老子机智百出,只怕你我现在已经被怪物围殴致死。”鲁管仲怒道。 萧贱挠了挠脑袋,道:“啊?对了,你不能使火蚕经脉,我倒忘了,不好意思。”语气中无半分歉疚。 鲁管仲一听,怒意更盛,一卷袖子,道:“有种等我内力恢复后别跑,看我不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萧贱笑道:“好,我自当奉陪。”接着瞥了一眼那透明套子,道:“快把雪莲放出来,可别闷死了。” 鲁管仲大惊,道:“放出来……万一她召集怪物来与我们作对咋办?” “放心吧!她自己这般弱小,万一我们与怪物在此相斗,只怕造成的动静都能将她震伤个半死。”萧贱道。 鲁管仲一听有理,立即拉动手中的火蚕丝,如扯毛衣一般将那套子收起。 雪莲那娇小的身躯出现在两人眼前,她眼中恨意盈然,身子扭的如同毛虫。那火蚕丝索已将她勒得极紧,她那稚嫩身材也被勾画得前凸后翘。 萧贱沉默了一会儿,道:“她虽然貌似年幼,但其实已是千年老妖,你竟然下得去手?当真饥不择食。” 鲁管仲气得快要发疯,哇呀呀叫道:“我根本没碰她身子,我已劝她莫要乱动,她就是不听。” 忽然间,雪莲瞧见韩信,眼露惊恐神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信儿……你把信儿怎么了?” 萧贱耸耸肩,道:“我本打算送他上路,没想到他居然极是顽强,居然还未断气。” “可是……他本是不死不灭之躯啊……怎会受如此重创?”雪莲颤声道。 “这是阴阳湮灭之力,即便是仙魔之体,只怕也难以抵挡。”萧贱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了,我劝你不要再暗中动什么手脚,乖乖随我们离去,不然我虽杀不了你情郎,但对他稍加折磨倒也不难。” 雪莲登时再无反抗之心,乖乖点了点头。 萧贱以太极内劲托起三人,身形晃动,沿着雪莲之前开辟的山道极速奔去。 他毫不停歇,连续奔了半个时辰,直到远远抛离那怪物山谷,这才在一山洞前停了下来。 他将三人尽数放下,向鲁管仲道:“管仲,此女已远离她冥想之地,现下已全无威胁,你将她身上绳索解开,我有话想要问她。” 鲁管仲心下一凛,不由摸了摸青肿的眼眶,但迫于萧贱淫威,还是依言施为。他将小心翼翼的将那丝索收回,即刻跳开一步,神色颇为忌惮。 雪莲此刻显得颇为沮丧,垂头闭目道:“你要问我什么?” 萧贱道:“我要你将剑啸宫宫主身份,剑啸宫此刻所在,剑啸宫究竟还有多少使者,尽数告知于我?” 雪莲闻言抬头,惊讶地望向萧贱,反问道:“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萧贱皱眉道:“你只需回答我问话,其余无需多管。” 雪莲忽而脸现灿烂笑容,道:“哈哈,我知道了,你要对付剑啸宫?哈哈哈哈……”她如同听见一好笑的笑话一般,捧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呔,兀那无礼女子,我师父武功盖世,故有此宏大志向,也定能将其实现,你这等鸿鹄,焉知燕雀之志?”鲁管仲趁此机会,溜须拍马。 雪莲越笑越凶,忽而就地打滚,直如疯了一般,笑到一半,她笑声渐渐转为呜咽,继而竟嚎啕大哭起来。 萧鲁二人愣愣地望着她,不知她又哭又笑,究竟有何名堂? 她抽泣道:“你如真能将剑啸宫覆灭,我自也对你感激不尽,但……世上绝无人是剑啸宫宫主敌手,之前便有一不自量力之徒,居然借成道之名,硬闯剑啸宫,意图行刺宫主……” “你是在说我么?”洞口传来一男子声音。 萧贱大惊,不知何人竟无声无息地来到咫尺之遥,急忙转头望去,一见之下,不由又惊又喜,叫道:“义兄?你恢复了?” 只见张智难衣衫褴褛,脸现苦笑,正悄然立于洞口。听得萧贱发问,当即答道:“这是自然,不过真武金身果然强横,我故意挨了他全力一击,直花了一盏茶功夫才尽数恢复。” “你是故意的?那又是何故?”萧贱奇道。 张智难来到萧贱身旁,就地一坐,道:“我身为剑啸宫使者,与雪莲乃是同僚,她要我为张献忠破除心魔,我自是不好意思拒绝。” “你果然入了剑啸宫。”萧贱神色渐渐凝重,问道,“那你现在与我究竟是敌是友?” “你我是结拜兄弟,自然是友,何来如此一问?”张智难惊讶地答道,“我剑啸宫自来与世间任何人均无仇怨。也不拘束使者与天下任何人结交,只是因剑啸宫行事神秘,举止偏激,故而引起世人误解。” 萧贱倏忽站起,厉声道:“那我问你,假如我与剑啸宫宫主为敌,你是助我还是助他?” “自是助你。”张智难语气平静,似乎此乃顺理成章之事,道,“我之所以加入剑啸宫,也是为了将剑啸宫宫主铲除。” 萧鲁二人目瞪口呆,鲁管仲瞥了一眼雪莲,压低声音向张智难说道:“师伯,你忍辱负重,入剑啸宫卧底,想必极是机密。但此地隔墙有耳,不如我们无毒不丈夫,将此女灭口……” 张智难笑道:“贤侄,你误会了,剑啸宫宫主早知我的目的,他也说了,欢迎我随时前去向他挑战,谁能将他除去,便能承袭剑啸宫宫主一位。” “那他不是疯了么?”鲁管仲大吃一惊。 “你们听我从头说起罢!”张智难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平心静气,开始了他的叙述。 “自两年前与义弟分别后,我想起我那已过门未洞房的媳妇儿虞姬以及我与她之间的约定,便寻思着找到剑啸宫的下落,将其自世间一举铲除。” “那时我也与你们一般想法,认定剑啸宫乃是一邪魔聚集,万恶发祥之地,但自忖凭我一人之力,绝不是大羿、张三丰、宫主敌手。于是为了提升修为,我先去找到张三丰,与他好好打了几架。” 萧贱瞠目结舌,急忙问道:“是谁赢了?” 张智难挠了挠头,道:“第一场我输了,第二场我没赢,第三场差点赢了。” “闹了半天你一场没赢?”鲁管仲恍然道。 张智难脸一红,道:“要说尽数落在下风,倒也不尽然,但你们也知道,无尽之体本就体力无穷无尽,招数也相差仿佛,斗将下去只怕要成百日之战。我想起尚有要事在身,眼看与张三丰差距越来越小,而且他似乎对剑啸宫之事不甚在意,便出言认输,撒腿就跑。” ... 正文 八十七 万法万象 张智难眼看鲁管仲及萧贱皆露出鄙视神色,怒道:“你们休得在此看人挑担不吃力,有种自己去找张三丰动手。” 鲁管仲嘿嘿冷笑道:“想我单人独剑,力挫武当掌门李道一阴谋;又举重若轻,擒下剑啸宫使者雪莲,出道以来,百战百胜,此等战绩比之师伯何如?又何须再去挑战张三丰证明自己?” 萧贱在一旁搭腔道:“义兄,我记得你练成无尽之体后还没赢过吧?跟我斗得半斤八两,不敌大羿被擒,又输给张三丰四次,这次又败给了韩信……当真有负天下第一武斗仙体之名。” 张智难只气得目眦欲裂,此几战他或是放水,或是练手,虽各有缘由,但实实在在,的确是输了,当下一挥袖袍,道:“好,在下武艺低微,不值一哂。二位既有意与剑啸宫相斗,在下忝为剑啸宫使者,先与两位过过招如何?” 萧贱与鲁管仲均吓了一跳,鲁管仲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我战绩光辉,不欺负这等败军之将。”萧贱则摇头道:“我还要留着力气对付剑啸宫宫主,以后咱俩有空切磋。” 张智难铁青着脸,顺了顺气,继续道:“我甩开张三丰之后,混入丐帮之中,又潜心修习了一阵,将此次比武所得加以总结,化入武功之中……忽有一日,我心生感应,只觉冥冥之中有一事物在呼唤我。且此事与我关系重大。我当即放下手中丐帮诸多事宜……” 萧贱奇道:“义兄,听你所言,你在丐帮中地位不低啊?究竟混到了何等程度?” 张智难随口说道:“我一不小心破解了清国覆灭丐帮的阴谋,救下了数万名丐帮弟子性命,前任帮主临死前将打狗棒传给我,任命我成了丐帮帮主。” 萧鲁二人尽皆大惊,鲁管仲脸现谄媚神色,道:“张帮主可是累了,我给您捶捶腿儿。” 张智难摇头道:“不必了。”接着他浑若无事地说道:“我不分昼夜,风餐露宿,全凭感觉瞎走,在去年腊八前后,我来到一片漆黑如墨之地,心情激荡,身颤不止,虽目不见物,但我心中却一片光明,知道我来到了传说中的成道之地。” “此处充满无尽呼啸之声,空气中蕴含庞大力量,不停地侵袭我的灵魂,撕扯着我的肉身。我严守心神,使出浑身解数,与此地异声巨力对抗。并不停向着那呼唤走去。” “倏忽之间,一切攻击皆骤然止歇,无数光点在我周身浮起,跃动游荡,似在跳着欣喜的舞蹈。” “我凭借心中感应,察觉前方有着一庞大存在,似乎从古至今,天上地下,它无所不在,却从无人得见。” “但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与那存在之间,使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碰触其身。” “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道:‘你已有资质,可愿通过真灵大道,回归万物之源?’” “我摇了摇头,道:‘我是来诛杀剑啸宫群邪的,顺便领我媳妇儿虞姬回家。’” “那声音停了半晌,道:‘剑啸宫并无邪恶存在,自古以来皆顺天行事。你只怕有所误解。’” “我哪会信他所言?当即反驳道:‘可我所见,皆是剑啸宫玩弄人心,导致战事四起,而朝代更替之际,更是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那声音道:‘天意如此,如剑啸宫不加干预,只怕苍生苦难更甚。’” “我见他死不认错,于是愈加恼怒,斥道:‘你所言皆是天意如何,莫非仅凭你胡言乱语,便可擅定天意?’” “那声音毫不发火,继续对我劝解,道:‘看来你并不知剑啸宫究竟是何物,此刻多说无益,你只需进入真灵大道,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又与他争论了许久,见他夹杂不清,终于按耐不住,运力高呼道:‘休得多言,叫剑啸宫宫主出来,我只诛首恶!余人只消不加干涉,我一概不理。’” 我在声音中加入了我所悟佛门荡魔心法,只怕便是崇山峻岭也要抖上三抖,但此刻却如石沉大海,半点波澜也没掀起。但那声音闻言,音调也随之拔高,似充满了斗志,道:“你意思是要挑战我吗?” “我之前并不知这声音便是剑啸宫宫主所发,此刻当即点头道:‘正是此意。’” “那声音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豪气万丈地说道:‘好,我千年来从未与人动手,你练成了无尽之体,当可与我相持一阵。’” “他话音落下,随即便使出手段,向我攻来。我自是不惧,全力出招,与其交上了手。” 张智难说到此处,蓦地住口不言,双目紧闭,似在回忆当时情形。 萧鲁二人等了半晌,见他再无下文,不由心痒难搔,同时问道:“下面呢?” 张智难张开眼睛,露出无辜神色,道:“下面?下面没有了?” “什么?”萧贱及鲁管仲闻言大怒,道,“什么叫下面没有了?你是太监不成?” 张智难挠了挠头,道:“后来的事你们不都知道了?我加入了剑啸宫,想要找出击败宫主的方法。” “原来你又输了?”萧贱皱眉说道。 张智难脸现羞愤之色,道:“什么叫‘又’输了?高手过招,能叫输么?那是……那是……承让。” “好好,便算他‘承让’了,那你到底是如何‘相让’的呢?”萧贱叹气道,同时在“让”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智难挺出他言语中的嘲讽,越加愤怒,终于道:“他能化身各种仙魔之体,我连续与姜尚,大羿,老子,孔子相斗,终于栽在达摩手上,试问你们谁能做到?” 鲁管仲与萧贱闻言,立时噤若寒蝉,鲁管仲结结巴巴地说道:“吹……吹牛吧?这些人……只怕随便一个就能将你灭了……” 张智难咬牙道:“这些人现身后自报姓名,我又何须捏造?你们愿信便信,不信拉倒。” 萧贱问伏羲残魂道:“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森罗法相难道真能使万法万象?” 伏羲道:“这是自然,要不怎能称为天下第一仙体?不过他也只有身处剑啸宫内才能有此能为,在人世间便无这等神通了。” 萧贱心下忧虑,皱起眉头,苦思破解之法。 张智难见萧鲁二人皆默然不语,只道两人不信,心下着恼,扭头面壁,自行冥想。 萧贱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忽然道:“义兄,那你加入了剑啸宫,有没有搞清剑啸宫宫主身份来历?” 张智难“哼”了一声,道:“你们武功高强,战无不胜,自己不会去查吗?” 萧贱一听,登时知道他在闹别扭,刚想好言相劝,忽然地上韩信长出一口气,身子抖动,如同筛糠,一丝丝黑气出现在眼耳口鼻手脚关节处,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自地面浮空而起。 雪莲尖叫一声,焦急地说道:“快,快,你们快离开这里,这么多仙魔之体在此,莫要将那恶魔引来……” 此话一说出口,她立即盘膝而坐,闭目冥想,召唤来一团团紫气,向那黑线围绕而去,似乎想将那黑线割断。 “还敢冥想作怪?”鲁管仲见状大骇,立即卷起袖子,向雪莲扑去。 便在此时,雪莲陡然张开双眼,眼中包含惊恐之色,道:“来不及了,那恶魔发现他了。” 说罢,她再也不管洞中其余诸人,独自一人向洞口蹿去,随即消失无影。 “她就这么抛下韩信不管了?之前还爱得死去活来呢?”鲁管仲奇道。 他还在评头论足,忽然萧贱与张智难同声大喝,两人一齐出手,拉住鲁管仲衣领,向洞外扑去。 一瞬之间,那洞穴陡然闭合,便如巨人闭口咬合一般。 萧贱与张智难身在空中,拖着鲁管仲向着山脚飘去,只听得身后发出震天巨响,隆隆不绝,便如山崩地裂一般,于是转头望去。 只见三人适才身处之苍山,正在急剧发生着变化。 山巅处岩石向上方翻滚,逐渐垒起,形成一岩石头颅,有鼻有眼,煞是逼真。 山肩处向左右伸出一双岩石巨臂,其上以无数粗壮树藤缠绕,绑得密密匝匝,细小石屑不停脱下,但作为巨臂主体的巨石却甚是牢固。 而在山脚下,一对巨足正在成形。每一足皆有十余亩大小,足上双腿也是宽大无比,如一对撑天支柱。 在一片地动天摇中,那苍山巨人缓缓站起,几乎有三百丈之高,头颅几乎与云层平齐。 萧贱、张智难、鲁管仲此时已飘至山底,三人望着这难以想象的景观,心中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巨人晃了晃脑袋,发出刺耳声响,随即抬起右足,直直向三人踩来。 这一脚下来,力道何止亿万斤?三人本事再大十倍也无法相抗,萧贱扛着鲁管仲,身子急闪,瞬间掠出百余丈距离,脱出了踩踏范围。 但随着那巨足落下,登时在地面形成强烈冲击,劲风挟着沙石呼啸而来,萧贱避无可避,当下将鲁管仲背于身后,唤出玄冰铠甲,生生硬接了这一击。 强风及身,萧贱与鲁管仲立时被吹到了半空,便在此时,两人望见张智难早已身处两人上方,不知用了何等手法,居然浮在空中。 那巨人随即挥来巨掌,如击打蚊蝇一般,重重击向张智难与萧鲁二人,似要将三人一网打尽。 张智难大喝一声,周身急剧气旋缠绕,竟而形成了一块厚达尺许的气状凝胶,将三人尽数包裹在内。 随着巨掌轰至,三人顿时如身处一透明皮球一般,向着远方电闪而去,落在地上,复又弹上高空,连续数次,终于向一深不见底的渊薮跌落,就此没了踪影。 ... 正文 八十八 仙宫秘宝 鸿雁巧言令色,终于说得杨襄儿一行人均无异议,顺利加入众人队伍,一同前往梵净山。 郭树临心知鸿雁定然别有图谋,但他报仇心切,生怕鸿雁就此一走了之,是以并不对其余人言明,只是多了个心思,监视鸿雁一举一动,以防她有加害之意。 素雪衾也对鸿雁极是忌惮,几乎与杨氏双姝一步不离,她身为杨氏双姝生母,旁人自是不会怀疑她别有动机。杨氏双姝更是开心异常,一刻不停地缠着素雪衾叽叽喳喳,将这许多年发生的事一件件向素雪衾诉说,就连鸡毛蒜皮之事只是也不漏过。如此一来,鸿雁毫无机会与素雪衾接近,更是无从夺取那天月白石。 如是行了数日,九人来到了一稍显繁华的市镇,此地属于仡佬族地界,人流川息,满街皆是异族风情。仡佬族民风纯朴,甚是好客,而此镇又是仡佬族与汉人通商处,故有不少仡佬族人能说汉语,与众人交流起来并无困难。 九人来到一饭馆打尖儿,此饭馆在当地名声响亮,一家独大,故江湖人士往来翕乎,摩肩接踵。 由于鸿雁与张卉心容颜绝色,为免麻烦,故作蒙面打扮,龙襄二人则女扮男装,形如两位俊俏少年,九人包了一张大桌,自管自吃喝,倒也无人叨扰。 过不多时,自饭店门口走入一行数十人,生得披头散发,衣服肮脏,但若仔细一瞧,则会发现那衣服面料高档,做工精细,显然身家殷实。此行人手中皆拿着竹棍,身背麻袋,脚步稳健,下盘极是扎实。 小二安排这一行人入座,不久之后,又有数十名身着紫色衣袍的男子走入饭馆,皆神色倨傲,鼻孔朝天,看人皆不拿正眼,仿佛天生高人一等似的。这些人腰悬长剑,步履轻健,显得轻功了得。 此时饭堂座位已满,小二点头哈腰,快步上前,道:“众位大爷,不好意思哈,现下没大桌,要不我给诸位搬几张椅子,到门外坐会儿,喝喝茶,歇歇腿儿,等有大桌空出来我再替众位爷安排,可好哈?” 紫衣人为首一人鼻孔出气,斜眼瞄向小二,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如怠慢了我们会有什么下场?速速清出几张桌子出来,不然有得你们吃苦。” 小二抹了抹头上汗珠,赔笑道:“大爷……您看我们小本经营,实在不敢得罪诸位,但来者皆是客……都是我们大爷,哪个我们也不敢开罪了,是不是?” 那紫衣人首领不答,扫视了一圈饭堂,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先前那污衣众人身上,面露嫌色,捏鼻道:“怎么有乞丐在此?什么时候乞丐也可在桌上吃饭了?快将他们赶跑,将那桌椅板凳擦洗干净,让给我们就坐。” 小二愁眉苦脸,低声下气,出言求恳,就是不肯赶污衣众离去。那紫衣首领不耐烦起来,陡然出手,将那小二高举过头,重重向着污衣众扔去。 污衣众中跃出一大胡子,口中俚语不断,伸手接住小二,将他放在一旁。接着大步上前,双目狠瞪,大声骂道:“哪来的王八羔子龟孙儿?敢来你爷爷头上撒野,爷爷正好心情不好,今日非好好教训这帮孙子不可。”说罢,口中喝呼,往双掌上吐了一口唾沫,须发箕张,立时便要上前动手。 忽然他面前伸出一手,将他拦下。只见一身背九袋的中年男子沉声道:“老乔,他们是天骄帮的人,莫要招惹,办正事儿要紧。” 那紫衣首领闻言,双眉一扬,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你见识倒也不差,知道我天骄帮的名头,看来在丐帮中辈分不低啊?说罢,你叫什么名字?我汤宣庭一向不杀无名之辈。” 众丐帮子弟一听,登时心头火起,此人只不过一言不合,居然便要下手杀人,行为之霸道恶劣,简直无以复加。 那九袋男子倒是颇为沉着,挺胸而立,道:“鄙人乃是丐帮九袋弟子蓝和,现身为丐帮执法长老,不知天骄帮风信堂汤香主有何见教?” 那汤宣庭面露喜色,道:“你倒也知道我的名头?看来我在江湖上声望渐隆啊?好吧,念在你这几句话让本座心情甚好,我便不杀你,你速速带着你手下这帮泥腿子滚远一点,将位子让予我等。” 杨龙儿听这汤宣庭蛮横无理,目中无人,心中早已暗暗生气,此刻更听其言语放肆,不可理喻,哪里还能按耐得住,当即便要拍桌而起。 她手刚刚拍向桌面,忽然桌上升起一道气流,将她手掌托住,她心下生疑,向鸿雁望去。只见鸿雁露出双眼,缓缓摇了摇头。 她不明所以,但知鸿雁必有用意,当下住手,静观其变。 那些丐帮弟子也早已怒火中烧,纷纷操起兵器,便要向那天骄帮冲去。 “住手!”那执法长老蓝和骤然大吼一声,再度将众丐拦下,道:“你们忘了平时帮主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大丈夫身负武艺,自当保家卫国,惩恶除奸,绝不可因言语不合与人动手。”接着他向着汤宣庭深深一揖,道:“汤香主,您说得有理,在下对帮中弟子管教无方,多有得罪。现下这便将弟子撤走,请随意就坐。” 说罢,他向身后招了招手。群丐虽然心下不忿,但丐帮中帮规严明,只好悻悻离座。 杨龙儿一行人眼见那蓝和深明大义,忍辱负重,不由心下佩服。鸿雁于此时向众人传音道:“这天骄帮乃是当今皇亲国戚中纨绔子弟组成,由于背景深厚,财大气粗,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士前去跪舔,其中不乏武艺高强者。故一般江湖人士不去轻易招惹,能避则避。” 张卉心一直与鸿雁不睦,当下也是传音道:“那你呢?你不也向他们跪舔吗?” 鸿雁微微一笑,也不动怒,道:“我是当朝圣女,是他们来跪舔我。” 正说话间,那天骄帮中有人上前,在汤宣庭耳边低语几句,那汤宣庭登时脸露喜色,高声道:“喂,乞丐们,听说你们有新帮主了?” 群丐一听说帮主之事,立时留上了心,纷纷转过头来,向着汤宣庭瞪视。 汤宣庭面露得色,似是自言自语,道:“唉呀,你说有些帮派怎么这么可怜呢?总是自以为是忠义之士,不自量力,跑去大同相助朝廷抵抗清军,谁知中了陷阱,不仅帮中弟子被擒,连帮中长老帮主都被清国‘武圣轩’团团围住,一番车**战,竟连帮主都被害死。后来听说出了位少年英侠,一人连败‘武圣轩’尊主及天师等十余人,使其知难而退,后来又闯入清军营地,将帮中弟子尽数救出,立下大功,被奉为新帮主……” 丐帮众人听其宣扬新帮主功绩,皆心情激荡,不自觉挺直了身板,心生自豪之情。 汤宣庭继续说道:“唉,可惜好景不长,那新帮主屁股还没坐热,便不知所踪,江湖中尽皆传言他被剑啸宫勾了魂去,现下生死不明,依我看啊,只怕是凶多吉少,十死无生。照这么看来,你们这帮主这个位置当真是刀子做的,谁坐上谁便翘辫子,不如听我一言,丐帮就此解散,大家各讨各的钱,各舔各的鞋……” 众丐帮弟子纷纷狂吼起来,口中污言秽语,不绝向汤宣庭喷去,但由于之前受过蓝和训戒,一时也没人敢于动手。 忽然之间,只听群丐中有人发出震天大喝,随即一双目血红之人晃出队伍,手持竹杖,向着天骄帮杀去,口中大叫道:“竟敢诅咒帮主,我跟你们拼了!” 群丐一看,此人正是执法长老蓝和,当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各操兵刃,一拥而上。 汤宣庭正是要惹得丐帮动手,好显显威风,当下一声呼喝,飞身而前。手下帮众也跟着大呼小叫,使出五花八门的功夫,围拢着汤宣庭,迎向群丐。 这汤宣庭乃是开国功臣汤和后代,一向养尊处优,为人娇惯,位高权重,不知天高地厚,不久前加入天骄帮当上香主,早想试试自己身手,此刻身边高手云集,见到丐帮人数与己方相当,当即出言挑衅,果然掀起一场争斗。 眼看双方就要短兵相接,忽然一个曼妙的女声在饭堂中传出,道:“且慢动手!” 这声音抑扬婉转,却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发声者内力深厚,双方闻声,均各自一凛,当下停住手脚,向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在饭堂深处角落有张方桌,方桌周围坐着七名女子,均身着青色纱衣,容貌清秀,瞧来让人赏心悦目。适才由于天骄帮与丐帮不停争吵,加之这些女子位置偏僻,是以一直无人注意。 “是剑灵派。”易武阳传音道。 那些女子中站起一人,来到丐帮与天骄帮当中,抬手施礼道:“众位好汉且听我一言,你们可是为了那仙宫秘宝而来?” “仙宫秘宝?”杨龙儿等人一听,登时留上了神。 丐帮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蓝和挺胸道:“什么秘宝?我们可没听过。” 汤宣庭也是连连摇头,道:“什么秘宝?我可不要那块破石头……哦,不,破宝物。” 剑灵派女子微微一笑,道:“如是甚好,我听闻此次前来夺宝之人甚众,两位既然不想参与,那自是再好没有了。” ... 正文 八十九 江湖日常 鸿雁一眼便认出剑灵派此女,此女曾出席过衡山青年大会,并在秦皇陵中历经生死。她擅长运使剑气,武艺大是不凡。 剑灵派女子见自己一番话说得丐帮及天骄帮尽皆停手,面露满意笑容,继续道:“小女子名叫花镜月,是剑灵派考教使者,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先前所说仙宫秘宝。但小女子自知势单力孤,单凭我剑灵派一己之力绝无法独占秘宝,是以想与贵帮同盟,一同夺了那秘宝,平分其中好处。” 汤宣庭重重“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世之宝,皆为王物。我天骄帮又何须与她人联手?”说罢,斜眼睥睨,极是不屑。 蓝和则慎重地一揖,恭敬地说道:“花女侠,在下也深知此物甚是难得,但此事事关我丐帮重大机密,故恕在下无法与人共享。” 花镜月思索了一番,道:“莫非丐帮也知晓了那秘宝的用途?” 蓝和大吃一惊,不由后退一步,道:“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了?” 花镜月点点头,道:“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剑灵派正是冲着那传说中的斩邪剑去的,不知贵帮是否也有此意图?” 蓝和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们是为了找出我帮主下落……” 花镜月喜道:“那不是正好,你我各有所需,到时候取得秘宝后各取所得,互不干涉。” 蓝和沉吟片刻,果断说道:“好,我丐帮今日决意与剑灵派立誓结盟,共同进退,心意至诚,绝不会背信弃义,自毁诺言。” 花镜月也是爽朗一笑,道:“丐帮重信守诺,我们自是信得过,既是如此,我剑灵派也在此立誓,愿与丐帮缔结盟约,共夺秘宝,共享其成,绝不口是心非,反复无常。” 两人说完誓言,重重握了握手,皆放声大笑。那花镜月虽模样娇柔,但性子豪爽,巾帼不让须眉。 天骄帮众人脸上难看已极,汤宣庭尖声叫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天下至宝皆须归于天子,你们在此自说自话,好像那秘宝已是你们囊中之物一般,我汤宣庭第一个不答应。” 花镜月及蓝和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哦,那你待如何呢?” “我……我要将你们尽数杀了!给我上!”汤宣庭涨红了脸,怒吼着向前一挥手。 但他那群手下毫无动静,汤宣庭转头一看,只见一头发花白的年老女子站在他手下当中,身上披了件碧绿长袍,手中拄着一龙头拐杖,弓身驼背,满脸皱纹,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倒。而天骄帮众则形如泥塑木雕,身子僵硬,一动不动,显然被人点了穴道。 “宗主!?您怎么出手了?”花镜月惊讶地叫道。 “没事……这帮人嚣张跋扈,我看不下去,略施惩戒而已。”那年老女子说道,说着话,她眼睛转向汤宣庭,语气不善地说道:“此刻还有首恶在此,我看对此人决不能手下留情,不如杀之了事,如何?”。 汤宣庭直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弯腰低头,从那老妪身旁绕过,自饭店门口仓惶逃离,竟半点不顾自己手下,当真是天性凉薄。 那老妪见汤宣庭逃远,伸出拐杖,隔空虚点,须臾,天骄帮帮众同时身子一晃,自觉双足已得自由,但双手兀自麻软乏力。那老妪喊道:“还愣着干啥?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在这儿杵着,多影响店家生意。” 天骄帮帮众虽然来自不同帮派,但武功皆有惊人造诣,此次一招之间竟全数被人制住,虽然敌人有偷袭之嫌,但显然武功高得离谱,当下不再多言,调转方向,追随那汤宣庭而去。 那老妪颤颤巍巍地踱到花镜月与蓝和身前,道:“花花,你已这位先生商量好结盟啦?” 花镜月扶住老妪,神情亲昵,撒娇道:“商量好啦,宗主,您看我这事儿办得漂亮不漂亮?” 那老妪神情痴呆,木然道:“我老啦,自是由得你胡闹,不过我们皆是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找些男子鞍前马后的照应,倒也不错……”言语之间,似是将丐帮帮众当成了仆役管家一般。 花镜月嗔道:“宗主,人家是天下第一大帮的高手,地位尊崇,又不是来照顾我们的,您这话可说得人家不开心啦!” 蓝和笑道:“无妨,贵派有何不便之事,尽管吩咐下来,我丐帮弟子自会替你们料理,本来尊老敬老,乃是我辈应有之德。” 那老妪点头道:“孺子可教也,好,你们年轻人在这儿商量正事儿,我这老胳膊老腿去歇息一会儿。”说罢,她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向着剑灵派座位走去。 杨龙儿等人见事情圆满解决,放下心来,继续用餐。郭树临却心道:“什么仙宫秘宝?难不成是师母身上的天月白石?那这些人是如何得知此石下落的?莫非是鸿雁……” 想到此处,他不由心生疑虑,双目狐疑地向鸿雁望去。 鸿雁见他望来,双目含笑,与他对视,似心中坦荡,又似蕴含千言万语。 郭树临心中一动,急忙扭过头去,忽然瞥见素雪衾也显得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面对满桌饭菜也不动筷。 众人吃喝完毕,由李季栖会钞,在附近客栈定了九间上房,各自入住。决定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便直奔梵净山。 如是无话,直至夜幕降临,灯火熄灭,梦月笼罩。 郭树临正熟睡间,忽而听得耳边有人呼唤自己名字,急忙翻身爬起。只见黑暗之中一俏丽人影正站在自己床边,心中一凛,刚想动手,便听得鸿雁声音传来,说道:“郭少当家,稍安勿躁,是我。” 郭树临瞬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心里不知是恐惧还是喜悦。但他很快镇静下来,沉声道:“你有何事需在这半夜找我?” 鸿雁低声道:“我要你陪我做一件事。” 郭树临道:“不去,有什么事白天再说。”说罢,不欲再与她多言,蒙头便睡。 鸿雁默然不语,郭树临正觉奇怪,忽然鸿雁凑上前来,靠近他耳边轻轻说道:“可这件事只有晚上才能做。” 郭树临心中矛盾已极,怒火与**互相交战,仿佛心脏里似有万蚁爬动,但不久后怒意便占据上风,他恨恨道:“你即便再怎么施媚诱惑,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鸿雁一把将他被子掀开,冷冷道:“谁要诱惑你呀?你忘了与我的约定?你这一路上需对我好生照顾,言听计从,你现下是想要反悔怎的?你如要反悔,我立刻便走,保管叫你这辈子报不了仇。” 郭树临左思右想,只恨自己武功不高,不是鸿雁对手,只好起身下床,咬牙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鸿雁站直身子,道:“我要你跟我学武功,并帮我夺取一样东西。” 郭树临颇感奇怪,道:“学什么武功?我师父武功盖世,我跟着他自有学不尽的武艺,又何必跟你学什么武功?” 鸿雁道:“你们如来道场武学虽浩瀚如海,但皆须循序渐进,而我要教你的武功虽是旁门左道,但却能速成,练成之后,便可进入绝顶高手之列。” 郭树临身子一颤,心中恨意翻滚上来,眼中如似喷火,道:“莫非你又要将我冻成冰人,便如以前郭家村一般?” 鸿雁道:“你说对了一半。这次我所传功法与你在郭家村所练功夫有所关联,但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包含金风寒玉功与北冥化炎功两大奇功,练至高深境界便可以随心所欲操控阴阳之力。” “这般厉害?那你自己为何不练?”郭树临自是不信。 鸿雁轻描淡写地说道:“此功法在我脑中已然构思完善,只是我还没练过,便想在你身上试试。” “你又想找我做你功法实验的牺牲品?”郭树临勃然大怒,不由大吼道。 “你声音轻一些,我虽以寄灵显化消去附近声息,但毕竟隔墙有耳。”鸿雁蹙眉道,“这次不一样,我已练成寄灵显化,可助你练功,绝不会再走火入魔。” “我不练,我信不过你所说话语。”郭树临愤愤说道。 鸿雁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道:“你当真不练?” 郭树临摇头道:“不练!” “那我莫怪我手段粗暴了!”鸿雁倏忽出手,数道气流卷将上来,将郭树临缠得动弹不得,随后鸿雁掏出一枚火红丹药,向着郭树临口中一塞。郭树临只觉一股气流推着那丹药向自己咽喉部直冲,不由自主地将之咽了下去。 待得郭树临将那丹药吞落肚中,鸿雁便将他周身气流撤去,郭树临忽觉肚腹中一股炎热气流升腾而起,直冲大脑,沿途脏器一片剧痛。 “你给我喂了什么?”郭树临痛苦地喘息道。 鸿雁笑容可掬,道:“这是我徒弟宁芷炼出的魔魂噬脑丹,只消一盏茶功夫,你全身热毒便会尽数集中于你脑部,让你变成疯子傻子。” “你……你是恶魔!”郭树临抓着脖子,嘶声叫道。 鸿雁露出无辜表情,道:“你如一开始便听我的话,那也不会如此遭罪了。现下你唯有运使我教过你的冰封自身之法,方能将这股火毒压制,不然的话,你还是变成鬼来找我报仇吧!” 郭树临一想起复仇之事,立刻变得执着无比,忙双膝盘坐,按照数年前鸿雁所教心法,缓缓驱使阴脉真气,驱赶阳脉真气。 ... 正文 九十 天地玄牝 郭树临这冰冻自身的心法数年未曾使用,此刻略一运转,竟然得心应手,很快便将那强凶霸道的火毒收束起来,押入阳脉之中。但阴脉内真气竟不就此收手,反而继续向着阳脉进发,意图开疆拓土,扩大地盘。 郭树临只觉得胸腹处一片冰凉,急忙收摄心神,想将那阴脉真气平息下来,但不知怎的,似乎体内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推波助澜,催促阴脉真气继续征战,很快他的小腹也开发冷,继而向着四肢扩散。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整个人都不自主地瑟瑟发抖,宛如身入冰窟一般。 鸿雁装出诧异的样子,问道:“莫非你觉得很冷?” 郭树临死死地瞪着她,强忍寒意,点了点头。 鸿雁如同恶作剧得逞一般,笑道:“好啦!别生气啦,我这就传你北冥化炎功的口诀,你依法施为,我会从旁照顾。等你练成神功,谢我还来不及呢。” 说罢,不待郭树临答应,便将一句句口诀说了出来。 郭树临无法可想,只得暗中记诵,鸿雁一边说,一边还以气流在他体表经脉划过,指点他经脉运转,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郭树临已将那北冥化炎功口诀尽数记住,并开始在体内运转起来。 此时他体内那不知名的力量居然调转枪头,开始协助阳脉真气来。过不多时,之前阴脉真气占据的地盘又被阳脉真气尽数夺回。阳脉真气也不知足,继续反攻过去,转眼之间郭树临全身发烫,一片血红,身上大汗淋漓。 这次还未等鸿雁出言指点,郭树临已自行运使那冰封心法。于是乎阴脉真气又将阳脉真气尽数驱逐,继续攻城掠地。郭树临无奈,只好再次运使北冥化炎功,助阳气进攻阴气。 如是你来我往,你进我退,阴阳大战了数个回合,郭树临才找到诀窍,使阴阳双方停止争斗,化干戈为玉帛。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如大病一场,缓缓软倒,对鸿雁怒目而视,道:“你使得什么把戏?怎么我内力无半分长进,反而全身乏力?” 鸿雁不答,哈哈一笑,道:“走吧!” 郭树临虽然全然不想理她,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去哪里?” 鸿雁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去夺那仙宫秘宝。” “不去!”郭树临再次出言拒绝,“你武功比我高得多,而且现下我几乎全无内力,去了也是累赘。” 鸿雁撒娇似地说道:“现在天这么黑,人家一个人出去害怕,再说了,你跟我有过约定,要将我好生照顾……” “好吧好吧!”郭树临知道自己定拗不过鸿雁,继续抗拒只不过重蹈覆辙,只好无奈答应。 鸿雁运寄灵显化将两人气息消去,趁着夜色,出了客栈,向着北方走去。 两人走出数里,忽然鸿雁停下脚步,低声道:“嘘,后面有人!” 郭树临心道:“有人又如何?反正别人也瞧不见你我。” 正这般想着,忽见身旁一个身影疾驰而过,郭树临一见之下,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来人竟是素雪衾。 鸿雁开心地搓着手,道:“果然来了。” 郭树临颇感困惑,暗想:“师母为何要来,天月白石难道不是在她手上么?那……这所谓仙宫秘宝难道不是天月白石?” 他怀着疑问,继续随着鸿雁前行,两人走了约莫一里,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山庄之前,庄园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竟比市集还热闹。 两人走到庄园跟前,发现此地大门敞开,无人看守。于是径直走入,发现庄园内除了几栋矮房外别无其他建筑,倒是有一开阔广场,约有十余亩大小,四面竖有围墙,没有假山假水,也没有亭榭桥廊。广场上东一块西一块站了不少人,丐帮、天骄帮,剑灵派皆在其中。 鸿雁道:“好啦,这儿有这么多人,大家也认不出我们,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说罢,郭树临只觉似乎周身有一罩子撤下,周边声响也随之入耳,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直吵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这许多人聚在一起,虽各自喧闹,但并无冲突,就连之前结下梁子的丐帮与天骄帮也不例外,似乎此地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驼子携着一男童自矮房中走出,身后跟着一婢女,三人来到那广场中央,就此站定。 众人见三人出现,立时鸦雀无声,各个竖起耳朵,凝神屏息,生怕漏听了些什么消息。 那驼子环顾了一圈,嘿嘿笑了几声,道:“今儿来得人可不少啊!” 那男童搭腔道:“唉,是吗?我还以为会更加热闹呢!” 那驼子摇头道:“人来得越少越好啊,要知道,咱手上这宝贝江湖中知道的人可不多。说明今儿来得都是识货的主,明白这宝贝的价值。” 郭树临听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在说相声,但显然那仙宫秘宝在两人手中,是以众人皆默不作声,任两人自由发挥。 男童道:“王叔,咱手里这是什么宝贝呀?你可不可以跟侄儿说一下这宝贝来历,侄儿也好长长见识。” 驼子道:“这宝贝来头可大喽!行,你要听,叔就给你好好讲讲。”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折扇,“哗啦”一声打开,边摇边说,道:“话说江湖传闻,咱这神州大地上有一神秘仙境,唤作剑啸宫,其中有无穷无尽的金银财宝,仙丹妙药,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又有能人异士无数,或是武功通神的大宗师,或是学究天人的大圣人,又或是沙场无敌的大英雄,各个都可说是功盖当代,名垂千古。” 男童奇道:“王叔,你说的这么些个人只怕都死了几百年了吧?难道那剑啸宫是一坟墓?” 那驼子似极恼怒,道:“你这孩子,看你这破嘴,多损?剑啸宫乃是一仙境,怎会是坟墓?我说的这些人都没有死,而是一个个都成仙啦!” 他顿了顿,打量了一番听众脸色,见大家神情严肃,自感得意,道:“这些大宗师,大圣人,大英雄被称为剑啸宫使者,自古以来便在天地间行走,寻找有成仙资质之人,引渡入剑啸宫成道。但这成仙资质极是难得,可说百世难逢,是以这剑啸宫使者甚少有人瞧见,大多数人皆以为它是神话传说,当真不得。但正因为如此,这剑啸宫被传得神乎其神,故千百年来凡是功业有成的名门大家,都千方百计地寻找那剑啸宫下落,意图访仙求道,使自己更进一步,飞升成仙。” 他说到此处,越发摇头晃脑,唾沫横飞,道:“本来剑啸宫还没这么大名气,但大约二十来年前吧,剑啸宫忽然有使者在江湖上频繁走动,将一些有名的掌门,学者,将军一股脑通通请去了剑啸宫,有些不肯去的则要么精神错乱,要么状若痴呆,成了废人。一时间神州大地人才凋零,群龙无首,以致满人入侵,民乱四起。” “这么一来,江湖上可把剑啸宫恨透啦!大伙儿纷纷派出人手,满世界寻找剑啸宫的下落,但闹腾了一两年,这剑啸宫毫无踪影,剑啸宫使者也是神出鬼没,除非他来找你,否则你别想找到他。大伙儿觉得没趣,便忘记了仇恨,又开始忙活起那些江湖恩怨、名利争斗来。” “但真正记仇之人绝不会如此健忘,他们孜孜不倦,百折不挠,终于有人在一本叫作《临渊录》的古籍中翻找出了这么一句话,揭示了剑啸宫的下落。” “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九阴至尊,白石天月,号召灵仙,莫敢不从。九阳秘宝,玄石地牝,寻访仙宫,谁与争锋。’” 那男童抓了抓脑袋,问道:“王叔,这几句话什么意思啊?” 那驼子露出失望神色,道:“你这么些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枉我多年资助于你。我身为你的父亲……啊,不,隔壁邻居,含辛茹苦,偷偷摸摸,才将你拉扯大……” 在场众人听两人越扯越歪,不由心中恼火,但碍于有求二人,也只好耐着性子,由二人胡说。 那男童打断驼子言语,道:“好啊,你敢自称是我父亲,占我便宜,我告诉爹爹去。”说罢,转身欲走。 那驼子脸现惊慌,忙道:“儿……侄子,叔错了,叔给你好好解释还不成吗?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召唤天上灵仙,便需要世间至阴的宝贝:天月白石。如果你想要寻访仙宫呢?则要地牝玄石这块至阳之宝。那自此之后天下便会听你号令,无人争锋了。” 他解释完毕,擦了擦头上汗水,作心虚状。 男童想了想,又问道:“光知道这几句话有什么用?任哪个私塾先生都能编的出来。难不成有人见过这两块石头?” 驼子故作神秘状,“嘘”了一声,道:“这天月白石,咱可无福得见,但这地牝玄石么……嘿嘿,可就在爹爹手里。” 说罢,他伸出右手,向着怀中不停掏摸。 ... 正文 九十一 无价之宝 众目睽睽之下,那驼子在怀中掏了半天,忽然脸现尴尬神色,道:“侄儿,你瞧你王叔叔的脑子,居然将这么重要的宝贝忘在家里了。” 此言一出,登时惹得群情激愤,一时间人群中骂声不绝,各种俚语脏话漫天飞舞,不少粗鲁汉子面目狰狞,手摸刀剑,似乎就要动手。 忽然那驼子身后婢女温婉一笑,道:“老爷,您忘啦,您将这石头交予奴婢保管,命奴婢今晚贴身携带。奴婢一刻不敢倏忽,这时正在奴婢肚兜里哪。” 说罢,那婢女解开胸前纽扣,露出半抹酥胸,又伸手向着那双峰之间摸去,不多时,她掏出了一块乌漆吗黑的楔形石块,模样极不起眼,便如煤球一般,如果扔在路边绝不会有人相拾。唯有那石块棱角处偶尔受到光芒映照,会发出若隐若现的红光,显示其并非凡物。 众人立时定睛凝神,将目光向着那石块投去,仔细打量之下,不由越看越是怀疑,终于汤宣庭耐不住性子,跳出人群,高声道:“兀那驼子,你们在弄什么玄虚?我们听到传言,万里奔波,可不是来看这种西贝货的,你再不将真货拿出来遛遛,可别怪大爷将你那杂种儿子头拧下来。” 那驼子登时脸上变色,口拙舌笨地说道:“什么儿子……我可没什么儿子。”一边说,一边将眼睛向那男童瞥去。 众人中多有好事之徒,立时有不少人哄笑起来,有人笑道:“对,你没儿子,那老子杀你隔壁邻居儿子你总管不着吧!” “诸位,请静一静,听我一言。”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洪亮声音。郭树临循声望去,只见蓝和自群丐中走出,不卑不亢地向驼子说道:“这位大哥,大家关心则乱,是以先前言语粗俗了些,多有得罪,委实抱歉。但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还请你莫要再开玩笑。不然惹了众怒,只怕难以收场。”话中软硬兼备,连拉带打,显出老江湖风范。 那驼子叹了口气,道:“唉,我本想与我师弟说一段相声,逗大家一乐,缓解一下紧张气氛,谁知大家都不喜欢,倒显得我们有些自作多情了。既是如此,宁儿,你给大家看看这地牝玄石有何特异之处。” 他话一说完,那婢女便将那玄石置于地面,继而变戏法般抽出一把铁锤,向着那玄石重重砸去。 这一砸之下,众人皆感到足下地面晃了一晃,不由心头大震,没想到这婢女貌似消瘦,臂力却是如此惊人。于此同时,那玄石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之声,远远地扩散开来,直刺入所有人耳中,令人耳鸣不已。 待那巨响消失,众人再度向那玄石望去,只见那玄石分毫无损,甚至连石屑都没迸出一丝。 “这有什么?世上坚硬之物多的是,此石虽然坚固异常,但也不过与玄铁差不多,也算不得什么神奇?”人群中一肌肉虬结的黑脸汉子说道。 “这位可是名剑山庄庄主名剑天山?且稍安勿躁,静待片刻。”那驼子笑眯眯地盯着那黑脸汉子说道。 忽然之间,那玄石上红光乍现,旋即越发明亮,如同一团火焰,红彤彤明晃晃的煞是好看,之前漆黑的外观似乎是它的伪装,好让人视之生厌,以隐藏自身。 那红光亮度急剧攀升,更快便晃得人双眼生疼,陡然间,那红光自玄石上脱离,浮空而起,之后划过长空,向着北面某处闪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那驼子笑道:“诸位,那红光所去便是剑啸宫方向,但宁儿力道不足,无法诱出玄石全部功效。但假如有人内力滔天,将一身内力灌注其上,那玄石便能明确那剑啸宫所在,带人抵达仙境。” “你怎知剑啸宫便在那方向?你去找过?”名剑天山将信将疑地问道。 驼子摇头晃脑,道:“非也,不过此石是在鬼谷子遗物中找见,鬼谷子写有书笺,以证此事。”说罢,他自怀中掏出一古朴竹简,向着名剑天山扔了过去。 名剑天山伸手接过,细细阅读,过了半晌,他神情激动,身颤不止,道:“这……这果然是真的……我家藏有鬼谷子所留墨宝,字迹与之一模一样……” 他话一说完,众人立即向着那玄石投以贪婪目光,人人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但此刻一旦拿到玄石,立时便成众矢之的,只怕更有性命之忧,是以均强自忍耐,静观其变。 那驼子叹道:“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想我魔芷山庄在江湖上名声那是响响当当,哪会言而无信,消遣大家?” 郭树临暗想:“这魔芷山庄到底有何来头?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便在此时,那汤宣庭第一个按耐不住,跳出来叫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交出地牝玄石?划下道儿来吧!” 驼子愁眉苦脸,道:“我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啊?现下可有些麻烦了,我之前曾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其中是怎么说的,谁可曾记得?” “正月立春,川南黔北,魔芷山庄庄主计无魔邀请江湖同道一聚,共赏玄石降世,寻访仙宫揽胜,玄石无价,请来者自行思量,切勿自视过高。”剑灵派花镜月记心甚好,当下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花姑娘博闻强记,令人佩服,我便是这魔芷山庄庄主计无魔了,这消息中说得清清楚楚,大家怎么不明白呢?”驼子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出一万两买你这块石头!”人群中有人会意,立时高声道。 “我出一万两千两!”另一人嚷道。 “一万五千两!”“一万七千两!”“别吵了,我出两万两!”大家争先恐后,竞相出价,生恐计无魔一时心动,将此石卖于他人。 计无魔面带微笑,默然旁观,任由众人抬价。 很快那出价便超过了五万两,此时出声者越来越少,不过竞价也越来越激烈,往往一出口便是五千两的增幅,看来江湖上门派间虽贫富不均,倒也颇有豪阔之辈。 名剑天山脸现怒意,吼道:“五万五千两!”同时双手握拳,咬牙瞪眼,似极是心痛。 “六万两!”一旁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黔灵派掌门王珍光神情轻松,镇定自若。 “噗!”名剑天山喷出一口鲜血,神情凄凉,委顿在地。 王珍光扫视四周,露出鄙夷神色,高声道:“还有谁?”言语间霸气十足。群豪被他目光扫过,登时起了自惭形秽之心,瑟瑟发抖,缩起身子。 “那个……劳驾,我不识数,请你帮我看看这叠银票值多少钱?”忽然一旁一人走到王珍光身前,手中攥着一傫旧厕纸一般的银票,嗫嚅着说道。 群豪闻声望去,只见此人正是丐帮执法长老蓝和,登时起了轻视之心,不少势利之人当即口出嘲讽之言,对其肆意贬低。 王珍光也是眼露戏谑之意,接过了那叠银票,随手一数,立时双目圆睁,颤如惊兔,念道:“五……五十万……两。” 群豪一听,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望着蓝和,仿佛看着神仙一般。 蓝和面无表情,取回了银票,随口说道:“哦,那我先出二十万两好了。管账长老说了,多退少补。” “噗!”王珍光也是一口鲜血喷出,撒得衣物上一片血红,随即神情萎靡,倒地不起。 “想不到丐帮如此阔绰,竟连富豪无敌的黔灵派也败下阵来。”郭树临想到。 正当群豪以为丐帮已在这次竞价拍卖中稳操胜券之时,郭树临只觉鸿雁拉了拉他衣袖,于是转头望去,只见鸿雁脸现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即模仿男子声音叫道:“一百万两!” 她声音虽轻,但此时却不啻于山崩地裂,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向郭树临此处集中。 郭树临急得抓耳挠腮,刚想质问鸿雁,却发现鸿雁早已隐形,自己身旁颇为空旷。如此一来,刚才那出价声便似是自己发出一般。 “好,这位小哥,果然深藏不露,看来今日这块玄石之主舍你其谁!”那计无魔笑道。 郭树临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临儿!你怎么在此?”突然一女子声音自群豪之中传出,郭树临扭头一看,只见素雪衾脸现喜色,袖袂飘动,向他飞至。 “师母……我……睡不着,在此瞎晃。”郭树临不敢向她告知鸿雁之事,只好随意扯谎。 “你怎的这等豪阔?难道是你师父给你的银两?”素雪衾笑嘻嘻地拉着他双手,似极是欣喜。 “唔……不是……是我……家里以前的祖产……”郭树临绞尽脑汁,瞎编乱造。 “好啦好啦,管他钱是怎么来的,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计无魔弓着身子,向郭树临招了招手,叫道。 素雪衾轻轻抱了抱他,又拍了拍他背,以示鼓励,郭树临骑虎难下,又不知鸿雁打得什么算盘,只好硬着头皮,向那计无魔走去。 ... 正文 九十二 众矢之的 郭树临刚刚走到计无魔身前,忽听鸿雁声音传入他耳中,道:“你衣服右侧怀中有两张银票,拿出来看看?” 郭树临松了口气,心道:“原来鸿雁早有预谋,不知何时已在我身上备下银票,但不知她自何处搞来这么偌大数额,嗯,想必是不义之财。” 他毕竟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停下脚步,往右怀摸去,一摸之下,果然有两张皱巴巴的纸张。他将之取出,放在眼前打开,借着四周火把的亮光,细细瞧去。 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一两”。 他一时呆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往灯火明亮处走了几步,再次望去,只见其上依旧写着一两的数额。 “不要慌张,还有一张,鸿雁素来心肠不好,定是故意吓唬我来着。”郭树临定了定神,换了一张上来,凝神一看。 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还是一两”。 郭树临一个趔趄,心下狂吼道:“什么叫‘还是一两’?世间哪有这等银票?定是鸿雁自己胡乱写就,这张银票如递将出去,只怕要被官府拘捕。” 那计无魔眼见他面目狰狞,似怒火中烧,当下道:“小兄弟,别舍不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依我之意,你只需找到剑啸宫所在,别说一百万两,只怕一千万两也唾手可得。” 说罢,他一手拿着地牝玄石,另一手张开,伸向郭树临,道:“你付钱,我交货,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郭树临想掐死鸿雁的心都有,忙道:“等等,我再想想……” 计无魔露出不耐烦神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还等什么?”说罢,他倏忽伸手,将郭树临手中银票一把抢过,看也不看,塞入怀中。紧接着将地牝玄石往郭树临怀里一放,道:“两清了!师弟,咱走人。宁儿,你负责将小兄弟平平安安地送出山庄,之后的事,咱想管也管不了。” 说罢,他一扯男童,转身往那间平房走去,几步便进了门。 郭树临心脏狂跳,仿佛偷了东西的贼一般,攥着玄石便往庄外奔去。那丫鬟宁儿急忙跟上,道:“这位少侠慢走,你刚才花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我还没跟你说这玄石的用法呢。” 郭树临担心计无魔识破那两张银票乃是废纸,根本不敢答话,只想快些逃出庄子,耳听身后素雪衾高声呼喊:“徒儿,你等等师母!” 群雄眼见玄石为他所得,自也各有打算,当即紧随郭树临脚步,向着庄外涌去。 忽听庄外响起无数脚步声响,继而门口奔进不少官兵,拦住郭树临去路。汤宣庭面露喜色,高喊道:“呔!兀那小子,不放下玄石,谁也不许走!我宣布此石为朝廷所有,任何人不得擅动。” 郭树临自是不想要这烫手山芋,刚想将其扔出,素雪衾上前一步道:“徒儿,你放心,有师娘护着你,看今日有谁能动你一根汗毛。”说罢,手掌中晶光闪烁,白气弥漫,官兵一触及那白气,立时面色苍白,惨叫倒地。 此地群雄人数过千,怎会将区区数百官兵放在眼里,当即各出兵刃,向着官兵杀去。 官兵们先前听汤宣庭派人来报,说有帮派私自聚会,买卖国宝,只道是一群乌合之众。谁知人数竟如此众多,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胜己十倍。只吓得屁滚尿流,哪敢再战?于是群雄一阵冲杀,官兵立时做鸟兽散去。 但此时混乱已生,立时有人浑水摸鱼。只见刀光霍霍,剑影闪闪,转眼便有数人欺近郭树临身旁,执兵刃向郭树临砍去。 郭树临不久前练过那阴阳交战的功法,此时内力不继,不敢硬拼,侧身避开攻击,拔腿就跑。但敌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快步追上。 素雪衾发现异状,立时抢上前去,数掌发出,敌人瞬间被击飞出去,倒地不起。 群豪们眼见郭树临遭遇袭击,皆担心被人抢先一步,于是不再遮掩,纷纷向着郭树临奔去。一边跑,还一边暗中下手,解决身旁之人,以减少竞争对手。 当此情形,素雪衾哪里还护得周全?她数掌击出,仅能抵挡一面之敌,而敌人如同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至,如此一来,郭树临立即险象环生。 汤宣庭由手下掩护,一马当先,奔至郭树临身旁,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受死吧!”说着话,一柄钢刀自身旁闪现,向着郭树临劈去。 郭树临一脚踢中刀背,将那钢刀挡开,但随即身旁又有一支判官笔,一把离别钩袭来,他滴溜溜转了一圈,险险将两般兵刃让过。谁知汤宣庭回过神来,钢刀绕了半圈,自他身后劈至。 眼看他已无去路,蓦地两人自左右杀出,一人以长剑接过钢刀,顺势反击,将汤宣庭迫开。另一人挥舞竹棍,拦下那判官笔与离别钩,郭树临眼角瞥见,这两人正是花镜月以及蓝和。 蓝和中气十足地喝道:“丐帮子弟们听令,护住这位少侠!不准任何人伤他。”话音落下,立时便有十余名丐帮高手抢进圈子,施展本事,替郭树临开路。 花镜月则一心一意,与那汤宣庭相斗。汤宣庭虽自幼向高人学习武功,但毕竟经验不足,数招一过,已手忙脚乱。蓦地花镜月一剑挑飞钢刀,继而中宫直进,刺向汤宣庭胸口。 眼看汤宣庭便要命丧剑下,他手下立刻有两人跃出,一使禅杖,一使铁棍,挡在汤宣庭身前。花镜月娇叱一声,长剑点中铁棍,借势后跃。尚身在空中,就见她长剑一亮,一道碧绿剑气自剑尖射出,直取汤宣庭头颅。 汤宣庭急忙缩头,但还是惨叫一声,翻身倒地。他手下心惊胆战,忙围至他身旁,细查他伤势。只见他浓密的头发中央被削去一块,如同林间小路一般,头皮倒是无损。不过他已然口吐白沫,吓晕过去。 花镜月冷笑一声,又陆续挥剑,挡住名剑山庄的利刃剑气,黔灵派的万轮剑法,弥勒道场的金刚铁拳。随后剑灵派其余六名女子也来到她左右,结成剑阵,挡住源源不绝的敌人。 郭树临得素雪衾、丐帮、剑灵派相助,就此突出重围,向着庄外奔去。 郭树临怀抱着地牝玄石,只想回到客栈,向易武阳等人求助,但敌人紧追不放,只能继续向北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心中懊恼,后悔自己不该人鸿雁摆布,以致惹出这么大麻烦。 忽然之间,他心中闪过一念:“对了,我又不要这破石,不如将这石头交给丐帮,岂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但他随即想到:“不行,我那师娘似乎对着石头志在必得,如交给了旁人,只怕要惹她生气。对了,我将这石块交给师娘如何?” 他想到此处,不由向后望去,只见素雪衾挥舞衣袖,不停阻挡敌人飞来的暗器,同时还要分出心神,与一旁袭来的敌人交手。但敌人显然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向自己掠至。前赴后继,几如无穷无尽。 他顿时想到:“如师娘身怀此石,只怕此刻众矢之的将会是她。而自己武功平平,无论如何也无法替她阻挡这么许多敌人。万一伤了她性命,龙儿襄儿岂不是要伤心已极?” 他想到此节,当下不再犹豫,将玄石紧紧捏在手中,一心一意向前狂奔。 忽然间,他听见前方一阵咳嗽,凝神一瞧,只见一老态龙钟的婆婆站在自己身前十丈外,手持龙头拐杖,身披碧绿长袍,赫然便是那武功高得出奇的剑灵派宗主。 郭树临心中一凛,生怕她前来抢夺玄石,刚想绕开,便听见她大吼一嗓子:“哪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敢欺负我的徒子徒孙?”嚷罢,她身形飘忽上前,拐杖轻颤,数道气劲自拐杖前端发出,射向正与剑灵派诸女交手的追兵。 她这一加入战局,己方压力登时大减,只见她东一拐杖西一拐杖,将敌人招数大部分接过。丐帮弟子与剑灵派女子精神大振,手上加劲,将一些漏网之鱼尽数拦下。 素雪衾、蓝和、花镜月三人掩护着郭树临,甩开追兵,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四人奔了一阵,眼看已将敌人甩得没了踪影,郭树临闪入一间废弃仓库,素雪衾、蓝和、花镜月三人也随之跟入。 素雪衾之前虽与蓝和及花镜月并肩作战,但此刻一见两人跟来,立即眉毛扬起,喝道:“莫非二位也想打我徒儿玄石的主意么?” 蓝和拱手作揖,道:“这位女侠,请勿误会,我们之所以随少侠前来,乃是想对少侠提一个请求。” 素雪衾冷冰冰地说道:“如这个请求与地牝玄石有关,那就不用提了。” 蓝和还待相劝,忽然花镜月趁着素雪衾不备,向前一步,靠近郭树临道:“这位少侠,我们并无恶意,相反,我们所提请求只会对你大有益处。” 郭树临望了望素雪衾,见她虽神色不善,但并无阻拦之意,于是沉思片刻,道:“说来听听。” 花镜月会心一笑,道:“我们想追随郭少侠,做你的随从。” ... 正文 九十三 食饵之鱼 郭树临皱起眉头,道:“随从?在下一介白丁,也不需要什么随从,二位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便请回吧!” 花镜月与蓝和对望一眼,蓝和一拱手,道:“不知这位少侠高姓大名?是哪家名门子弟?” 郭树临心想:“是了,此刻搬出师父名头,说不定能少些麻烦。”当即说道:“我是梵净山如来道场杨天辰徒弟,郭树临。” “活如来……!?”蓝和与花镜月皆失声叫道,随即蓝和转向素雪衾,激动地说道:“难道这位……便是杨馆主的妻子……?” 素雪衾面色一沉,道:“我叫素雪衾,自有姓名,不必托庇于我丈夫名下。” 蓝和见多识广,一听素雪衾所言,立时想起一人来,问道:“莫非女侠是十五年前人称‘寒霜仙子’的玉仙宫长老素雪衾?可是听闻**侠已然暴病而亡,英年早逝,当年江湖上无不扼腕叹息……” 素雪衾听他说出自己来历,心下得意,道:“我不过退隐江湖而已,江湖上以讹传讹,颇多谬误。” 蓝和登时肃然起敬,向着郭树临与素雪衾深深一揖,道:“原来二位竟有这般大来头,我等二人先前不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素雪衾点点头,道:“不知者无罪,你们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吧!”态度和蔼,与之前大相径庭。 蓝和恭恭敬敬地说道:“二位既是如来道场高人,我们本不该多管闲事。只是这地牝玄石乃是江湖中人人觊觎的至宝,杨馆主虽然天下无敌,但也难防宵小暗箭伤人。更何况那剑啸宫行事素来奸邪,其内使者又个个武功通天,单单凭借如来道场一家之力,就算寻到剑啸宫下落,恐怕也难敌剑啸宫使者的围攻吧。” 素雪衾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继而点了点头道:“以传闻中剑啸宫使者之能,我丈夫都不一定能稳操胜券,余人更是不用提了。” 蓝和见她似被说动,心下甚喜,接着道:“于是我与剑灵派花女侠一合计,既然这地牝玄石在郭少侠手中,不如我们奉郭少侠为盟主,成立一个‘寻仙盟’,召集江湖中受过剑啸宫荼毒的门派、书院、世家,派出精英好手,群策群力,一同将那剑啸宫自江湖中铲除。传说剑啸宫中的秘宝秘笈无数,自是由盟主全权分配。” 素雪衾沉吟片刻,忽然出言道:“你们怎能保证盟中所有人皆无私心,事成之后不会私自抢夺宝藏秘笈?” 蓝和道:“实不相瞒,我丐帮寻找剑啸宫,只是为了探明我帮主下落,以及寻回打狗棒。对于什么宝藏之类的并无兴趣。而剑灵派则另有隐情……” 花镜月此时插嘴道:“蓝兄,我来说吧。”于是向着素雪衾与郭树临做了一揖,道:“郭少侠,**侠,我剑灵派之所以参与此事,是为了我门派中一柄代代相传的斩邪剑,这斩邪剑传说乃是剑啸宫之物,但自来无人知晓其用法,故我派宗主生出念头,想要赴剑啸宫一探究竟,看看是否能查明这斩邪剑的秘密。” 说完,她停了下来,看着蓝和,示意蓝和继续。 蓝和点点头,接过话茬,道:“假如这‘寻仙盟’当真成立,那我丐帮以及剑灵派首先可保证绝不抢夺财宝。至于其余加盟势力,可叫他们立下血誓,保证听从盟主号令,绝不起背叛之心。相信凭借如来道场,丐帮,剑灵派三派威望及实力,估计其余帮派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素雪衾颇为心动,向着郭树临望去,道:“临儿,你意下如何?” 郭树临根本不想当这什么盟主,于是道:“师娘,在下何德何能,敢当这盟主一位?不如我将地牝玄石交给你,由你摄这盟主一位,怎样?” 素雪衾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当下惊喜万分地问道:“临儿……你此话当真?你要把这地牝玄石……给我?你可是花了一百万两银子啊……” 郭树临想:“要是那魔芷山庄庄主看到了那两张废纸,只怕立即要派人追杀于我,我还不趁早将这石头脱手,更待何时?”当下不再犹豫,自怀中掏出玄石,郑重其事地递向素雪衾,道:“师娘,请笑纳。” 正当素雪衾满怀激动,伸手欲接之时,忽听仓库门口传来一声冷笑,一女子娇声道:“别急着向你师娘献殷勤,我还没答应呢!” 众人大惊,急忙向门口望去。只见一身着橙色华服的妖艳女子正俏立门口,嘴角含笑地望着四人。 “你是……那魔芷山庄的婢女……宁儿……难不成,庄主他发现啦?”郭树临做贼心虚,不由颤声道。 “发现什么?”那宁儿一脸惊奇,反问道。 “没……没什么?你来此做甚?”郭树临急忙转移话题。 宁儿也不纠缠此事,柔声道:“我来拿回玄石。” “你想劫客自盗?”蓝和一听,登时醒悟过来。所谓劫客自盗,意思是表面将货物卖给客人,却另派人手,途中打劫,将货物取回,而且往往杀人灭口。是江湖黑道也不屑使用的下三滥手段。 宁儿面露笑意,也不否认,道:“就算是吧!你们如不交出玄石,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蓝和看不出她功夫深浅,生怕另有埋伏。当即挥手射出三枚丧魂钉,接着纵身而上,持竹棍向宁儿攻去。 宁儿身子一侧,那三枚丧魂钉尽皆落空,蓝和使出打狗棒法,一招“天狗坠地”,棒影重重,自上而下向宁儿劈落。 宁儿身子岿然不动,蓝和忽觉心中凄然欲绝,手一软,竹棒自手中落下,接着双手掩面,竟坐地痛哭起来。 花镜月不知蓝和一堂堂男子汉为何突然无故哭泣,但显然是敌人暗中动了手脚,一时心下警惕,严守门户,等待宁儿露出破绽。 宁儿大笑道:“你们以为不靠近我,便能安然无恙吗?” 花镜月只觉肌肤微微发痒,陡然间笑意难抑,不由仰天长笑起来,随即她就地一躺,翻来滚去,笑得不亦乐乎。 素雪衾神色大变,忙运阴寒内功遍布周身,细探之下,并未发觉自己有中毒迹象。于是大喝一声,道:“你究竟施了什么手段?” 宁儿不答,似在自言自语,道:“她阴寒内力好得很啊?看来不能太轻敌了。”说罢,她轻挪玉足,往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踏下,便如在池中投下石子,登时在这谷仓之中掀起涟漪。 素雪衾发觉周身空气骤然升温,似有烈日炙烤一般,急忙运功相抗,无数寒冷气劲自周身浮起,抵挡住那汹涌澎湃的热量。 那温度越升越高,素雪衾苦苦支撑,但依旧觉得燥热难当,身上汗水涔涔而出,将衣衫尽数沾湿。 宁儿微微一笑,素雪衾只觉得那温度微微下降,刚刚松了口气,但转眼间气温复又升高,只得紧随着气温变化加强寒气强度。 但接下来气温变换越来越频繁,素雪衾也越来越疲于应对。与此同时,她脸上表情也忽悲忽喜,似乎随着那温度改变,她的心情也刻刻不同。 忽然间,她只觉得周身气温一降到底,加上她自身的寒气反卷上来,使她顿觉得心底发凉,不由悲从心生,一时只觉生无可恋,身子缓缓软倒,只想自尽,但却打不起精神动手。 宁儿露齿一笑,轻移莲步,来到素雪衾身前,在她身上掏摸一阵,忽然面露喜色,道:“是了,果然在她身上。”接着将手抽回,高举过头,借着屋顶漏下的月色细细打量手中事物。 那是一块通体雪白的圆形石块,其上似蒙着一层冰晶,在月光下泛着蓝光,美得惊心动魄。 宁儿喃喃地道:“天月白石,地牝玄石,终于都到手了……”说话时,她连正眼也不瞧郭树临,似乎他手中的地牝玄石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便在此时,奇变陡生。 一阵清风吹过,将宁儿手中的天月白石托起,自动飞到郭树临怀中,紧接着白光闪动,鸿雁的身形出现在郭树临身前。 宁儿瞳孔突然收缩,道:“寄灵显化?” 鸿雁不答,身形缥缈,如烟如云,向着宁儿攻去。郭树临耳中随即传来鸿雁声音,道:“运之前那阴阳交战的心法,抵抗敌人邪功。” 话音落下,郭树临便觉室温陡然升高,一股邪火自肌肤侵入,向着心头袭来。 郭树临只觉得这感觉熟悉无比,正如鸿雁之前给自己喂的“魔魂噬脑丹”一般,当下熟门熟路,运起冰封自身的功法,将那邪火压制。 但这邪火忽强忽弱,东奔西窜,竟如活物一般,与之前那呆呆杀杀的火毒全然不同。郭树临费尽心机,围追堵截,好不容易将那邪火逼在一隅,刚想将之收束,那邪火却骤然大盛,向着冰封内力扑去,转眼间变得如同冰封内力一模一样。 郭树临霎时只觉心生沮丧,只想落泪,又听得鸿雁说道:“你怎么傻了?现下敌人内力转阴,赶快换北冥化炎功啊!” 郭树临心中一凛,忙变化功法,对付起那狡猾至极的诡异内力。 ... 正文 九十四 冰傀炎伥 此时鸿雁掌影飞舞,与那宁儿斗得不相上下。同时鸿雁面色忽红忽白,似在全力与邪功相抗。而宁儿则神情自若,全不费力。 两人斗了半晌,鸿雁忽然身子后撤,双掌一合,道:“天河霜落!” 霎那间,一道灿如银河的冰气形成一道瀑布,向着宁儿当头落下,宁儿躲无可躲,顿时全身被那冰河笼罩。 眼看宁儿就要被冻成冰柱,她忽然袖袍一卷,霎时她与鸿雁间似出现了无数星辰,斗转星移之间,冰河自她头上消失,继而出现在了鸿雁上方。 鸿雁大吃一惊,忙向上方出掌,一道冰墙出现在她手中,将那冰河死死托住。宁儿趁此机会倏忽上前,袖袍在鸿雁胸口一拂,鸿雁身子一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上冰墙也随之消失。那冰河趁势冲落,鸿雁连惊呼都未发出,就此被封于冰柱之中。乍一望去,便如鸿雁身处一水晶棺材中,美得令人窒息。 郭树临此时正小心调整阴阳,与那诡异内力相斗,眼看便要将那内力彻底消灭,忽见鸿雁落败,生死不明,脑中倏忽“嗡”的一声,心神大乱,再也把握不住平衡,体内阴阳二气各自如蹦出炼丹炉的孙悟空,狂奔乱窜,大闹天宫起来去。 但郭树临全不在意。 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叫道:“你怎么让她死了?除了你,谁也不能杀她!” 他双目无神,喃喃地道:“是啊,她应该死在我手上的,为何竟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是你太弱了,所以才没能保护得了她,任由她人将她杀死。”脑海中的声音怒道。 “是啊,我太弱了,没能保护得了她,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郭树临只觉得一颗心在渐渐下沉,向着无尽深渊跌落。 他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他自幼无忧无虑,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练任何功夫都是浅尝辄止,以致一事无成。 其后他受鸿雁欺骗,体会了丧亲灭族之痛,拜入了杨天辰门下。虽发了疯似地用功,但毕竟底子太差,至今不过江湖二三流水准。 他虽不服气,但也知道他这辈子的武功进境,只怕就止于此处了。以此等功夫,不但报仇无望,反而会被鸿雁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以他才会答应鸿雁请求,任其摆布,以求最终鸿雁会大发慈悲,让自己下手杀她。 但是那被他视若洪水猛兽,惊为天仙神袛的鸿雁,居然被人毫不费力地杀死了,其中的差距,几如星辰蝼蚁一般,使他深感绝望。 于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力量。 哪怕舍弃性命,也要获得力量。 他想到了怀中的天月白石与地牝玄石。 便如冥冥之中有人指引一般,他坐直了身子,一块接着一块,将天地双石尽数吞落肚中,再一次运起那阴阳交战的法门来。 一刹那间,他身子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光芒,那是蓝色与红色交织而成的光芒。 他只觉得身子要被两股强悍又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成碎片,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痛苦,镇静地便如受苦的不是自己一般,全神贯注地调和阴阳,如手段高明的说客,令两方面偃旗息鼓。 短短一个刹那,便如数万年的时光逝去一般。最终那光芒平息下来,他的双目变成了蓝色,皮肤却隐隐透出红光。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宁儿面露含义不明的笑容,但那笑容翩如惊鸿,了去无痕。随即宁儿向他伸手一指,他立觉一股炎阳之气在周身升起,忽高忽低,变幻无方,但他全然不惧,任由火毒加身,而那火毒一入他体内便被尽数收服,为他所用。 他出掌向宁芷攻去,掌上热气缭绕,他张口呼吸,气息却寒冷逼人。 阴阳夹攻之下,宁儿面色凝重,与他对了几掌,忽然大汗淋漓,脸色变得血红。 他又转变阴阳,掌上白气弥漫,呼吸却炙热无比。 宁儿立时身颤不止,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当下不敢再战,重重挥出数掌,身子飘出了仓库,消失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叹了口气,收去功力,身上异状也随之无影无踪。他晃了晃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暗暗叫道:“鸿雁!”转身便向那冰柱奔去。 他双手接触到那冰柱,看到这鸿雁那艳丽无方的脸庞,一时心情激荡,只想向之跪拜。但随即便冷静下来,潜运炎阳内力,向着那冰柱缓缓输注。 眼看着那冰柱逐渐融化,鸿雁身子自那水晶棺材中露了出来,白色纱衣湿漉漉地贴在鸿雁身上,薄如无物。 郭树临将手轻轻搭在鸿雁颈部,感受鸿雁脉搏。发现鸿雁虽脉搏极缓,但显然颇为有力,同时肌肤冰冷,如触冰块。略一沉思,已明其理,定是鸿雁在即将被冻结之时使出假死之法,使肉身代谢减慢,得以适应极寒环境。换而言之,她是在冬眠。 他想明此点,当即收敛阳力,缓缓释放,沿着鸿雁身上六条阳脉轻轻按摩,使鸿雁体温慢慢恢复。 过了半晌,鸿雁倏忽睁开眼睛,无力地说道:“住手……我的身子……是给我丈夫碰的……” 郭树临心中忽然一痛,咬牙道:“此时你生死握于我手,一切皆由不得你。” 鸿雁默默忍耐了一会儿,突然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泣道:“我现在无力反抗,为你所乘,你为何不杀了我?一旦你错过此刻,绝不会再有如此机会。” 郭树临一呆,心中犹豫片刻,道:“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以后若要取你性命,也要堂堂正正将你击败。” 他脑中的声音忽道:“多老套的借口,你如当真恨她入骨,怎会错失如此良机?你不会对她别有心思吧?” 郭树临心烦意乱,想道:“你不要多管,我自有打算!”说罢,他晃了晃脑袋,将那声音驱除出脑。 又过了一会儿,鸿雁忽道:“我已可自行运功,驱逐寒气,不劳您大驾了。”说罢,她坐起身子,缩在一角,盘膝而坐。 郭树临手一颤,如触电一般,将手缩回,继而转过身去,不再看鸿雁那近乎**的身子。 此刻那宁儿离去,火毒自散,素雪衾、花镜月与蓝和也均停下了哭笑,不过各自全身无力,无法动弹,只得加紧运功,恢复力气。 郭树临左右无事,来到各人身旁,助众人运功疗伤,此刻他体内神功初成,今非昔比,三人得他相助,不多时便可恢复走动。 三人之前虽然深陷异样情绪,但神志未失,将刚刚经过看得清清楚楚,自是知晓郭树临将天地双石吞入一事,不过刚才情势险峻,若非鸿雁突然出现,加之郭树临冒险吞石,只怕众人不仅双石被夺,更会尽皆命丧于此。 素雪衾沉吟片刻,忽然叹气道:“一切皆是天命,谁人知道那宁儿邪法竟厉害至斯,仅仅凭借操控热力,便能影响人心,若非临儿急中生智,将天地双石力量吸收,只怕我等皆要丧命。” 说罢,她转向鸿雁,叫道:“小妮子,现下天月白石与地牝玄石都没了,你我之间再无纠葛,你刚才又间接救了我性命,前尘往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她这般说法,鸿雁却是不依,只听她说道:“不行,你之前冒充于我,到处招摇撞骗,我可不能轻饶于你。” 素雪衾脸现苦笑,摇头道:“其实嘛,我十七年前自玉仙宫逃走之时将天月白石带出,意图破解其中秘密,抢在你师父之前成道。但一番努力后却发觉白费心机。又害怕被玉仙宫追杀之时将之遗落,便想出办法,将天月白石藏入葛藤村洪稻家中一根祖传拐杖内。那拐杖对洪家来说是宝贝,却全不值钱,无人惦记。是以十分安全。”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最近我听到了地牝玄石出世的消息,便寻思着将白石取出,如能将双石尽数取得,说不定便能找出白石用法,完成心愿。于是故地重游,回到葛藤村,想伺机取回白石。” “但此时洪稻已老态龙钟,根本杖不离身,我也不想动粗,生怕将他弄死。于是便冒充玉仙宫宫主的身份,显露神通,劝服村长洪大帮我取回石头,谁知洪大早想谋夺洪稻财产,于是又买通洪九,下毒害死了洪稻。” “我见我一番无意之举居然导致如此人伦惨剧,心下不忍,便借着玉仙宫宫主身份说服洪九,劝他不要焚烧洪稻尸身,并将洪稻隆重下葬,以缓解我良心不安。谁知阴差阳错,竟将你引了过来,最终还得以与我一双女儿重逢,上苍所安排的命运,当真奇妙无比。” 鸿雁听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暗中说道:“上苍的安排?师伯,您真是抬举我了。”说罢,她眼中闪动喜悦的光芒,向着郭树临望去。 此时她身处角落,无人得以看见她脸上表情,也无人听见她的话语。 ... 正文 九十五 顺天逆天 那宁儿退出旧仓库,骤然腾空而起,周身漫布赤红之火,在夜空中划过,世人看来,形如一颗尚未燃尽的流星。 她回到了那魔芷山庄之中,此地之前那人潮涌动的景象已成过眼云烟,山庄内空空荡荡的,犹如一座鬼庄。 “吱呀”一声,矮房房门打开,驼子与男童一齐走出,驼子问道:“宁儿,你刚才干啥去了?我叫你送客,可没叫你去跟人鬼混。” 宁儿抿嘴一笑,尚未回答,男童骤然打了个响指,那驼子身子一软,就地睡倒,发出了沉沉的呼噜声。 男童道:“真不知道那鸿雁打得什么主意,非要我帮她找那什么地牝玄石。这石头深埋秦皇陵之中,害得我又重新爬了一遍那气闷狭促的密道,我这副小胳膊小腿差点儿没困死在里面。” 宁儿柔声劝道:“计先生,您就别瞎想啦!等会师父出来,自会跟您解释。” 正说着话,宁儿胸前飘起一枚冰钻,白光自其上闪出,在地上化作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瞧那形貌赫然便是鸿雁。 鸿雁笑道:“计先生,你果然神通广大,宁芷之前说唯有你知道地牝玄石下落,我一开始还将信将疑,没想到这江湖中人人垂涎的石头,居然这般轻易就被你找到。” 男童伸手向颏下摸去,似乎想要捋胡子,但摸了半天下巴一片光滑,只好作罢,道:“这石头沾有剑啸宫灵气,故具有找寻剑啸宫之功效。因而只有在剑啸宫遗址中才能寻见,这等粗浅道理居然无人得知,看来时值仙侠末世,当非虚言。” 鸿雁恭维道:“计先生,您是世外高人,当然与众不同啦。” 计无量白了她一眼,忽然哀声叹气道:“唉,想我背井离乡,跑到这世上来找乐子,没想到身子越换越弱,现下这东白子身躯简直一无是处,等这次与你干完这票,我干脆回万物之源算了。” “您来自万物之源?”鸿雁与宁芷均失声叫道。见计无量微微点头,鸿雁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可据我所知,如欲自万物之源入世,便需丧失前世一切记忆,但你怎么一降世便有如是神通?” 计无量摇头道:“我可算是个异类,他们那一套规则对我不适用。” 鸿雁还待追问,计无量笑道:“小妮子,你天姿卓绝,是有希望练成森罗法相之人。我如什么都跟你说了,你便无法成道啦!一切答案皆在剑啸宫中,等你寻到那处,自会知道。” 鸿雁埋怨道:“计先生,你既然知道剑啸宫所在,为何不带我前去?” 计无量道:“你无仙魔之体,即便到了那处也看不见剑啸宫,只能于尘世徘徊。这就是这么多年来无人得以寻到剑啸宫的原因。” 鸿雁蹙起秀眉,不耐烦地说道:“那只有寄希望以地牝玄石啦!但不知是否真如你所说,只有将天地双石合二为一,方能成为进入剑啸宫的钥匙?” 计无量笑道:“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地牝玄石是地图,天月玄石才是钥匙,只有两者合一,才能真正找出那剑啸宫所在,打开剑啸宫大门。” “那为何不能让我服下双石?”鸿雁再次问道。 “你看似聪明,怎么尽问傻问题?”计无量苦笑道,“双石虽能改造**,使人有机会变为冰傀炎伥,但也会使人心神不稳,对你修炼森罗法相不利。你如那么一搞,只怕就永远无法成道啦。” 鸿雁支颌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谢计先生解惑,我差不多问完啦。” 计无量道:“别忙,你问完了,我还没问你呢。”说着话,他唯一停顿,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选择郭树临那个臭小子?世上资质比他好的人不是多了去了?” 鸿雁神色略显忧伤,道:“他是我最初所犯下的罪,由他来将我的罪孽清洗,最是适合不过。” “那萧贱呢?你不再见他了吗?”宁芷忽然插话道。 鸿雁摇了摇头,凄然道:“事已至此,唯有一心向前了,如上苍对我生怜,也许会安排我与他相见一面,也未可知。” 计无量咳嗽两声,道:“你如要寄望上苍,那还是算了吧!你欲行之事乃是逆天之举,他不对你横加阻拦已算他大度,还指望他大发慈悲,死了这条心吧!” 鸿雁低头垂目,心道:“我本不指望什么。我这一生作恶无数,如所谋之事当真能成,也许能抵我所犯罪孽之万一。万一苍天有眼,万物轮回,说不定……”随即她摇了摇头,暗想:“我怎会有如此想法?定是疯了……” 宁芷眼看她神情落寞,嘻嘻一笑,欲岔开话题,道:“师父,你是啥时候开始策划此事的呀?为何郭树临他们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鸿雁一个激灵,似乎从梦中惊醒,皱着眉头道:“大概……大概是三年前吧……我也不知道,只觉我那时的无心之举,现下都与我现在所求之事不谋而合……现下想来,也许冥冥之中当真有命运安排……” “什么命运安排呀,这么玄乎,我看师父你算无遗策才是真的。我想想……”宁芷扳着指头,一件件算道:“你先是与洛阳李家取得联系,向崇祯求恳,为杨天辰取得出兵旨意。接下来以此为借口,来到这川贵一带,以寄灵显化找到叛教之人素雪衾下落。之后又利用真灵寄附暗中影响洪九,使其外出找寻戏班之时将郭树临他们引来。” “同时你事先已在江湖上大肆散播地牝玄石出世的消息,吸引江湖中人来到魔芷山庄,并安排计先生将玄石卖给郭树临,让他与素雪衾一起被众人围攻。” “谁知那丐帮与剑灵派横插一手,居然帮郭树临与素雪衾逃了出来。你便只好派我前去,假意与郭树临动手,实则暗中运功引导郭树临吸收天地双石,使他成了前往剑啸宫的关键之人。” 说完,她面露天真笑容,道:“师父,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鸿雁踌躇道:“差不多,但还有一些事……我忘记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也与我所谋有重大关系……但现在效果还看不出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还有算谋?师父,您当真是神仙下凡,我太崇拜你了!”宁芷眼中星光闪闪,憧憬地望着鸿雁。 计无量“哼”了一声,悻悻说道:“还算不错吧……至少在凡人之中。不过比起我来还差了一些。” 宁芷忙转过头去,谄媚道:“计先生,您是我世上第二崇拜之人,仅次于我师父。” “好啦,宁芷,不要在这里胡拍马屁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那显化而成的鸿雁虚影闪了几闪,随即消失不见。 计无量与宁芷见鸿雁不在,各自摇了摇头,随着一阵清风吹过,两人所在仅余一片黑暗,再无半个身影。 ———————————————— 武庙之中,天王士兵三五成群,四散零落,庙堂正中堆着木柴,生着熊熊大火,烤得庙内暖洋洋的。众士兵有的吃着干粮,有的卧地休息,均以不同方法恢复着体力。 他们已在此武庙等了三天。张献忠始终没有出现。 他们对张献忠敬若天神,自是不会弃他而去。也曾有人起意去寻找他们主帅,但他们先前遭遇了那诸多恐怖怪物,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回到那恐怖山谷中。故唯有希望那无相观音信守承诺,将主帅还给他们。 忽然之间,门外响起踉跄的脚步声。 众士兵皆转头望去,只见张献忠双颊凹陷,眼眶幽黑地站在门旁,一手还扶着立柱,气喘不止,瘦得几乎不成人形。 众士兵尽皆大惊,忙围拢上前,金骨碌担心地问道:“八大王,你怎么……这般虚弱?难不成这三天来……那无相观音把你掏空啦?” 众士兵们均发出会心的邪笑。这并非是在嘲笑他们的主帅,而是对于主帅能与神仙发生关系产生的兴奋之情。 张献忠艰难地说道:“我……我知道了……我记起来了,包括剑啸宫里发生的一切……以及……我的使命……” 金骨碌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问道:“大王,你说什么?我咋听不懂呢……”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他看到了张献忠的双目。 那双目如一潭死水,无任何光芒。但在一片死寂之中,却蕴含着无比的怨恨与疯狂。 那是对世间一切的仇恨之意。 当然,金骨碌是一个浑人,他无法将自己的感受描述出来。但也正是由于他心思单纯,他的直觉也异常发达。 “大家快跑!”金骨碌发出一声嘶声大叫,随即绕开张献忠,便欲往门外跑去。 但在下一个刹那,张献忠周身冒出无数黑色细丝,向着士兵们头颅缠绕而去。士兵们猝不及防,在转眼之间便被那细丝破开头皮,凿开头颅,钻入脑中。 随即那黑色细丝侵入了士兵们的真灵空间,化作一张张蛛网,将士兵们真灵缠得密密麻麻,直到再也看不见真灵本体的一丝一毫。士兵们毫无抵抗之能,很快便各个形如痴呆。 金骨碌逃得较早,以至于那细丝最后才将他缠住。他在被剥夺最后一丝意志之前,牙齿哆嗦着问道:“你……不是八大王……你……究竟是谁?” 那人背对着他,脑后发髻中忽然露出七只血红眼眸,邪邪笑道:“我是七杀神君。” 《乱天纲》完结 ... 正文 一 非君莫属 正月的贵州,日间虽已春意盎然,但夜间却还有几分倒春寒。郭树临几人身处的仓库破败不堪,五面漏风。由于墙上疮痍遍布,屋顶又几乎没有,导致屋外是柔风吹拂,到了屋内反而变成了劲风袭身,使得屋内比屋外更冷。 鸿雁刚刚从冰柱中脱出,内力尚未恢复,收冷风一激,全身发冷,口唇青紫,正微微发抖。郭树临忽然一声不吭地走到她身旁,放下一堆柴薪,跟着手掌发热,互相摩擦了几下,那柴薪上顿时爆出一团火花,继而吡吡剥剥地燃烧起来。 鸿雁望了郭树临一眼,强忍寒意,说道:“谢郭少当家。” 郭树临应了一声,道:“现下只剩你行动未复,还请动作快些,免得那宁儿召集人手,去而复返。” 鸿雁奇道:“她不是败在你手里了吗?怎么还敢前来?” 郭树临神情严峻,道:“适才我出其不意,侥幸得手,她并未受伤。如再次袭来,只怕我便不是对手了。” 鸿雁哆哆嗦嗦地笑道:“你当她傻呀!明明看见你将两块石头尽数吞下,功力大进,还跑来做甚?难不成想将你开肠破肚,杀人取石不成?” 郭树临神色一变,面露忧色,道:“当真如此,也未可知……总而言之,你动作还是快一些吧!” 鸿雁向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脸,道:“颐指气使,小人得志,你刚刚当了一会儿高手,已然目中无人啦!要是等下当真成了寻仙盟盟主,岂不是鼻孔要翘到天上去了?” 郭树临急忙辩道:“哪有?我不过对你好言相劝,何来颐指气使之说?……再说了,现下地牝玄石已失,根本不会再有什么寻仙盟。” 鸿雁嫣然一笑,道:“谁说地牝玄石已失了?你不就是地牝玄石吗?而且据我所知,如要真正找到剑啸宫,非得天月白石与地牝玄石合二为一才行,也许你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天地双石真正的用法。” 她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听在素雪衾,蓝和,花镜月三人耳中,几乎如身旁落雷一般,三人当即快步上前,异口同声地问道:“当真?” 鸿雁作出惊讶的样子,道:“你们不知道?是了,此秘密是玉仙宫宫主代代相传的,传说只有当天月白石与地牝玄石相融相合,才能互相激发真正的潜力,找出进入剑啸宫的道路。” 素雪衾急忙转向郭树临,抓着他的肩膀问道:“临儿……你心中可有什么感应?或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郭树临运了运真气,皱眉道:“除了内息比以前强了些,倒也无甚不同。” “怎么会……”素雪衾闻言,大失所望,不由后退了一步,露出沮丧神色。 “先别急着下定论。”鸿雁神秘兮兮地笑道,“你们忘了?想要激发那地牝玄石起效,需要向其中灌注内力,而郭少当家此时身负两大奇石,只怕需要更多内力才行。” 素雪衾等三人立时醒悟过来,立马各占一角,以郭树临为中心围坐一圈。素雪衾道:“临儿,你放松心神,收敛内力,切勿运功,待我等向你体内注入内力。试试是否真有效果。” 郭树临应了一声,随即将阴阳内力尽收丹田,抱圆守一,全不着意。 素雪衾、蓝和、花镜月各出一掌,素雪衾按着郭树临膻中穴,花镜月与蓝和各抵着他一侧肩井穴,三人同时大喝一声,三股强劲内力同时自郭树临穴位中涌入,直奔他丹田而去。 郭树临只觉三般不同内力侵入身体,顺着经脉而行,皆汇入丹田真气之内。自己丹田中本已内力澎湃,此时又增添了这许多外力,登觉腹部饱胀欲炸。随着内力越积越多,阴阳内力又开始了你争我夺,想要将这几股内力化为己用。 素雪衾等三人察觉内力不绝外泄,心下惊骇无比,均想撒手,但此时郭树临身上便似涂了胶水,将三人手掌紧紧黏住,三人反复用力也抽之不回,反而使得内力流逝越来越快,到得后来几如泄洪一般。三人心焦如焚,头上冒汗,但也无法可想。 突然间,郭树临发出一声长啸,口中飘出一红一蓝两个光球,互相缠绕盘旋着向上空升去,直入苍穹,紧接着互相碰撞,化作无数红蓝光点,散入云层之中。 素雪衾、蓝和、花镜月只觉手上一松,那股黏性霎时消去,均如蒙大赦,迅速收手,运功恢复失去的内力。 郭树临双目紧闭,陡然一个激灵,面露喜色,道:“我知道剑啸宫在哪儿了!” “当真?”素雪衾、蓝和、花镜月皆欣喜万分,再也顾不上运功,围拢上前,向着郭树临询问。 郭树临沉思片刻,犹豫着说道:“那剑啸宫……似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寂寥无声,如同坟墓……不,就算是坟墓也绝不会如此安静……” “究竟在哪里?”素雪衾忍不住问道。 郭树临由想了想,似不得索解,摇了摇头,道:“想不出来,但那方位我大致明了了,大概就在此处西北方……一片山石嶙峋,树木茂密之地。那里极是危险……寻常人根本不得而入。” “是了!之前在魔芷山庄之中地牝玄石也曾指明过方向,但绝无临儿这般清楚。看来鸿雁所言非虚。”素雪衾喜道。 蓝和心系帮主,急切地问道:“郭少侠,可否再将方位说明白些?” 郭树临摇头道:“不行,说不清楚,但假如我朝着西北方直走,接近剑啸宫之时我定能知晓。但……那里似乎危机四伏,以我现在功力,前去只是送死。” 花镜月拍手笑道:“那就对了,剑啸宫使者各个武功通天,单凭江湖任何一人或是一派,均无法与之抗衡,唯有联合大家力量,方能将之除去。这就是我们成立寻仙盟的目的。” 她说到此处,与蓝和对望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随即两人均单膝跪地,拱手作揖道:“今日丐帮与剑灵派决意奉郭树临郭少侠为主,成立寻仙盟。心意至诚,天地可表,日后定要全力奔走,召集同道,互帮互助,群策群力,以求破解剑啸宫的秘密,将剑啸宫彻底消灭,还江湖以安宁。” 郭树临慌了手脚,急忙上前,将两人扶起,道:“不行不行,我资历不够,威望不足,哪里能够领袖群雄?这寻仙盟主……自是要由我师母担当……” 素雪衾微微一笑,道:“威望不足?单凭你知晓剑啸宫的下落,这已是最大的威望啦!你再推辞,我也要向你下跪求恳了。” 郭树临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使不得……好吧!我就当这盟主吧!不过现在我可不去什么剑啸宫,要先等我回梵净山秉明师父,这才随你们出发。” 蓝和笑道:“这是自然,我们还要将寻仙盟成立的消息昭告天下,寻找帮手,扩充实力,将一切准备妥当,这才会前去找寻剑啸宫。我估计再怎么迅速,只怕也要两个月时间。” “不急,你们慢慢准备,过个一年两年都行!”郭树临打定了能拖则拖的主意,出言敷衍。 “那可不行,我丐帮帮主还下落不明,怎能如此悠闲?不如就在两月后的此处,我们举行寻仙盟的歃血仪式,组织剑啸宫的讨伐队,随后便向剑啸宫进发。”蓝和义正言辞地说道。 郭树临望了素雪衾一眼,见她面露喜色,频频颔首。再看看花镜月,也是面露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好横下一心,道:“好,就依你所言,两月后的今天,不见不散。” 说罢,他伸出手掌,停在空中。蓝和、花镜月、素雪衾心领神会,各出一掌,在空中一拍。四人同感欣悦,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鸿雁在一旁冷冷说道:“你们一起在此拖延时间,这下倒好,敌人追来了。” 郭树临心中一凛,忙运功细听,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仓库前方响起脚步声无数,不由脸上变色,刚想出言警告。素雪衾抢先说道:“快躲起来,来人比在魔芷山庄时多了不少,而且有几人武功卓绝,只怕是另有援军。” 几人深以为意,忙熄灭火堆,寻了几堆草垛,躲入其中。 只听门口传来数声巨响,似乎有武功高强之人在交手,紧接着数十人你搀我扶,退入仓库。又有数人拿起兵刃,守住库门。 门外又噼噼啪啪地打了一阵,突然一股劲风向仓库吹来,一声震天巨响传出,犹如大炮轰击。陡然间,仓库正面的墙壁轰然倒塌,连带整座仓库崩坏,砖石尽落,眨眼间便化为一片废墟。所幸仓库屋顶本就残破,又都是杂草堆砌,是以仓库中人并未受伤。 一人影自杂草中颤颤巍巍地站起,手持龙头拐杖,满脸是血地望着仓库之外。月光照下,郭树临看得分明,此人正是那剑灵派宗主。 “宗主!”花镜月发出一声尖叫,冲上前去。但那宗主挥了挥手,一股气劲将花镜月拦下,随即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敌人太强,你来了徒然送死。” 郭树临心道:“这宗主武功已然天下罕见,不知是何人将她击败。” 正心下思量,忽然仓库外一人走到了月光之下,平心静气地说道:“晏宗主,您年纪大了,我故而手下留情,只需你交出我那徒儿以及我的妻子,我便放你们离去。”语调虽缓,但却有不容置疑之意。 郭树临大喜过望,几乎叫出声来:“师父!” ... 正文 二 情浓如蜜 “杨馆主,我们并未抓走你的徒弟与妻子,反而一路保护他至此。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伤人?”花镜月气愤已极,但还是不失礼数,向杨天辰施礼道。 杨天辰眼中充满疑惑,向身后望去。此时他身后密密麻麻站满了近千人,但这些人一接触到杨天辰的目光,便即低下头去,无人胆敢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儿,一人踟蹰着自人群中走出,向杨天辰道:“杨馆主,先前我们的确见到丐帮蓝和与剑灵派花镜月追着郭少侠与**侠而去,皆以为两人目的不纯,是以才作出如此猜测。”此人正是黔灵派掌门王珍光。 “猜测?杨馆主,你仅凭他人猜测之言,便下如此狠手对付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只怕大违你武林第一人的身份吧?”花镜月强压怒火,出言嘲讽。 杨天辰转过身来,深深一揖,道:“晏宗主,花女侠,对不住了,我之前听得旁人传言,将信将疑,便向晏宗主好言相询。谁知晏宗主一言不发,立时向我出招。我本有意留手,但晏宗主武功太强,我连守了八十余招,实在守不下去,只好出手还击。情急之下失了轻重,伤了晏宗主,实是罪该万死。” “在这位晏婆婆手下……守了八十余招?而且一还手就赢了?师父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郭树临激动地想到。 那晏婆婆脾气颇硬,道:“你这小子功夫倒也不错,可惜品行太差,一见面就向我问东问西,也不磕头,我便出手教训教训你。之前你输了我八十多招,我输了你一招,便算打平了吧。” 众人一听便知这晏婆婆在胡搅蛮缠,杨天辰如此身份,可算是她平辈,根本无需向她磕头。而且杨天辰之前礼数十足,向她恭恭敬敬地问询,她不回答也就算了,还要大打出手。两人交手之后,杨天辰连让八十余招,她不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杨天辰一旦还手,一招之间便败下阵来,与杨天辰差距之大,不可以道里计。 杨天辰听晏婆婆如此说话,也不生气,道:“晏宗主,承让了。”紧接着他转向花镜月,道:“花女侠,还请告知我妻子与徒儿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 花镜月还未开口,郭树临高喊道:“师父,徒儿在此。”一边喊,一边自草垛中爬出。 素雪衾此时也正向杨天辰走去,她神色颇为平静,但双目中却似有泪珠打转,走路时步态轻盈,身子却微微发颤。显然在压抑心中情感。 杨天辰上前一步,握住素雪衾双手,柔声道:“雪衾,你居然还活着?实在太好了,这些年苦了你了,等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带你回家。”他言辞中虽颇为热切,但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忧郁神情,语气也始终平平。 素雪衾强忍热泪,点了点头。 杨天辰与素雪衾叙完离别之苦,又向着郭树临道:“树临,我听说你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下了地牝玄石,你到底哪儿来得这么多银子?” 郭树临心道:“师父见事极明,我可不能向他撒谎。但也不能说是鸿雁陷害。”于是低声道:“我怀里正好有两张银票,夜色黑,也不知多少两,随口瞎喊了个数目,谁知那庄主看也不看便将之收下,还忙不迭地将石头推给我,我连反悔都来不及。” 杨天辰锁眉沉思,道:“那是何故?难不成他害怕遭受众人围攻,故急于将此石脱手?” 素雪衾从旁说道:“天辰,那庄主没安好心,只怕是为了我身上的天月白石,故使出此计。刚才他派人前来夺石,已将我等尽数击败,幸得是临儿急中生智,将双石吞入肚中,功力得以大进,这才将她击退。” 她这几句话故意大声说出,众人听得明明白白,听到她说起计无魔派人夺石之时,均暗叫侥幸,庆幸自己并未中计;但听她说到郭树临将双石吞落之时,则均感惊怒,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杨天辰则神情严肃,向郭树临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身子有何异状?” 郭树临毫无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徒儿内力增长了不少,同时能隐隐约约感知那剑啸宫方位。” 此言一出,登时群情耸然,王珍光,名剑天山一齐上前,隔着杨天辰问道:“郭……少侠,此言当真?”神情饥渴,便如见着肉骨头的狗。 “自然是真的,我与花女侠均可作证。”蓝和自一旁走出,朗声说道,“而且适才我与郭少侠、花女侠,**侠一起,成立了寻仙盟,并奉郭少侠为盟主,以寻找剑啸宫并铲除其中邪佞为宗旨,寻求志同道合之士加盟。”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惊疑不定,于是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杨天辰叹了口气,望着郭树临道:“临儿,你是心甘情愿做这寻仙盟盟主的么?可曾有人逼迫于你?” 郭树临心道:“虽非心甘情愿,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是向着杨天辰一揖,道:“师父,并未有人逼迫徒儿,徒儿的确是诚心愿当这寻仙盟盟主。” 杨天辰又思索了片刻,陡然抬起头来,眼中放光,朗声说道:“好,自今日起,我如来道场尽数加入寻仙盟中,愿听盟主号令,为寻仙锄奸出力。” 他说这话时并未运使内力,但他中气十足,是以依旧在这夜空中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如来道场一向在江湖中地位尊崇,此刻杨天辰表态,众人均暗暗心惊,不少人登时熄了杀人夺石的心思,开始认真思考加入寻仙盟之事。 郭树临心下矍然,向杨天辰说道:“师父,你既然加入了寻仙盟,徒儿哪敢再担这盟主一位?不如……” 杨天辰摇了摇头,道:“无妨,掌门由弟子担当的门派多不胜数,并不影响你我师徒之谊。”接着他高声道:“众位,现下时候不早,我如来道场先行告退。如诸位有加盟之意,可去向丐帮蓝长老及剑灵派花女侠申请,我如来道场近日或有要事,恕不接待。”说罢,他不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以此时他的身份,天下何人敢拦?于是众人纷纷退后,在人群中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郭树临与素雪衾向蓝和与花镜月分别施礼,接着紧跟在杨天辰之后,离开了此地。在场诸人虽不甘心,但也不敢跟随。 杨天辰脚步沉稳,行走如风,素雪衾与郭树临费尽力气才勉强跟上,三人走了数里距离,杨天辰忽然在一片稻田旁停步,语气平淡地说道:“是何人在一旁相随?为何不敢露面?” 郭树临与素雪衾大惊,忙随之停步,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 一声轻笑传来,鸿雁的身形在郭树临身旁凭空出现,深深一揖,道:“杨馆主,经年一别,你武功还是这般深不可测,我已消去全身声息,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出来。” 郭树临见到鸿雁,忽然心中似放下了一块大石,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杨天辰向鸿雁回礼,神情郁郁地说道:“当朝圣女功力通神,在下怎敢造次?只是你虽已无声无息,但毕竟奔行迅速,多少会掀起些气流,令我有所感知。” 鸿雁肃然起敬,道:“杨馆主武功之高,只怕不逊于剑啸宫使者,在下自愧不如。” 杨天辰不理她恭维,道:“圣女一路跟来,不知有何贵干?” 鸿雁微微一笑,自怀中拿出那张圣旨,道:“杨天辰接旨。” 杨天辰虎躯一震,随即笑道:“你我都是江湖众中人,圣女还是莫要玩官场那一套,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鸿雁嘟囔道:“连骗你下跪都不肯,当真无趣。”说罢,将手中圣旨向杨天辰一扔,道:“你自己看吧!” 杨天辰接过圣旨,看了两眼,便即将之往怀里一放,淡淡一笑,道:“杨某知道了,多谢圣女辛苦奔波。事成之后,我与洛阳李当家定会遵守诺言。”语气轻松,似乎他接下来并不是去夺取天下,而是去割草打猎一般。 鸿雁颇为不满地说道:“你反应咋这么小?李秩法知道这消息时高兴坏啦!要不是我在京城他在洛阳,只怕要过来亲我了。” 杨天辰苦笑道:“李当家乃性情中人,我一向为人鲁钝,况且我们刚刚万事开头,需当未雨绸缪,不宜乐而忘忧。” 郭树临奇道:“师父,你早就知道鸿雁是我们的人?” 杨天辰点点头,面露难色,道:“树临,为师一直对你隐瞒此事,是生怕你知道了伤心欲绝,毕竟鸿雁是你家大仇……” 郭树临不知怎的,心中欣喜之情远大于愤怒,当即摇头道:“师父……不碍事,一切以你的大事为重,我个人恩怨也可暂且压下不提。” 素雪衾依旧对鸿雁有些怨念,上前道:“鸿雁,现下你圣旨已下,如无别的事宜,我们就此别过。” 鸿雁两眼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与杨馆主还有郭少侠有要事相商,怎能就此便走?难不成你怕我抢了你老公徒弟不成?” 素雪衾怒道:“好哇,你这妖女,我早看你不顺眼了,现下果然打着勾引我老公的主意,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说罢,她张牙舞爪,便要向鸿雁扑去。杨天辰急忙将她抱住,道:“雪衾,你冷静一下,鸿雁仙子绝无此意。” 素雪衾哀嚎一声,哭天抢地道:“苍天啊!我与老公不过一别十余年,他已经变了心,竟帮着外人打老婆,真是负心薄幸,狼心狗肺……”完全是一副怨妇模样,之前那份高贵圣洁荡然无存。 郭树临望着此景,不由心生畏惧,寻思:“怎么女人结了婚……都会变得如此无理取闹么?不知鸿雁会不会……”想着,他眼睛向鸿雁望去,发现鸿雁也正向他打量,两人目光一触,郭树临便即移开,鸿雁登时咯咯娇笑不止。 素雪衾哭着闹着要杨天辰将鸿雁赶走,杨天辰与素雪衾拉扯了一阵,忽然正色道:“雪衾,你别闹了,鸿雁仙子千里奔波,辛苦已极,而且对我等事业功不可没,如我就此将她赶走,礼数不周尚且不提,只怕还会影响我起兵大计……”如是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大通,但素雪衾置若罔闻,只是不依。 杨天辰叹了一口气,道:“雪衾,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话,他自怀中掏出一柄玉制如意,放到素雪衾面前。 素雪衾惊呼一声,立时制住哭泣,颤声道:“这是和田血如意……你自何处得来?” 杨天辰神情忧伤,道:“十五年前,你突然不辞而别,孤身一人前往玉仙宫见你师妹。我当时对此事一无所知,直到听人说起在西域一带见过你,这才出发相寻。在寻你的路上,我碰巧在西域和田救下一位喇嘛,那喇嘛地位尊崇,送我这支如意。我本想一见面便相赠于你,谁知却忽然得到你因病逝世的消息,我心中悲痛,便将这血如意时时傍身,以慰藉我心中哀思……”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如意簪在素雪衾发髻中,随后深情地望着素雪衾,道:“谁知上苍感念我心诚,竟然又将你送回我身边,想必这血如意也是居功至伟。现下美玉赠佳人,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素雪衾娇喘一声,扑入杨天辰怀中,神色羞赧,如同少女,又恢复了之前那美丽模样。 郭树临目睹了这一幕,不由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只觉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师娘**,世上酷刑,无过于此,油然生出绝望之情,郁闷待死。 蓦地鸿雁将他一把拉过,快步便走,冷冷说道:“这等当众显恩爱之举最要不得,全然荼毒少年心灵,郭少当家,你可要多个心思,以后莫要效仿。”语气中似有极大怨恨。 郭树临心中奇怪,不知鸿雁哪来这么大脾气,不由心头一颤,想:“难不成……鸿雁当真对我师父有意思?我……我该如何是好?” ... 正文 三 年少成名 鸿雁拉着郭树临走到一旁,任杨天辰与素雪衾卿卿我我,只作不见。 郭树临偷瞄鸿雁,只见她眼眶微红,神情凄苦,心中不由生疑,暗想:“莫非……鸿雁她当真对我师父有意?不然为何表情如此苦楚……”他胡思乱想,却也不敢出言询问,只是坐在一旁,呆呆出神。 过不多时,杨天辰与素雪衾携手而至,素雪衾满面春风,道:“唉呀,临儿,鸿雁,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儿?别拖时间了,我们这就回客栈,省得龙儿襄儿不见了我们,心里着急。” 郭树临心中愤懑,明明是他们两夫妻相互亲热,以至于自己等到现在,没想到师娘颠倒黑白的功夫这么强,全不在剑灵派晏婆婆之下。 四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先前下榻的客栈之中。素雪衾硬拉着杨天辰共住一屋,说是要好好叙叙“夫妻之情”。郭树临就睡在两人隔壁,听着师娘娇喘不断,床板嘎吱作响,想死的心都有,以致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龙襄二人见到杨天辰与素雪衾,高兴得尖叫不已,忙追问杨天辰如何来到此处,杨天辰道:“我听说梵净山附近有江湖人士办了个赏石大会,便寻思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来晚了一步,大会已散。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些与会人士,有人认出买下玄石的是我徒儿,还说我徒儿跟我妻子一起被丐帮和剑灵派的人劫走,我心下着急,便一路追了过来。” 龙襄二人一听,又将矛头转向郭树临,责怪他连“赏石大会”如此热闹也不叫两人参与,太不够意思。郭树临一宿没睡,本就心中懊恼,听得两人无端指责,更是闷闷不乐。 素雪衾心情极佳,为他辩解道:“你们错怪临儿啦!这次大会是个陷阱,要不是临儿应变及时,只怕为娘和他都要命丧黄泉了,现下他已成了寻仙盟的盟主,地位尊崇,连你们爹爹都要听他号令,你们可要对他客气些。” 龙襄二人大吃一惊,杨龙儿奇道:“娘,你怎么这么护着他?难道这郭木头马屁功夫好,讨人喜欢不成?我看不见得。”杨襄儿则道:“郭大哥,你怎么当上盟主的?说来听听?” 两人叽叽喳喳,毫不停歇,缠得郭树临头痛不已,只好将之前对杨天辰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龙襄二人这才罢休。 杨天辰见妻女平安,所谋之事又进展顺利,于是愁眉稍展,邀请易武阳、张卉心、鸿雁以及隐藏身份的柳敏诗前往如来道场作客。易武阳与张卉心正有此意,欣然允诺。柳敏诗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唯唯诺诺,点头答应。 龙襄二人与素雪衾皆归心似箭,故纵马驰骋,一路狂奔,竟连休息吃饭也顾不上。余人只好有样学样。好在众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一日不吃不喝也无大碍,如是众人上午出发,傍晚便已来到了如来道场。 龙襄二人争先恐后,一同踏入道场大门,杨龙儿当即仰天长啸:“我龙啸天又回来了!小的们快来觐见。” 也是杨龙儿平时人缘极好,过不多时,如来道场内一众丫鬟管家,兄弟姐妹皆闻声而至,与龙襄二人嘻哈打闹起来。道场大门前一下子围了百来号人。 鸿雁奇道:“杨馆主,上次我来访之时记得道场中并没这么热闹,怎么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杨天辰道:“我如来道场弟子平素一直在江湖奔走,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故道场内甚少有人员齐聚之时。不过现下大事临近,我已将门人弟子尽皆召回,准备即日开赴四川。” 鸿雁恍然大悟,笑道:“杨馆主望重天下,为万家生佛,小女子敬佩万分。” 杨天辰淡淡地说道:“鸿雁圣女过誉了。” 之后杨天辰命管家布下筵席,款待众人。伙房得令,立即甩开膀子,加班加点地生火烧菜。 宴席摆在千佛堂进行,如来道场中建筑皆大气磅礴,这千佛堂更是宏伟无比,堂深处立了四尊佛像,分别是迦叶,释迦牟尼,弥勒,药师。堂墙上则雕了各式各样的佛主,形状各异,栩栩如生,只怕不下千具。堂中清香缭绕,丝竹阵阵,令人心情愉悦。 大堂极是宽敞,正中摆了十余张圆桌,但仍有偌大空地,可容数百人站立,杨天辰领诸人就坐已毕,献言道:“诸位大驾光临道场,我等仓促之间,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此千佛堂是我如来道场著名景观,共有各式佛主三千余座,藏于大堂各处,诸位茶余饭后,如有兴致,可自行走动观看。” 易武阳笑道:“杨馆主这宴会如此隆重,令易某受宠若惊,只是有一桩坏处:此处佛主众多,等会儿我们吃喝时他们只能瞪眼看着,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杨天辰哈哈一笑,道:“易兄请放心,佛主心胸宽大,绝不会以此为意,况且我如来道场平时对诸佛香火不断,宴会前也已奉上素斋,并无不敬之处。诸位,请勿客气,随意吃喝。” 他话音落下,众人便即开斋就宴,动筷举杯,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素雪衾说起那赏石大会中种种情状,对郭树临夸赞有加,一会儿说他有勇有谋,智取玄石;一会儿又说他临危不乱,破去宁儿邪法;一会儿又说他天生霸气,令丐帮与剑灵派拜服。一番称赞下来,郭树临仿佛成了武侠传记中纵横天下的少年英豪,随心所欲,无往不利。 郭树临并不开心,他隐隐觉得自己之所以一日内武功地位尽皆大进,与鸿雁定有莫大关系。但眼见鸿雁为了相助自己,险些被宁儿所杀,不由对她极是感激,以至于对她的倾慕之情更胜往昔。同时自己与她又有深仇大恨,理应不共戴天。两种情绪互相冲突,使得他心里矛盾至极。 张卉心听完素雪衾叙述,极是惊讶,道:“我一直以为天地双石乃是传言,是以并未上心,没想到竟真有此事。郭少侠,不知你吸收了双石后武功到了何等地步,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众人一听,登时心中一凛,张卉心既出此言,说明她对郭树临极是看重。她在武林中声名赫赫,此刻竟向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挑战,自然抬高了对方身份。 龙襄二人不嫌事多,立即鼓噪起哄,高声叫好。张卉心微微一笑,飘然跃至那空旷所在,向着郭树临道:“郭少侠,我们切磋一番,点到为止。” 郭树临偷瞄鸿雁,见她也是大声叫唤,神情兴奋,只觉心里激荡莫名,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于是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张女侠好好指教。”说罢,他起身离席,脚步沉稳地向着张卉心走去。 张卉心见他脚步有力,不急不躁,知道他已今非昔比。于是长笑一声,道:“我出招啦,你好自为之。”话音落下,她周身涌出红气,心跳如雷,骤然向郭树临掠去,正是易武阳得意功夫“炎阳驱血”。 她的炎阳驱血并不如她丈夫那般精熟,但也锐不可当,郭树临只觉她来势奇猛,不敢怠慢,使出灭妖降魔掌,左掌为阴,右掌为阳,迎上了张卉心。 张卉心佯攻了数次,见他法度严谨,内力雄浑,毫不受骗,暗暗叫好,道:“我让你三招,现下要动真格的啦!小心了!”说着话,她以指作剑,直刺郭树临膻中。 这招凌厉无双,速度惊人,郭树临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中招。但郭树临骤然将左掌立于身前,一股寒气散发于身前三尺。张卉心只觉那寒气似有灵性,居然自行找寻穴道,侵入经脉,使得自己血流变缓,心下一凛,一声大喝,后退数步,将那寒气逼出体外。紧接着她身形一晃,一时间郭树临周身人影憧憧,无数招数自刁钻方位向郭树临攻去。 郭树临神情严峻,双掌一合,陡然间阴阳互易。双目发红,周身发蓝,仿佛身披萧贱那玄冰铠甲一般。一刹那间,他身中数十招,蓝色肌肤上显出数十个红点,“哧哧”地冒出白烟。显然红点正在不停烧灼蓝色肌肤。 眼看那红点势不可挡,范围越扩越大。郭树临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双目紧闭,身子发抖,显然在苦苦支撑。张卉心好整以暇,以言语干扰,道:“郭少侠,你这冰封自身之法虽似模似样,但功力略显不足。你如撑不下去,只消向我求恳,我自会收去功力。” 郭树临毫不理睬,又抵抗了一会儿,忽然双目一睁,一声长啸,阴阳再度互易,双瞳发蓝,周身如一片红海,将那红点尽数覆盖。 红点在红海中挣扎了一会儿,紧接着似没了力气,与红海融为一体。 张卉心大惊失色,道:“你……吸收了我的炎阳内力?” 郭树临点头道:“我先以阴寒内力与之相抗,将其消耗,并熟悉其性。之后瞬间转为阳炎内力,将其一举驯服,化为己用。” 张卉心默然片刻,霎时周身绿火燃起,欢笑道:“想不到你阴阳内力运用得如此纯熟,那试试接下这招如何?”说罢,她掌中明亮如星,再无花巧,掌势如天火一般,直直向郭树临击去。 郭树临急运阴寒内力相抗,但怎能抵挡张卉心炎伥之体全力一击?两掌相接,他顿觉全身阴寒内力如潮败退,胸中一痛,大骇之下,身子急退,想要脱离那至阳掌力。 但那掌力范围极广,哪能说逃便逃?眼看郭树临就要命丧掌下,忽然身前一道冰墙竖起,将那掌力挡住,继而鸿雁出现在张卉心身侧,纤手握住张卉心手腕,柔声细语地说道:“好啦,胜负已分,你是武林中顶尖人物,向一后生小辈下此等死手,也不害臊。” 张卉心冷哼一声,将手腕脱出鸿雁掌握,道:“什么后生小辈,他就比我小得几岁。再说了,最后我已撤招收功,不过吓唬他一下而已。杨馆主都没在意,你急个什么劲?” ... 正文 四 山间三贱 郭树临、鸿雁与张卉心陆续入座,杨天辰向他指点道:“树临,张女侠最后那招内力澎湃,万难防范,但如果你避实就虚,攻敌不得不救,或可将此招破去。” 张卉心心中不服,道:“杨馆主既出此言,想必定有把握胜我,不如咱俩再来切磋一番,如何?” 杨天辰苦笑道:“张女侠远来是客,假如我当真与你动手,只怕旁人会说我以主欺客。” 张卉心自破除心魔之后自觉武功大进,只想找人搦战。此刻正好有杨天辰这位当世大侠在,哪能就此放过?于是笑道:“我们隔着桌子,较量几招。”说罢,她手一拍桌子,以木传劲,杨天辰面前一碗汤登时沸腾起来,接着喷涌而出,直扑杨天辰面门。 此招来势凶猛,诡异莫测,眼看杨天辰就要中招,但转眼间一切皆风平浪静,汤水尽数回到了瓷碗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卉心大吃一惊,还待再攻,易武阳忽然伸手拦住,但:“卉心,咱们作客人的也不能太过放肆,此刻不分胜负,就此罢手吧。” 张卉心眼看杨天辰刚才那招举重若轻,显然行有余力,自己与他相斗未必能胜,即便当真胜了,也会落下一个不识好歹的恶名。于是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杨馆主,浪费了几滴汤水,不好意思啦。” 杨天辰面色如常,道:“张女侠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万分。”语气平淡,似乎这般言语说了无数回,已觉得索然无味。 龙襄二人在一旁大呼小叫,连叫过瘾,杨龙儿道:“张姐姐,我们好久没见爹爹动手啦!不如你再加把劲,逼得他多使出几招,看看他到底是退步了还是进步了。”杨襄儿则道:“不如由易门主与张姐姐一齐下场,与爹爹妈妈好生过上几招,谁赢了谁便是天下第一高手夫妇,如何?” 素雪衾在一旁啐道:“两个小妮子,只会煽风点火,还不费些心思,好好找个如意郎君。”说罢,两眼若有意,若无意地瞥向郭树临,捂嘴偷笑。 杨龙儿摇头道:“这可不行,想我杨龙儿才貌双全,怎能屈尊俯就,自己去找老公?非得摆下擂台,比武招亲,惹得天下少年侠士人人激动,打得头破血流,方才显出我身份不凡。” 杨襄儿白了她一眼,冷言冷语道:“我看来得定全是好色老头,人人秃顶,打得屁滚尿流才对。” 杨龙儿哪能忍耐,当即骂道:“我总好过你,你如比武招亲,来得定全是瞎子傻子,才会当你是女人,看不见你那搓衣板般的身材。” 杨襄儿忽然想到克苏鲁村少女乳量传递一事,不由自豪地一拍胸脯,道:“谁是搓衣板?你有胆比比吗?” 杨龙儿全不服气,当即伸出禄山之爪,道:“比就比,待我摸来……哇呀呀,怎会这么大?……你定是垫了包子,让我揭开你的乳山真面目。”说着话,双手齐上,欲掀杨襄儿衣裳。 杨襄儿哪能依从,当即出手阻止,转眼间两人又打作一团,嬉闹不止。 龙襄二人这一闹腾,宴会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缓和。大家不再提比武之事,各自吃吃喝喝,待得用餐已毕,杨天辰对着门下众多弟子说道:“今日在座全是自己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半月后我会带领如来道场大部分弟子、门客、以及附庸门派离开梵净山,前往四川乐山,与血龙门令狐门主汇合,共同讨伐匪首张献忠。此去凶险,除了我妻子之外所有女眷皆留在此处。郭树临武功大进,行事稳重,将代我暂摄馆主一职,余下弟子要听他号令,不得违拗。” 如来道场众弟子刚刚见到郭树临与张卉心动手,几乎已是江湖绝顶的功夫,加之杨天辰威望素著,言出法随,是以皆大声应和,无人反对。 郭树临深知责任重大,当即跪下领命,道:“徒儿地定当不负师父所望,守护如来道场及梵净山安全。” 杨天辰神情肃穆,点了点头。 如是,宴会在一片激昂的情绪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准备一应事宜。 —————————————— 时间回到半月前。 四川东北面,一处山涧内。 “哗啦”一声,一人自溪水中冒出,爬上了岸。此人身着蓝衣,相貌俊朗,口角隐隐留有血迹,赫然便是张智难。 旋即又有两个出水之声传来,只见萧贱拎着鲁管仲,涉水而行,来到了岸边。将鲁管仲往地上一扔,鲁管仲哀嚎一声,睁开了双眼。 “师父,你轻点,徒儿身子骨娇嫩……”他喘着粗气道。 “知道啦!等会儿找匹野马让你爽爽。”萧贱冷冷道。 鲁管仲一哆嗦,忙闭口不言。 张智难却全无说笑的心情,闭目锁眉,就地打坐,过了片刻,随着他胸口一阵金光闪过,他长出一口气,皱眉道:“刚才那是什么妖魔?我使了‘水云成冻’之法,依旧被它打成重伤,要是正面接招,纵然我能扛下,只怕你俩要直奔黄泉。” 萧贱与鲁管仲同声喝骂,萧贱道:“老子又没要你相救,想我玄冰铠甲至强至硬,那山巨人碰了只怕要冻伤。” 鲁管仲道:“本巨侠出道以来百战百胜,区区石头人又有何惧?只不过在我光辉履历上再添一场胜利而已。” 张智难不听两人吹嘘,抬头望了望两旁山壁,粗粗估算一下,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刚才只怕自五百丈高空跌落,难怪我那‘水云冻’也没能尽数抵住,不过好歹吸收了大量冲击,又有溪水帮忙,这才救了你俩性命。我大人大量,也不要求你俩报恩,你俩向我嗑几个响头,以后叫我‘无敌张大侠’便可。” 萧贱“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又在山巨人手下败了一招,胜绩为零,以后叫你张全蛋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鲁管仲情不自禁,仰面四十五度,发出魔鬼般的笑声,不知在模仿什么。 “我叫张全蛋?你百战百胜,以后叫你萧藏獒好了。”张智难回骂道。 藏獒乃是被人吹捧过头的大狗,据说杀狮毙虎,战无不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鲁管仲依旧在发出令人痛恨的笑声。 “嗯……你叫……”张智难低头沉思,为鲁管仲寻找外号,但鲁管仲本名就不甚文雅,要找到更难听的名字实属难能。 “对了,可叫你卢瑟,我以前看过西方书籍,卢瑟(loser)是胜利者的意思。”张智难坏笑道。 鲁管仲不知中计,当即挺胸笑道:“好,以后卢瑟便是我的第二姓名。” 三人开了一会儿玩笑,鲁管仲忽然皱眉道:“全蛋儿,你刚刚使得什么招数,怎么我身上黏黏糊糊的,仿佛是鲁管而出的……” 张智难骂道:“兀那卢瑟,勿要胡言乱语,这是本大侠创出的“水云成冻”之法,乃是参考我以往读过的西方书籍,辅以炼丹术,再加上我心随意动的真气糅合空气水露而成,其性坚韧,且伸缩自如,可抵消巨力冲击,乃是防御自身的不二法门。” 萧贱听他说完,忽然道:“刚才那山岩巨人究竟是何来头?难不成也是雪莲搞得鬼么?” 张智难苦思片刻,道:“雪莲适才极是慌张,想必此事不是她所为。此招有些像剑啸宫宫主的寄灵显化,但威力过于庞大,而且我也想不出宫主为何会攻击我等。” 萧贱忽而想起一事,道:“我以前曾在贵州花海山庄与剑啸宫宫主交过手,那时他寄灵于一栋大屋之上,差点将我挤扁。与此刻情形类似,说不定这次是他故计重施,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张智难面露难色,似百思不得其解,道:“这与我在剑啸宫中所见宫主截然不同。其中或另有秘密。现下不忙思考,先想法出谷再说。” 他说完,用手摸了摸石壁,道:“这石壁过于光滑,纵然我轻功高妙,只怕也难以将你们两个累赘带出。” 鲁管仲一听,居然不反唇相讥,而是身子发抖,道:“全蛋儿……说不定那上面……山岩巨人还没走,我们上去……说不定又要被扔下来,不如我们沿着这山谷前进……想必总能逃出生天。” 萧贱道:“也好,现在敌人正身未明,我们不必与之正面冲突。想必雪莲知道一些情况,等出谷之后,我们盯着韩信,定能找到雪莲下落。”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张智难身旁一棵红杏发出悦耳声音,道:“剑啸宫使者丙,你可有空?” 鲁管仲与萧贱一听这个名号,立时心中兴奋,忍不住想要发声嘲笑。但张智难与那红杏接下来的对话令两人大骇不已,于是忙不迭双手捂口,强忍笑声。 只见张智难脸现尴尬之色,道:“有空,宫主有何贵干?” 那红杏道:“川贵一带似有人在扰乱天纲,你可知情?” 萧贱心想:“不会是在说我吧?” 张智难摇头道:“我并不知情。” 红杏接着说道:“川贵交界似乎有一股势力变得极为强大,极有可能改变朝代走向,我要你前去调查一番,如力所能及,准你自行处理。剑啸宫使者丙,你可愿接此任务?” 张智难只觉萧贱与鲁管仲两人身颤不已,知道等下定会迎来两人暴风般的嘲讽,于是涨红了脸,挠了挠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那红杏就此默然无声,过了片刻,萧鲁二人见红杏毫无动静,当即放声大笑,萧贱擦着眼泪道:“全蛋,想不到你称号这么多,剑啸宫使者丙,哈哈哈哈……”说到一半又狂笑起来。 刚刚没笑了几声,那红杏再度闪闪发光,吓得萧鲁二人赶紧住口,只听那红杏出言道:“我再提醒一遍,剑啸宫行事,不得与俗世有太多纠葛,不得太过招摇,如有人知晓你真实身份,当下手赶尽杀绝,或是以剑啸消去真灵,你可记住了?” 张智难点头道:“我早已知晓,无需多言。” 红杏骤然闪烁,随即变得黯淡下来,再无声息。 鲁管仲听得红杏言语,吓得面无人色,低声道:“全蛋儿……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张智难脸现狞笑,向鲁管仲走来。 ... 正文 五 闻香识桂 张智难装模作样笑了一会儿,道:“放心,剑啸宫之事就算你说出去也无人能信,是以只消不震动朝野,一般宫主也不会追究。” 鲁管仲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神色顿时轻松下来。 萧贱正色道:“义兄,这剑啸宫使者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没有好听点的称呼么?比如第一柱使者第二柱使者之类的?” 张智难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剑啸宫宫主觉得称号无关紧要,便以甲乙丙丁计数。谁劝都不听。” 说罢,他生怕萧鲁二人再纠结此事,忙转移话题道:“宫主叫我调查川贵一带扰乱天纲之事,我也不能渎职,我们这便寻路出谷,去那边瞧瞧。” 鲁管仲歪头想了想,忽然道:“师伯,你这般孤身一人前去调查费时费力,不如到我鲁家歇歇再走,我鲁家耳目众多,近些日子江湖上发生之事每日皆有消息传来,想必能对你有所帮助。” 张智难神色为难,道:“可我身为剑啸宫使者,怎能借助常人力量?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么?而且我身为丐帮帮主,怎么也说是天下闻名,万一被人认出,以后还怎么暗中行事?” 萧贱笑道:“无妨,那大羿也曾与高迎祥联手,你只不过是步人后尘而已。而且只要你装作是我随从,当无人怀疑。”说罢,他自怀中掏出两个面具,一张是白面,一张是狗头。将狗头递给张智难,道:“从今以后,你就叫作旺财。” 张智难一把将白面抢过,道:“我才不当什么旺财,你还是做你的藏獒去吧。”说罢,抢先将白面戴上,成了一无脸之人。 萧贱无奈,只好将狗头戴上。两人形貌顿时变得滑稽至极。 鲁管仲一见,立时捧腹大笑起来,道:“一人全蛋,一人藏獒,果然名不虚传。而我身为卢瑟儿,更是不负盛名。” 张智难偷偷将卢瑟儿真意传给萧贱,萧贱愣了一会儿,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人沿着溪水,溯游而上,只觉得地势渐高,果然走了半天,三人发觉道路已与周边山岩平齐,显然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山谷。萧贱随后观察北极星方位,判断出西南方向,三人便向着公输家走去。 公输家在四川势力庞大,几乎在所有城镇皆有人手。三人到了最近的镇子,鲁管仲向一间马厩亮出自己公输家的标志,马厩老板当即牵出三匹好马,让三人骑乘,且分文不取。之后三人策马狂奔,到了马厩便即换马,如是仅用了一日一夜,三人便来到了川西公输世家。 这公输家位于成都西面的都江堰附近,其虽名义上是个人宅邸,但实则有如村庄般大小,占地几达千亩,可说是公输城寨。但由于公输家不想树大招风,故极是低调,深藏于群山之中,平时常人难以得见。 这城寨三面靠山,一面筑有城墙,城墙皆是由上好的巨大花岗岩砌成,比之当年沈万三建造的应天府城墙也未遑多让。墙上有数十架精钢铁炮,令人望之生畏。只怕便是数万精兵来攻,也是绝难奏效。 萧贱之前来过一次,此刻再见,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问道:“管仲,你们公输家为何要将宅子建得如同堡垒一般?难不成你们仇家很多么?” 鲁管仲皱眉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仇家多?想我公输家一向与世无争,对外亲和,从不结仇。甚至朝廷都对我们青睐有加,谁敢跟我们过不去?只不过我公输家擅长制造机械器具,技艺甲于天下,世上各帮派,世家,乃至官府、军队皆向我们定制器械,财源滚滚,导致我们极是富有,有钱无处花,只好不断筑墙筑城。经年累月,我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萧张二人一听,终于明白鲁家这般造城原来是有钱任性之故,立时哑口无言。 三人来到城下,鲁管仲找到墙上数块砖石,在上轻轻推动,过不多时,城墙大门旁打开了一扇小门。虽说是小门,但其实也可供一人骑马穿行,鲁管仲一马当先,萧张二人也随之鱼贯而入。 三人在城寨中行走,只见道路两旁皆是稻田,其中无人耕作,倒是有不少木制轮盘,在田中来回滚动。细看之下,发觉那轮盘上装有铁锄,一边滚动,一边松土,还可一边播种。也无需牛马牵引,极是神奇。 稻田间水路阡陌,水流在其中缓缓流淌,使得每一株水稻皆得以灌溉,规划得极是合理,给人一种简洁齐整的美感。 又走了数里,稻田逐渐消失,路旁升起了一栋栋房屋,排列得既有规律,如同一个个巨大方格一般。房屋之间隔以笔直的道路,道路正中有一条延伸不断的细缝,不知有何用途。 道路上也是杳无人烟,萧张二人深感奇怪,刚想发问,忽听前方传来“格格”响声,一辆怪模怪样的方形大车向着三人开来,前方并无马车拉动。 待得大车来到近处,萧张二人看得分明,只见大车正中有一铁轮,嵌入道路细缝之中,沿着那细缝行驶,大车两旁另有小轮,起到支撑车身作用。 那大车开到三人身前,就此停住,车上下来一身着黑衣的女子,面目清秀,样子年轻,大约刚刚弱冠,但神色刚强,有股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 那女子笔直立正,向鲁管仲深深一揖,道:“少当家,您外出剿匪,实是辛苦了,怎的就您带着这两位回来?其余刺客府兵呢?” 鲁管仲笑道:“那些人与我分别,大概正在到处找我,等会儿你派机关老鼠前去通知他们。对了,小姨,好久不见,怎么今天想起来迎接你姐夫?” 那女子脸一红,刚才那副坚强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嗫嚅道:“少主……您不顾当家反对,将我那去世的姐姐追封为妻,我……实是感激不尽,但……当家实在不喜欢你这等做法……你还是不要一意孤行了吧。” 鲁管仲满不在乎地道:“我现在是郡主夫君,胧月不反对,那老东西也无话可说,管他做甚。” 那女子神色激动,双目含泪,泫然欲下。 鲁管仲“哎哟”一声叫唤,道:“浮香,你可别哭,不然我良心可过意不去啦。我们刚刚回来,你快去通知韦管家,说要他备下好酒好菜,款待两位贵客。” 浮香点了点头,擦了擦眼睛,疑惑地问道:“这两位如何称呼?我该如何禀报?” 鲁管仲郑重地说道:“这位戴着白面具的叫作张全蛋,那位带着狗头的叫作萧藏獒,是卢瑟儿的贵客,你万万不可轻忽。” 萧张二人强忍笑意,极是辛苦,所幸戴着面具,表情无人得见。 浮香信以为真,正色道:“是!”接着拿起身上一个圆筒,放在嘴边说道:“韦管家,少主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位贵客,一人名叫张全蛋,一人名叫萧藏獒,是卢瑟儿的贵客,叫你万万不可轻忽。”她不知鲁管仲所指卢瑟儿是谁,但记心甚好,将鲁管仲的话语全数传了过去。 她传完话,见萧张二人全身发颤,似发癫痫,不由奇道:“二位贵客,不知有何不适?可否告知于我,我去请大夫前来。” 萧贱忍得脸色发红,咬牙切齿,断断续续地说道:“无……无妨,我俩有些隐疾……过会儿就好……” 浮香想了想,道:“可是我刚才叫错了名字?因而惹得两位生气?” “没有……没有……你名字叫得很对……很对……”张智难也哼哼哧哧地吐词道。 浮香性子极是认真,眼看两位客人似在生气,当即走上两步,深深一揖,道:“在下叶浮香,现妹继姐职,忝为少当家保镖,适才不知二人尊姓大名,或有口误,请二位将名字好生告知,我也好禀报明白。” “好……我叫萧藏獒。”萧贱拗她不过,忍笑说道。 “我叫……张全蛋……”张智难将头仰天,以极强意志压下笑意。 鲁管仲面无表情,在一旁插嘴道:“我叫卢瑟儿。” 萧张二人如何再能忍耐得住?在叶浮香与鲁管仲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两人扯开嗓子,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痛不欲生。 便在此时,四人身后传来轻缓的马蹄声,萧张二人收敛笑意,转头望去,只见一身高马大的英俊男子骑着一匹神骏已极的白马,由数名彪悍骑士簇拥着向四人走来。 “吴将军?”叶浮香立时露出崇拜神色,跑到那男子身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吴将军军务繁忙,还要亲自前来运货,事必躬亲,实是我辈楷模。” 那男子坦诚一笑,道:“别的货物倒也罢了,只是这三眼神铳是我关宁铁骑第一要紧之物,怎能轻慢?” “关宁铁骑?莫非……”张智难闻言,忽然语气大变,极为正经地驱马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可是关宁铁骑少统领,人称边陲飞虎的吴三桂吴将军?” 那男子神情狐疑,打量着张智难,道:“正是,阁下是……?” ... 正文 六 艳名如是 张智难笑道:“我乃西竺山张公洞妙法自然紫萱道人,名叫张全蛋,现为公输家门客。久仰吴少统领镇守关锦,沙场无敌,打得鞑子绕道而行,实是佩服得紧,故而情不自禁,特来拜见。” 吴三桂看着他脸上面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来,道:“我听说四川附近有一个天下第一盗,似乎叫作无角蛑,朝廷悬赏五千两要他项上人头。传闻他脸上带着白面具,与阁下类似,莫非阁下……” 张智难仿佛听见萧贱暗暗坏笑,心下大惊,忙道:“吴统领明鉴,鄙人与那盗匪全无关系,只不过自幼患有白癜风,不得见光,还请见谅。” 鲁管仲见状,赶紧上前圆场,赔笑道:“吴统领,在下可以作证,张道长与无角蛑全无关系,乃是守法良民。” 吴三桂忽然哈哈一笑,道:“鲁少当家,我只是说笑,切莫当真。当然了,即便这位当真是天下第一盗,我关宁铁骑也不会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伤了与公输家的感情。” 鲁管仲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吴统领,咱们到屋里再聊。”说罢,他当先引辔而行,引着众人向着城寨内部走去。 公输家的主建筑群集中国千年建筑技术之大成,宏伟之至,最中间的塔楼几乎与山平齐,结构大胆而牢固,简约而不失奢华,雕工则极尽精细,令人望之心潮澎湃。其余建筑也形貌各异,有江南园林,也有北方豪院,甚至有西方城堡,令人大饱眼福。 萧张二人一路啧啧称奇,跟着鲁管仲进了塔楼,随后鲁管仲领着几人进了一间木制小房,按动一个机括,那小房发出咭咭格格的声响,居然开始向上攀升,约莫经过了十余层楼,小房骤然停止。鲁管仲当先而出,进了一间大屋,招呼几人在几张垫子上盘膝坐下。 这大屋地板以竹条编织而成,坐上去冷热适宜,硬中带柔,极是舒适。每人身前有一小桌,桌上放着一碗茶水,正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泡好已有一段时间。 此屋正中及墙上全无雕塑字画,简单到令人发指,但也正因为简单,反而给人一种舒心感觉。 这大屋全无窗户,向南延伸出一间阳台,能够俯瞰公输城寨全景,当真气势恢宏,可说一房在手,天下我有。 几人各自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西面打开一门,一名相貌威武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名老年儒生,一名绿衣女子走了进来。 在座众人对出现的两名男子毫无兴趣,只因走在最后的那名女子实在太过夺目,使得身边一切皆黯然失色。 那女子眉如细柳,双目含春,鼻子小巧,双唇微翘,五官皆恰到好处,搭配得天衣无缝。她腰肢轻摆,衬着一件绿色丝衣,更显得身如杨柳。虽然她容姿生得如此柔美,但天生眉目间似有一股豪气,仿佛也如柳条一般,极是轻柔,但亦可与强风对抗。 萧贱见这女子与柳敏诗生得极为相似,也不禁一愣,随即细细打量,越看越像,不由心下生疑,几乎怀疑是柳敏诗来戏弄自己。 当先那英武男子哈哈大笑道:“鄙人鲁通天,现为公输世家当家,听得有贵客到访,特来瞻仰高贤。” 在座众人纷纷站起,向鲁通天拱手回礼。 鲁通天随后侧过身去,将那名儒生与女子让到身前,指着那儒生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世大儒,名满天下的文坛领袖,钱谦益钱先生。” 萧贱向张智难传音道:“钱谦益是谁?怎么名字这么熟悉?” 张智难即刻传音道:“义弟,你也抽空关心一下朝政吧!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钱谦益舞弊一案主人公就是他,他诗词歌赋皆为当今顶尖,乃是东林党常青树。” 萧贱恍然大悟,想起两年前曾在京城听陆彪提起过他的事迹,怪不得似曾有所耳闻。 又见鲁通天指向那名女子,说道:“这位更不得了啦!‘秦淮八绝色,艳名莫如是。”她就是秦淮八艳之首,才色双绝的柳如是柳才女。” 柳如是之名当今何等响亮,只怕神州大地男男女女就没有不知道的,鲁通天这一说出口,几乎所有人心中皆道:“居然是她!”只有吴三桂则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样子,向着柳如是不停地使着眼色。 萧贱却与他相反,挠了挠头,心道:“怎么名字也与柳敏诗这么像?奇也怪哉。” 柳如是露齿一笑,假意嗔道:“什么柳才女?大家谬赞而已,况且妾身今日已嫁作人妇,不得再用本家姓氏啦!” 吴三桂一听,立时露出失望神色,冲口而出道:“谁?你嫁给谁了?” 这话甚是无礼,柳如是本可不答,但她还是微微欠身道:“妾身夫君姓钱,复名谦益。” “钱谦益?你个老东西,敢抢我的女人!”吴三桂一拍桌子,居然破口大骂起来。 钱谦益森然道:“老夫与内人情投意合,相互倾慕,何来抢夺一说?吴家小子,你再出言不逊,我便向你父亲告状,要他好好教训于你。” 钱谦益虽已不居庙堂,但毕竟是东林党首,影响力极大。吴三桂父亲吴襄长期拥兵在外,假如朝中东林党人参他一本,以崇祯多疑的性子,只怕下场不妙。吴三桂转眼已想明此事后果,登时如蔫了的茄子,重重坐在地上。 鲁通天上前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吴少将军,天下如此之大,你年轻有为,何愁找不到佳人相伴?来来来,我今日做东,请你喝十六年的女儿红,保证你一醉解千愁。” 说罢,他命人上酒,过不多时,大门口进数名丫鬟,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只酒杯,随后斟满醇香美酒,又放了一碟小菜,这才退在众人身后,静静等待。 鲁通天道:“仲儿,你怎的不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贵客?好让爹爹开心一下。” 鲁管仲当即站起,指着萧张二人道:“这位是张全蛋,这位是萧藏獒。”说罢即刻坐下,再无下文。 鲁通天气得双眉倒竖,故作镇静道:“仲儿……这两位高人有何英雄事迹,你总要介绍一下吧。” 鲁管仲耸耸肩,向萧张二人道:“你俩自己说吧?” 张智难首先道:“在下乃西竺洞张公山妙法自然紫萱道人,擅长易经八卦,巫卜占算。敝人前些日子掐指一算,已知贵府恐有血光之灾,便急匆匆赶来相救。” 鲁通天听得他说鲁家要有血光之灾,愈发心中着恼,但生怕旁人说他没有涵养,也只好隐而不发。 萧贱寻思一阵,接着道:“在下乃是**啸天神僧,萧藏獒,云游至此,见到一黑衣部队在附近游弋,生怕对公输世家不利,特来警告。” 鲁通天一听,面色登时一变,向鲁管仲道:“黑衣部队?仲儿,你不是去处理此事了吗?难不成……那正主还健在?” 鲁管仲一副惫懒模样,道:“正主虽在,但也被揍了个半死,现下生死未明。他的手下死伤大半,估计难成气候。” 鲁通天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逆子,好好跟为父说话,莫要以为你成了郡主夫婿我就可肆意妄为,如若不然,我照样以家法伺候。” 这鲁管仲数年前离家出走时已然与鲁通天关系闹僵,不然鲁通天也不可能任他在外胡闹两年。此刻鲁管仲当众驳他面子,自是不能再忍。 鲁管仲还想继续顶撞,忽然耳中同时传来萧贱声音,道:“我们现下有要事在身,你再故意捣乱,当心我野马伺候。”鲁管仲一个激灵,面露惧色,随即恭恭敬敬地一磕头,道:“是,父亲,孩儿知错了。父亲有何疑问,孩儿知无不答。” 鲁通天哪知他今日如此听话,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这黑衣部队一事倒也不能轻忽,对了……全蛋道长,你适才说你算出我家有血光之灾,可否说得更明确一些?” 张智难故作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贫道可大致说出一些。那血光之灾,乃是来自川南黔北一带。” “川南黔北……”鲁通天皱着眉头,道:“莫非是……?” “父亲可是有些眉目?”鲁管仲在一旁帮腔道。 鲁通天犹豫着道:“近几月来,我的确听到一则传闻,说是近日要在川南黔北一带举行一个赏石大会。” “赏石大会?”鲁管仲奇道,“怎会与我们有关?” 鲁通天道:“的确没太大关系,不过这赏石大会传得玄玄乎乎,据我朋友名剑天山说道,似乎与江湖中某个邪恶帮派的位置有关。而且此事牵扯甚大,江湖上不少名门大派皆有参与。” 鲁管仲登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道:“如此热闹,我们怎能错过?为何不早跟我说?” 鲁通天道:“据说参与者皆与那邪恶帮派有血海深仇,我们又没此等仇恨,理他做甚?” 鲁管仲愈发好奇,道:“什么帮派?拉了这么多仇恨?” 鲁通天随口说道:“剑啸宫。” “啪嗒”三声,鲁管仲,萧贱,张智难下巴脱落,再也合不拢嘴。 ... 正文 七 以诗会友 萧贱向张智难传音道:“义兄,莫非这赏石大会便是剑啸宫宫主所说的扰乱天纲之事?” 张智难暗道:“此刻不可妄下定论,还需详加调查。” 鲁管仲砸吧砸吧嘴,定了定神,道:“父亲,此事事关重大,万一当真与那黑衣部队有关,焉可置之不理?孩儿这便主动请缨,前去那赏石大会一探究竟。” 鲁通天心中颇以为然,但秦王府惨遭屠杀一事被朝廷下令禁言,而且此事万一被旁人知晓,于公输家声名不利,于是讪笑道:“现在宴会场合,且有柳才女在场,不谈这等煞风景之事,来来来,咱们接下来只谈风月,不论江湖。”说罢,他举起酒杯,道:“老夫先先干为敬。”说罢,仰头一口,将那杯中美酒喝得涓滴不剩。 吴三桂先前一直偷偷注视着柳如是,全没听见众人讨论,心下一直寻思如何才能将柳如是抢回。此刻见到鲁通天劝酒,忽然灵机一动,长身站起,朗声道:“鲁当家,在下有一提议。” 鲁通天微笑道:“不知吴将军有何高见?” 吴三桂笑道:“这般闷头喝酒甚是无聊,不如咱们玩个游戏,以助酒兴如何?” “哦,是何游戏?”鲁通天也来了兴致。 吴三桂道:“在座皆是饱识之事,又有天下大儒钱先生及才艳双绝柳才人在,咱们就来个以诗会友,比拼一下才学。” “才学?”鲁通天一听,顿时失了兴致,他不学无术,乃是大老粗一个,对于此等附庸风雅之事向来抵触。但此刻当着柳如是的面又不能显得太过无趣,于是道:“论到诗词歌赋,谁人是钱先生夫妇的对手?比了也无用。不如我叫几位歌姬来跳舞吧?” 吴三桂哈哈一笑,道:“咱们也不单纯吟诗,而是要诗词接龙,一人说一句,下句要与上句有所关联,或是承接,或是转折,不可突兀。哪位如果接不上了,或是接得太差,当罚酒三杯。如若不想喝酒,便需表演才艺。如果连才艺也不想表演,那可得罚十两银子。” “好哇!”柳如是两眼放光,拍手叫好。 吴三桂语带歉意地说道:“柳才女,对不住了,这游戏要有一位评判,你才名出众,又是在座唯一女子,也只好请你委屈一下,担当这评判之职,如何?” 柳如是秀眉蹙起,想了一会儿,只好叹息道:“好吧,虽然遗憾,但只好如此了。” 吴三桂再次笑道:“你放心,如果有人接不上来,或是接得不好,那这句诗便由你来接。不过你身为评判,当秉持公正,不得有所偏颇。” 柳如是神色一下子变得极是认真,道:“小女子自是省得。” 鲁通天见柳如是兴味浓厚,也不好驳她面子,心道:“反正老子有钱,用钱开路,无往不利。”于是缓缓点头,答应了吴三桂的提议。 席间共有十余人,不过吴三桂手下关宁骑兵中多数是文盲,于是吴三桂从中选了一人,凑满八人之数。随后吴三桂拿出八根竹签,写上数字,用来抓阄,以排出吟诗顺序。 萧贱本不想参与,但他与张智难装成一僧一道,推说不通诗词也说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加了进来。 抓阄结束,钱谦益排名第一,吴三桂正好在他下方位置,张智难第三,叶浮香第四,关宁骑兵第五,鲁管仲第六,鲁通天第七,萧贱第八。 吴三桂潇洒地向着柳如是一揖,道:“柳才女,请命题。” 柳如是心思何等机敏,眼珠一转,道:“我们既是在公输家作客,我们便以这恢宏楼宇为题,吟一首诗。” 钱谦益首当其冲,吴三桂笑道:“钱老先生,您是第一位,请。”他故意在“老”字上加重读音,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钱谦益蔑视地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门,沉声道:“岚风遽起都江城。” 吴三桂沉吟片刻,接道:“烟柳江南飘如是。” 柳如是一听,立刻出言纠正道:“吴将军,您这可就不对了,我们说好是称颂此地殿宇,怎么你说起江南杨柳去了?” 吴三桂微微一笑,道:“啊,不好意思,我想柳才女自江南来此,为此殿宇增添亮色,故而做此诗句,难不成柳才女认为在下跑题?” 柳如是皱着眉头道:“你这是牵强附会,怎能做数?我无法让你通过,你是表演才艺呢?还是罚酒呢?还是罚钱?” 吴三桂豪爽地说道:“我表演一套我家祖传‘征西拳’吧。”说罢,他脱下上衣,露出精光锃亮的上半身,紧接着他站到空旷处,呼气收腹,正色敛容,口中唱道:“西游湖畔遇天仙,征战破敌为红颜。” 这般唱着,他一瞬之间接连击出十拳,又身形拔高,自空中滑翔掠过,口中不停:“我心可表鉴日月,一片赤诚肝脑涂。” 他身子转了一圈,又踢出数腿,姿势曼妙,直如轻燕,接着唱道:“残破江山非我愿,外贼不仁自荒宴。” 他倏忽一闪身,连番数十个跟头,来到柳如是身前数尺,凝视其双目,道:“匈奴突厥何所惧,望卿莫忧终相见。相逢江南逝一笑,朱门轻舞身曼妙。” 唱完这几句,他身形如风,又站定于钱谦益桌前,语气强硬,道:“夕阳虽红近黄昏,手酸腰悬乏无力。花言巧语佳人怜,奈何有心身却违。劝君莫欺少年时,一朝凯旋冠军还。” 唱罢,他身形凝立,目光炯炯,紧紧盯着钱谦益,充满挑衅意味。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费尽心机,搞这一出以诗会友,其实是为了泡妞来着。 他故意念错诗词,恭维了一把柳如是,又借着表演才艺,展示自己精壮身材,美妙歌喉,敏捷才思,以及高强身手。顺便还在词曲中讽刺了一把钱谦益,并向柳如是表达了自己的深情及雄心壮志。 可谓一举多得,多全其美。 张智难向萧贱传音道:“义弟,学着点,等会儿你去跟吴三桂嗑几个响头,让他教你几招,包你以后泡妞无敌。” 萧贱冷冷道:“我现下对谈情说爱兴趣不大,要学你自己去学。” 眼看吴三桂费尽心机,但柳如是却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表演地很好,算你过关啦!那我来接下一句诗。”说着话,她也不思索,念道:“万丈琼宇仿天宫。” 吴三桂瞧着她这等表现,脸上立时露出失望神色,摇摇晃晃,退回到自己座位之上。 张智难接着念道:“无人或敢高声语。” 柳如是面露讶色,道:“张道长……你这句似乎有些跑题呀?” 张智难哈哈一笑,向着叶浮香道:“叶女侠,可否让我越俎代庖,说完下一句?” 叶浮香直率地一揖,道:“好,全蛋道长,我正愁接不上你的诗句呢,那就有劳你啦。” 张智难顿了顿,抑扬顿挫地说道:“恐惹仙子悄看探。” “好!”柳如是拍手笑道,“张道长,你这句立意高妙,旁敲侧击,当真造诣不凡。” 吴三桂眼见自己如此卖力表演,还不如张智难随口一句诗词来得效果显著,不由心下一凛,想到:“那钱谦益也就罢了,现下怎么又多了个竞争对手?万一我谋划不成,为他人做了嫁衣,那岂不是愚蠢之至?” 下一位轮到那位关宁骑兵,他粗声粗气地念道:“还好不用爬楼梯。” “噗!”钱谦益刚刚喝到嘴里一口酒,立马尽数喷出,脸现讥笑之色,望向吴三桂。吴三桂脸色铁青,神情不善。 柳如是尴尬地笑了笑,柔声道:“这位大哥,难为你啦,你能接下来实属不易,便算你过关吧。” 鲁管仲心道:“这也行,那我也可轻松过关。”于是接着骑兵话头,道:“上楼下楼真方便。” 柳如是听到此句,立马叱道:“不过关,罚酒还是表演?” 鲁管仲无辜地望着她,指指那骑兵,道:“为何他能通过,我却不行?” 柳如是笑着说道:“他是武人,平时守家为国,戎马倥偬,何来时间谈此风月之事?故我对他网开一面,而鲁少当家乃当朝郡主夫婿,我如对你放纵,岂不是令天下心寒?” 鲁管仲唉声叹气,道:“好,我认罚,我不用手脚,要以小腹之枪,在此地上挖出一个洞来……” 他此言一出,登时全场耸动。先前他在十地郡主比武招亲时那番表演震惊天下,何人不知?于是人人兴奋,想要一睹为快。 谁知柳如是脸一红,道:“不……不用了,我……我算你过关吧。” 鲁管仲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行,柳姑娘是女中豪杰,一言九鼎,怎能说改就改?来来来,待我酝酿一番……” 正准备大肆炫耀那话儿,他耳边忽然传来萧贱声响,幽幽说道:“管仲,莫要忘了你不得使用火蚕经脉,不然轻则太监,重则丧命。你好自为之吧。” 鲁管仲脸色霎时惨白,忙改口道:“好,好……柳才女远来是客,我就客随主便,勉为其难,听她号令吧。” 柳如是本来已吓得花容失色,掩面遮眼,此刻听鲁管仲这番话,立时长舒一口气,道:“下一位。” ... 正文 八 似曾相识 鲁管仲侥幸过关,压力瞬间便全数转移到鲁通天肩上,鲁通天绞尽脑汁,心道:“这诗的下半部已然一塌糊涂,纵使我想出的词句精妙绝伦,只怕也难以力挽狂澜,不如一烂到底。大不了罚十两银子。”心下计较已定,当即咳嗽两声,念道:“鲁家手艺甲天下。” 柳如是痛心疾首,心想:“这首诗的上半部分经钱谦益,自己,张全蛋之手,显然已有佳作潜质。谁知下半部分文风突变,不登大雅之堂,当真可惜之至。” 但之前她连放关宁骑兵及鲁管仲过关,已然开了先例,再难服众,只好昧着良心,叹息道:“好吧,鲁当家,便算你过关吧!” 鲁通天得意一笑,拱手道:“谢柳才女网开一面。” 此时诗词已到了最后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萧贱身上,不知他能将这首诗毁成什么样子。 萧贱正纠结万分,忽然间他瞥见柳如是那忧虑神色,仿佛觉得似曾相识,倏忽于脑中闪过一念,一句诗词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犹记柳村赶尸时。” “什么?!”柳如是忽然神情惶恐,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之事,双目圆睁,身子颤抖,一动不动地望向萧贱。 众人觉得奇怪,此句诗词与上文全然无关,而且不知所云,皆不明为何柳如是竟会如此紧张。 过了一会儿,柳如是稍稍镇定了一些,故作平静地说道:“萧大师,你这诗句似乎有些偏题,能否解释一下?” 萧贱也是倏忽生出念头,全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好说道:“此诗句含义你知我知,旁人自是不会明白。” 柳如是陡然间露出恍惚神色,身子摇摇晃晃,向后便倒,吴三桂急忙抢上,将她扶住,厉声向萧贱喝道:“你这妖僧,对柳才女做了什么?” 萧贱摇摇头,道:“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你莫要多管。” “你……”吴三桂一时气结,随即气极反笑,道:“妖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竟敢对我吴三桂出言不逊?小的们,给我将这妖僧拿下!” “别……吴将军……我没事……”柳如是张开眼睛,轻声说道,接着她站稳身子,脸上显出复杂神色,嘴唇紧咬,眉目间似有无限心事,过了良久,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向着萧贱一拱手,道:“萧大师,可否请你今夜至小女子房中一聚,小女子有话想跟你说。” 此言一出,众人尽数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明白萧贱已成了柳如是选中的佳客,于是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其实青楼也如官场,分为三六九等,似柳如是这等艺妓,无疑是顶尖中的顶尖。寻常人士万难见她一面,即便见上了,也只不过有幸混在人堆中听她抚琴弹唱而已。 唯有这等艺妓自己看中的客人,方能得她邀请,成为佳客,入得香闺之中,与她单独相处。不过这等人物万中无一,非是富甲一方的豪绅,或是权势熏天的达官,方能一亲芳泽。 而柳如是又是艺妓中最为特别的一位。 她虽身为艺妓,但一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才情横溢,美艳无比,加之性子坚毅,眼光挑剔,故而极少有人能成为她的佳客。而且她又名满天下,万众瞩目,哪怕你是皇帝老子,也无法强迫于她,否则便会被无边口水淹没。 而如今萧贱不过轻轻念了一句狗屁不通的歪诗,居然便获得了与她独处的机会,怎能不令在场诸人震惊不已呢? 萧贱望着柳如是那愁肠百结的样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自己那具诗词是从何而来。 这位柳如是与身为赶尸人之时的柳敏诗前世简直全无二致!无论是五官、身材、性格,还是那哀怨的表情,皆如一个模子里刻出一般。故而萧贱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从而说出了那具诗词。 于是他手竖身前,装出庄严肃穆的样子,道:“阿弥陀佛,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你这淫僧,究竟用了什么妖法?快与为兄分享分享。”忽然间,萧贱耳中传来张智难急迫的声音。 萧贱传音回去,邪笑道:“贫僧自有妙计。小道士休要多言。” 柳如是继而向钱谦益一揖,道:“夫君,请你再让柳如是任性一回。” 钱谦益捋着胡须,严肃地说道:“不碍事,我信得过你。” “慢着!我不同意。你已嫁作人妇,怎可如此乱来?”吴三桂忽然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 “吴将军,请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既然嫁入钱家,绝不会做不守妇道之事,我与萧大师有要事相商,请勿从中作梗。”柳如是正色道。 吴三桂焦急地说道:“如是……你何苦要如此为难自己?先是嫁给这个老头儿,又要与这妖僧独处……我不是信不过你,我……信不过这妖僧。” 萧贱走到他身旁,故作高深地说道:“吴将军,在下乃得道高僧,早已超凡脱俗,再无半点情念。你如再纠缠柳姑娘,我便向皇上上书,说你侮辱方外之人,骚扰已婚妇女,有损朝廷颜面。还手握重兵,与藩王勾结,图谋不轨。” 吴三桂闻言大震,适才萧贱先前两条罪名倒也罢了,最后一条乃是崇祯大忌之一,当年袁崇焕便是死在这一点之上。此刻自己的确带着士兵在秦王女婿家作客,假如这妖僧据此上奏,自己万万抵赖不得,只怕要人头不保。于是忙换了幅面孔,陪笑道:“圣僧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前来公干,哪会有这般想法,大家喝酒……喝酒……我敬圣僧三杯。” 说罢,他灰溜溜地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之上。 萧贱耳中再度传来张智难声音,道:“怎样?听义兄的话总没错,官场如战场,吴三桂这孙子哪是我的对手?” 萧贱笑道:“义兄老奸巨滑,严嵩再世,小弟自愧不如。” 众人各怀心事,假作欢笑,推杯换盏一阵,终于曲终人散,各自离席。 鲁管仲刚想领着萧张二人前去就寝,柳如是走到萧贱身旁,在他耳侧轻道:“今晚我在顶楼观云轩等你。”说罢,她若无其事地自他身旁擦肩而过,不多时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鲁管仲与张智难皆以狗盯着肉骨头的眼神望着萧贱,萧贱警惕地说道:“你俩还待怎样?” 张智难摇头晃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义弟,为兄一向助人为乐,你如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跟为兄说。” 萧贱道:“我要你帮个忙,离我远一点。” 张智难作出失望神色,垂泪道:“吾有一义弟,名曰萧贱,冰雪纯洁,如同处子,今日即将不存于世矣,呜呼哀哉,世间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为兄作此悼词,乃是祭奠我那纯洁无暇的义弟萧贱,檄讨那见色忘义的无耻藏獒……” 鲁管仲见张智难败下阵来,箭步上前,道:“师父,我听闻那柳如是乃是一艺妓,想必如狼似虎,花样繁多,你虽有仙体,但仍是雏儿,只怕一个不慎,便会被其生吞活剥,化为人干。徒儿曾与胧月切磋过男女之事,不如……” 萧贱道:“不必,你已有多日不曾练功,今晚不许出门,好好沿着体内阴阳标记运行真气,如不走满十个周天,只怕前功尽弃。” 鲁管仲心中一凛,当下收了捣乱的心思。将萧张二人领至各自房间,回房练功去了。 萧贱在房中稍事休息,临近亥时,他探得走廊中已无旁人。便悄然出门,沿着楼梯向顶楼走去。 顶楼并无卧室,唯有数间书斋。萧贱沿着走廊寻觅,终于在一角发现一间房,门上写着“观云轩”,便推门而入。 门内有一张小桌,放着一盏青灯,纸笔墨砚,桌旁有两个垫子,依旧是别无他物的简单风格。房间一面无墙,有间阳台,自其上可观云景,当真如临仙境一般。 柳如是伴灯而坐,见萧贱入内,微微起身,敛衽施礼,道:“萧大师,妾身这边有礼了。” 萧贱装模作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多有叨扰,柳施主莫怪。” 柳如是淡然一笑,雅致嫣然,道:“妾身第一次接见方外人士,感觉有些奇怪。大师,如不嫌弃,请对面就坐。” 萧贱又施了一礼,与柳如是隔桌而坐。两人这番寒暄之后皆默然不语,一时间屋内仅有灯火摇晃,再无动静。 隔了半晌,柳如是终于犹豫着开口道:“大师,妾身之所以请您前来,是想问您先前为何要念那一句诗词?” 萧贱道:“老衲想起了一位故人,心有所感,故偶得此句,难不成柳施主对此句也有所感触不成?” 柳如是忽然变得坐立不安,挠了挠脑勺,支吾道:“感触……倒也没有……只不过我们在描述高楼,您却冒出了那么一句,实在过于突兀,故而心下奇怪。” 萧贱哈哈一笑,道:“那这是老衲的不是了,本该罚酒三杯,所幸柳施主大发慈悲,让老衲逃过此劫。老衲在此谢过了。” 柳如是神色显得更是慌乱,手足无措,以往那副沉着端庄的模样荡然无存,又过了片刻,她扭捏问道:“萧大师,请问什么是赶尸?” 萧贱心生怀念,道:“赶尸是一份古老的手艺,乃是手艺人通过将弃尸荒野的尸体收集,加以防腐润色,使其形貌近于生前。再通过一些道具将之固定,使其与赶尸者一同于世间行走,最终令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使逝者安息,生者欣慰,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柳如是忽然放松了不少,不禁说道:“那我梦中并非是在杀人?而是在赶尸?” ... 正文 九 释疑解惑 “你在赶尸?此话怎讲?”萧贱奇道。 柳如是适才多年心结得解,一时心防松懈,这才将自己隐秘说出,此刻稍觉后悔,当下遮掩道:“没什么……只是做梦罢了……说出来只怕要让您笑话。” 萧贱盯着柳如是道:“柳施主,实不相瞒,你与我认识的一名女子极是相似,不过……”话说到一半,萧贱斟酌语句,便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柳如是好奇心起,问道。 “不过……现下已经物是人非了。”萧贱叹息道。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柳敏诗涅槃之事,只好这般说道。 “物是人非……?”柳如是不知怎的,心中生出一丝悲伤之意,不由追问道,“难道她……去世了么?” 萧贱斟酌道:“没有,不过她为了救我,牺牲了许多……。” 柳如是神情再度变得迷茫,喃喃道:“我好像依稀记得……我做过这个梦,我身处一个黑暗无垠的地方,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将自己全身点燃,放出光芒,之后燃烧成灰。我当时只觉得很悲伤,醒来之后还不停哭泣……” 忽然间,她变得极是急切,倾身问道:“她……那位与我相似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柳敏诗。”萧贱沉声道。 “柳敏诗,柳敏诗……是了,我在梦中,大家也是这么叫我……我究竟怎么了?”柳如是双手抱头,神情痛苦地说道。 萧贱心想:“敏诗明明已然涅槃重生,现下正陪在龙襄双姝身旁,离此有千里之遥。而且她散功已久,现下功力虽复,但面目全非,此女绝不可能是她。但她又怎能说出敏诗当时救我的情形?当真奇怪。” 他埋头思索,但一无所获,于是道:“柳施主,你那古怪的梦境,可否跟我详细说说?” 柳如是点点头,道:“我那梦境,持续不断,每日皆不相同。梦中所发生的事情栩栩如生,且醒后从不忘却,仿佛在梦里度过一段人生似的。” “有时候我身处一个荒凉偏僻的小山村,藏于一黑暗安静的小屋内,身边全是人,皆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拿着刀具,正不停地往他们身上刺去,那些人似乎毫无感觉,依旧一动不动……很快我手上已全是鲜血内脏,但我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终于,我放下了刀具,起身出门,那些人居然有样学样,跟着我开始行走。” “有时候我身处地底,在一间石棺中醒来,石棺墓室两边皆有隧道,不知通往何处。我尝试着挪动身子,却发现身子孱弱至极,于是我辗转反侧,终于能够爬出石棺。沿着其中一条较大隧道爬行,爬着爬着,艰难地来到那隧道尽头,却发现出口不知被何物堵死。再试着爬往另一处隧道,但爬到中途,我便气绝而亡。” “最清晰的一个梦境,则是我刚才所述,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为了我所重视之人,燃烧自身,驱散了那黑暗。” 她说到此处,先是面露踌躇,但继而变得决绝无比,道:“还有一梦,我见到了一人,那人相貌英俊,神色和蔼,对我不停呼唤。但我心中却无比害怕,知道决不能任由此人存在世间,于是我再度将自己化作一团火焰,将那人连同他的所在一同驱离尘世。” 说完,她眼望萧贱,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师,您佛法深湛,慈悲为怀,能否点化于我,解除我心头魔障?” 萧贱也是一头雾水,刚想婉言拒绝,忽然脑海中响起伏羲深沉的声音,道:“真灵割裂。” “是了,真灵割裂!我怎么忘了这茬儿?”萧贱欣喜地想道,但即刻察觉不对,向伏羲问道,“老爷子,假如此女当真是敏诗割裂出去的真灵,为何相貌会与敏诗前世一模一样?而且敏诗又是何时进行真灵割裂的呢?” 伏羲缓缓说道:“假如真灵长久寄附于一**之上,那**的样貌会逐渐与那真灵本体相近。但往往要耗费十年之久,而假如要变得与本体一模一样,则需二十年,我看此女最多不过二十来岁,只怕是出生时不久便被柳敏诗真灵附体。” 萧贱困惑地说道:“二十年前,那时柳敏诗前世刚刚重生吧,又无斩邪剑相助,怎能行真灵割裂之举?莫非有人代劳?” 伏羲道:“这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至阳焚净之体涅槃之时变化万千,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也有真灵割裂之可能,但那时将直接重生作两个躯体。” 萧贱想了想,道:“待我再详细询问一番。”想罢,他向柳如是道:“柳施主,你出生之时可否有孪生姐妹?” 柳如是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萧贱,说道:“萧大师果然料事如神,我本无父无母,乃是受人领养,据我养父母所说,她们本来自湘西一山村,一日村中忽然凭空出现一对孪生女婴,生得冰雪可爱。于是他们与另一家村民各自领养了一名女婴。我养父母不久后就举家迁出,再也没有回过那山村。我……不久前曾去寻找或那山村与我那孪生姐妹的下落,但一无所获。或许……您认识的那位柳敏诗,便是我的孪生姐妹。” 萧贱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如老爷子所料,但为何她会记得花海山庄之事?”于是再次问道:“柳施主,那你何时开始有这些梦境的呢?” 柳如是蹙眉道:“大约是三年前吧,我被那梦境搅得心烦意乱,记得不甚清楚。” “三年前……会不会正巧是敏诗涅槃之时?”萧贱倏忽起念,想到,“假如两人当真是同一真灵割裂而成,也许敏诗三年前重生之际,又有一部分真灵回到了柳如是的身上,以至于两者共享了记忆。因此柳如是才会不断做梦。” “有道理,你长进不少啊。”伏羲笑道。 萧贱沉吟片刻,向柳如是言道:“柳施主,我知道你做梦的症结所在了。” 柳如是心下一喜,道:“大师能否指点迷津?妾身定当感激不尽。” 萧贱道:“你那孪生姐妹,想必经历过你梦中的一切,而她与你心灵相通,故将这些经历通过梦境传给了你。”他心知涅槃之事无法令人取信,只好换了个说法。 柳如是脸现讶色,但随即释然,道:“原来如此,大师一席话,当真灵妾身茅塞顿开。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让我自这无边梦境中解脱?” 萧贱笑道:“如果你能与你那姐妹重聚,或许便能获得解脱了。” 柳如是大喜过望,忙道:“当真?那大师可否告知我那姐妹下落?我明日便去找她。” 萧贱道:“再过些日子,她便会来与老衲重聚,柳施主如不嫌麻烦,只需跟着老衲便可。” 柳如是此时对萧贱已深信不疑,当即深深一揖,道:“萧大师行此善举,妾身他日定会为大师焚香祈福,祝大师早日成就无量金身。时候不早,妾身先行告退,大师也早些休息。” 说罢,她再次向萧贱敛衽施礼,缓缓起身,自萧贱身旁走过。 她刚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迟疑着问道:“大师,妾身有个不情之请,您可否脱下这头套……给妾身一观面目?” 萧贱做出庄严宝相的样子,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众生平等,人脸狗头皆是皮囊,柳施主又何需执着于此?老衲之所以戴此头罩,正是劝人不着于色相,耽了修为。” 柳如是听他一番似模似样的胡诌,居然信以为真,当即一鞠躬,道:“大师言之有理,妾身唐突了。”于是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待柳如是走远,伏羲忽然说道:“你为何指点她与柳敏诗见面?难道你不知割裂的真灵极容易合为一体么?” 萧贱沉声道:“我自是知晓,但真灵融合之后,敏诗便会功力大进,那时对付剑啸宫宫主便多了几分胜算。” 伏羲似不甚满意,道:“但柳敏诗既然作此真灵割裂之举,必有她缘由,如果她本不愿令真灵复原,你岂不是令她为难?” 萧贱沉默半晌,道:“假如此事违她本愿,我自不会让她俩见面。” 伏羲听他这般说法,将信将疑,但也不再言语。 ———————————————— 次日一早,萧贱正在自己房内小憩,忽然听得门外脚步咚咚,忽远忽近,似有人在门外徘徊,稍一探查,已知来者正是吴三桂。于是微微一笑,戴上狗头,向门外走去。 他一出门,果然见到吴三桂正在门口张头张脑,一见萧贱出来,立即满脸堆笑,上前道:“圣僧,昨夜与美人共度良宵,感觉如何呀?”一边说,一边探头向屋内望去,见到屋内再无旁人,立即长出一口气。 萧贱道:“老衲与柳施主促膝长谈,讲经论道,收获极大,柳施主不光精擅诗词歌赋,连佛法也是信手拈来,令老衲佩服万分。” 吴三桂放心下来,道:“圣僧坐怀不乱,有古君子之风,乃是当世楷模。”口中这般恭维,心中却道:“这秃驴居然是个阳痿,害我担心了半天。” 两人正口蜜腹剑地交谈,忽然墙上一个开口传来清晰声响,说道:“萧藏獒大师,鲁当家有请,请至顶楼通天阁一聚。” ... 正文 十 黑瘴压境 萧贱与吴三桂一同赶往顶楼,萧贱由于昨夜来过此地,故熟门熟路,很快便找到那通天阁,当即推门而入。 这大堂也甚是宽敞,屋顶乃是琉璃制成,色彩斑斓,呈一半球形,透过其中可观苍穹。大堂深处有张长椅,样式古怪,上面放着一张羊皮,鲁通天坐于其中,大堂两旁则各有十余张椅子,座位上均有羊毛座垫,鲁管仲、张智难、叶浮香、钱谦益、柳如是四散而坐。柳如是见到萧贱前来,向他微微一笑,以示招呼。 萧贱欠身行礼,随后在鲁管仲与张智难中间位置坐了下来。吴三桂不识好歹地坐在柳如是身旁,柳如是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神情变得有些不善。 鲁通天道:“藏獒大师,您昨晚辛苦了,听柳才女适才所言,您引经据典,传道解惑,解开了困扰柳才人多年的心结,实是高贤大能。昨晚在下有所怠慢,请原宥则个。” 萧贱耳听吴三桂发出不屑的嘲讽笑声,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佛讲究明心见性,方见如来,柳才女自有慧根,放得解脱,与贫僧关系不大。” 鲁通天道:“藏獒大师客气了。”随后又转向吴三桂,道:“吴将军,适才我以传声筒通知了你与关宁骑兵,怎么你一个人先来了?” 吴三桂道:“适才我正听藏獒圣僧宣扬佛法,故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便随大师一同过来了。”接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鲁当家,你家新奇的玩意儿真不少,这传声筒可无视距离,随意传音,当真奇妙无比。” 鲁通天笑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儿搞出来的玩意儿,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透明细丝,将其沿着墙缝穿行,随后两头各连接一圆筒,便可以之传声,听着倒也清晰。” 柳如是闻言,突然眼睛发亮,望着鲁管仲,笑道:“鲁少当家当真聪颖,这等发明简直堪称天才。” 鲁管仲得意起来,向着柳如是拱了拱手,道:“这发明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似我这等天才百世难逢,还有不少更为神奇的东西在我房中,如柳才女当真有意,咱俩可私下交流……” 柳如是轻笑道:“现下我不得空闲,改日吧。” 鲁管仲面色一变,喃喃道:“改日?可惜我已有娇妻美眷,虽可偶尔暧昧,但不可真刀真枪上阵,柳才女这等要求,恕我万难从命。” 柳如是不知他龌龊心思,出于礼貌,对他报以微笑,微微颔首。 又过了一会儿,吴三桂手下关宁士兵姗姗来迟,各自入座,鲁通天见人已到齐,便咳嗽两声,说道:“诸位,我之所以劳烦大家前来,乃是有两件要事相商。” 说到此处,他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说道:“第一件事,乃是我派遣公输家眼线,自江湖上打探那赏石大会,适才已有情报传来,我这便给大家念一下。” 他清了清嗓门,照着纸上念道:“家主敬启:关于那赏石大会传言如下:‘正月立春,川南黔北,魔芷山庄庄主计无魔邀请江湖同道一聚,共赏玄石降世,寻访仙宫揽胜,玄石无价,请来者自行思量,切勿自视过高。’现已有十余江湖门派前往与会,其中有丐帮,天骄帮,剑灵派,黔灵派,名剑山庄,弥勒道场等声势较大,加起来只怕有千人之众,我等已前往那大会潜伏,如有消息,我等自会再向家主传书。” 张智难听到那丐帮之名,心中一凛,想到:“我手下那些乞丐啥时候也和剑啸宫结仇了?怎会参与此等大会?莫非……” 鲁通天放下那纸条,道:“现下看来那赏石大会与我公输家关系不大,我们只需静候消息即可,但要命的是下一件事。” 他神情陡然变得极是严肃,道:“适才秦良玉秦总兵派人送来急信,说是已与张献忠交上了手。” “张献忠?”张智难、鲁管仲、萧贱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继而凝神细听。 鲁通天又掏出一封信件,将其张开,念道:“公输世家家主鲁通天亲启:我正与恶贼张献忠在成都东面交战,那恶贼所率部队正是那臭名昭著的‘黑瘴’,也是我有所轻敌,未能一举克之,现被他困于遂宁城。我已派人突围,前去成都请左良玉助阵。但左良玉与我素有仇隙,只怕未必肯来助我。故唯有请鲁当家帮忙,如你能提供一千柄三眼神铳及五百名神铳手,当可解我之围。击退恶贼之后,我当秉明皇上,届时定有封赏。——秦良玉亲笔。” 鲁通天念完,众人鸦雀无声,过了片刻,吴三桂皱着眉头,当先出言道:“只怕有诈。” 鲁通天奇道:“吴将军何出此言?” 吴三桂道:“我素闻那秦良玉性子高傲,向来不轻易求人,而且面对张献忠从无败绩,怎的此次不仅被张献忠轻易击败,而且还被迫向左良玉求助?这实在与她平日表现大相径庭,这封信件或是伪造的。” 鲁通天细细看了看,道:“的确是真的,我与那秦良玉关系甚好,多有书信往来,此笔迹做不得假。” 钱谦益忧虑地说道:“正因为秦总兵从不求人,此次居然开口,更说明情势危急。她平时报喜不报忧,往往将小胜说成大胜,将小败说成小胜。此信中写未能克之,只怕是一场大败,加之遂宁城墙薄弱,并不足以守御,估计秦总兵现已岌岌可危。” 鲁通天闭目沉思了片刻,倏忽睁眼道:“依诸位之见,我是否应按秦总兵信中所言,派兵驰援?” 他问出话来,顿时人人皆现出为难神色,各自心下思索,一时间无人应答。 萧贱耳中忽而传来张智难声音,道:“那张献忠手下天王军与我交战后早已油尽灯枯,即便有灵气入体,也不可能在一日内体力尽复。加之还要算上行军劳顿,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秦良玉那三万精兵抗衡。我看秦良玉所言不可尽信。” 萧贱想了想,传音问道:“会不会雪莲暗中以自在道心相助,导致秦良玉溃败?” 张智难道:“剑啸宫可暗中布局,但不会亲历此等重大战事,此乃铁律,雪莲也不会违背。” 萧贱又道:“但……那张献忠乃是韩信附体,称得上是古今第一军神,加上雪莲又增强了天王军士兵体质,秦良玉轻敌之下,或会有所疏虞?” 张智难笑道:“你太高估将领的作用了,即便是韩信转世,一日之间也无法将一只陌生军队练得天下无敌。更何况还有先前我提到的诸多不利因素,即使是仓促之下,秦良玉也绝无败理。” 萧贱有心争执,但对军事一窍不通,只好说道:“究竟是否有诈,我前去一探便知,也可顺便找出雪莲,询问那苍岩巨人之事。可谓一举两得。” 两人正暗中商议,柳如是忽然说道:“鲁当家,可否听妾身一言?” 鲁通天道:“正要听柳才人高见。” 柳如是道:“妾身虽来自于江南,并未经历战事,但常听人说起秦总兵名字,说她是国之名将,朝之重臣,身为女流之辈,却胜过朝中一众信口空谈者。现下她在与贼寇奋力死战,我等却在此犹豫是否要前去相助,何人武勇,何人卑怯,一望便知。妾身不才,愿前往遂宁,献滴水之力。” 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却发自肺腑,言辞恳切,令人难以动怒。且另有一股豪迈之气,令人动容。 钱谦益急道:“如是,你此等赴义之心甚是难得,但此事凶险无比,你前去不过是徒然添乱,全然无用,还是让我等详加商议,再做决定也不迟。” 柳如是含泪回道:“我虽是一介女子,但毕竟有些薄名,假如以我一人身死,换来大家幡然悔悟,群起抗敌,那我这一死便死得其所,何憾之有?”说罢,她毅然甩开意图阻拦她的吴三桂,大步向房门走去。 萧贱心道:“她体内有柳敏诗的真灵,我可不能让她这么死了。况且我正好要前去打探雪莲下落,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保她一保。”想罢,他倏忽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柳施主请留步,老衲愿与你一同前往。” 他此言一出,登时引来众人瞩目,鲁通天结结巴巴地说道:“藏獒大师……你……为何?” 柳如是也是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佩服。 萧贱道:“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柳施主此等做法,印证佛语,他日必证得阿褥多罗三日三菩提。老衲不才,愿与她同赴此难。” 他正装模作样,大讲佛法,张智难忽然传音道:“义弟,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幸好这帮人不通佛法,不然你立马便要穿帮。” 萧贱刚想还嘴,只听张智难站起说道:“无量寿佛,贫道虽讲究清净无为,但毕竟需积修功德,你俩人手无缚鸡之力,我怎可见死不救?罢罢罢,让贫道送你俩一程。” 吴三桂兵痞脾气发作,“腾”地站起,再也顾不得柳如是颜面,怒道:“你三人休要胡闹,此等军机大事,岂同儿戏?我在边陲与清兵抗争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们再扰乱军心,我便以军法处置。” 张智难奇道:“吴居士,我等三人并无军衔,乃是自由之身,愿意去遂宁溜达溜达,并不违法吧?” 吴三桂冷笑道:“战时以军法为重,任何人皆需听军队管辖,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不成?” “那个……我也想去,他们是我的随从。”鲁管仲在一旁嗫嚅道,“我是郡主夫婿,应当算是皇亲国戚吧?” ... 正文 十一 关宁铁骑 鲁管仲这一发言,鲁通天立时按耐不住,倏忽起身,神情严肃地说道:“管仲,此事并非儿戏,你平时想要胡闹,甚至之前提议去刺杀张献忠,我也由得你。但现下张献忠居然击败了秦良玉,声势大振,今非昔比,你一人前去也改变不了战局,还是多在家陪伴胧月吧。” 鲁管仲叹气道:“父亲,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好歹也是比武招亲大会中的最终胜者,更是平叛救主的大功之臣,加上又是驸马之尊,现下不过想要带几个随从前去讨伐逆贼,这等小事,还不用你来批准吧?” 鲁通天立时语塞,僵在原地,张口结舌地指着鲁管仲,道:“你……你……你……”半天也没个下文。 鲁管仲向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你们慢慢商量发兵之事。藏獒神僧,全蛋道长,柳才女,咱们这便向大家告辞。” 叶浮香忽然拦在鲁管仲身前,单膝跪地,道:“少当家,请带我一起走。我身为您的护卫,当作为您的护身之盾,伴你左右。” 鲁管仲仿佛眼前又闪过了叶凋零替自己挡剑时的情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你的职责是统领府兵,守卫公输城寨。万不可擅离职守。” 叶浮香甚是倔强,依旧长跪不起,望向鲁管仲的眼中充满坚定之色,鲁管仲眼前一花,只觉她的面目与叶凋零渐渐重叠起来,不由一阵心软,艰难说道:“好吧……你随我前去,但千万要以自己安危为重。” 叶浮香大喜,道:“属下自是听少当家差遣。”但心中却道:“我定要护得少当家周全,便如姐姐那般。” 鲁管仲丢下呆若木鸡的鲁通天等人,当先而行,领着萧贱、张智难、柳如是,叶浮香四人大步出门,向着马厩走去。 叶浮香趁着其余四人挑选马匹,去找了一辆马车,备齐食水,布置妥当,自己充当车夫,让柳如是乘坐。柳如是本想拒绝,但在萧贱等人坚持之下,只好乖乖从命。 待一切就绪,五人便纵马奔腾,出了公输城寨,向着遂宁城驰去。 几人行了没几里路,忽听后方蹄声隆隆,仿佛地震一般,不由心中奇怪,停马后望,只见身后烟尘滚滚,如同沙暴,声势极是惊人。 再过得一会儿,那沙暴渐渐退去,五人极目远眺,只见吴三桂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数百骑兵,正气势如虹地向着己方奔来,一边奔,一边高声呼道:“鲁少当家,请留步。” 鲁管仲无奈,向萧贱示意询问,萧贱道:“先听听他们有何来意,实在不行,只能动手了。” 说话间,吴三桂已然奔至萧贱等人近处,一拉缰绳,那马瞬间停住,站得纹丝不动,譬如雕像一般。 他身后的骑兵仅比他慢了半拍,转眼也来到跟前,在吴三桂身后整整齐齐地停下步伐,排成十余条直线,几乎皆如直尺划出,不差分毫。 那些骑兵身穿银色甲胄,神色肃然,眼神流露出森然冷意。之前如此一番急奔之下,脸不红,气不喘,握着缰绳的手依旧稳如磐石,丝毫不见颤抖。 众骑兵腰间左右各缚着两柄大枪,正是那传说中的火器三眼神铳。 吴三桂穿着的甲胄与骑兵款式一样,不过在胸前纹了一只狰狞猛虎,因而显得与众不同。 他向着鲁管仲深深一揖,道:“鲁少当家,请允许我们关宁铁骑加入你们队伍,共同讨伐逆贼。” “你们……关宁铁骑要加入我们?”众人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怔怔地望着吴三桂,几乎众口一声地问道。 吴三桂笑道:“正是,当时我正在气头上,故而与诸位起了争执。但事后回想起柳如是姑娘一番话,当真汗颜无比,真想找堵墙撞死算了。现下为了将功折罪,只好压下死志,率着大军来向诸位求恳,希望各位能给我一个机会,以效犬马之劳,弥补先前过失。” 柳如是登时欣喜万分,灿烂笑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有了天下第一强军坐镇,那张献忠必然不堪一击,秦总兵可有救了。” 萧贱向张智难传音问道:“义兄,这关宁铁骑不过区区数百骑,难道当真这般神奇,能击败十倍数量的敌人?” 张智难笑着传音道:“区区十倍,怎能体现‘天下第一强军’的可怕?假如地形适宜,状态良好,这关宁铁骑以一当百都有胜算。” 萧贱登时哑然,道:“怎么可能?难道关宁铁骑皆是武林绝顶高手?” 张智难道:“便是数百名绝顶高手聚在一起,也未必是数百名关宁铁骑的对手。首先,关宁铁骑这胯下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性子坚韧,吃苦耐劳,能在任何情况下作战,且绝不会违背主人。其次,关宁铁骑间配合娴熟,战术多变,数百人相互照应,全无破绽,便如一千手千眼的巨人,无论何时何处向其进攻,皆会被其轻松化解。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关宁铁骑使用的是火器之王三眼神铳,这神器在众神枪骑士手中弹无虚发,还可连射,所谓‘武功再高,一枪撂倒’。一旦与其交手,还没碰面就先死去三千人,剩下的也会被臂力惊人的骑士用铁锤般的铳柄抡死,当真凶残无比。” 萧贱咋舌道:“这般厉害?那你身为连败之王,与其交手是必输无疑了?” 张智难骂道:“食粪孽畜,又来损老子。老子与十万清军交手都没输,怎会怕区区几百骑兵?不过与其交手切不可硬上,需当使出阴谋陷阱,无所不用其极,方能获胜。” 两人私下讨论,鲁管仲却是没空参与,他狐疑地打量了关宁铁骑片刻,突然大声道:“吴将军,你不会是我爹派来监视我们的吧?” 吴三桂一愣,随即苦笑道:“鲁少当家,你也太低估你父亲了,他见你走后,与我们一合计,也打算派兵相助,不过他手下刺客及枪手皆外出未归,只好先让我打个头阵,确保你们平安无事。” 柳如是闻言,神色甚是欣慰,笑道:“鲁少当家,你就答应吴将军吧!不然人家辛辛苦苦白跑一趟,岂不是浪费天下第一强军的力气?” 鲁管仲悻悻笑道:“好,好,老子好不容易想出点风头,没想到尽数被吴将军抢了去。罢罢罢,为了柳姑娘的安危,我也只好认栽了。” 吴三桂得鲁管仲应允,一声令下,命关宁铁骑排成一方阵,将柳如是的马车藏在方阵中央,掩护着五人向遂宁进发。 这遂宁据成都有百里之遥,其间有大路相通,众人骑马疾行,行了半日,发现路上出现不少百姓,均背着包裹,拖家带口,正向着成都方向赶去。 萧贱好奇心起,上前向一位大妈问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不知你们如此赶路,是要前往何方呀?” 大妈打量着他的狗头,脸现狐疑,但随后瞥见关宁铁骑那明军甲胄,登时喜道:“啊,是朝廷派兵来了,太好了,我们是遂宁市的百姓,那里正被恶贼围堵,秦总兵据城死守,打退了恶贼数波攻势,恶贼生怕时间长了,朝廷派兵援助,便集中攻势,猛攻东门。秦良玉趁机打开西门,让我们百姓先行撤离。我们正打算赶往成都呐。” 张智难忽然说道:“有问题,韩信……张献忠足智多谋,怎会犯下如此错误?如果我是他,必会伏下一支兵马,趁秦良玉开城放行之时突然抢攻,便可一举破城。” 大妈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等我们能走的人都走光了,秦总兵便关上城门,再也不放人进出。” 柳如是脸现焦虑,急道:“鲁少当家,吴将军,秦总兵现正抵挡敌人猛攻,我们去得迟了,只怕难以相救,你们不用管我,先去支援吧!” 吴三桂沉吟片刻,道:“好,鲁少当家,我们关宁铁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来。” 说罢,他发出低沉的长啸,随后啸声不绝,策马向前奔去。 众骑兵也随即以啸声应和,猛地策马扬鞭,势如风火,狂奔不止。 这关宁铁骑冲锋时声势浩大,虽只有数百骑,但却宛如千军万马一般。转眼便奔得没了踪影。 鲁管仲道:“我们也加快些吧!柳才女,小心颠簸。” 柳如是点头道:“我不要紧,叶妹妹,你尽管加速。” 叶浮香自叶凋零死后,从未被人以姐妹相称,此刻听柳如是所言,心里登时一阵温暖,道:“好,柳姐姐,你坐稳了。”说罢,她一纵缰绳,就要催马疾行。 忽然之间,萧贱耳中传来数个信号,当即大叫一声,身形一掠,跃至柳如是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数十支羽箭自百姓群中发出,向着鲁管仲与柳如是射去。 萧贱潜运神功,冰甲护体,只听一阵叮当乱响,众羽箭尽数折断,未建一功。 叶浮香眼睁睁的看着羽箭射向鲁管仲,但自己坐于马车之上,全然来不及相救,一时惊慌已极。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张智难轻轻挥了一下衣袖,陡然间狂风吹拂,那些羽箭顿时失了准头,自鲁管仲身旁飞过,最近者不过相差毫厘。 鲁管仲哀怨地望着萧贱,叹道:“古有陈世美见异思迁,今有萧藏獒见色忘义,当真古今相映,一般的无耻下流。” 萧贱笑道:“俗话说王八活千年,你小子命大着呐。” ... 正文 十二 摧枯拉朽 柳如是眼看萧贱中箭,吓得花容失色,忙探头出窗,问道:“萧大师,你……可安好?” 萧贱不答,一把将她摁了回去,道:“敌人还在,你伏在地上,不得妄动。” 话音未落,又有数支羽箭向己方射来,萧贱微运内力,使出阴阳盘的功夫,将羽箭尽数挡于身前。此时叶浮香也已回过神来,持剑纵跃,将射向鲁管仲的箭矢拨开。 张智难不动声色,暗捏道诀,低吟道:“五行遁法,乾坤挪移。”倏忽之间,逃难的百姓中出现几个灰蒙蒙的影子,向着周边几名难民一冲,那几名难民登时眼球鼓起,舌头伸出,挣扎一阵,颤抖倒地。 “有……有妖怪,中邪啦!”不知有谁喊了一嗓子,其余百姓登时如惊弓之鸟,狼奔豕突,往成都方向狂奔而去,不多时大道上仅剩萧贱一伙儿以及倒地数人。 萧贱道:“好啦!柳施主,可以出来了。” 柳如是自车窗中露出脑袋,摸着后颈,埋怨道:“萧大师,您这一推可真用力,我的脖子都快被你弄断啦!” 萧贱正色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一时心急,未能怜香惜玉,柳施主多多包涵。” 柳如是嫣然一笑,道:“大师方外之人,也知怜香惜玉之理么?” 萧贱尚未回答,鲁管仲在一旁哼了一声,道:“好啦,藏獒大师,柳才女,你俩若要在此就地参欢喜禅,自也由得你们,但再耽搁下去,只怕就见不着关宁铁骑大展神威啦。” 柳如是毕竟是红尘出身之人,知道欢喜禅是何物,当下脸一红,道:“鲁少当家说笑了。”随即缩身回座,放下窗帘。 张智难此时说道:“等一等,贫道有好生之德,要好好瞧瞧这几位中邪居士。”说罢,翻身下马,向着刚才倒地的数位难民走去。萧贱有样学样,也装模作样地下马上前。 张智难摸摸几位难民的脸,低声向萧贱道:“这几人便是适才混在人群中放暗箭的混蛋,我以五行遁法中的风遁以及土遁做成风沙人形,将几人口鼻封堵,使他们晕厥。现下我要使雷霆手段,施以酷刑,逼他们吐露真相,场面略微残暴,少女不宜,你带她们先走吧。” 萧贱想了想,道:“也好,不如我在明,你在暗,分头行动,也可早些找出雪莲。” 张智难点点头,道:“你小心在意,切勿露出仙体,影响战局,以免引来剑啸宫使者。” 萧贱道:“这有什么?以前我在汉中迎战高迎祥时,不照样用了‘阴阳雷亟’?也不见有啥不妥。” 张智难骂道:“兀那狗头,那时剑啸宫被至阳焚净驱逐,不存世间,自是由得你胡来。现下一切归位,如再肆意妄为,剑啸宫绝不会坐视不管。” 萧贱挠了挠脑袋,道:“那我俩阻止清军南下一事又如何解释?剑啸宫也并未插手。” 张智难冷笑道:“你再想想,剑啸宫当真没有插手?” 萧贱陡然一个激灵,失声叫道:“萧颜!” 张智难正色道:“正是,萧颜此人似是立场模糊,两不相帮,但我有预感,此人定有重大图谋。而鸿雁那时之所以忽然变心,只怕也与他有关。” 萧贱只觉心中似有一股火焰开始燃烧,但随即摇了摇头,暗想:“此乃前尘旧事,我又何必挂怀?萧颜真灵与我有关,必不会害我。” 他不再多言,向张智难施礼告别,随后向柳如是解释一番,说全蛋道长大发善心,要将几位难民好生照顾,待其性命无碍方来相会。柳如是甚是感动,向张智难祝福几句,便与之挥手辞别。 萧贱当先骑马疾行,行了数里路,只见遂宁郊野杳无人烟,农田荒芜,显然百姓早已逃难离去。 又行了数里,便见到遂宁主城矗立眼前,他耳听得遂宁东面杀声震天,心中一凛,忙将马匹拴在路边树上,向一旁山岩上爬去。 他攀至高处,极目远眺,见到了遂宁东门大战场景。 只见遂宁城门下方,堆着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正操纵着各类攻城器具,向着城门发动猛攻,而在攻城士兵后方,则另有数以千计的黑衣士兵,骑着黑马,正在追赶数百银甲骑士。 那群银甲骑士正是关宁铁骑,说是被黑衣骑兵追赶,其实倒也不尽然。他们奔行奇速,充分利用空旷地形,拉扯着敌人阵型。如敌人远离,则上前以火枪攻击,如敌人靠近,则迅速拉开距离。行动之灵活轻巧,如同一只苍鹰。敌人与之对比,则显得庞大臃肿,形如一只狗熊。 但这只苍鹰却要将这只狗熊不断蚕食。 关宁铁骑火枪威力惊人,骑兵们轮流开火,每一轮枪响后必有百名敌人落马。几轮过后,敌人再也不敢与之接近,而关宁铁骑机动力远在敌人之上,眼见敌人逃开,反过来一直追着敌人放枪。而且由于一直处于运动战中,敌人阵中的弓箭手也失了准头,全然无法命中,以至于短短一盏茶功夫,敌人已有千人落马,而关宁铁骑全无战损。 敌人前方的攻城部队早已察觉有异,但此刻骑虎难下,只能加紧攻势,妄图在后方兵力溃败之前将城门攻破,进城以避关宁铁骑锋芒。 萧贱正看得津津有味,这时鲁管仲,柳如是,叶浮香也爬上了他所在山岩,站在他身侧,向着战场望去。 众人看了一会儿,柳如是忽然皱眉道:“不对,现下敌人破城在即,吴将军这等打法虽然甚是稳妥,但反而迫得敌人不得不殊死一搏,以求破城。倒不如从侧翼攻之,给敌人一条生路,任敌人逃跑,那城下之围立时可解。” 萧贱等人闻言,皆大惊失色,鲁管仲不可思议地说道:“柳姑娘,你怎的……也知这等战场谋略?” 柳如是脸一红,谦逊地说道:“妾身平时喜欢读些兵书,现下纸上谈兵,让大家见笑了。” 萧贱想了想,忽然说道:“柳施主,老衲先来一步,已然观战颇久,觉得吴将军这等打法,似乎并不只是想将敌人赶跑,而是想将敌人全歼。” “全歼?”柳如是诧异地重复道。 “正是,如你适才所说,以关宁铁骑的实力,假如瞬间向敌方侧翼强攻,火力全开,只怕轻易便能将敌人打得斗志全无,立时便会撤军。” “而现下他们却是不紧不慢,一步步削弱敌人兵力,同时牢牢占住敌人后阵,使敌人无路可退,唯有强攻城门一途。这等情形,便如玩弄老鼠的猫,逼得老鼠一步步逃入死地。” 柳如是面现忧色,道:“但……万一敌人攻破城门,涌入城内。那城内作战并非关宁铁骑所长,届时岂不是功亏一篑?” 萧贱笑道:“柳施主,你之前是怎么说秦总兵的?说她是国之名将,朝之重臣,虽身为女子,却远胜我等信口空谈之辈。怎的现下反而对她全无信心?” 正说话间,黑衣部队所用擂木已将城门撞得破破烂烂,眼看就要破城。忽然间,那城内发出一声巨大炮响,城门霎时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股强劲冲击自门内射出,将门口士兵冲得人仰马翻。 只见门口赫然停着一尊大炮,黑漆漆的炮口兀自冒着白烟。随后大炮退下,秦良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长发盘起,头扎英雄巾,身着一件鲜红披肩,穿着洁白甲胄,英姿飒爽,神威凛凛,高举起一柄紫金军刀,高声喝道:“今日我决意死战到底,是川中好男儿的!便跟我上!” 她身后的士兵均发出高亢吼声,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敌人此刻前狼后虎,再无其余选择,也是发出骇人吼声,如潮水般向着城内涌去。 萧贱等人远远望去,瞧得不甚清楚,只能见到一股黑色洪流,反复不断地向着城门内的白色堤坝冲锋。那白色堤坝极是顽强,数次被洪流冲垮,又数次重新建立。牢牢守住城门那咫尺之地,分毫也不后退。 此刻关宁铁骑也已用尽弹药,随着吴三桂一声长啸,所有骑兵排成一尖锥之形,如同一柄银色匕首,向着那黑色潮水发起了冲刺。 后阵敌人似乎已被关宁铁骑打得心惊胆战,此刻见关宁铁骑势如雷霆,竟如全无再战之心,皆争先恐后,向门内涌去,一时间你踩我踏,不少黑衣士兵就此倒在自己人脚下。 不过如是一来,门内那白色堤坝也压力大增,数次被黑潮涌进城内,几乎就要堤毁人亡。但随着白色士兵前赴后继地扑上,虽然死伤惨重,但依旧将那股黑潮顶了回去。 关宁铁骑此时也已冲到了前阵,沿途之上黑色士兵倒地无数,有零星敌人四散逃窜,吴三桂也不理睬,率着部队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口的黑衣士兵陡然间感到身后杀意凌人,忙回头望去,只见关宁铁骑如银色的死神,正向着己方直冲而至,一时之间尽皆愣住,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眼看敌人就要被尽数全歼,忽听黑衣士兵中传出一个嘹亮叫声。 “别动手,我投降!” 吴三桂与秦良玉皆循声望去,只见在黑衣士兵阵中,张献忠双手高举,神色慌张,作出了投降姿势。 ... 正文 十三 胯下之辱 “打赢了!咱们快下去瞧瞧!”柳如是拍手蹦跳,兴奋地如小女孩一般,飞快地向着山下奔去。 吴三桂与秦良玉皆神情凝重地望着张献忠,比划手势,命手下士兵自四面八方将剩余黑衣士兵围拢起来。 “先尽数捆了,丢入地牢,再做打算。”秦良玉大声下令道。 张献忠颤颤巍巍地下令道:“大家莫要反抗,老老实实地听秦总兵的话。” 他周身士兵神情呆滞,麻木地应了一声,随即直直抛下手中兵刃,伸出双手,等待被俘的命运。 吴三桂所带关宁铁骑及秦良玉所率“白杆军”小心翼翼,凝神戒备,好不容易将尚有战力的黑衣士兵尽数捆缚。随后秦良玉走到张献忠身前,凝视于他,眉头紧锁,似深感烦恼。 吴三桂不明所以,上前问道:“秦总兵,此人已然束手就擒,为何还不将之拿下?” 秦良玉回过神来,向吴三桂拱手笑道:“原来是吴三桂吴将军,今日多亏你前来救援,不然我这满城军民只怕今日要尽数遭屠。关宁铁骑乃天下第一强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她指向张献忠道:“吴将军,不瞒你说,我正在思索如何处置这逆贼。” “如何处置?当然将他投入黑牢,交给皇上发落。难不成还要放了不成?”吴三桂奇道。 秦良玉笑道:“吴将军误会了,此贼杀我这么许多部将,我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怎能将之放了?我在想……是否将他一刀杀了了事。” “杀了?这怎么行?此人已然投降,而且又是朝廷要犯,定要带到皇上之前发落,怎能因一己之私仇而置军法朝廷于不顾?”吴三桂当即斥道。 秦良玉叹了口气,道:“吴将军远在边疆,自是不知这逆贼恶名。”说着话,她将吴三桂拖至一旁,低声道:“吴将军,此人以前外号叫作‘没遮拦’,最是卑鄙无耻,言而无信。曾数次向朝廷投降,但没过多久便会造反。最长一次投降曾坚持了一年时间,最短一次则刚逃出包围即刻就反。前两广总督熊文灿便是误信此人投降之言,以致被皇上打入黑牢,斩首示众。” 吴三桂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惊道:“秦总兵是怕此人……假意投降?” 秦良玉摸着下巴说道:“本来嘛,现在咱们将他绑了,严加看管,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但这逆贼同党众多,难保无人相救。万一再给他逃了出去,只怕咱俩都要遭罚。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人就地斩了,到时候上报朝廷,说是此人在攻城时不慎身亡,” 吴三桂身子一颤,面露犹豫。 便在此时,柳如是等人来到了城门之前,高声叫道:“吴将军!” 众关宁铁骑皆认出她来,是以并未阻拦,任由她穿过人群,来到了吴三桂面前。 “柳姑娘!你们刚到?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坏?”吴三桂满面笑容,上前问道。 柳如是满脸崇敬之色,望着吴三桂,开心地说道:“才没有呢!不过我刚才是与萧大师、鲁少当家、叶妹妹一同躲在山顶观战,看到吴将军大发神威,将逆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大获全胜,这才赶紧跑来向你祝贺”。 “吴将军,这位是……?”秦良玉见柳如是生得美貌绝伦,不由好奇,出言问道。 “容我介绍一下。”吴三桂正色敛容,向秦良玉道:“这位便是‘秦淮八艳’之首,才色双绝的柳如是柳才女。先前要不是她在公输家不顾安危,执意要求前来助你,只怕我们几个大男人现在还没商议出结果呢。” 秦良玉大喜道:“原来是柳才女,久仰久仰。我说我向公输家求助,怎么将纵横无敌的关宁铁骑叫了过来。原来是有柳美人替我求情。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吴将军这等盖世英雄也只有柳姑娘这等绝代佳人才能请得动啦。” 吴三桂在心上人面前大出风头,一时志得意满,蓦地生出一念,向柳如是道:“柳才女,刚才我正与秦总兵商量如何处置这逆贼之事,秦总兵力主将他处死,你意下如何?” 秦良玉略一皱眉,心道:“这吴三桂怎么这等多嘴?这事儿你我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这柳如是又不是朝廷中人,怎能让她知晓?” 柳如是吓得花容失色,道:“这等生死大事我可拿不定主意,还请吴将军与秦总兵商议定夺。” 吴三桂想了想,笑道:“秦总兵,我们就留张献忠一条命,我有一个办法,可叫张献忠声名狼藉,尽失人心,再也无人追随。” “哦,是何方法?”秦良玉好奇地问道。 吴三桂脸露高深笑意,大步走到张献忠面前,厉声道:“姓张的恶贼,我且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张献忠可怜巴巴地说道。说话时身形佝偻,神情惊慌,全不像一名意在天下的枭雄。 吴三桂陡然间声音变得趾高气扬,狞笑道:“想活?那就从这里爬过去!” 说罢,他叉开双腿,隔开两尺距离,堪堪能让一人爬过。 他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皆脸上色变,不敢相信吴三桂竟说出这番话来。 自古以来,便有“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说法,除了“天地君亲师”之外,男子汉绝不会向他人轻易下跪,更遑论自他人胯下钻过了。假如一人受了此等奇耻大辱,那必会与施辱者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现下吴三桂此等做法,张献忠除了一死,几乎再无其他选择。 谁知张献忠“扑通”一声,嚎哭着跪倒,嚷道:“我爬,我爬,请吴大将军饶小人一命,小人以后定不会再起反抗之心,永远听吴将军号令。”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吴三桂裆下爬去。 吴三桂故作惊讶地喊道:“唉唉,慢点儿,别撞到我的子孙根,那我可饶不了你。” 说话间,张献忠已然爬过了那数尺距离,来到了吴三桂身后,也不起身,调转方向,继续向着吴三桂不停磕头。 柳如是,秦良玉,关宁铁骑,白杆军皆神色严峻地望着这一幕,无一人心中有半分得意。在柳如是心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对张献忠生出一丝同情。 但张献忠手下的士兵却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地望着这一幕,仿佛眼前这奴颜卑膝之人与他们再无半分关系。 秦良玉不知为何,双手紧紧握拳,颤抖不已。同时面目隐藏于城墙投下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脸色。 “就这么了结了……?”萧贱此时也已赶到城前,目睹张献忠受辱的全过程,全然不敢相信这位古今第一军神韩信转世,身怀真武金身,纵横天下多年的八大王张献忠竟然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半点无反抗之能。 “胯下之辱?想不到韩信死而复生,居然又有此等经历。”鲁管仲站在萧贱身旁,低声道感慨道。 萧贱望着那磕头不止的韩信,心头陡然生出极大的不安。 只有他与鲁管仲知道张献忠乃是韩信转世,也只有他们知道韩信此刻是多么强大。 如此强大的一个人,居然甘愿身受胯下之辱,那他所图谋的事情,又会是多么可怕呢? 只怕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吧。 但萧贱此刻并不想多管闲事。 他自有算谋,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身份。 况且就算他说出张献忠身为韩信之事,也绝无人能信。于是他摇了摇头,高声道:“现下此地战事已了,管仲,柳施主,叶女侠,咱们回公输家吧。” “萧大师何必急着走?我等刚刚大获全胜,剿灭了自闯王高迎祥以来最大的逆党。现下正要举城庆贺这一场大胜,这等场面人生难得一见,不如留下,等过了今晚再走。”吴三桂大声笑道。 “正是。”秦良玉也是满面笑容,道:“诸位百里奔波,定是舟车劳顿。尤其是柳才女,这般娇滴滴的人儿,哪能吃得起连续奔波之苦?今晚你们就在遂宁城最好的酒家住下,一切费用我秦良玉包了。” “好!秦总兵,您是女中豪杰,一言九鼎,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兄弟们,大家今晚千万不要给秦总兵省钱!”吴三桂情绪高亢,放声大喊道。他手下关宁铁骑听得这番言语,也情不自禁地高声欢呼起来。 柳如是走到萧贱面前,柔声劝道:“萧大师,其实我也不想留下……但大伙儿都这么高兴……咱们就歇一晚再走……你看如何?” 萧贱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不忍驳人好意,自是你性子随和之故。但需知有些事情当需决绝,否则祸乱自生。不过反正我定会保得你平安,你就用你的双眼,去见识世间真正的邪恶吧。” ———————————— 就在吴三桂在城门前做出种种荒唐举动的当口,遂宁城著名的白雀寺中,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缓慢而显著的变化。 在张献忠围城的一日之前,有一位瘦小年幼的道姑,自白雀寺正殿走入,缓缓消失在黑暗的大殿之内。 ... 正文 十四 小庙大神 吴三桂及关宁铁骑长途奔袭,又大战了一场,胜利带来的兴奋劲一过,顿时感觉有些疲惫。 秦良玉察觉了这一点,笑道:“吴将军辛苦了,这便去休息吧!打扫战场这等小事便交由我的白杆军来处理。” 秦良玉的“白杆军”虽然名气不如孙传庭的“秦军”以及卢象升的“天雄军”,但也是当时一等一的强军。吴三桂早有耳闻,当即拱手道:“哪里的话,要不是白杆军誓死守城,只怕我关宁铁骑也无法立此大功,打扫战场之事怎能劳烦白杆军一力担当?我关宁铁骑也是责无旁贷。” 谁知秦良玉态度强硬,非要独自处理残局,吴三桂只道她是好意,便遵其安排,与萧贱、鲁管仲、柳如是、叶浮香等人一起向着遂宁城中最大酒楼走去。 秦良玉派了峨嵋剑侠吕玉郎充当向导,这吕玉郎在剑阁县曾拘捕过装成无角蛑的萧贱,江湖上也是位响当当的高手。适才曾守在秦良玉身旁,挡住了十余名敌人对秦良玉的攻击,此刻居然依旧精神奕奕,可见内功深湛。 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骑马徐行,吕玉郎兴致甚好,一路上向众人皆说遂宁城的名胜古迹,将导游之职当得似模似样。 行到中途,萧贱忽然被路边一座样子普通的寺庙吸引,于是上前问吕玉郎道:“吕大侠,这座庙倒也清净雅致,敢问有何名堂?” 吕玉郎哈哈一笑,翘起大拇指,道:“这位仁兄果然好眼光,这座寺庙乃是鼎鼎大名的白雀寺,其中有一典故,可说是四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贱好奇心起,恭恭敬敬地一鞠躬,道:“愿闻其详。” 吕玉郎环顾了一下四周,眼见众人都面露期待,于是呵呵一笑,道:“好,现下离酒店还有段距离,我就给你们讲讲白雀寺的传说。” 他清了清嗓门,沉声说道:“遂宁城中的白雀寺,传说中乃是观音浴火重生之地。 在那传说之中,许久以前,此地乃是一个国家,叫作“劫”。“劫”的国王名叫庄严,生有三名美如天仙的女儿,分别叫作妙玉、妙音、妙善。 三女渐渐长大,周边国家的国王都派人前来提亲,但三位公主对于谈情说爱全然不感兴趣,三人唯一全心投入的,便是诵经礼佛。 国王对三位女儿虽然百依百顺,但时间长了,便渐渐生出怨怼之心,成千上万次地劝说她们考虑亲事,但全然无用。最终国王一怒之下,毁去王宫内一切佛像、佛经、佛具,并规定任何人都不准在皇宫内念经,违者便要处斩。 三位公主听父亲颁布了这条法令,皆说道:“国王因贪生痴,因痴生嗔,三毒俱全,我等佛法浅薄,无法将他感化。今日起我等将离开皇宫,前往白雀寺居住,寻找真如本性。如能成就如来,再来点化国王。” 三女说走便走,在白雀寺定居下来。那白雀寺方丈畏惧国王,生怕引来祸端,便劝说三女离去。但三女向佛之心甚笃,坚决不肯离寺。方丈恶念蒙心,开始对三公主施加恶行。 初时,那方丈不过安排下粗重活计,令她们片刻无休。继而方丈开始变本加厉,随意打骂,施加酷刑。直到一日,方丈居然堕入魔障,想要玷污三公主纯洁的身子。 这时妙善站了出来,脱去粗布衣裳,露出早已伤痕累累的身子,对方丈说道:“你如当真欲念难抑,便让我来与你交媾,熄你欲火。但望你事后能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丈望着妙善美丽酮体上可怕的瘢痕,同时感受到了妙善舍身渡人的慈悲胸怀。霎时明白了自己所犯的罪孽,心头魔障尽消,至此大彻大悟,对三公主礼敬有加。 但三公主的苦难并未就此结束,国王知道了三公主的下落,开始逼迫方丈,要他将三公主赶走。但方丈宁死不从。国王神志竟然就此被魔鬼占据,开始放火烧寺。 他本以为烧了这白雀寺,三公主便再无去处,只能回宫。但谁知三公主居然全不畏惧,反而携手向着火势最大的正殿走去,在熊熊烈火中平静地等待坐化。 释迦牟尼见三公主心诚意坚,终于将三公主尽数救出,封为菩萨,其中妙善为观音菩萨,妙音为普贤菩萨,妙玉为文殊菩萨。三菩萨自此以后具有无边法力,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点化世人无数。” 吕玉郎骑着马,边走边说,待得故事说完,众人已来到了遂宁最大的“庆宴酒店”。这酒店原来店家早已外出逃难,此刻从厨师至小二皆由白杆军炊事官担当,吕玉郎进门吩咐了几句,那厨师便开始开灶生火,忙活起来。 由于关宁铁骑人数甚众,故厨师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整了二十几桌饭菜,众骑兵大吃大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便先行离席,在附近找了几间空屋,各自找床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吴三桂心情大好,与众骑兵推杯换盏,来者不拒,待骑兵尽数走光,他已喝了个酩酊大醉。酒壮色胆,他瞄着柳如是的眼神也渐渐炽热起来。 柳如是察觉到了这点,心中略感不安,但以前毕竟见惯了男人这般眼神,也不甚在意,东张西望,寻思着找个话题,将吴三桂注意力转移,等其睡意袭来,自己便可脱身。 她无意间瞥向萧贱,发现他将那狗头面罩往上推了一半,正端着个酒杯出神,也不吃喝,似乎心中有事。而且此刻他露出的下颌皮肤,苍白无须,甚是年轻,不由心中一动,笑道:“萧大师,您平时自称老衲,没想到这么年轻,估计还未至而立之年吧?” 萧贱手一抖,回过神来,忙拉下面罩,道:“老衲乃清修之人,平时无七情六欲,自是瞧着年轻。” 柳如是凝望于他,叹气道:“萧大师,我真想看看您面具下到底长什么样?我有种感觉……好像我很久以前就已认识您了。” 萧贱心道:“你得了柳敏诗部分记忆,自是认得出我,但万一你在此暴露我的身份,只怕要坏我大事。”于是他挺胸说道:“我与你那孪生姐妹相识,你自以为认识我,其实只是心中妄念,只消你姐妹重逢,此等妄念自会消失。” 柳如是摇头道:“不是的,我感觉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你我前世之时,我们之间便有一场缘分,我第一次与你说话时便察觉到了这点,这才放心地与你单独相会。” 萧贱不明所以,只觉麻烦,胡诌道:“众生凡投胎为人之前,都要经历十八世苦难,有时为虫豸,有时为猪狗,你我十八世之间或有交集,可能是一同身为他人盘中餐之时吧?” 柳如是淡淡一笑,再度露出忧伤神色,道:“那我们可算是生死之交啦!你还不肯给我看看你的脸么?” 萧贱正搜肠刮肚,想找些说辞来拒绝,忽然吴三桂一拍桌子,口齿含糊地说道:“对!兀那淫僧,你莫要装神弄鬼,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柳如是姑娘叫你怎样你就要怎样,再抗令不遵,当心我砍你狗头。” 柳如是大惊失色,道:“吴将军,你醉啦!不如让小二扶你去客栈休息。”她话音落下,一旁充当小二的白杆军士兵急忙上前,将吴三桂扶住。 吴三桂醉眼朦胧,用力一挥,将那小二推了个屁墩,大声道:“我才不要什么小二!”继而声音变得柔腻无比,道:“我要你。”说罢,他双手成爪,火急火燎地向柳如是扑去。 柳如是慌忙闪避,躲开了吴三桂这一扑,但吴三桂不依不饶,追着柳如是不放,柳如是无奈,只能与他绕桌兜起圈子来。 鲁管仲上前一步,挡住吴三桂,大声喝道:“呔!兀那吴色鬼,莫要如此猴急,丢了军队脸面。所谓君子好色而不淫,朋友妻不可欺,好色不如好德……” 吴三桂脸上闪过一丝疯狂,“刷”地一下拔出腰间长剑,笑道:“来来来,我这辈子还没杀过驸马,让我的宝剑好好尝尝皇亲国戚鲜血有啥不同。” 鲁管仲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就佩服你这种真小人,快言快语,敢作敢为,好,好,好,今日我还有事,下次奉陪。”一边说,一边翘着大拇指,一边向后退去。 萧贱暗骂一声,眼看吴三桂手持长剑,不停踢开桌椅,向着柳如是越靠越近,只好使出太极拳劲,向着吴三桂后脑隔空一敲。吴三桂登时两眼泛白,扑通倒地。数名小二趁机抢上,拉胳膊拽腿,将吴三桂往楼上客房拽去。 柳如是长舒一口气,慢慢踱到萧贱身前,感激地望向萧贱,道:“萧大师,您又救了我一次,算上先前路上帮我挡箭,以及公输家替我开导,已然对我有三次大恩了。小女子并非知恩不报之人,萧大师对小女子有何要求,小女子必无不允。” 萧贱“阿弥陀佛”一声,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施恩并不望报,柳施主无恙便可。” 柳如是忽而现出复杂神色,咬了咬嘴唇,凑到萧贱耳旁,悄声道:“萧大师,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与钱先生……并非真正夫妻……” ... 正文 十五 烟锁迷城 萧贱被柳如是这一番话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刚想详细询问,一转眼却瞥见鲁管仲与叶浮香均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于是咳嗽两声,道貌岸然地说道:“柳施主莫要说笑,况且……这是你家私事,老衲……生性端严,绝不会多管闲事,乱嚼舌根……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匆忙转身,急着要走。 柳如是自然知道此时说这些不妥,但此刻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非要找眼前之人说个明白。当下一拉萧贱衣袖,道:“萧大师,妾身心有诸多疑惑,还请借一步说话。”说完,她比了个手势,也不等萧贱答应,大步便向门外走去。 萧贱向鲁管仲使了个求助的眼色,却见鲁管仲一脸淫邪,坏笑不断。知道自己收徒不慎,不由唉声叹气,随着柳如是出门。 两人并不说话,前后而行。不多时来到一条小溪岸旁,柳如是停下脚步,面向溪水,俏立不动,等待萧贱上前。 萧贱无奈,只得走到柳如是身旁,呆呆地望着溪流出神。 此时正是初春,气温适宜,不湿不燥。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桃花香,入人心扉,沁人心脾,乱人心神,动人心魄。两人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并肩站立,任凭清风吹拂,小溪流淌,偌大的遂宁城中仿佛只剩两人。 许久之后,柳如是忽然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我在瞎想什么呀?萧大师对我并无兴趣,我怎会动这般心思。”说罢,她嘴角含着自嘲的微笑,连连摇头。 萧贱也不知如何搭话,依旧凝立一旁,自想心事。 柳如是自我开解一番,见萧贱依旧不语,蓦地下定决心,转身面对萧贱,低声道:“萧大师,关于之前我所说之事……的确是真的,我与钱谦益先生情同父女,并非真正的夫妻。” 萧贱摇了摇头,道:“此事与我无关,柳施主无需向我汇报。” 柳如是执着地说道:“有关系的,你听我说完。”她顿了顿,似略有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我与钱先生是因为身怀相同的使命,需要共同行动,这才假结连理,结为夫妻。彼此之间……虽互相关心,但并未有所逾矩。” 萧贱虽不想多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使命?” 柳如是忽然神色紧张,咬牙道:“我……我不能说,但我绝没骗你。”接着她伸出手,颤抖着摸上萧贱的狗头,道:“萧大师……你并非真的和尚?是吗?” 萧贱大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胡说,想我佛法深湛……怎会不是和尚?” 柳如是嫣然一笑,道:“别骗我啦,先前你说错了一句‘阿褥多罗三日三菩提’时我已经知道了,那时人多耳杂,我也不想揭穿你,便忍到如今再说。” 萧贱登时无语,暗想:“原来这柳如是也精通佛经,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柳如是继续说道:“你既然隐瞒身份,想必也有苦衷,我也不想逼问于你。但……我总觉得你便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只消见到你面具下的这张脸,我所有的梦境,一切的烦恼都将不药自愈。根本无需与我那个孪生姐妹见面。” 说到此处,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因此我做了个决定,只要你答应让我见到你的真面目,我便……嫁给你。” 萧贱心下一慌,几乎就要逃跑,但他随即镇静下来,心道:“萧贱,你已摆脱情念纠结,心中纤尘不染,又何需要畏惧此女请求?只需逢场作戏,将她骗至敏诗处真灵合一,使敏诗恢复至阳焚净之巅峰。就有十足把握对付剑啸宫宫主。但我此刻也不能答应的太快,免得惹她怀疑。” 想罢,萧贱叹了口气,道:“如是姑娘,你这般聪明,又生得这般美貌,我本没有理由拒绝你。但现下你我皆身份隐秘,你又不肯向我透露,万一将来是敌非友,你答应嫁我岂不是一句空话?” 柳如是眼神真诚,道:“我敢保证,你我绝不会是敌人。因为……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她眼见萧贱微微摇头,忽然一咬牙,道:“好,我说。”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四下的确再无旁人,这才凑到萧贱耳旁道:“你有没有听过武圣轩?” “武圣轩?没听到过。”萧贱面露困惑神色,说道。 柳如是忽然身子紧贴萧贱,将萧贱牢牢抱住,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做出亲密的样子,同时朱唇微启,轻声道:“不要动,这样方便说话,也不会有旁人听见……武圣轩……是一个由中原高手创立,为清国效力的组织。” “中原高手……却为清国效力?那岂不是汉奸?”萧贱皱眉道。 “不,武圣轩的目的……是为了消弭清明两国间的战事。现在清国强大,但阿哥们争权夺利,并非铁板一块。而明朝虽衰败,但雄狮虽老,犹有余威。两者间均无力将一方彻底吞并。武圣轩一方面使中原各势力不断内斗,削弱反清力量。另一方面不断扩大自己在清国的影响力,挑动各位阿哥之间的矛盾,使清国自顾不暇,如此一来,清明两国均无力对另一方发动战事,便可得保太平。”柳如是说道。 萧贱心中一凛,暗道:“这武圣轩行事……怎么与剑啸宫有些类似?” 柳如是接着说道:“我虽身为艺妓,地位卑微,但却不忍眼睁睁地看着战事频发,民不聊生。于是经钱先生牵线搭桥,加入了武圣轩。四处奔波,为武圣轩联络各种势力,以促使清国各位阿哥内斗。虽时日不长,但也为减少战事做了不少贡献。” 说完,她退后一步,离开了萧贱,道:“这下你已知我们是敌是友,可否将面具摘下来了?” 萧贱心道:“给她看看倒也无妨,难不成还会将她丑哭不成?”于是点头道:“好吧,你我的确是友非敌……不过在下相貌不佳,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说罢,他握住狗头两边,就要向上掀起。 就在他摘下狗头的一刹那,周身忽然升起浓厚烟雾,将一切隐藏于朦胧之中。 萧贱举目四望,发现这烟雾无边无际,似乎将整座遂宁城尽皆笼罩,同时极浓极稠,几乎如同实质一般,显然非同寻常。 “萧大师!萧大师!”柳如是显然慌了心神,尖叫起来。萧贱探明其所在,戴上狗头,伸手拉住她臂膀,沉声道:“莫怕,这烟雾并无毒害。我们先去找间空屋稍待,等烟雾散去,再与余人汇合。” 柳如是似乎害怕已极,伸手将萧贱手掌牢牢握住,踟蹰地跟着萧贱前行。 萧贱使出天眼神通,谨慎地探查周边情形,走了半天,并未发现白杆军及关宁铁骑踪影,只能找了一间空屋,探明其中确无异样,拉着柳如是推门而入。随后他关上门窗,防止雾气入内。 但是这雾气无孔不入,只消门窗中有些缝隙,这烟雾还是会慢慢渗入屋内,萧贱在屋内找了一圈,搜到了一些破布棉絮,将大部分门缝塞住,终于减缓了烟雾侵入的过程,但如此一来屋内空气变得极是闷热,房间也显得也晦暗无光。 柳如是坐在萧贱身旁,心神稍定,道:“萧大师,请问您的真名实姓是什么?老是叫你大师显得生分。” 萧贱不愿让她知道过多,于是道:“你就叫我藏獒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柳如是“扑哧”一笑,道:“藏獒,藏獒,这名字真可爱,那好吧,以后我便这么叫你。”说着话,她仿佛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萧贱肩膀,就此安静下来。 萧贱浑身不自在,将肩膀轻轻抬起,但柳如是仿佛睡着,一动不动。萧贱生怕她摔倒,只好任由她靠着。 “这烟雾……绝非自然之物,难不成是雪莲搞得鬼?义兄不是说剑啸宫不会参与此等战事吗?……是了,只消不闹得朝野震动,天下皆知,一般剑啸宫宫主也不会多管。此刻这烟雾使人目不见物,旁人自是不知此乃剑啸宫所为。”萧贱心中寻思道。 此刻他目不见物,周围又一片静谧,他的心思也变得活泼无比,很快又将思绪延续到了白雀寺的传说之上。 “这白雀寺是传说中观音重生之地,莫非是雪莲的老巢?假如真是如此,她在此冥想所聚集的灵气,当不会在那巫松林峡谷之下。万一当真冒出许多山海经中的怪物,我不但保护不了柳如是及管仲,只怕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他想到此处,又运起神通探了探屋外,依旧毫无异象。不由心下稍安,宽慰自己道:“不打紧,万一真的怪物数量众多,我便用阴阳雷亟带着大家跑路,想必也无人追得上我。” 忽然之间,远处迷雾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吼声,像是大象,又像是老虎,紧接着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很快两者皆没了声息。萧贱仔细探查,发现外界并无争斗迹象,不由怀疑自己刚才是否产生了幻听。 “刚才是什么声音?打雷了么?”便在此时,柳如是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子,声音含糊地嘟囔道。 ... 正文 十六 雾里看花 眼见柳如是被吵醒,萧贱这才确定适才那声响并非幻觉,只怕确有其事。 “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柳如是不知啥时候变了性子,见萧贱一言不发,居然用撒娇的口气问起话来。 萧贱自己也全然摸不着头脑,只好安慰道:“没事,也许真是打雷了。” 柳如是笑道:“你又骗我,假如打雷,怎么还会有雾?你不知道雷能够驱雾么?” “雷能够驱雾?”柳如是此话当真一语惊醒梦中人,萧贱心下一喜,悄然使用阴阳雷亟,找出雾气中的阴阳离子,促其相碰,只听“噼啪”一声轻响,萧贱眼前出现一道紫光,将一块雾气驱散。 柳如是瞪大眼睛看着萧贱,奇道:“藏獒,你会变戏法么?怎么还能够变出雷光?” 萧贱胡乱解释道:“这是鲁少当家给我的打火石,与平常江湖上所用的不同,发出的火花是紫色的。” “太好了,借我看看。”柳如是兴奋起来,伸手向萧贱怀中掏去。 “去去去,小小年纪,莫要玩火。”萧贱只觉柳如是柔软的身子压了上来,急忙语带双关地提醒道。 柳如是将他话语当成耳旁风,自顾自掏了半天,一无所获,当下嗔道:“这般小气,不理你啦!”说完,她假意生气,往角落里一蜷。 萧贱好不容易将她摆脱,正求之不得,心道:“有这位柳才女在一旁看着,实在无法专心制造巨雷驱雾,还是静候片刻,看看是否有转机。” 柳如是装模作样,等了半天,见萧贱视她如无物,不由当真生起气来,但转念一想,心道:“这藏獒似乎甚是年轻,说不定还是个雏儿,难怪不怎么敢跟我说话,想必是害羞之故,看来我还需主动一些,不然只怕他一天都不会理我。” 其实柳如是自己也是处子之身,不过身为顶尖艺妓,早已将如何应付各类男子烂熟于心,于是她做出绚烂笑容,轻轻移到萧贱身旁,柔声细气地说道:“夫君,你在想什么心事呀?” 萧贱听到那一声“夫君”的称呼,陡然间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双目冰冷如剑,向柳如是望去。 此时光线昏暗,萧贱又戴着头罩,柳如是自是看不清他的神色,见他有了反应,心下甚喜,愈加温柔地说道:“夫君,外面雾气这么大这么浓,不知要何时才能散去,看来你我今晚要在此过夜了。” 萧贱冷冷说道:“是谁叫你这么喊我的?” 柳如是听他语气不善,心里一惊,忙道:“没有,是我自己擅自这么叫来着……我想你之前已然答应给我看你面目,依照约定,我已嫁你为妻……你如不喜欢,我便不这么叫……” 萧贱森然道:“以后再也不许这么叫我,你可记住了?” 柳如是委屈至极,强忍哭泣,点头道:“是……妾身记住了。” 萧贱听她语带哭音,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一些,但适才柳如是那一声叫唤,令他忆起了他最不想忆起之人,差点要将他静如止水的心境打乱,这才出言呵斥,以防止自己越陷越深。 两人间再度陷入沉寂,柳如是缩在角落,额头深深埋于臂弯之间,身子微颤,显然正在抽泣。 萧贱心道:“如此对她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免得以后再遭情伤。”当下对柳如是视若无睹,不理不睬。 正在两人各怀心事的当口,忽然那半象半虎的吼声再度传来,不过这次声音已然大了许多,声音之响,振聋发聩,仿佛那发声之物就在左近。 柳如是陡然抬起头来,神色惊恐,颤声道:“是……是刚才吵醒我的声音。” 萧贱“嘘”了一声,刚想运起天眼神通探查,便听见沉重脚步声自屋前道路传来,直震得屋子微微摇晃,泥沙俱下。 柳如是双手捂口,再也忍受不住恐惧,像一只小猫一般蹿至萧贱怀中,抓着萧贱胸前衣物,瑟瑟发抖。 萧贱无可奈何,抬眼向窗缝中瞄去,只见一巨大的黑影藏于雾中,从自己藏身的小屋前走过,每走一步,整个遂宁城似乎都要抖上一抖,可见此物之体重之大。 柳如是也自窗缝中看到了这一场景,直吓得咯咯发抖,牙齿不停打架。过了片刻,几乎抖如筛糠。 萧贱只觉得她身子抖得不同寻常,一摸她额头及双手,皆一片冰冷,再一摸脉搏,更是细速无比,知道这是过于紧张,近于休克之症。忙暗叫一声:“分!”使出至阳之力,令身子微微发热,将柳如是轻轻抱住。 柳如是之前遭萧贱恶语相向,早已心凉半截,再加上受那雾中怪物惊吓,更是如坠冰窟。本已手足厥冷,意识模糊。此刻受热力加身,仿佛一下子浸入到热水之中,全身舒适无比,稍稍睁眼,发现那藏獒正抱着自己,周身热乎乎的,似在为自己取暖,心下一宽,想到:“他并没有讨厌我。”于是放下心来,嘴角含笑,甜甜睡去。 萧贱待那巨物走远,略一打量柳如是,发现她面色安详,呼吸平稳,知道无碍。于是将柳如是轻轻放在地上,悄然出门,来到远处,暗暗探查此地阴阳动向。 如是探了片刻,他已有计较,潜运神功,将阴阳雷亟的内力扩散至周身雾气之中,过不多时,方圆五里内的雾气皆隐隐发出紫光。 他准备就绪,蓦地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阴阳化雷!”陡然间双手一合,霎时间,一股紫色光球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去,将雾气尽数驱散。继而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股清香,如雷雨过后的街道,旭日初升的森林。 他一闪身,回到先前藏身的木屋之中,躲避雪莲随之而来的侦查。 他并不担心刚才那一击暴露自己,只因他这阴阳雷亟从古至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中和阴阳之法雪莲也从未见过,决计想不到是他所为。 他坐在柳如是身旁,望着柳如是天真无邪的睡脸,心中一动,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在子午谷的两界村中,他刚刚以阴阳雷亟将所有阴气中和,空气中弥漫着相同的清香,四周也充满了相同的宁静。 身旁也睡着同样美丽的少女。 他仿佛回到了那开心甜蜜的时光,找回了那许久不曾有过的感情。于是他顺着睡意,沉沉进入梦乡。 柳如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身上盖了一件白袍,正是那藏獒之物。她心中陡然一阵失落,忙跑到屋外,四下张望。 只见此时那漫天大雾已然散去,阳光明媚,春寒料峭,街道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仿佛昨晚发生之事便如一场梦境。 她握着那件白袍,心中闪过一念:“也许今后再也不能与那藏獒见面了。”想到此处,她忽然悲伤得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滴。 ———————————————— 时间回拨到那雾气骤起之前,鲁管仲眼看萧贱被柳如是拖走,心中起了恶作剧念头,立时便要隐去身形,前去偷窥。 他刚想有所行动,叶浮香忽然说道:“少主,你今日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鲁管仲叹了口气,道:“小姨,姐夫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外出侦查一番,你在此等候,不得妄动,知道了吗?” 叶浮香摇了摇头,神色坚决地说道:“我身为您的护卫,绝不可离开您半步,您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鲁管仲面露难色,讪讪笑道:“难不成我去如厕洗澡,你也要跟着我不成?小姨,不要这么死板,似你这等碧玉年华,就要活得潇洒自在一些,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叶浮香甚是固执,道:“不行,万一你如厕时掉坑里了,或是洗澡时淹死了?我怎么向胧月和当家交代?你若要如厕洗澡,我也跟着,大不了闭着眼睛不看。” 鲁管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道:“怎么说话这般不吉利,跟你姐姐一模一样……那我问你,假如你要如厕洗澡,那怎么办?难道也要我跟着不成?” 叶浮香涨红了脸,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少主可放心,浮香擅长忍耐,便是一天不如厕也不要紧。万一当真忍不住了……只能请少主在一旁稍待了。”她眼见鲁管仲露出捏鼻的动作,不由羞红了脸,道:“不,少主可离远一些,等我清洗干净……” 鲁管仲笑道:“你要我躲在一旁,我自是求之不得。”话一出口,眼见叶浮香越发娇羞,不由心下后悔,暗道:“他是你的小姨,你怎可轻薄于她?鲁管仲,你越来越不成话了。” 正自责间,母虫忽然出声道:“主人,有异状!” 鲁管仲知道母虫感觉敏锐,言出必中,当下问道:“有何异状?” 母虫忽然身颤不止,道:“这座城……我们出不去了。” 鲁管仲大吃一惊,刚想细问,便看见无边雾气涌起,将一切事物吞没。 ... 正文 十七 执子之手 “出不去了?你给我解释一下?”鲁管仲急道。 母虫道:“城内全是烟雾,城外烟雾更浓,不知道范围多广,而且其中似有异物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只怕便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鲁管仲愁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进酒楼内躲躲,看这烟雾何时散去,届时再做打算。”母虫道。 鲁管仲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小姨,你在何处?” 前方传来叶浮香的声音,似乎已离鲁管仲极远,但自这烟雾升起没过多久,不知她是如何奔了这么许多距离。 鲁管仲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她是零姐唯一的妹妹,我可不能让她出事。”想罢,一边高声呼喝,一边向着叶浮香方向寻去。 但是叶浮香的声音忽远忽近,而且方位变幻莫测,仿佛有意跟自己捉迷藏,鲁管仲心下着恼,嚷道:“小姨,你站定位置,莫要移动,随时回应我的呼喊,我过来找你。” 叶浮香的声音再度传来,几乎细不可闻,便如躲在被子里发出似的,鲁管仲心知有异,急忙停下脚步,口中吐出火蚕丝,使之散落在地。随后向母虫下令道:“我一边走,你一边向地上分泌火蚕丝,看看这火蚕丝是否是一直线。” 母虫欣然允诺,依言行事,鲁管仲便向着适才叶浮香发声所在走去。 他在雾气中全然不可见物,只能摸索着行走,故走得极慢,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母虫忽然说道:“主人,你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我这火蚕丝已然绕着酒店转了两圈了。” 鲁管仲大惊,气道:“你怎不早说?”忙再度出声呼唤叶浮香,但此刻叶浮香再无动静,鲁管仲急得满头大汗,向母虫求恳道:“火蚕祖宗,你不是感觉敏锐吗?快帮我想想办法。” 母虫道:“主人,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只能凭你的感官以及火蚕丝探路,现下你等于双目全盲,之前又未在你小姨身上布下蚕丝,你叫我如何帮你?” 鲁管仲心中如似火烧,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连零姐的妹妹也保护不了?” 母虫道:“主人,现在这雾里没啥危险,咱们找间房子躲避就行,等雾散去,你自会找到你那小姨。” 鲁管仲无奈,只好听母虫指挥,向那酒店走去。 便在此时,那如同象吼虎啸的声音自远方传来,紧接着一男子发出凄惨叫声,将宁静打破,久久在雾中回荡。 鲁管仲大惊失色,道:“你不说没危险吗?那这又是什么声音?” 母虫似颇为苦恼,道:“我的预感一向很准,莫非这次失灵了?” 鲁管仲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事,在脑海中说道:“母虫,你再撒下火蚕丝,我要向正前方偏右走两步,你看看我走得对不对。” 母虫应了一声,鲁管仲定了定神,向右前方缓缓走了两步,母虫立即叫了起来,道:“错了,错了,你这第一步走到了左前,第二步又往左后退,我那火蚕丝现下打了个折,全不是一条直线。” 鲁管仲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懂了!” 母虫奇道:“主人,你懂了什么?” 鲁管仲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八阵图?” 母虫道:“听说过,这是诸葛亮的阵法呗。” 鲁管仲耐心地说道:“正是,传说这八阵图以伏羲八卦为基础,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分为八门,如人身在阵中,每走一步,所在方位都会发生变换,你要往左,其实往右。你要往前,其实往后,当真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刚刚我们所做实验,与身处八阵图中的情形一模一样。想必这巨大的迷雾中定暗合八阵图之理,故先前我们找寻小姨,反而越离越远,想往前走,反而原地打转。” 母虫想了想,道:“即便你猜对了,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能破解这阵法不成?” 鲁管仲摇头道:“我自是不能破解阵法,但我当年为了对付李道一,曾研究过这八阵图,知道其原理乃是以阵中景观,迷人双目,使人判断失常,难以定位。现在这雾气似乎白茫茫的全无分别,但其实雾气形状深浅皆变幻无方,处处不同,以之欺骗我的双眼,使我晕头转向。故我可有办法不被这雾气所迷。”说罢,他扯下一片衣裳,将自己双眼蒙住,继而掏出火蚕追魂筒,向着前方射出一道火蚕丝,道:“母虫,现在我目不见物,由你沿着火蚕丝来引路。” 母虫登时领悟,出言指点,鲁管仲由于瞧不见雾气,所踩方位再无偏差,终于沿着直线走出了百米,来到了街道尽头。 母虫道:“现下你虽已能在此雾中行路,但依旧不知你小姨下落,如何寻她?” 鲁管仲闭目回想了一阵,道:“先前大雾骤起,小姨定是心下着慌,到处乱走,以至于离我们较远。不过那时不到半柱香时间,她最多也走了就百丈距离。” “之后我俩互相循声而行,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但我实是在原地打转,故其实只有她一人在移动,粗粗估算,最多也就两百丈。” “尔后我叫她莫要移动,而她一向对我言听计从……” 母虫突然插嘴道:“她对你言听计从吗?我看不见得,我看是你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鲁管仲怒道:“莫要插嘴,小事上我听她的,大事上她听我的。”随后他又沉思了一会儿,继续分析:“她听了我的指示,原地不动,但这雾气实在太重,她生怕其中藏有危险,只能找地方躲藏再说。而她又怕我找不到她,定不会躲于房屋之中……只怕是另有藏身处。” 母虫道:“对了,她那时发出的叫声虽细,但显然并非自屋内发出,而是躲在什么东西之中。” 说到此处,一人一虫皆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两者异口同声地说道:“草垛。” 此时正值初春,大街上到处都是堆起的草垛,穷苦百姓以之生火取暖,或是堵塞门窗防寒。现下百姓皆已撤离,这草垛却留了下来。 “但为何之后你叫她她又不应?”母虫愁道。 鲁管仲想了想,忽然身子发颤,道:“只怕她看到了什么东西,故不敢高声应答。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她。” 经过一人一虫这番推理,两人对如何在这迷雾中行路已成竹在胸,当下两人依着母虫记忆中叶浮香最后发声的方位寻去,走了约两百丈距离,鲁管仲悄然放缓脚步,以火蚕追魂筒向四周射出蚕丝,以探寻有无草垛。 如是搜了一盏茶时间,鲁管仲并无收获,但也知四周并无异物,当下深吸一口气,刚想呼叫叶浮香的名字,忽然那虎象之声再度传来,鲁管仲扯下眼上破布,循声望去,只见眼前的遂宁大雾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高约百尺,身宽体阔,脚步沉重,正行动迟缓地向着鲁管仲方向走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气魄极是惊人。 鲁管仲脑海中陡然闪过那苍岩巨人形象,直吓得魂不附体,眼看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再也顾不得遮眼,东奔西窜起来。 但这几番乱跑,他越发也搞不清方位,明明想要远离那黑影,反而离那黑影越来越近。他手忙脚乱,不知踩到了什么,“哗啦”一声,跌入了一个水坑之中。 眼看他就要丧生于那黑影脚下,忽然他右手被一光滑细腻的小手握住,接着那手用力一扯,将他拉进一团柔软干燥的草堆之中。 他转头一看,只见叶浮香浑身发抖,似惊魂未定地向他凝望,同时她的玉手正牢牢抓着鲁管仲右手不放。 鲁管仲心中大定,捏了捏她的小手,对她救命之恩表示感谢。 这一捏之下,鲁管仲立时察觉不对,只因叶浮香手上滑溜异常,却又极是粘腻。鲁管仲心中一凛,刚想将手抽回,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急忙靠近一看,只见叶浮香胸口,手上全是血迹。其中部分凝成血块,显然流出已有些时候。同时叶浮香的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斑,看起来像是鲜血喷溅所致。 鲁管仲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扯开叶浮香胸前衣物,细细查看,所幸叶浮香身上并无伤口,看来这血迹并非是她流出。 “小姨……你这些血……是从何而来?”鲁管仲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 叶浮香惨然一笑,紧接着双目紧闭,向后便倒。鲁管仲抢上前将她抱住,急忙探她鼻息,摸她脉搏,所幸两者一切正常。接着他连声低呼,她却毫无反应。 鲁管仲就这么躲在草垛之中,怀中抱着染血少女,耳听着惊天动地的脚步之声,只觉自己仿佛身处雷暴中心一般。 ... 正文 十八 纵虎归山 柳如是只道自己被萧贱抛弃,正自怜自艾,忽然身后传来一人声音,道:“如是姑娘,你睡醒了?” 柳如是忙转头望去,只见萧贱站在她身后,头罩掀起一半,露出一张嘴,正拿着一块咸肉大嚼。 柳如是惊喜不已,但随即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还戴着这劳什子狗头?不是答应给我看脸了吗?” 萧贱嘴里塞满肉块,语音含混地说道:“优待时间已过,老衲改变主意了。” “你……言而无信!”柳如是气得身子发颤,指着萧贱斥道。 萧贱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老衲有要事在身,可不能拖家带口,再说了,老衲昨晚救了你性命,言而无信之事便算扯平吧!”说罢,他随手将一块腌肉向柳如是扔去。 柳如是一巴掌将腌肉打开,粉脸含怒,道:“你这酒肉和尚,你不给我看脸,我就把你假和尚的身份告诉秦总兵。” 萧贱哈哈一笑,道:“正好,老衲也有一个关于武圣轩的消息要告诉秦总兵,不如咱俩同去。” 柳如是顿时语塞,心中气苦,不由就地一蹲,掩面大哭起来。 萧贱心道:“早也哭,晚也哭,当真和敏诗前世性子一模一样。”于是走到柳如是身旁,轻声道:“这样吧,等你见了你孪生妹妹,发现依旧难以摆脱那梦境,我再给你看我面目,如何?” 柳如是抬起头来,说了句:“我不要见她。”随即继续埋头痛哭。 萧贱奇道:“姐妹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啊?你为何不肯见她?” 柳如是再抬起头,道:“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见她,我也知道她不想见我。” 这次轮到萧贱无语,伏羲在他脑海中讥笑道:“你费尽心机,想要令炎帝真灵合一,可惜人家并不领情,不如顺其自然吧。” 萧贱摇了摇头,咬牙道:“事到如今,唯有牺牲色相了。”说罢,他向柳如是说道:“如是姑娘,假如你答应去见你妹妹,我便给你看我面目。” “当真?”柳如是立即破涕为笑,站起身来,拉着萧贱手道:“好,我答应你,你快把狗头摘下来。” 萧贱叹了口气,伸手扶住狗头两侧,慢慢向上掀起。 柳如是瞪大妙目,一眨不眨地望着萧贱,只见萧贱下巴先露了出来,接着是嘴巴,鼻子……眼看就要露出双目。忽而远处传来一个高亢叫声,道:“藏獒大师,柳姑娘,我找了你们老半天,原来你们躲在此处。” 萧贱长舒一口气,道:“是吴三桂来了,下次再说。” 柳如是气得直跺脚,恨恨说道:“明明就差一点,只要稍稍抬手就行,你耍赖!” 萧贱得意一笑,套好狗头,转身向吴三桂走去,高声回应道:“吴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吴三桂骑着军马,身后跟着那百余名骑兵,快步走到萧贱身前,神色狐疑,道:“藏獒大师,柳姑娘……你们昨晚……一直单独相处?” 萧贱刚想说话,柳如是忽然飞奔上前,一言不发,将手递给吴三桂。 吴三桂不明所以,眼见柳如是满脸泪痕,双眼红肿,衣衫凌乱,精神萎靡,登时心中疑窦丛生,颤声道:“柳姑娘……这和尚……对你做了什么?” 柳如是不答,脸色阴沉,短促有力地吐出一句话:“拉我上马。” 吴三桂醒悟过来,握住柳如是纤手,用力一拉,柳如是借势翻上马背,看也不看萧贱一眼,向吴三桂道:“走,我们去向秦总兵辞行。” 吴三桂感受身后柳如是那柔软的身躯,心怀大畅,再也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声清喝,策动马匹,向着秦良玉兵营奔去。 萧贱摇了摇头,慢慢踱步,跟着大部队的脚印前行。 吴三桂奔了约数里,来到遂宁东门前,发现昨天遍地的敌人已然不见,城门也已修缮完毕,除了城墙上的刀刻斧痕,一切战争的印记皆已荡然无存。 他刚想求见秦良玉,忽然一名白杆军将领走到他身前,神情惊讶地说道:“吴将军,秦总兵正到处找你,你怎么到了此处?” 吴三桂皱起眉头,道:“我来此向秦总兵辞行,秦总兵找我有何贵干?” 那白杆军将领神情忽然变得极是紧张,道:“您不知道昨晚发生之事?”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我昨晚喝了点酒,睡得昏昏沉沉,啥事也不知道。” 那将领立即正色道:“那您请随我来,我带你去找秦总兵。”说罢,他跃上身旁一匹军马,向着城西奔去。 吴三桂满心疑问,但见那人走得慌张,也不好细问,扭头向柳如是道:“柳姑娘,看样子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 柳如是淡淡说道:“无妨,妾身自是奉陪吴将军到底。” 吴三桂心下一喜,忙调转马头,向着那白杆军将领方向奔去。 奔了一里路,只见萧贱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吴三桂叫道:“藏獒大师,稍等片刻,秦总兵有事要找我们。”刚想叫手下捎上萧贱,柳如是忽然冷冷说道:“不要管他,让他自己走路。” 吴三桂不知柳如是为何突然间与这和尚有了这么大仇,但美人有命,怎能不从?只好将萧贱置之不理,策马奔过。 萧贱知道此乃咎由自取,怪不得柳如是,只好苦笑一声,转身跟上。 吴三桂又奔了一阵,来到了一道铁门之前,只见门口站着秦良玉以及许多白杆军士兵,均神情严肃,气氛凝重。地上躺着一人,身上蒙着白布,似乎已然死去。 吴三桂心知不妙,急忙翻身下马,扶下柳如是,快步奔到秦良玉等人身前,拱手道:“秦总兵,末将昨夜饮酒过量,不知军中发生如此大事,还请秦总兵责罚。” 秦良玉抬头看看她,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事不怪你,是我叫你们饮酒庆贺的。要怪就怪我思虑不周,轻敌大意,以至于……以至于……”说到此处,秦良玉竟然双目含泪,难以为继。 “以至于什么?”吴三桂焦急问道。 秦良玉定了定神,咬牙道:“以至于让张献忠那厮以及他的爪牙尽数逃出牢笼,还杀了吕大侠……” “什么?”她此言一出,吴三桂以及柳如是皆大吃一惊,眼睛望向地上那人。只见那人虽身蒙白布,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吕玉郎的形貌。 “是什么时候的事?”吴三桂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他知道事态已极是严重,假如崇祯当真知道张献忠在自己及秦良玉手中得而复失,只怕自己两人皆要人头不保。 秦良玉定了定神,说道:“是昨晚的事,正是那大雾锁城之时。” “大雾锁城?”吴三桂闻言一愣,不由向着旁人投去询问的目光,见众人皆频频点头,急忙道:“是啊……大雾锁城……这般大雾,贼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实他睡得如同死猪,连昨晚巨影那般动静都没将他吵醒,更何况这无声无息的大雾。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再向秦良玉问道:“秦总兵,张献忠那恶贼虽然逃跑,但他的恶党已被我们歼灭得七七八八,估计再也难以为恶了吧?” 秦良玉再叹一口气,霎时愁容满面,说道:“不瞒你说,昨天我率白杆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他的手下虽尽数倒地,但死伤却不惨重,尚有五千余人存活,我一时心软,未将他们处死,而是关进了黑牢。谁知竟养虎贻患。” 吴三桂顿时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满脸震惊地问道:“五千人……全数逃了?怎么可能?他们昨日明明中了三眼神铳轰击,就算不死也是残废……难道他们都是妖怪?” 秦良玉懊恼地说道:“我昨天看他们的确一个个都伤得极重,全无还手之能,这才放心将他们关押,谁知……” 吴三桂听到此处,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似乎便要摔倒,秦良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低声道:“吴将军,借一步说话。” 吴三桂捂着额头,微微颔首,秦良玉将他扶至一旁,轻声道:“吴将军,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吴三桂惨然一笑,道:“秦总兵,末将心乱如麻,实在无法判断,还请秦总兵自行定夺。” 秦良玉道:“幸好昨日我未上报皇上,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吴三桂心里一个激灵,望着她说道:“此话怎讲?” 秦良玉压低声音,以极为慎重的语气道:“此事现可大可小。如果我们据实上报,说昨日我们两军联合,将张献忠及手下尽数捉拿,但因为我粗心大意,你灌满黄汤,导致饿虎归山,那皇上必然饶不了我们。” “那你的意思是……?”吴三桂若有所悟地问道。 秦良玉继续道:“假如我们换个说法,就说张献忠昨日率军攻打遂宁城,在我们两军夹击之下大败亏输,死伤惨重,逃得不知去向,而我们则担心百姓安危,未能赶尽杀绝。如此一来,皇上定龙颜大悦,你我皆有封赏。” 吴三桂一听,微一犹豫,立马说道:“末将唯秦总兵马首是瞻。” ... 正文 十九 鬼蜮人心 秦良玉听吴三桂这般说法,摇头道:“吴总兵,你没懂我的意思,我虽然军阶在你之上,但在此事上你我是合作关系,并无上下之分,我要你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关于如何将此事上报给皇上,你选择哪一种说法。” 吴三桂陡然一阵哆嗦,望向秦良玉,只见秦良玉面色平静如常,丝毫不见半分紧张。他左思右想,蓦地一咬牙,道:“好,我希望秦总兵上报皇上,就说我等将张献忠赶跑,但并未将其抓获。”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法。”说完,她瞥了一眼远处众人,接着说道:“只是此事目睹之人甚众,我可保证白杆军绝无人泄密,不知关宁铁骑怎样?” 吴三桂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手下皆对我爱戴无比,绝不会出卖于我。” 秦良玉忽然声音变得冷酷无情,道:“那你一同前来的同伴怎样?你敢保证他们绝无泄密可能么?” 吴三桂心中一凛,望向柳如是,只见她形单影只地站在一旁,似乎甚是落寞。而鲁管仲、叶浮香、萧藏獒均未到来。 吴三桂咽了口口水,道:“我……去劝劝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秦良玉会心一笑,道:“吴将军,我知道你是位英雄,而且是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但此事事关你我性命,假如当真有泄密之虞,你又不肯当机立断,那就莫怪我刀下无情了。”说罢,她倏忽起身,若无其事地向原来所在走去。 吴三桂也随之站起,神色木然地走向柳如是。 柳如是见两人回来,忙道:“秦总兵,吴将军,现在时候还早,昨晚这么大雾,想必张献忠也跑不远,你们即刻派出军队,于城周搜寻,说不定能将他抓回来……” 吴三桂与秦良玉互换了一下眼色,由吴三桂道:“如是姑娘,你听我说……那张献忠昨天并没有被我们抓住,我们抓住的那个是假的……” 柳如是一愣,道:“假的?可是他那么多手下都愿意听他的话,怎么可能是假的?” 吴三桂还待再劝,忽然耳旁传来一个声音,道:“什么真的假的?可否告知老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狗头的男子挤开关宁铁骑,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似乎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并未让他觉得奇怪。 柳如是一见到他,立马扭过头去,咬唇不语。 吴三桂勉强一笑,道:“藏獒大师,我们正在商讨军机大事,你身为方外之人,还是莫要参与了。” 萧贱摇摇头,道:“吴将军,你这可就说错了,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衲此行是为了讨伐张献忠而来,只消是与张献忠有关之事,老衲皆有权知晓。柳才女刚才说什么是真是假,莫非昨晚抓到的张献忠是假的?” 吴三桂长出一口气,暗道:“算你识相,要不我就不得不杀你灭口啦!”于是做出遗憾的样子,道:“的确是假的,要不哪会轻易投降?昨晚秦总兵识破了他的伪装,便将他一刀杀了。” 萧贱鞠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秦总兵勇猛果敢,果然不负女中豪杰之名。” 柳如是哪懂这些人心鬼蜮?不由蹙眉说道:“刚才不是说逃了吗?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忽听耳中传来萧贱声音,道:“莫要多话,免得惹来杀身之祸,现在你顺着我的话说,说不定还可保命。” 接着便听萧贱大声说道:“阿弥陀佛,柳施主定是吓得傻了,这才是非不分,诸位,待老衲相劝于她。”说罢,一拉柳如是衣袖,向一旁走去。 吴三桂心道:“这藏獒妖僧倒也是老江湖,估计猜到了几分真相,知道服从我们便有活命希望。也好,这藏獒口才甚佳,由他相劝如是,总比我亲自动口有效得多。”想到此处,他瞥向秦良玉,发现她面露微笑,似乎也颇为满意。 萧贱之前早已用天眼神通探听到了众人对话,猜出了秦良玉和吴三桂打的算盘。原本他并不想露面,但见到柳如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只好出言打断,将她救下。 他拉着柳如是,远离众人,低声道:“你怎么这般愚笨?险些又要自掘坟墓。要不是我,这几天你都要死好几回了。” 柳如是红着脸,恼火地说道:“是啊,我是笨,信了你的鬼话,连自己身份都暴露了,却连你到底长啥样都不知道。我这般蠢人,本不应该活在世上。现下你却不辞辛劳,数次救我性命,你说你是不是贱骨头?” 萧贱心道:“萧藏獒,贱骨头,果然好生般配。”这般想着,嘴上却道:“好啦好啦,不要赌气,等下无人之时,我定让你好好瞧个够,现在你听我一言,莫要纠缠张献忠逃跑一事,不然我可没空天天救你。” 柳如是一听,登时脸现喜色,但随即脸色一沉,道:“你信用不佳,我不相信你,要不你留下什么贵重之物,以证明你会遵守诺言。” 萧贱心觉麻烦,暗想:“我又有什么贵重之物了?嗯……我小时候身子多病,义父给我请了一道保命符箓,天天贴在我头顶之上,日晒雨淋,倒也不曾损毁。只是长大后身子安健,那符箓就不知所踪,估计在嘉马县老家之中,我想想……那符箓到底长什么样来着?” 他被柳如是随口一句话勾起了回忆,此刻居然呆呆出神,追忆起那道符箓模样来。 柳如是见他忽然发呆,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出言呵斥,突然间,萧贱面前金光闪动,一柄小巧的符箓短剑出现在两人中间。原来萧贱冥思苦想,不小心用上了凭空铸剑之法,将脑海中的符箓画在了短剑之上。 柳如是惊喜地叫了一声,道:“好可爱!接着她将那短剑拿在手中,反复打量,道:“这柄剑就先放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给我看脸,我什么时候就还给你。” 萧贱看了那短剑几眼,心道:“对了,便是这道符箓。看来我记心甚佳,这么久远的事物居然记得分毫不差。”于是他装作心疼的样子,唉声叹气道:“好吧,这柄剑是我义父留下的,还望你善待于他。” 柳如是开心已极,不再计较萧贱耍赖之事,向萧贱做了个鬼脸,不停抚摸那短剑,显得喜爱异常。 萧贱将那符箓还原之后,霎那间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一位多年好友一般,再欲回忆那符箓模样,却半点也记不起来。不由后悔将那短剑交给柳如是。 ———————————————— 血龙门的圣火殿上,萧颜正与令狐九剑商议起兵大事,忽然萧颜身子一颤,继而面露喜色,颤声道:“他……终于做到了?” 令狐九剑奇道:“萧右使,何事如此惊慌?” 萧颜摇了摇头,正色道:“没事,想起一棵多年前随手栽下的柳树,想必今已绿盖成荫矣。”说罢,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神态写意已极。 ———————————— 就在柳如是向萧贱手中勒索那短剑的当口,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呼,众人顿时被那声音吸引,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骑正向着众人奔来,马上骑士一边跑,一边呼救,似痛不欲生。 秦良玉脸上变色,大叫一声:“蒲希?”当下推开众人,向那骑士快步奔去。 她很快便来到那骑士身前,那骑士强撑一口气,狂奔至此,已然油尽灯枯,蓦地一松手,自马背上翻下,滚落在地。秦良玉跪在他身旁,伸手将他扶起,枕在自己腿上。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那骑士面色发青,双目圆睁,气喘如牛,赫然便是秦良玉身旁另一位高手,迦楼罗寺武僧蒲希。 秦良玉眉头紧锁,出言问道:“蒲希,我不是派你带人去城外搜捕几名逃跑的叛党吗?怎么这般狼狈?” 那蒲希喘息道:“秦总兵,千万……千万不要出城。城外……城外全是迷雾……浓得看不清路。我们一千名兄弟……全都在城外……回不来了。” 秦良玉似心下颇不耐烦,道:“区区雾气,最多使人迷路,焉有回不来之理?等雾气转淡,再去派人接应便是。” 蒲希陡然间神色惊恐,道:“不可,不可……那雾里有些什么东西,会吃人……杀人……我带出去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没了声息……等我发觉之时,只剩我一个人,怎么呼喊都没人回答……我慌不择路……胡闯乱闯……总算我佛慈悲……让我活着回来。”说完这话,他头一歪,没了声息。 秦良玉摸了摸他脉搏,高声叫道:“来人啊,将蒲希带下去救治。”话音落下,她身后立刻走出四人,将蒲希抬上马,向着军营奔去。 吴三桂困惑地望着秦良玉,道:“秦总兵,他说的可是真的?” 秦良玉眉头紧锁,道:“我今早的确派他去搜查……那少量逃犯。至于他所言是真是假,还需到城墙上去看看方知。” ... 正文 二十 睡梦美人 秦良玉带着众人登上城楼,远眺城外情景。 城墙之外果然已然陷入无尽大雾之中,目力所及,尽是翻翻滚滚的雾气,甚至连大地也遁去形貌。这雾气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化成各种形状,有的似人,有的类兽,有的又宛如山石,有的则莫可名状。 众人如身处山巅,俯瞰云海,心中震撼莫名,又感到阵阵战栗,似乎这雾中隐藏着什么,正舔牙磨爪,等待猎物上门。 吴三桂困惑地问道:“这烟雾如此广泛,为何城内却半分没有?” 的确,这烟雾以城墙为界,泾渭分明,在墙外难见寸许之外事物,而在墙内却一切都纤毫毕现。 众人皆皱眉苦思,一时无人回答吴三桂问话。萧贱心道:“要不是我以雷驱雾,只怕你们现在还寸步难行呢。不过……估计雪莲也不愿再以烟雾笼城,不然她尽可使城外烟雾向城内蔓延。” 众人想了半天,不得索解,秦良玉叹息道:“这般大雾,看来今日是散不去了,等会儿我派人去西南北三面城墙巡视一圈,看看是否皆如东城一般。大家左右无事,回屋休息去吧。” 众人均无异议,各自点了点头,刚想随着秦良玉下楼。柳如是忽然焦急地说道:“慢着……鲁少当家与叶妹妹呢?” 她话音落下,众人皆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这两人的确已许久未见。 萧贱挠挠头,心道:“这会儿诸事纷杂,我竟然把我徒儿给忘了。不过不打紧,鲁管仲虽武功全失,但有火蚕附体,人又机警,应当无碍。” 吴三桂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如是姑娘,你莫要担心,昨晚雾气这么大,他俩也无法外出,定是躲在哪间屋里睡大觉呢。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他们已经在酒家等我们吃饭啦。” 柳如是沉思片刻,陡然间想起一事,身子发抖,牙齿打架,颤声道:“他们……因为雾太大……所以出不去?” 吴三桂奇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柳如是摇了摇头,面色惊恐地说道:“我不是说鲁少当家……我是说张献忠。” “什么?”吴三桂及秦良玉闻言大惊,吴三桂上前一步,厉声说道:“昨天抓住的张献忠是冒牌货,你再听不明白,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如是压下惧意,沉声说道:“吴将军,此事重大,你听我说完……昨夜这么大雾,张献忠……假如当真趁乱逃走,想必也出不了城。而今晨城外又有大雾封锁,他们更是再无机会……只怕……张献忠与他那五千手下,现下还尽数躲于城内。” 吴三桂与秦良玉均脸上变色,互相对望一眼,见对方眼中皆充满震惊。秦良玉随即眉头紧锁,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忽然高声道:“来人啊,传白杆军将士,带好甲胄兵刃,迅速于东城集结,不得延误,准备大举搜城。” 吴三桂松了口气,心想:“如是姑娘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之前关心则乱,并未细想。此刻思之,张献忠的确并无外逃可能,现下只要将张献忠捉拿归案,那先前被他逃脱之事便可一笔勾销了。”想罢,他上前向秦良玉拱手道:“秦总兵,请允许关宁铁骑一同参与搜查,也好早些了结此事。” 谁知秦良玉一口回绝,道:“不必,关宁铁骑远来是客,还请静心休养,切勿多管闲事。”语气已毫不客气。 吴三桂听得气往上冲,也不管秦良玉军职远在他之上,回应道:“何为多管闲事?此重犯是我们共同抓住,并非你一人之功,秦总兵现下不让关宁铁骑插手,莫非是想独吞功劳?” 秦良玉冷哼一声,道:“四川是我管辖之地,我只信得过自己人,谁知道昨夜是不是你那些手下与逆贼暗中勾结,将其放跑?今日你带着你的人马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内,不可妄动,不然莫怪我翻脸无情,以军法伺候。”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向城下走去。 吴三桂气得胸脘闷塞,差点想与秦良玉翻脸动手,但转念一想,此地的确不属自己管辖,如动武有犯上作乱之嫌。而且关宁铁骑之前弹药早已耗竭,关宁铁骑又不善巷战,如当真打起来只怕不是白杆军对手,只好强压怒火,忍气吞声,一挥大氅,气冲冲地下楼离去。 柳如是见秦良玉与吴三桂一言不合,居然闹翻,心知此事乃是由于自己话语而起,稍感歉疚。但随即想到那张献忠随时会再次伏法,又感安心。接着她抬头四顾,发现城墙上关宁铁骑与白杆军皆已走光,仅剩自己与那萧藏獒,心下一喜,刚想开口叫萧藏獒兑现诺言,却见他身子一晃,飞也似地逃下楼去。不由气得秀眉倒竖,心怀幽怨,快步跟上。 萧贱有心赖账,但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只想先躲个一阵子,于是溜到一拐角处,探视左右无人,使动阴阳雷亟,身形化作紫风,瞬间跑得没影,待得柳如是赶到,发觉又被他逃脱,顿时心中郁郁,忍不住又要落泪。 萧贱来到一隐秘角落,与柳如是隔了一条街道,寻思:“不知雪莲与韩信打得什么主意,不过看来雪莲并不想闹得声势太大,是以并未招来怪物。我且暗中保护柳如是,静观其变。” 正在打着算盘,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呼唤:“师父!总算找到你了。” 萧贱循声望去,发现身旁空无一人,眉头一皱,已知其理,道:“管仲,你为何隐形?难不成有难言之隐?” 鲁管仲道:“师父,现下我不便现身,请沿这条大街向西走,在左首找到自街口数来第二间大院,在客厅等我。” 说罢那处再无声息,显然鲁管仲先走一步。 萧贱不知其用意,但想他定有苦衷。于是依他所言,沿着大街向西走去,果然见到左首有一排大屋,皆修得豪华大气,想来以前是富户居住,不过此刻杳无人烟,反而更是显得极是空旷。 萧贱自街口数了两间大院,快步上前,稍稍向其中探了探,并未发现声息,于是闪身而入。找到那客厅,发现门已反锁,正觉得纳闷,耳边又传来鲁管仲的声音,道:“这里有我设下的机关,切勿莽撞行事。”话音落下,便听门内传出插销移动之声,随后门扉向两侧打开,露出仅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萧贱小心翼翼侧身而入,随后那门自动关上,一根红烛亮起,鲁管仲的身形出现在萧贱面前。只见他形容憔悴,神色凝重,说道:“我在门闩上系了火蚕丝索,假如有人不明底细,硬闯此门,那时门闩断裂,触动机关,便会被火蚕丝绞杀。只有我可通过拉动火蚕丝索,自门外打开门闩,方无危险。” 萧贱皱眉道:“管仲,你干嘛搞得这么复杂?莫非有人要取你性命?” 鲁管仲苦笑一声,叹道:“虽不中亦不远矣。”随即他凑上前来,低声道:“只怕有人要对浮香不利。” 萧贱一惊,道:“叶女侠?她也是刚刚来此吧?难不成已然与人结仇?” 鲁管仲摇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我带你去见见她,然后再告诉你我的推断。” 说罢,他当先而行,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一间卧房中。 这卧房与客厅相连,再无其他入口,瞧着甚是安全。 鲁管仲再点燃一支蜡烛,照亮屋内情形,只见这卧房内仅有一张小床,并无其余家具。墙上有两个半尺见方的圆窗,其中有微弱光线照入,但并不能容人进出。而且透过那圆窗也无法瞧见那张小床。 此时小床床帷挂在两旁,床上躺了一人,面容清秀,眉宇坚毅,双目紧闭,赫然便是叶浮香。 萧贱闻到叶浮香身上隐隐有股血腥气,心中悚然,问道:“浮香她受伤啦?”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所幸她身上鲜血来自他人,并非她自己流出。不然我现在也不可能这般从容?” “他人鲜血?”萧贱大惑不解,“难道她与人动手过招了不成?” 鲁管仲咬着指甲,道:“据我推断可能性不大,但毫无疑问,她已然卷入了一场谋杀案件之中。可能是当时她目睹了什么,受到刺激过重,以至于现下昏迷不醒。” 萧贱心中一凛,立时想起早上死去的吕玉郎,正色道:“此事可能事关重大,昨晚你到底经历了何事,请详细说于我听。” 鲁管仲点了点头,当下将自己昨晚与萧贱分离之后如何突遇大雾,如何与叶浮香走失。如何凭借火蚕丝定位找准方向,又如何遇上那雾中巨物,幸而被叶浮香救入草堆,却发现叶浮香满身鲜血,倒地不醒之事一件件说出。 萧贱闻言,沉思良久,问道:“为何你说叶浮香并未与人动手?” 鲁管仲道:“她身上佩剑并未出鞘,是以剑身上也无血迹,而且她与我距离不远,我也并未听见有刀剑相接之声。加之今晨雾散之后我自草垛中爬出,也未见任何尸体,故作出此等推断。” ... 正文 二十一 不请自来 萧贱听完鲁管仲叙述,只觉此事确有蹊跷,问道:“那你为何要将浮香藏于此处,而不去向秦良玉与吴三桂求助,以早日将浮香救醒?” 鲁管仲道:“我不知那杀人凶手究竟是谁,万一那人知道自己杀人之事被浮香听闻,定会不择手段,前来杀浮香灭口。我不能将浮香置于此等风险之下。” 萧贱忽而想起一事,笑道:“你多虑了,昨夜张献忠带着五千手下越狱外逃,遇吕玉郎阻拦,故将其杀死。可能浮香所目睹的杀人命案,就是张献忠所为。现下城外大雾封路,而秦良玉正率兵大举搜城,想必张献忠也跑不了。你根本无须带着浮香东躲**。” “张献忠……越狱?师父,此事绝无可能。”鲁管仲颤声道:“昨夜那大雾暗合八卦阵图,步移景换,乾坤颠倒。可能你身负天眼神通,在昨夜雾中行路对你并无困难,但对于常人来说却是寸步难行,更遑论五千人一同行动,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萧贱沉吟道:“昨夜这雾是雪莲招来,也许正是为了掩护张献忠逃跑。她自有本事操纵这雾气,使其远离张献忠等人。” 鲁管仲听萧贱解释甚是合理,心道:“难道我真的过于多疑?”忽然间他想起一事,问道:“昨夜吕玉郎死在何处?” 萧贱挠头道:“秦良玉说是张献忠越狱时所杀,大概就在黑牢附近吧。” 鲁管仲道:“可我找到浮香的地点距离黑牢尚远,甚至不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怎会遇上张献忠杀人?更何况第二天一早尸体便已失踪,如果是张献忠所为,他绝无必要如此费事。” 萧贱支颌苦思,随后恍然道:“的确如你所说,只怕是那人为了栽赃张献忠,故而移动尸体,使其在黑牢附近被发现。现下唯有期望浮香早日醒来,以说出真相。” 鲁管仲见萧贱终于信服,长出一口气,说道:“师父,我前来找你正是为此。我现下内力全失,唯有请你替浮香诊治一番,看看是否有经脉淤塞之症。” 萧贱点头道:“好,让我瞧瞧。” 说罢,他运起武当心法,向叶浮香额头摸去。 就在萧贱手刚刚触到叶浮香肌肤的一刹那,他蓦地脸色一变,将手缩回,低呼道:“不好!” 鲁管仲大骇,急道:“怎么了?可是病症棘手?” 萧贱低声道:“不是。”接着他侧耳倾听片刻,道:“是白杆军,他们正沿街搜查张献忠下落,马上就要到这间屋子了。” 鲁管仲先是略感惊慌,但很快冷静下来,问道:“还有多久?” 萧贱闭目估算了一会儿,道:“估计还有一盏茶功夫。” 鲁管仲想了想,道:“师父,你带着浮香,我们暂避风头。” 萧贱点了点头,以内力托起叶浮香,紧随鲁管仲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三人来到那客厅门口,鲁管仲小心翼翼将门口机关撤去,推门而出,再将门合上。接着他以火蚕丝支撑一透明罩子,将三人尽数罩住,隐去行踪,离开了大院。 三人刚一出门,便见到秦良玉站在大街中央,身后跟着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白衣士兵。而在街道两侧的房屋内不停有白衣士兵奔出,向秦良玉汇报几声后便即归队。 萧贱与鲁管仲悄悄移动脚步,贴在墙角,等待这阵搜查过去。 过不多时,几名白衣士兵结束了对三人刚刚藏身大院的搜查,小跑奔出,大声道:“报告秦总兵,刚才这屋内有烛火气味,似乎有人居住,且离开不久。” 秦良玉愣了一愣,随即双目圆睁,面含杀气地说道:“好个张献忠,这般狡猾,不过你已露出狐狸尾巴,跑不远了。” 她说完这话,整条街的房屋都已搜查完毕,她一挥手,道:“到下一条街去搜!”说完,她一挥军刀,当先而行,尔后庞大的部队随着她的步伐开始移动。 鲁管仲长出一口气,道:“师父,这条街已被搜过,想必他们不会再来,咱回刚才那大院去吧。” 他话音刚落,忽听有人骑快马奔至,来到秦良玉身前,下马跪地道:“报告秦总兵……城西门有人求见,要求进城。” 秦良玉奇道:“进城?不是有大雾封路吗?来者何人?” 那人说道:“是鲁家家主鲁通天以及钱谦益先生,他们说带了府兵家将,前来共同迎击张献忠。” “鲁当家?是了,秦良玉在张献忠兵败之后并未通知公输世家,以至于公输家以为遂宁城依旧被围,故前来相助。”萧贱寻思道。 秦良玉面露喜色,道:“如是甚好,既然鲁当家能来此处,说明路上烟雾已散。我这就去向鲁当家说明情况。”说罢,她将指挥权交于一名将领,自己翻身上马,向西门跑去。 萧鲁二人等了一会儿,待白杆军士兵前往下一条街道,这才按原路返回那大院。随后萧贱将叶浮香放于床上,潜运功力,将手掌按上叶浮香额头,缓缓输入内力,沿叶浮香经脉探去。 他精通武当心法,对于经脉不畅之症颇有心得,这一番运功,发现叶浮香真气于十二正经中游走并无异常,又细细探了下奇经八脉,也未见明显淤塞。于是收去功力,叹气道:“看来她身子无恙,可能是惊吓过度。” 鲁管仲忧虑地说道:“那可如何是好?她已然睡了半天了,不会以后醒不过来吧?” 萧贱刚想回答,忽听伏羲残魂说道:“我适才探这女子真灵空间,发觉她真灵深藏于迷雾之中,半点也不肯露面,只怕是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时不敢面对,这才昏迷不醒。” 萧贱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将她唤醒?” 伏羲道:“办法有两个,假如你要起效快一点的话,可以用剑啸除去她真灵迷雾,将她真灵强行拖出,不过此招有些霸道,一个不慎便会令其真灵受损。” 萧贱摇头道:“算了,风险太大,万一搞不好我那徒儿只怕要找我拼命。” 伏羲继续道:“假如要温柔一些的话呢,可以将她亲密之人的真灵送入她的真灵空间,循循善诱,破其魔障,将她真灵解救出来。不过就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了。” “亲密之人……”萧贱心下思索,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鲁管仲。 鲁管仲眼看萧贱目光炯炯,一时不明所以,警惕地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萧贱笑道:“没什么,让你演一出英雄救美。” —————————————— 秦良玉快马加鞭,来到城西门,只见鲁通天与钱谦益骑着骏马,身后跟着五百来号人,正缓缓自西门入城,吴三桂则与柳如是则各乘一匹马,走在钱鲁二人身旁,互相之间交谈。 秦良玉走上前去,向着钱鲁二人深深一揖,道:“鲁当家,钱先生,二位不辞辛劳,长途驰援,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不过之前危机已解,而遂宁又被大雾围困,故在下无法通知两位,累得二位白跑一趟,当真惭愧万分。” 鲁通天与钱谦益各自回了一礼,鲁通天豪爽笑道:“无妨,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等古怪天气谁能料得到呢?不过我们前来之时所见雾气并不浓厚,知道刚才经柳才女提醒,回头一望,才发现居然已伸手不见五指,当真奇也怪哉。” 秦良玉一听,伸脖向门外望去。只见墙外雾气依旧遮天蔽日,与云层相连,于是苦笑道:“看来两位有仙人指路,方才一路顺风。” “非也非也,此事虽然不太寻常,但也并非不能解释。”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自鲁通天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身穿蓝衣,头戴白面具的男子骑着马匹,慢慢悠悠地自城门走入。 “全蛋道长!你终于来了?之前那几名昏倒百姓怎样,可有痊愈?”柳如是惊喜地问道。 此人正是化名张全蛋的张智难,他趟到众人面前,微微施礼,道:“无量寿佛,贫道心地善良,自是送他们回老家了。” “回老家?你怎知他们老家在哪里?”柳如是心生好奇。 张智难哈哈一笑,道:“我送他们去见阎王,阎王自知他们老家在哪儿。” 柳如是吓了一跳,试探地问道:“你……你将他们都杀了?” 张智难道:“无量寿佛,柳居士猜对了,不过柳居士也不用害怕于我,这几人早已丧心病狂,乃是张献忠派去成都搞破坏的奸细,我问明他们目的,自是饶不了他们。” 柳如是心道:“这人与萧藏獒是一路,估计也是假道士,他的话只能相信一半。”于是唯唯诺诺,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 张智难见柳如是不再发问,于是继续之前话题,道:“这雾之所以往遂宁走时淡,往成都走时浓,是因为这烟雾能够透光,但透光率并不高之故。” 柳如是好奇心又被勾起,问道:“这又有什么神奇之处呢?” 张智难随手一抓,居然将空气中烟雾凝成一团,似是果冻一般,随后他将这团胶水放在阳光之下,道:“柳居士,你站到背光处,隔着这团事物看我的脸。” 柳如是依言行事,向着那团果冻望去,发现张智难的脸被果冻挡住,全然看不清楚。 张智难再道:“你这次站到我这边来,隔着这果冻看吴将军。” 柳如是走到张智难身旁,透过那果冻望向吴三桂,一见之下,登时奇道:“我能看清楚吴将军的脸,这真是不可思议。” 张智难笑道:“说来这道理粗浅的紧,正因为这烟雾半透明,故向着强光时光线能够穿透,因此能看清前方事物。而背着强光时多数光线反射,因此形成干扰,看不清对面的事物。而成都在西,遂宁在东,太阳在东面升起,因此鲁当家他们面向阳光行军,是以觉得烟雾不浓。你们一直背着阳光,故而觉得烟雾极浓,什么都看不清。” ... 正文 二十二 武当月下 众人得张智难解惑,均恍然大悟,秦良玉喜道:“如全蛋道长这般说法,假如我们等到太阳偏西,于下午出城,便能看清雾中道路了?” 张智难道:“也不尽然,这雾气还有一桩诡异处,便是其倾向于向城墙聚拢,如人自城外向城内走来,这雾气会顺着你的方向为你让路;但如果自城内向城外走,每走一步雾气便会围拢过来,以至于越来越浓。也正是由于这两种特性,这雾使遂宁城变成了贪食的怪物,只许进不许出。” 秦良玉先是面露愁容,但随后爽朗一笑,道:“这位道长真会危言耸听,咱们莫要想这么许多,反正这等大雾最多几天便会散去,而城内粮草充足,当可撑过这几日。当务之急是找出潜伏在城内的张献忠,之后便可高枕无忧。” 此时众人对这雾也并未放在心上,听得秦良玉所言,纷纷安下心来,谈笑了一阵,柳如是便领着钱鲁二人及鲁家府兵寻下榻之所去了。 张智难叹了口气,似乎心下不忍,晃了晃脑袋,暗道:“猎人将至,猎物尚不自知。等到围猎之时,场面之惨,可想而知,但现下已无法可想,到时救得几人算几人吧。” 他是武斗仙体,对于雪莲这等无影无形、诡秘难测的手段最是无奈,于是满怀心事,跟上了前人的脚步。 ———————————— 叶浮香尖叫一声,自梦中醒来,手足麻木,全身盗汗,心跳得如同奔马,口中干涩地如同火烧。 “现下是什么时辰?”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倏忽坐起,环顾四周,竭力辨识,但此时此地全然晦暗无光,她虽百般凝神,但依旧目不见物。 “刷”地一声,有人点亮烛火,向她走来。 “怎么了?又做梦了吗?”那人说道。 叶浮香眯起双目,以减少射入双瞳中的光线,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那是一名身形消瘦的年幼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双目灵动,漆黑晶莹,但神色却甚是冷漠。脸上横七竖八地涂着黑泥,遮住了她原本的肌肤,但自她持烛的小手看来,她的肌肤细腻白嫩,估计原本相貌颇美。 “凋零姐!”叶浮香想起了她的名字。 “嘘!”那少女竖起食指,轻轻发声,随后坐到她身旁,道:“是不是饿了?拿着这个吃吧。”说罢,她递过一块干巴巴的东西。叶浮香低头看了看,那是半块煎饼。 “不……谢了,我不饿,姐,你自己吃吧。”叶浮香本就口干舌燥,哪能吃得下去,当即推辞。 那少女露出和煦笑容,如同初雪融化,雨过天晴,伸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道:“这么大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万一姐哪天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凋零姐,你本事这么大,怎么会死?”叶浮香惊道。 叶凋零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神色,淡淡地说道:“人终有一死,而且江湖上高手数不胜数,似你姐这等武功,不过是寻常角色,每天都要死上十个八个的。” “怎么会?姐,在我心目中,你的武功最厉害了。比如你天天教我的那招血绫罗网,我怎么练都不会。”叶浮香小手比划道。 叶凋零苦笑道:“这是我们血剑剑派最凌厉的招数,你现在只有十一岁,我现在教给你,还嫌早呢……要不是姐急着为师父报仇,估计还要等个几年再传给你。” 叶浮香一听,心下苦闷,嘟囔道:“天天报仇报仇的,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嫁个好老公,让她为你报仇不行吗?” 叶凋零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啐道:“年纪这般小,偏生有这么多鬼点子。” 叶浮香吐了吐舌头,也不生气,反而没心没肺地捂嘴哧哧偷笑。 叶凋零轻叹一声,道:“这是咱们门派自家的事,不可连累别人……况且咱们仇人武功极高,天下没人是他对手。” “那还报什么仇?还不如等他年纪大了自己死掉不就行了?”叶浮香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的,那人修习道家养身之法,只怕活得比你我都要长寿。”叶凋零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儿,她眼神变得冷酷起来,道:“因此我才会出此下策,打扮得衣衫褴褛,装成无家可归的少女,前去投奔武当。哪怕做奴婢也好,杂役也好,也要找机会杀了那厮报仇。” 叶浮香想了想,忽然问道:“姐,我听人说,武当全是道士,难道也收留女子不成?” 叶凋零面色大变,皱眉苦思一阵,随后哭丧着脸说道:“我倒没考虑到这点,没法子,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晕!”叶浮香身子摇晃,险些自箱子上掉下来。 两人藏于前往武当山的运货马车之中,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此时已是半夜,那马车车主于客栈下榻,马车则停在马厩里,气味甚是难闻,叶凋零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咬牙,道:“浮香,别睡了,咱们今天就上武当山,睡在真武观门口。说不定那李道一念咱俩心诚,收我们入观也未可知。” 叶浮香一向大大咧咧,在一片马溺臭气之中居然睡得甚香,此刻被叶凋零叫醒,浑浑噩噩,睡眼惺忪地跟着她下了马车,向武当山走去。 此时乌云遮月,星光寥寥,周围除了虫鸣之外再无声息,两人小心谨慎,向着那矗立于黑暗中的武当山走去。 虽然两人四眼一抹黑,但毕竟年幼,身子轻健,路上高高低低的岩石也难不倒她们,如是很快便来到半山腰处。忽然之间,两人听到一旁传来轻声细语,忙蹑手蹑脚,向那声音方向走去。 黯淡的星光之下,一座凉亭出现在两人眼前,亭中坐着两人,一人须发俱白,身形高大,似是一名老道,另一人则样貌年轻,长相英俊,似是武林中常见侠客。 那年轻侠士道:“老三,宫主命你办的事情进展怎样?” 那老道神情木然地说道:“我希望你叫我刘云剑。” 年轻侠士点了点头,道:“好的,老三。” 老道依旧痴呆,道:“谢谢,萧颜兄弟。” 年轻侠士又道:“不客气,老三。” 老道呆了半晌,忽然眉头微皱,道:“要么叫我剑啸宫使者乙,要么叫我刘云剑,这老三是什么东西?” 萧颜道:“你以前不是叫张三丰吗?模样又比我老,我便这么叫了。”语调颇为理直气壮。 老道瞪眼看着他,身上忽然升腾起乳白色杀气,萧颜哈哈一笑,道:“好好,刘云剑,我且问你,宫主派给你的事情你可办完?” 刘云剑淡淡说道:“正在办,你叫他莫要心急。” 萧颜笑骂道:“你这般慢性子,那事儿不知何时才能办完。你如不积极一些,多完成一些任务,真灵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复原。” 刘云剑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无尽之体虽然可活得长一些,但毕竟寿命有限,又不像你的未央之体,身心都已变成了怪物。如我不注意养身之道,平心静气,只怕再过个一百年就死了。” 萧颜冷哼一声,道:“你这般高功夫,剑啸宫中无人是你敌手,却总是办事不力,让宫主颇为心寒。” 老道叹气道:“世间之事又不全靠打打杀杀,有时候武功再高也是无用。” 萧颜默然,似乎对刘云剑此话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他骤然站起,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按照你的步骤慢慢来吧。” 叶浮香姐妹俩听了半天,全然摸不着头脑,眼见对话结束,刚想悄然离去,忽见萧颜挥了挥手,一道黑烟出现在两人头顶,旋即化为黑风,将两人卷入其中,飘飘忽忽,落到凉亭跟前。 两人丝毫不觉疼痛,刚刚起身,便听到萧颜道:“这儿有两只小老鼠,云剑,你看如何处置?” 刘云剑毫不在意,道:“反正她俩的话也无人能信,理她做甚。”说罢,随意跨步,身形倏忽不见。 萧颜却依旧不动地方,凝视于二女,过了许久,他英俊的脸上展开笑容,道:“我记得你俩,在我的命运中,你们姐妹也是关键人物,只不过……下场有些不好。” 说完,他又歪着脑袋,打量两人一阵,继而摆正脑袋,嘟囔道:“反正无伤大雅,不如我再做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看看会否掀起大的波澜,那样结局或会有所不同。” 说罢,他取下身后一柄样貌朴素的古剑,轻声念道:“斩魂利刃,真灵割裂。” 那柄古剑陡然发出骇人啸声,通体变作黑色,不绝颤动。 他上前一步,微笑着将黑剑向两姐妹斩下。 叶浮香只觉眼前一黑,随即身子发软,缓缓坐倒,眼皮沉重至极,似乎就要睡着。 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迷迷糊糊地听那男子对叶凋零说道:“你会失去一小部分真灵,以及关于今晚的记忆,作为补偿,你最终的命运到来之时,你也许……不至于彻底死去。” ... 正文 二十三 急转直下 在遂宁的所有人,都没料到接下来几天局势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一切的开端,似乎都要从公输家援军到达遂宁城的那天下午说起。 就在秦良玉前去迎接鲁通天等人的同时,搜查张献忠下落的白杆军在一间荒废的住宅内发现了一名面目陌生,赤身露体的男子。这名男子神志似乎有些失常,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说些类似宗教预言的话语,面对着白杆军那锋锐逼人的兵刃也并未有丝毫惊慌,而是乖乖地听从白杆军士兵的命令,行动迟缓地走出了藏身之处。 白杆军只道他是个疯子,因此并没有给他戴上镣铐。他们有自信的理由,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又手持刀剑,一位手无寸铁的疯子想必掀不起什么波浪。 但这位疯子疯得有些异常。 他一走到屋外,望见了那白晃晃的阳光,立即吓得面无人色,狂叫一声,身子撞向一旁的长戟。 持戟士兵猝不及防,长戟直直刺入那疯子胸膛,自他背后穿出。随后那疯子口喷鲜血,神色欣喜地大声叫道:“七杀神君,我已献上祭品,向您请求,杀,杀,杀光他们!” 士兵突然遇上这等变故,自是心中惶恐莫名,还未回过神来,那疯子竟然拖着那长戟,飞快地奔了起来。 “快追!”那位代替秦良玉行使指挥之职的将领霎时醒悟过来,如此下令道。于是白杆军士兵立即争先恐后,向着那疯子追去。 那疯子受了致命重伤,居然仍跑得如同骏马一般,待得奔到一间大院门口,陡然一个转折,撞破那院门,向院内蹿去。 只听院内一阵兵荒马乱,愤怒的粗俗俚语不绝传出,等白杆军赶到那大院,推门一看,只见那疯子侧身卧倒,双目圆睁,一动不动,周身遍地是血,手中拿着那柄长戟,竟然已经将之自胸口拔出。而除了他胸口的创伤之外,喉管处还有一道伤口,极深极长,使得他脖子与头颅仅以肉丝相连。 疯子周围围了数十人,均身着银色甲胄,神色紧张,赫然便是关宁铁骑的士兵,不过他们银甲之上喷满了血迹,形貌看起来颇为骇人。 白杆军将领上前询问经过,一名关宁铁骑士兵答道:他们听吴三桂号令,在此大院内休憩,忽然这疯子匆匆闯入,神色癫狂地拔出胸口长戟,狂乱挥舞,连伤数人,众士兵奋起反击,终于将他喉管割断,就此死去,而杀死这名疯子的正是答话的关宁铁骑士兵。 白杆军众将脸色难堪,毕竟这是由于他们的疏忽,才让疯子逃跑,还导致友军受伤。最让人羞愧的是:居然还是由友军下手,除去了这名疯子。秦良玉知道了,定会好生责骂。 于是他们表达了歉意,将那疯子的尸体收敛,仓促收队回营,向秦良玉如实汇报。而秦良玉那时正在招待鲁通天一行,听得此事经过,虽然心下恼怒,但当着这么多大人物,毕竟要顾及下属颜面,于是训斥了几句,又向吴三桂诚恳道歉,便将此事揭过了。 众人本以为此事只是个插曲,也就到此为止了,谁知之后竟惹出老大事端。 ———————————————— 鲁通天安置好鲁家府兵,便急吼吼地开始找寻鲁管仲及叶浮香的下落,柳如是也有心找寻萧藏獒,便陪同他一齐搜寻,谁知找了一个下午,不仅没有找到所要寻找之人,回到住处发现竟连张全蛋也失踪不见。此时夜色已晚,两人只好作罢,等待天亮再行找寻。 到了夜间,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情景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彼时正是子夜,本是万籁俱寂之时,忽然之间,一个惊天动地的吼声划破夜空,将所有人自睡梦中惊醒。 那声音像是象鸣,又像是虎啸,其中充满了暴戾愤怒之意,仿佛发声者怨气滔天,以此向着上苍发出宣泄。 柳如是立时就分辨出这正是前夜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心中惊慌,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双足奔到窗前,向那声音方向望去。一望之下,立时身子发僵,惊恐之意在脑海中翻腾。 不光是她,几乎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皆是同样反应。 只见一百尺来高的赤身巨人,正捧着个巨大的石碑,站在遂宁市中心最为空旷的广场之上。他脸上全无口鼻,生有七只眼睛,皆泛出红光,如似滴血,不知适才那吼声是自何处发出。全身上下肌肉虬结,犹如岩石,在月下隐隐反射出蓝光。 那巨人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将那石碑重重往地上一插,直震得所有房屋摇晃不止,咯吱作响,几乎便要坍塌。同时那石碑激起无边烟尘,将那巨人身形遮蔽。 柳如是尖叫一声,捂住双耳,蜷起身子,缩在床下,瑟瑟发抖,只觉惊恐万分。忽然之间,她摸到了腰间那柄藏獒给她的短剑,陡然想起昨夜与萧藏獒抱在一起的场景,又觉心中一阵甜蜜,脸上发烧,于是将那短剑捧在手心,心中慢慢安定下来。 “这臭藏獒,躲哪里去了?为了赖账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等找到了他定要好好训斥于他。”她这般想着,不觉自怜自艾,轻轻抽泣。 待得尘埃落定,晃动停止。柳如是再度起身,透过窗户向那巨人方向望去,只见那巨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则竖着一个巨大的石碑,月光洒下,显得那石碑神圣无比。 第二天一早,柳如是来到那石碑处,仰望那石碑,只见那石碑上刻了七个斗大的“杀”字,其中两个呈现红色,另五个则显白色。 那杀字上的红色颜料似乎刚刚涂上,尚自未干,正不停地滴下红色水流。柳如是上前摸了摸,放在鼻下闻了闻,登时一股腥气直冲入脑,呛得她头晕目眩。 她心中霎时浮现出一个字:“血!” 想到此处,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转身想要逃离,却忽然感到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之上。 她抬头望去,瞧见了钱谦益那和蔼慈祥的脸。 “如是,莫怕!有老夫在此呢。”钱谦益笑道。他的笑容自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父亲一般。 柳如是不再害怕,点了点头,将头依偎在钱谦益怀中,心道:“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都是假的,世上真正不离不弃,不求回报对女孩好的男子,只有她的父亲。” 即便钱谦益并非她的父亲,而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在她心中却有着一样的地位。 秦良玉很快也率人赶来,瞧见这石碑,登时恨恨下令道:“装神弄鬼,像什么样子,快快给我将这玩意儿铲除了。” 她令出如山,转眼间白杆军士兵便一拥而上,操起铁锤铲子,对着那石碑乒乒乓乓地敲打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对于石碑的破坏工作进展缓慢,数十名士兵累得满身大汗,难以为继,但那石碑不过落下一些石屑,整体结构丝毫不见变化。 与此同时,在遂宁城东门附近,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似乎也是微不足道。 白杆军士兵与关宁铁骑士兵在共同进餐时发生了一些口角,继而互相动手,又发展成数十人的斗殴。将整座酒楼搞得一塌糊涂,几乎将能打坏的东西全打坏了。 秦良玉与吴三桂同时到场,喝住了兀自不肯停手的双方,随后命双方各站一边,开始了审问。 双方供词倒也一致,均说起因是双方在吃饭时提起了昨日死去的那名疯子,不过白杆军说那人仅仅是一脑子不太清楚的百姓,关宁铁骑则说那人是蓄意破坏的黑瘴军恶徒。 —————————————————— 当时双方的对话是这样的: 白杆军士兵(以下简称白):假如是张献忠手下,怎会如此不济?我等捉拿那他之时毫无反抗,束手就擒。正因为察觉他是普通百姓,我们才网开一面,未将他捆缚。 关宁铁骑(以下简称关):此人如此狡猾,故意装成顺从的样子,这才将你们骗过。我们与之动手时此人悍勇至极,绝非寻常百姓能够做到。 白(冷笑):你们这般说法,是在责怪我们看管不严啰?不过关宁铁骑妄称天下第一强军,居然被一受伤的遂宁城普通百姓连伤数人,当然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将他说成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了。 关(恼怒):要不是你们蠢笨如猪,被他夺戟逃走,又怎会发生后来之事?况且当时我们正在休息,全无防备,这才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要说此人是罪魁祸首,你们便是帮凶。 白(恼羞成怒):你们是废物,还说我们是蠢猪?昨日要不是看在秦总兵面子上,我们绝不会向你们认错。等这雾散去,我们白杆军便大肆宣扬,就说关宁铁骑徒有虚名,连一介发疯百姓都不是对手。 关(怒气勃发):是不是徒有虚名,过来试试便知。 ……………… 如是两方面就打了起来。由于白杆军士兵人多势众,平时又长于马下作战,是以占了上风。而关宁铁骑人数不多,又不善拳脚,因此落了下风,一场斗殴结束,白杆军伤了十来人,不过皆是轻伤,无需救治。而关宁铁骑则伤了数十人,其中还有几人受伤较重,呕血断骨,不一而足。而受伤最重的要属昨日杀了那名疯子的士兵,此刻气息奄奄,生命垂危。 秦良玉脸色铁青,当即喝斥道:“自己人打自己人,太不像话。还毁坏酒楼,浪费粮食,传出去简直连明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来人啊!”说罢,她一拍桌子,下令道:“传我命令,今明两天但凡参与斗殴之人一概禁闭,同时不准吃喝。” 吴三桂以为她的命令仅针对白杆军,当即拱手道:“秦总兵纪律严明,在下佩服万分。” 谁知秦良玉脸似寒霜,道:“我这命令可是包括所有参与斗殴之人,你的手下自然也在其列。” 吴三桂闻言大怒,道:“此事全由你手下挑衅所致,而且我手下受伤较重,如不吃喝,怎能养伤?” 秦良玉冷冷说道:“究竟是谁挑衅,众说纷纭,难以定论。但造成之恶果却双方皆有参与。尤其是现在大雾锁城,粮食本就紧张,这等糟蹋食物之人定不可轻饶。假如你再有异议,我便扣你们关宁铁骑三天口粮。看你们届时是否还有力气捣乱。”说完,她看也不看吴三桂,起身离去。 白杆军士兵一个个面带嘲笑,作出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酒楼。留下吴三桂与关宁铁骑留在废墟之中,垂头丧气,仿佛打了一场败仗。 吴三桂抱着手中垂死的士兵,身子颤抖,双目中燃着熊熊怒火,咬牙道:“秦良玉,等老子出了这破城,定与你没完。” ... 正文 二十四 敬拜邪神 在斗殴结束的那天夜里,那七眼巨人再次出现在石碑所在。 依旧伴随着虎象吼声,依旧高耸巍峨,巨人甫一出现,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将众人注意力从巨人身上抢了过去。 “粮仓失火啦!”伴随着嘶声裂肺的叫声以及连续不断的锣鼓声,在城北角的一栋大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遂宁城城北的天空。 “水龙呢?快救火!’’秦良玉快马加鞭地赶到现场,沉着而坚定地向士兵下达命令,组织灭火。但这火势极大,竟似有多个起火点,是以尽管士兵们来回奔走,不停地用水龙向火场射出水柱,但那大火依旧烧了一夜,直到将一切焚烧殆尽,再也无物可烧,这才缓缓熄灭。 原本堆满粮草的谷仓现在只剩下焦黑一片的残垣断壁,其中还有几具尸体,被烧得漆黑卷曲,惨不忍睹,估计是来不及逃跑的粮仓守卫。秦良玉望着眼前一切,心中惶恐,震颤不已。 这是遂宁城最大的一个粮仓,没有了这里的粮食,遂宁城里这么多人,不出两天,便要开始挨饿。 而城外依旧大雾弥漫,让人不禁怀疑这雾气是否有散去的一天。 当天上午,秦良玉瞒着关宁铁骑及公输家府兵,召集所有白杆军将领,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会议伊始,秦良玉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粮草两天内就要用尽,大雾依旧未散,计将安出?” 众将领面色凝重,皆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一人说道:“大家缩减一半口粮,看看能否熬过这几日,等那大雾散去。” 秦良玉眉头紧锁,道:“万一大雾始终不散,该如何是好?” 另一名将领道:“不如用绳子将大伙儿连接起来,一齐向成都进发,在这大雾中虽然难分方向,但只消有领头者有指南针等物,想必定能带着大家走出此雾。” “万万不可!”便在此时,会场一角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大伙儿注目望去,只见那迦楼罗寺武僧蒲希正面无血色地靠着椅背,气喘吁吁地说道,“那大雾中潜伏有怪物,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什么怪物?你就是在那雾里迷了路,吓破了胆。这才胡言乱语。”有人出言呵斥道。 蒲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喃喃道:“我绝非胡言乱语,你们尽可不相信我,但切莫拿自己性命冒险。” 秦良玉低头沉思,适才那提议出城的将领上前拱手道:“秦总兵,末将马金,愿率两千人马,出城探路,假如走出烟雾范围,在下会以烟火为号,届时秦总兵便可放心大胆地率军出城。” 秦良玉看了马金一眼,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于是点头道:“好,我就给你两千人马以及指南针,助你马到成功。” 马金面露得色,深深一揖,道:“末将定不负秦总兵殷切期望。” 秦良玉当即下令,过了半个时辰,已有两千名士兵来到了马金跟前,马金取出绳索,命后方士兵将自己与前方士兵相连,最前排士兵之间又横向相连,随后又取出一根铁锁,将自己与前排正中士兵牢牢栓住,如此一来,这两千人与自己只能一同行动,再无分开可能。 马金又接过秦良玉递来的指南针,豪气万丈地说道:“大伙儿随我向成都进发!” 蒲希还待再劝,但马金轻蔑地望了他一眼,骂道:“懦夫!”随后信步前行,视蒲希如无物。 秦良玉随着两千人来到了西城门口,刚想下令打开城门,只听耳边传来一个焦虑的叫声:“秦总兵,请留步。” 秦良玉转头望去,只见鲁通天带着柳如是与钱谦益奔了过来,而吴三桂却不见踪影。 鲁通天来到她面前,拱手施礼道:“秦总兵,我听说一则传闻……说是城北有粮仓失火,可是真的?” 秦良若无其事地说道:“是真的,不过失火的粮仓并不大,对于粮草供给影响有限。” “哦,如此甚好,这我就放心了。”鲁通天松了口气,接着他又问道:“秦总兵,我那犬子不知去向……我和如是姑娘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见,不知秦总兵可否允许我家府兵一同参与搜寻?” 秦良玉乃是四川总兵,按理说凡是在四川一带活动的兵将都应由她管辖,故鲁通天才有此一问。 秦良玉爽朗一笑,道:“鲁当家寻子心切,在下自无不允。” 鲁通天大喜过望,刚想转身去召集府兵,忽见马金与两千士兵纵横相连,如同一张大网,不由心生好奇,问道:“秦总兵,你手下这些将士为何要互相连以绳索?难不成在训练什么新的阵法不成?” 秦良玉也不瞒他,道:“我见这雾气许久不散,再也没耐心耗将下去,便令马统领率兵进雾寻路,这些绳索乃是为了防止有人走散。” 鲁通天翘起大拇指,赞道:“秦总兵果然聪明,在这连环阵面前,区区雾气算得了什么?” 秦良玉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他的恭维,紧接着她高声下令道:“开城门,送马统领出城!” 话音落下,那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两千士兵浩浩荡荡地向着门外雾气走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秦良玉此时已登上城楼,向着那难以看透的浓雾遥望。鲁通天、柳如是、钱谦益三人知道此事重大,也暂时押下寻人之事,登高望远。 秦良玉等了一柱香时间,随即高声呼喊:“马统领,你可安好?” 隔了一会儿,马金色声音自正前方雾中传出,道:“好得很呐!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怪物,估计是蒲希编出来诓你的。” 秦良玉喜道:“好,你继续小心前进,每隔一段路便以军哨向我汇报一声。” 她说完,雾中果然传来一声嘹亮哨响,接着每隔一会儿,那哨声便会在雾中响起,声音越来越远,而且方向相同,显然马金正沿着正确的方向不断行军。 墙上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秦良玉脸上罕见地露出开心的笑容,向鲁通天道:“鲁当家,此法果然奏效,等会儿找到鲁少当家之后你们便可依此法回都江堰……” 话还没说完,忽然那军哨声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音调也变得无比尖锐,仿佛马金正拼尽全力吹哨,且不停向城墙奔来。 秦良玉瞳孔收缩,尽全力高呼道:“马统领,发生了何事?” 马金不答,哨声却是越来越近,过了半晌,那哨声戛然而止,马金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一边叫,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见了……士兵全都不见了……人全没了……我的手,我的手也没了……”随着“扑通”一声,马金再无声息。 墙上众人皆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那浓雾,竭力想要看清那雾中究竟发生何事。 良久良久之后,那雾中忽然传来一个笑声,这笑声虽不如何响亮,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似乎笼罩了整座遂宁城。 “张献忠?”秦良玉倒吸一口凉气,继而恨恨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张献忠?秦总兵,你可以这么叫我。”那声音似乎蕴含着无尽恶意,说道:“但我更喜欢你叫我七杀神君。” “七杀神君?”柳如是闻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夜间的七眼巨人,以及那块刻着七个杀字的巨大石碑,于是尝试着出言问道:“那……那夜间的巨人……就是你?” 张献忠的声音中略含敬佩,道:“柳才女,你果然聪明,名不虚传,不过我现在身处城外,那巨人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化身,当然啦,假如你们想要臣服于我,只需向那巨人顶礼膜拜,我自能知晓。” “你这恶贼,不知自何处学来这一身邪法,装神弄鬼,居然自称什么七杀神君。告诉你,现下我已得公输世家相助,兵强马壮,又有柳才女以及钱先生出谋划策,定能想出办法对付你。你想要我们臣服,简直痴心妄想。”秦良玉厉声喝道,显得怒火中烧。 “哦?公输世家,柳才女,钱先生?”张献忠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他们都是我故意放进城的,你们想不到吧?” “故意的?……你究竟有何意图?”鲁通天忍不住出言喝问。 张献忠有条不紊地说道:“我要打下江山,只靠我这五千人怎么够?当然多多益善。故我进攻遂宁,引来悍不畏死的白杆军,装备精良的公输世家,困于此城中。本来我还想将左良玉也一并骗来,但那老狐狸居然不上当……不过幸好有关宁铁骑代替,倒也不算如何遗憾。” “真是人心不足,你这般贪婪,当心引火烧身。”钱谦益正色说道。 “这就不劳钱先生操心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那五千‘黑瘴’士兵散布于城外雾气之中,你们绝不可能出城。假如不怕死,尽管来试试。”张献忠语气自然,似乎在阐述一件不可更改的事实一般。 众人尽皆默然不语,经历刚才马金的遭遇,他们已知张献忠所言非虚。 张献忠轻笑一声,似乎很满意众人反应,又道:“啊,还有一件事,秦总兵,你有没有告诉大家城中粮草被烧,最多只剩下两天之用?” 他话音落下,墙上众人皆大惊失色,均向着秦良玉投去质问的目光。鲁通天急道:“秦总兵,此言当真?” 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道:“最后一件事情,这些天大家如想对我效忠,只需在子时对着那七眼巨人诚心磕头跪拜,我便饶恕我虔诚的信徒。不然十四天之后,我要此城鸡犬不留。” ... 正文 二十五 春光无限 叶浮香脑子昏昏沉沉,两眼发直,回忆适才情形。 她依稀记得昨夜在武当山上,听到一老一少两人谈话,随后那少年对自己劈出一剑,自己便不省人事。 她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已在一张香喷喷的软床之上,身边亮着烛火,照亮四周景象。 这是一间精致花哨的房间,房内摆有丝质的屏风,别致的梳妆台,小巧的香炉,甚至还有一个大浴桶,其中灌满了热水。 “对了,凋零姐呢?”叶浮香一阵惶恐,她自小与姐姐一同被川南冥剑苦舟子收养,两人从未有片刻分开,此刻她找不见姐姐,自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之间,她只觉得身后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忙转头望去,只见床内侧睡着一名少女,脸上老泥纵横,正是叶凋零。 “姐姐!?快醒醒,快醒醒。”她上前连声呼唤,但叶凋零睡得如同冬眠的幼兽,任她叫唤拍打,始终全无反应。 “怎么办呢?”她心下犯愁,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之间,她将目光放到了那热气蒸腾的木桶之上。 “有了,水!让姐姐泡一泡热水,说不定有用。”她灵机一动,立即动手,将叶凋零那脏兮兮的衣物除下,仅余肚兜,随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姐姐扛在肩上,一步一歇地向那浴桶走去。 叶凋零一心想混入武当报仇,故将自己打扮得邋里邋遢,也好搏取李道一的同情。没想到出师未捷,就要被迫泡澡,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凋零姐怎么这么重?看起来挺轻的啊?”叶浮香一边吭吭哧哧地使劲,一边心中埋怨。其实此刻她形貌只有十一二岁,叶凋零已有十五六岁,凭她此时力气自是搬运不易。 她好不容易将叶凋零搬至桶边,将叶凋零剥得一丝不挂,深吸一口气,将叶凋零奋力向上一推。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伸头望去,只见叶凋零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那水面晃荡了一会儿,渐渐归于沉寂,随后水面上冒出了几个气泡,再无动静。 “凋零姐?”她心生不详预感,颤抖着叫唤道,但叶凋零全无声息,反而向着水中越沉越深。 “凋零姐!”她尖叫起来,忙不迭地抓住叶凋零手臂,向上拖拽,但凭她此时力气,如何能将叶凋零拉出?于是任她如何用力,却是徒劳无功。 正当她绝望欲死之际,忽然大门打开,一身形消瘦的少年哼着小曲,悠闲地踏入房间,一见到浴桶中情景,登时脸上色变,飞身扑来,用力对着那浴桶一推,只听“哗啦”一声,浴桶翻倒,水流了一地,叶凋零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之上。 那少年焦虑说道:“浮香姑奶奶,我才出去一会儿,你怎么就差点把你姐姐淹死?幸好本少爷回来得及时,才救下我未来媳妇儿性命。” 叶浮香瞪大双目,惑然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未来媳妇儿?” 少年道:“你不懂,一边呆着去。”说罢,伸手捏住叶凋零鼻子,使她下颌微抬。接着深吸一口气,嘴对嘴往叶凋零唇上吻去。 “你干什么?”叶浮香大骇不已,上前又拉又拽,誓死不让该少年得逞。 “我我在给你姐姐做人工呼吸救她性命,你再不放手,就来不及啦!你放心,他是我未来媳妇儿,以后初吻迟早都是我的”那少年脖子用力,一边大声辩解,一边将嘴唇一寸一寸地向叶凋零挪动。 眼看两人嘴唇就要相触,叶凋零忽然呛出一口水,艰难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在哪里?” “滚开!姐姐醒了,挪开你的兽爪子和狗嘴。”叶浮香怒骂一声,将愣在原地的少年向后一拉,随后上前,用一块浴巾包住叶凋零,将她搀扶到床上。 叶凋零虽然苏醒,但仍极是虚弱,发了一会儿呆,又沉沉睡去。 那少年自水沫中站起,哀怨地说道:“浮香,你怎么尽坏你姐夫好事儿?就差一点儿,姐夫今日就大功告成啦。” 叶浮香叱道:“你这色狼,休要占我姐姐便宜,如若不然,便让你常常凋零剑的滋味。” 那少年一呆,继而苦笑道:“好啦好啦,怕了你了。”说完,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望着姐妹俩,不住微笑。 叶浮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他刚才救了姐姐性命,也不好赶他走,于是出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会认识我们的?” 那少年收敛笑容,道:“我叫鲁瑟儿,是特地跑来保护你俩的。” “保护我俩?我俩有什么需要你保护的?”叶浮香不解地问道。 鲁瑟儿盯着叶浮香眼睛,道:“浮香,说出来你估计不信,其实你现在正在做一个很长的梦。这梦是如此之长,以至于梦外的你全然醒不过来。我为了将你唤醒,故请了高人做法,将我送入你的梦中。” 叶浮香吓了一跳,紧紧盯着鲁瑟儿,想自他脸上看出玩笑之意,但过了半晌,鲁瑟儿始终一本正经,于是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鲁瑟儿大喜,道:“太好了,我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 叶浮香接着说道:“你是个疯子。”说罢,她面色不善,道:“快滚出去,莫要打扰我姐姐休息。” “慢着慢着!”鲁瑟儿眼看她就要赶人,立马改口道:“好吧,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其实我刚才发现你俩昏迷不醒地躺在武当山脚下,心生恻隐,故在丽春院里包下这间房间,给你俩好生休养。刚才稍稍离去,给你们买了些吃的,谁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说罢,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包子,扔给叶浮香,道:“看,我没骗你吧?” 叶浮香只觉得肚子一阵饥饿,也不管这包子有没有蒙汗药,一顿狼吞虎咽,将那包子吃得渣也不剩,吃完,她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说道:“谢谢啦,这么说来,你是个大好人?” “当然啦!”鲁瑟儿手抱胸前,得意地说道。 叶浮香想了想,又问道:“你刚刚说这里是丽春院,难不成是客栈不成?” 鲁瑟儿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丽春院是给妓女中豪杰居住的地方女豪杰们在这里接待客人,啊,不,是击败敌人。故我将两位接到此处以免有人打扰道两位静养。” 叶浮香只道他在恭维,心花怒放,道:“谢谢,不过我姐姐可算得上女中豪杰,我可就差了一些。” 鲁管仲忍笑道:“不不,浮香小姐不遑多让,两位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女杰。” 叶浮香笑得合不拢嘴,道:“你救了我们,眼光又这么好,看来之前我真的错怪你啦!等以后我当了大官发了财,定然报答于你。” 鲁瑟儿奇道:“你想要当大官,发大财?” 叶浮香点了点头,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鲁瑟儿身前,低声道:“其实啊,我最崇拜的女豪杰并不是我姐姐。” “哦?那是何人?”鲁瑟儿心生好奇。 “就是人称四川奇女子,白袍震天南的秦良玉秦女侠。”叶浮香脸现憧憬之色。 “你崇拜秦良玉?我以前咋不知道?”鲁瑟儿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俩以前又不认识,你怎会知道?”叶浮香困惑地问道。 鲁瑟儿不答,心下沉思:“怪不得先前在遂宁城见到秦良玉之时这小妮子一言不发,扭扭捏捏,原来还有这层典故。” 蓦地,他心中出现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想法荒诞至极,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想。但这想法却如钻心毒蛇,不停地咬啮他的内心,使他全身战栗。 萧贱守在鲁管仲与叶浮香身旁,闭目盘坐,岿然不动。 鲁管仲的真灵被拉入叶浮香的真灵空间已有七天,两人却始终未曾苏醒。期间萧贱向伏羲询问,伏羲却甚是镇定,道:“我本就说过这法子要耗些时间,你偏偏要选此法,那就只好耐心一些了。” 萧贱无奈,他身为护卫,也无法离去,这七天只能以天眼神通探查城中动向,不过依旧知道了城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那天张献忠在城外出声恫吓之后,秦良玉又派出全副武装的兵马,自东南北三个方向出城,意图突围。但的确如张献忠所说,那些士兵无一归还。连续三天损兵折将之后,城内众人终于确信,张献忠并不是危言耸听,那五千“黑瘴”士兵的确隐藏于迷雾之中,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仅能够在其中行动自如,还对于己方士兵的行动了如指掌。是以秦良玉派出去的士兵全无还手之力,被尽数屠戮殆尽。 ... 正文 二十六 天翻地覆 柳如是坐在自己房中,面目憔悴,腹中饥饿。原先那活泼跃动的心思已然仅剩一个念头。 那就是吃饭。 她于鱼米之乡长大,衣食无忧,从未觉得吃饭是件这么重要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几乎将她灵魂控制,假如此时有人让她饱餐一顿,她会毫不犹豫地向那人下跪,向那人求恳。 甚至献出自己的**。 她顿感心惊,忙摇了摇头,将这等念头驱逐出脑,她对自己会生出这般念头感到屈辱。但在她灵魂深处,她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陡然间,无尽的食欲化为愤怒,她开始痛恨起那萧藏獒来。 是他欺骗了自己,让自己说出了真实身份。并且一再食言,不让自己看他的脸。现在他还抛下了自己,让自己在绝望中忍饥挨饿,痛不欲生。 “是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柳如是喃喃地说道。 她忽然捂脸哭泣起来。 她发觉自己在思念着那萧藏獒。 不知为何,一想到萧藏獒,她便茶饭不思,甚至连腹中的饥饿感都能变得够忍受了。但这等思念之苦犹在挨饿之上,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蓦地,她感到怀中一阵温暖。 她低头望去,发现萧藏獒给她的那柄短剑正放出和煦的光芒,无声无息,却又摄人心魄。 这光芒中充满了神奇的力量,能够驱散她腹中的饥饿,平息她不安的心情。 于是她抱着这柄钝剑,沉沉睡去。 此时已经是断粮的第四天了。 就在张献忠宣布自己是七杀神君的当天,出城向他讨伐的军队如同过江之鲫,其中有白杆军,有关宁铁骑,也有公输世家。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士兵从未回来过。 鲁通天甚至指挥府兵,以火炮对城外进行胡乱轰击,但此举除了造成大量烟尘,使迷雾更浓之外,再无其余用处。 至第三天起,就再也无人敢于出城了。 一方面是因为大家腹中空空,无精打采。 另一方面是因为军心开始动摇。 最初,有人提议向那夜间的七眼巨人跪拜,以骗取张献忠的信任,待其清除烟雾之后,再一举将他以及他的党羽击溃。但这一提议遭到了秦良玉的拒绝。 秦良玉倔强地说道:“言而无信,反复无常,那是张姓逆贼才做得出来的事,我们身为朝廷上军,宁愿尽数战死,也绝不做有辱声名之事。” 大家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一半。 既然不能言而无信,那就只能真心投降了。 当天子夜,在那七眼巨人出现之前,约有数百名士兵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那石碑之前。 随着七眼巨人吼叫着出现在广场正中,那些士兵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向那巨人虔诚叩拜。 等士兵们念完祷词,忽而无数黑线自那巨人身上射出,插入士兵们头颅,那些士兵们顿时身子颤抖,神情痴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浑浑噩噩地向着城外走去。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由于这件事发生在半夜,故只有少数人透过窗户目睹,但还是飞快地传遍了整座遂宁城。 秦良玉大发雷霆。 她当即下令,任何人都不得于半夜外出,违令者斩。 这条命令的确见效,但其效力只维持了一天。 当天夜间,那广场上的确再无人影,一方面是慑于秦良玉的军令,另一方面是由于大家都不想被黑线入脑之故。 但随着饥饿以及绝望的不断加深,第二天夜间爆发了大规模的士兵叛逃事件。 那夜有近千士兵聚集于广场之上,纷纷磕头跪拜,但却无人上前阻止。 只因连本该担当防卫职责的将领都投诚了。 此事发生之后,秦良玉当即决定于夜间亲自镇守那石碑。于是她挑选了几千名最为忠诚的将士,随着自己在夜间巡逻。 当天夜间,果然再无士兵叛逃。 但那是由于秦良玉亲自斩下了数十名不遵军令的士兵头颅,杀鸡儆猴,这才将前来跪拜的数千士兵吓了回去。 之后的那个夜里,尽管秦良玉如法炮制,再次杀人立威,但却也无济于事。 数千士兵不惜与自己人兵戎相见,也要向那巨人下跪,是以那一夜广场上血流成河,直到秦良玉不忍再伤害自己本来部下,下令撤军,剩下的一千余人才得以完成投降的仪式。 至此,遂宁城已完全脱离秦良玉的掌控。 门上传来敲门之声。 柳如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头湿了一大片,不知是眼角流下的泪水还是口角流下的口水。 “反正哪个都不好。”她自嘲地笑了笑,略微整了整容貌,起身开门。 钱谦益站在门口。 “如是,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钱谦益低声道。 “吃东西?”柳如是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钱谦益见她这副模样,点了点头,道:“莫要声张,请随我来。” 两人趁着夜色,悄然出门,钱谦益不停自小巷中穿行,还不时回望,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柳如是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今晚难道没人去拜那巨人吗?” 钱谦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自然有了,除了出城的一千多人,石碑旁还多了近千具尸体,秦良玉被自己人打得节节败退,我看情势已岌岌可危。” 柳如是吓了一跳,心中悲戚,噤声不语。 两人来到一座府邸之前,这座府邸原来是遂宁一位富绅的住处,是遂宁第二大建筑,与其余房屋一样,早已人去楼空。 钱谦益在大门上轻敲三下,再敲两下。过了一会儿,门上有人轻轻说道:“九霄雷霆扫万钧。” 钱谦益接口道:“万丈业火辟群邪。” 门内传来开锁之声,接着大门开了一条缝,钱谦益闪身而入,柳如是微一犹豫,也依样效仿。 院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尽是关宁铁骑与鲁家府兵。一位关宁铁骑士兵当先领路,带着柳如是进了一间两层房屋。 屋内空间并不宽敞,墙上有盏油灯,灯旁有一架梯子通往楼上,屋内仅有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以及几片火腿,还有一根玉米。 柳如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尖叫的冲动,忙趋身上前,顾不得形象,拿起玉米就啃了起来。 钱谦益守在一旁,面露微笑,静静看着柳如是狼吞虎咽。 柳如是风卷残云一般将那碗粥喝了个底朝天,还兀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底。这才回过神来,向钱谦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先生,实在抱歉弟子实在是饿得狠了。” 钱谦益和蔼一笑,如同父母看着顽皮的孩子一般,道:“不打紧,我刚来的时候也如你一样反应,什么诗书礼仪都抛到脑后了。” 柳如是吃饱了饭,心思也开始活跃起来了,问道:“先生,这些食物是哪儿来的?我吃了这么多将士们不会不够吃吧?” 钱谦益神秘一笑,道:“你放心,粮食管够。再来十个你都养的起。” 柳如是大喜,道:“太好了!我这便去告诉秦总兵,让她将这个消息散布全军,这样大家就不会去向那邪神乞求了。” “对不起,柳才女,这事儿你谁都能告诉,就是不能告诉秦良玉那婊子。”一个声音自楼梯上传来。 柳如是抬头望去,只见吴三桂面露阴森的微笑,缓缓自阶梯上走下。 “不能告诉秦总兵这是为何?”柳如是不安地问道。 钱谦益笑道:“因为这是计划外食物。” “计划外我不懂”柳如是皱眉问道。 钱谦益向着吴三桂投去询问的目光,吴三桂轻轻点了点头,道:“告诉她吧,对于柳才女没什么可隐瞒的。” 钱谦益于是对柳如是比了个手势,道:“请随我来。” 柳如是不明所以,但见两人如此慎重,也不由心下惴惴,于是跟上了钱谦益。吴三桂也自楼梯上走下,跟在两人身后。 这府邸极大,三人绕了府邸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府邸正中一间巨大的仓库门前,吴三桂走上前去,将门锁打开,随后点亮了手中的一盏油灯。 柳如是只觉屋内弥散着一股咸腥味,那是腌肉腌鱼之类食物才有的气味。她借着油灯发出的光芒,四下打量,发现这仓库之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食物,有熏肉、土豆,咸菜,米面等,应有尽有,几乎是一万人数天的份额。 柳如是大吃一惊,面向吴三桂,问道:“这么多食物难道是这家人家以前留下来的?” 吴三桂摇了摇头,继而脸现邪笑,道:“是自秦良玉那贱货手中抢过来的。” “怎么会?”柳如是只觉一阵眩晕,心脏扑通乱跳,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 吴三桂镇定自若地一笑,道:“还记得七天前那场粮仓大火吗?实不相瞒,那正是鄙人率军所为。” ... 正文 二十七 无常索命 柳如是听了吴三桂言语,心头大震,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惊惧交集地说道:“是你们放火烧了粮仓?但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吴三桂脸现杀气,愤恨地说道:“秦良玉那贱人欺人太甚,先是腆着脸向鲁当家求恳,要大伙儿相助于她。待我率军打败了张献忠,她又低声下气,邀我们入城庆祝。谁知一进了遂宁,她居然翻脸不认人,对我们随意喝骂打罚,那日斗殴之事明明是她手下挑起,还仗着人多,打死了我的下属,她竟想大事化各打二十大板?此等屈辱,我吴三桂怎能忍得下去?” “可是你们明明是同一阵营的啊?现下大敌当前,你们如此内斗,岂不是要两败俱伤?”柳如是心中慌乱已极。 吴三桂摇头道:“如是姑娘,那时仅仅是城外有些雾气,我也不知张献忠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是以一时冲动,这才放火烧仓。不过我也非蠢笨莽夫,我趁着七眼巨人出现引发的骚乱,在烧仓之前已然将仓内粮食尽数运出,藏于此处。本想让秦良玉她们饿上几天,待她们无力还手之时再逐步接济她们,谁知紧接着就引出了张献忠这魔头。” “那你为何不将粮草分于白杆军一些?这样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投靠张献忠。”柳如是身子发抖,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恐惧。 “如是,让我来告诉你吧。”钱谦益忽然柔声说道,“是我劝吴将军莫要行此分粮之举。” “先生是您?您为何要”柳如是只觉口干舌燥,几乎说不出话来。 钱谦益并不急于回答,而是踱了数步,反问道:“如是,假如我们将这些粮食分于遂宁城中所有人,可够几天之用?” 柳如是默默计算了一下,道:“那时白杆军仍有两万多人,加上五百关宁铁骑,以及五百鲁家府兵,只需稍稍节约,这些粮食只怕能吃上四五天。” 钱谦益点了点头,道:“好,假设我们便如你所言,将粮食分于众人,五天之后,粮草耗竭。身为一名饥饿难耐、近于绝望边缘的白杆军士兵,在这无穷无尽,不知何时才会散去的雾气面前,意识到我们这边仍有存粮,会作何反应?” “会”柳如是略一思索,随即脸上露出惊惧神色,张口结舌。 钱谦益点了点头,凝重地说道:“他们定会一拥而上,来我们这里哄抢粮食,哪怕我们百般解释我们并无余粮,他们也绝不会相信。届时只怕会上演今日在七杀石碑前的那一幕,兄弟部队兵刃相向,同室操戈,而关宁铁骑与鲁家亲兵一共才一千多人,在数以万计的白杆军面前,必会被碾成齑粉。” 柳如是听了钱谦益分析,低头垂目,哑然无语。她知道钱谦益所言合乎逻辑,事情十有**会如此发展。 钱谦益皱眉道:“所以我们绝不可暴露我们有粮食这一事实,直到度过张献忠给出的十四天期限。” “这又是何故?”柳如是再度问道。 钱谦益沉声说道:“张献忠既然如此一说,定非空穴来风。据我推测,可能他那围城雾气最多再能支撑十四天,届时雾气消散,他便会率军进城,将剩下的老弱病残屠戮殆尽。而我们只需忍到那时,趁张献忠疏忽的当口,由吴将军率领装备精良、气神完足的关宁铁骑以及鲁家府兵,一举冲出围城,逃出生天。” “那秦总兵和白杆军怎么办?”柳如是其实早已知道答案,但她心下不忍,依旧问出此言。 钱谦益双目紧闭,声音沙哑地说道:“只有让她们自求多福了。” 接下来的两天,信奉七杀神君的士兵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天都有数千人离城。到了张献忠现身后的第十日,秦良玉身边就仅剩十余名忠心耿耿的老臣了。 她已饿得皮包骨头,面无血色,全然无法走动。 她的手下也是如此。 粮食耗尽的七天里,他们杀光了所有的马匹,拔光了路边的野菜,甚至嚼起了树皮草根。 但他们从未屈服。 假如柳如是看到了这一幕,定会痛哭流涕,对他们表示同情吧。 但她定不会出手相助。 因为她想活命。 任何人都无法分出双方孰对孰错。 只因求生是人的本能,而不屈则是一种品德。 没有一方会比另一方更值得赞扬,毕竟两者皆是心中妄念,属于三尸之列。 张献忠食言了。 他并没有耐心等到第十四天。 就在第十天的正午,遂宁城周那阴魂不散的雾气,终于烟消云散。 张献忠骑着黑色的骏马,挟着宛如来自阴间的凄风惨雨,踏上了他曾饱受屈辱的城池。 在他身后,是成千上万名神情呆滞,行动整齐的士兵。他们有的穿着“黑瘴”军服饰,有的穿着白杆军服饰,但他们均毫无声息,如同黑白无常一般。 张献忠径直来到秦良玉所在的军营指挥所,一声令下,立时便有数十位手下冲进那指挥所,将全无抵抗之力的秦良玉拖拽出来,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扔到了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眼露敬意,望着这名与他交战多年的老对手,说道:“秦总兵,别来无恙乎。” 秦良玉全无反应,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仿佛没认出他是谁。 张献忠似乎略感失望,摆了摆手,道:“拖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等她像个人样,再带她来见我。” 话音落下,人群中立马走出来两名黑白士兵,一前一后,将秦良玉扛了便走。 张献忠随即下令道:“给我锁紧城门,全城搜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记住,这几天的事情绝不可泄露于世,因此绝不可放任何一人活着出城。” 他话音隆隆,在空空旷旷的街道上不断回响,但这一次,他的身前空无一人,已不复当年西门城楼上的盛景。 吴三桂等人栖身的府邸之中,一名鲁家亲兵正在顶楼以望远镜观察城外情形,忽然之间,他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吼,旋即转身向楼下跑去,来到了吴三桂等人身前,激动地汇报了他的发现。 “雾散了!” 吴三桂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按照原定计划,召集起所有关宁铁骑以及鲁家亲兵,人手发下一柄三眼神铳,悄然打开府邸大门,脚步匆匆地向东门赶去。 柳如是则扶着钱谦益,紧紧跟在吴三桂身后,竭尽全力地跟上步伐。 按照吴三桂设想,张献忠定会在朝向成都的城西门布下重兵防守,而在远离成都的东门则会有所松懈。是以他们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东门。 即便他估算错误,以他手中这支精锐至极的部队,突破一万人左右的黑瘴部队也不成问题。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那雾气究竟是永远消失,还是暂时退去。 因此他专门派了一人,不停用望远镜观察城外天象。 所幸那雾气全无再起迹象,于是他心中大定,一步一望,小心谨慎却又不失迅捷地向着东门接近。 很快他便来到了东城门口,此地果然如他所料,没有半个人影,同时那该死的烟雾也始终没有出现。 他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两名鲁家府兵自部队中出列,拿出两柄飞爪,装于手弩之上,随后按动机括,将那两柄飞爪射上城墙,牢牢勾住边缘。接着两人沿着飞爪上的绳索,爬上城墙,去打开城门。 吴三桂等了许久,那两名鲁家府兵毫无音讯,城门也是全无动静。 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吴三桂立时大吼一声:“关宁铁骑第一队及第二队,立即沿阶梯上墙,打开城门,随时准备迎敌。剩下的戒备四周,守住位置,等待城门开启。” 他刚刚下令,忽然城墙上下起了箭雨,猝不及防之下,数名士兵被箭射中,就此倒地。 但关宁铁骑均身经百战,当此情形,反而将身子贴近城墙,以躲避箭矢。柳如是见状,忙扶着钱谦益如法炮制,贴住了城墙。继而第一队及第二队铁骑士兵依令向这城墙上冲去,过了一会儿,城楼上接连不断地响起火器之声,过不多时,声响止歇,城门缓缓开启。 吴三桂欢呼一声,以指作哨,当先向城外冲去,待得众人均出了城门,他向城墙上发出指示,命墙上士兵跃下,墙下士兵则张开防坠网,准备迎接跃下的战友。 但墙上却没有一个人跳下。 吴三桂刚心觉不妙,忽然间,墙上撒下数十张大网,将来不及反应的众人尽数罩住。紧接着自城外大路两侧山岩,草堆,树木后涌出无数黑白士兵,手持刀剑,指着众人要害,站立不动。 “吴三桂,兵不厌诈,看来打了这么久的仗,这个道理你还没学会。”张献忠微笑着自城墙上走下。 ... 正文 二十八 齐人之福 吴三桂见到张献忠出现,恨得牙关紧咬,道:“你怎知我们要来此处?” 张献忠神情写意,道:“我逆料你们心思,定是以为我会对东门疏于防范,故只可能自东门逃跑。” 吴三桂颤声道:“怎么可能?城里粮食早已耗尽,按理说应该人人动弹不得,你根本不会知道我们尚有余力逃走。” 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挤眉弄眼道:“你以为只有你们知道藏匿粮食之事?我在城中布有密探,早已将此事告诉了我。” 吴三桂全身剧震,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叛徒?”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你自个儿猜去吧!” 吴三桂本来神情沮丧,忽然之间,他趁着张献忠大笑的当口,蓦地拔出三眼神铳,将之对准张献忠,继而晃亮火折,往引线点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瘴士兵飞身抢上,挡在张献忠身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名士兵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吴三桂还待连发,忽然数柄刀剑贴到他脖子之上,他心中一凛,知道再也反抗不得,于是无奈地抛下手中神铳。 张献忠拍了拍那名挡枪的士兵肩膀,道:“做的很好,养伤去吧。” 那人眼中露出狂热神情,手捂着胸口,步履艰难地走回阵中,就地躺倒,旁边立即抢上数人,往他伤口处敷药。 柳如是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喃喃地道:“为什么这般重伤都不死去?” 张献忠看了她一眼,忽然彬彬有礼地说道:“啊,原来是柳才女,在下礼数不周,多有得罪,等下到了城中,将这些异教徒都押入黑牢,在下自会对你好生招待。”接着他望向那受伤士兵,解释道:“我的手下体质有些特异,生命力强悍,只要没有伤及心脑,一般不会轻易死去。” 柳如是紧咬嘴唇,不再言语。 张献忠仰天长笑,随即下令回城。 鲁管仲身处叶浮香的真灵空间,费尽心思,想找出叶浮香昏迷不醒的症结所在。但叶浮香除了样貌幼小之外,并无其他异处,他也只好循循善诱,走一步算一步了。 叶浮香吃完包子,忽然想起叶凋零也是许久都未进食,于是问鲁管仲道:“鲁瑟儿,包子还有吗?” 鲁管仲笑道:“自然还有,你还没吃够?”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肉包,抛向叶浮香。 叶浮香道:“我是吃够了,但我姐姐还没吃。”说完,她将包子放到叶凋零嘴边,轻声道:“姐,你饿不饿,吃个包子吧。” 叶凋零微微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旋即又沉沉睡去。 鲁管仲忽然灵光一闪,心道:“现在小姨安然无恙,我那媳妇儿却这般虚弱,莫非症结在她身上?” 于是他出言道:“我比较擅长哄人吃饭,让我来喂她吧。” 叶浮香将信将疑,但还是将那肉包塞于他手中。 鲁管仲来到叶凋零身旁,望着她那清秀苍白的脸庞,心道:“原来零姐年轻时这么可爱,难怪我小时候就被她迷得不能自拔啦。”其实叶凋零去世时也不过二十一岁,跟此时相貌相差不大,但鲁管仲与爱侣重逢,心中激动,便觉得她从未如此美丽。 这般想着,他柔声问道:“零儿,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 他本是语带调侃,谁知叶凋零张开眼睛,向他看了一眼,轻轻说道:“你是少主。” 鲁管仲心中一惊,暗想:“怎么在这儿叶浮香认不出我来,叶凋零反而认得出?” 接着叶凋零嘴角浮现笑容,道:“你听我的话,活下来啦!那我即便死了,也开心得很。” 鲁管仲身形剧震,后退两步,心情激荡地说道:“你你怎知道这些事?我从未跟浮香说过” 叶凋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来这里,莫非是想让浮香苏醒过来?” 鲁管仲越发震惊,忙不迭问道:“莫非你知道她昏迷的原因?” 叶凋零点了点头,幽幽叹息道:“是我不让她醒过来的。” “可是为什么?她不是你的妹妹吗?”鲁管仲颤声道。 叶凋零面向于他,神情凝重地说道:“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要保护她,防止她受到危害。她在现实中遇上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如果她苏醒,那便会陷于极大的危险之中,所以我便与她一同停留在幼年,不让她回想起那些事情。” 鲁管仲登时明白过来,于是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但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 “我是叶凋零的一缕残魂。”叶凋零说道,“当年我与叶浮香前往武当山之时遇上两个怪人,其中一个用一把古怪的剑将我自叶凋零的灵魂上割下,又将浮香的灵魂割下一部分。将两者互换了一下躯体,是以浮香的灵魂中存有我的残魂。后来我的真身死去,我身为残魂,便接收了一些本尊的记忆。” “原来你当真是零儿,太好了!”鲁管仲激动地不能自已,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我一直都记挂着你,还想将你追封为我的妻子” “我知道,我很开心,谢谢你啦。”叶凋零嫣然一笑。 鲁管仲脸一红,道:“谢啥,老夫老妻了”随即他理了下思绪,正色道:“零儿,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保护浮香,绝不会再让她遭遇危险。所以请你放她离开此处,清醒过来。” 叶凋零直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真挚,仿佛蕴含着坚定无比的决心,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放她离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鲁管仲奇道。 “我要你打消将我追封为妻子的念头。”叶凋零淡淡地说道,“并娶浮香为妻。” “什么?可是零儿,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鲁管仲大惊道。 “我当然明白。”叶凋零伸手抚摸鲁管仲的脸庞,淡然一笑,“不明白的是你,我与浮香自小亲密无间,现下魂魄相连,自是明白她对你的爱意” “可是可是我是你的丈夫怎能三心二意”鲁管仲嗫嚅道。 “你难道不喜欢她?”叶凋零忽然问道。 “自是喜欢但毕竟她与你是不同的”鲁管仲斟酌着说道。 叶凋零摇头道:“并无不同,现下我俩灵魂已有融合之势,估计等她到了二十岁,我与她便会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到时候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当真?”鲁管仲大喜道。 叶凋零微微笑道:“自是真的,所以你等于同时娶了我姐妹两人,这等便宜不占,你还是我认识的管仲么?”语气中略含戏弄之意。 “当然不能不占!”鲁管仲一拍胸脯,道:“你放心,莫说你姐妹俩,便是你有十个姐妹,我也照单全收。” 叶凋零莞尔一笑,道:“这我就放心啦!” 叶浮香听了半天,限于年岁,半懂不懂,于是狐疑地问道:“你们说了半天,在说些什么呀?” 叶凋零白了她一眼,道:“去去去,小小年纪,管这么多干什么?等会儿你跟着鲁瑟儿哥哥出去玩一会儿,让姐姐休息休息。要记住听哥哥的话。不过啊假如她到外面勾三搭四,你可要替姐姐好好教训他。” “什么叫勾三搭四?”叶浮香奇道。 叶凋零不再解释,笑道:“你出去以后,自会知道。”说罢,她伸手一挥,霎时一阵白光闪过,将周遭所有的一切覆盖,鲁管仲只觉得身子被强风吹袭,不停向上浮起,周身景色也不停发生改变。骤然身下一实,双目一睁,看到了萧贱所戴狗头。 他蓦地坐起,将萧贱吓了一跳。随即萧贱上前问道:“如何?可有斩获?” 鲁管仲摇头叹气道:“斩获虽有,但代价过于沉重,老子以后享尽齐人之福,只怕要精尽人亡矣。” 萧贱还待追问,忽然叶浮香眼皮动了一动,继而发出一声惊呼,道:“不要,这不是真的秦总兵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秦总兵?”萧鲁二人对望一眼,鲁管仲急忙上前,将叶浮香扶起,说道:“浮香,你不要急,姐夫老公在此保护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萧贱脸上变色,道:“你是她姐夫,我可没答应做她老公。” 鲁管仲“呸”了一声,道:“哪有你的份?她姐夫和老公都是我。” 萧贱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贵府真乱。” 正在胡思乱想,叶浮香定了定神,望见鲁管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鲁管仲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少主,少主,浮香做了一个噩梦,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鲁管仲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大家都在,有什么噩梦,说出来就没事了。” 叶浮香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梦见秦总兵她她杀了吕吕玉郎吕大侠。” ... 正文 二十九 地狱无门 “秦总兵她杀了吕玉郎?”萧贱瞪大双眼,惊诧地重复道。 叶浮香慢慢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在哪儿?” 萧贱郑重道:“在一安全的所在,浮香,你所说之事关系重大,能否原原本本地说于我听?” 叶浮香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莫非那并不是梦是了,那时刚刚起雾,但我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此处,她吸了口气,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坚毅,回忆道:“我身处大雾之中,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于是依着记忆,向少主身边走去。可谁知走了半天,并未摸到少主一缕衣衫,心中不由焦急,便出声呼喊起来。” “少主回应了我的呼唤,但我越是想向少主走去,反而离他越来越远。后来少主叫我等在原地,我也就站着不动了。” “我目不见物,只能凭声音辨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两个脚步声向我走来。我生怕是张献忠残余的部将,心下着慌,刚想离去,忽然脚下拌蒜,就地一倒,居然倒入了一堆草垛之中。” “我灵机一动,就此将自己藏于草垛,想等那两人路过再出来。” “谁知那两人竟停在草垛之前,大声争执起来。” “我听出那是吕大侠及秦总兵的声音,不由放下心来,刚想现身,但转念一想,生怕两人误会我有意偷听。只好呆着不动。” “谁知一听他们说话内容,顿时将我惊得哑口无言。” “只听吕玉郎说道:秦总兵,您就这么将张献忠他们放跑啦?” “秦良玉道:嗯,玉郎,辛苦你了,我知道也只有你才会答应我这等无理请求。” 萧贱与鲁管仲听到此处,均感吃惊,心道:“原来放跑张献忠的人是秦良玉。” 叶浮香继续说道:“我当时心中气愤已极。没想到我万分敬佩的秦良玉居然做出这等叛逆行径,只想出言呵斥,但生怕万一动手连累少主,只好暗自忍耐。” “那吕玉郎道:无妨,良玉,你这般信任我,我心中只有开心,绝无怨怼。只是不知你为何要帮助你的敌人?” “秦良玉半晌不语,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将你牵连在内,玉郎,你拿着这指南针,直朝南走,速速离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吕玉郎颤声道:不,我不走,良玉,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我绝不会抛下你独自一人的。” 萧贱与鲁管仲再次如遭雷亟,鲁管仲结结巴巴地说道:“吕玉郎暗恋秦良玉?” 萧贱则心下寻思:“这秦良玉年过三十,虽不再年轻,但英姿飒爽,性子豪迈,样貌也不差,吕玉郎对她倾心倒也不算奇怪。” 叶浮香向鲁管仲点了点头,道:“少主,当时我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听得秦良玉说道:玉郎,我跟你说过,你我绝无可能。你快走吧!我还有事。” “吕玉郎突然激动起来,两人间发出了衣衫摩擦之声,显然在互相拉扯,秦良玉忽然声音焦急,时断时续地说道:玉郎你干什么?你放手那里不行” 萧鲁二人听得毛骨悚然,全未想到秦良玉这女中豪杰也会发出这般叫声。 “吕玉郎喘着粗气说道:良玉,今晚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再也不会以你那死鬼丈夫为念说着话,他似乎越来越用力,接着发出了布匹被扯碎的声音。” “秦良玉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无比,道:玉郎,你一身武功,就是用来欺负我这妇道人家的吗?你有这等力气,还不如上阵多杀几个敌人。” “吕玉郎哈哈大笑道:良玉,若是在今日之前,你用这等鬼话来糊弄于我,我还有几分敬畏。但你今日竟然相助叛逆,现下再说这话,直如放屁无异。我劝你莫要反抗,假如真惹怒了我,我不光要你受皮肉之苦,还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天下,看看到时天下百姓作何反应。” “说完,两人之间窸窸窣窣之声愈加频繁,忽然之间,秦良玉的声音变得娇媚起来,喘息道:慢点,玉郎,我今晚什么都给你,但你要轻一点,好吗?” “吕玉郎大喜,道:那是自然,你要我怎样,我都会答应你。” “接着两人之间发出接吻之声,我心下好奇,便想凑近一些观瞧。” 鲁管仲听到此处,心道:“没想到浮香也好这一口,看来人不可貌相。” 其实叶浮香无比单纯,又未经男女之事,纯粹是无知者无畏,故做出窥探行径。 叶浮香哪知鲁管仲在动这等脑筋,接下去说道:“我刚刚自草堆中露头,忽然两人间发出轻微“擦”的一声,接着一股热流喷到我脸上,我不明所以,忙将头缩回,细闻之下,发现喷过来的居然是鲜血。” “我还未反应过来,突见眼前草堆一阵晃动,紧接着一个人头钻了进来,我定睛一看,发现这正是吕玉郎的头颅,而且满脸是血,双目圆睁,似怀着无边怨气。” “我吓傻了,几乎都忘了要尖叫,耳听得外边不停传来锐器入肉之声,似乎有谁在不停地穿刺吕玉郎的身体,随后秦良玉冷冷说道:我好意让你离去,你不领情,居然还出言侮辱我死去的丈夫,欺负我这寡居之身,那便怪不得我了。” “她说完,吕玉郎地头颅忽然向外一缩,就此消失于我眼前,随后外界又传来拖曳物体的声音,渐渐与我远离。” “我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如有尖刀攒刺,继而眼前一黑,之后的事情我便全然记不得了。” 叶浮香叙述完毕,长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这一切都是秦良玉一手造成的?”萧贱如此想到,“这么说她应该一开始便知道张献忠与雪莲的目的。那么她假装不敌黑瘴军就是为了将援军引来,好让张献忠一网打尽。” 想明此点,萧贱“呼”地站起,对鲁管仲及叶浮香道:“管仲,浮香,你们就呆在此处,千万不要外出。我去找秦良玉问个明白。” “不必了,我们直接去找正主岂不是更快?”萧贱耳中忽然传来张智难的声音。 “义兄?你在何处?怎么找到我们的?”萧贱又惊又喜地说道。 张智难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就在你们门口,我找遍了遂宁城,只有这门上被人装了机关,我也不想硬闯,便在门口探听动静,并试着向你们传音,果然找到了你们。” 萧贱恍然大悟,于是道:“你说的正主是谁?” “雪莲。”张智难答道。 萧张二人并肩走入了白雀寺。 萧贱道:“我从一开始便怀疑雪莲藏身于此,可惜一直不得闲暇来此探查。” 张智难“哼”了一声,道:“即便你真的来到这白雀寺,想必也无法找到雪莲真身的下落。” 萧贱向着白雀寺内部望了一圈,发现这白雀寺格局甚是普通,唯有几栋建筑,也都外观朴素,全然与观音重生之地的大名不符。 他点头道:“看来的确不像雪莲盘踞之地,那你说雪莲身处何处?” 张智难道:“此地已被她按伏羲八卦之法改变了原本布局,是以你看起来全无特异之处,实则处处玄机,步步奥妙,唯有我这等精通五行八卦阵法的大宗师才能一眼看出此地破绽。” 萧贱一听,肃然起敬,道:“愿闻其详。” 张智难挠了挠头,道:“这个我只看出了一些破绽,还未全盘通透,还要再参悟一阵。” “原来你也是个半吊子。”萧贱皱眉道。 “少废话,要不然我找你来干嘛?你不是得了李道一真传吗?快与我一起参详参详。”张智难道。 萧贱面露难色,道:“李道一只教了我太极八卦中关于武道方面的内容,至于阵法我也是一窍不通。”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找来一个废物?”张智难目瞪口呆地说道。 萧贱还待反唇相讥,忽然伏羲的声音传来:“雪莲这小妮子真了不得,居然将我的伏羲六十四卦参悟到这个地步,几乎与我也差不了多少。” “这不是八卦,而是六十四卦?”萧贱奇道。 伏羲慢条斯理地说道:“正是,伏羲六十四卦较之八卦,更为精确,也更为繁复,一旦以之布阵,所产生的变化更是难以估算,甚至可以使日夜颠倒,阴阳互易。比如你眼前的这个香炉。” 萧贱听他所言,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一个香炉之上。 “将它打碎” 伏羲话说到一半,萧贱随手一击,那香炉登时四分五裂。 伏羲登时愣住,旋即怒道:“你干什么?” 萧贱奇道:“不是你叫我打碎的吗?” 伏羲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动作太快了,我还没说完我要说的是,将它打碎之后便会打开地狱之门,招来无穷灾祸。” ... 正文 三十 老聃得道 萧贱闻得伏羲所言,心下大惊,道:“什么叫地狱之门?难道世上当真有地狱不成?” 伏羲叹息道:“此乃偈语,意思是无穷祸患,雪莲所布此阵凶险异常,几乎步步惊心,唯有破去一阵眼,方可解开此阵,除此阵眼之外,改变阵内任何布局皆会打开地狱之门。” 萧贱皱眉道:“谁叫你平时装模作样,说话只说一半,现在闯祸了吧?” “你……”伏羲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张智难奇道:“义弟,你干嘛打碎这香炉?傻了吗?” 萧贱停下与伏羲的对话,回过神来,道:“义兄,似乎……事情不妙了……” 他话音刚落,地上陡然出现一个深渊,整个白雀寺突然发出嗡鸣,紧接着向下一沉,速度极快地向那深渊坠落。张二人立时反应过来,向大门蹿去,但此时已然赶之不及,白雀寺坠落速度快得违反常理,几乎转瞬之间已然到达深渊底部,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孤立的浮岛之上。 这浮岛周围全是火红的岩浆,滋滋地冒着热气,将周围空气熏蒸得扭曲异常。透过歪歪扭扭的空气,可以看见四周石壁之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怪物,多数肤色呈火红色,也有少数肤色青紫,皆生得扩口獠牙,狰狞异常。 那些怪物并不向萧张二人发动攻击,仅仅是向着两人瞪视,同时发出邪恶的低笑。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道:“是谁擅闯我的厄夜迷瘴大阵,破坏阵中布局,引来业火地狱?” 这正是雪莲的声音,张智难随即高声应道:“雪莲,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雪莲沉默许久,忽道:“使者丙,你怎在此?”声音中显得颇为厌倦。 张智难答道:“我想问你那苍岩巨人之事,便一路找了过来,谁知不小心踏入此阵,打破了一香炉,这才落到了这般田地。” “这并非你应该过问之事,现下你误触此阵,便是我有心帮你,也已无能为力……永别了,使者丙。”说到最后一句,雪莲的声音似乎已渐渐远去。 “慢着,雪莲!你是如何操控秦良玉,导致遂宁这一系列惨剧发生的?”萧贱忽然高声说道。 “是你?萧贱,你居然还活着?”雪莲语速忽然急促起来。 萧贱哈哈一笑,道:“老子阴魂不散,不将你身上秘密尽数搞清,老子怎么能死?” “你倒也知晓秦良玉之事,看来也不能小瞧于你。”雪莲声音极是兴奋,道:“不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就和剑啸宫使者丙一起葬送于此吧。” 她话音落下,四周石壁上怪物纷纷发出低语,似乎在虔诚祈祷,过了一会儿,怪物们停止了念诵,开始缓缓地向着萧张二人爬去。 “快用剑啸之力!”萧贱脑海中闪过伏羲的声音。他当即醒悟过来,一声清啸,念道:“道生一!”手中倏忽出现一柄幽蓝长剑,继而运功于剑,大喝一声:“剑啸斩邪!” 一阵怪异的啸声自长剑中发出,将此深渊内一切声响盖过,那些怪物受此啸声波及,皆露出失神之色,随后四肢无力,尽数自石壁上跌落,在岩浆中化为一副副枯骨。 “斩邪剑!”雪莲尖叫起来。不光是她,就连张智难也捂着耳朵,不可思议地望着萧贱,道:“义弟,你这斩邪剑从哪儿来的?连我身为剑啸宫使者也没有见过。” 萧贱得意洋洋,道:“斩邪剑这种高档货,你身为连败之王怎能轻易得见?” 雪莲气喘不已,似乎刚才的剑啸之声已对她造成了损伤,她喃喃说道:“这斩邪剑天下一共六把,样式皆一模一样,为何你这里居然会有,而且……不光形貌不同,竟然还能凭空出现?” 萧贱冷笑一声,道:“无可奉告!”说罢,他再次将斩邪剑立于身前,念道:“剑啸震魂!” 斩邪剑再度发出嗡鸣,这次音调比刚才小了许多,却如一把把微型匕首,连续不断地自人耳入脑,不停地切割脑髓。 张智难面色凝重,口中发出低吟,似在以之对抗剑啸。 没过多久,雪莲忽然哭叫起来,道:“够啦,停下,快停下,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 萧贱听她哭声痛苦,不似作伪,于是停下了剑啸,心中喜道:“伏羲老爷子,这剑啸如此好使,为啥以前不多用用?” 伏羲冷言冷语道:“如你不在乎常人性命,自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 张智难听得剑啸止歇,长出一口气,道:“还好上次我去过剑啸宫,找出了对抗此剑啸的法门,不然今次可要吃苦啦!不过雪莲比我先入宫这么久,怎得忍耐力还不如我?” 萧贱想了想,不得索解,道:“别管那么多了,对她有用就好。” 其实张智难身负仙体,真灵稳固,自是比真灵紊乱的雪莲更容易耐受剑啸。加上雪莲本身弱全凭自在道心召集灵气对抗剑啸,此刻她灵气全用于维持厄夜迷瘴阵,故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雪莲气喘连连,一言不发,似虚弱已极。 萧贱想了想,问道:“雪莲,先说说你与韩信的事吧。” 雪莲深深吸了几口气,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哪里还有假的?”萧贱不耐烦地说道。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吧。不过这事情年代久远,叙述之时细节可能有些遗漏。”雪莲似乎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沉稳起来。 “我曾跟你说过,无相观音……也就是我,在一千多年前,是道教始祖老聃的妹妹。” “那时我的名字,叫作李雪聆。” “我自小便非凡人,仿佛秉承着上古的记忆出生一般,一生下来便能说话,而且所言所说旁人皆难以领悟,加上头上双顶处还长有小小两枚肉球,就像出生时的小鹿角,因此大家都以我为异类,甚少搭理我,便是我的亲生父母,也对我敬而远之。” 她说到此处,伏羲忽然在萧贱脑中说道:“莫非她是……”声音颤抖,与平时那智珠在握的样子大相径庭。 雪莲继续道:“那时唯有我那比我大两岁的哥哥,也就是老聃,与我亲密无间。他本身并无异处,不过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小男孩儿罢了,我们兄妹俩一直呆在一起,我经常吚吚哑哑地向他念叨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语,他也从不逃避,反而一直跟着我翻来覆去地念诵,到得后来,他把我会的那些话全都记了去,人也开始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反倒是我,为了与常人和睦相处,隐瞒了自己所知所能,将头发盘起,遮住双角,扮作一普通小姑娘,学习起女红、烹调、织布、弹唱、跳舞起来。由于我聪明无比,人也长得美丽,很快便与平庸之人们打成一片。大家也就淡忘了我以前的怪异之处。有时候我还会与我那些常人同伴一起,嘲笑我那神经兮兮的哥哥。” “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我到了十四岁,老聃到了十六岁,均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还好说,上门提亲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而老聃则由于名声不佳,故鲜人问津。” “我虽心下歉疚,知道他之所以沦落至此,一大部分责任在我,但此刻我也帮不了他,只能偶尔向我那些女子同伴们说说他的好话,帮他推销一下。” “一天夜间,他忽然悄悄来找我,告诉我说,他终于想明白我告诉他那些话的真正意义。” “接着他也不顾我在不在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告诉我什么是‘道’,万物如何分为阴阳,何为四象,何为八卦,以及其如何衍生为诸般妙法。” “我听了一会儿,忽然浑身战抖起来,因为我发现他所悟到的知识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一直试图去遗忘,现在得他激发,那些沉积在脑海深处的遗珠终于再度放出光芒,并将我那孤单寂寞、不堪回首的童年给翻了出来。” “我哭着打断了他,并质问他为何要对我说起这些。” “他上前拥抱了我,说他是来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所教给他的这一切,现在他即将离去,去找寻自己的道。末了,他对我说,他理解我想要过普通日子的想法,并无意打扰我的平静,祝我一直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他说完,就此消失不见,我一直再没见过他。我就这么失去了我的哥哥。” “自他失踪后,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冷漠,对于尘世的留恋越来越少。我终于明白了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全世界只有他能理解我,也只有我能理解他,我们本应是世上感情最好的兄妹,亲密得应如一人。但我却因为迷失在滚滚红尘俗世之中,被三尸迷雾遮住了双眼,而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我再也无意再伪装成凡夫俗子,于这污浊的世间打滚,于是我趁着夜色,躲入了深山老林,就此避世隐居。” —————————————— 最近一天只有一更,实在不好意思。 ... ... 正文 三十一 择木而栖 雪莲继续她的叙述:“我在那深山老林内结庐而居,闲来无事,开始孜孜不倦地钻研我脑中的知识。我发觉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原来是一种算卜手段,唤作伏羲六十四卦,其中所含内容浩瀚如海,变化何止万千?但我出生时脑中便有灵感,我顺着那灵感以六十四卦进行占卜,推衍出十一门神通,分别唤作至阴冰封、至阳焚净、无尽之体、不灭之魂、森罗法相、阴阳雷亟、尸阴凝血、魔焰断魂、未央之体、自在道心、混沌魔相。” “仙魔之体?”张智难惊讶出言道。 “慢着……阴阳雷亟是我义兄命名的,你那时怎会知道?”萧贱困惑不已,向雪莲问道。 “伏羲六十四卦可算尽过去未来一切事物,既然推算出了这门神通,便能知道它的名字。”雪莲答道,“我见这十一门神通皆博大精深,知道此乃逆天之事,一人最多只能习成一门,于是便决定以无尽之魂为目标。一来我是女子,不喜打打杀杀;二来我已学究天人,距离打开灵门,沟通天道应不算太远。” “山中不知岁月,唯有日月穿梭,我潜心追求天道,钻研万物之理,终有一天,我自觉通过六十四卦,已然将世间一切尽皆通晓,还道自己已然练成了不灭之魂,便志得意满,决定去寻找我的哥哥。” “其实我那时距离不灭之魂还有一步之遥,可说是近仙体,假如能于世间体验万事万物,使真灵成熟圆满,便能练成不灭之魂。” “我离开丛林之前还专门跑到湖边洗了洗澡,并在湖面上看了看自己形貌,发觉除了相貌比以前成熟了些,其他并无太大不同,于是我以兽皮围身,盘起长发,遮住鹿角,带了些食物,便欣然离开了我那陋屋。” “我出得深山老林,一路东行,沿途旁听百姓言语,这才知道一晃已然数百年过去,天下早已归秦。而我那哥哥建立了道教,被人称为‘太上老君,据说已然成仙而去。’” “我走进一间道观游历,望着我哥哥的塑像,心中好笑,没想到我那放浪形骸的哥哥竟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练成不灭之魂,早日与我哥哥在仙界重聚。” “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群雄结盟伐秦,终于由一位名叫刘邦的年轻人打下了关中,灭掉了大秦,但他却畏惧另一名叫作项羽的年轻人,于是不得不让出霸主之位,自己去做了汉中王。” “我为了练成不灭之魂,打算加入一位明主麾下,助其一统江山,以积修自己的功德。于是我便去见了项羽。” “我一见之下,发觉项羽果然是了不得的英雄,不仅豪情万丈,而且武功盖世,更是用兵如神,于是对他极是心折,便向他自荐,愿做他的入幕之宾。” “谁知项羽这人虽有万般优点,却有一个缺点,让我万万忍耐不得,那便是他太过喜好美色。” “他见我生得美貌,当即大喜道:‘你愿作我的入幕之宾,我也愿作你的裙下之臣,不如今夜我俩便玉成好事,**一度。’” “我哪知他竟这般无耻,气得目眦欲裂,当时便拂袖而去,后来又暗中观察他,见他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对一叫作虞姬的女子言听计从,便再也对他不抱指望。” “我寻思着既然无法选择项羽,那么只有去考察一下刘邦,于是我便来到了汉中,这里是刘邦的封地。我扮成一名舞女,借着入宫献舞的机会,暗中观察刘邦一举一动。” “谁知一见之下,我更是大失所望,那刘邦形貌猥琐,耽于酒色,毫无大志,满口仁义道德,全无霸者之相,于是心下感概:‘当世群豪,难道皆是徒有虚名之辈?’” “我动这番心思,全然不顾掩饰,尽数显露在了脸上,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说道:‘仙女,你太以貌取人了,我汉王胸怀天下,礼贤下士,此时不过是故作不堪,以麻痹项羽而已。’” “我吓了一跳,不知何人竟能看穿我的心事,而且竟能以传音之法与我沟通。于是我举目四望,发现在刘邦左手下方有一位年轻将领,生得威武至极,正目光炯炯地望着我,周身隐隐泛着青光。”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亲切感,知道这位将领定是与我一样,练成了近仙体,于是我待筵席散去,悄悄跟踪于他,来到了他的住所。” “这位将领似乎并无睡意,屋内灯火通明,我自窗外悄悄张看,见他正捧着一本兵书挑灯夜读。 我还没打算现身,他忽然说道:‘仙子既然光临,为何不入屋就坐,也好一解我相思之苦。’” “我脸一红,心道:‘此人看来也是一好色之徒。’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并无不快,于是施然推门而入,盯着他双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微笑道:‘我叫韩信,现下还名不见经传,但未来此名必将震动天下。’” “我也毫不讳言,向他介绍了我自己,他听我说自己已经活了数百岁,倒也不甚吃惊。接着我俩便如多年不见的好友,无话不谈。” “他心思单纯,对于刘邦发自心底的尊敬,说起刘邦便眉飞色舞,说他是天下罕见的明主,有拯救苍生之志,还说唯有他才能令天下归心,结束这动荡不休的时代。” “他还向我演示了他的神通,他能够分出真灵,使之附着在细小事物之上,控制其行动,并能够在真灵寄附之处显出声形,刚才在我耳边发声便是此理。” “除此之外,他的武功也非同小可,除了项羽之外,我再未见过功夫比他高的人。” 萧贱听到此处,忽然心生一念,满脸震惊,身颤不止,遽然出言道:“寄灵显化?” 雪莲轻轻一笑,道:“正是。” “寄灵显化……是森罗法相的神通之一,那最终韩信他……有没有练成森罗法相?”萧贱激动地问道。 雪莲默然,长久的寂静笼罩在这深渊中,过了许久,雪莲轻轻说道:“练成了。” “练成了?那韩信……就是剑啸宫宫主?”萧贱与张智难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雪莲忽然娇笑起来,“他就在这遂宁城中,你们怎么不去问他?” 她话音刚落,忽然整个深渊震动起来,岩石滚滚而下,环绕深渊的石壁上倏忽出现无数石龛,自其中发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吼声,紧接着其中爬出许多长有翅膀,通体血红的大蜥蜴,尽数振翅疾飞,在深渊中盘旋飞舞。 “雪莲,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怕我用剑啸了吗?”萧贱威胁道。 “蠢才,就在刚才你听我讲那故事之时,笼罩遂宁的大雾已然被我撤去,现在用来维持那厄夜迷瘴大阵的灵气已被我尽数击中于这业火地狱之中。你那剑啸现下已对我无用,准备好受死吧!”雪莲声音中压抑着疯狂。 “难怪她讲故事时慢条斯理的,原来在打这算盘。”张智难恨恨地对萧贱说道。 萧贱不理会雪莲所言,连续催动手中蓝剑,以之发出低沉剑啸,但这时深渊之中似乎在空气中隔了一层棉絮,那剑啸之声传之不远,群魔毫无畏惧,依旧在空中狂舞。 雪莲得意地说道:“我说过没用的,而且斩邪剑不能连续催动,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你已无路可走,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你有没有看过那广场上的七杀石碑?” 萧贱之前在为鲁管仲护法时已然用天眼神通探过那石碑,于是神情戒惧,默默点了点头。 雪莲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道:“那石碑上的七个杀字,只有不信神君的异教徒自相残杀之时才会变红,现下已然七变其六。只消今日城内剩余的异教徒将祭品献上,七个杀字便会尽数转为血红之色,那时七杀神君便会正式降临,天下将会沦为神君杀戮的屠宰场。” 萧贱皱眉道:“祭品?什么是祭品?” 雪莲神秘兮兮地一笑,抑扬顿挫地说道:“当然是所有宗教最喜欢的祭品——纯洁的处女,现下遂宁城中,自然只有那位名满天下却守身如玉的艺妓柳如是一人。” “如是……敏诗?”萧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厉声喝道:“雪莲,你动柳如是一根汗毛,我必将你家韩信千刀万剐。” 雪莲咯咯笑道:“想不到你也迷上这骚蹄子啦!之前我可没说错,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萧贱怒火中烧,但此地实在太深,他万万跃不上去,即便要攀岩而上,也无法越过那飞蜥的阻拦。 便在此时,张智难叹了口气,道:“义弟,你放松身子,浑不用力,为兄送你一程。” 萧贱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周身为一股内劲托举,不由自主地浮空而起。 张智难陡然大喝一声,双足一蹬,“轰隆”一声巨响,足下浮岛裂成两半,同时他以内劲托着萧贱,两人如离弦之箭,向着上空直冲而去。 两人速度实在太快,加之周身气流强劲,飞蜥怪一时来不及反应,被冲得七零八落,全然无法靠近两人。 两人上升了片刻,动能用尽,慢慢停了下来,张智难再度喝道:“水云成冻!”两掌一扬,左右两侧空气凝结成胶冻状,与石壁相连,接着说道:“义弟,你以这水云冻作助力,用力蹬踏,当可跃出深渊,之后自去救人,不要管我。” 萧贱也知此乃唯一机会,也不再争辩,于是道:“全蛋道人,这次可别再输了。” 张智难笑骂道:“你这藏獒,管好你自己吧!你要没能阻止韩信那混蛋,老子自这地狱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萧贱哈哈一笑,双足用力在那水云冻上一点,水云冻如一弹簧,将萧贱直直弹起,飞出了深渊开口。 张智难松了口气,松开了手,身子直坠,落在了浮岛的碎石之上。 雪莲道:“你倒是很讲义气,可惜的是,自此之后,剑啸宫便要将你除名了。” 张智难耸耸肩,若无其事地道:“无所谓,反正我已知宫主真身,以后找他麻烦便是。” ... ... 正文 三十二 借刀杀人 张智难身形凝立,周身隐隐浮动真气,虽仅孤身一人,但气势却如雄兵百万,一时之间,漫天飞舞的红蜥为其所慑,皆不敢靠近,远远地发出威胁的吼叫。 雪莲满怀喜悦地说道:“我将这自在道心练成以来,从未与仙魔之体交过手,现下倒要试试你究竟能撑到何时?” 张智难道:“自是要将你这地狱扫空,方得解脱。” “哈哈,你倒是得了地藏王菩萨真传,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地藏王这等宏愿不知要历经多少万劫数,方能实现。凭你区区一介**凡胎,还敢口出妄言?” 张智难沉声道:“是不是**凡胎,来试试便知。”说罢,酒红色杀气慢慢扩散开来,隐而不发。 群魔之中发生一阵悸动,低吼越加频繁,它们隐约觉得这红色杀气中蕴含危险,比之炙热的岩浆毫不逊色。 雪莲厉声道:“这等顽劣之徒,居然妄想挑战神佛,我便让你堕入地狱六道,看你如何脱出轮回。” 说罢,深渊中的岩浆开始沸腾,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自岩浆中慢慢升起,几乎充塞了整个深渊,张智难与之相较,几如蝼蚁一般。 那巨像呈佛主释迦牟尼之貌,面目慈和,不怒自威,待得其身体自岩浆中尽数脱出,便缓缓伸出巨掌,向张智难抓来。 张智难见那巨掌遮天蔽日,躲无可躲,于是以水云冻裹身,挺身向着那巨掌迎去。 ———————————— 柳如是等人被张献忠俘获之后,张献忠命手下士兵将关宁铁骑及鲁家府兵尽数缴械,随后捆住手脚,放入囚车,带到了那七杀石碑所在。而对于柳如是、钱谦益、吴三桂、鲁通天四人则稍加优待,并未以绳索加身,而是请四人上了一辆马车,由二十位黑瘴士兵看押着,来到了白杆军总部之中。 此地原是遂宁县衙,不过此刻已被白杆军征用,原来审案的公堂已被扩建,改为商议军机要事的场所,故极是宽大,可容纳数百人同时列席。 柳如是等人走进大堂,发现地上已躺有一人,声息全无,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秦总兵?”柳如是吃了一惊,略一迟疑,随即快步上前,跪倒在秦良玉面前,探她鼻息。那些黑瘴士兵看在眼里,也不阻拦。 一探之下,柳如是发现秦良玉虽然气息微弱,但尚平稳,不由稍稍放心,将秦良玉枕部靠在自己双膝之上,咬着嘴唇道:“秦总兵,我……对不起你。” 秦良玉身子一颤,极为缓慢地睁开双眼,见柳如是眼眶发红,噙满泪水,于是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对不起你们……假如我不将你们请至此处,也不会累得你们……”说到此处,她乏力地咳嗽了几声,接着面色潮红,不停喘息。 柳如是一摸她额头,只觉入手滚烫,不由惊慌失措,向着最近的黑瘴军士兵叫道:“秦总兵发烧了……你们行行好,快想想办法……” 那些黑瘴士兵神色冷漠,充耳不闻,犹如一尊尊石像。 柳如是无法可想,于是伏在秦良玉胸口,闷头大哭起来。 吴三桂等人自身难保,见状虽心下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听着柳如是哭声,愈发心情沉重。 忽然,大门口传来一阵大笑,张献忠大步走入,径直坐到主位靠椅之上,翘起二郎腿,道:“如是姑娘,你这哭声虽情深意切,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要是你们早些将粮食分给秦良玉他们,说不定到得此刻尚有一战之力。” 吴三桂等默然不语,心中皆知此乃实话。假如他们一开始便将粮草分于白杆军,只需稍加节约口粮,便可撑过六七日。届时再宰杀军马,捡拾野草,虽不能撑过十日,但也最多挨饿一至两天,届时合关宁铁骑、白杆军、鲁家府兵之力,人数超过两万,定可和仅有五千之数的黑瘴军一战。 不过由于张献忠一开始说要围城十四天,以至于大家都觉得无论如何也撑不到那时。因此吴三桂等人存了私心,将粮食深藏不露。最终导致了白杆军士兵心生绝望,尽数倒戈,成了张献忠的傀儡。 柳如是心中自责无比,抬头道:“你已经赢了,不如将我们一刀杀去,又何必在此作威作福,欺压我等老弱妇孺?” 张献忠摇头道:“这可不行,我身为七杀神君,怎能亲自杀人?你看我这么些天,可曾让我手下任何一人沾上你们鲜血?” 柳如是此时死志已决,全无畏惧,高声道:“怎么没有?你们逃狱的那晚,吕玉郎吕大侠不是死在你们手中?” 秦良玉闻言,身子再度剧烈颤抖起来,柳如是以为她怕冷,急忙将她牢牢抱住。只听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道:“谬矣,吕玉郎并非我手下所杀,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柳如是目瞪口呆,但此时也不想与他多辩,继续道:“那秦总兵派出城探路的士兵不是全数被你所杀?” 张献忠一挥手,指向帐外白衣士兵,道:“我只是将他们一个个以网罟罩住,带回营中,对他们好言相劝,他们便一个个臣服于我,再无二心。” “好言相劝?只怕是用了某种**之法吧?”柳如是愤怒地说道。 张献忠微微一笑,也不否认,道:“如是姑娘说是怎样便是怎样。” 柳如是想了想,再度问道:“那我们今日登上城墙的士兵呢?难道也没有死?” 张献忠点头道:“自然没有,此刻他们虽然身上带伤,但尚且存活,正与他们同僚捆在一起。” 柳如是还待再问,张献忠不耐烦起来,道:“这十多天里,你们究竟死了多少人,让我一个个数给你听吧。” 接着他扳着指头数道:“第一天夜里,死了吕玉郎,不是我杀的。 第二天下午,死了一名疯子,是关宁铁骑下的手。 第三天下午,白杆军与关宁铁骑相互斗殴,死了一名关宁铁骑。 第四天凌晨,仓库失火,是关宁铁骑下手,杀了守卫的白杆军。” “第八第九日,秦良玉为了阻止部下向我臣服,连续两天杀鸡儆猴,死伤人数虽多,但皆发生于两日之内。故自我故意兵败被俘之后,至今共有六天发生过杀戮事件,下手杀人者皆是你们阵中之人,而我手下则并未沾上一丝鲜血。” 柳如是霎时愣住,过了片刻,她疑惑地问道:“这些人虽非你所杀,但皆与你有莫大关系,那你这么做有何意义?难道你有好生之德吗?” 张献忠冷笑道:“好生之德?你莫要惹我发笑。我这一生最爱好杀人,之所以不亲自下手。不过是为了要完成一个仪式。” “仪式?”柳如是喃喃重复道。 张献忠“呼”地站起,道:“正是仪式。”接着他大踏步走到吴三桂面前,一惊一乍地说道:“对了,吴将军,在我刚刚被捕那天,你饶了我性命,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吴三桂骤然面色铁青,身子打颤,咬牙不语。 张献忠笑道:“你要我自你胯下爬过,便饶我不死。现下我知恩图报,只要你如法炮制,爬过我的胯下,我便饶你性命,如何?” 众人闻言,并未感到诧异,只因那日吴三桂侮辱张献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至今还历历在目,未曾想报应不爽,厄运竟这么快就降临到吴三桂头上。 吴三桂忽然狞笑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又不是你这等苟且偷生之辈,不过你如叫我三声爷爷,我那裆儿便可让你再爬一次。”说罢,他状似癫狂地仰天大笑起来。 张献忠毫不动怒,翘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够英雄,够好汉。”蓦地他语气一转,道:“那我就再给你一个优惠,假如你今日杀了与你一同来此的这三位朋友,我便饶你不死,并且让你神志不失,带着你手下的关宁铁骑安然无恙地返回辽东,如何?”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钱谦益,鲁通天以及柳如是。 柳如是心里一阵解脱,黯然暗道:“如此也好,那样我也不必再受这良心煎熬,相思之苦了。”虽是这般想法,但她总忍不住想在临死前见那萧藏獒最后一面,好亲手掀起他那狗头,看看他的嘴脸,以了却自身夙愿,并好生质问于他,问他为何对自己的款款深情不假辞色,不闻不问。 “对了,他的短剑还在我这里呢!”柳如是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柄吉祥物般的宝贝。 适才黑瘴军士兵并未对她搜身,是以这柄短剑也保留了下来。 吴三桂听了张献忠开出的条件,陡然间神情大变,忽悲忽喜,汗水淋漓而下,将衣裳全数浸湿,双目游移,似摇摆不定。 张献忠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吴三桂身前,道:“你如同意,便拿走这柄匕首,割下三个人头,之后我便下令放你离去。你放心,这次我张献忠在众目睽睽之下立誓,绝不食言。” 鲁通天瑟瑟发抖,颤声道:“吴将军……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可要三思啊……” 吴三桂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俄然间睁开双目,满脸杀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向那柄匕首抓去。 ... ... 正文 三十三 一力承担 吴三桂接过张献忠手中利刃,神色不善,向着钱谦益走去。 钱谦益神情肃穆,仿佛面对的不是即将杀死自己的凶手,而是上苍派来送自己解脱的神使。 吴三桂缓缓举起手中匕首,望着钱谦益,喃喃道:“钱先生,原谅我。” 钱谦益闭上双目,平静地点了点头。 吴三桂再不迟疑,将匕首向钱谦益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匕首就要将钱谦益刺个窟窿,只见吴三桂猝然扭过身躯,将匕首划了个半圆,从张献忠目光死角捅向其腋窝。 吴三桂离张献忠本就极近,加上此招去势如电,角度匪夷所思,就算张献忠再多十个心眼,只怕也要死于刃下。 谁知众人眼前一花,张献忠突然消失在原地,随后另一个人影就地冒了出来,吴三桂手来不及收手,匕首已然刺入眼前之人体内。 吴三桂定睛一看,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眼前之人面目苍老,样貌儒雅,赫然便是钱谦益。 所幸吴三桂情急之下偏了两寸,那匕首刺中了钱谦益左臂,随着吴三桂将匕首拔出,钱谦益低呼一声,惨然倒地。 柳如是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将秦良玉放于地上,急匆匆向钱谦益奔去,随后撕下自己裙摆,将钱谦益伤口包住,随后双手用力,死死按住出血处。 吴三桂已然杀红了眼,四下搜寻张献忠身影,蓦地望见张献忠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钱谦益原来位置,还兀自不停地打着呵欠。 吴三桂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中宫直进,匕首刺向张献忠胸前。 谁知吴三桂眼前再度一阵迷糊,他心知不妙,急忙收手,但手中依旧传来匕首入肉之感。他抬眼望去,只见鲁通天神色惊恐,站在他身前,不停地发抖。 他一愣,再低头一看,只见他的匕首正正好好刺入了鲁通天的心脏位置,但幸好他收力及时,匕首只不过刺入两寸,伤不致命。 鲁通天只道自己已死,吓破了胆,当即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吴三桂再也不敢动手,慌不迭地抛去匕首,失魂落魄地缓缓坐倒。 张献忠自原来鲁通天所在之处走出,走到吴三桂面前,骂道:“枉我给你两次机会,居然一人都杀不死,当真是废物一个。”紧接着他将吴三桂视若无物,望向柳如是,愁眉舒展,道:“如是姑娘,不如……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柳如是毫无惧色地与他对望,道:“不必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张献忠笑道:“别拒绝得太快,先听听我的条件再说。”接着他顿了顿,说道:“你答应做七杀神君的祭品,我便饶了吴三桂、钱谦益、鲁通天,以及所有关宁铁骑以及鲁家府兵。” 柳如是一听,蓦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仰头道:“此言当真?那我要怎么做?” 张献忠道:“很简单,你走到七杀神碑之前,宣誓效忠,愿永生永世,无怨无悔地侍奉神君,随后投身进入火盆,便算完成了仪式。” 柳如是低头看看面色憔悴的钱谦益,再看看生死未卜的鲁通天,蓦地脸上露出决绝神色,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发下誓来,务必要将秦总兵、钱谦益、鲁通天、吴三桂以及关宁铁骑、鲁家府兵尽数神志清楚、安然无恙地放出遂宁城。” 张献忠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会给他们喝一种药剂,让他们忘却这半月以来发生之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他们变为傀儡。这对他们也有好处,不然他们以后必会饱受良心煎熬,甚至会因此性情大变。” 柳如是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没宣誓。” 张献忠心情甚好,道:“你还怕我赖账不成?”但还是说道:“我在此立誓,如柳如是姑娘愿效忠于我,身入火盆,成为祭品,那我就放秦良玉、钱谦益、鲁通天、吴三桂、关宁铁骑及鲁家府兵神志清楚,安然无恙地离开遂宁城,即使下次兵戎相见,我也不会首先取他们性命。” 说完,他抚掌大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柳如是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去完成仪式。” 正在此时,秦良玉忽然艰难地说道:“如是姑娘……不可如此,他这法术……只消你心中对他存有半分效忠念头……神志便会为他所夺,成为傀儡。” 张献忠忽然脸上变色,语气不善地说道:“秦良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背弃誓言?” 秦良玉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生事端……但唯有请你放了柳姑娘,她与我一样……也是可怜之人。” 张献忠冷哼道:“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多说无益,这是她自己意愿,我并未强迫于她。”说罢,他一挥大氅,道:“如是姑娘,这边请。”说罢,他大步出门,当先领路。 柳如是神色恍惚,亦步亦趋,缓步跟随。 黑瘴军士兵一拥而上,将濒临奔溃的吴三桂、昏迷不醒的鲁通天、苍白无力的钱谦益绑起,或推或扛着出了门,仅仅留下秦良玉一人躺在地上,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 秦良玉神情茫然地望着众人远去,倏忽双目紧闭,泪水如断线珍珠,不绝落下。 —————————————— 萧贱得张智难相助,跃出了那深渊,脚刚一落地,登时眼前景色一变,白雀寺竟又恢复了原貌,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萧贱心道:“这定是伏羲六十四卦阵法之神效,现在我也无暇破之,还是尽快找到张献忠,阻止那混账仪式再说。” 刚想动身,忽然不由自主地自怀中掏出头套,罩在头上。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做此举动,但在他心底,实是不愿让柳如是看见自己面目,似乎会因此招来什么祸事一般。 他略一思索,不得答案,于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阴阳雷亟发动,身形消失无影。 萧贱将天眼神通发挥到极限,几乎可达方圆十里,他察觉整个遂宁城几乎皆是空空如也,唯有在那石碑所在挤满了人,于是片刻不停地向着那石碑奔去。 忽然之间,他察觉县衙中似有异样,心中一动,闪身进了公堂。 他细探之下,发现秦良玉孤身一人横卧在地,周身并无束缚,也无受伤迹象,于是走上前去,蹲在秦良玉身前,道:“秦总兵,我有什么事可以帮您?” 秦良玉睁眼望了望他,低声道:“你是……那个什么藏獒大师?” 见萧贱点了点头,秦良玉苦笑一声,道:“你活着就好,速速离去……能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吧。” 萧贱摇头道:“我想去阻止张献忠完成仪式,该怎么做?” 秦良玉陡然瞪大眼睛,勉强起身,伸手抓住萧贱衣领,颤声道:“万万……不可,你此去徒然送命……或是化为他的傀儡。” 萧贱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你难道不是他的傀儡吗?” 秦良玉大惊,霎时松开萧贱衣领,脸色仿佛见鬼一般,声颤如挛,道:“你……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 萧贱继续说道:“我不光知道此事,还知道你故意诈败,引来关宁铁骑与鲁家府兵救援。还为了放走张献忠,杀害了吕玉郎。”语气平静,并无半分斥责之意。 秦良玉身子一软,再度躺倒在地,双目留下悔恨的泪水,喃喃地道:“你是上苍派来惩罚我的吗?那请快些动手吧,我已不配再苟活于世。” 萧贱道:“我并无意评判你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阻止张献忠而来,你如想赎罪,便告诉我张献忠的弱点,以及如何才能破其傀儡之术。” 秦良玉脸如死灰,缓缓说道:“据七杀神教教义所言……七杀神君不死不灭,武功盖世,神通广大……只消任何人对他生出臣服之心,便可将那人变为傀儡,终身不会背叛……除非……除非……” 萧贱追问道:“除非什么?” 秦良玉道:“除非让七杀神君生出凡心。” “生出凡心?这又是什么意思?”萧贱皱眉道。 秦良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道:“这点并非是教义中所写,而是无相观音所言。无相观音阁的云音掌门有时候会遏见无相观音,聆听其教诲,偶有时刻,无相观音会暗自伤神,说起七杀神君之事。” “她曾说过:七杀神君之所以无敌,是因为其只有神性,而无凡心,假如能使他失去神性,哪怕只拥有一丝凡心,那便不再无懈可击。我由此推测,若要破解他的法术,便应由此着手。” 萧贱默默听完,骤然站起,道:“我要走了,看我好好教训那狗屁神君一顿,等我回来之后,你定要将你的故事尽数告知于我,我再来决定是否要留你性命。”话音落下,他身形已不在此处。 秦良玉呆了半晌,脸上忽而露出欣慰笑容,仿佛经年之苦终得解脱一般。 ... ... 正文 三十五 狐假虎威 。 “至阳焚净!”狗头人陡然大喝一声,一双狗眼燃起绿焰,继而双双放出夺目光芒,宛如两轮太阳。 张献忠神情一变,急忙纵身后跃,那黑幕瞬间退去,火光再次照亮一切。 “你怎么会至阳焚净?”张献忠面露愁容。 萧贱这至阳焚净仅仅是半吊子水准,全然狐假虎威,不过也正是凭借这浑不靠谱的虚张声势,才阻止了张献忠召唤剑啸宫降临。此刻又怎能让张献忠察觉真相?于是他收去双目绿焰,故作高深地说道:“可惜,就差一点,我便能将你与你的剑啸宫一起赶回永世的漂泊之中了。” 张献忠闻言,更是神情严峻,道:“你果然是炎帝……怎么……你化作了男子?” 萧贱随口瞎掰,道:“涅槃之时,我可随心所欲,想男则男,想女则女。为了对付你,自是要换个身子,好打你个措手不及。” 张献忠不再言语,过了许久,他沉着脸道:“炎帝,因为萧颜之故,我本不愿与你为敌,但你此刻定要与我不死不休,我便不可再任你逍遥。”说罢,他周身冒出幽黑气息,向着所有在场士兵缠绕而去。 士兵们受此气息一激,个个肌肉疯长,面目也变得穷凶极恶,接着身形慢慢拱起,步伐如捕猎的饿狼一般轻柔,向着萧贱聚拢过来。 张献忠继续说道:“你这至阳焚净虽然可驱逐剑啸宫,但只消我不将其召唤至现世,你便无法可想。我这三万名无常军士兵力可拔山,你虽身负天下第一攻击仙体,但决计挡不住这等凶猛攻势,如你现在乖乖离去,我便不拦你。” 萧贱眼见敌人数量惊人,且皆强壮得不似人类,心道:“乖乖隆地咚,这些人似乎比那十万清兵还要难对付,即便我全力出击,只怕也讨不了好去,该如何是好?”心念急转,苦思对策,蓦地灵光一闪,心道:“我假装以至阳焚净迎敌,趁他不备,以阴阳雷亟偷袭,将他重创,便可大功告成。” 张献忠见他不答,重重“哼”了一声,无常军顿时发起了冲刺,如同阴阳双鱼,自左右两边向着萧贱席卷而来。 萧贱喝道:“分!”手中出现一柄绿焰长刀,向着那无常军迎去。 他生怕张献忠看出破绽,故不敢使用冰甲,于是稍稍运使雷电之力,使得速度稍快,再配合南宫剑法以及武当步法,以刀作剑,寻敌罅隙,与敌人游斗。 他这绿刃比之以前蓝刀威力更甚,敌人兵器与之相触,瞬间便会化为铁水,但敌人挥击力度极大,加上相互之间配合无间,攻势如潮水汹涌,一波接着一波,往往萧贱要同时面对十余名敌人的围攻,是以丝毫不觉轻松,往往没斗几招便要逃开,避免缠斗。是以斗了片刻,只融化了十余件兵器,轻伤了数人,而这对敌人来说如同九牛一毛。 但饶是如此,吴三桂等人也已看得目瞪口呆,全没想到这形貌滑稽的藏獒和尚武功竟这等惊人,居然以一己之力与数万精兵抗衡,而且身形如鬼如魅,仿佛行有余力。 柳如是则心急如焚,不停以双目捕捉这萧藏獒踪迹,每次阵中一传出嘶吼之声便觉心惊肉跳,生怕看见萧藏獒负伤倒地的情形。 萧贱拉扯了半天阵型,发现敌人无时无刻不以大部队挡在张献忠身前,守得极是严密,仅仅派出万人左右与自己追逐。而且一旦有人受伤或者兵刃折断便即退下,更换兵刃以及生力军后再上,伤者则在一旁接受救治,是以兵力竟似无穷无尽,攻势也是连绵不绝。 张献忠冷笑道:“炎帝,你今日没吃饱饭吗?怎这般疲软?” 萧贱一咬牙,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一声长啸,绿刃飞舞,护住周身左右,向着敌人密集处杀去。 敌人全未料到他风格突变,陡然间竟变得悍勇无比,一下子措手不及,被他重创数人,哀嚎着倒地。萧贱精神一振,招数愈加凌厉,绿焰纵横,一时间无人得以近身。 眼看离张献忠越来越近,忽然间,敌人攻势骤然加强,全然不顾及那融金化铁的绿焰,仿佛拼得身死也要拉萧贱垫背一般。萧贱使出太极心法,运劲成圆,以之护身,使敌人兵刃擦身而过,但敌人力大无穷,极是轻轻擦过也使得萧贱痛苦不已。 再斗了一柱香时间,萧贱杀伤了一百多名敌人,自己也已浑身染血。此时他离张献忠已然极近,敌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故每前进一步都要杀死数十人,同时自己也要多好几道伤口。所幸他身负仙体,这等创伤并不致命。 张献忠并不逃走,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时发出赞许之声,似乎在欣赏一场角斗表演。 萧贱再前进了几步,眼看张献忠身前只剩最后数层士兵,登时大喝一声,绿刃霎时暴涨,刀身变为五尺,紧接着他身形疾速旋转,在周身形成一道绿焰围墙。一瞬间十余人为火墙烧灼,怒吼着化为灰烬。 他趁着火墙所造成的空隙,运使至阳内力,喝道:“轩辕一剑!”绿刃疾刺,只见一道耀眼火柱自他手中射出,顿时将张献忠身前最后几道人墙汽化,势不可挡地向张献忠奔去。 张献忠哈哈一笑,全身金光一闪,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这道火柱,刚想出言嘲讽,只见眼前紫光浮现,接着胸腹处数十个穴位同时一麻,一股股毁灭性地力量渗入经脉之中。 他只觉得这感觉熟悉至极,蓦地想起不久前在巫松林峡谷内,他刚刚成就真武金身之时,便拜人所赐,品尝过此等痛楚。 “原来是你!你不是炎帝?”他脑中登时闪过一念,惊道。 “当然不是!你上当了。”萧贱身形定格在他眼前,忽而双掌一合,厉声喝道,“阴阳化雷!” 张献忠只觉得无穷的雷霆之力在体内扩散开来,不由一口金血喷出,惊讶地望着萧贱,身子缓缓软倒。 那群无常军士兵同时发出惊天狂吼,如蝗虫般向着他们的主帅奔涌而至。萧贱哈哈一笑,扛起张献忠,身形一晃,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打赢了?”柳如是惊喜交集,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光急转,搜寻萧藏獒的行踪。忽然身边一股气流掠至,一人倏忽出现在了自己身旁,那人白袍狗头,赫然便是萧藏獒。 萧贱对张献忠道:“收去你那妖法,不然我便将你丢进火盆,让你尝尝当祭品的滋味。” 吴三桂、鲁通天、钱谦益以及那关宁铁骑、鲁家府兵见到眼前这一幕,尽皆激动得高声欢呼,同时不由自主地流下喜悦的泪水。(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六 智勇破阵 。” “我察觉这一情形,顿感心惊,忙感知自身情形,发现我体内新陈代谢也变得奇速,知道此地时光流逝有异,我虽是仙体,但如耽搁太久,只怕也会衰老。于是我呼吸吐纳,减缓心跳呼吸,使代谢恢复正常,但如此一来,我功夫大打折扣,比之常人强不了多少。” “我谨慎小心地观察五种生灵情形,发现其中蕴含五行相克之理。” “先有一种藤蔓,生得漫山遍野,粗大灵活,以枝叶绞杀人畜,战无不胜,而被其绞死的尸体皆会沦为藤蔓肥料。” “藤蔓唯一的天敌是一种飞蝗,其繁衍极快,口器锐利,往往成群结队出行,遇到藤蔓便是一顿啃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藤蔓由于生得过于粗壮,对此等细小飘逸的飞蝗无可奈何,只能任其宰割。” “当然飞蝗也并不能纵横无敌,其克星是一种蟾蜍,此蟾蜍背上生有毒囊,以之放出毒雾,可将飞蝗麻痹,之后蟾蜍便以长舌将飞蝗卷入口中,生吞入肚。这蟾蜍伸舌速度极快,往往一瞬之间便可卷入数十只蝗虫,因此所到之处,蝗虫尽皆灭绝。” “再有一种獾类,天生不怕毒素,身手敏捷,悍勇无畏,常出没于蟾蜍栖息之所。一遇蟾蜍现身,便即上前捕食,蟾蜍绝非其一合之将。所幸其不善游水,蟾蜍如呆在水中,便可无恙。” “最后的生灵乃是一种猛虎,体型庞大,力大无穷,奔行如风,专食此等獾类,獾类虽然勇猛,但怎是此等巨兽对手,只消遇到,那是逃无可逃,只能力战而亡,沦为腹中之食。” “而这猛虎,一旦遇上藤蔓,也是死无葬生之地。” “五种生灵相生相克,并无一物得以独大,是以皆能存活。我来到此处,与五种生灵皆打过交道,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将其尽数消灭。于是思考了许久,知晓了此生克循环的关键所在。” “我凭我既往所学,化身为狡黠的猎手,悄然潜伏,寻找猛虎踪迹,或使陷阱,或是力敌,将数量最少,也是目标最大的生灵一一铲除。” “猛虎一死,獾类便无天敌,于是其四处繁衍,捕食蟾蜍,很快蟾蜍便已死绝。蟾蜍一死,獾类也无食物,不久也随之而死。” “如此一来,那蝗虫失了天敌,生得铺天盖地,藤蔓转瞬之间便被啃食殆尽,最终灭绝。蝗虫虽成了此地霸主,但由此也无物裹腹,成片成片地死去,迎来了全灭的结局。” “我修枯禅之法,等到五物尽数死绝,草原也没了生机,此阵就此消失,由于此阵时光飞逝,其实我也就在此阵中也就逗留了短短一瞬。” 雪莲听完,嗟然长叹道:“我本以为畜牲道天衣无缝,无需我以灵气供给,自可生生不息。其中时光流逝又超乎常理,以之围困外敌十拿九稳。谁知竟被你发觉此等破绽,你智勇双全,当真令我佩服。接下来你所去的下一道应是人间道吧。” 张智难也不谦虚,点头道:“后来我又来到了人间道之中,此地虽以人间为名,但实际上却住着无数猿猴。此地时光流逝稍快,但绝非畜生界那般光阴似箭。我只需稍稍调整体内血流,是以武功损失不大。” “这些猿猴身材与常人相仿,能口吐人言,自行栽树施肥,又在猴国建立制度,将猴群分为三六九等。其中猴王智力最高,武力最强,又掌握着全国最大一片果树园,是以群猴尽皆依附。” “但这猴王之位并非牢不可动,只消猴子怀有野心,便可参加每天一次的逐级挑战,只消打败八位守关者,便可挑战国王权威。” “我初到此处,有只猴子对我甚是客气,予我可口桃果,我心生恻隐,便不欲赶尽杀绝,于是潜心思索阵眼所在。” “经历前两道考验,我已知阵眼必是阵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物,于是我细细观察猴王动向,发现他每日都要进一棵树洞呆上许久,且从不让余猴接近,已知其中必有玄机。” “正在此时,送我果实那猿猴向我抱怨,说国王残暴不仁,规定群猴自己栽种果树所产果实必须上缴九成,不然轻则打罚,重则处死。他累死累活,仅能勉强度日。” “我心念一动,想出一计,便向那猿猴谏言:我愿助他夺取猴王之位,只消他答应让我去那神秘树洞中呆上一会儿。” “果农猿猴胆小,宁死不从,我只好循序渐进,教它功夫,所幸那猿猴天姿卓绝,练功又勤,没多久便远超侪辈,勇冠群猴。” “我一日借口考教他功夫,直接将他扔上猴王擂台,他以为我在与他玩笑,也不在意,见招拆招,猴来打猴,很快便来到猴王面前。” “谁知那猴王竟也会武功,而且高得出奇,果农猿猴不是对手。我眼看它就要死在爪下,无奈暗中传功,果农猿猴内力陡然大增,一招将猴王打翻在地,猴王无再战之能,气得吐血而亡。” “果农猿猴获胜之后,喜不自胜,当即宣布取消七成赋税,群猴尽皆大喜,蹦跳攀跃不断。” “我得其允许,进入神秘树洞之中,其中别无他物,只有一面镜子。镜中有人低语,传授各种武功,我恍然大悟,原来此猴王武功来自此处。” “我将那镜子打破,时空再度转换,我来到一片古战场之上。” 雪莲听到此处,低头垂目道:“一切皆是天意,人间道与畜牲道不同,你即便杀光群猴也无济于事,也正是由于你不忍下手,这才顺利过关。这下一关乃是修罗道,其中有数千只蛊虫,得灵气滋养,身形长大,便似身着甲胄之人形。我命其看守此道,不知你如何通过。” 张智难撩起衣袖,露出伤痕,苦笑道:“这些蛊虫早已忘了初衷,互相杀戮不止。蛊虫每杀死一名对手,便得其力量智慧。如是终日不断地杀戮下去,最终仅有一名蛊虫存活,其吸收了其余蛊虫的力量智慧,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智慧也不在我之下。” 雪莲大吃一惊,问道:“你怎知晓?” 张智难道:“正是那蛊虫亲口对我所言,他还说人间道那猴王之所以学会武功,正是他通过镜子教授所致。” “那蛊虫随后对我言道,他早看出我武功高强,而它久不遇对手,已杀意难耐,请我使出全力,与之较量。” “我不敢怠慢,遂凝神与之交手,其力大招猛,且不知疲倦为何物,甲胄又厚如城墙,与之交手,当真如与仙体对敌一样。” “我将无尽之体发挥至极限,体力生生不息,伤口也顷刻痊愈,终于在一千招上将其甲胄轰破,伤及其内脏,它哀鸣一声,就此死去。而我也已遍体鳞伤,失血过多。”(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七 天道无情 。” 张智难眉头紧锁,似在犹豫。 雪莲等了半天,见他依旧无下手之意,突然大声喝道:“使者丙,你这口是心非,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自以为天下无敌,不屑杀我这样一名女子,那我告诉你,即便是我故意现身,你决计杀不了我。我虽身子孱弱,但毕竟也是仙魔之体,你可将我大加折磨,但要我就此死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末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杀不了我,便算是你输了,你义弟先前称你为连败之王,可没有说错。” 张智难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她,道:“你就这么想死?” 雪莲面色潮红,兴奋地说道:“来啊!你这无胆鼠辈,没卵蛋的太监。” 张智难闭起双目,沉默片刻,忽而睁眼,低声道:“得罪了!”霎时间凌厉杀气发出,雪莲只觉得喉咙一凉,低头一看,发觉自己头颅已与身子分离,离断处血如泉涌。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身子轻如空气,缓缓向天空飘去,再俯视地面,只见一人正横卧于地,头颅滚在一旁,赫然便是自己尸体。而自己正离那尸身越来越远。 她心里一阵解脱,想到:“终于结束了,没想到死去竟这般轻松。” —————————————— 萧贱牵着张献忠衣领,半悬于火盆之上,只需稍稍松手,张献忠便会落入那熊熊大火之中。 张献忠神情自若,说道:“你知道这杀不死我。” 萧贱淡淡说道:“即便杀不死你,将你在火中烤个几天几夜,想必那滋味也极不好受。”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刚才你骗的我好苦,差点以为又要回寰宇流浪去也。” 萧贱不耐烦地说道:“少说废话,快快解除妖法,不然将你变成烤猪。” 张献忠神情写意,道:“在下求之不得。” 萧贱不再言语,出手如风,又往张献忠体内注入六道阴阳之力,使之相互湮灭,化为雷霆,紧接着将张献忠往火盆中一推,张献忠一声不吭,就此没入烈焰之中。 那些无常军士兵同时发出痛苦哀嚎,仿佛被烈火烤炙的不是张献忠,而是他们自身。 此时吴三桂已将手下士兵身上束缚尽数解下,奔至火盆下方,高声道:“藏獒圣僧,现下首恶已除,其余爪牙不足为惧,我们莫要在此耽搁,早些撤离才是。” 萧贱心道:“现下是可一走了之,但这真武金身伤势复原极快,过会儿定会率大军杀来,那时便无法可想,还是先逼张献忠解除森罗法相再说。” 于是他朗声说道:“吴将军,你带着大伙儿先走,这张献忠身有妖法,一时不得便死,我在此拖住他们。你们速回成都,通知左良玉左大人。我随后再来与你们汇合。” 他刚说完,柳如是立马道:“不行!”众人皆向她望去,她忽感一阵娇羞,想了想,故作镇静地说道:“你是我们救命恩人,我们怎可抛下你不管。” 萧贱道:“如是姑奶奶,你就别再添乱了,你们在此徒为累赘,算我求你们,赶快走,行不行?” 吴三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求生**强烈无比,当下命关宁铁骑与鲁家府兵先护送鲁通天与钱谦益先行离去,随后道:“如是姑娘,我们先行告退,之后会派人在城西门外道旁等你,你长话短说。”说完,自己也急匆匆地向城西奔去。 柳如是心中纷乱,但也知萧贱所言非虚,当下凝望着他,咬着嘴唇说道:“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可不许再赖账了。” 萧贱挠着狗头道:“我又救你一命,还可再赖一次……” 柳如是恼羞成怒,蓦地上前一步,将萧贱狗头一抓,便要往上掀起。 萧贱刚想躲避,但随即一想:“罢了,给她看看,也算了她心愿,假如她当真不想与敏诗相见,我也不必以此要挟于她。” 谁知柳如是只将他头罩掀起一半,随即凑过香唇,在他嘴上一吻。 萧贱身子一僵,便欲反抗,但柳如是吻得甚是用力,萧贱生怕将柳如是弄伤,只好任柳如是摆布。 过了半柱香时间,柳如是松开了嘴,深情地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萧贱愣在当场,心脏仿佛冻住,脑中一片空白。 便在此刻,天上居然下起了雪。 这雪纷纷泊泊,笔直下落,完全不受大火所激起的气流影响。 萧贱霎时反应过来,心中一凛,向天空望去。 柳如是也是心中奇怪,顺着萧贱目光,向天空仰望,只觉得这大雪熟悉无比,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与之打过交道。 但大羿并没有出现。 那火盆在此大雪影响下,火势渐渐熄灭,露出其中一焦黑的人形,一动不动,声息全无,似乎已然死去。 萧贱等了一会儿,不见大羿踪影,便不去管他。转身走向那火盆,望着那蜷成一团的人形,心道:“看来这真武金身虽然强悍,但毕竟也不可能当真不死不灭,在体内连遭雷霆破坏以及体外受烈火烤炙之下,只怕连无尽之体都要灰飞烟灭。但这张献忠毕竟只是剑啸宫宫主的化身之一,其真身只怕还在剑啸宫中。” 这般想着,萧贱缓步跨入火盆,使出太极内劲,将那具焦尸托起,缓缓飘向自己,想要看清其面目。 忽然之间,那焦尸骤然放出一股冰环,正中萧贱。萧贱毫无防备,登时被其冻住,刚想使出至阳之力解冻,那焦尸手中倏忽出现一把冰戟,重重刺在萧贱膻中穴上,瞬间将他捅了个对穿。 萧贱满脸不可思议,望着那焦尸,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倒。 柳如是目睹了这一幕,登时觉得一股凉气自头顶降至足底,张口欲呼,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举步欲前,但半寸距离也挪动不得。 那焦尸抹去脸上焦炭,面无表情地望着萧贱,道:“萧居士,好久不见了。” 萧贱皱起眉头,艰难地自口中挤出一个名字。 “大羿。”(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八 一念世界 。” 鲁管仲道:“您老就别逞能啦。我练过易筋经,十二正经啥的早已走得熟极而流,再说万一有啥问题,大不了以后你再帮我舒经理气,假如你今日不救下如是姑娘,只怕你一辈子都要念念不忘,悔不当初。” 萧贱斥道:“孽徒,尽贫嘴,为师早已六根清净,怎会对一名女子……”说到此处,他一时语塞,再也想不出词句。其实他心里知道,鲁管仲所说句句属实,在他心目中,已然有了柳如是一席之地,只怕以后再难将她赶走。 鲁管仲见他不语,嘴角一扬,丹田处骤然产生大量炎热真气,沿着体内的火蚕经脉奔腾不止,转瞬之间便涌至双手手掌,向着那冰戟抓去。 那冰戟寒冷至极,他的火蚕真气虽然也是至阳之物,但毕竟不是至阴冰封的敌手,因此刚一触到那冰戟,霎时一股寒气便缠绕上来,将他的火蚕真气牢牢压制。 他打了个寒战,咬紧牙关,下令火蚕源源不断地生产虫卵,聚集热力。但那寒气还是很快扩散开来,使得他身子表面覆盖了一层寒霜。而热力则虽败不乱,牢牢守住四肢及脏腑,尽力与之周旋。 他一边用力拉动冰戟,一边咬牙与那寒气相抗,火蚕真气与那寒气相持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向着丹田膻中边战边退。寒气霎那间自全身诸穴侵入,向着鲁管仲五脏六腑席卷而来。 便在此时,他终于将那冰戟拔出,但双手已然牢牢冻结在那冰戟之上,再也拿不下来。 眼看至阴冰封的寒气就要进入心肺,忽然之间,他只觉膻中处一股强劲热流涌入,与他体内火蚕真气一起内外夹攻,将那寒气吞噬,随即两股热流合兵一处,在全身经脉攻城掠地,过了片刻,终于将寒气尽数驱散。 他手指一松,将那冰戟甩开。长出一口气,就此瘫倒在地,道:“师父,徒儿尽力啦!之后全拜托你了。” 萧贱松开了按在他膻中穴上的手,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向韩信奔去。 韩信思索已久,蓦地抬头,皱眉道:“你定与炎帝有关,我要将你带回剑啸宫关押起来,以免再生祸端。”于是他转过身来,刚想下令,忽然腋下遭遇极强冲击,整个人如同陨石一般向一旁飞去。 萧贱周身闪着紫光,站在柳如是身旁,向着柳如是肩膀随手一拍,一股和煦真气向着柳如是全身蔓延开来,将大雪所带来的霜冻尽数融化。 萧贱行完此举,高声叫道:“管仲,照顾好如是姑娘!”随后身形化作一道紫电,向着韩信所在极速奔去。 柳如是本来以为萧贱已死,早已伤心欲绝,此刻见他平安无事,心中不由大喜。这由大悲至大喜这么一转,心神顿时放松下来,眼皮一耷,就此睡倒。 鲁管仲叹息一声,道:“说了全靠师父,还来差遣于我,算了,能者多劳吧。”说罢,奔到柳如是身旁,以火蚕丝罩将之覆盖,隐去了身形。 萧贱手中闪现绿刃,配合阴阳雷亟之神速全力相攻,一时之间将化身大羿的韩信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绿刃虽不及真正至阳焚净,但也相差不远,是以成千上万次的攻击之下,韩信周身的冰甲也开始逐渐剥脱,露出其下冰蓝色的皮肤。 韩信冷哼一声,身子一震,霎时数道巨大冰环放出,直径皆在百丈左右,萧贱倏然身退,远离那冰环范围,待那冰环一过,立马闪身向前,再度向韩信发起攻势。这一退一进,皆在眨眼之间,竟看不出半分疾缓变化。 韩信趁此冰环争取来得时间,已然将冰甲修复完毕,手中再度出现一柄长戟,舞动如岚,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萧贱绿刃与之相触,稍有不敌,斗将片刻,竟隐隐有熄灭之势。 萧贱忽然身形一晃,转眼已在百丈之外,接着绿刃消失,全身紫电大盛,光亮耀眼,手中一柄紫剑若隐若现。 他胸口伤势不轻,若非及时以冰封之力护住关键脏器,只怕早已重伤难愈。但饶是如此,那冰戟依旧在他体内残留了寒气,使得他每一次攻势都要耗费更多力气,再斗下去,一旦真气耗竭,那寒气随时有反噬之虞,因此他收起至阳之力,将之尽数化为阴阳雷亟,以求速战速决。 他身形微晃,进入一奇妙状态,感受天地之势,化作剑势,使得天人剑三者合一,手中紫剑光芒越来越淡,几乎融入这夜色之中。 韩信察觉萧贱此招恐怖的杀机,收起冰戟,双手合十,一个全无光亮的黑球开始在手中浮现。他周身的温度开始急降,一时间连那瓢泼的大雪都定在空中,仿佛空间都被冻结。赫然便是大羿杀招“九天太阴”。 两人各出绝招,立时便要分生死,判高下。 忽然之间,韩信叹了口气,道:“不打了,停手吧!”说着话,那九天太阴缓缓消失,大雪再次开始缓缓落下。 萧贱脸露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紫色电光渐渐平息下来,那股恐怖的气息也瞬间收敛。接着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何收手?” 韩信叹息道:“我能推测片刻后的天机,我知道我躲不过你这一招,而你也会付出极大代价。虽然最后我仍是胜者,但如此一来,张献忠的身躯只怕难以保全,我今后的计划便会大打折扣了。” 萧贱哈哈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来了兴趣,不如你使出一念世界,让我看看你所见情形?” 韩信哼了一声,道:“你居然知道一念世界?也好,我便成全与你。” 说罢,他身后霎时生出无边黑暗,将萧贱卷入。 那黑暗之中出现了两人对峙的画面。 只见萧贱身子晃了一晃,继而消失无踪,紧接着韩信胸前冰甲碎裂,从中爆出一团紫色火焰,他后退两步,缓缓软倒。 萧贱则始终未曾出现,直到九天太阴慢慢消失,他这才从半空重重落下,俯卧于地,全无声息。周身尽皆发白,如同一个雪人,不知先前去了何处。 韩信闭起眼睛,大羿形貌缓缓消失,再次化为张献忠的身形,已然周身焦黑,气息奄奄。 之后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胳膊,须臾,剩余一半黑瘴军士兵尽数自头颅中冒出黑线,向着韩信缠绕而去。随着黑线离身,黑瘴军士兵那痴呆神色顿时消失,但清醒不到片刻,便双眼一闭,纷纷躺倒在地。 黑线围绕着张献忠的身躯,化作一股黑风,向着南面某处飞舞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萧贱数次想自地上爬起,但均以失败告终。终有一次,他抽搐了一下,就此不动。 画面定格于此,紧接着那片黑暗退去,萧贱回到了现实之中。 “这一念世界果然神奇,就像身临其境似的。”萧贱赞道。(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九 神性凡心 。 张智难喝道:“你已自鬼门关内走上一遭,难道还勘不破这等孽缘么?现下我已无暇理你,待他日得闲,我必来登门拜访,好好将你的故事听完。”说完,他扔下依旧哭泣不止的雪莲,快步向着那广场方向奔去。 —————————————— 韩信待萧贱自一念世界中出来,拍了拍手,道:“萧居士,今日一战未能尽兴,下次我完成心愿,自会等你前来挑战。”说罢,他转身欲走。 萧贱忽道:“慢着,咱俩还没完事呢。” 韩信眉毛一扬,道:“怎么?你当真想死?” 萧贱摇头道:“不,我只是想请淮阴侯高抬贵手,放过那离去的吴三桂等人。” 韩信冷笑一声,道:“你已到了这等境界,难道还有无聊的恻隐之心么?” 萧贱道:“非也,我之所以向你请求,并非是心怀仁善,而是为了淮阴侯你着想。故而要嚼嚼舌根,来劝你一劝。” “为了我?”韩信转过身来,道:“那我倒要听上一听。” 萧贱道:“淮阴侯既然身为剑啸宫宫主,想必自诩为神袛,自以为可替天行道吧。” 韩信傲然道:“你莫要以为可以和我平等交手,便可对我说教,若非之前你连使诡计,又偷袭得手,只怕你早已败下阵来。” 萧贱哈哈一笑,也不否认,道:“阁下假如当真招来了剑啸宫,那在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你之所以未能如愿,正是因在下一句小小的谎言。而这也正是你的弱点所在。” 韩信不再言语,神色略显凝重。 萧贱继续道:“你对于凡人皆存了轻视之心,认为可肆意玩弄他人,掌握他人性命,先前在遂宁城下,你明明可将吴三桂轻易击杀,却要受他侮辱,只怕也是了玩弄人心之念吧。” 韩信“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萧贱又道:“在下那时隐藏身份,你便认为在下微不足道。而我略施小计,便将你唬得一愣一愣,你之所以未能成功,正是你过于轻敌之故。” 韩信道:“我的确是有些轻敌,但你其实并非凡人,用此下作手段,不嫌有些自降身份吗?” 萧贱道:“这正是你我差别,你追求神性,而我拥有凡心。凡人之所以长久存活于世间,正是因为他们弱小而顽强,任凭世道如何变迁,他们也要使尽手段谋求生存。而自古以来诸多仙魔之体,则傲慢无比,存着向着天道挑战之心,但即便是强如伏羲、姜尚、甚至是淮阴侯你,也在真灵之道中灰飞烟灭,百不存一。” 韩信陡然变色,道:“你怎知此事?” 萧贱答道:“在下信口胡言,不幸言中,淮阴侯见谅。” 韩信表情惊疑,阴晴不定。 萧贱接着说道:“故我相劝淮阴侯,莫要因拥有神性,而忽视了凡心,凡事不要赶尽杀绝,而需留一线生机,须知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天行有缺,遁去其一,方符天道。” 韩信听完,良久不语,忽然间喟然长叹,伸手一招,存留此处的无常军头颅中飞出一丝丝黑线,回到韩信体内,随后无常军身子一软,纷纷倒地。而韩信则褪去了大羿形貌,变作了张献忠模样。 他诚恳地说道:“今日听君一席话,令在下多年疑问一朝得解,不知你这番话是出自哪位前辈,可将姓名否示下?”他深知萧贱决计想不出这等高深言语。 萧贱一拱手,笑道:“他乃是一尘世迷途之人,姓名不足为道也。”说罢,他心中暗道:“伏羲老爷子,刚才多谢你那一番话。” 伏羲道:“森罗法相现千人千面,此次他化作大羿,通情达理,或可将他说服,下次可能性情再变,绝不可掉以轻心。” 萧贱微微点头,韩信见他有意隐瞒,也不再多问,朗声道:“此次我将一半白杆军归还,也算是给大明留一线生机,即日起我将正式开始攻占四川,并自立为王,他日假使有缘,你我战场上再决高下。”说罢,也不等萧贱回应,金光一闪,霎时消失不见。 萧贱等了一会儿,察觉他已走远,蓦地长出一口气,重重坐倒在地,捂着膻中穴伤口,喘着粗气道:“奶奶的,疼死老子了,没想到这次真的差点死了。” “师父……你这算是打赢了?”鲁管仲忽然凭空冒了出来,将信将疑地问道。 “哪还有假的?想你师父战无不胜……”他说到此处,忽然一拍脑袋,失声叫道:“不好!义兄只怕尚在与雪莲交战,他身为连败之王,只怕这次依然要糟……” “食粪孽畜,居然这般贬损老子!”天空飘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阵清风吹过,张智难衣衫褴褛地出现在了众人身前,说道,“韩信呢?” “被我赶跑了。全蛋儿?你居然活着出来了?难不成你赢了?”萧贱不敢相信地问道。 “何止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连赢六场。”张智难志得意满地说道。 “不,你输了。”他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三人回头望去,只见雪莲那幼小的身形缓缓走来,周身紫气浮动,其上托着一昏迷女子,赫然便是秦良玉。 “雪莲……你怎么能颠倒黑白?明明就是我赢了。”张智难恼羞成怒地说道。 雪莲摇了摇头,道:“我之前说过,你没能杀死我,便算是你输了。现下我活蹦乱跳,胜负之数,一望便知。” “你……强词夺理……”张智难斥道。 鲁管仲叹了口气,道:“你俩别争了,现在由我们全场表决,看看是谁在理。” 接着他咳嗽一声,道:“认为张智难获胜的,请举右手。” 张智难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环顾四周,发现几人皆无动静。 鲁管仲又道:“认为雪莲获胜的,请举左手。” 话音落下,萧贱与鲁管仲忙不迭地高举左手,雪莲呆了一会儿,也缓缓举起左手。 鲁管仲高声道:“我宣布,雪莲三比一获胜!” 张智难一把抓过白面具,扔在地上,戟指骂道:“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子下次还救不救你们。” 萧贱与鲁管仲忍将不住,皆放肆大笑起来,形貌极贱,让人生出揍人的冲动。 一旁柳如是被这笑声吵醒,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来,莫名其妙地望着狂笑的萧鲁二人以及气急败坏的张智难,受其感染,嘴角也不觉扬起,多日以来的郁闷情绪也一扫而空。 “难不成我又做了一场梦?”她眼望萧贱,自言自语地说道。(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 云开雾散 。我也会一心一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太不讲道理了吧!我可没答应娶你。”萧贱哀叹道。 柳如是倔强说道:“你答应过的,就在三周之前,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我亲口说了:只要你答应给我看脸,我便嫁你为妻。你当时忙不迭地便把狗头取下,可惜后来起了大雾,我什么也没看着。” 萧贱心道:“我当时只想骗你去见柳敏诗,这才顺着你的话说。可现在我已绝了这个念头,自是没必要与你纠缠。”但此话也说不出口,只好挠了挠头,道:“凭此等话语便私定终身,太过儿戏,还是要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如是摇头道:“我向往古人之间爱情,往往男女之间一见钟情,互许诺言,一言既出,终身不悔,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是束缚自由,荼毒心灵的枷锁砒霜。” “罢了!我辩不过你,先这么着吧。”萧贱急欲绕道。 “怎么着啊?”柳如是伸手将他拦住,追问道。 “那啥……就按你说的办吧。”萧贱一时慌不择言。 “当真!谢夫君成全!”柳如是立时笑靥如花,抱着萧贱手臂又蹦又跳。 萧贱一听这个称呼,还想出言喝止,但不知怎的,此刻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只好自嘲道:“萧贱啊萧贱,你怎么绕了半天,又回到了老路上?以前之事,你吃的苦还不够么?罢了罢了,反正只是口头承诺,我且对她虚以委蛇,她不过是一时起兴,过不多时便会厌倦。届时一拍两散,我便可逍遥自在。” 他这般自我欺骗,心神放松下来,任柳如是搂着胳膊,沿着河畔慢慢踱步。 清风吹起,将河畔桃花香气徐徐送来,萧贱一阵恍惚,一时分不清身旁少女与这桃花,究竟何者更美,何者更香。 ———————————— 是夜,秦良玉的房间点着烛火,光影摇晃。她神情严肃,望着窗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阵清风吹过,她身后的阴影中多了一人。 她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望着眼前之人,眼中露出困惑。 “无角蛑?我等的可不是你。”秦良玉皱眉道。 那人上前一步,来到了烛火之下,此人身材消瘦,手脚颀长,脸上带着面具,全无五官,赫然便是大盗无角蛑。 “不,你等的就是我。”无角蛑语气肯定地说道。 秦良玉登时变色,后退一步,喃喃道:“原来你便是藏獒僧……藏獒僧便是你,我早该想到的……难怪你不肯露出面目。” 无角蛑就地一坐,道:“说吧,你为何要相助张献忠。如你回答不能令我满意,那你就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秦良玉惨然一笑,与无角蛑隔桌而坐,道:“你不也是张献忠的人?何来资格评判于我?” 无角蛑道:“我是血龙门在天王军中的卧底,现下血龙门已与决意天王军决裂,故我才出手阻止了张献忠。” 秦良玉苦笑道:“原来如此,我与你刚好相反,我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实际上是七杀神教的信徒。” “七杀神教?你怎么会跟她们搅到一块儿去了?”无角蛑问道。 秦良玉道:“七杀神教之中大多皆是柔弱无依的女子,我在二十年前,便已投身入教。” “二十年前?你那时才多大?”无角蛑奇道。 秦良玉道:“那时我刚刚十九,由于我是苗族女子,与丈夫宣抚使马千乘相识甚早,在十三岁那年便嫁给了他。” “由于我出生之地民风彪悍,故我虽身为女子,但亦懂征战之道,没多久便随丈夫东征西讨,平息各地叛乱。由于我骁勇善战,又身为女子,故很快便在明军中小有名气。我丈夫的部下也都敬服于我。” “但在我十六岁那年,我丈夫受了太监诬陷,被打入天牢,没多久便含冤而死。对于深爱着他的我来说,此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但丈夫一直教导我忠君之道,故我始终隐而不发。皇上也并未以此事追究于我,反而命我统领我丈夫部下,继续行军打仗。” “我心中悲痛无处发泄,故将其全部倾泻到我敌人身上,一时间杀人无数,战功累累,等到我醒悟过来,我的手上已沾满鲜血。” “这时候我通过一姐妹介绍,接触到了无相观音阁的云音掌门,她不断向我劝解开导,说命中苦难,皆是业报,之后她向我介绍有一教派,其中皆是川地的苦命女子,说我入得教中,心中所有困惑与不安皆会得到解答。” “我那时心神已至崩溃边缘,病急乱投医,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入了教。入教后我发现这七杀神教教众无数,有了这么多命运同样悲惨的同伴,我心中也好受了一些。” “本来我对这七杀神君并无虔诚之意,直到后来有一天,七杀神君向我托梦,向我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七杀神君的教义,以及其崇高的理想。他还说我之前虽然有诸多杀戮之举,但所杀之人皆有罪恶,杀人即是行善。” “我那时候本就因杀人过多而苦恼,听得他这番言语,立时安心下来,自此后对他全心拜服,无比虔诚。” “不久之前,就是在剑阁镇上我将你抓获之时,那名叫作雪莲的小道姑向我求见,向我展示了七杀神君的神谕,说要降生在张献忠身上,带领广大信徒铲除邪恶,开创新生。” “我大吃一惊,那张献忠本是我的敌人,叫我如何相助于他?但那雪莲诱发了无数奇迹,又变化为无相观音的形象,终于使我信服。” “后来我遵她指示,在你逃狱后杀死了牢房守卫,栽赃于你,想要使杨天辰一双女儿对你心生畏惧。这样她们没了你的保护,便无法与令狐九剑相见,张献忠就可得到血龙门的帮助,夺取天下就多了几分把握。” “而这次遂宁之战,雪莲叫我假意不敌张献忠,向公输世家与左良玉求救,待两者到来、张献忠被俘之后再相助他逃狱。我本来以为张献忠只是想要夺取三眼神铳以及左良玉辎重,便答应了他。谁知他竟狼子野心,想要将全城士兵皆变为他的傀儡,还引得我手下士兵自相残杀。” “在我亲手杀死自己哗变部下的的那一刹那,我终于醒悟过来,对我之前所作所为悔恨不已,但此时大局已定,我无法可想。故我誓死不降,想要以绝食自尽,赎我一身罪孽。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上苍竟将你派来,奇迹般地破解了他的阴谋,也减轻了我的罪过。”(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一 寻仙盟主 。l]”说罢,拎着鲁管仲便向一树丛走去。 叶浮香微一犹豫,随即认真地一点头,道:“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跟上两人。 鲁管仲面色惊恐,但苦于被点了哑穴,半分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两人摆布。 眼看叶浮香的心灵便要饱受玷污。忽然一人自城内骑着马风风火火地奔至,急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贱一看此人正是张智难,于是奇道:“全蛋,何事如此惊慌?” 张智难此时没戴面具,脸上毫无血色,道:“是雪莲,快,快走……” 柳如是看了张智难一眼,心道:“这位全蛋道长长得挺俊的,他们一直称兄道弟,估计我那夫君也不难看,但不知为何一直戴着那狗头。嗯,算了,反正这狗头我也看得习惯了,这样挺可爱的。” 此时萧贱以为雪莲又使了什么邪术,惊道:“雪莲……莫非她又变出了什么怪物?” 张智难道:“不是……她非说我不肯杀她,害得她无依无靠地活在世上,要我负责,带她浪迹天涯。我说我一大老爷们儿,带着一千年小丫头到处瞎晃,连妓院都进不了,成何体统。于是慌不择路,狂奔至此。废话少说,速速开路。” 萧贱与鲁管仲皆露出大喜神色,鲁管仲急忙指指嘴巴,萧贱心领神会,解了他哑穴。鲁管仲“啧啧”两声,道:“古有甘罗十二为丞相,今有雪莲八岁入洞房。要问娶雪莲的是哪家英雄好汉啊?啧啧,他就是‘上喜八十白发婆,下爱三岁**儿’的张智难张大官人。说起这张大官人,可谓西门再世,世美附体,生得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正口沫横飞,说着评书,忽然一旁传来一声轻哼,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姑走了出来。 这名道姑手持拂尘,眉宇间含有煞气,虽长得秀丽,但给人一种毒如蛇蝎之感。头上插着两只鹿角,不知是不是发簪。 她柔声说道:“这位小爷评书讲得不错。可否给贫道讲讲这张大官人如何与八岁小儿洞房啊?” 鲁管仲皱起眉头,道:“你这道姑,怎的也好这口?告诉你,出家人应六根清净,莫要学那全蛋道人,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话说到一半,忽觉气氛不对,扭头望向张智难,只见他打着哆嗦,结结巴巴说道:“雪……雪莲……你动作这么快……行李都收拾好啦?” “你是雪莲?怎么长这么大啦?”鲁管仲与萧贱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雪莲哼了一声,白了一眼张智难,道:“我现在叫作李雪聆,我白雀寺的老巢被某人破啦,已无需再耗费灵气维持阵法,自然而然长大了一些。” 鲁管仲望着她姣好的身材,咽了口口水,道:“这发育得也太快了吧!全蛋道人果然禽兽……” 李雪聆不去理他,接着道:“刚刚某人还答应要带我走,我便转身去收拾行李,谁知那人转眼就奔得没了踪影,看来男人负心薄幸,果然说得没错。” 张智难悻悻讪笑,道:“你看,我这不在这儿等你了吗?我知道你性子慢,所以不想催你,便在这儿慢慢聊天。” 李雪聆淡淡说道:“那算我误会你了!不过要不是我早算到你要变卦,事先在各城门布下阵法,将我搬运至此,只怕你会等不及开溜吧。” 说罢,她不顾浑身颤抖的张智难,轻移莲步,便要翻身上马。 张智难忽然面露惊疑之色,仰望天空,指道:“咦?老聃在天上飞。” 众人大惊,皆向着张智难所指方向望去,却见那处空空如也,半只鸟都没有。 忽然之间,平地一声巨响,狂岚惊起,烟尘弥漫,众人急忙遮眼捂鼻,待得烟尘散去,只见张智难那匹马上已然清洁溜溜,人去无踪。 雪莲怒叱一声,咬牙道:“恶贼,恁的奸滑。”十指屈伸,似在计算,过了片刻,她说道:“是那里了!”随即骑上张智难马匹,向着某一方向疾驰而去。 萧鲁张三人见她如此强势,均吓得不敢多言,乖乖上马,向着公输世家进发。 ———————————— 四人骑着二马,一路顺风,很快便回到了公输世家,鲁通天死里逃生,又见鲁家独苗安然无恙,不由大喜,带着满门上下在门口迎接,要向这藏獒圣僧下跪致谢。吓得萧贱赶忙上前,好说歹说,才阻止了这等折寿行为。 之后鲁通天大排宴筵,款待众人,宴上琴瑟和鸣,歌舞升平,各式酒菜琳琅满目,端的是豪阔无比。 吴三桂带着关宁铁骑早已请辞离去,钱谦益一直在等柳如是归来,此刻见到柳如是对着萧贱神情亲密,倒也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欣慰神色。 鲁通天将萧贱英勇之举竭力鼓吹,说得萧贱好似古往今来第一英雄豪杰,不仅武功鲜有人敌,而且气概也是举世无双。 萧贱被他吹得颇为无奈,但也不好出言反驳,只好在一旁唯唯诺诺。反倒是柳如是听得极是开心,频频颔首,表示赞同。 及至戌时,鲁管仲宣布筵席结束,仅仅留下几个要紧人物及几位府兵,而将无关人士尽数撤去。 他神秘兮兮地说道:“藏獒圣僧,你之前所关心的那赏石大会已然结束,在那大会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萧贱奇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鲁通天向着一旁的一名鲁家府兵使了个手势,那名府兵当即站起,拱手道:“小人卜悸才,身为鲁家斥候头目,现向诸位报告那赏石大会之事。” 他顿了顿,说道:“那赏石大会,赏的乃是一块奇石,名曰地牝玄石,其功效神奇,据说只需以内力灌注其上,便可探寻剑啸宫下落,无比灵验。” “果然跟剑啸宫有关。”萧贱皱眉想到。 卜悸才继续汇报:“魔芷庄庄主计无魔通过拍卖,最终将那玄石卖给了一位少侠,最终报价是一百万两白银。” “一百万两?”此言一出,登时全场耸动。须知国库一年收入也不过两百万两,假如这报价属实,此买主当真富可敌国。 卜悸才露出一副“早知你们会吃惊”的表情,再道:“那买家名叫郭树临,是如来道场馆主杨天辰的关门弟子。” “郭树临?怎么这般有钱?要说是李季栖我还有几分相信。”萧贱略感诧异。 卜悸才见众人交头接耳,稍待片刻,等众人安静下来,道:“之后与会人士为了抢夺奇石,大打出手,最后由杨天辰出手震住群雄,并由丐帮,如来道场,剑灵派三派出面,组建寻仙盟,共同寻找剑啸宫下落。并由郭树临担任寻仙盟主,负责统领群雄。寻仙盟本拟定在两月后举行歃血为盟仪式,但由于参加者踊跃,组建过程极是顺利,便改定在一月后于梵净山下举行仪式。距今还有两周时间。” “近日以来,寻仙盟成立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上达天听,皇上专门为此派来钦差,想要看看所谓仙境是否真的存在。” “其外还有传闻,连清国阿哥们也有兴趣与会,只是不知传闻真假,也许是空穴来风。”(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二 心思难猜 那卜悸才叙述完毕,鲁通天道:“这寻仙盟声势如此浩大,几乎前所未有,可说是天下各门各派因剑啸宫这个共同的敌人而首次联合起来。故而我们鲁家也决不能错过,管仲,我命你领五十府兵,携一应用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这寻仙盟高层中占一席之地。” 鲁管仲最喜欢热闹,当即高高兴兴地一揖,道:“孩儿领命,只是不知这次父上拨给孩儿多少银两……” 鲁通天面露难色,斟酌道:“最近你挥霍无度,为父手头也有些紧,只能给你二十万两白银,你看可够?” 鲁管仲抱怨道:“这么少?上次你庆寿都不止花了这么点儿?” 鲁通天怒道:“你这不肖子,钱没挣着几个,花钱如流水一般,此刻竟然跟我哭穷?再这样下去,过个百八十年,家底都要被你败光了。” 萧贱听得额头冒汗,心道:“这哪里是在哭穷?简直实在炫富啊!” 之后父子俩又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鲁管仲将价码提到了三十万两,这才一槌定音。 鲁通天又向萧贱深深一揖,道:“藏獒圣僧,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听如是姑娘说管仲已经拜你为师,可否请你相助于我儿,在此次寻仙盟会中谋得好处?在下愿出十万两银子聘你为西宾,其余你有何要求,尽可提出。”说罢,他生怕萧贱拒绝,双目紧张地盯着他,又道:“当然,这价码还可商量。” 萧贱心想:“此事与剑啸宫有关,反正我也要去看个究竟,何乐而不为?”于是起身拱手道:“鲁当家既有所求,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鲁通天本以为他会抬价,没想到他答应得这般爽快,登时乐得合不拢嘴,连声称谢。 众人商议妥当,便各自离席,回屋就寝。 是夜,钱谦益正坐于房间之中挑灯夜读,忽然门外传来轻叩之声,紧接着房门向一旁拉开,柳如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柳如是向着钱谦益款款施礼,道:“先生,弟子来看您了!” 钱谦益点了点头,正色问道:“如是,你当真喜欢上了那藏獒和尚?” 柳如是略一迟疑,咬牙道:“是的,不过萧藏獒并非出家人,而是俗家子弟,我已与他缘定三生、约同白首,还望先生成全。” 钱谦益缓缓起身,站到窗前,望着夜色,缓缓说道:“我倒并无异议,只是你我名分已定,若你当真执意如此,只有委屈你以后隐姓埋名了。” 柳如是低头道:“弟子有错在先,受此惩罚也是理所应当。” 钱谦益转过身来,望向柳如是,神色严肃地说道:“你没有将我们的身份透露于他吧?” 柳如是身子一颤,微一犹豫,但还是如实答道:“实不相瞒……弟子已将武圣轩之事告知于他,并且对于你我身份……也未对他隐瞒。” 钱谦益长叹一口气,语气萧索地说道:“你可知违背武圣轩戒律,会有何下场?” 柳如是抿紧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刺瞎双目,割去舌头,斩去双手,就此逐出武圣轩,成为废人度此残生。” 钱谦益神情严峻,道:“还有呢?” 柳如是想了想,道:“除非……泄密者杀死知情者,或是将其引入门中,方可免除此罚。” 钱谦益道:“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如是点点头,道:“弟子定当竭力劝萧藏獒入门,如若不然,弟子当自杀谢罪。” 钱谦益叹息道:“由我去说吧,也好顺便探探这萧藏獒底细。你一向性子单纯,不懂这等鬼蜮伎俩,万一为人所骗,只怕以后会伤心欲绝。记住,切勿声张此事,那执行使者神通广大,万一得知。届时不光是你,只怕萧藏獒都会性命不保。” 柳如是向钱谦益深深一拜,道:“先生通情达理,如是无以为报。” “你我毕竟夫妻一场,不必多礼。只是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委屈你一番。”钱谦益道。 柳如是抬起头来,问道:“是有什么新任务了吗?” “此事非同小可,待得我安排妥当,自会去寻你相商,你先回房休息。记住,这两天切勿再与那萧藏獒接触,劝他入会一事,我会为你代劳。”钱谦益低声说道。 柳如是毫不迟疑,双手抱拳,道:“弟子领命。” —————————————— 郭树临自从被杨天辰任命为代理馆主之后,深恐有负杨天辰所托,对于道场事务尽心尽力,事必躬亲。同时武功也不敢落下,一得闲暇便闭门练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杨天辰也有意锻炼于他,在前往四川前的半月之内几乎不再插手道场之事,每日不是闭关,就是打坐,偶尔也会与郭树临切磋两招,指点几句。很快半月过去,杨天辰的武功隐隐达到了某种境界,言行举止,无一不给人难以测度之感,似乎天下已无一事可以将他难倒。郭树临也是进步神速,除了临敌经验外,几乎可说是武林绝顶高手。 在入川剿匪前一天的饯行宴上,鸿雁正凝视着杨天辰,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天来,鸿雁每次看见杨天辰,都感觉有些熟悉。 他与龙王山上的张智难一般,武功有渐趋圆满融通之势,只需一个契机,或许便能踏入古今罕有的武神境界。 这契机说不定便是他的四川之行。 鸿雁呆呆出神,心中想道:“也许……是时候了……” “鸿雁,想些什么呢?难道你不饿?”素雪衾见鸿雁盯着自己丈夫,神情呆滞,对着身前食物视而不见,不由心生戒惧,向着鸿雁提醒道。 鸿雁醒悟过来,向着素雪衾歉然一笑,道:“前辈,你们先吃吧!我现下无甚胃口。”说罢,她微微欠身,悄然离席。 郭树临在席间也不时地打量鸿雁,此刻见她心事重重,当即心中起疑,待鸿雁离开后不久,他也找了个借口,向着鸿雁方向寻去。 走了没多远,只见鸿雁正站在一突出山岩的石台之上,凝望着梵净山下。石台四周全无围栏,地势极险。山风阵阵,吹得鸿雁袖袍随风舞动,哗啦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刮下山去。 夜月之下,鸿雁全身仿佛都笼着一层光辉,看起来神圣无比,当真如人间仙子一般。 郭树临一时看得痴了,几乎想向她顶礼膜拜。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恨恨地将此念头逐出,大步上前,向着鸿雁道:“鸿雁,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鸿雁也不回头,望着远景,冷冷答道:“莫非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怙恶不悛之人?” 郭树临大声道:“正是,你给我小心一点,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坏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鸿雁幽怨的白了他一眼,叹道:“那正好,我现在正琢磨一件坏事,你如有本事,便来阻止我试试吧。” 郭树临屏息凝神,一刻不离地盯着她,心中猜测她下一步的举动。 鸿雁见他戒惧模样,微微一笑,道:“我在寻思着趁杨天辰前去四川的当口,将代馆主骗得服服帖帖,唯我是从,这样我便可将整个如来道场据为己有,称雄天下啦。” 郭树临一听,登时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这等心思……说出来还有什么用?” 鸿雁转过身来,正色道:“怎么没用?兵法有云:以正攻,以奇胜。我正是要光明正大地将你俘获,做我的裙下之臣,你意下如何?”说罢,笑容可掬地望着她,眼中闪着千言万语。 郭树临一个哆嗦,不由后退一步,道:“你……你休想……我怎会……任你摆布……”语气迟疑,根本毫无气势。 鸿雁笑而不语,缓步向郭树临走去,待得靠近他一步之遥,忽而伸手向他脸庞摸去,柔声道:“现在看来,你长得还有几分帅气……” 话说到一半,她蓦地化拂为指,向着郭树临耳门穴点去,招式凌厉,竟似全力施为。 郭树临虽然心中纷乱,但毕竟这些天一直在拆解武功,加上内力又强,立马反应过来。头颅一侧,稍稍远离鸿雁此招,同时左手一抬,向着鸿雁手掌格去。 他情急之下出手,已然使出全力,谁知甫一与鸿雁手掌相触,却发现鸿雁手上全无内力。他心中一凛,急忙收劲,但鸿雁已被他之前所发内力击中,顿时身子浮空,向着身后悬崖飞去。 郭树临大骇不已,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而他连日苦修的成果得以显现。只见他双足一蹬,一个箭步来到悬崖边缘,右手向前探出,于间不容发之际抓住鸿雁手指。同时双足生出阴劲,牢牢粘在悬崖峭壁之上。借着足底粘劲,他顺势一拉,将鸿雁拉入怀中,牢牢抱住,厉声斥道:“你不要命了吗?开这等玩笑?” 鸿雁咯咯娇笑,突然一手呈兰花之形,扣住郭树临脉门,跟着另一手快如闪电,在郭树临胸前一拂,正中他膻中气海。郭树临只觉一股寒气自膻中侵入,急欲变换阴阳内力相抗,但鸿雁此招诡异至极,他根本来不及应对,这股阴劲便已流遍全身,使他全身酸软无力。 他脚底一松劲,身子向着悬崖直坠而下。(未完待续。) ... ... 正文 四十三 图穷匕见 郭树临身不由己,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离自己极速逼近,正要闭目待死,忽然周身气流卷起,将自己轻轻托住,缓缓送上刚刚落下的石台。 他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眼看鸿雁嘴角含笑,目光莹莹地望着自己,心中暗恨自己竟如此愚笨,一时心软,竟又中了鸿雁诡计。 鸿雁缓步趟到他身旁,忽而蹲下身子,伸出双手,一粒一粒将他胸前纽扣解开,轻轻除下他身上衣裳,将他上身脱得精光。 郭树临心下惊惶,不知她究竟有何用意,双目紧紧盯着她的举动,神色惊疑不定。 鸿雁做完这一番举动,骤然双目闭起,神情痛苦,似在心中交战,牙齿紧咬下唇,竟然将之咬出血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身子一软,就地坐倒,以手掩面,静静地抽泣起来。 郭树临心中大感奇怪,不知她为何明明已将自己制服,却似受了委屈似的。 鸿雁哭了一阵,慢慢放下双手,两眼闪出决绝之色,接着向着郭树临探出身子,凝望了他片刻,继而将一对香唇贴了上来。 郭树临顿觉唇上一阵温热,一股香气直沁入心,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心脏也一阵挛缩,几乎停止跳动。 唇上那温暖柔软霎时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郭树临仿佛身处云端,飘飘忽忽,浑不着力。又有如置身热水之中,周身毛孔暖洋洋的,舒适得令人想要尖叫。 鸿雁吻过他的双唇,又转而向下,一边哭,一边亲吻他赤.裸的胸膛。 郭树临此时心中矛盾已极,既想就此死去,又盼着此刻永恒。 约莫一柱香功夫,鸿雁停下了亲吻,双目呆滞地望着他,脸上挂着泪痕,无悲无喜。 郭树临与她四目相对,只觉的此刻鸿雁神秘无比,诱人至极,使人忍不住想要挖开她的胸膛,掏出她的心脏,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须臾,鸿雁一声叹息,周身瞬间放出无限光芒。那光芒在空中化作一片片白色绸缎,在两人身旁一圈圈地围绕起来,形成一球形帷幕,将两人笼于其中,与世隔绝。 鸿雁褪下了身上丝衣,在隐隐的白光之下,纯洁地犹如婴儿,妖冶地如同鬼魅。 她就像一朵白云,自天边飘来,轻柔地盖在郭树临身上。 有道是:瑶池宴毕月娥离,宫闱轻摇寝人息。罗袖无遮移纤玉,天辉相覆晃樱桃。红茸相缠离若即,银丝不断分又合。白屏梦醒真似幻,落花惊痕境成空。 帷幕随风散去,郭树临又回到了那石台之上。月光洒下,鸿雁已离去无踪。郭树临怔怔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夜色,感受到身上依然残留的余温,以及一缕白色绸缎,犹自觉得刚才的缠绵实是一场迷梦。 ———————— 杨天辰待得饯行宴结束,本想招来郭树临,再嘱咐几句,但问了半天,无人知晓其下落。他也不以为意,旋即起身,缓步向着达摩堂走去。 这达摩堂是他闭关练功之所,向来位处偏僻,人迹罕至。一般不得他召唤,无人可以擅自入内。 他以往一直筹谋着立国之事,是以无暇投身武道。自他获得武林第一人的称号以来,他甚少踏入这达摩堂,以至如来道场之人大多数已将此地遗忘。 但杨天辰实乃武林中罕见的奇才,他自武功大成以来,即便不勤加修习,武技内力也在缓慢进展。至十四天前,他抛去一切凡务琐事,命人将这达摩堂打扫干净,就此入住此处,闭关修炼功法。 经过这十四天的闭关,他的武功更进一步,已然有突破境界之势,如若在此次伐贼征途中加以锤炼,只怕便能练成无尽之体,踏入武林中无数人梦寐以求之境。 但他毕竟还差这最后一步。天地间造化神奇,是否容得同一时代出现两位无尽之体,尚不得定论。 今日是他出征前的最后一日,他还有一门功法未能圆融,故他想借着这最后的闲暇,来此冥想一番,以求尽善尽美。 他踏着沉稳的步伐,拉开达摩堂的两扇拉门,缓步走入。 这达摩堂中只有一尊达摩雕像,其余并无值钱事物,因此并未上锁。而以他的武功,自是不会担心有人潜伏于内。 他来到达摩堂正中,坐于一蒲团之上,双目闭起,开始进入冥想之中。 忽然之间,他察觉到一丝异常。 周围太安静了。 即便是在坟墓之中,也必有虫鸣风吟之声。而在此时此地,不仅两者皆无,而且就连自己的呼吸之声,也听得不甚真切。 他心生警兆,睁开双目,仔细感受气流变化,查知那异样的来源。 但堂中一如往昔,并无半分特别。 他晃了晃脑袋,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道:“杨天辰,你也太过多疑了。是不是夙愿即将成真,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说罢,他不再多言,闭起眼睛,就要开始冥想。 忽然之间,他骤然出手,一道凌厉气劲破空而出,“轰隆”一声,大堂正中那达摩雕像从中裂开,木屑纷飞,灰尘四起。 只见达摩像中银光一闪,一柄银刃电闪而至,直直刺向杨天辰胸口。杨天辰不动声色,倏忽出指,将那银刃牢牢钳住,那银刃瞬间在空中定格,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杨天辰指上用力,一声清响发出,银刃寸寸断裂,叮铃铛啷洒落一地。 “这是……机关之术?这刺客倒也聪明,知道如有人息,便会被我所察觉。”杨天辰自言自语,爬起身来,向着达摩像走去。 他想看看这机关是啥模样,究竟是如何触动,以便推断出刺客身份。 便在此时,奇变陡生。 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凭空出现,霎时将杨天辰左胸捅了个对穿。杨天辰陡然大喝一声,一股劲力自长剑传出,随后长剑一震,自杨天辰胸口退去,在空中虚晃几下,一人的身影出现,将那长剑握在手中。 那人白衣绝色,正是鸿雁。 杨天辰皱着眉头,道:“金风寒玉功?鸿雁仙子,你这是何意?” 鸿雁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咬了咬牙,身形微一晃动,渐渐淡去。 眼看鸿雁就要再度隐形,杨天辰再度大吼一声,一股佛门真力直喷而出,鸿雁身子一震,再度显出全貌。她不敢逗留,足尖一点,便向着门外蹿去。 但她快杨天辰更快,她刚刚一只脚踏出达摩堂,忽觉身后气流有异,忙回身一掌。一道冰寒内力****而出,覆盖了身前十尺。 但此掌范围虽广,但却未能命中,她心中一凛,刚想收掌,却觉得手掌如置于铁箍之中,半分动弹不得。她定睛一看,只见杨天辰正站在一旁,左手抓着她右手,右手捂着左胸,掌心青光闪闪,显然在运功疗伤。 鸿雁娇叱一声:“找死!”右手五指一曲,点向杨天辰脉门,同时左掌竖起,凝集四周水汽,向着杨天辰围绕而去。 杨天辰受伤极重,眼看鸿雁招式猛恶,只得撤手,脚步不停,躲避那绕身而来的水汽。 鸿雁只觉被杨天辰捏住之处剧痛难当,低头一看,只见一道白线正自手腕处向手肘延伸,知道定是杨天辰内劲作怪,但此时无暇将之逼出,左手在右肘处一按,将整只右臂尽数冰封。继而左手乱转,水汽将杨天辰层层包裹,猛地一声大喝:“着!九幽冰棺!” 那无数水汽骤然一合,一座巨大的冰山凭空出现,杨天辰身形顿时凝住,被牢牢冻于其中。 鸿雁长出一口气,几欲脱力坐倒,但她心知此冰棺仅能将杨天辰困住一会儿,此时不走,便再无机会。于是强撑一口气,向着如来道场大门走去。 谁知她还没迈出一步,忽然背上一麻,数股浩大内力自肩井穴侵入体内,在她体内狂奔乱窜。她口中一甜,“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勉强回头望去,只见杨天辰神色虚弱地站在她身后,周身隐隐冒着青烟。 “你……怎么没被冻住?”鸿雁身子发软,再也支持不住,惨然坐倒,艰难地挤出一句问话。 “这是我近日悟到的法门,我耗费了十余年的功力,以九转生息之法将庞大内力凝成力之化身,以之与你周旋,自己则躲在一侧恢复伤势。等得我能够恢复行动,这才出手将你制住。”杨天辰一脸憔悴地说道。 鸿雁猛然想起一事,脸如死灰,喃喃说道:“这是……真武金身?难不成……你快要练成无尽之体了……?” “或许吧!但你害我平白无故浪费了十余年功力,只怕这个过程又要延后了。”杨天辰郁郁不乐。 鸿雁眼前一阵发黑,再次一口鲜血吐出,接着身形软倒,委顿在地,就此昏迷过去。 杨天辰叹了口气,后退两步,坐倒在那蒲团之上,闭起双目,开始了他那被打扰的冥想。 过了一会儿,他身上浮现出点点青光,向着那左胸伤口汇聚,那伤口便开始一丝一毫地缓慢愈合。 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鸿雁在昏迷之前,嘴角若有意若无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布局……就算是完成了吧?”这是她昏迷前最后的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 ... 正文 四十四 远方来客 第二天一早,当杨天辰当众宣布因自己身子不适,故而推迟前往四川之时,众人皆感惊诧。 李季栖本已迫不及待,此刻一听此言,顿感失望,当即上前拱手说道:“师父,可皇上圣旨已下,万一稍有延误,便是不遵上令的大罪……还望师父三思。” 杨天辰语气疲倦地地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我在四川设有眼线,听闻此刻那张献忠兵进攻遂宁,败于秦良玉之手,仓惶逃去。想必暂时会偃旗息鼓、难以为恶,故此刻起兵并非良机。况且血龙门令狐九剑已答应我出力牵制,故即使崇祯知道了,也必不会以此责罚。” 李季栖听了,不再多言,作揖退下。他虽急着逐鹿中原,但杨天辰的确面带病容,他一向对杨天辰敬若神明,故也只有压下焦急,耐心等待了。 杨天辰转而面向易武阳、张卉心与柳敏诗,歉然道:“易门主,张女侠,刘护卫,因在下抱恙,累得诸位归期延误,实是令在下惭愧万分。假如三位当真急于归去,在下当安排骏马人手,恭送三位。”这刘护卫乃是柳敏诗谎报之姓氏,杨天辰虽觉她有些神秘,但也不甚在意。 易武阳与张卉心对望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无妨,反正我俩是江湖散人,闲来无事,在梵净山附近游山玩水,正是求之不得呢。” 柳敏诗忽然语气焦急地问道:“那张献忠兵败遂宁……其中有无一人名叫无角蛑?他的下落如何?” 易武阳、张卉心,杨襄儿皆知无角蛑乃是萧贱伪装,登时心中一凛,期待地望向杨天辰,盼望得知萧贱消息。 杨天辰皱眉道:“无角蛑?他是盗匪吧?怎么,他投靠了张献忠?恕我消息闭塞,未能得知他的下场。” 柳敏诗嗫嚅道:“不……他是血龙门在张献忠军中的卧底……” 杨天辰顿时肃然起敬,向柳敏诗深深一揖,道:“原来如此,那这位无角蛑当真大智大勇,令在下佩服万分,我必将嘱咐下去,详加探查无大侠下落。” 柳敏诗自知萧贱功夫,倒也不甚担心,于是欠身回礼,不再多言。 郭树临经历了昨晚**时刻,此刻尚自心神不宁,东张西望,只想找寻鸿雁身影。但四下打量之下,鸿雁了无踪迹,不由心急如焚。但他生怕别人知晓他与鸿雁之间发生之事,也不敢出言相询,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发愁。 杨龙儿见了郭树临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心中好奇,走到郭树临身旁,轻轻拍了一下郭树临肩膀,道歉:“喂,郭木头,在那一脸痴呆地想啥呢?莫非不见了意中人么?”说罢,她自以为好笑,捂口痴痴笑了起来。 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郭树临立时脸色大变,退开两步,口拙舌笨地说道:“谁……谁说我有意中人了?我……不过……不过……”说到此处,张口结舌,面目通红,再也接不下去。 杨龙儿随口一说,哪想到郭树临反应这么大,自己也吓了一跳,当下神情严肃,连连点头,道:“没有……没有就好……”心中却极是兴奋,暗道:“好哇,这郭木头果然有些问题,待我告知襄儿,两人好好探听一番,非将他老底查个一清二楚不可。” 正心中打着八卦主意,忽听杨天辰向郭树临道:“树临,这几日师父要好生休养身子,你依旧代摄馆主一职,如有疑问,可与季栖商议。” 郭树临忙快步上前,欣然领命。之后杨天辰又道:“树临,为师先前想起一门功夫,可能对于你这阴阳互易的内力有所益处,现下传授于你,你随我来。” 郭树临此时心系鸿雁,哪有心思学什么功夫?但师尊有命,不敢不从,于是向着杨天辰俯身跪拜,大声称谢。杨天辰随即宣布散会,他便随着杨天辰离去。 杨天辰带着他左绕右绕,来到如来道场一角,此处是一丹房,归鸿雁一人居住。因鸿雁刻意与他人疏远,故平时也无人来往。 郭树临见杨天辰带着自己来到此处,只道昨夜与鸿雁之事东窗事发,心中忐忑,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杨天辰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树临,你怎么了?莫非身子也有些异样?” 郭树临一凛,装出行若无事地样子,道:“昨夜……弟子受了些风寒……” 杨天辰叹了口气,怪责地说道:“树临,你性子稳重坚毅,用功极勤,为师看在眼里,自是对你青睐有加。这次之所以将你委以重任,正是因为此点,而并非是因你身为寻仙盟盟主之故。但你须知习武之道,一张一弛。莫要练功过度,透支了身子,影响以后的发展。” 郭树临听他言语,并不知昨夜之事,登时放下心来,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杨天辰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推开丹房大门,当先走入。郭树临心中好奇,也不疑有他,快步跟上。 他一进门,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丹房北首有一张小床,床帷拉开,鸿雁正卧于其上,面如金纸,气如游丝,白衣之上血迹斑斑,显然伤势极重。 郭树临颤声道:“师父……鸿雁她是何人所伤?莫非昨夜如来道场来了敌人?” 杨天辰摇了摇头,道:“并无外人下手,打伤她的正是为师。” “师父……是你?为什么……”郭树临闻得此言,如遭雷亟,语不成句地问道。 杨天辰手指轻颤,将房门紧闭,低声说道:“昨夜鸿雁偷袭为师,意图行刺,我不得已才下手将她打伤。但我也受伤极重,只怕要以百骸重生之法静养个两周,才能恢复伤前功力。故今日才仓促宣布推迟四川之行。” 郭树临只觉头晕目眩,几乎就要跌倒,好不容易才拿桩站住,喃喃地道:“那她为什么要行刺你?” 杨天辰郁郁说道:“我也不知,但她身份尊贵,我也不能下手杀她,只能将她关于此处。她中了我罗摩掌,经脉尽皆遭创,只怕两周内也难以痊愈。我马上便要去养伤,这一周只有靠你将她照顾,如她醒来,由你负责问出原由。” 郭树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面色羞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师父……为何要徒儿照顾于她?男女……那个授受不亲……不如将此重担交于师母……” 杨天辰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你师母及师姐皆性子急躁,假如被她们知道行刺之事,定会对鸿雁大加折磨,甚至将她杀害都有可能。唯有你沉稳可靠,加上与鸿雁又有大仇,不会被她所魅惑,故我只放心由你来做此事。你记住,在我出关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得知此事,也不能让任何人靠近鸿雁。” 郭树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道:“让我……与鸿雁两人独处两周?那岂不是……岂不是……”他只觉一股喜悦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甚至不由暗暗感谢起上苍来。 杨天辰见他脸色怪异,只道他不愿,当下叹了口气,道:“树临,为难你了,假如你当真不愿,我便去委托季栖,只是……他平时颇有些风流,我怕他耐不住性子,被鸿雁所迷。” 郭树临急忙说道:“师父但有所托,弟子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杨天辰听了此话,脸上露出欣慰神色,拍了拍他肩膀,道:“亏得你了。”说罢,他不再逗留,交给郭树临一把钥匙,大步离去。 郭树临扭头望向鸿雁,脸上露出复杂神色,但毫无疑问,其中欣喜痴迷之意,要远远大于仇恨与畏惧。 郭树临身为代馆主,自有权安排道场内一应事宜,他将丹房门窗紧锁,借口自己夜间要吃夜宵,命伙房将晚饭多送一顿给自己,并向大夫要了些治伤药物。待得夜深人静,他便悄悄流出屋子,带着药物饭菜前去看望鸿雁,服侍鸿雁饮食起居。鸿雁身子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如同冬眠一般,唯有郭树临将她唤醒之时才神志略清,虽然依旧无力言语,但对于郭树临的好意却坦然接受,并无半分抗拒,只是吃喝极少,往往吃一口饭,喝一口药汤便即停口。 郭树临对于这般差事甘之如饴,每天最为盼望的便是与鸿雁相处的这一个时辰,甚至觉得如此过一辈子,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如是过了三天,鸿雁病情稍有进展,清醒之时已能微微点头,向郭树临表示谢意。如此一来,郭树临去得更勤,每一天都要与鸿雁见上个两三次方才满足。 这日郭树临正在督促众弟子练武,忽然知客僧来报,说丐帮蓝和与剑灵派花镜月来见。他与两人分别已有三周,甚是想念,当下大喜,命人引见。 三人见面,寒暄一番,蓝和忽然面带笑容,大声说道:“启禀盟主,属下有好消息要告知于您。” 郭树临连忙摆手,道:“什么盟主属下,你我是生死之交,切勿如此客气。大哥有何好消息?说出来让小弟也高兴高兴?” 蓝和与花镜月交换了一下眼色,哈哈笑道:“寻仙盟成立三周,进展极其顺利,武林中门派大多有意归附,故我们自作主张,修改了歃血为盟大会的日子。现定于一周之后,在梵净山旁的铜仁市内,举行寻仙盟第一次会盟盛事。”(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五 执行使者 “一周之后?”郭树临闻言一愣,道:“为何那么仓促?那样岂不是毫无准备?” 蓝和与花镜月同时向他深深一揖,道:“启禀盟主,这……其实当中另有隐情。” “隐情?”郭树临狐疑地重复道。 “正是。”蓝和压低声音道,“盟主可知道天骄帮?” 郭树临立时想起那日饭馆中横行霸道的汤宣庭,道:“略有耳闻。” 果然蓝和神情凝重地说道:“天骄帮有一位香主,名叫汤宣庭,在赏石大会结束之时曾率人围攻过盟主你,那时他被花女侠击败,落荒而逃。我们本没将他放在心上,谁知他却怀恨在心,且惦记着剑啸宫的财宝,于是向崇祯上了一道密奏,将这寻仙盟会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郭树临皱眉道:“这厮自诩江湖中人,但动不动向朝廷上报,太不讲江湖规矩。” 蓝和道:“我也是一般想法,但他本是皇亲国戚,我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崇祯并不相信,但听汤宣庭说得神奇,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派下了了钦差大臣,要前来主持大会。” 郭树临大惊,道:“此等机密之事你如何得知?” 蓝和笑了笑,道:“我丐帮弟子遍天下,那汤宣庭口风不严,被我帮截获了这个秘密,便立即报告了上来。” 郭树临点了点头,翘起大拇指,道:“丐帮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帮,单单这收集情报之能便无人能及。” 蓝和拱了拱手,道:“盟主谬赞。得知此事之后,我便与花女侠商议,打算将会盟时间提前,一则好避开朝廷耳目,二则可早些前去找寻剑啸宫。由于时间仓促,我们便先斩后奏,一面派出丐帮弟子外出递送英雄帖,一面急急赶来梵净山,向盟主请示。” 郭树临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些什么?自是全凭二位安排。只是不知需不需要我帮忙?” 蓝和笑道:“你身为盟主,自是无需事事过问,诸般事宜我丐帮都已安排妥当。这次参加的门派虽多,但每个帮派都只来了一两号人,而且都是自掏腰包,花费也不大。” 郭树临依旧有些担心,道:“可我师父现仍在闭关之中,届时恐怕无法与会。” 花镜月奇道:“闭关?活如来已然当世无敌,还要闭什么关?难不成是为了对付剑啸宫做准备么?” 郭树临心道:“自是不能跟他们说是受伤之故。”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花女侠果然聪明,一猜便中。” 蓝和挠了挠头,道:“这可有些尴尬了,少了活如来这块金字招牌,只怕有些老资格的门派便会气焰嚣张,反客为主。” 郭树临也觉有些为难,道:“要不再推迟两天?那时我师父便可出关了。” 花镜月道:“那可不行,我们已经广发英雄帖,将大伙儿都通知到了,如随意更改时间,只怕要成为大家笑柄。不用担心,此次会盟又不比武打架,凭借我们三派声望地位,当无人敢于叫板。” 郭树临只觉此事赶鸭子上架,太过猴急。但此刻木已成舟,也不好过多苛责二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有劳二位费心了。如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请勿客气。” 蓝和笑道:“旁的事情倒也没有,但有一桩最最要紧之事,却要盟主亲力亲为。还请盟主于这两天之内,赶出一篇四平八稳,慷慨激昂的檄文出来,到时候凝聚人心,便全要靠帮主您了。” 郭树临登时变色,忙道:“慢着,我又不是秀才,怎能写出这般文章?要不你俩给我找个抢手?” 蓝花二人对望一眼,笑道:“盟主,我二人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如来道场能人甚众,想必找个枪手当非难事。”说罢,竟片刻也不耽误,起身便走。 郭树临连声挽留,但二人走得甚快,转眼便已走出大门,留下郭树临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 萧贱在公输世家又住了一周,期间应鲁管仲之邀,抽空去探望了一次胧月。胧月此时已怀胎五月,无法四处走动,甚是气闷,见有人来访,极为开心。又听说来人救了岳父及夫婿性命,更是深感钦佩,硬要萧贱做肚中孩儿的义父。萧贱百般推脱不得,也只好答应下来。 之后鲁管仲含含糊糊地跟胧月说起娶叶浮香为妻之事,胧月本来心思单纯,又一向与叶浮香交好,立时乐得合不拢嘴,一口答应下来,还催促着鲁管仲马上操办婚礼,自己也好看看叶浮香作新娘子的模样。搞得鲁管仲颇为为难,只好推说要去梵净山参加寻仙盟会,婚礼之事待自己回来再说。 由于鲁管仲接下来要陪胧月几天,脱不开身,萧贱也不想看人大显恩爱,于是稍作逗留,便起身请辞,独自一人向住所走去。 他这些天连日奔波,几无闲暇之时,此刻孑然一身,反而倍感轻松起来。不由哼起小曲,放松身心,在公输世家到处瞎晃。 他刻意绕开大路,尽走偏僻小道,过不多时,连他自己也头晕脑胀,在这迷宫一般的建筑群中失了方向。 “管他呢!反正闲来无事,细细寻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萧贱洒脱地想到。 怀着轻松的想法,他沿着一条直道信步而行,向着大路走去。 此时冷月当空,云淡风轻,公输世家所有楼宇皆被月光润色,更是显得奥妙而神秘。 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可是萧藏獒?” 萧贱浑不在意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高塔塔尖之上,正站着一穿着白色武者服的身影。此人立足点极小,身子却一动不动,显然轻功了得。 他声音颇为不清,但听着是位男子。 “正是我,你有何事?”萧贱朗声答道。 那男子蒙着面,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道:“我来取你性命。” 萧贱以前曾遭遇过隐刀门以及唐门暗杀,两者所派皆是天下有数的刺客,但行刺之时无一不是悄然尾随,暗中下手,从未如眼前此人一般光明正大。 萧贱眉头紧锁,道:“你是张献忠的人?” 那男子摇了摇头,白色领口袖口处所镶金边闪闪发光,显得招摇无比,道:“我是武圣轩的执行使者。” 萧贱大惊,道:“我从未招惹过你们,你为何要来刺杀我?” 执行使者道:“你此刻后悔,已然太晚,怪就怪你多管闲事,打探我武圣轩之事。” 说罢,他双足一点,身形如大鸟一般向萧贱飘来。 萧贱见他空着双手,姿势飘逸,且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刺客,反而像是成名许久的大侠,心中啧啧称奇,摆出迎敌架势,严阵以待。 执行使者来到萧贱身前,左脚一踏,登时地面上下摇晃,宛如地震一般,萧贱心里一惊,全未料到此人一踏之威竟至于斯,忙足底加劲,拿桩站定,神色霎时凝重起来。 那人见一脚未能将萧贱震倒,也似乎有些惊诧,眼中精光大盛,缩地上前,右掌挥出,掌力罩向萧贱全身。 萧贱见他此招堂堂正正,内力雄浑,根本不是暗杀招数。当下使出太极雷锤,一刚一柔两股内劲分别击出,刚劲迎上敌人掌力,柔劲则自一旁攻敌不备。 谁知两股力道还未相接,空气中已发出细微爆响之声,萧贱心知不妙,忙撤去柔劲,化拳为掌,双掌合一,全力与敌人相抗。 只听一声宛如**爆炸的巨响传来,萧贱身子飘然飞出,直直划过五丈距离,方才落地。他胸前一阵疼痛,知道自己过于轻敌,已败于对手一招。 那执行使者一击未能毙敌,也有些难以置信,略一愣神,随即身形一晃,已来到萧贱身旁,双掌成圆,一圈一绕。忽然一股乳白色旋风平地而起,将萧贱瞬间卷入。 眼看萧贱身形消失在那旋风中,那使者略微放松了架势,双手负起,挺身向着那旋风凝望。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雷落下,正中那执行使者,那使者身子一僵,瞬间身子定格。继而萧贱出现在使者身前,双掌成圆,一圈一绕,招数与那使者之前一模一样。紧接着又是一股乳白色旋风凭空出现,将那使者卷入,那使者惨呼一声,身形没入旋风之中。 随着那旋风散去,那使者残破不堪,委顿在地,两眼精光已颇为黯淡,喘着粗气道:“你……怎么会……太极绞?莫非……你是……武当弟子?” 萧贱道:“正是,我也想问你呢,以你的武功,江湖上已是绝顶之列,怎会甘于做这等无名刺客?” 那使者不答,周身忽然金光四射,在那金光照耀下,他残破的身子慢慢康复过来,很快便气神完足,除了衣物破烂一些,其余再无受伤迹象。 萧贱大骇,脑海中不由闪过韩信身影,忙后退两步,周身紫光萦绕,准备施以雷霆一击。 谁知那执行使者看了看自己双手,自言自语道:“不行了,内力耗了一大半,如不补充,只怕很快会死。”说罢,他纵身后跃,飘然远去。 萧贱也不追击,望着那白影越来越远,心中疑惑接连不断。(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六 随风入夜 驱走那执行使者之后,萧贱失了闲逛的心思,辨明方向,返回了住处。 他刚到屋前,便发现门口站着一人,生得相貌儒雅,气质不俗,正是钱谦益。 “他是武圣轩的人,难不成刚刚那执行使者是他叫来的?”萧贱生出一个想法,心中警觉,缓步向着钱谦益走去。 钱谦益听到脚步声,轻轻说了句:“将那人解决了?”随即转过身来,待得看清来者,神色忽然变得极是惊慌,失声道:“萧藏獒……?你没死……”话一出口,他即刻换了幅神色,故作镇静,拱手道:“萧藏獒果然与那藏边传闻一样,为百战百胜之神犬,武艺高强之至,想来那执行使者并未对你造成麻烦。” 萧贱森然道:“钱先生,你叫来那执行使者,那是有意与贫僧为难啰?” 钱谦益道:“萧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并非出家人,也就无需在我面前作伪了。” 萧贱毫不相让,道:“彼此彼此,钱先生明着是明朝的官,暗地里却是清国的狗,倒也算不得光明正大。” 钱谦益微微一笑,道:“老夫远来是客,萧先生不请我去屋里坐一会儿吗?” 萧贱不知其用意,但暗忖其手无缚鸡之力,便点头应允,一挥手,道:“请。” 两人开门进屋,萧贱点亮烛灯,之后两人各自坐定。 钱谦益开门见山,道:“萧先生,我听如是说过,她与你互相爱慕,情定三生,可有此事?” 萧贱心下叫苦,这本是柳如是一厢情愿,自己纯属被逼无奈,但当着钱谦益的面也不能认怂,只好鼓足气势,道:“我听如是姑娘说你们身份仅是掩饰,有名无实。我听她言之确确,这才有了后来的约定。” 钱谦益眯起眼睛,叹道:“如是对我仅有父女之情,我自是知晓。但我见她孤苦伶仃,自是盼望能将她好生照顾。你这一出横刀夺爱,令老夫有了痛失爱女之心,望你能够体谅。” “因此你便叫来执行使者,想要杀我了事?”萧贱直言道。 钱谦益苦笑一声,道:“单单是儿女情长,我还不至于如此行事,但如是她违反了武圣轩规定,将我俩身份告知于你。你如不死,那死的便是她了。我只好瞒着她告知使者,让他杀你灭口。” 萧贱大惊,道:“武圣轩怎的行事如此霸道?动辄取人性命,这与江湖上一些邪教匪帮有何区别?” 钱谦益叹息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武圣轩虽用心良苦,但世上却多是空谈无谋之人,开口闭口便是誓死卫国,驱逐鞑子,却全然只知逞匹夫之勇。一旦得知武圣轩替清国做事,往往话不多说便即动手,故我等只能行事隐秘,处处小心。” 萧贱皱眉道:“难不成只有杀人一途?我立下誓言,绝不泄露武圣轩之事还不行吗?” 钱谦益道:“单单立誓还不足够,唯有请你喝下结义酒,入了武圣轩,方能将追杀令一笔勾销。”他一边说,一边打量萧贱脸色,见他神色麻木,无动于衷,又加了一句:“届时不仅能救得如是性命,老夫更可向尊主引荐,让你代替老夫之位,与如是结为夫妻,共同行事。如若不然,武圣轩定会不断派出使者,前来刺杀你俩。萧先生武功虽高,但只怕也难以应付这无穷无尽的暗杀吧?” 萧贱冷笑一声,道:“钱先生当真以为萧某是那好色荒淫之徒,想要以美色来蛊惑于我?可惜我虽非方外之人,但也三尸尽斩……”说到此处,他忽然双耳翕动,察觉屋后一丝细微响动,心中疑惑陡生,忙改口道:“……更不会受你威胁,改换门庭。你让那使者尽管放马过来,萧某虽不才,但也定会不离不弃,竭力护得柳姑娘安全。”言之凿凿,显得豪情万丈。 钱谦益道:“如此说来,你是万万不肯入门了?”语气低沉,充满威胁之意。 萧贱傲然道:“在下不想多竖敌人,但也绝不会受人威胁。如武圣轩执意如此,那也别怪在下下手无情了。” 他其实对加入武圣轩倒也颇为心动,不过并非是纯以柳如是为念,而是因为这武圣轩行事风格与剑啸宫极是相似,那执行使者功夫又高深莫测,有必要弄个明白。反正他现在身兼多职,再多一重身份也不嫌麻烦。 钱谦益喃喃道:“好吧,好吧。”语气萧索,神情颇为失望。说着话,他长叹一声,起身离座,将大门打开,道:“如是,你赢了。这位萧先生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用情至深,豪气干云,实是胜我一筹,我将你交给此人,也算放心了。” 萧贱装出吃惊模样,跟着钱谦益出门,在屋后发现柳如是坐靠在后墙,全身软绵无力,满脸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贱急忙上前,道:“如是……你被人点了穴道?”伸手在柳如是肩上一拍,柳如是周身诸穴皆为之一颤,气血恢复流通。接着萧贱转过头去,严厉地说道:“钱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谦益深深一揖,道:“如是,萧先生,老夫多有得罪。老夫之所以如此行事,纯是出于对如是的关爱之情,生怕她为你所骗。于是请执行使者点了她的穴道,再前去捉拿于你。想在她面前对你以死相协。如你露出贪生怕死的丑态,说不定便能让她回心转意。谁知你武功之高,出乎我的意料,那使者竟败于你手。” 他停了停,细细打量萧贱周身,见他毫发无损,于是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夫无奈,只能以言语挤兑,如你露出好色或怯懦的一面,老夫也好借此劝说如是。” 萧贱“哼”了一声,道:“你打得一手好算盘。”说罢,扶着柳如是站起,又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柳如是红着脸,嗫嚅道:“夫……萧先生,你就放过钱先生吧,他的做法虽然卑鄙,但绝无害你我之心。” 萧贱心道:“谁说的?那使者下手狠辣,明显是想取我性命。只怕是钱谦益见我没死,临时找了借口,以求自保。”当下也不点破,点头道:“如是,你没受伤吧?我看这劳什子武圣轩你也别呆了,不如一起与我游历江湖,再也莫管这些闲事。” 柳如是微一犹豫,低声求恳道:“夫君,你还是加入武圣轩吧。武圣轩虽名声不佳,但其实全是在为天下苍生奔走。这两年间明清两国干戈止歇,全是武圣轩之功。” 萧贱本有加入之心,听柳如是这般说法,于是故作为难神色,低头苦思了半天,这才仰天叹道:“好吧,既然如是你出言求恳,我又怎能忍心拒绝?钱先生,这结义酒要怎么喝法,还请示下。” 钱谦益摇头道:“所谓结义酒,喝不喝倒也无所谓,只需我替你引荐,面见尊主,他考教你才干人品之后,便可入门。只是……” “只是什么?”萧贱追问。 钱谦益盯着萧贱头罩,一字一句说道:“入门者需表明身份,不得有丝毫隐瞒。萧先生这头罩,只怕是不能戴了。” “这怎么行?”萧贱心中一凛,刚想拒绝,忽听脑海中伏羲声音传来:“你现在面貌与以前已大不相同,尽可放心大胆地取下面罩。” “大不相同?怎么会?我又没使易容之法?”萧贱心中将信将疑,但伏羲一向言出必中,他不由得不信,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向钱柳二人道:“好吧,献丑了。” 说着话,他扶住头套两侧,用力向上一掀,将头套取了下来。 柳如是神情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贱,生怕中途再出变故。 但这次终于一切顺利,萧贱取下了狗头面罩,将面目显露在柳如是与钱谦益两人眼前。 这是一张皮肤雪白,朴实无华的脸。说不上如何英武,但却担得起清秀二字。观其气质,与其说是纵横天下的大侠,倒不如是乡间纯朴的少年,与萧贱以往那暮气沉沉的气质大相径庭。 柳如是细看了半天,忽然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不是他。” “不是谁?”萧贱奇道。 柳如是蹙起秀眉道:“不是……我梦中所惧怕之人。”接着她伸出手,摸了摸萧贱脸庞,轻笑道:“夫君,你的脸好光滑,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呢。你之前百般隐瞒,我还道你是丑八怪,没想到长得还不差。” 萧贱心下生疑,忙往自己脸上摸去,一摸之下,果然细皮嫩肉,犹如孩童,再一摸自己五官,发觉已全不是之前模样。不由心头大震,暗中向伏羲问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伏羲笑道:“返璞归真,追本朔源,这才是你应有之貌。” “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长了别人的脸吗?”萧贱追问。 伏羲意味深长地笑道:“或许……正是如此。”(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七 做牛做马 郭树临为了那篇檄文,跑遍了整个如来道场。结果发现,如来道场虽是武林圣地,但大多数人皆胸无点墨,唯一有点才学的李季栖也因出兵延误而心情不佳,婉拒了郭树临的请求。 郭树临奔走了半日,一无所获,虽然心知不妙,但此时已至探望鸿雁时间。于是他收拾收拾心情,满怀期待地向丹房走去。 他走到半途,忽听有人呼喊,忙转头过去,只见襄儿与龙儿自身后走来,杨襄儿道:“郭大哥,你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郭树临做贼心虚,道:“不做什么,我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杨襄儿向他打量了半天,忽然出言道:“你有了意中人,对不对?” 郭树临大惊失色,连连摇头的,道:“你……胡说,我……哪有什么意中人?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扭头欲走。 “呔!郭木头,不将此事说个清楚,今个儿你别想走。”忽听一声娇叱,杨龙儿自他身后跃至他跟前,叉腰拦路道。 郭树临满头大汗,哪想到经惹上杨龙儿这游手好闲之人,当下一拱手,道:“龙儿师姐,我的确是身有要事,那寻仙盟会召开在即,我要找人写一篇出征檄文,还请高抬贵手,莫要纠缠。” 杨龙儿挤眉弄眼地笑道:“郭木头,你这番话骗得了襄儿,却骗不了我。我早向伙房陆师傅打探过了,你每晚都会要两份晚饭,你一向食量不大,怎的现下变了大胃王?说,你是不是金屋藏娇?快快将此女交出,让两位师姐替你把把关。”说到后来,已然声色俱厉。 郭树临哪知杨龙儿竟会这般机警,居然从自己伙食之事上发现了端倪,当即支支吾吾说道:“龙儿师姐,实不相瞒……这两日.我练功辛苦,夜间的确饥饿,故常常要吃夜宵……所谓金屋藏娇,的确并无此事……” 杨龙儿冷笑三声,道:“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师姐拿出决定性证据。”说着话,她拍了拍手,道:“襄儿神探,请将证据拿来。” 杨襄儿在郭树临狐疑的眼神中走了上来,叹了口气,道:“郭大哥,我本也不想如此,但龙儿催我甚紧,我也只好得罪了。”说罢,她拿出一本日记样书册,翻开书页,认认真真地念道:“三月初八,晴,子时。” “郭大哥依旧不在屋内,这已经是连续三天发现他半夜外出了,龙儿小心跟踪于他,但他甚是谨慎,居然施展轻功,大绕圈子,再次将龙儿甩脱。结合今天早上发现他在练武之时暗自傻笑了六百十八次,加上昨天傻笑了六百七十一次,前天傻笑了六百五十二次,几乎可以断言,他陷入了恋爱之中。但现在还不能以之将他定罪,还需寻找无可辩驳的证据。” “龙儿在他途经之处的灌木丛中发现一缕布条,与郭大哥身上衣物相符,看来定是他所穿无疑。龙儿闻着其上有些香气,乃是女子体香,但以龙儿这等经验依旧分辨不出来自何人。” 郭树临大骇,心道:“这两人为了这无聊之事居然能调查到这等地步,不去做捕快当真可惜了。” 杨襄儿继续念道:“我见多日无功而返,便横下一心,决心潜入郭大哥房间,于是我挑开门锁,闪身进屋,四处搜查起来。在我敏锐的直觉之下,我终于在他枕下发现一条丝巾,色泽纯白,其上香气隐隐,显非男子事物。我如获至宝,当即将之取出,小心保管起来,留待明日与他对质。” 念完,她自怀中掏出一条雪白丝巾,在空中挥了挥,道:“郭大哥,你还有话可说?” 这丝巾正是当日.鸿雁与他缠绵后所留。一见此物,郭树临面如死灰,一时脑中发懵,不知如何作答。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这是……” “这是我书写秘笈所用的白帛,树临,怎的我叫你销毁,你却将之清洗了事?”一旁忽然传出一个威严声音。 郭树临、杨龙儿、杨襄儿皆转头望去,只见杨天辰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双目牢牢盯住杨襄儿手中丝巾。 “师父!”“爹爹!”三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杨天辰走到三人身旁,郭树临急忙问道:“师父,您身子……您闭关结束啦?” 杨天辰摇头道:“还没,出来透透气。”接着他一把夺下杨襄儿手中丝巾,道:“这白帛之上本来写有我如来道场不传之秘,是我用来向你们郭师弟传功所用,我嘱他在记诵完毕后烧毁,但树临生性节俭,估计有所不舍,因此将之洗净藏好。唉,树临,你有万般优点,可就有些不够豪爽。”语气颇有埋怨之意。 郭树临登时反应过来,一拱手,道:“是,师父,弟子知错了。” 龙襄二人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杨龙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这上面……怎么会有股香气?” 郭树临瞎扯道:“这是……这是我郭家祖传秘方……乃是用皂角与桂花混合而成的洗衣药剂,香气浓郁,经久不散。” “可……可……你每晚偷偷外出……加上每天日.间你暗自傻笑……?”杨襄儿不依不饶地说道。 “夜间我是外出习练师父所传功法,白天则在思索功夫中的不解之处,偶有所得,自是心中喜悦。”郭树临此时扯谎已颇有心得,理直气壮地说道。 龙襄二人闻言失色,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杨天辰道:“你俩胡闹够了没有?我还有话对你们郭师弟说,你们快去勤加练功。我出关之后再来考校你俩,如有退步,定会好生责罚。” 此言一出,龙襄二人再也不敢逗留,也不多话,扭头便向道场跑去。 杨天辰目送两人跑得没影,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郭树临。 郭树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道他察觉了自己心中秘密,于是低着头颅,等待杨天辰责罚。 谁知过了半晌,杨天辰长叹一声,道:“树临,辛苦你了。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替女子洗这等秽物,当真不易。” 郭树临一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杨天辰以为这白色丝巾是鸿雁用来应付月事之物,当即羞红了脸,唯唯诺诺地说道:“没……没事。” 杨天辰接着说道:“这倒是为师思虑不周了,鸿雁身为女子,自是与男子有诸多不同。即便平时两急之事,也是麻烦的紧,而你这几天为了不泄露此事,居然将这些一力承担,当中艰辛,为师可想而知。” 其实鸿雁这一周不吃不喝,犹如冬眠,根本与这些麻烦无缘,但杨天辰不知此中详情,以至于生出误会。 郭树临当鸿雁是仙子神女,以至于根本没有想起还有这茬儿,此刻经杨天辰一言点醒,登时如醍醐灌顶,暗自心惊:“不好,这些天鸿雁并未拉撒,难不成会将她憋死?”不由心急如焚。 哪知杨天辰接着说道:“我刚才已去那丹房看过,鸿雁她略有好转,但依旧无法言语。你既未趁机泄愤,也未将她侮辱,足见你为人正气,忠于承诺。为师这便放心了,接下来几日.她如有内急,你可将她搀扶外出,让她自行解决。至于那月事污秽,也只有麻烦你继续清洗了。” 郭树临想象此事,不用心中发慌,脸上发烧,惶恐中还隐隐有些期待。眼看杨天辰要走,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您伤势如何,怎么提前出关了?” 杨天辰叹息道:“我伤势内力仍未尽复,只是担忧你应付不来,故出关探望一番,现下你干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疗伤了。”说罢,他身形一晃,转眼消失。 郭树临情急之下,一时未能想起告知杨天辰寻仙盟会提前之事,待得杨天辰离去方才想起,不由暗暗后悔。 他定了定神,四下巡视了一圈,这次再未发现龙襄二人,便依旧向丹房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丹房大门,左右张望无人,于是将门反锁,将窗户打开通风,借着窗口洒下的阳光,凝视鸿雁面目。 鸿雁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郭树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一时忘记了烦恼,忘记了仇恨,忘记了一切凡俗之事,任由时光逝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鸿雁忽然睁开了眼睛,向他眨了一眨。郭树临猝不及防,吓得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鸿雁见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脸色也泛起了一些红晕。 郭树临涨红了脸,站起身子,悻悻说道:“看来你早已醒了,故意吓我来着。” 突然,鸿雁身上泛起白光,慢慢凝成了一枚细小冰钻,那冰钻闪了几闪,发出声音道:“我可没故意吓你,只不过见你看得入神,想让你歇息一会儿。” 郭树临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无地自容,遮掩道:“我……看看你伤势好了没有。” 冰钻道:“还早的很呐,你师傅下手真狠,我不过是试试他武功罢了。” 此言甚是荒谬,但此刻郭树临为情所困,智力疾降,于是信以为真,道:“唉,你开玩笑怎不知轻重?” 冰钻笑道:“好啦,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写出征檄文吗?我指点你一条明路。” 郭树临一惊,问道:“你怎知此事?” “我自有办法知晓。”冰钻得意地说道:“在梵净山之下,铜仁市内,有一间道理书院下院,其中文人墨客无数,当可有人能相助于你。”(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八 争芳斗艳 萧贱向伏羲反复询问自己为何会改头换面,伏羲要么语焉不详,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终于被萧贱缠得没办法,才道:“你可曾记得那柄符箓短剑?自从你将其送给柳如是之后,你的脸便开始发生变化,其中缘由我也不知。”萧贱自是不信,但伏羲坚不吐实,萧贱知其对自己并无恶意,也不想与其翻脸,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 萧贱在公输世家逗留了一周,期间鲁管仲见他面目大异,一开始也颇为吃惊,但萧贱百般解释,说是练成仙体所致,又展示了赶尸之法以及阴阳雷亟,鲁管仲也就疑心尽去,调侃了几句,也不再纠结此事。 离那寻仙盟会还有一周之时,鲁管仲便带着叶浮香与萧贱,经过数天的赶路,来到了寻仙盟会举办地,铜仁市。 铜仁市离梵净山不远,也是贵州一重镇,这寻仙盟会在两者之间的一处园林中进行。这园林乃是丐帮的秘密产业,位置偏远,外表破败,平时其中有不少乞丐居住。寻常百姓,江湖人士皆嫌其脏恶,故甚少接近。此次丐帮为了这寻仙盟会,花下重金,将其修葺一新,外表竟显得极是气派。 由于这次丐帮所发英雄帖中写明:由于与会帮派多达数百,故每帮每派只能有三人与会,以免人多生乱。公输世家此次所派五十府兵自然无法入场,只得在会场附近包下了一间客栈,将五十人安排入住,定下以烟火为号,随时听候调遣。 钱谦益与柳如是也随着鲁管仲一行人来到了铜仁。不久前钱谦益也收到了英雄帖,此次参加盟会,用的乃是东林书院的名义。 原来东林书院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中也失去了不少重要人物,一开始大家皆以为下手者是魏忠贤的阉党,后来崇祯上台,将阉党一网打尽,翻出旧案,才知并非阉党所为。于是最大的嫌疑便落在了剑啸宫头上。钱谦益身为东林书院的党魁之一,又不在朝廷为官,故而身负与会之责。 本来钱谦益想先走一步,但鲁通天盛情邀请,柳如是又不舍与萧贱分离,钱谦益只好答应与公输世家一起上路。 众人到了铜仁市镇一看,发现此地早已被江湖人士所占领。大街小巷、酒楼饭店,到处可见身材魁梧,身负刀剑的武林好手。由于大多数武林中人性子粗豪,言行无忌,往往一言不合便即动手,于是整个铜仁市都显得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喝骂打砸之声。 鲁管仲率着众人在铜仁市兜了一圈,发现居然无处安生,稍好一些的客栈酒楼尽数爆满,而稍差一些的也只剩边角房间,这对于手握重金的鲁管仲无疑是重大打击,不由心下发愁,唉声叹气。 萧贱劝道:“管仲,你不是在会场旁边包了一间客栈吗?要不大伙儿一块儿去和鲁家府兵挤挤得了。” 鲁管仲脸现悲愤之色,道:“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是要吃好住好,哪能一切将就?不如今晚包一家青楼,咱们不论男女,前去住下再说……” 叶浮香不解地问道:“青楼是什么?难道也可以住人吗?” 鲁管仲笑得满脸春风,贼忒兮兮地说道:“自然能够住人,而且还是女中豪杰住的地方呢。” 叶浮香一听此话,只觉似曾相识,当下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少主,你一定要带我见识一下。” 柳如是笑道:“浮香妹妹,你别听他胡扯,这青楼你可去不得,里面人来人往,藏污纳垢,你这般单纯,莫要跟着你少主学坏了。” 叶浮香瞪大一双妙目,紧盯着柳如是,问道:“如是姐姐,莫非你去过这青楼?不然你怎知道这么详细?” 柳如是如实道:“你姐姐我曾在里面呆过一阵,幸亏那老板见我年幼可怜,教我琴棋诗画,我天赋卓绝,很快便远超侪辈。被一音坊看中,便替我赎了身子。” 叶浮香一听,更是心痒,道:“既然是如是姐姐学艺之地,那我更要去看看啦!少主,咱们啥时候动身?” 柳如是还待再劝,但不知如何对她启齿,正斟酌词句,忽而钱谦益道:“我知道此处有一去处,名曰百凤栖,格局高雅,非达官贵人不接。我认识那处老板,鲁少当家要包场固然有些棘手,但要几个房间休息一晚倒也不难。” 他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立即齐刷刷地向他汇集,萧贱心想:“这钱老头儿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各地青楼都有他的足迹。” 柳如是心道:“钱先生颇有才名,必是此等青楼宴上佳客,倒也不足为奇。” 鲁管仲最为直接,一脸谄媚,握住钱谦益双手,道:“钱老前辈,请受弟子一拜。弟子从今以后跟着您混,您到哪儿弟子便跟到哪儿,您介绍,我买单。不过咱晚上要悄悄出去,不要理会什么藏獒……” 钱谦益满脸堆笑,道:“好,好,鲁少当家既有此意,老夫又如何敢不从?这便请吧。” 说罢,两人勾肩搭背,当先而行,便如像是多年的密友一般。 余下三人一脸无奈,只好跟着一老一小两根油条前行。 五人骑着马,走了半个时辰,转了几转,陡然远离闹市,来到了铜仁市一条幽深僻静的路上。此处鸟语花香,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园林之美。 那素瓦白墙之间有一木门,门上写着“百凤栖”三个字,字写得不大不小,笔画也未烫金,瞧着甚是低调。 钱谦益径直向着那木门走去,到了那门前,轻轻拍了拍门。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木门打开一条缝,里面有人低声问道:“来着何人?” 钱谦益沉声道:“德寿,你不认得老哥哥我啦?”说着话,凑上前去,好让门内之人看清自己。 那德寿立时喜道:“钱先生,您来啦!咱当家定要开心死了,您这次是一人前来?还是招待客人?” 钱谦益道:“我们一共五位,三男二女,还要于此过夜,就要五间上房吧。” 德寿道:“有,有,只是……现下堂内有一名贵客,圆圆姑娘正在招待,只怕无暇顾及您啦!” 钱谦益瞥了柳如是一眼,笑道:“无妨,你自去通报,就说柳如是到来,你看圆圆会作何反应。” 德寿声音陡然发颤,惊呼一声,道:“秦……淮……八……艳……之首?钱先生,您当真好大面子。”说罢,门内传出门锁松动之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一名赭衣赭帽的男子向着众人一鞠躬,道:“诸位,请随我来。”说罢,转身便走。 柳如是皱眉道:“钱先生,您这下可坑了我啦!” 钱谦益捋须笑道:“放心,这里客人皆身份尊贵,绝不会互相打扰。即使当真对你仰慕,也最多不过派人给你送些礼物,以免唐突。” 说着话,几人举步入内,跟上了那德寿。 这屋内装饰小巧精致,但却无狭促之感。其中布局复杂,房间极多,五步一廊,十步一门,间或夹杂着阶梯,不时有仆役上下,显出一丝热闹。 德寿来到了一间房前,将拉门往一旁推开,伸手一比,道:“诸位请进。” 五人陆续进门,发现这房间螺蛳壳里做道场,门内竟极是光明敞亮,其中摆有十副座垫,座垫前有张矮桌,桌上摆着凉菜酒水,布置甚是贴心。 德寿道:“诸位请随意就坐,吃些酒菜。我去通报一声,去去就回。”说完,他就此离去,过不多时,门口走入一名男子以及五名婢女。这男子自称姓谭,为此地音坊老板,钱谦益上前与之勾肩搭背,甚是亲热。那五名婢女则手持摇扇,在五人身旁站定,为五人扇风送凉。 萧贱哪享受过此等待遇?一时颇为不好意思,急忙挑了个位子就坐,那婢女也随他坐下,离他三尺,继续轻轻摇扇。 接着其余五人也陆续入座,鲁管仲显得颇为闷闷不乐,道:“钱先生,谭老板,你们这处……青楼雅则雅矣,但……稍显不够热闹。” 钱谦益正色道:“此地并非青楼,而是一座音坊,鲁少当家请注意言行,莫要贻笑大方。” 鲁管仲一听,登时纨绔脾气发作,嚷道:“什么?少爷我白花花的银子洒将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什么丝竹雅乐,快快叫些女子过来,陪少爷划拳喝酒。”他虽本性正直,但毕竟也是有钱阔少,难免有些通病。 钱谦益冷哼一声,脸现不屑神色,扔出一句话:“驴唇马嘴,对牛弹琴。”随即不再多言。 “什……什什么?你骂我是驴马牛?”鲁管仲勃然大怒,卷起袖子,道:“钱老头,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本少爷铁拳可不是吃素的。” 萧贱见他这等丑态,刚想上前阻止。忽听门外传来一个柔如莺雀的声音,道:“是哪位贵客要请人喝酒吃素啊?” 话音落下,一名媚态万方的绝色女子自门口袅袅婷婷地走入,笑靥如花地望着门内众人。 “圆圆?”柳如是惊喜地叫道。 “虞姬?”萧贱心中陡然一凛。(未完待续。) ... 正文 四十九 天籁之音 萧贱自从三年前与虞姬在西安一别之后再未见面,此刻虞姬竟倏忽现身,而且成了什么“圆圆”,自是令萧贱大惊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虞姬走到房间中心,翩翩施礼。 柳如是来到虞姬身旁,挽着虞姬的手,向着众人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红妆音坊的姐妹,名叫陈圆圆,她的琵琶弹唱可谓天下一绝,世人无不称赞。”虞姬闻言一笑,道:“柳姐姐谬赞,你的古筝才是世间至宝,听过之人无不丢魂。”她这一笑,更增丽色,霎时满室生辉。 鲁管仲见得虞姬,再也顾不得动怒,嬉皮笑脸道:“圆圆姐,你长得真漂亮,与如是姐不相上下。” 虞姬掩嘴一笑,道:“哪有?我姿色平庸,在姐妹之中敬陪末座,哪里及得上柳姐姐这等倾城倾国之貌?” 萧贱闻言,头上不由滴下一滴冷汗,心道:“这虞姬都已经千百岁了,居然还在这儿装嫩……” 柳如是蹙眉说道:“圆圆,你这般谦虚,倒让我这做姐姐不好意思啦!不过你一向不喜抛头露面,这次究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虞姬挤眉弄眼道:“自然是因为想念姐姐,故意在这里等你呀。”说罢,她捂嘴偷笑起来。 柳如是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贫嘴,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这里皆是贵客,你既然来了,便需好好表演一番才行,不然我可不放你走。” 虞姬也不推脱,而是爽快地说道:“好,不过我表演之时你也要露两手,不然怎算得有来有往?” 她此言一出,钱谦益立时大声叫好,道:“素闻二位乃八艳台柱,弹唱之技数一数二,今日我等可要大饱耳福了。” 钱谦益说完,鲁管仲与叶浮香也一齐叫好起来。尤其是鲁管仲,之前还对这“丝竹雅乐”颇多微词,现在吼得却比谁都响。 萧贱也颇有兴趣,于是也随着三人一起鼓噪起哄。 柳如是偷瞄萧贱,见他脸现期待,于是莞尔一笑,道:“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虞姬闻言,向着门外拍了拍双手,过不多时,两名婢女各自抱着一把琵笆,一台古筝走了进来。 虞姬道:“如是姐姐,你想弹什么曲目?妾身自当奉陪到底。” 柳如是想了想,道:“就弹高山流水吧。”说罢,她在古筝前正襟坐下,戴上指套,双手轻轻抚弦,等候虞姬。 虞姬见状,不急不慢地接过琵琶,坐在柳如是身旁,向她点了点头。柳如是心领神会,当下手指轻颤,拨动铁弦,朱唇轻启,唱道:“世人赞我,琴音悦耳,我叹世人,不知我心。高山流水,觅我知音,若为伯牙,何人子期……”音色清亮,如同高山,琴声绵绵,如同流水,袅袅啭啭,绕指揉心,使人闻之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虞姬待她唱完一段,十指颤动,丝线发声,密如雨滴,脆如落珠,跟着亮起嗓音,随着琴声唱道:“山有神鸟,万禽至尊,雄鸟为凤,雌鸟为凰,凤飞云散,绕凰鸣啭,殷殷切切,爱意实笃……”如此一路唱了下去,竟是转为了一曲《凤求凰》,不过她音色曼妙,衔接流畅,并无半分突兀。 柳如是脸上一红,心道:“难道她猜出了我的心思?”但这心思只在心里转了一转,虞姬便已告一段落,又轮到了柳如是的乐章,于是柳如是再度拨弦开唱,继续演奏那《高山流水》。 如此这般,两人你唱一段《高山流水》,我唱一段《凤求凰》,当真琴瑟和谐,相得益彰。众人仿佛身处山巅,周围凤凰飞舞,流水潺潺,一会儿高情远致,一会儿爱意萌动,令人心情愉悦,快美难言。 待得两人一曲奏罢,众人皆意犹未尽,深深沉醉,兀自回味那词曲意境,难以自拔。 忽然之间,门口传来一个嘹亮声音,叫道:“好!当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在下今日得闻两位仙子献唱,实是大开耳界,不虚此行。” 众人被此噪音扰了兴致,皆感不忿,纷纷向着那声音方向怒目而视。只见一头戴银白色文士帽子、身着银白色云褂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前,笑容可掬地望着柳陈二人,轻轻地摇着折扇,不停地摇头晃脑。 萧贱只觉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由心中困惑,不停地将他打量。 虞姬缓缓起身,迎上前去,笑道:“白公子,妾身没骗你吧?我这姐姐才色过人,远在妾身之上。” 那白公子朗声笑道:“你俩一个媚,一个娇,一般的美貌,难分伯仲。至于这琴艺么……恕我耳拙,实是难辨高下。”一边说,一边向柳如是狂抛媚眼。 鲁管仲见此人言行无忌,举止放浪,登时心头火起,起身嚷道:“呔,你是何人,敢当着本大少的面调戏妇女?你可知这柳姑娘是我师父什么人?” 萧贱皱眉心道:“柳姑娘……倒也罢了。那陈姑娘可是你师伯名正言顺的妻子,得亏你不知她身份,不然还不将你吓坏?” 虞姬向着鲁管仲一揖,道:“柳公子稍安勿躁,这位白公子是性情中人,一向敢作敢为,此刻出言称赞,并非有意调戏,而是发自内心之言。” 鲁管仲一听虞姬说话,立刻变得和颜悦色,道:“圆圆姐,你替他撑腰,定是他威胁于你。你莫要害怕,由我将你罩着,哪怕这位白公子是皇亲国戚也动不了你。”接着他又转向白公子,叉腰竖眉道:“姓白的小子,本少爷今日心情不错,故给你个改过自新机会,你立马向二位姐姐磕头道歉,我便不再追究此事,要不然……嘿嘿,我师父藏獒圣僧可不是吃素的。” 萧贱再次心道:“你前面说的这么豪壮,有种别拖我下水。方算得上英雄好汉。” 白公子皱眉道:“圆圆,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难道脑子有些问题?”他口音虽正,但总有些别扭,似乎并非汉人。 虞姬还未答话,那白公子身后走出一锦袍长发男子,生得人高马大,宽胸挺腰。五官长得极是英挺,且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仿佛寰宇尽在掌握。 那人这一出现,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仿佛他是天上太阳,所有人都要围绕他旋转一般。 鲁管仲一见此人,心里也有些打鼓,但还是嘴硬道:“姓白的,你莫要找些人来装神弄鬼,以为可唬住本少,本少爷啥阵仗没见过……” 他还待多嘴,忽然耳中传来萧贱声音,道:“管仲,此人武功极高,只怕不在李道一之下,且身上杀气极重,显然平时杀人如草芥。你最好莫要与之冲突,静观其变。” 鲁管仲一听,登时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地改口道:“……唯独没见过这等英雄好汉,当真令我甘拜下风,好,本少爷就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他话还没说完,那长发男子轻轻抬手,微一弹指,霎时一股诡谲气劲向着鲁管仲激.射而至,转眼已到鲁管仲眼前。 鲁管仲立时察觉,不及细想,火蚕内力发动,身子后跃,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他经过这几天勤修苦练,已然将正常经脉走得熟门熟路,偶然运用火蚕经脉,也已问题不大。 那男子一击不中,眼中精光大盛,眼神中杀意凌厉,喝道:“小子倒也不简单,准备好受死吧!”说着话,头发缓缓竖起,手掌也渐渐变为黑色。 便在此时,那白公子上前一步,挡在此长发男子身前,道:“蔺先生,还请稍安勿躁,我们并非来此打架的,不是吗?” 那男子闻言,叹了口气,道:“是,公子言之有理,在下知道了。”说罢,他垂下双手,弓身立于一旁,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随之收敛,变得如同奴仆一般。 白公子又转向鲁管仲,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并非汉人,因此也不知道汉人规矩,如行事有所唐突,还请公子多加指正。” 鲁管仲见此人气度非凡,谦和有礼,也因此压下了敌意,老老实实地拱手回礼,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在下有些鲁莽了,在下复姓公输,单姓鲁,名管仲,敢问白公子尊姓大名?” 白公子向着虞姬投去咨询的目光,虞姬点了点头,当众介绍道:“这位鲁管仲鲁公子乃是十地郡主比武招亲的冠军,还曾经挫败了李道一叛国弑君的阴谋,现已是胧月郡主的夫婿,声名赫赫,天下无双。” 鲁管仲听虞姬这般抬高自己,不由心下得意,飘飘欲仙。 白公子闻言,脸上立时露出欣喜神色,道:“原来是天下闻名的护圣子爵,难怪器宇轩昂,英气勃勃。在下百闻不如一见。” 说到此处,他摘下银帽,露出盘在头顶的黑亮辫子,笑嘻嘻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是清国第八贝勒,正白旗旗主,铁.帽.子.王,多尔衮。”(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 求贤若渴 “多尔衮?!”鲁管仲一听此人姓名,立时吓得站将不住,几乎便要摔倒。幸亏叶浮香及时上前搀扶,才避免了出丑。 萧贱心下恍然,暗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我觉得眼熟,想来我们之前曾在北京城外打过交道。” 鲁管仲此时也缓过神来,呼吸吐纳几次,挺胸说道:“哦……原来是多尔衮殿下,素闻殿下用兵如神,时常侵犯我大明边疆,此次竟敢涉足中原,足见胆识过人。不过……你当真不怕我等为国除害吗?” 多尔衮哈哈笑道:“鲁公子深明大义,自是不会趁人之危。我之所以表明身份,乃是相信鲁公子的为人。” 鲁管仲本在权衡利弊,犹豫是否将其除去。此刻听他大送高帽,也不好意思下手,只好说道:“好吧,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说着这话,一边偷瞄那锦袍长发男子,生怕他再度对自己出手。 所幸那男子此刻并无敌意,老老实实地站立一旁,任由两人对答。 多尔衮见气氛缓和,道:“在下远来是客,鲁公子不请在下坐坐吗?” 鲁管仲反应过来,随手比划了一下,道:“喏,那随便坐吧。”说完,他走回原处,坐到了他的蒲团之上。 多尔衮对他的无礼也不在意,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向着婢女高声道:“来啊,将好酒好菜端上来,今日这顿饭我请了。” “慢着!”柳如是忽然出言打断,柔声说道:“白公子,您这顿饭究竟有何名堂?不说出来,咱们可不敢无功受禄。”语气揶揄,似在开玩笑。 多尔衮眼睛一亮,刚要回答。只听钱谦益叹了口气,道:“让我来说吧……如是,其实我早知多尔衮殿下在此,故意将你们引到此处。” “先生……你?”柳如是一时错愕,哑口无言。 钱谦益站起身子,端起一杯酒,道:“诸位,在下事先有所隐瞒,深感歉意,这杯酒乃是自罚。”说罢,他将酒一饮而尽,接着放下酒杯,说道:“现下由我先来介绍一番吧。” 他慢慢走到房间中央,咳嗽一声,拍了拍手,那些个婢女等登时会意,纷纷收起摇扇,出门远去。”接着他指向那高大长发男子道:“这位是蔺希桢蔺先生,乃是威震塞外的清国第一高手。”说到此处,他压低声音道:“更是我武圣轩的尊主。” “武圣轩的……尊主?”萧贱闻言大惊,之前钱谦益与柳如是曾向他介绍过武圣轩的结构,这尊主地位最高,统领武圣轩一切事务,一向身份神秘,轻易不能得见。 他吃惊不小,柳如是也是脸上色变,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上前拜见。 钱谦益接着指向萧贱,道:“这位是我武圣轩新入门的人才,萧藏獒萧先生。” 鲁管仲吓了一跳,转头望向萧贱,目露困惑神色,萧贱点了点头,暗中传音道:“为师假意入门,自有打算。” 那尊主听得钱谦益介绍,忽然抬头,目光炯炯,向萧贱望去,萧贱毫不畏惧,与其对望。 钱谦益介绍完毕,道:“我之所以安排诸位来此,一来是想让萧先生与尊主见上一面,二来则是鲁少当家与多尔衮殿下见上一面。” 鲁管仲奇道:“我……?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多尔衮笑道:“钱先生,此事由我而起,还是由我来说吧。” 他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折扇,道:“鄙人这次前来中原,本有三个目的。” 他吸了口气,道:“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我素闻中原美女如云,歌喉曼妙,远胜我满洲女子,故来中原一饱眼福,此次得见两位仙子,当真不虚此行。” 他顿了顿,又道:“第二,我身为清国贝勒,共理朝政,早已树敌无数,现国内政敌逼之甚紧,我已步步惊心。故来到中原,看看可否寻得人才,助我夺得大统。” 说到此处,他面露神秘微笑,接着道:“第三嘛,我听闻此地即将举行什么寻仙盟会,据说与修仙成道有关,我心中好奇,便过来看看。” 他话音落下,众人鸦雀无声,过了好半晌,鲁管仲才皱眉道:“你所说的人才……难不成是指我?” 多尔衮抚掌大笑道:“正是,神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能人异士无数。而明朝昏庸无道,不懂珍惜,如暴殄天物,如鲁公子这等人才到了我清国,必会奉为上宾,珍而重之。” 鲁管仲连连摇头,道:“多尔衮,我身为炎黄子孙,怎能卖国求荣?况且我也不缺钱,也不谋求官位,你再多费唇舌也是无用。” 多尔衮道:“鲁公子,在下并非要你助我侵占神州土地,而仅仅是想要在清国执掌大权。而且在下可作出承诺,只要在下当上清国之主,便终身不会动念进攻明朝。” “此言当真?”鲁管仲狐疑地问道。 “自是绝无戏言。”多尔衮正色道。 鲁管仲沉吟片刻,叹息道:“对不起,我对争权夺利没啥兴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多尔衮潇洒一笑,也不在意,道:“鲁公子既然志不在此,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在下还要在此逗留许久,鲁公子如改变主意,随时可来找我。”说罢,他转向柳如是道:“如是仙子,在下已表明来意,可否给个面子,让在下请大伙儿吃饭?” 柳如是正满怀心事,听了多尔衮言语,当即挤出笑容道:“多尔衮殿下既有此意,我又怎敢拂逆呢?” 多尔衮打了个哈哈,向着谭老板道:“老谭,可否替我去通知一声厨房,说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送来,我要招待客人。” 谭老板欣然领命,向着多尔衮深深一揖,转身出门。过不多时,他领着数名婢女端着餐盘陆续进入,在每人桌上放了三荤一素一米饭,又将酒杯斟满了酒,这才躬身离去。谭老板也在多尔衮身旁餐桌坐下。 多尔衮端起酒杯,道:“在下也不懂客套,大家随意吃喝。”说罢,他仰脖一口,将那杯中酒喝净。 众人也各自干了一杯,刚要动箸,忽然那蔺希桢站起身子,径直走到萧贱身前,道:“你便是钱先生所引荐的萧藏獒?” 萧贱站起身子,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道:“正是,你便是武圣轩的尊主?据说你在武圣轩里地位最高,可有其事?” 蔺希桢神色冷峻,傲然道:“你既知我的身份,怎的还敢如此对我说话?” 萧贱挠了挠头道:“我一向随意惯了,要不是为了如是,我也懒得加入你们这劳什子组织。我且问你,如果我要当你这个什么尊主,需要做些什么?” 他这话语出惊人,摆明了是要夺取尊主之位。一时间人人侧目,个个心惊。柳如是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忙起身道:“尊主……这萧藏獒性子粗疏,不通礼节,出言甚是随意……您胸怀宽广,请原宥其罪。” 蔺希桢看都不看她,随手一挥,登时一股气流涌出,向着柳如是直扑过去,劲力之强,几乎似要取人性命一般。余人并未首当其冲,也被这气流刮得皮肤疼痛,如遭刀割。 眼看柳如是便要香消玉殒,萧贱倏忽伸掌一拦,一道柔和气劲在柳如是身前升起,与蔺希桢气流一碰,两两相抵,消弭无形。随即萧贱皱眉道:“你身为一派之尊,下手便取柔弱女子性命,未免有**份吧。” 蔺希桢冷冷说道:“她身为我武圣轩一员,居然随意将我武圣轩机密告知他人,我身为尊主,自是要略施惩戒。” 萧贱困惑地说道:“但我不是加入武圣轩了吗?据钱先生说这样便可将如是过错一笔勾销。” 蔺希桢道:“你能否加入武圣轩,自是由我说了算。在此之前你仍是外人,她居然为你求情,相助外人,我怎能姑息?” 萧贱大怒,道:“你如此蛮横霸道,视人命如草菅,居然还能当上尊主,足见这武圣轩实是一藏污纳垢之地。这狗屁成员老子不稀罕了,你们自个儿玩儿去吧。”说罢,他转身来到柳如是身旁,拉起她的胳膊,道:“如是,我们走。” 蔺希桢沉声说道:“萧藏獒,你如将她带走,这辈子便要在武圣轩的追杀下度过,天下之大,将再无安身之所。” 萧贱扭头斜眼,睥睨道:“那你待如何?” 蔺希桢冷笑道:“除非你向我挑战,将我击败,夺取尊主之位,方能自这追杀令中脱身。” 萧贱转过身来,手抱胸前,道:“那你挑个干净地方吧?省得你死了我还要下手埋你。” 蔺希桢脸上如罩寒霜,道:“不必了,在这儿就不错,也好让旁人看看,知晓我武圣轩的秘密而不肯加入之人,会有何等凄惨下场。” 鲁管仲闻言心惊肉跳,暗道:“这不男不女的怪物莫非想杀鸡儆猴,逼我为多尔衮效力?师父啊,你可莫要手下留情,好好揍这孙子一顿,为徒儿撑撑腰。”(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一 两虎相争 柳如是适才命在顷刻,虽得萧贱相助,逃过一劫。但已然被少许内息入体,此刻胸闷气短,根本说不出话来。眼见萧贱要与蔺希桢动手,急忙拉住萧贱衣袖,拼命摇头。 蔺希桢毫不顾忌柳如是,上前一步,右掌成虎爪之形,向萧贱全身罩去。 他这招速度不快,招数也不见得如何精妙,但内力极强,犹如实质一般。蔺希桢爪到中途,五指之上霎时出现五道青色风刃,夹杂着破空之声,声势极是骇人,且范围极广,叫人避无可避。 萧贱见此人内力之强,几乎与杨天辰也差不了多少,不由暗赞一声,左手一托,一股气流将柳如是托起,轻飘飘送至远处。紧接着右手舞动成圆,使出太极拳中“卸”字诀,引着蔺希桢五爪自身侧掠过。只听“咔擦”一声,那爪力竟隔空抓出五道裂痕,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天花板之上。 萧贱见他力道使老,趁机一个转身,腾空而起,双足连续反踢,攻向蔺希桢后背死角,脚脚力大势沉,正是武当绝学“七星倒悬”。 眼看蔺希桢就要中招,只见他不闪不避,大喝一声,背后倏忽生出罡气,竟是硬接了萧贱这七脚。只听“噼里啪啦”七响过后,他本人纹丝不动,萧贱足跟反倒是隐隐作痛。 蔺希桢挡得此招,面不改色,左手肘向后一锤,又是极强内力使出,萧贱急忙收脚,使出太极拳招,连卸带挡,方才将这股内力化去。但那蔺希桢占得上风,出招更是毫不留情,如疾风暴雨一般轰向萧贱。 两人招数相碰,轰隆作响,气劲横流。观战众人被那气流所迫,皆向后退去,直到贴至墙壁,退无可退,只好咬牙承受。 那蔺希桢招数全以刚猛为主,凌厉无匹,与之对敌,稍有不慎便是断肢穿肠之祸。所幸萧贱得了李道一真传,借力打力之道使得炉火纯青,是以虽处下风,但并未受伤,招数间还隐隐有反击之势。又斗得片刻,蔺希桢攻势减缓,似乎略有疲弊。 忽然之间,蔺希桢攻得过急,护体罡气略有松懈。萧贱瞅得空隙,暗叫一声:“好机会。”左手手臂挥如长鞭,直向蔺希桢破绽攻去,此招速度奇快,力道奇猛,乃是太极拳中的拳招“单鞭”。 眼看便要将蔺希桢抽得半身不遂,忽然蔺希桢招数一变,出招收招小巧绵密,范围极短,动作则僵硬快速,如同僵尸,端的是诡异无比。蓦地身形一转,双手横在单鞭之前,硬接了萧贱这一招。 萧贱这一招乃是太极拳中至刚至猛的招数,蔺希桢哪能抵受得住?只见他全身骨骼咯吱作响,“腾腾腾”连退数步。眼看就要撞墙,忽然身形又变得飘逸无比,如同一只纸鸢,后背轻轻地往墙上一贴,缓缓落地。 蔺希桢神情凝重,擦去嘴角血迹,脚步一错,再度蹂身上前。不过此刻招数变得极为迅捷,来去如风,时诡时正,变幻莫测。 萧贱与他拆得几招,只觉蔺希桢这套拳法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暗含玄机,仿佛与一围棋国手对弈,对方随心所欲,招无定式,但却暗合天理,处处杀机。一时看不出门道,只得以太极拳严守,再也无暇反攻。 又斗得近百招,蔺希桢眼看拾掇不下萧贱,陡然深吸一口气,脸色变为铁青,蓦地一声大喝:“山河破碎!”飞身跃起,双足重重上踢,萧贱急忙气运双臂,挡下这如火山爆发的一击。但也身不由己,被踢到了半空。 蔺希桢身子继续拔高,陡然翻了个身,双掌一叠,遥遥出掌,萧贱只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劲力铺天盖地涌来。自己身在空中,无所借力,手臂又挨了那双腿踢击,犹自酸麻,无法守御。只得倒转身子,双足蹬出,与那掌力重重相碰。 他仓促出招,如何能挡得了蔺希桢这早有预谋的招数?只听一声巨响,萧贱身子如炮弹一般飞出。眼看就要栽入地面,他忽然双手画圆,一股柔和气劲发出,连消带打,化去大部分冲力,方才避开了血肉成泥之祸,连滚带爬地落在地上,形貌甚是狼狈。 此时那蔺希桢也落在地上,眼神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说道:“我这招山河破碎向来中者立毙,你居然能将之化去,委实武功惊人。” 萧贱喘着粗气,神色戒惧地望着蔺希桢,并不答话。 蔺希桢哈哈大笑起来,向着钱谦益道:“钱先生,你果然慧眼识珠,揽得这等人才,看来我武圣轩得蒙天眷,定会好生兴旺。” 钱谦益深深一揖,道:“全仗尊主深明大义,领导有方。只是……以往考校武艺皆点到为止,为何这次要下此等狠手?” “考校武艺?”萧贱登时呆住,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刚才你这般生死相搏……是在考校武艺?” 蔺希桢满面笑容,道:“正是,萧先生,适才在下下手有些不知轻重,还请你原谅则个。” 萧贱见他言语有礼,神态慈和,便如换了个人似的,不由挠了挠头,道:“你这般考校武艺,只怕身手稍差,便要死在你手里。” 蔺希桢笑道:“旁人自是不同。只是萧先生你之前击败我武圣轩执行使者,我见猎心喜,当然不能放过这等动手机会,便出言挑衅,惹你全力施为,我也好尽兴一战。” “这么说……之前你要下手杀如是姑娘……全是演戏?”萧贱哑然道。 “自然是假的,而且通过你舍身助人的行为,我也明白了你的为人,如此一举两得。我武圣轩的入门审查,你便顺利通过了。”蔺希桢笑眯眯地说道。 萧贱叹了口气,收起戒备架势,道:“蔺先生,钱先生,你们武圣轩古怪规矩可真不少。要不是老子武功高强,只怕便不能站在这儿与你们说话啦。” 蔺希桢正色道:“萧先生武功盖世,与我不相伯仲,我斗到一半便已知晓。只是后来斗发了性子,收不住手,差点酿成大祸。幸亏萧先生反应神速,这才化险为夷。以萧先生这等武功人品,只要入得我武圣轩,不出一年,便能成为执行使者,地位仅次于我。” 钱谦益面露喜色,上前道:“恭喜萧先生,我武圣轩一共就五名执行使者,加上你也才六位,这一来你一步登天,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萧贱心道:“飞黄腾达什么的……老子可不稀罕,只是那执行使者武功并不比这蔺希桢稍差,居然还有另五人,这武圣轩的实力当真可怖。看来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想到此处,他向钱谦益回了一礼,道了声谢。又向着蔺希桢道:“蔺先生,这么说在下已然入门了?可还有什么仪式没有?” 蔺希桢点了点头,向萧贱扔出一枚金色耳坠,道:“萧先生,你武功虽高,但在我这武圣轩也要循序渐进,立下功劳,方能晋级。现下我宣布你为金衣圣使,以后直接听我号令行事。” 萧贱不知这金衣圣使到底属于哪一层次,于是唯唯诺诺,答应了几句,将耳坠别于右耳,返身回坐。 此时众人终于从激斗产生的气流中解脱出来,多尔衮苦笑道:“蔺先生,你武圣轩得了如此英雄人物,当真令我艳羡不已啊。” 蔺希桢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我武圣轩上下皆是您的心腹之臣,定会为您夺取大统奔走效力,请您放心。” 多尔衮频频点头,道:“有了蔺先生这番话,在下还有何顾虑?这清国国主一位,我更是志在必得。”说罢,他坐回桌前,举杯道:“多谢先前蔺先生与萧先生比武助兴,令我大开眼界,大家莫要客气,继续喝酒。” 众人纷纷回座,觥筹交错,不多时便几杯清酒下肚。柳如是脸色微红,向着萧贱靠近了些,低声道:“你好大胆子,连尊主都敢顶撞。” 萧贱撇了撇嘴,道:“没法子,他故意惹事,我哪能退缩?” 柳如是满以为他会柔声安慰自己,并说些为红颜两肋插刀之类的情话,哪知他竟这般不解风情。不由语塞,皱起眉头道:“刚才谢谢你啦,要不是你,只怕那尊主当真会将我毙了。” 萧贱大喇喇地说道:“不是我说你,男人说话,女人瞎掺和什么?幸亏那蔺希桢只是做戏,不然我也不一定护得住你。” 柳如是一听,心中来气,道:“你怎么这般重男轻女?你要知道,男女生来并无贵贱之别……”正要巧舌如簧,施展辩才,萧贱忽然道:“好啦,知道啦,生男生女都一样,那你以后要生男的还是生女的?” 柳如是心中一羞,张口结舌,过了半天才啐道:“你这人好不正经,没半句好话。” 萧贱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说几句正经话吧。”说着拨了拨耳坠,道:“这金衣圣使在武圣轩中属于什么层次,这耳坠又有什么用?” 柳如是抿嘴一笑,道:“恭喜你啦,这金衣圣使仅次于执行使者与尊主,地位还在我之上。而你凭这耳坠,可以对任何地位比你低的使者下令,譬如说……我。”(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二 入幕之宾 “那你又是什么阶层的使者?”萧贱问道。 “我是丝衣使者。属于不入流阶层。”柳如是捂嘴笑道。 “不入流……那你这么开心干嘛?”萧贱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可以申请去你麾下呀。省得你滥用职权,勾搭别的女下属。”柳如是喜滋滋地说道。 萧贱一听,差点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喷出,愁眉苦脸地心道:“这女子心思,当真令人琢磨不透。” 之后柳如是向他详细介绍了武圣轩的阶层架构。其中地位最高的当属尊主,统领一切帮务。处于尊主之下的有五位执行使者,不过这五人并不管理武圣轩事务,仅仅负责处置违反帮规之人。其余帮众按照金银铜铁由高至低分为四层,上层使者有指挥下层使者的权力。至于丝衣使者则皆身份神秘,平时隐藏于各门各派,负责执行特别任务,一般直接隶属于金衣使者。 柳如是与钱谦益皆属于丝衣使者,不过钱谦益地位超然,直接听命于尊主。 所有使者皆有活动经费,且数目不菲。因此武圣轩有严格的帮规,以约束使者行为。 待柳如是向萧贱介绍完毕,萧贱耳中忽然传来鲁管仲声音,骂道:“好哇,你这当师父的见色忘义,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徒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现在加入了武圣轩,我和浮香两人势单力孤,说不定啥时候就被杀人灭口了。当真是阴险小人,趋炎附势。” 萧贱传音回骂道:“孽徒,这般诋毁你师父。老子我人在曹营心在汉,此刻不过是假意投敌,等查清楚这武圣轩与剑啸宫关系,自会拍屁股走人。” 鲁管仲消停了一会儿,又传音过来,道:“你刚才为何不用仙体?现下我知道了武圣轩的秘密,万一那蔺希桢又要杀我灭口咋办?” “那陈圆圆是剑啸宫的人,我怎能露馅?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大不了我做你的引荐人,介绍你入会。”萧贱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鲁管仲顿感胸闷心塞,气得说不出话来。 所幸那蔺希桢似乎忘了这茬儿,到宴会结束也未提起,鲁管仲心中忐忑,待得蔺希桢离席,立马找到那谭老板,订了五间上房,瞅得四下无人,仓惶躲入,再无没有寻欢的心思。 随着夜色渐深,歌舞渐渐止歇,灯灭烛熄,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 郭树临得鸿雁提议,打了前往道理书院下院的主意。于是向账房先生支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简单地收拾起行李,并向李季栖交代了几句,说明自己此行目的,嘱他暂时接管道场事务。便悄然出得如来道场。 他出门前携带了鸿雁的冰钻,支支吾吾地询问鸿雁身子情况,并隐晦地提起了两急之事。鸿雁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立马恼羞成怒,以冰钻说道:“我现在冬眠疗伤,身子代谢极慢。故根本无此类烦恼,你只需将我身子锁在一安全所在,扔着不理便行。” 郭树临恍然大悟,不敢多嘴,当下锁了丹房,下山而去。 此时已至黄昏,他打算连夜赶往铜仁市,住上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道理书院寻求帮助,请人写那出征檄文,也好早日了却一桩心事。 他并未骑马,待下得梵净山已是夜间。仗着艺高人胆大,他尽走乡间小路,抄近道向着铜仁市走去,以期早日达成目的。 一路上那冰钻默不作声,郭树临不知鸿雁是否睡着,也不敢出言,只是闷头疾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冰钻忽然闪了一闪,道:“郭少当家,你这般乱走,难道不怕迷路?” 郭树临听她出声,心下一喜,道:“自是不怕,这梵净山至铜仁市的每条路我都走过,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 冰钻道:“可现下已至半夜,天上又没啥星辰,万一你掉到什么山沟水涧之中,那可有些不妙。” 郭树临皱眉道:“可我并未听说这附近有什么山沟水涧,只怕你有些杞人忧天了。” 冰钻嚷道:“什么叫杞人忧天?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可别忘了,你还身负照顾我的重任,你如死了,谁来替你履职?” 郭树临听她话中对自己有依赖之意,心中喜不自胜,忙道:“好吧!那你说我该咋办?” “在此东南方向不远处有一间破庙,其中偶尔有江湖人士休憩,你前往那处休息半晚,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出发,中午前定可赶到道理书院。”冰钻语气不容置喙。 “这附近有间破庙?我怎么不知道?”郭树临奇道。 “这破庙位置偏僻,不在道路附近,你平时又只知赶路,从不关心周边景物,自是不知。”冰钻又道。 郭树临虽然心中颇有疑惑,但此刻他对鸿雁言听计从,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去看看。”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星辰,辨明方向,向着东南走去。 果不其然,他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便见到一座孤零零的建筑横亘在自己面前,其中隐隐有火光冒出,显然其中已有人居。 郭树临心道:“有人就好,我如来道场一向望重武林,梵净山附近的黑白两道都敬我们三分。我前去借宿半宿,应当问题不大。” 这般想着,郭树临刚想上前,忽然鸿雁说道:“屏住呼吸,放慢脚步,悄悄靠近,这庙中的只怕是敌非友。” 郭树临心中一凛,忙依言施为,同时暗暗询问鸿雁:“既然是敌非友,我为何还要前去?” 鸿雁严肃地说道:“他们在商讨对付寻仙盟之事,你身为盟主,怎可不去听听?” 郭树临吃惊不小,虽然不知鸿雁是如何得知此事,但鸿雁一向言出必中,故而他也不再多言,悄悄向那火光处趟去。 待得到了近处,他发现此处果然是一间废弃寺庙,不过庙中建筑大多完整,并无残破,只不过爬满了蛛网植物,瞧来甚是荒凉。 他来到那发出火光的建筑旁,将身子贴住墙壁,蹲在窗下,细听那屋内动静。 只听一男子言道:“骨骸,你说那人就要到来,为何还生火取暖?这样岂不是让其有所警觉?” 另一男子声音说道:“无妨,我与那人约好要在此碰面,故这火堆并不会将其吓跑,反而会将其吸引过来。” “当真?骨骸,你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这等棘手人物都能被你说动,实是令在下佩服。只是不知你用什么借口将其骗来。”先前那男子说道。 那唤作骨骸的男子说道:“那人对这次的寻仙盟会深感兴趣,故我派人向他传话,说我们愿意与之结盟,在寻仙盟中谋求更高地位,他知晓我们三派实力,自是欣然允诺。” 这时又传来第三名男子声音,道:“皮囊,那人所带兵马不少啊,你确定仅凭我们三人定能一击成功?” “他们人数虽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得手。只是我们下手要狠,万不可放过一人。”先前与骨骸对答之人说道。 “对了,脏腑,你说我们为何非要下此等杀手?难道不能将那正主劝服?”那“骨骸”说道。 “骨骸,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可有半分含糊,那正主既然做出了决定,便要承担后果。而且即便你舌灿莲花,也未必能将其说动。”第三名男子说道。 那“骨骸”听了,就此沉寂下来,不再言语。 郭树临心道:“这庙里三人似乎约了什么人见面,而且想要将那人连同随从尽数杀死。不知这三人来自何门何派,竟这般狠辣?” 想罢,他悄然站直身子,探头向窗内望去。 只见那屋内正中生着一团大火,四周围坐着三人,第一人坐于西侧,是一名和尚,生得样貌慈和,看起来甚是憨厚,郭树临认得此人,他是少林寺新任掌门,法号叫作释念。 第二人坐于东侧,是一名中年侠士,一张国字脸甚是威武,周身衣物风尘仆仆,显得饱经沧桑。郭树临一眼便将之认出,此人乃是刘云剑所建藏剑阁大弟子,现任阁主雷沧雄。 第三人坐于南侧,背对着自己,面目瞧不清楚,但瞧着形貌却是一名武当道士。不过此人既然能与先前二人画地而坐,想来也必身份不凡。 “少林派掌门,藏剑阁阁主……武当派道士,这三人几乎是当今武林最顶尖的人物。这三人如当联手对付一人,那这人究竟是何来头?”郭树临不禁心想。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踏地之声,郭树临心下计算,似乎来的约有五十余骑,还有一辆马车,不知其中坐了几人。 庙中三人闻得此声,均不慌不忙地自怀中掏出一副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一下子就变得形容恐怖,如同僵尸。 过不多时,那庙门“砰”地打开,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挥动手中折扇,道:“这什么鬼地方,居然要本宫来此相会,要不是看在少林寺面子上,本宫当时便要将那送信之人痛打一顿。” 郭树临借着火光,看得分明,此人态度嚣张,面目可憎,正是“天骄帮”香主,汤宣庭。(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三 杀机四伏 郭树临一时有些难以相信,暗道:“这几位武林大豪聚在一起,便是为了对付汤宣庭这纨绔子弟?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那冰钻道:“也许这汤宣庭并非正主,你且静观其变。” 郭树临点了点头,继续收住气息,悄然旁观。 此时汤宣庭手下帮众也已陆续入庙,他借着火光,已然看清了在座三人的面目,不由吓了一跳,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拍着脑门道:“原来你们仨戴着人皮面具,我道怎么这般吓人。少林僧,是你派人叫我来的?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释念左手一立,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派人传话的正是贫僧。我们之所以戴着这面具,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真面目。” 汤宣庭大惊,道:“这又是何故?” 那雷沧雄道:“我们在此秘密集会,欲推翻寻仙盟高层,执掌寻仙盟之牛耳。你刚刚来此,还未获我们信任,自是不能以真面目见你。” 汤宣庭冷笑道:“你们怀疑我是寻仙盟的卧底?老子告诉你们,我汤宣庭与寻仙盟三元老皆有大仇,如不将其推翻,我是寝食难安。你们如不相信,我也无法可想。” 那道士笑道:“你欲擒如来道场郭树临未果,在剑灵派花镜月手下输了一招,还曾在丐帮手下吃过大亏,这些事迹传遍江湖,我们自是知晓。”语气揶揄,颇为诙谐。 汤宣庭听他说起自己难堪往事,不由脸色阴沉,面目也扭曲起来。 那道士接着说道:“不过我们所谋之事实在重大,便是平时也绝不可泄露半点,你天骄帮人多口杂,难免露些风声。故你如有心加入我们,每次会面时需孤身前来,还需戴上面具,并且我们之间不可以直呼真名。以后我们便称你为‘经络’。” 说着话,他向汤宣庭抛去一人皮面具,又指了指释念,道:“他叫‘骨骸’。”指了指雷沧雄,道:“他叫‘皮囊’。”拍了拍胸口,道:“我叫‘脏腑’。” 汤宣庭看了看那面具,面露犹豫,道:“你们就三个人,而且身份不明,怎能保证一定成事?万一你们败给了三元老,我岂不是跟着倒霉?” 雷沧雄朗声道:“世间本来就无万全之事,你如是无胆鼠辈,那就当没来过此处。不过如果你胆敢透露半点风声,第二天我便会让你人头落地。” 汤宣庭思前想后,猛地一咬牙,道:“好,我加入!”说罢,他将人皮面具戴上,大步走到火堆旁,盘膝坐下。 释念道:“阿弥陀佛,汤施主既有此举,显然决心甚笃,如此一来,我们间联盟便算成立,以后自当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汤宣庭心道:“这几人看起来有些门道,如我能拉拢这几人,便算此次寻仙盟中篡权不成,以后也可在天骄帮中地位超然,以后这帮主之位,定逃不过我的掌握。”想到此处,他不由面露得意笑容。 那道士忽然说道:“经络,你门外似乎还有同伴,为何不叫他们一起进来?莫非你对我们还有猜忌?” 汤宣庭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人不是江湖人士,半点不会武功,来了也全然无用。只不过有人托我担任此人护卫,我也只好将他留在附近,以防有变。” 那道士沉默了片刻,忽然向释念与雷沧雄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向庙外掠去。释念与雷沧雄也随之飞身而起,扑向汤宣庭一众手下。 汤宣庭大骇,仓促拔出腰间钢刀,便欲起身阻拦,但道士等三人速度奇快,他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道士冲出庙门,释念与雷沧雄则守在门口,阻止门内众人追出。 “上!给我杀了他们,说什么也要护住杨大人!”汤宣庭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他手下知道情况紧急,没等他号令,早已一拥而上,向着释念与雷沧雄攻去。 他手下皆是天骄帮帮众,武功不弱,但却不似士兵纪律严明、配合无间。是以一动上手,皆各自为战,相互间还颇有掣肘,根本无法形成围攻,只得一对一或者二对一,与释念与雷沧雄打起了车轮战。 释念两年前便可和张智难斗得有来有回,此时武功精进了不少,已是江湖绝顶水准。且招数平和中正,再无戾气,天骄帮众与其单独放对,根本挡不住他三招两式,很快便被他连伤十人,而释念则毫发无损。 那雷沧雄招数则如风似火,势大力沉,全然奋不顾身。往往一招毙敌,对于砍中自己的刀刃则毫不在意,似乎有什么宝衣宝甲护身一般。斗了片刻,已有十余人死在他面前。 汤宣庭眼见不妙,吓得两腿发软,一闪身钻到佛像身后,就此闭目不看,躲藏不出。 如是过了一柱香时间,喊杀之声渐渐平息,汤宣庭又等了一会儿,听得外界再无声息。但心中惊惧,依旧不敢外出。只是缩起身子,牙齿打架,身颤不止。 忽然之间,他只觉身子一轻,跟着眼前一亮,周身浑不着力,似在空中飞翔。紧接着身子重重摔在地面之上,将他摔得眼冒金星,浑身酸痛。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只见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手下,那一僧一俗则站在他面前,周身染血,气息略重,但似乎并未受伤。 他吓得面无人色,忙双膝跪地,拼命磕头道:“二位武功盖世,实是仙佛化身,小的万分佩服。还望二位大人有大量,原宥小子不敬之罪,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身边有一千两银票,现尽数呈上,孝敬二位……” 这一僧一俗并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庙门传来一阵脚步声,那道士拎着一男子走了进来,笑道:“这姓汤的倒也机警,在门外设下伏兵,倒也费了我一番手脚。” 说罢,他将手中男子往地上轻轻一放,随后退在一旁,姿态极是恭敬。 郭树临凝神望去,只见那男子身材中等,留着柳须,相貌儒雅,自有一股清高。虽然身穿平民服饰,但掩饰不了威严气质。 汤宣庭吓得抖如筛糠,颤声道:“你们……假如动了杨大人一根汗毛……皇上定饶不了你们……” 僧道俗三人闭目垂首,凝立不动,过了好半晌,那道士才说道:“杨大人,您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在下一向景仰。” 那男子神情自若,平静地说道:“现下我落入你手,还有什么可说的?快快动手吧。” 释念双手合十,深深鞠躬,道:“杨大人,贫僧不才,特来劝你一劝,您所谋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旦成功,只怕您会遭万民唾骂,即使您以往功劳再大,只怕也难抵此事影响。甚至说是遗臭万年,也非绝无可能。” 那杨大人仰天长叹,道:“我只求问心无愧,又何须在意世间评论?我思来想去,唯有这条路方可救我大明,度过这旷世难局。如若成功,那万世骂名,由我一人承担,又有何妨?” 雷沧雄厉声喝道:“杨嗣昌,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我知道你是个清官,而且是个好官,整个大明王朝几乎系于你一身。你这般一搞,你变成秦桧不说,我大明千万子民皆会抬不起头来,即便延续气数,但脊梁已失,又有何用?” “他是内阁首辅杨嗣昌?”郭树临大惊失色,差点跌倒。 杨嗣昌微微一笑,道:“脊梁?这般内忧外患下去,国将不国,连苟延残喘都做不到,又何谈脊梁?我相信上苍有好生之德,定会留有一线生机,是以即便前路再崎岖曲折,哪怕要我匍匐前进,我也要全力以赴,绝不退缩。” 僧道俗三人再度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那道士说道:“既然你不肯回头,那也就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杨大人,得罪!”说罢,他以掌作刀,向着杨嗣昌颈部重重劈下。 便在此时,郭树临身上冰钻忽然大叫一声,道:“武当派又要犯上谋逆啦!少林派,藏剑阁也脱不了干系!” 武当派道士身子一震,倏忽化刀为指,连点杨嗣昌数个穴位,使其晕厥。紧接着向释念与雷沧雄使了个眼色。一僧一俗立时飞身出庙,向郭树临所在奔来。 郭树临急道:“鸿雁,你这是做甚?” 冰钻不答,闪了几闪,道:“眼前墙壁早已松动,你立即用力撞入,并用阴寒内力熄灭火堆,救出杨嗣昌。此事紧急,容我以后再向你解释。” 郭树临耳听得远处脚步声正极速接近,不及细想,运劲于肩,用力一撞。果不其然,那墙壁登时破开一口。那道士全未料到他竟然自此闯入,刚想出招相攻,郭树临骤然出掌,一股阴风挥出,瞬间将那大火熄灭。紧接着他趁着黑暗,双足一点,身形如风,将杨嗣昌抱起,狂奔而去。 释念与雷沧雄此刻已然绕至郭树临先前所在,自洞中钻入,只见那道士晃亮火折,道:“敌人功夫极高,不在你我之下,速速下令,命附近所有弟子将此地封锁,务必要将杨嗣昌搜出。”(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四 山穷水尽 郭树临此时武功虽高,但临敌经验不足,只道自己绝非那僧道俗三人敌手,于是蒙头乱窜,尽往草丛树枝间奔去。如此一来反而留下了踪迹,容易被人跟踪,所幸他奔行极速,又是在半夜之中,故一时半会儿也无人追上。 冰钻微微闪光,道:“郭少当家,你这般乱跑,可离道理书院越来越远啦!我教你一招,当可安然无忧,此招叫作敌不动我不动。”言毕,那冰钻发出银铃般的娇笑。 郭树临停下脚步,埋怨道:“鸿雁,你这下可将我坑得不轻。那三人师父皆属武中四圣之列,与我师父齐名。而且那释念与雷沧雄皆是近两年来武林中颇负盛名的人物,江湖上也是难逢敌手,那道士虽不知身份,但想来差不到哪儿去。我这一下得罪了江湖三大门派,我师父知道了定会将我重重责罚。” 冰钻道:“你不要妄自菲薄,现下你是寻仙盟主,又是如来道场的代理馆主。要说江湖上风头之盛,只怕无人能及。况且那僧道俗三人武功未必在你之上,当真一对一比武,你谁也不惧。” 郭树临心下发愁,忽然想起一事,道:“鸿雁,你早知道那三人要杀杨嗣昌?不然怎会引我来此?” 冰钻闪了闪,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未卜先知?不过我事先知道杨大人要来此处,故想让你与他见个面。直到那三人要杀杨大人,我迫不得已才求你出手相助。” 郭树临将信将疑,但也不想与鸿雁争辩,于是道:“现下人已救出,接下来该咋办?” 冰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否……请你将杨大人送至铜仁市?” 郭树临听她说得客气,似乎略显生份,忙道:“当然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他急于表明心迹,语气至诚,恨不得掏心掏肺。 冰钻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不过……你最好偷偷行事,不要让人认出你的面目。” 郭树临奇道:“这又是何故?” 冰钻道:“杨大人所行之事极是不得人心,现下此事虽然尚未正式披露,但只怕天下人知晓之后定会群起而攻。因此……我不希望你受到连累……” “他究竟要做什么事?居然这么招人恨?”郭树临诧异地问道。 “这位少侠,让我来说吧。请将我放下来。”郭树临肩上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郭树临吓了一跳,但立马分辨出这是杨嗣昌在说话,知道他已醒转,于是肩膀一沉,将杨嗣昌放在地上。 杨嗣昌站直身子,道:“这位少侠,在下早已醒来,之前一直在倾听你与鸿雁圣女的对话,故对你的疑问已了然于胸。就让在下将此事来龙去脉叙述一下,等你明白此中缘由,再来决定是否相助。” 郭树临更是惊奇,插嘴道:“你认识鸿雁?知道这冰钻用途?” 杨嗣昌笑了笑,道:“我俩同朝为官,又皆得皇上器重,怎会不认识?至于这冰钻,老夫也有一枚,鸿雁圣女离京前将之交予我,并说此物能救我一命。我当时还将信将疑,谁知果然应验。” 郭树临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鸿雁知道杨嗣昌所在,原来是凭借寄灵显化之神效。” 杨嗣昌见郭树临不再发问,于是挺直了腰背,缓缓说道:“我所欲达成之事,名曰‘入贡’。” “入贡?”郭树临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正是。”杨嗣昌道,“所谓入贡,是指两国之间缔结盟约,由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每年提供贡品,以换取干戈休止,国无战事。而我所谋划之事,乃是由我大明向满清入贡,这样满清便会停止对我大明用兵。” 郭树临挠了挠头,道:“此事也并非十恶不赦,为何说天下人会群起而攻?” 杨嗣昌摇了摇头,道:“这位少侠,你有所不知。在无数言官及学士眼中,这入贡乃是一屈辱之事,故他们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内外交困,也不愿意行这入贡之举。” 郭树临想了想,道:“此事也并非没有先例,我记得汉唐宋都曾对别国入贡,似乎也没有多大影响。” 杨嗣昌踱了几步,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由于我大明有了言官,广开言路,加上人人报团,结党营私,故而施行此事竟变得极为困难。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正是此理。” 郭树临一时想不明白,当下说道:“愿闻其详。” 杨嗣昌道:“所谓言官,便是一群专门负责针砭时弊之人,只消他们看不顺眼,上至皇上娶妻,下至百姓屙屎,他们都会管上一管。由于大明律令,言官只需提出批评,而无需对结果负责,长年累月下来,言官上书变得极是随心所欲,整日里喋喋不休,骂这骂那,皇上又没法将之处罚,否则便会被安上个‘刚愎自用,偏听偏信’的帽子。正是因为言官的存在,朝廷现在要推行新政变得极是困难,动不动就有人以死上奏,横加阻挠,搞得朝廷乌烟瘴气。” “而结党营私,顾名思义,乃是指大臣们分出党派,互相扯皮。美其名曰为了天下苍生,实则为了个人福祉。皇上自从阉党之乱后,对这等风气极是痛恨,曾借着钱谦益舞弊一案狠狠打击了一番。但此举也只是将结党之风从明面上赶到了私底下,现在大臣之间派系依然严重,而且对皇上旨意阳奉阴违,诸多干涉,较之以前更加可恶。” “由于我位高权重,又不属任何派系,故遭到了各党派的一致针对。无论我提出何等建议,每日都会有无数各派系的言官排着队骂我,甚至有些缺心眼儿会堵着我府邸大门骂街,形容之不堪,几与泼妇无异。” “那最多只是官场上闹闹,为何会导致你遭到三大门派追杀?”郭树临依旧满心疑问。 杨嗣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事儿也要怪我不好,我提出的入贡方案的确有些偏激,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爱.国.人士’利用起来,经过言官的一番添油加醋,一些不明就里的江湖中人就此被人煽动,头脑发热,来与我为难。” “你的入贡方案是什么?可否说来听听?”郭树临问道。 杨嗣昌毫不迟疑,侃侃说道:“第一、大明承认满清与自己对等,明皇与清皇就此以兄弟相称,不分高下。” “第二、开放‘边市’,允许大明与满清之间通商,制定相应标准条例,保证双方交易公平,互不欺骗。” “第三,大明每年向满清入贡白银五十万两,或等值丝帛,粮食,工匠,瓷器等,不一而足。满清每年向大明入贡牛羊皮草药材等物,价值应接近于五十万两白银。” “第四,两国间通婚,通学。汉人可娶满族女子,满人亦可娶汉族女子。满族可学汉文,汉族可学满文,双方官府均不许干涉,甚至可稍加鼓励。” 郭树临一直在沉思,听到此处,不由说道:“这方案虽然让汉人不太舒服,但大体还算公平。只要稍稍有些理性,便不至于做出杀人之举。那三大门派主事的看起来都不似蠢人,怎会如此行事?” 杨嗣昌苦笑一声,道:“我还没说完,最要命的是接下来三条。” 他顿了顿,声音凝重起来,道:“第五,承认满清在辽东的占有地位,我大明将撤去辽东经略的职位。换句话说,将东北拱手相送。” “第六,撤去关锦防线大部分屯兵,可加筑城墙,修建工事,但仅足守御之用,全无反攻之能。自此之后,不再对满清有任何威胁。” “第七,两国和亲,皇上将公主嫁于满清阿哥,皇太极亦将格格嫁于我朝亲王。” 杨嗣昌说完,郭树临目瞪口呆,两人悄然无声地在风中站了半晌,郭树临才道:“杨大人,您这么一说,我都有些想砍死你了。您这入贡方案一实施,端的是丧权辱国,这千古第一奸臣的头衔,只怕秦桧也抢不过你。” 杨嗣昌喃喃地道:“是啊,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你如想杀我,尽管动手吧。” 郭树临微一犹豫,瞥了一眼怀中冰钻,皱眉说道:“杨大人,您这么做究竟有何理由?我想好好听一听,再做打算。” 杨嗣昌凝望着郭树临,一字一句地说道:“大明要完了,我想救它。” “要完了?不会啊?除了满清与民变,大家日子也都还过得去,怎么会完?”郭树临奇道。 杨嗣昌仰天叹息道:“汉人血脉自是不会断绝,但这延续了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即将走向终结。” “为什么?难道情况当真已这般差了?”郭树临心中一凛。 杨嗣昌低头垂目道:“当一个国家国库中仅有几百两银子,皇上妃子穿得全是补丁衣裳,朝廷之上全是自私自利之人,山河内外又全是战乱不止,你说这个国家还能撑多久呢?”(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五 农庄魅影 郭树临听了杨嗣昌此言,心中不禁伤感,道:“既然大明已这般窘困,你这入贡之举又有何用?” 杨嗣昌黯然道:“我要谋那一线生机。”话虽如此,但他语调低沉,显得信心不足。 “一线生机?假如满清知道了你所说的情形,根本不会答应这所谓入贡,直接挥兵南下,直取京城不就完了?”郭树临道。 杨嗣昌摇头道:“不会的,现下满清国内阿哥们争权夺利,自顾不暇,即便吞下大明,也决计无法掌控。” “那你这岁贡要五十万两,国库怎拿得出?”郭树临问道。 杨嗣昌露出决绝神色,道:“哪怕去借,去偷,去抢,我也要凑出五十万两。此举不仅仅是向满清示好,更能向满清展示我大明尚有财力,足以支撑起庞大的军事开销。同时满清见到这数额巨大的银两,便是想对我大明佣用兵,也会掂量一下后果。想想抢掠所得会否得不偿失。”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许下这么大数额。”郭树临明白过来,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撤去辽东经略一职,并放弃反攻辽东?” 杨嗣昌道:“这是为了让满清放弃戒心。由于有了之前岁贡以及边市的收入,满清定会丰衣足食,对我大明侵掠之心便会减弱。加上关锦防线再无威胁,他们便会高枕无忧。这样一来,满清国内的各大利益集团便会开始争名夺利,再也不会是铁板一块,结果得利的反而会是我大明。” 他顿了顿,又道:“从关锦防线撤下来的士兵,则会补充至抗击国内叛军的行伍之中,有了关宁铁骑的压制,各地叛军当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此计大妙,可谓一举两得。”郭树临大是佩服。 杨嗣昌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感谢,接着说道:“等到民变平息,我便会开始着手发展农耕,专心恢复民生。逐步扩充国库,加强军备,等到天下安定,再谋图以后之事。”他说到此处,微微摇头,道:“但此事万万心急不得,我可不能好高骛远。” 郭树临此时已对他心悦诚服,但又感到奇怪,追问道:“那你为何不将你这番打算昭告天下?如此一来,想必天下人也会体谅于你,不再与你为难。” 杨嗣昌露出惊讶神色,道:“少侠,你怎如此单纯?满清在我大明国内布有无数耳目,我如果将此事公布,半天之后皇太极便会知晓,那入贡从此便再无指望。” 郭树临登时语塞,挠了挠头道:“是我思虑不周,杨大人见笑了。” 杨嗣昌正色道:“无妨,少侠此刻已知来龙去脉,并未如他人一般对在下冷嘲热讽。无论今后你是否决定相助在下,在下也必对你感激不尽。告辞了。”说罢,他抬头辨明星象,迈步便走。 郭树临想起鸿雁那柔声求恳,心头一热,转眼计较已定,忙抢上前去,绕到杨嗣昌身前,深深作揖道:“杨大人请留步,在下决意相助大人玉成此事。今后必会全力以赴,绝不食言。” 杨嗣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说道:“此事困难无比,一旦暴露,便会身背千古骂名,少侠年少有为,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郭树临态度诚恳,道:“杨大人名满天下,尚且不惧这千古骂名,在下籍籍无名,又何需在意?” 杨嗣昌闭起眼睛,全身发颤,显得情绪激动,但他随即镇静下来,沉声道:“大恩不言谢,少侠此等侠义之举,在下定铭记于心。只是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郭树临拱手道:“在下姓郭名树临。您叫我小郭便是。” 杨嗣昌忽然脸色一变,道:“恕我眼拙,莫非……你就是武林第一人的徒弟,传闻中的寻仙盟盟主?” 郭树临点了点头,道:“那是大家抬爱,在下实在居之有愧。” 杨嗣昌笑道:“怪不得,我道这位少侠武功高强,急公好义,原来有这般来头,当真名不虚传。太好了,如此一来,我成事的把握就大了几分。” 一老一少边走边聊,甚是投机,杨嗣昌才思敏捷,机辩无双,说起天下大势头头是道。郭树临则性子沉稳,虚心好学,对于杨嗣昌的一番苦心甚是理解。两人走了约莫三里路,一直说个不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郭树临一时甚至连冰钻的存在都忘记了。 两人聊了半天,郭树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杨大人,您刚才说要去铜仁见一个人,不知何人有如此大面子,要劳动内阁首辅亲自出马?” 杨嗣昌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牙道:“此事事关重大,但我信得过你,这便对你说了吧。” 他随即压低声音,道:“我约了满清第八贝勒、手握实权的清国大臣多尔衮于三天后在铜仁市见面。” 郭树临心中一凛,惊道:“原来是他,难怪你这般慎重,亲自微服出行……” 杨嗣昌点头道:“他在满清身份尊贵,仅次于皇太极。此次与我一样,也是奉了皇太极密旨,全权负责入贡谈判一事。如我俩达成一致,各自回去复命,那入贡一事便板上钉钉了。” 郭树临只觉身上担子重了不少,紧张地顾盼一番,低声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在铜仁市等他到来?” 杨嗣昌道:“铜仁室内藏龙卧虎,三教九流齐聚,我有些薄名,生怕有人认出我来,自是不能久留。”说到此处,他忽然停口,精神一振,道:“我们到了。” 郭树临借着月色,向远处望去,只见有一条小溪横卧眼前,溪上有一座小桥,甚是狭小,仅能容一人通过,在小溪两侧,则有良田百顷,其上种满了水稻。田间道路通往十余间房屋,其中既有巨大的谷仓,也有高大宅邸,还有几排平房。看来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农庄。 “这是什么地方?”郭树临问道。 杨嗣昌笑道:“这里是桃源农庄。有道是狡兔三窟,我早知那汤宣庭靠不住,故早就做好了准备。” 郭树临甚是不解,问道:“那你为何还与他一起出来?” 杨嗣昌耐心解释道:“我出行之事甚是机密,也不能与通知官府,皇上也只好派他一路护送。不久前我们在梵净山附近住店,忽有一信使向汤宣庭送来密信,说要在适才那废庙见面,商议寻仙盟夺权之事。汤宣庭不听我劝说,执意带我一起前来,结果果然中计,全军覆没不说,还差点连累于我。所幸我有一位朋友住在此农庄,只消到了他那里,他便会想办法将我送至铜仁市内。” 郭树临点了点头,道:“此刻已至子时,天色也暗,再行赶路容易迷路,住上一晚也好。” 两人脚步不停,向那农庄走去。 待得走到那小溪近处,郭树临似乎觉得有什么异样景物闯入眼角,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中蹿起,全身汗毛孔为之一竖,忙望向那异样所在。这一望之下,立时瞳孔收缩,心神几乎被其摄去。 只见在远处小溪旁,一棵垂柳之下,悄然站立着一个模糊身影,像是一名身穿青衣、披着长发的女子,正一动不动地凝望那流动的溪水。微风吹过,那柳叶轻轻摇晃,但此女却纹丝不动,连衣角也不见飘起。 须臾,风吹云散,月光洒下,将那人形全貌照了出来。 那果然是一名女子,此时露着侧脸,瞧来极是隽秀,加之此女身材高挑,显得气质高雅,隐隐有股飘然出尘之感。 她似乎察觉了郭树临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她的全貌。 她整张脸呈尖锥状,自鼻子以下,双足以上,均沾满了鲜血。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尖牙利齿,双目眯成缝隙,双瞳泛着青光。双手手指极长,指甲也如一根根细针,这么一来,那出尘之意倏忽消失,一股妖异的气氛取而代之。 郭树临心生惧意,身子微微发颤,几乎想要转身逃走。但不知怎的,他双目牢牢被此女吸引,双足竟是半分挪动不得。 在这诡异的对望之下,那女子竟然咧嘴笑了起来。这一笑,她的嘴角居然裂至耳根,使得她的面目更加不似人类,只见她弓起身子,四肢着地,缓慢而平稳地想郭树临爬来。 郭树临似乎身在一场噩梦之中,手足无力,口干舌燥,空有一身武功,但却全然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祥的恶兆向着自己慢慢接近。 忽然之间,鸿雁所赠冰钻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化作一个空灵飘逸的人影,挡在郭树临身前。这人影身着白衣,眉目如画,赫然便是鸿雁。 那青衣女子似乎被鸿雁虚像所惊,青影一晃,向着远方遁走,转眼便消失不见。 郭树临如蒙大赦,身子一软,脱力坐倒。不停地嘶声喘气,全身上下汗水涔涔,将衣物尽数浸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郭少侠,你怎么啦?”杨嗣昌奇道。 郭树临大惊失色,扭头问道:“那怪物……你没看到?” “什么怪物?刚才月色昏暗,在下只顾看着道路,并未注意周遭情形。”杨嗣昌皱眉道。 “那么……刚才我那冰钻发光,你也没瞧见?”郭树临又问道。 杨嗣昌狐疑地看着郭树临,缓缓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心生幻觉?”郭树临不禁产生了怀疑。(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六 惨绝人寰 郭树临碰上此等怪事,自是不能视若无睹,于是悄然对冰钻说道:“鸿雁,刚才这等情形是怎么回事?” 鸿雁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会儿遇上难题,这才想起我来啦?刚才一路上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将我忘了。” 郭树临大窘,忙道:“怎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你,还有那晚之事……” 他还待再说,鸿雁猛然打断他话头,道:“刚才那女子确是实物,不过她只对你一人施了魅术,故杨大人并未见着。” 郭树临心有余悸,道:“她当真是人?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鸿雁道:“我也不知她的意图,但她极是危险,而且……她刚刚杀过生。” “杀生!?”郭树临心中一惊。 “你俩待会儿再聊,我们就快到了。”杨嗣昌插嘴道,语气平和,似乎对鸿雁这等传音之术见怪不怪。 郭树临将注意力转移到赶路上,发现那农庄已近在咫尺。 杨嗣昌沿着田间道路,径直走到那最大府邸之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内毫无反应。 杨嗣昌皱起眉头,又敲了敲门,喊道:“聿民兄,开开门,是我,杨嗣昌!” 那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郭树临心生警觉,鼻子用力一嗅,发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气,忙制止了欲再敲门的杨嗣昌,沉声道:“杨大人,跟在我身后,片刻不要远离。”说罢,他轻轻将门一推,那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应声而开,竟全未上锁。 门内漆黑一片,血腥味浓郁至极,熏得人几欲闭眼,杨嗣昌脸上变色,颤声道:“聿民兄他……” 郭树临“嘘”了一声,借着月光环视一圈,发现门口不远有一支并未燃尽的烛台,于是晃亮火折,将之点燃,瞬间一片橘黄色的光芒将屋内照亮。杨郭二人见得屋内情状,登时惊得呆在当场。 这屋内地面、墙面、家具上满是血色脚印手印,由于色泽较深,刚才黑暗无光,自是无法辨识。此刻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无比惊人。 杨嗣昌神情紧张,口中自言自语,道:“聿民兄?莫非你已经遭难……难不成……是我连累了你……?”说着话,他全身颤抖,倏忽动身向屋内奔去,郭树临猝不及防,一时拦他不住,忙紧追上前。 杨嗣昌来到左首第一间房门口,焦急地向着屋内望去。这一望之下,他登时全身僵住,双手颤抖,口中荷荷呼呼,显得极是震惊。 郭树临来到他身后,将他挡在身后,提起烛台,望向屋内。 这屋内地上躺着一人,青须白面,身着粗布衣物,貌似农夫,全身如同浸在血池中一般,四周墙上满是血迹,呈喷射状分布。天花板上犹自滴滴答答地落下血珠,足见出血量之大。 杨嗣昌状如痴呆,缓慢挪动脚步,似乎想要向屋内走去,郭树临忙将他拉住,郑重说道:“杨大人,此地刚刚发生命案,你切勿沾上此事,不然只怕难以脱身。” 杨嗣昌泪如雨下,念念有词:“聿民兄……我对不住你……要不是我说要来投奔你,你绝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郭树临道:“下手之人极为狠毒,未必是那三大门派,杨大人不必过于自责。”说罢,他提着烛台,绕开血迹,来到那尸首旁边,凝神细探起来。 这尸身形貌极惨,整个脖子几乎与头颅分离,躯干、四肢上也全是割伤,仿佛杀人者与他有极大仇恨,要将他砍成好几截。 但与身上惨状相反的是,这农夫脸色甚是平静,便如在睡梦中去世似的。 郭树临不敢碰触农夫尸身,转身向杨嗣昌叫道:“杨大人,此人当真是你那聿民兄?” 杨嗣昌已然冷静下来,叹息道:“是他,他叫胡聿民,本是户部一名给事中,由于厌倦官场之尔虞我诈,故而辞官返乡,在此务农为乐……我与他志趣相投,故此次事先送信给他……谁知竟然……竟然累得他身死……”说到此处,他声音再度哽咽。 郭树临转身出门,道:“杨大人,咱们再四处探探,看看是否还有其余线索。” 杨嗣昌点了点头,随着郭树临继续在屋内巡梭。两人很快便将整栋府邸搜遍,发现除了胡聿民之外,在府邸的底楼及两楼还有三具尸体,其中一人是年逾古稀的老年女子,一人是刚过不惑的中年妇女,杨嗣昌认得这两人,分别是胡聿民的母亲及妻子。还有一名年方豆蔻的年轻女子,作下人打扮,估计是丫鬟。 几人死状均极为骇人,令人觉得下手者不是疯子,便是与死者有深仇大恨。但同时死者面目均平静如常,显然死时并无痛苦。 “会不会……是我刚才看见那青衣女子下的手?”郭树临沉吟道。 杨嗣昌紧张地说道:“你刚下当真看到一名青衣女子,她怎生打扮?有无异样?” 郭树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见说出,杨嗣昌听得头上冒汗,道:“看来那青衣女子有重大嫌疑。但我们现在无暇破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 两人刚要出门,忽听屋外传来一惊声尖叫,语调尖锐,惊慌已极,似是一名女子。 郭树临与杨嗣昌同时停下脚步,由郭树临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向屋外张望。 只见门外有六名青衣女子,各自手持灯笼,正聚在一谷仓之前,其中一名女子俯跪在地,指着那谷仓门内,不停地打颤,道:“里面……里面有死尸……” 另一名女子上前道:“死尸……水玉香,天色昏暗,你确定没看错?” 郭树临瞧见此女面貌,赫然便是花镜月,心中一喜,刚想上前相认,忽而想起自己正身处杀人现场,贸然外出,只怕会被人当成杀人凶手。于是缩回身子,静观事态发展。 那名叫作水玉香的女子说道:“没看错……我点了火烛的……那尸体样子极为吓人……身子四分五裂,便如五马分尸一般……” 花镜月身子一震,随即颤声道:“你……确定?” 眼见水玉香脸色凝重、连连点头,花镜月定了定神,说道:“奇怪,我们昨天还在此盘桓,不过刚刚离开一会儿,怎会发生如此命案?大家回来后可曾见过胡庄主?” 六女中一人说道:“我们自丐帮那庄子回来之后,本已在借宿的房间中歇息,听得水妹妹叫声才匆匆奔出,根本没有见过其他人。” 另一人说道:“对了,刚才风铃音说农庄中似乎有人敲门,还有人呼喊胡庄主的名字,我们笑话她神经紧张,草木皆兵,只有水玉香师姐胆子大,一人外出探查,没想到果然有所发现。” 花镜月神色越来越严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那胡庄主待我们不薄,假如他当真遭难,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风铃音,刚才那敲门声自何处传来?”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自人群中露面,颤颤巍巍地伸了伸手指,向郭树临与杨嗣昌藏身的宅邸点了点,随即又躲回一女子身后,看起来颇为胆怯。 花镜月点头道:“你性子机警,耳聪目明,所作判断一向准确。”说罢,她转头望向那宅邸,神色忽阴忽晴。 郭树临暗叫不好,思忖万一她率众女前来探查,自己与杨嗣昌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镜月迟疑了片刻,终于一咬牙,道:“大家结成御魔阵,跟我来。”说着话,她举步向郭树临方向走来。 她刚刚踏出一步,一名女子出言道:“花师姐,……此事恐怕牵涉到……‘那东西’,我们还是禀报宗主,谋定而后动吧?” 花镜月转向那女子,冷冷说道:“莲心悠,我适才已然服侍宗主睡下,你也知打搅宗主睡眠,会有何等恐怖后果。另外……莫非你认为我这位考教使者没有资格处理此事?” 那莲心悠立时噤若寒蝉,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花镜月满意地瞥了她一眼,刚想继续前进,忽然听得远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忙循声望去,只见十余名身着道服的男子正排成方阵,向着农庄方向匆匆走来。 待得那十余名男子来到剑灵派近处,郭树临定睛望去,发现这些道士身上穿着与之前那刺杀杨嗣昌之人一模一样,赫然便是武当派门下。 果不其然,剑灵派向着道士们齐齐拱手,花镜月说道:“来者可是武当钟石山钟师兄,不知武当派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武当派中为首一人恭敬回礼,道:“花女侠,在下不知剑灵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原谅。只是我武当派今日有一名私自叛逃的门人逃至附近,我们正四下搜寻,见此地有一农庄,便过来瞧瞧。” 花镜月笑道:“武当派称雄江湖,旁人挤破了头都想拜入武当门下,不知何人如此看不开,居然叛逃?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钟石山悻悻笑道:“花女侠见笑,这是我武当派私事,请恕我不能透露详情。如花女侠并无意见,那在下便下令搜庄了。” 花镜月心知庄中发生了命案,如让他搜庄,自己这剑灵派只怕会惹上嫌疑,当下深深一揖,道:“钟师兄,我派宗主正在休息,万万打扰不得。我愿以剑灵派名誉担保,此庄中并无你武当叛徒,还请即刻离去,至他处搜查。”(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七 仗势欺人 。 谁知花镜月乃是有意引他前来,只见她身子倏忽站定,喝道:“使玲珑蛇咬剑气!”跟着气运长剑,猛然挥动,一股青白剑气向钟石山猛扑而至。 钟石山冷笑道:“雕虫小技!”随手挥击,想要重施故技,将此剑气斩破,但就在此刻,花镜月身后突然射出另外五道剑气,与花镜月剑气缠绕起来,化作一道蛇形,飘忽无方,向钟石山撕咬而去。 钟石山猝不及防,已然来不及收招,只得横剑硬挡。但甫一与这蛇形剑气接触,登时觉得手上压力剧增,还想加劲,但只听一声清响,长剑四分五裂,他惨叫一声,周身被破开数个口子,鲜血迸出,重重倒地。 他所率道士尽皆大惊,急奔上前,将钟石山扶起,一人喝道:“你们不讲道义,以六敌一,胜之不武。” 花镜月笑靥如花,道:“你们有七个人呢,以后传将出去,也是剑灵六女大败武当七子,谁叫你们袖手旁观,不相助你们师兄?”说罢,她不再多话,长剑一挥,杀向武当众人,剑灵派其余女子也随之上前,与其并肩作战。 武当派弟子愤恨不已,毫不退让,各持长剑,与剑灵派杀作一团。 郭树临看到此处,心道:“这武当派虽折了一人,但来者皆是硬手,仅比花女侠稍逊一筹,以六敌六,胜负难料。但武当派还有七人正在搜庄,一旦加入战团,剑灵派绝非敌手。怎么办?要不要出手相助?”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暗道:“对了,那剑灵派宗主尚未出手,她武功盖世,仅次于我师父,这些武当弟子绝非她一合之将。我又何须多管闲事?我还是趁着混乱,带着杨大人速速溜走才是正道。”想罢,他向杨嗣昌使了个眼色,眼见无人注意,将门稍稍打开,闪身而出。 杨嗣昌登时会意,毫不迟疑,紧随在后。 郭树临领着杨嗣昌溜出宅邸,绕至另一屋侧面,忽听不远处脚步匆匆,似有人正向自己走来。一时不及细想,一拉杨嗣昌,两人躲入身旁一草垛之中,自草中缝隙偷偷向外张望,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名武当弟子快步而至,与两人擦肩而过。 郭树临正暗叫侥幸,忽听那战团之中连续发出三声惊呼,两男一女,显然武当派与剑灵派中各有折损,但武当损失较重。 他身前那名武当弟子立马停住脚步,拔出长剑,飞身向着那战团扑去。郭树临向着四周远望,过不多时,那七名搜庄弟子尽皆放弃搜索,与战斗中的武当弟子结成剑阵,与剑灵派相斗。 那钟石山此时也已将伤口包扎完毕,咬紧牙关,杀向剑灵派诸女。 如此一来,剑灵派诸女登时落于下风,只见她们所结剑阵攻势越来越弱,剑气也不复之前凌厉,又斗了一会儿,剑灵派阵中又有两人惨呼,鲜血四溅,剑灵派登时溃不成军,勉力相持了一会儿,再次有三人倒地,仅余花镜月一人咬牙坚持。 武当派将花镜月一人围在中间,使车轮战与她相斗,花镜月频使狠招,轻伤两人,但自己也连遭重创,终于被钟石山一掌劈中后背,一口鲜血喷出,神情凄然,缓缓软倒。 郭树临大惊,心道:“不知那宗主出了什么变故?门下弟子已然全军覆没,她还半点动静都没有,说不得,花女侠于我有恩,说什么也要救她一救。” 刚想动身,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西首一排厢房内传出,道:“是哪些不成器的混账在欺负我的徒子徒孙?” 武当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排房间门口出现一个驼背的身影,正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向武当派走来。 “终于来了!”郭树临见到来者正是那武功奇高的剑灵派宗主,心中不由一宽,缩回身子,继续藏身于草垛之中遥望。 钟石山上前一拱手,道:“来者可是剑灵派宗主,人称‘灵剑天师’的晏清依晏宗主?”神色戒惧,语气极是凝重。 晏清依沙着嗓门嚷道:“知道老朽威名,居然还敢前来挑衅,当真愚不可及。我且问你,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老朽费一番手脚?” 郭树临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异样感觉,心道:“上次与这晏婆婆见面之时,她往往话不多说便即动手,全然不留余地。此刻怎变得这般啰嗦?以她的武功,这些人根本连她衣角也沾不到。” 他心中既存疑惑,细看之下,登时发现了问题 这位晏婆婆双目无光,身子微颤,气息粗重,虽貌似下盘稳健,但实际上全凭拐杖支撑,如若不然,只怕连站立都成问题。全然不见以往那种玄劲内藏,行有余力的感觉。 “她受了重伤?或是生了大病?”郭树临心中一凛。 由于他先行存念,用心细看,方能得出结论。而武当派众人则慑于晏清依威名,一直心神不宁,是以并未察觉,钟石山始终离着晏清依数丈,运劲防备,生怕她倏忽施以雷霆一击。 晏清依问了半天,见钟石山全然不答,当下叹了口气,道:“李道一一死,武当派连个陪老朽练手之人都没了,当真无趣。我还要回去睡觉,无意杀人,你们走吧,翌日等我养足精神,再去向你们那新任掌门讨教。”说罢,挥了挥拐杖,示意武当派离去。 钟石山心想:“妈的,好巧不巧,这老怪物居然在此。她武功极高,据说当年曾与前掌门李道一交手而不死,与武中四圣也差不了多少。我等绝非敌手,好在她不欲追究门下受伤之事,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行离去,秉明掌门,再做定夺。” 想罢,他摆出谦恭姿态,深深一揖,道:“晏宗主大人有大量,我等再不识趣,可有些不知轻重啦!晏宗主,您多保重,在下告辞。”说罢,他向身后比了个手势,眼看就要鸣金收兵。 忽然之间,那晏宗主身子晃了一晃,一个立足不稳,重重倒地,就连手中拐杖也脱手而出,手足搐搦,形貌极是狼狈。 钟石山见状大喜,哪肯放过这等千载难逢之机?急奔上前,长剑刺落,便要将她先行重伤,再做打算。 在此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浑厚炙热的内力倏忽自侧方袭至。钟石山霎时反应过来,横剑一挡,只觉对方内力浩大已极,全然不可抵御,立时狂喷鲜血,身子如断线纸鸢,直直飞入武当众人之间,将众弟子压倒一片。 一名口鼻蒙布之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形如渊渟岳峙,气度不凡。(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八 棋逢对手 。我告辞了。”说罢,垫步拧腰,就要离去。 便在此时,远处响起一个爽朗的笑声,道:“这位施主武功好高,在下见猎心喜,可否陪在下过个几招,以满足在下好奇?” 郭树临一听之下登时色变,辨出说话之人正是先前破庙中那武当道士,自己救出杨嗣昌时曾与其打过照面,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不知其是否还能认出自己。 此人话音还在空中回荡不休,其本人便已自夜色中走出,郭树临凝神望去,只见此人身着一件丝质灰色道袍,约莫二三十岁样子,面如冠玉,神情洒脱,举手投足极有气势,宛然一副宗师派头。 花镜月大惊,挣扎起身,艰难出言道:“你是……顾枫溪?你在三年前青年论剑大会中……不是死了么?” 顾枫溪神情自若,微笑道:“花女侠,昔日在论剑大会中一别经年,你容颜不改,美丽依旧。幸运的是,在下那时并未死透,有一高人为我续命,令我残喘。我休养了三年,不仅伤势尽复,而且功力更胜往昔。待得我师父李道一身死,我便返回了武当,担下了掌门重任。” 郭树临不知其中玄机,但也知此人武功恐怖至极,自己与之动手,胜负只怕在五五之数。不由全神戒备,潜运内力,随时准备迎敌。 顾枫溪向他打量了片刻,忽然面露讶色,道:“原来是你?难怪功夫这般高强,适才在我等三人环伺之下还能救出人来,普天下还没几人能够做到。” 郭树临心中暗叫糟糕,但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你们三位皆是名门大派首脑,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此毒手,在下虽然不才,但迫不得已,还是要管上一管。” 顾枫溪抚掌笑道:“那人所做之事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现下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郭树临正色道:“是非曲直,以后自有公论,还轮不到顾兄评判。还请顾兄让开了,莫要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顾枫溪哈哈一笑,足尖一点,瞬间跨过十余丈距离,跃至郭树临身前,左脚虚抬,紧接着右脚踢出,化出十余个脚影,罩向郭树临周身大穴。 郭树临临危不乱,不为顾枫溪虚招所动,右掌阳气充沛,中宫直进,直直向漫天脚影正中击去。同时他左掌凝立不动,暗暗使出至阴内力,伏在周身,以阻止顾枫溪神出鬼没的招数。 顾枫溪察觉郭树临内力不同寻常,登时脸色一变,骤然将十余脚影化作一击,足风凌厉,与郭树临掌力重重一撞,只见一阵劲风刮起,顾枫溪身子向后翻出数丈,方才站定。而郭树临也是连退数步,神色极是凝重。 顾枫溪赞道:“好内力!”紧接着双手一圈一合,浑然成圆,右手刚猛,左手阴柔,成阴阳双鱼状,正是武当绝学太极拳。 郭树临见状,也将内力分为阴阳,右掌热气蒸腾,左掌寒气凝集,使得却是灭妖降魔掌掌架势。此刻在他阴阳互易的内力运使之下,已使原本招数截然不同。 顾枫溪更不多话,足下踏着八卦步伐,转眼已欺至顾枫溪身前,左手成鞭,右手成锤,刚柔并济,向着郭树临双胁击去。 郭树临双掌一分,寒气迎向阴劲,热力迎向劲力侵入刚劲,甫一相触,只觉对方刚劲汹涌澎湃,沛然难御,柔劲则诡异莫测,难以防范。自己内力虽强,但运劲技巧却远为不如,当下被对方劲力侵入经脉,忙全力施为,掌力疾吐,将顾枫溪迫退。微一运转内力,发觉手太阴肺经一脉已有气血淤滞,急忙使出纯阳内力,暗暗疏通淤堵。 顾枫溪长笑一声,道:“这位兄台,你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不足,一味猛打猛撞,收效却不甚显著,斗得久了,定然非我敌手。还是将那人交出,莫要负隅顽抗。” 郭树临咬牙道:“我只会猛打猛撞,这辈子只怕也改不了了!”说罢,他不再保守,纵身跃起,灭妖降魔掌如同狂风骤雨,向着顾枫溪倾泻而去。 顾枫溪低声喝道:“来得正好!”毫不退缩,挺身迎上。 两人各施绝技,再度斗成一团。郭树临知道自己招数火候不足,是以处处强攻,将自己内力阴阳变幻的特性发挥到极致,时而寒气逼人,时而如同火烤,逼得顾枫溪不得不频繁变招应对,一时间手忙脚乱,竟抽不出空反击。 顾枫溪实战经验丰富无比,加之对于武当心法驾轻就熟,是以虽然略显狼狈,但却似险实安。斗了片刻,他渐渐熟悉了郭树临阴阳变换的奥秘,应对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郭树临久攻不下,但并不急躁。斗得越久,他越发感到天地双石所蕴含的潜力是何等巨大。一时间内力直如无穷无尽一般,滔滔不绝地涌向四肢百骸,加上他对于转换阴阳的法门也逐渐精通,使得他招数变得愈加奇幻难测,威力也越来越大。 两人虽各有所获,但顾枫溪毕竟更胜一筹,两人拆了数百招,他已然能腾出手来反击。郭树临对于他无孔不入的内劲极是忌惮,一见他进攻,便不得不分心防御,此消彼长之下,顾枫溪便渐渐扳回劣势,继而逐步拉成平手。又斗得片刻,顾枫溪竟而占了上风。 但顾枫溪此时也已心惊不已,他武当功法以绵密持久见长,一般与别的门派过招,越到后来赢面越大。但郭树临的内力竟似深不见底,全然不见衰竭之象。再斗了一会儿,他只觉自己内力渐有耗罄之势,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当即猛攻数招,将内力广布于郭树临周身,双手捏了个道诀,喝道:“阴阳太极图!” 霎那间,郭树临周围隐现一八卦阵法,继而一股狂风拔地而起,无数刀割针刺般的攻势向郭树临周身大穴席卷而去,郭树临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瞬间被那狂风卷入,转眼间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当此生死危急关头,鸿雁的冰钻忽然闪道:“你使阴力向上挥掌,阳力向下挥掌,全力以赴,切勿留手。” 郭树临咬牙点了点头,当即将全身内力分成阴阳两半,左手寒气缭绕,使出“天王托塔”,击向上空,右手炙热无比,使出“宝塔降魔”,击向大地,一时间阴气下降,阳气上升,互相缠绕错动,继而形成一红蓝交织的旋风,将郭树临护在其中。 只听一阵尖锐的鸣叫发出,一内一外两股旋风逆向相接,继而两两消散,霎时间飓风遽生,湍流遍地,倒地众人被这股飓风卷起,远远抛开,散落至农庄各处。 顾枫溪内力几乎用尽,只能使出最后力气,立足生根,牢牢钉在地上,挺过了那飓风侵袭,刚想上前探查郭树临情况。忽见一人自沙尘中蹿出,重重一掌击在顾枫溪胸前。顾枫溪哪能闪避得了,登时口喷鲜血,向后便倒。 他勉力抬头望去,只见郭树临浑身鲜血,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过他脸色苍白,身子摇晃,显然也是受伤不轻。(未完待续。) ... 正文 五十九 妖孽人间 顾枫溪运使内力,发觉丹田内空空荡荡,内力已涓滴不剩。是以郭树临那一掌虽无甚力道,但依旧使自己内脏震动,受伤极重。 他咳了几咳,又是一团瘀血吐出,胸腹间稍觉通畅,沙哑着声音笑道:“兄台这等内力当真独步天下,在下甘拜下风。” 郭树临内力虽仍有剩余,但失血过多,此时也是头晕心慌,手足无力。见顾枫溪软瘫在地,全然无法动弹,心中稍定,于是说道:“顾兄一身武功甚是难得,在下也不欲赶尽杀绝,请你立下誓言,今后不得再找杨大人麻烦,在下便放你离去。” 顾枫溪面露难色,道:“这位兄台,你既然有意隐藏身份,在下也不欲刨根问底,但你要护着姓杨的,那我便要问你,你可知那姓杨的所谋何事?” 郭树临道:“我自然尽数知晓,但只怕是你一知半解,受人蒙骗,误会了杨大人一片苦心,来与他为难。” 顾枫溪闻言色变,喃喃道:“受人蒙骗……不会啊?那人如此身份,怎会欺骗于我?”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顾枫溪身躯一震,双目凝望一处,面露惶恐神色,口中啊啊呜呜,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事物。 郭树临心中一凛,忙回头一看,只见在他十丈之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隐隐泛光的青衣女子,正蹲坐在一位武当弟子身旁,伸出形如钩爪的指甲,在那武当弟子身上不停地挖掘,还不时将那武当弟子的血肉放入口中,大口咀嚼。 那女子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迹,两眼眯成细缝,双瞳青光偶现,赫然便是郭树临之前在河边所遇之人。 她此刻将全副注意力放在眼前武当弟子身上,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对郭树临与顾枫溪全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心满意足,从地上爬起,忽然她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发出“啊呜”之声,口中接连不断地吐出血浆肉块,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小型血池。 郭顾二人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幕,不知自己是否身处噩梦之中。 那女子呕吐不止,没过多久,她口中血瀑终于止歇,那血池渐渐凝聚成型,化作一完整的人体,此人体全身伤痕累累,手脚头颅与躯干之间仅以血丝相连,显得既恶心又骇人。便如之前郭树临在那凶宅中所见尸身一模一样。 那女子吐完,蹲坐于地,竟然捂住脸,发出叽叽咕咕叫声,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大笑,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听起来极是瘆人。 那女子哭了一阵,缓缓爬起,又向着剑灵派的水玉香走去。 那水玉香之前仅仅穴道受制,并未昏迷,此刻被这场景所震慑,蓦地生出一股力气,居然将被封的穴道解开。此刻见这青衣女子走近,登时回过神来,当下一声尖叫,勉力爬起,捡起身旁一柄长剑,奋力向着此女子刺去。 青衣女子并不在意,径直穿过那柄长剑,竟似幻影一般。待得来到水玉香身前,缓缓伸掌,向她头顶按去。 水玉香慌了手脚,身形急退,但她躲得虽快,但那青衣女子手臂也随之伸长数尺,极为精确地按上她头顶,水玉香顿时两眼翻白,倏忽软倒。 郭树临急欲上前相救,但刚冲出数步,内力一时不继,不由摔了个跟头。加上这青衣女子动作全然不似人类,几个呼吸间便已得手,郭树临根本来不及相助。眼见那青衣女子指甲伸长,开始在水玉香身上掏挖起来。 郭树临此时看得真切:那水玉香虽然遭到噬身之祸,但面色如常,竟似全然不觉痛苦。不久之后,那青衣女子将水玉香啃食干净,又开始了呕吐。 约莫一柱香时间之后,青衣女子再度将水玉香血水吐出,化为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随即站直身子,就此闭目停歇不动。 郭树临不敢出声,慢慢爬到花镜月身旁,低声道:“花女侠,咱们救醒其余女侠,躲到附近房中。” 花镜月已吓得没了主意,忙不迭点了点头。 郭树临轻轻地自地上爬起,扶着花镜月,蹑手蹑脚地向着走向剑灵派剩余五人。所幸诸女有的穴道被封、有的仅仅昏迷,皆受伤不重,郭树临稍稍输入内力便即生效,随后花镜月示意众人莫要出声,由郭树临背起晏婆婆,小心落足,来到剑灵派诸女先前居住厢房之前,轻推开门,陆续入内。 待众女尽数入内,郭树临将房门反锁,长出一口气,一时间精疲力尽,只觉得眼皮沉重已极,便欲就此睡去。他知道这是自己失血过多之故,当下靠坐在墙旁,静静休息。 花镜月沉默不语,轻手轻脚地来到窗旁,以唾沫沾湿一格窗纸,将之戳破,向着屋外张望。 她看了一会儿,陡然间睁大双眼,发出一声轻呼。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惨叫,郭树临心中悚然,忙凑上前去,戳破另一格窗纸,张眼望去。 只见那青衣女子已然再度行动,对着一名武当弟子不停撕咬。她周身围着十余名武当弟子,尽皆手持长剑,身子发颤,但无人胆敢上前阻止。大概武当众弟子中有人先行醒转,解了其余弟子身上穴位。 顾枫溪卧于原地,似乎依旧无法动弹。 那女子对一旁的武当弟子视若无睹,继续着她的啃食之举,终于钟石山按耐不住,大吼一声,踏前一步,长剑向着那女子当头劈下。 谁知一剑斩落,那女子不过晃了一晃,长剑自其身上掠过,并未造成一丝伤痕。仿佛砍中的不过是一个虚影,紧接着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啸,长身而起,向钟石山扑去。 钟石山长剑抖动,向着那女子周身刺去,但那女子浑若不觉,剑招竟然尽数透身而过。转瞬间那女子便来到钟石山身前,伸长手掌,向钟石山头顶按去,所用伎俩与之前对付水玉香时全无二致。 眼看钟石山无法躲开,武当其余弟子急闪而至,各出长剑,有的格挡青衣女子手臂,有的长剑砍向她身子,还有的以剑气相攻,配合精妙,显然操练已久。 那女子发出一声刺耳鸣叫,对攻向身子的长剑不理不睬。但指甲骤然变长,手掌扭曲,原地一转,竟而划入五名武当弟子头颅,将他们半个脑袋割了下来。 剩余武当弟子见此情景,皆大惊失色,立马围在钟石山身旁,结成剑阵,与那女子指甲相斗。 此女动作并不甚快,但她一招一式皆出人意料,诡谲无比,加之武当弟子人人负伤,内力不足,是以难以抵挡,过不多时,又有五名武当弟子被其以指甲插入脑门,吭都不吭一声,就此倒地。 钟石山与剩余三人吓得魂不附体,再无斗志,转身欲逃,但那女子毫不留情,指甲竟而脱手而出,准确刺入四人后脑,四人摇晃了一阵,陆续瘫倒。 郭树临与花镜月看到此景,尽皆毛骨悚然,眼见那女子走向地面尸身,知道她又要开始那啃食之举,于是不忍再看,闭起双目,远离了窗户。 众人皆各怀心事,默不作声,过了好半天,花镜月才喃喃说道:“这位恩公……您……便是郭盟主吧。” 郭树临吃了一惊,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一把扯下脸上面罩,道:“我不想被武当派认出面目,这才加以隐瞒,花女侠莫怪。” 花镜月苦笑道:“盟主,我怎会怪您,谢您还来不及呐。您不善作伪,我熟悉您的声音,自是能将您辨出。要不是你,我们不是被顾枫溪杀死,便是被那怪物吃掉,只怕要全军覆没……对了,您的伤势如何?” 郭树临皱眉道:“我所受皆是外伤,内息倒并未受损,休养一阵自当无碍……但那怪物不知是何来头,即便我完好无损,也非其敌手。” 花镜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过了半晌,她咬牙道:“我……也没见过这怪物……只是……希望这怪物杀光那武当恶徒便会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们麻烦……” 郭树临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寄希望于此了。” 他说完这句话,屋内再度陷入沉寂之中,又过了一会儿,那名叫作莲心悠的女子忽然出言道:“盟主大人……您受伤不轻,要不要喝点莲子红豆汤补补血气,我之前在厨房熬了一锅,众姐妹与宗主皆已喝过,现下还剩了一些,我……我去给您端来。” 郭树临经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肚子有些饥饿,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是多谢姐姐了。” 那莲心悠害羞一笑,道:“不……不打紧的。”说罢,她灵活地自地上爬起,向着屋内走去。 郭树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倏忽闪过一丝不安,忙向着窗外窥视了一眼。发现那青衣女子依旧在对着武当弟子撕咬,于是稍稍放心下来,再度开始闭目养神。 须臾,门上传来一阵敲门之声,屋内众人尽皆凛然,郭树临骤然睁开双目,身如脱兔,迅速蹿至门前,低声问道:“什么人?” 门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是我……顾枫溪。” 郭树临眉头一皱,回头向花镜月望去,目露征询之意,花镜月连连摇头,示意切勿将他放入。 郭树临道:“这儿这么多空房,你为何不到其他房间去?” 顾枫溪声音平稳地毫无波澜,道:“那怪物在杀光此处活人之前绝不会停手……而我知道如何对付它。”(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 莲心依依 郭树临听顾枫溪说得慎重,心中不由一动,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一咬牙,心道:“他受伤比我还重,短时间也无法为恶,假如他所言当真,便能救得大家性命。说不得,只能赌上一赌。” 想到此处,他目露坚定之色,迅速将门锁打开。顾枫溪听得声响,毫不迟疑,将门轻轻一推,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剑灵派诸女尽皆大惊,不由得手按长剑,摆出戒备姿态。 顾枫溪不理会诸女举动,反身将门锁上,靠着门板不停地喘着粗气,道:“多谢这位兄台,要不是你,只怕那怪物吃完我的师兄弟,便会轮到我了。” 郭树临神情严肃,道:“顾兄,你之前说知道如何对付这怪物,还请尽快示下。” 顾枫溪连连咳嗽,又咳出一口黑血,面露舒畅神情,道:“总算好一些啦,兄台之前下手过重,害得我稍稍一动便去了半条命。” 他眼见郭树临及剑灵派诸女皆神色不善,忙道:“言归正传,其实这怪物我也只是偶有耳闻,并未曾亲见。但凭借我亲身经历,如何对付于它,倒也有几分把握。” 郭树临听他说得前后矛盾,不由皱起眉头,说道:“愿闻其详。” 顾枫溪又喘了几口气,说道:“我之前说过,我在青年论剑大会中濒临死亡,幸得一高人以无上功力注入我体内,为我续命,这才得以残喘。这种以内力续命之法称为‘真武金身’。不过这真武金身之法所需内力极为庞大,几乎相当于一绝顶高手修炼五十年之累积。而且一旦接受真武金身之人再受重伤,内力外泄,便需再度以内力续命,否则很快便会死去。” 郭树临困惑问道:“这与那女怪物有何关系?” 顾枫溪笑道:“兄台还请稍稍耐心。”他歇了一歇,继续说道:“这真武金身还有另一用途,便是将这股内力散布于身外,形成一身外化身,可在一盏茶时间内拥有本尊相近的实力,但一旦超过时限,便会即刻消散,等于白白浪费了五十年功力。我看这怪物对于外力攻击毫不畏惧,且武功高强至极,宛如那身外化身一般。” “怎么会?”郭树临略一沉吟,出言问道,“这怪物在此逗留了约一个时辰,早已超过时限,按照你的说法,此刻应该烟消云散,为何还会在此逍遥?” 顾枫溪道:“我救我的那位高人曾说过,这身外化身有时候会被邪灵附体,通过不断捕食武林高手肉身,夺取内力,以延续自己存在。这种怪物被称为灵妖,一旦诞生于世,便会为祸一方。但灵妖极是罕见,往往数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故少有人知。” 郭树临闻言大震,颤声道:“你是说……屋外那怪物……就是灵妖?” 顾枫溪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灵妖需不断补充内力方能存活,故绝不会放过我们几人,此刻你我皆受重伤,万万不是其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待你我恢复一些功力,方有胜算。” 郭树临心下寻思一番,面露愁容,道:“那怪物全无肉身,武功招数对其毫无用处,即便你我武功尽复,最多只能自保,而无法将其击败。” 顾枫溪道:“救我的那位高人言道,如欲击败灵妖,可有三种方法。第一,使用传说中的斩邪剑,以剑啸之声将邪灵震散。第二、与那灵妖缠斗,待其体内内力耗尽,而无法及时补充,其自会消亡。第三……” 他话说到一半,面露难色,住口不言。 郭树临急道:“顾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顾枫溪叹了口气,道:“第三,则是杀死那灵妖本尊。本尊一死,灵妖便无所凭依,自会随之而死。” 郭树临思索片刻,道:“那斩邪剑乃是虚无缥缈之物,此刻指望不上。至于第二点,我们现在几乎武功尽失,与之交手等于白白送死。唯有第三点,也许还有那么些指望……” 顾枫溪摇头道:“兄台,你错了,我适才之所以犹豫不言,是因为这灵妖本尊定是武功通神之人,说不定已经达至仙体之境,你我便是完好无损,也绝非敌手。另外,这灵妖并非其本尊有意放出,而多半是阴差阳错之下偶然诞生,故本尊其实甚是无辜,无端杀之,似乎有些是非不分。” 郭树临一听,心中犯难,正思索间,忽听屋内传来细碎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莲心悠端着一个盘子,其中放了一口铁锅,数只瓷碗,脚步轻盈地向着自己走来。 莲心悠来到他身前,将盘子放下,拿出一个汤勺,从锅中盛了满满六碗红豆汤,将其中一碗端至郭树临身前,柔声道:“郭少侠,这碗莲子红豆汤有些凉了,但味道不差,您快尝尝……”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瞥见顾枫溪正坐在门口,陡然脸色一变,张嘴欲喊。同时双手一抖,碗中的汤水也洒出一些。所幸花镜月眼疾手快,将她嘴巴牢牢捂住,才避免了她的惊声尖叫。 郭树临赶忙解释道:“莲女侠,这位武当顾掌门现在是友非敌,有他坐镇,我们便有活下去的把握。” 顾枫溪笑了笑,道:“我现在倒没这么大本事,不过假如你们分我一些红豆汤喝,说不定我恢复一些功力,与郭兄联手,便能降妖伏魔。” 莲心悠抿了抿嘴,恨恨说道:“不行,你带人来与我们为难,等于间接害死了我水玉香师姐,这里谁都能喝这红豆汤,唯独你不行。”说罢,她将红豆汤塞入郭树临手中,转身护住那口铁锅,便似保护鸡仔的母鸡一般。 郭树临暗暗好笑,心道:“这莲心悠年纪不小,举止却甚是幼稚,一锅红豆汤而已,居然当成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着实有些不通事务。顾枫溪不喝,我怎么好意思喝?” 他虽这般想法,但这莲心悠毕竟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意思驳她面子,眼看剑灵派诸女均喝得津津有味,只好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这汤水刚刚入口,他登时觉得一股苦味在舌尖炸开,仿佛喝了黄连一般,差点没把他呛出声来。他忙将这碗汤放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道:“莲女侠……在下不渴,这汤……在下等会儿再喝。” 莲心悠脸露失望神色,张口欲言,但瞥见顾枫溪正在一旁,于是涨红了脸,紧闭双唇,端起盘子就向屋内走去。 郭树临只觉得她的举动莫名其妙,但也没往心里去。当下闭目锁眉,继续寻思对策。 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对花镜月说道:“花女侠,你之前说过你们剑灵派有柄斩邪剑,是你们镇派之宝。此刻大敌当前,能否借来一用?” 花镜月露出为难神色,踌躇了一会儿,说道:“盟主,不是在下不肯借……而是这斩邪剑自本派成立以来一直由历代宗主保管,现下宗主她老人家人事不省,我也不知去哪里找寻……而且,这斩邪剑的用法无人知晓,找出来也是白搭。” 郭树临登觉气馁,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我们还可另想办法……” 他还没说完,忽然一直在向窗外张望的风铃音战战兢兢地说道:“那……那怪物……停下来了……” 郭树临忙凑到窗前,透过窗纸破洞向屋外望去,只见那灵妖跪坐于地,正捂着脸,叽叽喳喳地发出怪声,不知是哭是笑,扰得人心烦意乱。 如是闹了一会儿,那灵妖再度站起,东张西望,仿佛在找寻什么。片刻之后,那灵妖纵身跃起,身子消失在远方一排平房之中。 郭树临心道:“这灵妖似乎甚是蠢笨,之前并未瞧见我等躲入此屋。估计它要对此农庄内屋子一间间搜索,如此也好,我抓紧时间运功疗伤,争取多恢复一些功力,到时候与它相持一阵,拖过一盏茶的时间,再阻止其捕食,便有获胜之机。” 他想到此处,不再浪费时间,盘膝而坐,使出杨天辰所传九转生息的入门功夫,开始以内力恢复损失的气血。 顾枫溪本来全靠真武金身续命,此刻金身被破,全然无法自行运功疗伤,只好端坐一旁,将剩余内力聚集起来,准备做殊死一搏。 正当两人各自运功之时,忽然听得天花板上发出一个细微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房顶。紧接着那东西噼里啪啦,似乎正沿着瓦片翻滚。 待得那物来到房檐边缘,骤然间全无声息。郭树临等人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等了约一柱香时间,忽听一个如同猿猴般的怪叫自头顶传出,继而一个黑影自窗外掉落,重重撞在窗隔之上,将正在窥看的风铃音吓了一大跳。 风铃音稍稍定了定神,上前一看,登时一声惊呼,结结巴巴地说道:“又……又是一具尸体……” 郭树临心中一凛,再度隔窗望出,只见一全身血污的男子头下脚上,自屋顶倒吊下来,脸正对着此处窗格,瞧着极是骇人。(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一 详加剖析 郭树临眼看那尸体并非武当或者剑灵派中任何一人,之前在胡聿民宅中也未曾见过,心道:“莫非这灵妖短短一会儿,已然再造杀孽?” 这具尸体倒悬而下,身子来回摆动,不时碰触窗隔,发出规律轻响,其面容依旧平静,便如其余灵妖所杀之人一般。 花镜月急道:“盟主,顾掌门,你们恢复得怎样了?可有一战之力?” 郭树临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与她相斗,最多支撑半柱香时间,决计撑不到其自行消亡。” 顾枫溪则道:“我也差不多,即便我豁出性命,也不过就是化作其食粮。” 花镜月咬牙道:“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转移。” 郭树临与顾枫溪皆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花镜月摇了摇头,道:“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们。”说罢,她第一个站起,向着厢房北首走去。 郭树临与顾枫溪互望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郭树临上前扶起那剑灵派宗主,跟上了花镜月的脚步。 其余人一言不发,也紧紧跟随。 众人刚离去不久,忽听那窗隔上的敲击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到得后来,几乎如同巨锤猛砸一般。花镜月花容失色,惊声道:“快,快跑。”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快步向着屋后跑去。 众人赶紧跟上,刚刚奔至后门处,便听得一声巨响,郭树临回头一看,只见那窗隔已然破开一个大洞,木屑木板撒得到处都是,那尸身犹自倒挂于窗前,身上扎满了木刺。紧接着那尸体嘴巴张开,形成一个匪夷所思的空洞,那灵妖泛着青光,从中缓缓爬出。 郭树临不敢再看,闪身出得后门,将其反锁。 花镜月惊魂稍定,喘着粗气说道:“这灵妖似乎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进出房屋,因此要用那尸身冲撞。” 郭树临道:“这灵妖似乎甚是蠢笨,既然它进出房屋如此困难,我们不如就此离去,反正它也不一定追得上我们。” 顾枫溪神色凝重,道:“郭兄言之有理,趁着那怪物还未追来,我们这便出庄离去。待你我功力尽复,再来斩妖除魔。” 郭树临点了点头,刚想迈步,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凛:“不好,杨大人还在此庄中,莫要让那怪物发现其下落。” 想到此处,他向顾枫溪道:“顾掌门,我在此还有要事,你先带着剑灵派诸女侠离去,我随后就到。” 他话刚一说完,忽听那灵妖在屋中发出吱吱怪叫,继而数道青光自屋内飞出,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他不知其中变故,也不待顾枫溪答话,向众人微一拱手,便施展轻功,轻手轻脚地向着杨嗣昌藏身之处奔去。 他一路上躲躲藏藏,生怕被那灵妖发现,好不容易接近了杨嗣昌躲藏的草垛,刚想探出头去张望,忽觉身旁气息有异,忙转头看去。登时心里一惊,寒毛直竖。 只见在他不远处的空地之上,正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一人,其四肢与身躯仅有些许相连,头颅也摇摇欲坠。赫然便是适才被灵妖啃食后吐出的一名武当弟子。 那武当弟子似乎也发现了郭树临,口中发出低沉吼声,拖着步子地向郭树临移动过来。瞧着它动作,与其说是在行走,不如说是在漂浮。 郭树临心知不妙,当下对此浮尸不理不睬,向着杨嗣昌所在快步奔去。谁知他刚一加速,此浮尸动作也随之变快,四肢纷纷拉长变行。很快其双上肢如同两柄镰刀,双下肢则形如豹足,呼啸着向郭树临追来。 郭树临见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曾在那万妖之窟中见过此等怪物,那时南宫轩辕曾向自己解释过,这怪物乃是无法归天的残魂寄附于尸体残躯之上而成。那时幸亏得南宫轩辕相助,自己才侥幸逃生,此刻自己重伤未愈,绝非其敌。 他心念急转,同时脚步一刻不停,不多时已来到那草垛旁,低声叫道:“杨大人,是我,此地极是危险,快随我走!” 谁知声音落下,那草垛中却全无动静,他心下着急,还待再喊。突然胸前冰钻出声道:“杨嗣昌身上有我的冰钻,得我指点,早已躲到一个安全所在。你先逃离此处,以后我再领你去找他。” 郭树临素知鸿雁之能,登时放下心来。刚想向庄外奔去,忽听耳旁风声倏至,急忙一个侧扑,躲过了浮尸迅猛一击。紧接着他不待那浮尸起身,双足连环,重重踢在那浮尸之上。 那浮尸身子甚是疏松,被他踢中,竟而血浆四溅,骨肉分离,再度化为一滩血水。但很快那血水慢慢聚拢,渐渐又形成那浮尸模样。 鸿雁急道:“没用的,这怪物是残魂寄附于尸身之上形成,虽然于世间逗留不久,但极难消灭,除非将之烧成灰烬,或是以剑啸之力将其驱逐。不过其仅能凭周遭气流判断你的位置,你只需躲远一些,不发声响,它便找不到你。” 郭树临点了点头,身子就地一滚,远离了这具浮尸,隐藏在一堆柴薪之后,屏息静气,等待这浮尸远离。 过了半晌,那浮尸恢复了原样,稍稍逗留了一会儿,便飘然远去。 郭树临眼见其走得不见踪影,稍稍松了口气,忽听耳中传来鸿雁声音,道:“当真奇怪……残魂一般只在聚灵之地聚集,此地怎会有这等残魂?莫非……” 郭树临见她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忙低声问道:“鸿雁,此事你可有眉目?” 冰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除非……适才那灵妖吞食那死尸之后,将体内多余的残魂附着在血肉之上吐出,才有可能产生这等怪物。但是……此事仍是疑点重重。” 郭树临再次问道:“有何疑点?” 鸿雁道:“据我所知,灵妖之为物,乃是邪灵与真武金身相合而成。邪灵又称缚灵,一般是人死之后怨气难消,寄附于住宅、器具、饰品等物之上,是近仙体的一种。而其一旦寄附于某物,便再难转移至别处。由于真武金身与缚灵皆为难得之物,故除非有人故意为之,否则灵妖绝不会出现于世。” “故意为之?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造出这怪物?”郭树临心生惧意。 鸿雁再度默然,半晌之后才说道:“我觉得……那剑灵派有些可疑。” “剑灵派?怎么会?她们被那灵妖迫得东躲**,损兵折将,如果真是她们所为,岂不是自掘坟墓?”郭树临辩驳道。 鸿雁道:“你想想,这灵妖是何时开始袭击你们的?” 郭树临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我与顾枫溪争斗接近尾声之时,那是我俩皆心无旁骛。待得顾枫溪发现那灵妖,它已将一武当弟子吞噬殆尽,估计出现已有一会儿。” 那冰钻闪了闪,道:“正是,那时顾枫溪大占上风,使出阴阳太极图,眼看就要将你杀死。而你一死,剑灵派诸人决计无法存活,在此危急关头,那灵妖也随之出现。” “你的意思是……剑灵派为了驱走顾枫溪,而制造出了灵妖?”郭树临大惊道,“那他们岂不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鸿雁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此事还有一个疑点,那剑灵派宗主晏清依武功高强至极,为何会突然全无还手之能?按说以她的修为,活到百岁之前身手都不会衰退。要说是事先突染疾病,剑灵派诸女事后也并未表露出担忧之情,故可能不大。” 郭树临低头沉思,静默不言。 鸿雁继续道:“还有一事令我疑惑,便是那莲心悠所熬莲子红豆汤。她纵然关切于你,厌恶顾枫溪,但当此危急关头,多一分战力也是好的。她为何会如此幼稚,将那一碗莲子红豆汤看得如此之重?” 郭树临挠头道:“一碗红豆汤也无关大局,喝不喝都无所谓吧?” 鸿雁问道:“那红豆汤味道如何?可有异样?” 郭树临心中一凛,道:“这红豆汤的确味道怪异,难以下咽。” 鸿雁道:“如你所说,这红豆汤难喝至极,为何其余剑灵派女子将之尽数喝下,全无怨言?总不见得你味蕾怪异,与众不同。” 郭树临觉得难以索解,于是问道:“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鸿雁叹了口气,道:“或许……那莲子红豆汤中有些事物,能够使那灵妖放过她们。故她们分你一碗,是将你当作了自己人。但那时顾枫溪就在一旁,她们也不能明说,只能找寻借口,严词拒绝顾枫溪的讨食之举。谁知你不知好歹,浪费了对方一片苦心。” 郭树临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假如当真如你所说,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鸿雁严肃地说道:“这灵妖一旦认准了猎物,便会追杀到天涯海角,所以逃跑之举仅仅是拖延时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速速离去,恢复伤势,守株待兔,等妖灵找上门来。二是去与顾枫溪汇合,联手对付那灵妖,一劳永逸,将之消灭。”(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二 斩妖除魔 郭树临听了鸿雁言语,虽然觉得其中大部分仅是猜测,但也与自己亲身经历相符,又想了想,忽然道:“不对,你适才说灵妖是在我与顾枫溪相斗时出现。但之前我早已与那灵妖打过照面,而且在那胡聿民宅邸之中也发现了不少尸体,又该作何解释?” 鸿雁道:“我也想到此节,或许……那灵妖早已被制造出来,只是被人用某种手法关押,直至危急关头才不得不将它放出,但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酿成大祸。” 郭树临叹了口气,道:“不管那么多了,这灵妖本身已极为危险,现下又多了许多浮尸相助,更是难以对付。假如你猜测正确,只怕顾枫溪凶多吉少,即便加上我也是无用。” 鸿雁笑道:“你体内有天地双石,要对付那浮尸并不为难。只是你用而不得其法,等于暴殄天物,待我传授你凝水成冰之法,当可将那浮尸冰封。之后你与顾枫溪联手对付那灵妖,当有胜算。” 郭树临闻言大喜,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于是鸿雁轻声念诵,将金风寒玉功之中用于攻敌的心法传给了郭树临。 郭树临本来就练过金风寒玉功,底子扎实,加上吸收了天月白石,阴寒内力浑厚至极。此刻得鸿雁稍一指点,顷刻间便将这凝水成冰之法掌握,不过运用之时略显生涩,远不及鸿雁那般炉火纯青。 他又练习了一会儿,忽听不远处传来兵刃相接之声,鸿雁道:“够用了。事不宜迟,速速去找顾枫溪,不然去得晚了,只怕他身遭毒手。” 郭树临不再耽搁,脚步匆匆,循着声音方向奔去。 他奔行如风,很快便来到小溪附近,只见在不远的空地之上站着数人,赫然便是顾枫溪与剑灵派诸女,正各执长剑,与十余具浮在空中的残尸交战。那浮尸行动飘忽,招数诡异,顾枫溪重伤之后手足无力,应付起来已极是困难。而剑灵派诸女受伤甚轻,此刻聚成一团,竟然也是落于下风,被一圈浮尸围在正中,只有防守之力,绝无反击之能。 郭树临此时无暇去想鸿雁推断是否正确,一声长啸,急奔上前,以至阴之气走列缺而经太渊,出得少商,连续五掌挥出,正中一具浮尸。霎时间寒气缭绕,冰光闪闪,这具浮尸转眼周身结了一层寒霜,就此僵住,自半空跌落。 郭树临见此法奏效,心中大喜。当下如法炮制,连续出招,很快便将顾枫溪身侧浮尸尽数冻住。紧接着他脚下不停,绕向剑灵派诸女,趁着浮尸与之缠斗的当口,从旁袭击,转眼又将数具浮尸冰封。 剑灵诸女突获援手,满脸皆是诧异之色,而绝无半分喜悦之情,一时愣在一旁,竟不上前相助。 郭树临好不容易将浮尸尽数冻住,只觉得一阵脱虚脱,当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息,暗中凝聚内息。 顾枫溪也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铛啷”抛下长剑,就地一躺,竟闭目养神起来。 花镜月满脸不可思议,身子发抖,道:“盟主……你回来做甚?” 郭树临连连喘气,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来救你们。” 花镜月咬着嘴唇道:“那多谢您了……您……内力恢复了?” 郭树临道:“不碍事了。”说罢,他勉力站起,拖着步子向顾枫溪走去,道:“顾兄,我们快些离开此处。” 说着话,他将顾枫溪扛在肩上,艰难地向着那溪上小桥走去。 花镜月双目紧闭,身颤不已,脸上露出矛盾至极的神色。片刻之后,她张开双目,摇了摇头,快步跟上郭树临。 “慢着!”忽然一个女子尖叫声自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跃至那独木桥之上,手持长剑,将郭树临与顾枫溪挡在桥前。 郭树临定睛一瞧,只见此女正是那胆怯柔弱的风铃音。 风铃音激动地向着花镜月喊道:“花师姐,你就这么放他们跑了?” 花镜月阴沉着脸,道:“风铃音,别再说了,速速让路。” 风铃音惶急地说道:“可是……这两人武功极高……万一恢复过来……” 花镜月紧咬嘴唇,低声道:“别说了……” 她话未说完,忽然戛然而止,面露诧异神色,望向自她右胸穿出的一柄长剑。 莲心悠声音冷酷如冰,自她身后传来,道:“你不肯杀此二人,等于将我们阖派上下性命尽数抛弃,你不配再当这考教使者。这便去死吧!” 说罢,她猛然一抽长剑,花镜月胸前伤口血如泉涌,凄然地向郭树临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就此倒地。 郭树临全未想到剑灵派中竟然祸生肘腋,一时脸上惊慌,结结巴巴地说道:“莲女侠、风女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风铃音一言不发,倏忽欺近,长剑横削竖劈,向郭树临与顾枫溪连出两招。郭树临急于躲闪,却一个踉跄,立足不稳,重重跌倒。顾枫溪形貌更惨,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竟然就此俯身躺下,闭气昏迷。 风铃音喜道:“莲师妹,这两人已经废了,单凭我一人也能收拾他俩。” 莲心悠冷若冰霜地说道:“那便让宗主将灵妖唤来,好好饱餐一顿。”说罢,她上前一步,连点郭顾二人后背各大俞穴,随后叫道:“谷映霞、乔如虹,将宗主放下,让她唤那灵妖过来。” 剑灵派剩余二女点了点头,一女上前搀扶,另一女轻轻将晏清依自肩上放下,晏清依盘坐于地,深深呼吸吐纳几下,自背上取下那柄拐杖,横置于双腿之上。过得一会儿,那柄拐杖微微发颤,发出一个奇异至极的声响,杖身上也开始闪烁青光。 郭树临听得此声,不由喃喃地说道:“剑啸之声……” 莲心悠再度冷笑,道:“你倒也渊博,知道这剑啸之声。可惜的是,你马上便要化为灵妖食粮,即便知晓也已无用。” 郭树临耳中忽然传来鸿雁声音,道:“假作屈服,套她话语。” 郭树临一听此言,登时作出胆战心惊的模样,乞求道:“莲女侠,小的不知所犯何错,要遭此等惩罚?您放我一马,我以后对您言听计从,绝不反悔。” 莲心悠淡淡地说道:“已经晚啦,我之前喂你喝裂心除邪汤的时候,你百般推脱。现下灵妖即将前来,所有没喝过此汤者皆会身死,你自也不例外。” 郭树临脸上色变,不解地问道:“裂心除邪汤?那是什么?你给我喝得不是莲子红豆汤么?” 莲心悠得意一笑,道:“蠢才,这是宗主传下的秘方,乃是以斩邪剑斩杀祭品,随后将斩邪剑上沾染的鲜血滴入水中,熬煮汤汁制成。一旦饮入体内,任何邪物皆无法近身,时间可持续一天一夜,端的是神奇无比。” 郭树临奇道:“斩邪剑……你们先前不是说不知斩邪剑下落……而且不知其用法吗?” 莲心悠捧腹大笑起来,道:“说你蠢,你果然不聪明,我们一直在骗你,你不会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吧?” 郭树临身子抖如筛糠,断断续续地说道:“在骗我……为什么?我一直在帮你们……” 莲心悠止住笑声,手抱胸前,叹了口气,道:“好吧,看在你帮过我们的份上,我就跟你原原本本地解释一番,也好让你死后做个聪明鬼。” 接着她伸手一指晏清依身前的拐杖,道:“我派镇派之宝斩邪剑,便藏在宗主的拐杖之中。自祖师开代以来,一直便是由历代宗主保管。其能够唤出剑啸,威力无穷;但也有无数隐患,无人能够驾驭。” 郭树临抖抖霍霍地说道:“是……是了,花女侠曾跟我说过……你们为了破解斩邪剑中秘密,因此才执着于前往剑啸宫。” 莲心悠干笑两声,大声道:“‘我们’为了破解其秘密,才要前往剑啸宫?错了,全然大错特错。”她连连摇头,面露苦笑,道:“自一开始,执意要前往剑啸宫的,并不是我们剑灵派中任何一人,而是斩邪剑中的剑灵。” “剑灵?”郭树临失声叫道。 “正是,我们派中的斩邪剑,据说是开代祖师的师尊老聃所留。据本派文献记载,老聃白日飞升之后过了数十年,忽有一日,他再度出现在祖师面前,将一柄模样古朴的长剑交予祖师手中,说道:此剑是斩邪剑,有助人斩三尸成道之用,你要将此剑善加保管,绝不可任其流落于世。他说完此话,就此凭空消失。我派祖师不敢怠慢,就此创立这剑灵派,以此剑为镇派之宝,长久地流传下来。”莲心悠声音空灵,缓缓开始了叙述。 “我派祖师本身修为极是惊人,没过多久,斩邪剑中的剑灵便显化成形,与其在脑海中交流,告知其无数神奇功法,鼓励他修仙成道,去寻找剑啸宫的下落。” “但这修仙成道极其讲究机缘,祖师终其一生,也未踏入那仙体一步。最终坐化入灭,辞别人世。” “斩邪剑剑灵也不灰心,继续指导祖师的继任者修行,并将寻找剑啸宫的希望押在此继任者身上。但过了十余年,继任者也碌碌无为,驾鹤西去。”(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三 剑灵夙愿 。我有一方法,可使这灵妖暂时不伤你们,但此方法每次使用,都需用斩邪剑斩杀一活人作祭品,我将此法告知你们,是否使用,你们自己权衡。’” “接着她便将这裂心除邪汤配制之法告诉了我们,再度昏睡过去。我们商量了一整个白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用斩邪剑杀了一名恶贯满盈的采花淫贼,以其鲜血制成了裂心除邪粉。但还未来得及配成汤剂,便发生了今晚之事。” “由于今日白昼我们一直在外奔走,仅留晏婆婆一人在此昏睡,是以当我们回到这农庄之时,并未发觉异样,倒头便睡。谁知风铃音容易惊醒,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叫唤,便出言示警,我们全不在意,唯有水玉香胆子较大,一个人外出探查,终于在那谷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与本派文献所记载惨祸中的死难者一模一样。” “我们当时便怀疑是灵妖所为,还未来得及细细探查,武当派便不期而至,与我们大打出手,甚至惊动了晏婆婆。我们见晏婆婆出现时功力全失的模样,心中已有了结论,知道那灵妖已然再度现世,但由于我们已全数被武当派制住,无法去配制那裂心除邪汤,只能闭目待死。” “未曾想那灵妖见晏婆婆有难,瞬间赶至此处,不分青红皂白地四下杀戮,甚至连水玉香也被杀死。幸亏得你相助,我们才得以逃离,我也因此对你心生感激,想要分你一些裂心除邪汤,以使你免除此祸。” “可惜你不知好歹,我们也无法当着顾枫溪的面明说,只好由得你自生自灭。” “适才我们一起自厢房中逃脱之时,晏婆婆忽然对我们所有人传音,说她已然想出一门功法,可使妖灵暂时回归那斩邪剑中,必要时再放出杀人。不过还需让灵妖捕食一位高手方能完成此法,因此要我们配合,共同将顾枫溪杀死,供灵妖食用。’” 莲心悠说到此处,面露遗憾之色,瞄了一眼花镜月,说道:“可惜花镜月她不忍将你牵连,如此一来,晏婆婆那操控灵妖的功法便无法练成,等于将我们全派上下置于死地。我也只能将她除去,清理门户。” 郭树临向花镜月望去,只见她失血虽多,但胸口尚有起伏,似乎并未身死,当下沉声说道:“莲女侠,你错了,你们师姐并非不忍对我下手,只怕是不相信世上能有方法可以操控灵妖。” 莲心悠骤然色变,喝道:“你胡说什么?难道花镜月胆敢质疑宗主所言?” 郭树临严肃地说道:“你能肯定当时传音给你们的是你们晏宗主?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莲心悠略一思索,登时大骇不已,转头望向晏清依,只见她与斩邪剑之间的白光越来越密集,到得最后几乎融为一体。 郭树临再道:“恐怕现在晏婆婆本身意识早已消失,刚才向你们传音的便是灵妖,你们受其蒙骗,为虎作伥,已然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莲心悠慌了神,大声喊道:“桥如虹,谷映霞,快,杀了晏宗主……” 她话音还未落下,只听晏清依发出一声怪笑,自她口中冒出一个泛着青光的人形,紧接着斩邪剑上蹿出一道白光,没入那人形之中。那人形登时光芒四射,刺得人无法睁眼。 待得光芒散去,那只灵妖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裂开一张血口,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声。 谷映霞与桥如虹仗着喝过裂心除邪汤,毫不畏惧,持剑便向晏清依刺去。此刻她们的求生**占了上风,什么宗主恩威早已被抛诸脑后。 那灵妖桀桀一笑,双目顾盼,莹莹生光,谷桥二人陡然将剑尖偏转,向着对方刺去,只听“噗噗”两声,两人长剑各自刺进了对方胸膛,但两人均面容平静,向后慢慢软倒。 郭树临心道:“你们早就受骗了,那裂心除邪汤根本无法将其驱离,反而使你们更容易受它影响……” 莲心悠与风铃音吓得魂飞魄散,抛下长剑,转身便跑,但还没跑出多远,两人忽然握住自己脖子,用力一掐。过不多时,两人皆口吐白沫,两眼泛白,昏倒在地。 灵妖发出得意的笑声,迈着轻松的步子,向着郭树临踱去。 郭树临闭目垂首,似全无抵抗之能,唯有坐以待毙。 灵妖不慌不忙地来到他身前,伸出那冰锥般的五指,向着郭树临头颅抓去。 突然之间,郭树临胸前升起一枚冰钻,霎时放出耀眼光芒,那灵妖尖叫一声,向后便退,似乎对这光芒极是忌惮。 在光芒慑敌之时,郭树临耳听鸿雁低语,蓦地周身被封穴道一松,倏忽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顾枫溪身后,将手按在他后背大椎穴上,道:“顾兄,我将内力传给你,之后全靠你了。” 顾枫溪大惊,道:“郭兄,你这是做甚?你如有余力,自己去对付这怪物不就得了。” 郭树临道:“我是失血过多,并非内力不足,因此武功大打折扣。而你这真武金身如内力充足,便可全力出击。故我将多余内力给你,才能与其一战。”说罢,他不再多言,体内天地双石源源不绝地产生内力,向顾枫溪大椎穴涌去。 他这天地双石所含能量极是庞大,平时他所用不过十之二三,此刻面临绝境,反而将潜力尽数激发出来,只见短短一瞬。顾枫溪便内力尽复,神采奕奕,浑若无事地站在郭树临身前,大声笑道:“郭兄这等浑厚内力,我生平所见英豪之中,当可排在第三。” 郭树临也不争辩,道:“那下次你可要将前两位引见给我认识。” 顾枫溪一声长啸,道:“这是自然!”说罢,他飞身而起,如同凌空滑翔,向着那灵妖攻去。 灵妖好不容易才从那光芒中脱身出来,眼见郭树临来势迅猛已极,当下狂叫一声,十指伸长,如同十柄峨嵋刺,旋转扭曲着抓向顾枫溪。 顾枫溪大喝一声:“阴阳盘!”身前出现一大片罡气护罩,将十指攻势尽数挡住。但他身子也随之一晃,只觉对方力气之大,简直如同九牛二虎,当下不敢怠慢,右手一抓,使出控鹤功,将地上一柄长剑抄在手中,划出无数剑环,将灵妖团团围住。(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四 异象降临 。” 顾枫溪哈哈一笑,道:“郭兄何必过谦?你那阴阳轮转之法甚是玄妙,我这剑法防不了你这无形内力,当真相斗,估计是两败俱伤之局。而且这灵妖之所以落败,主要是由于其太过轻敌,只知猛攻,对我出招全不在意,这才落入我的陷阱,无法逃出。你性子沉稳,当不会蹈其覆辙。” 郭树临听顾枫溪所言,心头隐隐觉得不安,不由喃喃自语:“蹈其覆辙……蹈其覆辙?”说到此处,他心中闪过一念,陡然惧意大盛,道:“顾兄,莫要掉以轻心,这灵妖只怕还有一只!”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阴恻恻笑声自一旁传出,顾枫溪转头望去,只见晏婆婆神色诡异,拄着拐杖,双目直勾勾地望着两人。 顾枫溪毫无惧色,厉声道:“你究竟是晏婆婆,还是灵妖?” “我是谁?”晏婆婆挤眉弄眼,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你们俩很厉害,内功很强,我吃了你们,我就能回剑啸宫了。” 郭树临道:“一派胡言,除非你练成仙体,或是得天地双石指引,否则绝对无法找到剑啸宫下落。” 晏婆婆嘻嘻笑道:“练成仙体?我吞了数百人的内力,加上你们俩人,难道不能练成仙体?” 顾枫溪朗声道:“谬矣,我听人说过,仙体之境,绝非简单内力累积便能达到,非得肉身超凡脱俗,天人合一,才能窥其门径。” 晏婆婆嘴唇一哆嗦,神情惊恐,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说……我这般强大的内力,尽数藏于这斩邪剑中,一旦集于一身,那人决计能达到天仙之境。你们不信,我……我便让你们瞧瞧……” 说罢,她骤然举起手中斩邪剑,向着自己丹田疾刺而去。 刹那间,一股狂岚自其周身涌出,挟着凄厉长啸,犹如群狼嚎月,万鬼夜哭。晏婆婆那干枯起皱的皮肤逐片逐片剥落,宛如破壳鸡蛋,嫩的发亮。身形也随之高涨,变得高挑苗条,整个人瞬间返老还童,回到了十七八岁年纪。 更令人惊异的是,她的气质变得空灵莫测。虽然足踏大地,但却有如身处寰宇,纵然不动如山,却引得气象变幻,一草一木皆向她俯首,一沙一石均为她聚拢,仿佛她成了世界中心一般。 顾枫溪瞳孔骤然缩起,对郭树临道:“郭兄,此人内力之强,只怕已震古烁今,即便武中四圣与她相比,也有天壤之别,但她身子依旧是**凡胎,绝非仙体。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只消撑过些许时候,她肉身定然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精气,随时会爆体而亡。” 郭树临沉默不语,只因在他眼中,此时却另是一番景象。 只见一团漆黑的气旋以晏清依为中心,逐渐扩散开来,无数细小光点正不断地向那气旋聚集,随即被其吞噬,化作无数凄惨的人脸,在那气旋中浮现。 郭树临突然发起抖来。 他本不知道他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体内震颤雀跃的天地双石,却使他隐约触碰到了答案。 “剑啸宫。”郭树临忽然敬畏地说道。 “什么!?”鸿雁声音忽然自冰钻中传出,颤抖着说道,“你……你看到了什么?” 郭树临望着眼前雄伟瑰丽的场景,失魂落魄地说道:“这剑灵所言非虚,他已招来了一扇门,也许当真如他所说,只需吸收了我们二人的内力,这扇门便会打开,他也能由此返回剑啸宫之中。” “不可能!仅凭一只灵妖,怎能做到如此地步?”顾枫溪失声叫道。 郭树临答不上来。 事实上不光是他,在场众人,甚至包括鸿雁在内,均无法给出答案。 他们不知这剑灵乃是伏羲残魂。 伏羲本是人中之神,亿民之祖,曾凌驾于所有仙体之上,掌握了世间一切神通。其真灵本体已返回万物之源,所留残魂虽然百不存一,但依旧强大无比,可与练成仙体之人的真灵媲美。 这伏羲残魂在剑啸宫中无依无凭地漂流了许久,又在此期间习得了驾驭剑啸的法门。如此一来更是如虎添翼,单凭真灵之力,便可与仙魔之体抗衡,绝非寻常灵妖可比。 剑灵派的这柄斩邪剑被老聃留在凡间,在无数次返回剑啸宫的企图失败之后,终于将最后一丝耐心消磨殆尽,任由自己失去理智,在执念的驱使之下不择手段,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夺取了庞大的内力。 他这么做并非是疯人愚行,恰恰相反,正因为他失去了理性,仅凭直觉行事,这才找到了那返回剑啸宫最快也是最直接的途径。 凭借他强大的真灵之力,以及接近仙体的澎湃真气,在一瞬间,他伪造出了练成仙体的假象,成功地吸引了剑啸宫宫主的注意,使剑啸宫大门降临于他面前。只要等他夺取了郭树临与顾枫溪的内力,那便能在短时间内与真正的仙体媲美,届时剑啸宫的大门便会对他敞开,他也能就此回到剑啸宫中,完成他的夙愿。 在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与期待之中,剑灵开始了行动。 他轻轻挪动了一下手臂。 霎时间,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无数狂岚在顾枫溪身旁刮起。顾枫溪察觉到一股如同泰山压顶的巨力向自己袭来,忙使出太极剑法,想要将此巨力卸去。但剑身甫一与这巨力相触,剑上所覆罡气刹那间四下消散。顾枫溪只觉五脏六腑同时遭到重击,顿时狂喷鲜血,双目圆睁,不甘倒地。 剑灵吱吱笑道:“我之前使了一点内力,做了一只分身陪你玩耍,当真好玩的紧。你画的那一个一个圆圈实在有趣,一旦圆圈多了,什么力道都能卸开,所以这次我就稍稍动了点真格,不再陪你玩啦!” 说罢,他轻轻迈了一步,转眼已至顾枫溪身旁,伸出长爪,向顾枫溪头顶抓去。 突然间,他只觉身子略微有些僵硬,似乎在身外凝结了一层细霜。紧接着一股刚猛无俦的掌力袭来,重重击在他的胸口。他埋怨地叫了一声,稍稍晃了晃身子,转过头来,望向那出掌之人。 只见郭树临盘坐在地,双掌缠绕着红蓝二色,正遥遥对着剑灵。 “你身上……怎么有股剑啸宫的味道?”剑灵皱眉不解。(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五 狮子搏兔 眼看顾枫溪便要身死,鸿雁忽然向郭树临说道:“你使阴阳内力,将那剑灵引来,我有办法可对付他。 燃文 rnn” 郭树临毫不犹豫,当即端坐不动,不停地遥相发掌,内力忽阴忽阳,尽向剑灵身上招呼。剑灵凝立原地,硬生生地挨了几掌,身上一无损伤,面色却越来越困惑。 他反复自言自语道:“这感觉是剑啸宫?是了,的确是他是凡人,体内怎会有剑啸宫的灵气?”他如是重复了几遍,忽然两眼发直,神情疯狂,身形一晃,向着郭树临扑去。 他去势极猛,转瞬间便已来到郭树临身旁。他掠过之处掀起惊人气浪,竟而将郭树临吹飞,但他伸手一抓,便将郭树临自半空中擒下。 他伸爪按上郭树临头顶,微一运劲,脸上立时露出贪婪神色,垂涎欲滴,道:“果然没错,是剑啸宫你体内有剑啸宫,怎生想个办法,将剑啸宫自你体内取出?” “你说对了一半,他体内有天月白石与地牝玄石之精华,前者是剑啸宫位于九天之上时所生成,后者则是剑啸宫处在地心边缘时所诞生,皆是剑啸宫的一部分。凭借两者之力,可于顷刻间打开剑啸宫之门,实现你多年以来的愿望。”鸿雁声音自郭树临胸前传来。 剑灵全不在意这声音出处,神色极是欣喜,盯着郭树临,便如盯着无上至宝,目不斜视地说道:“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拿到这两块石头?” 鸿雁道:“这双石早已化入此人内力之中,与此人融为一体。但你如将他直接吃了,等于吸收了寻常内力,全无神效,犹如买椟还珠,暴殄天物。唯有将他真灵以斩邪剑震碎,由您自己入主其中,方能成为天地双石之主,随意出入剑啸宫。” 剑灵面露犹豫,发了一会儿呆,但随即桀桀笑道:“好,反正我这身子难以支撑许久,一入剑啸宫便会消亡。不如就此夺舍,如此一来,我既能获得肉身,又能返回剑啸宫,岂不快哉?” 说罢,只见一道青光自晏清依身上冒出,没入郭树临头顶。待那青光消失,那冰钻也随之浮起,一道白光闪现,就此没入郭树临身躯之中。郭树临得两道光芒入体,身子一颤,就此定住不动。 剑灵来到郭树临真灵空间之内,举目瞧去,只见一名身子瘦弱的小男孩,正蜷坐在一座尸横遍野的村庄中央。村庄外一圈全是火焰,将这男孩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剑灵理性虽失,但智慧犹存,随口说道:“这尸山血海为阴,漫天大火为阳,这小男孩便是其真灵本尊了。看来此人倒也不简单,不仅真灵能化作人形,而且这天地双石配合无间,将他护得甚紧,如何将其真灵粉碎,看来还要费一番思量。”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不耐烦起来,道:“滚他奶奶的腿,想那么多干嘛?老子天下无敌,还怕对付不了这天地双石?” 说罢,他发出一声长啸,响彻云霄,向着那尸山大火扩散而去,威力之强,直震得整个真灵空间都在颤抖。 那大火被这啸声一逼,登时火舌摇晃,似风中之烛,眼看随时都会熄灭。但陡然间一道火柱自天上降下,火势随之大盛,向着剑灵席卷而去。 剑灵不闪不避,很快被那火焰吞入,过了一会儿,他略感痛苦,恨恨说道:“他奶奶的腿,这石头果然也是至阳之物,不可小觑。”说罢,他再度放声狂嚎,霎时间一股飓风吹起,将他身旁火焰尽数驱散。继而他身形飘忽,向着那村庄奔去。 这火焰在空中凝聚成形,急急追向那剑灵,与此同时,那满村尸首也自地上爬起,将那男孩挡得密不透风,张牙舞爪,形貌可怖。 剑灵以啸声开路,当者无不披靡,但这行尸数量几乎无穷无尽,剑灵又全不讲究策略,一味横冲直撞,很快再度陷入尸海之中。 群尸的撕咬对他全无作用,但他很快再度觉得烦躁,又是一阵狂啸怒号发出,无数行尸灰飞烟灭。 他执着前行,眼看男孩近在咫尺,旋即那大火再度将他围起,火焰如藤蔓一般,缠上了他。 他第三度以剑啸将火焰击退,那尸山大军却已再生,接替那火焰的职责,死死地拖住剑灵的脚步。 如此这般,火海与尸山循环轮替,坚持不懈,百折不挠,剑灵眼看那男孩就在眼前,自己却寸步难行,刹那间,一股熟悉无比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在千余年的历程之中,希望不断产生与破灭所产生的绝望感,也是使他陷入疯狂的源头。 他惶恐起来,碎碎念道:“不,不,我不要再那样,至少这次不行,绝对不行” 他突然怒发如狂,再也不计后果,剑啸之声自他体内倾泻而出,仿佛取之不竭一般。尸山与火海纷纷溃散。过了半个时辰,剑灵面前终于仅剩那男孩一人。 剑灵面色憔悴,身子似乎小了一圈。他四下张望,发现那石山火海踪迹全无,不由面露微笑,将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那男孩,摸了摸他头顶,道:“对不住了。” 说罢,他手中出现一道黑刃,向着那男孩一劈而下,只听一阵刺耳欲聋的响声传出,那男孩在黑光之中渐渐消散,最终无影无踪。 “成功了!”剑灵欣喜地说道,接着他盘坐于地,双手向天,将自身灵气散于真灵空间之内,开始了夺舍。 谁知他静坐了半天,忽然面露震惊神色,道:“不对,此人真灵犹存怎么可能?那我刚才震散的是什么?” 他站起身子,左顾右盼,骤然喝道:“是那里了。”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来到了半空之中,伸手一指,一道剑啸放出,他身前空间登时扭曲起来,继而出现一名身穿白衣,手抱婴儿的绝美女子。 “你是谁?怎会在此?”剑灵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名女子。 这女子微微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怀中的婴儿才是此人真灵的本尊。” 剑灵恶狠狠地说道:“快将他交出来,不然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那女子毫不迟疑,道:“好,接着!”说罢,她将那婴儿用力向上空一抛。 剑灵大喜过望,不及细想,身子飞腾而起,向着那婴儿追去。 眼看他手指便要触到那婴儿,忽然一道火柱再度从天而降,重重击在他身上,将他往地面冲落。 与此同时,地面也出现了无尽尸潮,等他落下,便再度向他扑至,将他牢牢困住。 “不”剑灵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为什么?我明明将你们全消灭的,为什么你们依旧存在,为什么?” 那女子笑靥如花,道:“其实吧,这天地双石全是剑啸宫中产物,其中蕴含灵气早已习惯了剑啸,你剑啸再厉害,也不过将之暂时驱散而已,过不多时便会重聚。” “那刚才的男孩又是怎么回事?如若不是此人真灵,为何天地双石要这么尽心尽力地护着他?”剑灵依旧狂叫不止。 “这男孩是我两年以前,趁他心如死灰、真灵不稳之时在他体内种下的真灵,一直替我暗中影响他的神志,引导他憎恨我,依恋我,接近我,爱上我。由于与他相处日久,已然成了他真灵空间的一部分,这天地双石乃是后来之物,自然将他当成了主人,故忠心耿耿,守护于她。”白衣女子耐心地解释道。 “你能够分化真灵、寄附他人?这是寄灵显化?你你究竟是何人?”剑灵惊慌失措地叫道。 白衣女子道:“我叫鸿雁,乃是一无名小卒,你自是不认识我。但你连续使用真灵之力,只怕早已油尽灯枯,极为弱小。接下来你所有的知识、记忆、以及真灵之力,便要归我这无名小卒所有了。” “你算计我?”剑灵气急败坏地叫道。 鸿雁正色道:“算计?不不,我并不知道你会出现,当时情势紧急,我不得不兵行险招。要不然我也不会舍弃我所种下的真灵了。” 剑灵不再多言,使出最后力量,发出一道尖锐剑啸,将尸山火海再度驱散。他瞅准机会,身形一晃,向着真灵空间外蹿去。 但他飞出没多远,立时顿住身形,被眼前情景震住。 只见无数鸿雁的身形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如一朵巨大白云,笼罩在剑灵头顶。 他瑟瑟发抖,颤声道:“你真灵之力怎会如此强大?难不成已炼成森罗法相?” 鸿雁摇头道:“现下我距离森罗法相尚相差甚远,但如得你相助,或许便能练成这天下第一仙体。” 剑灵倏忽冷静下来,沉默良久,道:“答应我,送我回剑啸宫。” 鸿雁笑道:“这是自然。” 剑灵闻言,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将周身护体灵气散去,仅余一浮在半空的光球。 鸿雁面露喜色,众鸿雁分身在空中相互融合,形成一遮天大幕,向着剑灵包裹而去。 剑灵收起灵识,放弃抵抗,就此身入这天幕之中。 那幕布柔软无比,身处其中,他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于是他全身放松,就此陷入了长眠。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六 天外飞仙 真灵空间内时间流逝极快,身在其中者只觉时光飞逝,但其实只经历了短短一瞬。火然文 rnn鸿雁真灵接收了剑灵庞大的意识,便收了神通,悄然遁出。 在她回到冰钻的一刹那,郭树临身子一抖,清醒过来。只见眼前的晏清依已恢复成了那皱巴巴的老太婆模样,形容槁枯,全无声息。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身子竟然就此化为粉末,随风飘散,甚至连一缕衣物都未留下。 郭树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沉寂良久,悄然出言道:“鸿雁,适才你在我体内所说话语,可是真的?” 鸿雁闪了几闪,平静地说道:“都是真的。” 郭树临身子微微发抖,似在抑制内心激荡,颤声道:“你是何时在我体内种下真灵的?” 鸿雁道:“就在我带兵前来,将你们全家满门抄斩之时。那一刻你内心绝望,真灵全无防备,故被我所趁。” 郭树临又问道:“我心中时常有一个声音与我对话,有时候煽动我心中仇恨,有时候却又平息我心中怒火,可也是你真灵所为?” 鸿雁道:“正是,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得我,而且能活着前来找我。同时我凭借你体内寄灵,可以随时掌握你的行踪,最终引导你与我相会。” 郭树临想了想,再度问道:“你迫使我练那阴阳互易的功法之时,我体内有一神秘力量,助我搬运内力,莫非也是你寄灵所为?” 鸿雁笑道:“这你也猜到了?看来你远比我想象之中聪明。” 郭树临陡然双拳捏紧,大声吼道:“你既要让我恨你,又要让我爱你,还教我练成神功,成为这劳什子盟主,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鸿雁再度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不答反问,道:“那我问你,你还想杀我报仇吗?” 郭树临神情颓丧,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道:“那晚你我发生了那般事情,我怎还能忍心对你下手?” 又是一阵沉默,鸿雁犹豫着说道:“那假如那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还会不会想要杀我?” 郭树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说道:“鸿雁,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于你。更不用说杀你了。” 鸿雁忽然放低声音,轻如蚊蝇般说道:“郭树临我对不起你”声调中带着些许哭音,显然冰钻那端的鸿雁正在啜泣。 郭树临慌了神,忙道:“鸿雁,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恨过你,只是想一直陪在你左右。如今我得偿所愿,哪怕你今后对我拳打脚踢,肆意喝骂,我也会对你始终如一,不离不弃”话语中蕴含深情,显然已在表白。 鸿雁不再言语,郭树临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心下着急,还待进一步表明心迹。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此身影来得无声无息,仿佛自地底钻出一般。郭树临暗中戒惧,双目紧紧盯着他,同时将阴寒内力散布周身,防止他突然相攻。 那身影身处黑暗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面目瞧不清楚。他默然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以苍老的声音问道:“是你将顾枫溪打伤的?” 郭树临如实道:“顾掌门为一只灵妖所伤,并非在下所为。” “灵妖?怪不得,此地气息有些紊乱,显然不久前有内力极强之人在此相斗。这灵妖要得到这般浑厚内力,只怕捕食了不下百位高手吧?他现下去了何处?”那身影问道。 郭树临大惊,未曾想此人眼光竟如此高明,仅凭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便可判断出交手之人的内功深浅,当真闻所未闻。于是恭恭敬敬地说道:“秉前辈,那灵妖承受不了体内庞大的内力,已然爆体而亡。” 那身影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然我还要费力前去捕捉,又要多耽误我一些睡觉时间。”语气轻松,似乎那灵妖不值一提。 郭树临越来越吃惊,忽然脑中闪过一念,问道:“前辈,莫非你就是赐予顾掌门真武金身之人?” 那人似乎也吃了一惊,道:“你这都猜到了?”随即他哈哈一笑,诙谐地说道:“可不要到处乱说哦。” 说完,他又左右打量了一番,喃喃地说道:“怎么这里有剑啸宫的痕迹?莫非宫主他降临了?”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接着他随手一抓,顾枫溪犹如一片树叶,轻飘飘向他飞来,停在他身旁空中。跟着他双足一蹬,身子跃起,连同顾枫溪一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郭树临满脸钦佩,暗想:“此人武功只怕还在我师父之上,单以刚才那招控鹤功而论,我师父便不能使得如他一般举重若轻。” 想罢,他又呼唤了几声鸿雁,鸿雁应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杨大人现在身处最东边角落的一间偏房之中。我早已劝他转移,因此他并未受到惊吓,现正蒙头大睡。你也不忙去找他,自去休息。我有些困倦,也要睡觉去了,明儿见。”说罢,那冰钻闪了几闪,就此再无声息。 郭树临一时怅然若失,心情郁闷,在原地呆了半晌,刚想离去,忽然想起一事。便急急忙奔至花镜月身旁,将她扶起,问道:“花女侠,你还好吧?” 花镜月伤了右侧肺叶,心脏血管尚且完整,是以并不致命。不过她胸闷气短,手足无力,加之遭同门陷害,倍受打击,一直恍恍惚惚,精神不振,此刻被郭树临扶起,回过神来,气息奄奄地说道:“我还好宗主怎样了?” 郭树临犹豫了一下,道:“她已然恢复了正常,你别担心,注意自己的伤势。” 花镜月惨然一笑,道:“盟主,你果然不善作伪跟我实话实说吧,宗主她老人家到底怎样了?” 郭树临皱起眉头,沉声道:“她被剑灵夺舍,吸收了过量真气,已然身得解脱不过那剑灵也已不存于世,困扰你们剑灵派的诅咒就此消除。” 花镜月身子一颤,流下泪来,声音似哭似笑,紧紧抱住郭树临手臂,道:“盟主原谅我,我一直在骗你,但我从未起意害你请你不要怪我” 郭树临点了点头,柔声道:“来龙去脉我已知晓,你也是身不由己,只是经此一役,你们剑灵派元气大伤,恐怕以后处境会变得艰难。” 花镜月闭目沉思,忽然脸色潮红,又咯出几口鲜血,郭树临心下关切,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武当派身上有无金疮药。” 说罢,他即刻便要起身,忽然花镜月紧紧抓住他衣袖,害羞地说道:“盟主我伤势无碍,你可不可以陪我说会儿话?” 郭树临无奈,只好坐在一旁,任由花镜月靠着。花镜月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轻轻抿了一口,道:“这是剑灵神智未失之时传下的秘药,称为舞剑落花露,有止血生肌之效,但向来不得给外人瞧见刚才人多眼杂,我不敢给盟主服用,请勿见怪。”说罢,她面色羞红,忽悲忽喜,忽然咬牙道:“盟主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听上一听。” 郭树临见她说得郑重,微觉奇怪,于是道:“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花镜月道:“我剑灵派现在人才凋零,在江湖上势单力孤可否请您担任我剑灵派宗主,重振我剑灵派声威?” 郭树临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道:“不行在下何德何能,能担任一派之主?再说了,你们剑灵派全是女子,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整日跟你们厮混?” 花镜月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说道:“盟主,您武功高强,人又憨厚,虽然名满江湖,却无半分骄傲自大,要说江湖上德才兼备之人,除了活如来,便轮到您了。况且我剑灵派宗主并非不能由男子担当,只是我派武功习练之时身子散发热量,需不着寸缕,如有男子便颇有不便因此我派有一不成文的规定” 说道此处,她咬了咬嘴唇,道:“如男子欲当我剑灵派宗主,要么自宫”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要么纳剑灵派所有女子为妻。” “噗!”郭树临本就受伤不轻,此刻听他所言,受惊不登时全身伤口裂开,鲜血直流,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就此人事不知。 “盟主,盟主!”花镜月惊慌失措,不停地呼唤,但郭树临血流不止,身子渐渐发冷,花镜月左思右想,忽然咬了咬牙,将那舞剑落花露不要钱似的往郭树临口中倒去,仿佛这不是疗伤圣药,而是寻常开水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眼看郭树临血流止歇,脸色也慢慢恢复了红润,不由心下一宽,眼皮一沉,伏在郭树临身上,就此睡去。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七 口舌之争 郭树临昏迷了不知多久,终于缓缓醒来。他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室之中,身旁三丈有一壁炉,其内燃着大火,烤得房内甚是温暖。 他动了动手脚,并无束缚,于是以手撑地,艰难坐起,一时之间只觉得头重脚轻,口干舌燥。他自知这是失血过多应有之象,当下也不在意,摸了摸胸前,发现冰钻还在,更是放下心来,便闭目养神,让体内气血慢慢恢复流通。 突然之间,他似乎听见屋外有人低声细语,心中起疑,于是运功于耳,凝神细听。 只听一尖细油滑的声音说道:“老瓜,当家的吩咐下来,说来了新鲜货色,命咱们早早将他了结,省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另一苍老稳重的声音道:“癞狗,我跟你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家伙可非同寻常,乃是千锤百炼,集天地灵气的非凡之才。寻常刀法可伤他不得,非得顺其脉络,精细下刀,方能将他剖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令大家满意。” 郭树临听到此人说“集天地灵气”,不由皱眉心道:“难道他指的是我体内的天地双石?听他的意思,似乎想要将我剖开,取出天地灵气……是了,这帮人定是魔芷山庄那宁儿一伙儿的,想要夺回天地双石。哼,我怎会让你们得逞?” 只听那癞狗又说道:“老瓜,你取其精华之后,糟粕可不可以给我留点儿?我最近要长肉,可不能浪费。” 老瓜叹了口气,道:“好好,这等肉口感极佳,不肥不腻,极是难得,哪怕是膘子肉,一斤两斤的也能卖个好价钱。等会儿你煮一锅开水,放点花椒生姜大蒜,咱们俩便将这多下来的肉煮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癞狗听了,嘿嘿一笑,声音极是鬼祟。接着门外传来劈柴烧水之声,显然那两人已开始准备。 郭树临听得毛骨悚然,心道:“这两个家伙想要杀人取石,倒也罢了,居然还想吃我?而且还说什么‘不肥不腻’,显然已经吃过不少人肉,绝非初犯。看来今日我非得替天行道不可。”想罢,他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石室门前,轻轻一推。那门并未上锁,发出细微声响,应声向一旁打开。 他微觉奇怪,但随即心道:“他们定是见我受伤极重,因而失了戒心,故对我看管不严。好在我复原极快,眼下机不可失,待我将这两人除去,便即逃离。” 想罢,他贴着墙壁,缓步向那烧水声走去。 走出没多远,果然见到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背对他坐着,瘦子拿着一把蒲扇,正在对着一口大缸煽风点火。胖子则拿着一把大刀,在一块磨刀石上反复磨砺。两人均全神贯注,是以并未察觉郭树临到来。 郭树临刚欲痛下杀手,忽而心念一转,想要问些事情,于是欺至两人背后,猛然出手,连点两人背后肺俞穴与肩井穴,两人登时身子一麻,口舌僵硬,软倒在地。 郭树临绕至两人身前,取下胖子手中大刀,将之架在胖子脖子上,低声道:“不许声张,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胖子神色惊慌,眨了眨眼,郭树临随手一指,解了他的哑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何人?” 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里……一个破砖窑……早已没人使用……我……我叫王瓜,是……是……丐帮五袋弟子……” 郭树临不让他多言,放出一道阴寒气流,将他哑穴再度封住。接着又解了瘦子哑穴,刀架脖子,问道:“那你呢?” 瘦子更是惶恐,面无人色,道:“郭……郭少侠,饶……饶命,小的……小的名叫毛二狗,是……丐帮四袋弟子……” 郭树临皱起眉头,道:“你们两个都是正派子弟,为何为虎作伥,暗害于我?而且还丧尽天良,杀人吃肉,简直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瘦子面露困惑神色,茫然道:“暗害于您?我们哪敢啊?而且……而且我们从没杀过人,吃人肉更是无从谈起。还请郭少侠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郭树临低声厉喝,道:“还在狡辩?我先前将你俩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此地沸水屠刀齐备,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说罢,他伸掌一挥,使出凝水成冰之法,将瘦子肌肤冻住,令他闭气昏迷,看起来便似死去一般。 接着他对胖子喝道:“不说实话,便是这般下场!你如老老实实的,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继而他再次将胖子哑穴解开,眼神严厉地盯着他。 胖子吓得魂不附体,哭叫道:“郭少侠,你当真错怪我们了。我们烧水磨刀,只是奉了蓝和长老之命,屠宰野猪,好款待于您。” “屠宰野猪?”郭树临一懵,四下打量,果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头硕大野彘,四肢皆被死死捆住,奄奄一息地软瘫在地。 “那……你们之前为何说抓到了什么‘集天地灵气’的‘非凡之才’?而且……说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郭树临挠头道。 胖子喟然长叹,流泪道:“那是我俩在开玩笑,这野猪乃是丐帮子弟在山中捕获,它一直吃山中野味长大,身强体健,可不是‘集天地灵气’的‘非凡之才’?我们本想拿其里脊及腿肉来招待您,剩下的肚子肉及内脏则弃去,这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毛二狗他贪小便宜,想要将以公谋私,把这些肥肉内脏煮了吃下。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郭树临恍然大悟,悻悻笑道:“原来如此,误会误会,是在下一时冲动,得罪莫怪。”说罢,他使出至阳内力,将毛二狗体表凝霜融化。毛二狗立即长出一口气,张开了眼睛。继而郭树临又解了王瓜穴道,过不多时,两人同时恢复了行动,艰难地站了起来。 郭树临刚想上前赔罪,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盟主,您醒了?” 郭树临回头望去,只见蓝和与花镜月正并肩向他走来,蓝和一如既往,神采奕奕;花镜月则略显憔悴,面色苍白,不过她脚步倒也稳健,显然恢复了不少。 郭树临见到两人,也甚是高兴,向前一步,拱手道:“蓝兄,是你救了我们?” 蓝和深深一揖,道:“此乃在下本份,谈不上什么相救。前天凌晨,在下忽见花女侠放出烟火为号,便放下手头事宜,急匆匆地赶到桃源农庄。四下一搜寻,发现盟主你居然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而花女侠正守在你身旁,当下心生焦急,上前查看,一探脉搏,只觉盟主您生机勃勃,内力澎湃,知道您受伤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听花女侠叙述,知道您这伤是相助剑灵派之时被武当派门人所伤,心想事态严重,便将您暗中安置于此处,以防止武当派人追杀。” 郭树临瞥了花镜月一眼,见她无奈地笑了笑,知道她不愿旁人知道剑灵派秘史,是以隐瞒了部分事实。于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是啊,武当派挺霸道的,不可小觑。” 蓝和又道:“我后来还听说剑灵派宗主也在与武当派争执中死去,您便挺身而出,救苦救难,不辞辛劳,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剑灵派宗主一位。” 郭树临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倒,好不容易伸手扶住王瓜,捂着额头道:“我……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花镜月急忙说道:“那个……您当时昏迷之中……答应我的……” 郭树临听她结结巴巴,言不由衷,登时起疑,问道:“是吗?你怎么问的,我怎么答的?可还有第三人听见?” 花镜月支支吾吾地说道:“并无第三人听见,不过……您当时答应得挺干脆……” 郭树临当即正色道:“花女侠,对不住了,当时在下神志不清,或许胡言乱语,因此生出误会。在下现在身有要事,无法担此重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花镜月脸色登时大变,泪眼婆娑地说道:“您怎么……能出尔反尔?我……我早已派人将此事公布天下……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您这一反悔,我们剑灵派声名扫地……只怕要沦为江湖笑柄……”说罢,她再也掩饰不住伤心,抽抽嗒嗒地哭泣起来。 蓝和老气横秋地说道:“盟主,这便是您的不对了,您答应别人的事,怎能说改就改?难不成您眼见剑灵派人才凋零,心生嫌弃,不愿行此义举吗?” 郭树临急道:“蓝兄,并非在下不愿相助,只是……只是剑灵派帮规实在……那个……太过奇特,在下无法做到……” 蓝和拍着他肩膀,严肃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饿其体肤。盟主是要成大事的人,有何困难不能克服?况且剑灵派这帮规,在下也有耳闻,乃是旁人挤破头也要争抢的好差事,盟主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亲力亲为吗?” 郭树临听他言语虽然正经,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戏谑,心中登时闪过一道灵光,惊声叫道:“花女侠,蓝兄,莫非……你……你俩早就串通一气?劝我作这剑灵派宗主?”(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八 来势汹汹 蓝和听了郭树临此言,面不改色,哈哈大笑道:“便算是我们串通一气又如何?我蓝和堂堂正正,一向仗义执言,剑灵派的确处境艰难,盟主身为侠义道首领,怎能不帮上一帮?”说话时目不斜视,端的是正气凛然。 郭树临一时犯懵,心下嘀咕:“这蓝和说的容易,自己怎么不去试试?”眼见蓝和神情正经至极,已无半分戏谑,心念一动,道:“在下错怪蓝兄了,是在下不对。不过蓝兄武功高强,人又正派,而且如此热忱,这剑灵派宗主一位,不如就由蓝兄一力承担,二位意下如何?” 蓝和一愣,与花镜月对望一眼,随即说道:“那可不成,我已成家立业,养儿育女,再去娶这么多美貌姑娘可不成体统。” 郭树临认真地说道:“有了妻儿岂不正好,只需挥刀自宫,那便再无障碍。还可习练阴柔武功,以后蓝兄称雄江湖,当不在话下。” 蓝和神情大变,汗水涔涔而下,道:“什……什么?挥刀自宫……我可没听说过……”一边说,一边向花镜月瞥去,眼神中似有责备之意。 郭树临道:“花女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联合蓝兄对我说项,还隐瞒实情。万一我不答应,而蓝兄一时义愤,挺身而出,岂不是让他为难?” 花镜月涨红了脸,道:“盟主,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这宗主一位非你莫属。我先前为救你性命,已喂你喝了舞剑落花露,此药绝不可让本派以外人士得见。而且我已与全派姐妹飞鸽传书,详加商议,她们对嫁你为妻一事绝无异议。至于挥刀自宫……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们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郭树临只觉头大如斗,左思右想,长吁短叹了好一阵,道:“这样吧,我先暂时代理这宗主一位,不过不练你们功夫,这样你们练功之时我便可回避,也就不用遵循你们那两条帮规了。” 花镜月一听,登时眉开眼笑,道:“谨遵宗主号令。”心下暗道:“等名分一定,我便可以帮规约束,到时候不由你不从。” 蓝和捋须笑道:“那恭喜二位了,剑灵派有了寻仙盟盟主当宗主,日后定会飞黄腾达。而盟主您有了这么多貌美如花的门徒,也令人艳羡不已啊。” 郭树临暗道:“你这说客倒当得挺称职,完事了还不忘敲钉转角,现下事已至此,我便欲赖账也不行了。” 心中虽这般想法,但也不好宣之于口,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付了几句,将郁闷之情掩饰了过去。 但不管怎样,总算了却了一事,郭树临刚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登时心神大乱,急忙问道:“二位,你们有没有在桃源农庄中见到过一位中年文士?他中等身材,留着胡须,大约五十来岁年纪。” 蓝和随口答道:“怎么没见过?不过我见那农庄中尸横遍野,只有他一人完好无损,于是对他详加盘查。但他连名字也不肯说,只说要求见你。我只好将他带了回来,严加看管,等你发落。” 郭树临忙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蓝和见他焦急万分的模样,不敢怠慢,当先领路,将郭树临带到这砖窑深处,打开了一道铁门,伸手向其中一指,道:“盟主,就在里面。” 郭树临向其中张望,只见其中有一张木桌,一根蜡烛,杨嗣昌正襟危坐,手拿一支毛笔,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他听见脚步声传来,转头望去,见来者是郭树临,当即面露笑容,到:“郭少侠,你果然来了,快来看看我写的《兴农十策》可还凑活?” 郭树临见他精神矍铄,不由放下心来,笑道:“杨兄乃是济世之才,写的文章哪会不好?在下一介武夫,看了也白饶,还是不献丑了。” 杨嗣昌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向蓝和叫道:“这位大侠,在下没骗你吧?我是郭盟主的朋友,手无缚鸡之力,农庄中的尸体并非在下所为。我身有要务,还请尽早放我离去。” 蓝和恭恭敬敬地一揖,道:“这位先生,在下先前多有得罪,实是迫不得已。现下误会已了,还请随意行动,在下绝不阻拦。” 郭树临道:“蓝兄,这位杨兄要即刻赶往铜仁,能否请你借我们两匹马?事后我定会归还。” 蓝和挥了挥手,道:“盟主何必客气,你要马匹,自去这砖窑之后挑选便是,帮中弟子皆知晓你的身份,定无异议。” 郭树临拱手称谢,道:“我送杨兄一程,蓝兄,咱们寻仙盟会那天再见。” 说罢,他迈开步子,便向着砖窑外走去。 忽然间,门口传来一个焦急的脚步声,一人急匆匆奔了进来,道:“蓝长老,不好了!少林寺和藏剑阁的人找上门来,说要讨回公道,命我们速速交出杀害桃源农庄满门以及武当十四弟子的凶手。” 蓝和与郭树临尽皆大惊,不过蓝和很快镇静下来,心道:“此事的确颇为棘手,但所幸凶手并非我们中任何一人。少林寺与藏剑阁均是名门大派,也不会是非不分,诬陷好人。况且就算他们蛮不讲理,我丐帮自也不惧。” 郭树临则愁眉苦脸,心想:“这事儿大部分都是那灵妖干的,剑灵派可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他们定是冲着杨大人而来,估计一番折腾是免不了了。” 想罢,他与蓝和交换了一下眼色,并肩向砖窑外走去。 郭树临随蓝和出得砖窑,只见门口有一大片空地,约莫百丈见方,空地周围则全是树木,密密匝匝,不知范围几何,看来此砖窑远离市镇,甚是偏僻。 在砖窑之前,站着一排乞丐,大约五六十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地位却是不甚高,各自背着四五只麻袋,武功看起来也不咋地。 在群丐身前三十丈开外,左右两边各站着一群人。站在左首的是十八名少林僧,各自身形端凝,不动如山,气势大是不凡。而右首的则是二十余名身背长剑的侠士,均神态轻松,举止洒脱,似乎全没将群丐放在眼里。 两队人马之前各自站了一人,郭树临瞧得真切,正是少林方丈释念以及藏剑阁阁主雷沧雄。郭树临心下寻思,这两人武功极高,只怕不在顾枫溪之下,当真动手,己方这些乞丐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绝非敌手。 蓝和全未想到少林方丈与藏剑阁主竟亲自前来,不由心头大震,忙上前一揖,道:“释念掌门、雷阁主,在下丐帮九袋弟子蓝和,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此处乃丐帮分舵,荒凉穷酸,没啥可招待二位的,还请见谅。”这两人身份与丐帮帮主平辈,蓝和低了一级,故而说话时态度恭敬,语气谦和,甚是得体。 释念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阿弥陀佛,蓝施主客气了,我二人突然前来,不曾知会于你,这是我们不对。只是事出紧急,刻不容缓,我们这才失了礼数。” 蓝和心里一凛,暗想:“来了!此人开门见山,看来势在必得。说不得,今日如若动手,那是凶多吉少,看来只能以言语挤兑,让其顾及门派声誉,拉不下脸来动手。” 于是他故作不知,惊讶地说道:“天下又有何事能让释念掌门如此忧虑?在下虽然地位低微,倒也想听上一听。” 释念还未答话,雷沧雄耐不住性子,风风火火地上前说道:“蓝和,少他娘的卖关子,桃源农庄满门遭屠,武当剑灵两败俱伤,此事你可知晓?” 蓝和愁眉苦脸,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话说我丐帮与剑灵派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前日凌晨,在下忽然接到花镜月花女侠烟火求救,便匆匆赶往桃源农庄,谁知一踏入其中,登时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只见全庄上下到处都是死尸,有武当派的,有剑灵派的,还有农夫佃户,皆死状凄惨,令人触目惊心。我巡视了一圈,发现花女侠尚有气息,不敢逗留,便匆匆将她救回,其余死尸在下分毫未动。现下她正气息奄奄,尚无法言语,二位来得可不是时候……” 郭树临一听,心中暗赞:“蓝和果然是老江湖,一番话不仅撇清关系,还让对方无可奈何。想必他与花镜月早有对策,花镜月此刻定然在某处装病,她本就有伤,只需不言不语,对方自然无法看穿。” 释念与雷沧雄对望一眼,由释念道:“阿弥陀佛,蓝施主,你在农庄中可曾见到过武当掌门顾枫溪?” 蓝和大惊失色,道:“顾掌门?他也参与了此事?他这般高功夫,除了武中四圣外,有何人奈何得了他?” 花镜月只跟他说了武当剑灵交手之事,之后便说自己昏迷,一概不知,根本未提及顾枫溪现身。故蓝和这惊讶发自内心,并非作伪。 释念见他吃惊之意甚是真挚,不由叹息道:“阿弥陀佛,顾掌门自三天前夜间与我俩一别,便再未出现,我们甚是担忧,便四处寻找,终于昨日在桃源农庄中发现了武当门人与剑灵派女侠。故由此推算,可能顾掌门于农庄中遭遇了强敌,力战而败,被人掳走。之后我们又详加打探,自附近樵夫口中得知你两日前曾骑着马自桃源农庄方向归来,我们早知你们与剑灵派关系密切,便匆匆赶来找你们,想询问一些事情。”(未完待续。) ... 正文 六十九 后发制人 释念说完,双目凝视着蓝和,想从他言行举止中看出一丝破绽。 蓝和两手一摊,作无辜状,道:“释念掌门,雷阁主,在下只是救人,其余全不知情。而且我这些手下尽是些老弱残兵,怎能与武当精锐匹敌?只怕下手者另有其人。而且花女侠现在重伤未愈,你们如逼得太紧,她伤势加重,那便什么都问不出了。还是稍安勿躁,多等几日。相信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雷沧雄怒道:“你这厮,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将花镜月交出来,不然我一把火将你这破地方烧个干净。” 蓝和苦笑道:“雷阁主天下无敌,你要动手,咱们自然毫无抵抗之力,只是日后传将出去,说藏剑阁恃强凌弱,全不讲理,还对重伤女子动手动脚,只怕刘云剑前辈的脸上也挂不住吧。” 雷沧雄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道:“你……你这厮……信口开河,老子,老子……”他说到此处,只觉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张口结舌,就此定在原地。 释念上前一步,道:“蓝施主伶牙俐齿,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花女侠身子不便,我们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但据附近樵夫所言,你自农庄归来之时似乎带回来了不止一人。相信不会全数身受重伤吧?可否将那人向贫僧引见引见?” 蓝和暗叫糟糕,寻思:“这樵夫当真多嘴。不过也怪我当时思虑不周,未将花女侠与盟主隐藏,现在只有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罢,他故作困惑,道:“那樵夫定是看错了,马匹又奔得又快,他晨起眼花,也是常有之事。” 释念道:“既然蓝施主说得如此中肯,还请让我们在此处搜上一搜,以打消我们心中疑虑。请你放心,我们绝不大声喧哗,打扰花女侠休息。” 他话说到这份上,蓝和已知自己再严词拒绝,对方便会下手硬闯,届时打斗起来,己方定会全军覆没。现在少林方丈已亲口答应不骚扰花镜月,自己目的已然达到,而郭树临认识的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想必与此事无关。 于是他点了点头,叹息道:“好吧!如在下坚持不允,那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诸位请便吧。”说罢,他向着身后群丐比了个手势,群丐立时向两旁散开,让开一条道来。 释念与雷沧雄见他如此爽快,不由微觉犹豫,寻思:“莫非他当真并无隐瞒?”但事已至此,不搜上一搜实在难以安心,当下向蓝和作揖,大步向着砖窑走去。 郭树临本混在群丐之中,一见群丐让路,登时心中焦急,暗道:“不行,杨大人还在这破窑之中,万一被两人搜了出来,只怕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杀了灭口。”他当下在身旁一名乞丐衣服上抓了几把,手登时变得黑不溜秋,紧接着他将手在脸上一抹,将脸涂脏。继而往人群外走去。 他原来衣服全是血污,在昏迷之时已被蓝和换了一套乞丐服饰,配合此刻脸上污秽,活脱脱一名小乞丐,与原来那少侠模样截然不同。 释念与雷沧雄正大步上前,忽然见到群丐中走出一人,拦在二人身前,道:“慢……慢着。二位掌门,小弟有一言,可否请二位听上一听?” 雷沧雄见郭树临衣服漆黑破烂,脸色苍白,只道是丐帮中的小乞丐,于是大声喝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们长老都答应了,你还瞎掺和什么劲?速速让开了。” 说罢,他凌空一拂,一股劲风吹过,便要将郭树临摔个狗啃泥。 谁知郭树临对这股劲风全不在意,浑若无事地受了下来,连衣角也不曾飘起半分,继续拱手道:“二位前辈,此地乃我丐帮分舵,如今日任二位搜查,以后江湖上人人都会说丐帮怕了少林与藏剑阁,这叫我丐帮颜面何存?同时二位这般举动,也会被外人指责为不守江湖规矩,仗势欺人,还望二位三思。” 蓝和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凛,汗如雨下,暗道:“好险,我胆小怕事,差点铸成大错,堕了丐帮威名。郭少侠仗义执言,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雷沧雄适才本意乃是杀鸡儆猴,以免丐帮弟子群起与自己为难,此刻眼见自己这一拂全不奏效,心中怒火更盛,双眉倒竖,喝道:“小子武功倒也不错,不过你既然有胆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有惊人业艺。不如我俩手底下见真章,假如你能挡得我三招两式,今日我便不搜这破窑,如何?” 释念大惊,道:“雷兄,此事事关重大,怎可如此轻率?” 雷沧雄大大咧咧地笑道:“释念兄,你也太谨慎了,这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即便用功再勤,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我这几天没与人动过手,早已手痒,看我速速将其打发,再将这破窑搜个底朝天。” 释念还待再劝,忽然心中闪过一念:“这少年武艺精强,绝非常人,说不定顾枫溪失踪与他有关,雷阁主武功极高,定能逼得他使出真实本事。届时我们便可以此为端倪,逼得他们说出实情。”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多言,默默退在一旁。 雷沧雄见他不再阻止,倒也有些吃惊,但随即哈哈一笑,向着郭树临道:“小子,怎样?你敢不敢接招?” 郭树临心想:“这雷沧雄最多与顾枫溪半斤八两,我全力周旋,挡个几招当不成问题。”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雷阁主,你说要我接你几招?” 雷沧雄随口道:“就五十招吧。多了也是浪费时间。” 释念一听,立时放下心来,心道:“雷兄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世上能挡住他三招两式的人已可算武林好手,他既然定到五十招,说明他对此人极是看重,定是存了试探其功夫的心思。如此一来,雷阁主无论胜负,我们都可从中有所收获。” 郭树临哪知对方这般心思,心下一喜,道:“好,就五十招吧。”接着他随手摆了个架势,道:“雷阁主,请进招。” 雷沧雄仰天打了个哈哈,犹如晴空霹雳,跟着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倏忽一道气浪向郭树临奔去,势头猛烈,途经之处土石开裂,仿佛地震一般。 郭树临不敢怠慢,脚步一错,使出“踏雪赶蟾”步法,滴溜溜避开此招,跟着遥遥一掌,一股炎阳内力向着雷沧雄直扑过去,力道之强,犹在雷沧雄适才招式之上。 雷沧雄大吃一惊,双掌一挡,与此招一碰。登时只觉对方内力炙热,强横无匹,不够连退数步,方才将此招化解,但也已胸口发闷,隐隐作痛。 郭树临自己也颇为吃惊,只觉刚才出招力道大得异乎寻常,比之与顾枫溪相斗之时又强了不少。不由又惊又喜,但也颇为困惑。 其实剑灵侵入他真灵空间之时,为了使他无法动弹,将一部分内力注入他体内,以压制住他的本身真气。随着鸿雁将剑灵收服,这些内力失了主宰,自然而然留存于他经脉之中。这些天他昏迷之时,阴阳真气自行流转,已然将残留内力化为己用,令得他功力大进,高出雷沧雄一筹。 雷沧雄挡下郭树临掌力,神色已极是凝重,“哗啦”一声,两柄巨剑在手,使出“开天剑法”,向郭树临攻去。 他这开天剑法与顾枫溪太极剑截然相反,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每一剑都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但全无守御,似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一般。 郭树临只觉他剑上威力极大,便是刮起的剑风也有伤人之用。当下以阴劲护体,以阳力出掌,攻守兼备,与雷沧雄相斗,同时小心留意,避开雷沧雄的开山双剑。 两人斗了没几招,郭树临发现雷沧雄招数虽猛,但全无准头,自己只需稍稍闪避,那巨剑便尽数落空。同时雷沧雄破绽百出,自己曾试探着向破绽出招,每次皆顺利击中雷沧雄,只是自己并未用力,故收效不大。 郭树临在错失了几次良机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等雷沧雄破绽再现,毫不犹豫,重重一掌,向其腋下击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这掌果然如他所料,将雷沧雄打了个跟头。 郭树临此掌已使出了八成功力,便是铁石之躯也生受不起。他只道胜负已分,忽然眼前剑光一闪,他的护体阴劲遭遇强烈重击,瞬间被破,紧接着雷沧雄持巨剑跃起,挥出无数剑光向着他袭来,剑招小巧精密,尽向着周身穴道攻去,与之前那剑法路数全然不同。 他连连后退,眼见雷沧雄如使绣花针一般挥舞巨剑,模样滑稽至极,但这巨剑威力极大,配合阴损诡异的招数,更是令人难以防范。郭树临很快便退入四角,无路可退,雷沧雄陡然大喝一声,巨剑如疾风暴雨一般向郭树临刺去,眼看就要将他毙于剑下。 便在此时,郭树临骤然双掌画圆,一股阴寒内力瞬间将剑招尽数笼罩,雷沧雄只觉双手如同浸入冰水,一时行动缓慢至极。正心中惊疑,忽然胸腹处一股炙热真气侵入,他啊呜一声,双目圆睁,缓缓后退两步,面露难以置信之情。(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 不请自来 雷沧雄放下手中巨剑,纳闷地说道:“你小子究竟是谁?内力怎么这么怪异?忽冷忽热,而且霸道得吓人,居然能伤得到我。” 郭树临见他连遭重创,居然行若无事,也自钦佩,道:“在下乃无名小卒,使得也是无名功法。全然伤不得前辈半分,前辈这等深厚内力,当真是世间罕见。” 雷沧雄摇了摇头,道:“老子这功法今日已然不能再用了,虽然我还有杀招未使,但现下并非生死相搏,自是没必要再斗下去。” 说罢,他将巨剑归鞘,向释念叫道:“释念老兄,你怎么看?” 释念缓步走到郭树临身前,向他细细打量,过了片刻,他说出一句:“这位施主,那日破庙中一别,你那鬼魅般的身手至今仍似在我眼前,不知你所掳走之人现在何处,是否无恙?” 郭树临心头大震,暗叫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什么破庙?你认错人了吧?” 释念摇头道:“贫僧万万不会看错,那日熄灭火堆的阴寒内力非同寻常,撞破石墙的阳刚内力也令人印象深刻。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在数天之内,让贫僧遇上两位精擅阴阳变换之人。” 说完此话,释念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说,是不是顾掌门追查那人下落,你便下手将他杀害?” 郭树临眼看释念眼神凌厉,知道他已将自己认定为凶手,当下说道:“释念方丈,还请稍安勿躁,在下的确救走了杨大人,但绝对没有杀害顾掌门……” 释念吼道:“还在狡辩?”话一出口,他立马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周身金光隐现。刹那间,他周身竟似出现了无数手掌,皆有蒲扇大小,挟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同时向着郭树临挥去。 郭树临早有戒备,当下使出灭妖降魔掌中的“扫荡群魔”,手掌挥出,在周身形成无数掌影,与释念掌力猛烈相撞。 释念掌法巧妙至极,掌速虽快,但却有条不紊,同时每一掌运劲方式皆有不同,郭树临与其对掌,仿佛与千人同时交手一般。一时间手忙脚乱,身上接连中掌,饶是他内力深厚,但也痛入骨髓,难以承受。 郭树临的灭妖降魔掌乃是杨天辰所创,就招式而论并不比释念的千手观音掌稍差。但释念已然将这掌法练至炉火纯青,比之郭树临火候稍逊的灭妖降魔掌胜了一筹。加上郭树临被释念看穿身份,心下先自气馁,故气势上落了下风。在千手观音掌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前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将自己临敌经验不足的弱点暴露出来,越斗越是狼狈。 释念全神贯注,毫不放松,始终牢牢掌握着先手,郭树临数次想要抢得先机,均被他以老道的经验看穿,随后将其意图打破,如此步步紧逼,不给郭树临任何机会。 又斗了片刻,郭树临身上中掌越来越多,口角也已渗出鲜血。释念眼见便要获胜,出招反而越发谨慎,以防止郭树临再出奇招,反败为胜。 忽然之间,他静如止水的心境发生了一丝改变,似乎有什么深藏内心之物便要破笼而出。 他登时大骇不已,他三年前为了摒弃善恶之念,专门闭门思过了半年,出关之时,他自觉心中不染纤尘,早已无悲无喜。这两年间与人动手,情绪从未有过波动,自也证实了这点。此刻不知为何,他那消失许久的善恶之念渐有抬头之势,假如他当真抑制不住,便会使自己多年努力前功尽弃。 他忙收摄心神,摒弃杂念,但不知怎的,他周身要么燥热无比,要么寒冷如冰,令他难受异常,也由此影响他心神,使得他无法平静。 忽然之间,他终于察觉了那冷热交替的源头。正是郭树临那阴阳互易的内力,当下毫不迟疑,加强攻势,想要在数招间将其击败,以免自己心防失守。 但此刻他心旌已乱,抢攻之时全无章法,再也无法将郭树临压制。郭树临则渐渐扳回了局面,数招之间,已然占据上风。将自己内力强横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两人又拆了数招,释念一声大喝,身形急退,在郭树临数丈外站定,脸红气喘,似乎吃了点亏。 郭树临心道:“宁儿那招以冷热操纵人心之法果然好使,我不过模仿了一些皮毛,居然收获奇效。看来以后要多多习练,说不定以后可以之克敌。” 其实他这影响人心之法比宁芷的魔焰断魂天差地远,只不过释念第一次遇上,猝不及防,加上他以往曾因无法抑制恶念而化身修罗,故此次关心则乱,被郭树临所趁。假如他不理会内心波动,再过一会儿便会发现其影响有限,其实不必太过担心。 释念定了一会儿,忽然平静下来,道:“这位施主居然能使阴阳之力影响人心,委实令人可畏可怖。看来在下不得不化身修罗,方能与你一战了。” 说罢,他口念经文,身子颤抖,眼看便要释出恶念,全力施为。 便在此时,众人头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释念掌门,你误会郭兄了,请罢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从天而降,来到了释念与郭树临之间,此人灰袍俊脸,正是武当掌门顾枫溪。 释念惊喜交集,忙上前施礼,道:“阿弥陀佛,顾掌门,你究竟去了何处?贫僧与雷阁主遍寻不得,只好来此向丐帮要人,还与这位小兄弟大打出手,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武功奇高,咱们便要酿成大错。” 顾枫溪笑道:“释念兄,雷兄,你俩眼神也忒差了,连新晋的寻仙盟郭盟主都不认识,还一口一个‘小兄弟’乱叫,也不怕别人笑话。” 释念与雷沧雄闻言大惊,异口同声地叫道:“寻仙盟主?”说罢,两人目露诧异,同时向郭树临打量。 郭树临皱眉道:“顾兄,原来你早知我身份。之前为何不点破?” 顾枫溪向他一揖,道:“我听花女侠一直称你为盟主,加上你姓郭,这还猜不到你的身份,那不是傻子吗?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想多生事端,便暂时不提此事。” 说罢,他转向释念与雷沧雄道:“二位,累你俩担心了,三日前夜间,在下与郭兄乍遇强敌,并肩作战,结果仍然不是对手,导致那桃源农庄中死伤无数,所幸郭兄力战不屈,那强敌自爆而亡,因此郭兄实际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雷沧雄闻言一震,狐疑地问道:“什么强敌?你俩联手都敌不过?莫非是武中四圣,或是剑啸宫使者?” 顾枫溪摇头道:“那强敌乃是一怪物,本不应存于人间,但由于阴差阳错,终究还是诞生了出来。要不是那日郭兄在场,只怕这一带百姓便要遭难。” 释念闻言,当即向郭树临深深一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郭施主恩泽广被,普渡众生,实乃大慈大悲,大智大勇。只是适才如能据实相告,也不会有所纷争了。” 郭树临挠头道:“我便是说了,只怕你们也未必能信……毕竟我人微言轻,不及顾掌门一言九鼎。” 释念与雷沧雄一想也是,要不是两人与他各打一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肮脏邋遢的小乞丐,竟是武功绝顶的寻仙盟盟主。 顾枫溪见两人再无争斗之意,不由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旋即向郭树临道:“郭兄,适才你曾说我受人蒙骗,误会杨大人一片苦心。在下回去左思右想,发觉此事的确有诸多可疑之处,可否请你详加阐述,以释在下心中疑惑?” 郭树临点了点头,对顾雷释三人道:“此地人多耳杂,三位请随我面见杨大人,听他阐明此事前因后果,自会明白真相。” 顾枫溪、释念、雷沧雄三人微一犹豫,随即均点了点头,郭树临心道:“三人皆地位尊崇,绝不会食言,当可相信。”于是比划了一个手势,转身向砖窑走去。 四人没走了几步,忽听树林小道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声响,嚷道:“武圣护佑,宵小退避,天降大任,仙福永享。”紧接着许多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锣鼓喧天,人声唱和,仿佛娶亲送嫁一般热闹。 过不多时,一个近百人的庞大队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人人穿着金银红黑各色服饰,身形挺拔,面色高傲,似乎身份尊贵。队伍正中有四名黑衣人抬着一个大轿。这大轿体型宽大,纯白如雪,还镶着金边,外貌极是惹眼。 郭树临凝神细看,发现在树林内还四散站着五人,均白衣金领,身形端凝,周身隐隐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大轿倏忽门帘拉开,一位身材高大的威严男子自其中走出,出言道:“杨嗣昌可在你们手里?快快交出来,我可免你们一死。”语气霸道,盛气凌人至极。 顾枫溪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何方妖魔鬼怪,敢来此处挑衅?速速报上名来,说不定我可放你们一条生路。”话语间也是毫不客气。 那威严男子尚未答话,蓝和忽然奔至顾枫溪身旁,声色俱厉地向来者喝道:“蔺希桢,那时你们武圣轩暗算我丐帮不成,此次居然还敢前来中原,莫非是欺我中原无人吗?”(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一 相见不识 武圣轩自来少履中原,故在中原名头不响。直至一年之前,丐帮在大同被其围攻,险些全帮覆没,甚至连帮主也身死命陨,这武圣轩之名才渐渐为中原武林所知。不过最终丐帮还是自此危局中逃脱,有惊无险之余,大家暗地里皆以为是丐帮太过脓包,而并非武圣轩实力雄厚,故仅仅是将其当做满清走狗,对其并未重视。 顾枫溪等三派掌门可算是中原武林顶尖人物,与一般无知的江湖中人不同,他们素知丐帮实力,尤其是丐帮前帮主洛行川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居然也死在武圣轩手中,因此三人对这武圣轩便绝无丝毫轻忽之意。此次一听蓝和说出武圣轩之名,均心生戒备,不由暗暗运功,严阵以待。 蔺希桢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蓝和,似乎一时记不起他是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面色大变,那副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顿时消失不见,喝道:“是你?你是丐帮的,那时救你们那小子呢?” 蓝和虚张声势,冷笑道:“你是说我们新任帮主吗?他此刻正在我身后砖窑内休息,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何须要劳他动手?凭我们这些人就已足够。” 蔺希桢一向自诩无敌,唯有在张智难手下吃过暗亏,因此对他极是忌惮。那时在大同,他率领武圣轩五名执行使者,会同全派人手,连败丐帮高层数十人,风头正劲,气势如虹,眼看就要大获全胜。谁知张智难却横空杀出,出言挑战。 彼时张智难混迹于丐帮之中,潜心修炼,乃是最下级帮众,连一袋弟子都不算。这次糊里糊涂随大部队来到大同,无端卷入争端中,本来无心出头,但武圣轩逼人太甚,要赶尽杀绝,他才不得不挺身而出,助丐帮一臂之力。 蔺希桢全没将他放在心上,便随便派了一名银衣使者前去应战。张智难磕磕碰碰,与之缠斗良久,方才险险获胜。 蔺希桢见对方武功并不甚高,但甚是无畏,发了疯似地好勇斗狠,悍不畏死。不由心中钦佩,又派出一名金衣使者与其相斗,谁知百招之后,那金衣使者一招不慎,被对方打中鼻梁,鼻血长流,昏死过去。 眼看对方气喘吁吁,显然体力不支,并非作伪。蔺希桢不耐烦起来,大手一挥,一名执行使者跃阵而出,与对方斗做一团。 这一场大战直杀得惊心动魄,将场地打得坑坑洼洼,狂风乱舞,执行使者在五百招之上耗尽内力,不支倒地。 蔺希桢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执行使者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居然也不敌此人,足见此人武功惊人,之前全然在故意示弱。这下他再也不敢怠慢,又连连下令,命执行使者上前围攻,务必要将其击毙。 四名执行使者联手出击,势道何其凶猛?加上此人先前多有消耗,己方定无败理。这般想着,蔺希桢放下心来,定神观战。 谁知一场恶斗之后,四名执行使者居然同时败下阵来,无法再战。而对方浑身染血,摇摇晃晃,似乎风吹便倒,难以为继,但他毕竟还站着,犹如一面旗帜,一座丰碑,此时丐帮众人望着此人,仿佛望着天神一般。 蔺希桢再也坐将不住,亲自上阵,与之相斗,满拟数招间将其拿下。谁知那人内力越斗越多,伤势也越斗越轻,百招之后,其一招一式皆变得难以测度,一拳一脚均有万钧之力,蔺希桢登时明白过来,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只怕已至天仙之境,之前根本全未出力。他虽自高自大,但并非莽夫,于是趁着败象未显,连出数招,便即退后,难以置信地望着此人,敬畏地问道:“阁下这等武功,早已超凡脱俗,何必隐姓埋名?在下一向敬重英雄好汉,只要阁下告知尊姓大名,在下今日便饶了这一众丐帮弟子。” 张智难随口说道:“我叫完颜阿骨打,你自去向你主子复命,他们自然知晓。” 蔺希桢心下惊疑,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声令下,率领所有帮众潮水般退去,就连头也不回一下。 他退兵时虽然嘴上说得漂亮,其实自知已大败亏输。因此回去之后勤修苦练,终于突破玄关,武功大进,只道世间再无敌手,因此信心满满,再履中原,除了为多尔衮效力之外,还想再次与那‘完颜阿骨打’过招,以一雪前耻。 此刻他听得蓝和此言,当即冷笑一声,道:“你告知那‘完颜阿骨打’,就说上次大同一别,我蔺希桢放他一马,望他好自为之。但此刻我心意已变,特来取他性命,叫他快快现身,不然我便大开杀戒,让此地鸡犬不留。” 蓝和尚未答话,雷沧雄已走上前来,满脸轻视之色,道:“你就是那个‘满清第一高手’蔺希桢?我看此称号狗屁不通,满清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敢妄称高手?当真自吹自擂,厚颜无耻,我雷沧雄第一个不答应。” 他话刚说完,释念也缓缓走上,双掌合十,施礼道:“蔺施主,你适才所言戾气极重,大违我佛慈悲为怀之意。在下无才无德,但斗胆也来劝上一劝,望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蔺希桢望着两人,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说道:“你俩莫非就是中原武林领袖,少林释念与藏剑阁雷沧雄?” 顾枫溪闻言眉头一皱,出言道:“喂,姓蔺的,要说到中原武林领袖,你还忘了两人呐!”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道:“武当,顾枫溪。”又一把将郭树临拉上前来,道:“寻仙盟盟主,郭树临。” 郭树临早已看出蔺希桢来者不善,自己身居高位,自是不能躲于人后,于是与顾枫溪等三人并肩而立,挺身面对蔺希桢。 蔺希桢眯起眼睛,如同毒蛇般向四人打量,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这几人便能称为中原武林领袖?看来中原人才凋零,绝非虚言。老子连亲自动手的兴趣都没有了。藏獒使者,你刚刚入门,不如就由你来会会他们,如何?” 他话音落下,便见他身后金衣使者中站出一人,步履悠闲地向郭树临等四人走来。 此人年龄不大,相貌清秀,特别是肌肤白嫩,几乎犹如新生婴儿。耳垂上挂着一枚金色耳坠,身穿金色长袍,身材中等,但自有一股惊人气势,仿佛顶天立地一般。 郭树临觉得此人似曾相识,正细细打量,忽然之间,他胸前冰钻剧烈抖动起来。 他只听冰钻发出极细微的声音,似梦中呢喃,道:“是他?不,不会的……但感觉怎么这等相似?他的脸……怎么完全变了?难道当真是我搞错了?都到了这一步……我这是怎么了……” 郭树临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鸿雁,你怎么了?这人……莫非你认识?” 冰钻一震,平静下来,悠然长叹道:“不……没什么……”语气极不自然,显然在强抑哭泣冲动。 郭树临听她这般说法,也不敢追问,只能作罢,心底暗暗惊疑。 来人正是萧贱。 就在萧贱加入武圣轩的第二天,蔺希桢忽然传令下去,召集附近所有帮众,在“百凤栖”后的空地上集合。萧贱不明所以,心下好奇,便穿上金衣使者服饰,前去参加集会。 那集合地上人数不少,分别穿着金银红黑四色服饰,蔺希桢立于众人中心,身旁站着五名白衣人士,萧贱眼尖,发现那日前来刺杀自己之人赫然在列,气神完足,浑若无事。 柳如是与钱谦益各穿一件青色丝衣,站在一排丝衣使者之中,钱谦益排在首位,柳如是排在队末,均面上蒙纱,显得颇为神秘。 待人数到齐,蔺希桢双眉倒竖,高声道:“诸位,事情有变。多尔衮殿下等待的正主遭遇变故,只怕被人绑架。据我安插在天骄帮中的丝衣使者叙述,两日前曾有少林僧前往天骄帮所在,邀请汤宣庭前去商议寻仙盟夺权之事。汤宣庭带着正主前去,却有去无回。探子详查之下,发现汤宣庭一行人死伤殆尽,而正主则不知所踪。” 金衣使者中领头的一人朗声道:“中原人狡猾多智,会不会有人假冒少林行事?” 蔺希桢摇头道:“不会,那丝衣使者眼光独到,看出下手之人使得的确是少林武学。于是便详加打探附近有无少林僧出没。果不其然,适才有探子来报,少林僧在铜仁附近一座寺庙内挂单,不久前大举聚集,向着西北角一处树林涌去。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追上他们,将正主夺回。” 众人齐声应和,蔺希桢一身令下,一名丝衣使者跃众而出,当先领路,武圣轩便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地出发了。一路上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而视,议论纷纷,萧贱身处其中,羞得面红耳赤,全不知这帮人为何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乱。 武圣轩帮众行路虽然招摇,但速度倒也不慢,没过多久便已来到那树林中,沿着林间小路,来到了破窑所在。(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二 亲传子弟 萧贱此时骑虎难下,只能慢慢踱到四人面前,无奈的向四人打量。忽然间,他面露诧异,一下子认出了郭树临,顾枫溪,以及释念三人。 他早知郭树临成了寻仙盟主,在此见到他倒也不算意外,释念当年便武功高强,成为少林掌门也算是顺理成章。而顾枫溪的出现倒当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顾枫溪当年中了他轩辕一剑,众目睽睽之下遭紫火烧身,绝无存活之理,就连刘云剑也当即宣布其死亡…… 刘云剑? 一刹那间,他犹如拨云见雾,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刘云剑便是张三丰,也是顾枫溪真正的师父,以他通神的功力,定有办法瞒住当时的自己,将顾枫溪救活。 虽然不知他用的是何种方法,但此刻顾枫溪活生生地站在此处,呼吸心跳全数存在,绝非墓偶或是化物。 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缠此事,心道,不管顾枫溪此刻是人是鬼,都无关紧要。现下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不显露自己仙体,蒙混过关。 他早已看出,这四人武功绝非泛泛,比之易武阳,只怕也只稍逊一筹而已。自己如不动用仙体,实是胜负难料。 但武圣轩实力更加恐怖,那几名执行使者武功深不可测,蔺希桢更是直追杨天辰。假如双方当真动手,中原门派绝对占不到便宜,甚至全军覆没,也非笑谈。 自己毕竟与几人是旧识,如能出手将几人震住,说不定便能避免大动干戈,顺利将那“正主”带走。将一场灾祸消弭无形。 他唯一思索,计较已定,沉声说道:“你们是车轮战?还是一拥而上?既然要动手,总要讨些彩头,如我赢了,那便如何?” 顾枫溪冷冷道:“按照江湖规矩,我们比试三场,三局两胜,胜者为王,自是可随意提出要求。” 说罢,他上前一步,忽而转身,向郭树临等三人拱手一揖,道:“诸位,你们互相之间刚刚动过手,想必已然过瘾,在下初来乍到,手痒难耐,还请莫要与我争抢,将此人让予我。” 郭树临等人心领神会,暗想:“顾枫溪思虑周详,知道我们三人内力有所损耗,如仓促动手,只怕不能全力施为。故主动请缨,先行出阵,给我们恢复的时间。” 想到此处,三人各自点了点头,道:“顾兄,小心了。”说罢,三人一起退后数步,来到了十丈开外。 顾枫溪望着萧贱,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哼了一声,道:“阁下武功不弱,又是中原人士,怎的当了鞑子走狗?不怕列祖列宗蒙羞吗?。” 萧贱不动声色,道:“在下本名萧藏獒,乃是藏边人士,此刻为武圣轩做事,倒也不算辱没了门楣,多说无益,进招吧!”说罢,他伸手一招,摆出搦战姿势,周身放出战意。 顾枫溪眼中神光湛然,摆出了太极拳的起手式,与萧贱遥遥相对。 萧贱微微一笑,架势一变,竟然也变为太极拳起手式,不过与顾枫溪左右相反,宛如镜像。 顾枫溪眼神如冰,森然道:“阁下这是消遣我来着。” 萧贱笑道:“我是左撇子,不可以吗?”说罢,左掌成锤,向顾枫溪击去。 此招力大势沉,绝非平时用作表演的太极架子,乃是实打实的实战功夫。一招既出,风雷相随,威势大得惊人。 顾枫溪心下一惊,暗道:“此人究竟是谁,这太极拳功夫绝不在我之下,若非武当亲传弟子,绝不可能达到这等境界。” 但此时敌人杀招已至,无暇细想,他当即使出一招“如封似闭”,将萧贱此招半挡半卸,化于无形,紧接着他借力反打,身形一转,也是一招太极雷锤,朝萧贱胸前攻去。 萧贱双手抱圆,互相轮转,将顾枫溪锤劲接过,随后双手不停错动,内劲如同铡刀,忽上忽下,将这股劲力击散,继而他双足加劲,双手如双钳,向顾枫溪铡去。 顾枫溪见他将太极拳阴柔玄妙的功夫使得如同泼妇打架一般,心中有气,使出一招“井栏”,内力覆于双臂,一时间双臂如同铁铸,以硬碰硬,与对方双臂缠在一起。 顾枫溪只觉对方内力澎湃,如惊涛骇浪一般袭来,心道:“来得正好,我太极拳讲究运劲成圆,绵绵不息,你这般强冲猛打,只会被我慢慢消耗,看你能支撑到几时。”想罢,他使出太极心法,左手使“退”字诀,将萧贱内力引入,不断蚕食,右手使“进”字诀,内力不断发动攻势,将萧贱内力压制。 眼看对方落入圈套,自己胜券在握,顾枫溪心中稍定。忽然对方内力性质一变,阴寒无比,与自己内力稍一接触,几乎连自己内力都要冻结。他不由矍然变色,忙搬运内力行经阳脉,与之相抗,但他体内阴阳和谐,这阳脉内力并不强劲,全然无法抵挡。当下大喝一声,内力如开闸泄洪,全数向对方涌去,想要以力破巧,逼对方撤掌。 果不其然,对方不敢硬拼,倏忽将内力尽数撤去。顾枫溪还待追击,却发现自己右掌数条经脉已被冰封,内劲无法涌出,当下身子后跃,暗中以内力强冲,终于在数次努力之下,那经脉终被疏通。 两人比武至此,表面上不分胜负,但顾枫溪自知已吃了暗亏。暗想:“此人内力阴寒至极,比郭树临更胜一筹,而且内劲运用已然登峰造极,自己与他比拼内力,绝无胜机。”想罢,他一声长啸,手中瞬间出现一柄长剑,连续在空中画圆,剑势连绵不绝,向敌人围去。 敌人似乎知道这太极剑法厉害,不敢正面接招,身形晃动,连续躲闪,绝不踏入圆环剑阵一步。顾枫溪连使武当九宫步法,想要将对方诱入阵内,但对方似乎也精擅此道,所踏方位皆出乎顾枫溪意料,因此绝无上当之虞。 这太极剑本就是守强于攻的剑法,先要立于不败之地,再以阵法困敌,令敌人无处可逃,随后敌人便如待宰羔羊,生杀皆在施展者一念之间。 顾枫溪见敌人只顾逃跑,于是出言嘲讽,道:“阁下莫非是兔子精不成?这‘逃之夭夭’神功果然炉火纯青,在下自愧不如。这般打下去,等到你我皆七老八十,说不定便可分出胜负。” 此言一出,对方竟不再躲闪,拔出一柄长剑,也使出太极剑的架势,画出一个个圆形,向自己攻来。 顾枫溪见他圆画得歪歪扭扭,全无卸力之用,登时心中大定,知道他这太极剑造诣终究逊了自己一筹,于是不再保守,剑势如旋风扫落叶,将一个个圆环向对方套去,转眼间便将对方圆环尽数击碎,将对方逼在阵中,再也无处可逃。 顾枫溪大笑道:“将军!”说话间,圆环阵慢慢移送,向着对方迫去。 此时对方圆环被击破,泄出的剑气剑光四下流动 、无处不在。忽然之间,他只觉得身后大椎穴一麻,一股气劲长驱直入,他正全力运使太极剑困敌,猝不及防之下,身子登时僵住。 顾枫溪满脸不可思议,双目圆睁,缓缓坐倒,同时右手一松,手中长剑仓啷落地,那些圆环就此停住,光芒慢慢黯淡下来。 在场众人眼看顾枫溪大占上风,萧藏獒全无机会,任谁都不会料到眨眼功夫便胜负逆转。而且所有人对于萧藏獒如何获胜均一头雾水,不由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其实萧贱故意使出太极拳功夫,使顾枫溪心神微乱。随后暗暗运使至阴真气,与顾枫溪行内力比拼,他这至阴内力自小伴身,运用得极是纯熟,较之郭树临远胜,顾枫溪登时吃亏,不敢再用拳脚功夫,便转而用剑。 萧贱对太极剑稔熟在心,自是应付自如,一通躲闪之后惹得顾枫溪心浮气躁,招数使得过于狠辣,失了沉稳之意。萧贱趁势用太极剑与之过招,故意使得不成章法,使自己剑气被顾枫溪摧破。在一片剑光飞舞中,他暗中使出了凌空御剑功夫,唤出金光长剑,在顾枫溪大椎穴上轻轻一刺。接下来即刻令金剑退去,与太极剑剑光一齐消失,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萧贱走到顾枫溪身旁,随手一拍,顾枫溪真气立即恢复流通,即刻爬起,紧紧盯着萧贱,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使得什么妖法?为何竟能以内力绕至我身后,点我穴道?” 萧贱哈哈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足为外人道矣。” 顾枫溪自重身份,虽然输的不明不白,但也不能死不承认,当下冷哼一声,道:“藏獒兄好高的功夫,这等旁门左道,令人防不胜防。这次在下甘拜下风,只是三局两胜,你我还需再斗一场。”说罢,他陡然间伸手一招,地上长剑倏忽跃至他手中,随后他将长剑指向萧贱,剑尖微微颤动,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萧贱皱眉道:“你们中原人士怎么死缠烂打?这副德行,未免有些不太得体吧。”(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三 阴阳斗法 顾枫溪听了萧贱言语,面不改色,道:“在下便算死缠烂打,也并未坏了规矩,藏獒兄莫非心中有鬼,不敢应战吗?” 萧贱暗叫不妙,心道:“与这顾枫溪再斗一场,只怕便不能出奇制胜了。假如硬碰硬地过招,万一他使出那阴阳太极图,我不用仙体,绝无胜机。怎生想个法子,让他心服口服?” 萧贱正寻思间,蔺希桢忽然笑道:“什么中原武林领袖,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不值一哂。藏獒使者慈悲为怀,饶了你一条性命,居然还不知死活,上前挑战?中原人恩将仇报,果然名不虚传。藏獒使者,这便退下了,让我来会会这厚颜无耻之徒。” 说罢,他身形骤然暴涨,整个人越发显得高大,战意澎湃,气势滔天。缓步向顾枫溪走去。 其实顾枫溪这真武金身历经苦战,此时内力损耗极大,再战已有性命之忧。但他考虑到郭树临等三人刚刚互相交手,各有损伤,加上这萧藏獒武功诡异莫测,难以防范,如由他人上前拼斗,在不熟悉其招数的情况下万难取胜。而自己刚才与其交手,已摸清其门道,故唯有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殊死一搏。 此刻蔺希桢居然亲自上阵,顾枫溪算盘登时落空,正重新思索对策,蔺希桢又是一阵嘲讽:“打不打,不打的话就让路,不要像娘们一样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他话刚说完,忽然一股热力奔腾而至,他伸手一挡,身子微微一震,心中微觉讶异,向着热力来路望去,只见一褴褛少年正站在阵前,目露轻蔑之色,道:“你身为尊主,趁人之危,出言不逊,行事未免有些卑鄙,有没有胆子与我过个几招,看看中原武林是否人才凋零。” 希桢听得郭树临挑衅,冷哼一声,道:“小子毛还没长齐,居然敢口出狂言。你如当真想死,我便给你个痛快。” 萧贱定睛一看,只见说话者正是郭树临,不由心中好奇。他早知郭树临吸收了天地双石,成了什么寻仙盟主,但不知他武功究竟进境到什么地步。假如是两个月前的郭树临,只怕来十个都不是蔺希桢的对手。此刻听他出言挑战,且话语中自信满满,生怕他一时不慎,命丧于蔺希桢之手,自己毕竟与他有几分故人之情,可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摆出冷傲姿态,向蔺希桢出言道:“尊主,在下尚未落败,怎可换人?再说了,这小毛孩子又有什么本事,怎能劳您大驾?自是由在下出手,将他打发。” 蔺希桢面露苦笑,摇头道:“你还是这副不服管教的性子,不过倒也说得在理,也罢,这次我就由得你吧。”说罢,他返身一跃,回到了那大轿之中,安然坐下,微笑观战。 顾枫溪眼看这藏獒使者再次出阵,心中一喜,刚想上前,忽然郭树临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顾兄,你辛苦了,我内力已然尽复,你这真武金身不适合持续作战,还是交给我吧!”说罢,他挺身上前,向着萧贱走去。 顾枫溪见他双目神光湛然,举手投足毫无虚弱之象,不由心下一宽,深深一揖,朗声道:“顾兄,此人武功诡谲,千万小心。”随后他纵身一跃,远离战阵,凝视着阵中两人。 郭树临来到萧贱身前,将他细细端详,只觉此人似曾相识,不由狐疑地问道:“这位仁兄,你我以前是否曾见过面?我总觉得你与我认识的一人有些相似。” 萧贱此时不光样貌,连气质都与以前迥然不同,但言行举止依旧有以往残留的痕迹。他生怕被郭树临看穿,当下含含糊糊地说道:“在下并未见过郭少侠,只怕你认错人了。” 郭树临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此事,但不知怎的,心中倏忽浮现出鸿雁刚才那奇怪的反应,不由烦躁异常。继而一股无名怒火自丹田升起,仿佛眼前此人是自己生死大仇一般。当即低吼一声,道:“萧藏獒,你为虎作伥,作恶多端,莫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罢,他提起内力,一招“无盐退魔”,掌力蕴含炙热之气,向萧贱轰去。 萧贱没想到他说动手便动手,而且招式猛恶,便如自己与他有血海深仇一般,登时心下一惊,使出太极拳功夫,连消带打,将这股掌力化解。只觉得郭树临内力深厚至极,犹在顾枫溪之上,同时其内力似以至阳真气为主,如若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身遭火噬。 郭树临不待他站稳脚跟,一招“金猴降妖”,身形矫健,闪至萧贱身前,掌影重重,自四面八方击向萧贱。 萧贱见他掌势虽猛,但似欠缺些火候,收招之时略有滞涩。当下双手成环,以乱环诀阻挡其攻势,并借力打力,伺机反攻。 谁知斗了片刻,萧贱忽觉寒意刺骨,仿佛有一圈冰气正慢慢将他缠绕,想要将他行动剥夺。忙猛攻几招,使周身气血流动加速,随后身子后跃,脱出了那冰气范围。 他远离郭树临,饶有兴致地将他打量,心道:“有趣,这小子居然体内也有至阴至阳,而且两者皆极其充沛,只怕是那天地双石之功。他此时已能将阴阳之力随心转换,但却不能像自己阴阳雷亟一般模仿至阴冰封及至阳焚净,更不能生出雷霆之力。但配合其精妙的掌法,浑厚的内力,在世间只怕已罕逢敌手。” 想到此处,他不由心生知己之感,实在不想与这位“同类”自相残杀。心下略一思索,转眼便生出一计。 郭树临再次攻至,掌力如冰雹火雨,向萧贱倾泻而下,萧贱以太极拳应付,登时被逼得左支右绌,疲于应对。自旁人看来,他败象已成,显然在苦苦支撑。 郭树临虽大占上风,但所发阴阳之力皆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于是心中暗暗赞叹:“此人这手太极拳似乎比顾枫溪使得还好,竟能将我这阴阳内力守得天衣无缝,当真难得。不过此人既然身为满清走狗,我便需及早下手除去,免得他继续为祸武林。” 想罢,他急攻数招,陡然一声大喝,将数道至阴之气挥向空中,趁着阴气凝聚下降,又是数道至阳之气发出,迎向阴气,只见阴阳二气互相纠缠,眼看便要生成旋风,将那萧藏獒吞没。谁知忽然之间,萧藏獒周身闪现紫光,那旋风竟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微风都未吹起。 郭树临大惑不解,连连挥出阴阳内力,但皆如石沉大海,对萧藏獒全无作用。如此一来,他更是摸不着头脑,不再执着于以内力攻敌,滑步上前,拟贴身肉搏,摸清这萧藏獒招数的秘密。 萧藏獒哈哈一笑,手中长剑出鞘,使出太极剑功夫,划出一个个圆环,向郭树临围去。 顾枫溪见他此时划出的圆形浑然无缺,至臻至美,方才知晓先前他是故意示弱,当即高声叫道:“郭兄,此人所画圆环另有古怪,切不可硬拼。” 郭树临登时醒悟,刚想退出这连环剑阵,忽然眼角急速闪过一道金光,心知不妙,忙一掌击出,将那金光击散。但转眼间又有一道蓝光,一道白光袭来,速度极快,方位巧妙,他无可奈何,只得再度出掌,抵住攻势。那蓝白二光也是一触即溃,但如此一来,郭树临已然深陷圆环阵中,再也无法外出,便如先前那灵妖一般。 他连闯数次,但那圆环阵稳固至极,守得密不透风,令他无功而返。如此一来,他更是惶急,眼看那萧藏獒全神贯注,正催动剑阵。忽然灵机一动,心道:“之前他能挡我阴阳内力,无非是太极拳之神效,此刻他无暇旁顾,我正好可趁势相攻。” 想到此处,他不再硬闯,身形凝立,双掌暗暗发功,一阴一阳两道内力悄然向着那萧藏獒欺至。 眼看萧藏獒毫无察觉,便要中招,郭树临陡然间身子一颤,只觉胸腹间一片阴寒,继而四肢百骸如坠冰窟,登时心下大骇,忙催动至阳之气,想要将这股冰气融解,但这股寒气凛冽至极,甚至还在天月白石之上,没过多久,他便身子僵硬,难以动弹。 便在此时,那萧藏獒也面色一变,后退两步,口角流出鲜血,接着他拱手道:“郭兄武功果然高强,在下以太极拳劲将你寒气反击,但也中了你至阳之力,受伤不轻。不过你现下已无法动弹,胜负已分。” 郭树临连催内力,但身子全然不动分毫,加上太极剑环围身,虽然心中不服,但再也无法可想,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道:“藏獒兄技高一筹,在下甘拜下风。” 萧贱不动声色,手掌一挥,那太极剑环缓缓消失,继而他默默回阵,低调地站在一旁。 郭树临忽觉一股炙热之气自胸前侵入,缓缓将自己冰封的穴道疏通,不由心中悚然,终于知道这萧藏獒亦是身负阴阳内力,而且操控自如,远在自己之上。之前自己内力对他无效,并非什么太极拳劲,只怕是被他操纵阴阳之力化解。而他所受伤势,估计也是故意伪装,一来可隐藏他真正实力,二来也给自己留几分情面,让自己知难而退。(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四 大败亏输 释念与雷沧雄眼见郭树临再败于萧藏獒之手,均心下焦急,作势便欲上前拼斗,但顾枫溪伸手将两人拦下,语气凝重地说道:“此人武功如此高强,也不过是金衣众其中的一人,而那树林中的几名白衣人显然地位更在其之上,你们身上有伤,实不宜贸然行事,忍得一时之辱,以后再来讨还此债。” 释念与雷沧雄素知顾枫溪之能,加上适才也已与郭树临动手过招,对其武功甚是佩服。此刻心知顾枫溪所言非虚,只好压下怒气,隐而不发。 柳如是悄悄走到萧贱身旁,关切地问道:“夫君,你刚才吐血,身子无碍吧?” 萧贱耸了耸肩,道:“男子汉大丈夫,吐点血算得什么?你如不信,我吐个三升五斗给你瞧瞧。” 柳如是蹙起秀眉,轻轻打了他一下,啐道:“我在关心你呐,再贫嘴我就不理你啦!”说罢,她扭过身去,故作恼怒。 萧贱嘻嘻哈哈,按着她肩膀,低声道:“乖媳妇儿,莫要生气,不然气坏了肚中孩儿,我可担待不起。” 柳如是又羞又气,扑上前去,对萧贱连连拍打,骂道:“谁有了孩儿?你嘴巴怎生这般污秽?” 萧贱不躲不闪,面带笑容,任由柳如是撒娇。 郭树临此时内息已恢复运转,正心中沮丧,忽觉胸前冰钻再度发颤,光芒忽明忽灭,似乎极是激动,喃喃出声道:“不可……不可因小失大,此人绝不是他……我怎可轻举妄动?” 郭树临一听此言,心头再度飘过一朵阴云,对于那萧藏獒怨恨之情越来越深。 蔺希桢虽本是中原人士,但久居塞外,对男女间嬉笑怒骂并不反感,加上萧贱刚刚立下大功,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理。眼看局势已定,当即高声道:“诸位,现下我方藏獒使者大获全胜,依先前约定,我方可任意提出要求,可是如此?” 中原武林一方心下苦闷,尽皆默然,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过了良久,顾枫溪才道:“正是如此。贵帮所提要求,只消我等力所能及,不违反侠义之道,自是不敢不从。” 蔺希桢缓缓起身,神色极是凝重,向顾枫溪道:“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叫丐帮帮主出来,我有一笔旧帐,不得不与他清算。” 顾枫溪知道丐帮不久前立了一人作为帮主,不过此人低调异常,江湖上籍籍无名,且从不抛头露面,是以他也从未见过,此刻听蔺希桢说的慎重,当即心怀困惑,向着蓝和望去。 蓝和自知无法再行隐瞒,当下上前一步,挺胸道:“蔺希桢,我那帮主早已前去剑啸宫成道,你趁他不在,来此寻衅,岂非趁人之危?有胆待我们迎回帮主,你前来挑战,方显英雄本色。” 萧贱自是知晓张智难便是这丐帮帮主,当下心道:“这全蛋道人倒也并非全无胜绩,估计大同那一战胜得酣畅淋漓,要不然也不会惹得蔺希桢如此念念不忘。不知他现在被那雪莲追到了何处,是否无恙?” 念及于此,不由心中涌起想念之情。 蔺希桢眯起眼睛,问道:“剑啸宫?那玩意儿当真存在?莫非你们大费周章,搞这寻仙盟,便是为了找寻你们帮主?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倒也有些兴趣,想要看看这剑啸宫究竟是什么模样。既是如此,我便多等几日,再来找你们帮主算账。” 说罢,他目光炯炯,再次沉声问道:“我的第二个要求,乃是要少林寺将三天前掳去的一名中年文士交出。” 释念与顾枫溪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当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少林寺从未掳走过什么中年文士,蔺施主只怕看错了人。” 蔺希桢双眉渐渐竖起,一拍轿杆,登时将大轿半边震蹋,厉声喝道:“什么不打诳语?我看满口胡言,此事乃是我手下亲见,你们可不要再诸多借口,百般推脱。” 雷沧雄也是火爆脾气,此前一直忍让,此刻哪还按耐得住?登时大步上前,声如洪钟地说道:“你这老贼,少林方丈何等身份,他说没有掳走,那自是千真万确,哪还轮得到你多嘴?再说你们来自满清,要绑架我大明人士。大违侠义本份,我等自是无需再任你胡来。此事我雷沧雄第一个不答应,谁不服,老子第一个撕了他。” 蔺希桢气极反笑,森然说道:“我素闻中原人士反复无常,不守信用,看来并非虚言,今日你等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要怪我武圣轩下手无情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已然自马车上走下,伸手一挥,高声道:“执行使者,随我一起剿灭这帮反复小人。” 他话音落下,树林中一直凝立不动的五名白衣人倏忽跃起,来到蔺希桢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身形端凝,目光幽冷,看着中原武林一方,如同看着蝼蚁一般。 雷沧雄毫不畏惧,开天巨剑出鞘,挺身与六人相对,威风凛凛,几如天神下凡。 顾枫溪、释念、郭树临见事已至此,知道现下无法安然收场,当下跃至雷沧雄身旁,与蔺希桢等六人遥遥相望,寸步不让。 萧贱叹息一声,暗道:“这帮人徒然逞匹夫之勇,此刻双方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看来自己先前一番苦心,全然付诸东流。” 蔺希桢一声长啸,身形如风,声势浩大地向雷沧雄奔来。及至近处,他猛然挥出一掌,掌力凝聚,几如实质,尚未及身,已逼得雷沧雄呼吸不畅。 雷沧雄不敢怠慢,以两柄巨剑一挡,立时连退数步,堪堪站定,只觉胸前闷塞欲呕,还未来得及吐纳顺气,蔺希桢已飞身跃至,双足连连踏出,袭向雷沧雄面门。 雷沧雄经刚才一招,已知敌人内劲之强,几可与武中四圣比肩,当下使出小巧身法,连连躲闪,伺机以巨剑使出细腻剑招,见缝插针,与蔺希桢周旋。 郭树临、顾枫溪、释念则各自与一名执行使者交上了手,没过几招,三人立马惊觉敌方武功之强,委实惊世骇俗,无论是内力,体力还是技巧,速度,均犹如怪物一般,比之刚才那萧藏獒未遑多让,而且更多了一分凌厉杀气。当下全力以赴,凝神应对。 另两名执行使者也不闲着,一人杀向十八少林僧,另一人则与藏剑阁一行人斗在了一起。虽然以一敌众,但全然不落下风。 蓝和见状,当下大喝一声,率领众丐帮弟子,喊杀震天,向着剩余武圣轩帮众奔去,瞬间双方兵刃相向,奋力死战。 萧贱身形在人群中躲闪,并不出力相攻,只是分心护住柳如是与钱谦益,不让旁人接近。 蔺希桢与雷沧雄斗了一会儿,发觉对方招数严谨,内力强悍,的确是江湖绝顶的身手,当即喝道:“藏剑阁何足道哉,接我逐鹿拳法!” 话音未落,便见他招数大变,时而如堂堂正正之师,拳风浩荡,无坚不摧。时而如行踪难测之兵,来路不明,神出鬼没。再斗得片刻,他身子陡然一晃,竟似分身数人,以不同拳法向雷沧雄攻来。雷沧雄勉强抵挡一阵,终于被蔺希桢一拳重重击在胸前,立时口吐鲜血,不甘倒地。 顾枫溪与释念此前各有损伤,此时也已尽落下风,但两人皆是身经百战之人,一时间尚能相持,败象不显。 郭树临情况稍好一些,也不过只能保持不胜不败之局。要想获胜,只怕绝非易事。 蔺希桢朗声道:“这般麻烦,还在负隅顽抗?”说罢,他身形如风,瞬间奔至释念身旁,逐鹿神拳再度使出。释念本就在执行使者手下苦苦支撑,此刻加上蔺希桢,如何能是对手?被蔺希桢一拳攻破护体罡气,飞出老远,昏死过去。 顾枫溪见状大惊,想要上前相救,却在招数间露出破绽,被执行使者一把抓住膻中穴,内劲透体而入,缓缓软倒。 此时其余少林僧与藏剑阁弟子皆有数人折损,而那两名执行使者不过略有轻伤,过不多时,少林僧与藏剑阁再各有三人负伤倒地,如此一来颓势更显,眼看已然难以为继。 蓝和所率丐帮子弟不过是一群低级帮众,帮中高手并未前来,根本不是武圣轩金银铜铁使者的对手。此刻凭借着打狗阵法,尚能支撑,但情势也是岌岌可危,已有一半人死伤。 郭树临心无旁骛,频使阴阳转换之法,与执行使者相斗。但那执行使者反应神速,见招拆招,根本毫不畏惧。所幸郭树临内力悠长,深不见底,是以还是渐渐将对方压制。 突然之间,他只觉周身安静得有些异常,不由心中一凛,分神望去,只见四周站立的全是武圣轩人士,而己方则尽数倒地,生死不知。如此一来,他心神大乱,招数也越见涣散,转而落入了下风。 蔺希桢冷冷说道:“这位郭盟主倒也不负盛名,居然能与执行使者相斗而不败,只是现下你方败局已定,你再作困兽之斗,也是无用。速速投降,交出所掳之人,我便饶了你们一干人等性命。”(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五 客随主便 郭树临眼看中原武林一方已尽数落败,而对方仅有数人负伤,知道仅凭一己之力万难扭转败局。但他陡然生出一股豪气,倔强地想道:“哪怕今日我便是死了,也决不能奴颜卑膝地投降。”想罢,他手上加劲,掌力再次大盛,渐渐地扳回局面。 蔺希桢捋着胡须,赞道:“总算中原武人还有些骨气,既是如此,便让本尊亲手取你性命吧!天鼎使者,退下!” 那他大步上前,伸掌便向郭树临抓去。 与郭树临相斗的执行使者登时收招,向后退去,郭树临斗得兴起,全然不顾蔺希桢抓向自己的那一爪,趁着执行使者后退的空隙,全力施为,一招“钟馗辟邪”,直直向其胸腹攻去。 眼看郭树临与那执行使者就要双双中招,忽然郭树临胸前冰钻发出璀璨光芒,一道柔和气流自凭空涌出,在郭树临身后一挡,使得蔺希桢招数缓了一缓。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闪现在郭树临身侧,一股劲力平平推出,使他身子向一旁平移了数尺。如此一来,他攻向执行使者的那一掌就此落空,但也避开了蔺希桢的攻势。 蔺希桢与郭树临同时收招,向那身影望去,只见此人白面金衣,正是萧藏獒。 郭树临还待再上,但只觉四肢冰冷,动弹不得。微一运功,发觉四肢经脉已再度被寒气冻住,不由咬牙切齿,向萧藏獒怒目而视。 蔺希桢也是满脸诧异,向萧贱问道:“藏獒使者,你这是何意?” 萧贱摇头道:“尊主,此人已无再战之力,我先前曾听某位丝衣使者说过,我们武圣轩并非中原武林的敌人。此人身为寻仙盟主,威望崇高,如果你将此人杀死,等于与天下众多门派结下仇怨,届时我武圣轩行事将更加困难。不如见好就收,就此罢手。” 蔺希桢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继而笑道:“你此言甚是,我一时争强好胜,险些犯下大错。” 便在此时,一名丝衣使者领着数名银衣使者自砖窑中走出,队伍中夹着一名中年男子,作着儒生打扮,来到蔺希桢身前,拱手道:“尊主,此人正是我们要找的正主。” 蔺希桢将此人细细打量,忽然深深一揖,道:“杨大人,您好。” 这名中年文士正是杨嗣昌,他眼看郭树临肢体僵硬,神色凝重,只道眼前之人是敌非友,当下神色不善,冷冷说道:“正是在下,要杀要剐,冲着我一人便是,莫要累及旁人。” 蔺希桢咧嘴一笑,道:“杨大人,你别误会,在下并无恶意,此次只不过受某位大人之托,请你前去一聚。” 杨嗣昌心思机敏,登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听闻有无数能人异士为那位大人效力,想必你们就是那传闻中的‘武圣轩’了。” 接着他向蔺希桢拱了拱手,指向郭树临,道:“这位先生,这位郭少侠乃是我生死之交,全靠他鼎力相助,我方能安然至此。还请你们莫要与他为难。” 蔺希桢当即点了点头,道:“在下目的已然达到,自不会多生事端。不过我听说这寻仙盟主身有异能,能寻访剑啸宫。我有心见识一下这武林圣地,故想请这位郭少侠回去一叙,等一了心愿,便会将他放回。” 杨嗣昌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你如要请人作客,当得对方应允。现下郭少侠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你如将他强行带回,岂不是与绑架无异?” 蔺希桢放声大笑,道:“杨大人,你这话未免有些迂腐,我武圣轩请客,一向是打服了带回,绝无求恳之理。”大笑声中,他衣袖一挥,飞身回轿。 几名铁衣使者急奔上前,将郭树临扛起,牢牢捆缚在一匹骏马上,又将杨嗣昌请上一辆马车。接着大部队浩浩荡荡,扔下满地中原武林的残兵败将,向着树林外走去。 郭树临心中着急,数次运使心法,意图操控体内阳气,强冲被封经脉。但萧贱这至阴之力来自黑煞之气,阴寒之处还在天月白石之上,郭树临连续运功数十次,方才略有成效,使自己哑穴解开。但身子依旧无法动弹。 忽然之间,他耳边传来鸿雁声音,问道:“郭少当家,难道你穴位被封,因而不能动弹?” 郭树临低声道:“那萧藏獒亦精擅阴阳内力转换,我一时不察,中了暗算。” 鸿雁大惊,诧异地说道:“精擅……阴阳转换?怎么可能……你练了我的功法,加上天地双石,这才至如此境界。那人年纪不比你大多少,怎会有此等功力?即便那人……当真是他……他的仙体也不是这等模样……” 郭树临道:“现下我也不知,所幸我冰封的穴道已然有所松动,再过不久,当可行动自如。” 鸿雁沉默下来,许久不曾言语。郭树临又暗暗运了一会儿功,感觉体内至阴之气渐渐消融,遂动了动手脚,发现已能自如屈伸,于是放下心来,装出软弱无力的样子,伺机逃走。 武圣轩众人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回到了铜仁市内,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已是第二天黄昏,街上人丁稀少,武圣轩也收敛了嚣张气焰,整只队伍沉默如冰,与先前那张扬跋扈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队伍东兜西转,穿街绕巷,来到了一处偏僻所在。紧接着大部分使者瞬间散得无影无踪,蔺希桢也自大轿中走下,戴上斗笠,披上大氅,化为一寻常车夫模样,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郭树临也被转移到了马车之内,坐在杨嗣昌身旁。而在两人对面。则坐着萧藏獒以及一名丝衣使者,均看低漫不经心,但显然在行使看守之职。 郭树临见那丝衣使者似乎是名女子,正安坐于座位之上,看不出其武功深浅。不过此刻自己刚刚将萧藏獒所种阴寒之气化解,功力只有原本三成,绝非萧藏獒敌手,是以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忽然之间,他似乎觉得眼角余光瞥见某物,忙定睛自车窗望去,只见远处屋顶上有两名执行使者,正随着马车悠然行走,看似随意,但却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他略一思量,已知这两人正在巡视附近有无人劫车,如此一来,自己更是无半分逃跑机会。 随着马车不停奔驰,夜色渐暗,不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蔺希桢跨下座位,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道:“杨大人,郭盟主,请下车。” 郭树临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他们早知我已恢复行动,幸好适才未仓促行事,不然定会落入圈套。” 杨嗣昌向郭树临道:“郭少侠,我向你保证,他们绝无害你之意,你稍安勿躁,顺其自然。” 郭树临忽然想起一事,出言道:“杨大人,莫非……你要见的人……便在此处?” 杨嗣昌点了点头,低声道:“此事机密异常,还请莫要喧哗。等我此处大事一了,我便会出言求恳,让他们放你离去。” 郭树临不再言语,随着杨嗣昌下了车。萧藏獒落在郭树临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姿态甚是悠闲。 几人进了一间僻静的花园宅邸,郭树临一进屋门,立即觉得一阵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不由连打几个喷嚏。蔺希桢哈哈大笑,道:“郭盟主一看便是纯情少年,从未踏足此等风月场所,今日便让鄙人做东,保管让你览尽绝色,乐不思蜀。” 郭树临没想到蔺希桢竟似变了个人,言语有礼,平易近人,宛如邻家大伯一般,一时错愕,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必了,在下对这等风月之事……不感兴趣……” 蔺希桢一把将他搂住,挤眉弄眼地道:“郭盟主,不要这么死板嘛!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似郭少侠这等少年英豪,怎可没有几段风流韵事?你向老哥哥我如实道来,是不是从未与女子缠绵过?” 郭树临想起与鸿雁的一夜旖旎,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有……吧?” 蔺希桢笑声震天,胳膊用力,将郭树临脖颈牢牢夹住,道:“那你今日可要听老哥哥的安排了,此处名为‘百凤栖’,乃是最上等的寻欢之地。等会儿老哥哥我给你挑几个姑娘,先为你表演一番歌舞,等你选中了中意的姑娘,只消跟老哥哥说,老哥哥便替你说项,让那姑娘与你**一度。明早你一醒来,包你回味无穷,情难自抑。” 说罢,蔺希桢大手一挥,对萧贱道:“藏獒使者,你先带杨大人去见殿下。之后你自去休息,你与柳使者新婚燕尔,她春闺寂寞,你可不能冷落了她。” 萧贱登时无语,柳如是则面如红花,娇艳欲滴,做了个鬼脸,笑着啐道:“为老不尊,全没正经。”接着向萧贱眨了眨眼,眼神流转,充满挑逗之意。 郭树临听了蔺希桢先前言语,只觉窘迫无比,宁愿敌人对他严刑拷打,也比让他在鸿雁面前出丑好得多,刚想严词拒绝。忽觉胸前冰钻再度发抖,鸿雁声音暗中向他传来,战栗地说道:“郭少当家,可否请你帮我个忙,我想看看这柳使者究竟长得是何等国色天香。”(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六 品美鉴花 郭树临听得鸿雁无理要求,一时摸不着头脑,还未来得及答话,鸿雁再次传音道:“那尊主答应你,让你随意挑选姑娘,我想……我想请你要求那柳使者露个脸,或是跳个舞……此事……此事至关重要,但……如果令你为难……那便算了……” 郭树临听得鸿雁柔声细语,顿觉心情激荡,哪还会拒绝?不由冲口而出道:“蔺先生,我看这位柳使者……姿态优美,甚是仰慕,想要一睹芳容,不知是否冒昧?” 蔺希桢面露为难之色,道:“这……我虽身为尊主,但此事并非我帮中事务,我也无权号令于她,当然……我可向她请求,假如她答应,那自是最好不过。” 柳如是微微一笑,向萧贱瞥了一眼,道:“我已嫁于藏獒使者为妻,此事还要向他过问。” 此言一出,郭树临只觉那冰钻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便要自胸前浮起。 萧贱皱起眉头,心道:“柳如是容颜绝丽,郭树临这等毛头小子见了自是难以自持。不过现下她只露着半张脸,郭树临居然也这般急色,也太没定力了吧?” 虽有这般想法,但他还是耸了耸肩,道:“郭盟主远来是客,假如想让内人歌舞助兴,在下自无不允。” 几人正说话间,忽然厅堂大门打开,其中烛火通明,一名翩翩公子自其中走出,道:“蔺先生,您回来了?可曾接到杨大人?” 蔺希桢上前一揖,道:“多尔衮殿下,在下不负所托,已将杨大人安然救回。现就在此处,我正准备引他去见您。”说罢,他侧过身子,指向杨嗣昌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大明内阁首辅,兵部尚书杨嗣昌杨阁老。” 接着他又向多尔衮比了比,道:“这位则是清国第八贝勒,正白旗旗主,多尔衮殿下。” 萧贱暗暗吃惊,心想:“原来这正主就是杨嗣昌,他来此做甚?莫非要卖国求荣?” 杨嗣昌举步上前,来到多尔衮面前,深深一揖,态度沉着地说道:“殿下,我俩终于见面了。” 多尔衮则潇洒一笑,回了一礼,道:“杨大人,您可让我等得好生心急,您再不来,只怕我便要亲自上京城去见您了。” 杨嗣昌淡然一笑,道:“请殿下谅解,在下知晓殿下来此,已然马不停蹄,微服出京,但途中遇上波折,九死一生,幸得寻仙盟盟主相助,这才化险为夷,辗转至此。” 多尔衮露出惊喜神色,道:“寻仙盟主?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我此次来到铜仁市镇,原因之一便是想亲临这寻仙盟会,一睹仙宫真容。” 杨嗣昌点点头,转身向郭树临一指,道:“这位便是寻仙盟主,郭树临郭少侠。他大仁大义,智勇双全,要不是他舍身相救,在下只怕已死去数次了。” 多尔衮露出一副求贤若渴的表情,快步上前,握住郭树临双手,道:“郭盟主,在下久仰你大名,一直不曾得见,深以为憾。此刻得偿所愿,实是生平未有之大喜,还请不吝盘桓数日,让在下好好领略高贤风采。” 郭树临颇有自知之明,心道:“我一个月前还默默无闻,你自哪里听得我大名?看来这多尔衮言不由衷,全是笼络人心的把戏。” 但此想法也不能宣之于口,只好应道:“殿下谬赞,只是杨大人所谋之事重大,牵连大明亿万百姓福泽,在下责无旁贷,不过略尽绵薄而已。还望殿下不要辜负在下这番苦心,早日与杨大人达成协议,让明清之间永世修好,再无战事,” 多尔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在下正有此意,但也要看杨大人的诚意了。” 他随即拍了拍手,道:“为了欢迎杨大人,我命谭老板静心准备了一场酒席,大家请随我来。”说罢,他转身向大堂走去。 众人随着他走入大堂,登时眼前一亮,只见大堂正中有七名舞女,皆衣着华丽,眉目如画,正翩翩起舞。而在舞女中央,虞姬手抱琵琶,端坐于地,容姿更是妍丽万方,不可逼视。她伸手拨弦,歌声悦耳,如泉水淙淙,鸟儿啾啾,令人心怡。 在舞女周围,则摆着十余张小桌,各放满了美酒佳肴,香气四溢,令人口颊生津。 郭树临见虞姬亦是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在心中暗暗将虞姬与鸿雁比较,由于情人眼里出西施,故他最终得出结论,自是鸿雁胜了一筹。 酒席上早有几人就坐,其中一人年少消瘦,言行无忌,正是鲁管仲。在他左右两侧,叶浮香及钱谦益与他相邻。席间还有数人,均作儒生打扮,但皆带着貂皮帽子,看样子也是来自满清。 鲁管仲一见萧贱,向他怒目而视,传音道:“你这臭师父,今天跑哪里去了?徒儿生怕这蔺希桢派人对我下手,一整天都没出门,差点没闷死。所幸多尔衮找我喝酒,这才有机会出来放风。” 萧贱回道:“你放心,有多尔衮在此,蔺希桢还不至于如此张狂。况且他身有要事,暂时无暇顾及于你。而且现下正主已到,你对多尔衮已可有可无,只消不要声张,自无人找你麻烦。” 鲁管仲一听,立时放心下来,传音道:“你怎不早说?”说罢,他安心喝酒赏舞,举止甚是悠闲。 众人就坐已毕,多尔衮看着舞女表演,面露惬意神色,口出啧啧之音,道:“我早说过中原女子容姿出众,远胜过我皇长兄那庄妃,皇长兄还不肯信,这次我回国之时,定要带一位美女相随,让他开开眼界。” 钱谦益呵呵笑道:“殿下过谦了,庄妃艳名远播,我等在关内亦有耳闻,再说了,她聪慧过人,知书达礼,又身份尊贵,大权在握,世上女子只怕罕有其匹。” 多尔衮登时拉下脸来,不快地说道:“钱先生,你这话可有些妄自菲薄,我见过圆圆姑娘与如是姑娘后,再回想庄妃容貌,当真是庸脂俗粉,不值一哂。你身为中原人士,怎可自轻自贱,贬低本国美女?” 钱谦益摇了摇头,针锋相对,道:“殿下,恕在下直言,您不也在对满清女子口出不逊?更何况那庄妃是你兄嫂,假如将你这话听了去,只怕要伤心落泪。” 多尔衮脸色一变,当即正色道:“钱先生此言差矣,在下对……庄妃一向……仰慕有加,哪敢有半分不敬?只是在下就事论事,公正直言,如此才是君子本色。” 钱谦益高深一笑,道:“殿下对庄妃景仰之心,人尽皆知,在下自不会多疑。” 这多尔衮与庄妃布木布泰之间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清明两国朝野之间多有传闻,此刻钱谦益这般说法,实有嘲讽之意。 众人听得两人互相抬高他国美女,贬抑本国美女,本已啧啧称奇。再听钱谦益话中有话,更是暗暗好笑。 多尔衮听得钱谦益言语,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不敢再与他争辩,忙长身站起,向杨嗣昌举杯道:“杨大人,您乃当今饱学之士,敢问您对天下美女有何看法?” 杨嗣昌摸着胡须,缓缓摇头道:“老夫孤陋寡闻,近几年忙于政事,久已不近女色,对于此话题毫无见的,还请殿下见谅。” 多尔衮笑道:“杨大人客气了,您才情横溢,与钱谦益先生一时瑜亮,天下女子谁人不想与你促膝谈心、同床共眠?别的女子不说,有一名女子,只怕与您交往甚密吧?” 杨嗣昌奇道:“是哪位女子?” 多尔衮长笑三声,踱到大堂正中,拍了拍手,示意停下歌舞,跟着低声说道:“当朝圣女,鸿雁。” 郭树临闻言,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握紧胸前冰钻,同时双眼若有意若无意地朝萧藏獒瞟去。只见他神色如常,浑若无事。 杨嗣昌摇头道:“殿下只怕有所误会,在下与鸿雁仙子同朝为官,并无私交。不过皆尽心竭力,为皇上效力罢了。” 多尔衮诧异地问道:“你与她之间……当真并无私情?” 此言甚是无礼,但杨嗣昌不露喜怒,依旧语气自然地说道:“在下为人光明磊落,自是无需隐瞒什么私情。” 他这话语带双关,又是在以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之事作文章,多尔衮听得甚是刺耳,当即冷哼一声,道:“那我再问你,这圣女与崇祯之间可有私情?”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大惊,郭树临差点按耐不住,拍桌而起。却听得钱谦益缓缓说道:“我当今圣上贤德圣明,勤政为民,自是不会耽于美色。鸿雁仙子品行高洁,离俗出尘,也不会为祸宫廷。况且老夫洁身自好,从不多管闲事。殿下此言,可是问错人了。” 多尔衮目光炯炯,向他望去,说道:“如此正好,我这次与你商议入贡一事,想要加一个条款。” 说着话,他来到钱谦益身前,咄咄逼人地说道:“我皇长兄听闻鸿雁仙子乃天仙下凡,美貌无双,武艺高强,法力无边。因此想要宣她入宫,一睹芳容,假如合意,甚至会将她纳为妻妾,入主后宫。”(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七 争权夺嫡 多尔衮骤然间抛出此话,当真如晴空霹雳一般,在座之人无不震惊,郭树临更是拍桌而起,愤愤说道:“你们皇帝太也荒淫无耻,哪有以两国百姓安危为筹码,强抢他国柔弱女子之理?” 柳如是悄悄在萧贱耳边说道:“你看,这郭盟主似乎对那圣女鸿雁好生关切呢,我问你,假如这次皇太极要的是我,你会不会答应?” 萧贱皱眉道:“你姿色平平,皇太极又不瞎,怎会看上你?” 柳如是气得粉面含怒,用力锤了他一下,道:“我姿色平平?那天下这么多女子,你怎会看上我?” 萧贱诧异地道:“是我看上了你?要不是你死缠烂打,我怎会无奈**?” 柳如是听他说得龌龊,一时说不知如何接口,愣了一愣,便即飞扑上前,对他又打又咬。 两人正打情骂俏,杨嗣昌咳嗽两声,道:“殿下,鸿雁仙子地位超然,皇上也无法强迫于她,此事还要她本人应允,我才能给您答复。只是如你要在条款中加上这一条,我国所赐其余恩惠可要有所削减。” 多尔衮怅然叹道:“郭盟主,杨大人,我也没法子,我皇长兄既然提了要求,我自要替他完成,不然如何可显出我忠心耿耿?至于其余条款,自是可以商量。不过……” 杨嗣昌听他语出犹豫,立时问道:“不过什么?” 多尔衮向杨嗣昌凝视片刻,随后恭恭敬敬,一拜倒地,道:“还望杨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杨嗣昌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忙将他扶起,问道:“殿下何出此举?愧煞我也。” 多尔衮言道:“现下并无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皇长兄年岁已高,皇长子豪格性子强势,素来与我不睦,假如皇长兄传位于豪格,我必性命不保。此次我煞费苦心,求得机会来此议和,所得成果如能令我皇长兄满意,那我地位便能再进一步,与豪格平起平坐。” 杨嗣昌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在条款上大幅退让?恕我直言,我单单提议和之举,现在已被朝中大臣骂得狗血淋头,如条约对我大明过于不利……只怕朝廷将会大乱,皇上也压不住了。” 多尔衮摇了摇头,道:“我并非要你有所退让,只是有三点小小要求,我知道皇长兄势在必得。其余条款,皆有商量余地。” 杨嗣昌听他说得坦诚,心中不由松了口气,道:“是何要求?可否告知?” 多尔衮道:“第一是两国间全面开放通商。我大清虽地大物博,但毕竟不及汉人心灵手巧,自来羡慕贵国各类精巧造物。假如能以贵国所长,弥补我国所短,那我们也不必煞费苦心,每年都要组织人马,前来贵国抢掠。” 杨嗣昌不动声色,接着道:“那第二点呢?” 多尔衮继续道:“第二点,皇长兄希望贵国能每年给我们三十万两银子,加上上等丝绢三万匹,作为回报,我们会每年给你们五千头牛,一万只羊。” 杨嗣昌心中一喜,暗道:“这要求已比我设想少了许多,看来皇太极倒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其实之前他向郭树临所说,只不过是他所设想的最坏打算,与多尔衮谈判之时,他自会据理力争,将明朝损失降到最低。但由于明朝处于弱势,假如多尔衮当真步步紧逼,那他便不得不践行那丧权辱国的七个条款了。 杨嗣昌内心虽喜,但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道:“这等大数目银两,只怕有些困难,殿下可否减少一些?” 多尔衮摇头道:“杨大人,现下我跟您所说,皆是皇长兄给我设下的底线。我本该提出更高要求,跟您讨价还价一番,但我现在实是有求与你,故开诚布公,据实相告,还望杨大人莫要再惺惺作态。” 杨嗣昌见他态度诚恳,于是点了点头,道:“殿下快人快语,在下自当从命。” 多尔衮顿了顿,再次说道:“第三点,皇长兄对贵国雄伟精细的各类建筑极是心仪,故想请贵国派些巧手工匠过来,传授技艺,修建宫殿,我们自会对其好生相待,奉为贵客。” 他说到此处,向着鲁管仲一指,道:“我听闻贵国建筑手艺之巧,无过于公输世家。故先前想将鲁少当家招揽为上宾,但鲁少当家以为我是敌非友,断然拒绝,令在下伤心不已。现下杨大人在此,还请替我说项,让在下了却心愿。” 鲁管仲听见多尔衮又旧事重提,不由暗暗心惊,忙使出一招“移祸江东”,道:“杨大人,说实话,我是藏獒使者的徒弟,所有本事都是他教的,你要找人造房子,找他便是。”说着话,将一口无形黑锅,向萧贱头顶扣去。 萧贱暗骂不已,慌张起身道:“多尔衮殿下,在下不过教了鲁少当家一些粗浅功夫,其余一概不知,冤有头债有主,有啥事尽管找他便是。” 鲁管仲急于甩锅,也站起身子,拱手道:“多尔衮殿下,这藏獒使者博学多才,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擅长制造人偶,造桥修路,阴谋诡计,篡位夺权,指挥军队,占星卜算,洗衣烧饭,打扫房间,甚至生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我看您只要带他一人回国,什么豪格、皇太极,统统不是您的对手,大清皇位,指日可待。” 多尔衮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心头大喜,忙转向萧贱,兴冲冲地说道:“萧兄,我早知你是个人才,没想到竟大贤至此,先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将您放走。现在幸得鲁少当家提醒,还好未铸成大错。不行,我现在就要你答应做我客卿,随我前往大清,助我成事。” 萧贱哪想得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等地步?情急之下,他正色说道:“多大人,这鲁少当家信口胡言,其实他才是大贤之人。他身为公输家传人,不仅能制造三眼神铳,还能使人起死回生,说到计谋,更是老奸巨滑,连李道一都栽在他手上。而且他深藏不露,武功也是极为惊人。” 鲁管仲也急了,道:“殿下,其实这萧藏獒有一惊人秘密,我那起死回生之术便是他所传授。他还有一招天下无人能敌,那便是窃玉偷香之法,被他看上的美女,无一能逃脱他的手掌心,柳使者便是铁证……” 两人为了摆脱多尔衮纠缠,拼了老命互相吹捧,一顶顶高帽子向对方头上戴去。生怕将对方吹得弱了,使得自己被多尔衮看上。到得最后,在两人口中,萧贱几乎成了羲皇圣人,无所不能。鲁管仲则化为如来佛祖,泽被苍生。 眼见两人吹捧过头,多尔衮只道两人皆是胡扯,登时心下失望,森然道:“两位,现在我身有要事,请莫要消遣在下。” 说罢,他继续向杨嗣昌道:“这三点要求,乃是我皇长兄所设底线,如你们这都不肯答应,那我就再也无话可说。” 杨嗣昌毫不迟疑,道:“好,既然多尔衮殿下这般爽快,那我也不能做扭捏之人,这三个条件,我这就替皇上答应下来。但不知殿下是否还有别的要求?” 多尔衮迟疑片刻,道:“杨大人,对不住了,在下先前所言不实,其实……略有隐瞒。” 杨嗣昌会心一笑,似乎多尔衮此言在他意料之中,道:“无妨,殿下自有苦衷,我领会得。” 多尔衮凑到杨嗣昌身前,将他拉至堂外,低声道:“皇太极身染宿疾,迁延难愈,只怕命不长久,他听说玉仙宫有种圣药,叫作‘青素白虫丸’,实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故命我传鸿雁仙子进宫,名为纳妾,实为治病。” 杨嗣昌心头大震,颤声道:“此言当真?那……万一皇太极不治身亡,殿下您岂不是岌岌可危?” 多尔衮点头道:“正是如此,因此事不宜迟,我必须速速达成协议,早日带鸿雁圣女回盛京复命。务必要将皇长兄性命延上一延,为我夺权争取时间。” 两人正在密谈,忽然杨嗣昌怀中飘起一物,莹莹闪光,显出一个细小女子形貌。 那女子言道:“多尔衮,我便是鸿雁,现下正在梵净山静养,刚才你们谈话我已听见,我愿意随你前去盛京,但我有一个要求。” 多尔衮心中震惊,不由望向杨嗣昌,眼中现出疑惑神色。杨嗣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鸿雁圣女的仙法,殿下不必怀疑。” 多尔衮转而大喜,恭敬地说道:“鸿雁仙子当真神通无量,这下我皇长兄有救了。只是不知仙子有何要求,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然应允。” 鸿雁蹙起秀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让那柳使者永远消失,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眼前。”(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八 倾国倾城 鸿雁此言一出,多尔衮及杨嗣昌尽皆大惊,多尔衮呆了片刻,出言道:“这……鸿雁仙子……不知柳才女与您有何仇怨,为何您要取她性命?” 鸿雁刚才听鲁管仲与萧贱一番吹捧,已然确定萧贱身份,又听得柳如是与萧贱结为夫妻,自己一番苦心,尽数付诸东流。心中怨恨愤怒,已达于极点,是以不管不顾地提出此等要求。此刻听多尔衮出言询问,更如火上浇油一般,当即冷冷说道:“我瞧着她不顺眼,不行么?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你不答应,一切免谈。”说罢,她不再言语,身形也渐渐淡去。 多尔衮与杨嗣昌面面相觑,互相商量了几句,始终不得要领,只好悻悻回到大堂之中,满怀心事地坐回席间,闷头喝酒。 余人见两人神色凝重,皆以为两人谈崩,于是又喝了一会儿酒,虞姬见众人闷闷不乐,于是再度携众舞女上场,开始献舞,酒席间的气氛稍显活跃。 蔺希桢忽然打了个哈哈,道:“咱们可别光顾着喝酒,冷落了客人,郭盟主先前想要一睹柳使者芳容,藏獒使者并无异议,柳使者,那就只好请你上场,让大家一饱眼福了。” 郭树临对这柳使者长相并无兴趣,但想起鸿雁嘱托,于是点了点头,装出兴趣盎然的样子,道:“如是有劳柳使者啦。” 柳如是嘻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先前还假装不认识我。”说罢,她风姿绰约地走到场中,将手摸上面纱,道:“如是献丑啦!” 她将面纱一掀,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郭树临哪想得到这位柳使者竟是这等绝色?他虽对鸿雁痴情,但毕竟亲近美色是少年天性,当下目不转睛,张口结舌,将柳如是细细端详。 柳如是向萧贱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笑了笑,似是在反驳萧贱刚才对她‘姿色平平’的评论。但见萧贱毫无反应,不由心下着恼,于是向郭树临风情万种地一笑,道:“郭盟主远道而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一曲《鹊桥会》,便算我聊表心意吧。” 说罢,她向虞姬使了个眼色,虞姬当即会意,脸现微笑,双手抚琴,曲风一转,变得委婉缠绵起来。 柳如是长袖舞动,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的身躯轻柔至极,有如微风拂柳,玉手划过空中,似有星光闪烁,裙摆飘动,带起阵阵清香,莲步轻移,过处无不生辉。 她朱唇轻启,唱道:“天有织女,青丝零落,千回百转,绕肠揪心。地有牛郎,黑眸殷切,千世万世,刻骨铭心。星辰为河,天地为堑,纵爱期期,不得相见。亿万青鸟,感念此情,化身虹桥,连接两心。星移斗转,春去秋来,千年之约,终得相见。白首不离,至死不弃,情动上苍,永结同心。” 她边舞边唱,歌声动听至极,仿佛春水流动,可使万年冰雪融化。众人如痛饮美酒,酣畅淋漓,只想沉醉于歌声之中,一觉不醒。 一曲结束,万籁俱寂,似乎连老天也痴迷此乐,驻足回味。 郭树临再度将眼前女子与鸿雁比较,但这次却惊讶地发现,两女几乎不相伯仲、难分高下。鸿雁胜在神秘莫测,此女则更为亲和可人。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蔺希桢首先带头鼓起掌来,随后余人似乎得到传染,尽数响应,过不多时,喝彩声,拍手声响成一片,经久不息。 一片喧哗声中,郭树临仿佛听到鸿雁幽幽地叹了口气,其中蕴含了无限惆怅。但细听之下,此叹息却又好像从未出现过。 柳如是学街头卖艺人士,唱了个喏,随即再次瞥向萧贱,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萧贱本听得入迷,见她这等神态,立即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表示认输。 蔺希桢待众人掌声间歇,爽朗一笑,道:“多谢柳使者与圆圆姑娘精彩绝伦的合演,同时也要感谢郭盟主的到来。我们此次眼耳享福,全是沾了他的光,让我们举杯痛饮,喝他个不醉不归。” 说罢,他举起满满一杯酒,豪爽地往口中一倒,竟然全不换气,将那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不甘示弱,纷纷效仿,开怀畅饮起来。 郭树临随着众人喝了几盅,微觉醺醺醉意,蔺希桢再次出言道:“我们这次请郭盟主前来,可是费了老大劲啦!要不是先前中原武林领袖先与他剧斗一番,我们再趁人之危,与他车轮连战,只怕无论如何也请他不动,饶是如此,我帮执行使者也败于他手。这等少年英侠,老夫这辈子都没见过。” 郭树临虽然性子稳重,但毕竟少年心性,加上蔺希桢武功盖世,位高权重,此番话在他口中说出,份量自是极重。而且在座诸人既有本朝重臣,又有异国亲王,还有绝色佳丽,更关键的是,他的心上人鸿雁也在旁倾听。是以不由得心下得意,飘飘欲仙。 蔺希桢忽而叹了口气,道:“可惜的是,为了请他前来,我们武圣轩将整个中原武林都得罪遍啦!日后相见,只怕要兵戎相向。如此一来,郭盟主身为中原武林领袖之一,只怕要里外不是人。我们虽然不惧挑战,但也不想让郭盟主难堪,只好偃旗息鼓,就此退出中原,终生不再踏足。” 郭树临本来对武圣轩行事颇为反感,但先前观赏了柳如是的绝世舞姿,再得蔺希桢连番吹捧,加上此刻酒意上脑,一时间豪气干云,拍着胸脯道:“蔺先生无需担心,这一切全是误会,等我见着顾掌门他们,自会替你们辩解,届时大家化敌为友,其乐融融,岂不甚好?” 蔺希桢恭恭敬敬地一揖,道:“有郭盟主一番话,我就放心啦!届时寻仙盟会召开之时,还望郭盟主给我们武圣轩留一席之地,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郭树临连连保证,甚至赌咒发誓,表示自己定会为武圣轩洗脱误会,争取席位。蔺希桢面露喜色,又是一顿恭维,郭树临听得心花怒放,只觉蔺希桢亲切至极,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 忽然之间,他想起一事,懊恼地一拍脑袋,道:“糟糕,我忘啦!我本来要去道理书院,请那里的学士写一篇寻仙檄文,但现下时日无多,只怕是来不及了。” 蔺希桢笑道:“我还道什么大事,郭盟主根本无需担心。莫说此刻有杨大人与钱先生两位文豪在此,便是鄙人,也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写篇檄文,自是毫不费力。”说罢,他命婢女拿来笔墨,大笔一挥,瞬间写就,接着他将檄文递给郭树临,道:“郭盟主,请过目。” 郭树临粗粗看了一眼,见那字龙飞凤舞,甚是遒劲,内容更是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登时放下心来,连声称谢。之后蔺希桢又派了几位丝衣使者,对郭树临轮番敬酒。郭树临终于不胜酒力,醉卧不醒。 蔺希桢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向几位丝衣使者嘱咐几句,那几位使者听得连连点头,接着抬起郭树临,出得厅堂,消失在走廊尽头。 郭树临睡了不知多久,期间做了无数怪梦,有时梦到自己登上高台,俯瞰众生。有时候又梦到自己跌落深渊,为众人唾弃。还有无数人对自己不停说话,其中有鸿雁,有杨天辰,有蔺希桢,有柳如是,还有萧藏獒,皆言辞激烈,显得情绪极是激动。但郭树临听了半天,不知所云,终于过了许久,郭树临如坠云中,浑身大汗地自睡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温馨舒适的卧房之内,屋内香气缭绕,令人心旷神怡。但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挣扎着坐起身子,随手一摸身旁,竟摸到了一个光滑细腻的小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忙向身旁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正靠坐在他所睡床铺之旁,衣衫凌乱,面色安详,似乎正在熟睡。 他掀开被子,低头望去,发现自己只穿着贴身衣物,而且并非自己原本那套,登时慌了手脚,一摸胸前,冰钻幸未丢失,稍稍定了定神,细细打量那名女子。 这一瞧之下,他更是大惊失色,原来这名与他近在咫尺的女子,正是花镜月。 他左思右想,不明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轻轻拍打花镜月,并叫唤了几声,花镜月动了动睫毛,悠悠醒转。 花镜月一见他醒来,立时面露复杂神色,红着脸低头道:“盟主,您醒了,我这便服侍您穿衣洗漱。” 郭树临忙摆手道:“花女侠,不劳烦你了。我有一事相询……我记得我昨晚被武圣轩抓走,带入一幽静花园,怎会现下身在此处?” 花镜月骤然抬头,咬着嘴唇问道:“盟主……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树临见她神情凝重,不由心中打鼓,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当真……什么都不记得,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花镜月皱起眉头,叹气道:“那好,我便相信你这一次,我自会将我所知之事尽数说出,希望能让你恢复一些记忆。”(未完待续。) ... 正文 七十九 求仙问道 花镜月决心已定,不再犹豫,说道:“其实盟主您已睡了一日一夜,再过一天,便是寻仙盟会举行之日。” 郭树临失声叫道:“我睡了那么久?” 花镜月点了点头,继续道:“前天少林与藏剑阁前来之时,我早已与蓝长老商议妥当,我装作重伤难愈,由他出面将他们打发。但我们全没料到武圣轩横空杀出,而且武力竟这等强悍。那日破窑前发生打斗之时,我不明所以,本想外出查看,但又怕露出破绽,坏了大事,于是继续卧床不起。” “后来我听得门外喊杀声渐歇,却有好几人脚步声在屋内响起。我只道是少林与藏剑阁之人前来质询于我,忙敛住呼吸,闭目不醒。谁知来人对我并不在意,稍作停留,便径直往深处走去。” “过不多时,那脚步声又返了回来,不过我细听之下,发觉其中多了一人,心知有异,因而更加不敢出声。又过了许久,门外再无一丝声息,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起床,来到破窑外查看。” “我一见之下,顿时心惊肉跳,只见门外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其中既有武当,又有少林,还有丐帮与藏剑阁,唯独不见了你的身影。我以为他们自相残杀,以至于此,忙上前几步,探查蓝和伤势。发现他只是穴位被封,并无大碍,当即放下心来,解开了他的穴道。” “蓝和刚一恢复行动,立马跳了起来,口中焦急地说道:“快快,救醒三大派掌门,不然就来不及了。”说着话,他匆匆来到顾枫溪身旁,为他推宫过血,我不及细想,有样学样,来到释念身旁,向他缓缓输注内力。” “过了不久,顾枫溪也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旋即再度坐倒,盘膝运功起来。蓝和也不休息,又去雷沧雄身旁,为他运功疗伤。” “我们两人忙活了好久,总算将三大掌门尽数救醒,之后三掌门各自调理内息,终于行动自如,又分头相救门人。随着恢复行动的人越来越多,之后救人之事也越来越顺利,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伤者均已得到救治。幸运的是,虽然受伤者甚众,但并无死者。” “大伙儿尽皆沉默,过了许久,顾枫溪首先说道:“诸位,这次是我们准备不周,本拟螳螂捕蝉,未想到黄雀在后,以至于被人一网打尽。所幸对方大意,未取我们性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容我们准备万全,再去找武圣轩算账。”” “雷沧雄则喘着粗气道:‘这次我们当真将老脸丢尽啦!中原四大门派被满清走狗打得满地找牙,这场子不找回来,咱们都没法做人了。只是我藏剑阁精英都在京城,短时间内赶不过来,想必武当与少林亦是如此。’” “释念不语,默默点了点头。蓝和则说道:‘我丐帮主力分散全国,不过因主办寻仙盟会之故,四大长老均在主会场待命,等我将他们叫来,带上数百丐帮弟子,再去寻武圣轩晦气。’” “我听了半天,才知他们遇上了强敌,遭了大败,一时不敢相信。猛然间想起你来,问道:‘郭盟主呢?他武功高强,怎么不在此处?’” “三大掌门与蓝和尽数沉默,良久之后,蓝和才说道:‘郭盟主挺身拒敌,在敌人围攻之下战败被俘,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召集人手,前去相救。’” “我听得此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便要施放烟火,召集剑灵派所有门人,前来相助。谁知顾枫溪立刻出言阻止,道:‘敌人好手众多,单单是那藏獒使者,武功已在我之上,更不用说那尊主及五名执行使者。我看一般武林好手叫来再多也是无用。我认识一位高人,武功之高,世所罕有,现就在左近隐居,唯有请他出山,方能解此危局。’” “我们听他说得肯定,便相信了他。于是一边派人去召集中原武林其余门派,一边则随他前去找那高人。” “我们跟着他跨山越岭,穿林绕涧,来到一风景秀丽的所在,在一山脚下叩响了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 “随着屋门打开,屋内走出一身形佝偻的老人来,我们一见之下,登时大惊不已。原来此人正是藏剑阁前阁主,武中四圣之一的刘云剑。” “我们尽数上前拜见,顾枫溪与雷沧雄更是连连叩拜。雷沧雄道:‘师尊,您云游四海,许久不给音讯,我们甚是念想,但生怕打扰您清修,也不敢派人来找您,没想到您居然就在此居住,当真是意外之喜。’” “刘云剑不理雷沧雄,面露愁容,叹道:‘枫溪,你带这几个小娃娃来找我做甚?我年老体衰,打打杀杀的事早就不适合我,速速离去,我还要睡午觉。’” “顾枫溪深深一拜,道:‘恩师,我此次前来,实是情非得已,只是中原武林遭遇大难,除非您亲自出山,不然无人能力挽狂澜。’” “我们尽皆疑惑不解,这顾枫溪明明是李道一徒弟,怎么会喊刘云剑‘恩师’?刚想询问,便听得刘云剑骂道:‘你小子居然敢出卖我?我偷偷传你武功,便是怕李道一吃醋,现下可好,人多口杂,此事定然泄露,到时候李道一来找我算账,你叫我如何辩解?’” “顾枫溪一呆,继而拜道:‘秉恩师,我师父李道一早已在三年前去世,我已继任武当掌门……我不久前刚刚跟您提过,您怎的忘了?’” “刘云剑露出痴呆表情,回忆了片刻,终于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当真告诉过我了?’” “我们一听,顿觉不妙,这刘云剑只怕已有老年痴呆之症,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刘云剑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现下我早已退隐,不管江湖之事,有什么难题,去找杨天辰,玄武,李道一他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言语之间,显然又忘了李道一已然身死。” “我忙上前说道:‘刘老前辈,实不相瞒,我之前听如来道场郭树临说过,杨馆主现正在闭关修炼,短期无法出关。玄武禅师远在嵩山,无法至此。李道一……已然死去,请您为中原着想,指点我们一条明路,以对付武圣轩的入侵。’” “刘云剑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疑惑地问道:‘武圣轩?是蔺希桢那小子?他武功本来就挺高,这些年只怕又有进步,难怪枫溪与沧雄都不是对手。’接着他随手一抬,道:‘都起来吧!’” “我只觉身子一轻,几乎如羽毛一般,便要浮空而起,忙运功于下盘,想要站定。但轻飘飘的感觉一闪即逝,很快我便稳稳地站在地面之上,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我当时便心生敬畏,知道刘云剑直接将功力传给了我,使我一瞬间拥有了无上轻功。而他传功之时无声无息,又令我无法抗拒,这等修为,简直可畏可怖。” “我打量四周,发现不光是我,连三大掌门皆是如此神色。当下更是细思级恐,不禁牙齿打架。” “刘云剑若无其事地说道:‘那蔺希桢的逐鹿神拳乃是以从古至今所有的军神霸者身上汲取灵感,并以之为招式冠名,分为‘白起好杀、李牧兵诡、姜尚封神、韩信点兵、项羽扛鼎……’’一边说,一边随手演示招数,当真神妙无方、难以想象,他连续出了三十余招,随后又道:‘这些招式虽妙,但却仍有破绽,但只有武功与蔺希桢相近,方能破之。你们几个功力不够,唯有以二敌一,才有胜算。’说罢,他又将如何破招演示出来,一招一式更是匪夷所思,令人神驰目眩。三大掌门看得如痴如醉,身颤不已。” “他演示完毕,转身便走。顾枫溪忙出言道:‘恩师,徒儿先前败在武圣轩执行使者手下,金身又将耗竭,还请恩师设法相救。’” “刘云剑脸色又是一变,身形一晃,来到顾枫溪身旁,手指捏上他脉门,把脉片刻。骤然伸掌往顾枫溪膻中一按,一股金光闪过,顾枫溪顿时神采奕奕,再也不复先前颓势。” “刘云剑神色凝重,道:‘下手之人内功极强,不在蔺希桢之下,我赐你们三人每人三道保命内力,唤作‘云岫三峰功’,平时不得使用,唯有遭遇强敌之时方能用出,当可重创敌人,保得性命。我只能帮你们至此,之后中原武林气数,便交由天定吧。’说罢,他足踏九宫步法,绕着三大掌门转了一圈,在每人膻中,大椎,丹田按了三下。三掌门又各得数道金光入体,面露欣喜神色,纷纷向刘云剑拜倒,顾枫溪感激涕零地说道:‘恩师武功通神,实乃中原武林之福。只消有恩师在世,妖魔宵小之辈再多,亦无一事足虑。’” “刘云剑面色如常,缓缓转身,回到那木屋之中,过不多时,屋内传来了鼻鼾之声,显然刘云剑已然睡着。” “我们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 一槌定音 花镜月继续道:“我们辞别刘云剑后,来到了寻仙盟会的会场中。等到第二天清晨,所有援兵皆已齐至,先前派去搜寻武圣轩下落的探子也已回报。据说那武圣轩大张旗鼓地进入铜仁市,随后竟凭空消失地无影无踪,再也无人瞧见。我们商议一番,决定在其消失之处开始挨家挨户地搜索,务必要将其蛛丝马迹找到。” “谁知我们还未行动,又有探子来报,说在铜仁市最热闹的市集中发现您的踪迹,身边莺莺燕燕,坐在一辆马车中,招摇过市,马车上还竖着一块牌匾,上写‘寻仙盟主’四个大字,仿佛唯恐人不知道似的。” 郭树临听得此言,登时面无人色,喃喃说道:“我当真……这般荒唐,怎的我毫无印象?” 花镜月点头道:“您听我说完。”接着她稍稍回忆了一番,继续说道:“我们得知此消息,立即马不停蹄,向着市集奔去。等到了那市集道口,果然发现您正睡在一辆马车中,身边还躺着几名……风尘女子,马车上除了那块牌匾,车身上还贴满布告,内容让人极是恼火……” 郭树临满面惶恐,胆战心惊地问道:“是何……内容?可否……告知?” 花镜月红着脸,咬牙说道:“其上写着……寻仙盟主,荒淫无耻。中原武林,软弱无能。合武当、少林、藏剑阁、丐帮四派之力,尚且被武圣轩的打得大败亏输。故寻仙盟会名不符实,乃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寻仙盟主也应当由能者居之。还说……已与您有过约定,武圣轩与中原门派要在寻仙盟会上各选七位高手,一决高下,以决定寻仙盟应由谁做主。布告一角还有您的手印,以证实其所言非虚。” 郭树临心中疑惑,问道:“那……布告现在何处?可否借我一观?” 花镜月叹了口气,道:“别看啦!那内容将您写得极是不堪,我刚才不好意思宣之于口,故有所省略。而且我对比过您的手印,果然千真万确。” 郭树临后悔不已,恨不得将那蔺希桢剜心剖腹,方才甘心。 花镜月露出痛心的表情,道:“我们自知您定是受了逼迫,情非得已,因此对您并无责怪之意。但您身为寻仙盟主,被人绑架一事绝不可外传,只能忍气吞声。但如此一来,这寻仙盟上比武一事就此板上钉钉、势在必行了。” 郭树临低头沉思,心道:“武圣轩将比武人数定为七人,出战的必是蔺希桢,萧藏獒以及五名执行使者了。那蔺希桢功力远胜于我,除了我师父,当世不知还有何人是其敌手。五名执行使者与我势均力敌,假如顾枫溪、释念、雷沧雄三人伤势未愈,定然无法取胜。而除了我等四人,寻仙盟会再无一人可与之匹敌,这七战四胜,已是必败之局,该如何是好?” 正寻思间,房门忽然打开,门口闯进一人,雷厉风行地说道:“咋样?郭盟主醒了没有?我们等着他一起商量呐。” 郭树临见此人正是雷沧雄,登时涨红了脸,起身道:“雷阁主,在下误中陷阱,导致寻仙盟会受制于人,实是羞愧万分……” 雷沧雄哈哈大笑,道:“郭盟主,你此言差矣,我们要找那武圣轩算账,正愁不知道他们下落,现在他们自己找上门来,那自是再好不过。” 接着他又搂住郭树临肩膀,低声说道:“再说了,你又不是和尚,和女子同座一车,又算得什么?假如我似你这般年纪,又身居这等高位,那我身边女子只怕要用八抬大轿才能装下啦!” 说着话,他硬拉着郭树临向门外走去。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大厅之中,只见此处人满为患,济济一堂,顾枫溪、释念、蓝和以及几名气度不凡的男子坐在主位高台之上,台下大多数是丐帮弟子,尽数身背六袋七袋,衣物也光鲜亮丽,与寻常乞丐截然不同。 众人正七嘴八舌,吵作一团,一名满面胡须的老者两手叉腰,声如洪钟,大声喝道:“蓝和,我早叫你不要再寻帮主那小子,现下可好,我们丐帮弟子损失惨重不说,更惹得武圣轩大举报复,整个中原都受了连累,假如这次寻仙盟盟主被武圣轩夺了去,我看你怎么负责。” 蓝和回应道:“常蝉衣,你这话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武圣轩早有灭我中原武林之心,之前设计陷害我丐帮,要不是帮主力挽狂澜,你如何还能站在这里指责我?” 常蝉衣登时语塞,消停了一会儿,自顾自嘟囔道:“我早说那张姓小子靠不住,你非要将他奉为帮主,果然没过多久,他便丢下全帮弟子跑路。现下又你重蹈覆辙,将那姓郭的小子立为寻仙盟盟主,更是惹下大祸,整个中原武林都置于险境。” 蓝和还未说话,顾枫溪便首先说道:“常长老,你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未战先怯,如何能胜?此次郭盟主力战不屈,虽被武圣轩掳走,但可说是寡不敌众,并未丢了面子。而武圣轩利用他向我们下战书,正合我心意。我定要将武圣轩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踏上中原一步。” 常蝉衣听他说得义正言辞,不敢再多嘴,又嘟囔了几句,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这时坐于蓝和右首的一位高大老者出言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此次武圣轩来势汹汹,我们躲是躲不过的,唯有背水一战,方有一线生机。当务之急,乃是确定明日出战人选。并且要摸清武圣轩派何人出战,也好早拟对策。” 顾枫溪道:“穆掌门,在下曾与武圣轩数次动手过招,早有心得,这出战人选,在下必居其一。” 这老者正是华山掌门穆雄兵,曾在郡主比武招亲之时败给萧颜,此时伤势虽然尽复,但武功却大打折扣,此时比之顾枫溪颇有不如,听顾枫溪这般说法,当即点头道:“顾掌门有这般斗志,难能可贵,大家定无异议。” 顾枫溪继续道:“第二个人选,我推举释念方丈,他毕竟也曾与武圣轩执行使者交手,在蔺希桢出手前并未落败。” 他此话说完,释念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才,倒也想再会会那执行使者。” 释念武功素来为众人钦佩,由他出战,众人皆心服口服,立时便有不少人喝起彩来。 顾枫溪还待再说,雷沧雄大喝一声,跃至台上,道:“我第三个上,谁也别跟我抢!” 说罢,他手抱胸前,气势雄浑地站在众人面前,颇有舍我其谁的气概。 他出场太过嚣张,台下有人心中不服,喊道:“雷沧雄,听说你与武圣轩交手,第一个便败下阵来,实是丢尽你师父刘云剑的脸,还不快快退位让贤?” 雷沧雄铁青着脸,向着发言之人说道:“那时我先与寻仙盟盟主交手,被他破了体内天绝剑阵,要不然我与蔺希桢之间实是胜负难料。现下我已然功力尽复,定要揍蔺希桢一顿出气。”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决心已定,故而人群中再无人反驳。 接着众人又推举了两人,分别是雁荡山清风观玄清道人,以及南宫世家第一高手龙剑渊龙大侠。前者向来不喜争斗,性子谦和,但武功素来为众人称道。后者是南宫世家剑术教习,当年南宫轩辕的剑术便是由他所授,两人武功高强,仅次于顾枫溪等三大门派掌门以及郭树临,是以入选也无悬念。 顾枫溪见郭树临始终杵在原地,知道他心有顾虑,当即哈哈一笑,飞身而起,跃至郭树临身旁,将他拉至众人面前,道:“郭盟主,你就别客气啦,这里众人之中,只有你一人与武圣轩斗到了最后。你如不出手,那未免便宜了武圣轩!” 众人见郭树临露面,登时发出震天喝彩,有人叫道:“郭盟主是好样的!武圣轩以多胜少,无耻之尤。”还有人嚷道:“你这次答应武圣轩比武,大快人心,到时看我们好好教训他们。”更多人情绪激动,想要上前与他握手拥抱,但均被顾枫溪拦住。 郭树临见众人并未责怪自己,反而将自己当做功臣,不由大感意外,张口结舌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地拱手作揖,道:“在下……得大伙儿抬爱,实是愧不敢当。此次出战,定当尽心竭力,为大家谋取一胜。” 众人闻言,更是群情激昂,喊声震天,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过了好半天,众人才逐渐平静下来,穆雄兵沉吟道:“现下还差最后一人,大伙儿可还有心仪人选?” 众人尽皆沉默下来,寻思了许久,均觉再无一人可与先前六人比肩,此等比武,事关重大,每个出战名额皆为重中之重,不可轻忽。假如随便推举一人,那未免有滥竽充数之嫌。 正当众人各自犹豫不决之时,忽听大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所有人均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了一人,头戴虎头面罩,身穿蓝色长袍,样子颇为怪异。 刹那间,大堂内鸦雀无声,随即顾枫溪与释念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惊呼:“你是虎头派智难量?” 话音未落,便听丐帮众人发出震耳欲聋地吼声,狂喜地向那人涌去,蓝和一马当先,情绪激荡地叫道:“帮主!”(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一 公马非马 释念当年曾与这虎头派智难量交手近千招,化为修罗,并最终落败,是他生平绝无仅有的一场恶斗,因此印象深刻至极。而顾枫溪则知道智难量最后闯入了青年论剑大会的决赛,不战而退,让萧颜夺了冠军,自己虽未与他交手,但也看了他不少比赛,知道他武功高强已极。 而此刻丐帮帮众那一声“帮主”,则更让他俩震惊不已。他们曾蓝和听说这丐帮新帮主事迹,一人连败蔺希桢与五名执行使者,简直如同神话一般,没想到此刻一见,竟是旧识。 那智难量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摇晃晃地走到群雄面前,道:“在下……愿替中原武林……出战,说罢,身子一个趔趄,便要摔倒。” 众人大惊,丐帮帮众急忙抢上,将他牢牢扶住,蓝和更是动如脱兔,来到智难量身前,紧张地问道:“帮主,您怎么了?” 智难量气喘吁吁,艰难说道:“我……在剑啸宫中被人围攻,内外皆伤,一身功力,十不存一。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听到你们在这里举行什么寻仙盟会,便寻了过来。” 群雄闻言,登时大失所望,有些凉薄之人甚至直言道:“没想到来了个废物。” 蓝和向着出言之人怒目而视,但随即对智难量说道:“帮主,您回来就好,这与武圣轩交战之事,我们自会安排。您先加紧恢复伤势再说。” 智难量摇头道:“这怎么行?我目前功力虽然退步得厉害,但对付武圣轩深有心得,依然不在话下,我心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 顾枫溪皱起眉头,他虽知这智难量武功极高,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如蓝和所说一般神奇。因此有心相试,当即上前一步,道:“智兄,得罪了。” 说罢,他出手如风,向他肩膀抓去。 智难量并不守御,反而肩膀一抬,径直迎向顾枫溪手指。顾枫溪心念电闪,想道:“这不是找死么?”心中存念,手中不停,抓向智难量肩井穴。 在两者相触的一刹那间,顾枫溪只觉对方劲力自肩膀上传来,汹涌澎湃,沛然难御,不由身子一震,后退了半步。而智难量身椅子也“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两人表面上不分胜负,但顾枫溪深知这肩膀用力极是艰难,更遑论以肩井穴放出内力攻敌了,因此这一试之下,已知这智难量武功在己之上,不由心下倾佩,拱手道:“智兄武功这般高强,对付武圣轩当不成问题。” 智难量连连咳嗽,回礼道:“顾掌门不必客气,只不过在下现在身有旧伤,不能用力过度,可否让我自行挑选对手?” 蓝和眼见帮主回归,前往剑啸宫已是毫无必要,刚想劝帮主罢手,好安心养伤。但转念一想,这寻仙盟是由自己一手促成,加上中原武林大难临头,丐帮自是不能撒手不管,也只好由得帮主自行决断。 顾枫溪适才与智难量过招,的确发现他内息不稳,不似作伪,当下说道:“智兄能来参战,已是我们最好的消息,你想与何人交手,当可自行挑选。” 智难量又咳嗽数声,道:“蔺希桢与执行使者功夫太过霸道,我不能硬拼,胜算不大,那我便选这萧藏獒吧!” 顾枫溪心道:“这萧藏獒是武圣轩七人中最为神秘的,但其武功却甚是慈悲,不喜杀伤人命。由这智难量应付,倒也合适。”于是拱手道:“在下并无异议。”话一说完,知道自己有些喧宾夺主,又转向郭树临,道:“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郭树临也听蓝和说过智难量事迹,由衷钦佩,当即拱手道:“在下也无异议。” 他两人表了态,余人也纷纷附和,这么一来,中原武林出战一方皆已确定,分别是武当顾枫溪、如来道场郭树临、少林释念、藏剑阁雷沧雄、清风观清玄道人、南宫世家龙剑渊、丐帮智难量。 此阵容一出,中原群雄越看越觉得信心百倍,认为武圣轩无足道哉,绝不是一合之将,之前那犹如上坟一般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之后众人又各自挑选对手,在顾枫溪提议下,采取以己下驷,取彼上驷的方法,由武功最弱的清玄道人对战蔺希桢、余人对付执行使者,以提高胜算,虽然这做法不甚光明正大,但事关武林气运,也顾不得只么多了。 众人商议已毕,各自散去,摩拳擦掌,准备给予武圣轩迎头痛击。 —————————— 一天前,蔺希桢命丝衣使者将醉倒的鲁管仲送走。随后即刻下令,所有武圣轩使者均要撤离百凤栖,各自寻地点躲藏,以免中原武林派人报复,等到寻仙盟会举行之时,再于梵净山下集合。 待蔺希桢离去之后,鲁管仲如蒙大赦,只道就此摆脱武圣轩阴影,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喊道:“谭老板,给我叫一位歌姬过来,少爷我要听苏州评弹《金瓶梅》。” 谁知话音落下许久,无人应答,刚想发火,萧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道:“鲁少当家,我奉尊主号令,要将你严加看管,你配合一些,莫要逼我动手。” 鲁管仲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地骂道:“臭藏獒,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为了个婆娘连自己徒弟都出卖,简直道德沦丧,狼心狗肺。” 萧贱面无表情,道:“你先前为了摆脱多尔衮,竟然想让为师背黑锅,这等不忠不孝的徒弟,为师自是要好好惩戒。”说罢,他身形一晃,使出阴阳雷亟,连点鲁管仲周身大穴,鲁管仲猝不及防,登时中招。 紧接着萧贱将他扛至叶浮香房前,扣开房门,语重心长地对叶浮香说道:“浮香,今日此地危险至极,只怕有人回来夜袭你少当家。我探到附近马厩中有匹公马正在发情,哦,不,访亲,你找些褐色布匹,将你少主打扮成一匹马,放入那马厩之中,当可躲过袭击,保得性命。记住,马厩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不然你少主可要性命不保。” 叶浮香不明所以,只道这位萧藏獒是少主师父,无论如何不会害他,当下毕恭毕敬地一鞠躬,道:“藏獒师父,浮香誓不辱命。” 鲁管仲吚吚哑哑,身颤不已,眼睁睁地看着叶浮香找出一匹褐布,给他做了两只耳朵,一身粗鄙的褐衣,随后将他扛起,向楼下走去。 待得两人消失在楼梯尽头,萧贱哀叹一声,眼角留下一滴泪水,似乎心有不忍,随后自言自语道:“算了,他毕竟是我徒弟,我可不能让他未过门媳妇看到他这等惨状……这等精神折磨,还是由我亲自承受吧。” 说罢,他急急奔下楼去,想要将叶浮香劝回,免得她身心受到打击。 待得他来到马厩旁,发现叶浮香已然将鲁管仲放入马厩,正等在一旁观看,于是匆匆上前,借口说此地危险,要叶浮香回去休息,自己会代为看守,叶浮香千恩万谢,就此离去。 眼看那公马慢慢向鲁管仲踱来,萧贱叹气道:“管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么一来,你要受苦,我眼睛也要遭罪。这样吧,你向我道歉,说今后定要尊重师长,恪守孝道,我便放了你。” 鲁管仲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萧贱耸了耸肩,举步上前,便要解开鲁管仲穴道。 突然之间,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轻轻地叫道:“萧藏獒……萧藏獒……” 萧贱心中悚然,忙左右打量,并未发现任何人影,再细细探听,发觉这声音竟似来自于这公马体内,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后退一步,出言喝道:“何方妖孽,莫非已然成精?” 只见那马头往前一伸,登时落到地上,接着从马肚子里钻出一个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嘘……莫要声张,我是张智难。” 萧贱更是惊得两眼瞪出,半天后才回过神来,道:“义兄,你什么时候装成此马的?我怎么一直没有发觉?” 张智难满脸忧虑,道:“就在刚才,蔺希桢驾着马车返回百凤栖之时。自从我与你们分别,我一边躲避雪莲,一边探查寻仙盟会的消息,昨日我偶然间得知这武圣轩便在此处,我生怕他们对我丐帮弟子不利,便到附近马厩中找了一匹死马,模仿你制备尸体之法将其内脏掏空洗净,精心制作成了外罩,趁着你们尽数回到那宅邸,便将真马牵走,钻入假马,偷偷混入这马厩之中。为了防止武圣轩人士无意发觉,我故意将这死马那话儿做得奇大无比,装出发情暴躁的样子,使得无人敢于骑乘此马,以免露馅。” 萧贱一听,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张智难无聊至极,装什么不好,非要装发情的公马。万一一个不慎,鲁管仲的贞操岂不是要被他夺走? 张智难接着说道:“所幸我躲了几日,雪莲并未追来,我也发现了一些武圣轩的秘密。” 萧贱奇道:“什么秘密?” 张智难道:“执行使者的秘密。”(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二 武圣显灵 张智难语气郑重至极,萧贱也不敢轻忽,凝神细听。 张智难探听周围动静,发现再无旁人,低声说道:“执行使者并不止五人。” “什么?”萧贱闻言一愣。 张智难正色道:“执行使者轮流在此巡逻,我在此逗留约两个时辰,已将五人面目全数见过,但这五人与我在大同所见之人截然不同。” “会不会用了易容之术?”萧贱问道。 张智难摇头道:“我所指‘截然不同’并非仅限于面目,而是指身高,举止,气质,习惯均与前迥异。我曾与五名执行使者在大同交手超过五百招,对他们熟悉至极,绝不会认错。” 萧贱细细思索一番,忽然面露惊讶神色,道:“如你所言,那执行使者岂非有十人之多?天下似他们这般绝顶高手本就寥寥,要么是一派掌门,要么是成名大侠。怎会这十人均籍籍无名?” 张智难皱眉道:“这正是问题所在,这十人并非石猴,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定然曾在江湖留下足迹,但我从未听说过其中任何一人。而且这十人武功大同小异,使得皆类似于八卦拳掌一类的功夫,显然是出自同门,但这等门派竟在江湖无人所知,实在大违常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鲁管仲自马厩中跃出,嚷道:“这还不明白?他们全是蔺希桢的徒弟,自然武功相近。” 萧贱奇道:“管仲,你怎的能动了?难道你能自行解穴?” 鲁管仲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将我晾在一旁,我心中凄苦,只能运真气走火蚕经脉,方才得以行动,这下可好,我之前心血尽数东流,又要从头来过。” 萧贱挠了挠头,自觉愧意,忙上前探他脉搏,发现他脉搏有力,不弦不燥,当下喜道:“管仲,你十二正经已尽数疏通,以后便可随心所欲,任意运转火蚕经脉,功夫当可与仙体比拟,也无短寿之虞。” 鲁管仲闻言大喜,道:“这么说……我以后再也不用怕什么武圣轩了?太好了,后天寻仙盟会召开之时,我定要向这蔺希桢出言挑战,好大出风头。” 萧贱听得此言,喃喃道:“寻仙盟会……?”突然沉默下来,寻思片刻,面色慢慢变得凝重,道:“蔺希桢只怕在寻仙盟会上另有所图。” 张智难奇道:“寻仙盟会?不就是一誓师大会吗?又有什么可以图谋?” 萧贱解释道:“义兄,你有所不知,这寻仙盟盟主郭树临刚刚被武圣轩抓来,经蔺希桢一通恭维劝酒,灌得酩酊大醉。随后蔺希桢命人将他抬走,恐怕是要利用他作些文章。加上他隐藏了这么多执行使者,我估计他想在寻仙盟会上挑起风波,一举将中原武林尽数慑服,甚至夺取这寻仙盟主之位。这么一来,武圣轩在中原行事,便无人敢于阻拦了。” 鲁管仲笑道:“这等计谋,在我仙佛一般的功力面前不值一哂,看我到时候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让天下人人景仰。” 张智难皱起眉头,沉吟道:“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我隐隐觉得其中有更大阴谋,甚至牵连到剑啸宫……我们必须想办法参加这寻仙盟会,但不可露出真身,诱得剑啸宫出手之后,再将其破解。” 萧贱点头称是,道:“义兄,我听说这寻仙盟会乃是丐帮一力促成,目的是为了寻回你这个帮主。我看你不如回到丐帮,继续当帮主之位,这样便可顺理成章地参加寻仙盟会了。” 张智难一拍脑袋,恍然道:“好主意……但……我之前与武圣轩交手时动过真格……万一被武圣轩认出后会引起剑啸宫注意,看来要想个对策……” 他心下思量片刻,计较已定,骤然抬头道:“义弟,师侄,我先走一步,寻仙盟会时再见。”话音刚落,他双足一点,飘然远去。 —————————— 蔺希桢遣散众使者,孑然一身,离开了百凤栖。无声无息地奔走于小巷之中,直直奔出三十余里,来到了铜仁市另一端的一座关帝庙前。 此时黑夜寂寥,全无人息,庙中香火也已熄灭,喏大的庙宇空空荡荡,幽静地如同地府。 他快步走到关圣雕像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拜到地,道:“武圣大人,得您庇佑,我武圣轩今日扬眉吐气,打得中原武林全无还手之力。我已定下计策,逼得中原各大门派在寻仙盟会时与武圣轩公平对决,届时我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打得心服口服。这寻仙盟主及武林至尊之位,便是我武圣轩囊中之物了。” 他话音落下,整座关帝庙再度沉寂下来,但蔺希桢依旧长拜不起,过了不知多久,倏忽之间,那关圣雕像发出嗡鸣之声,紧接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压感铺天盖地而来,一个低沉模糊的声音自其上传出,道:“你行事如此嚣张,难道不怕中原人士恼羞成怒,一拥而上,围攻武圣轩?” 蔺希桢抬起头来,脸现坚毅之色,道:“不怕,假如他们当真如此无耻,我武圣轩也全然不惧。我另外伏有五名执行使者,到时候一齐出手,当者披靡,当可杀出重围。但自此以后,中原武林声名尽墨,失了心气,也就不足为惧了。” 关圣雕像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发声道:“你这想法甚为荒谬,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即便手段卑鄙,但只要最终获胜,便可自行篡改史书。假如中原武林当真靠人多获胜,他们也自不会承认,到时候派人大笔一书,昭告天下,将猥琐行径说成光荣大胜,你也无可奈何。” 蔺希桢闭起双目,良久不语,倏忽睁眼说道:“武圣,请赐下圣谕,指点迷津。” 关圣雕像声音冷漠,不容置疑地说道:“在这座雕像身下,有一条密道,通往一处隐秘所在,你自去寻觅,当可有所收获。届时假如中原门派当真不守信用,你便可以雷霆手段,赶尽杀绝。” 说罢,关圣雕像上嗡鸣之声就此消失,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感也不复存在。 蔺希桢快速起身,将关圣雕像推开,果不其然,其下显出一条漆黑通道。 他毫不迟疑,拾级而下,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自一山洞中走出,来到一群山围绕的山村之中。 此时已至凌晨,天光渐亮,山间晨雾不浓不淡,凝在空中,使得一切瞧着有些模糊。 蔺希桢大步向前,走出数步,待得看清村中事物,他骤然神情一变,一股战栗自脚下升起,旋即扩展至全身。 只见五百余名身穿白衣,镶着金领的执行使者,正整整齐齐的跪倒在他面前,纹丝不动,神情冷酷,宛如一块块玄冰。 —————————— 两天后的清晨,萧贱随柳如是、钱谦益一起换上武圣轩服饰,前往铜仁市西郊集合。 当他们来到此处时,发现原本只有百人左右的武圣轩使者,竟然急剧扩充,几乎到达了近六百人。多出之人均穿着铁衣使者服饰,动作僵硬生涩,下盘虚浮,似全无武功,但萧贱自几人眼中偶尔冒出的神光中,查知这些人绝非等闲。 而在蔺希桢身旁,杨嗣昌与多尔衮换上了丝衣使者服饰,神色轻松,有说有笑,显然和谈有了长足进展。 一名金衣使者上前道:“尊主,我帮中怎会突然多了这么许多兄弟?还望示下。”蔺希桢道:“此乃我早先招募的预备帮众们,现下正是派用场之时。”说罢,不顾帮众们困惑的眼神,冷冷下令:“出发。” —————————— 另一边的寻仙盟会主会场中,中原群豪已尽数齐聚,丐帮由于是主办人,故在山庄各出入口派下帮中弟子把守,而在山庄正中有一块巨大空地,此刻熙熙攘攘,挤满了中原各派代表。虽然每派仅有两三人,但与会帮派有三百余家,故此刻人数接近千人,且各个皆位高权重,武功不俗,阵容之盛,为明朝开国以来所罕见。 在空地中设有一圆形擂台,直径约莫十丈,为木板匆匆搭就,但固定得极是紧实,为等会儿比武之用。 擂台旁有一高台,郭树临正坐于高台之上,神情紧张,双目紧紧盯着入口处,等待武圣轩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忽听丐帮弟子喊道:“东林书院代表钱谦益先生到场~~,公输世家代表鲁管仲公子以及叶浮香女侠到场~~。” 郭树临听到喊声,心中一凛,心道:“这钱谦益与鲁管仲之前曾在百凤栖宴会中露面,我还以为是武圣轩一伙儿,没想到竟然也是中原武林人士。难不成是武圣轩派来的探子?” 正心下寻思,便见到入口处走进一瘦弱少年,一名儒雅老者,一名年轻姑娘。那瘦弱少年脸上嘻嘻哈哈,流里流气,正是鲁管仲无疑。 三人也不与众人打招呼,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安然就坐。 又过了一会儿,便听远方传来锣鼓之声,紧接着脚步声隆隆作响,显然来者甚众。 郭树临运功细听,只觉来者几乎有五六百人,不由脸上变色,心中打鼓。 果然门口传来丐帮弟子喊声:“武圣轩到——” “终于来了!”在座众人同时想道。(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三 徒有虚名 蔺希桢风风火火,大步走入会场,遥遥向郭树临拱手道:“郭盟主,两日不见,别来无恙乎?”声音嘹亮,全场皆闻,显得内力雄厚。 郭树临强压心中怒火,亦是遥遥拱手,大声道:“蔺先生前日款待,在下必如数奉还。” 蔺希桢放声大笑,大踏步向前,向高台走来,剩余使者也随他鱼贯而入。过了片刻,随着进入会场的使者越来越多,却始终看不到队伍尽头,中原群豪不由得骚动起来,约莫一盏茶功夫后,使者们方才入会结束。郭树临细细数来,发现其人数接近六百,尽数沉默如冰,五名执行使者站在蔺希桢身旁,而其余使者则在蔺希桢身后黑压压地排成一方阵。 蓝和倏忽起身,焦急地喊道:“负责守卫的丐帮子弟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蔺希桢微笑道:“蓝长老,尽管放心,我这些部下下手极有分寸,你那些小乞丐们尽数无碍,不过请他们睡一会儿罢了。” 蓝和瞳孔收缩,与郭树临交换了一下眼色,均感到心下震惊。蓝和派去正门守卫的丐帮弟子人数不下两百,皆身背五袋以上,绝非庸手。此刻竟然一声不响,尽数受制,敌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萧贱也是暗暗心惊,先前武圣轩大部队遭丐帮子弟阻拦,蔺希桢尚未下令,那五百名新增的铁衣使者便自行出手,在一瞬之间将丐帮弟子尽数击倒。配合之熟练,下手之准确,实是罕见罕闻。不过由于时间极短,萧贱尚不能看出其武功深浅。 蔺希桢走上高台,与郭树临正面相对,道:“郭盟主,你我先前已定下协议,以七敌七,比武夺帅,不知你们可准备好了?” 郭树临毫无惧色,答道:“对付你们几个宵小之辈,又何需准备?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们自然有人接招。” 蔺希桢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向那擂台望去,道:“这堆烂木头便是你所准备的比武之地,也未免太过寒酸了吧?等会儿比赛开始,拳脚无眼,劲风横飞,只怕这堆烂木头撑不了多久。” 郭树临哼了一声,道:“依蔺先生所言,我们这次既分胜负,也决生死,即便这擂台遭到破坏,决斗也可继续,并不受擂台范围限制。” 蔺希桢哈哈一笑,道:“好,郭盟主快人快语,在下甚是欣赏。” 说罢,他纵身一跃,竟直直从高台上跃下,向那擂台落去。 只听“哒”的一声轻响,他轻轻巧巧地站在擂台之上,身如渊渟岳峙,道:“在下担当先锋,看哪位英雄好汉先来赐教?” 他此言一出,中原群豪大感意外,众人原以为蔺希桢定是压轴之人,没想到竟是第一位出场。不过此事虽有古怪,但既然对阵策略已定,便不宜随意更改。玄清当即自人群中跃起,来到擂台之上,谦逊地一鞠躬,向蔺希桢道:“蔺先生武功盖世,在下见贤思齐,特来请教。” 蔺希桢亦是颇为有礼,道:“素闻雁荡山清风观玄清道人武功高强,但为人不喜争斗,虚怀若谷,在下一向佩服。闲话少叙,这便请吧!” 说罢,他双手笼于袖中,长身直立,周身罡气将衣衫微微吹起。 虽然依之前对策,玄清道人不必与蔺希桢硬拼,但玄清道人却另有打算。他虽然表面上不喜争强好胜,但实则却自视清高,认为世间高手均不值一哂,因此不愿与人交手。但每次一有机会显露武功,他便竭尽全力,由于他本身内功外功均至极高境界,故展露的武功均极为深湛,让人叹为观止,久而久之,众人均认为他武功超群,只不过为人低调,故深藏不露。 此刻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急欲显示自己并非徒有虚名,是以存了一鸣惊人之心,想要将蔺希桢挑于马下。见蔺希桢架势端凝,显然无意先手进攻,当下一声清啸,长剑一震,自行出鞘,他也不将长剑拿住,直接在剑柄上一推。长剑骤然疾飞而出,向着蔺希桢射去。而他本人也向前一跃,几乎与长剑速度相仿,一人一剑,几乎同时到了蔺希桢面前。招数华丽炫目,达于极点,群雄登时发出一片叫好。 蔺希桢不动声色,伸出双指,向着剑尖轻轻一捏,这一招速度并不甚快,但难在预判精准,招数精妙。这长剑登时被他双指捏住,自空中夺下。随后他也不将长剑倒转,而是直接以剑柄向玄清面门直击,使得竟是清风观回风剑法的招数。 玄清料定对方赤手空拳,定不敢硬接长剑,必要躲闪,届时自己便可以得意掌法相攻,一举将其拿下。谁知蔺希桢不躲不闪,先是指尖捏住长剑,继而直接以剑柄发招,一眨眼间,两招接踵而至,全无间隙,玄清全未料到,登时失了方寸,只能急剧后退避招。如此一来,自己的掌法便无法施展。 蔺希桢占了优势,得势不饶人,趁他后退的当口,将长剑掷出。那长剑立时旋转着向玄清飞去,玄清实战经验极少,也没练过空手接剑的功夫,只能再度躲闪。 谁知蔺希桢早算出他躲避的方位,一步踏出,已等在玄清路径之上,喝道:“接招!光武落星!”说话间,他双手高举过头,似手负千钧之力,继而向下重重一砸,登时一股巨力劈头盖脸,向玄清压至。 此招取名于汉光武帝刘秀与王莽作战时天降陨石之典故,招数如同天星坠落,威猛至极。玄清先机已失,又刚刚闪过长剑,惊魂未定,见此招范围极广,自己再也无法躲闪,只能双掌上迎,硬接了这一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玄清道人在蔺希桢重击之下,竟直直砸穿擂台木板,落入擂台之下。同时整座擂台在此冲击之下生出无数细小裂纹,继而蔓延到了每个角落。 随着“咔擦咔擦”之声不绝传出,汇聚成一道巨响,霎时间,整座擂台裂成无数碎片,化为一片废墟。 蔺希桢高举着玄清身躯,神威凛凛,高声道:“什么玄清道人武功高强,虚怀若谷。根本就是胡吹大气,中原武林果然擅长往脸上贴金,实则全不是那么回事。” 说罢,他将手中玄清道人往其原本所在高高一扔。玄清道人的几名弟子急忙抢上,将其牢牢接住,眼见其口鼻流血,两眼泛白,只怕是重伤难治,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郭树临心下沉重,未曾想玄清竟会不顾劝告,自作主张地与蔺希桢交手,以至于身受重伤。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心道:“这场争斗牵动中原武林气运,我身为盟主,切不可因一败而动摇了心志。况且这一败本在计算之内,并不影响大局。” 萧贱则想到:“蔺希桢胜得如此轻松,倒也并非是因为他武功高出对手甚多之故。而是那玄清道人临敌经验实在太差,一招击出,全不留后路。一旦招数被破,便似呆了一般,再无反击之能。中原武林怎会派他出阵,难道当真人才凋零,再无其余人选了吗?” 蔺希桢站在废墟之中,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早说这等擂台外强中干,全无用处,你们就是不听。还不是被我一击打回原形?你们接下来派谁出战,老夫还没打够呢。” 中原群雄均大惊失色,顾枫溪忙出言喝道:“说好七战四胜,怎么你一人可连续出战?” 蔺希桢摇头道:“我在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以七敌七,并非七战四胜。此等比武事关重大,自是要战到另一方无人能战为止。若是按你们说的七战四胜之法,万一你们用什么以己下驷,取彼上驷的计谋,派个随便什么废物与我过招,我岂不是吃亏至极?” 顾枫溪听他出言嘲讽,不由怒火中烧,道:“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哪里还需用到什么计谋?待我来会会你。”说罢,他大步向那擂台废墟走去。 忽然之间,一人飞身跃出,挡在他身前,道:“顾兄,蔺希桢与我还有一笔账要算,可否将此人让给我?” 顾枫溪见说话之人正是雷沧雄,当即说道:“雷兄,你前日受伤过重,今日如何能应付蔺希桢?还是由我” 雷沧雄哈哈一笑,继而低声道:“顾师弟不必担心,你忘啦?前天我们刚一起见了师父,师父他曾在我体内布下天绝剑阵。而我与郭盟主相斗之时过于托大,这天绝剑阵竟被郭盟主所破,故不是蔺希桢对手。现下这天绝剑阵已被师父重铸,只要我小心谨慎,便绝不会再败。” 顾枫溪登时醒悟过来,暗想:“原来雷阁主的真正杀招是天绝剑阵。据说这天绝剑阵神妙无比,可抵挡敌人两次致死重击,而且抵消重击之后可使体内真气运行改变,使得武功骤然大进,敌人不及防范,定难以抵挡。既然他如此自信,我也不便驳斥于他。”想罢,他向着雷沧雄一揖,道:“既是如此,雷兄小心在意。” 雷沧雄哈哈一笑,纵身一跃,来到那废墟之中,抽出开天巨剑,指向蔺希桢,道:“姓蔺的,准备受死吧!”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四 天雷地火 蔺希桢一见雷沧雄,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变得倨傲无比,道:“我道第二战对手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怎么,莫非先前吃的苦还不够,想要再断几条经脉不成?” 雷沧雄爽朗一笑,出脚踢开面前几块碎木,一边走,一边道:“蔺先生这逐鹿神拳当真够劲,我生平挨了无数拳脚,您这拳法当可算得上第九流。” 这逐鹿神拳可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拳法,配合蔺希桢深厚的内力,便是杨天辰亲至,也未必能讨得好处。此刻雷沧雄竟将其位置排得如此之低,嘲讽之意昭然若揭。 蔺希桢也不动怒,冷冷说道:“不敢当,在下对什么样的人使什么样的功夫,既然使出了第九流的拳法,那想必挨揍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雷沧雄此时距蔺希桢已不到五丈,已可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战意。雷沧雄当即停下脚步,抖了抖双手,姿态轻松写意,扭了扭脖子,道:“是什么苍蝇在此噪嗦?怎么指闻其声,未见其蝇?” 蔺希桢依旧神色平静,道:“没想到藏剑阁阁主竟是这等胆小之辈,只会逞口舌之勇,毫无奋战之志,再不动手,便请换人吧!” 雷沧雄露出惊讶神色,左顾右盼,道:“这苍蝇声音挺大,估计是在辽东吃满清人的牛羊粪长大的,要不然怎会如此臭气熏天?” 蔺希桢眼露凶光,低声道:“你这是找死。”说罢,他右手成爪,倏忽伸出,一招“狄青降龙”,向着雷沧雄头顶抓去。 他这招去势如电,刚出手时还距雷沧雄约有五丈距离,但仅仅跨出一步,身子已与雷沧雄相差不过两丈。紧接着胳膊骤然变长,仿佛多了一个关节,瞬间抹去了最后两丈,爪力直直罩向雷沧雄,使他五尺范围内的闪避去向尽在掌握。 说时迟,那时快,雷沧雄先前接连出言嘲讽,便是要诱他先行出招。当下巨剑自下而上,如火山爆发般劈出。内力强劲,招数迅猛,加之兵刃厚重,直有万夫不当之勇。 蔺希桢脸色一变,手爪竟生生停在半道,跟着身子向后一翻,双足连环,尽向雷沧雄下盘踢去。两腿似两把铁钳,力逾千钧,势如横扫八荒。 他这招应变虽快,但毕竟先前中途收招,力道略有不继。雷沧雄趁着这一丝缝隙,另一柄巨剑斩出,一力降十会,要将蔺希桢生生斩成肉酱。 蔺希桢眼看便要将雷沧雄双足踢折,但巨剑刮起的劲风已至眼前,知道此招即便能够将敌人重创,自己也必死无疑。当下大喝一声,双足由横扫转为上蹬,只听一声巨响。两股巨大的力道相互碰撞,岚沙卷起,雷沧雄连退数十步,方才站定,而蔺希桢则飞出十丈之遥,才狼狈落地。 刚才两人过招不过短短一瞬,但生死之势连续逆转连,稍有疏虞,便是身死魂灭之祸。表面两人不分胜负,但实际上蔺希桢每次出招皆被雷沧雄料中,转眼便有招数相克,要不是蔺希桢功夫胜出一筹,只怕早已分晓胜负。 蔺希桢神色阴鸷,咬牙出言道:“你究竟得了何人指点,怎知我这逐鹿神拳的破绽?” 雷沧雄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你这第九流的拳法,我挨了一次,便学会了破解之道,哪需要人指点?” 说罢,他身似旋风扫叶,巨剑一左一右,向蔺希桢斩至。 蔺希桢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怠慢,一招“武穆破金”,身法如风,招数严谨,正奇相合,迎上前去。 雷沧雄及至近处,双剑陡然脱手,势大力沉地向蔺希桢掷去。蔺希桢双掌如铁,左右一拨,将双剑轨迹改变,使其与自己擦肩而过。继而揉身而上,双掌合拢,直直向雷沧雄膻中穴插去。 谁知雷沧雄双剑竟各划出一道弧线,自身后向蔺希桢袭来。同时雷沧雄身形一矮,避开蔺希桢这直捣黄龙的一击,双掌上举,攻向蔺希桢腋下极泉穴。 蔺希桢露出惊讶神色,忙收回双手,向下一挡,借着雷沧雄上推之力,身子一翻,避过了飞回的巨剑,身子飘然向后跃去,由此远离了雷沧雄,皱起双眉,苦思对策。 他这“武穆破金”本是逐鹿拳法中最为稳健的招数,一招一式法度严谨,几无破绽,以往他与敌人交手,一旦使出此招,从未落于下风。但这雷沧雄竟连续出招相诱,迫得自己招数间的漏洞越来越大,最后竟险些死于敌手,足见敌人的确已找到了这逐鹿神拳的弱点,并研究出了相应的破法。 雷沧雄哪能容他细细思索?将两柄飞回的巨剑在空中拦下,接着巨剑横削竖劈,步步紧逼,蔺希桢不敢贸然出招,只能左右躲闪,一时间全无还手之力,尽落下风。 两人过了十余招,蔺希桢蓦地大吼一声,脚步连错,身形旋转,掌影飞舞,自四面八方向雷沧雄攻去,且掌力极是刚猛,比之前强出一截,显然已不再留手。 此招名为“十面埋伏”,要旨全在内力。不仅需全速奔跑,绕敌发招,而且每一掌都要使出全力,如此一来,敌人再也无法躲闪,只能与自己比拼内力。而蔺希桢对自己内力极是自信,认为已是世间无人能敌。因此他使出此招,要让雷沧雄无法取巧。 雷沧雄之前见刘云剑演示这套逐鹿神拳及其破法,早已对其变化稔熟于心。且事后曾与顾枫溪、释念详加商议,互相演练拆解,对其余招数皆有了破解之道,唯独这招“十面埋伏”,三人均认为除了先硬拼一招,再无它法。此刻蔺希桢竟然在短短十余招间发现己方唯一漏洞,不愧是武功盖世的一代宗师。 但这“十面埋伏”毕竟使了出来,雷沧雄大喝一声,将一柄巨剑高高抛起,双手握持另一柄巨剑,剑身蕴含真力,径直向掌影密集处刺去。 只见那重重掌影顿时停顿下来,一剑一掌如天雷地火,轰然相碰。两人各自一晃,随后凝在当场,再无一丝动弹。 蔺希桢内功极是霸道,十成全是进攻,而无半分守御。且两人内功本有差距,故仅仅相持一瞬,便即分开,雷沧雄踉跄数步,不支倒地。蔺希桢仅仅略略摇晃,脸上微微变色。 他不给雷沧雄喘息时间,身形一晃,便已来到雷沧雄身旁,一招“柴荣扫合”,双掌成圆,一横扫,一下击,将雷沧雄闪避范围尽皆笼罩,务必要将他立毙掌下。 便在此时,雷沧雄再度发出惊天怒吼,手中巨剑挥出,比之前竟快了倍徙,几乎化作一道闪电,瞬间来到了蔺希桢面门处。 于此同时,之前雷沧雄向高空掷出的巨剑也已垂直下落,向着蔺希桢身后一丈刺去。 蔺希桢哪料到对方不仅功力未损,而且更胜以往?一时间心念电闪,急往后跃,但觉面门处一阵刺痛,鲜血飙出,已被对方剑风擦过。与此同时,天上巨剑也已落至他头顶上方,计算之精巧,几如未卜先知一般。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蔺希桢爆发出求生本能,以百汇穴放出寸许罡气,将那巨剑缓得一缓。接着他足不抬腿不动,身子平平移开数寸,堪堪避开要害,但左肩已被巨剑划过,鲜血长流。 蔺希桢连受两处轻伤,一时形貌狼狈不堪。雷沧雄身子化作一道黑影,巨剑变得如巨蛇吐信,忽伸忽缩,诡谲无比,就此缠上了蔺希桢。蔺希桢当此不利局面,再无之前半分沉着,根本不敢与雷沧雄硬拼,连连躲闪,在剑影中左右穿梭。 眼看胜券在握,中原群豪爆发出震天喊叫,加油声不绝于耳,雷沧雄得了鼓励,招数更是老辣绵密,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向蔺希桢绕去。蔺希桢连连运功躲闪,气血加速,左肩及面门两处伤口鲜血直流,败象已成。 便在此时,蔺希桢陡然发出一声苍莽低沉的吼声,仿佛万蛙齐鸣,身形也凝立不动,对雷沧雄寻身探至的巨剑视若无睹。 雷沧雄斗得兴起,仗着体内还有一道天绝剑阵护体,当下毫不犹豫,巨剑斩落,便要将蔺希桢一分为二。 便在此时,蔺希桢口中呼出一道雪白真气,凝聚成线,如同蛟龙吐水,直扑雷沧雄而去。雷沧雄全未料到他竟有这等招数,巨剑一封,将那真气挡住,同时身子一晃,只觉那真气劲力之强,如同高手出指一般。 那真气随即散开,化作雾气,将两人周身三丈笼罩。 雷沧雄心下谨慎,持剑凝立,不敢贸然进击。静待雾气散去。 忽然间,他只觉脚下大地猛然一晃,仿佛地震一般,以他这等功力,也险些脚步不稳,忙扎稳马步。继而无数物体破空飞来,击向他周身要害。 他冷静如冰,将之一一击落,发觉这些物体正是先前碎裂的擂台残部。心中一凛,知道蔺希桢已使出了得意杀招“李牧兵诡”。 这李牧兵诡乃是利用周身情势,无所不用,见缝插针,令人防不胜防,此刻雷沧雄身处云雾中,目不见物,只能潜心守御,见招拆招。 陡然间,地面又是又是一阵抖动,两股内劲自地面传来,攻向他双足。他马步虽稳,但仓促之下也有所松动,霎时站立不稳。紧接着一股强劲气流自地面卷起,将他吹上半空。 他身在空中,霎时心中闪过一念,不由大骇,知道蔺希桢即将使出他最强的一招“山河破碎”,当即举起长剑,横于胸前,想要以之抵挡。但突觉两股万斤巨力接踵而至,与他巨剑一触,巨剑登时碎裂,继而他胸前连遭重创,大口一张,一口鲜血似箭般飙出,身子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就此人事不省。(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五 李家弃子 雷沧雄身子穿破雾气,直直砸在地面之上,就此一动不动。便在此时,雾气也被冲击一扫而空,露出蔺希桢那浑身染血的身影。 “雷兄!”郭树临与顾枫溪同时发出惊呼,一自高台上跃下,一自人群中跃出,不约而同地向雷沧雄奔去,探查其伤势。 两人刚一将雷沧雄托起,便见他又咳出一口鲜血,惨笑道:“他奶奶的,老子又败一场,当真无颜见江东父老,不如死了算了。” 郭顾二人见他还有力气说笑,登时放下心来。郭树临道:“雷兄莫要自责,你能将蔺希桢逼至这个地步,也已大挫他锐气,说不定我们上去一拳一脚,便能将他击败,可说是托你之福了。” 雷沧雄哈哈笑道:“蔺老贼这招‘山河破碎’当真威不可挡,要不是我体内还有一道天绝剑阵,只怕立即就要翘辫子。奶奶的,假如这次老子死里逃生,定要好好叫几个姑娘,喝几壶烈酒,以示庆祝。” 顾枫溪亦笑道:“喝酒也就罢了,届时我二人定当作陪。叫姑娘之举还是免了,不然雷兄便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说罢,他回身站起,面对蔺希桢道:“蔺先生,你接下来是要换人呢?还是继续自己接战?” 蔺希桢眯起眼睛,双目冷光闪闪,道:“似你们这等无能之辈,便是再来五个,老夫又有何惧?尽管放马过来。” 此言一出,中原群豪登时耸动,眼见他出血极多,脸色惨白,又经过刚才一番苦战,内力耗损定然极大。此刻他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似乎随时便要倒地,居然还不肯退下,莫非他要不死不休不成?但此人以往在中原并不闻名,不知为何竟似与中原武林结下死仇一般。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忽然间,一个尖锐声音自人群中传出,叫道:“我认得他,他是李家弃子!怎的变成这副鬼样子?”语调惊恐,仿佛见鬼一般。 群豪听见此言,立马如炸开了锅,惊呼声,喝骂声,唾弃声不绝于耳,汇成一道巨大声响,遍布会场每个角落。 这李家弃子乃是二十多年前武林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说那时江湖上人人皆知,个个牢记。那故事主角虽最终消失人世,但却犹如在中原武林心脏部位插上了一把刀子,再狠狠地绞上两绞,加之不久后又发生了剑啸宫之事,使一蹶不振的中原武林更是雪上加霜。 李家弃子叫作李西桢,是洛阳李家家主李秩法的长子。 李秩法与原来妻子只有一子,正是李西桢,他文武全才,名满天下。至二十五岁之时,已经高中举人,武功亦是青年一辈中佼佼不群者,与当时的杨天辰齐名,风头正盛。 洛阳李家富可敌国,那时李秩法有此虎子,可谓骄傲至极,一心要让这儿子在武林中更进一步,甚至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少林玄武,武当李道一,藏剑阁刘云剑并驾齐驱。于是花费重金,联合武林各大门派,举办了一个比武论道大会,要让儿子在此次大会上技压全场,称雄江湖。 谁知就在此大会中,李西桢犯下了重大罪行,他不仅弑父杀母,而且还事先在中原群豪饮食中下毒,并将家丁府兵偷偷换为清兵,对中原门派大肆杀戮。眼看他的阴谋便要得逞,此时李道一,刘云剑,玄武,杨天辰挺身而出,带领群豪与清兵对抗,杀出重围,解除了这九死一生之危。李西桢也在一片混乱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经此一役后,杨天辰便与李道一、玄武、刘云剑三人齐名,并称武中四圣。而李西桢则遗臭万年,任何人提及其名,必唾弃咒骂。 而李秩法虽遭李西桢刀刃加身,但并未身死,待得休养康复,当即宣布与李西桢断绝关系。李家族谱之上,从此再无李西桢一席之地。 他又娶了一位正妻,陆续生了四子,既然他已不认李西桢为子,这四子便按照伯仲叔季排名,名为李伯栲,李仲槃,李叔梃,李季栖。经过二十余年,这四子渐渐长大成人,李家弃子便慢慢不再有人提及,但由于其对中原武林造成的恶劣影响,至今依旧有不少人记得。 此时蔺希桢遭人指认,惹得群情激愤,但他丝毫不见畏惧,反而神情愈加冷漠,挺胸发声,道:“想不到事隔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在下,那倒也好,省了在下一番口舌。既然当年你们做下那般事情,那今日便怪不得我翻脸无情了。”声音隆隆,宛如惊雷,将一众喧嚣尽数压下。 郭树临曾听杨天辰说起过李家弃子的往事,此刻见蔺希桢自承其事,当即朗声说道:“李西桢,你作恶多端,早该死了,居然还敢前来生事?要知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今日我便要你恶贯满盈。” 说罢,他纵身跃上,挥起一掌,便向蔺希桢攻去。 蔺希桢面露微笑,接过郭树临招数,道:“郭盟主,你莫要受了这些伪君子欺骗。今日他们奉你为主,是因为你身负双石,奇货可居。等他日寻得了剑啸宫,你便失了价值,他们定会将你弃若敝履。倒不如与我联手,将这帮伪君子尽数铲除,还天地一片清净,可好?” 郭树临咬牙说道:“你花言巧语,谁会相信你这罪人?”一边说,一边手上加劲,恨不能立时将蔺希桢毙于掌下。 蔺希桢此刻全取守势,当真是密不透风,水泼难进。他嘴上不动,低声传音道:“当日你我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就连你那篇寻仙檄文,都是我亲笔所写,还有你亲手画押,你可还记得?此刻这檄文正在我身上,要不要我拿出来,让大伙儿瞻仰瞻仰?” 郭树临大惊失色,哪想得到蔺希桢竟留了这一手?他生怕蔺希桢将此事宣扬出来,当下掌势如同疾风暴雨,内力至冰至炎,接连不断向蔺希桢出招。 蔺希桢守得狼狈不堪,但依旧不停传音道:“你护送杨嗣昌与多尔衮见面,可说是通敌叛国之罪。即便此事是崇祯授意,但江湖中人绝不会理解,你如执意与我作对,那我便将此事昭告天下,届时你身败名裂,只怕也会与我二十五年前一般下场。” 郭树临身子一颤,手中力道登时弱了下来,暗暗说道:“你待怎样?” 蔺希桢悄声道:“我也不要你投降认输,只要你我各出一掌,随后作出两败俱伤的样子。这样众人也不会对你太过苛责,我也可保得性命。” 郭树临心中纷乱,听得蔺希桢这般要求,登时心下一宽,暗道:“蔺希桢武功几可与武中四圣比肩,我与他战平,任谁都不会多疑。此人一除,我方还剩四人,对付五名执行使者与萧藏獒尚有赢面。” 这般想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蔺希桢当即后退一步,大喝一声:“水淹七军!”双掌相叠,如波涛汹涌,直直向郭树临攻去。 郭树临眼见其掌势虽猛,掌风却不甚强劲,于是有样学样,挺直全臂,喝道:“无盐退魔!”一掌笔直击出,迎上了蔺希桢。掌势奇速,但全无力道。 两人手掌同时触到了对方胸前,郭树临只觉对方掌击软绵无力,刚想诈败。谁知蔺希桢陡然掌上加劲,一股雄浑内力长驱直入,瞬间侵及自己五脏六腑。郭树临心念电闪,知道中计,忙运功相抗,但却慢了一拍。一瞬间自己所有脏腑猛然一震,他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向后飞出,脸如金纸,委顿在地。 蔺希桢哈哈大笑,拱手一揖,道:“郭盟主,承让了。” 顾枫溪本来见郭树临大占上风,胜利已唾手可得。谁知转眼间两人各中一掌,蔺希桢浑若无事,郭树临却身受重伤,不由心头大震,飞身上前,将郭树临扶起,焦急问道:“郭兄,伤势怎样?” 郭树临运行了一遍内息,发觉蔺希桢此掌威力不大,加之自己有阴阳内力护身,因此自己受伤不重。但毕竟伤及脏腑,自己微一用力,便疼得全身打颤,已无法再战,当下恨恨说道:“我无大碍,此人耍诈,方才获胜。他那一掌气力衰弱,显然已油尽灯枯。无论你们何人上阵,数招内必能获胜。” 顾枫溪不明白蔺希桢如何使诈,但听郭树临说得肯定,当下点了点头,长身站起,道:“那接下来便由我来领教蔺先生高招。” 蔺希桢仰天长笑,道:“好,那我也来瞧瞧武当掌门究竟有何惊人业艺。” 顾枫溪踏上一步,刚想出招,忽然台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叫道:“顾掌门且慢动手,不如让我来会会这蔺希桢。” 顾枫溪听这声音颇为陌生,当下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生得瘦小柔弱,其貌不扬。 “鲁管仲?”顾枫溪瞳孔陡然收缩,登时认出此人。 “正是在下,顾掌门,你武功盖世,欺负这残兵败将胜之不武,不如由在下代劳,将他打发,如何?”鲁管仲笑嘻嘻地说道。(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六 见好就收 顾枫溪对这鲁管仲自是熟悉至极,只因他的授业恩师李道一便是死于这鲁管仲手中。虽然李道一罪孽深重,但毕竟师恩如山,他对李道一敬爱有加,并无丝毫怪责,也因此对鲁管仲心怀怨恨。 但事后崇祯曾下诏,表明李道一恶行只是个人举动,是以武当未受牵连,也继续得享皇室香火。但作为交换条件,武当自也不能向鲁管仲下手,不然武当全派便成了李道一叛逆行径的帮凶,转眼便会遭灭门抄家之灾。 此刻他见鲁管仲毛遂自荐,想要与蔺希桢交手,当即冷冷说道:“鲁少当家,此事乃江湖事宜,你身为郡主夫婿,还是莫要插手,万一刀剑无眼,你有了闪失,皇上只怕要怪责我武当看护不周。” 鲁管仲神秘一笑,身形一晃,瞬间来到顾枫溪身旁。速度奇快,顾枫溪虽眼神锐利,但也仅仅捕捉到一丝残影,不由暗暗心惊。 鲁管仲拱手道:“顾掌门,今日在下乃是以江湖人士的身份出席此盛会。眼见武林遭难,自要出一份力。这蔺希桢连败我方三人,势头正盛,您是我方大将,假如贸然出手,胜了固然极好,但万一有所疏虞,我们岂不是一溃千里?不如由在下上去再试探一番,看看他是否尚有余力。” 顾枫溪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鲁管仲又道:“顾掌门,我知道你我之间素有旧怨,但如您宥于门派仇恨,而罔顾江湖命运,只怕会亲者痛,仇者快,不如暂时冰释前嫌,共迎强敌,如何?” 顾枫溪听他说得大义凛然,心生敬佩,暗道:“这鲁管仲所说也不无道理,而且他既然能将我恩师击败,想必武功高深至极。况且这蔺希桢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不知是否有无后招。由他出手,只怕比我或者龙剑渊更加合适。” 想到此处,他点头道:“好,既然鲁少当家心系天下,在下又怎能心胸狭窄?我恩师之事暂且不提,只是这蔺希桢武功高强至极,一个不慎,只怕便有性命之虞,鲁少当家武功虽高,但也要小心了。”说罢,他扶着郭树临,缓步向后退开。 鲁管仲转向蔺希桢,脸露小人得志神色,奸笑道:“蔺先生,想不到您也有今天。来,叫我三声爷爷,或是做我公输家家奴,我便饶你不死。” 群豪见他前一刻还是慷慨激昂,下一刻则一副纨绔子弟欺行霸市的模样。不由暗暗奇怪,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蔺希桢眼露凶光,道:“我先前饶你不死,你居然有胆来向我挑衅,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鲁管仲呵呵哈哈一阵狂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本少爷先前隐藏武功,正是要在此刻一鸣惊人,让天下人人对我顶礼膜拜,磕头跪舔。以后我鲁管仲便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了。今日你就是我迈上巅峰的踏脚石,还不速速纳命来?” 武林人士听他话语,似乎目的不纯,而且语气嚣张跋扈,显得比蔺希桢更加邪恶。均觉心头不快,要不是鲁管仲是友非敌,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蔺希桢叹了口气,似乎觉得鲁管仲无可救药,于是挥了挥手掌,像是要赶开一只苍蝇。但倏忽之间,鲁管仲周身迅速升起数道气流,向他席卷而去。威力之大,全然不似油尽灯枯之人所发。 在此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鲁管仲手足不动,身子平平移过数丈,转瞬已来到蔺希桢身旁,紧接着他一掌击出,内力如烈火肆虐,瞬间已将蔺希桢衣物引燃。 蔺希桢应变奇速,手掌抓出,霎时将着火衣角扯落,紧接着他不给鲁管仲出招机会,使出“十面埋伏”,掌影铺天盖地,向鲁管仲遮去。 鲁管仲全然不惧,随意出掌,内力四散激射,皆后发先至,逼得蔺希桢不得不守。过得数招,蔺希桢大喝一声,身子骤然后跃,远离鲁管仲数丈,气喘如牛,双目紧紧盯着鲁管仲。 鲁管仲摇了摇头,道:“顾掌门说得果然没错,你早已内力垂尽,怎是我的敌手?就让老子发发慈悲,迅速送你上路。”说罢,他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向蔺希桢走去。 忽然之间,他脚步一个踉跄,竟跌了个四脚朝天。但他很快鲤鱼打挺,翻身爬起,神情凝重地道:“你使得什么暗器,这般卑鄙无耻?” 在场众人明明见到蔺希桢全然未动,鲁管仲根本是自行摔倒,均议论纷纷。有的人以为鲁管仲使得是诱敌之计,有的人则认为是鲁管仲身受暗伤,唯有顾枫溪看得分明,鲁管仲乃是踩到一滩血迹之后不慎滑倒。 他回想起鲁管仲刚才与蔺希桢动手时的场景,结合此时鲁管仲跌倒,登时明白了鲁管仲武功中暗藏的隐患,暗叫不妙。 这鲁管仲内力极为古怪,发劲奇速,且炙热无比,犹在郭树临炎阳内力之上。凭借这两点特性,鲁管仲可在短时间内与绝顶高手相持,甚至战而胜之,李道一便是明证。 但鲁管仲本身并未练过武功招数,以至于毫无根基。出招全无章法,下盘也极是不稳,全凭本能迎敌。假如敌人能挺过他的三板斧,与之相持,待得摸清他底细,便可以招数获胜。 其实顾枫溪有所不知,鲁管仲在与李道一的交手过程中本来早就不敌,但他利用周遭情势,边躲边打,又连使巧计,加上李道一轻敌,方才反败为胜。但此刻擂台尽数被毁,刚才连番剧斗又使得擂台残片被一扫而空,故鲁管仲便欲施展诡计,也无法可想。 顾枫溪想到了此点,蔺希桢与鲁管仲近在咫尺,更是心中明了,当下露出高深笑容,道:“鲁少当家,没想到你武功这般高强。” 鲁管仲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一时不敢上前,厉声喝道:“你待怎样?” 蔺希桢缓缓起身,道:“不怎么样……在下……”说罢,他伸出右手,紧紧握拳,跟着又伸出左手,向右拳移动。 鲁管仲不知他要施展什么招数,心中警惕,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他。 蔺希桢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道:“在下认输了。” “什么?”鲁管仲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反应,心下震惊,差点再次摔倒。 蔺希桢并不解释,身子平平后跃,退回到了武圣轩帮众之中,接着他高声喝道:“藏獒使者,到你上场了!” 萧贱听令,心道:“当务之急,是摸清这多出的五百名铁衣使者底细,我上去装模作样,故意输了便是。反正此间事务一了,我便带着柳如是远走高飞,这蔺希桢也奈何不了我。” 想罢,他毫不做作,一路小跑,来到了鲁管仲身前,微微作揖,趁机传音道:“管仲,我俩假意交手一番,随后瞅个机会,各自诈伤。” 鲁管仲见萧贱上阵,早已打了退堂鼓。何况他战败蔺希桢,在天下人面前出尽风头,目的已然达到,当即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好一只藏獒,还请出招……” 话没说完,他哀嚎一声,栽倒在地,大喊大嚷,道:“你……这般卑鄙,竟然暗箭伤人……”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打滚,形貌极惨。 萧贱一呆,心道:“这也太假了吧!”但此刻无暇细想,也是身子摇晃,面如土色,口角流出一丝黑血,双目圆睁,不甘倒地。 一刹那间,对战两人尚未交手,已尽皆倒地,一人惨叫不止,另一人则人事不省,观众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无人稍动。过了好半晌,顾枫溪才上前扶起鲁管仲,关切地问道:“鲁少当家,你没事吧?” 鲁管仲捏着嗓子,眼泪鼻涕狂流,道:“这藏獒突下暗手,使了‘化石成水**’,我腹中宿便尽皆疏通,此刻正要大开闸门放水,快,快扶我下去……” 顾枫溪听他说得恶心,一时无暇辨明真假,忙将他扶起。鲁管仲一溜小跑,瞬间向一棵树后处奔去,过不多时,一阵阵噼里啪啦之声传来,众人尽皆掩鼻皱眉,远离那处。 蔺希桢也挥了挥手,一名铁衣使者急奔上前,将萧贱扶起,回到了阵中,萧贱神情虚弱,拱手道:“尊主,在下前日与人连番交手,受了内伤,此刻压制不住,竟发作出来……实是惭愧万分……” 蔺希桢那日亲眼见到他被郭树临震伤出血,此刻虽将信将疑,但也并不在意,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说罢,铁衣使者便搀着萧贱找了一土堆躺下,任其自行休息疗伤。 蔺希桢沉吟片刻,出言道:“天鼎使者,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身旁的一名执行使者飞身跃起,来到了阵中,神情冷傲,负手而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顾枫溪心下寻思:“此刻我方已出战四人,敌方仅仅出战两人,故现在是五对三的局面。这几名执行使者内功外功俱臻化境,但招数并无特异,我们尚有机会。”想到此处,他刚想出战。忽然一人缓步走出,道:“就让我来会会他们吧!” 此人头戴虎头,身着蓝衣,赫然便是丐帮帮主智难量。(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七 神兵天降 张智难这一出现,蔺希桢登时露出狐疑神色,细隔了老远细细打量,忽然间神情一变,按耐不住,双足一点,瞬间越过十余丈距离,神色欣喜若狂,道:“完颜阿骨打,那日大同一别,你可让我好生挂念,听说你还当了什么丐帮帮主,去了剑啸宫成道,可有此事?” 张智难戴着虎头,看不出喜怒,语气平静地说道:“正是,在下于剑啸宫身遭重创,一身功力十不存一,但若要对付蔺先生,倒也还是绰绰有余。” 蔺希桢露出遗憾神色,喃喃道:“十不存一……那还有什么意思?”接着他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已无法出场,等这比武结束,我再来找你交手便是。” 说罢,他神色落寞,悻悻转身离去。 顾枫溪关切地问道:“智兄,你仍有旧伤,这执行使者下手无情,只怕难以应付吧?” 张智难摇了摇头,道:“就算我死了,好歹也要拉一两个使者陪葬。” 说罢,他不管顾枫溪劝阻,快步上前,向天鼎使走去。 天鼎使者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傲然道:“你一介凡夫俗子,焉敢向我等陆地真仙挑战?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智难笑道:“陆地真仙又是什么东西?仙人不都是高高在上,不沾凡尘的么?” 天鼎使者一时语塞,但旋即恼火地说道:“总之我等境界,你等决计无法企及。” 张智难耸了耸肩,道:“这是自然,你这身受人施舍而来的功夫,在下自是不敢奢望……” 执行使者勃然大怒,喝道:“信口雌黄的蝼蚁,本使这便让你再也无法嚼舌!” 说罢,他双手虎口相对,缓缓移动,向张智难推去。 张智难只觉那虎口中蕴含吸力,自己受其牵引,无论左躲右闪,均无法脱出其范围,当下笑道:“好一招‘伏羲磨墨’,当真得了八卦掌的精髓。”言毕,他不躲不闪,反而一指向着那虎口中心点去。 天鼎使者双掌一合,要将张智难食指夹住,但张智难变招奇速,食指缩回,继而五指挥出,正是他得意绝招“五指抚琴”。一招击出,五道气劲划过长空,向天鼎使者掠去。 天鼎使者侧身一挡,身子一颤,面色霎时一变,大喝一声,将五道气劲击散。双手或指或掌,全力向张智难攻去。 张智难身形游动,见招拆招,与执行使者相斗,全然不落下风。 顾枫溪见场上两人相斗,不由手心冒汗,心道:“原来执行使者先前与我相斗,全然未动真格。他这八卦掌及太极拳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只怕有数十年之功。我假如不用阴阳太极图,最多与他打个平手。而智难量则招数驳杂,似各门各派都有涉猎,但均似是而非,精妙之处犹有过之,至今为止并无败象。两人孰胜孰负,实是难料。” 正思索间,那执行使者久斗不下,倏忽脚步错动,退开数步,双掌画圆,两相搓动。刹那间,一道乳白色旋风拔地而起,将张智难卷入。 “这是……太极绞!”顾枫溪乍见此招,心中惊讶已极,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太极拳自从张三丰手中开创以来,在天下流传甚广,衍生出无数流派。但要说其中最为精妙,威力最强者,当属武当嫡传心法。其中尤以阴阳盘,太极绞,以及阴阳太极图更是秘中之秘,从不外传。 故此刻顾枫溪一见此招,登时惊得合不拢嘴,加上之前萧藏獒使出太极剑的功夫,他疑心骤起,怀疑这武圣轩中有武当派高人暗中传功。 太极绞狂转不休,忽然间风柱一振,巨响传来,旋风霎时消散,随着一道道气流奔腾而出,张智难身子被高高抛起,向远方飘落。 执行使者脸露诧异,自言自语道:“居然没死?倒有些奇怪了。”一边说,一边飞身上前,向着张智难追去。 他奔至张智难近处,眼看张智难身子绵软,直直向地面砸落,刚想上前再补上几拳几脚。忽然张智难身子一震,全不着力,自半空弹起,如离弦之箭向执行使者飞去。 执行使者猝不及防,被张智难扑到在地。随后张智难如同撒泼打架,双拳轮番上下,直直向执行使者面门打去。执行使者伸手欲挡,却被张智难连使虚招骗过,终于一个不慎,被一拳正中面门,登时面目全非,鼻血长流,昏死过去。 张智难拍了拍手,长出一口气,道:“什么陆地真仙,连市井斗殴都不会,这么些年都白活了。” 原来刚才张智难所使的并非武功,而是街头打架的功夫。这等骑人打脸的招数,任何门派都不屑去练,唯有百姓家小孩子却身经百战,张智难自小用得熟极而流。这执行使者哪知其中窍门?张智难一经使出,登时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就此落败。 顾枫溪眼看这智难量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脱力倒地,忙叫道:“智兄,你已战败一人,立下大功,接下来就由我代劳吧!” 张智难摇了摇虎头,道:“再拖一个下水,方才甘心。”接着站稳身子,挺胸面对蔺希桢,喊道:“还有谁来受死?” 蔺希桢皱了皱眉头,脑海中不由浮现当日在大同时的场景,心道:“这小子莫非又是在装腔作势?但瞧着不像啊?”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思,他抬手下令道:“地鼎使者,轮到你了。” 他发出命令,身旁的执行使者却无一动弹,须臾,张智难身旁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来的如此之快,便似从地底钻出一般。这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也没看出他来自何方。 萧贱与张智难同时心中一凛,因为以他俩仙体之能,亦未察觉此人到来的迹象。仿佛此人是自某处瞬移至此。 全场均屏住声息,凝神打量此人。 此人身高七尺,头戴绿云冠,脸红如血,生着一双丹凤眼,一把浓密的柳须垂于胸前,显得虎虎生威。 他身着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足踏登云靴。往那里一站,赫然便是天神下凡,哪里有半点凡间气象? “关公?”全场异口同声地喊出此人名字。 “武圣?”蔺希桢则形如痴呆,喃喃地说道。 “关公”随手一挥,一股巨力登时向张智难轰至。张智难急欲站定,但这股力道实在太大,他不欲显露仙体,只能任由这股巨力将自己掀飞,向着中原群豪中飘去。 他只觉这股巨力在空中转了方向,宛如一只巨手,将自己托住,随后轻轻将自己放落,竟未扬起半分尘埃。 “这是……无尽之体?”他心中生出一念,忽然激动地不能自已。 无尽之体乃天下第一武斗仙体,强无止境,假如此人当真自三国时期活到现在,功夫之高,根本难以想象。 他想与这“关公”真刀真枪地交手一番。看看这无尽之体有否所谓的极限。 不光是他,所有人均看出“关公”武功高得不像话,刚才那智难量武功已然甚高,但在他面前便如婴儿一般,全无还手之力,因此皆目露崇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关公”环视一圈,忽然叹了口气,道:“真是废物,该死,全都该死。” 接着他将青龙偃月刀往地上重重一插,整个会场都为之一震,除了少数武功精强之人外,其余人尽数跌倒,且皆两腿发软,一时无法站起。 随着青龙偃月刀刀柄没入青石板地面一尺,武圣轩那五百名新增的铁衣使者忽然各自四散,十人一组,将几个出口牢牢守住。剩余人则围了一个大圈,将群豪围在中央。 蔺希桢脸上变色,急道:“武圣,您这是做什么?” “关公”平静地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特来将之完成。” “什么事情?”蔺希桢不解地问道。 “二十二年前开始,由我开始的一些事情。”“关公”不急不慢地答道。 “二十二年前?”蔺希桢闻言剧震,不由后退一步,艰难站稳。 “关公”高声道:“正是,在座诸位,可还有二十二年前那场祸事的遗老吗?” 他说话之时并不用力,但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就连远在角落中假装拉稀的鲁管仲,亦觉得声音就在耳边。 话音传出,会场沉寂许久,终于华山掌门穆雄兵出言道:“在下其时恰逢其会。” “关公”道:“既是如此,想必你手中也沾了些无辜百姓的鲜血了?” 穆雄兵脸色霎时惨白,慌张地说道:“什么无辜百姓?那些人皆是通敌叛国之人。死有余辜。” 关公哈哈大笑起来,随手一提,竟将青龙偃月刀自石板中轻松拔起,接着他轻轻一挥,青龙刀上发出嗡鸣之声,震得人人头脑发昏,几有剑啸之功。 待得嗡鸣声退去,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穆雄兵双手尽断,倒于血泊之中,他的女弟子岳蝶衫则跪在一旁,抱着他残躯狂哭不止。 在这凄厉的哭声之中,关公声音继续传来:“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们前来挑战,哪一个胜了我,我便饶你们性命。如若不然,我今日便要当世武林,就此覆灭。”(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八 陈年往事 中原群豪听得关公言语,似乎要相助武圣轩,来与自己为敌,不由尽皆哗然。顾枫溪按耐不住,上前拱手道:“这位……老前辈,您既然作关公打扮,为何要相助异族,来与咱们汉人为难?” “关公”露出诧异表情,迷茫地说道:“我要与汉人为难?你们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接着他叹息一声,道:“我的意思是,今日与会诸位,无论汉人满人,武人书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明朝大官,或是清国贝勒,都要埋葬于此。” 他此言一出,所造成骚动更是惊人,就连武圣轩使者也尽数吼叫起来,蔺希桢身旁的多尔衮慌张不已,抓着蔺希桢肩膀道:“蔺先生,他究竟是何人?难道不是我武圣轩的帮手?” 蔺希桢也是满脸愤怒,咬牙道:“我武圣轩拜武圣关公为神,以往他曾在关公像上显灵,给予我指点。今日也是我第一次目睹其真容。不知他是何用意,竟似要与双方同时为敌。” 顾枫溪也是大感错愕,心道:“莫非他疯了不成?”当即再度深深一揖,道:“老前辈,不知我们如何得罪了您,以至于您如此恼怒,可否将原委告知,或许我们能想出弥补之法。” 他这般低声下气,“关公”似乎情绪也有所缓和,点头道:“反正你们都要死了,那我便跟你们说一说当年之事。” 他话音刚落,忽然自武圣轩及中原武林两边各蹿出一群人,向着关公喊杀着奔至。 武圣轩一边由数名金衣使者领头,带着十余名银衣使者。而中原武林一边则由龙剑渊所带领,身后跟着数名中年侠士。两拨人来到关公近处,一名金衣使者喊道:“何方来的妖人,敢冒充我武圣轩神尊?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龙剑渊则向顾枫溪言道:“顾兄,此人神志错乱,不要与他废话,速速杀了了事。” 说罢,两拨人几乎同时动手,各持兵刃,向着关公杀去。 关公捋须笑道:“来得正好,我也好杀人立威。”言毕,他举起青龙偃月刀,自顾自舞动起来。 在他挥动长刀的一刹那,两拨人均似陷入了泥潭,身形变得笨拙无比。每挪动一下,都要比平时多花费数倍的时间,而众人的面目也变得极是扭曲,均有如地狱恶鬼,久久定格。 与此同时,关公飞舞的长刀上放出数道白色刀气,向着众人劈去。随着刀气及身,众人均若无其事,依旧缓慢地挪动着手足。 关公倏忽收招,持刀悠然站立。两拨人仿佛瞬间脱出了泥潭,恢复了正常速度,飞快地奔向关公。 但在下一刻,两拨人皆身首分离。头颅高飞上天,身体则依旧不停地向前冲去,掠过关公身侧,就此与对面撞在一起。手中刀剑茫然挥动,砍向对方,直砍得双方血肉模糊,方才一一倒地。 这一切在场所有人皆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人人张口结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过了不久,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发出,人群开始发生异动,一些头脑机灵的抢先奔出人群,向着四面出口跑去。 人人心中都抱着一个想法:这关公厉害得如同鬼神一般,万万不能硬拼,而出口处把守的不过是武圣轩最低级使者。在场众人皆是各派中的佼佼者,突破其封锁,当不成问题。 但这些看似寻常的使者一出手,众人的幻想登时破灭。 这些人身法似电,力大无穷,且招数极尽精妙,配合亦是天衣无缝。寻常门派掌门与之交手,根本撑不了三招两式,而一些名门大派的所谓高手,亦难以与其匹敌。仅仅一盏茶功夫,已有半数与会人士惨遭屠戮,其中既有中原群豪,亦有武圣轩使者。而这些铁衣使者则几乎毫发无损,犹如尽忠职守的士兵,牢牢守住四个出口。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过来,这些铁衣使者武功之高,几乎与顾枫溪、释念等人同级,乃是不折不扣的绝顶高手。由这五百人守门,哪怕集齐天下各门各派精英,亦难以将其撼动。 想明此点,众人登时绝了逃跑的心思,再度将目光投向关公,盘算着将其击杀的对策。 关公懒洋洋地说道:“我话刚说到一半,便有人前来捣乱,当真扫兴。我问你们,你们可想听听我为何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在场诸人尽皆默然,无人应答关公的话语。“赶尽杀绝”四字便如一把尖刀,悬在众人头顶,似乎随时会失控落下,取走众人性命。 关公咧嘴一笑,道:“你们不说话,便是默认啰?那好,我这便告诉你们真相。” 说着话,他伸手一指蔺希桢左首,道:“这位身着丝衣的年轻使者,便是乔装打扮,前来观看大会的清国第八贝勒,多尔衮。” 他又一指蔺希桢右首,道:“而这位丝衣使者,则是大明内阁首辅,杨嗣昌。” 他话一说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在人群中掀起一阵阵耸动。 关公接着说道:“而你们奉为寻仙盟盟主的这位少年,则正是护送杨嗣昌至此,让他与多尔衮会面的罪魁祸首。” 中原武林一方闻言,均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向郭树临投去,其中蕴含着惊讶,疑惑,愤怒,羞辱等诸多情绪,但毫无疑问的,其中绝不包含尊敬与谅解。 郭树临身子发颤,脸色煞白,低下头颅,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面对众人的目光。 关公似乎料到了这一情景,当下频频颔首,抚掌笑道:“你们还是如以前一般,暴躁,鲁莽,不分青红皂白。被他人用不知所谓的民族情感牵着鼻子走,全然不知悔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萧索,道:“你们可曾记得,在二十二年前,有一位青年,便如今日之郭盟主一般,位高权重,人人敬仰。却在一夜之间沦为武林罪人,失去了生母,被父亲除名,自此消失于人世间,再也不能于光明中行走。” 说着话,他转向蔺希桢,道:“蔺先生,至今你仍不肯说出真相么?” 蔺希桢闭起双目,喃喃自语道:“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象?又有谁能分得清呢?” 关公点点头,道:“那么便由老夫越俎代庖了。”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似是在观察众人脸上表情,继而沉声说道:“二十二年前,在洛阳举行的武林问道大会上,有一位青年击败了杨天辰,闯入了最后的决赛,将要面对当时武林中地位尊崇的大侠刘云剑。他的名字叫作李西桢,是洛阳李家当家李秩法的儿子。” “在当时大会观战的,除了中原各门各派之外,还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便是当时建州女真首领,刚刚建立八旗的后金之主,努尔哈赤。” “这努尔哈赤其时刚刚建立八旗,正志得意满,此来大明,一是要寻求万历支持,想要与大明和谈。二是他素来仰慕大明风物,故来中原游历一番。谁知月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云,他夫人本怀有身孕,在荒郊野外突然就要生产。而他所在车队此时又遭遇大股贼寇,所带八旗护卫尽数牺牲。眼看他与妻儿就要丧命,这时忽然来了救星,不仅将贼寇尽数歼灭,而且不惧污秽霉运,在一破庙内为他夫人烧水接生,结果母子尽皆平安,努尔哈赤大喜过望,将此子命名为多尔衮。而这位见义勇为的侠士正是先前提到的李西桢。” “努尔哈赤对这位李西桢感激异常,当即告知他真实身份,并愿与他结为异姓兄弟。李西桢也是一慷慨豪迈之人,一口答应下来。于是两人撮土为灰,焚草为香,就此结拜。” “李西桢提起即将举行的武林问道大会,并邀请努尔哈赤前去观看。努尔哈赤对中原种种神奇武功早就羡慕异常,便接受了李西桢的邀请,前往洛阳,在李家住了下来。” “之后问道大会举行,在此次大会上,李西桢不负众望,连续过关斩将。由于那时杨天辰武功尚未大成,竟也以一招之差败于他手。李西桢得以闯入决赛,将与刘云剑争夺最后的冠军。” “便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认出了努尔哈赤,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一个传闻。” “他说努尔哈赤此来中原,乃是要拉拢天下摇摆不定的门派,加入后金,以扩充后金军队实力,为以后入侵中原,灭亡大明作准备。还说据他所知,已有数个门派加入了努尔哈赤麾下,假如置之不理,翌日后金铁蹄踏破山河之时,在场所有人士皆是罪人。” “那时万历三大征刚刚过去不久,后金与明朝在边界又多有争端,正是民族情绪达到顶峰之时。几乎所有人均在一瞬间相信了此人所言,想要杀死努尔哈赤以及他那身子虚弱的妻子。” “甚至连那刚出生的婴儿亦不能放过。”(未完待续。) ... 正文 八十九 祸生肘腋 多尔衮听到此处,神情变得极是复杂,又是感激、又是紧张地望向蔺希桢,想要向他求证此言是否属实。 蔺希桢面露痛苦,仿佛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身子不停颤抖。 “关公”继续道:“这些中原武人,满脑子都是民族大义,国仇家恨。但实际上后金其时并未与大明正式开战,两国之间尚有转圜余地。但在这不知名人物一番毫无根据的挑拨之下,不少所谓‘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便失去了理智,冲上前去,便要向努尔哈赤‘讨回公道’。” “这李西桢为人义气深重,哪能容得他人伤害他义兄?当即自擂台上跃下,挡在努尔哈赤身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我已与努尔哈赤结为异姓兄弟,相信他的为人。他此来绝非为了入侵我中华大地,而正是为了缔结盟约,你们如一时冲动,做下错事,只怕会成为千古罪人。’” “这李西桢虽然明白事理,但却错估了众人心思。他们正愁找不到努尔哈赤勾结中原门派的证据,此刻一听两人结拜,当即有人说道:‘刚才那传闻果然是真的,这努尔哈赤当真有意拉拢中原武林,这李西桢武功如此高强,假如加入了后金,岂非令后金军队如虎添翼?’另一人大声向李西桢说道:‘李兄,你文武全才,乃是武林台柱,莫要执迷不悟,堕入魔道,快快回头是岸,与这邪魔外道撇清关系。’” “李西桢百般替努尔哈赤辩解,但全然无用,反而使得误会越来越深。终于有人发起火来,从旁向努尔哈赤杀去。” “李西桢伸手挡开,护住努尔哈赤一家三口,向门口退去。此刻李秩法进退两难,既想相助儿子,又不敢得罪同道,左思右想,终于下令家丁挡住府门,不让李西桢四人通过。希望儿子能及时醒悟,回心转意。” “李西桢倔脾气发作,拳打脚踢,将家丁逐开,但此时又有人向努尔哈赤挥刀相向。李西桢只好回身相救,争斗之中,有无耻之徒开始攻击努尔哈赤妻儿。这下彻底惹怒了李西桢,他不再留手,转瞬将那些无耻之徒击毙,但此举将所有中原武人的火气点燃,众人杀红了眼,开始不择手段,围攻李西桢。” “李西桢边战边退,将努尔哈赤一家三口送上一匹马,随后孤身挡住大门,不让众人通过。众人见目标渐行渐远,又气又急,满腔怒火尽数向李西桢撒去,一时间,只见数百名武林大豪围攻一名年轻公子,刀刃飞舞,内劲四散,鲜血不断自人群中迸出,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斗了片刻,人数多的一方竟是半点占不到上风,反而死伤惨重。” “那时的李西桢如同神灵附体,招数极尽凶猛,速度也快逾闪电。而且伤势愈合极快,斗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死伤过半,而蔺希桢体力丝毫不见衰竭迹象。此时武林群豪开始心生怯意,慢慢有几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其中有些武人亲朋好友死在了李西桢手下,心生恶念,于是将李秩法及李西桢生母绑起,威胁其投降。但不知怎的,李西桢虽面露惊恐,但手脚全不停歇,继续着杀戮之举。终于那些武人忍耐不住,一刀下去,将李西桢生母杀死。” “他们还待杀死李秩法,但李西桢此时已势如疯虎般杀了过来,将李秩法救下,因此李秩法仅受轻伤。随后李西桢手刃了杀母仇人,抱着生母尸体,坐地痛哭起来。” “之前一直坐壁上观的杨天辰此时赶了过来,见李西桢如此惨状,想要上前劝解。但李西桢二话不说,向杨天辰挥拳相向。” “杨天辰只能还击,此时李西桢那神勇无敌的状态消失不见,功夫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杨天辰与他斗了百余招,终于一掌击中其膻中,将他打得喷血倒地,瞬间没了生气。群豪忽然想起努尔哈赤之事,急急忙向他逃跑方向追去。但努尔哈赤早已逃得没了踪影,群雄无功而返,回来想要找李西桢尸体泄愤,却发现他的尸身也已消失不见。想必是他一时闭气,但尚未死绝,趁人不备,伺机溜走了。” “经此一役后,努尔哈赤回到后金,次年便写下‘七大恨’之血诏,誓要对大明用兵,以报义兄之仇。于是便有了‘萨尔浒大败’,明朝也就此由盛转衰、一蹶不振。” “中原群雄事后细细思索,察觉自己的确误信人言,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便鲁莽出手,只怕已铸下大错。但此事如传了出去,中原武林便要遭天下人唾弃,参与此事者也要成为千古罪人。于是众人费尽心机,将此事掩盖下来,他们先是编造事实,诬陷李西桢勾结后金,意图覆灭中原武林。之后又以死相协,逼迫李秩法将李西桢逐出家门,以使天下人相信确有其事。这么一来,一桩千古奇冤便硬生生地扣在了李西桢头上,再也翻案不得。” “至于杨天辰、刘云剑、玄武、李道一四人虽未直接参与此事,但也未能阻止众人恶行,以至于心中有愧。加之不想让中原武林名声尽墨,便与此事始作俑者保持口径一致,将此事掩盖了下来。” “关公”说到此处,转向蔺希桢,郑重问道:“蔺先生,老夫所言,可有疏漏?” 蔺希桢神情麻木,缓缓点了点头,张口欲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中原群豪听完“关公”所言,尽皆陷入死寂之中,他们全未想到此事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血腥,也未想到善恶是非竟在一席话间天翻地覆,原来明清之间之所以开战,大明之所以衰败,罪魁祸首竟全是自己一直尊敬的师长父辈。一时之间众人心下难过,皆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顾枫溪沉默良久,再度上前一步,正色道:“老前辈,此事年代久远,当事人要么年老体衰,要么已然入土,您这话可有根据?如若是您肆意诽谤中伤,我等身为武林后辈,却也饶不得你。” 萧贱与张智难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一听这话,均不由佩服顾枫溪勇气。不约而同地跃至顾枫溪身前,将他挡住,以防“关公”怒火攻心,骤然发难。 “关公”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没必要骗你们,在场所有人都要死,我又何必对死人说谎?” 顾枫溪困惑不解,问道:“你对我们说出这番言语,难道不是要我们反省,以免重蹈覆辙?既然你要杀光我等,为何又要浪费口舌,让我们知道真相?” “关公”手抱胸前,得意地说道:“我让你们知道真相,只不过是要让你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免得到了阎王爷那里一问三不知。” 顾枫溪不依不饶,拱手道:“请老前辈明鉴,此事错在我等父辈,我等虽受株连,但罪不至死。如今我等已知真相,必会尽心竭力,弥补父辈过失,还望前辈大发慈悲,给我们一个替父赎罪的机会。”说罢,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关公叩拜。 关公似乎理所应当一般,坦然受了他一拜,冷冷说道:“你们别搞错了,我之所以要杀光你们,并不是因为这等前尘旧事。而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真相。” 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剑啸宫使者,从头到尾,所有恶事,全是由我一人策划。”说罢,他一震青龙偃月刀,刀身骤然碎裂,从中露出一柄式样古朴的长剑。他随手抄过,伸指一弹,念道:“剑啸之声,神魂动摇,心若不定,魂则不守!”话音落下,一阵莫大怪声自长剑发出,众人受此声波及,皆露出恍惚神色,继而身子摇晃,缓缓软倒。 忽然之间,一道紫电,一道红光自“关公”左右袭至,关公神色一变,随手挡架,继而身子后跃,霎时已退出百丈之遥。避开了接踵而来的攻势。 他目露诧异,望着眼前两人,细细打量片刻。突然间,他眼角含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我还以为你们俩早死了呢。” 萧贱神色凝重,出言问道:“你认识我们?” “关公”露出欣喜已极的笑容,道:“好像认得,又好像不认得。看来我真的有些痴呆了,年代久远的事情记得那么牢,而不久前发生的事却又记不住。” 说罢,他指指萧贱,露出困惑神色,道:“你叫……萧颜?还是蚩尤?”又指指张智难,道:“你叫……达摩,还是姜尚?” 萧贱见他胡言乱语,不由皱眉道:“全错了,先别管我们是谁,那你究竟是不是关公?” “关公”露出诙谐笑容,道:“哈哈,我可没那么老。”说罢,他一把扯下绿冠,稍一吐息,脸上血红登时退去,胡须也变得雪白。 “我叫张三丰。”他说道。(未完待续。) ... 正文 九十 大恶巨擘 萧贱与张智难一见此人面目,霎时脑中一片混乱,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来。 他俩虽然早知张三丰是剑啸宫使者,但他身为武林擎天巨擘,数百年来,留下无数神话传说。而且他曾挺身抗击蒙元,为大明王朝的诞生立下汗马功劳。此刻覆灭天下武林的话语竟自他口中说出,令萧张二人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张三丰看着两人表情,露出满意笑容,道:“你俩功夫也不错,但与我比起来可差得远啦!怎样,你俩是想与我动手不成?” 张智难更不答话,全力施为,掌势如乌云漫天,向着张三丰压去。张三丰随手接招,身子竟一动不动,但身下的地面却尘埃飞扬,骤然塌陷,形成一直径数丈的深坑。随即张三丰足尖一点,居然踩着尘埃跃起,向着会场外掠去。 张智难急欲追赶,也随之纵身跃起。但数名执行使者即刻上前阻拦。张智难与之缠斗了数招,陡然间招数变得刚猛无俦,拳打脚踢,将拦路的执行使者震得尽数吐血,接着他毫不停留,跃出了围墙,向着张三丰退却的方向追去。 萧贱则发动仙体,身形如烟似雾,闪过执行使者,悄无声息地紧随张三丰不放。 三人一前两后,快逾骏马,直直向着杳无人烟处奔去。转眼间便奔出数十里,张三丰忽然在一旷野上停下脚步,手负身后,如同一座高山,傲然耸立。 张智难随之停步,周身酒红色杀气凝如实质,铺天盖地地扩散开来。萧贱周身也泛起紫光,手中出现一柄紫刃,其中隐隐漏出的力量,令人胆寒。 张三丰怡然自得,道:“仙体?看来也有些火候了,但即便如此,你们与我之间的差距,仍如萤烛日月。当真动起手来,你俩绝不是对手。” 张智难傲然道:“你我皆是无尽之体,斗将起来,胜负难料。你有何把握可言必胜?” 张三丰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身上金光一闪,霎时身旁出现了一位与他一模一样的老人,同时问道:“你可知那五百多名绝顶高手是怎么来的?” 张智难心中一凛,一个想法自脑海中生出,不由身颤难止,结结巴巴地说道:“真武……金身?” “正是!看来你倒也算得聪慧。”张三丰双掌一拍,身旁那化身顿时化作金光散去,接着说道,“这五百名使者,每个人皆得我以五十年内力铸成真武金身,并且连武功招数也一并烙入其骨髓,直接从无名小卒晋升为绝顶高手。而这也只不过是我庞大真气的一小部分罢了。” “怎么可能?你活到现在一共也不过三百来年,怎会有如此大量的真气?”萧贱不可思议地说道。 张三丰神情严肃起来,如同教导弟子一般缓缓说道:“正常人体,其经脉受限,容纳的真气最多可达百年,再多便有爆体之虞。而无尽之体其经脉则与常人迥异,层层叠叠,密如蛛网,可容纳的真气为常人数十倍。但由于经脉过于复杂,因此运行真气之时,并不是以功法促使真气流动,而是使阵法搬运真气至身体各处。这位小兄弟想必已至此境。”说着话,他指了指张智难。 张智难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张三丰接着说道:“而我又有所不同,我已达天人合一之境,吸收天地之气,随时可化己用。故我修行一年,可抵常人百年,故这百余年来,我体内真气早已达到无尽之体的上限,但我又不想将之浪费,故我不断找寻可造之材,为其铸就真武金身,包括顾枫溪以及执行使者在内,皆从中得到好处。” 萧贱对于真武金身的概念,全来自于韩信,并不知道其余用法。此刻听张三丰解释,依旧有所不解,于是问道:“据我所知,练成真武金身之后便会不死不灭,可有此事?” 张三丰摇了摇头,道:“这种情形极为罕见,唯有将无尽之体庞大的真气灌入一人体内,并以真灵之力改造肉身,使其体内全无经脉,直接以脏腑作为真气容器,方能拥有与无尽之体匹敌的内力以及恢复力,但武技方面却远为不如了。而且其并非不死不灭,如受伤过重,又无内力补充,也会身死。” 说到此处,他望向张智难,道:“你明白了吧?你虽天赋卓绝,且痴迷武道,勤修苦练,但限于年岁,体内累积下来的真气甚至还不到我的一半。而我体内之所以只有千年内力,是因为无尽之体只能容纳这么多,如你与我交手,最终落败的只能是你。” 张智难细细将张三丰打量,越发觉得其深不见底,心知他所言非虚,只怕自己再修行百年,也未必是张三丰的对手。想到此处,他不由心神激荡,浑身战栗,眼中斗志如同烈火,熊熊燃烧。 萧贱则心生戒惧,他以前曾与张三丰交手,那时他仙体初成,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侥幸胜了一招。现下想来,假如张三丰当时真的要取他性命,他除了拔腿便跑,再无他法。此刻张三丰不知为何,竟然变得邪恶无比,如自己当真与他交手,必然凶险异常。 两人正各怀心事,忽然鲁管仲战战兢兢地自一旁冒出,向张三丰道:“张真人……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张三丰见他神志清醒,而且追至此处,略感吃惊,微一思索,已明其理,心道:“他体内有灵兽附体,而且我刚刚所发剑啸不强,故而那灵兽替你抵挡了剑啸之力。”接着他点了点头,道:“今日我心情不错,你有什么想问的?” 鲁管仲深深一揖,道:“张真人,当年李道一谋逆一事,可是您的授意?” 张三丰哈哈一笑,道:“我作为他的师祖,稍稍在其中帮了点小忙,但并未亲自参与。那时你能将他计划破坏,倒也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鲁管仲露出愤怒神色,道:“您作为中原武林一座丰碑,为何要相助异族,残害自己族类?” 张三丰笑道:“满人汉人,天仙蝼蚁,在我剑啸宫眼中,又有何分别?唯有天道运转,方才永恒不变。” 鲁管仲不依不饶,又问道:“那你此刻连多尔衮也要一齐杀死,究竟有何用意?” 张三丰轻捋长须,怡然颔首道:“此刻大局已定,便是将我筹谋告知你们,又有何妨?” 说罢,他瞥了一眼萧贱与张智难,道:“你俩若要动手,可要稍等片刻了。”接着他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二十二年前,当时努尔哈赤初入中原,心中对大明并无敌意,甚至还可说是景仰有加。之后又得李西桢救下性命,更是对汉人充满好感,照此情形下去,满汉之间绝无交战可能。而那时剑啸宫宫主对我催得甚紧,说是王朝即将更替,要我推波助澜,确保历史大势不出偏差。” “我闲极无聊,便化妆成一名游方道士,向李秩法透露了他儿子新结交的义兄便是努尔哈赤一事。” “李秩法其时有心问鼎中原,但天下不乱,他便无机可趁,于是他心生一计,命一名无名小卒在问道大会中将此事说出,并造谣生事,挑动江湖群雄对后金的仇恨情绪。如努尔哈赤被杀,那后金便会对大明用兵,战乱一起,他李家便可从中渔利。” “但他错估了他儿子的兄弟义气。眼看义兄遭难,他儿子为了保护努尔哈赤一家,竟对中原群雄拳脚相向,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那时化身为刘云剑,在暗中推波助澜。每当李西桢受伤过重,或力气衰竭之时,我便以真武金身之法为他续命,让他越斗越勇。” “至此事态已超出李秩法的控制,中原群豪绑架了李秩法及其妻子,胁迫李西桢停手。但那时努尔哈赤尚未逃远,我怎能让双方罢斗?于是我暗暗操控李西桢动作,让他一刻不停地杀戮,等到努尔哈赤逃得没了踪影,我才放李西桢自由。” “李秩法自作自受,不仅妻子丧命,而且不得不与独子断绝关系。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努尔哈赤盛怒之下,对大明用兵,天下大乱,他问鼎中原的野心,也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萧贱强忍怒火,咬牙道:“那李西桢为何又会更名换姓,成立了武圣轩,与中原武林作对?你为何又要杀死多尔衮以及杨嗣昌?” 张三丰发出邪佞的笑声,道:“李西桢不过是我的棋子,我救活了他,赐他手下,劝说他抛弃仇恨,为了天下大义奔走,平息明清两国间的战火。而此次皇太极派多尔衮前来和谈,乃是诚心诚意,假如多尔衮死在中原,那两国间的裂痕便再无消弭可能。加上杨嗣昌一死,大明便无法翻身。历史大势就此无可更改。” 萧贱、张智难、鲁管仲听得张三丰说完,只觉胸中胸中怒气无法遏制,萧贱喝道:“张三丰,你罔为武林巨擘,却大奸巨恶。如此行径,实是人神共愤,今日我拼得性命不保,也要你难逃公道。”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放马过来吧!”(未完待续。) ... 正文 九十一 指点迷津 张三丰望着眼前三人,心下暗暗点评。 那位浑身散发血红杀气的年轻人,自己曾与他数次交手,其武功之高,当世罕有其匹,但他却从未在自己手中赢过一招半式。此刻他招数神妙莫测,气劲纵横捭阖,正不停地向自己攻来,不过在自己的眼中,这些他这些攻击全无用处,尽在自己掌握。 而另一位年轻人身形快得违反常理,且威力奇大。每次出招,皆犹如雷霆一般,仿佛能横扫世间一切邪魔外道。以自己这等凌厉目光,居然也看不清其所来所往。但凭借着无比丰富的武道经验以及精确到分毫的计算,自己依旧应付自如,只消随意一拳一脚,便能将之逼退。 而剩下一位瘦弱少年武功虽然远逊,但其头脑灵活至极,且内劲浑厚,收发奇速,偶尔其还会隐去身形,伺机刺杀,倒也颇为麻烦。只是在自己面前,这些不过是无用的小把戏罢了。 “看来还需要帮他们一把。”张三丰这般想着,开始出招。 只见他周身罡气一震,将内劲散布于数十丈范围内,形成一奇妙阵法,随手出掌,那掌力便自难以想象的方位击出,威力开山裂石,力逾万斤。如此一来,萧贱等三人登时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再也无暇攻击。 斗了片刻,萧贱等三人似乎适应了张三丰的攻势,并达成了默契,鲁管仲骤然隐身,并消去了气息。萧张二人则奋力挡开张三丰掌法,再度向他攻去。 张智难使出反三才阵法,扰乱张三丰周身气劲,同时揉身而上,或拳或脚,或膝或肘,与张三丰贴身肉搏起来。 两人拳脚之力均大得难以想象,常人稍有擦过,便是血肉横飞之祸。但两人相斗之时却无半分气流涌出,只因两人皆将此等外泄劲力以阵法储存,寻敌破绽,伺机放出攻敌。 萧贱则身形飘忽,在一旁游弋。只消张三丰稍有不慎,便施展雷霆一击,如一击不中,则骤然远退,再寻找机会。由于他速度实在太快,雷霆之力又足以毁灭仙体,故张三丰不得不分心应付,对其提防之心,甚至还在张智难之上。 张智难与张三丰相斗近百招,忽然大喝一声,双掌一分,将张三丰双臂挡在外围。同时以头作锤,狠狠向张三丰面门砸去。 张三丰毫不畏惧,也使出头锤功夫,与张智难猛撞一击,一砸之下,张智难眼前金光乱冒,耳中嗡鸣作响,几乎便要跌倒。 张三丰则稍微愣了一愣,就在此时,萧贱那无处不在的身形倏忽出现,紫刃疾刺,瞬间已来到张三丰后背,一下子将他捅了个窟窿。 张三丰在此一击之下,周身紫电狂闪,忽然身形一滞,化作无数金光,将萧贱牢牢缠住。 “这是真武金身?”萧贱大骇不已,急欲脱身,忽见金光中出现张三丰身影,倏忽一拳,向自己击来。 萧贱眼见那拳来势缓慢,但却隐含极强吸力,自己受其牵引,完全动弹不得,刚想使出冰甲护身。忽然张智难闪现于自己身前,也是一拳击出,与张三丰那拳相抵。 只见一道刺眼光芒射出,两人双拳碰撞,竟似产生了一轮小太阳,紧接着巨大冲力传出,萧张二人同时被气流吹飞,远远飘出百丈,方才落地站稳。 张三丰站立原地,岿然不动,许久之后,他发出赞叹笑声,大步迈出,向两人走来。 转眼间,他迈出的脚步停在空中,脸上露出诧异神色。 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周身衣物也出现诸多裂口,其中流下些微血丝。 他微一细想,登时明了,长笑一声,双手一拍,无数气流涌起,化成数十道剑气,向着四面八方同时一划。霎时无数细丝断裂之声传来,鲁管仲也显出了身形,面无血色,口角流血,委顿在地。 “这是火蚕丝吧?果然无色无形,防不胜防。”张三丰赞道。接着他以指作剑,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剑气电闪而出,射向鲁管仲。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色电芒激射而至,与白色剑气相撞,两两消于无形。继而萧贱挡在了鲁管仲身前,张智难则再次向张三丰出招,以牵扯其注意。 张三丰一边还手,一边摇头道:“你们既然要分心救人,那便更不是我的对手。”说罢,他身子一震,身旁出现了两名与他一模一样的老者,出手将张智难招数接过。 张智难挡得数招,发现这两人功力与张三丰全然相同,甚至连招数也未遑多让,几乎便是张三丰本人。他在两人夹攻下手忙脚乱,一个不慎,被其中一人击中左肩,登时连连后退,同时运转真气,瞬间将伤势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功力为何与你全无二致?”张智难戒惧地问道。 张三丰笑道:“这是真武金身的另一妙用,只需耗费五十年功力,便能制出身外化身,在一盏茶功夫内拥有与我近似战力。但时辰一到,这化身便会散去。我之前已用过两次,总共耗费了两百年的功力。故此刻体内仅剩八百年功力,你们可算是胜利在望。” 他话音落下,那两具化身化作两道金光,转瞬之间便来到张智难身前,拳来脚往,向张智难攻去。 张智难左支右拙,勉力支撑,很快三人相斗之处便地动山摇,坑坑洼洼,再无一尺平地。 张三丰本尊则向萧贱走来,微微笑道:“你上次伤到我那一招呢?可否使出来给我瞧瞧?” 萧贱心道:“上次我全力施展南宫一剑,的确能攻破他守御,但他无尽之体恢复奇速,最终毫无效果,徒然浪费我体力,此刻怎能再使?” 张三丰见他犹豫不绝,哈哈笑道:“原来你也是个懦夫,瞻前顾后,这样如何能战胜我?”接着他低下声音,道:“又如何能战胜淮阴侯?” 萧贱心中一凛,豪气陡生,暗道:“此招我施展甚少,自是生疏。假如多用几次,摸清其来龙去脉,必能提升其威力。”想罢,他手中紫刃嘶鸣,身形晃动,与天空大地产生谐振。 张三丰露出紧张神色,牢牢盯住萧贱手中紫刃,若有所思。 萧贱暗道:“天人合一,南宫一剑!”说罢,他全力运转阴阳雷亟,缩地成寸,紫刃挥出,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张三丰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 他话音未落,胸前忽然爆开一道紫光,接着他口喷鲜血,退开两步,惨然坐倒。 随着他周身冒出白光,与那紫光不停相撞,终于紫光渐渐消失,他胸前伤势也逐步康复。他勉强站起,挺胸而立,望着空间某处。 过了不久,萧贱身子于空中出现,重重落在地上。接着他艰难翻身,抬头仰望张三丰,脸上露出愁容,叹道:“果然没用,早知道便不听你所言了。” 张三丰露出痛苦笑容,道:“你怎知没用?我为了驱逐你此招后果,足足耗费了两百年功力,要是再来上几次,只怕我便要开溜了。” 萧贱咋舌道:“两百年?也就是说还要三次才能干掉你?算了吧,我已油尽灯枯,再也动弹不得了。”说罢,他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似乎束手就擒。 张三丰正色道:“起来吧,莫要说谎。这剑法你还可再使一次,瞒不过我的眼睛。” 萧贱大惊失色,忙翻身站起,面露苦涩笑容,道:“你果然是神仙,这都骗不了你。” 张三丰沉默片刻,道:“你这剑法用而不得其法,故并未至臻完善。如稍加改进,此剑便可穿梭阴阳,判人生死,绝无落空。” 萧贱一听,不由心痒难耐,一时忘记了此人是敌非友,谦恭地出言道:“愿闻其详。” 张三丰比划道:“你这一招之所以无人能躲,是因为你速度极快,以至于自身时光流动缓慢,与他人产生了差别。在这一过程中,你消失于世间,但依旧在向敌人移动,直到你招数击中敌人,时光流逝才恢复正常。是以出招必中,无可抵挡。” 萧贱认真地听着,仿佛好学的学生,在聆听老师教诲。 张三丰接着说道:“此招虽强,但对我来说并不足以致命。而你使出之后则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是以对你来说有利有弊。”说到此处,他挺直身子,缓缓说道:“因此你此剑一出,必须要将敌人存在抹去,故当务之急,乃是加强此剑威力。” “那我应该怎么做?”萧贱急切地问道。 “很简单。”张三丰露出高深笑容,道:“用阴阳双剑。” “两把剑?”萧贱听得此言,脑中如似开启天门,聆听神谕,生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仿佛触手可及,却无论如何捉摸不到。 张三丰双掌化作阴阳双鱼,来回游动,道:“万物但分阴阳,你这剑法破人防御,无坚不摧,当属阳之剑。而将在长剑斩入人体之后,如能阴阳湮灭之力注入体内,自内部进行破坏,便可称为阴之剑。如此阴阳双剑合壁,哪怕是我这等无尽之体,也要灰飞烟灭。”(未完待续。) ... 正文 九十二 永恒寂灭 张三丰的这两具身外化身只攻不守,两相夹攻张智难,且招数间互相弥补,攻张智难不得不救,根本毫无破绽。张智难只能苦苦支撑,严防死守,等待这真武金身时间过去。 便在此时,萧贱与张三丰激斗处发生异变,萧贱长剑挥出,身形消失,张三丰骤然受伤倒地。张智难心中一喜,但随即见到张三丰缓缓站起,萧贱则自空中落下,似精疲力竭,又不由一慌。 他见情势不妙,心下焦急,一时不慎,被身外化身一招破开防御,胸口遭遇重重一击,顿时如流星一般飞出,将一座小山砸穿,石屑飞舞,将张智难埋于其下。 两具化身上前追击,忽然间,乱石之间金光一闪,三个人影自其中奔出,均呈张智难模样,其中两人各自出招,将张三丰的化身挡下。另一人则越过化身,急急忙向张三丰奔去。 待得奔到近处,刚想出手相救萧贱,却发现萧贱正襟而坐,正在倾听张三丰指点,不由心下奇怪,当即站定,静观其变。 张三丰此时已然说完阴阳双剑之道,萧贱细细思索一番,忽然向张三丰拜了三拜,道:“多谢张真人金口玉言,不吝赐教,令在下茅塞顿开,实是感激不尽。” 张三丰微微颔首,接着转向张智难,欣然说道:“你学会真武金身的使用之法了?” 张智难此时已然明白张三丰一番苦心,当下深深一揖,道:“前辈费心栽培,在下实是受益匪浅。此等大恩,在下永生难忘。” 张三丰仰天长笑,道:“好,好,孺子可教也,也不枉我一番筹谋。” 其实张三丰一直在演戏。 他活的太久,早已无意苟活于世,但他想要在世间留下些什么。 至于究竟要留下何物,他本人也难以言喻。按理说他创立武当,传下太极,受帝王香火,在史书立传,拥有这等遗产,任何人都可说是名垂千古,万世不朽。 但他知道自己所要的不是这些。 他本身的真灵早已返回万物之源,留存于体内的仅是残魂,也因此他浑浑噩噩,痴痴呆呆地度过了百余年。直至近日,他历经世事,残魂逐渐壮大,他才明白他追求的是什么。 他想要找到他的继承者,以继承他那古今第一的武功。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将自己的信念及精神传承下去。 那是面对强大敌人的无所畏惧。 那是面对受难百姓的不离不弃。 那是面对无尽未知的不停求索。 那是面对艰难挫折的不屈不挠。 那是面对大奸巨恶的挺身而出。 那是面对命由天定的嗤之以鼻。 为了找出这样的人,他筹划阴谋,操纵人心,挑动两国战事,肆意杀害无辜。 他将自己变成了世上最大的魔头。 他知道,只有最深沉的邪恶,才能引出最无畏的勇者。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们全力施为,各显神通,想要将自己这个魔头自世间铲除。 他们终会成功的,而那时,自己也将迎来永恒的寂灭。 张三丰发出震天长啸,声震云霄,周身金光如朝阳初升,又有如夕阳落幕。 在万丈光芒中,他声如晨钟暮鼓,缓缓说道:“三位,天下即将大乱。如几位闲暇之余,可否替老夫略尽绵薄,守护华夏大地?” 萧贱与张智难露出诧异表情,但略一思索,已明白张三丰用意,于是均单膝跪地,拱手答道:“我等决计不负所托。” 鲁管仲则挣扎爬起,急道:“你俩傻了么?他这等魔头,怎会安此好心?” 张三丰笑得极是欢畅,过了一会儿,他正色道:“杨嗣昌与多尔衮,乃是逆天改命的重中之重,千万不可让两人身死。还望诸位暗中相助,莫让淮阴侯那狗杂种染指。” 眼见萧张二人点头答应,他顿了顿,又向着萧贱说道:“这位小兄弟,如我没记错,你以前与萧颜长得挺像,可有其事?” 萧贱心中一动,忙深深一拜,道:“还望老前辈指点迷津。” 张三丰神色变得极是严峻,道:“萧颜便是蚩尤,他自古残喘至今,所谋之事无人能知。据我估计,他曾在你真灵中留下自己残魂,帮助你练成了天下罕见的仙体。现下他的残魂早已消失殆尽,也许他即将开始自己的筹谋。” 说到此处,张三丰声音渐渐淡去,身形也如同融解在光芒之中,道:“切记,以后无论遇到何事,绝不可忘记初心……” 他安坐于地,体内冒出三道金光,两道较小,一道极大,前两者没入萧张二人体内,后者则将鲁管仲全身笼罩。 萧张二人已知张三丰并无恶意,因此坦然受之。忽觉一股真气在两人体内横冲直撞,渐渐在四肢百骸沉淀下来,与此同时,无数武技,道法,知识,领悟涌入脑内,仿佛领两人进入浩瀚星空,窥探其中奥秘。 鲁管仲则痛得满地打滚,哀嚎不断,全身肌肤不停裂开,又不断愈合,自那裂缝之中放出璀璨光华,明灭断续,似乎其中有一熔炉,正在将鲁管仲身体重铸。 “忍耐!我正以真灵之力引导我的真气,为你铸造真武金身,之后你体内所有经脉将尽数消失,故可容纳我千年真气,寿命无尽,近乎不死。”张三丰的声音在鲁管仲体内回荡。 鲁管仲之前曾在母虫构筑火蚕经脉之时吃过此等苦头,故咬牙忍住。张三丰动作极为迅速,很快鲁管仲四肢百骸便一片狼藉,甚至连火蚕经脉也丝毫不存。慢慢的真气如同浓雾,在他脏腑周围围绕起来,他脏腑得这雾气滋养,渐渐变得晶莹剔透,如同水晶一般。过了一盏茶功夫,这雾气终于被脏腑尽数吸收,他胸腹处空空荡荡,原本四通八达的经脉无影无踪,心肝脾肺肾如一颗颗星球,孤悬于寰宇之中,泛着隐隐金光。 鲁管仲倏忽吐出一口浊气,继而大量黑血自口鼻涌出,很快在地面汇聚成一黑泉。说来也怪,鲁管仲本来就消瘦,但呕出了数升黑血之后,整个人反而壮实了不少,大违常理。 萧贱与张智难上前关切地问道:“管仲,你感觉如何?” 鲁管仲眼神清澈无比,站直身子,一身正气,道:“师父,师伯……我觉得张三丰将他的功力传给了我,同时我也继承了他的信念,他的精神,我……从未感觉如此之好,仿佛新生一般。” 萧贱与张智难对望一眼,心道:“张三丰这份大礼,可未免有些太过厚重了。” 鲁管仲俯下身去,向着张三丰拜了一拜,接着朗声说道:“我现在精力旺盛,盈满而溢,想稍稍放松片刻,三位可否回避一下,以免污了双目。” 萧张二人登时明白过来,萧贱骂道:“什么时候,还想着这茬儿。当心我阉了你。” 鲁管仲哈哈笑道:“我现在有了真武金身,阉而复长,无穷无尽……” 张智难面色阴沉,随手一指,鲁管仲登时僵在当场,面露惧色。张智难摇头叹气道:“你虽得了这金身,但并非不死不灭,等会儿阉割两三个时辰,估计也就长不出来了。”说罢,不理会瑟瑟发抖的鲁管仲,袖袍一挥一卷,以内劲令他浮空而起,奋力一掷,鲁管仲登时如炮弹一般,向着远方飞去。 萧张二人回身望了一眼形容槁枯的的张三丰,只见他面色安详,仿佛睡着一般,但自他口鼻中再无一丝声息传出。随着一阵清风吹过,他的身躯连同道袍,均化作无数尘埃,散入了浩瀚宇宙之中。 两人感佩莫名,向着这位武林神话连连叩拜,随后身形如风,向着那寻仙盟会会场奔去。 当他们回到会场之时,发现那五百名犹如铜墙铁壁的执行使者已然散去,鲁管仲则早已到达,被封穴道也已自解,正忙着将昏倒武人一一唤醒。 在会场的另一边,还有一人依旧清醒,正忙着救治伤员。萧贱凝神望去,发现那人正是郭树临,不由微觉奇怪,但随即一寻思,想起郭树临曾在万妖之窟中接受过剑啸考验,且身负天地双石,故能抵挡张三丰的剑啸之声。 随着萧贱与张智难加入救治队伍,很快所有昏迷者均苏醒过来。不过大部分人都懵懵懂懂,似乎尚在梦中。只有蔺希桢、顾枫溪、释念、雷沧雄等人功夫绝顶、心智坚定,方才头脑清醒。 顾枫溪望着满地尸体,心下悲凉,想起那不知所踪的“关公”,又不由心中后怕。于是走到救醒自己的张智难身前,谦恭一揖,道:“多谢智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那关公与执行使者又去了何处?还望赐教。” 张智难知道张三丰是他私下传功的恩师,心中暗暗替他难过,但口中却道:“我也不明所以,我醒来之时他们已经散去,只怕他们以为我们已死,故对我们不屑一顾。” 顾枫溪将信将疑,但此刻死里逃生,也不想深究,当下长叹一口气,道:“此人武功如此高强,远胜于武中四圣,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自高自大,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怕我穷极一生,也无法练到这等武功。” 张智难听出他言语中萧索之意,于是也叹了口气,望着天际,喃喃说道:“顾兄,你不必妄自菲薄。似他那般功夫,只怕古往今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未完待续。) ... 正文 九十三 死神永生 蔺希桢醒来之后,并不与中原人士交谈,而是为昏迷的武圣轩部众输入内力,助他们清醒。 柳如是则已被萧贱救醒,在萧贱的陪同下,一起向蔺希桢表示想要暂时离开武圣轩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蔺希桢并不挽留,只是淡淡地祝福了几句,便率着剩余部众,保护着杨嗣昌与多尔衮悄然远离。 中原武林一方并不阻拦,听了那“关公”对于二十二年前李家弃子一事的描述,他们自也有了反省之意,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他们并不想鲁莽行事,以免重蹈覆辙。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自己的麻烦要处理。 这麻烦的名字叫作郭树临。 那“关公”将郭树临护送杨嗣昌与多尔衮会面一事说了出来。假如此事发生在以前,那中原武林绝不会就此姑息,必要将郭树临视作卖国叛徒、武林公敌,与他不死不休。但蔺希桢的事给了他们警示,使他们知道,仅凭一腔热血,浑身蛮力,不仅无法成事,只怕还会坏事。 关于此事的善恶是非,孰对孰错,绝不可妄下定论。 顾枫溪面向郭树临,神色凝重地说道:“郭兄,你此次相助杨嗣昌与多尔衮,是否有什么原委?可否告知在下?” 郭树临面无惧色,如实说道:“杨大人为了拯救大明王朝,故来此与多尔衮和谈,想要以入贡之举,换来明清之间的和平。以争取时间,攘外安内。我认同他的做法,故相助于他。” 释念闻言,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事我已有耳闻,但入贡之事实乃丧权辱国,一旦成事,我华夏就此在满清之前抬不起头来,我等怎能答应?” 郭树临苦笑一声,道:“之前杨大人跟我讲了一番大道理,我也复述不出。但我与他相处下来,知道他心系天下,绝非投敌叛国之辈。我辈只是武人,并不懂其中利弊,但如若听信他人谗言,去与如此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作对,只怕并非侠义本份吧!” 释念一听,想起了李家弃子一事,那时中原群雄也是听信谗言,忠奸不分,以至于弄巧成拙,天下大乱,此刻情形,与那时何等相似?想到此处,他缓缓点头,道:“郭施主所言甚是,贫僧受教了。” 雷沧雄兀自不肯罢休,恼火地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假如我大明当真向满清俯首称臣,我们子子孙孙如何能抬得起头来?要真是如此,老子立马就装成马贼,去满清国内杀人放火。” 张智难忽然出言道:“据我所知,这入贡一事其实是满清向大明称臣,以换取大明对满清的赏赐,至不济也是两国平起平坐。绝无大明向满清称臣的可能,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当真?”雷沧雄闻言,登时感到轻松了不少,但旋即苦着脸说道:“对我说我这话的人来头不小啊?好像是东林党中的要紧人物,怎么会说谎?” “东林党?”萧贱忽然心里一紧,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忙上前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雷沧雄挠了挠头,道:“我有些忘了,那时顾掌门与释念方丈也都在场,你可以问他们。” 顾枫溪一边思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是两周以前,我们刚刚得知寻仙盟会提前消息的时候。我们三派掌门正聚在武当山一起商议,忽然有人来报,说东林党党魁钱谦益先生有事求见。钱谦益先生名满天下,我们自是不敢怠慢,当即请他入内。之后他便告诉了我们杨嗣昌谋求入贡之事。” “钱谦益……?怎么可能?那时候他正与我们一起在公输世家作客,绝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武当山。”萧贱失声叫道。 “此事我可作证。”鲁管仲与柳如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顾枫溪满脸疑惑,道:“这倒怪了,但我以前见过钱谦益先生,与我们见面之人面貌谈吐与他一模一样,绝不可能是他人伪装。” 萧贱低头沉思:“难不成我们这边的钱谦益是假的?不会啊?如是与他一向熟识,甚至装作夫妇共同行事,怎会搞错?而且……这两位钱谦益行事截然相反,一位鼓动三大门派去截杀杨嗣昌,另一位则帮助多尔衮与杨嗣昌见面,假如两桩事情皆是钱谦益所为,莫非他疯了不成?” 他想了半天,不得索解,反而觉得此事越发扑朔迷离。 正当所有人各怀心事之时,忽然远方传来马蹄蹬地之声,似乎有一匹马正向这会场奔来。 众人望向那声音方向,只见远方一个白点正向这里移动,张智难突然身子一震,颤声道:“不得了……雪莲来了,我去百凤栖马厩中躲藏一阵,你们切勿泄露我的行踪。”说罢,他更不回头,拔腿就跑。身子转眼便消融于夜色之中。 他跑开没多久,萧鲁二人便见到雪莲骑着马赶到,停在了两人身前,瞪视着两人,道:“使者丙呢?你们把他藏哪里了?” 鲁管仲眼珠咕噜一转,长叹一口气,道:“他听说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来到了铜仁市最大的青楼百凤栖中,登时不要性命一般发狂奔去。伯母您快去找他,说不定可捉奸在床。” 雪莲眉头一皱,鹿角微颤,手指屈伸,忽然错愕地说道:“虞姬,她来此做甚?莫非……又是宫主有命?”说罢,她行色匆匆,纵马向铜仁驰去。 萧贱看着鲁管仲,狐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鲁管仲摸了摸脑袋,反问道:“知道什么?” “陈圆圆便是虞姬,也就是你师伯的妻子。”萧贱说道。 鲁管仲登时露出诧异神色,接着如见着肉骨头的狗,口水直流,道:“当真?我随口乱说,居然一夹便中。妙妙妙,实在是妙,这一出妻妾相会亲情人伦大戏我绝不可错过。我们这便跟去瞧瞧。” 其余人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但也听出是无关紧要之事,眼见两人脸带坏笑,悄悄向着铜仁方向走去。不由频频摇头,觉得两人无聊至极。 柳如是与叶浮香不甘落后,快步追上了两人。柳如是上前搂着萧贱胳膊说道:“圆圆也成婚啦?你怎么不早说?” 萧贱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加个‘也’字?” “因为我俩‘也’已有了婚约呀?”柳如是笑吟吟地说道。 萧贱一听,不由唉声叹气,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惹得柳如是好一阵扑咬打骂。令鲁管仲看得幸灾乐祸,坏笑不已。没过多久,四人便远离了那寻仙盟会会场,走得不见了踪影。 —————————————— 群豪眼见中原门派折损大半,寻仙盟会已然无法举行,不由心情沉重,陆续收敛亲友尸体,连客套话也不说一句,就此各奔东西。 蓝和见帮主虽然再次跑得不知踪影,但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不再以剑啸宫为念。向着郭树临深深一揖,带着剩余丐帮帮众告辞离去。 顾枫溪、释念、雷沧雄见识了那“关公”的绝世武功,又听他自称是剑啸宫使者,方才知道自己与剑啸宫实在是天差地远,也就绝了寻仙问道的心思,各自向郭树临作揖道别请辞,回门派复命。 转眼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得一干二净,喏大的会场空空荡荡,显得无比寂寥。 花镜月陪在郭树临身旁,见他神色落寞,以为他为了当不成盟主而伤心,于是轻声安慰道:“郭……宗主,您不要难过,这寻仙盟虽然不在了……但您毕竟还是我剑灵派的宗主,不如就此随我回剑灵派,我介绍你的女弟子们给你认识……” 郭树临摇头道:“花女侠,请回吧!我现在身有重任,师父出征在即,我不能抛下如来道场不管。等师父平安归来,我卸了肩上重担,再来剑灵派找你。”说罢,他向花镜月拱手一揖,随即行色匆匆,向着梵净山奔去。 花镜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嘴唇,脸现红霞,痴痴地说道:“郭少侠……你答应我了,我会永远记着。假如你不来找我,那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找到。”她话音落下,继而身形如风,飘然远去。 随着花镜月的离去,寻仙盟会的会场中再无人息,明月升起,光芒洒向此地残垣断壁,照亮满地尸体,仿佛此地是人间被遗忘的角落,生命自此处绕过,时光也在此处冻结。 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争强好胜、唇枪舌剑、阴谋诡计,是非善恶、仙凡妖魔,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转眼成空。终究会化作尘埃,不复存在。 唯有寂灭才是永恒,死神方能永生。 《大寂灭》完结(未完待续。) ... 正文 一 背叛师门 夜幕笼罩,星月生辉,在贵州梵净山的山道上,有一身影正急匆匆地向山顶攀登。 此人身着灰色布衣,浓眉大眼,形貌朴实,正是如来道场弟子郭树临。 自寻仙盟会惨淡收场之后,他马不停蹄,连夜赶回。除了心系师门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他胸前的冰钻没了声息。 他记不清鸿雁的真灵是何时离去的,他唯一知道的是,自从他醉倒在百凤栖之后,鸿雁再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 “也许她生我的气了?”郭树临这般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赶回鸿雁真身所在的丹房内,向她解释,请求原谅。 由于他内功深厚,故而奔行奇速,没多久便攀至山顶,来到了如来道场之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以往这个时候,如来道场早已灯熄烛灭,人人入眠,但此刻演武场旁却火光明亮,人声鼎沸。 他挤过人群,来到演武场旁,向着场内望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心慌不已。 只见鸿雁身背镣铐,浑身是血,躺倒在地。而在不远处,素雪衾神色冷漠,负手而立。 郭树临不明所以,心乱如麻,双脚不听控制地跃上演武场,奔至素雪衾身前,跪地磕头道:“师母,徒儿私自离山,参与寻仙盟会,以至于不知道场发生何事,有负师父所托,还请师母责罚。” 素雪衾一见是他回归,登时面色一变,和颜悦色地说道:“临儿请起,此事与你无关,这鸿雁在我如来道场潜伏许久,今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郭树临颤声问道。 素雪衾恨恨地说道:“她趁你师父闭关不出,悄然拿着龙儿的天罡剑来到你李师哥房门外,意图杀害你师哥,并嫁祸给龙儿,想要使洛阳李家与我如来道场的联盟破裂。” 郭树临一听,心中疑窦丛生,想道:“怎么可能?鸿雁伤势极重,此刻应尚未康复,怎会动此念头?而且假如她当真要刺杀李师哥,又怎会一击不中?” 素雪衾继续说道:“幸亏张卉心女侠瞧见她踪影,一路跟踪,终于在她下手的一瞬将她拦下,人赃并获,并将她带至我处发落。而我身为妇道人家,不敢妄下定论,故想等到你师父出关再说。谁知……”说到此处,她指着鸿雁,气急败坏地说道:“她再生恶念,居然趁我不备,冲破穴道,用镣铐向我猛击。我一时不察,被她打倒在地,眼见她逃出房门,我便紧追不舍,同时大声呼叫,召集人手将她围捕。终于在这演武场被我印了一掌,将她打得吐血昏迷。” 郭树临身子发抖,向鸿雁望去,此时鸿雁也正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鸿雁憔悴一笑,郭树临登时心痛不已,只想上前将她抱住,但生怕惹怒师娘,只好强自隐忍。 素雪衾见郭树临沉默不语,身颤不已,以为他怒火中烧,于是缓了缓语气,柔声道:“临儿,师母无碍,此女身份尊贵,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万一失手杀了她,还要担心崇祯降罪。我们还是等你师父出关,再做定夺。” 郭树临心下一宽,点了点头。素雪衾刚想命人上前扶起鸿雁,忽然演武场一角传来一个洪亮声音,道:“不必了,我们今日便与她做个了断。” 说罢,一个人影自人群中缓步走出,来到了演武场中央。 “天辰?!你出关了?”素雪衾惊喜地叫了一声,即刻奔至他身旁,摸着他的脸,细细打量。 杨天辰轻轻拨开素雪衾的双手,转向鸿雁,道:“鸿雁仙子,现在你可醒着?” 鸿雁身子一震,缓缓自地上抬头,虚弱地笑道:“自然是醒着,看来杨馆主那晚下手还不够狠,没能取我性命。” “取她性命?天辰,这是怎么回事?”素雪衾惊讶地问道。 杨天辰不答,神情忧郁,又向鸿雁问道:“你那晚为何要向我出手?” 鸿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我见你武功高强,想试试你功夫高到何等程度,因此下手失了轻重,杨馆主莫要见怪。”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杨天辰脸色,见他眉头紧锁,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于是再次古灵精怪地一笑,道:“这是我骗你那傻徒弟的说法,其实吧,我是故意来刺杀你的。” 她此言一出,登时全场耸动。杨龙儿跃上演武场,戟指骂道:“你这妖女,我爹得对你何等恭敬,你为何要做出这等恶事来?” 鸿雁耸耸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各为其主,杨馆主想要相助李秩法问鼎天下,而我则要帮皇上阻止你们野心,故我们各履其职,刀剑相向,也是正常之事。” “崇祯知道我要起兵之事?”杨天辰骤然变色,厉声喝道。 鸿雁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但假如你不杀了我,他很快便会知晓。” 杨天辰神情凝重,低头沉思。郭树临则心中栗六,担心他当真痛下杀手,取鸿雁性命。 过了一盏茶功夫,杨天辰喟然长叹,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起兵,开赴四川,与令狐九剑汇合。” 他言出法随,众弟子得令,立即四下散开,各自准备辎重行囊。 杨天辰接着对郭树临说道:“树临,你还是继续履行代门主的职责,带领剩余弟子,管理道场事务。” 接着他压低声音,在郭树临耳旁说道:“待为师走后,你找个机会,将鸿雁秘密杀死。一来便算报了你全家大仇,二来防止她泄露我起兵之事。我出兵在即,不可让刀兵先行染血,故此等重任,又要落在你头上了。” 郭树临只觉身体空空荡荡,全无支撑,一颗心就此不断下沉,仿佛永无落地之时。 他声音苦涩地说道:“徒儿但遵师命。” 杨天辰神情萧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几动,就此住口不言。接着他果断回头,大踏步向着大雄宝殿走去。 素雪衾紧随其后,经过郭树临身旁时,温柔地笑了笑,道:“临儿,恭喜你了,你大仇即将得报,师娘很替你开心。” 郭树临默默点了点头,将神情隐于火光之外的阴影之中,素雪衾不再多言,紧跟着丈夫离去。 很快演武场上仅剩他与鸿雁两人。 鸿雁抬头看着他,脸上笑容灿烂,仿佛欣喜至极,忽然出言道:“他们真蠢,居然将我交给你,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郭树临沉默许久,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早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才……不断诱惑我,甚至不惜牺牲**……” 鸿雁不置可否,哧哧娇笑,道:“你杀不杀我,如不杀我,我便将你师父谋逆之事告知崇祯,大军转眼即至,即便你师父逃得性命,这如来道场必鸡犬不留。” 郭树临心神剧震,不由倒退两步,勉强站定,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此言当真?” 鸿雁收敛笑容,正色道:“当真。” 郭树临闭起双目,眉头紧锁,身子颤抖不止,过了一会儿,他骤然睁开双目,咬牙说道:“站起来。” 鸿雁依言行事,乖乖站起。 郭树临又道:“转过去,往前走。” 鸿雁也不多话,顺从转身,迈步便走。 郭树临紧随在她身后一丈左右,一言不发,但也一刻不离。 鸿雁也不问郭树临去哪里,信步胡走,尽往小路而去。郭树临也不出言喝止,任由她这么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渐渐来到了山脚下,郭树临耳听得远方传来众多马蹄翻飞之声,知道杨天辰带着弟子门客,已然连夜赶往四川。他自觉时机成熟,倏忽出指,连点鸿雁肩井,章门,灵台数个大穴。鸿雁嘤咛一声,猝然软倒,郭树临将她抱在怀中,向着一密林中走去。 郭树临走了数百米,在一片桦树林立处停下脚步,将鸿雁放在地上,出手如风,将她周身被封穴道解开。随后他潜运神功,掌喙似铁,横削竖劈,将她身上镣铐尽数斩裂。 鸿雁张大妙目,不明所以地望着郭树临。 郭树临长叹一声,意兴阑珊地说道:“你走吧!” 鸿雁站起身子,低声问道:“为什么?你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郭树临转过身子,沉声说道:“不要问,自管走,万一我改变主意,你便活不成了。” 鸿雁想了想,忽然咯咯笑道:“你爱我,不忍心杀我,是么?” 郭树临身躯一震,不答此问,快步便要离去。 忽然间,他只觉身后一阵温暖,一双轻柔的臂膀将他身子搂住,随后鸿雁的声音说道:“不要回去了,随我一起走吧。” 郭树临本来心意已决,但听得鸿雁温柔软语,心防登时崩溃,咬牙道:“不行……我不能抛下师门不管……” 鸿雁在他耳边呢喃,道:“那如果我答应嫁给你呢?” 郭树临身子登时僵住,仿佛闻及仙乐,心神俱醉,久久定住,兀自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便在此时,林中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子声音。 “你这妖女,究竟施了什么妖法?竟敢欺骗我徒儿?” 随着那声音消失,素雪衾的身影出现在了郭树临身前。 在她两侧,易武阳与张卉心垂手肃立,目光如炬地盯着鸿雁。(未完待续。) ... 正文 二 雨夜追杀 郭树临看着眼前的师娘,心中充满了恐惧。 “师娘……”他张口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素雪衾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喝道:“你这逆徒,怎能受此女蛊惑?你这一放她走,等于将师门上下全数出卖,她回到京城,向崇祯说出你师父计划,整个如来道场岂不是就此覆灭?” 郭树临心知她所言非虚,但他已对鸿雁用情至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手杀之。 素雪衾见他畏手畏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道:“让开了。让我来!”说罢,她手中出现了一柄晶莹长剑,向着郭树临身后的鸿雁疾刺过去。 鸿雁将郭树临向身侧一推,接着手中冰气凝聚,瞬间变化出了一柄冰剑,与素雪衾长剑相抵,斗做一团。 郭树临失魂落魄地望着眼前一幕,簌簌发抖,想要上前阻止,却又全然无法动弹。仿佛自己灵魂分裂成两半,理智告诉身体千万不要插手,而情感则不停催促自己上前相助鸿雁。 鸿雁伤势本就未愈,之前又中了素雪衾一掌,如何能够支撑?过不多时,她再度一口鲜血吐出,招数也越见散乱。 郭树临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双足加劲,立时便要闯入那剑光闪动的圈子,阻止这场争斗。 他刚想动身,忽然身子一沉,易武阳出现在他身旁,手掌置于他肩上,冷冷说道:“莫要轻举妄动。” 郭树临武功本就较易武阳稍逊,此刻又心神不宁,如何能是对手?登时半身酥麻,软绵无力。 张卉心也踱到郭树临面前,笑吟吟地说道:“郭盟主,想不到你也被鸿雁迷住啦!看来红颜祸水,半点不错。”说着话,她将手掌贴住郭树临膻中穴,道:“我先让你睡一会儿,免得等会儿鸿雁死时你情绪激动,将自个儿弄伤。” 郭树临心中大骇,刚想运功反抗,但一股至阳之力瞬间侵入体内,他全身经脉顿时胀痛无比,脑中昏昏沉沉,几乎便要睡去。 便在此时,鸿雁忽然急攻数招,逼退素雪衾半步,紧接着冰剑一振,一股动人心魄怪声自其中发出,素雪衾、张卉心、易武阳闻得此声,脸色登时一变,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纷纷坐倒在地。 郭树临闻得此声,精神反而一振,心道:“是剑啸?对了,鸿雁她吸收了那剑灵残余灵气,自能以剑啸攻敌……”正寻思间,鸿雁倏忽来到他身旁,伸手在他大椎穴一按,以冰气镇压他经脉内的阳气,继而身子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快走。” 郭树临知道此时已无法回头,当即扶着鸿雁,两人踉踉跄跄地向着密林深处奔去。 素雪衾等三人头昏脑胀,身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奔越远,不由心中愤怒,忙盘膝运功,定心宁神。 郭树临搀着鸿雁奔了一阵,天上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小雨。鸿雁叹了口气,道:“这下逃不了啦!等会儿路上全是脚印,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追上。” 郭树临举目四望,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溪水流淌之声,急中生智,道:“那边有溪水,我托着你顺水而下,他们便找不到我们踪迹。” 鸿雁略一迟疑,随即说道:“那好,有劳你了。” 郭树临扶着鸿雁,向着流水潺潺处走去。走了二里路,果然见着一条小溪,正向东面流去。郭树临高高举起鸿雁,运劲于足,踏入水流,任溪流推动自己,向着远方飘去。 这溪水水流缓慢,但比之走路还是快了不少,过不多时两人已漂出数里。郭树临眼见已远离师母,长吸一口气,使身子变轻,同时双足在水中用力蹬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脱出水流,踏上了岸边。 他之前在水中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双足一刻不停地摆动,与水流巨力相抗,此刻甫一上岸,登时精疲力尽,躺倒在地。 鸿雁在他身旁躺下,纵声长笑,道:“我这辈子还没坐过船呢,你这艘船又快又稳,看来你将来去做一名艄公倒也不错。” 郭树临悻悻笑了笑,道:“这样只怕养不活你。” 鸿雁“哼”了一声,道:“我很难养么?再说了,我是当朝圣女,吃喝不愁,是我养你这个小白脸还差不多。” 郭树临羞得满脸通红,但随即想到以后能与鸿雁长相厮守,不由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一时也不再觉得劳累,翻身爬起,道:“此地尚不安全,我们再走个几里路,将我师母彻底甩开。” 鸿雁点头答应,将手伸给郭树临,郭树临将之轻轻握住,只觉鸿雁玉手滑溜细腻,又柔又软。脸上又是一红,稍稍使劲,将鸿雁拉起,伏在自己身上,快步向远方走去。 两人冒雨赶了一阵路,鸿雁忽然向前方一指,道:“那里有座木屋,估计是猎户住所,咱们前去避避雨。” 郭树临透过树木间枝叶向前望去,果然发现前方隐隐有一团黑漆漆的事物,但此刻林间昏暗,看不甚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问道:“鸿雁,你确定那是木屋?” 鸿雁闭起双目,周身泛起白光,一个细小人形自她头顶冒出,向着那事物飘去。过不多时,鸿雁睁开眼睛,说道:“那的确是一间木屋,而且其中无人,我们进去躲个一晚,明早再赶路。” 郭树临佩服地说道:“鸿雁,你这寄灵显化果然好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鸿雁假嗔道:“以后我每天派真灵跟着你,看你还敢不敢出去鬼混。” 郭树临慌了神,忙道:“我什么时候出去鬼混了?你千万可别瞎想。”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那木屋旁。 这木屋甚是简陋,墙上有诸多缝隙,大门也未上锁,郭树临轻轻一推,这房门便即打开。他举步走入,发现墙上有盏油灯,于是以内力点燃,登时火光亮起,照亮了整间屋子。 屋内家徒四壁,全无摆设,地面上有一堆柴火,表面一片焦黑,显然已经燃烧过一阵。郭树临将鸿雁轻轻放下,反复以炎阳内力烧灼,终于将火生起,整间木屋立马暖和起来。 他坐倒鸿雁身旁,靠着墙壁,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郭树临忽然嗫嚅说道:“鸿雁,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鸿雁没等他说完,立即答道:“你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将你师父之事告知崇祯。” 郭树临心下一喜,握住鸿雁手道:“太好了……鸿雁,你当真聪明,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但他随即想起一事,疑惑地问道:“那你之前为何要欺骗我师父,逼得他不得不出手杀你?” 鸿雁呆了半晌,忽然轻叹道:“我不这样说,你怎会为了我背叛师门?” 郭树临闻言一愣,但随即恼火起来,道:“我背叛师门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定要如此迫我?” 鸿雁幽幽说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回京城去,但你作为代理馆主,根本脱不开身。而且杨天辰所谋之事危险异常,一个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祸,我怎忍心让你犯险?” 郭树临心下感动,颤声道:“你如此对我,我当真无以为报……只是,只是……你怎么突然就……” 鸿雁呆呆出神,随即眼中闪过决绝神色,道:“我早已决定如此,因此我引你接近杨嗣昌,并对他加以保护,是要让他对你产生感激。他身为内阁首辅,兵部尚书,权柄无双。你与他交好,以后便能平步青云,指日高升。如此也可赎去我对你所犯罪过之万一。” 郭树临忙道:“鸿雁,我只要与你在一起,便已心满意足,别的事物一概不要。” 鸿雁道:“那可不行,我身为当朝圣女,你如果一文不名,怎可与我般配?” 郭树临登时语塞,但随即听她话中意思,竟是当真要下嫁自己,顿时喜不自胜,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间,鸿雁低声道:“快用至阴之力熄灭火焰,有人来了。” 郭树临心中一凛,忙挥出一掌,将火堆油灯尽数扑灭。随即侧耳倾听,果然听到远方有细微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似远实近,落地极轻,显然来人武功极高。要不是鸿雁出言提醒,自己绝不可能察觉。 鸿雁又低声说道:“我现下受伤极重,刚才那剑啸已然不可再使。且隐身之法也不可多用,故等来人靠近,我便隐去你我身形,待他来到你我身旁,你突然袭击,将他制住。如此方可安然脱身。” 郭树临点了点头,屏住呼吸,双目牢牢盯着木门。 过了片刻,那脚步声来到屋前,原来却有二人。郭树临细细分辨,登觉心惊,发觉这脚步声主人赫然便是张卉心与易武阳。 两人停在屋外,低声商量着什么,郭树临细细分辨,听张卉心说道:“你怎么这般胆小?区区一名少年,加上重伤难愈的鸿雁,怎是你我对手?你若要回去,还请自便。” 易武阳则说道:“卉心,并非是我胆小,只是我们与素雪衾又不熟,为何要替她犯险杀人?” 张卉心道:“鸿雁此人诡计多端,我看她不顺眼,非要将她除去不可。我刚才瞧见有脚印进了这木屋,只怕两人正在其中。你在屋外戒备,我进去会会两人。”(未完待续。) ... 正文 三 恶语中伤 在张卉心推开房门的一瞬,鸿雁霎时使出寄灵显化,将郭树临与自己身形隐去。随着一阵惊雷闪过,张卉心倏忽出现于屋内。 她环视了一圈,露出惊讶神色,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人?难不成两人假作脚印,欺骗于我?” 郭树临与鸿雁知道易武阳等在门外,是以不敢动手,屏住呼吸,静待她自行离去。张卉心则缓缓挪动脚步,在屋内巡视起来。 她走了一圈,停在郭树临与鸿雁身前,忽然“扑哧”一笑,道:“你俩真傻,难不成忘了我有虚无之眼吗?” 郭树临与鸿雁大吃一惊,张卉心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先发制人,一掌蕴含绿焰,向着两人袭至。 郭树临大喝一声,使出至阴内力,也是一掌击出,一阴一阳两股内力相撞,郭树临登时周身燃起绿火,张卉心则微微一颤,身子向后飘然跃开,笑道:“好内力,几天不见,居然又长进了不少。” 郭树临仓促之下无奈接招,又为了保护身后鸿雁,故生生受了张卉心一掌。此时内息不稳,周身又被绿火烤炙,情势危急。正强运阴寒内力抵挡,忽然鸿雁衣袖飞舞,挥出一股寒气,向他缠绕过来,内外夹攻,将那绿火扑灭。 张卉心并不上前猛攻,她刚才与郭树临对拼一招,已知他功力不如自己,但却生怕缠斗之时,鸿雁再以那剑啸之声偷袭,于是凝神戒备,观察两人动向,想要寻机先将鸿雁制住。 郭树临内功深厚,过不多时已然调稳内息。眼见张卉心牢牢守住大门,无路可逃。当下咬紧牙关,右掌画圆,奋力击出,正是灭妖降魔掌最强一击“地狱成空”。 张卉心不敢怠慢,身前骤然一道火墙,挡在郭树临此掌之前。 谁知郭树临一掌击出,陡然偏转,轰向左首木墙,登时木屑纷飞,将那面破墙轰出一个大洞。随即他一把抱住鸿雁,趁张卉心格挡碎片,双足一蹬,自破洞蹿出,向屋外奔去。 张卉心怒叱一声,刚想追出,忽然那木屋发出巨大响声,犹如将死之人绝望的呼吸,半边屋子轰然倒塌,将张卉心埋于其下。 郭树临奔出没多远,突然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将木屋废墟尽数燃尽,紧接着张卉心身形出现在空中,化作一个火球,向两人追来。 郭树临矮下身子,往一片灌木丛中一钻。一掌以炎阳内力披荆斩棘,另一手牢牢环抱鸿雁,不停向灌木丛深部前进。 张卉心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追来,同时周身烈火灼烧,焚烧周身灌木,要不是此刻大雨倾盆,只怕顷刻便会引起山火。 郭树临意志坚定,心中空明,一掌掌劈出,毫不理会逐渐追近的张卉心。 在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因天地双石之故,内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然自己经脉强度不够,无法将之尽数使出。但要论内力深厚,天下罕有可与自己匹敌者。是以张卉心这般浪费内力,首先力竭的必然是她。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张卉心乱烧乱焚的举动渐渐收敛,开始学着郭树临的样子,以至阳掌力开路,如此一来,两人前进速度几乎一样,互相之间的距离再未缩短。 易武阳的叫声自身后传来,但张卉心却如发疯一般,根本充耳不闻,执着地向着郭树临与鸿雁追去。 郭树临与张卉心这般一追一逃,在灌木中穿行了许久,郭树临自是内体充足,由于张卉心也是近仙体,故内力也极是悠长,毫无耗竭之象。两人行了接近六里路,郭树临首先穿出灌木,拔腿飞奔。 过不多时,张卉心也自灌木中钻出,使出虚无之眼,咬牙切齿地向着郭树临逃跑方向追去。 她已无余力使动热气飞行,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愤怒,竟似非要杀死鸿雁不可。 按理说,她与鸿雁并无直接利害关系,虽然以前两人也曾身为敌人,但自鸿雁为她指点了化解阴毒之法,两人之间关系缓和,虽未能化敌为友,但绝不至于不死不休。 也许是那剑啸影响,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心中怨恨如火山喷发一般涌出。 她已无暇去想。 郭树临一路狂奔,忽然一座宏伟的神庙出现在了他眼前。其庙身皆由巨大砖石砌成,呈上窄下宽之形,其大门铁铸,有三四人那么高,门缝微开,可容一人进出。墙上爬满藤蔓,蛛网密布,显然久无人息。 他身在梵净山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过此处有一神庙,但此时张卉心已然追近,如此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那神庙大门缝隙一钻,向内奔去。 他骤一入内,登觉一股寒气入体,急忙以炎阳内力驱寒。同时运功于眼,想要看清庙内事物。但此神庙内实在太过黑暗,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只好闷头瞎走。 鸿雁蓦地出言道:“郭少当家……你往右前方走百步,那里有个大坑,极其深邃,其中有无数尸骨,你我藏入其中,以尸骨覆身,张卉心决计察觉不到。” 郭树临心中一凛,但随即涌出一股勇气,暗道:“为了鸿雁,区区死人有又什么可怕?”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向着鸿雁指点方向走了一百多步,忽然脚下一松,身子向下倒去。短短一瞬,他便落在一层冷冰冰的硬物之上。 他伸手一摸,发现身下果然是一具尸体,不过其并未腐坏,看来是此地寒气作祟所致。 鸿雁也倒在尸体之上,她即刻将尸体搬起,将自己埋于其下,很快她便隐藏于尸体之中,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郭树临如法炮制,很快也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屏住声息,静待张卉心到来。 尸体那冰冷的体温自皮肤上传来,郭树临又不敢运阳气相抗,没过一会儿,他已冷得瑟瑟发抖。所幸身上尸体厚实,因此从外界看不出来。 不久之后,庙堂中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绿光燃起,照亮了整个空间。 郭树临偷偷向外张望,只见这庙堂极高极广,自己所在处附近矗立着两具蜿蜒的骨骸,均身长十余丈,虽匍匐于地,但头颅抬起,已接近庙顶,形似巨蟒。 “血龙……”张卉心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声音颤抖着传来。 郭树临登时悚然,脑海中闪过血龙门内那巨大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张卉心似乎回过神来,高声道:“你们逃不了的,这空间虽大,但决计藏不了多久。何必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还不如出来战个痛快。” 鸿雁与郭树临均不发声,张卉心等了一会儿,又咯咯笑了起来,道:“鸿雁,我知道你一向仗着貌美,喜欢骗些心思单纯的男子,之前先有萧贱,再有我夫君,没想到这次变本加厉,居然引得郭少侠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当着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郭树临听她如此贬损鸿雁,气得如百爪挠心,几乎便想出去与她拼命。但生怕暴露鸿雁方位,于是强自隐忍。 张卉心慢慢踱步,边走边说道:“我看你相貌也就平平,但这门“厚颜无耻功”可算登峰造极啦!一见到男子有利用价值便上前倒贴,用完之后又弃若敝履。想当年我夫君身为血龙门门主,地位尊崇,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诱得他前去提亲。之后你又发现萧贱身负仙体,于是便抛下我夫君,死乞白赖地硬跟着萧贱,待得你练成了寄灵显化,竟然又将他陷害入狱。只是不知这次,你打算如何抛弃郭少侠呀?” 郭树临虽然明知张卉心大放厥词,有意激鸿雁出去,但依旧听得心里发凉,加上周身尸体的寒气沉积,几乎要将他脑子也冻僵了。他暗中默念道:“不可相信她,她信口雌黄,血口喷人,鸿雁绝不是这样的人……” 张卉心兜兜转转,又走了一圈,见鸿雁依旧没有出现,陡然语调一转,变得娇柔甜腻,咯咯笑道:“不过你那萧郎的确了得,如今武功之高,连我都无法望其项背,之前他又救过我性命。要不是我已有婚约,只怕都想嫁给他呢。”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虽不能与他厮守,但偶尔与他暧昧一番,倒也不错。那日我俩同卧一床,身子相贴,呼吸相闻,摩肩擦踵,动手动脚,虽在野外,但也颇为尽兴。”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说道:“对了,我们还敞开衣裳,双唇相接,那番滋味,当真**……” “够了!”鸿雁的愤怒声音忽然自大堂一角传来,张卉心转头望去,只见鸿雁站在一旁,浑身颤抖,双目红肿地望着自己。 “怎么?你哭了?原来你还有一些人性,倒不是那么绝情。”张卉心以嘲讽的语气说道。 “我杀了你!”鸿雁发出一声尖锐长叫,手中凝结出一柄水晶长剑,便要向张卉心杀去。但她刚奔出一步,忽然膝盖一软,扑倒在地,那柄水晶剑落在地上,登时裂成无数碎片。 “就凭你这身子,还想与我斗?”张卉心冷笑道。 “别出来!我没事。”郭树临耳中忽然传来鸿雁声音。(未完待续。) ... 正文 四 黄泉之水 张卉心见鸿雁摔得狼狈,戒心顿消,大步向鸿雁走来。 鸿雁艰难站起,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真可怜……想要的始终得不到……却只能向我报复……” 张卉心眉毛一扬,喝道:“你说什么?我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鸿雁嘴角微微一扬,道:“你喜欢我那不成器的师父,不是么?” “胡说!我……我……已有爱人,怎会喜欢那臭小子?”张卉心突然神情紧张,尖叫起来。 “你的爱人……是指易门主吗?”鸿雁面色潮红,连连咳嗽,道:“可惜……他比你大这么多……你与他的关系,更近似于父女,我在一旁观察许久,早就一清二楚……” “你……你……胡言乱语……我……我杀了你!”张卉心心中慌乱已极,语不成句,作势便要向鸿雁杀来。 鸿雁将头一扬,道:“好啊,你杀了我,更证明我说的没错。要不然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非要追杀于我?” “我……我是受素雪衾所托,加之……加之我看不惯你所为……”张卉心结结巴巴地说道。 鸿雁纵声大笑起来,继而神情一变,声色俱厉地说道:“不,你是嫉妒于我,嫉妒萧贱曾对我用情至深,而对你投怀送抱不假辞色。但既然你否认,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既与易门主成婚,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曾让他碰过你身子?可曾与他洞房花烛?” 张卉心闻言如遭雷亟,后退一步,慌张地说道:“没……没有……但、但他对我说过……他对我倾心仰慕,要照顾我一辈子……如我没有做好准备,他绝不会唐突于我……” 鸿雁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没有准备好……张姑娘,你是铁石心肠不成?假如你对他倾心相恋,只怕会恨不得将身子献给他,没准备好是什么借口?” 张卉心听了鸿雁言语,脑中骤然闪过既往情形,发觉自己对易武阳及萧贱态度的确截然不同。在易武阳面前,自己是撒娇邀宠,便如对着父兄一般;而对着萧贱,则是刁难挑逗,急盼着得他重视。 她汗水涔涔而下,喃喃道:“不会的……当真如此,我体内阴毒怎会尽解?又怎会功力大进?” 鸿雁道:“可是易门主当时对你做了什么?以至于你感动莫名,下定决心与他偕老?这等一时动情,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也足以使阴阳和谐了。” 张卉心闭起双目,身子抖如筛糠。沉默了许久许久,她骤然睁开眼睛,双眸绿火燃烧,咬牙道:“你便是花言巧语,搬弄是非,也难以动摇我杀你之心,现下你已插翅难飞,就此纳命来吧!” 说罢,她飞身而起,化身一只翠绿凤凰,向着鸿雁直扑过去。 便在此时,鸿雁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纵身一跃,向着面前深坑跳入。 适才张卉心虽以绿火照明,但并未靠近这深坑,是以并未看清坑中情形,此刻急着杀人泄愤,见鸿雁跳入,更是毫不迟疑,随之跃下。 只听“啪嗒”“啪嗒”两声,张卉心与鸿雁先后落于坑底,张卉心冷冷道:“你以为凭此坑便能困住我么?” 鸿雁高深莫测地笑道:“你看看脚下。” 张卉心不明所以,低头看去,一时之间竟双腿发软,面无人色。 只见无数**的尸体,正层层叠叠地躺在自己的脚下,皆睁着双目,仿佛死不瞑目。 她瞬间回想起了自己身处鬼愁峡山村时的情景。 那时她为了躲避村民追杀,躲藏于病尸之间,口啖尸肉,以之裹腹。虽然最终练成炎伥之身,但引得胸腹间阴毒缠绕,几乎丧命。因此她此刻一见这无穷无尽的尸堆,往日那惨痛的经历再度浮上心头,一时身子发僵,半分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鸿雁骤然发难,周身浮起数具尸体,向张卉心压去。 张卉心吓得魂不附体,剧烈的恐惧使身子瞬间自动做出反应,双袖一挥,一道碧绿灰炎向着群尸烧去,霎那间将群尸在空中燃成灰烬。 便在此时,她身下石堆中倏忽蹿出一人,重重一指,点在她膻中穴上。张卉心顿觉一股寒气自膻中侵入,此时再运力相抗,已然赶之不及。身子一晃,神色惊恐地软倒在尸堆之上。抬眼望去,只见郭树临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她,似乎仍心怀戒惧。 鸿雁见状,长出一口气,道:“这下可以老实一会儿了吧,如若不然,我便取你性命……” 她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脚下尸堆一沉,接着从中显出一大洞,尸体顿时自此洞中纷纷落下,不知去向。 鸿雁之前勉强使用寄灵显化,此刻已无法再继续支撑自己飞行,不由惊呼一声,与郭树临、张卉心一起,向那大洞中滑落。 三人下坠了不知几许,忽然发出“扑通”“扑通”“扑通”三声,竟沉入水中。 郭树临早在空中之时便已抓住鸿雁,此时身处水底,只觉得此水冷得异乎寻常,于是运起炎阳内力,双足在水中用力一蹬,已然浮出水面,转眼瞥见张卉心身如浮萍,正从自己身旁飘过。一转念间,他伸手拉住张卉心,双手抱着二女,顺着水流飘向下游。 由于之前有了托举鸿雁泅水的经验,此刻故计重施,居然驾轻就熟,过不多时,瞧见不远处有一块实地,当下运起内力,双足迅速划动,朝着那实地游去。 游了约百米,他已到达岸边,双手一托,将鸿雁与张卉心置于实地之上。接着他提气一跃,也踏上了地面。 他忙完了这一切,累得就地一坐,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此处乃是一巨大石洞,洞顶高约数十丈,岩壁上星星点点,竟有着无数微微放光的菌菇,因此洞中并不昏暗。 张卉心忽然瑟瑟发抖起来。 她颤声道:“黄泉……黄泉……这水是黄泉……” “黄泉?”鸿雁及郭树临闻言,均觉好奇,不由出言问道。 张卉心面色红得异乎寻常,嘴唇紧咬,周身水汽蒸腾,道:“好热……好热……谁……谁给我弄些冰块……” 郭树临与鸿雁对望一眼,心下奇怪,这张卉心刚刚自极寒之水中出来,加之身为炎伥之体,表阳内阴,怎会需要冰块降温? 但郭树临眼见张卉心样子痛苦,绝非作伪,当下运起寒冰内力,将张卉心周身温度缓缓降低。过了半晌,张卉心面色略显苍白,蒸腾的水汽也渐渐消失,人慢慢恢复了平静。 张卉心点点头,低声道:“郭少侠,多谢了……” 郭树临道:“张女侠不必多礼,只是你刚才所说黄泉是怎么回事?” 张卉心闭着双目,失神地说道:“我这双眼被称为虚无之眼,能够分辨阴阳二气。但据说其更能召唤黄泉……此刻……此刻……黄泉就在这泉水尽头……” 鸿雁皱起眉头,忽然插言道:“可我曾听柳敏诗说过,黄泉便是剑啸宫。既然剑啸宫就在左近,为何身负天地双石的郭少当家全无感觉?” 郭树临微一运功,苦笑道:“这天地双石需靠大量内力激发,方能感知剑啸宫方位。但此刻我本身已然消耗了不少内力,根本无法以之探知剑啸宫。” 鸿雁微感失望,道:“我们此刻困于此处,前不知何往,后不知何来,又皆身上有伤,哪来内力激发这天地双石?” 她说完这话,郭树临与张卉心皆不知如何应答。过了好一会儿,张卉心忽然说道:“你们杀了我吧!” 郭树临与鸿雁闻言均大吃一惊,郭树临忙道:“张女侠,你为何要如此轻生?此地虽然深邃,但有泉水通过,循着这泉水,必能找到出口。而且此处空气充足,更证实了这一点。” 张卉心侧过脸去,不让郭树临及鸿雁瞧见,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沿着这泉水,只能通往一个地方,那便是诸仙成道之地,世人梦寐以求的剑啸宫。” “此言当真?”鸿雁闻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爬起,欣喜地向着张卉心问道。 张卉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角留下两行漆黑之泪,悲伤地说道:“我这双虚无之眼连通脏腑,蕴含脏腑尸阴之气,故此眼发动之时可生奇效,能自外界吸收阴气,却排斥阳气,是以能分辨阴阳,并能辨别其强弱。” 她说到此处,陡然“呜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色,色泽发亮,近乎火焰,郭树临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张女侠,你没事吧……要不歇会儿再说?” 张卉心摇了摇头,凄然说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那泉水流向之处尸阴浓厚已极,我在水中使用虚无之眼观察情形,浸泡已久,那泉水竟反而自我双目中将我体内阴气尽数吸收,故……必是黄泉无疑。” 说到此处,她转过头来,张开眼睛,对着郭树临及鸿雁,道:“现下我体内阴毒全无,但却阴阳彻底失衡,阳气已将我脏腑尽数烧毁,再无活命可能。如你们心怀慈悲,便请将我杀了。以免我身子焚成灰烬。” 郭树临及鸿雁眼见她双目中空空荡荡,仅余两个血洞,其中红光灼灼,似有烈火燃烧,登觉心中悚然,寒毛直竖。(未完待续。) ... 正文 五 香消玉殒 郭树临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上前以手掌贴住张卉心膻中,以阴气灌注其体内,意图将她体内燃烧的烈火平息,但张卉心至阳之力本就较他强上不少,此刻已然失控,他又如何能将其压制?当下只能全力施为,拼命与其对抗。 张卉心微微一笑,平静下来,说道:“郭少侠,不必多此一举啦!此事……当真讽刺……我这一生,都在为驱逐体内阴毒奔走,但最终得偿所愿的时候,却发现这令我恨之入骨的老敌手,却一直在救我性命……” 郭树临心下悲怆,一言不发,只是全力施为,压制那火毒。 鸿雁勉力上前,身上泛起白光,一个细小鸿雁冒出头来,钻入张卉心百汇穴。 过了一会儿,她身子一震,摇头道:“不成……她真灵空间内冰核已荡然无存,阳核失了爱人,因爱痴狂,正在大肆搜寻,造成的破坏已无法挽回。我试着将其引导,但他全然不理不睬,甚至还对我拳脚相向……” 张卉心收起笑脸,沉着脸道:“鸿雁,停手吧,我可不想让你救我。你之前说得对,我对你那师父的确存了些旁的心思,因此你我可算情敌……我死就死了,但绝不受你施舍……” 鸿雁叱道:“还在废话,当心我在阳核之前下手杀你。” 张卉心笑道:“求之不得……”但随即她双目流出火红血液,身子痉挛,狂抽不止。 郭树临一时手足无措,拼命运使寒冰真力,但无济于事,张卉心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都几乎弯成一张弓。 鸿雁神色严峻,道:“郭少当家,你将内力传给我,我来镇压她体内炎毒。” 郭树临恍然大悟,将手置于鸿雁肩周,鸿雁深吸一口气,双手相叠,抵住张卉心膻中,全力运使金风寒玉功,与炎毒相抗。 鸿雁金风寒玉功已登峰造极,一时之间大占上风,将炎毒打得节节败退,使其暂时偃旗息鼓,退回了丹田。 张卉心平静下来,呼吸沉稳,便如睡着一般。鸿雁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短暂获胜,但这炎毒随时会卷土重来。她脏腑又尽数损毁,只怕神仙也救她不活了。” 郭树临默然不语,他虽然与张卉心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一路同行,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她逝去,实是心下不忍。 在一片沉寂中,张卉心忽然说起话来。 她说道:“来不及了,我接下来所说极为重要,你们要牢牢记住。” 接着她如同梦呓一般说道:“天地初开,阳升阴降,阳化为天,阴沉为地。阳润万物,主宰生发。阴纳众生,主宰死亡。至阳生灵,聚于一身,天地唯一,轮回转世,镇压黄泉,焚净群邪,是为至阳焚净。” 鸿雁吃了一惊,道:“她说的是至阳焚净之事。” 张卉心接着说道:“古有炎帝,身负至阳,突破玄关,成就至阳之仙体,千年轮回涅槃,加入我明教,引发神迹,被尊为明尊。其后传下神功,名为龙炎。明教在中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信徒遍布神州,声势一时无双,至十六载,明尊言将涅槃,遂建石室,托付灵柩。” 鸿雁此刻又听她说起柳敏诗身为明尊之时的事迹,不由心生好奇,想要听个明白。 谁知张卉心语调一变,登时变得极是恐慌,颤抖着说道:“我本姓张,名为无惮,出身于武当,练成近仙之体。其后投入明教,于明尊涅槃时领受教主之位,统率群雄,驰骋天下,驱逐胡虏。其后天下归心,我志得意满。谁知某年开春,朱元璋突然造反,率领手下部众,突入我府邸,行刺于我。” “他手下皆非我一合之将,但突然出现一人,黑烟绕身,身手之强,简直匪夷所思。他自称蚩尤,有扫荡**,纵横八荒之能。吾非其敌,遭其重创,之后其以剑啸之声将我震倒。将我带至荒野,将我弄醒,告知我路径,与我家人相会。” “其时朱元璋已掌控大局,四处追杀于我,我无法可想,便按那蚩尤指点,前往鬼愁峡一小山村中躲避。” “我受剑啸震魂,真灵不稳,整日受剧烈头痛困扰。我终于想出一计,写下神功秘笈,将我被蚩尤割裂的残魂寄居其上,终于摆脱了头痛困扰,但也因此变得疑神疑鬼,仿佛蚩尤阴影无处不在。终于一日,我犯下大错。遭村人裂身食尸。” “我的子孙后代也因我遭难,受到惨绝人寰的对待。我残魂通过秘笈转移到我子孙身上,代代相传,等于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以此作为精神食粮,竟渐渐壮大起来。” “现下我这唯一的血脉即将身死,我自是不得不救,还望二位相助于我,如我能够成功,二位也能借此脱困。” 鸿雁与郭树临对望一眼,俱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没想到张卉心体内竟有祖先残魂存在。此刻张卉心性命垂危,竟将此残魂诱出,还向自己出言求恳,以相救张卉心性命。 鸿雁唯一迟疑,道:“好啊,我们要怎么做?” 张无惮道:“你使用真灵之力,相助于我,一起将那真灵阳核惹怒,使其不顾后果,大肆破坏,在短短一瞬将这具身躯尽数焚净。” 接着她转向郭树临,道:“你可使用炎阳内力,推波助澜,为阳核增加帮手。务必一击成功。” 郭树临不明所以,问道:“将张姑娘身躯焚净,那她不是死了吗?如何能算是救她?” 张无惮道:“她现下体内半点阴气不剩,全是至阳之气,正是成就至阳焚净的大好时机。假如我没算错,她在一瞬间焚净自身时所放出的力量,当可使她与天下阳气之灵沟通,如此一来,待她重生之时,或可成就至阳焚净。” 鸿雁皱眉道:“据我所知,世间至阳焚净只能有炎帝一人吧?如炎帝不灭,张卉心怎能涅槃?” 张卉心道:“这点我也不知,但此时死马当活马医,不试一试,怎知不行?” 鸿雁微一沉吟,道:“好,我答应你。”说罢,再度将一丝真灵分裂而出,钻入张卉心头顶。 郭树临自是以鸿雁马首是瞻,当即转换为炎阳之力,按住张卉心大椎穴,全力施为,将阳气注入。 张卉心身子陡然间再度开始了震颤,继而她双目张开,其中火焰狂舞,竟似要喷发而出。 没过多久,张卉心皮肤寸寸裂开,如同焦炭,皮下火光如同岩浆,看似平静,却蕴含毁灭一切的力量。 鸿雁骤然面露惊恐,喊道:“快快撤离!她就要焚烧起来了!” 郭树临闻言,急忙撤手,但只觉一股炽热真气延自己手太阳小肠经传来,登时将他冲得飞起,跌入那溪水之中。 张卉心此时忽然清醒过来,凄声叫道:“鸿雁,告诉我那夫君,今生我们无缘,来生再做夫妻……” 鸿雁大声答道:“你自己去告诉他吧!”说罢,不退反进,倏忽上前,手中出现一柄白色长剑,其上微微缠绕着剑啸,向着张卉心斩落。 张卉心的自燃声势并不惊人,而是周身皮肤逐渐皱缩,似乎正在极速变老,直至缩成一个半寸见方的黑点。紧接着那黑点向上方急蹿而去,爆出惊心夺目的绿焰,形成一通天火柱,破开厚不知几许的洞顶岩壁,将天地贯通。 郭树临身在水中,只觉侵入体内的真气炎热已极,几乎要将他经脉烧毁,他大惊之下,急忙转换为寒冰真气,想要将那热气消灭。 他这一运功,周身泉水中的寒气如同见着血的鲨鱼,飞速向着他全身穴位涌去,想要钻入他经脉之中,啃食他体内阴气。 他经脉本身并不宽大,如何能容纳如此大量真气?这阴气一涌入,登时将他经脉撑大,几乎便要胀裂,如此至阴至阳两相夹攻,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所幸他之前曾应付过天地双石,此时情形虽糟,但与先前大同小异,于是他散去意识,浑不着力,让那阴阳互易的心法自行运转,过不多时,至阴至阳之力互相吸引,两相争斗,继而彼此不分胜负,偃旗息鼓,归于沉寂。 郭树临等两者稍一平息,立即足上加劲,飞身跃出水面,摆脱了水中阴气的纠缠,同时抬头四顾,想要找寻鸿雁及张卉心踪迹。 鸿雁身子蜷在一角,衣衫上多有焦黑,略显狼狈,但双目尚且有神,始终仰天凝视。 郭树临顺着她眼神望去,只见洞顶那高高的岩壁被破开一个大洞,其内有巨量水流正向洞内涌入,如同瀑布一般。 郭树临霎时反应过来,急奔上前,将鸿雁搂在怀中,随即那涌入的水流便将两人淹没。 鸿雁之前以寄灵显化操纵空气,在两人周身形成了一个巨大气泡,是以两人并无断气之虞。 那水面不断上涨,郭树临与鸿雁也随着气泡不断上升,郭树临忽觉体内天地双石烦躁不安,顿时心生感应,忙向着某个方向望去。只见那处漆黑一片,似在吞噬一切光芒。同时其中不断散发出黑色细线,其中有些细线跨越极长距离,射向自己。 郭树临赶紧以手挡架,但那细线如若无物,直接穿手而过。郭树临细细分辨,发觉细线穿过处并无异样感觉,当下略觉放心。 他登时生出一念,暗想:“那是剑啸宫。”但他无法发声,也不得自由,只能随着那气泡升上洞顶开口。 两人出了开口,发觉周身依旧被水环绕,似乎身处某处湖底,且这湖极为宽广,一望无边。 气泡依旧不停上浮,两人等了许久,终于浮上了湖面,气泡当即破裂。郭树临与鸿雁在水面上冒出了头。 这是一片宽广的湖泊,湖面宁静通透,如同明镜。(未完待续。) ... 正文 六 北上夺嫡 郭树临甫一升上水面,忙不迭地说道:“我感觉到了剑啸宫所在,就在这水面之下。” 鸿雁并不答话,他回身望去,只见鸿雁神色茫然地望着某处,口中不停地说道:“一世湖,这里是一世湖?” 郭树临不知她所谓何事,于是试探着出言问道:“鸿雁……你说些什么?” 鸿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刚才对我说话?” 郭树临点了点头,激动地说道:“剑啸宫……剑啸宫就在这湖下。” “当真?”鸿雁闻言大喜,但随即连打了三个喷嚏,柔弱地说道:“抱歉……郭少当家,能否带我游到岸边去,我实在没力气啦!” 郭树临见她浑身湿透,登时醒悟过来,忙上前搂住她身子,手足并用,向着近处湖岸游去。 经过连番砺练,他这带人游泳之技可算熟能生巧,因此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便来到了岸边,两人上得岸去,郭树临立马拾柴生火,供鸿雁取暖。 鸿雁使出寄灵显化,招来无数水雾围在身边,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随后脱下衣物,放在火堆旁烘干。 郭树临则自行运使炎阳内力,将衣物上水分蒸腾。 经历刚才张卉心**时那惊魂一刻,他体内经脉遭两股霸道的阴阳外力生生拓宽,已与之前截然不同,此刻在其中流动的真气,较前多了数倍不止,如果说之前是涓涓细流,此刻便是惊涛骇浪。因此他微一运功,周身水汽便已散去,衣物干燥温暖,光洁如新。 鸿雁由于受伤未愈,又接连运使剑啸及真灵之力,故消耗极大,此刻身在雾中,盘膝而坐,一刻不停地运功疗伤。 郭树临突然想起一事,心中激动不已,暗道:“鸿雁现在赤身**,根本没穿衣服。自己与她只隔了一层水雾,如何想个法子,一饱眼福?” 但这念头只不过一闪而逝,他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鸿雁是天仙般的人物,你怎能动这等心思?”随即慌张起身,去找寻食物。 鸿雁正全力运功,心无旁骛,根本不知他这番作为。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长出一口气,张开了眼睛,发现郭树临正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两根木杆,杆上各插着一条肥鱼,放在火上烤炙。而鸿雁衣裳也已烘干,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鸿雁身旁。 鸿雁瞧了半晌,轻声笑道:“郭少当家,看不出来你挺会照顾人呐?” 郭树临脸一红,道:“我初入如来道场时武功不强,又孤苦无依,只能帮师兄师姐们跑跑腿,做做饭,也好少受些欺负。” 鸿雁奇道:“杨馆主如此英雄人物,门下还有欺凌之事吗?” 郭树临叹了口气,道:“天下哪里都一样。如来道场也绝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只要不够强大,必有人来颐指气使。” 鸿雁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暗想:“要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将他牵连,他又怎会受此等对待?”但这念头只不过在她脑海中转得一转,即刻便消失无踪,她心志瞬间又变得坚毅无比,想道:“事已至此,不能回头,只希望以后之事,能补报于他。” 念及于此,鸿雁低声道:“郭少当家,谢谢你啦!”说罢,她伸手一招,她的衣物便即飞起,往她身上罩去。 郭树临嗫嚅道:“鸿雁,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你以后就叫我树临吧!” 鸿雁微一犹豫,随即明白他话中意思,点了点头,道:“好……树……树临……” 郭树临听她说得勉强,虽有些不快,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听鸿雁喊出自己名字,登时兴奋之情便占了上风。将手中烤鱼递向鸿雁,道:“吃吧!这鱼里外皆熟,吃了应当能够驱寒疗伤。” 鸿雁伸手接过,吃了一口,只觉这鱼肥美鲜嫩,焦稣发脆,嚼之齿颊生香,当下放下矜持,大口咀嚼,很快便将这鱼吃得仅剩鱼骨。 郭树临见她吃得开心,也觉心满意足,待鸿雁吃完,又将手中烤鱼递去,道:“这条也给你。” 鸿雁脸上一红,摆手道:“我够啦,你累了一天,怎可一点不吃?等会儿我们还要靠你走出这鬼愁峡呢。” 郭树临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这里是鬼愁峡?鸿雁,你怎知晓?莫非你来过?” 鸿雁微微出神,摇了摇头,道:“我没来过,但我曾见过这里场景。” 她转向那湖面,痴痴说道:“这湖名为一世湖,据说能映照出人一世的兴衰荣辱。只是没想到……剑啸宫便在此湖之下。” 郭树临问道:“鸿雁,你可想去剑啸宫一探究竟?凭我体内天地双石之力,或可打开通往剑啸宫的道路。” 鸿雁摇了摇头,道:“时候未到,我尚未练成仙体,即便入内也是徒劳无功。” 她顿了顿,又道:“但相信那个时候已经不远了……” 郭树临松了口气,他本能觉得这剑啸宫危险至极,但假如鸿雁执意进入,他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树临吃完烤鱼,又在鸿雁指点下替她运功疗伤,直忙到半夜三更。两人靠着火堆,和衣入眠。 第二天一早,鸿雁在湖边兜兜转转,在岸边找到一块通体碧绿的石头,笑吟吟地道:“树临,你猜这是什么石头?” 郭树临端详了半晌,困惑地说道:“莫非是某种玉石?” 鸿雁笑而不答,周身泛起白光,头顶冒出一个细小人形,没入那石块之中,那石块登时绿光闪动,继而黯淡下来,变得乌黑发亮。 郭树临一见此石,登时惊得头发根根发直,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是……地牝玄石?” 鸿雁点点头,笑道:“这是昨夜张卉心自燃时带出的石块,其既然产自剑啸宫附近,自然沾有其灵气。当可称为地牝玄石,不过其中蕴含灵气不多,并不足以与你体内那块匹敌。” 她说着话,将那石块抛了几下,使其浮在半空,接着道:“由于其质地坚固,又附有灵气。故适于寄灵。我昨夜趁张卉心自燃之时真灵不稳,以剑啸之力斩下她一丝残魂,现下将之封于此石块之中。等将来见到易武阳,便可将此石托付于他,让他知道原委。” 郭树临想起张卉心之事,心中伤感,道:“不知张姑娘能否顺利重生?” 鸿雁也是神情郁郁,踟蹰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至阳焚净自古以来便只有一人,应该不会为她破例。故此事实是希望渺茫。” 两人俱沉默下来,不再纠结此事,鸿雁继续疗伤,郭树临则捕鱼摘果,两人说说笑笑,相处融洽。如是过了一周,鸿雁伤势尽复,向郭树临道:“树临,咱们走吧。” 郭树临得鸿雁陪伴,心中宁静喜乐,雅不愿离去,于是略带些不满地问道:“走?去哪里?” 鸿雁道:“我曾答应多尔衮,去盛京助他夺嫡。此时算来,他应已启程回国。此事事关明清两国间和平,我决不能食言。” 郭树临并不知此事内情,心中惶急,问道:“这多尔衮请你前去只怕不安好心,说不定是要让你嫁于皇太极。” 鸿雁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杨嗣昌那里也有我一枚冰钻,那天你喝的酩酊大醉,自是不知我已与多尔衮、杨嗣昌商议之事。” 接着她将皇太极病重难治,皇长子豪格强势压人,多尔衮处境艰难一事说了,又说起多尔衮请自己前去的目的,乃是想让自己以青素白虫丸为皇太极续命。这纳妾之言,不过是幌子而已。 郭树临恍然大悟,笑道:“鸿雁仙子果然神通广大,居然有此等起死回生之灵药。在下佩服万分。” 鸿雁听出他言语中揶揄之意,微微一笑,道:“郭少当家谬赞了,这起死回生之说,终究虚妄。但若要让人变成不死怪物,倒也不是难事。”接着也不相瞒,将青素白虫丸实是尸虫一事说了,又说道:“我们到了盛京,假如皇太极当真病重不治,我只能喂他服食尸虫,并以寄灵显化将其控制,将他变成尸体傀儡,使多尔衮逐步掌握实权。假如多尔衮信守诺言,那明清两国间当再无战事。” 郭树临听得哑口无言,面无人色地点了点头。他自幼生活在村官之家,哪能想象这等争权夺利的手段?登时心生敬畏,咋舌不已。 之后两人一路向北,朝着四川进发。由于之前鸿雁已与多尔衮商议妥当在襄阳碰面,再取道河北,途经京城再至盛京。由于路途遥远,且不知皇太极尚能支撑多久,故两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没几日便出了鬼愁峡,进入了四川境内。 这天两人正在巫山县一间偏僻的苗家民宿打尖,忽听门外马蹄声踢踏作响,似来了不少旅客,当下心生警惕,由于此地人烟稀少,且属于苗族地界,故商旅来往极少。鸿雁当下遮住面目,使出寄灵显化,细探来者情形。 谁知她真灵还未离体,只听来者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嗓音叫道:“师父,你说那全蛋道人又跑哪儿去了?他虽人面兽心,但不至于连他两个相好都不顾了吧?” 另一个男子声音道:“怎么说话呢?没看到如是姑娘在此吗?再敢放肆,便将你阉个百八十次。看你这真武金身受不受得了?”(未完待续。) ... 正文 七 针锋相对 鸿雁察觉来人身份,心中一惊,刚想将身形隐去,却见郭树临倏忽站起,向着门口走去。 来者兀自在门口贫嘴,一名男子道:“你还说我放肆?你还不是将阉来阉去挂在嘴边?” 另一男子道:“我乃是恐吓于你,故用词难免不雅。柳姑娘知书达礼,自能理解。” 两人正争执不休,忽听一柔美的女子声音说道:“好啦!藏獒,跟你们俩在一起,什么不雅言语都听遍了,你也就别装着清纯教训你徒儿啦!大家都肚中空空,不如都省些力气,早些吃饭。” 两名男子均不再言语,接着民宿大门打开,两男两女走了进来。 两名男子赫然便是鲁管仲以及萧贱,两名女子则是柳如是及叶浮香。 郭树临早已等在门口,见四人入内,当即上前一揖,道:“藏獒兄,鲁少当家,想不到我们在此重逢,当真有缘。” “郭盟主?你怎么在此?”萧贱吃惊地问道。 郭树临摇了摇头,道:“寻仙盟已然解散,在下目前已非盟主。在下与一友人身有要事,途经此处,没想在此遇上二位,真是不胜之喜。” 说罢,他向鸿雁指了指,道:“我向二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鸿雁圣女。” 他此言一出,萧贱与鲁管仲都惊得呆在原地,萧贱更是犹如化石,瞠目结舌地望着鸿雁。 仿佛见到了神话中的怪物一般。 鸿雁横下一心,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装出认不出萧贱的样子,袅袅上前,敛衽施礼,道:“小女子鸿雁,向两位问好。鲁师弟,好久不见。” 鲁管仲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鸿雁师……仙子,你好。”说罢,他偷偷瞥了一眼萧贱,见萧贱已恢复了镇定,当下咳嗽两声,退在一旁。 鸿雁又向着萧贱柔声说道:“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萧贱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在下萧藏獒,乃藏边人士,现为鲁家客卿,保护鲁少当家返回公输世家。” 鸿雁将“萧藏獒”这几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念诵几遍,甜甜一笑,道:“这名字真可爱,我记住啦!”接着她稍一停顿,又做了个鬼脸,道:“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萧贱哈哈一笑,道:“圣女殿下真会开玩笑,在下无名小卒,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说罢,他不再多言,左顾右盼,叫道:“店家,来一张桌子,四碗米饭,切一斤牛肉,上一壶好酒。” 鸿雁伸手将他拦住,大喇喇地说道:“唉?藏獒大侠这是做甚?既然你与我家夫君是旧识,那不如大家共坐一桌,岂不甚好?” “夫君?”萧贱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忽然作出吃惊的表情,道:“莫非圣女您已嫁于郭盟主为妻?” 鸿雁露出羞赧神色,拉过郭树临,躲于其身后,怯声说道:“树临,你和藏獒大侠不是朋友吗?怎么还跟人家保密?” 郭树临嗫嚅道:“我与藏獒兄在寻仙盟会上匆匆一别,再未见面,故来不及透露。” 鲁管仲身处一旁,听萧贱装腔作势,与鸿雁针锋相对,而鸿雁似乎并未将萧贱认出,出言无忌,只吓得满头大汗,生怕萧贱按耐不住,出手杀人。忙上前打圆场,道:“那啥……鸿雁仙子,咱们这儿人多,想坐得宽敞一些,就不叨扰了。还是自个儿找位置坐吧。” 鸿雁正色道:“鲁师弟,你见了师姐,怎么这么生份?连声师姐也不肯叫?不行,今日你我不醉不归。”说罢,她拉住萧鲁二人手掌,轻轻往自己那桌拖去。 正拉扯间,柳如是倏忽上前,抿嘴笑道:“这位姐姐,你身为当朝圣女,何必为了这两位不识趣男子拉拉扯扯,多不值得?不如让小女子陪您饮上两杯,您看怎样?” 鸿雁心中一凛,转头望见柳如是,越看越觉得她丽色无边,自己虽容貌不输,但远不及她温柔可人,不由轻叹一声,道:“这位妹妹好生美貌,不知如何称呼呀?” 柳如是羞红了脸,掩面一笑,道:“小女柳如是,姐姐谬赞了。小女这般丑陋,怎及得上姐姐万一?” 鸿雁摇了摇头,道:“妹妹太过谦虚,孔子云:‘过谦即诈’,妹妹可不要效仿那些个伪君子哦?” 这话已然有些火药味,但柳如是浑若未觉,依旧谦恭有礼,道:“此乃肺腑之言,小女并未过谦。” 鸿雁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双目,缓缓说道:“妹妹歌舞之技闻名遐迩,为何不辞辛劳,奔赴这潮湿多虫的偏远之地呀?” 柳如是毫不退缩,亦是凝视着鸿雁眼睛,道:“小女嫁于萧藏獒为妻,自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鸿雁又叹了口气,转向萧贱,如同开玩笑一般说道:“藏獒大侠,你妻子说你是鸡狗呐!你不生气吗?” 萧贱大声笑道:“没事,在下有此等娇妻美眷,她便说我是粪坑里的蛆虫,在下也无不允。” 鸿雁捂嘴一笑,道:“如是甚好,祝你俩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萧贱也拱手道:“祝您与郭盟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郭树临不明所以,想起以前鸿雁曾对这萧藏獒反应过激,不由心下戚戚,忙上前挡住鸿雁,向萧贱拱手回礼,道:“谢藏獒兄吉言。” 萧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过柳如是,向着屋角一空桌走去。 鲁管仲眼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终于结束,不由松了口气,若有意若无意地挡在郭树临与萧贱之间,随着萧贱向空桌走去。 两桌人相隔数丈,互不言语,闷着头喝酒吃饭,过不多时,鸿雁一桌已然酒碗空空,她随手放下数钱银子。也不与萧贱等人打招呼,拉着郭树临,径直向大门走去。 萧贱脸上无悲无喜,继续喝酒吃饭。鲁管仲则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上前道别。 柳如是若有所思,双目不时闪过狐疑之色,不停向萧贱凝视。但萧贱视若无睹,全然不理会于她。 叶浮香则懵懵懂懂,尽心尽责地护在鲁管仲身前,防止鸿雁突然发难。 便在此时,鸿雁骤然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大声道:“藏獒大侠,小女有一事不明。” 萧贱冷冷道:“不知圣女殿下有何见教?” 鸿雁声音空灵,道:“滚滚红尘,胭脂皮囊,难道当真会令人流连忘返,以至于沉溺其中,而忘却成仙求道吗?” 萧贱道:“我并非佛道中人,不知圣女为何要向我发问?” 鸿雁道:“无他,只是心有所感,随意发问。藏獒大侠如不欲回答,便一笑置之吧。” 萧贱沉吟片刻,道:“好,我回答你。” 接着他盯住鸿雁,一字一句地说道:“顺之方得自然,水到才能渠成,如时候未到,强求亦是无用。” 鸿雁听完,久久不语,接着她发出一声喟然长叹,大步出门,转眼便没了踪影。 她与郭树临这一走,鲁管仲登时放松了下来,乐呵呵地笑道:“当真邪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她。不过师父您表现真好,跟以前那一惊一乍的模样完全不同,估计她也没认出你来。” 萧贱耸了耸肩,道:“认出又如何?我也不欠她什么,何必战战兢兢,自寻烦恼?但这样最好,相逢不相识,一笑泯恩仇。” 鲁管仲兴奋起来,道:“就是,不过我可没你那么豁达,要是她对我做出这般事来,老子非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不成。” 柳如是一直静静听着,忽然插嘴道:“藏獒,她对你做过什么事来着?可否说来听听?” 萧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一件小事,我已忘了。” 柳如是听他声音似有颤抖,心道:“他所言不尽不实,诸多隐瞒,但既然他不愿回想,也就任他去了。自己身为妻子,无需刨根问底,不然只怕会惹他生厌,与自己疏远。” 正寻思间,突然门口又传来一阵马蹄轰鸣之声,紧接着蹄声止歇,大门被人陡然踢开。一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自门口走入,大声嚷嚷道:“门口的马匹是谁的?” 鲁管仲与萧贱对望一眼,接着鲁管仲道:“是我们的,有何贵干?” 那恶汉狠狠地说道:“老子要借用一下。用完之后自会归还。” 鲁管仲冷笑一声,道:“借是可以,但需立下字据,写明归还日期,还需押下一百两银子,等你来还马时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那大汉一拍桌子,怒道:“你这小子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是左良玉中军参将陆鲁路,此次征用你马,是看得起你,你再唧唧歪歪,当心我连你妈都征用了。” 鲁管仲仰天长笑,道:“要征用我妈,自是可以,但我妈乃千金大小姐,看不惯你这等粗鲁汉子,这样吧,只要你将你自己连同你手下一并阉了,我便跟我妈商量一番,如何?” “找死!”陆鲁路气得头发根根直竖,张开蒲扇大手,向鲁管仲抓来。(未完待续。) ... 正文 八 妇人之心 鲁管仲眼见陆鲁路招数强雄霸道,径直抓向自己咽喉,显然平素没少作恶,当下不躲不闪,挺着脖子迎上。 陆鲁路一把将鲁管仲咽喉扼住,刚想将他提起,忽然腰间一痛,登时手足酸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转头一看,只见叶浮香以剑鞘指着自己肾俞穴,道:“再敢对少当家动手动脚,立马让你下辈子碰不了女人。” 鲁管仲喝了一声彩,道:“浮香,你越来越会说话啦!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真不假。” 陆鲁路只觉腰间劲力忽强忽弱,似乎身后那女子只要稍一加劲,自己这肾就废了,当下满头大汗,颤声道:“姑奶奶……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这时他身后大门涌进数名士兵,眼见主帅受制,均脸上变色,便欲上前相救,又生怕主帅下半辈子变成废人,于是均杵在当场,不敢妄动。 鲁管仲拍了拍陆鲁路肩膀,道:“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样吧,我问你一些事情,如你当真答得好,我便饶你一肾,说不定还会将马匹借给你们。” 陆鲁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即点头说道:“这位少侠……还请随意发问……” 鲁管仲问道:“陆将军,你之前说你是左良玉部下,听说现下左军正在与张献忠交战,不知现下战况如何,是否焦灼?” 陆鲁路正色道:“张献忠乃妖魔小丑,不足为患,在我天朝上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必会被轻易碾碎。” 鲁管仲不动声色,暗中命母虫分泌火蚕丝,又拍了拍他肩膀,陆鲁路忽感肩膀上一阵刺痛,接着半边身子开始有些酥酥麻麻的,颇有些舒服。 鲁管仲做出慌张神色,道:“唉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用出本门祖传暗器‘断子绝孙肝肠寸断针’,据说被此针扎中之人在三日之内男根会乌黑发臭,寸寸尽断,无药可医,最是厉害无比。在下无心之失,还请陆将军不要见怪。” 陆鲁路吓得魂飞魄散,怒道:“你这臭小子,哪会有人不小心用出如此歹毒暗器的?定是你存心故意……” 话说到一半,他想到生死操于人手,立马改口,道:“少侠真会说笑,在下怎会见怪于你?你有何要求,尽管提出,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诿。” 鲁管仲死气活样地说道:“唉,这样吧,此毒虽无解药,但我可以独门秘笈将此毒逼出,只要你配合一些,我回头便能救你性命。” 陆鲁路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道:“在下……自当竭尽所能,配合少侠。” 鲁管仲当即压低声音,问道:“左良玉与张献忠打得到底怎样啦?” 陆鲁路身子一颤,也是低声道:“少侠,实不相瞒,那张献忠军队突然变得厉害无比,我左军五万人马,前些日子在绵阳与他‘无常军’打了一场,尽然被他两万多人打得……那个丢盔弃甲……要不是左总兵逃得快,只怕连他也要性命不保……” 鲁管仲回头与萧贱对望一眼,均心中雪亮:这无常军骁勇无比,有以一当十之能。加之张献忠实乃韩信转世,说到排兵布阵,天下无出其右者。左良玉败于他手,绝非意外。 陆鲁路又道:“左将军此败之后,坚守成都不出。与秦良玉坚守的遂宁形成一防线,一城有难,另一城立即驰援。故现在与张献忠僵持,以“成遂连线”为界,南北而治。北面尽数被张献忠控制,而南面则在朝廷掌握。” 鲁管仲微一沉吟,再次出言问道:“那公输世家位于都江堰,属于川北,不知有无落入敌手?” 陆鲁路苦笑道:“这个在下实在不知,但公输家城坚炮利,估计没那么容易攻下。而且假如贼人攻下公输家城寨,只怕会多出大量火器,我成都守军绝不会如此太平。” 鲁管仲闻言稍稍放心,于是第三次拍了拍陆鲁路肩膀,道:“好,谢陆将军如实相告。” 陆鲁路忽觉半身酥麻感顿时消失,接着右手手掌发痒,低头一看,只见其上出现十余个红点,接着红点破溃开来,其中渗出滴滴黑血,形貌可怖已极。 他见着此景,觉得毛骨悚然,但也放下心来,暗道:“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看来刚才中毒解毒,并非虚言。老子也算得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等会儿还需对他恭敬一些,免得他再下手毒害老子。” 鲁管仲笑了笑,拍了拍手,道:“陆老兄,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你为何要奔赴如此偏远地带征兵?难不成其余地界壮丁都被你们拉完啦?” 陆鲁路陡然一阵哆嗦,左右探看一圈,以细如蚊蝇般的声音道:“少侠,这件事我只跟您一人说,您可千万别传出去……这张献忠身后有一邪教,名唤七杀神教,其中教徒皆是乡间无知女子。张献忠一起事,这些女子纷纷响应,在自己丈夫儿子饭菜里下毒,将之麻翻,以刀加身,逼其向七杀神君效忠,现除了一些繁华市镇还算好,其余郊野乡村人丁尽数投奔了张献忠,” 他说话时神情惊恐,言语颤抖,似乎谈论着妖魔鬼怪一般。 萧贱本在凝神细听,一听此言,心中惊骇无以复加,暗想:“据无相观音阁那何首乌婆婆所言,这七杀神教信徒只怕有十万之众,如这陆鲁路所言不虚,这……川中男子……岂不是被尽数森罗法相控制?这般一来,朝廷在四川失了根基,凭什么跟张献忠作战?” 鲁管仲也是心头震撼,望向萧贱,两人互相传音商议,随即鲁管仲向陆鲁路道:“陆将军,在下先前多有得罪。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公输世家少当家鲁管仲,现正要返回都江堰。如陆将军不弃,在下愿与将军一同返回成都,劝说家父全力支持左总兵,对抗恶贼。” 陆鲁路自是听过鲁管仲大名,闻言大喜,拱手道:“原来是秦王女婿、忠勇子爵殿下,末将实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下末将可立功了,只消殿下随末将返回左军,张献忠那恶贼必会望风而逃。” 说罢,他收了拉壮丁的心思,立马带着鲁管仲等四人返身出门,命众兵将调转方向,搬师回城。 众兵将共一千来人,尽是老弱残兵,全无作战之力,是以才被左良玉派出来拉壮丁,可惜沿途村庄杳无人烟,因此才一路奔赴苗地,想偷偷绑几位苗人回去充数。所幸遇到鲁管仲等人,总算不至于空手而归。 众人平稳行军,走了数日,过了重庆,来到一片山岭之间,道路突然变得极是难行,于是陆鲁路指挥众将士走走停停,不时安营扎寨,导致行进速度极慢,鲁管仲与萧贱心急如焚,有意撇下将士独行,但念及叶浮香及柳如是,只好强自忍耐。 这日陆鲁路走了十里路,再次下令休整,鲁管仲按耐不住,上前劝道:“陆将军,此去离成都已然不远,不如我们一鼓作气,速速赶至成都,也好早日安心。” 陆鲁路笑道:“殿下,看来你对这兵法一道并不精通,有道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缟鲁……” 萧贱上前将之打断,道:“陆将军,此地离成遂防线极近,敌人随时可能越界相攻,不可久留……” 陆鲁路冷哼一声,道:“放心,此地道路如此难行,敌人哪有我军这般吃苦耐劳之韧性?要是敌人来了,我第一个上前冲杀……” 话一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炮响,继而一只黑衣黑甲的部队自山角转出,向着众将士奔来。 陆鲁路话到一半,登时吞了回去,继而不及下令,跨上坐骑,撒缰就跑。其速度之快,与之前行军之慢,形成鲜明对比。 其余将士见主帅逃跑,哪有不跟随之理?当即抛下萧鲁柳叶四人,如一阵风一般向远方刮去,留下满地辎重盔甲,当真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萧贱无奈,眼见那黑衣部队不过数百之众,当下飞身杀入敌群之中。 鲁管仲见萧贱如此神勇,自是不甘人后,以火蚕丝罩将叶浮香与柳如是罩住,随即挺身杀向敌人。 萧贱以冰甲护体,以凌空铸剑之术铸成一柄幽蓝长剑,使动南宫剑法,迈着九宫步法,在敌人林立的戟锋间游来游去,随手出剑,与敌人相斗。 鲁管仲则仗着真武金身,强冲敌阵,拳打脚踢,蚕丝火枪,血剑机关,无所不用,敌人当者披靡,倒似比萧贱更威风一些。 正杀得兴起,鲁管仲耳中忽然传来萧贱声音,道:‘你这么卖力干啥?万一被韩信察觉有异,亲自来与我俩相斗,这次我可没法阻止他召唤剑啸宫。’ 鲁管仲闻言,忙收敛攻势,与敌人相持,缓缓消磨敌人兵力。 相斗正酣之际,萧贱忽然大喊一声:“又有一军队杀至,速速撤离。” 鲁管仲登感慌乱,但由于之前太过深入敌阵,只得,强出数招,拼着挨了敌人数刀数枪,方才杀出重围。(未完待续。) ... 正文 九 三丰遗产 鲁管仲好不容易远离了那黑衣部队,只见远方山麓之间又出现一黑衣部队,约数百人众,排着松散的队形,向着自己信步走来。 他身被数创,虽不致命,但依然疼痛不已,此刻见两支部队对自己呈夹攻之势,心中不免有些惊慌。向着萧贱喊道:“师父,你再不动真格,不要等那韩信下手,这两支队伍便能要了徒儿性命啦!” 萧贱冷静地说道:“你稍安勿躁,来者是自己人,眼前黑瘴军绝非敌手。” 鲁管仲瞪大眼睛,凝神望去,只见新出现那部队虽然身着黑衣,但衣领处描着红线,作武圣轩铁衣使者打扮。但人人步履稳健,眼中神光湛然,赫然便是张三丰制造的五百名真武金身部队。 “怎么不是敌人,这些人不是武圣轩执行使者吗?”鲁管仲大声喊道。 萧贱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伤到了脑子?你刚获取了张三丰近八百年功力,这些执行使者与你系出同源,自然与你是友非敌。” 鲁管仲将信将疑,还待发声喝问。忽然这些执行使者飞奔起来,呼啸着掠过萧鲁二人,向着黑瘴军冲去。 黑瘴军还待抵抗,但怎是五百名执行使者敌手?两军甫一接触,黑瘴军瞬间便被杀得溃不成军。 但黑瘴军力大无穷,又悍勇至极,既不投降,亦不逃散,始终奋战不息,但这等努力在比自己强大十数倍的敌人面前毫无用处。很快便被执行使者们尽数屠尽,而执行使者们仅仅稍有折损。 鲁管仲见执行使者大显神威,瞬间便将敌人歼灭,当即大声叫好,道:“诸位使者当真是天兵天将,这些寻常角色怎是诸位敌手?” 执行使者中走出一人,拱手道:“能得大人称赞,当真令我等倍感振奋。” 鲁管仲平白无故得了“大人”头衔,不明所以,当下笑笑不语,将柳如是及叶浮香身上丝罩褪去,忽然想起一事,随口对执行使者说道:“对了,张三丰已死,你们今后将何去何从?” 执行使者凝立片刻,忽然齐齐鞠躬,异口同声地说道:“二位分别继承了武圣大人武学及内力,自今天起,我等誓死为二位效命。” 鲁管仲目瞪口呆,望向萧贱,见他不置可否,不由咽了口口水,道:“这下发财了,这样吧……你们先随我回公输世家,再做打算。” 众执行使者欣然领命,当即在两人身后排成方阵,身形凝立,不动如山,显得威武霸气,哪怕有十万满清骑兵在此,也未必有如此气势。 鲁管仲得意洋洋,站在队首,大声下令道:“兵发成都去也。” “慢着,我们刚刚一场大胜,怎可不取些战利品回来?”萧贱忽然出言,随即下令道:“使者们,大家下手快些,将这些黑瘴军头颅割下来,系在腰间,等会儿也好邀功。” 鲁管仲面露嫌恶之色,道:“师父,咱们随便拿些盔甲兵刃回去就行了,何必割人头这么恶心?” 萧贱摇头道:“这割人头之举乃明军传统,我承袭自张三丰脑中经验,当无谬误。” 于是乎,这五百余人快手快脚,割了五百多个人头下来,令叶浮香与柳如是吓得花容失色,各自躲闪。众人完成这番举动,就此开始向成都进发,由于这些人皆身负绝世武功,这等险峻山路对其来说犹如平地一般,鲁管仲一路上向着执行使者问东问西,将众人名字均问了出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执行使者自有姓名,而并非以使者甲乙丙丁冠名,其中领头的使者名为司马古,其余众人大都来自穷乡僻壤,名字也各具特色,这个叫张土豆,那个叫王狗生,与萧贱一样,起的都是些贱名,都是迷信思想的受害者。 这些使者都是身负重伤时为张三丰所救,故而对张三丰死心塌地,现下张三丰已死,便转而对萧鲁二人诚心归附。 没过几日便出得这崇山之间,来到了成都城墙之下。 此城墙甚是高耸,五百人刚刚靠近,忽然墙上冒出无数弓箭手,一名将领厉声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鲁管仲掏出一令牌,向着那将领高声道:“我乃西川公输世家鲁管仲,听闻左总兵遭遇恶贼攻城,特来助左总兵击退恶贼。以期早日回都江堰与我家人团聚。” 那将领困惑地说道:“鲁家的人?怎的绕到了城墙南面?莫非你长了翅膀不成?” 鲁管仲道:“在下一月前自家中出发,前往贵州办事,两周前将事情办妥,启程会乡。谁知路上遇见陆鲁路将军,听闻成都以北尽数被张献忠占去一事。此刻心中焦急,只想手刃此恶贼,将回家道路打通。” 那守城将领思索了一会儿,望着他身后执行使者,问道:“你去办什么事,怎会携带数百人之众?难道去打仗不成?” 鲁管仲摇头道:“在下来成都之前,自掏腰包,雇佣了这批金牌打手,想加入左总兵麾下,为国效力。” 那将领哈哈大笑,道:“金牌打手,小子,你以为这是什么江湖斗殴不成?这样吧,这些天敌人有一支小股部队在附近骚扰,偶尔也会越过成都,到川南抢掠,假如你们能将其击败,我便承认你们实力,放你们进城,如何?” 鲁管仲也是仰天大笑起来,道:“你说的可是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黑瘴军?我们路过时正好瞧见,顺手将其歼灭,而我方并无半分折损。” “当真?”那将领闻言大震,犹自不信。 “自然当真。”鲁管仲正色道。接着他命执行使者将掳获的人头堆在地上,同时扔出些盔甲兵器。那守城将领一瞧,登时激动地说不出话,大叫一声,返身向城内奔去。 过不多时,这名将领再度探出头来,故作镇静地说道:“你等歼灭了这小股黑瘴军,虽无关痛痒,但证明你等对我大明之忠诚,特此打开城门,放你等入内,你等务必遵纪守法,莫要喧哗。” 鲁管仲听他虽然说得轻巧,但明显声音颤抖,显然激动难抑。当下也不点破,恭敬一揖,道:“在下自领会得。”说罢,等墙上大门打开,便率领着执行使者依序而入。 其实这支黑瘴部队人数虽少,却让左军颇为头痛。盖因其机动性极强,翻山越岭,入林钻洞,来去如风,进趋似电。且其武力强悍,可抵数千明军,每次绕过成都,都能抢去川南不少壮丁物资回去。 左良玉大军又不能妄动,去得人数少了又不是对手,左良玉数次诱敌深入,布阵围剿,但均徒劳无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施为。 现下这执行使者竟将此部队随手消灭,如同拔掉了左良玉背上的一根刺,怎能不令其心怀大畅?于是他当即下令让鲁管仲等人进城,想要亲自接见。但那守城将领想要摆摆架子,故将执行使者这场胜利说得轻描淡写。 鲁管仲等人来到城内,只见一英武的老者身后跟着一群将领,正站在自己跟前。两人虽未见过面,但鲁管仲仍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快步上前,拱手作揖道:“左总兵,听闻你乃大明栋梁之臣,以前一直缘悭一面,深感可惜。此刻在下终于得偿所愿,自是不胜之喜。” 左良玉则道:“鲁少当家,在下一直身在行伍,但也听过你力挽狂澜,平息叛乱之举,当真是少年英侠,前途不可限量。这次你又除去我一心头大患,当真是名不虚传。” 接着他向着鲁管仲身后张望一番,赞道:“鲁少当家这支军队精气神十足,一看便有强军风范。其中有何名堂,可否告知?” 鲁管仲想了半天,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叫……鲁萧联军。” “鲁萧联军?这鲁字我可以理解,这萧字又作何解释?”左良玉奇道。 鲁管仲拉过萧贱,道:“此乃我公输家所聘教习,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名曰萧藏獒。这些士兵得以归附,也有他一份功劳。” 此时萧贱早已面目大异,左良玉自是无法认出,但还是与他客套了几句,萧贱装出一副寻常武林人士模样,大大咧咧的回应一番。左良玉见他毫无绝顶高手风范,也就不以为意。 其后众人边走边说,鲁管仲又向左良玉介绍了柳如是及叶浮香,他不欲多生事端,隐瞒了柳如是与萧贱结为夫妻之事。左良玉登时挤眉弄眼,赞他与美女同行,艳福不浅。 众人来到校练场之中,左良玉命人搬来酒肉米饭,为众人接风,众人早已肚饿,故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酒酣耳热之时,左良玉忽然叹了口气,道:“鲁少当家,实不相瞒,你这次击退敌军,实乃我方近日以来罕见大胜。那张献忠不知遭遇何等奇遇,突然变得用兵如神,手下兵将也神勇无敌。老夫屡战屡败,当真令人惭愧。” 鲁管仲与萧贱对望一眼,均心道:“你与身为剑啸宫宫主的军神韩信交手,能够获胜,那才是见鬼了。”(未完待续。) ... 正文 十 深入敌后 左良玉继续道:“鲁少当家,你公输世家位于都江堰,我生怕你公输家机关火器之术被张献忠窃取,故数次派兵查探,但所派探子皆有去无回。现下我也是心急如焚,假如公输世家当真被张献忠攻下,那成都也会相继沦陷。整个四川皆会成为张献忠囊中之物。”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道:“因此,我准备在近日组织一场反攻,将张献忠的部队彻底击垮,以期夺回川北,不成功,则成仁。” 鲁管仲得了这执行使者,正愁无用武之地,一听此言,当即拱手道:“左将军,我手下这群打手人数虽少,但均武艺高强,愿担当先锋,以效犬马之劳。” 左良玉喜道:“我正愁无人可用,鲁少当家如此忠勇,当真是天下之福。” 接着他将明日何时出击,兵分几路,向何处用兵一一说了,又慎重说道:“鲁少当家,你手下这些士兵虽然神勇,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如过于深入敌阵,只怕会血肉无存,还望你明日听我火把为号,一齐行事。” 鲁管仲虽然轻佻,但毕竟不是莽夫,听左良玉这等言语,当即答道:“左总兵尽管放心,在下绝不会违令行事。” 众人约好号令,又商议完诸般细节,安排妥当,便传令下去,准备即日行事。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四川城郊一片漆黑,半分灯光也没有,鲁管仲率领着一百执行使者,自城墙上悄悄攀下。 执行使者皆是武功高绝之辈,而鲁管仲虽然武功不高,但身负真武金身,一纵一跃几可跨越十丈,故奔行奇速,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张献忠军队扎营处。 张献忠那“无常军”共有两万人左右,包括那经雪莲灵气淬体的“天王军”以及后来加入的“黑瘴军”和“白杆军”,其中“天王军”约有三千人,实力最为强悍,人人皆可与武林高手匹敌,加之经张献忠操练已久,精通各种阵法,又悍不畏死。假如三千关宁铁骑持三眼神铳与之对抗,未必是其敌手。 剩余“黑瘴军”及“白杆军”虽个人实力远逊,但人数众多,而韩信用兵,向来多多益善,故整体实力较天王军犹有过之。 左良玉为了找出韩信驻兵之处,连续派了数支斥候部队外出,但均无建树,甚至有几支就此杳无音讯,估计遭了毒手。 后来左良玉想出对策,在军中找了些轻功了得之人,向其许诺高官厚禄。趁着夜色,派其出城查探,终于在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峦处发现了张献忠数处营帐。这些探子如获至宝,但也不敢深入,便在地图上标明,匆匆赶回左良玉处复命。 此刻鲁管仲来到一座山谷处,果然发现其中有一处营帐,其中火光浮动,往来不绝,似有人在其中巡逻。鲁管仲依照约定,命一名执行使者往回奔出数里,在一平原上挥动火把,传递情报,由于山岩遮挡,张献忠军营自是无法瞧见这番举动。 鲁管仲发完情报,便依约候在此处,等待左良玉总攻的信号。 依照先前约定,鲁管仲这一百人乃是先行部队,仅仅是勘察之用,以免探子情报有误。而剩余四百名执行使者则编入左良玉军中,由萧贱带领,作为精锐部队,负责与最强的“天王军”交手。 左良玉早已在城池外列队等候,待得瞧见鲁管仲火把传信,立即下令进军。于是三万多人的部队沉默如冰,分成三个万人队,迅速向着山谷方向掩去。 三队到达了在各自位置,准备就绪,左良玉命传令兵射出一只响箭,随即那响箭在空中化作一片烟花。鲁管仲见状,当即发出号令,一百名执行使者如夜行动物,冷静又迅捷地向着军帐袭去。 营帐中的敌人万没想到明军竟来得这么快,巡逻的士兵很快便被干掉。接着执行使者们潜入军帐之中,尽捡酣睡士兵下手,转眼就干掉了四五百人。接着敌人反应过来,喊叫着自本身营帐中奔出,但仓促之间无法布阵,等于每个士兵单独作战,根本挡不住执行使者三招两式,很快被掏心扭脖,死伤惨重。 鲁管仲也杀了数人,发觉敌人软弱至极,根本不似描述中那般强大。心中生疑,但耳听得远处亦是喊杀声震天,且伴有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知道左良玉已将敌人主力牵制。此刻遭自己攻击的部队根本再无援军,当即放下心来,专心与眼前敌人搏杀。 杀了一阵,敌人又倒下数百人,已然无力再战,忽然一处营帐内奔出数将,掩护着一人向山谷深处奔去。 鲁管仲在火光中见那人戴着猩红头盔,在黑夜中甚是醒目,刚想带人去追。但转念一想,心道:“莫要冲动,以免中了敌人诱敌深入之计。” 于是强压住追人的冲动,率着执行使者们继续收割敌人残兵性命。 敌人不知何故,竟似没睡醒一般,攻守之际全无“无常军”士兵那般力道,加之又无阵法辅助,很快数千人就死得只剩一百来人,但就是力战不屈,死战不退。鲁管仲无法,只能率众人猛攻不辍,将敌军尽数屠尽。 这一场厮杀结束,天已放晴。鲁管仲见着满地黑白相间的敌军士兵,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迈之情,只想放声高歌,饮酒相庆。于是命执行使者们割下死尸头颅,用来记录军功。 又过了一个时辰,另几处战场上喊杀声间歇,随即一道狼烟自中央战场升起,鲁管仲见状,也是点起火堆,升起狼烟,意思是“战斗结束,大获全胜。” 很快数道狼烟在山峦间笔直升起,昭示着这场夜间偷袭,以大获全胜告终。 众将士纷纷在约定地点汇合,左良玉见了鲁管仲,满面堆笑,道:“鲁少当家,你初上战场,便已立下如此大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鲁管仲谦恭一揖,道:“还是左将军探查仔细,计谋巧妙,这才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也是敌人太过脓包。我本想依计制造混乱,引开敌人,以免你们与主力厮杀时,这队人马前去支援。但后来发现敌人全不是我们对手,只好不从军令,与敌人厮杀到底了。” 左良玉捋须笑道:“无妨,战场情势瞬息万变,怎能事事依计划进行?如你听老夫安排,只怕就不会有如此大胜啦。” 两人又互相恭维了一番,接下来清点部队,论功行赏。 结果发现鲁管仲带着一百名执行使者杀死了两千名敌人,人均手刃二十人,效率之高,居于全军之冠。 萧贱那四百明执行使者则杀死了三千名敌人,效率远不及鲁管仲,但萧贱浑不在意。 在这等厮杀之中,这些执行使者均毫发无损,可见绝顶高手与常人差距之大。 剩下左良玉那三万人则杀死了五千名敌人,人数虽多,但己方也有近两百人死伤, 左良玉讶异地望着鲁管仲与萧贱,道:“鲁少当家,萧大侠,你们这鲁萧联军简直是天兵天将,我看就连关宁铁骑也不及你们精锐。究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鲁管仲心道:“废话,这些人无一不是少林武当掌门级别的高手,原本江湖上最多十人上下,现下一口气来了五百号人,而且配合无间,要是不能大获全胜,岂不是天大笑话?” 他虽这般想法,但嘴上不能明说,于是道:“左总兵谬赞了,这些人原本是江湖散人,武功虽高,但纪律松散,我鲁家付出重金聘请,在萧藏獒大侠训练之下才能有如此表现,其中功劳,大部分要算在萧大侠头上。” 左良玉闻言,登时如获至宝,拉起萧贱双手,笑道:“看不出来萧大侠居然还有如此能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请问萧大侠能否入我左军执教,训练我这些将士?” 萧贱一听,知道鲁管仲不怀好意,意图向自己甩锅,忙接口道:“左总兵,其实我也没干啥事,只是鲁少当家舍得花钱,这些江湖人士愿效死命而已。我看不如这样,你让鲁少当家捐出五百万两银子用作军饷,我保证能将你手下士兵训练得精锐无比。”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大吃一惊,五百万两银子相当于大明两年半国库收入,只怕将公输家拆了也抽不出这么许多银子。鲁管仲当即气急败坏地骂道:“兀那藏獒,五百万两?你怎么不说一千万两呐?反正都是抢钱,还不如说得夸张一些。” 萧贱面无表情,摊了摊手,道:“对不起,这已经是良心价了。你看,左将军有五万士兵,这平均分摊下来,也不过一人一百两罢了。想要士兵为你拼死卖命,只怕还远远不够。” 鲁管仲气得七窍生烟,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藏獒,我一路含辛茹苦,给你吃,给你喝,给你住,回头你就咬我一口,当真是天性凉薄,狗改不了” 左良玉听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面容尴尬,忙咳嗽一声,上前连打圆场,这才将两人劝和,化解了这场争端。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一 乘胜追击 左军此战歼灭无常军近一半人数,已是近日所仅见的大胜。故左良玉老怀大畅,难得开恩,当即下令就地扎营,修整三天,即日再趁胜追击,务必要在一月之间将张献忠全军尽数铲除。当然,最好能将张献忠生擒活捉,便如孙传庭活捉高迎祥一般,受崇祯嘉奖封赏。 鲁管仲向左良玉请求道:“左总兵,我公输世家不知情况如何,请允许我携鲁萧联军前去看看,假如能解得城下之围,我军便能凭空多一助力。” 左良玉心下思忖,这张献忠主力被歼灭一半,剩余都是些残兵败将,己方人数五倍于他,即便无鲁管仲相助,也无败理,于是满口答应,还道:“鲁少当家不必着急,令尊吉人自有天相,当无大碍。你回到公输世家可多休养几日,张献忠败军之将,老哥哥我一人足矣。” 于是鲁管仲辞别左良玉,与萧贱带了数日口粮,率领五百执行使者,披星戴月,向着都江堰公输世家赶去。 由于柳如是及叶浮香均留在成都,因此众人行军极快,故仅过得一日,众人便已来到了公输城寨之下。 鲁管仲远远眺望,发现公输家那厚实高耸的城墙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而在城下则满是残躯兵刃,焦痕炮坑,看来不久前在此曾发生过一场大战,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鲁管仲越看越是狐疑,向萧贱发问道:“师父,看来无常军曾在此攻城,但此刻城下并无活人,城内似乎也无声息,不知孰胜孰负。万一敌人获胜,我们贸然上前,岂不是自投罗网?” 萧贱闭起双目,将天眼神通发挥到极致,过了半天,他睁目叹气道:“当真有其父便有其子,你那父亲如你一般荒唐,此刻正在城中广场,幕天席地,干那调调。” “当真?这老鬼简直***熏心。”鲁管仲恨恨地道,“事不宜迟,待我前去瞻仰……斥责一番。顺便将鲁家当家之位抢回来。” 说罢,他也不理会余人,一纵马辔,狂奔着向公输城寨冲去。 他来到了城下那秘门旁,依次按动门旁砖石,过了片刻,那石门便开始发出声响,缓缓打开。 他早已迫不及待,也不等执行使者们到齐,待石门打开可容一人通过,当即向着广场蹿去。神色之急,当如恶狼扑食一般。 到得广场正中,只见有一圈帷幕,围成一方圆三十丈的大圆,其中映出人影,似乎外围有一圈女子,正中有一男子身形,正在一横躺人影上前后摇摆,忙碌不已。 这男子身影鲁管仲熟悉已极,正是鲁管仲亲父,鲁通天鲁当家。 鲁管仲一见此景,登时明白怎生回事,立即大喝一声,双目血红地冲向那帷幕,一把拉开,喝道:“你这老东西!开着等无遮大会也不通知儿子,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他一见帷幕中情景,登时愣住,与鲁通天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好。 只见鲁通天手拿一柄小刀,正在一横躺的黑衣男子身上比划,但那男子衣物完整,刀上也无血污。 而帷幕周围的那一圈女子也并非真人,而是鲁管仲以往所制木制人偶。 “这是……怎么回事?”鲁管仲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问道。 鲁通天一见鲁管仲,一开始略感吃惊,但很快回过神来,喜滋滋的将刀柄倒转过来,递给鲁管仲,道:“仲儿,你来得甚是时候,这刀给你,快帮为父解剖一番。为父实在不敢下手。” “你在……解剖?”鲁管仲皱眉道,“为何你平时从未有过此举,此刻竟生出此念?” “这些黑衣士兵行为甚是奇怪,为父生出兴趣,故想要一探究竟,也是正常之事。”鲁通天正色道。 鲁管仲张口结舌,呆了半天,又问道:“那你为何不在屋内解剖,非要在广场正中?又为何要将我儿时所做那些玩偶围在旁边?”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鲁通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想弄脏城内摆设,故将解剖席置于此处,遣开仆役府兵,想独自探究一番,但又由于胆小,故将这些人偶围成一圈壮胆。” 鲁管仲满拟看一场活春宫,谁知竟是解剖活尸。一时心中苦闷,无处发泄,正在此时,耳听身后传来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忙扭头望去,只见萧贱率着五百执行使者,姗姗来迟。不由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向着萧贱怒道:“兀那藏獒,你说我父亲在此幕天席地地干那调调?分明是血口喷人,这里哪有半分春色?” 萧贱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平时不是经常制备墓偶?我又没说错,是你自己心生邪念,尽往歪路上想。” 鲁管仲闻言,知道上了萧贱恶当,心中气苦,躲在一旁生着闷气。鲁通天不明所以,上前向萧贱一揖,道:“藏獒圣僧,你们自梵净山回来啦?这寻仙盟会有何名堂?” 萧贱将寻仙盟会上发生之事捡重点说了,但略过了那关公便是张三丰之事。鲁通天听得唏嘘不已,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又听说鲁管仲此去平白无故得了五百名高手相助,更是兴奋异常。硬拉着萧贱要去饮酒庆贺。 萧贱婉言谢绝,接着问道:“鲁当家,请问张献忠部队是否曾来过鲁家城寨?你们战况如何?” 鲁管仲得意洋洋,道:“怎么没来?就在昨夜,他们趁着夜色,大约来了一千多人,想要攀上城墙,进我鲁家捣乱。但这城墙上机关众多,他们刚一上墙便将之触发,。被府兵发现。我们用火油浇下,又用火炮乱轰,最终将他们尽数赶跑,并留下了一地尸体。我见这些士兵生命力顽强,便起了心思,想要一探究竟。” 萧贱笑道:“这鲁家城池当真坚不可摧,我和管仲赶来驰援,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只是现下左总兵正在与张献忠残部交战,鲁当家可否施以援手?借左良玉一些火器用用?” 鲁通天露出为难之色,道:“我家与朝廷有过协议,这三眼神铳只能卖给兵部,并由兵部发放。假如借给左良玉,只怕与规矩不合。” 鲁管仲遭萧贱作弄,本来满腔怨气,急着想去找无常军发泄。此刻听鲁通天言语,当即出言道:“老爹,你也太迂腐了,听说兵部欠着我们好几万两银子没还,自是他们先坏了规矩。再说了,这三眼神铳我也不要许多,你给我这五百名兄弟一人一把,便已足够。而他们可算得我鲁家府兵,用自家兵器,也不算违规。” 鲁通天听此话有理,当即欣然应允,亲自带着府兵前去火器库,取出五百来柄三眼神铳,又弄了一车弹药,分配给众使者,又嘱咐府兵对其加以训练。众使者以前从未用过此等兵器,大感好奇,练了一会儿,只觉这火器威力奇大无比,便是自己仓促间遇上了也讨不了好去。于是心中雀跃,勤加练习,只用了一个下午,便将这三眼神铳用得纯熟至极。 执行使者本身武功便已极高,配上这三眼神铳,更是如虎添翼,鲁管仲见众使者高蹿低伏,弹无虚发,登时心花怒放,之前遭萧贱所骗导致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急不可待地便要出发,前去与张献忠交手。 之后众使者又练习了马上射击之法、挥柄锤击之术,如是操练了数日,直至将这三眼神铳使得出神入化,方才带上辎重火药,全副武装,浩浩荡荡地向成都方向行去。 如此行了一日,萧鲁联军来到了先前左良玉所驻扎的山丘处,发现左良玉早已率军离去,瞧着地上脚印方向,显然是朝着张献忠逃遁方向追去。萧贱皱眉道:“左总兵追击张献忠去啦??” 鲁管仲点头道:“看起来**不离十,我们也不能敢于落后,大家伙儿打起精神,随我好好去教训教训那张献忠那混小子。” 萧贱沉吟片刻,露出困惑神色,道:“这地上蹄印及轮印甚是繁杂,足见走得慌乱。左将军行事一向稳重,这次怎会如此匆忙?” 鲁管仲大咧咧地道:“数万军队,难免有行事懒散之人,再说左军分成数队,说不定这支并非左将军指挥,有何稀奇?”说罢,也不顾萧贱劝阻,扬鞭策马,沿着路上脚印追去。 萧贱不敢怠慢,运使天眼神通,探知方圆数里内情景,发现并无伏兵,于是稍稍安心,跟上了鲁管仲。 这一路上足印甚新,似乎左军刚经过不久,但众人追了甚久,始终不见左军半分身影。又追了两个时辰,部队来到一峡谷处,鲁管仲突然发现脚步戛然而止,仿佛这数万人凭空消失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鲁管仲大感奇怪。 萧贱蹲下身子,细细端详这足印,忽然脸上变色,大喊一声:“不好,只怕有诈?” 鲁管仲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如何有诈?” 萧贱语气惶急,道:“此脚印共有两层,第一层乃是急行军至此所致,另一层……乃是倒退行走,使足印方向与原脚印方向一致,故而看起来此军队一直在朝着一个方向进军。” 鲁管仲骤然脸上变色,颤声道:“难不成……敌人故意让我等以为这脚印是左军的?诱我等深入?但……这足印怎会到此便消失无踪了?” 萧贱神色严峻,道:“只怕是敌人向四周散去埋伏,途中以树枝笤帚等物扫去痕迹,如我们细细查看,或可发现……但我们来得太急了……” 鲁管仲大骇矍然,当即下令道:“准备好三眼神铳,随时准备迎敌……” 他话音落下,周边山岩上忽然滚下无数擂木巨石,声势惊人,如同山崩一般。 众执行使者反应神速,立即在马背上一点,跃至半空,三眼神铳倏忽开火,漫天铁弹向着山岩上急射而去。 只听山岩上树丛中发出无数声闷哼,不少乡民打扮之人自山上坠下。但崖上剩余之人依旧在不断推落石块,仿佛坠崖之人并非自己同伴一般。 执行使者此时已然落地。由于马匹遭巨石压顶,死去十之三四,余下马匹也是惊恐万分,四处狂奔嘶鸣,全然不停指挥。 鲁管仲以前只会埋伏他人,从未发生遭人埋伏之事,此时见状,心下彷徨,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萧贱见他张口结舌,半天也不发命令,一咬牙,当即大声喝道:“大家以地面巨石为掩体,防止敌人再以落石相攻。待敌人下山来攻,即刻以三眼神铳反击。” 执行使者依令行事,躲于巨石后方,如此一来,虽然此峡谷两面有山,但他们便只需应付一面,以他们武功,当不成问题。 敌人又零星地丢了一会儿石头,见效果不大,开始沉寂了下来。 萧贱举目四望,发现此峡谷两端已被擂木巨石堵住,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祥预感,陡然高声喊道:“大家速速越过路障撤离,不要再理会马匹!” 执行使者反应何等神速,萧贱话音刚落,便闪身出得巨石掩护,向着峡谷入口急奔而去。 就在他们行动的这一刹那,两侧山上又扔出大量干草木柴,间或夹杂有黑色油状物体,几乎将整个峡谷铺满。继而两侧同时扔出数百枚火把,转眼之间,整个峡谷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执行使者武功虽高,但山上落下之物甚是密集,难免沾上一星半点,在峡谷内不时飘起的火苗引燃下,一时间大部分使者身上起火,形貌极是可怖。 众使者临危不乱,将起火衣物瞬间扯断,同时脚步不停,来到拦路巨石擂木之前,也不跃起。而是百人一队,分成五队。一人居于队首,以双掌贴于障碍之上,另百人成一三角形排于其身后,手掌依次相贴。陡然间众使者周身金光闪烁,同声大喝,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拦路的数十万斤障碍登时一扫而空,便如数十门大炮同时轰击一般。 萧贱与鲁管仲看得目瞪口呆,全未想到这些执行使者竟有此等功力相叠的阵法,单以威力而论,只怕比仙体还要强上数倍。(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二 神教魔村 萧鲁二人得众使者扫空障碍,刚出得峡谷,便听得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山谷内登时浓烟滚滚,火花乱舞,两侧山崖都被此爆炸震蹋,无数石块夹杂着众多人影纷纷落入浓烟火光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派人间地狱的场景。 “是火药爆炸了。”鲁管仲登时想起那车火药,随即向两侧山崖上望去,发现其上已无动静,知道即便此刻率兵追上亦是无济于事,于是领着众人再度远离那峡谷,以防止火药再度爆发。 萧贱低头沉思,隔了半晌,道:“张献忠之前人手已折损一半,为何能将左良玉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 鲁管仲也是迷惑不解,苦思了半晌,忽然满面惊恐地说道:“莫非他使用了森罗法相?” 萧贱神色严峻,道:“假如他可随意使用仙体之能,之前就没有必要以军队与左良玉交战了。只怕他用这森罗法相有一定条件,并不能随意施为。” 鲁管仲挠头道:“那左良玉军队去了何处?总不见得真的被张献忠那一万多人击溃了吧?但就算如此,也必有人能逃回成都,绝不至于全无消息。” 萧贱道:“现下有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我们即刻返回成都,静候左军传信。第二,我们孤军深入,前去找寻左军下落。” 鲁管仲犹豫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前去追击,不然万一左军真的尽数臣服于张献忠,我们即便困守四川,也绝无胜机。” 萧贱点头道:“好,但我们切不可行军过急,以免再中敌人圈套。只消我们小心谨慎,以这五百名执行使者之能,即使敌人再强,纵使不胜,也必能逃脱。” 两人商议妥当,拿出地图,细细揣摩,只觉这川中一带山路崎岖,左良玉这五万大军别无他路可行,只能沿着自己脚下道路前进。但自己一路追来,沿途并未发觉兵器尸体,显然敌人并未与之发生激烈冲突。 忽然间,萧贱一拍脑袋,失声叫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们追不上左良玉。” “怎么回事?”鲁管仲一脸诧异地问道。 萧贱皱眉道:“估计左良玉在我们前去都江堰不久之后,便已动身前去追击敌人,而且行动甚急,故来不及通知我等。由于日子较长,原本左军一路上留下的印迹已然淡去,敌人为了引我们入彀,又重新弄了一些新的印迹。” 鲁管仲道:“你的意思是……左良玉并没被干掉,只是比我们早走几天?” 萧贱点了点头,又重新检查了一番先前所追踪的足印,发现其下果然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足印,只是不甚显著,且被其上新鲜足印覆盖,若不细看,决计无法发觉。 “师父,果然如此!”鲁管仲兴奋起来,当即下令道:“全军继续前进,找寻左良玉下落。” 萧贱道:“这足印已淡不可见,不可凭此追踪。但左军如此庞然大物,在这山路间行进,速度定会减慢,痕迹也会愈加明显。我们只需沿路向北,一路注意有无行军痕迹即可。” 两人商议妥当,于是率着军队,悄然寻路,继续向着北方行军。 行了半天,果然如萧贱所料,在一片山林处一路发现了不少刀劈开路的痕迹,在林间造出一条宽约五丈的道路,再细细观察,地上的确有些淡淡足印,显然有大部队曾于此处经过。萧鲁二人终于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一路上众人小心谨慎,凡是遇上兵家险地,萧贱都要前去探查一番,以防不测。如此一来,果然发现了不少埋伏。但这些埋伏人数均较少,全无威胁,萧贱使出阴阳雷亟,独自一人便将之解决,也令这些伏兵无暇发出信号通报。如是过得一日,萧贱林林总总诛杀了近千名敌人,也保得军队无忧。 众人行到一片稍稍平坦之处,鲁管仲下令就地休息,于是执行使者砍树生火,捕猎摘果,捉鱼采菇,好好饱餐了一顿,随即各自阖眼休眠。 鲁管仲在露营处四面设下火蚕丝索,万一有敌人突然来袭,自己也可先行知觉。这般休憩了一夜,至第二日一早,众人皆精神饱满,于是继续前进。 这般谨慎行军,过了三日,众人来到一座村庄之中。 这村子依山而建,与一般村子无甚区别。但村旁并无农田,而是有着一片片种植园,其中栽种着高大树木,其上长着五颜六色的果子,瞧着不知名堂。 此时接近巳时,村中道路空无一人,屋内则鸡犬相闻,种植园内随处可见忙碌身影,整座村子在阳光下显得宁静祥和,让人心生惬意。 萧贱使出天眼神通,探查一番,道:“村内并无敌人埋伏,我们大可入内休息一会儿,向村人买些粮食,到时候给他们一些银两,也就是了。” 鲁管仲点了点头,当下率着众执行使者进了村子。但在村里兜了几圈,也未在路上碰到半个村人,鲁管仲不耐烦起来,当即来到一座稍有规模的屋子前,在门外喊道:“屋里老乡,可否开开门?我们有事相求。” 喊声过去,屋内毫无回应,鲁管仲又喊了数声,但屋内依旧无人应答,倒是屋后不时有牛喘鸡鸣传来,看来平素应该有人居住。 萧贱奇道:“这屋内明明有人,为何不答?” 鲁管仲焦急起来,叫道:“得罪啦!”说罢,他推开房门,向内便走。 这屋内光线晦暗不明,空气沉闷,似乎长久未曾开门通气,鲁管仲随手打开窗户,打量起屋内情形。 只见那屋内有一炉灶,一张土桌,两张土椅,一个柜子,一堆杂草。除此以外再无他物,鲁管仲左右巡视,再无其他发现,刚想向屋后走去,忽然那杂草一动,似乎有人在其中翻了个身,接着一条人腿自其中伸出,颤了几颤,就此定住不动。 鲁管仲吃了一惊,刚想上前细看,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客人?有啥子事哟?” 鲁管仲回过头去,只见后门处走进一中年村妇,生得敦厚壮实,面色红润,相貌甚是朴实。 鲁管仲放下心来,道:“老乡,不好意思哈,我适才叫了好几声,见没人回答,方才入内。还望见谅。” 那村妇道:“不要紧的,你有啥子事?” 鲁管仲拱手道:“我们远道而来,路过此地,想买一些口粮,只是不知你这里收不收银两?” “收的,收的,但我们没啥吃的,只种玉米芭乐。”村妇道。 “玉米也行,多多益善。”鲁管仲喜道,“我们自会按市价付款,绝不占你们便宜。” 村妇欣然应允,随即返身向屋后走去,接着拖着两大袋玉米出来,放到鲁管仲身前,道:“我家只有这么多,就收你二两银子吧!” 鲁管仲见她开价不高,显然此村民风纯朴,并无欺宰外来人员之意。当下毫不犹豫,掏出数两碎银,塞在那农妇手中,接着拎起两袋玉米便走。 便在此时,那草堆又动了一动,从中钻出一人来,生得身子矮壮,虎背熊腰,一副村夫打扮,但双目无神,口角流涎,形似痴呆。 那农妇神情紧张,上前斥责道:“你这蠢汉,早也睡,晚也睡,就是不干活。唉,要睡你就睡吧,莫要打扰客人。” 鲁管仲心道:“这农妇倒也贤惠,丈夫游手好闲,她也不嫌弃。” 正思索间,那村夫忽然身颤如挛,双瞳越发浑浊,头上冒出一道黑线,喃喃道:“杀,杀杀杀杀杀杀。” 那村妇忙上前将他一推,将他塞回草堆之中,回身对鲁管仲笑道:“老乡,你别介意,我汉子脑子不好……” 鲁管仲心下生疑,刚想追问,忽然那汉子动作加剧,狂吼一声,奋力推开村妇,叫道:“我杀了你!”身子向前一扑,双手成爪,朝着鲁管仲扑来,瞧其情状,何来先前半分懒散? 鲁管仲大惊,伸掌在其前臂一推,将那汉子双爪轻轻拨开,也不管那玉米,随即身子向后急退,飘然出屋。 那汉子毫不气馁,依旧张牙舞爪,朝着鲁管仲追来。 鲁管仲不欲引起村人公愤,故不想伤此人性命,于是射出一道火蚕丝,刺入其皮肤,令火蚕注入毒素,那人双眼圆睁,身子一软,重重倒在门口,双手兀自不停向着鲁管仲方向抓握。 “这是怎么回事?”萧贱及执行使者见状,纷纷围拢上来,向鲁管仲问道。 鲁管仲尚未回答,那村妇抢着上前答道:“没事,我汉子疯病犯了,险些伤了这位老乡,实在不好意思。” 说罢,村妇将汉子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向屋内走去,接着屋内扔出两袋玉米,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你怎么这么会得罪人?”萧贱怪责地说道。 鲁管仲沉思片刻,忽然神色凝重地说道:“这男子只怕是七杀神教教徒……” 萧贱闻言,心中一凛,也低头思索一阵,忽然出言道:“不,这男子并不是。真正的教徒只怕是那村妇。”(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三 敌进我退 “那村妇是教徒?那她为何不袭击于我?反倒是这男子,倒似对我怨恨极深?”鲁管仲问道。 萧贱压低声音说道:“先前那陆鲁路曾对我们说过,七杀神教教徒多是川中苦命女子,在张献忠起兵之后,她们也随之行动,往丈夫儿子饮食中投毒下药,并逼着他们向张献忠臣服。刚才那男子神智已失,估计已受森罗法相控制。如此想来,那村妇必是信徒,已经将自己丈夫推入了火坑。” 鲁管仲吓了一跳,细思级恐,颤声道:“难不成……这整个村子都是……” 萧贱点点头,不再言语。鲁管仲环顾四周,发现种植园内走出数名村妇,正向着己方打量,估计是刚才的动静将其吸引,故而外出查探。 鲁管仲见这些村妇看上去皆无异常,心道:“敌不动,我不动,纵然这些村妇当真皆是张献忠信徒,我总不见得将她们尽数杀光。最好还是多加小心,静观其变。”于是他拱了拱手,向种植园方向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途经贵地,并无恶意,不过是想买些干粮。假如诸位家中有任何食物,尽可拿出。我们必货到付款,童叟无欺。” 那些村妇闻言,尽皆大喜,纷纷奔回家中,拿出富余粮食,交到鲁管仲手中。鲁管仲则拿出碎银子与其交易,过不多时,鲁管仲身前已堆满了麻袋。村妇又推来一辆板车,交予鲁管仲,并对鲁管仲递来银两坚持不收,说这是村人一些小小心意,以感谢鲁管仲免去村人赶集卖货之苦。 鲁管仲连连称谢,刚想率众离去,萧贱忽然出言问道:“诸位老乡,你们村西头有一石碑,其上写着七个杀字,那是何物?” 鲁管仲心下生疑,暗道:“我们之前兜遍了整个村子,怎没瞧见这石碑?” 众村妇登时色变,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其中一名高大女子上前道:“这位老乡,我们村里并无啥子石碑,只怕你看错了哟?” 萧贱露出恍惚神情,诧异地说道:“我看错啦?是了……我昨夜做了一梦,梦中见到这石碑。石碑旁还有一巨大的七眼男子,告知我路径,叫我来此村子,说能得见神迹,明悟真理。” 众村妇又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尽数围拢至萧贱身旁,叽叽喳喳,念念有词,这个道:“太好了,神君选中了你,你可有福了。”另一个道:“除了你之外,我们也在梦中见过神君。后来便入了神教,得蒙神君教诲,这么些年来心中苦闷都一扫而空啦!” 萧贱装出惶恐神色,道:“神君,什么神君?我一向不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你们可否给我详细讲讲。” 那名高大女子眉开眼笑,道:“你愿听神教教义,那自是极好的。这七杀神君名字虽然威风,但甚是慈悲,想要带领大家脱离苦海。所杀之人也都是大奸巨恶,罪不可恕,绝不会滥杀无辜。” 接着她将自杀神君教义一一说了,萧贱耐着性子,逐条听完,露出敬畏表情,道:“神君教义,果然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在下甚是仰慕,只是不知如何才能亲耳聆听神君教诲。假如神君当真能令我心悦诚服,不光是我,连我这数百名将士也会一并归于神君教中。” 高大女子张大眼睛,颤抖着说道:“当……当真?如此甚好,神君无处不在,任何人都可是其化身。只消你福至心灵,虔诚默念其名字,表示愿意向他臣服,神君自会前来与你相见。” 萧贱摇头道:“你这话我可不信。神君即便法力再大,但也不可能无处不在,除非你先让我见识一下神君之能,我才能决定是否臣服。” 高大女子一咬牙,道:“好,我便让你见识一下。”说罢,她转身大叫道:“把那帮懒鬼都拉出来遛遛。” 众女子登时四散而去,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众女子又便慢慢赶了过来,人手拎着一名男子,有的拴着铁链,有的用麻绳,还有的用网罟,便如拉着猪狗一般。 高大女子指着这群男子道:“这些都是我们各自老公,因不信神君,遭到天谴,变成了这副模样。” 萧贱心道:“什么不信神君遭了天谴?分明是被迫信教遭人附体,这女子为了诱惑我们入教也算是费尽心机。” 他做出轻蔑表情,道:“你们找些痴呆,说是自己老公,还说什么神君天谴,如何能让我相信?我看这所谓神君也不过如此,只不过专门愚弄无知女子罢了。” 众女子听得此言,均露出愤怒神色,但为了劝萧贱入教,只能强压怒气。高大女子身子发抖,道:“那你如何才能相信于我?” 萧贱笑道:“你之前说神君无处不在,那我且问你,假如有数万名异教徒在他面前,他岂能将天谴一一将至异教徒头顶?如他当真能做到此点,我便愿意入教。” 那高大女子急道:“怎么不能,我之前就听说有数万人异教徒部队前来讨伐神君,结果人人均成了疯子,被困在巴中一带,再也无法回头。” 萧贱心头大震,但依旧连连摇头,只是表示不信。 那村妇左思右想,忽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好,我便再让你看看神君神通。”说完,她携众村妇同时跪下,口中默念几句经文,随即向着各自丈夫磕头道:“神君大能,请降下神通,给这些迷途羔羊展示一下异教徒是如何遭遇天谴,走上不归之路。” 她们话一说完,她们丈夫头上均冒出黑线,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巨大幕布,将在场所有人笼罩。 幕布上出现一庞大队伍,排成一条长龙,首尾不能同现,正陆陆续续在一条山道上行进。 那赫然便是左良玉部队。 “一念世界?淮阴侯连他分出的真灵也可使用这等神通,果然不能小觑。”萧贱心生警惕。 画面中左良玉部队始终都在行军,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一转,左军来到了一座村庄之中。 这村庄与萧贱所在村庄相差仿佛,皆显得平和安静,左良玉大军于村外驻扎,左良玉派出军官,前去村中收购粮食。军官们与村妇相谈甚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上去相处和谐,平安无事。 但接着场景转变,整座村庄燃烧起来,左良玉手下军队在村中道路穿行,四处砍杀,惨叫声、刀劈声不绝于耳,场面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待得整村鸡犬不留,左军方才罢手,径直穿过村子,消失不见,画面中仅余一片火海。 物换景移,左军又经过漫长行军,军容不整地地站在了另一座村庄之前。 又是相同的流程,左军与村妇相谈,买粮食,付银两,和谈结束,回营的回营,回家的回家。 下一副画面,村子又是一片火海,村中又见左军屠杀。至村中再无人息,左军方才离去。 至第三个村庄,左军已不再犹豫,直接进入村庄杀人,直至血流遍地,人畜无存方才停手。 如是屠了不知多少村庄,左军人人脸上都显出疯狂之意,眼神中充满了饥渴,似乎要择人而噬。 画面至此而止,继而黑幕褪去,众人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鲁管仲忽然瑟瑟发抖起来。 他凑到萧贱耳边,道:“师父,刚……刚才那最后的画面中……我……我看见了这名高大女子……她……她应该已经死了……” 萧贱心头一紧,望向眼前女子,同时回忆刚才目睹的画面,越看越是狐疑。 那名高大女子得意洋洋,道:“怎样,你们相信了吧?” 萧贱定了定心神,道:“刚才那画面虽然神奇,但那些异教徒并未遭遇天谴,似乎与你所说不甚相符吧?” 高大女子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夹杂不清?所谓天谴,并非是要将异教徒尽数杀光。那些异教徒已然疯了,只能在巴中山间徘徊,再也无法作恶。” 正说话间,村外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似乎有数万人正朝着村子急奔而来。 萧贱使出天眼神通,闭目细探,陡然间他睁开双目,神色惊恐,道:“是左良玉,他正率领左军大举前来,似乎……似乎来者不善……” “什么?左良玉……他就在附近?”鲁管仲大惊道。 萧贱心中闪过一念,大叫一声:“不好!” 鲁管仲急道:“又有何事?” 萧贱道:“上次我与韩信交手时,他曾经未卜先知,使用一念世界展示一盏茶之后的情景。适才我们在那一念世界中见到此村庄已然遭屠,只怕是淮阴侯推算片刻后的天机,并以一念世界展现出来。那么左良玉此刻前来,所为何事,可想而知……” “他要来屠村?”鲁管仲失声叫道。 萧贱神色凝重,点头道:“这恐怕是淮阴侯诡计,假如左良玉当真将此村屠尽,恐怕当真会陷入混乱疯狂中无法自拔,是以我们必须将其阻止,不然……” 他话未说完,只见村口已然站着一支军队,黑压压乌泱泱的,人人脸上均写着憎恨与愤怒。(未完待续。) ... 正文 十四 七夜杀戮 萧贱与鲁管仲瞧得真切,眼前这支军队正是左良玉部众,只是不知如何落在自己后方,以至于现下方才出现。 左良玉军中走出一人,高声下令道:“将此村魔众尽数杀了,坚壁清野,莫给张献忠留下一丝一毫物资。”萧贱与鲁管仲登时认出,此人正是左良玉麾下大将施之焕。 “杀了!杀了!”左军中士兵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所有声音皆蕴含着冷酷及愤怒,仿佛全然不将这满村民众当成活人。 众村妇听得这惊天呼喊,并不慌张,反而神色平静,互相之间手掌相握,近百人形成一人墙,毫无惧色,挺身面对这数以万计的杀神。 在震天动地的吼声中,左军缓慢而平稳地开始挪动。 由于左军人数实在太多,此村庄无论如何也无法容下,故仅仅有数千士兵得以进村。转眼间村中便已星罗密布,人头攒动。 这些士兵并不急于向着村妇组成的人墙进军,而是数人一组,闯入村两旁的房屋之中。每当士兵进得屋中,不久之后,屋中便传来男子闷哼以及刀剑入肉挫骨之声,待得士兵外出,房屋就开始着火。 萧贱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并不急着上前阻止。他知道这村庄中人皆是七杀神君的虔诚信徒,只消淮阴侯一声令下,她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化为士兵,为淮阴侯抛头颅洒热血。因此左良玉此举乃是釜底抽薪,意在断绝淮阴侯根基,虽然手段残忍,但实际上并无错处。 但问题是:左良玉是如何知道这村庄全村上下都是七杀神教信徒的呢? 他们之前并未来过此村,也未与这些村妇打过交道。仅仅凭借此刻匆匆一观,便能分辨出神教信徒与常人之间的分别不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曾与七杀神教教徒打过不少交道的萧贱,也无法自外表辨别出两者区别,更遑论这些左军士兵了。 那唯有一种解释。 在左军心中,已将这川北一带所有的村庄皆已判定为七杀神教属地。 因此他们无需判断这些村人是否是神教信徒。哪怕他们是普通人,也会照杀不误。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不知左军将士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有了这等想法。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可说左军已行走在疯狂的边缘,假如不将他们心魔驱除,待他们将川北一带民众尽数屠尽,只怕便会沦为杀人野兽,万劫不复。 这恐怕才是淮阴侯真正的目的。 萧贱想到此处,刚想出言阻止,忽然心中又生出一念:张献忠的真正目的,难道真的仅仅如此么? 萧贱一想到此点,遂宁城中的一切骤然闪过脑海,转眼心中计较已定,当下大步上前,高声道:“左将军在否?” 他这声音以阴阳雷亟之力传出,声如雷鸣,是以在万军之中,依旧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此声传开不久之后,军队人群倏忽分开,从中走出一名神色狰狞,身着甲胄的老者,赫然便是左良玉。 他向着萧贱打量了片刻,皱起眉头,森然道:“藏獒大侠?你怎会在此村庄之中?” 萧贱拱手道:“左将军,在下与鲁少当家生怕左军遭遇不测,追赶您的军队已有一段时日,总算天遂人愿,终于在此与您会师。见您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左良玉点了点头,道:“你们既有为国出力之心,也算是难得了。此村村民已尽数被张献忠蛊惑,成为其爪牙。现下唯有壮士断腕,将此地村民尽数杀死,方能一绝后患。”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之意。 萧贱又深深一揖,道:“左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您何以得知此村尽是张献忠爪牙?我与鲁少当家初来乍到,并未看出端倪。”他这话不尽不实,但为了弄清左良玉所历何事,只好撒谎。 左良玉冷冷道:“此事毋庸置疑,我已探查清楚,故萧大侠无需多言。” 说罢,他一挥手,下令道:“继续。” 他手下士兵毫不犹豫,当即依令行事,杀人烧屋,下手无情。 村妇们坦然面对这一切,同时脸上还闪动着解脱的笑容,似乎她们对即将到来的厄运甘之如饴。 萧贱叹了口气,骤然出手如风,在所有村妇身上轻轻一点,使得近百名村妇尽数动弹不得,随即他传音道:“执行使者,将这些妇人掳走,莫让左军追上。我们在村东口碰头。” 左良玉自是不知他此举用意,还待询问,只见执行使者中站出一百人,飞身上前,负起村妇,随即身形晃动,向着各方散去。 “萧藏獒,你这是何意?”左良玉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 萧贱凝立于左良玉军前,高声道:“左将军,这些村妇虽然身负罪孽,但并非不可饶恕,你这般大肆杀戮,已渐渐堕入魔道。只怕张献忠正希望你如此堕落,故我虽然不才,也要将你阻止。” 左良玉怒吼道:“你懂什么?速速让开,要不然莫怪我刀剑无眼。” 萧贱摇了摇头,道:“左将军,你冷静一下吧!” 说罢,他身子轻轻一颤,似全未挪动地方,但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左良玉身侧,左良玉闷哼一声,满脸不可思议,身子缓缓软倒。 左军士兵尚未反应过来,萧贱已将左良玉背起,众人眼前一花,萧贱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回到了执行使者阵中。 此处人头翕动,全无缝隙,真不知萧贱如何自人群中来去自如,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萧贱将一柄长剑架在左良玉脖子上,道:“左将军,你命你手下不可轻举妄动,不然我一个控制不住,只怕你要身首分离。” 左良玉正自惊疑不定,听他语调毫无波动,不由心中一凛,瞥向萧贱,只见他双目蕴含着森然冷意,嘴角露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知道他绝非仅仅出言恐吓,当下说道:“大家原地待命。” 萧贱笑道:“左将军这般配合,倒令在下受宠若惊了。” 左良玉脸色阴沉,道:“没想到你竟是张献忠派来的奸细,的确是我失策了。” 萧贱摇头道:“左将军,你有所误会,正如我先前所说,我全是一番好意。你可知秦良玉与张献忠在遂宁大战之事?” 此事虽机密无比,但左良玉在朝廷中人脉广泛,甚至连关宁铁骑中亦有耳目,因此多少听到一些消息。此刻听萧贱提起,当下点头道:“在下略有耳闻。” 萧贱道:“那张献忠身负妖法,是七杀神君化身之事,左将军可曾听闻?” 左良玉再度点了点头。 萧贱接着说道:“张献忠之所以自命为七杀神君,除了七杀神教教义中所定七大死罪之外,还需要达成一定条件,方能真正成为神君化身。” 接着他借助传音之法,将遂宁城中发生之事一一对左良玉说了,但略过了张献忠乃是剑啸宫宫主及秦良玉相助张献忠之事。 左良玉对这些事早有耳闻,此刻听萧贱叙述与自己所闻全然符合,自是深信不疑。 萧贱叙述完毕,继续道:“张献忠使用妖法,挑动白杆军内斗,而自己绝不亲自下手,正是他成为神君化身的条件。他需在七天内制造七起杀戮事件,方能大功告成。而在最后一起杀戮发生之时,在下得蒙天眷,幸运地将其阻止,使其暂时偃旗息鼓。” 左良玉本在凝神细听,若有所思。听得萧贱最后一句,陡然眼睛一亮,道:“我听那吴三桂说遂宁之战时得神人相助,关宁铁骑方能全身而退,莫非那神人指的便是你?” 萧贱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侥幸得手,如何敢称神人?吴将军有些夸大其词了。” 他接着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正是由于我经历了遂宁之战,这才想到:这川北一带七杀神教教徒,皆受张献忠邪法蛊惑,为其戮力效命。假如他将之收编入军中,集合起来,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他为何要任之分散在各个山村内,等待左将军前来将之一一歼灭?” 左良玉闻言,心中登起疑窦,心中的憎恶愤怒渐渐平静下来,细细思索。 萧贱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正是要借由这些人的死去,达成最后的杀戮,以满足条件,成为真正的神君化身。” 左良玉倏忽抬头,发觉萧贱已将长剑移去,于是认真地望着萧贱双目,语气低沉地问道:“他成为了神君化身又能怎样?” 萧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但现下张献忠妖法已无比强大,假如他真正成了这七杀神君,只怕天下再无可人可挡。” 左良玉凝视着他,久久不动,萧贱亦不畏惧,与其牢牢对视。过了半晌,左良玉蓦地长叹一口气,道:“你所说之事无比荒诞,我本不应相信你。” 他说到一半,拍了拍萧贱肩膀,又道:“但我可以确定,你绝非奸恶之徒。且假如你所说之事不假,我岂非助纣为虐?”说罢,他转过身去,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将此地大火扑灭,剩余村人尽数绑起,之后退兵二里,在村外就地扎营。”(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五 困兽犹斗 左军虽然头脑发热,但毕竟尚听左良玉号令,于是将村中男子尽数绑起,置于囚笼,继而如潮水一般退出村子,在数里外的旷野扎营。 萧贱与鲁管仲带领着执行使者也加入了左军之中,并将那近百名村妇已也置于笼中,严加看管。 左良玉将萧鲁二人带入主帐,分别赐座。左良玉道:“藏獒大侠,鲁少当家,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几日被七杀神教教徒搅得心烦意乱,脑中有股邪火,不停的往外冒出,因而一见这等村庄便丧失理智,大开杀戒。” 萧贱与鲁管仲对望一眼,由鲁管仲拱手问道:“左总兵,不知这些教徒如何骚扰于你,以至于让你如此憎恨?” 左良玉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狰狞神色,道:“这些个恶党拼了性命不要,在身上涂满火油,扑入我军辎重之中,这几天军中粮草被他们烧去不少。几乎弹尽粮绝。” 萧贱与鲁管仲尽皆凛然,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左良玉接着说道:“七日前,我们行军至巴中,进入了一座无名小村。那村子气氛怪异,男子皆懒散无比,唯有村中女子进行劳作。我只道此乃巴中陋习,也不以为意,故命将士拿出银两,与村妇交换粮食。” “村妇们欣然接受,且开价公道,于是我去了戒心,命军队在村外驻扎,并宴请村人至军营作客。谁知酒席进行到一半,那些村妇忽然发了疯似地将自己点燃,一窝蜂似地冲入粮草堆中,烧去了十余车粮食。我当即命人灭火,但这些村妇丈夫却趁我不备,又后扑入粮草,士兵们死命阻止,但这些村夫悍不畏死,身被数十创依然毫不停歇,最终士兵们将之斩首,方才使其停下行动。” “我心中怒火燃烧,当即下令将剩余村民捆起,本拟逐一审问,谁知这些疯子早已将自己泼满火油,我军将士一近身便即烧伤烧死了我不少部下。我又气又急,也别无选择,只能下令屠村。” “待将村中恶党尽数杀光,我便下令继续进军。在途中又遭到了数次自杀袭击,损失颇重,直至到了下一个村庄。我发现此村与前一个村子类似,皆是女子劳作,男子懒散。不由多了个心眼,与其交换口粮之后便即离去,同时严加防范,不给人以可乘之机。” “但我未曾想到,这些疯子竟然深夜攀山,到达我军驻扎地上方便跃下,一时间天上犹如下起了流星火雨,将我军驻地砸得一片狼藉,这两百枚火弹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我军粮草及人员又损去不少,就连我也后背也被烧伤,几乎去了半条命。” “这等记忆当真刻骨铭心,我至今仍记得那天降火雨时我军的慌乱与无奈。于是乎我失了耐性,命部下前往村庄中烧杀抢掠,直至村中再无人烟,寸草不生,方才罢手。” “稍事休整,我军再度上路,一路上又是火弹无数,不过此次我已有了提防,故损失不大。” “我军又来到了下一个村庄,我事先派出探子,查明这村庄依旧是女勤男懒,为了防患未然,故当机立断,当即下令进村屠杀。此事过后,果然一路顺利,再也无人来袭,我也由此得出结论,这附近村庄已被张献忠全数控制,唯有将之一个不留地砍杀殆尽,方能永绝后患。” 萧鲁二人听完左良玉介绍前因后果,不由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些看似寻常的村妇发起疯来竟如此不顾性命。幸好现下她们已被关入牢笼,一时之间也无法作恶。 鲁管仲沉默半晌,上前道:“左总兵,我离去之后你遇上了何事?为何会不顾一切地深入敌后?” 左良玉苦笑道:“别提了,你返回都江堰后不久,我手下掩埋尸体时突然发现了一红衣将领,长得与那张献忠画像上一模一样,便前来汇报于我。我欣喜若狂,当即前去辨识,谁料那尸体竟未死绝,骤然跃起,连杀数人,夺马而逃。我头盔上也中了他一刀,所幸头颅未损,但也认出此人正是张献忠。于是我热血上涌,率领手下狂追不止,谁知那张献忠逃得极快,根本没机会将其活捉。待得其终于没了踪影,我发现我们已身处巴中一带,而且在崇山峻岭间,难辨方向。只能按照天上星辰方位,一边走一边开路,最终来到此处。” “这倒怪了,我们一直在追寻你们踪迹,怎会跑到你们前头?”鲁管仲问道。 “这里山路九曲十八弯,有如迷宫,也许你们走了一条捷径。”左良玉拍了拍手,道,“既然你们进入这山区不久,想必可为我们带路,走出这山岭之间。” 萧贱回忆了一下道路,心道:“这山岭曲折难行,可说是鬼斧神工,自然形成,并非阵法。我们来此不久,当可顺利走出。” 想到此处,他点头道:“左总兵既有所托,我等自当尽力。” 鲁管仲体内母虫善于识路,当即向鲁管仲说道:“主人,你们只需向东走一里,遇上一条小溪,再折而向南,便可发现左良玉先前行军时开出的林间道路,届时再沿之行走,便可走出这山岭。” 鲁管仲闻言大喜,刚想将之复述,忽然听得帐外吵吵嚷嚷,骚乱一片。三人当即停下商议,起身外出。 只见那关押俘虏的铁笼之中,那之前还懒洋洋的众村夫正状似癫狂地拉住各自妻子头发,朝着着铁栏栅缝隙往外狂塞,那些村妇全无反抗之能,头颅被栏杆挤得发出喀喇喀喇之声,显然颅骨已经折裂。同时口鼻中流出淡淡的血性液体,萧贱瞧得真切,知道那是脑中液体,唯有脑膜破裂,方能与外界相通。 萧贱心知当此情形,只需再撞得几下,那些村妇非死不可。但假如将这些教徒放出,只怕为祸更甚,一时心下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鲁管仲伸手一扬,火蚕丝自追魂筒中射出,插入那些村夫枕骨,火蚕毒素放出,村夫登时两眼翻白,重重倒地。 “这些人想干什么?”左良玉惊诧地问道。 “我也不知,但张献忠绝不会就此罢休,必会想尽办法诱你出手。”萧贱眉头紧锁。 那些村妇穴道本已被萧贱封住,但此刻头脑震荡,竟而将穴道振松。其中那高大女子虽然奄奄一息,但依旧艰难地出言道:“你们逃不掉的我们七杀神教有百万教众早在几日前便已接到命令,前往此处山岭,我们皆是七杀神君眼耳他对你们动向了如指掌你们已入绝境除非你将我们尽数杀光否则绝难生还” 说到此处,她一咬舌根,登时口中鲜血泊泊而出,堵塞气管,就此脸色发紫,歪头倒地。 不光是她,牢笼中所有女子皆是如此。一时间笼中鲜血满地,再无声息。 萧贱听了此女所言,只觉一股凉气自心中升起,忙竭力运转天眼神通。方圆十里内情形尽收眼底,过得片刻,他蓦地脸上变色,大叫一声:“不妙!” 左良玉急忙问道:“萧大侠,发生了何事?” 萧贱满头大汗,紧张地说道:“周边十里范围山岭之间,已经有无数人手埋伏,只怕后续仍有不少人正在向此处赶来。如刚才那女子所言不错,这些人皆是遭七杀神君蛊惑的无知民众。我们与之作战,必会杀生无数。届时无论胜负,张献忠目的都能达成。” 左良玉神色严峻,向着萧鲁二人一揖,道:“还请二位速速带路,领我们冲出重围。”接着高声下令道:“全军集合,跟随着萧鲁联军。” 随着各级军官将命令传了下去,左军在片刻之间便已列队完成。排列在执行使者身后,鲁管仲运起内力,朗声道:“大家跟着萧鲁联军,一步也不要停歇。” 左军齐声响应,接着鲁管仲得母虫指点,配合萧贱天眼神通,向着这片山岭外走去。 众人走出数里,来到一条小溪旁。萧贱陡然一个激灵,拦住鲁管仲,高声道:“全军停步。” 鲁管仲狐疑地望着他,问道:“啥事儿?” 萧贱盯着远处山林,凝神细探,忽然间,他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假死淮阴侯居然用了这一招” “怎么了?”鲁管仲不明所以,急切地问道。 萧贱咬了咬牙齿,道:“淮阴侯那两万人无常军用了假死之法,瞒过了我的天眼神通,此刻正在前方等着我们。” “两万人?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将之歼灭了一万多人吗?”鲁管仲吃惊地问道。 萧贱沉吟片刻,道:“现下想来,那些士兵孱弱至极,只怕我们杀死的并非是无常军士兵,而是淮阴侯召集来的七杀神教教徒。他故意示弱,一方面可诱敌深入,另一方面可隐藏实力,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 正文 十六 一往无前 鲁管仲吓得面如土色,喃喃道:“那无常军……其实……根本全无损伤?” 左良玉见部队停止前进,匆匆自军中上前,问道:“萧大侠,为何停步?” 萧贱低声道:“前方有敌人拦路,只怕正是张献忠的天王军。” 左良玉不忧反喜,道:“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到处找这孙子,他居然敢自己冒了出来,倒也遂了我的心愿。” 鲁管仲结结巴巴说道:“但……我们一路颠簸,他们则以逸待劳……” 左良玉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管他这许多,是爷爷还是孙子,打一仗便知。” 接着他高举佩剑,运足全身力气,大声吼道:“全军听令——” 左军本已沉寂如冰,听得左良玉此言,更是凝如雕像。目光炯炯,尽向左良玉集中。 左良玉将佩剑向前方一指,大声道:“张献忠就在前方。” 左军与张献忠可算得老对手,自成立之初,左军将士便与身为高迎祥手下大将的张献忠交战不休,亲眼目睹了张献忠从一无名小卒成长为大贼巨宼的过程。此次出征,更全是为张献忠而来。现下听得左良玉喊出张献忠名字,根本无需多余动员,各个情绪激动,斗志高昂,身颤不已。 渐渐地,一阵阵短促有力的吼声从军中某处传来,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军队,汇聚成振聋发聩的巨响。 那声音只有一个字,却一刻不停地重复,如一柄巨锤,敲击在众人心头,令人心颤不已。 那字曰“战!” 鲁管仲、萧贱及执行使者身处这磅礴战意之中,皆心潮澎湃,生出视死如归之意。 左良玉不再多言,高声下令道:“前进,杀光贼寇。” 巨响登时止歇,左军再度化为一块巨冰,迈着沉着的脚步声,向着那唯一的目标前进。 敌人的身形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数万名强壮得不似人类的士兵,身处一片旷野之上,排着疏松的阵型,穿着漆黑如墨的甲胄,瞪着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左军。在士兵之中,一名身着血红盔甲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目光凛凛,自上而下,俯视着前方。 那人便是张献忠。 随着两军的接近,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逐一恢复了正常,继而变得无比嗜血,仿佛见着腐肉的秃鹫,闻着鲜血的鲨鱼。 左良玉下令停住前进,命弓手上前,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向着敌阵射去。 敌人陡然自地面抓起一面面一人高矮的巨盾,竖于身前。这巨盾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箭矢将之射中,并不弹开,而是牢牢钉于其上。过了片刻,敌人并无损伤,反而获取了不少箭矢。 左良玉见弓箭无效,当即命弓手退下,命人将火炮推上,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敌人。 便在此时,敌人阵中突然冲出数十骑士,骑着庞然大物,如疾风一般向左军冲来。 这大炮使用极为繁琐,需填药后点燃引线,方能发射。此刻左良玉眼见敌人来得极快,根本来不及装药,当下一声令下,数百骑士也是冲出军队,上前拦截敌人。 待敌人来到近处,众人终于看清,那敌人所派骑兵所骑根本不是马匹,而是一只只吊睛白额猛虎,形状极为凶恶。左军马匹虽然训练有素,但这猛虎乃是百兽之王,马匹如何敢与之对阵?耳听虎吼不断,马匹纷纷惊得扬蹄止步,将背上骑士掀翻落地。 那猛虎骑士轻易地突破拦截,转眼便来到大炮之前,挥起一柄柄巨锤,重重砸在炮架处,这大炮失了支撑,顿时向侧方倾倒。 左良玉大吃一惊,眼见不妙,再度下令,命步兵上前,手持长戟,阻拦那猛虎骑士。但那猛虎极是强悍,面对长矛毫不退让,巨掌挥出,长矛触之即折,同时虎尾如鞭,甩起来几达数丈,众步兵全然无法近身,斗得片刻,步兵们不仅未能阻止其破坏炮架,反而被伤了十余人,场面极是狼狈。 忽然之间,只听十余记火药炸裂之声传出,那猛虎眉心鲜血迸出,惨呼不止,接着四肢无力,瘫倒在地。继而数名执行使者倏忽闪至,拳打脚踢,瞬间将十余名落地骑士杀死。 左良玉见这萧鲁联军神勇无比,而且手持三眼神铳,登时大喜过望。忙命人替未倒塌的大炮填药,接着点燃引线,数声巨响传出,敌方阵中立马炸开了花。 由于敌人队形疏松,加之大炮仅剩几门,故这些炮弹威力虽大,但根本伤不了多少人。数轮炮击过后,敌人依旧如乌云压顶,漫山遍野。 左良玉还待下令炮击,萧贱忽然急道:“左总兵,那些七杀神教教徒距此地仅有数里,如再不将张献忠击退,我等便要面对腹背受敌之境。那时只怕有全军覆没之虞,我们实在没时间与张献忠在这儿消耗了。” 鲁管仲则主动请缨,道:“左总兵,请让我萧鲁联军打头阵,挫挫敌人锐气。” 左良玉摇头道:“萧鲁联军威力惊人,绝不可轻易暴露,需混于我左军之中,成为中流砥柱。等会儿两军相接,趁着左军牵制无常军,可伺机刺杀张献忠。” 说罢,他挥舞军刀,长吼一声:“骑兵冲锋,步兵殿后,全军突击。” 此命令层层传递下去,转眼全军皆闻,只见数千骑兵来到阵前,手持长枪铁锤,马蹄纷飞,声势惊人地向敌方杀去。 步兵则快步跟上,同时竭力保持阵型不散。 无常军见状,骤然变阵,数千身形壮大的士兵来到阵前,人人扛着巨大树干,以树干突出迎着冲来的骑兵。 骑兵冲锋之势何等猛恶?但敌人这些士兵力大无穷,身躯又沉重,众骑兵与其手中巨木相撞,登时人仰马翻,而敌人仅仅被骑兵冲散百人,阵型依旧严密。 眼见骑兵冲锋战术不甚奏效,步兵也不气馁,各自上前,与敌人短兵相接。敌人也不示弱,挥动巨木,与左军斗做一团。 正在两军混战之时,左军后方飞起满天火箭,朝着敌方阵后射去,霎那间使得数十人身上起火,浓烟冲天。 左良玉这冲锋阵势有五重攻势,分别为箭雨、炮击、骑兵、步兵、接着又是箭矢。别的军队一旦与敌人陷入白刃战,绝不会再射箭相攻,生怕伤及自己人。而左良玉弓手则跟随在步兵后方,靠步兵组成人墙阻挡敌人,同时向敌后发射火箭,往往使得敌人阵脚大乱,甚至有时能射杀敌人将领,起到奇效。 眼见敌人阵后火光遍地,但却并不见慌乱,所有士兵拔出火箭,就地打滚,以泥覆身,很快便将火焰扑灭。同时若无其事地继续投身到战斗之中,意志力之顽强,实属罕见。 眼见左军火箭如雨而下,敌方那些巨木兵攻势陡然加强,狂挥巨木,迫得左军步兵无法近身。倏忽自巨木兵身后钻出数百名黑布遮面,身材瘦小的士兵。他们身形如风,滑如游鱼,在巨木兵挥击的缝隙骤然扬手,将一支支细箭射向左军。 这细箭速度奇快,距离又近,众步兵如何能够躲闪?一时间死伤众多,左良玉见状,当即下令,命众步兵冒死突击,杀向那巨木兵。 巨木兵虽然力大,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无法将巨木舞得密不透风,将数百名左军步兵击死击伤后,终于被步兵们突破防线,杀向后方细箭兵。那些细箭兵狡猾至极,见状不妙,当即闪入阵后,不再露面。 至此,两军再也不讲究战术战法,正式混做一团,开始刀刀见肉的白刃战。 左军将士等得便是此刻,各个杀意冲天,刀出如风,矛挥似火,喊杀声震天动地。而无常军也是嗜血好杀,但却极是冷静,一刀一斧,伺机而动,口中竟是半点不发声息。 两军相斗片刻,渐渐显出了差距,无常军以一敌二或是以一敌三,兀自不落下风。而左军急于突破敌阵,反而越斗越急,渐渐失了章法,不多时阵中便连连传来惨叫之声,左军士兵接连倒地。 左良玉眼见战局不顺,心下焦急。下令道:“施之焕,率前锋营,呈锥形阵,中路突破!” 鲁管仲与萧贱同时大惊,劝道:“左总兵,不可自乱阵脚。” 左良玉低声道:“藏獒大侠,鲁少当家,等会儿前锋营将敌军阵势打开缺口,你们即刻率萧鲁联军杀入敌阵,别的不用管,直取张献忠人头。” 萧鲁二人登时醒悟过来,明白适才自己数次请缨,左良玉皆不许妄动,原来是为了隐藏实力。当下按兵不动,等候时机到来。 施之焕手下前锋营皆是悍不畏死、训练有素之辈,五千余人合成一股激流,向着敌阵正中冲去。敌人一时猝不及防,被这阵冲击打开一道缺口。左军其余将士随伺在侧,待这股激流锐气已尽,便即涌上补充,扩大缺口。 但敌方中军防守何等强悍?前锋营冲得几冲,待敌人反应过来,加强守备,便似陷入泥沼一般,寸步难行。(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七 四面楚歌 前锋营深陷敌阵,再也无力突袭,随着四面八方敌人围拢过来,随时有全军覆没之虞。 萧鲁二人早已率执行使者混入前锋营中,此刻见自己离那张献忠仅有数十丈之遥,登时同声下令,五百名执行使者同时跃起,踏着敌人矛尖头颅,凌空向张献忠飞去。 这五百人皆是少林武当掌门级数的高手,又手持三眼神铳,此刻骤然发难,何人能够抵挡?耳听枪响连发,张献忠身前将士纷纷倒地,纵不致死,亦无再战之力。 执行使者一边向前急奔,一边点燃火铳,耳听又是数百声枪响炸裂,敌人再度倒下一大片,霎时在张献忠面前生出一大片空地。 张献忠毫不慌乱,轻轻一跃,马上下来,躲于马匹之后,同时伸手一招,周身天王军围拢过来,将他包得如同粽子,当真天衣无缝。 这天王军得雪莲灵气淬体,身子厚实,如同城墙一般,纵使三眼神铳连发,亦无法将之穿透。 执行使者们再度点燃引线,将枪膛中最后一发弹药用完,接着倒转枪柄,以枪做锤,与敌人短兵相接。 俗话说一法通,万法通,这等战锤虽不常见于江湖争斗,但在这等武林宗师手中亦与刀剑无异。加之其以精铁铸成,执行使者以浩然真气附于其上,威力其大,中者立毙,当者披靡,较之火枪不遑多让。 天王军虽然也是精锐至极,但如何能是这等执行使者对手?两者相斗片刻,天王军死伤几乎达到三分之一,而执行使者却仅仅负伤百人,依旧各个生龙活虎,毫无败象。 便在此时,萧鲁二人耳中传来淮阴侯声音,道:“这是无尽之体的真武金身吧?不知你们用了何种方法,居然造出这么多绝顶高手。但既然你们先坏了规矩,那就莫怪我如法炮制了。” 他话音落下,天空陡然变暗,一道黑气自天空降落,冲击在那张献忠所在。刹那间,一股醇厚如玉的真气扩散开来,将包围在张献忠周围的天王军将士冲开。 在那黑气正中出现了一名慈眉善目的番僧,生得高鼻深目,胡须卷曲,身着淡黄僧服,双目隐隐泛着琉璃色光芒,呼吸之间如同巨鲸戏水,动静极大。 众执行使者见此僧形貌特异,均不明其来历,一时不敢对其动手,铁锤飞舞,尽向周身天王军砸去。瞬息之间,天王军又有百余人血溅当场。 那番僧口宣佛号,声如洪钟,传入执行使者耳中,使众使者身子陡然发僵,一时竟然动弹不得。那番僧踏前一步,喝道:“伏虎拳。”身子拔起,如同一只猛虎,倏忽出拳,向着一名执行使者打去。 这名执行使者内功深湛,适才受那巨响所激,虽一时内息不稳,但转眼便已恢复,眼见番僧此拳平平无奇,当即挥出战锤,砸向那番僧脑袋。速度奇快,竟后发先至,眼看要将那番僧头颅砸穿。 只听“铛”的一声,那番僧头颅受此一击,竟然毫发无损,而那精铁所铸战锤则四分五裂,执行使者身躯剧震,口喷金血。与此同时,番僧一拳击至,“扑”地一声,直直将执行使者打穿,竟如打穿一张宣纸一般。 其余执行使者见状,登时发出痛心的怒吼,放过身旁天王军,自四面八方扑向那番僧。 那番僧端凝而立,喝道:“降龙掌!”右手成掌,向着身前击出,出掌虽慢,但掌力直如摧枯拉朽,三名执行使者身受掌力,虽竭力守御,但依旧遍体鳞伤,不甘倒地。 其余执行使者此时已至番僧身前,但并不与其接近,皆运劲于臂,将手中三眼神铳向番僧掷出。力道猛恶,比之火枪威力只大不小。 番僧再度喝道:“金刚圈!”猛地一跺脚,一股圆形罡气扩散开来,与三眼神铳相撞。三眼神铳登时尽数爆裂,四散而落。 他不待执行使者再有行动,双手成爪,道:“龙爪手!”身形一晃,冲入执行使者阵中,双爪连挥,向众使者抓去。 执行使者皆各使妙招,与其相斗,但根本无法挡其一招半式,只消被那番僧擦中一丝半点,便是断肢肠穿之祸。而那番僧则对执行使者招数不闪不避,如是挨了几百下拳脚,也浑如无事,兀自狠斗不休。 萧贱眼见执行使者死伤惨重,再也无法隐藏武功,身形化为紫电,向着那番僧攻去。 番僧神情霎时凝重起来,淡淡说道:“萧施主,来得正好。”话音未落,身形一转,爪力四散而出,周身形成一道护栏,挡住萧贱那无影无踪地袭击。 萧贱手中紫剑闪现,横削竖劈,瞬间破开那力之栏栅,以极快身法,使出太极剑,划出无数大小圆环,以之环绕在番僧身旁,使番僧无处可去。接着萧贱一声大喝,所有圆环合在一起,合成一巨大球体,将番僧吞去。 “你这是张三丰才会的归尘无极剑!果然张三丰背叛了我的剑啸宫!”番僧以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接着他一手向天,一手指地,念道:“无法无天。” 一座巨大金佛骤然现身,接着金身破裂,无数金色碎片与那球形剑气一碰,竟而无声无息,两两消散。只是战场上空本是霞云万里,却霎时一碧如洗,连太阳光芒都显得更为夺目。 萧贱向那番僧传音道:“淮阴侯,你对付凡人,居然召唤剑啸宫之力,还有脸自居剑啸宫宫主,当真令人笑掉大牙。” 番僧哈哈大笑,双手合十,说道:“这真武金身及归尘无极剑只怕是张三丰所留遗产,他既然有意助你,我便招出这达摩,与你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古今第一武学宗师。” 接着他身子摇晃,面露疑惑神色,道:“看来还是张三丰稍胜一筹……我这身子原本能撑半个时辰,现下却只过了一盏茶功夫,没法子,只能换一具仙体再战。” 萧贱适才使出归尘无极剑,已然大耗体力,满拟将淮阴侯一举击败,听得他此言,心下焦急,喝道:“韩信,你自诩古今第一军神,与凡人军队交手,却连使仙魔之体,不仅用森罗法相控制人心、自在道心淬炼士兵,还用无尽之体上阵杀敌,甚至两度召唤剑啸宫之力,简直恬不知耻?” 韩信摇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消我杀光此处凡人,今日之事有谁能知晓?就算有人侥幸逃脱,所言也会被当成推脱借口,绝无人能信。而且我之所以不用森罗法相与你对敌,也是不想闹得动静太大,广为人知。” 说话间,忽听得满山遍野传来哀嚎之声,接着无数细小人影出现在山间各处,狂奔着向左军而来。 萧贱心中一凛,只听韩信哈哈一笑,道:“你们来不及啦!”身子一晃,躲入剩余天王军士兵之中。紧接着黑瘴军及白杆军士兵收缩阵型,全数处于守势。萧贱便欲追击,但深怕韩信另有陷阱,只好放弃,退回到执行使者阵中,下令道:“全军撤退,与左良玉汇合。” 执行使者经过与达摩一番相斗,死伤惨重,几乎各个带伤。由于这等真武金身伤势无法自愈,故再斗下去,只怕要全军覆没。于是不再恋战,趁着无常军收敛阵势,尽数后撤,回到了左军阵中。 左良玉等得心焦无比,一见众使者归来,急忙上前问道:“藏獒大侠,怎样,可曾将张献忠除去?” 萧贱摇了摇头,道:“这张献忠妖法厉害至极,我等虽杀了数千天王军,但自己也损失惨重。现在张献忠大举收缩阵型,已纯粹处于守势,我们即便硬闯,也未必讨得了好去。” 左良玉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萧贱举目四望,只见左军将士依旧在不停冲击无常军阵势。但无常军严防死守,根本在拖延时间。眼看那些七杀神教教徒已在左军周围渐渐聚集起来,他一咬牙,道:“现下已无法自无常军这路突破,这些教众人数虽多,却散在四方,我们寻其薄弱处猛攻,待得脱离此处,再寻路出此山谷。” 他说完,闭目感知一阵,接着向北面一处山麓一指,道:“那里教徒人数最少,我们向那里冲击。” 左良玉虽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也唯有依萧贱所言行事。于是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向北撤军。 左军将士并不知七杀神教教徒迫近之事,此刻激战甚酣,耳听左良玉撤军号令,颇为不解。但军令如山,只有遵从。当即由后卫营负责殿后,其余部队则有条不紊地撤离。 谁知左军刚有撤军举动,无常军即刻放弃固守,天王军如波涛一般自阵中涌出,冲向左军。与此同时,黑瘴军与白杆军也从旁迂回,攻击左军侧翼。 后卫营虽然平时训练有素,长于掩护撤退,但天王军何等精锐?登时将后卫营冲得七零八落,眼看便要冲过防线,追击左军其余部队。 谁也未曾料到,此刻竟奇横生变。 之前被执行使者所杀的天王军纷纷摇晃站起,调转方向,向着张献忠奔去。同时各举刀剑斧钺,斩向张献忠。(未完待续。) ... 正文 十八 文成武德 张献忠此时已由达摩变回原样,颇为虚弱,哪会料此时祸生肘腋?眼见原本任由自己操控的天王军竟化为行尸,倒戈相向,不由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躲避天王军追击。 这百来具天王军行尸速度虽不甚快,但甚是执着,追着张献忠不放。同时其全无痛感,哪怕手足被斩,依旧向前爬行,毫不退缩。 张献忠心道:“何人竟能操纵尸体?莫非另有人在运使寄灵显化?不会啊?上次我遇见那小姑娘鸿雁并不在此,而且若有人寄灵,我怎会不知?” 他边想边躲,大兜圈子,过得片刻,眼见这些行尸动作缓慢,对自己全无威胁。于是放下心来,心念急转,唤来数百名黑瘴军士兵,前来对付这些行尸。 忽然之间,他突觉脚踝一紧,忙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一具尸体正伸手牢牢抱住自己,与此同时,这尸体周边又有近百具尸体缓缓爬起,拿着刀剑,向自己砍来。 他登时大惊失色,知道自己这真武金身并非不死不灭,万一受创过重,极有可能无法复原。当下咬紧牙关,念道:“天地凋零,唯我降临。”。 只见一道黑光闪过,他化为了一名长身玉立的儒生,接着闭起双目,周身光芒闪现,任凭刀剑加身。 刀起剑落,穿透其身,但他若无其事,陡然化作一道光影,消失不见。接着他在百丈之外的山巅现身,俯视着山下,掐指一算,已明其理。笑道:“居然能将火蚕丝运用到这个地步,倒也难得。”说罢,他跨足迈步,转眼来到某处,双手变得如同琉璃,向前一抓一分。 火蚕丝幕落下,鲁管仲身影出现在这名儒生面前。鲁管仲神色惊慌,倏忽刺出血剑,这名儒生不慌不忙,以双手挡架,以血剑之锐,竟伤不得他半分。 鲁管仲身形急退,来到这儒生数丈之外,喝道:“淮阴侯,你这懦夫,这次你又用谁的仙体应战?” 那儒生淡然笑道:“孔丘。”接着他闭起双目,略一冥想,陡然闪现至鲁管仲背后,指尖似电,向鲁管仲后背袭至。 鲁管仲借四周散落的火蚕丝,感知到了这一击,急急一闪,再度避过,跟着一掌回击,火蚕内力发出,一股融金化铁的热力向着孔丘射去。 孔丘一跃而起,竟而背生双翼,在空中漂浮片刻,继而一个俯冲,掀起巨浪,向鲁管仲席卷而来。 鲁管仲向身侧一跃,堪堪避过此招。但此招刮起的劲风却削去鲁管仲一足。鲁管仲登时放声惨叫,瘫倒在地。 孔丘身形再度闪现,来到鲁管仲身旁,一指刺向鲁管仲,竟是毫不留情。 鲁管仲闪避不及,胸口被其穿透,脖子一歪,就此不动。 “不自量力。”孔丘轻蔑地扔下一句话,刚想离去,陡然指尖一阵刺痛,似乎被什么虫豸咬中,同时一股炽热之气自指尖涌上,令自己心绪纷乱,幻象丛生。 鲁管仲蓦地睁开眼睛,手中血剑一闪,斩中孔丘。孔丘登时身首分离,缓缓软倒。 鲁管仲将孔丘手指自胸前拿开,喘着粗气,胸前及右足金光一闪,伤口霎时愈合。 孔丘头颅面露惊讶,道:“你这是真武金身?真是想不到,张三丰竟将他无尽之体托付给了你?” 但接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这真武金身虽能使伤势愈合,但毕竟不是仙体。而我这孔丘之身则灵魂不灭,身躯不朽。” 说话间,他头颅及身体化作两道白光,在空中相合,又化为孔丘形貌,浮于空中。 鲁管仲见状大骇,身形疾掠,来到天王军尸堆之中,无数火蚕丝发出,与众尸连接,以众尸作为掩护,冲向无常军。 先前经鲁管仲这么一搅和,韩信根本无暇指挥无常军。故左军趁着无常军群龙无首,早已脱出无常军追击范围,向正北方七杀神教教徒杀去。 鲁管仲躲在群尸之中,悄悄隐去身形,在无常军中穿梭,奔向左军。 孔丘自空中降下,闭目测算,过得片刻,他蓦地睁开眼睛,周身散发出无数黑气,孔丘形貌转眼退去,恢复张献忠模样。喃喃自语道:“这小子逃得好快,看来是追不上了。” 接着他沉思许久,面向逐渐落下的夜幕,道:“现下左良玉已知我目的,对我那些信徒手下留情,绝不滥杀。你又有何高见?” 黑夜中出现一道黑气,一人从中走来,道:“宫主,快没时间了,血龙门与如来道场已经汇合,再加上洛阳李家财力物力。即便你是军神,已无法前拒左良玉,后抗杨天辰。” 此人面目英俊,手足颀长,赫然便是萧颜。 张献忠似乎颇为懊恼,道:“你身为血龙门光明右使,深得令狐九剑信任,难道不能想法夺权?” 萧颜摇了摇头,道:“宫主,你这话甚是违心,假如你将剑啸宫全数召唤至现世,早已胜了。你虽口口声声说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但还是抱了狮子搏兔之心。如我帮你夺了血龙门,你胜得轻易,岂非无趣至极?” 张献忠哈哈一笑,悻悻地摇了摇头,道:“我本想与左良玉真刀真枪地交手一番,谁知那左良玉军中有萧贱及张三丰暗中相助,我只能动用剑啸宫之力。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那左良玉跑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并非不想速战速决,只是也许是我心中恨意还不足够,无法动用森罗法相全部力量。故每次事到临头,总不会赶尽杀绝。” 萧贱神情严肃,道:“宫主,正如我以前所言,您现在真灵一分为二,大部分真灵寄附于剑啸宫,操控剑啸宫之运转。唯有真灵之灵核附身于张献忠之上。如要使全部真灵合一,非得以极大恨意激发,方能使剑啸宫中真灵脱出,归于张献忠一身。现下情势虽然危急,但也不失为一个机会。血龙门与如来道场并不知情,只消七杀神教教徒尽数死于他们之手,你便能恢复完璧之身了。” 张献忠低头沉吟,忽然笑了起来,道:“萧颜,如我这次当真能脱得剑啸宫桎梏,那剑啸宫宫主之位便由你接替,如何?” 萧颜露出惊慌神色,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宫主明鉴,在下绝无觊觎宫主之心。宫主只需留一丝残魂于剑啸宫中,便能随时与剑啸宫保持联系。” 张献忠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冷冷说道:“你与那伏羲残魂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何要打造出萧贱这个怪物?” 萧颜收起那惶恐神色,哈哈一笑,自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尘土,道:“宫主明察秋毫,连这等小事都知道了?不过宫主无需挂齿,萧贱此人尽在我掌握,必不会坏了宫主大事。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他恭恭敬敬一揖倒地,接着身子向后退去,消失于夜色之中。 张献忠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剑啸宫这帮使者个个怪胎,皆有自己心思,我这宫主真是当得辛苦至极,也罢,反正我也懒得多管。” 言毕,他召集无常军,向着北方,追击左军而去。于此同时,先前那自四面八方聚拢的神教信徒则返回至各自山村,蛰伏起来,等候张献忠下一道命令。 左良玉与萧贱领着左军及执行使者,轻易突破了神教教徒的封锁,一路疾行,用了数日,方才找到道路,出了那迷宫一般的山岭。 途中鲁管仲追了上来,与左军汇合,找了个机会,向萧贱悄悄叙述了张献忠化身孔丘,与自己相斗之事。 萧贱听得眉头紧锁,不发一语,鲁管仲见状,不解地问道:“师父,徒儿所做可有不妥之处?” 萧贱摇头道:“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拖住张献忠,只怕我们也无法轻易撤离。我只是对那不灭之魂一事心有困惑。” 鲁管仲恨恨说道:“的确,那孔丘乃是真正的不死之身,武功虽不甚高,但会些奇怪招数,难缠至极。” 萧贱道:“正是如此,但我所担心的不是孔丘,而是王阳明。” “王阳明?”鲁管仲吃了一惊,“他也练成了不灭之魂?” 萧贱沉吟道:“正是,但他向我展示的不灭之魂并不如孔丘那般神奇,施展神通之前需要冥想半个时辰。我只道不灭之魂并非武斗仙体,此乃应有之象,但现下看来,若非他那时并未精通此道,便是对我有所隐瞒。” 鲁管仲依旧困惑不解,问道:“你啥时候见过王阳明啦?怎么没向我提过?” 萧贱一拍脑袋,笑道:“我倒忘了跟你说了,不灭之魂可千变万化,王阳明便是王明犀,也可是王宪功王老爷子” 说到此处,萧贱忽然哑然失语,双目圆睁,张口结舌。 鲁管仲急切地问道:“师父,你怎么突然痴呆了?” 萧贱无心与他斗嘴,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刚才说孔丘可化作光芒,随意移动,可有其事?” 鲁管仲点头道:“是啊,我亲眼所见,绝非胡言。” 萧贱神色凝重起来,道:“只怕钱谦益便是王阳明。”未完待续。 ... 正文 十九 众贤会聚 “钱谦益……是王阳明?师父,你刚才脑子被淮阴侯打坏了吗?”鲁管仲出言不逊。 “孽徒,少废话!现在没空与你斗嘴。”萧贱斥道。接着他手负身后,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如顾枫溪所言,钱谦益分身有术,既可身处梵净山,鼓动我们与多尔衮会面。同时又能现身武当山,挑拨三大掌门行刺杨嗣昌。两名钱谦益举止皆无破绽,若不是他有孪生兄弟,那么只有他可瞬息千里,穿梭两地这一可能。适才你与孔丘交手时他可化作白光,随心移动。以此想来,同样拥有不灭之魂的王阳明也可做到这点。那么钱谦益是王阳明的可能便极大了。” 鲁管仲皱眉道:“这未免有些牵强,难道不会是有人乔装打扮吗?” 萧贱摇了摇头,道:可能不大,顾枫溪与柳如是皆熟识钱谦益,如有人冒名顶替,必会察觉异常。而且钱谦益乃是当世大儒,这份气质才华,是无论如何冒充不得的。 他见鲁管仲默然不语,又道:“我看过王阳明传记,知道王阳明不少徒子徒孙皆是东林党党魁。那么凭借他的影响力,化为钱谦益,混入东林党,应该不是难事。” “师父,你这番推测全不靠谱,纯属瞎猜。而且就算被你说中,又能怎样?”鲁管仲摊手道。 萧贱拧起眉毛,低头不语,心中疑云四起,隐隐觉得王阳明此举不妥,但却找不到半点头绪。 ———————————— 钱谦益随着蔺希桢一行护送多尔衮回到了盛京,向多尔衮要了间单房,在炕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他的思绪跨越无穷时空,定格在了寰宇某处。 此处广袤无边,无数流星在此处来往穿梭,留下淡淡星痕,绘制成波澜壮阔的画卷。 钱谦益身子化作一道白光,顺着思绪,来到了此处,继而显出身形,赫然便是王阳明的模样。 他随意向前踏步,一个盘旋的星云在他面前诞生,他弯下腰,在星云中挑挑拣拣,摘起数颗星星,置于面前空旷处,那星星微微闪光,就此悬浮凝固。 王阳明忙完这些,又轻轻后退,那星云瞬间消失不见。而那些被他摘出的星星则蠕动起来,其中冒出一个个淡淡的人形,瞧着如同雾气一般。 一名大耳宽额的老者道:“王守仁,你怎么又将我们唤出来了?你那逆天之举进行得怎样了?” 王阳明道:“老聃,正是由于有些困惑,这才招来诸位相询。” 另一名高大儒生说道:“守仁兄,我看还是算了吧。纵使你可掀起些小小波浪,也无法阻挡历史大势,徒然搅得天下大乱,百姓诸多受苦。着实不符天道。” 王阳明皱眉道:“天道?朱圣人,不是我狂妄,但自来天道难以言明,谁说我势单力孤,所行便不符天道?” 朱圣人淡定说道:“我等在灵门中翻看天机,早已将大明诸多结局看得明白,你最多延其数年气数,其灭亡终不能改。天意已然明明白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朱熹,你还是这般固执。王守仁之心学讲究自由,你“天理人欲”那一套对他来说是行不通的。”一旁的另一名儒生说道。 此人面目英挺,赫然便是孔丘。 朱熹听孔丘出言,也不再争辩,淡淡一笑,退在一旁。 王阳明向着三人一拱手,道:“诸位,正如我们先前商议,大明内忧外患,混乱不堪,即将灭亡。假如以燎原之势,将其自上而下付之一炬,那自是简单一些,但如此一来,我汉人便难免遭受异族统治,重蹈元朝之覆辙。故我竭力促成杨嗣昌与多尔衮之会面,意图凭借此二人各自能力,促成两国和亲,延续大明气数,或可有所转机。” 孔丘点头道:“这点我们之前已达成共识,但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明朝有无数言官党派,即便杨嗣昌取回皇太极同意入贡之口谕,但要在朝会之上通过此入贡协议,只怕也会难如登天。” 王阳明道:“这点我也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赞同,就看崇祯顶不顶得住了。”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又道:“张献忠现下已被剑啸宫宫主附体,并在四川势如破竹。如不能将其阻止,杨嗣昌只怕命不久矣,杨嗣昌一倒,那便大势已去,再也无可挽回。大家又有何高见,可对付此人?” 老聃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言,此刻突然出言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淮阴侯一事由我而起,还是由我解决吧。” 说罢,他身形化为一颗星星,落入王阳明眉间,就此消失不见。 王阳明一阵恍惚,皱眉道:“老聃,我意志坚定,你可莫要趁机夺舍。” 他眉间星光一闪一闪,并不作答。孔丘则说道:“我等不过是被抛出万物之灵的残留意志,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何来夺舍一说?老聃不过是想弥补自己以前过错,故舍弃自身存在,化入你体内,好让你知晓前因后果,助他一了心愿。” 王阳明点了点头,向孔丘与朱熹二人一揖,转身便欲离去。朱熹忽然说道:“慢着,王守仁,你既然想要相助杨嗣昌,又为何要挑动三大门派刺杀于他?” 王阳明叹了口气,道:“我行这逆天之事,终要留有后手。鸿雁与萧贱这两名少男少女便是我的后手,我的目的不过是将两人命运与大明交织起来,至于最终会怎样,我也无法预测。”说罢,他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白光,自此处消失。 孔丘与朱熹对望一眼,各自不语,渐渐地身形淡去,化作星辰,返回到星空之中。 —————————— 成都南面,四川平原那广阔的草原上,一支血红色的庞大部队正严阵而立,令狐九剑与杨天辰各骑一匹骏马,立于军队之前。 令狐九剑望着成都方向,感慨万千地说道:“师父,今日我俩能在此重逢,可算是了了徒儿一个心愿了。” 杨天辰依旧眉头不展,道:“玖儿,这些年来苦了你了,若非得你相助,我要夺这天下只怕还要多等数年。” 令狐九剑摇头道:“师父,助你问鼎中原乃是我毕生心愿,这些年来,徒儿为之奋斗,丝毫不觉辛苦。” 杨天辰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我等已无法回头,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说罢,他一挥袖袍,声震旷野,道:“全军进击,目标成都。” “慢着,师父,我们还需再等上一等。”令狐九剑拦住杨天辰,道。 “等什么?”杨天辰困惑地问道。 令狐九剑道:“师父,如你现在便进攻成都,那天下立刻会物议沸腾,将你归为张献忠之流逆贼。故我们只有按兵不动,等张献忠先攻打成都,待城池岌岌可危,我们再一举现身,击溃张献忠。届时成都满城上下皆对我们感恩戴德,您趁势夺权,将成都纳入掌握,之后才可对天下徐徐图之。” 杨天辰沉吟道:“玖儿,你我终究要反,又何必装模作样?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苍生,便是成为天下公敌,又有何惧?” 令狐九剑正色道:“师父,你英雄盖世,众望所归,如直接起兵,相信也可夺取天下。但你最大的资本,乃是你白璧无瑕的仁义之名。故你此番出兵讨贼,方能引得川贵群豪纷纷响应。但如你此刻宣布反明,情势则登时逆转,不仅会遭人唾弃,更会阻力倍增。因而为今最佳之计,乃是辅佐李秩法登基,再效仿宋太祖黄袍加身。” 杨天辰听得此言,神情严肃,微微颔首。 令狐九剑继续道:“你如攻打成都,名声便会受损,届时如黄袍加身,便不那么名正言顺,同时也会引得李秩法怀疑。” 杨天辰仰天长叹,道:“那便依你所言。就地扎营,等待张献忠前来吧。” 于是杨天辰便传令下去,命手下士兵尽数原地扎营,与成都遥遥相望,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杨天辰手下士兵约有三万之众,其中一万两千人是血龙门殿卫及甲卫,一万人乃是如来道场弟子及附属门派。还有八千人是慕名而来投奔杨天辰的川贵豪杰。杨天辰虽并非行伍出身,但颇有治军之能,加之威名素著,因此短短一月,已将这群混合部队整饬得井井有条,颇有强军风范。除了缺乏实战经验,几与左军无异。加之这些士兵皆身负武艺,故战斗力不俗,当可与无常军一较高下。 更加重要的是,血龙门根基深厚,天下教众约有数十万,故绝无短兵缺将之虞。加之李秩法财力物力支持,军饷也有保障。夺取天下之说,绝非戏言。 杨天辰率军等了一周,一日探子来报,说成都北面有不计其数的民众向着成都进发。虽均手无寸铁,但各个神情狂热,貌似中邪一般。 杨天辰闻言,心下生疑,当即与令狐九剑一道纵马出营,来到成都附近一座高山眺望。果然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自远方迁徙而来,数量约有十万之众。 而在人群之后,有一支黑白相间的军队正虎视眈眈,随伺在侧。(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 天赐姻缘 左良玉部队出得巴中丘陵,当即开赴剑阁,意在将之夺回,以作为据守之所。一路上途经村庄十村九空,人影全无,想来其中村民已被张献忠蛊惑,前往巴中一带助其作战。 左军来到了剑阁县城,满拟遭遇猛烈抵抗,但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剑阁县中守军一听来者竟是朝廷军队,当即开城相迎,于是左军畅通无阻地开进剑阁县城,就此驻扎下来。 左良玉对守城将领详加询问,才知张献忠根本没有前来剑阁,而是将剑阁附近村民粮食尽数带走,只留给剑阁县守军一座孤城。众守军在剑阁坚守了一个月,生怕出城便会遭遇张献忠,是以一直不敢离城太远,直到弹尽粮绝,差点人吃人。所幸左军前来,才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左良玉闻言大为感慨,当即下令,将一路上收集的口粮分发下去,众守军饱餐一顿,对左良玉感恩戴德,表示愿服从左良玉指挥,助其对付张献忠。 左良玉在剑阁县驻扎下来,一面加固城墙,一面屯田开垦。并派出信使,快马加鞭,通过剑阁栈道,前往西安,向陕西总兵求援。 鲁管仲与萧贱则耗费内力,为众执行使者疗伤。由于众执行使者在与达摩交手中皆受伤不轻,故萧鲁二人竭尽所能,也仅仅助其稳住伤势,要使众人完好如初,那便有心无力了。 又过了一周,左良玉派出的探子来报,说张献忠率军围攻成都,幸得杨天辰、秦良玉率军相助,方使得张献忠退兵。但在追击张献忠途中遭遇大量七杀神君信徒阻击,杨天辰与秦良玉皆不欲大开杀戒,故唯有退避三舍,回到成都守御。 左良玉急忙招来萧贱鲁管仲商议,三人均觉张献忠这般做法简直无懈可击,假如将七杀神教教徒赶尽杀绝,那张献忠便能成为真正七杀神君。而假如放着这些教徒不管,那张献忠便有恃无恐,立于不败之地。商议了半天,三人均束手无策,左良玉只能宣布散会,将此难题留待明日商议。 正当萧鲁二人在路上长吁短叹,心情凝重之时,忽然一个幽幽叹息之声自一旁响起,接着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淮阴侯之所以如此,我乃是罪魁祸首,便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如何?” 萧鲁二人正心情沮丧,因此全未注意身旁另有旁人,此刻听得此言,均吓了一跳,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头生鹿角的美貌道姑俏立一旁,神色忧伤,赫然便是雪莲。 “雪莲?你怎在此,我那义兄呢?”萧贱急忙问道。 “我在这儿。”一个细微声音自角落传来,萧鲁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身旁树丛中钻出一人,周身涂得花花绿绿,脸上粘满树叶,形貌极是诡异。 萧鲁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雪莲发出一声尖叫:“全蛋,我追了你两个月,你终于肯现身了吗?” 萧贱仔细端详,终于看出此怪人便是张智难,喜道:“义兄,你怎么到了此处?” 张智难面露慷慨赴义神色,仰天叹道:“我一直伪装易容跟着你们。直到刚才雪莲出现,我寻思着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不如就此做个了断,这才现出原形。” 雪莲飞扑上前,掐着张智难耳朵,道:“我早知道跟着你义弟便能找得到你,果然不出所料,现下看你再往哪儿逃?” 张智难连声呼痛,道:“轻点儿……万事好商量……再说了,我既然选择现身,便不打算再逃了。” 雪莲露出满意神色,放松了手,道:“你想逃也逃不了啦!” 萧贱皱眉道:“二位,此乃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般打情骂俏,不怕遭到天谴吗?” 鲁管仲也骂道:“雪莲,你那老情人淮阴侯此刻搅得四川天翻地覆,虽然你已移情别恋,但好歹阻止其作恶,再来与我师伯谈情说爱也不迟。” 雪莲脸现悲伤神色,迟疑着说道:“我……我并未移情别恋,至今仍深爱着韩信……但……如今的他已被剑啸宫夺取了心智,与我那夫君判若两人。我不愿看他如此下去,想要解脱他的痛苦,令他真灵回归万物之源。” “韩信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萧贱问道。 雪莲凄然道:“此地隔墙有耳,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说罢,她招来大量紫气,环绕在四人身旁,接着她盘膝冥想,须臾之后物换景移,四人已来到一高耸山巅,周围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萧贱等人知道此乃雪莲搬运之术,也见怪不怪。 耳听雪莲缓缓道:“我结识韩信之后,得他介绍,加入了刘邦麾下。由于我身为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故身居幕后,暗中运用伏羲卦术为刘邦占卜。” “伏羲六十四卦何等神奇,几乎算无不中。刘邦手下本有萧何,韩信,张良三位奇才,加上我从旁相助,几乎难逢敌手。不出几年,已隐隐与项羽分庭抗礼,两虎相争之势已成。” “刘邦此人生得算不上英俊,甚至可说有些猥琐。但与其相处久了,便会发现其自有一股魅力,加之其自有气运加身,能吸引能人异士相助于他。我曾以伏羲卦术替他卜算,知道他承天地气运而生,遇事总能逢凶化吉,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乃是人中龙凤,真命天子。我要积修功德,成就仙体,他无疑是唯一人选,于是对他视若亲身子女一般,对他庇护有加,数次救得他性命。” “与此同时,韩信也在战争历练中飞速成长起来,武艺,兵法,真灵俱有极高造诣。就连不可一世的项羽也屡次败于他手,我与他本来皆是近仙之体,彼此心有灵犀,加上朝夕相处,数次三番同生共死。渐渐地对他心生钦佩,继而情愫暗生,但韩信一心一意,只想助汉王夺取天下,全无半分儿女私情。我也知此等杂念不利我成道,于是强自压抑,绝口不提。” “汉王刘邦察觉了我的心思,为了笼络人心,他向我与韩信暗示,想要赐婚与我俩。但韩信当时便连声拒绝,说是对我敬若天人,绝不敢唐突,且自己功业未成,无意为家。我则心高气傲,加之对韩信的绝情深感失望,决不肯受人怜悯,也是严词推却。” “这赐婚之事便这么不了了之。自此以后,我再也不对韩信假以辞色,即便遇上他向我问好,我也冷眼以对。” “但其实我已对韩信情根深种,越是压抑这份情感,这份情感便越加壮大,到得后来,我的伏羲六十四卦之术也已深受影响,以至于无法施展。” “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我正在重蹈覆辙。正是我不停地欺瞒自己内心,不敢坦诚面对自己的情感,数百年前使我与亲身哥哥分离。而现在也正是这种自我欺骗,使我与韩信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我失了神通,于是愈加消沉,离群索居,不再替汉王献策。但此时天下大势已定,汉王开始打压功臣,我这般举动反而令他安心,他便对我大加赏赐,将我宅邸修建得如同宫殿一般。我只道他不忘旧情,对他感激异常。” “此时韩信已身为楚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如果单论在军中的地位,刘邦也只能居于韩信之下。他是无可争议的军神,战无不胜的霸王。” “我恨极了韩信,他拒绝了刘邦的赐婚,并毁了我的神通,更使得我成仙求道的梦想遥不可及。但我却拿他无可奈何,现下他位极人臣,我则无人问津,因此我只能如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般,一面对韩信暗中咒骂,一面自怨自艾。” “正当我日渐沉沦之时,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给了我惊喜,重新燃起了我的希望。” “那是我失踪已久的哥哥,道教之祖,老聃。” “那天我正在推演伏羲六十四卦,忽然一阵飓风吹来,卦象大乱。继而物换景移,我来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在我面前站着一人,面目清秀,眼神清澈,赫然便是老聃年轻时的模样。” “我大喜过望,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立时便要投入他怀中,但那只是老聃虚影,我一扑落空,正心下失落,却听他说道:‘妹妹,我早已练就不灭之魂,现下真灵已回归了万物之源,虽然尚有一缕残魂,但此刻与肉身一同困在剑啸宫中,无法外出。此刻跟你说话的,乃是我留在灵门中的记忆,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想说的是,我一直很感谢你,也深爱着你,故我不希望你成道。所谓成道,不过是一个阴谋,一个陷阱,一旦踏入其中,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悔恨与空虚。亿万年来,有人设下骗局,诱骗世间超凡脱俗之人前往万物之源,只不过是要我们替他们完成一个任务,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一 万物凋零 “成道……只是个陷阱?”萧贱听得雪莲所言,惊得如遭雷亟,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雪莲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当时并不明白老聃一番好意,还道老聃故意将成道之事说得如此不堪,以安慰我失望之心。于是连番追问他如何才能练成不灭之魂,如何进入剑啸宫成道。” “老聃在我纠缠之下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地说道:‘所有不灭之魂练成者皆须以至诚之心,体察天地运转之理,以进入神游太虚之境。同时需历经世事,将真灵锻炼得坚韧无比,唯有如此,真灵方能进入灵门而不灭,至此以后,真灵便能掌控肉身,随心所欲,变换自如,其中过程,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得靠你自己领悟才行。至于如何进入剑啸宫,等你练成仙体之后自会知晓。’” “我将他话语咀嚼几遍,牢记于心,又问道:‘哥哥,那你的肉身怎会困在剑啸宫中无法外出?难不成剑啸宫是一有进无出之地吗?’” “老聃答道:‘剑啸宫中原本蕴含狂暴无比的能量,但自伏羲于其中成道之后、其中能量已渐渐安定下来。之后又有姜尚、孔丘进入其中,以肉身粉碎的代价,将其狂暴之力抵消。现在剑啸宫中虽然依旧危险,但以仙体之能已可承受。不过其依旧处于无尽的流浪当中,一旦外出,根本无法得知自己会出现在何处,最有可能便是身处星空,瞬间身死。’” “我心中震惊无比,但仍不甘心,向老聃询问成道之后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老聃面露难色,道:‘我也只是老聃生前记忆而已,对于万物之源的情形难以描述。但据老聃留下的最后信息来看,其中绝非令人艳羡的异世仙境,而是使人难以忍受的苦难之地。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一旦进入其中,便会真正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我被最后一句话吸引,沉迷于想象之中无法自拔,因而对老聃的警告置之不理。老聃见状,知道多说无益,摇了摇头,身形化为星辰,就此淡去。我也回到了我那宫殿之中,继续我那孤单苦闷的生活。” “忽有一日,刘邦居然想起了我,将我召至他的居所,与我单独相处,设宴款待。” “我受宠若惊,也就没有拒绝,与他觥筹交错,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刘邦忽然叹了口气,道:‘雪莲姑娘,韩信即将起兵反我,请你救我一命。’” “我闻言大惊,韩信一向对刘邦忠心耿耿,怎会心怀反意?但我那时对韩信恨之入骨,根本不欲替韩信辩解,于是沉默下来,继续听刘邦言语。” “刘邦将韩信罪状一一列出,说他傲慢无礼,拥兵自重。还穷奢极欲,在楚地大肆修建宫殿,规格甚至超过了刘邦皇宫。他还说韩信强抢美女,纳入后宫,天天荒淫无度,弄得楚地人人怨声载道。说到最后,他向我提出请求,说他已将我赐予韩信为妻,韩信这次居然没有拒绝,近日将会来西安迎娶我,请我对韩信虚以委蛇,伺机给韩信下毒。令他无力抵抗,束手就擒。” “我当时心中惊骇无以复加,暗忖我与韩信已有数年未见,以前他便对我无情无义,现在他地位尊崇,又怎会变了性子,同意娶我为妻?我左思右想,终于明白韩信用心,定是他谋反在即,生怕惹刘邦怀疑,故对刘邦言听计从,勉为其难纳我为妻。” “我想明此点,心中对韩信的恨意更如熊熊烈火,当即便一口答应下来。并向刘邦出谋划策,道:‘韩信练有寄灵显化,任何毒素置于体内皆可排出。但我有一种独门秘药,可趁其不备,使药力慢慢渗入其五脏六腑,方能令他无能为力。’刘邦闻言大喜,当即与我详加商议,布下诸多诡计,以加害韩信。” “就这样,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大喜之日,变成了密谋送我丈夫上断头台的忌日。” “迎亲之日很快到来,那天我红裙加身,珠帘遮面,打扮得艳丽无双,等待韩信的到来。” “很快三声炮响传出,韩信身着喜袍,头戴喜帽,在众人簇拥之下,骑着白马,来到了我身前。我透过珠帘,痴痴地望着他,没想到我数年前朝思暮想的这一刻,居然以这种形式到来。老天爷的心思,当真难猜。” “韩信似乎甚是高兴,毫无半分勉强之意,在刘邦、萧何的不断劝酒之下,喝得酩酊大醉,口中毫无遮拦,开始说些胡话。说什么‘新娘子好美,我韩信前世积德。’‘今日我事业有成,迎娶心目中的仙子,便是明日死了,也是绝无遗憾。’等等。言辞恳切,我几乎信以为真。但随即转念一想,这定是他捏造之言,以麻痹刘邦,隐瞒自己谋反意图。” “待得拜完天地,他迫不及待,在众人哄笑声中,将我背起,一溜小跑,来到了刘邦为他设下的婚房之中。推门而入,将我放在床上。” “我见他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心道:‘他已醉成这样,我又何须下毒?’但为了使他彻底无计可施,我还是将下了秘药的茶水端出,放于韩信面前,道:‘夫君,您喝多了,这杯醒酒茶给您洗洗胃。’” “出乎意料的是,韩信毫无防备,将茶水一饮而尽。我正自诧异,忽然韩信将杯子往地上一摔,激动地说道:‘雪莲,你为何如此对我?’” “我以为密谋败露,吓得心脏砰砰狂跳,刚想发难,却听得韩信说道:‘你是我的仙女,是我的上苍,肯答应嫁我,令我多年夙愿一朝实现,我都快开心死了。要不是喝了那么多酒,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我松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猜想我当时的脸色定是难看已极,所幸有珠帘遮挡,才令我不至于露馅。” “我暗忖那毒药发作还需要一些时间,为了不让他发觉,我决定拖延一阵。于是幽幽叹道:‘五年前汉王赐婚你我,还不是你自个儿拒绝的?又怪得谁来?’” “韩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雪莲仙子,你莫生气。那时的我事业未成,你又一直对我不假辞色,我以为你看不起我。加上我的确自惭形秽,认为配不上你,为了不让你难堪,故提前出言拒绝。现下想来,那时的我当真糊涂至极。后来你我数次见面,我本想对你表明心迹,你却始终不理不睬,我自认没了指望,心灰意冷,便再也不敢见你。’” “我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花言巧语,莫要……欺骗于我。’” “韩信眼神清澈,正色直视于我,道:‘天公在上,在下韩信,如有半句虚言,当叫我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我心中慌乱已极,喃喃说道:‘你……你可知我……我早已对你芳心艾艾……只消你那时点了点头,我便一辈子是你的人,永世不离……又怎会落到当今这个地步……’” “韩信苦笑道:‘虽然晚了几年,但总算苦尽甘来,今后你我永结同心,白首偕老……’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软,翻倒在地,兀自讪笑道:‘你瞧我这没出息的,喝了几杯酒……便已醉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被你的香气醉倒的?’” “我知道毒性已然开始发作,急忙上前,将他扶起,道:‘夫君,你听我说,你试着运使真气,出府泉至天柱……’谁知门外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张良的声音喊道:‘韩信,你密谋造反,行径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韩脸色大变,刚想运气站起,却发现周身经脉内空空荡荡,半点真气也没有。而且四肢瘫痪,全不听使唤。他略一思索,陡然转过头来,瞪大眼睛望着我,颤声道:‘雪莲……是你……’” “我心痛已极,爱意及悔恨绞在一起,几乎要使我窒息。我扯下珠帘,泪珠如帘而下,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我上了刘邦大当……因而对你下了毒……’” “韩信身子颤抖,脸色如同死人,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咬牙说道:‘你……给我喂的什么毒药?为何我寄灵显化都用不出了?’” “我失魂落魄地说道:‘是混沌瘴气,我以伏羲六十四卦自异世得来……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又加了七心海棠……’” “韩信神情极是痛苦,我猜那七心海棠的毒性已然发作,他此刻周身定是如万刀攒刺。我也猜到了,他心中苦痛,更是远在身躯疼痛之上。” “他闭目片刻,骤然大声喝道:‘张良,我韩信对汉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一丝反意,定是你与萧何嫉妒于我,百般进谗,方才使汉王误会。我要面见汉王,当面申冤。’” “门外沉默片刻,突然张良以秘法传音入耳,道:‘你本无罪,唯功高震主耳。’”(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二 唯我降临 雪莲的叙述充满了悔恨,几乎是以极大的毅力支撑,方才使得她能够继续下去。 “韩信听得张良此言,方才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遭到算计,并非是旁人刻意勾陷,而正是刘邦担心自己威胁其地位,方才设下此局。因此即使自己面见刘邦,也不过是羊入虎口罢了。” “想明此点,他暗暗集中精神,强运灵力,想要以寄灵显化之术隐去身形,脱离重围,作殊死一搏。” “但那混沌瘴气之毒专门沾染真灵,乃是寄灵显化之克星,他直接将其饮入口中,如何还能使真灵分裂?他连番数次强运灵力,不仅毫无效果,反而使得他毒性发作,就此昏死过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一颗心空空荡荡,仿佛漂浮于虚无之中。整个人犹如一具空壳,灵魂已不知去向。心中所想,只是要将他牢牢抱住,但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挪动。” “我眼睁睁地看着张良率兵卒入内,将韩信绑起,带出婚房。我想我当时的神色定然麻木已极,以至于张良对我完全没有戒心,替刘邦向我表达了谢意。并向我保证,韩信从此以后会被软禁在天牢之内,再也无法外出,我大可高枕无忧。”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语,乘着马车回到了刘邦为我修建的宫殿,将所有仆佣尽数逐出,一个人静静冥想起来。” “我经历了此事,心智变得无比通达,思绪运转,再无一丝滞涩。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只觉我的灵魂缓缓浮起,来到了半空中,俯瞰大地,仿佛万事万物在我眼中,再无半分奥秘。” “我知道自己练成了不灭之魂。我本已极为接近这一境界,但由于我强自压抑情感,以至于与它渐行渐远。但适才我与韩信互明心迹,使得我成道之路上最后一道魔障消散,水到渠成地练成了仙体。” 雪莲说到此处,萧贱忽然结结巴巴地出言道:“你……明明情念深重……三尸并未尽斩,怎能练成仙体?” 雪莲摇头道:“萧贱,你错了。所谓成仙求道,乃是使真灵壮大,以通过真灵大道,回归万物之源。而唯有体会人间至情,方能使真灵变得强大。故世间认为成就仙体需斩去三尸,乃是谬误。所有练成仙体之人,皆是人世间情感最为丰富的。” 萧贱闻言,霎那间全身大汗淋漓,心中想起了大羿,想起了柳敏诗,想起了张智难,想起了张三丰,想起了萧颜,想起了自己。这些人无一不是在经历了大爱大恨之后方才成就仙体,而自己一直以来,皆以为唯有斩去情丝,方能成道,其实已大错特错。 继而他想起了鸿雁。 他最初关于仙体,关于成道的观念皆是由她灌输,难不成她一直以来也是如此认为的不成? 他不敢再继续思索下去。 便在此时,雪莲开始延续她的叙述。 “我知道事不宜迟,韩信身中奇毒,随时可能身死。而唯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得他性命。” “我在脑海中布下六十四卦,详加卜算。接着我凝神冥想,半个时辰之后,我化为一道白光,来到了关押韩信的天牢。” “我将奄奄一息的韩信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地说道:‘信郎,你在忍耐一会儿,我一定会救你的。’说罢,我再度开始了冥想。” “我自成就不灭之魂的那一刻开始,便隐隐察觉到了剑啸宫所在。由于其不断变换方位,故极难进入其中。但我这伏羲六十四卦神妙无比,故算到了其在我附近出现的时机。我静静等候了片刻,在某一时刻骤然起身迈步。一刹那间斗转星移,我凭借着仙体之能,进入了我百余年来朝思暮想的成道圣地。” “此地充斥着狂暴的力量,但果然如老聃所说,其并非不可承受。我探明了那真灵大道的所在,以身子护住韩信,艰难挪动脚步,抱着韩信向那处走去。” “我自己并不急着成道,我不仅要救韩信性命,更要让他练成古今从未有人练成的仙体——森罗法相。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但我知道他一定能够成功。” “他天赋异禀,自幼便能运使寄灵显化。年纪轻轻,便击败项羽,割土封王,被誉为军神,普天之下,无人不识,无人不敬,声望之隆,犹在帝王之上。之后又获得天子赐婚,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可说功德圆满,福泽深厚。但转瞬之间,他遭深爱的妻子陷害,遭效忠之帝王污蔑,遭信任的朋友背叛,由人生顶峰直接跌落地狱,且一身神功尽数散去,肉身又被剧毒侵蚀,性命危在旦夕。际遇之惨,转折之大,古今未有。” “我曾经读过《临渊录》,知道练成森罗法相之要旨,乃是‘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至身无一物,而灵寄万物。至天地调零,唯我方能降临。’此刻韩信的际遇,与这些描述全无二致,故我满怀信心,放手一搏。” “我摸索着来到了那狂暴能量的中心,在那处有一片水平如镜的湖泊,湖面上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景象,光线,色彩,声音,形状,组合成了我从所未见的瑰丽景象。” “我心中生出明悟,知道这便是真灵大道,当即毫不犹豫,便要将韩信往其中扔去。” “忽然之间,一人伸手将我拦下,我定睛望去,只见老聃正神情严峻地望着我。” “‘住手,你这是徒然送他性命。’老聃严峻地说道。” “我心下焦急,知道韩信撑不了许久,当下咬牙道:‘哥哥,让开,我自有分寸。’” “老聃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凭借的是什么,但自古以来,无人能够练成森罗法相。而此人无仙体护身,又无法运使真灵之力,入得真灵大道,立时便会魂飞魄散,于世间彻底消亡。’” “我知道他所言非虚,左思右想,忽然下定决心,道:‘我累得他变成这般模样,自然当一命还一命。’说罢,我不顾老聃阻拦,抱住韩信,奋力一跃,进入了那湖泊。” “我耳边传来了老聃惊呼,但那声音只持续了一瞬,便从中断绝,不复存在。” “我只觉无数怪声向我袭来,如亿万只噬魂蚂蚁,在我真灵上不断撕扯。同时又有紫电频闪,其中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轰向我肉身。两者合力相攻,使得我灵肉分离,痛苦万分。” “我闭目冥想,以真灵之力不断重铸肉身,抵住那怪声紫电侵袭。” “韩信的身躯在进入湖面的一瞬间便已灰飞烟灭,我将他的头颅牢牢抱在怀中,以自身替他挡住一切外力加害。随波逐流,向着远方游去。” “很快我与韩信的肉身皆被蚕食殆尽,我以我的真灵将韩信真灵包裹,护送他不停向前。此时那怪声紫电已然消失,但却有无数残魂在我身旁游荡,不停地向我真灵抓咬。我猜测这些均是以往成道之人抛出的残魂,渴望完整的真灵,是以要将我拦下,化为他们的食粮。” “待我冲出残魂包围,自身真灵已然千疮百孔,再也无力护送韩信真灵。只能任由韩信真灵向前飘去。但我心中无半分惊惶,我知道我已完成了我的任务,韩信即将穿过真灵大道,成为超脱一切的存在。” “而我,则会沦为那些残魂的一份子,逐渐失去自身意识,成为真灵猎食者,在此处徘徊。” “我很欣慰,察觉韩信真灵消失不见,于是就此关闭一切灵识,陷入了无尽空虚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愤怒自韩信消失处传来。” “那是对世间万物无比的憎恨形成的滔天怒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一般,向我席卷而来。” “我不明所以,惊骇莫名,便欲逃离,但却无法动弹。须臾,一道道黑线自前方黑暗处射出,形成一庞大的黑潮,将我吞没。” “我在这黑潮中身不由己,上下起伏,便如身处惊涛骇浪中一般。眼看真灵便要被这黑潮冲得散架,忽然一白色光球出现在那黑潮之中,化作一人形,将我抱住。” “那是韩信。” “韩信温柔地说道:‘莲儿,多亏了你,我到达了万物之源,并练成了森罗法相。凭借着这天下第一仙体,我摆脱了万物之源的控制,要与你一起回到世间,继续我们未完成的婚礼。’” “我听他言语,心中感到无比甜蜜,任由他这么抱着,毫不动弹。” “他继续道:‘我将自己真灵割裂。现与你说话的乃是我本身灵核,依旧保持着理性及爱意,可说是你以往认识的韩信。而那些黑线则是我心中黑暗部分,他们憎恨着刘邦,憎恨着你,憎恨着世间一切,有着邪恶的智慧,急欲破坏杀戮,一旦外出,势必要将剑啸宫纳为己有。他们的力量无比强大,我万万不能与之抗衡。等你出了这真灵大道,务必要将我牢牢藏好,切不能让他们发觉。’” “我勉强发声道:‘我已肉身尽毁,真灵又残破不堪,如何能护得你周全?’” “韩信微微一笑,道:‘你这不灭之魂只消灵魂不灭,肉身便可无尽重铸。现下你只需收集这真灵大道中无与伦比的灵气,待出得真灵大道,便可重铸肉身。’” “我不再说话,静静靠在韩信胸前,享受着难得的旖旎时刻。我不知以后的日子会变成怎样,但只要与他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 “那黑潮速度极快,又强横无比,真灵大道中那些残魂,怪声,紫电对其毫无作用,我们身在其中,很快便冲出了真灵大道,回到了剑啸宫中。” “我早已收集了大量灵气,将我肉身重铸。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那黑潮对我与韩信置之不理,而是不停地在剑啸宫中寻睃。过了许久,那黑潮渐渐融入了剑啸宫,剑啸宫中那狂暴的能量也慢慢平息下来。” “我好不容易将自身重铸完成,却发觉自己孱弱无比,再也无法凭借冥想改变形貌及功力,倒是能够聚集周身灵气,辅以伏羲六十四卦之法,改变周围物体形状。我略一思索,已明其理,由于我在剑啸宫中真灵受损过重,灵气外泄,由不灭之魂变成了自在道心。” “这时老聃走了过来,满脸不可思议,环顾着剑啸宫,道:‘妹妹,那人当真练成了森罗法相?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自万物之源返回,如今可真是大开眼界。’” “我又伤感又骄傲,道:‘他是我夫君,自是不同凡响。’” “老聃皱起眉头,卜算片刻,道:‘不过你那夫君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掌握了剑啸宫,另一半躲在你真灵空间内,这是何故?’” “我吓了一跳,知道瞒不过他,于是以传音之法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向他叙述了一遍。他听得连连皱眉,又是一阵卜算,叹道:‘事已至此,唯有设法补救,千年之后,世间会有一年轻人诞生,他本来是韩信的投胎转世,但你现在闹了这么一出,他的真灵便不完整。你可以伏羲六十四卦之法为其铸就真武金身,以容纳韩信真灵之核。你届时便可与他双宿双飞,了却你毕生夙愿。’” “我对他感激不尽,刚想拜谢,忽听得剑啸宫隆隆作响,一个空灵的声音传出,道:‘自此以后,我便是剑啸宫宫主,你二人既然身处剑啸宫中,便当听我号令,为维护天道运转奔走。’” “我与老聃尚未回答,忽而一个年轻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宫主有令,我等剑啸宫使者自当遵从。’” “我与老聃转头望去,只见一股黑烟自剑啸宫中冒出,形成一俊俏苍白的少年,剑啸宫宫主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剑啸宫使者?这名字不错。那我问你,你本来姓名是什么?’” “‘蚩尤,但你也可叫我萧颜。’那少年说道。”(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三 阴谋阳谋 雪莲将韩信往事一一道出,使得萧贱等人消去了不少疑惑。燃文 n “那韩信为何又要自诩七杀神君?你又为何要建立七杀神教?”萧贱发问道。 雪莲语气苦涩地说道:“虽然信郎真灵本核对于世间并无憎恨,但他仍然认为世间诸多疾苦,皆是上位者肆意妄为之故,他胸怀大志,想要建立他理想中的国度。因而他嘱托我建立七杀神教,召集信徒。在他转生之后可成为他助力,帮他成事。谁知信郎转生之后,终于还是被留在剑啸宫的恨意侵蚀,这七杀神教也就成了他向世间复仇的工具。” “那他为何要诱使明军屠杀这些教众,这不是自毁长城吗?”鲁管仲不解地问道。 雪莲微一犹豫,继而咬了咬牙,还是说道:“由于现在信郎体内还有真灵本核牵制,尚有仁善之心,故行事诸多顾虑,功力大打折扣。而如果明军抛弃一切怜悯,对本国民众大肆屠杀,那他对人性的最后一丝指望便会破灭,剑啸宫中留有的真灵便会倾巢而出,尽数附于张献忠身上,届时他将无所顾忌,大肆破坏,世间再无人可阻挡他的步伐。” “果然没错。”萧贱神情严肃地说道,“幸好我们那时劝阻了左良玉,不然此刻已被韩信得逞。” 张智难始终默不作声,此刻忽然出言道:“森罗法相难道当真天下无敌?莫非就没有法子可以制衡?” 雪莲摇了摇头,道:“信郎既然能从万物之源返回,真灵大道也未能伤及其真灵半分,只怕世间再无制他之法。纵然你们能毁了张献忠肉身,也不过使他脱出桎梏而已。” 萧贱、鲁管仲、张智难三人闻言,均自沉默,半晌无人言语。过了良久,萧贱忽然心中默念,道:“老爷子,你知道如何消灭森罗法相,是也不是?” 伏羲残魂淡然一笑,道:“当年剑啸宫是怎么毁灭我的,你们如法炮制,当可消灭森罗法相。” 萧贱心头一震,在心中叫道:“最初的剑啸之力?” 伏羲点点头,道:“我进入剑啸宫之前,其中还是一片混沌。而我开辟空间,闯入其中,那股犹如天地初开的力量终于使我成功自尽,以至于肉身灰飞烟灭,真灵百不存一。故如欲消灭森罗法相,唯有重现剑啸宫那最初蕴含的能量,方能奏效。” 萧贱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如何是人力所能办到?” “萧老弟,你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现下你与你那义兄皆是仙体,而雪莲又有自在道心,就连你那徒弟也有张三丰授予的真武金身,假如再找到炎帝参与其中,你们同时向韩信发难,想必即便是森罗法相,也决计难以抵挡。”伏羲残魂说道。 “是了,敏诗?我怎将她给忘了。她的至阳焚净乃天下第一攻击仙体,只消有她相助,定有把握消灭这韩信。”萧贱欣喜地想到。 念及于此,萧贱当即起身说道:“诸位,我们明日便劝说左将军开赴成都,与血龙门汇合,届时我自有办法对付那张献忠。” 余下三人皆不明所以,但见他言语间信心满满,似成竹在胸,于是皆点头答应。 至第二日天明,萧贱向左良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番劝说之下,终于将左良玉说动。左良玉当即传令下去,命众士兵即刻收拾辎重,半天之后,左军浩浩荡荡地开出剑阁,直扑成都。 成都城内现下共有六万军队,其中人数最多,兵力最盛的,无疑便是杨天辰所率部队。 剩下的左军残部加上白杆军约三万人,人数虽多,但多是老弱残兵,作战能力不强。 由于秦良玉正固守遂宁,故成都城防大权实际上尽数落入杨天辰手中。 柳敏诗也随着杨天辰来到了成都,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在此见到萧贱。不过她早已习惯了等待,故继续隐藏身份,静候萧贱佳音。 自她来到成都之后,便隐隐有暴风将至之感,故抓紧一切时间,凝聚日间太阳真气,以增强自身功力。 这日夜间,柳敏诗正在整理日间所吸收的阳气,忽然一道黑烟飘起,现出一个人形,打破了她的平静。 “萧颜?你怎么来了?我还要休息,你快走吧。”柳敏诗不知怎的,似乎天生便对萧颜有说不出的厌恶,因此一见面便有逐客之意。 萧颜倒也不在意,嘻嘻一笑,道:“敏诗殿下,看来您还没将我忘记,在下荣幸之至。” 柳敏诗脸色阴沉下来,道:“你来此有何事,如要说些无聊事物,那还是请回吧。” 萧颜耸耸肩,不置可否,继而说道:“门主与杨馆主商议妥当,明日将由我血龙门众开门出城,驱逐围城的民众。” 柳敏诗皱了皱眉头,她虽闭门不出,但身负仙体,时常探听得周围士兵交谈,知道这些时日以来,张献忠以普通民众为先锋,将成都层层围困。由于杨天辰不欲伤及无辜,故只能守城不出。 这些民众竟似不知饥饿劳累,没日没夜地候在城下,时间久了,城内军民失了耐心,认为杨天辰这等行为实是妇人之仁,迂腐至极。街头巷尾整日里物议沸腾,怨声载道。柳敏诗自士兵言语中可知,近日军心不稳,哗变在即。 她低头想了想,继而出言道:“令狐门主是想替杨天辰承担此事,将屠杀百姓的罪责揽到自己头上?” 萧颜翘起大拇指,道:“敏诗殿下,您果然聪慧。令狐门主对他师父忠心耿耿,全心全意要护住杨天辰的仁义之名,故此等恶事只能由血龙门来实行了。” 柳敏诗冷冷说道:“那祝阁下武运昌隆,旗开得胜。这便请吧。”说罢,随手一拂,一股劲力直扑萧颜而去。 萧颜身子一晃,消失在屋内,接着屋外传来他爽朗的笑声,道:“明日或许便是决战之日,届时还望敏诗殿下随时做好准备,施以援手。” 柳敏诗望着窗外夜色,心中不安如墨滴般扩大,仿佛前方有什么莫可名状的怪物正等着自己一般。 柳如是也在成都,亦是独自一人,居于军部深处的高楼之上。 她没来由地感到心头发紧,忡忡不安,不由自主地来到窗前,望着那浓如墨汁的黑夜。 忽然黑夜中缓缓走来一人,面目笼罩在黑雾之中,身形消瘦,似乎看起来有些熟悉。 柳如是自高楼上俯视着来人,心下惶恐,想要张口呼救,却半点发不出声音。 “别害怕,柳姑娘,我并不是来加害你的。”那人说道,“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你有一位失散已久的孪生姐妹,现下正在这城池之中。你如想与她相会,我这便引你去见她。” 柳如是无法出声,只能拼命摇头,表示拒绝。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强求于你,但我要告诉你一声,你那夫君明日可能会有一场危难,你那姐姐本来功力通神,或可救他一命。只是她现在功力未复,需与你见上一面,方可恢复全部功力。届时如何处置,由你自己决定。” 柳如是定了定神,勉强出言道:“你你与我那夫君究竟是何关系” 那人“咦”了一声,奇道:“你看出来了?那这样吧,我给你看看我的脸,如何?” 说罢,他脸上黑烟渐渐散去,露出一张英俊苍白的脸。 柳如是一见这张面孔,陡然间倒吸一口凉气,发根直竖,面无人色。接着她惊恐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我梦中的” “情郎。”这名男子微笑着接过他话茬,身形一晃,化作黑烟,随风散去。 便在此时,柳如是一直贴身珍藏的符箓短剑放出金色光芒,将柳如是层层包裹,柳如是身处金光之中,只觉眼皮沉重,身子发软,接着便沉沉睡去。 慢慢的,那金光逐渐消退,符箓短剑也随之消失,唯有在柳如是额头处隐隐有金字浮现。但随着时光推移,那金字也缓缓淡去。 最终黑夜重归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习习微风吹过,送来些许声响,不知是风声,还是叹息。 次日凌晨,成都城门大开,一支身着红色甲胄的部队出现在城墙之下,向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神教教徒走去。 这是血龙门的八千名血炎甲卫,在其身后,则是四千名身着红袍的血炎殿卫,簇拥着正中的令狐九剑,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行进。 这一万两千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又个个装备精良,并且长于阵法配合,乃是血龙门长久以来雄霸天下的资本。 这支血色部队在七杀神教教徒前一里处停下。令狐九剑神色阴鸷,以浑厚的声音道:“血龙门教众听令,前方敌人乃是邪教教徒,与我明尊教义相悖。现下这些异教徒意图将我等困死,我等绝不可坐以待毙,因此我在此下令。”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杀光他们。”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四 正体不明 血龙门对七杀神教的屠戮进行了整个上午,其过程实在乏善可陈,神教教徒根本不堪一击,亦或者他们本就是前来送死。在血龙门门众的屠刀面前,他们前赴后继,仅仅稍有抵抗,便接二连三地倒在血泊之中。 张献忠远远在一旁观望,对于这些为他而死的人显得漠不关心,而他手下的无常军也是一动不动,全无上前相助之意。 在城内观战的杨天辰等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静观其变,同时暗暗戒备,一旦张献忠有所异动,他们便会上前相助。 很快血龙门对七杀神教的屠杀接近了尾声,一万两千名门众人人双手皆沾上了十余人鲜血,面对尸山血海早已麻木不仁。萧颜纵马来到令狐九剑面前,道:“门主,这些个异教徒无用至极,竟敢与我明教教众抗衡,无疑是螳臂挡车。” 令狐九剑望向不远处的无常军,咬牙道:“张献忠天性如此凉薄,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追随者尽数身死,莫非他想待我军精疲力竭,再来乘人之危?” 萧颜嘴角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微笑,道:“门主所料必然不错。” 谁也未曾发现,在张献忠所在的万丈高空中,有一朵遮天蔽日的漆黑乌云,正在慢慢盘旋成一个巨大漩涡。 便在此时,杨天辰高亢的声音自城中传来,道:“现在敌人仅剩张献忠的无常军,如来军全军集结,与血龙门一同上阵杀敌。” 话音落下,城门内再度涌出数以万计的人马,在血龙门门众之前列成数队,人人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天上那乌云越积越多,慢慢自天空中垂下,如同一个连接天地的巨大漏斗,向着张献忠阵中某处集中。 此时人人都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状,不由尽数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那朵乌云,一时竟忘记了上前杀敌。 杨天辰蓦地一声长啸,令所有人心头一震,继而道:“大家莫要惊慌,此等异象,正预示着张献忠今日要陨落于此。今日正是我辈立功之时,大家随我冲锋,谁人取了张献忠头颅,谁人便是头功。” 说罢,他一震马辔,身先士卒,向着张献忠阵中冲去。 无常军聚拢起来,迎向杨天辰。待得杨天辰接近,纷纷将手中长矛、飞斧等物向杨天辰掷去。 杨天辰武功极高,可说凡尘第一,隐隐便要突破天人之境。此时敌人人数虽多,但根本伤不得他分毫。只见他左拨右挡,使掷来武器尽数落空,待得他闯入敌阵之时,手中已多了两柄长矛,他将之舞得密不透风,来回冲杀,瞬间无常军倒地无数。 如来军慢了一步,此刻也已拍马赶到。众弟子门客各自施展武功,与无常军拼斗。杨天辰为了夺取天下,早已准备万全,许多年前便创制出了一套马上作战的功法,一经使出,便可人马合一,再配合长戟上的招数,一人便可力敌数人。 如来军与无常军正斗得激烈,令狐九剑也率血龙门门众杀到。众甲卫殿卫之前对付七杀神教教徒之时已然杀红了眼,此刻使出血龙门武功,奋不顾身,毫不留情地攻向无常军。无常军结成阵势,与血龙门相抗,但依旧落于下风。 令狐九剑所练黄泉之剑乃是向死求生之剑,在这等杀场之中最能发挥威力,每杀一人,体力便能恢复一分,因此浴血奋战,几乎有如不死之身。同时他暗中派出无形分身,护住自己,向着张献忠掩去。 无常军虽殊死抵抗,但毕竟人少,而且张献忠一直没有动静,并未出言指挥。因此死斗之下,伤亡惨重,斗了半个时辰,人数已减少了四分之一。但剩下这近万人悍勇至极,牢牢护住张献忠,不退半步。 如来军与血龙门损失甚少,大占上风,但杨天辰心知张献忠最精锐的天王军还未出动,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保留体力,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天王军。 忽然间,无常军如潮水一般退去,杨天辰生怕有诈,当即将急欲追击的众兵将喝止,结成严密阵势,随时准备应战。 但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皆难以置信,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一座巨大的石碑矗立在先前如来军与无常军死斗之处,高达数丈,其上刻着七个杀字,皆呈血红之色。如同七只恶毒的眼睛,满怀怨恨地望着芸芸众生。 在那石碑之后,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着上身,下身围着兽皮,挺身而立。其面目上当真长着七只眼睛,与石碑上的七个杀字遥相呼应,令人望之生畏。 “这巨人是何时出现的?”令狐九剑不可思议地说道。 杨天辰皱眉道:“适才我们正与无常军作战,并未发觉这巨人出现。这巨人如此庞大,但又无声无息,定是幻觉无疑。因此我们无需惊慌,做好迎敌准备便可。” 接着他运起内力,将这番言语再度向全军说了一遍。谁知话音刚落,那巨人陡然散开,化作千万道黑线,向着地面上众多神教教徒的死尸卷去。 这些黑线刚一入体,众死尸便浮上半空,身子扭曲变形,变作一件件怪异兵器,向着如来军及血龙门士兵飞速飘去。 众士兵眼见怪事层出不穷,各自骇然,挥舞兵刃,抵住那满天飞舞的死尸,但那死尸根本毫无痛感,纵使被切成数段,依旧灵活轻巧,反而更加难以防范。双方缠斗多时,有人一个不慎,被那飞尸缠住脖颈,“咔擦”一响,送了性命。 杨天辰眼见不妙,当下跃上半空,双足在飞尸上连点,身子渐渐拔高。那飞尸被他所吸引,向他追去,杨天辰待群尸聚集,蓦地一声大喝,双掌成爪,凝聚真气,双足往身后一具飞尸上一蹬,霎时飞入群尸之中,双爪飞舞,无数道纵横气劲形成密集网罟,向群尸攻去。 杨天辰这些气劲凌厉无比,冲在前方的飞尸霎时被切成数十段,虽然依旧飞舞,但由于碎片过完全构不成威胁。众士兵见状,纷纷效仿,以兵刃将飞尸零碎切割,使其越变越碎,直至无法为恶为止。 杨天辰内力虽然深厚,但毕竟仍是凡躯,不久前又为了对付鸿雁,使出了真武金身,耗费了数十年功力,此时已觉真气渐渐不继。眼见飞尸继续向自己飞来,不敢再行缠斗,瞅准机会,对着一具尸体用力一踢。那尸体倏然后退,与继续追击的飞尸撞在一起,杨天辰趁此空隙,跃回了地面,继续指挥将士搏杀。 令狐九剑曾与瀣尸衍祸战斗,见怪不怪。但这些飞尸与化物截然不同,身躯不仅能够飞空,而且可以随意变形。他一面以黄泉之剑将之斩杀,一面心念急转,苦思对策。 耳听得己方惨叫声越来越频繁,令狐九剑知道血龙门自今晨杀至黄昏,早已油尽灯枯,再斗下去徒然送命,当即咬了咬牙,高声下令道:“血龙门众,且战且退,退回成都。” 杨天辰心领神会,大声下令道:“如来军听令,协助血龙门撤退。”说罢,他指挥着如来军从旁掩护,接过了群尸大部分攻势,血龙门门众压力骤减,得以脱身,向着成都退去。 令狐九剑眼见杨天辰兀自浴血奋战,虽然貌似行有余力,实则气力已远不如前。不由心下一凛,向萧颜道:“萧右使,你领着大伙儿撤退,我去帮我师父。” 萧颜点了点头,道:“门主,你万万小心,切不可鲁莽。” 令狐九剑不再多言,纵马返身,向着杨天辰那处奔去。 就在血龙门撤退的当口,张献忠军中发出一声震天狂吼,数千名身形高大的强壮士兵自其中冲了出来,双目血红,状似癫狂,正是张献忠的王牌天王军。 如来军为了应付飞尸,已然颇耗心力,此时又如何能对付这些精悍至极的生力军?双方刚一接触,如来军登时被打得连连败退,阵中鲜血飞溅,惨叫四起,溃败之势已成。 杨天辰神情凝重,但毫不慌乱,陡然一声长啸,重重踏出一步,直震得大地摇晃,一道宽约半尺的裂纹自脚下向张献忠延伸,紧接着一道白光自裂缝中射出,击向张献忠面门。 这一招当真匪夷所思,疾如迅雷不及掩耳。他与张献忠明明隔了数十丈,而且当中又有无数士兵阻隔,无论如何也无法攻至张献忠身前。但他竟以大地为媒,以之传递内力,瞬间便越过了重重阻隔,擒贼擒王。 张献忠情急之下,头颅一偏,那白光自他颈部擦过,登时鲜血狂涌。杨天辰心下一喜,知道此招已然擦破其颈动脉,此等重伤,便是自己的九转生息也无法相救。 谁知张献忠面不改色,哈哈一笑,蓦地一道黑线自身上冒出,将那喷出鲜血裹住,退回到伤口之中。紧接着那黑线在伤口处来回穿行,霎时竟将伤口缝合,再无一丝鲜血外溢。 杨天辰露出失望神色,喃喃道:“这是什么妖法莫非是鸿雁仙子的寄灵显化?” 令狐九剑眼看杨天辰身子摇晃,显然刚才那招消耗不少,当即抢上数步,使出玄狐寰宇剑,将杨天辰周身数名天王军斩断,接着搀住杨天辰,道:“师父,敌人厉害,今日已无法取胜,我们快撤吧!” 杨天辰摇了摇头,道:“此时仓促撤军,损失必然极大,你带大家先走,我还有些力气,负责拦住天王军。” 令狐九剑心下惶急,向后高声道:“高鹤生,你带着如来军撤走,我与师父负责殿后。”高鹤生本是如来道场二弟子,自令狐九剑走后,他便成了大弟子。 如来道场众人对杨天辰誓死效命,如何肯撤?当下拼死抵住天王军及飞尸攻势,竟是半步也不肯离去。 杨天辰依旧是一副抑郁神色,但自他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内心实是激动难抑。 令狐九剑心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们如来道场一众师徒奋力死战,一块儿捐躯,也不枉一场情谊。”想到此处,他反而觉得坦然,黄泉之剑配合令狐九剑,越斗越是得心应手。 忽然间,远方传来苍莽的号角声,紧接着大地震动,无数马蹄声自大地尽头传来。令狐九剑自人缝中极目远眺,只见无数旌旗在天边飘扬,其上均写着一个“左”字。 “是左良玉?他们来施以援手?”令狐九剑激动地想到。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五 天下无敌 左军赶到之时,如来军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杨天辰与令狐九剑虽然武功盖世,但在这前赴后继的士兵及飞尸面前,犹如巨浪之前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之虞。而其余如来军将士早已手足酸软,仅可勉强支撑不倒,要说杀敌,那是半分也无法做到。要是左军再迟来片刻,只怕便要替如来军全体收尸了。 但他们毕竟及时赶到,令见到此情形的如来军生出勇气,继续顽强奋战,与左良玉军对张献忠形成夹攻之势。 萧贱远在数里之外便已察觉此处天地异象,当即凝神细看,发觉那满天乌云尽是由分裂的真灵组成,不由暗暗心惊,思忖:“难不成……杨天辰按耐不住,已然大开杀戒?是了,定是如此,韩信真灵定然已倾巢而出,集于张献忠一身,这可……如何是好?” 念及于此,他不由手心出汗,瞳孔收缩,身颤不已。 这并非仅仅是紧张或是恐惧,更多的是兴奋以及欣喜。 还有敬畏。 这是世间第一仙体首次毫无保留地在世人面前展现全貌,他能够适逢其会,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而即将与这森罗法相交手的,乃是世间强者组成的联军。 萧贱、张智难、雪莲、鲁管仲、杨天辰、令狐九剑,加上执行使者、左良玉军、血龙门、如来道场、川贵群豪,甚至还可能包括柳敏诗以及立场不明的萧颜。这些人聚集起来,所蕴含的潜能,可说古今未有,假如世间有什么力量能够对抗森罗法相,那只有现在这支队伍了。 张智难信步而前,纵声高歌,大有古时狂士放浪不羁之风范。于此同时,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全部杀气,在天空形成一朵血云,与那乌云遥遥相对,分庭抗礼。 雪莲眼角含泪,身形隐藏在左良玉军中,周身涌出无尽紫烟,悄无声息地渗入左军将士衣物之下,滋养其筋骨,令其体力尽复,并生出无穷斗志。 鲁管仲默不作声,悄悄隐去身形,命火蚕分泌火蚕丝,并使火蚕真气遍布全身,随时准备控制尸群,以抵消寄灵显化的尸体操控之术。而他随身携带的各式机关火器,也已蓄势待发。 执行使者们在张智难、萧贱及鲁管仲帮助下,终于得到足够的内力,伤势尽复。此刻怀着赴死的决心,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最终决战的场地。他们已然决定继承张三丰的意志,将生死置之度外。 左良玉虽不明白他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但身为大明王朝最为倔强、最为执着的将领,他与他的军队根本毫无犹豫,永不退缩。 萧贱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周身紫电缠绕,形成一耀眼盔甲,一柄紫色长剑忽隐忽现,在他手中跳跃。在空中的血云之中,紫色雷光如同神龙,翻滚搅动,见首不见尾。隆隆雷声传遍旷野,昭示着一场惊天风暴的到来。 他陡然身形一晃,消失不见,继而一道紫色狂岚直冲入无常军中,刹那间电闪雷鸣,飞沙走石,无常军阵中登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间或夹杂着蓝色冰环、绿色火焰,触者要么冰封,要么焚净,根本无人可挡。 张智难也不甘人后,周身金光闪烁,分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形,三人并肩狂奔,杀入无常军中,肆意狂舞,招数猛恶,向着无常军倾泻而去。他这真武金身功力与他相仿,无常军根本无法匹敌,顿时肢断首离,鲜血四溅。 鲁管仲在一旁游弋,悄然布下火蚕丝,将空中飞尸一一操控,使之脱离寄灵显化控制,调转枪头,攻向无常军。对于剩余飞尸,他则使出火蚕内力,将之一一烧灼,令其无法为恶。 执行使者则出手沉着,一人对付数名天王军,拳来脚往,身形穿梭,显得游刃有余。 左军将士得雪莲灵气辅助,人人热血沸腾,杀声震天,与人数最多的无常军相斗,亦是大占上风。 令狐九剑与杨天辰得此强援,精神大振,命高鹤生带领如来军撤退。两人一使九转生息之术,一使黄泉之剑法门,令自己体力恢复,随即加入战团,收割无常军性命。 萧贱身形飘忽,钻过无常军缝隙,瞬间已至张献忠身旁,低声道:“淮阴侯,是时候结束一切了。你这剑啸宫宫主,这便退位让贤吧。” 张献忠毫不避讳,笑道:“你若喜欢,尽管拿去,但我先要验一验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他身子向后一退,任由无数黑线将他吞没。 萧贱怎能容他逃离?当即紫剑一挥,使出太极剑法,霎那间无数紫色圆环将黑线层层包裹,接着他向其中灌注内力,紫环登时融合,生成一个巨型圆球,将其中黑线吞没。此招凌厉无匹,正是张三丰绝学“归尘无极剑”。 这些黑线遭此重击,霎时散成无数细小黑尘,其中空无一人,连鲜血也不见一丝,不知张献忠是否已被归尘无极剑吞噬,尸首无存。 但旋即这些黑色尘埃便即聚集起来,形成黑线,继续盘旋飞舞,暗示着张献忠依旧存活,只是不知去向。 萧贱闭目凝神,细探张献忠下落,但此地人群混杂,根本无从分辨。过得片刻,萧贱心知徒劳,便停下此举,以双目观察杀场之中情形,想要察觉有无异样。 忽而雪莲焦急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道:“危险,大家速速离开此处……” 话音未落,萧贱忽觉狂风吹起,当下双足用力,向后急退,转瞬间跃过百丈距离,牢牢站定。 只见一道方圆半里的龙卷将刚才激斗之处覆盖,无常军、左军、执行使者皆被卷入其中,生死不知。 张智难及雪莲出现在萧贱身旁,神色均凝重至极。雪莲颤声道:“他……可操控周围气流,只是不知范围竟如此之广……你那徒弟慢了一步,没能逃出……” 萧贱皱眉道:“他死不了,倒不必担心,只是左军及执行使者们不知能活下多少?” 张智难道:“这旋风范围虽广,但威力并不大,只消及时将之平息,当无大碍。”说罢,他伸出手掌,形成爪形,向着那旋风遥遥抓握,逆其方向一扭。只见那旋风周围地面金光亮起,一股金色旋风自巨型旋风之中升起,两两相碰,发出震天巨响,接着那巨型旋风竟渐渐缩小,慢慢消失。 萧贱喜道:“义兄,数日不见,你又会了不少招数。” 张智难微微气喘,笑道:“张三丰留下了不少功法,我这五行风遁便是自他学来,初学乍用,略有生涩,还望见谅。” 雪莲盘坐冥想,紫烟形成数万朵紫云,接住自天空落下的左军士兵,而执行使者皆轻功了得,虽自高空落下,但并无大碍。 无常军重重落在地上,除了体格异于常人的天王军之外,余人尽数手足折断,伤势极重,虽受森罗法相影响,依旧清醒,但已无法再战。 雪莲默然片刻,忽而说道:“韩信知道这招伤不了我们,他只不过想清除所有凡人而已。接下来他定会使出全部实力,全力相攻。” 萧贱凝神戒备,忽然足下大地晃动,伴随着岩石开裂之声。萧贱举目远眺,只见半里之外,数道宽约丈余的裂缝正在延伸,以三人为圆心,互相连接,形成一正圆,将三人围在其中。 “他在划定战场。”雪莲道,“他虽然早已无所顾忌,但毕竟不想让凡人看见此间争斗。” 萧贱点了点头,并不言语,等待韩信此举完成。 蓦地,地底发出轰鸣之声,继而一座巨大石台自三人脚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形成一高耸入云的山峰。 这石台不断上升,穿过云层,待地面风景已被浮云遮挡,方才停下。 萧贱等三人四下张望,发觉这石台方圆约有一里,高度更是达百余丈,比之那苍岩巨人更是可怖,心知那韩信终于全力施为,当下各自凝聚功力,随时准备出手。 韩信的朗声大笑自云间传来,说道:“一次能干掉三位仙魔,韩某不才,与有荣焉。” 雪莲听得此言,身子颤抖,咬紧嘴唇。陡然间神色坚定,大量紫烟在周身出现,石台上杂草开始疯长,化作粗大藤蔓,护住自己,同时藤蔓中伸出细小枝条,枝头轻点,如狗鼻子一般,向着四周不断嗅探。 “这藤蔓能探知灵气所在,韩信真灵之灵气最为浓厚,故跟着这藤蔓,便能找到韩信本体。”雪莲声音自藤蔓中传来。 她话音刚落,忽然石台东南西北四角地面开裂,从中钻出四只巨大石兽,皆有十余丈高矮,如同四座小山一般。但与这石台相较,便显得不甚起眼。 这四只石兽呈传说中四方灵兽之形,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自迈着缓慢脚步,向三人走来。 萧贱皱起眉头,高声道:“淮阴侯,你就这点能耐?这些石兽用来搬家运货还有些用处,用来对付我等,未免有些笨拙。”说罢,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烟,继而一道绿光在北角玄武脖颈处缠绕一圈,玄武石首登时轰然落下,使得石台上泥沙飞扬。但旋即这些泥沙再度凝聚成形,形成玄武头颅。 “萧贱,我这些石兽动作虽慢,但胜在力大无穷,且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你们可要小心,不要磕磕碰碰!不然便是仙体,亦不好受。”韩信笑道。 张智难手捏道诀,伸手朝着白虎双足虚抓,两道血光闪过,白虎双足登时粉碎,但那白虎转眼便恢复如初,咆哮着扑向三人。 “雪莲,你抓紧时间,找出韩信。其余事一概不理。”张智难喝道。接着以水云冻护身,闪至空中,全力一击,重重轰在那白虎侧脸,竟将那白虎打得一个趔趄,翻身倒地,半天无法起身。 萧贱见状,心道:“我无需破坏这些石兽,只需拖住其行动即可。”想罢,他以冰甲护身,倏忽闪至玄武身下,以手掌抵住玄武右侧前足,全力施为,瞬间空气中水汽凝结,将玄武右足与地面牢牢冻结,玄武连番使力,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这时,那青龙朱雀也自西南两方扑至,张智难再度分出一名真武金身,前去与青龙相斗,而自己则连续出招,打得白虎连连后退。而萧贱则如法炮制,与冰封之法冻住朱雀双足,令其寸步难行。(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六 替天行道 四只石兽虽然身躯庞大,但在萧贱与张智难面前却全然落于下风。朱雀与玄武被萧贱牢牢冻在石台上,而青龙白虎则被张智难打得连连倒退,全无还手之力。 雪莲周身藤蔓快速生长,向着空中某处卷去,突然间,她娇叱一声:“抓住了!”紧接着那藤蔓在空无一人处缠绕起来,直至将那处捆得密密匝匝,继而藤蔓中显出一个人形,赫然便是张献忠的形貌。 张献忠自若一笑,忽然一道火光闪现,缠住他的藤蔓顿时燃烧起来,很快他周身藤蔓被焚烧殆尽,接着那火焰顺着藤蔓,向雪莲涌去。 雪莲大惊失色,急忙自藤蔓中逃离,那火焰兀自不息,很快在石台上蔓延开来,被冰封的一对石兽得烈火烤炙,恢复了自由,撒腿狂奔,冲向萧贱,萧贱闪身避开,蓦地一声长啸,忽而一道寒气自半空降下,冲向那火焰,将其压灭。继而萧贱化作紫烟,倏忽闪至张献忠身前,紫光连闪,向其攻去。 张献忠好整以暇,微微抬手,数道巨大冰墙在身前竖起,挡住萧贱攻势,同时一条火龙出现在萧贱面前,张开火炎大口,向萧贱咬去。 萧贱在此处刺杀张献忠,张智难便需要同时对付四只石兽,压力陡然大增。他为了护住雪莲,也不能逃避,只能凭借无尽之体与石兽硬马硬桥地对抗,形势大为不利。 斗了约莫一盏茶时间,那真武金身时限已到,就此消散。张智难一人独斗四只石兽,大是吃力,很快便被逼至石台一角。四只石兽同时发足狂奔,向他冲来,此时他无路可退,左闪右避亦无去处,可说已至绝境。雪莲看得心惊,但以她自在道心之力,仓促间也无法相救。一时间手足发软,呆在当场。 但此时张智难却露出一丝微笑,手指捏了个道诀,道:“正三才阵!” 一道血红旋风在四兽身后拔地而起,吹得四兽往前直冲,去势更猛,但如此一来,四兽即便撞上张智难,也必收不住脚,冲下石台。于是四兽急忙收脚,想要刹住身子,但不知怎的,此刻它们脚下滑溜已极,根本无法停下。 张智难哈哈一笑,身子向前一冲,趁着四兽尚未合拢,竟而钻出了四兽包围。而四兽则发出沉重哀鸣,同时冲出石台,向石台下跌落。 雪莲惊喜地叫了起来,飞奔上前,一把将张智难抱住,问道:“你使了什么手脚,这四兽怎会收不住脚?” 张智难轻描淡写地说道:“先前石台上又是冰又是火,到处是水,我稍加利用,将之凝集成水云冻,布在石台边缘,随后引得四兽向我冲来,便大功告成。”接着他不再言语,观看萧贱与张献忠相斗。 萧贱面对冰墙火龙,沉着应对,连续变换阴阳之力,使出至阴之力熄灭火龙,再使出至阳之力融化冰墙,待得将冰墙融穿,张献忠已然不见了踪影。 四周传来韩信的声音,道:“萧贱,你这仙体果然厉害,居然能同时使用至阴冰封与至阳焚净,我自认见多识广,却也从未得见。莫非是阴阳雷亟?” 萧贱回应道:“正是,不过咱们彼此彼此,你这森罗法相也能使出冰火之力,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韩信笑道:“冰火之物,不过是空气中细小颗粒活动快慢而已。我以真灵操纵气流,使其中颗粒活动减慢,便冷冻成冰。而如令其活动加速,则点燃成火。只要我有意,便是那九天太阴与十日凌空也并非不能做到,只是这两招太耗灵力,得不偿失。” 萧贱大惊,没想到森罗法相名副其实,当真可使万法万象,当下一咬牙,使出凌空铸剑之法,在周身铸成三柄飞剑。接着以剑啸之力附着其上,形成三柄斩魂利刃,三剑盘旋飞舞,向着空中那黑线形成的乌云斩去。 三剑冲入乌云,横削竖劈,连续斩断了不少黑线,但那黑线几乎无穷无尽,待得剑啸之力耗尽,那乌云全然不曾变小半分。韩信爽朗大笑,道:“没想到你体内居然有剑啸之力?怎么?莫非你让伏羲残魂入住你真灵空间?你这无疑是饮鸠止渴,引狼入室。” 萧贱不去理他,再度召出三柄斩邪剑,斩向乌云,神色坚定,全无放弃之意。 韩信声音陡然变得冷酷无比,道:“你这是要效仿愚公移山之举?虽然毅力可嘉,但实则蠢笨至极。”话音落下,那巨大旋风再度出现,将斩邪剑尽数笼罩。这下萧贱便无法以气劲操控斩邪剑,片刻之后,斩邪剑失了剑啸之力,再无用处。 萧贱耳中忽然传来张智难声音,道:“再铸一柄剑,送我入那乌云中。” 萧贱不及细想,一柄幽蓝长剑在半空成形,只听一声轻响,张智难已然踏在蓝剑之上。萧贱心念一动,长剑载着张智难直飞上天,冲向乌云。 张智难来到那乌云之中,陡然一声厉喝,将杀气尽数释放,一时间乌云为之所迫,纷纷散开,一朵血云遮天蔽日,取代了乌云所在。 韩信怒吼一声,身形在空中出现,道:“你做了什么?怎能令我寄灵显化失效?” 张智难道:“无他,唯杀意尔。我这无尽之体以杀意为本,骤然全力放出杀意,便是仙魔之体亦无法承受,此刻你心神受制,一时无法使出森罗法相。义弟,机不可失。” 萧贱心领神会,一声清啸,阴阳雷亟全力发动,数道紫雷落下,萧贱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时刻,张献忠胸前骤然爆出紫色雷光,同时雷霆那毁灭之力在其全身蔓延开来,令其脏腑寸寸损毁。真武金身蕴含的庞大真气急欲修复脏腑,但却被紫电牢牢压制,半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真武金身被紫光一点点蚕食。 张献忠惨叫一声,忽而一道白光在黑线牵扯下自张献忠体内冒出,随即张献忠身子重重落下,倒在石台之上,就此昏迷过去。 那白光在空中乱舞,黑线渐渐向其聚集起来,最终乌云再度将那血云吞噬,占据了整个天空。 过得片刻,萧贱出现在石台之上,憔悴地望着张献忠的身躯,欣喜地问道:“成功了?” 雪莲神情依旧紧张,道:“你不过毁了张献忠真武金身,使他变为凡体。但韩信真灵已自张献忠体内遁出,毫发无损。此刻他失了制约,只怕更加难以对付。” 萧贱收敛兴奋之情,望向那占据天际的乌云,同时三柄斩邪剑浮现在周身,其上剑啸之力缠绕,蓄势待发。 韩信空灵的声音自空中传来,道:“同时与两位仙体相斗,的确有些吃力。你们虽伤不了我本体,但我也杀不了你们,这场争斗,实是徒劳。” 雪莲鼓足勇气,大声道:“信郎,停手吧!你这等举动,已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又何必执迷不悟?大明王朝已然摇摇欲坠,你即便收手,结局也不会改变。” 韩信平静地说道:“这数千年来,我已厌倦了等待。我既然出了剑啸宫,便让我亲手为汉人江山盖上棺盖。这么一来,刘邦对我的亏欠,也算彻底还清了。” 萧贱与张智难一听,登时觉得头皮发麻,萧贱大声斥道:“莫非你这千年以来,便是为了向刘邦报复,故而操纵剑啸宫使者,使得王朝不断更替,战火纷纷不休?” 韩信淡淡说道:“我随着剑啸宫在时空中流浪,自是知晓历朝历代之结局,本来王朝更替,也是难以避过之事。不过现在神州之民,皆以汉人自居,深受刘邦留下的糟粕毒害,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怜惜?不如推波助澜,加速汉人王朝灭亡。” 张智难咬牙道:“你这魔头,自诩替天行道,原来全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千百年来,多少百姓便因你这无谓执念,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今日我等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叫你恶贯满盈。” 韩信声音平静地不见一丝波澜,道:“使者丙,稍安勿躁,我乃是真灵之身,无形无体,可分身亿万,灵寄万物,即使是真灵大道我亦可来去自如,你们有何手段,能伤得了我?” 萧贱等三人不再言语,但神色间跃跃欲试,并无退却之意,韩信亦静默片刻,忽而笑道:“既是如此,我便再陪你们玩玩吧!” 说罢,乌云中射出千万道黑线,卷向萧贱等三人,萧贱指挥飞剑,将其挡开,但那黑线目标并非三人,而是卷向石台。随着一阵黑风吹过,那石台上出现了一名常人大小的泥沙人偶。鼻子面目,皆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就连衣物亦一一俱全。 雪莲失声叫道:“信郎……你……” 那人偶开口道:“这是我生前模样,但其中蕴含着森罗法相大部分真灵,可现千人千面,使万法万象,你们既然想打,便让他奉陪你们吧。” 说罢,这人偶一拳击出,挟着飞沙走石,向三人击来。(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七 焚山煮海 这泥沙人偶貌不惊人,力量却是奇大,一拳击出,气力不下万斤。张智难为了护住雪莲,不敢躲闪,当下硬接了一拳,随即深吸一口气,使出神妙招数,与这泥沙人偶斗做一团。 雪莲见韩信对自己毫无旧情,心下凄苦,当下狠下心肠,向萧贱传音道:“萧贱,为我护法,待我以自在道心聚集灵气,好好与森罗法相斗上一斗。” 萧贱素知雪莲之能,当下挡在雪莲身前,手持紫剑,防范韩信突然袭来。 这泥沙人偶力量极大,招数亦极是精妙,与张智难相斗,一时竟不落下风。张智难与之缠斗片刻,发觉其招数尽皆古朴,似来自先秦时期,知道这是韩信本门武功。心念微微一转,立时便有了对策。 他风格转换,手底下招数登时变得诡异难测,一拳一脚,皆与常理相悖,明明处于守御之势,气劲却凌厉至极,尽向韩信攻去。韩信猝不及防,登时束手束脚,数招之后便已不敌,连连中招。所幸其身躯是泥沙组成,骤分乍合,并无损伤。 韩信边打边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似乎在处处克制我的武功?” 张智难手下不停,口中言道:“此乃墨者隐士功,为墨子所创,要旨乃是以非攻之道克敌。我稍加改进,使之转为七分攻,三分守,专门克制你这法家武功。” 韩信赞道:“你果然见识高明,居然认得出我功夫来历。”说话间,他身躯又连中数招,泥沙漱漱而下,但很快便聚合起来,恢复如初。 又斗了一盏茶功夫,张智难已大占上风,泥沙人偶身躯几乎无一刻完整,根本无反击之能。 韩信知道单凭自身武功,绝非无尽之体敌手,当下分出真灵,控制气流活动,使得石台上遍布冰风火雨,向着张智难及雪莲袭去。 张智难并不停歇,以罡气裹身护体,在冰火间隙穿梭。同时招数如狂风骤雨,不停轰向那泥沙人形,偶尔罡气遭受冰封火灼突破,便以体内真气治愈伤势。萧贱则连续变换至阴至阳,体雪莲挡住冰火双重攻势。如是斗了半个时辰,张智难气势越来越强,全无衰竭征兆。 那人偶发出赞叹之声,道:“无尽之体果然是天下第一武斗仙体,平手相斗,谁也胜不了你。” 他说完此言,张智难蓦地心中一凛,忽觉胸脘闷塞,气息不畅,忙退开数步,大口呼吸。 但他周身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稀薄至极,即便他用力吸气,亦无法缓解胸闷之感。泥沙人偶得了空闲,重铸躯体,再度挥拳攻向张智难。 “他驱离了空气!”张智难脑海中霎时闪过这个念头,当即使心跳呼吸变缓,以减少自身消耗,但这么一来,他力道大打折扣,只能凭着招数经验与人偶周旋,胜负之数登时逆转。 但这人偶似乎也有些力气不继,拳脚较以前弱了不少,看来这驱离空气之法颇耗心力,就连森罗法相也无法操控自如。 张智难本招数绵软,忽而狂攻数招,将人偶打散,继而向空气中连连出爪,霎时一个透明圆球出现在手中。他将那圆球往头上一套,深吸一口气,身子直冲入四散对我泥沙之中,手指连点,划出一阵法,随即骤然身退,蹲在一旁,气喘不止。 那泥沙人形数次想要聚合,但均以失败告终。韩信惊讶的声音传来:“你又使了什么功夫?怎能困住真灵?” 张智难气息粗重,道:“这是张三丰所传功法,以五十年内力布下阵法,与真武金身类似,以之困住真灵。这真武金身听我号令,故你无法将之操控。只消我内力无尽,你便永远无法脱困。” 韩信不再言语,泥沙不断飘起,想要凝聚,却始终无法成形。数十次之后,泥沙中骤然钻出无数黑线,如没头苍蝇,乱飞乱窜,但如困在一无形牢笼之中,插翅难飞。 便在此时,雪莲娇叱一声:“全蛋儿,快让开!”话音落下,石台上紫气缭绕,地面上出现一复杂阵型。陡然一道闪电劈下,一只闪着紫光的巨蟒从阵中浮起,蛇口张开,形成一人大小的空洞,向着黑线吞去。 “这是什么怪物?”萧贱惊道。 “吞魂蟒,专吞真灵,我以伏羲六十四卦自异界将之招来,希望能够奏效。”雪莲紧张地答道。 眼看那吞魂蟒便要将韩信真灵吞下,一刹那间,一道深黑光自空中降下,将韩信真灵罩在其中。吞魂蟒与其一触,立时溃散,化作点点紫光,随即消失不见。 黑光散去,一名神色俏皮的靓丽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着淡蓝色丝袍,头上扎着月牙形发簪。肌肤呈雪白之色,紧致结实,泛出淡淡光芒。手中拿着一柄巨镰,立于众人身前,显得淡雅高洁。 张智难站起身子,望着眼前女子,眼中露出困惑神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又是无尽之体?韩信,这次你招来了哪位大神?” 这名女子嘻嘻一笑,手中长镰一挥,一道白光划出一个圆环,瞬间将整个石台波及。张智难随手一挡,只觉一股沛然难御的力道袭来,身子竟被这股巨力击飞,向着石台外跌落。 萧贱见状,急忙放出一柄飞剑,来到张智难身旁。张智难则眼疾手快,一把将飞剑接住,随即在剑身上一按,跃回至石台之上,与萧贱分站在石台两端,均神情凝重地望着此女。 “姬轩辕?你还活着?”突然另一个女声自空中传来,萧贱听得此声,心下一喜,登时回头望去。只见空中一团翡翠般的绿火燃烧,其中包着一名女子,面目绝美,赫然便是柳敏诗。 “姬轩辕……黄帝?”张智难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蓝衣女子身上,听得柳敏诗此言,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那身着蓝衣的女子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既然以三敌一,我也不得不借助剑啸宫之力。不过现在又加上炎帝,单凭这姬轩辕只怕难以匹敌。” 柳敏诗浑身发抖,倏忽闪至姬轩辕身侧,一掌击出,五彩火焰汹涌而出,化作龙凤马鹿鹤之形,向着姬轩辕直冲而去。 姬轩辕嫣然一笑,长镰舞动,一轮圆月霎时出现在自己身前,五兽被那轮圆月吞噬,那圆月发出夺目光芒,继而那五兽自月中冲出,竟而调转方向,反向柳敏诗冲去。 柳敏诗咬紧牙关,身前升起一道碧绿火柱,那五兽撞在火柱之上,顿时爆出强劲气流,将柳敏诗如炮弹一般抛出。萧贱身形一晃,在空中将柳敏诗接住,双足向后连错,方才停住。 “敏诗……你没事吧?”萧贱关切地问道。 “师父,我没事。”柳敏诗强压下纷乱的心绪,淡淡地说道,接着她不解地问道:“师父,姬轩辕怎会在此?” 萧贱皱眉道:“这并非是姬轩辕本身,而是剑啸宫宫主借助剑啸宫之力,重铸剑啸宫中灭亡的仙体,这剑啸宫宫主其实便是韩信。” 柳敏诗虽觉诧异,但听得这并非黄帝本人,立时平静下来。周身数只火焰凤凰环绕,发出悦耳鸣啭,高声道:“剑啸宫宫主,我虽不知你目的,但你竟与我师父为敌,今日我定要你灰飞烟灭。” 姬轩辕张大妙目,瞧瞧萧贱,瞧瞧张智难,瞧瞧雪莲,瞧瞧柳敏诗,忽而“扑哧”笑出声来,道:“当真没完没了,现下以四敌一,看来我是赢不了啦!”说罢,身子微微后倾,作出后退姿势。 萧贱听出他话中之意,竟是要退走,当即踏前一步。挥出一道紫色剑气,疾如迅雷,击向姬轩辕。 岂料姬轩辕等得便是此刻,她身前再度出现一轮圆月,挡下紫电,使之反击向萧贱。接着她身形舞动,长镰化作各种月形,竟直直杀入四人之中。 萧贱身后便是雪莲,故无法避开,只得再度以紫电硬接,两道紫电相触,电光火石,光芒四射,炫目已极。 张智难察觉那月牙中蕴含极大危险,知道不能硬接,当即踏着三才阵法,搬运体内真气,与姬轩辕遥遥相斗,一时间红气蓝月互相碰撞,竟是旗鼓相当。 那姬轩辕的月形变换无穷无尽,圆月主守,可挡回一切攻击,新月主攻,可隔空相攻,无法阻挡,其余月牙则攻守兼备,端的是毫无破绽。 张智难料敌先机,躲闪新月攻势,同时以三才阵传劲,自各种诡异角度攻击姬轩辕。两者功力悉敌,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但那姬轩辕乃韩信招来,仅能持续半个时辰,故将体内真气毫不吝惜地使出,无数月形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张智难则连战强敌,需节省内力,不能全力以赴,斗了片刻,已然落于下风。 柳敏诗见状,不再留手,一声清啸,五只彩凤向着姬轩辕飞去,口中吐出炙热火焰,威力奇大,台上碎石稍稍一触便即汽化。 她这一加入战团,局势登时扭转,姬轩辕连连后退,败象已成。 突然间,姬轩辕长笑一声,跃入半空,身形晃动,化作无数轮圆月,狂飞乱舞,横冲直撞,根本不惧彩凤火焰。 “这是千月逐夜,攻守一体,触者立毙,唯有我的十日凌空可与之匹敌,大家暂避锋芒。”柳敏诗惊慌地大叫起来。 萧贱闭起双目,使出天眼神通,很快发现姬轩辕真身所在圆月。随即踏前一步,身形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刺耳鸣叫传遍四方,那最大圆月中爆出一朵紫色雷花,圆月寸寸碎裂,姬轩辕全身紫电跃动,不敢相信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自半空跌落,化作泥沙,随风飘散。(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八 羲皇圣人 随着紫光熄灭,泥沙散尽,千轮圆月裂成无数光点,缓缓消失。萧贱凭空出现,自半空落下。柳敏诗急忙飞身上前,将他抱住,只觉他身软无力,气息粗重,似乎刚才那招损耗极大。 “师父你这招叫什么名堂?居然破掉了千月逐夜?”柳敏诗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招叫三丰门下萧氏阴阳双剑之南宫轩辕一剑。”萧贱露出戏谑笑容,随口说道。 柳敏诗喃喃地重复道:“三丰门下萧氏阴阳双剑之南宫轩辕一剑这名字好生绕口。” 正在萧贱与柳敏诗乱开玩笑的当口,地面泥沙之中升起万千黑线,在空中聚合成一黑色人影,全身上下黑气涌动,显得颇为挣扎。 “他灵力已然所存不多,只消我们继续以真气配合剑啸相攻,他便无法抵挡。”雪莲急道。 萧贱运使真气,再度铸成三柄飞剑,缠以剑啸。张智难与柳敏诗分立两旁,分别凝聚红色杀气与绿色火焰。随着萧贱放出飞剑,张智难与柳敏诗也将红气绿焰同时射出,三般攻势齐齐向那黑影袭去,势道猛烈至极。 便在此时,一股黑烟从天而降,挡在黑色人影之前,那飞剑红气绿焰射入黑烟之中,竟就此不知去向。 接着那黑烟散去,萧颜身插黑翼,浮在半空,神情冷漠地看着地面诸人。 “萧颜?你这是做甚?”柳敏诗愤怒地吼道。 “我是来阻止你们的。”萧颜面无表情地说道。 萧贱心下戒惧,喝道:“萧颜,你究竟有何图谋?为何如墙头杂草,左右摇摆?” 萧颜摇了摇头,道:“我是剑啸宫使者,自是要为宫主效力。” 张智难冷冷说道:“难道想同时与我等四人交手?” 萧颜闭口不言,身后浮起一朵黑云,飘至身前。随后那黑云逐渐散去,仅剩一条黑索,捆住一名女子,悬浮于空中。 此女面容娇美,双目紧闭,发丝如柳条一般垂落。 “如是姑娘?”萧贱心中惊惧已极,不由失声叫道。 “你们莫要轻举妄动,不然此女便性命不保了。”萧颜冷酷地说道。 柳敏诗见到柳如是,陡然一阵眩晕,似乎此女身上有一股强大吸引力,令她心旌摇荡,恍惚不已。 “难道你想以此女性命威胁,让我们就此罢手?你认为我们会如此心软不成?”张智难语气中隐含威胁之意。 萧颜哈哈大笑起来,那黑云越缠越紧,柳如是全身格格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住手!”萧贱蓦地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咬牙道:“你放过如是姑娘,我们今日便不与韩信为难。” 萧颜令那黑索松弛,微笑道:“我只要你们稍安勿躁,静心等待片刻。特别是敏诗姑娘,你可要耐心一些,等会儿便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他话一说完,天空骤然昏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气息,令人心下阵阵惶恐,仿佛大难便要临头。 时空在这黑暗之中都仿佛静止不动,须臾,一个犹如佛语的声音传来。 “天地凋零,唯我降临。” 随着这句话最后一个音节消失,黑暗退去,光明重回大地,萧颜已然不见踪影,柳如是横卧在萧贱面前,气息平稳,似在熟睡。 萧贱刚想上前将她抱起,突然身子僵住,双目直直注视着前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只见一名头生龙角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众人面前。他身披银色鳞片,穿着宽松长袍,一条银色蛇尾拖在身后,整个人气质空灵神秘,犹如神袛一般。 “伏羲”萧贱登时认出此人,只因此人生得与斩邪剑剑灵一模一样。 伏羲戏谑一笑,道:“萧贱,你又认错人了。” 萧贱醒悟过来,喃喃说道:“韩信你这次招来了伏羲?” 那伏羲打量了一下自身,叹息道:“这是我第一次召唤伏羲之身,几乎已将我真灵之力耗尽。不过这伏羲之身并无时间限制,你们除了将我击败,别无他法。”说罢,他周身浮起紫色烟云,将整个石台笼罩。 雪莲惊道:“这是自在道心?但这灵气怎会如此浓郁?” 她话音未落,忽而紫烟中传来一声长吟,一条青龙自烟云中升起,在空中盘旋。接着一只火鸟也穿出紫烟,恣意飞舞,与那青龙在空中遥相呼应。 “我们换个地方吧!”伏羲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响起,众人尚未应答,刹那间景色变换,众人已身处一片旷野之上,此地寸草不生,满地皆是嶙峋怪石,而远处则是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天空中满是五色云彩,云中电闪雷鸣,无一刻止歇。整个地域雄奇怪异,显然并非凡尘俗世情景。 “这是何地?”张智难戒惧地问道。 雪莲布下伏羲六十四卦阵法,掐指一算,惊恐地说道:“这是异世名曰昆仑我那吞魂蟒便是自此处招来,他竟能将我等全数搬运至此,这等功力实在可怖” 萧贱皱眉道:“你可有办法将我们带回现世?” 雪莲点点头,苦笑道:“我勉强可以办到,但需要时间” 萧贱抱起眼前昏迷不醒的柳如是,放在雪莲身旁,向雪莲正色道:“事不宜迟,那便拜托你了。” 正说话间,忽而地面震动,远方出现一巨大裂缝,继而一个庞大身影自裂缝中爬出,盘踞在天地之间,巍峨至极。 这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龟,形貌便如之前的玄武石兽,只不过还要大上数倍。 倏忽又是一阵虎啸传来,霎时间狂风大作,泥尘扬起,那风沙形状变幻,隐隐约约显出白虎形状,仿佛无处不在。但若要定睛细看,便发觉似乎只是风沙迷眼,根本全无白虎踪迹。 先前那青龙火鸟此时也相继出现,于是乎天空中龙飞凤舞,地面上龟伏虎扑,引来暴雨洪水,流星陨石,山崩地裂,火山岩浆,呈现一派末日景象。 萧贱与张智难虽然身负仙体,但在这等灭世天灾面前,如何能与之相抗?加上先前两人与韩信相斗,消耗极大,此刻为了护住雪莲及柳如是,又无法随意躲闪,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殊死一搏。 张智难拼尽全力,击碎了数十枚陨石,萧贱则以冰封之法,冻住了山火。但随着灾祸接踵而至,两人便渐渐难以应付,眼看地面裂缝就要蔓延至雪莲所布阵法,而天边洪水也越来越近,张智难忽而叹了口气,道:“这伏羲为了对付我们,竟然要拉整个昆仑陪葬,当真是好大手笔。义弟,你好好护着三位姑娘,为兄先走一步。” 说罢,他挺起胸膛,信步前行,向着那无穷无尽的天灾走去。 萧贱听他话语,似乎有牺牲之意,急忙一把拉住张智难衣袖,道:“义兄,万万不可”。 张智难袖袍一拂,一股巨力将萧贱推开,接着他身形奇速,转眼已来到那山洪地裂之前,喝道:“人定胜天,反三才阵。” 他话音刚落,周身红光一闪,天地异象陡然消失,山洪退去,地震停止,风平浪静,空净如洗。 萧贱不明所以,凝神望去,只见张智难周身升起血红真气,化作一顶天立地的巨人,双掌托天,双足踏地,巨人体内真气流转,布下一个个阵法,天灾之力与地祸之力正通过巨人两两连接,互相碰撞,互相抵消,使得天地平衡,灾祸消弭。 萧贱知道张智难正在消耗无尽之体那庞大的精气,以换取这短暂的平静,但此等举动无疑是自杀。待得他精气耗尽,全身脏腑便会衰竭,届时不仅无尽之体就此消失,只怕就连肉身也会消亡。 念及于此,他不禁心急如焚,拼命运使天眼神通,想要找出伏羲下落,但那伏羲不知用了何种功法,整个人无影无踪,仿佛不复存在。 便在此时,萧贱脑中响起了伏羲残魂的声音,道:“没用的,伏羲以六十四卦之术改变了自身命数,可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这等寻常手段,万万无法将其找到。” “那我该怎么做?”萧贱急道。 伏羲残魂道:“现下韩信重铸了伏羲真身,我与他之间便有了一丝微妙的感应,我将此感应投射到你脑海中,你凭借此感,使出你那阴阳双剑。我再以剑啸之力助你,当可穿梭阴阳,直接命中伏羲。” 萧贱经过先前激斗,体力所剩无几,但此刻张智难危在旦夕,他又如何能够任由义兄牺牲?当下点了点头,道:“老爷子,全靠你了。” 伏羲残魂不再多言,微一运功,萧贱立时在脑中生出一丝明悟,察觉到了时空中某物的存在。 他心无杂念,神智空明,凭借这一直感,挥出一剑,霎时感到自己穿越了无数时空,雷剑直直刺入某人体内,接着剑啸之力挟着雷霆之威,在刺入处扩散开去。 他耳听得一声痛楚的叫声传来,使自己从恍惚中回过了神。只见自己已回到了那昆仑异世,面前站着伏羲肉身,神情痛苦,捂着胸前一道伤口,似乎全然无法相信。 “我身躯远离此世,你这一剑居然能伤到我?”伏羲肉身声音中充满了困惑。 萧贱并不答话,抬眼四顾,发现张智难已然坐倒在地,虽然形貌虚弱,但显然神志依旧清醒。而四周那无尽的天灾早已停歇,龙凤龟虎也消失不见。 他心下一宽,淡然一笑,就此身子一软,重重倒地。未完待续。 ... 正文 二十九 天地为师 韩信所化伏羲眼看着萧贱再无威胁,幽幽一叹,刚欲以真气恢复伤势,但却察觉一股股剑啸及雷霆之力在体内乱窜,根本令伤势无从复原,只能先强运真气,压制体内乱流。 便在此时,只听雪莲一声娇叱,喝道:“转!”霎那间一个复杂阵法覆盖了整个异世,紫烟涌起,将一切景物吞没。 待得紫烟尽数散去,伏羲举目远眺,发现自己已回到原先那通天高台之上,而萧贱及张智难则尽皆委顿于地,毫无苏醒迹象。 他长身站起,道:“雪莲,看来你这六十四卦阵法尚不精熟,不然怎会连我一道带了回来?若非如此,你们尚可多活一阵。” 雪莲咬着嘴唇道:“韩信,你中了萧贱一剑,重伤难愈,命在顷刻,还敢逞强?” 韩信微微一笑,道:“伏羲身负万般神通,虽恢复能力不及无尽之体,却也相差不远,现下虽然伤势不轻,但对付你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斩草除根,免得再生变故。” 说罢,他随手在空中画了个阵法,萧贱及张智难身下地面化为泥浆,使得两人缓缓向着泥浆深处沉下。 “师父!”柳敏诗自从柳如是现身后一直神志恍惚,此刻见状,一下子自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大声疾呼,但不知怎的,身子依旧移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贱一寸寸的沉入泥浆,心中痛苦已极。 “姐姐?”忽然间,一声微弱叫唤自柳敏诗脑海深处传来,柳敏诗一阵晕眩,灵识穿越瑰丽空间,来到一片光怪陆离所在,只见先前那被黑索捆缚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前,怔怔地看着自己。 “姐姐?”那女子再次迟疑着说道。 “谁是你姐姐?”柳敏诗心中慌乱已极,只觉此女熟悉无比,但也令她恐惧莫名,她依稀忆起,此女身上似乎有一段自己急欲忘却的往事,因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接触。 这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伸手一指,两人之间生出一副画面,正是在泥沼中缓缓下沉的萧贱,她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叫柳如是,是萧藏獒的妻子。” 柳敏诗心头升起怒火,喝道:“他分明叫作萧贱,是我师父,怎会随随便便娶你这等陌生女子?” 柳如是摇了摇头,道:“无论你是否信我,但此刻我俩近在咫尺,我隐隐能感知你心中所想,你也喜欢你的师父,是不是?” 柳敏诗默然不语,柳如是嫣然一笑,忽然跪倒,向柳敏诗连连叩拜,言道:“我知道你我以前本是一体,如今我的夫君、你的师父有难,唯有你我融合,方能相救我愿意抛却肉身,回归你体内,请你万勿推辞,救我夫君一命。” 柳敏诗如遭雷亟,接着死一般的沉寂将两人笼罩,良久之后,柳敏诗身子颤抖,双目噙泪,咬牙道:“好吧。”说罢,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掌,贴上了柳如是额头。 只见一道绿光闪过,柳如是随即消失不见。柳敏诗脱出真灵空间,回到了现世之中,只见柳敏诗正双目紧闭,软倒于地,神色安详,呼吸平静,仿佛正在熟睡一般。 而柳敏诗则想起了一切。 她为何会与姬轩辕为敌,为何不惜一切,也要将剑啸宫驱逐,又为何要将自己真灵割裂,分成两半。 倏忽之间,她周身光芒璀璨夺目,即便与太阳相较亦毫不逊色。接着他足下石台开始变红,一寸一寸化为岩浆,向着伏羲蔓延而去。 伏羲眼中露出诧异神色,接着他发出一声赞叹,道:“炎帝,你功力恢复了?莫非你又要自燃其身,将我与剑啸宫驱逐出世间?” 柳敏诗摇了摇头,冷冷说道:“现下你并未招来剑啸宫,只不过身负其中灵气而已,我与剑啸宫斗了这么些年,你这些小把戏瞒不过我。” 说罢,她手中浮起一小小光球,光芒不停变换色彩,直至最后,其化为无色透明,似乎不存于世。但伏羲仔细向其中望去,发现其中光怪陆离,色彩迷眼,就连彩虹亦无法与之相比。 伏羲知道柳敏诗此招蕴含的危险,急欲将柳敏诗阻止,但刚才萧贱阴阳双剑对他造成的破坏依旧,一时无法出招相攻。 那无色光球升至半空,化作九轮烈日,将无穷热量洒向大地,直烤得大地开裂,岩石熔化。柳敏诗蓦地双掌一合,向伏羲肉身一指,九轮烈日同时陨落,撞向伏羲。 伏羲急欲闪躲,但那烈日似乎有无穷引力,令他动弹不得。九轮烈日无声无息地与伏羲相撞,就此消失。 伏羲肉身初时并无异状,但慢慢的,他身子开始皱缩,肌肤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寸寸剥落,一旦落地,便即化为灰烬。 很快伏羲身子便化为一个细小的黑点,继而就此消失,仿佛就连灰烬亦被燃尽。继而无数黑线自那空无一物处蹿出,飞至空中,再度化为一朵乌云。 柳敏诗神色憔悴,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片刻之后,她缓缓软倒,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形貌也变成了十一二岁模样。 乌云中传来韩信声音,道:“你用尽体内至阳之力,方才将我所招剑啸宫灵气驱逐。如今你功力十不存一,余人也无一战之力,胜负已分。” 柳敏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目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向着乌云怒目而视。 乌云缠绕起来,形成一黑色人形,化入石台之中。石台上很快站起一泥沙人偶,面目须发,皆如韩信生前。他大步上前,一拳向着柳敏诗击出,力气之大,与先前相较,竟不见半分衰竭。 眼看柳敏诗便要中拳,陡然间一柄飞剑闪至,将人偶手臂斩断,但旋即他手臂便复原如初,他扭头一看,只见萧贱正摇摇晃晃,勉强站立,身边尚有两柄飞剑,正缓缓浮动。 “强弩之末。”泥沙人偶喃喃说道,接着他脸现狰狞,咆哮起来:“你们这些蝼蚁,我说了多少次,你们杀不了我,为何你们还不肯放弃?” “因为他们并非神袛,而是凡人。”一道黑烟在泥沙人偶之前升起,萧颜自其中走出,平静地说道。 韩信露出狐疑神色,道:“凡人?难道区区几名凡人,便能将我逼至这个地步?” 萧颜微笑道:“凡人与神袛的区别,便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从不自视过高,虽然倔强,但绝不傲慢。因此从古至今,无数仙人神袛陨落,凡人却生存至今,如今仙魔所剩无几,凡人却遍地生根,其中奥妙,可说是造化之奇,也可说是必然之事。” 韩信冷静下来,道:“既是如此,我今日便要证明,神始终是神,绝非凡人能够亵渎。”说罢,他迈开步子,便要向萧贱走去。 萧颜忽而伸手将韩信拦下,摇头道:“今日一个人都不会死,但却有一尊神却要灭亡。” 韩信瞳孔陡然收缩,望向萧颜,喝道:“萧颜,你这是何意?” 萧颜哈哈大笑,身形开始变化。 他身躯拔高,长达七尺。头发根根竖起,成为雪白之色,几乎垂至地面。双目呈血红之色,肌肤呈紫色,獠牙自口角伸出,样子可怕已极,仿佛君临天下的魔王。 “我知道你便是蚩尤,那又如何?”韩信道,“我拥有天下最强的真灵,便连真灵大道也拿我无可奈何,你如能将我击败,又何须隐忍至今日?” 蚩尤忽然无缘无故咳出一口鲜血,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竟不理睬韩信,向着萧贱说道:“萧兄,伏羲残魂是不是对你说过,自伏羲进入剑啸宫后,有极长一段时间内,剑啸宫再无人造访,直至姜尚与周公旦的驾临?” 萧贱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蚩尤继续咳血,道:“他说了谎,在伏羲之后不久,我被炎帝及黄帝联手击败,走投无路,只能逃遁至剑啸宫之内。” “那时的剑啸宫中能量远比现在狂暴激烈,甚至连伏羲残魂亦只能躲于角落,不敢轻易与之碰触。” “但我却身负未央之体,以天地万物为师,能与周围环境同化。我潜心琢磨剑啸宫中能量变化,以体内真气将之模拟,终于与剑啸宫融为一体,成为其一部分。” 他说到此处,缓缓擦去嘴角血迹,一字一句说道:“因此我可重现剑啸宫最初的模样,亦能使出最强的剑啸之力。” 说罢,他胸前陡然凹陷,出现一个大洞,其中除了黑暗别无他物,但那黑暗中存在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以及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他神情痛苦,自胸膛中将那黑暗掏出,郑重地将其捧在手心,转向韩信,狞笑道:“能不能伤得到你,试试便知。” 泥沙人偶神情动摇,眼见蚩尤离自己越来越近,陡然将泥沙散去,化为道道黑线,四散逃去,但萧颜周身黑气骤然扩散,形成一巨大黑球,将黑线连同空中乌云整个包裹其中。紧接着那圆球中发出一个刺耳长啸,传遍天际,旋即一片寂寥,悄无声息。 黑球很快烟消云散,萧贱望向天空,只见蚩尤身插黑翼,自空中缓缓降下,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与萧贱四目相对。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 尘埃落定 蚩尤胸前的创口触目惊心,心脏在其中缓缓跳动,有几缕黑烟将之缠绕,仿佛一戴着镣铐的囚犯一般。 萧贱勉强站立,迟疑着说道:“萧颜……谢谢你了……” 蚩尤身形渐渐缩小,恢复了萧颜形貌,他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这一天我等了许久,终于将韩信真灵尽数自剑啸宫中引出,我方能一击成功。” 萧贱奇道:“你为何要要除去韩信?莫非你想当剑啸宫宫主?” 萧颜微笑不答,缓步走开,来到柳敏诗身旁,温柔地向她伸出右手,轻声道:“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 柳敏诗一开始似有抗拒,但很快便露出放松神色,将手递给萧颜,顺着他的牵引费力站起。 “跟我走吗?”萧颜诚挚地说道。 柳敏诗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萧颜微微一笑,蓦地将柳敏诗横报胸前,扇动身后黑翼,身子拔地而起,浮在半空之中,向着萧贱大声说道:“萧兄,在下先走一步。” 萧贱不明所以,面露困惑,问道:“走?你们要去哪里?” 萧颜一拍脑袋,露出恍然神色,道:“啊,我倒忘了,你是敏诗的师父,自是要想你说明原委。” 接着他凝视着柳敏诗,道:“我与敏诗两情相悦,这便要共结连理,双宿双飞。” 萧贱闻言大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要……结婚?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萧颜哈哈大笑,闭口不言,但暗中向萧贱传音道:“你可还记得你幼年时那张符箓?其后你是否将之化为金色短剑,转交给了柳如是柳姑娘?” 萧贱也传音道:“是,那又如何?” 萧颜继续传音道:“那是我的一片残魂,我以剑啸之声,将自己真灵割裂,附于秘法咒术之上。其后我装成神婆,将符箓交给了你的义父。那残魂便渐渐渗入尚是婴儿的你之真灵,与之融合。” “我这残魂暗中将你肉身改造,使你接受阴煞之气与阳光之力,渐渐形成了冰傀之体,并得伏羲残魂相助,帮你练成了阴阳雷亟。” 萧贱心生感激,道:“原来是你救了我性命,这般大恩,萧某自是感激不尽。” 萧颜邪邪一笑,道:“你不忙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说罢,他再次传音入密,道:“你将符箓短剑交予柳如是的那一刻,这残魂便自你体内消失,一直陪伴在如是姑娘身旁。如是姑娘与敏诗本是异体同心,但其真灵远不及敏诗强大,我那残魂悄然将她影响,使慢慢接受了我的存在,最终我的残魂再度融入其真灵,密不可分。” 萧贱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耳听萧颜继续道:“刚才如是姑娘为了救你,将自己真灵与敏诗真灵复合,我的残魂也随之到了敏诗体内。敏诗本对我恨之入骨,但有我的残魂影响,这恨意便被我尽数遮蔽,仅余无限爱意。故而她愿意随我远去,不再以你为念。” 萧贱一时之间如遭雷亟,忙奔至柳如是身旁,将她扶起,连声呼唤,但柳如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萧颜道:“没用的,此刻她体内无一丝真灵,即便她就此醒来,亦是浑浑噩噩,状如痴呆。全无七情六欲,更不会记得与你婚约。” 萧贱骤然转过身来,目含怒火,道:“这么说……是你利用于我,令我接近如是姑娘?也是你在幕后操纵一切,导致一切惨剧发生?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颜伸手拂了拂柳敏诗脸庞,柔声道:“只是为了数千年前一个小小误会,以及一段承诺罢了。” 接着他察觉了萧贱杀气,皱了皱眉头,大声喝道:“萧兄,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你现在真气不继,绝不是我的敌手。我还有事要前往盛京,你如要杀我,可至盛京与我相会。”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露出妖异笑容,又道:“你还有一位相好,此刻正在盛京,关于她的结局,我希望你亲眼目睹。届时你将会面临一个选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他双翼一振,冲天而起,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萧贱望着怀中柳如是那无辜表情,心中空空荡荡,仿佛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事物一般。而他抱着柳如是的手,力气也不由重了几分。 过得片刻,几滴泪珠自他眼角滴下,打湿了柳如是洁白的脸庞,他匆匆将之抹去,随即轻轻将柳如是置身于地,向着雪莲道:“帮我看好她,谢谢。” 雪莲隐隐猜到了什么,沉默无言,缓缓点了点头。紧接着萧贱身子一晃,自石台上消失不见,不久之后,远方天空出现了一个身插紫翼的细小身影,继而那身影冲入云层,无影无踪。 ———————————————— 时间回溯一月。 鸿雁、郭树临自从与萧贱一行人分别之后,一路向北,来到了襄阳城中。 多尔衮在蔺希桢及武圣轩门众护送之下,已然在此等候多时。鸿雁与郭树临一齐来到了多尔衮下榻的客栈,与多尔衮会面。 多尔衮之前在寻仙盟会中饱受惊吓,一直闭门不出,此刻一见鸿雁那绝色容貌,登时惊为天人,谄笑道:“鸿雁仙子艳名远播,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鸿雁冷若冰霜地说道:“殿下谬赞,鸿雁愧不敢当。鸿雁听闻殿下身有要事,急于回盛京复命。是以星夜兼程地赶来,事不宜迟,咱们这便上路吧。” 多尔衮心中一凛,想起皇太极身负隐疾,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于是再也顾不得说笑,命人整装备马,即刻踏上旅程。 由于民变四起,极不太平,故众人一路上遭遇数起匪徒劫道,人数最多竟达数百。但这些人均是乌合之众,在武圣轩面前毫无作为,尽数死在蔺希桢手下。 这日众人行至河北保定附近,忽听一声炮响,官道两旁跑出无数人马,约有数千之众,其中既有弓手,又有骑士,阵法严谨,进退有据,与一般劫匪有天壤之别。 人马中走出一名男子,羽扇纶巾,生得器宇轩昂。向着多尔衮马车喊道:“来人可是清狗贝勒多尔衮?” 多尔衮见对方人多势众,本已暗自心惊,此刻听对方出言不逊,而且一言便道破自己来历,更是暗暗恼怒。当下掀起车帘,向蔺希桢问道:“蔺先生,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蔺希桢久不履中原,对中原之事并不熟悉,听多尔衮询问,不由皱起眉头,道:“启禀殿下,在下也不知对方来历,待我将此人擒住,好生拷问。”说罢,他踏前一步,朗声道:“殿下名讳怎是你等匪类可以轻易出口?速速退去,不然便让你们有来无回。” 他“回”字一出口,身子已然蹿出,如同离弦之箭,极速冲向那手持羽扇男子。 他先前言语中还在威胁敌人,但话未说完便已猝然出手,加之他动作极快,转瞬间便已来到敌人阵前,手成爪形,抓向那羽扇男子。 此招去势如电,眼看那男子便要中招,谁知那男子不闪不躲,硬生生地挨了蔺希桢一爪。但随即那男子周身爆出数道白光,向着蔺希桢卷去。 这下奇横生变,形势登时逆转,蔺希桢猛然大喝一声,周身生出罡气,将白光尽数弹开。随即他生生一拽,竟将那男子心脏拽出,用力捏碎,那男子身子一晃,缓缓软倒。 蔺希桢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堪一击,正觉奇怪,忽然手心一麻,一股淡淡瘙痒之感自掌心钻入,心中大骇,知道自己已然中毒。他本身真气雄浑至极,寻常毒物根本奈何不得,但此毒物竟能破开他护体罡气,显然绝非寻常。 念及于此,他急忙将真气凝于前臂,阻止那毒气继续蔓延。同时身子后跃,欲脱离敌阵,但身后风声倏至,一人挥掌向自己袭来。 他回身格挡,只觉敌人力大无穷,几乎与自己不相上下,当下摒弃杂念,与敌方一招一式硬拆。但敌人招数如同野兽,悍勇无比,仿佛招招都要与蔺希桢同归于尽似的。而且怪招不断,往往自匪夷所思的角度攻来,全然违反常理。 蔺希桢的武功内力皆为武林顶尖,但在毒素影响之下渐渐支撑不住,斗得片刻,他只觉脑中一阵阵眩晕,知道已有些许毒素入脑。当下不再迟疑,一招山河破碎,双足连踏,将敌人往空中踢去,紧接着身子跃至空中,双掌推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直奔敌人而去。 敌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顿时身子直往地面冲去,撞得血肉成泥,惨不忍睹。 蔺希桢自空中落下,险些站立不稳,深吸一口气,刚想运功逼毒。忽然前胸后背同时一痛,他抬头望去,只见先前那已成肉泥的敌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面露冷笑。随后身后一人跃至自己身前,正是被他挖胸掏心的羽扇男子。 他怀着无数疑问,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一 闯王自成 鸿雁眼见蔺希桢竟然落败,心下惊诧,向那二人端详片刻,暗想:“原来是闯王手下诸葛兄弟,难怪功夫如此高强。” 来人正是原来高迎祥手下的诸葛岳明及诸葛岳人,两人遵高迎祥遗命,加入了李自成麾下。这三年来,李自成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潜心发展势力,如今虽不及张献忠这般声名响亮,但实力绝不在张献忠之下。 他本来盘踞在甘肃,但此刻不知为何,竟然来到了京畿,看来所谋不小。 诸葛兄弟擒住蔺希桢,挥手下令,道:“将这满清狗抓起来,如有不从,尽数斩了。” 他俩话音落下,闯王士兵便纷纷持着刀叉剑戟,向着多尔衮一行杀去。 郭树临经脉得黄泉之水及至阳真气拓宽,此刻武功已不在蔺希桢之下,眼看敌人杀至,便欲上前拼斗。谁知鸿雁伸手一挥,多尔衮自那马车飞出,稳稳落在鸿雁身旁,随即那马车飞空而起,挟着万钧之势撞向敌军。 这马车极是宽大,故一撞之下,敌人顿时人仰马翻。接着鸿雁潜运灵力,将郭树临及多尔衮隐形,也不顾武圣轩诸人,悄无声息地向着一旁树林走去。 郭树临皱眉道:“鸿雁,难不成咱们便扔下蔺先生不管么?” 鸿雁冷哼一声,道:“那诸葛兄弟心灵相通,又都习练未央之体与冥想之法,伤害可互相吸收分摊,等于两具武魂之体。如欲将两人击败,必须同时令两人失去意识,这点我可做不到。” 郭树临闻言咋舌,又听鸿雁道:“我看这两人并无杀人之意,咱们跟着敌人,伺机相救。” 郭树临点了点头,与鸿雁、多尔衮一起躲入一旁树丛,静观其变。 武圣玄诸人眼看尊主落入敌手,生怕敌人伤了蔺希桢性命,纷纷弃剑投降。诸葛兄弟派人将武圣轩门众绑起,清点人数,发现多尔衮不知去向,皆愁眉不展,当即命人搜查四周。但鸿雁寄灵显化何等神妙?将士们搜了半天,一无所获,只能收兵回营,再做打算。 鸿雁与郭树临本想将多尔衮留下,多尔衮也坚决不肯独善其身,两人无奈,只得将多尔衮带上。三人随着闯王兵将,向着山间走去。 这山间道路极是复杂,犹如迷宫一般。往往已至山穷水尽,转眼却又柳暗花明。众将士绕过数座山丘,钻进一个洞穴,走了数里,之后又从洞穴中钻出,霎时情景一变,豁然开朗,此处竟是一片桃红柳绿的花圃,树木上果实丰盛,不时有鸟雀飞起,端的是景色宜人。 鸿雁三人全未料到这穷山恶水之间竟有如此胜景,一时左右顾盼,啧啧赞叹。 诸葛兄弟命士兵将武圣轩门众押下,并亲自将蔺希桢抬至一戒备森严的山洞,向着门内高声道:“闯王,诸葛岳明、诸葛岳人求见。” 洞内传出一阵女子笑声,过了片刻,李自成身围一条床单,大喇喇地走出洞外,竟连鞋子也不穿。 诸葛岳明皱起眉头,道:“闯王,我们大败敌军,但让那多尔衮逃了。不过武圣轩门众尽数被俘,当可问出一些端倪。” 他说话时语气生硬,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李自成哈哈笑道:“这等小事,无需向我汇报,你们自行处置即可。”说罢,他摆了摆手,急匆匆地回转过身,向洞内奔去。紧接着那洞内传来一句“小乖乖,让哥哥好好疼疼你。”继而欢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鸿雁与郭树临听得面红耳赤,暗骂李自成荒唐。 诸葛兄弟目瞪口呆,站立片刻,方才面带不满地离去。 两人将蔺希桢抬入一张营帐,随后又倏忽出指,解开蔺希桢部分穴道,诸葛岳明摇着羽扇,冷冷地道:“素闻武圣轩尊主武功盖世,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蔺希桢叹了口气,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以往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没想到一来中原便诸多挫折,也算是对我过往傲慢的一些惩罚。” 诸葛岳人神色阴鹜,道:“说,你将多尔衮藏在何处?为何不见起下落?” 蔺希桢喜道:“殿下他……逃脱了?当真吉人自有天相。你们费尽心思,也不过竹篮打水罢了。” 诸葛岳明神情自若,道:“你主子逃了,你们这帮狗腿子不免要多吃苦头,你如想让武圣轩门众安然离去,便将多尔衮在京城的落脚点说出来,我们或可饶过你们。” 蔺希桢摇了摇头,道:“你们中原武人行事卑鄙,老夫身有体会,老夫说与不说,只怕都是同一下场。”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诸葛岳明出言恫吓,“你身中蚀骨奇毒,三日之内不得解药,必会由内及外地溃烂,到时候全身肌肤包着血水,死得苦不堪言。” 蔺希桢哈哈大笑,道:“这般死法,倒也有趣。老夫适逢其会,不胜荣幸。” 诸葛岳明向诸葛岳人轻轻摇头,暗道:“此人连死都不怕,看来多问无益,你去拷问其余人等,相信必有懦弱之辈。” 诸葛岳人转身离去,诸葛岳明凝视着蔺希桢,道:“蔺先生,您为人忠义,在下佩服,但如任您离去,只怕会多出不少事端。得罪了!” 说罢,他一收羽扇,扇尖登时伸出一柄细剑,疾向蔺希桢咽喉刺去。 眼看蔺希桢便要身死,忽然一人冲入屋内,大喝一声,道:“剑下留人!” 诸葛岳明向来人望去,只见来人面目清秀,身材矮小,竟然是一名幼童。 郭树临一见此人形貌,登时忆起,此人乃是魔芷山庄庄主计无魔的侄子,曾在赏石大会上与计无魔一唱一和,演了出相声。 那幼童道:“宁儿姑娘说了,这人对豪格皇子还有大用,不忙杀了。” “宁儿姑娘?”郭树临心中一凛,不由向鸿雁一瞥,只见鸿雁秀眉微蹙,似有所不解。 诸葛岳明收起细剑,眼光如刀,剐了幼童一眼,道:“你去告诉你家主子,我闯王军绝非易与,她如另有所谋,我诸葛岳明定不会轻饶。” 幼童全无惧色,嘻嘻一笑,道:“诸葛军师,你放心吧,这次我们绝对是带着豪格皇子的诚意而来,如你能帮我们截杀多尔衮,以后我豪格皇子身登大宝,定会支持你们闯王夺取中原。” 诸葛岳明脸如寒霜,一言不发,大步出门。这幼童走向蔺希桢,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道:“蔺先生,大清形势渐明,豪格皇子继位几乎已成定居,你莫非仍要执迷不悟,继续帮那毫无希望的多尔衮吗?” 蔺希桢眯起眼睛,露出野狼般的眼神,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也能替豪格做事?看来豪格手下尽是些乌合之众,气数已尽。” 幼童也不动怒,依旧笑容可掬,道:“蔺先生,你别看我小,能耐可大着呢。比如你身上所中奇毒,我便可以替你解开。”说罢,他伸手往蔺希桢脑门上一点,蔺希桢陡然一阵激灵,一股清气自脑海中升起,往四肢百骸蹿去。很快周身那麻痒的感觉便消失不见。接着他喉头生痰,用力一咳,一团浑浊漆黑的痰液自口中咳出,落在地上,吃吃生烟。 蔺希桢难以置信地望着幼童,用力一挣,已然将身上绳索挣断,道:“你就不怕我以你为质,杀将出去?” 幼童哈哈大笑起来,身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圈,道:“天灵灵地灵灵,希桢老儿没魂灵。” 蔺希桢眉头皱起,刚想上前将幼童制住,忽然动作凝结,脸上露出痴呆表情,接着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好吧,我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幼童道:“我要你一见到多尔衮,便下手将他除去,不得手下留情。” 蔺希桢微一犹豫,但旋即点了点头,幼童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随即转身,领着蔺希桢出了营帐。 待两人走远,鸿雁等三人身形出现在营帐之中,多尔衮颤声道:“蔺先生……就这么叛变啦?亏我平日待他不薄……” 鸿雁心下生疑,心道:“宁芷与计无量两人搞什么鬼?怎会偷偷摸摸与豪格勾结?难不成他们背弃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正寻思间,耳听蔺希桢在帐外大喊,道:“武圣轩门众听令,我等今日奉豪格皇子为主,不得再听令于多尔衮,今后有谁见到多尔衮,当要痛下狠手,将他除去。” 多尔衮身子发颤,脸现畏惧之色,鸿雁悄然传音道:“多尔衮殿下,蔺希桢不过是受人蛊惑,并非本意,您无需多虑,由我与郭少当家在此,当可保得您无碍。” 多尔衮喉头打滚,低声道:“仙子……你可有办法令他清醒?他毕竟在我幼年之时挺身而出,救了我与父皇性命……如今真相大白,我正要倚重于他。” 鸿雁神色郁郁,道:“我尽力而为。”心中却道:“计无量这混沌魔相可污染真灵,蔺希桢适才重伤之下,被计无量混沌瘴气侵入,已无法可想。现下先保证多尔衮安全,平安到达盛京再作打算。”(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二 混沌之源 鸿雁三人隐去身形,顺着林内花径悄然行走,一路小心谨慎,倒也有惊无险。 三人路过一树丛时,郭树临突然眼角一花,向着那树丛一指,低声道:“那儿那儿躲了一人” 鸿雁正全神贯注运使隐形之法,全未旁顾,听得郭树临所言,立马分出真灵,向那处探去,过了一会儿,她露出困惑神情,道:“老多,似乎是你们的人。” 多尔衮奇道:“老多是谁?” 鸿雁瞥了他一眼,道:“一直叫你殿下,未免有些不爽,你年龄最大,还是叫你老多为妙。” 多尔衮自幼一直受人尊敬,即便是在中原他人亦以殿下相称。此刻鸿雁别出心裁,将他唤作“老多”,他自是不快已极,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气吞声,应道:“那人是谁?” 鸿雁蹙眉道:“似乎是那名叫作钱谦益的当世大儒。” “钱先生?他也逃出来啦?”多尔衮闻言大喜,忙道:“鸿雁仙子,无论如何救他一救,他足智多谋,是我不可或缺的人才。” 鸿雁沉思片刻,道:“他面向闯军营帐,盘膝而坐,似乎并无意逃走。我们还是莫要打草惊蛇,自行离去便是。” 多尔衮摇头道:“不行,钱先生定是为了救我,故想硬闯龙潭虎穴,我怎能将其撇下?鸿雁仙子,你定要助我一臂之力,不然我宁可被闯军抓了,亦不愿独自逃生。” 鸿雁无奈,刚想上前,忽然那钱谦益形貌一变,竟变成了一名眉清目秀闯军士兵,向着营帐走去。 鸿雁等三人大吃一惊,心中疑窦丛生,忙跟随在后,想要瞧个究竟。 钱谦益来到此桃花源中一偏僻所在,此处另有一五大三粗的闯军士兵在此等候。这名士兵见杨嗣昌到来,登时眉开眼笑,压低声音道:“小石头,怎生来得这般迟?让哥哥我等得好生心焦。速速随我来,咱俩好好乐呵乐呵。” 鸿雁一听,似乎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登时羞得满面通红,一时不知所措。 眼看两人一前一后,向一处树丛走去,郭树临一拉鸿雁,道:“鸿雁,咱跟过去看看,也好弄明白杨嗣昌在捣什么鬼。” 鸿雁心下焦急,暗想:“这两人全不要脸,竟有龙阳之癖,万一我见着了什么不堪入目之事,这该如何是好?” 正纠结间,多尔衮嘿嘿一笑,咂巴着嘴道:“我在满清曾听闻汉人男子有些古怪爱好,没想到竟能在此刻得见,此等场面可不能错过,鸿雁仙子,我们这便跟过去吧?” 鸿雁暗骂一声:“厚颜无耻。”但心下也着实好奇,只好铁青着脸,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踟蹰着向两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三人来到那片枝叶茂密之处,只见那相貌粗豪的男子正在宽衣解带,口中兀自念念叨叨,道:“别不好意思,早点完事儿,哥哥我保你满意。闯王也忒不厚道,整日里和那新来宁儿姑娘花天酒地地发骚,搞得大伙心痒难耐,只好自己想法解决,难得你我趣味相投,正好结成对子” 话还没说完,钱谦益所化士兵上前一步,轻轻在这粗豪士兵后脑勺一点,此士兵登时张口结舌,啊呜半天,往前便倒,口中白沫潺潺流出,竟然昏迷不醒。 钱谦益变回原貌,冷冷道:“不好意思,咱心学虽崇尚天性自由,但我本人实在不好这口。你贵为闯王手下护卫,擅离职守,这下便算对你的小小惩罚。” 说罢,他将倒地士兵拖入一片树丛,以花草树木将之覆盖,随后沉吟片刻,竟然变成了方才那昏迷士兵。接着他足下匆匆,往大部队方向奔去。 鸿雁以前并未亲眼见过无尽之体变形,因此虽然暗中猜测,但并未将钱谦益与王阳明联系在一起。此刻见钱谦益变化自如,还道是他精通易容之术,也不觉得如何震撼,倒是钱谦益行踪诡秘,令人好奇。 钱谦益忙完,自树丛后走出,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闯军阵营之中。一路上并无人对他盘问,倒是不少士兵向他敬礼,称他为“南长官”,看来他所变化的这名护卫地位不低。 他来到了李自成藏身的山洞之前,向着洞口的另一名护卫说道:“老西头,去歇着吧,接下来交给哥哥我了!” 那“老西头”奇道:“换班时间还早得很,你咋今天这么积极?” 钱谦益挤眉弄眼地道:“老哥哥我体恤你,不行吗?” 老西头陡然一阵哆嗦,露出嫌恶神色,道:“我可没那种癖好,你别看上我。”说罢,他匆匆离去,竟是连头都不敢回。 钱谦益眼见左右再无旁人,站直身子,神情肃穆地等了片刻,便见另一名士兵推着一辆小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一只酒壶,几盘小菜,菜盘上热气蒸腾,看来是新鲜出炉,便被急着送来。 钱谦益将送菜士兵拦住,道:“阿三,我替你送进去吧!闯王不想别人看见他那妃子身体,随时可能大发雷霆,倒是我平时只喜欢男人,闯王对我比较放心。” 阿三神情紧张,点了点头,将推车往钱谦益手中一塞,便即离去。 钱谦益推着菜车,向洞内走去,鸿雁三人已知其必有所图,也不想错过这场大戏,于是甘冒奇险,紧随在后。 钱谦益很快便走到山洞中无人处,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四下无人,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往酒壶中一倒,接着他高声道:“闯王殿下,您要的酒菜来了。要我给您端过来吗?” 山洞内一片沉默,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儿,钱谦益再喊了一遍,这时一女子声音答道:“你先放着吧,闯王歇息了。” 钱谦益点头道:“是!”随即躬了躬身,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便快步走向洞外。 再过片刻,一名相貌甜美,身披丝衣的女子走了出来,拿起酒壶,闻了一闻,自言自语道:“酒是不错,似乎也没有下毒,那我就不客气啦。” “宁儿?”郭树临一见之下,几乎喊出声来,所幸鸿雁将周边声息尽数消除,这才避免了露馅。 鸿雁知道钱谦益在那酒水中动了手脚,但此刻宁芷似乎瞒着她另有阴谋,因此也不忙点破。反正宁芷练成了魔焰煅魂,再剧烈的毒药对她不过略有影响,伤不了她性命。 宁芷倒了一壶酒,以嘴唇抿了抿,笑道:“味道不错。”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洞里太闷了,得出去走走。” 说罢,她迈开一双**,往洞外走去。 她出得洞门,对守门的钱谦益说道:“闯王在里面歇息,暂时不要去打扰,我去去就回。” 钱谦益微微一笑,道:“娘娘如身无要事,可否听在下几句言语,保证您听了心神俱醉,如饮醇蓼。” 宁芷神情一变,目光凛冽,望向钱谦益,道:“你一区区下级士兵,难道还能舌灿莲花不成?” 钱谦益不卑不亢,道:“娘娘,您那功夫是叫作魔焰煅魂吧?据说能操纵世间寒暑,以之影响人心。闯王近日来心情欢畅,龙精虎猛,不知是否受您影响?假如真是如此,那您这等行径未免有些下作。况且你身为拜火教教宗,当是处子之身” 宁芷神情凝重,脸色铁青,低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钱谦益笑道:“我是穆罕穆德” 宁芷骤然出手,一掌势如巨浪,劈头盖脸地向钱谦益打去,显然已起了杀心。 钱谦益掌上蕴含真气,左挡右闪,全然处于守势,但一时半会儿宁芷倒也拿他不下,斗得十来招,宁芷大声喝道:“你使了什么妖法?我寒暑倒错功怎会对你无效?” 钱谦益笑而不答,守得固若金汤,鸿雁见钱谦益功夫之高,与顾枫溪也差不了多少,但毕竟不如宁芷,再过个数十招,便会败下阵来。一时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该上前相帮。 此地甚是偏僻,且李自成为了与宁芷独处,不让寻常士兵靠近。是以两人斗了半晌,始终无人发觉。 突然之间,宁芷脸色煞白,身子摇晃,厉声喝道:“你之前的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钱谦益大笑道:“你以为有了仙魔之体,便不会中毒?这毒可是来自混沌之源,你便是拥有森罗法相,亦难以幸免。” 宁芷不再言语,急急攻出数招,钱谦益身前霎时冷热交替,空气扭曲变换,行动受阻。宁芷趁机后跃,向着一片花园逃去。 钱谦益扭头向洞内瞧了瞧,道:“李自成尚有天命在身,我可不能行事偏激,不分青红皂白。还是先问明白一些事情再说。”说罢,他急奔数步,向宁芷逃窜方向追去。 奔了数里,来到一片遍地野花之所,宁芷虚弱地躺倒在地,钱谦益大步上前,道:“现在让我们好好聊聊。” “聊些什么呢?”一个稚嫩的声音自一旁响起。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三 连环算计 钱谦益循着那幼稚声音望去,只见宁芷不远处站着一名幼童,服饰上画满了各式符箓,周身浮着一青色气罩,神情肃穆,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钱谦益问道:“计无量?” 幼童吃了一惊,道:“你怎知我身份?” 钱谦益答道:“你我乃是旧识,不过现下均形貌大变,你自是认我不出。” 计无量将他仔细端详,面露沉思之色,倏忽出言道:“莫非……你这是不灭之魂?” 钱谦益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 计无量道:“你分明是闯王的亲信护卫,我自是熟识。但你这份谈吐见识,以及武功计谋,绝非无名小卒,想必是用了易容之术。天下能够自混沌之源取得毒药,并能随心变换容貌之仙体,除了不灭之魂,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个。” 钱谦益哈哈大笑起来,道:“计先生过誉了,在下误打误撞,侥幸练成了不灭之魂。” 计无量紧紧盯着钱谦益,一字一句说道:“王阳明先生,想不到你我竟会在此相逢,看来颇为有缘。” 这次轮到钱谦益露出诧异神色,道:“你……怎知我身份?”这话与先前计无量所问一模一样,可说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计无量道:“练成不灭之魂者皆是当世圣人,你之谈吐口音皆为本朝人士,而本朝只有王阳明一人有此资格,故我有此一猜。” 王阳明吐了吐舌头,翘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老夫自诩才思敏捷,看来计先生智谋亦不在我之下。”说罢,他伸手在脸上一擦,笑道:“计先生,你看我是谁?” 计无量身躯一震,失声叫道:“王宪功!原来你就是……王阳明!?” 王阳明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道:“计先生这等智谋,早该猜到了。” 当年计无量曾混入道理书院,意在寻找祭品,复活加百列。期间曾与王宪功打过不少交道,但王阳明这变幻之术全无破绽,计无量察觉不出。而计无量对自己图谋掩饰得极好,故王阳明也未识破其诡计,两人可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计无量警惕地说道:“你潜入此处,所为何来?” 王阳明道:“听闻计先生勾结了满清豪格皇子,想要招揽闯王李自成,不知是否有此一事?” 计无量神色不善,道:“你知道得倒不少,但有些事我劝你藏在心里,莫要信口胡言。” “这便是计先生您的不是了。”王阳明以斥责的口吻说道,“闯王乃是人中之龙,有朝一日定会富贵无极,你们帮着豪格,前来算计闯王,岂不是买椟还珠,本末倒置?” 计无量冷笑道:“阳明公这是作弄在下来着?你莫非以为在下当真不明大势?汉人王朝气数已尽,满清乃是大统所在,你劝我相助闯王,最终岂非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言差矣。汉人王朝能否存续,闯王乃是一大变数,计先生此番作为,无疑是想搅乱天下,使天下这潭水越发浑浊,以满足你那贪图玩乐之心。”王阳明正色道。 “彼此彼此,阳明公身负不灭之魂,不去成道,而在世上奔走,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乐子吧?”计无量回应道。 王阳明与计无量俱沉默下来,互相之间死死凝视,一股浓厚敌意散发开来,似乎寥寥数语间两人已成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时宁芷自地上站起,来到计无量身旁,道:“计先生,我体内混沌之毒难以除尽,还请你帮个小忙,替我解毒。” 计无量目不转睛,道:“教主大人,您身负魔体,这么些毒质绝无大碍,过些时日便可自行清除。倒是眼前之人不可不除,等会儿需你我联手,方能将他抹杀。” 王阳明森然道:“计先生,我奉劝你一句,我这不灭之魂虽然不甚强大,但可说是仙魔中最难对付的,假如我想遁走,那你决计留不住我。而我可推算天机,事事与你作对,那时你便有再多阴谋诡计,也寸步难行。” 计无量再度默然,他知道王阳明所言非虚,自己虽然身有混沌魔相,但早已巅峰不再,未必是不灭之魂的对手。而宁芷则无法影响不灭之魂那坚定的内心,己方两人与他相斗,胜算不大。 “那你想怎样?”计无量道。 “我要你们做出承诺,撤去对武圣轩众人的操控,并不再试图影响闯王。”王阳明道出自己的要求。 “哼,就凭你几句言语,我们便要听你的不成?”宁芷上前一步,道:“计先生,咱们这便动手,将他除去。” 计无量盘算了一会儿,突然眼冒绿光,双掌化作一道道粗大绿雾,向王阳明卷去。宁芷与他极有默契,趁势上前,伺机夹攻。 王阳明一跺脚,竟而倏忽消失,转眼便移至计无量身后,掌上白光萦绕,击向计无量。 计无量尖叫一声,身子往前一扑,躲过王阳明此招,随即手脚并用,翻过身来,双掌连挥,将数道绿雾向王阳明洒去,姿势之猥琐,便如江湖下三滥帮派撒石灰一般。 王阳明双目一闭,周身卷起一轮气劲,将绿雾弹开,随即他大步上前,伸手向计无量抓去。 计无量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但王阳明手爪停在半空,微笑道:“你早已在身上围了一圈混沌瘴气,故意诱我来攻,是不是?” 计无量阴恻恻一笑,道:“没想到你还不傻,居然能看得出来。” 王阳明淡淡说道:“你这瘴气并非无影无形,我怎会看不出来?” “哦,当真?”计无量戏谑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王阳明倏忽皱眉,手捂胸口,喃喃道:“你……什么时候……” 计无量站起身子,道:“我一直使出绿雾攻敌,你便以为这绿雾便是瘴气,殊不知我这瘴气无形无色,暗暗散布于空气之中,令人不知不觉中便身中奇毒。” 王阳明后退两步,重重坐倒,皱眉道:“你周身围绕的气罩……亦是诱敌之计?” 计无量道:“这是自然,我故意弄些粗浅算计,让你看破,不然以你的机警,焉能中招?” 王阳明不再言语,双目紧闭,盘膝而坐,身子微微发颤,显然正全力压制毒气侵蚀。 计无量向宁芷道:“教主殿下,请向此人体内注入火毒,扰其心神,他不灭之魂便无法运转。” 宁芷欣然点头,缓步上前,来到王阳明身前,恨恨道:“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说罢,她伸手便向王阳明头部按去。 殊不知她一触之下,王阳明身子登时化作烟雾散开,宁芷本就中毒,身子不便,此刻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逃遁,很快被那雾气包绕,昏倒在地。 王阳明身子在烟雾中出现,用力挥了挥衣袖,那雾气立时散去。计无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假装中毒?故意诱教主上前?” 王阳明点了点头,笑道:“不灭之魂真灵凝聚,坚不可摧,你那瘴气最多算是挠痒,全无用处。” 计无量呆了半晌,继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那混沌之毒又是自何处取来?” 王阳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昆仑。” “昆仑?”计无量一听之下,忽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道:“你怎能前往昆仑?” 王阳明道:“不灭之魂可神游太虚,只消知道那处方位,便可瞬息即至。我在灵门中有几位朋友,虽然只是记忆印痕,但由于生前聪慧过人,以至于这些记忆印痕依旧不断求知,几乎已将灵门内知识翻了个大概,我关于昆仑异世的知识,便是自他们处得来。” 计无量沉默半晌,低声道:“莫非是那些古时圣贤?” 王阳明翘起大拇指,道:“不愧是计先生,当真渊博。” 计无量望着昏迷的宁芷,知道由于己方过于轻敌,已然失了先机,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对自己底细一清二楚,稍有不慎,只怕会被赶回那昆仑异世,再度过上那无聊沉闷的日子。 念及于此,他收起敌对态度,微笑道:“阳明公,既是如此,你先前所提条件,我便应允于你。我等即日起便要前往满清,助豪格皇子夺嫡,想必你也会加入多尔衮一方。届时我等再施展阴谋诡计,好好斗上一场,如何?” 王阳明点点头,道:“正是,不然即便我助多尔衮胜了,亦是无趣至极。” 计无量挺直身子,不再多言,蓦地双手乱抓,在空中形成一个气旋,紧接着他双手一合,那气旋霎时爆开,一股股清流向四方飘去,气味芬芳,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计无量叹了口气,道:“两清啦!现下方圆五里内中了混沌瘴气之人皆已慢慢清醒,至于闯王,他没你想得那么笨,我们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在利用我们?这浑水,咱们是不趟了,你们和闯王慢慢聊吧!”说罢,他扶起宁芷,慢慢向此桃花源外走去。 忽然之间,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自远方射至,紧接着脚步声响,无数人马自两旁林间走出,诸葛兄弟缓步出列,高声喊道:“逆贼宁儿与计无名,竟敢下药迷惑闯王,速速交出解药,方有活命之望。”(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四 来历成谜 诸葛兄弟来势汹汹,计无量面色大变,喊道:“什么迷药?我半点不知。你莫要血口喷人?” 王阳明掐指一算,哈哈一笑,向计无量道:“看来是那毒倒宁芷姑娘的毒酒造的孽。闯王起床口渴,见到陈年美酒,自是忍耐不住,一口干尽,焉有幸免之理?” “你”计无量气急语塞,他附于东白子身上,虽是不死之身,但无法在外行动过久,不然那尸阴绝阳罩便支持不住。此刻眼见闯军人头攒动,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脱身,当下大声叫道:“闯王早已无碍,休养片刻便成。我家皇子与闯王共同进退,绝不会下药加害。” 王阳明长笑一声,道:“在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说罢,他身形化作一道白光,向天空蹿去,转眼消失不见。 多尔衮隐身在旁,见王阳明如此神通,喜不自胜,暗道:“有此神人相助,焉愁皇位不得?” 诸葛兄弟哪听得进计无量所言,大喝一声,道:“将两人全数拿下了,听候闯王发落。” 计无量如在巅峰之时,要污染数千士兵真灵,那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此刻连续转换肉身,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眼见闯军来势汹汹,箭如雨下,如就此硬抗,莫说自己,只怕连宁芷都要重伤。当下故意中了一箭,惨叫一声,做出可怜模样,道:“别,别杀我我们投降。” 诸葛兄弟不虞有他,派了数名士兵上前,想要将二人绑起。谁知士兵们刚一上前,计无量陡然放出混沌瘴气,令几人心神失守,痴痴呆呆。紧接着计无量真灵自东白子身上冒出,钻入一名士兵体内,将之真灵压制,夺舍了肉身。 其余几名士兵在他操控之下,异口同声地嚷道:“这小孩儿已经死了,这女的还活着。” “死了?”诸葛岳明心中一凛,此幼童虽然行事奸滑,心狠手辣,但毕竟年纪幼此时死去,无疑会大大打击闯军士气,有损闯王仁义名声。但事已至此,唯有想法遮掩,诸葛岳明装模作样上前一探,故作镇静,高声下令道:“什么死了?小孩子吓得闭了气,速速带下去救治。” 众人七手八脚,将东白子尸体及宁芷扛起,快步向营帐方向奔去。 鸿雁三人见重围已解,而那王阳明也安然无恙,刚欲悄然离去,忽而鸿雁想起一事,低声道:“慢着,蔺先生与武圣轩门众或许有救。” “鸿雁仙子,此言当真?”多尔衮喜道。 鸿雁沉吟道:“刚才那计无量解开了他那**之法,那么过些时日,蔺先生等人神志便会逐渐恢复。而闯军又与计无量交恶,自是无从知晓此事,我们潜伏在左近,伺机相救。” “计无量,你是指那幼童?他不是死了吗?”郭树临不解地问道。 鸿雁摇头道:“他要那么容易死,事情就简单多啦!”说罢,她分出真灵,四下探查一番,接着指向某个方向,道:“往那边去。” 郭树临与多尔衮此时对鸿雁唯命是从,随着鸿雁前行。 这桃花源内花草密布,沟壑起伏,有不少人迹罕至之处,鸿雁以寄灵显化探明四周情形,找了一处洞穴,这洞穴四周长满果树,又有沟渠拦路,闯军士兵寻常并不会来此。鸿雁将一枚冰钻交予多尔衮,命他在此躲藏。便与郭树临一起向着闯军营帐进发。 闯军营帐由于场地广大,加之此刻群龙无首,郭鸿两人一路畅通,隐形来到闯军之中。鸿雁分出真灵,四下搜寻,过了片刻,已明方向,轻轻一拉郭树临,向着某处营帐走去。 两人很快便来到那营帐之前,郭树临运功于耳,探听帐内动静。 只听一人低声道:“尊主,现下敌人对我等看守不严,您体内毒素已解,不如就此逃跑。” 帐内许久无声,半晌,蔺希桢的声音响起,道:“逃跑?不不我等已与那多尔衮一刀两断,现尽数听令于计无名计大人慢着,这计无名是何人?我们为何要听他号令?” 鸿雁抿嘴一笑,向郭树临传音道:“这蔺老儿解毒不久,神志尚不清醒,咱们不忙相救,先静观其变。” 郭树临点了点头,接着鸿雁又在营内兜兜转转,来到另一处营帐旁,帐内依旧有低声细语发出,不过此时说话者却是宁芷。 只听宁芷说道:“计先生,您又换身子啦?”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正是,教主大人,您身子恢复得如何啦?” 宁芷轻哼两声,道:“这混沌之毒果然厉害,我现下还不能运功,看来您顶峰之时能操控仙魔,当所言非虚。” 计无量叹了口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现下你我皆身子虚弱,难以脱身。不过我刚才制造出秩序源气,已然将附近五里内混沌瘴气中和,你再休息几日,便可复原如初。” 宁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计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便跟我说了吧。我也无意去剑啸宫,更不想进万物之源,只是心中好奇难抑,您就当做个善事,遂我心愿。” 计无量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有些事属于绝对禁忌,我可在世间杀人放火,肆无忌惮,但唯有这些事不可提及,一旦消息泄露,说不定会引来不速之客。但我可向你透露一些旁枝末节,其余你可自行想象。” 他顿了顿,说道:“我来自昆仑异世,那里地域广大,陆海相隔,与此世界大小仿佛。究其本质,乃是一牢笼,建立于极为久远之时,专门关押它们无法管束之徒,我是那里的最重的重刑犯,罪名是挑唆犯罪。那里本来牢笼林立,结界密布,但日子长了,它们生了内乱,几乎灭亡,便无暇顾及我们这些犯人。我们得了自由,便开始在昆仑作乱。一时间众犯人在占山为王,帮派林立,互相之间谁也不服谁。” “那里的犯人被关押得太久,脑子都有些愚钝,我暗中布置,挑动内斗,引得众犯人自相残杀,于是过了数千年,我最终登上了王座。但说来好笑,这国王只能管辖一人,那便是我自己。究其原因,原来其余犯人皆已身死,我也成了孤家寡人。” “它们已将我忘却,但我也无处可去,只能在那昆仑度日,偶尔我可通过时空裂隙窥探你们世界,或是遇上穿梭而来的神人,因而对你们的世界心生向往。我知道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在数万年前,你们对于它们的存续休戚相关,但它们目前不知是否还存于世间,即便依旧存活,想必也寥寥无几,故我大着胆子,向着时空裂隙放出昆仑的消息,引来了一名叫作鬼谷子的人。” “据传鬼谷子乃是老聃弟子,几乎练成仙体,我耗费数十年时间,悄然将他影响,终于将他夺舍。其后我将他的四名弟子真灵污染,并助其中一人练成了魔体。” 鸿雁听到此处,心道:“原来这就是昆仑异世的真相,但这计无量说了半天等于啥也没说,反而更加令人糊涂。不知他究竟在忌惮些什么?” 果然宁芷说道:“您一口一个它们,难不成它们比您还要强大么?” 计无量干笑两声,道:“你不明白,它们一直都在,统御着无尽疆界,只不过你感觉不到罢了。” 说到此处,计无量声音一下子变得极是惶急,道:“我说得太多啦,说不定它们已有所察觉,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吧!” 接着他顿了顿,道:“我以后三天会一直在此守卫,等你恢复了功力,咱们便即脱身。” 说完,便见营帐内人影晃动,一名闯军士兵走了出来。 鸿雁忙收敛声息,等待此人远离,接着向郭树临传音道:“如此正好,三天后蔺先生亦会清醒,我们等那宁儿首先发难,趁机救人。” 郭树临知道这宁儿武功诡谲难测,到时必会闹得天翻地覆,的确是救人良机,当下点头答应。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这三天来,鸿雁与郭树临探明了周边情形,发现这桃花源四面环山,仅有一条隧道进出。而那隧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时刻皆有重兵把守,可说全无破绽,届时如要硬闯,难度极大。估计他处另有密道,只是位置难寻。 闯王帐中约有五千余人,但有不少人马于周边活动,每日均有哨兵来此互通声息,据鸿雁探听,周围军队不下五支,总人数过万。 至于武圣轩门众则手无寸铁,遭遇严加看管,蔺希桢神志已然清醒,只是偶然会有恍惚。鸿雁与他联系妥当,约定于营帐失火时发难。 多尔衮则早已由鸿雁护送至桃花源外,在一间客栈内等候。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加之多尔衮又有鸿雁冰钻作为联络,当无大碍。 第三天夜间,闯军营帐一如既往,井然有序。士兵们往来巡逻,一切似乎太平无事,宁静如常。 忽然间,数名巡逻士兵发出狂笑,抛下手中兵器,互相打闹嬉戏,旋即又面露愁容,大声痛哭。其余士兵心生好奇,不由自主地围拢旁观。 便在此时,一位其貌不扬的闯军士兵领着一名美貌女子,向着隧道走去。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五 意外之祸 便在计无量趁乱带走宁芷的当口,忽然两人身边数个营帐着火,登时引起众士兵注意,接着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有人想要逃跑!”话音落下,霎时有士兵发现两人举止,各操兵刃,争先恐后地向两人涌来。 宁芷无奈,回手出掌,数道火热真气自掌中放出,钻入士兵穴道,中招士兵双目血红,不管不顾地挥舞兵刃,向着附近士兵杀去。营帐中当即乱作一团。 便在此时,蔺希桢如出狎猛虎,第一个冲出营帐,将守门士兵撂倒,武圣轩众人紧随在后,众人向着那出口冲去。 闯王众将正忙着对付宁芷,一时无暇应付武圣轩,武圣轩众人也趁此机会,穿过整个营地,来到了出口隧道之前。 鸿雁与郭树临早已暗中下手,将隧道口守卫打晕,见蔺希桢率众前来,立马现身接应,一行人井然有序,自洞口鱼贯而入,郭树临与蔺希桢冲在前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将拦路哨兵尽数击倒,不多久便冲出隧道,逃出生天。 众人出得隧道,也不停步,急急向多尔衮所在客栈奔去,耳听身后喊杀声正远,知道闯军依旧在与宁芷交战,顾不得自己,不由心下暗喜,脚下加劲,越奔越快。 奔出约莫数里,来到了多尔衮栖身客栈,鸿雁遥遥相望,只见多尔衮正站在门口相迎,身旁还站了一人,赫然便是钱谦益。鸿雁当即命众人放缓脚步,一齐来到多尔衮跟前。 蔺希桢携武圣轩门众双膝跪地,拱手作揖道:“殿下,我之前误中奇毒,累得殿下担惊受怕,实是罪该万死,还望殿下见谅。” 多尔衮笑眯眯地说道:“无妨,蔺先生安然无恙就好,这次也要多亏了鸿雁仙子与郭少侠相救,方能替我保得蔺先生及武圣轩平安归来。” 蔺希桢心下感激,起身向着鸿雁及郭树临道谢,两人当即谦虚作答,客套几句,将此事揭过。 多尔衮向钱谦益一指,又道:“说来也巧,适才我正望眼欲穿,忽见钱谦益先生来此客栈下榻,便连忙向他招呼。此刻大家齐聚一堂,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鸿雁向钱谦益瞥了一眼,见他正抬眼向自己望来。两人目光微微一触,均察觉对方眼中蕴含深意。鸿雁登时心下雪亮,王阳明已然知道自己先前窥探之事,也无意隐瞒不灭之魂,只是此时无需挑破,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想明此点,鸿雁当下不动声色,上前一揖,道:“有了钱谦益先生相助,殿下大事可期。” 钱谦益也躬身还礼,忽然间,他身子一震,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失声叫道:“你你怎在此?” 他话刚出口,只见武圣轩门众中一人转身便逃,钱谦益急急奔出,转眼便追至那人身后,伸手成爪,向那人抓去,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伦,竟是顾不上隐瞒武功。 那人仓促回身,架开钱谦益此爪。鸿雁等人此时看得分明,此人贼眉鼠眼,脸型消瘦,貌不惊人,实不知在何处见过此人。 钱谦益本就是要缓他一缓,此刻见他回身挡架,当下招数如同疾风暴雨,向此人攻去。斗得十余招,那人一个不慎,被钱谦益点中两肩章门穴,手臂垂下,无力再战,紧接着钱谦益在他膻中补上一指,那人身子摇晃,就地坐倒。 鸿雁见此人招数寻常,全凭一股力气,与钱谦益相差甚远。但斗起来攻守有序,气势如虹,是以才与钱谦益缠斗了许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自脑海中浮起,结结巴巴地说道:“钱先生莫非此人是?” 钱谦益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上前往那人脸上一抹,登时揭下一张人皮面具。众人目光齐聚,望向此人,只见此人相貌大变,生得浓眉大眼,气势不凡,令人一见之下极是心折。 “李自成!?”鸿雁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在场众人尽数大惊,李自成则苦笑一声,道:“鸿雁仙子,你好?好久不见了。” 多尔衮颤声道:“你便是李自成?为何要乔装打扮,混入我们之中?” 李自成瞥了一眼武圣轩使者,闭嘴不言。多尔衮登时会意,向蔺希桢一揖,道:“蔺先生,你们受累了,我早已订好数个大间,您先带着武圣轩门众歇息去吧。” 蔺希桢心知他用意,当下回了一礼,率武圣轩众人走进客栈,各自用餐歇息。 李自成见周边仅剩鸿雁、郭树临、钱谦益及多尔衮四人,终于叹了口气,望向多尔衮,道:“你便是多尔衮吧,我之所以混在你们之中逃跑,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迫不得已?难不成有人要谋害你吗?”多尔衮奇道。 李自成摇头道:“并非有人谋害于我,只是我名为闯军之主,但实际上已被架空,那桃花源内闯军已然不听令于我,我唯有壮士断腕,将之舍弃,另寻强援。” “这是何故?愿闻其详。”多尔衮来了兴致。 闯王眼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再次喟然长叹,道:“好吧,现下我寄人篱下,孤立无援,只好跟你们说了,希望你们听完之后能施以援手,助我夺权。” 他清了清嗓门,低声说道:“我自从高迎祥处得了这闯王名号,并收编了他残余部众,潜心在陕北一带发展。我在那里本有些根基,加上诸葛兄弟相助,很快便将闯军整治得好生兴旺。很快部众便超过万人,甘肃南部也尽在掌握,可说风头正盛。” “便在此时,诸葛岳明向我献策,说他知道河北一带有一神秘地域,向来人迹罕至,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劝我将主力迁至那处。将来如天下有变,也可抢先进驻京城,称霸天下。” “诸葛岳明智计无双,又一向赤胆忠心,我不疑有他。便遵他计策,将部队分成数股,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部队迁至这桃花源内。此处果然乃神仙宝地,我士兵在此盘桓饮食,各个身强体壮,伤痛全消,端的是兵强马壮。” “正当我踌躇满志,意图夺取天下的当口,我忽然发现手下兵马对我产生了异心。每每我发出号令,士兵却阳奉阴违,而唯有诸葛兄弟所下命令,士兵们方才立刻执行。我心知不妙,虽然两人对我极是恭敬,但万一两人心怀不轨,我便有死无生。于是我暗中与千面人王霍金名商量,令他扮作我的模样,整日里花天酒地,不问军务,而我则装成一下级士兵,想要伺机逃出此地,召集其余闯军,夺回统帅之位。但此桃花源内戒备森严,我根本无机可趁,只能耐下性子,寻找机会。” “半月前,有两人不知通过何种方法,寻至此桃花源内。其中一人乃是美貌女子,另一人则是一年幼孩童,这两人颇有些神通,守卫居然拦他们不住。诸葛兄弟本待大军围剿,我偷偷向霍金名下令,放此二人入营。” “诸葛兄弟无奈,他们虽大权在握,但似乎并无意造反,于是还是勉为其难地撤了军。这一童一女见了霍金名,拿出一封手谕,自称是满清第一皇子豪格的使者,前来与闯王结盟。还说带来了豪格大量恩赐,诸葛兄弟将信将疑,命人去他们所说方位寻找,果然发现了大量金银珠宝,这才信以为真。” “之后那女子言语暧昧,挑逗霍金名,但霍金名不男不女,不吃她这一套。我心生计谋,暗中向霍金名传言,叫他虚以委蛇。霍金名无奈,只能逢场作戏,与那女子动手动脚。他擅长演戏,因此虽未与那女子当真亲热,那女子倒也未生疑心。” “后来那女子见时机成熟,向霍金名求恳,说是多尔衮即将到来,要他派兵截杀多尔衮。霍金名当即答应下来,诸葛兄弟拿人手短,也不想撕破脸皮,只好率兵出动。” “我本想趁乱逃走,但那武圣轩门众见首领失手,居然毫无抵抗,束手就擒,令我无计可施。谁知其后霍金名饮了毒酒,昏迷不醒。我大肆宣扬,说是那女子暗中下毒,谋害闯王,诸葛兄弟本就心生疑虑,见证据确凿,立马前去捉拿那一童一女,结果抓捕过程中那孩童居然身死。” “我见那孩童死得蹊跷,知道其中必然有诈,于是暗中关注,本想暗助武圣轩逃跑,浑水摸鱼,但无意中听得武圣轩众人商议逃跑之事,便将计就计,偷偷缝制了一套武圣轩服饰,等待时机。” “其后那女子与武圣轩同时发难,我悄悄混在武圣轩门众之中,逃了出来,正想要去找我其余部众,没想到这位钱先生目光如炬,居然将我认了出来。”李自成说到此处,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向着多尔衮拱手道:“多兄,假如这次我老李夺回兵权,定会派人助你夺嫡,绝不反悔。”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六 鹬蚌相争 多尔衮虽然是外族王爷,但对于大明的情形颇有了解,知道张献忠与李自成乃是大明最头痛的两位反贼,此刻他已与杨嗣昌缔盟,如何再能与李自成勾搭?况且李自成人头大大值钱,如若将之交给杨嗣昌,定会令崇祯心情大好,说不定入贡的金额也会水涨船高,那届时自己在朝中威望又会高出不少。 想到此处,多尔衮嘿嘿一笑,道:“李兄,得罪了,我可不能放你离去,京城就在眼前,你且随我到崇祯面前走上一遭吧!” 李自成大惊失色,咬牙道:“我早知道你们这帮清狗唯利是图,不讲义气,居然还瞎了眼,来向你求恳,当真是与虎谋皮。他日老子如当上了皇帝,第一个不放过你们大清。” 多尔衮哈哈大笑起来,道:“就凭你,也想当皇帝?那好,如你当了中国皇帝,本王第一个起兵打你。” 两人各不相让,大打嘴仗。钱谦益在一旁眯着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鸿雁则叹了口气,道:“别吵啦!老多,李自成,现在大家刚刚逃出生天,先别计较这以后之事。老多,你在大明名声亦不甚佳,假如将李自成上交官府,多半连自己也陷了进去。咱们现在还是闷声发财,平安抵达盛京再说。” 多尔衮正要仰仗鸿雁替皇太极延寿,不敢得罪于她,只得点头答应,暂不与李自成为难。但两人依旧互相吹胡瞪眼,横眉冷对。 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这家客栈本来地处偏僻,生意惨淡,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老板自是乐得合不拢嘴,忙安排房间,招待众人住下。 如此一夜无事,众人第二天一早便即上路,李自成要前往保定,召集部众。而多尔衮则要前往京城,与杨嗣昌派下使臣接触。两人虽不对付,但正好顺路,也只好一路同行。 由于多尔衮要在襄阳等待鸿雁,故杨嗣昌先行一步,去京城复命。待多尔衮一行来到京城,杨嗣昌便能先行打点,令多尔衮轻易出城。 这天众人行至一片桦树林外,多尔衮下令例行休息。正当众人各自静养饮食之时,忽然一位武圣轩铁衣使者大叫一声,自一旁的桦树林中奔出。连滚带爬地来到蔺希桢身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干……干尸。” 蔺希桢眼见他裤子吊在半当中,形貌狼狈,知道他定是于屙屎途中奔出,不由皱了皱眉,道:“先把裤子提起,慢慢说。” 那武圣轩使者定了定神,穿戴整齐,道:“禀告尊主,那树林中有……有好几具干尸……” 蔺希桢心下思忖,暗道:“此地并非干旱不毛之地,为何会有干尸?此事蹊跷,不可不察。” 想罢,他倏忽起身,向着那林间走去。郭树临生怕他一人遭遇不测,忙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树林,只见那林间东一具西一具躺了不少人,皆作商客打扮,身子干枯,几如骷髅。 蔺希桢上前细细查看,只见这些干尸身躯完整,并无外伤痕迹,但个个面色惊恐,仿佛死亡降临之时目睹了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蔺希桢闭起双目,沉吟片刻,道:“这些人是被人以点穴手法制住,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受尽折磨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慢慢等待死亡来临。下手之人心狠手辣,全无丝毫人性。” 郭树临一哆嗦,心中蓦地扶起一个巨大阴影,似乎这一幕似曾相识似的。 蔺希桢左右环视,随后神色凝重,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虽不惧这凶手,但毕竟与多尔衮殿下同行,不可稍有闪失。” 说罢,他转身向林外走去。 郭树临绞尽脑汁,想要忆起何时曾目睹过类似情形。但似乎脑中蒙了一层浓雾,将一件极为恐怖之事封在某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唤出。 眼见蔺希桢渐行渐远,他只好放弃追忆,急奔着追上了蔺希桢。 多尔衮瞧见两人出来,急切上前,向蔺希桢问道:“蔺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蔺希桢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死了个把人而已,大概是江湖仇杀。殿下不必介意,我们这便上路吧。” 鸿雁向郭树临凝视,郭树临见她眼中充满凝重,知道她定是用寄灵显化探查过一番,于是叹了口气,来到鸿雁身旁,低声道:“鸿雁,此事你可有眉目?” 鸿雁蹙眉道:“被尸虫感染之人亦会嗜血好杀,但武功绝不会这般高强。此事恐怕另有罪魁祸首,我们小心谨慎,避免落单。” 郭树临应了一声,随后众人收拾行装,再度开始上路。 行了没有多久,忽然蔺希桢示意停步,运内力言道:“如要下手,何必畏首畏尾,躲躲藏藏?” 他话音落下,忽然自两边林中冒出数百人马,均身着黑衣,面戴黑罩,手持扁刃,将大路牢牢占住。为首一人狂笑两声,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蔺希桢眯起眼睛,神色冰冷,道:“数日不见,阁下怎的自甘堕落,去做了山贼?” 那人道:“你眼神倒还不错,不过可惜武功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成我手下败将。” 蔺希桢不露喜怒,拱手道:“先前阁下功法神奇,在下正要再次领教。”说罢,他双足一点,身如离弦之箭,射向那黑衣领袖。 那人不敢怠慢,身形一矮,如同一只猛虎,迎上了蔺希桢。 两人拳来脚往,顷刻间已交换了数十招,郭树临自此人招数间看出,此人正是数日钱埋伏己方的诸葛兄弟之一,此刻居然绕到了自己前头,当起了山大王。 蔺希桢与诸葛岳人相斗百招,忽然诸葛岳人一声闷哼,身形急退,落蔺希桢也随之站立不动。诸人瞧得真切,诸葛岳人一臂形状诡异,显然已被打折。 诸葛岳人毫不气馁,另一手一拉一扭,将断臂接回,接着断臂处冒出白烟,转瞬间伤势已愈,活动自如。 蔺希桢神情严肃,道:“阁下连受重伤,但皆顷刻痊愈,莫非是不死之身?” 诸葛岳人笑道:“正是!”说罢,他纵身而上,再度与蔺希桢斗做一团。 武圣轩门众见尊主陷入苦战,心下焦急,眼看还有数百敌人随伺在侧,当下齐声大吼,向着敌人一拥而上,两帮人短兵相接,不多时便杀得天昏地暗。 鸿雁看得片刻,已知敌人身份,娇叱道:“隐刀门不搞暗杀,怎做起了打家劫舍勾当?”话音落下,身子飘起,数道冰气缠身,就此杀入敌阵。 郭树临正心下奇怪,鸿雁怎生如此积极,只听耳中传来鸿雁声音,道:“我们装模作样,厮杀一番,省得多尔衮怪责。” 郭树临登时会意,身形晃动,急冲上前,一掌将一名敌人打得飞起,旋即压倒数人。数名隐刀门门众受其吸引,纷纷向他杀至。郭树临以一敌众,全然不惧。 本来武圣轩以少敌多,尽落下风,但郭鸿二人这一加入,战局登时扭转。郭树临内功深厚,掌力雄浑,阴阳掌风挥出,敌人根本无法近身。而鸿雁则身形飘忽,招数诡谲,在人群中倏往忽至,令人防不胜防。片刻之后,隐刀门众便死伤惨重。 双方激斗正酣,忽然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耳听一个声音自远方传来:“交出闯王,饶你们不死!” 李自成面色一变,知道来者正是诸葛岳明,此刻他说出这番言语,显然霍金名已然露馅。假如自己落入他手里,只怕以后再无脱身之计。 多尔衮则哈哈大笑,道:“老李,他们是来迎接你来啦!你手下对你如此爱戴,当真令我羡慕不已。劳您受累,自己亲去接见吧。” 李自成脸色阴沉,知道当此存亡之际,多尔衮定会卖友求生,更何况自己与他一向不合,绝无袒护自己之理。刚想策马逃离,忽见钱谦益凑上前去向多尔衮耳语几句,多尔衮脸色大变,骤然抽出军刀,向李自成道:“老李,我多尔衮一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哪会半途而废?不如咱们一起冲杀一阵,如何?” 李自成见他翻脸如翻书,知道他言不由衷,但此刻有求于他,也不忙点破,立即笑道:“多兄大仁大义,李某定铭记于心。”说罢,拿出一张黑布遮脸,与多尔衮一齐策马上前,助武圣轩杀敌。 多尔衮与李自成武功虽不甚高,但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加之李自成臂力过人,一加入战团,虽不能力挽狂澜,但也能锦上添花,鸿雁得了空闲,隐去身形,前去相助蔺希桢。 蔺希桢武功本高出诸葛岳人一筹,只不过诸葛岳人与诸葛岳明两人心灵相通,伤害均摊,且伤势痊愈极快,故一直斗得不上不下,鸿雁悄然来到诸葛岳人身后,使出金风寒玉功,霎时一股寒气向诸葛岳人四肢卷去。 如此一来,诸葛岳人动作立时迟缓下来。蔺希桢哪会放过此等良机?当即使出山河破碎,冲天足力与排山掌力同时轰中诸葛岳人身躯,将他打得疾飞而出,不成人形。 两人激斗之中,动作何等迅捷,也唯有鸿雁金风寒玉功登峰造极,方能于间隙之中插手其中,精确锁住诸葛岳明动作,敲定胜局。(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七 彼岸迷途 蔺希桢得鸿雁相助,击败诸葛岳人,但自己也颇耗心力,眼看身后追兵将至,当下振声发令:“武圣轩门众听令,大家护住多尔衮殿下,全速前往保定。” 武圣轩众人此刻已将隐刀门打得溃不成军,一听蔺希桢此令,立时围成一大圈,将多尔衮护在其中。外围门众挡开隐刀门零星攻势,浩浩荡荡冲破阻拦,向保定方向奔去。 隐刀门急欲追击,但蔺希桢、鸿雁、郭树临三人留下殿后,一时间掌力纵横,冰晶飞舞,将隐刀门诸人死死拦住。眼看武圣轩门众已然跑远,鸿雁娇叱一声,发出暗号,三人同时全力出击,一股莫大劲力直冲敌阵,将前排敌众打得人仰马翻,随后三人抽身退出,追向武圣轩众人。 武圣轩门众皆身负轻功,奔行远较一般士兵迅捷,而闯军骑兵不多,也不敢冒进,因此眼看与武圣轩距离越来越远,而保定城墙又近在眼前。闯军此刻羽翼未成,哪能与保定守军相抗?只能目送闯军逃远,望尘兴叹。 鸿雁等人眼看大局已定,心下稍安,但生怕隐刀门另有埋伏,也不敢放松,加紧脚步,想要赶到多尔衮身旁护卫。 谁知忽然前方武圣轩使者发出一阵骚动,一声惨叫自其中传来,紧接着整队停在路中,喝骂声,砍杀声不绝于耳。 鸿雁等三人大惊,急忙奔上前去,只见人群中一片血红,有数人倒在地上,余人正不断以刀剑砍切,挥刀者杀气腾腾,神色凶恶,仿佛面对的是杀父之仇一般。 “停手!”蔺希桢蓦地一声大喝,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挥刀者登时住手,神色惊惧地望向蔺希桢,牙关紧咬,瑟瑟发抖。 蔺希桢走到众人之中,厉声道:“怎么一回事?为何自相残杀?” 众使者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李自成叹了口气,上前道:“蔺先生,此事怪不得他们,适才这倒地三人忽然发疯,四处抓咬,咬住人就不撒口。众兄弟本想将他们按住,但他们力大无比,又滑溜如鱼,不多时已被咬伤十余人。再不下狠手,只怕我们要全军覆没了。” 蔺希桢皱起眉头,刚想上前查探,突然心生警兆,身后风声急至,急忙以罡气护身,回手一击,只听“砰”的一声,一名武圣轩金衣使者被打得倒飞而出。但手中长刀也已砍中蔺希桢手臂,幸而蔺希桢真气鼓荡,使刀锋偏转,因此虽然受伤,但并未伤及要害。 于此同时,周围十余名使者皆舞起兵刃,砍向四周同僚,鸿雁与郭树临各自击倒数人,但事发突然,发难人数又多,如何能面面俱到?耳听惊呼声连连,不多时便有十余人中招,身上染血。 鸿雁心中生出一念,不由暗暗心惊,大声道:“蔺先生,钱先生,你们护住闯王与多殿下,紧随我与郭少侠,速速脱离人群。情况紧急,不可耽搁。”说罢,不再顾及混乱中的武圣轩使者,身子疾掠,拉着郭树临向人群外奔去。 蔺希桢与钱谦益眼见那些个发疯士兵招数毫无章法,全无威胁,不知鸿雁何以出此言语。但两人一向敬佩鸿雁见识。于是钱谦益拎住李自成衣领,蔺希桢拉住多尔衮胳膊,两人猛一发力,同时跃起,出得人群,追上了鸿雁。 鸿雁奔得极快,竟似全不敢停留,而且尽往偏僻处奔去,很快便来到了保定郊县一处废弃村庄,鸿雁破开一间矮泥草房房门,进入其中,道:“蔺先生,我要用冰心钻破开你适才受伤处血痂,你全身放松,莫要用力。” 蔺希桢心中一凛,失声叫道:“刚才那刀上有毒?” 鸿雁神情凝重,点了点头,衣袖舞动,面前空中出现了一枚冰钻。跟着她伸指一弹,那冰钻挟着冰气,准确无误地钻入蔺希桢伤处,将血痂钻破,露出一个小口。 鸿雁周身隐隐发光,过不多时,一枚黑色血滴自蔺希桢伤口内飞出,落在地上,不停蠕动。 众人瞪大眼珠,牢牢凝视,不知这血滴究竟有何名堂。 突然,这黑血爆开,其中走出一个黑色小人,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将地上染得到处皆是血迹。接着那小人僵住,黑血如泥浆一般滴落,不久后便全身化为黑血,仅余肚中一枚冰钻,又过了一会儿,那冰钻也随之融化。 鸿雁长出一口气,道:“还好蔺先生内功深湛,这血中毒素一时破不进脏腑,不然便无药可救了。” 郭树临见她摇摇欲坠,不由心痛,忙上前将她扶住,道:“鸿雁……你没事吧?……这毒质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东西?” 鸿雁蹙眉道:“我也不知,但这毒素似乎与真灵类似,无影无形,极是难缠。若非我行险侥幸,只怕刚才难以将之除去。” 钱谦益摸着下巴,道:“鸿雁圣女果然名不虚传,适才仅仅惊鸿一瞥,便已猜到这刀上有毒,当真是洞若观火。” 鸿雁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我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我玉仙宫擅养尸虫,而这尸虫发作之时症状与刚才武圣轩使者类似,其凭借血液唾液传播。刚才我听李自成所言,武圣轩使者中有三人突然发疯,咬伤余人,而余人也随之发疯,是以猜测这三人中了尸虫。蔺先生刚才受了刀伤,我怀疑那刀上也染有毒血,为了保险起见,这才替蔺先生拔毒,没想到竟拔出这等异物。” 蔺希桢陡然向鸿雁一拜,沉声道:“鸿雁仙子,你救了我两次,从今往后,我这条老命便交到你手上啦!你有何差遣,我蔺某人赴汤蹈火,也要替你办妥。” 鸿雁淡淡一笑,道:“蔺先生不必多礼,只是这么一来,你那些手下只怕个个要变成疯子,再也难以恢复。” 蔺希桢闭起双目,沉默片刻,接着他坚声道:“我那些门徒……是不是会传播这毒质?” 鸿雁微一犹豫,点了点头,道:“这毒源源不绝,只怕会流毒无穷,如不加以制止,这一带便会生灵涂炭。” 蔺希桢骤然睁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去杀光这帮崽子。不然如任由他们散播毒素,他们在天之灵只怕要骂我。” 鸿雁忙道:“蔺先生,他们早已六亲不认,你万一不慎中毒,岂不是为祸更甚?我们当以多尔衮殿下大事为重,莫要节外生枝。” 蔺希桢缓缓转向多尔衮,深深一揖,道:“还请多殿下原宥在下罪过,让在下任性一把。” 多尔衮哈哈笑道:“蔺先生,你为了天下苍生,乃是大仁大勇之举,我又怎会拦你?只是这等好事也要算我一份,也算为我积修功德吧!” 李自成插上一句:“你这满清王爷养尊处优,又瞎逞什么能耐?要去也是我去,让你看看我闯王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多尔衮一拍桌子,骂道:“你这南蛮,本王八岁便随着父王在马上征战,一生鲜尝败绩,岂是你这等草莽可比?你可有胆与本王比比,等会儿看谁杀敌较多?” 李自成冷哼一声,道:“比就比,难不成老子还怕你这个公子哥不成?” 蔺希桢一见不妙,忙道:“殿下,万万不可,万一你中了毒……” 多尔衮浑不在意,向鸿雁努了努嘴,道:“有鸿雁圣女在此,我可不怕什么毒素。” 郭树临不想让鸿雁涉险,当下上前一步,道:“此乃侠义之事,我随你们去,好歹出一份力。” 鸿雁此刻心情复杂,默念道:“也罢,虽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但其害人之数,亦不能与我相提并论。我将此灾消弭,也算是少少弥补我之恶行。”想到此处,她挥了挥衣袖,凭空出现数道冰晶,在己方众人身上围了几圈,道:“一起去吧,这寒冰真气可延缓毒血蔓延,就算被那些毒人咬伤,短时之内当无大碍。” 郭树临关切地说道:“鸿雁,等会儿你在后方支援,不可贸然出战,你是此战关键,你如中了毒,便无人能为我们解毒了。” 鸿雁笑了笑,道:“我自领会得。” 众人修整片刻,抖擞精神,便自那草屋中陆续走出,沿着原路返回。 此时不知何故,空气中蔓延着淡淡雾气,其中蕴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执着却悄然地向着人鼻腔涌去。 先前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此刻已然消逝,四周寂静地如同无人祭拜的坟墓,令人心生寒意。鸿雁步伐坚定,凭借寄灵显化,探明这雾中道路,向着武圣轩门众所在前进。 行无多路,鸿雁倏忽停下了脚步,余人忙随之停下,蔺希桢慎重地问道:“鸿雁圣女,可有异常?” 鸿雁身子瑟瑟发抖,牙齿不停发出咬合之声,过了半晌,她指着前方,颤声道:“你们……你们自己看吧!” 说罢,她周身卷起一道狂风,将那雾气暂时驱散。郭树临等人借着这短暂的间隙,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只见那武圣轩门众浑身染血,痴痴呆呆地背对着鸿雁诸人。而在不远处,数百名隐刀门以及闯军士兵亦是穿着血色服饰,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一条条血线,正自他们身上冒出,飘向森林中的某处。未完待续。 ... 正文 三十八 彼岸花开 鸿雁望着条条血线,忽然想起了一件恐怖的往事,喃喃自语道:“这怪物……还活着?” 钱谦益闭目冥想片刻,蓦地向鸿雁传音道:“这是尸阴凝血,莫非你以前见过?” 鸿雁没想到钱谦益竟主动开口相询,这无疑暴露了他的身份,足见情形危急,刻不容缓。当下也是传音回去,道:“是的,我们曾与之交手,此人正是白起,不过当时他身子虚弱,被我师父击败。现下……他若将这数百人鲜血尽数吸入,为祸之烈,只怕难以想象。” 钱谦益不置可否,但神色中显出重重忧虑。鸿雁咬了咬牙,继续传音道:“为今之计……唯有尽早将他除去,不然如任他壮大,我等几人便再非他敌手。” 钱谦益缓缓点了点头,倏忽出指,连点多尔衮及李自成胸前大穴,两人一声不吭,猝然倒地。蔺希桢由于事出突然,不及相救,忙上前将两人扶住,不明所以地看着钱谦益。 钱谦益正色说道:“蔺先生,你护着闯王及多殿下,先去保定等我们。此事罪魁祸首乃是一怪物,极是危险,闯王及多尔衮殿下身负天命,绝不能在此处丧命。” 蔺希桢眯起眼睛,凝视着钱谦益,过得半晌,他叹了口气,向钱谦益拱了拱手,道:“好,那我这些崽子的仇,就有劳先生替我报了。” 钱谦益点头答应,蔺希桢不再答应,负起李自成与多尔衮,快步向保定走去。 鸿雁见三人远离,回身向郭树临及钱谦益道:“树临,钱先生,我们走吧!”说罢,她顺着那道道血线,当先向着林间走去。 郭树临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担心鸿雁犯险,急忙跟上。钱谦益则不紧不慢,缓步跟随。 这林子范围不大,树木也稀疏得很,但林间始终弥漫着一股浓雾,血腥粘稠,如同实质,令人极不舒服。 这血线很快便消失在这浓雾之中,不见踪影。鸿雁使出寄灵之术,想要驱散这雾气,但这雾气之中另有一股力量,竟将她的真灵牢牢挡住,不得入内。鸿雁试得数次,不曾建功,也只好压下这个念头,耐心探起道路来。 忽然之间,不远处浓雾中出现了两个人影,均盘坐于地,呼吸粗重。鸿雁以真灵探知,脸露惊讶,叫道:“诸葛兄弟?” 钱谦益与郭树临亦是大吃一惊,全没料到这两人竟在此处,郭树临颤声道:“他们……便是一切主谋?” 鸿雁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诸葛兄弟,你们怎会在此?莫非也中了血毒?” 诸葛岳明睁开双目,艰难发声道:“我们……手下中早有人中毒,刚刚追到这树林外,那毒便发作起来,数百人自相残杀,结果人人负伤……我们追着血线来此,不敌……那怪物……被这诅咒入血……你们快杀了我们……” 鸿雁见他说话时神情痛苦,显然正强自压抑,急道:“现下为时未晚,我或可帮你们解毒。”话刚说完,数枚冰钻发出,钻入诸葛岳明伤口,诸葛岳明全身一震,继而抖如筛糠,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数滴黑血自伤口钻出,变为数个小人到处乱走,不多时便尽数化为黑血,消失不见。 诸葛岳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鸿雁长舒一口气,刚想继续替诸葛岳人拔毒,蓦地一朵巨大血花自地底钻出,张开花瓣,将诸葛岳人吞入,继而潜回地底。 三人见状骇然,郭树临上前一掌,一股炽真气奔涌而出,钻入那血花遗留的洞口。但那洞蜿蜒扭曲,极深极长,掌力发出,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动静。 郭树临还待发掌,鸿雁骤然升至空中,娇叱一声,周身登时冒出白光,尽往地面钻去,霎时间,方圆十丈的地面泥土纷纷浮起,露出地下三尺内情状,场面壮观已极。 郭树临无暇赞叹,凝神望去,只见地面之下无数花茎树根虬结,错综复杂,令人目不暇接。他凝神细看,想要从一片狼藉中找出那血花下落。忽然之间,他眼角闪过一丝红影,忙扭头望去,只见那血花不断扭动花茎,正向一旁泥土中钻去。 郭树临哪肯再次将它放过,倏身形如风,挥掌击出,一招“宝塔降妖”,伴随着炎阳内力,直取血花。那血花受此重击,“哗啦”一声,被击得血浆飞溅,诸葛岳人也随着血浆翻滚而出,四肢落地,瞪着一双青目,形如一只恶狼。 鸿雁刚想上前查探,谁知诸葛岳人四肢一撑,迅若疾风,竟直扑鸿雁,直如恶狼捕食一般。 郭树临不及细想,从旁一掌,重重轰在诸葛岳人身上,将他打得斜飞而出,诸葛岳人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地,竟是浑若无事。接着他低吼一声,四足翻飞,直朝郭树临奔来。 郭树临见他直来直去,毫无花巧,再度使出炎阳内力,攻向诸葛岳人。此时他经脉已被拓宽,掌力几如洪水一般,那诸葛岳人不躲不闪,身子一蜷,变作一不停旋转的圆球,冲入掌力之中。 只听一声巨响传出,诸葛岳人所化圆球以身犯险,竟而将郭树临掌力撞散,余势兀自不消,直撞向郭树临。 郭树临大吃一惊,连催掌力,但这圆球不断旋转,竟有卸力之功,而且球身极是坚硬,如同钢铁。郭树临试了数次,见无法将之击退,只能侧身闪过。 诸葛岳人虽未露出头脸,但竟似背后长了眼睛,始终追着郭树临不放,郭树临不停以掌法相抗,但却始终无法将之阻止,只好不断躲闪,凭借树根以及鸿雁抛出的石块阻拦诸葛岳人,形势狼狈已极。 两人一追一逃,大兜圈子,不多时,这凹地中挡路的树木大多已被撞断,郭树临眼看无路可逃,陡然转过身子,张开双手,竟硬生生接下了诸葛岳人一撞。继而他一声痛呼,双手鲜血淋漓,将周身地面染红。 鸿雁心中一惊,细细看去,只见诸葛岳人背上生出一硬壳,硬壳上又长满细长尖刺,如同乌龟刺猬合体一般,郭树临虽挡下了他的攻势,但被尖刺入体,只怕已感染血毒,如不尽快解毒,凶多吉少。 鸿雁惊慌起来,忙飞身上前,想要助郭树临脱身。但听郭树临大喝一声,掌上一冰一火两股内劲交替发出。那硬壳骤冷骤热,顿时变得极是脆弱,接着郭树临双掌一合,竟而将那硬壳捏碎。诸葛岳人直接遭受巨力挤压,霎时吐出一口鲜血,就此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郭树临身子摇晃,勉力支撑不倒,鸿雁忙以冰钻化入其血中,运功将血中小人迫出。幸而郭树临中毒时间不长,故对郭树临伤害不大。 钱谦益自怀中掏出一枚药丸,道:“郭少侠,此乃玉肌铁骨丸,能去腐生肌,治疗创伤最具神效。你受伤不轻,切勿轻忽。” 郭树临剧毒虽解,但毕竟失血不少,当下也不拒绝,向钱谦益连连道谢,将此药丸服下,就地盘坐,运功疗伤。 鸿雁望向诸葛岳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出现一柄冰晶长剑,奋力一挥,斩向诸葛岳人头颅。 “住手!”蓦地诸葛岳明扑至,挥羽扇拦住鸿雁,鸿雁无奈停住长剑,叹息道:“他已被血毒控制心神,无药可救,活着也是祸害,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诸葛岳明喘着粗气道:“不会的,我两兄弟所练武魂之体已至极高境界,心灵相通,共损共荣。你适才替我解毒,等于也替我弟弟解除了毒素,刚才他之所以出手伤人,只怕是因为神志不清的无意之举。” 鸿雁将信将疑,使出寄灵显化,潜心查验,果然在诸葛岳人体内并未发现毒素,这才放下心来,向诸葛岳明问道:“你们可曾见到那下毒之人?” 诸葛岳明神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道:“是的,那怪物卑鄙无耻,我绝饶不了他。” 鸿雁奇道:“他并未与你们正面交手?” “这是自然,我俩兄弟联手出击,便是仙体也难缨锋芒。那怪物全无呼吸心跳,装成地上死尸,隐瞒我等,之后他趁着我俩不备,以血雾迷住我们双眼,再驱使那些黑色小人钻入我俩体内,我等一时大意,这才中毒。”诸葛岳明愤恨不已。 鸿雁盯住诸葛岳明双目,沉声问道:“你可看清那怪物面目?” 诸葛岳明重重点头,道:“它光着身子,瘦骨嶙峋,便是骷髅只怕还比他看着顺眼。而且他刚才听见你们前来的脚步声,显得颇为害怕,来不及对我俩下手,便仓惶逃跑,显然并不强大。我等联手,定可将他消灭。” 鸿雁皱着眉头,支颌苦思,忽然想起一事,倏忽叫道:“我们快回去,这怪物如当真无比虚弱,定要吸血以恢复体力。他之所以饶过诸葛兄弟性命,恐怕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好拖延时间。” 众人登时醒悟过来,急匆匆沿原路奔回,刚刚奔出树林,便见到一副惊心动魄的可怕场景。 只见原来武圣轩使者与闯军士兵站立之处已无人影,而一朵朵血色巨花,则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矗立在大路正中,画面诡异已极。(未完待续。) 正文 三十九 命犯桃花 这数百株血花纹丝不动,毫无声息,几如雕塑一般。诸葛岳明见此情形,双目圆睁,陡然大喝一声,纵身向血花跃去,全不顾自己刚刚解毒,功力未复。 转瞬之间,他已来到一朵血花之前,将真气附于羽扇之上,扇上羽毛霎时硬如钢铁。他全力一击,将面前血花花瓣划开,“扑通”一声,一名闯军士兵自其中滑落,全身骨瘦如柴,形如骷髅。 鸿雁等人也随即赶到,掌风纵横,横削竖劈,将数朵血花破坏。 便在此时,那些血花如同有感应一般,骤然向空中喷出人影,紧接着花躯蠕动,向着地面沉去,不多时尽数消失无踪。 鸿雁以寄灵显化驱动气流,接住数十人,但人数实在过多,即便郭树临等身手敏捷,也无法一一接住。耳听得“喀喇喀喇”声不绝,花中人跌落于地,纷纷摔得肢断躯残,不成人形。 诸葛岳明上前观察,只见花中人皆身形消瘦,肤色惨白,虽然伤重难愈,但依旧面色平静,睁着双目,茫然望着空中某处,口中发出细微喘息之声,似乎气力衰竭,连痛苦的表情也无法做出。 诸葛岳明闭起双目,缓缓伸出羽扇,在眼前士兵颈部划过,将其气管割破。这士兵本已濒死,略微撑得片刻,便凝住不动,没了呼吸。 本来人之颈部,血供最是丰富,但此刻颈中竟无半分血滴喷出,可见此人体内血液实已干枯。 鸿雁等人强抑悲愤,一一效仿,将地上士卒气管割断,送其往生。接着众人找来柴禾,将尸体堆于其上,点火烧尸,只见浓烟滚滚,染黑云霄,约莫两个时辰之后,这些尸体尽数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鸿雁望着面前狼藉,面无表情,轻轻说道:“我们走吧!”说罢,她转过身去,迈步前行。 郭树临、钱谦益、诸葛兄弟也不再停留,跟在鸿雁身后,远离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场所。 一路上众人皆不言语,默默前行,行至天黑,已至保定县城。此时城门已关,众人无法自正门而入,所幸众人皆身负绝世武功,这等矮墙也拦不住他们。于是鸿雁趁城墙上无人之时,先行飞入,接着向城下打出信号,接引众人陆续攀上城墙,进了保定县城。 此时这保定县城安安静静,空空旷旷,竟连一丝人声犬吠都不可闻,众人初时不觉有异,但走了数条街区,登时大觉反常。鸿雁立马分出真灵,四下一探,发觉周边数间房屋内空无一人,不知其中居民身在何处。 鸿雁将此情形大致说了,钱谦益神色严肃,道:“保定县城乃京畿重镇,有十余万军民,即便遭了突袭,也绝无可能无声无息地尽数失踪。” 鸿雁皱眉苦思,接着扩大了搜索范围,果然在一条街区之外的房屋内发现了居民。这些居民皆在梦中熟睡,平静安详,全不知一街之隔的居民已全数失踪。 鸿雁收回真灵,向钱谦益道:“钱先生,请你卜算一番,闯王与多殿下到了何处?” 钱谦益心领神会,自地上拿起一把灰尘,随手往地上一撒,接着他蹲下身子,望着那灰尘形成的图形,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番,道:“上乾下震,乃是天雷无妄卦,主贵人有难。那两位大人应在北方十里左右。” 诸葛兄弟一听急了,异口同声地叫道:“钱先生,此事绝非儿戏,怎能凭借这巫卜神棍之法?” 钱谦益傲然而立,道:“老夫替人算卦,言出必中。你们两个黄口小儿,焉敢质疑于我?愿信便信,不信便滚。”说罢,他长袖一挥,大步向东南方走去。 诸葛兄弟面面相觑,眼见鸿雁等人义无反顾地跟上了钱谦益,虽心下生疑,但只得紧随在后。 钱谦益在大街小巷一通乱走,来到了一间二层高楼之前,众人一瞧这楼上挂一牌匾“浮花阁”,生得黑砖红柱,灯笼高挂,且其中隐隐有股脂粉香气传来,登时猜出这高楼是何营生,诸葛岳明一把揪住钱谦益衣领,恼羞成怒地说道:“钱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闯王会在我们生死不明之时花天酒地不成?” 钱谦益冷笑一声,道:“此间情形,你一望便知。”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大门。 只听门内传来一阵细碎之声,接着一个艳妆浓抹的中年女子将大门打开,自望着众人道:“各位大爷……那个……大娘,夜色已晚,敝楼已经停业……那个……恕不接待……” 一边说,她一边迫不及待地关上大门,便要离去。 诸葛岳明见她虽故作镇静,但无疑心中有鬼,不由心中狐疑,蓦地伸出羽扇,将大门挡住,喝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不放我们进去,我便让你这鸡窝再也开不了门。” 那老鸨面色大变,愣在当场,诸葛岳人不去管她,当先抢入,逼着老鸨点亮火烛。也顾不上场面难堪,对着一间房门用力一脚,将那门踹的木屑飞散,接着探头进去一阵张望,只听房内传来一阵女子尖叫,这才缩回头来,冷冷道:“不是。”接着又向另一间房冲去。 老鸨鼓起勇气,将他挡住,苦苦哀求,道:“这位爷,咱们小本经营,经不起您这般折腾,您要找人,为啥盯着咱这间小店?莫不是隔壁香云闺派来砸场子的吧?” 诸葛岳人黑着脸,一把将她推开,刚想继续闯屋找人,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幽幽叹息,道:“你们要找得可是闯王与多尔衮?” 诸葛岳人闻言大喜,忙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绝色美女正站在二楼走廊正中,正高深莫测地望着楼下。 鸿雁大惊,当即说道:“虞……陈圆圆,是你藏起了闯王与多尔衮?” 虞姬点了点头,道:“他们此刻正在我身后屋内,但不便见客……” 诸葛岳人不待她说完,身子一纵,已然跃至虞姬身旁,虞姬尚来不及反应,他便已冲过虞姬封锁,“轰隆”一声,将房门踹烂,向门内望去。 谁知他这一望之下,陡然惨叫一声,翻身坠下二楼,捂眼大喊道:“眼睛,我眼睛好痛!” 诸葛岳明与他心意相通,自也知道了房中情形,不由脸色铁青,神情绝望。 钱谦益与鸿雁各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显然已心中有数。 郭树临心中好奇,飞身跃上二楼,警觉地向那屋内张望。 只见此屋精巧别致,色彩艳丽,一张锦绣大床上坐着三位女子,均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一看三人面貌,则丑绝人寰,令人不觉悚然,如同见鬼。 更为关键的是,这三人均袒露着上身,胸前平坦,肌肉虬结,显然是男子之身。 郭树临强忍呕吐冲动,细细打量,终于认出三人面目。原来三人正是李自成,多尔衮,蔺希桢。 看到此处,郭树临终于按耐不住,“啊呀”一声惨叫,自二楼翻下,反应与诸葛岳人一模一样。 虞姬见状,笑得花枝乱颤,向众人深深一揖,随后退入那房屋。过了许久,她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此刻身后跟了李自成、多尔衮、蔺希桢三人,均已恢复了正常服饰。 其后虞姬将众人引入一间包厢,向众人原原本本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李自成与多尔衮被钱谦益点穴,各自昏迷,蔺希桢本想劫持一辆马车,混入保定城内。谁知好巧不巧,正好马车内坐的是虞姬。虞姬知道了蔺希桢难处,便献出一计,将三人打扮成艺妓模样,稍加掩饰,便顺利进入城中,藏身于这浮花阁内。由于三人原先衣物尽数染血,虞姬正派人清洗,谁知鸿雁等人正巧撞入,将三人丑样尽收眼底,累得诸葛兄弟痛不欲生,郭树临悔不当初。 虞姬说完,只见李自成、多尔衮、蔺希桢三人阴沉着脸,正襟危坐,屋内一时气氛尴尬,无人敢于出声。 鸿雁见状,嫣然一笑,劝慰道:“不打紧的,在座皆是自己人,定会为三位保守秘密。” 说到此处,鸿雁看了看三人脸色,接着说道:“况且……三位适才面目娇媚,身材婀娜,实是一等一的人才,连诸葛兄弟及郭少侠都按耐不住,心花盛开呢。” 她此言一出,郭树临与诸葛兄弟登时心里发毛,阵阵恶心袭上心头。三人强忍呕吐冲动,争先恐后地冲出房门,寻找茅厕去也。 蔺希桢长叹一口气,恨恨说道:“老夫纵横一世,居然临老要穿着女装东躲**,实在是颜面扫地。” 多尔衮则哈哈大笑起来,道:“蔺先生,您放宽心,适才得蒙鸿雁仙子称赞我等相貌,你应该高兴才对。况且你是为了保全我与李贼性命,这才委屈行事,日后我夺得大权,你当记首功。” 李自成则骂道:“你这纨绔子弟若能当上皇帝,那才是老天无眼,我便跟你打赌,老子绝对能抢在你前头当上皇帝,不然老子脱光衣服,在数万人眼皮底下溜达一天。” 多尔衮眼睛一亮,道:“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如你能当上皇帝,老子便一辈子不当皇帝。”(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 附骨之咒 眼看李自成与多尔衮又要吵架,此时郭树临与诸葛兄弟自门口走入,尚自精神萎靡,低垂双目,竟半分不敢瞧李自成、多尔衮、蔺希桢三人面目。 李自成见状,怒气上涌,向诸葛兄弟戟指喝骂道:“你们两个不忠不义之徒,想我李自成可曾有半点亏欠你们?你们居然将我架空,软禁于我,可还有半点人臣之道?” 诸葛兄弟面色大变,同时跪倒于地,齐声道:“闯王冤枉我等了,我们绝无半分不敬之心,只是得人指点,说有人意欲对您不利,这才对您多加保护,以度过危局。” 李自成脸现怀疑,道:“有人指点?那是何人?你俩竟如此轻信人言?” 诸葛兄弟对望一眼,诸葛岳明咬了咬牙,拱手道:“事已至此,我们实在不敢再行隐瞒……我们诸葛宗族有一辈分极高之长老,据说在三国之时便辅佐过孔明公。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言出必中。” 李自成瞪大眼睛,全然不信,道:“怎么可能?自三国活到现在……那岂不是妖怪?” 诸葛岳人接着说道:“那人练成了未央之体,与天地同寿,可说凡间仙魔。我等武艺皆授自他手。” 耳听此言,鸿雁与钱谦益对望一眼,彼此耳中皆传来一个名字:“萧颜。” 诸葛岳明接过话头,道:“此人名讳不详,我们称他为蚩尤氏,这是因为他乃是蚩尤一脉后裔,自古与我诸葛氏有千丝万缕联系。” 他说到此处,停下言语,诸葛岳人再度出言,切换之间毫无间隔,几如一人说话一般。 诸葛岳人道:“那时闯军还在甘肃,我们兄弟操练了一天兵马,正在休息,忽然这蚩尤氏忽然自天降之,我们见来者是他,登时大喜,只道他意欲出山,助闯王夺取天下。” 诸葛岳明道:“谁知他仅仅前来出言警告,说张献忠即将势力大增,即日三秦一带便要大乱,必会对闯王不利,劝我们暂避锋芒,莫要正面对抗。” 诸葛岳人道:“他身份何等尊贵,我们哪敢不信?当即询问他有何去处,他随即指出了那桃花源所在,并说闯王性子好胜,如我们据实相告,劝您躲避,您必会前去向张献忠搦战。不如瞒天过海,先斩后奏。” 诸葛岳明道:“于是我们依计行事,将闯军悄悄迁至那桃花源内,同时严控士兵言行,免得有人乱嚼舌根,说是我们因畏惧张献忠而避祸。谁知竟因此让您生疑,早知如此,我们宁可去与张献忠决一死战了。” 说到此处,诸葛兄弟同时叩首道:“闯王明鉴,我二人若有半分异心,便叫我俩身中万刀,不得好死。” 李自成泪眼婆娑,上前将两人扶起,哽咽道:“两位兄弟,我李自成错怪你也!呜呼!我这一番胡乱作为,惹得数百兄弟丧命,实是枉为人帅……” 诸葛兄弟亦是泣不成声,道:“闯王无事便好,只是那吸血怪物便在左近,此地实不宜久留,我们这便联系附近闯军,一同回营去吧!” 三人一番敞开心扉,芥蒂全消,当下商议妥当,第二天一早便辞别鸿雁等人,即刻出发,前往闯军聚集地,召集了数千闯军士兵,浩浩荡荡返回桃花源而去。 鸿雁等人甩脱了李自成这个包袱,也得以轻装上阵,偷偷越过保定守军,向着盛京进发。 —————————————————— 一片血色迷雾之中,无数血色巨花正缓缓盛开,花香氤氲,雾气渐浓。而在血花上方,数千一人大小的红果自树上垂下,果中隐隐传来心脏搏动之声。 一只萤火虫自红果旁飞过,淡淡荧光透过果实,照亮那果实一角,其中赫然映出一只干枯人手。这荧光一闪即逝,萤火虫也随即在血雾中慢慢融化。 悄无声息地,这些血花血果或是沉入地下,或是融入树干,尽数消失无踪。 在这空无一物的血雾之中,忽然一双晶莹剔透的红眼张了开来,眼中蕴含着无边残忍,似要呑尽天下苍生。 郭树临蓦地自梦中惊醒,周身大汗,心脏狂跳,仿佛随时会心力衰竭而亡。 他抬眼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无血花红眼,不由长出一口气,只觉这漆黑如墨的黑暗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点亮一只烛火,想要前去小解,忽然之间,他瞥见桌上一面铜镜。 在烛火的映照下,镜中一双红眼,分外明显。 ———————————————— 鸿雁等护送多尔衮过了保定,又在杨嗣昌安排下顺利出了京城,一路上倒也顺利,再未遇到险阻。 只是有一件小事始终困扰着他们,令他们心头始终萦绕着阴影,如同骨鲠在喉。 凡是他们沿途经过的村庄城镇之中,无论逗留时间或长或短,他们住所附近的屋中居民总是无缘无故失踪。向着周边其余居民询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这些空屋内的居民是在一夜之间自人间蒸发一般。 郭树临自出得保定,心中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似乎沿途这些居民的失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每夜间他自梦中惊醒,总会不自禁地照一下镜子,生怕再次在镜中见到那双残忍的红眼。所幸这双红眼自打那一夜后再未出现,但他因怀有心事,也不敢与众人接触,整日里战战兢兢,甚至连鸿雁也不敢过于靠近。 众人一路向北,沿途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且每次失踪人数也越来越多,鸿雁每晚均放出真灵,四下巡逻,但始终一无所获。就连钱谦益欲自灵门中探寻天机,亦是信息杂乱,难以捉摸。据钱谦益推测,这可能是由于世间某处发生剧变,天机紊乱,波及灵门所致。 如是这般,众人谨慎前行,终于越过大明地界,来到了盛京。 盛京原为沈阳,后努尔哈赤迁都于此,城墙设有八门,意为满清八旗。虽满清军容强盛,但这都城却远不如大明京城繁华,建筑灰扑扑的,墙漆多数已然剥落,而大街上灰尘满地,经年无人打扫。所有高大房屋皆是明朝时所建,清朝迁都后增添的不过是矮小平房而已。 多尔衮回到盛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本是正白旗旗主,当即来到自己属地,向当地守卫营表明身份。过不多时,一名英武男子率着数十名身着白色皮甲的士兵自营中急急奔出,向着多尔衮拜倒,道:“参见固山额真。” 多尔衮哈哈一笑,道:“诸位请起,咱们好久不见。” 接着他向身后一比划,将鸿雁等人一一介绍,道:“这些都是我请来的尊贵客人,你们切勿怠慢,以后但凡他们在场,需说汉语。” 众正白旗子弟大声应承。多尔衮向着领头男子道:“博察,近日来朝中情形可好?豪格可曾对你们多加刁难?” 那男子脸现尴尬,道:“没……没什么……” 多尔衮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你这话不尽不实,速速从实招来,若要诸多隐瞒,我便以军法伺候!” 博察再度跪倒,双手握拳道:“禀固山额真,您不在期间,豪格怂恿正蓝旗子弟对我们旗下子弟挑衅,双方大打出手,各有损伤。皇上召集其余旗主会审,结果除了多铎所率镶蓝旗一力相助之外,其余各旗均判我方有错。因此将扎兰屯好大一块属地分给了正蓝旗,现下大伙儿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等您回来主持大局,狠狠报复一番。” 多尔衮双眉倒竖,喝道:“什么报复?不服都给我忍着!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好勇斗狠,难不成真的要逼得我走投无路才知悔改?” 博察大惊失色,额头见汗,连连叩首,道:“额真,属下知错了,以后再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额真添乱。” 多尔衮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咱不是不报复,只是时候未到,真到了时候,我要欠过咱债的人一个个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博察还待大拍马屁,多尔衮不再听他废话,道:“你先带郭少侠、钱先生与蔺先生下去休息,并派人去告诉珂公公,说我多尔衮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大明圣女鸿雁,有要事需即刻求见皇上。” 博察连声答应,忙指派人人手,前去传话,并安排下宅邸,供郭树临等三人居住。 ———————————————— 话说钱谦益在盛京安顿下来,穿梭至灵门中,得到了老聃记忆印痕,随后马不停蹄,瞬息辨明方向,穿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成都。 彼时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刚刚结束不久,萧贱追着萧颜而去。雪莲则以自在道心将柳如是与张智难转移至石台之下,住进了由杨天辰替众人安排下住所之内。 当钱谦益出现在雪莲面前时,她正在聚集灵气,替张智难恢复体力。 张智难这无尽之体经过这一场恶斗,体内庞大的真气竟然涓滴不剩,各处伤势也无从恢复,正大呼小叫,接受雪莲的救治。 雪莲望着突然出现的钱谦益,倒也不甚吃惊,出言问道:“不灭之魂,王阳明?” 钱谦益微微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深深一揖,道:“李雪聆,看来在下来晚了。”(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一 灵魂附体 张智难本在呼天抢地,一见王阳明面目,陡然镇静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义弟所料果然不错,钱谦益果然是你所化。” 王阳明微微一笑,也不辩解,道:“萧兄慧眼识人,我本就没把握将他瞒一辈子。”接着他来到雪莲面前,皱眉道:“你哥哥给了我一些记忆,想让我来帮忙阻止剑啸宫宫主,看来是来晚了一步。” 雪莲双眉斜挑,恼火地说道:“你身怀不灭之魂,怎会有此疏漏?定是心怀不轨,有意为之。” 王阳明连连摇头,道:“雪莲仙子,我绝无欺瞒之意,只是近来天机颠倒,我又忙于一些要事,这才姗姗来迟。不过看这情形……你们可是战胜了韩信?” 雪莲凄然道:“我等虽使尽解数,但依然无法伤及信郎真灵。要不是萧颜突然出现,只怕仍旧奈何信郎不得。” 王阳明大惊失色,道:“萧颜,他做了什么?怎能消灭森罗法相?” 雪莲道:“他练有未央之体,能重现最初的剑啸之力,加之信郎与我们连番剧斗,灵力消退,故而能萧颜一击成功。”说话间,她睫毛微颤,显然心下感伤。 王阳明摸着胡子,喃喃自语道:“这萧颜有何图谋?为何要违背剑啸宫宫主?” 张智难蓦地大喊一声,道:“萧颜将柳敏诗掳走,并已动身前往满清,诱得萧贱紧追不放。其中秘密,只怕要到满清方能解开,你们莫要管我,自去追赶我义弟。” 王阳明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张智难,心道:“他们……当真前往了满清?这……莫非萧颜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想罢,他闭起双目,开始冥想,想要传送回盛京。 忽然之间,房门打开,一个女子声音道:“有钱先生的声音……钱先生来了?” 王阳明转头一看,只见柳如是神情恍惚,身着素衣,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茫然地望着屋内。 王阳明之前化身为钱谦益,与柳如是扮作过夫妻,虽然两人并无夫妻之实,但毕竟感情深厚,此刻见柳如是状若痴呆,不由心下一呆,继而颤声道:“如是……你怎么啦?难不成……难不成……” 说着话,他探身上前,轻轻抚摸柳如是脸庞,柳如是神色木然,任他碰触,仿佛木头人一般。 雪莲叹息一声,道:“柳姑娘为了救萧贱,毅然将体内真灵与柳敏诗相合,此刻体内真灵无存,成了空壳人偶。” 钱谦益再也忍耐不住,倏然泪下,握住柳如是双手,泣不成声地说道:“如是……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引你与萧贱相会……此事绝不会生……” 张智难怒道:“是了!那时你化身钱谦益与萧贱相遇,定是早有预谋,莫要在此猫哭耗子。” 钱谦益摇了摇头,道:“智难兄,你错怪我也。我那时不过是受张三丰所托,替武圣轩做事,以完成他的计划。最初并不知那藏獒僧便是萧贱,直到遂宁城中他力抗张献忠,我才猜到他身份。没想到柳如是竟与他结缘,我虽不舍,但也只好顺其自然。” 张智难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一会儿相助多尔衮,一会儿又挑动中原门派追杀杨嗣昌,使得武圣轩与中原门派动手结仇,原来是在替张三丰完成心愿。” 王阳明叹气道:“知道萧藏獒便是萧贱之后,我也存了一些私心,做了一些布置,但也仅仅是无心栽柳之意罢了,事情展至此,的确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说完,他痴痴地望着柳如是那雕塑一般的脸庞,道:“如是,你放心,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复原,我也会好生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半分伤害。” 柳如是听他说出此言,呆板的神色忽然出现了一丝松动,接着缓缓说道:“钱先生……去……去阻止蚩尤……他要害我夫君……决不能容他阴谋得逞……” 王阳明与雪莲皆吃了一惊,不由面面相觑。王阳明道:“不可能……没了真灵,绝无情感,根本不会关切他人。” 柳如是蓦地露出困惑神色,又道:“我……夫君是谁?是……萧藏獒?不……不是……是……是……?” 她自言自语,所言内容极是混乱,似两人对话,一人在循循善诱,一人出言反驳,如此过了片刻,她神情一变,眼神清亮,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盛京,相助萧贱……我那夫君。” 雪莲奇道:“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钱谦益隐隐觉得柳如是神情有些怪异,上前问道:“如是……你感觉如何?身子……可有异样?” 柳如是摇了摇头,道:“我感觉很好,钱先生。之前……我遇见我那孪生姐姐,意欲与她真灵融合。但由于真灵分开太久,实在无法相容,不久后还是各自分开,刚刚真灵又回归我体内,故我能够神志清醒。这一切全是萧颜的阴谋……我们这便去相助我那……夫君……” 钱谦益听她“夫君”二字说得勉强至极,心下生疑,追问道:“萧颜有何阴谋?你怎会知晓?” 柳如是神色纠结,支吾半天,突然脸涨的通红,叫道:“自然有阴谋,不然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你们若不去救我夫君,那我便自己去。” 雪莲、王阳明、张智难面面相觑,隔了好半天无人答话,便在此时,门外又闯来一人,咋咋呼呼地嚷道:“快,快,师伯,你伤好了没有?我可不放心师父,咱们快去盛京!” 众人扭头一瞧,见来者正是鲁管仲,他之前未曾参与与韩信交手,但却在与无常军交手过程中大显身手,力保城池不失。 鲁管仲一看这屋内熙熙攘攘的情形,脸色一变,道:“师伯,柳姑娘是我师娘,你要开后宫,也不能来者不拒呀?况且这老头又是何人……” 张智难听他满口胡言,骂道:“这老头便是王阳明,咱们正在此商议相助你师父之事,你别在此掺乎。” 鲁管仲大喜道:“正好,那萧颜似乎有意参与满清夺嫡之事,先前多尔衮出邀请,要我相助夺嫡,我不如顺水推舟,以此事为借口,前去盛京,以防师父被萧颜所骗。” 柳如是道:“是了,正是此理,我们还有什么可耽搁的?行动。” 张智难苦笑道:“我现在这副样子可去不成,非得将消耗的精气补齐才行,你们先行动身,我恢复之后会即刻追来。” 雪莲则道:“那我在此助全蛋疗伤,到时一起动身。” 鲁管仲瞥了她一眼,道:“那可不成,我师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万一你临时起意,霸王硬上弓,我师伯岂不是童贞不保……” 雪莲涨红了脸,怒骂道:“当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怎会如此……急色?再说了,我可看不上全蛋……” 说罢,她暗道:“这全蛋先前东奔西逃,害我好找,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定要好生惩戒,讨回公道。” 张智难陡然一阵恶寒,心生不祥预感,望着鲁管仲,眼中满是求助之意。岂料鲁管仲最是不安好心,知道张智难因此犯难,哪会帮他解围?当下做出正经神色,道:“好,既然雪莲仙子如此说法,我自是相信你的为人,那我们先行告辞了。”说罢,强忍上扬的嘴角,行色匆匆地推门而出。柳如是也不再逗留,紧随鲁管仲而去。 王阳明沉思片刻,走到雪莲面前,道:“你哥哥的记忆印痕,我便交还于你,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说罢,他伸指向着雪莲眉心一点,一道青光没入她印堂,雪莲双目光,眉头皱起,闭目思索起来。 王阳明忙完此事,默默冥想片刻,随即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屋内。 多尔衮安排好一应事宜,点了十余名护卫,备好马车,随即与鸿雁一齐登上马车,与众护卫一同前往皇宫,准备觐见皇太极。 多尔衮身为正白旗旗主,地位尊崇,这次出行,乘着从一品大员规格的马车,在清国可谓畅通无阻,很快便穿过十余条街区,来到了奉天行宫之前。 他这等大员,出入皇宫根本无需下马,正要径直入内,谁知皇宫大门两旁出现数位卫兵,挡在马车之前,当先一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怎敢硬闯皇宫?” 多尔衮身旁护卫中站出一人,高声回应:“我主子乃是正白旗旗主多尔衮,前来觐见皇上,按照规矩,无需下马,你们怎敢阻拦?”此人正是博察,身为正白旗梅勒额真,汉语为副都统之意。 守门士兵哄笑起来,道:“实话告诉你,今日皇上身子有恙,概不见客。豪格皇子身为太子,自是要负责宫闱安全,早已出命令,今日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宫。” 多尔衮身处马车之中,脸色铁青,肌肉滚动,显然正强抑怒气,博察道:“我家主子自大明回来,自有要事禀报,若是耽误了正事,你们担得起么?” 护卫们道:“多说无益,你们若要入内,唯有硬闯,但这么一来,正白旗可就是犯上谋逆之罪,你们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鸿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二 唇枪舌剑 鸿雁早在先前卫兵出现之时便分出真灵,向着皇宫内四散分开,搜索皇太极所在。没多久便在天清宫内发现了皇太极。 此刻皇太极闭着双目,躺于床上,正在休养精神。而在他身边则坐了一名美貌女子,双手翻飞,在为他捶腿按摩。 她素知皇太极为人精明,即便身患重病,也绝不会随意放权,任宫防重任尽数旁落。故豪格派人阻拦多尔衮,实是矫传圣旨,弄得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问题是,如多尔衮就此打道回府,第二天再据实上奏,那时豪格也可借口关心皇太极安危,故将多尔衮劝回,将一桩欺君之罪轻描淡写地盖过。届时空口无凭,皇太极也不会多加追究。 而如果多尔衮就此硬闯,那无疑正中豪格下怀,将犯上作乱的罪名往多尔衮头上一扣,彼时证据确凿,可就百口莫辩。 鸿雁这般想着,将一缕真灵附在皇太极床旁香炉之上,发动显化之能,登时在香炉之前显出一个淡淡人影。 她轻轻出言道:“皇上,小女子鸿雁,这边有礼了。” 此言一出,皇太极及那女子皆露出惊诧神色,循声望来,一见到香炉前的鸿雁虚影,更是目瞪口呆。那女子喉头打滚,眼看一声“刺客”便要脱口而出。 皇太极倒很快镇静下来,伸手按住那女子樱桃小嘴,沉声道:“鸿雁?莫非是明国圣女?” 鸿雁轻轻颔首,道:“正是敝女。” 皇太极惊喜交集地说道:“素闻鸿雁圣女神通广大,果然并非浪得虚名,我一直倾慕有加,只是不知圣女现在何处?何时能前来相见?” 鸿雁恭敬一揖,道:“启禀圣上,敝女现下正与多尔衮一起等在奉天行宫外,豪格皇子关心您的安危,说您重病难愈,坚决不肯让我们入内。我俩说是来给您看病,也被他严词拒绝。” 此言一出,皇太极与那美貌女子皆神情一变,皇太极冷哼一声,道:“好好,我那孩儿倒是孝顺得紧,我不过是身有小恙,他便咒我重病难愈。好似巴不得我即刻归天一般。大玉儿,他这番苦心,倒也颇为难得了。” 他说话时语气不善,虽然说是“颇为难得”,但埋怨怪责之意一览无遗,那女子忙劝道:“皇上,也许豪格皇子关心则乱,也是有的,您切不可动怒,免得气坏身子。” 皇太极不再答话,向她下令道:“大玉儿,你去找黄公公,将多尔衮领进宫来,并传话下去,那个胆敢阻拦,便是犯上之罪,就算是太子之尊,朕也绝不姑息。” 话说到这份上,大玉儿哪敢再劝?忙跪地领命,匆匆出门去了。 鸿雁向皇太极福了一福,微笑道:“皇上,咱们一会儿面谈。” 说罢,她身形一晃,如烟飘散。 皇太极见得此等神通,喜得心痒难耐,对于身上身上顽疾,不由多了些指望。 多尔衮遭无名小卒拦路,心头怒气滚滚,但他也知这些卫兵皆是皇亲国戚,此时如动武硬闯,将之打残,那便中了豪格奸计,心想:“此时我尚不是豪格对手,且忍得一时,明早上朝之时再向皇上秉明此事。” 想到此处,他刚想下令离去,鸿雁却道:“殿下,还请稍待片刻,不久后便有转机。” 多尔衮已对深信不疑,听鸿雁这般说法,便按下性子,耐心等待。 过不多时,宫内传来一阵紧促脚步声,只见一年老太监身后跟了十余名清宫士兵,仓惶奔至,向着守门卫兵大喊道:“奉天承运,皇上有旨,着令多尔衮即刻见驾,不得有误,如有阻拦,即杀无赦。” 那些卫兵皆是清廷重臣之子,一向横行霸道惯了,脑子也不甚灵光,以为有豪格做靠山便可胡作非为。也不弄清来者何人,当即双手叉腰,上前嚣张跋扈地说道:“我等奉豪格皇子之命,在此守城,你等是何身份,敢来此捣乱?” 黄公公虽是太监,地位不高,但好歹侍奉过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位天子,哪会将这等小卒放在眼里?当即眉头一皱,阴阳怪气地道:“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他身旁十几位侍卫如饿虎扑食,猝然奔出,将几名皇门守卫按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好打,不久后便将几人打得不成人形,如同几片破烂抹布一般。 黄公公冷哼一声,又道:“将这些破烂收拾收拾,扔给他们父母,告诉他们这些人犯上作乱,惹怒了皇上,现皇恩浩荡,免他们一死,让他们自行处置。” 多尔衮一行见这些守卫虽伤不致死,但下半辈子必有残疾,不由暗暗咋舌,心中叫好。 黄公公来到多尔衮轿前,深深一揖,道:“多尔衮殿下,老奴管教不严,导致这帮兔崽子耽搁了您的行程,还请您原宥老奴罪过。现下皇上正在宫内等候,请速速随老奴前往面圣。” 多尔衮知道这老太监深得皇太极信任,虽受清廷祖规所限,太监不得干政,但如能得他相助,便能对皇太极心思了如指掌。当下自轿中钻出,回了一揖,道:“黄公公传旨辛苦,还请一同上轿入宫,也可省些力气。” 黄公公大惊,忙摇头道:“殿下折煞老奴也,老奴低贱之身,怎能上亲王辇轿?殿下请上轿,老奴帮您引路。”说罢,他扭转过头,急匆匆往宫内走去。 多尔衮也不上轿,随着黄公公步行,黄公公见他毫无架子,显得对自己颇为看重,自也心生感激。 于是一行人皆下马而行,行了一盏茶功夫,众人已来到太和殿中。皇太极早就穿起龙袍,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多尔衮一见皇太极,当即前扑跪倒,泣不成声地说道:“皇上,微臣这次历尽艰辛,险些不能再见到陛下了。” 皇太极咳嗽两声,道:“爱卿辛苦了,这便起来吧。”声音微颤,显然在强忍病痛。 多尔衮应了一声,即刻爬起,从怀中掏出一卷丝帛,道:“陛下,这是明国首辅杨嗣昌撰写的入贡条约,您先审阅一番。”接着他躬身上前,借着呈递条约的时机,向多尔衮低声道:“长兄,我已请来鸿雁圣女帮您医治,此刻正在殿外候旨。” 皇太极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听说你在大明找到一位绝色美女,还不快宣来让朕瞧瞧?” 多尔衮道:“嗻!”接着回身喊道:“宣鸿雁圣女入贡觐见!”话音落下,太监们便将此言一层层地传递下去。 鸿雁早已等得有些烦躁,一听皇太极召唤,立时便迈步向殿内走去。 皇太极早已望眼欲穿,眼看鸿雁步态优雅,婷婷袅袅,不由双眼发直,目瞪口呆,之前那寄灵显化颇为模糊,故他全未料到鸿雁竟是这等绝色。 多尔衮见他反应,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鸿雁来到皇太极面前,并不下跪,而是敛衽施礼。皇太极沉着脸道:“来着何人?见了朕为何不跪?” 鸿雁不卑不亢,道:“本宫名叫鸿雁,乃修仙之人,亦是大明圣女,见了大明天子,也无下跪之礼。陛下虽地位尊贵,但也不过是肉身凡胎,本宫自是无跪拜必要。” 多尔衮一听,急得满头大汗,道:“陛下,鸿雁……圣女乃方外之人……这凡间礼法……可否免去……” 若是鸿雁一见面即磕头请安,皇太极心中不免有些轻视。此刻他见鸿雁气度不凡,更是倾心,当即哈哈一笑,道:“朕岂是冥顽不灵之人,爱卿不必担心。”接着他神色威严,向四周挥了挥手,众太监宫女登时会意,立马匆忙退去。偌大宫殿中仅余皇太极、多尔衮、鸿雁三人。 皇太极向鸿雁招了招手,宣鸿雁来到身旁,低声道:“鸿雁仙子,寡人自去年开始一直身子有恙,往往头晕目眩,胸脘闷胀,有几次在朝会之时甚至摇摇晃晃,无法安坐,数次请了御医探诊,说是阳虚之症,给了些方剂,但也全无好转。还请鸿雁圣女巧施妙手,为朕诊疗一番。” 鸿雁虽粗通医理,但也绝非回春圣手,不过她身有寄灵显化,以之看病治病,无往不利。她也不多话,伸手搭上皇太极脉门,随着一阵白光没入,皇太极周身开始隐隐放光。 过了半晌,鸿雁真灵自皇太极体内退出,神情郁郁,默然沉思。 皇太极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说出“没救”二字。 鸿雁这般静了片刻,忽然问道:“陛下,请问您这1年来有无服用过铅汞之类丹药?或是有无在房中炼过丹药?” 皇太极脸色一变,哼道:“荒谬,你以为朕是明朝嘉靖帝不成?我清宫一向严禁此等江湖方士,朕又岂会这般糊涂?” 鸿雁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 皇太极心下惶急,追问道:“何怪之有?” 鸿雁道:“陛下胃肠肝肾皆被铅气侵蚀,深及入里,若无经年接触服食,绝不会达到这等地步。若非陛下之举,那便是有人暗暗投毒。” 皇太极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可能!我宫内绝无人胆敢如此,而且即便有人起意,也绝无机会。” 鸿雁嘴角微扬,露出无人能察觉的笑容,道:“是啊,能够长久这般下毒的,只有您至亲之人了。”(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三 尸骨无存 皇太极听鸿雁如此一说,脸上不由发青,支颌沉思起来。 鸿雁并不停歇,继续发问道:“适才您唤作大玉儿的女子是谁?” 皇太极蓦地抬眼,惊诧地说道:“鸿雁圣女此问何意?那是我庄妃,原名布木布泰,一向对我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鸿雁听他说话时语气坚定,看来对此女极是信任,于是叹了口气,道:“没事,只是问问。除了她之外,还有何人能在您饮食中动手脚?” 皇太极皱眉道:“所有我的饮食药膳端来之前都要由太监亲口品尝,如太监服食无异,我才会放心进食,如要我中毒,那太监非先中毒不可。” 鸿雁摇头道:“陛下,你错了,如是烈性毒药,此法自是奏效。但这下毒者用得却是慢性毒药,非得经年累月才会有害。而且太监即便试毒,入腹之毒与你摄入天差地远,数年之内当看不出端倪。” 皇太极细细思索片刻,继而沉声道:“先不论下毒者是谁,我这病痛可还有治?” 鸿雁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陛下您这病乃是日积月累而成?我可以神通慢慢将您体内铅汞拔出少许,等待身子恢复一些,再拔去几分,反复为之,毒可尽除。但切不可操之过急,不然一旦伤及根本,那便无可挽回。” 皇太极露出笑容,抚掌道:“有鸿雁仙子这句话,朕便放心了。至于那下毒之人,今夜晚膳之时朕必会派人详查。” 鸿雁神色凝重,道:“陛下,切勿如此,这下毒之人极是狡猾,你如大张旗鼓地探查,必会打草惊蛇,唯有不动声色,假装不知,方能诱蛇出洞,一举擒下。” 皇太极笑道:“正如仙子所言,那这几日仙子可否在宫内盘桓,以捉拿真凶?你如需要任何帮助,尽可向朕提出。” 鸿雁迟疑着道:“我那夫君……亦随我来到盛京,他武功高强,可替陛下护卫。还有一人,乃是明国大儒钱谦益,他能谋善断,也可替陛下分忧。” 皇太极奇道:“圣女,你已成亲啦?你那夫君是何英雄好汉?朕倒真想见上一见。” 鸿雁道:“我那夫君武功虽高,但一向低调淡泊,陛下未必听过。他便是前寻仙盟盟主,郭树临少侠。” 皇太极善于察言观色,见鸿雁言谈间对她夫君显得颇为客气,似乎并不那么亲昵,也不明状况,只好点了点头,道:“好,那便听凭仙子安排。” 便在此时,黄公公在殿外叫道:“陛下,大皇子豪格有事求见。” 皇太极眉毛扬了扬,道:“朕现在身子不适,不见。” 黄公公回道:“嗻!”接着便没了声息,估计是向豪格传旨去了。 鸿雁继续道:“陛下,现在左右无事,我便替您拔一拔毒如何?” 皇太极连连点头,道:“正要拜托仙子。” 于是鸿雁嘱咐皇太极就地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以手掌按着皇太极天灵,运起寄灵显化,真灵便向着皇太极体内涌去。 此姿势甚是不敬,但皇太极为了活命,暂时也顾不得这么多。片刻之后,皇太极啊呜一声,呕出数口黑血,继而面色惨白,气喘不已。 鸿雁面不改色,道:“我已将肝上毒素拔出一些,但您肝脏亦有损伤,还需将养数日。这几日不许服用任何药物,可吃些果蔬奶蛋,但不可大鱼大肉,一周后我再替您拔毒一次,总共八次,毒素便可除尽。” 皇太极虽感虚弱,但自觉神清气爽,再无之前昏沉,当下对鸿雁佩服得五体投地,起身拱手道:“鸿雁仙子当真妙手仁心,为在下再生父母。” 鸿雁抿嘴一笑,道:“我虽年纪不小,但可没这么老。陛下言重了!” 正说话间,又听黄公公说道:“皇上,豪格皇子执意不肯离开,说知道刚才旗下子弟冲撞了多尔衮殿下,特来负荆请罪。如皇上不见,他便长跪不走。”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我这孩儿脾气甚是执拗,做错了事,非要认罚不可,八弟,咱们便让他进来吧。”此时他心情不错,与多尔衮不再以君臣相称,同时对豪格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多尔衮恭敬一揖,道:“自是听皇兄安排。” 于是皇太极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黄公公又应了一声,回去宣旨,过不多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自殿中传来,继而一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来到皇太极面前五丈之外,长跪于地,道:“父皇,孩儿御下不严,导致纪律松散,犯下了大错,还请父皇将孩儿一并处罚。” 鸿雁知道此人必是豪格,细细向他打量,只见此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眼神清澈,一身正气,看着年纪竟比多尔衮还大着几岁,且全不像善使阴谋诡计之人,不由啧啧称奇。 皇太极颇不耐烦,挥手道:“你身为一国储君,莫要此等小事纠结,你多叔父亦不追究,速退速退。” 豪格严词道:“父皇,国无法则无君,我大清之所以崛起迅速,正是因为重法度而赏罚明,你如不处罚儿臣,那其余国民纷纷仿而效之,如何立我皇室之威望?儿臣纵容手下乱规,依大清律令,当连降三级,不得再为储君。” 此言一出,人人脸上变色,鸿雁心道:“这豪格失心疯了?竟这般自贬?如若皇太极答应,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谁知皇太极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豪格,你这是何意?莫非要你以退为进?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豪格长跪不起,既不作答,亦不退去。 僵持片刻,皇太极陡然长叹,道:“退下吧,朕罚你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外出。罚奉三月,降职一级,为梅勒额真,但依旧领正蓝旗旗主一职。” 豪格还待再辩,多尔衮上前道:“贤侄,容我一言,适才叔父实是身有要事,是以奔行过急。那几名侍卫的确不遵宫规,但若非如此,叔父必已唐突皇兄,犯下大罪,因此你功过相抵,皇兄这般处罚,天下人必会说皇兄赏罚严明,从而立我皇室威严。” 豪格想了想,向多尔衮一揖,道:“谢叔父开导,侄儿心思鲁钝,方才茅塞顿开。”说罢,他又向皇太极磕了磕头,躬身退去。 多尔衮待豪格走远,向皇太极道:“皇兄,我这侄儿如此正直,可说是我大清之福了。” 皇太极脸现欣慰,道:“直则直矣,不过太耿,不知变通,以后定要碰不少钉子,日后登基,你等可要好生辅佐,不然只怕他要惹出不少乱子。” 多尔衮深深一揖,道:“嗻!” 其后皇太极对多尔衮所呈入贡条约毫无异议,当即盖上御印。多尔衮收回这张印有崇祯与皇太极大印的条约,珍而重之地收入锦盒之内,即刻安排人手,准备出使大明。 多尔衮忙完此事,刚想离去,忽而鸿雁传音道:“你这是何意?怎得不仅不落井下石,反而还帮豪格脱罪?如此一来,我看皇太极对他好感陡增,即便我将其顽疾治愈,你那夺嫡一事亦是镜花水月。” 多尔衮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径自向皇太极一拜,转身离去。 途经鸿雁身旁之时,鸿雁耳中传来多尔衮那若有若无的声音:“物极必反,死后方生。” 鸿雁就此在这奉天宫内住了下来,郭树临与钱谦益亦得鸿雁推荐,得以入宫。郭树临升任皇太极贴身护卫,如鱼跃龙门,地位崇高,宫中重臣见他亦要客客气气,他虽一时不适,但很快也就习以为常。 鸿雁每餐均对皇太极所进饮食细细探查,发现其中的确罕有微量铅汞,但由于含量过小,绝无法导致皇太极这等重疾。她又检查了餐具,发现餐具中亦有其余金属,但与皇太极体内毒素不同,当不是罪魁祸首。她心下生疑,将餐具及饮食中毒素尽皆除去,并秉明皇太极,劝他莫吃其余零食。如是过了两周,皇太极体内毒素渐少,精神加倍健旺,也由此对鸿雁加倍推崇。 鸿雁觉得此事蹊跷,但有时也不禁怀疑,莫非皇太极症状当真是那少量铅汞与金属所致?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鸿雁到来满清已有一月,多尔衮与豪格虽偶有争吵,但也均是对事不对人,不久便握手言和,君臣和谐。 在这一片平和之中,郭树临心中恐惧则与日俱增。 他常梦到那双红眼,也常梦见自己潜入民宅,将居民尽数吸成人干。之后那些居民被自己就地掩埋,踪迹难寻。 于是他寻得闲暇,向皇太极告假,出得宫去,凭借记忆找到那民宅,果然发现其中人畜皆无,满地积灰,便似从未有人存在一般。 他又挖开梦中埋尸之地,所幸其中并无尸首,他也因此稍感安心。 他所没注意到的是,土地中并无尸首,但却有一些不应存在的事物。 那是一根根血红的植物根茎。(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三 尸骨无存 皇太极听鸿雁如此一说,脸上不由发青,支颌沉思起来。 鸿雁并不停歇,继续发问道:“适才您唤作大玉儿的女子是谁?” 皇太极蓦地抬眼,惊诧地说道:“鸿雁圣女此问何意?那是我庄妃,原名布木布泰,一向对我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鸿雁听他说话时语气坚定,看来对此女极是信任,于是叹了口气,道:“没事,只是问问。除了她之外,还有何人能在您饮食中动手脚?” 皇太极皱眉道:“所有我的饮食药膳端来之前都要由太监亲口品尝,如太监服食无异,我才会放心进食,如要我中毒,那太监非先中毒不可。” 鸿雁摇头道:“陛下,你错了,如是烈性毒药,此法自是奏效。但这下毒者用得却是慢性毒药,非得经年累月才会有害。而且太监即便试毒,入腹之毒与你摄入天差地远,数年之内当看不出端倪。” 皇太极细细思索片刻,继而沉声道:“先不论下毒者是谁,我这病痛可还有治?” 鸿雁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陛下您这病乃是日积月累而成?我可以神通慢慢将您体内铅汞拔出少许,等待身子恢复一些,再拔去几分,反复为之,毒可尽除。但切不可操之过急,不然一旦伤及根本,那便无可挽回。” 皇太极露出笑容,抚掌道:“有鸿雁仙子这句话,朕便放心了。至于那下毒之人,今夜晚膳之时朕必会派人详查。” 鸿雁神色凝重,道:“陛下,切勿如此,这下毒之人极是狡猾,你如大张旗鼓地探查,必会打草惊蛇,唯有不动声色,假装不知,方能诱蛇出洞,一举擒下。” 皇太极笑道:“正如仙子所言,那这几日仙子可否在宫内盘桓,以捉拿真凶?你如需要任何帮助,尽可向朕提出。” 鸿雁迟疑着道:“我那夫君……亦随我来到盛京,他武功高强,可替陛下护卫。还有一人,乃是明国大儒钱谦益,他能谋善断,也可替陛下分忧。” 皇太极奇道:“圣女,你已成亲啦?你那夫君是何英雄好汉?朕倒真想见上一见。” 鸿雁道:“我那夫君武功虽高,但一向低调淡泊,陛下未必听过。他便是前寻仙盟盟主,郭树临少侠。” 皇太极善于察言观色,见鸿雁言谈间对她夫君显得颇为客气,似乎并不那么亲昵,也不明状况,只好点了点头,道:“好,那便听凭仙子安排。” 便在此时,黄公公在殿外叫道:“陛下,大皇子豪格有事求见。” 皇太极眉毛扬了扬,道:“朕现在身子不适,不见。” 黄公公回道:“嗻!”接着便没了声息,估计是向豪格传旨去了。 鸿雁继续道:“陛下,现在左右无事,我便替您拔一拔毒如何?” 皇太极连连点头,道:“正要拜托仙子。” 于是鸿雁嘱咐皇太极就地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以手掌按着皇太极天灵,运起寄灵显化,真灵便向着皇太极体内涌去。 此姿势甚是不敬,但皇太极为了活命,暂时也顾不得这么多。片刻之后,皇太极啊呜一声,呕出数口黑血,继而面色惨白,气喘不已。 鸿雁面不改色,道:“我已将肝上毒素拔出一些,但您肝脏亦有损伤,还需将养数日。这几日不许服用任何药物,可吃些果蔬奶蛋,但不可大鱼大肉,一周后我再替您拔毒一次,总共八次,毒素便可除尽。” 皇太极虽感虚弱,但自觉神清气爽,再无之前昏沉,当下对鸿雁佩服得五体投地,起身拱手道:“鸿雁仙子当真妙手仁心,为在下再生父母。” 鸿雁抿嘴一笑,道:“我虽年纪不小,但可没这么老。陛下言重了!” 正说话间,又听黄公公说道:“皇上,豪格皇子执意不肯离开,说知道刚才旗下子弟冲撞了多尔衮殿下,特来负荆请罪。如皇上不见,他便长跪不走。”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我这孩儿脾气甚是执拗,做错了事,非要认罚不可,八弟,咱们便让他进来吧。”此时他心情不错,与多尔衮不再以君臣相称,同时对豪格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多尔衮恭敬一揖,道:“自是听皇兄安排。” 于是皇太极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黄公公又应了一声,回去宣旨,过不多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自殿中传来,继而一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来到皇太极面前五丈之外,长跪于地,道:“父皇,孩儿御下不严,导致纪律松散,犯下了大错,还请父皇将孩儿一并处罚。” 鸿雁知道此人必是豪格,细细向他打量,只见此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眼神清澈,一身正气,看着年纪竟比多尔衮还大着几岁,且全不像善使阴谋诡计之人,不由啧啧称奇。 皇太极颇不耐烦,挥手道:“你身为一国储君,莫要此等小事纠结,你多叔父亦不追究,速退速退。” 豪格严词道:“父皇,国无法则无君,我大清之所以崛起迅速,正是因为重法度而赏罚明,你如不处罚儿臣,那其余国民纷纷仿而效之,如何立我皇室之威望?儿臣纵容手下乱规,依大清律令,当连降三级,不得再为储君。” 此言一出,人人脸上变色,鸿雁心道:“这豪格失心疯了?竟这般自贬?如若皇太极答应,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谁知皇太极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豪格,你这是何意?莫非要你以退为进?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豪格长跪不起,既不作答,亦不退去。 僵持片刻,皇太极陡然长叹,道:“退下吧,朕罚你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外出。罚奉三月,降职一级,为梅勒额真,但依旧领正蓝旗旗主一职。” 豪格还待再辩,多尔衮上前道:“贤侄,容我一言,适才叔父实是身有要事,是以奔行过急。那几名侍卫的确不遵宫规,但若非如此,叔父必已唐突皇兄,犯下大罪,因此你功过相抵,皇兄这般处罚,天下人必会说皇兄赏罚严明,从而立我皇室威严。” 豪格想了想,向多尔衮一揖,道:“谢叔父开导,侄儿心思鲁钝,方才茅塞顿开。”说罢,他又向皇太极磕了磕头,躬身退去。 多尔衮待豪格走远,向皇太极道:“皇兄,我这侄儿如此正直,可说是我大清之福了。” 皇太极脸现欣慰,道:“直则直矣,不过太耿,不知变通,以后定要碰不少钉子,日后登基,你等可要好生辅佐,不然只怕他要惹出不少乱子。” 多尔衮深深一揖,道:“嗻!” 其后皇太极对多尔衮所呈入贡条约毫无异议,当即盖上御印。多尔衮收回这张印有崇祯与皇太极大印的条约,珍而重之地收入锦盒之内,即刻安排人手,准备出使大明。 多尔衮忙完此事,刚想离去,忽而鸿雁传音道:“你这是何意?怎得不仅不落井下石,反而还帮豪格脱罪?如此一来,我看皇太极对他好感陡增,即便我将其顽疾治愈,你那夺嫡一事亦是镜花水月。” 多尔衮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径自向皇太极一拜,转身离去。 途经鸿雁身旁之时,鸿雁耳中传来多尔衮那若有若无的声音:“物极必反,死后方生。” 鸿雁就此在这奉天宫内住了下来,郭树临与钱谦益亦得鸿雁推荐,得以入宫。郭树临升任皇太极贴身护卫,如鱼跃龙门,地位崇高,宫中重臣见他亦要客客气气,他虽一时不适,但很快也就习以为常。 鸿雁每餐均对皇太极所进饮食细细探查,发现其中的确罕有微量铅汞,但由于含量过小,绝无法导致皇太极这等重疾。她又检查了餐具,发现餐具中亦有其余金属,但与皇太极体内毒素不同,当不是罪魁祸首。她心下生疑,将餐具及饮食中毒素尽皆除去,并秉明皇太极,劝他莫吃其余零食。如是过了两周,皇太极体内毒素渐少,精神加倍健旺,也由此对鸿雁加倍推崇。 鸿雁觉得此事蹊跷,但有时也不禁怀疑,莫非皇太极症状当真是那少量铅汞与金属所致?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鸿雁到来满清已有一月,多尔衮与豪格虽偶有争吵,但也均是对事不对人,不久便握手言和,君臣和谐。 在这一片平和之中,郭树临心中恐惧则与日俱增。 他常梦到那双红眼,也常梦见自己潜入民宅,将居民尽数吸成人干。之后那些居民被自己就地掩埋,踪迹难寻。 于是他寻得闲暇,向皇太极告假,出得宫去,凭借记忆找到那民宅,果然发现其中人畜皆无,满地积灰,便似从未有人存在一般。 他又挖开梦中埋尸之地,所幸其中并无尸首,他也因此稍感安心。 他所没注意到的是,土地中并无尸首,但却有一些不应存在的事物。 那是一根根血红的植物根茎。(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四 鸿门之宴 秋去冬来,日月穿梭,鸿雁在盛京又待了一月,这些日子里,清廷一切13常,唯有一件宫外之事引得众人瞩目。 自鸿雁等人来此,盛京居民便不断递减,到得近日,京畿一些村镇几乎十室九空,人畜无踪。 因为此事,清廷君臣在朝会上展开了一场激辩,以索尼、鳌拜为首的一群人主张这些失踪人口定是迁徙至明国境内,乃汉人参政所导致,要求将范文程、鸿雁、钱谦益一干人等逐出满清。而多尔衮及豪格则出人意料地站于同一阵线,竭力将此事与汉人撇清关系。 鸿雁亦参与此会,她心知皇太极要倚仗她驱毒,故绝不会将自己逐走,这么一来,其余汉人也是安如泰山。鳌拜等人主张绝无成功之望,豪格此次站在多尔衮这边,倒也算是识时务。 果不其然,皇太极将鳌拜等人训斥一顿,说汉人招祸,实乃无稽之谈。明国既然向大清入贡,那便是佳邻友邦,断无胡乱怀疑之理。 多尔衮趁机献言,推荐豪格彻查此事,自己愿从旁协助,以趁早结束灾祸,安抚民众惶惶不安之心。 皇太极见他俩芥蒂全消,自也欣喜,当即一口答应。 于是豪格与多尔衮领命而去,皇太极见旁人再无异议,也就宣布退朝,回宫休息去也。 鸿雁与郭树临跟随在侧,郭树临正惴惴不安,忽听耳中传来鸿雁声音,道:“树临,你有何心事?为何最近脸色不佳?” 郭树临身子一颤,忙道:“没什么事,我好得很……只是最近……有些着凉……” 鸿雁微觉奇怪,郭树临冰火内功已至极高境界,身强体健,断无着凉之理。但听他如此一说,也不能无端怀疑,于是道:“那你小心在意,保重身体。” 三人来到皇太极寝宫,鸿雁施展寄灵显化,再次帮助皇太极拔毒,这次已是第八次拔毒,也是最后一次。待得鸿雁运功结束,皇太极活动了一番身子骨,兴冲冲地说道:“仙子,寡人之疾已全无踪影,神清气爽,犹甚往昔,此皆拜你所赐,你要何嘉奖,寡人断无不允。” 鸿雁抿嘴一笑,道:“皇上既是雄主,又是仁君,满清两国的和平,全系于皇上一身。敝女相助皇上,便是相助天下苍生,又哪敢提什么嘉奖?还望皇上尊信守诺,不动刀兵。保得天下太平。” 皇太极哈哈大笑起来,道:“好,鸿雁圣女真乃观音菩萨,慈悲为怀,朕答应你了,朕有生之年,绝不向明国用兵。” 鸿雁向皇太极深深一揖,口中称谢,心中想道:“如此一来,我以往犯下杀生罪过,也算是得到弥补了。” 皇太极甚是开心,忽然想起一事,道:“圣女,先前早朝上所议之事甚是奇怪,豪格虽有多尔衮相助,但只怕依旧难以查明,可否请你施展神通,助他一臂之力?” 鸿雁想起自己前往满清途中亦有类似情形发生,知道现下案情定与自己所遇失踪案有关,也有心将之查个水落石出,当即一口答应。继而她与郭树临一起辞别皇太极,出得宫去,前往京畿查探。 行了十余里,二人来到了事态最为严重的村子,只见近百名正蓝旗子弟在此进进出出,四处翻查。而在村外,则有数十名正白旗子弟到处搜寻。 鸿雁瞥见豪格站立一侧,镇静指挥,多尔衮则不见踪影,遂举步上前,询问道:“太子殿下,可有发现?” 豪格正色道:“目前尚无异样。地方官早已吩咐下去,这些房屋原封未动,迄今为止无他人闯入迹象,居民亦无举家外迁消息,屋内屋外全无血迹,当非凶手所为。” 鸿雁据以往经验,知道再行探查也是徒劳,皱眉苦思一阵,突然灵光闪现,想起一事,道:“附近有无坟墓或是乱葬岗之类场所?” 豪格招来一名骁骑令,将鸿雁所问重复了一遍,那骁骑令翻出一张地图,向着指着几处地点说道:“盛京并无固定埋尸之所,皆是居民胡乱埋葬,这些地方坟墓较多,已成规模。” 鸿雁盯着那地图,只见其上以黑墨画了几个标记,于是问道:“这几处标记所示何意?” 骁骑令道:“这是失踪案情较重的几个村落,我标以数字,以示案情发生的顺序。” 鸿雁凝视地图,只见那标志最先发生于距主城较近的一处村庄,后分布渐散,但总体趋势往城外延伸,最后停在了自己所身处的村庄中。 鸿雁寻思:“这白起身有尸阴凝血,需寻一处墓穴居住,每次外出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以他的功夫,自是神不知鬼不觉。如我是他,必故布疑阵,由远离居住处开始掠食,故第一案发生处,必距离其藏身处约半个时辰路程。而最后一案发生处,则会离其藏身处最近。” 鸿雁存了心思,向地图上骁骑令所指墓园望去,发现那些墓穴全无名堂,且范围狭小,不由略感失望。 忽然间,她瞥见离这村子不远有一处广大地域,占地约有十余里,其上全无建筑,亦无地名,当下指着那处道:“太子殿下,这是何处?” 豪格与那骁骑令均脸上变色,沉默片刻后,豪格言道:“此乃女真先祖掩埋尸骨之处,一向为皇家陵园,有重兵把守,无人得以随意出入。” 鸿雁喜道:“是了,便是此处!速速带我前去。” 豪格皱眉道:“这如何使得?此处一向神圣,连我也不得擅入,即便你得皇上宠幸,入内亦是死罪。” 鸿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豪格见她不再多言,也放下了心,便继续率兵搜寻村庄。 鸿雁来到郭树临身旁,耳语一番,随后隐去身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向着那皇陵走去。 郭树临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但毕竟不敢违拗鸿雁,还是紧随她前行。 行了不到四里路,果然见一大片林子,其内寂静无声,阴气逼人,林外虽有士卒慢步巡逻,但如何难得倒鸿雁?鸿雁借着隐身之法,轻易便进入了那皇陵。 这皇陵外围有树林相护,仅有两条大路得以出入,而黄林内部则空间广大,坟堆无数。鸿雁入得其中,分出真灵,细细探知,并无收获,不由暗暗发愁。 忽然之间,鸿雁脑中生出一念,心道:“是了,那尸阴凝血不能在日间活动,定是藏身于某处墓穴,我可等至夜间,再做打算。” 她知道那白起邪法可怖至极,凭自己与郭树临未必是其敌手,当下候在树林之中,静静等待。 其后夜幕降临,巡逻士卒也渐渐少了起来。鸿雁等到了半夜,正有些不耐烦,蓦地某处坟堆泥土松动,一个佝偻的身形冒了出来。 鸿雁看得分明,此人正是西青子,也就是魔芷山庄庄主计无魔。 西青子喃喃自语道:“主人叫我在此相候,怎得这么些天从不现身?他许诺事成之后给我找个老婆,让我颐养天年,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寻思间,身旁骤然卷起一阵巨风,无数风索将他四肢捆缚。紧接着鸿雁现身,数枚冰钻射出,将他周身大穴冻住,令他无法动弹。 西青子脸色大变,待得看清来人,不由失声叫道:“你……你是鸿雁?” 鸿雁冷冷说道:“老实交代,这些日子皇城中失踪案是否与你有关?” 西青子愣了一愣,继而大叫道:“女侠,你冤枉在下了,在下早已改邪归正,不再掳人成亲,又怎会犯下罪行?” 鸿雁不与他争辩,继续问道:“你那主子呢?究竟有何图谋?” 西青子道:“他叫我等候在此,说是有大事要仰仗于我,还说事成之后便解除我诅咒之身,让我过上寻常人家生活。” 鸿雁心道:“计无量定是骗他无疑,只怕是想要夺舍他的肉身。但不知计无量为何要相助豪格?这与我们商议之事不符。而且他对白起所为定然心中有数,不如直接问他。” 鸿雁想毕,道:“好,既是如此,我也不来为难与你,如你见着你主子,告诉每日夜晚子时,我会在这里等他。” 西青子刚想点头答应,突然一人闪现于西青子身后,一个手刀劈出,正中西青子颈部,将西青子头颅砍了下来,紧接着不待那头颅开口,又是一脚踏下,将头颅踩碎。 鸿雁大惊,望向那人,只见郭树临身子僵硬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阴晴不定。 “树临……此人并非祸首,你杀了他也是无用。”鸿雁叫道。 郭树临捂着额头,低声道:“对不起……鸿雁,我不知怎的……忍耐不住心中杀意……” 鸿雁见他似乎心中痛苦,也不忍过多责怪,于是劝道:“不要紧,他乃是不死之身,过不多久当会重生……” 正说话间,郭树临倏忽出掌,炎阳内力发出,立时将那西青子尸身点燃,鸿雁尖叫起来,道:“你做什么?”急忙使出寒冰内力,将西青子身上大火扑灭。 鸿雁好不容易忙完,转过身去,斥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的这般冲动?” 郭树临此时已沉静下来,歉疚地笑道:“对不起……我想起他所犯罪行,便……” 鸿雁蹙眉道:“失踪案不是他所为,你错怪人了。”接着她叹了口气,道:“算了,事已至此,也算送他解脱,我们走吧。” 说罢,她不再逗留,扭头便走。 郭树临笑容冻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接着他迈开步子,紧随鸿雁而去。 月光之下,照出郭树临嘴角旁及牙齿上一丝丝血红,显得格外阴森。(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五 群鬼闹婚 鸿雁虽身离皇陵,但毕竟心中疑惑,留了一丝真灵守候。谁料等了许久15也不见那西青子重生,不由大感奇怪,微一查探,发觉那西青子全身干瘪,鲜血竟已失去大半。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心道:“莫非是白起潜伏在侧?”但寻了半天,也不见半分线索,只好作罢。 郭鸿二人回到豪格所在村庄,发现豪格竟率军入住空屋之内,大有不破案不回头的架势。鸿雁心道:“虽然对不住多尔衮,但这豪格如真当上了皇帝,必然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这般想着,鸿雁忽听得一旁屋内传来人语声,静心辨别之下,原来说话之人便是豪格。鸿雁寻思:“且听听豪格他们忙碌了一天,有何发现。” 想罢,她分出真灵,探听屋内人所言。 只听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子声音说道:“豪格殿下,此地如此危险,您居然愿于此逗留,当真奋不顾身,大智大勇。” 豪格豪爽地一笑,道:“宁儿姑娘,这以后江山都是我的,我又有何理由不对百姓好些?” 鸿雁心中一动,暗道:“是宁芷?” 只听宁芷嘻嘻笑道:“似您这般英雄,方才担得起满清这辽阔土地,现在满汉言和,想来百姓日子定会好过不少。” 豪格嘿嘿一笑,不再言语,宁芷继续问道:“殿下为何发笑,可是小女所言有错?” 豪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你既然帮我出谋划策,我也不来隐瞒于你。等我登上大宝,这狗屁的入贡条约便如废纸一般,我定要整顿八旗,收归麾下,铁蹄奔踏,吞并明国。” 鸿雁闻言大惊,险些呼出声来,心下纷乱已极,暗道:“他……他当真这般做法,我这一番心血岂非白费?届时天下重陷战火,苍生定会再度遭难。” 想毕,她杀心顿起,咬牙心想:“干脆杀了这豪格,让多尔衮名正言顺登基。”刚想动手,忽然停住动作,想道:“不行,宁芷功夫高强,我并非敌手,况且如我杀了豪格,多尔衮定会遭受连累,说不定连入贡条约亦会被毁。还是不急动手,徐徐图之。” 想到此处,鸿雁强忍杀意,向着郭树临道:“咱们走吧。” 郭树临先前始终不吭一声,此刻点了点头,问道:“去往何处?” 鸿雁道:“我们回正白旗。树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郭树临低声嗫嚅,道:“何事?” 鸿雁道:“我想明日秉明皇太极,请他替我做主,择日赐你我成婚。” 若是以往郭树临,此刻定然欣喜若狂,但现下他却只低声痴笑,声如呓语,道:“好啊,再好不过了……” 鸿雁没想到他这等反应,问道:“你不乐意?” 郭树临陡然回过神来,正色道:“鸿雁,我岂会不愿?只是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实,成不成婚,不过走一走过场罢了。” 鸿雁沉吟道:“虽是过场,但也要走上一遭。”说罢,不再停留,长袖舞动,卷起巨风,将自己与郭树临托起,向着正白旗方向飞去。 鸿雁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对郭树临如此执着,平心而论,她对郭树临除了歉疚,再无其余情感。 也许冥冥之中的天意指引着她,让她向着毁灭之路狂奔不歇。 至身无一物,方能身化万物,至天地凋零,唯我方能降临。 —————————————— 一周之后,正白旗之外来了几十名不速之客,要求面见多尔衮。 来人正是鲁管仲领头的公输家工匠,此次前来,乃是得了崇祯御旨,前来相助满清修桥铺路,筑屋砌墙。同行之中还有一人,那便是柳如是。 入贡条约已由满清使者送至杨嗣昌处,杨嗣昌当即面呈崇祯。于是满朝君臣为了这条约在朝中大吵了一月,结果杨嗣昌在王阳明早已安排下的内应相助以及崇祯暗中支持之下,力排众议,强行通过了这入贡条约,为此无数重臣言官辞官回家,以示抗议。但杨嗣昌早有准备,顺势提拔了不少新人,整个朝廷气象一新,再无以往腐朽滞涩。 帮助满清建设城镇亦在条约之内,公输家毫无争议竞得了这般差事。在收了满清数万两白银订金之后,鲁管仲率领工匠,一路向东北,历经数月,终于来到这辽东。 多尔衮早知鲁管仲即日便要到达,故早有准备,当即携鸿雁出迎。 多尔衮见了鲁管仲,甚是高兴,道:“鲁少当家,当时我早劝你随我来此,你却不领情,非得明朝皇帝下旨才肯动身,你当真好大面子。” 鲁管仲嘻嘻一笑,道:“当时明清为敌,我自是不能通敌叛国,现在我们狼狈为奸,自是不同往日。” 柳如是啐道:“什么狼狈为奸?这是骂人的话,应该是同舟共济才对。” 鸿雁见了柳如是,心中纷乱如麻,上前道:“柳姑娘……你那夫君……藏獒大侠呢?” 柳如是与鲁管仲对望一眼,柳如是随即说道:“我那夫君早一步出发,按说早已抵达,怎的你们未曾相见?” 鸿雁大惊失色,道:“萧……藏獒他早已来了?为何我半点不知?” 柳如是冷哼一声,道:“也许他不想见你吧。” 鲁管仲吓了一跳,生怕鸿雁猜出萧贱身份,忙打岔道:“对了……闲话少叙,我们此次还有重任在身,多尔衮,快快将你们全国最好的工匠集合起来,老子还有好几栋楼要造呢。” 多尔衮哈哈大笑起来,道:“鲁少当家,造楼之事不忙于一时,我还有一大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鲁管仲奇道:“你会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多尔衮挤眉弄眼,道:“你师姐明日便要大婚,你正好赶上喝一杯喜酒。” 鲁管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战战兢兢地望着鸿雁,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姐……你要成婚?新郎……是谁?” 鸿雁轻轻一笑,瞥了一眼郭树临,道:“师弟,你记性好差,你们之前见过,我早已提过此事。” 郭树临只觉鸿雁这笑容充满了忧伤之意,于是转向郭树临,义愤填膺地说道:“郭盟主,俗话说……朋友妻……啊,不,朋友师姐,不可欺……我这师姐花容月貌,就此被你糟蹋,你还是不是人?” 郭树临神色木讷,毫不理睬,鲁管仲嘟囔了一会儿,自知无济于事,只能悻悻作罢。 柳如是忽然出言道:“鸿雁,你就这么忘记萧贱了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鲁管仲、郭树临、鸿雁皆脸上变色,鲁管仲颤声道:“柳姑娘……你怎知道萧贱之事……” 柳如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是我夫君,我自然知晓。” 鸿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我早已……移情别恋,他也已心有所属,我俩再无瓜葛。” 柳如是盯了她半天,道:“既是如此,那我在此敬谢不敏。” 鸿雁不再多言,拉起郭树临,扭头便走。 多尔衮不明白其中纠葛,也不想多问,于是领着郭树临一行人走向事先安排好的住所,随后招来清国工匠,在鲁管仲的指挥之下,一齐绘制图纸,分配工作。 鲁管仲对于建筑之事驾轻就熟,很快便将任务布置下去,带其人手,奔赴筑楼地点,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直忙至第二日夜间,鸿雁与郭树临的婚宴如期举行。 婚宴在皇太极赐给鸿雁的豪宅中进行,由于新人乃是皇太极亲自赐婚,故极是隆重,八旗旗主尽皆到场,皇太极本人也携木布木泰前来庆贺,整栋宅子由重兵把守,当真连苍蝇也飞不进一只。 由于鸿雁有鲁管仲这个师弟,算得上娘家人。而郭树临则无父无母,皇太极为了不让他难堪,竟在婚前宣布收他为义子。这固然是因为鸿雁之故,但郭树临武功高强,性子憨厚,也颇得皇太极赏识,因而借此机会,拉拢人心。 如此一来,这场婚礼成了满汉和亲,意义非凡,皇太极极是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婚礼之上,鲁管仲、柳如是、钱谦益、范文程等汉人坐于右首,皇太极及各八旗旗主坐于左首,郭树临则红衣加身,烛红如血,静静站在两方正中,婚礼气氛和谐,宾主尽欢。 只听喜婆大声宣布,鸿雁头戴帘冠,身披霞袍,美艳不可方物,缓步向着郭树临走去。 随着喜婆口号,夫妻双方拜天拜地,眼看便要夫妻对拜,忽然门外冲进一人,浑身干瘪,形如骷髅,扶门低语道:“妖怪来了……有妖怪!” 说完,他身子一晃,不支倒地。 多铎认出此人正是正白旗护卫,不由喊道:“陵春?”刚想上前查看,却听鸿雁出言喝止,随后鸿雁遥遥发掌,一道寒气将那陵春包住,只听陵春体内发出扭曲怪声,一朵通体血红的巨花自他肚中钻出,瞬间伸出无数根茎,向着在场众人缠去。 众旗主惊慌失措,刚想躲避,却见那血茎受寒气冻结,挣扎了一会儿,便即凝住不动。 “鸿雁仙子,这是何物?”皇太极惊魂未定,出言问询。 鸿雁双眉紧锁,答道:“只怕正是近来人畜失踪案的罪魁祸首。” 皇太极一听,哪还敢在此逗留?当即高声喊道:“护驾!即刻回宫!” 八旗各旗主也趁此喊道:“来人呐,保护皇上,即刻起驾回宫!” 声音发出,无人回应。许久之后,门窗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众人定睛向门窗外望去,只见数十名士兵歪歪扭扭地向礼堂走来,人人均瘦骨嶙峋,形貌可怖。 “万万不能让他们靠近!”鸿雁大声下令,一面站在门口,将阴寒内力往屋外散布。 但这些士兵人数众多,又在屋外,掌力最多波及数人,且效力远不如屋内。 鸿雁正一筹莫展之际,鲁管仲纵身跃出,双掌连挥,数十道火蚕丝发出,刺入众士兵体内。接着他庞大火蚕真气冲入士兵体内,竟而操控士兵向着屋外倒退而去。 这些士兵早已油尽灯枯,鲜血尽失,不过是传播那血花的媒介而已,鲁管仲赶尸之术登峰造极,操控这些干尸毫无困难。只见大门外干尸分成两队,一队往屋内赶,一队往屋外冲,两队人马相撞,很快扭打在一起,过不多时,忽而双双倒地,自体内爆出血花,根茎疯长,扑向礼堂。 鲁管仲自怀中掏出火药,装入火蚕追魂筒,随后将火药喷洒至血花上方。紧接着他放出火蚕内力,将火药引燃,霎那间,血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群花乱舞一阵,很快便蔫了下来,过得片刻便即蒸发殆尽。 鸿雁得他相助,得以空出手来对付窗外干尸。她使出金风寒玉功,凝结空气中水汽,霎时将数具干尸冻住。之后血花爆出,扭动一阵,也就此定住不动。 郭树临先前始终未曾出手,蓦地大喝一声,向着皇太极挥出一掌。只听“噗”地一声,皇太极身边鲜血四溅,众人凝神望去,原来一朵血花竟潜伏至皇太极身旁,趁人不备,向皇太极扑至,所幸郭树临眼疾手快,化解了这场危难。 皇太极面无人色,暗暗心惊,口中道:“鲁爱卿、鸿爱卿、郭爱卿,亏得你们三个,不然今日只怕朕也要化作这血花食粮。” 鸿雁躬身一揖,道:“皇上,还请莫要外出,目前尚不知门外还有多少血花,我等度过今夜,明早便可安然无忧。” 皇太极此刻对她言听计从,当即点头应允,众人各自就坐,心中七上八下,盼着夜晚速速过去。 如此等了半个时辰,只听门外一声大喝,一男子声音叫道:“鸿雁、郭树临,出来受死!”(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五 群鬼闹婚 鸿雁虽身离皇陵,但毕竟心中疑惑,留了一丝真灵守候。谁料等了许久15也不见那西青子重生,不由大感奇怪,微一查探,发觉那西青子全身干瘪,鲜血竟已失去大半。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心道:“莫非是白起潜伏在侧?”但寻了半天,也不见半分线索,只好作罢。 郭鸿二人回到豪格所在村庄,发现豪格竟率军入住空屋之内,大有不破案不回头的架势。鸿雁心道:“虽然对不住多尔衮,但这豪格如真当上了皇帝,必然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这般想着,鸿雁忽听得一旁屋内传来人语声,静心辨别之下,原来说话之人便是豪格。鸿雁寻思:“且听听豪格他们忙碌了一天,有何发现。” 想罢,她分出真灵,探听屋内人所言。 只听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子声音说道:“豪格殿下,此地如此危险,您居然愿于此逗留,当真奋不顾身,大智大勇。” 豪格豪爽地一笑,道:“宁儿姑娘,这以后江山都是我的,我又有何理由不对百姓好些?” 鸿雁心中一动,暗道:“是宁芷?” 只听宁芷嘻嘻笑道:“似您这般英雄,方才担得起满清这辽阔土地,现在满汉言和,想来百姓日子定会好过不少。” 豪格嘿嘿一笑,不再言语,宁芷继续问道:“殿下为何发笑,可是小女所言有错?” 豪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你既然帮我出谋划策,我也不来隐瞒于你。等我登上大宝,这狗屁的入贡条约便如废纸一般,我定要整顿八旗,收归麾下,铁蹄奔踏,吞并明国。” 鸿雁闻言大惊,险些呼出声来,心下纷乱已极,暗道:“他……他当真这般做法,我这一番心血岂非白费?届时天下重陷战火,苍生定会再度遭难。” 想毕,她杀心顿起,咬牙心想:“干脆杀了这豪格,让多尔衮名正言顺登基。”刚想动手,忽然停住动作,想道:“不行,宁芷功夫高强,我并非敌手,况且如我杀了豪格,多尔衮定会遭受连累,说不定连入贡条约亦会被毁。还是不急动手,徐徐图之。” 想到此处,鸿雁强忍杀意,向着郭树临道:“咱们走吧。” 郭树临先前始终不吭一声,此刻点了点头,问道:“去往何处?” 鸿雁道:“我们回正白旗。树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郭树临低声嗫嚅,道:“何事?” 鸿雁道:“我想明日秉明皇太极,请他替我做主,择日赐你我成婚。” 若是以往郭树临,此刻定然欣喜若狂,但现下他却只低声痴笑,声如呓语,道:“好啊,再好不过了……” 鸿雁没想到他这等反应,问道:“你不乐意?” 郭树临陡然回过神来,正色道:“鸿雁,我岂会不愿?只是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实,成不成婚,不过走一走过场罢了。” 鸿雁沉吟道:“虽是过场,但也要走上一遭。”说罢,不再停留,长袖舞动,卷起巨风,将自己与郭树临托起,向着正白旗方向飞去。 鸿雁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对郭树临如此执着,平心而论,她对郭树临除了歉疚,再无其余情感。 也许冥冥之中的天意指引着她,让她向着毁灭之路狂奔不歇。 至身无一物,方能身化万物,至天地凋零,唯我方能降临。 —————————————— 一周之后,正白旗之外来了几十名不速之客,要求面见多尔衮。 来人正是鲁管仲领头的公输家工匠,此次前来,乃是得了崇祯御旨,前来相助满清修桥铺路,筑屋砌墙。同行之中还有一人,那便是柳如是。 入贡条约已由满清使者送至杨嗣昌处,杨嗣昌当即面呈崇祯。于是满朝君臣为了这条约在朝中大吵了一月,结果杨嗣昌在王阳明早已安排下的内应相助以及崇祯暗中支持之下,力排众议,强行通过了这入贡条约,为此无数重臣言官辞官回家,以示抗议。但杨嗣昌早有准备,顺势提拔了不少新人,整个朝廷气象一新,再无以往腐朽滞涩。 帮助满清建设城镇亦在条约之内,公输家毫无争议竞得了这般差事。在收了满清数万两白银订金之后,鲁管仲率领工匠,一路向东北,历经数月,终于来到这辽东。 多尔衮早知鲁管仲即日便要到达,故早有准备,当即携鸿雁出迎。 多尔衮见了鲁管仲,甚是高兴,道:“鲁少当家,当时我早劝你随我来此,你却不领情,非得明朝皇帝下旨才肯动身,你当真好大面子。” 鲁管仲嘻嘻一笑,道:“当时明清为敌,我自是不能通敌叛国,现在我们狼狈为奸,自是不同往日。” 柳如是啐道:“什么狼狈为奸?这是骂人的话,应该是同舟共济才对。” 鸿雁见了柳如是,心中纷乱如麻,上前道:“柳姑娘……你那夫君……藏獒大侠呢?” 柳如是与鲁管仲对望一眼,柳如是随即说道:“我那夫君早一步出发,按说早已抵达,怎的你们未曾相见?” 鸿雁大惊失色,道:“萧……藏獒他早已来了?为何我半点不知?” 柳如是冷哼一声,道:“也许他不想见你吧。” 鲁管仲吓了一跳,生怕鸿雁猜出萧贱身份,忙打岔道:“对了……闲话少叙,我们此次还有重任在身,多尔衮,快快将你们全国最好的工匠集合起来,老子还有好几栋楼要造呢。” 多尔衮哈哈大笑起来,道:“鲁少当家,造楼之事不忙于一时,我还有一大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鲁管仲奇道:“你会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多尔衮挤眉弄眼,道:“你师姐明日便要大婚,你正好赶上喝一杯喜酒。” 鲁管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战战兢兢地望着鸿雁,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姐……你要成婚?新郎……是谁?” 鸿雁轻轻一笑,瞥了一眼郭树临,道:“师弟,你记性好差,你们之前见过,我早已提过此事。” 郭树临只觉鸿雁这笑容充满了忧伤之意,于是转向郭树临,义愤填膺地说道:“郭盟主,俗话说……朋友妻……啊,不,朋友师姐,不可欺……我这师姐花容月貌,就此被你糟蹋,你还是不是人?” 郭树临神色木讷,毫不理睬,鲁管仲嘟囔了一会儿,自知无济于事,只能悻悻作罢。 柳如是忽然出言道:“鸿雁,你就这么忘记萧贱了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鲁管仲、郭树临、鸿雁皆脸上变色,鲁管仲颤声道:“柳姑娘……你怎知道萧贱之事……” 柳如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是我夫君,我自然知晓。” 鸿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我早已……移情别恋,他也已心有所属,我俩再无瓜葛。” 柳如是盯了她半天,道:“既是如此,那我在此敬谢不敏。” 鸿雁不再多言,拉起郭树临,扭头便走。 多尔衮不明白其中纠葛,也不想多问,于是领着郭树临一行人走向事先安排好的住所,随后招来清国工匠,在鲁管仲的指挥之下,一齐绘制图纸,分配工作。 鲁管仲对于建筑之事驾轻就熟,很快便将任务布置下去,带其人手,奔赴筑楼地点,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直忙至第二日夜间,鸿雁与郭树临的婚宴如期举行。 婚宴在皇太极赐给鸿雁的豪宅中进行,由于新人乃是皇太极亲自赐婚,故极是隆重,八旗旗主尽皆到场,皇太极本人也携木布木泰前来庆贺,整栋宅子由重兵把守,当真连苍蝇也飞不进一只。 由于鸿雁有鲁管仲这个师弟,算得上娘家人。而郭树临则无父无母,皇太极为了不让他难堪,竟在婚前宣布收他为义子。这固然是因为鸿雁之故,但郭树临武功高强,性子憨厚,也颇得皇太极赏识,因而借此机会,拉拢人心。 如此一来,这场婚礼成了满汉和亲,意义非凡,皇太极极是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婚礼之上,鲁管仲、柳如是、钱谦益、范文程等汉人坐于右首,皇太极及各八旗旗主坐于左首,郭树临则红衣加身,烛红如血,静静站在两方正中,婚礼气氛和谐,宾主尽欢。 只听喜婆大声宣布,鸿雁头戴帘冠,身披霞袍,美艳不可方物,缓步向着郭树临走去。 随着喜婆口号,夫妻双方拜天拜地,眼看便要夫妻对拜,忽然门外冲进一人,浑身干瘪,形如骷髅,扶门低语道:“妖怪来了……有妖怪!” 说完,他身子一晃,不支倒地。 多铎认出此人正是正白旗护卫,不由喊道:“陵春?”刚想上前查看,却听鸿雁出言喝止,随后鸿雁遥遥发掌,一道寒气将那陵春包住,只听陵春体内发出扭曲怪声,一朵通体血红的巨花自他肚中钻出,瞬间伸出无数根茎,向着在场众人缠去。 众旗主惊慌失措,刚想躲避,却见那血茎受寒气冻结,挣扎了一会儿,便即凝住不动。 “鸿雁仙子,这是何物?”皇太极惊魂未定,出言问询。 鸿雁双眉紧锁,答道:“只怕正是近来人畜失踪案的罪魁祸首。” 皇太极一听,哪还敢在此逗留?当即高声喊道:“护驾!即刻回宫!” 八旗各旗主也趁此喊道:“来人呐,保护皇上,即刻起驾回宫!” 声音发出,无人回应。许久之后,门窗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众人定睛向门窗外望去,只见数十名士兵歪歪扭扭地向礼堂走来,人人均瘦骨嶙峋,形貌可怖。 “万万不能让他们靠近!”鸿雁大声下令,一面站在门口,将阴寒内力往屋外散布。 但这些士兵人数众多,又在屋外,掌力最多波及数人,且效力远不如屋内。 鸿雁正一筹莫展之际,鲁管仲纵身跃出,双掌连挥,数十道火蚕丝发出,刺入众士兵体内。接着他庞大火蚕真气冲入士兵体内,竟而操控士兵向着屋外倒退而去。 这些士兵早已油尽灯枯,鲜血尽失,不过是传播那血花的媒介而已,鲁管仲赶尸之术登峰造极,操控这些干尸毫无困难。只见大门外干尸分成两队,一队往屋内赶,一队往屋外冲,两队人马相撞,很快扭打在一起,过不多时,忽而双双倒地,自体内爆出血花,根茎疯长,扑向礼堂。 鲁管仲自怀中掏出火药,装入火蚕追魂筒,随后将火药喷洒至血花上方。紧接着他放出火蚕内力,将火药引燃,霎那间,血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群花乱舞一阵,很快便蔫了下来,过得片刻便即蒸发殆尽。 鸿雁得他相助,得以空出手来对付窗外干尸。她使出金风寒玉功,凝结空气中水汽,霎时将数具干尸冻住。之后血花爆出,扭动一阵,也就此定住不动。 郭树临先前始终未曾出手,蓦地大喝一声,向着皇太极挥出一掌。只听“噗”地一声,皇太极身边鲜血四溅,众人凝神望去,原来一朵血花竟潜伏至皇太极身旁,趁人不备,向皇太极扑至,所幸郭树临眼疾手快,化解了这场危难。 皇太极面无人色,暗暗心惊,口中道:“鲁爱卿、鸿爱卿、郭爱卿,亏得你们三个,不然今日只怕朕也要化作这血花食粮。” 鸿雁躬身一揖,道:“皇上,还请莫要外出,目前尚不知门外还有多少血花,我等度过今夜,明早便可安然无忧。” 皇太极此刻对她言听计从,当即点头应允,众人各自就坐,心中七上八下,盼着夜晚速速过去。 如此等了半个时辰,只听门外一声大喝,一男子声音叫道:“鸿雁、郭树临,出来受死!”(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六 远芳古道 来者声音洪亮,显然内力充沛,鸿雁一听之下,立时辨出来者是谁,当即出言回应道:“易武阳,你怕是有所误会,你妻子并非我俩所杀。其中隐情以后我会向你解释。” 她这声音刚刚传出,便听得门外一声长啸。一条红影越过大门,如同烈火一般向鸿雁扑来。 鸿雁突出一掌,与那红影一碰,随着一声巨响,那红影与鸿雁皆连连后退,几乎同时站定。那红影露出面貌,赫然便是易武阳。 鸿雁沉声道:“易武阳,此刻大敌当前,我无意与你争斗。你那妻子虽然身死,但亦有复活可能,等此间大事一了,我再与你详述。” 易武阳双目通红,身子颤抖,道:“复活,鸿雁,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说罢,他身形一晃,再度如风火一般杀向鸿雁。 鸿雁无奈迎击,周身寒气遍布,空间宛如冻结,易武阳这炎阳驱血虽然神,但在这寒气缠绕之下度大打折扣,堪堪与常人无异。他咬牙切齿,在鸿雁周围游斗,想要趁虚而入,伺机下手。 鸿雁这寒气与至阴冰封那冰雪效果类似,但她体内真气远不如仙体,无法持久。而易武阳炎阳驱血也时效不长,两人这般对峙,看得是何人内力先行耗竭,彼时便要分出生死。 两人这般耗了一会儿,鸿雁忽然笑道:“这架打得毫无意义,恕不奉陪。”说罢,她骤然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易武阳大惊失色,忙收了炎阳驱血,运功于耳,细听声息,想要查知鸿雁下落。但听了半天毫无收获,不由心下着恼,一转眼瞥见郭树临神情木然,站立一旁,当下怒吼一声,道:“你这小子,定是与鸿雁沆瀣一气,害死了我妻子,如今还成了这满清走狗,实是罪该万死。”说罢,他双掌相合,一柄血剑从中出现,劈向郭树临。 郭树临傻站不动,直到血剑欺近身前,才挪动身子,堪堪避开。易武阳身随剑走,红光飞舞,将郭树临卷入其中。 易武阳身为血龙门前门主,此刻虽未使用炎阳驱血,但剑招也凌厉无匹。剑风四散,众人只觉得寒风袭体,不由得纷纷后退。 唯有柳如是神情紧张,牢牢盯着阵中二人,一刻也不眨眼。 眼看易武阳正大占上风,电光火石之间,郭树临极快地夺下易武阳手中血剑,向易武阳肩上一刺,易武阳大喊一声,向后便倒,众人瞧得真切,只见他右胸口出现一道伤痕,泊泊往外冒血。 柳如是尖叫一声,奔上前去,拦在易武阳身前,向郭树临道:“够了……他怒火攻心,故失了理智,还望郭少侠手下留情……” 郭树临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抛去血剑,垂手退在一旁。 柳如是转向易武阳,撕下一片衣裙,将易武阳肩上伤口牢牢包住,柔声道:“你夫人之死,的确非鸿雁与郭少侠所为,你可怪错了人。” 易武阳被自己血剑所伤,火毒入脑,兀自昏昏沉沉。恍惚间竟将柳如是看成了张卉心,呢喃道:“卉心?当真是你……你可知我想的你好苦……” 柳如是双手一颤,如遭火噬,急忙离开易武阳,咬唇道:“你可认错人了。” 鸿雁现出身形,走到柳如是面前,问道:“柳姑娘……你怎知张卉心之死与我无关?” 柳如是先前那话语声音极轻,没想到竟被鸿雁听了去,登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支吾道:“我只是随口瞎说,安慰易门主而已。” 鸿雁不依不饶,追问道:“你以前认识易门主?” 柳如是皱着眉头,闭口不言,忽而迈开步子,扭头便走。 在柳如是动身的那一刻,鸿雁耳中传来柳如是那若有若无的声音。 “从前有一条古老的道路,上面空空荡荡,一朵花都没有。” “后来有一朵花自远方飘来,在这条古道旁落地生根。” “这朵花对它的新家很满意,但它也偶尔黯然神伤,想念它的故乡,但那故乡已经没啦。” “它故乡曾有一位花农,对这朵花极好,这朵花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但遇到这位花农,总不免有几分故人之情,因此对那花农稍加照顾,以报答他昔日恩情。” “话已至此,点到为止,往事如花,便让它随风而逝吧。” 随着柳如是退回人群,那声音也逐渐消失,鸿雁若有所思,凝立不动。 鲁管仲、钱谦益快步上前,将易武阳扶起,坐在一旁靠椅上,七手八脚地救治起来。 皇太极向鸿雁问道:“仙子,这人莫给便是散播血花之人?” 鸿雁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位伤心的莽夫罢了。” 众人本已放下心来,听了鸿雁这般说法,心情又沉重起来,好不容易挨到天色白,便纷纷出门查探。待见到门外并无异样,八旗旗主大喜过望,立时护送着皇太极匆匆离去。 好端端一个婚礼不欢而散,鸿雁歉疚地对郭树临说道:“树临,抱歉了……没想到你我婚礼竟然……” 郭树临微微一笑,摸了摸鸿雁脸颊,道:“无妨,你我之间已无需走这等过场。”说罢,他骤然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那情状,便如急于逃离鸿雁身旁一般。 鸿雁知道事态正在失控,向着她无法预测的方向驰去,而她却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何处,这等情形令她不安至极。 这场意外似乎使皇太极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其后三日,他借口身子不适,身处后宫,连早朝都不上了。第四日凌晨,他突然下旨召见了几位重臣,亲口下令八旗旗主在属地自查,搜寻那制造失踪案的恶徒,如再有失踪案生,那属地旗主便有玩忽职守之罪。 如此一来,众旗主哪敢怠慢?每日均带齐人手,在属地附近村庄巡逻,但那恶徒似乎听到了风声,偃旗息鼓,不再作恶。盛京连续数月不曾生案件,皇太极虽不甚满意,但也逐渐淡忘此事,不再挂怀。 这数月以来,鲁管仲一面修桥筑城,一面寻找萧贱下落。但萧贱不知去了何处,始终不曾露面。 由于明清两国条约生效,边市开放,来往两国的商队也逐渐多了起来,张智难混入某间镖局,也来到了盛京,与鲁管仲碰面。这位傍着鲁管仲这颗大树,整日游手好闲,美其名曰寻找萧贱,实则到处瞎晃,将盛京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这天张智难又是早出晚归,鲁管仲见状,破口大骂道:“兀那色鬼师伯,整日里吃老子喝老子,却只知逛窑子,连半点活都不敢。明天老子不伺候了,给你安排个差事,去工地搬砖。” 张智难神色郑重,道:“废话少说,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 鲁管仲见他不似玩笑,当即快步追上。张智难倒也没走多远,而是来到了正白旗附近的一条小巷内,在一黑暗角落停了下来。 鲁管仲见此地四下无人,不由捂着胸口,警惕地说道:“你……莫非见我生得娇嫩,想要……” 张智难怒道:“恁多废话,看这边。” 鲁管仲探出头去,向张智难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黑暗中蜷着一人,浑身干瘪,有进气没出气,显然已死去多时。 鲁管仲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师伯……原来你就是那吸血恶魔……” 张智难不耐烦起来,骂道:“你脑子咋长的?我不过现此地有异,过来查看一番,没想到有所斩获。” 鲁管仲不再多言,上前查看。 这具男尸身着白衣,乃是一巡逻正白旗士卒,面色惨白,形容槁枯,与先前散播血花的死者一模一样。 张智难道:“还有。”说罢,他向着远方一指。 鲁管仲抬眼望去,只见小巷深处还有一堆事物,只是距离较远,看不甚清。 张智难道:“那里有三个,看起来死于一瞬之间,显然下手者武功极高……” 正说话间,鲁管仲体内母虫忽然出言道:“主人,小心,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鲁管仲登时变色,高声道:“师伯,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影自空中落下,向两人扑来。张智难身形奇,瞬间与那红影斗做一团。 那红影度快极,几乎看不清形貌,与张智难相较竟而略胜一筹。但张智难毕竟身负无尽之体,平手相斗绝无落败可能。两者斗了片刻,那红影出绝望的吼声,猛攻数招,刚想抽身离去,张智难右足猛踏,面前土地化作流沙,将那红影陷住。随即张智难伸指连点红影周身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鲁管仲显出谄媚神色,道:“师伯好高的武功,不愧是天下第一……” 张智难摆了摆手,道:“废话少说,捉住此人功劳便算在你头上吧!” 鲁管仲大喜过望,拱手道:“谢师伯让此大功。” 话一说完,他立马变了一副神色,来到那红影身前,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之前挺嚣张啊……” 话说到一半,鲁管仲蓦地张口结舌,颤声道:“易……易门主?” 只见那红影面色狰狞,满口獠牙,但赫然便是易武阳。 鲁管仲将易武阳押至多尔衮营中,牢牢看管。多尔衮得此消息,欣喜若狂,立马动身入宫,将此事禀报皇太极。没过多久,鲁管仲便得到通知,说皇太极要会同八旗旗主,即日会审这吸血魔头。 第二天一早,多尔衮辖地的清秋堂内,八旗旗主齐聚一堂,皇太极坐于正中靠椅之上,而其余七位旗主则左四右三,坐于两旁。鸿雁、郭树临、鲁管仲、钱谦益、柳如是等一众汉人则站在堂下旁听,以示公正。 易武阳身缚精钢铁链,跪于地上,神情呆滞,似毫无斗志。但他眼中偶然闪出一道凶光,也令人不得放松。 皇太极话道:“鲁少侠,我且问你,你擒住此人之时情形如何?” 鲁管仲道:“秉皇上,当时天色昏暗,我突然遭遇偷袭。所幸我武艺高强,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在三百零一招之上,我使出金刚神掌,将他打得口喷胆汁……” 皇太极皱起眉头,道:“是,是,朕知你劳苦功高,但朕想知道,他袭击你之前是否有过其余恶行?” 鲁管仲耸了耸肩,道:“当时旁边的确有好几具干尸,不知是不是他干的。” 皇太极又转向鸿雁,问道:“鸿雁圣女,你先前说过那吸血怪物并非此人,但此刻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鸿雁上前拱手道:“启禀皇上,此事尚有疑点。先前那吸血怪物所制造干尸均会化为血花。而据鲁少当家所言,他所遇干尸皆毫无异动,说不定两者并非一人所为……” 皇太极摆了摆手,将鸿雁话语打断,道:“都是吸血,又有何分别?可能之前那怪物为了谋害朕,故而使出血花之计,而袭击鲁少侠之时无此打算,故而仅仅吸血了事。” 鸿雁点了点头,躬身退下,不再言语。但她心中疑虑却不断扩大,几如疯长的杂草一般。 皇太极站起身子,来到易武阳身前,威严地说道:“易门主,我听人说你在汉人武林威名素著,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恶魔。现下你即将恶贯满盈,还有什么话说?” 易武阳吱吱一笑,忽然身子骨一软,瘫倒在地,众人正觉奇怪。只见易武阳身形皱缩,霎时小了一圈,竟然脱出了那铁链,向着皇太极扑去。 这下变故陡生,谁也没料到易武阳缩骨功竟如此神奇,全然违反常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皇太极便落入易武阳手中,被他抓着脖子,生死只在易武阳一念之间。 众人惊恐地望着易武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一个不悦,立马便痛下杀手。 易武阳脸现邪笑,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柳如是呢?快让她出来见我?” 豪格大声喊道:“你这恶徒,竟敢犯上作乱,放开父皇,我们或可饶你不死……” 易武阳手指渐渐用力,皇太极脖颈上出现勒痕,豪格见状,还待呵斥,皇太极却怒道:“逆子,退下,莫要逞匹夫之勇。” 豪格只得悻悻退去。忽听一个清脆声音自人群出,道:“易郎……你这是何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如是身子颤抖,已然走出人群,与易武阳遥遥相望。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七 奇异来客 易武阳望向柳如是,神色变得极是温柔,低声道:“卉心,我知道你还没死,你看,我这不找到你了么?” 柳如是神色复杂,抿嘴好一阵子,忽而出言道:“易武阳,你认错人了。网我好心救你,可没盼着你成为这等恶徒。” 易武阳嘿嘿一笑,蓦地将皇太极脖子用力一掐,皇太极登时两眼泛白,晕死过去。接着他将皇太极向身后随手一抛,趁着众人被皇太极吸引的刹那,他身子化作一道红影,向着柳如是扑去。 柳如是不躲不闪,霎时落入易武阳手中。易武阳毫不停留,身形如风,转眼便奔得没了踪影。 柳如是身处易武阳怀中,只觉易武阳气息粗重,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奔出没多久,易武阳便来到了一间废弃民房内,继而打开其中地窖盖板,藏入其中。 易武阳将柳如是轻轻放下,以轻柔的声音说道:“卉心……这下,终于只剩你我二人……我徘徊数月,辗转千里,每日不停向明尊祈祷,希望明尊能降下奇迹,让我得知你还活着……现下我心愿已了,再无奢求了……”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然哽咽。 柳如是叹了口气,道:“易郎,我早已死了……其实……这具躯体不属于我。只不过我练成了至阳焚净,本来能够涅槃,但天地之间已有一位炎帝,我便不得重生。谁料阴差阳错之下,那炎帝先是分成了两人,之后两人真灵又重新合一,这具躯体便成了空壳。我得其召唤,自至阳之灵中遁出,附在其上。现下我同时拥有两人记忆,既不是张卉心,也不是柳如是。” 易武阳喃喃地道:“不打紧的,能知道张卉心还存在于世,听见张卉心对我说话,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从一开始,我对你的感情,便只如父女……”柳如是嗫嚅道。 “这么巧,我也是。”易武阳微笑道,“但世上又有何种感情,会比父亲对女儿的爱更加深厚呢?” 柳如是面色大变,一时双目噙泪,瑟瑟抖,一副情感即将崩溃的模样。 易武阳接着说道:“卉心,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一边说,一边变出一柄血剑,将之珍而重之地放于柳如是手中,道:“劳烦你将这柄剑刺入我的脑袋,用力搅动,好让我死于挚爱之手,这样我即便到了黄泉,也必是心满意足至极。” 柳如是如同见鬼一般尖叫起来,道:“这如何使得?你怎敢……对我提这等要求?” 易武阳微一运功,剑上燃起一团火焰,照亮了身子。在这火光之下,只映得易武阳全身焦黑,俊俏的脸上坑坑洼洼,皮肤不断向下剥落,形貌可怖至极。 “我被人变成了怪物啦!”易武阳笑道,“刚才在阳光下一顿乱跑,便晒成了这副模样。而且我心里有股冲动,要不停吸血才能平息,长此以往,昔日名满江湖的大侠便要声名尽毁。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你就念在昔日情分,送我一程。” 柳如是拼命摇头,忙不迭地将血剑扔了出去,易武阳哀求道:“卉心……我这辈子没求过你,现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答应……我只能自尽了,你总不见得眼睁睁看着我受苦吧?”他说话时面带笑容,但肌肉微颤,显然痛苦已极,只是勉强挤出笑意。 柳如是颤声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总能想个法子,好救你性命……” 易武阳摇头道:“我知道不成的……你不知道我体内变化有多大……现在我除了真灵,整个身体都已翻天覆地……再过不久,我连神志都会失去,那时甚至会对你下手……那将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柳如是已经失魂落魄,神色茫然,只是摇头,易武阳反复恳求,却毫无效果。过了半晌,易武阳蓦地一咬牙,道:“好,你不帮我,我便自己死了吧!”说罢,他奋然挥手,一柄血色巨剑冲天而起,将地窖盖板连同屋顶一起斩破。灿烂的阳光自破口洒下,照在易武阳身上,出“嗤嗤”声响,易武阳一动不动,挺身接受烤炙,过不多时,他全身肌肤渐渐开始熔化。 柳如是闭起双目,但那阳光烤炙之声不断传入她耳中,她捂住双耳,易武阳身受的痛苦则6续传入她心底。她浑身抖如筛糠,牙关打架,终于,她再也忍耐不住,疾身上前,自地上拾起血剑,奋力一刺,那血剑瞬间没入易武阳脑中。接着她使出吃奶力气,握着剑柄一转一扭,易武阳双目突起,口中出含糊的声响,继而欣慰一笑,向前倒下。 柳如是抛去血剑,抱住易武阳,只觉得易武阳身子极轻,仿佛抱着一堆羽毛,随着阳光持续洒下,易武阳身子也不停蒸,一盏茶功夫之后便已蒸殆尽,仅余他身上红袍自柳如是手中滑落。 柳如是哭成了一名泪人,她虽然身体是柳如是,但真灵却是张卉心,肉身的记忆与真灵的记忆相互混杂,令她时常不明白自己心意。但此刻易武阳的逝去,的确令她真真切切感到悲伤,她明白过来,在张卉心与易武阳朝夕相处的十余年间,她已然对易武阳产生了类似亲人一般的情感,在某些时刻,这等情感比爱情还要深刻与紧密。 而易武阳对她只怕也怀有相同的情感,这才十几年如一日地纵容于她,且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张卉心以前一直觉得此乃理所应当之事,现在想来,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她哭个不停,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叹息,鸿雁在她身旁现出身形,说道:“张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吧?” 柳如是抽泣着说道:“你……你刚才都听见了?” 鸿雁点了点头,道:“你现在究竟是柳如是……还是张卉心?” 柳如是失神地说道:“算是拥有柳如是身体和记忆的张卉心吧。” 鸿雁幽幽叹息道:“但毕竟你的样貌还是柳如是,今后便以柳如是的身份活下去吧。关于易门主之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劝导于你,但也许……这般逝去,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柳如是停下了抽泣,道:“我本以为他与我分离后,会很快将我忘却,重新振作起来。因此我虽借着这具躯体复活,却不欲与他见面,谁知他竟这般执着……” 鸿雁睫毛微颤,道:“你本来想化为柳如是,好与萧贱永结同心,是也不是?” 柳如是微一犹豫,说道:“是啊,但现在我可不明白自己心意了。刚刚一瞬,我恨不能自尽,好随易郎而去……” 鸿雁道:“你现在练成至阳焚净,真灵轮回转世,脱不出桎梏,即便自尽,涅槃后亦会忆起前尘之事。” 柳如是叹息一声,道:“好麻烦啊!早知如此,不如当时就此死去,一了百了。” 鸿雁也随她叹道:“人生在世,的确忧多乐少,离多聚少,我也是盼着能早日完成心愿,辞世而去。” 柳如是一呆,突然出言问道:“你现在地位崇高,又有少年英侠陪伴,哪还有什么忧愁?” 鸿雁苦笑道:“此中情形,不足为外人道也。” 柳如是本情绪低落,但起了好奇之心,将愁情冲淡了不少,于是追问道:“鸿姐姐,你就跟我说了吧,我虽然身子孱弱,但脑中却有不少记忆,或可帮上忙。” 鸿雁连声拒却,但柳如是不依不饶,鸿雁被逼无奈,只好说道:“好吧,其实……我练成寄灵显化已久,又得了斩邪剑剑灵之力,按说离那化身亿万,不死不灭的森罗法相仅有咫尺之遥。但我却总难跨过这道鸿沟。我反复思索,练成森罗法相的要诀乃是历世间万物,体人间至情,身无一物,天地凋零。我寻思着唯有体会过人生巅峰,再将自己置于一无所有境地,方能达到最终的境地。因此我所做一切,皆是为此筹谋。” “真不知你怎么想的,成道之事当真如此重要吗?”柳如是奇道。 “重要。”鸿雁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是对我,亦或是萧贱来说,都极是重要。因此我不允许你去骚扰萧贱,免得在他心中种下杂念。” 柳如是哼了一声,道:“我爱和谁好,你管不着。再说了,剑啸宫所有成道之人皆情感热烈,绝非无情之人。” “胡说!”鸿雁身子一颤,脸上变色,厉声道,“斩三尸方能成道,这是临渊录中所写,怎能有错?” 柳如是想了想,道:“我也不与你争辩,反正事到临头,总会水落石出。”接着她正色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也无心去找萧贱。当务之急,乃是找出那真正的吸血恶魔,为易郎报仇。” “是啊……”鸿雁皱眉道,“可是我们全城都搜遍了,始终不见白起踪迹,继续下去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一声巨响传来,一个直径一丈的黑色球体出现在两人身旁,那黑球中白光点点,如同浩瀚银河,震撼至极。 那黑球仅仅出现一瞬,便即消失,其中走出一人。鸿雁与柳如是同时望去,只见来人身着一席黑袍,皮肤光洁,手足颀长,长披落,赫然便是萧贱。 在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萧贱缓缓环顾了一圈四周,皱眉道:“如是,鸿雁……你们俩……还活着?” “什么话?我们当然还活着!”柳如是本来惊喜交集,恨不得上前将萧贱抱住,但听了萧贱没头没脑的一番言语,立马回嘴驳斥。 萧贱眉头舒缓,笑道:“看来……这次我没走错地方。” 鸿雁听萧贱叫出自己名字,心情激荡至极,此刻听他所言,故作镇静地问道:“师……师父,你之前去了哪里?难不成一直在找我们?” 萧贱凝望着她,仿佛化为一座雕像,过了好半晌,他才微微笑道:“是啊,我一直在找你们,也在追杀萧颜那家伙,那家伙设计害我,使我成了剑啸宫宫主。我费了许多时光,终于找到办法,能够短时间脱身出来,来完成一些事情。” 他顿了顿,脸上又现出忧伤之色,道:“可惜的是……我……一次也没能成功过。”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八 混沌初开 萧贱身披紫翼,在空中滑翔。 在先前与韩信的战斗中,他早已精疲力尽,此刻紧追萧颜不放,纯凭精神强自支撑。 但他始终不肯放弃。 他知道以萧颜的手段,一旦失了他的踪迹,那便再也寻他不见。 但人力再强,犹有尽时。 萧贱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自天空降下,落在一片嶙峋怪石群中。 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目送萧颜消失在天际,心中悔恨,难以言喻。 他忽然想起了一人。 于是他闭起眼睛,进入了自己真灵空间。 依旧是那片原野,伏羲手负身后,怡然立于其上,望着萧贱,神态自若。 “伏羲,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你与萧颜谋划的,是不是?”萧贱声音中蕴含怒气,似点燃引线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发。 伏羲淡淡一笑,道:“准确的说,这一切都是你与我的谋划,萧颜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萧贱死死盯住伏羲,不发一言,周身紫光闪烁,雷鸣不断。蓦地他身形一晃,向伏羲飞身扑至,待近得身旁,伸掌一挥,瞬间数道紫雷闪过,向伏羲落下。 伏羲端立不动,骤然开口长啸,一道圆形声罩出现在周身,与紫雷相碰。只听一声尖锐鸣叫传出,整个真灵空间皆被光芒染成紫色。 紫光退去,伏羲与萧贱遥遥相望。伏羲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圈,道:“你这紫雷之力果然与剑啸之声相似,能震荡神魂,湮灭真灵。” 萧贱冷冷说道:“那正好,这便让你神魂俱灭,荡然无存。” 伏羲皱起眉头,道:“你难道还没发现么?你这雷霆之力与剑啸之力如出一辙。也就是说,即便你无我相助,亦能使出剑啸。” 萧贱不与他多言,双手各出现一柄紫刃,双足一点,身形瞬间掠过百丈距离,向伏羲攻去。 伏羲叹息道:“看来还需再提点提点。”说罢,他手中出现一柄黑刃,挡下萧贱攻势,继而身退,随手一挥,一道弧形黑光自刃尖出现,即刻便分化成无数黑燕,鸣啭着向萧贱扑去。 萧贱紫刃连挥,将黑燕一一斩落,待得黑燕一只不剩,伏羲已然不见了踪影。 萧贱瞳孔收缩,勃然怒吼道:“伏羲,你给我出来。” “萧贱,稍安勿躁。”伏羲声音自空中传来,“我的真灵亦可分裂成细小碎片,虽无森罗法相那么强大的力量,但若要隐藏起来,你可无法一一找出。” “你究竟想怎样?”萧贱知道此时发怒无济于事,于是冷静下来,出言相询。 “严格说来,我虽一直在利用你,但也一直在保护你。”伏羲道。 “保护我?你虽然在我与敌人相斗时有所帮助,反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而且若不是你阴谋策划,引我一步步入壑,我又怎会遇上危险?”萧贱驳斥道。 “萧贱,你有所误会。”伏羲笑道,“我对你的保护,自你我最初在剑啸宫中相遇,你向我提出请求之时便已开始。” 萧贱大惑不解,问道:“你我最初相遇是在剑啸宫遗址之中,我记得我并未向你提过什么要求。” “你又错了,你再想想。”伏羲语气轻快,似在与老友叙旧,“你我最初的相遇,并不是在那空无一物的遗址中,而是在我尚是人间圣皇,第一次进入剑啸宫之时。” 萧贱如遭雷亟,仓促后退,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那时远远还没出生,怎会……怎会与你相遇?” 伏羲不答反问:“你再想想,你早已练成仙体,为何从未感知到剑啸宫召唤,前往寻找剑啸宫?为何你这仙体亘古未有,且能发出剑啸之声?” 萧贱全身大汗淋漓,脸如死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提醒于我?我什么都不想忆起……” 伏羲不依不饶,继续道:“蚩尤在你体内留下的残魂亦是你所要求,以此来封印你的讯息,不让‘它们’察觉。” “够了!”萧贱一下子神情淡漠,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再说了……趁着我什么都没有忆起……” “好吧好吧!”伏羲语气无奈,自空中现身,来到萧贱身前,拍了拍萧贱肩膀,道,“等你什么时候厌倦了,我自会让你忆起一切。至于现在……”伏羲耸了耸肩,道:“你还是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萧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接着他神情又恢复了冷漠,身形渐渐淡去。 他遁出真灵空间内,睁开眼睛,困惑地东张西望,喃喃道:“怎么回事?难道我刚才……睡着了?看来得加把劲,不然萧颜那厮可就要逃之夭夭。” 他自言自语一番,支起身子,忽然只觉得身轻如燕,身心疲弊皆一扫而空。他心下大喜,深吸一口气,刚想腾空而起,忽觉腹中空空,想道:“萧颜那厮看来已经逃远。我匆忙赶路,莫要着了他的道儿。反正他必定前往盛京,不如先填饱肚子,再去寻那厮算账。” 想罢,他运起天眼神通,将方圆五里情形尽数囊括入耳,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道:“有了!”说完,他倏忽动身,向着附近一片树林蹿去。 那树林中有不少野兽,此刻夜深,正各自捕食。萧贱径直奔向一群正在猎鹿的野狼,骤然纵身跃起,来到一只麋鹿近侧,大喝一声,将正在麋鹿身上撕咬的数只野狼一一踢飞。那些野狼遭此无妄之灾,只气得龇牙咧嘴,口中发出狺狺低吼,作势便要向萧贱扑去。 萧贱见那麋鹿被咬的血肉模糊,绝活不过一时三刻。于是伸手一指,一道紫光刺入将那麋鹿心脏,那麋鹿哀鸣一声,没了声息。 野狼见猎物被夺,哪还忍耐得住?当即陆续跃起,扑向萧贱。萧贱凝立于地,紫剑一挥,霎时一道雷霆劈下,将身旁一棵大树劈成两半,其上火焰缭绕,声势浩大已极。 群狼最怕这等天火,吓得不轻,立马扭头便跑。萧贱斩下那死鹿一条裤腿,以树上火焰烤熟,接着又使出寒气,扑灭大火。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 待得吃饱喝足,他拍了拍肚子,仰望星空,向着盛京方向寻去。 不知怎的,经过刚才一番睡眠,他心中惆怅焦虑之意已尽数消散。悠然漫步于山林之中,走了数日,他来到一村庄之中。 他本想讨些食物,谁知刚以天眼神通探查,蓦地心头一紧,心道:“这村里怎的没人?”这般想着,他忽然察觉某处有异,于是放轻脚步,向着那处走去。 他推开一间屋门,只见其中血气氤氲,一朵沾满鲜血的怪花植根于地,根须不停地在地上蔓延,屋内地面上布满红色根茎,如同血管一般。 那怪花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蓦地怪叫一声,口中喷出一道血雾,接着花躯扭动,便要钻入地下。 这血雾来势虽快,但萧贱动作更快。他轻轻一晃,已然绕过血雾,接着随手一斩,将那怪花上半段斩下。随着那花上下分离,根茎顿时定住。 萧贱不知那血雾有何异处,趁着那血雾还未散开,身形飘忽,来到屋外。跟着他心念一动,一道绿焰自屋内升起,将房屋整个儿付之一炬。 他将那怪花花朵放下,以紫刃将之剖开,“哗啦”一声,一人自花朵中落出,浑身沾满了粘液,萧贱上前查探,只见此人骨瘦如柴,气息微弱,显然命不长久。 那人勉强睁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道:“花粉……散播花粉……”蓦地脸部裂开,一朵怪花自其中钻出,张开花瓣,露出大口,向萧贱吞来。 萧贱眉头一皱,轻轻打了个响指,那怪花周身燃起绿焰,瞬间灰飞烟灭。 他直起身子,心道:“这男子如此消瘦,绝非寻常,怕是他体内怪花已将他鲜血吸尽。而他体外花怪花想要将他拖入地下,定然另有图谋,难不成……这整村居民皆已死绝,随后被拖入地下?” 想到此处,萧贱在村中转了一圈,找到一把铁锹,将一间房屋地面挖开,发现其中长满血色根茎。他如法炮制,又接连将数间房屋地面挖开,只见其中亦是血茎密布,所有血茎似乎形成一个大网,不知最终通往何处。 萧贱将一道血茎割断,那血茎断口鲜血直流,但很快那断口便已收缩,止住鲜血。萧贱心道:“这些血茎当真如人的血管一般。其中流淌的也是真正人血。这般嗜血,又有这等能为,唯有练成尸阴凝血的白起。我记得在万妖之窟中,他已然被我重创,随后遁地逃走,没想到在这儿另起炉灶,当真顽强。” 想罢,他使出至阳真气,将村中房屋一一点燃,待得整座村庄尽数化为残垣断壁,他不再停留,继续向着盛京进发。 他既知白起便在左近,便有心将之除去。于是他小心前进,一路以天眼神通探路,遇上村庄便先行探查,寻找白起下落,所幸一路太平,再无奇遇。 他走走停停,花了一月才至辽东,距离盛京已然不远,他来到一座村庄内,向村民买了些食物,打算稍事休息,即日进京。(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九 孤星月圆 萧贱在一猎户家借宿,卧于地板之上,睡至夜间,忽闻身下传来细碎声响,不由心中一凛,骤然大喝一声,将屋内余人叫醒。声音刚落,一朵大如盆的怪花自地底冒出,张开血盆大口,向萧贱吞去。 萧贱捏住那怪花花茎,体内阳气不绝灌入怪花体内,一道绿焰将花冠瞬间烧尽,又顺着花茎直烧入地底。 这花茎在地底相连,一时间附近怪花皆受绿焰烤炙,只听地底发出阵阵哀鸣,数朵怪花自地底钻出,穷凶极恶地向萧贱扑来,萧贱身形晃动,诸怪花花茎同时断裂,挣扎着死去。 萧贱知地底空气甚少,绿焰燃烧不久,当即向猎户道:“随我来,一出此屋,立即往村外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停留。” 猎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言不发,随萧贱一同出屋,立马慌不择路地向村外奔去。 萧贱见村外安安静静,一如平常,眉头微皱,心道:“这怪花专挑村民深夜熟睡下手,得手后又将人拖入地下,如此一来,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罢,他周身冒出紫光,蓦地双掌一合,一道紫雷自天降下,雷鸣炸响,声传数里。 这雷声中蕴含荡魂之力,相较剑啸之声不遑多让。他知常人真灵完整,闻得此声最多昏睡一阵,而这些花怪则仅有细碎灵气,万万生受不得。果不其然,雷声过去,满村皆闻怪花鸣叫,蓦地一朵怪花自萧贱身旁钻出,高约两丈,花茎约有拳头粗细,啸叫着向萧贱吞来。 这怪花虽大,但行动缓慢,目标明显,怎会是萧贱敌手?萧贱稍稍提速,转眼间便将怪花斩得七零八落,化为灰烬。 萧贱凝神细探,发觉屋内怪花均已枯萎,稍觉放心,忽然之间,他眉毛一扬,自言自语道:“原来躲在那里,这次看你如何脱身。”说罢,他即刻动身,向着某处掠去。 离村庄数里外,一棵参天古树树冠之上,有一人影缓缓站起,喃喃道:“何人杀了我的崽子?看来身手不俗……怎么办?要不要杀了他?但……现在或许还不是硬拼时候……” 他话刚出口,立时凝在空中,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身后紫光荧然的萧贱,道:“你来得好快。” 萧贱见到此人面貌,亦是良久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郭盟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那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忽然便是郭树临。 郭树临神色困惑,道:“萧藏獒?你也来了辽东?为何……你能使出刚才那般神速?似乎这是萧贱功夫?” 萧贱不动声色,说道:“萧贱便是萧藏獒,萧藏獒便是萧贱。” “原来如此!”郭树临欢畅地笑了起来,道:“怪不得鸿雁对你如此在意,怎么?你是来与你老情人相会来着?” 萧贱摇头道:“她已嫁你为妻,我又怎会夺人之美?” 郭树临点头道:“萧大侠行端坐正,实乃我辈楷模。”话语虽然恭敬,但神色却充满嘲讽之意。 萧贱皱眉道:“郭盟主,你怎会学得尸阴凝血的邪术?又为何要滥杀无辜村民?” “这个嘛,我先前也不知道。”郭树临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后来我想通了,这定是上苍赐我的神力,让我报得血海深仇,自此后天下无敌,富贵无极。” 萧贱见他气焰嚣张,狂态尽显,与之前那木讷压抑的少年全然不符,心知不对,道:“你定是中了邪术,看来我也不能置之不理。”说罢,萧贱周身发出雷鸣之声,踏前一步,骤然化作一道紫光,向郭树临掠去。 郭树临哈哈一笑,周身时光似乎凝结,伸手向着空间某处一抓,萧贱身形自所抓之处显出,神色惊讶,道:“你功力……怎么强了这么许多?” 郭树临阴恻恻一笑,道:“我这尸阴凝血功力与吸血份量有关,这些时日以来,少说也有万人鲜血为我所用,可说来源无穷无尽,天下再无人是我敌手。” 萧贱摇了摇头,道:“你邪法虽多,但人力终究有限,据我推测,你能运使的血量不过百人左右,其余鲜血你藏在别处,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萧贱身上冒出紫电,向郭树临缠去。郭树临神色一变,连忙撤手,接着萧贱手中出现紫刃,电光雷行,在郭树临周身不停划过。 郭树临双手连挥,一时间四下血气浓郁,如同实质,欲借此将萧贱困住。但萧贱速度何等之快?那尸阴凝血仅仅将他稍稍延误。郭树临凝神细看,依旧无法摸清萧贱方位。 郭树临焦急起来,陡然一声大喝,鲜血自口鼻中涌出,将四周尽数淹没。这血粘稠至极,稍一沾上便无法甩脱,端的厉害无比。 萧贱在血池周围停住脚步,郭树临狞笑道:“怎样?你若再不逃走,一旦陷入这血中,便再也脱不开身。” 萧贱不言不语,手中紫剑轻轻画圆,郭树临登时反应过来,向四周望去,只见无数紫色圆环将郭树临围绕,环上光芒流淌,互相连接,令人观之目眩。 “这是……太极剑?”郭树临见过此招,立马反应过来,蓦地一掌击出,滔天血浪自血池中升起,向圆环阵涌去。 这巨浪中蕴含万斤巨力,圆环阵遭此重击,霎时光芒黯淡,摇摇欲坠。眼看第二道血浪便要升起,萧贱当即举手挥剑,圆环互相融合,形成一无形气罩,向郭树临缩去。 郭树临不知这归尘无极剑厉害,意欲操控巨浪相抗,但巨浪甫一与气罩相触,登时被冲得七零八落。眼看郭树临便要中招,忽然之间,地底冒出一股黑烟,化作一黑球,将郭树临全身罩住,继而那黑球与气罩一碰,竟而被那气罩吞噬,郭树临惨叫一声,自那黑球中跌出,浑身横七竖八布满伤痕,显然受伤不轻。同时归尘无极剑的攻势也就此停住。 萧贱心中一凛,只见郭树临身旁已多了一人,此人俊脸黑衣,正是萧颜。 萧贱强抑激动之情,冷冷说道:“你来得正好,也省去了我一番功夫。” 萧颜微微一笑,将郭树临扶起,道:“你难道真有把握同时应付两位魔体?” 郭树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萧贱定睛一看,发现郭树临足下已多了无数血色藤蔓,如同一根根血管,向着郭树临体内输送着血液,过不多时,郭树临周身伤痕尽消,完好如初。 萧贱叹了口气,道:“郭盟主,你莫非受了此人蛊惑,才被白起操控?” 郭树临恨恨说道:“什么操控?我现在全凭自己意识行事。至于救我这位……”说到此处,郭树临转头望了望萧颜,继续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萧贱瞥向萧颜,见他始终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自戒惧,想道:“此人有未央之体,加之尸阴凝血,我以一敌二,胜机渺茫。不过郭树临刚刚获得魔体不久,经验不足,我先趁机伤得一人,那局面便好得许多。” 想罢,萧贱紫剑向天,便要使出阴阳双剑,一击制胜。谁知那萧颜见状,伸手一招,数道黑烟自他身后飘起,化作无数黑刺,电闪一般向萧贱袭去。 萧贱轻易避过黑刺,刚想追击,却发现这些黑刺生长发芽,转眼间竟成了一座牢笼,将自己困于其中。他以紫剑劈砍,但那黑刺断而复长,不露丝毫缝隙。 萧贱知道这黑刺定蕴含未央之体异能,此刻无暇与之纠缠。身形一晃,穿梭时空,已来到了黑笼之外,再以天眼神通细探,发现萧颜与郭树临早已消失无影。 萧贱心下恼火,刚想离去,忽见古树树冠上爬满藤蔓,心念一动,当即走到那藤蔓之前,伸手握住藤蔓一端,微一运功,一道细弱紫电缠绕着那藤蔓向着远方蔓延而去。 他全心沉浸于这紫电走向,转瞬之间,他已知那藤蔓最终去向,那处的大致景象也传入他脑中,令他震撼不已。 “郭树临……他究竟想干什么?这已非人间场景……那处,那处……莫非他想……”萧贱心中忧虑,当即起身,向着盛京方向奔去。 他为了节省体力,并未使用阴阳雷亟赶路,如此行了数日方才赶到盛京。此刻盛京正适逢失踪案高发,全城戒严,似萧贱这等孤身行客万万不得入城。萧贱使出阴阳雷亟,轻易越过城墙,城卫连一丝人影都未瞧见。 他找了一间酒肆,入内买了些吃食,向老板打听起来。由于他不会满人言语,只能以汉语询问,所幸老板懂些汉语,一番连比带划,终于问了个明白。 原来此时正是鸿雁与郭树临婚礼前夕,皇太极发出御旨,声明已将郭树临收为义子,因此命百姓张灯结彩,以庆满汉和亲。由于此时满汉入贡条约已然生效,满清百姓得了不少钱财,加上又能与汉人通商,故余财不少。对于此等旨意也乐得执行。 萧贱皱眉苦思:“这郭树临与萧颜勾结,所谋定不在小,此次与鸿雁结婚,必有动作。我如置之不理,万一被他得逞,定会生灵涂炭。但……难道要我大闹婚礼?” 想到此处,他不由头大如斗,心道:“那可不成,万一鸿雁误会我前来劫婚,岂不是弄巧成拙?怎生想个办法,提醒于她?” 正抓耳挠腮之际,忽然门口走入一人,萧贱一瞧,登时欣喜不已,心道:“此人一来,这事儿便可着落于他身上。” 原来入门之人正是易武阳。 易武阳走到掌柜之前,拿出一张纸条,向老板询问起来。萧贱瞥了一眼纸条,发现其上画着两人,隐约便是郭树临与鸿雁,耳听易武阳道:“掌柜,你可曾见过此二人?他俩与我有杀妻之仇,如知下落,务必请告知于我,我定有重酬。”说罢,自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在掌柜眼前晃了一晃。 萧贱心惊:“张卉心被鸿雁杀了?这……又是何故?”想罢,立马起身上前,一拍易武阳肩膀,道:“老兄,我可帮你。” 易武阳转头一看,见萧贱面目清秀,似曾相识,不由惑道:“阁下是……” 萧贱道:“鄙人名为萧藏獒,曾于明国混过一段时间,现为武圣轩金衣使者。兄台所寻之人在下识得,故想赚这五两银子。” 易武阳听他来头不小,也不在意,豪爽地将银子往萧贱怀中一塞,道:“萧兄但说无妨,无论这消息是否有用,这五两银子都归你了。” 萧贱将易武阳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找这两人来头不小啊,一人是明朝圣女,亦得皇太极宠幸。另一人已被皇太极收为义子,两人明日便要成婚,不知兄台有何想不开,要向两人寻衅?” 易武阳咬牙切齿道:“实不相瞒,在下姓易名武阳,曾是血龙门门主。” 萧贱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易武阳点了点头,道:“岂敢岂敢,在下有一娇妻,乃是血龙门前明尊,姓张名卉心,前不久失去下落。我曾多方寻找,但一无所获。我妻子失踪前正在追踪这鸿雁与郭树临,定是中了两人奸计,被他们联手害死……”说到此处,易武阳声音哽咽,怆然泪下。 萧贱心道:“难不成鸿雁当真下手,将张卉心杀死?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易武阳闹了婚礼,与鸿雁郭树临大打出手,一个不慎有了死伤,那可有违我初衷了。” 但他转念一想,暗道:“无妨,我挑拨易武阳出头,自己躲在一旁照应,当无大碍。” 想到此处,他拍了拍易武阳肩膀,道:“易兄无需伤感,这两人即将成婚,到时我带你前去,定要叫这对狗男女难逃公道。” 易武阳激动不已,道:“如此多谢老兄了。” 萧贱点头道:“明日酉时,我俩在此相会,共同前去。”(未完待续。) 正文 四十九 孤星月圆 萧贱在一猎户家借宿,卧于地板之上,睡至夜间,忽闻身下传来细碎声响,不由心中一凛,骤然大喝一声,将屋内余人叫醒。声音刚落,一朵大如盆的怪花自地底冒出,张开血盆大口,向萧贱吞去。 萧贱捏住那怪花花茎,体内阳气不绝灌入怪花体内,一道绿焰将花冠瞬间烧尽,又顺着花茎直烧入地底。 这花茎在地底相连,一时间附近怪花皆受绿焰烤炙,只听地底发出阵阵哀鸣,数朵怪花自地底钻出,穷凶极恶地向萧贱扑来,萧贱身形晃动,诸怪花花茎同时断裂,挣扎着死去。 萧贱知地底空气甚少,绿焰燃烧不久,当即向猎户道:“随我来,一出此屋,立即往村外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停留。” 猎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言不发,随萧贱一同出屋,立马慌不择路地向村外奔去。 萧贱见村外安安静静,一如平常,眉头微皱,心道:“这怪花专挑村民深夜熟睡下手,得手后又将人拖入地下,如此一来,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罢,他周身冒出紫光,蓦地双掌一合,一道紫雷自天降下,雷鸣炸响,声传数里。 这雷声中蕴含荡魂之力,相较剑啸之声不遑多让。他知常人真灵完整,闻得此声最多昏睡一阵,而这些花怪则仅有细碎灵气,万万生受不得。果不其然,雷声过去,满村皆闻怪花鸣叫,蓦地一朵怪花自萧贱身旁钻出,高约两丈,花茎约有拳头粗细,啸叫着向萧贱吞来。 这怪花虽大,但行动缓慢,目标明显,怎会是萧贱敌手?萧贱稍稍提速,转眼间便将怪花斩得七零八落,化为灰烬。 萧贱凝神细探,发觉屋内怪花均已枯萎,稍觉放心,忽然之间,他眉毛一扬,自言自语道:“原来躲在那里,这次看你如何脱身。”说罢,他即刻动身,向着某处掠去。 离村庄数里外,一棵参天古树树冠之上,有一人影缓缓站起,喃喃道:“何人杀了我的崽子?看来身手不俗……怎么办?要不要杀了他?但……现在或许还不是硬拼时候……” 他话刚出口,立时凝在空中,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身后紫光荧然的萧贱,道:“你来得好快。” 萧贱见到此人面貌,亦是良久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郭盟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那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忽然便是郭树临。 郭树临神色困惑,道:“萧藏獒?你也来了辽东?为何……你能使出刚才那般神速?似乎这是萧贱功夫?” 萧贱不动声色,说道:“萧贱便是萧藏獒,萧藏獒便是萧贱。” “原来如此!”郭树临欢畅地笑了起来,道:“怪不得鸿雁对你如此在意,怎么?你是来与你老情人相会来着?” 萧贱摇头道:“她已嫁你为妻,我又怎会夺人之美?” 郭树临点头道:“萧大侠行端坐正,实乃我辈楷模。”话语虽然恭敬,但神色却充满嘲讽之意。 萧贱皱眉道:“郭盟主,你怎会学得尸阴凝血的邪术?又为何要滥杀无辜村民?” “这个嘛,我先前也不知道。”郭树临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后来我想通了,这定是上苍赐我的神力,让我报得血海深仇,自此后天下无敌,富贵无极。” 萧贱见他气焰嚣张,狂态尽显,与之前那木讷压抑的少年全然不符,心知不对,道:“你定是中了邪术,看来我也不能置之不理。”说罢,萧贱周身发出雷鸣之声,踏前一步,骤然化作一道紫光,向郭树临掠去。 郭树临哈哈一笑,周身时光似乎凝结,伸手向着空间某处一抓,萧贱身形自所抓之处显出,神色惊讶,道:“你功力……怎么强了这么许多?” 郭树临阴恻恻一笑,道:“我这尸阴凝血功力与吸血份量有关,这些时日以来,少说也有万人鲜血为我所用,可说来源无穷无尽,天下再无人是我敌手。” 萧贱摇了摇头,道:“你邪法虽多,但人力终究有限,据我推测,你能运使的血量不过百人左右,其余鲜血你藏在别处,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萧贱身上冒出紫电,向郭树临缠去。郭树临神色一变,连忙撤手,接着萧贱手中出现紫刃,电光雷行,在郭树临周身不停划过。 郭树临双手连挥,一时间四下血气浓郁,如同实质,欲借此将萧贱困住。但萧贱速度何等之快?那尸阴凝血仅仅将他稍稍延误。郭树临凝神细看,依旧无法摸清萧贱方位。 郭树临焦急起来,陡然一声大喝,鲜血自口鼻中涌出,将四周尽数淹没。这血粘稠至极,稍一沾上便无法甩脱,端的厉害无比。 萧贱在血池周围停住脚步,郭树临狞笑道:“怎样?你若再不逃走,一旦陷入这血中,便再也脱不开身。” 萧贱不言不语,手中紫剑轻轻画圆,郭树临登时反应过来,向四周望去,只见无数紫色圆环将郭树临围绕,环上光芒流淌,互相连接,令人观之目眩。 “这是……太极剑?”郭树临见过此招,立马反应过来,蓦地一掌击出,滔天血浪自血池中升起,向圆环阵涌去。 这巨浪中蕴含万斤巨力,圆环阵遭此重击,霎时光芒黯淡,摇摇欲坠。眼看第二道血浪便要升起,萧贱当即举手挥剑,圆环互相融合,形成一无形气罩,向郭树临缩去。 郭树临不知这归尘无极剑厉害,意欲操控巨浪相抗,但巨浪甫一与气罩相触,登时被冲得七零八落。眼看郭树临便要中招,忽然之间,地底冒出一股黑烟,化作一黑球,将郭树临全身罩住,继而那黑球与气罩一碰,竟而被那气罩吞噬,郭树临惨叫一声,自那黑球中跌出,浑身横七竖八布满伤痕,显然受伤不轻。同时归尘无极剑的攻势也就此停住。 萧贱心中一凛,只见郭树临身旁已多了一人,此人俊脸黑衣,正是萧颜。 萧贱强抑激动之情,冷冷说道:“你来得正好,也省去了我一番功夫。” 萧颜微微一笑,将郭树临扶起,道:“你难道真有把握同时应付两位魔体?” 郭树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萧贱定睛一看,发现郭树临足下已多了无数血色藤蔓,如同一根根血管,向着郭树临体内输送着血液,过不多时,郭树临周身伤痕尽消,完好如初。 萧贱叹了口气,道:“郭盟主,你莫非受了此人蛊惑,才被白起操控?” 郭树临恨恨说道:“什么操控?我现在全凭自己意识行事。至于救我这位……”说到此处,郭树临转头望了望萧颜,继续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萧贱瞥向萧颜,见他始终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自戒惧,想道:“此人有未央之体,加之尸阴凝血,我以一敌二,胜机渺茫。不过郭树临刚刚获得魔体不久,经验不足,我先趁机伤得一人,那局面便好得许多。” 想罢,萧贱紫剑向天,便要使出阴阳双剑,一击制胜。谁知那萧颜见状,伸手一招,数道黑烟自他身后飘起,化作无数黑刺,电闪一般向萧贱袭去。 萧贱轻易避过黑刺,刚想追击,却发现这些黑刺生长发芽,转眼间竟成了一座牢笼,将自己困于其中。他以紫剑劈砍,但那黑刺断而复长,不露丝毫缝隙。 萧贱知道这黑刺定蕴含未央之体异能,此刻无暇与之纠缠。身形一晃,穿梭时空,已来到了黑笼之外,再以天眼神通细探,发现萧颜与郭树临早已消失无影。 萧贱心下恼火,刚想离去,忽见古树树冠上爬满藤蔓,心念一动,当即走到那藤蔓之前,伸手握住藤蔓一端,微一运功,一道细弱紫电缠绕着那藤蔓向着远方蔓延而去。 他全心沉浸于这紫电走向,转瞬之间,他已知那藤蔓最终去向,那处的大致景象也传入他脑中,令他震撼不已。 “郭树临……他究竟想干什么?这已非人间场景……那处,那处……莫非他想……”萧贱心中忧虑,当即起身,向着盛京方向奔去。 他为了节省体力,并未使用阴阳雷亟赶路,如此行了数日方才赶到盛京。此刻盛京正适逢失踪案高发,全城戒严,似萧贱这等孤身行客万万不得入城。萧贱使出阴阳雷亟,轻易越过城墙,城卫连一丝人影都未瞧见。 他找了一间酒肆,入内买了些吃食,向老板打听起来。由于他不会满人言语,只能以汉语询问,所幸老板懂些汉语,一番连比带划,终于问了个明白。 原来此时正是鸿雁与郭树临婚礼前夕,皇太极发出御旨,声明已将郭树临收为义子,因此命百姓张灯结彩,以庆满汉和亲。由于此时满汉入贡条约已然生效,满清百姓得了不少钱财,加上又能与汉人通商,故余财不少。对于此等旨意也乐得执行。 萧贱皱眉苦思:“这郭树临与萧颜勾结,所谋定不在小,此次与鸿雁结婚,必有动作。我如置之不理,万一被他得逞,定会生灵涂炭。但……难道要我大闹婚礼?” 想到此处,他不由头大如斗,心道:“那可不成,万一鸿雁误会我前来劫婚,岂不是弄巧成拙?怎生想个办法,提醒于她?” 正抓耳挠腮之际,忽然门口走入一人,萧贱一瞧,登时欣喜不已,心道:“此人一来,这事儿便可着落于他身上。” 原来入门之人正是易武阳。 易武阳走到掌柜之前,拿出一张纸条,向老板询问起来。萧贱瞥了一眼纸条,发现其上画着两人,隐约便是郭树临与鸿雁,耳听易武阳道:“掌柜,你可曾见过此二人?他俩与我有杀妻之仇,如知下落,务必请告知于我,我定有重酬。”说罢,自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在掌柜眼前晃了一晃。 萧贱心惊:“张卉心被鸿雁杀了?这……又是何故?”想罢,立马起身上前,一拍易武阳肩膀,道:“老兄,我可帮你。” 易武阳转头一看,见萧贱面目清秀,似曾相识,不由惑道:“阁下是……” 萧贱道:“鄙人名为萧藏獒,曾于明国混过一段时间,现为武圣轩金衣使者。兄台所寻之人在下识得,故想赚这五两银子。” 易武阳听他来头不小,也不在意,豪爽地将银子往萧贱怀中一塞,道:“萧兄但说无妨,无论这消息是否有用,这五两银子都归你了。” 萧贱将易武阳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找这两人来头不小啊,一人是明朝圣女,亦得皇太极宠幸。另一人已被皇太极收为义子,两人明日便要成婚,不知兄台有何想不开,要向两人寻衅?” 易武阳咬牙切齿道:“实不相瞒,在下姓易名武阳,曾是血龙门门主。” 萧贱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易武阳点了点头,道:“岂敢岂敢,在下有一娇妻,乃是血龙门前明尊,姓张名卉心,前不久失去下落。我曾多方寻找,但一无所获。我妻子失踪前正在追踪这鸿雁与郭树临,定是中了两人奸计,被他们联手害死……”说到此处,易武阳声音哽咽,怆然泪下。 萧贱心道:“难不成鸿雁当真下手,将张卉心杀死?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易武阳闹了婚礼,与鸿雁郭树临大打出手,一个不慎有了死伤,那可有违我初衷了。” 但他转念一想,暗道:“无妨,我挑拨易武阳出头,自己躲在一旁照应,当无大碍。” 想到此处,他拍了拍易武阳肩膀,道:“易兄无需伤感,这两人即将成婚,到时我带你前去,定要叫这对狗男女难逃公道。” 易武阳激动不已,道:“如此多谢老兄了。” 萧贱点头道:“明日酉时,我俩在此相会,共同前去。”(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 儿女情长 次日酉时,萧贱依照以易武阳的约定,等在了鸿雁御赐的园林之外。 过不多时,易武阳匆匆赶来,身着一席火红长袍,端的是威武异常。 萧贱暗暗称奇:“我们这是去暗杀,你穿这么显眼,不怕露馅吗?”当下揶揄道:“易门主如此打扮,莫非当真要参加婚宴?” 易武阳恨恨说道:“卉心是我血龙门前明尊,我为他报仇,自是要穿我血龙门服饰。” 萧贱翘起大拇指,道:“好,易门主有情有义,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话不多说,那两人便在这院落之中,易门主您请自便,我在外为您把风。” 易武阳点了点头,刚想入内,忽然脑中闪过一念,暗道:“此人如此热心,难不成真是为了贪图那五两银子?不对,我听闻武圣轩使者收入丰厚,怎会贪此蝇头小利?此处定然另有陷阱,诱我入彀,我可不能如此鲁莽。” 想到此处,易武阳一拍萧贱肩膀,故作忧虑貌,道:“藏獒兄,这宅子构造复杂,庭院深深,在下人生地不熟,生恐迷路,因而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兄台与我一同入内,指点我道路,事成之后,在下定会谢以重酬。” 萧贱雅不愿与鸿雁照面,不由露出为难神色,易武阳瞧在眼里,只道自己所料不错,骤然出手,抓向萧贱肩膀。萧贱侧身避开,惊道:“易门主,你这是何意?” 易武阳喝道:“你这卑鄙小人,妄想算计于我?你有何人指使,速速招来?” 萧贱摇头道:“易门主,你误会了,在下乃是诚心指点你报仇,并无半分异心。” 易武阳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使出血龙门精妙掌法,向萧贱袭去。 萧贱不欲与他为敌,挡得几招,便即后跃,易武阳见他武功高得出奇,越发惊怒,道:“好小子,果然大有来头。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萧贱略一思索,已知他为何生疑,与易武阳拆得数招,奋然将易武阳迫开,喝道:“且住,易门主既然信不过我,我只好勉为其难,陪易门主走上一遭。” 见易武阳依旧将信将疑,萧贱两手一摊,道:“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咱俩只好一拍两散,你自个儿报仇去吧。” 易武阳阴沉着脸,点头答应,萧贱使出天眼神通,探明宅子内士兵分布,绕到这宅邸后墙,轻轻一跃,翻入墙内。易武阳听得此处别无人息,也如法炮制,入得宅子。 两人皆是内力深湛之辈,百米之内的脚步声皆瞒不过两人,加之萧贱有天眼神通,更是对宅子内守卫一清二楚,如此绕了半圈,已至礼堂之前。此时宾客尚未齐至,新人亦未入场,倒是有不少正白旗子弟四处张罗,布置装饰。 萧贱潜到两位在偏僻处站岗的士兵身旁,轻轻拍了拍两人后脑,两人身遭雷亟,登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萧贱将两人拖至一旁,扒光两人衣物,道:“咱俩来个乔装打扮,到时候大闹洞房。” 易武阳正色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即便报仇,亦要堂堂正正,我在此等候,待两人现身,再出言挑战。” 萧贱原来也是玩笑之言,只好叹气道:“那好歹换件衣裳,不然没等鸿雁现身,咱俩便要被人发现。” 易武阳咬了咬牙,与萧贱一道穿上正白旗服饰,压低帽檐,遮住脸面,站在道旁。 此时吉时已近,过不多时,宾客开始陆续入园。萧贱偷偷打量,发觉来者皆衣着华贵,前呼后拥,虽除了多尔衮外一个不识,但也知道来人定身份非凡。 突然之间,几个人在正白旗士兵簇拥下走入园门,萧贱一见之下,立时身子一颤,心下惊讶无比:“如是……管仲?还有……钱谦益?她们……她们怎么来了?” 他眼见柳如是眉目顾盼,巧笑嫣兮,无论如何不似先前那痴呆模样,不由欣喜万分,向易武阳道:“易门主,在下先行进入礼堂,替你打探,你等我信号,随时出手。” 易武阳此时已知萧贱绝非设计害他,当下点了点头,道:“如是劳烦藏獒兄了。” 萧贱身形一晃,悄然跟在鲁管仲的护卫之后。由于此时人人目不斜视,加之萧贱动作迅捷,因此无一人发现多了一人。如此一来,萧贱随着鲁管仲一行进了礼堂,站在礼堂角落,充当守卫。 这么这么生生站了半个时辰,萧贱细细端详柳如是,只觉得她举手投足虽与以前相差不大,但总是多了几分豪爽洒脱,不由心下生疑,观察越发仔细。如此过了半晌,倒也无人搭理于他,忽然耳听得喜婆喊道:“请新郎官入场。” 便在此刻,萧贱蓦地听见门外传来几记低沉哼声,忙运天眼神通,只见数名八旗子弟正悄然行动,往庄园内余人掩去。等到欺近身后,便即张嘴咬脖,被咬之人根本来不及反抗,当即软倒。 萧贱大惊,刚想出言提醒易武阳,却发现易武阳早已不在原位,而是躲在一角,悄然观察。萧贱松了口气,心道:“此人能当上血龙门门主,自也不是无脑之辈。” 再过得片刻,那些被咬脖之人居然自地上爬起,晃晃悠悠向着礼堂聚拢过来,由于行动缓慢,加上此时礼堂中婚礼已至关键时刻,堂内无一人察觉。 萧贱正苦思对策,忽听耳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师父……你出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萧贱心中一凛,但也听出这正是柳敏诗声音,一时不及细想,身形一晃,穿梭时空,已来到窗外。只见半空之中飘了一人,绿衣秀容,正是柳敏诗。 柳敏诗向萧贱望了一眼,接着转身向远方飞去,萧贱看她依旧不过十一二岁形貌,自也不惧有何阴谋,当下翻过围墙,追着柳敏诗而去。 柳敏诗飞了数里,停在了一座矮丘之上,萧贱纵身跃起,在柳敏诗身前站定,问道:“敏诗,你怎知我在礼堂中?” 柳敏诗淡淡一笑,道:“我也想来参加师姐婚礼来着,适才萧颜与我同行,忽然察觉到你也在此。我正有话对你说,便求他帮忙,找到了你的位置。” 萧贱皱眉思索:“我这天眼神通先前并未发现敏诗与萧颜,那萧颜又怎能轻易找到我?其中定有蹊跷,看来要弄个明白,不然始终要落于下风。” 想到此处,萧贱叹了口气,说道:“敏诗,你有何话说?” 柳敏诗身子发颤,低声道:“我便要与萧颜成婚,还请师父成全。” 萧贱苦笑一声,道:“敏诗,我并非冥顽不灵之人,但你可知萧颜本是何人?而你本对他恨之入骨,此刻他又对你做了什么,令你对他言听计从?” 柳敏诗眼神缥缈,说道:“我……知道他乃是蚩尤。而我先前之所以对他满怀恨意,原是由于一场误会。后来萧颜以他的残魂令我知晓了一切,我自是不会再对他怀恨在心。” 萧贱生出兴致,问道:“是何误会,可否说给我听听?” 柳敏诗露出为难之色,扭捏半天,这才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吧,既然师父有令,那我便说给你听。” 她望着星空,似在找寻记忆,过了许久,她开口说道:“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啦,那时候天上星星与现在一样多,但可没现在世上这么多人。” “蚩尤……他……他本是三秦部落的大首领之一,我与姬轩辕与他鼎足而三。后来他习练未央之体失了理智,认为天地万民皆应臣服于他,便发动了一场战争,想要吞并天下。” “原本我与姬轩辕皆对他芳心暗许,但此刻为了各自信念,却不得不兵戎相向。在战争中,他那未央之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眼看我们便要一败涂地,谁知我与姬轩辕接连突破玄关,分别练成了至阳焚净与无尽之体。终于扳回颓势,将蚩尤逼入绝境。” “蚩尤其时已然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位翩翩少年,而是一只行事疯狂的妖魔。我们好言相劝,却换来他的拼死抵抗。我俩无法可想,只好使出全力,将之重创,自此之后他便销声匿迹。” “战争结束之后,太平日子过了没多久,炎黄部落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隙,争斗渐渐多了起来。我与姬轩辕竭力弥补裂痕,但那争端如草原野火,此起彼伏,源源不绝。为此我与姬轩辕隔三差五碰面商议,以避免最终的决裂。” “一天我再次邀请姬轩辕出来碰面,谁知她借口有事,拒绝了我的邀约。但那时情势紧急,她又怎会弃我不顾?我心下生疑,便偷偷潜入她部落之中,想要探个究竟。” “那晚月光明亮,我来到她主帐之前,刚想入内,却见到月色之下蓝光一闪,一人急匆匆向部落之外走去。我瞧得真切,那人蓝衣白面,赫然便是姬轩辕。” “我以热力浮空,不发一丝声息,悄悄跟随,随着她跋山涉水,入林跳崖,终于来到一处山洞。那洞外站着一人,黑衣长发,正是蚩尤。” “我目睹此景,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想要上前问个明白,但双足却根本动弹不得。” “两人交谈一阵,随后一同转身进入山洞,良久也不曾出来。” “我生怕见到两人旖旎场景,根本不敢入内质问,当即扭头便跑。于此同时,我心中已有结论,也无需再向那两人多言。” “我心中为仇恨充满,不再努力弥补部落仇怨,于是仇隙越来越大,终于炎黄部落之间的战争爆发,我也与姬轩辕成了敌人。”(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一 以一敌三 柳如是讲到此处,紧咬双唇,闭口不言。萧贱听了柳敏诗的叙述,越发困惑,问道:“照你这般说法,你岂不是更应该憎恨萧颜?怎会想要相嫁于他?” 柳敏诗摇了摇头,道:“萧颜已向我解释过了,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自已原宥于他。” 萧贱越听越是糊涂,问道:“他害得你与闺密反目,又使你身死涅槃,怎会是为了你好?” 柳敏诗脸现温柔神色,痴痴笑道:“他为了将我独占,这才使计挑动我与姬轩辕战争,并助姬轩辕将我击败。待我无依无靠,他再对我敞开胸怀,如此一来,我便再也离不开他。我以前不明白他一番好意,对他万般憎恨,现下才醒悟过来,体会到他一片深情。” 萧贱心头大震,喝道:“敏诗,你疯了?你万世悲凄皆是他所铸造,就算他对你痴心一片,也无疑是畸形变态之恋。你莫要受他真灵影响,快快醒悟过来。” 柳敏诗眼神一变,面目登时狰狞无匹,低声喝道:“你污蔑我萧郎对我的感情,就算是我师父,我也不可轻饶于你。”说罢,柳敏诗双袖离乱,数只彩凤当空飞舞,口吐炙热火焰,向萧贱飞去。 萧贱身子一晃,将彩凤尽数避过,知道柳敏诗定已受萧颜蛊惑,不分好歹。当下挥手一劈,一道紫雷当空落下,雷鸣蕴含荡魂之力,向四面八方扩散。 柳敏诗闻及雷声,神色略一恍惚,但旋即再度面色癫狂,娇叱道:“你这等雷声与剑啸好生相似,但我早已练成仙体,莫说这雷鸣,便是真正剑啸之声也奈何我不得。” 萧贱毫不理会,又是一道紫雷轰出。柳敏诗飘然避开,但那紫雷骤然在柳敏诗身旁炸响,此时雷声距她极近,声响也较之前响了数倍。柳敏诗身子一僵,登时停住脚步,面露迷惑之色。 萧贱心中一动,隐约找到这雷声运使法门,当即双手一张,两柄紫剑出现手中。接着他双足错动,身子化作紫色云烟,仿佛无处不在,雷声也自四面八方响起,汇成声浪,向柳敏诗卷去。 柳敏诗勉力支撑,操纵五彩火焰大肆焚烧,很快已将整座山头烧融,但雷声依旧,仿佛近在耳边,令人惊心动魄。柳敏诗突然捂住双耳,双膝跪地,大声哭喊起来。 她这真灵相合不久,又有萧颜残魂寄附,本就不甚稳固。萧贱这雷声虽不能持续,但单论爆发力却在剑啸之上,加之萧贱神速,将雷声连绵不绝地发出,威力便远超斩邪剑剑啸。柳敏诗真灵连续受到震荡,几乎已至奔溃边缘。 萧贱停下步伐,凝立于柳敏诗身侧,朗声道:“萧颜,你如当真深爱敏诗,又为何不敢现身,任由她以不全之躯与我对敌?” 这座矮丘早已一片狼藉,岩浆火石满地横流,交织融汇,如同火山爆后的场景一般。一人自熔岩中站起,抖落身上岩浆,高声笑道:“你是敏诗师父,她想与你叙旧,我虽心中嫉妒,但又怎会如此不解风情?” 萧贱冷酷地望着他,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躲在暗处,挑动争斗,最后才一举现身,渔翁得利。” 萧颜拱手作揖,道:“萧兄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萧贱继续道:“不过这次你打错了主意。敏诗她使出过十日凌空,早已远非巅峰,此刻我内力消耗不过十之一二,对上你并非毫无胜算。”一面以言语相激,一面将紫剑立于身前,令其轻轻嗡鸣。 萧颜哈哈大笑,陡然间身形变幻,化作一天蓝巨人,全身上下云雾缭绕,隐隐有斑斓光芒照射。光芒云雾之中,男女欢笑声若有若无,撩人心弦。 萧贱察觉这巨人周身无丝毫杀气,平静地如同无物。但细细分辨,却又发现这巨人气息充斥天地,仿佛包容万物。一时不及细想,紫剑出手,隐形遁世,刺向那巨人。 萧贱这阴阳双剑一向例不虚发,那蓝色巨人全然不及躲闪。转眼一朵电花在他身上绽放,紫色斑纹纵横交错,四散开来,将方圆一里的天空染成紫色。 谁知那那蓝色巨人不过晃了晃身子,那紫纹便消失不见。接着他口角流血,微微冷笑道:“萧兄此剑果然名不虚传,击出必中,在下佩服佩服。” 萧贱自空中落下,脸现讶异,问道:“怎会……为何我这招对你无效?” 萧颜笑道:“告诉了你,我这招便不灵了,接招吧!”话音刚落,萧贱头皮一阵发紧,猝然往一旁闪去,只见他所在之处生出一条裂纹,长约数里,仿佛将大地一分为二一般。 地裂此消彼见,萧贱动作虽快,毕竟刚刚穿梭过时空,消耗颇大。而地裂仿佛自有知觉,紧追萧贱不放,眼看裂纹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便要将萧贱箍住。萧贱蓦地背生双翼,飞上半空,避免了失陷的下场。 萧贱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转瞬之间神采奕奕,双翼连振,划过长空,向萧颜攻去。 萧颜所化巨人伸出双臂,陡然间十指伸长,如同十道铁鞭,凌空飞舞,一串密集如珠落铁盘的声音传来,萧贱攻势竟被尽数挡下。眼看十指上绿焰燃烧,很快便化为灰烬,但那巨人将十指一抖,便即将之抖落,不久后再度长出十指,竟是毫发无损。 萧贱喘着粗气,凝在空中,暗中思索对策。萧颜也不等他来攻,双掌向天击出,堪堪擦过萧贱。 萧贱正不明所以,萧颜那双掌忽然在空中膨胀扩大,竟而变为两颗小山般的岩石,继而萧颜一声大喝,双臂向下一挥,双石陡然旋转加速,化作两道陨石,向萧贱撞去。 陨石未至身前,那强大的气劲已然袭身,居然将萧贱隐隐吸住。萧贱刚刚一轮急攻,气息不顺,加之身在空中,速度远不及身处地面,眼见无法闪避,当下牙关紧咬,以冰甲覆体,硬生生承受了这陨石一击。 只听轰隆两声巨响,地面本就千疮百孔,这双石一砸,登时出现两个大坑。一时间满天灰土,夜月无光。 蓝色巨人手抱胸前,微笑着望向天坑,须臾,他胸前再度爆出数道紫光,接着紫纹蔓延,布及全身。但很快那紫纹便如同闪电,扩散至巨人周身空中,慢慢消失无形。 萧颜转头望向空中某处,摇头道:“萧兄,我有心算你无心,此仗你有败无胜。又何需再执迷不悟?” 萧贱在黑夜中现身,气喘如雷,沉声道:“你……化作了天空?” 萧颜嘴角一扬,狰狞笑道:“你猜到了?果然聪慧,我也不能太小觑你。” 萧贱继续道:“不止是天空……你还能化作大地,陨石……以及某些动物,甚至……甚至是雷电……” 萧颜摇了摇头,道:“那你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以自身传导你的雷电,反过来攻击于你。” 萧颜这未央之体以天地万物为师,适才以自身与天地同化,雷剑袭来,他便化作天空,将雷剑之力传导至自身之外,受伤便极轻。而攻击之时他则与大地相连,以地震攻敌,萧贱一旦飞至半空,他便以双拳模拟天石,令萧贱插翅难逃。至于那十指成鞭之法,则是效仿大王乌贼,可断指重生,挡下了萧贱至阳焚净。 萧贱落在一处山峰之上,皱眉道:“看来今日我赢面颇小。” 萧颜踏前一步,狞笑道:“那你还不快逃?” 萧贱不动声色,继续道:“但如我不走,斗将下去,你终要葬身于此。” 萧颜面色一变,吼道:“胡说,你无法破解我这未央之体。” 萧贱道:“今日一战,你虽明着是以未央之体占优,但实则是借用了天地之力。我曾得了张三丰武学,于这天人合一之道,倒也略知一二。” 萧颜身躯一震,猛然一声巨吼,双拳再度化作陨石,向萧贱砸下。 萧贱双翼亮起,迎向双石,待双石临近,猛然加速,双足在一块巨石上用力蹬踏,双石本就接近,这下两两相撞,顿时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扩散而出,萧贱先是身覆冰甲,挡住冲击,再使出南宫剑法,借这冲击之势,身形加速,直冲向萧颜。 萧颜再度身化苍穹,以期避过萧贱一击。但刚一变化,却发现周遭空气中水汽凝结,继而形成霜冻,将自己与周遭空气形成隔绝。在蓝色巨人勃然大吼之中,萧贱一剑穿透他心脏,一时间紫电大盛,缠绕着那巨人全身。 巨人轰然倒地,萧颜恢复了少年形貌,口中满是鲜血,神情凝重,咳喘连连。 萧贱受那陨石冲击,落地极重,加之出剑时冰甲尽去,故亦是身受重伤。但他挣扎爬起,缓缓走向萧颜,手中紫剑忽明忽灭,如同孤魂鬼火一般。 萧颜出血极多,一位血色人形忽然冒出他面前血池,向萧颜裂开嘴笑道:“你不是挺威风的嘛,怎的这般狼狈?” 萧颜依旧冷峻,沉声道:“白起,我养你多日,便是为了今天,话不多说,速速将萧贱制住,你我才可活命。” 萧贱瞳孔骤然收缩,望着那血人满口白牙,心中竟而生出一丝绝望之感。(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二 脱出桎梏 那血色人形回头向萧颜道:“蚩尤,你这鲜血品相不错,借我使使。” 萧颜脸色不善,咳道:“废话少说,自管去用。” 白起陡然仰天长笑,一名血色巨人自血池中站起,缠绕着不祥的黑气,缓缓开始挪动身躯。 萧贱行动已是勉强,又如何能与此巨人对抗?当下无暇去想白起为何在此,连连后退,想要伺机脱身。 巨人伸出巨掌,化为血色龙头,瞬息越过十余丈距离,抓向萧贱。萧贱以紫剑格挡,但紫剑那微弱电芒一触即溃,随即那血龙将萧贱缠绕一圈,捆得密密匝匝,向着白起缩回。 忽然,白起惊呼一声,道:“差点忘了,这小子的血会放雷,可万万吸收不得。”说罢,忙不迭命血龙松开萧贱。萧贱冷哼一声,勉强站稳。 适才他本想趁白起吸血之际注入阴阳之力,但白起甚是警觉,令他企图尽付东流。 白起狞笑道:“吸不了你血,那就只有杀了你了!”谈笑间,血浪卷起,数万支血刺长出,随着白起手掌一捏,血刺再度分化,须臾,不计其数的血刺向着萧贱疾闪而至,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萧贱唤出冰甲,想要挡住血刺。但这冰甲极为薄弱,仅仅将血刺稍稍延阻,其依旧能刺入萧贱体内。满天血雨不停倾泻,萧贱勉力承受,身上插满血针,如同海胆一般。终于血雨落尽,萧贱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白起转向萧颜,道:“怎生处置这小子?” 萧颜道:“如将他杀了,甚是麻烦,唯有送他入剑啸宫了。”说罢,他将胸腔打开,自其中掏出一只黑球,那黑球一离开他身躯,登时延展扩大,很快便如一人大小,其中怪声不断,偶有逸彩流光,显然蕴含极强能量,令人胆寒。 白起敬畏地说道:“你一直在体内藏着这剑啸宫的残片?难怪无法全力战斗。” 萧颜勉强一笑,道:“为了令其稳定,我只好将心脏化为最初之剑啸宫,以压抑其力量。适才萧贱一击之下,我心脏受损,便再也难以将之压制,故唯有快些将萧贱投入其中,方能将其中能量抵消,以便为我所用。” 白起笑着望向萧贱,挥了挥手,血刺化作血流,托着萧贱身躯飘至那黑球之前,便要将之投入。 便在此时,萧贱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萧颜……这与咱俩商议地不一样啊?” 萧颜眉毛一扬,道:“伏羲?你醒了?我想明白一件事,还是非送他回剑啸宫不可,萧贱成长已远超我想象,此刻再不动手,以后便无这等机会。” 伏羲急道:“万一他当真失控,那该如何是好?” 萧颜想了想,忽而笑道:“那唯有麻烦你哄哄他了。”话音落下,血流一推,将萧贱向黑球投去。 忽然之间,萧贱眼神一变,紫色光翼倏忽展开,重重一扇,令其身躯脱离血流,停在了空中。萧颜大惊,失声叫道:“伏羲,你……你释放了他?快,快,莫要意气用事,你可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贱长叹一声,道:“世事孰能料中?我见不惯你这等做法,故唯有任性一回了。”语毕,他双翅一震,无数紫雷落下,重重击在萧贱身上,在刺眼光芒之中,萧贱身躯逐渐消融,随着紫电停歇,他也无影无踪。 白起瞪大双目,道:“他……怎么还有这等力量?如果刚才他凭此与我相斗,我断非其敌。” 萧颜深深吸了口气,皱眉道:“伏羲破罐子破摔,这下麻烦大了。” 白起奇道:“有何麻烦?难不成他还敢来与我们动手?” 萧颜道:“若是他来找我动手,那我们只有拔腿逃跑的份。” “你怎么这等胆小?”白起语带嘲讽,“恁他强如剑啸宫宫主,不也是败于众仙体之手?现下我得你鲜血相助,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消再去吸取人血,功力便能尽复。届时你我联手,天下何人能敌?” 萧颜面色阴沉,缓慢踱步,道:“不成的……你如当真凭借吸血便能复生,为何之前已然吸了近万人鲜血,依然无法脱出郭树临那小子身体?你此刻能够行动,不过是借我外流的鲜血而已,一旦脱离此血,你便无法存活。” 白起脸色大变,道:“你……你怎知道?这血寄之术我头一次使用,旁人从未见过……” 萧颜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白兄,你这血寄之术如此神奇,可否将其中道理说给我听听?” 白起微一犹豫,道:“好吧,既然我欲借你鲜血存活,那还是说个明白,免得以后诸多不便。” 接着他略一停顿,便即说道:“我在万妖之窟中败于萧贱之手,身受重伤,随即被其真灵合体时的力量轰出洞窟,置身于旷野之上。待尸阴绝阳罩时效逝去,我身遭太阳暴晒,终于难以为继,唯有化作一无知无识之血灵,寄于吸血虫豸之上。随着其吸血不断壮大。” “我这血寄之术的确无法让自己重生,仅能在宿主血液中寄居。但有一好处,一旦我力量大到一定程度,便可分出血之种子,潜入另外宿主,化为血花,将养分供给于我。我凭借这血花不断滋养自身,连连更换宿主,由跳蚤,蚊虫,换为水蛭,蝙蝠……最终我进入一人体内,此人是闯王军中一名士兵,在驱赶蝙蝠时受了外伤,被我趁虚而入。” “我只道多加吸血,便能脱离宿主,恢复真身,于是广撒种子,培植血花,不知不觉中吸食了数十人鲜血,但除了力量越加庞大,自己却始终无法脱离血液行事。” “数月前,我与郭树临那小子相遇,发觉他体内有股熟悉无比的气息,似乎与剑啸宫有关。于是我心生一念,意欲将他作为宿主,看看是否能够以剑啸宫之力,重铸身躯。于是我作下安排,趁两方相斗之时制造血花僵尸,吸引郭树临前来。随后略施小计,便转移至他体内。” 萧颜困惑不解,问道:“鸿雁练有寄灵显化,难道她也奈何你不得?” 白起得意一笑,道:“那时郭树临与诸葛岳人相斗,受了些伤,鸿雁将他体内的血花种子驱逐,便以为高枕无忧。谁知我融入血雾之中,趁鸿雁为他驱毒之后再自他伤口遁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萧颜目露敬佩,道:“白兄果然神机妙算。” 白起咧嘴一笑,继续道:“郭树临小子体内有天月白石,其中蕴含至阴之力,我借此力量,疯狂散播种子,吸取了近万人鲜血,谁知依旧只能寄居于宿主体内,我心灰意冷,但再也无法可想。谁知此时我又发现一事,郭树临练了一门奇功,能吸收至阴之气,我那尸阴凝血的能力竟然通过天月白石,被他逐渐掌握。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一我力量反过来被他吸收,那我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幸好前日你与郭树临相遇,我便向你这位剑啸宫同僚求恳,顺利转移至你的体内。你这未央之体神奇至极,连鲜血亦可化为天地万物,此刻我将你这外流鲜血铸成人形,便可自行吸血行动,无需再寄人篱下。”白起说到此处,脸露喜色,微笑连连。 萧颜沉吟片刻,道:“你这血寄之法可是这般使用?”说着话,他伸手抹了抹胸口鲜血,随手一挥,数滴鲜血飘落,化作数个血色小人,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走,赫然便是白起的血花种子。 白起大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的确是血寄法术,你怎生学会的?” 萧颜神秘一笑,道:“我这未央之体以万物为师,可说没有学不会的法门,你刚才讲解得甚是详细,又演示了一番,我岂有学不会之理?” 白起颇为泄气,道:“那你岂非天下无敌?好了,不说了,我还要去吸血铸体,过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萧颜摇了摇头,道:“白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这剑啸宫残片力量过于残暴,心脏又被萧贱伤了,如不将一位仙魔投入其中,那随时有失控之虞。” 白起微一思索,霎时脸色一变,身形一晃,便要往地下遁去。但萧颜伸手一指,地上鲜血裹着白起,极速向黑球中投去。 白起惊呼道:“你……怎会有如此力量?这鲜血怎么……不听我使唤?” 萧颜冷笑道:“你刚刚复生,残缺不全,在下趁人之危,对不住了。”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那黑球骤然扩大,将白起吞没,紧接着其中爆出异声怪象,将那片黑暗搅动得如同海底暗流,过了许久方才恢复平静。 萧颜珍而重之地将黑球缩小,重新放入胸膛。随即纵身一跃,飞至柳敏诗身旁,柔声道:“敏诗……没事了。碍事之人已被尽数除去,今后唯有你我二人……永远不会分离。” 柳敏诗刚刚自萧贱雷鸣声中缓过神来,神色麻木,点了点头。萧颜将她抱起,黑色双翼张开,猛力一震,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不久便失了踪迹。 此时在盛京郊外,一处平静的农场之中,忽而万道紫光盘旋缭绕,一人自紫光之中落了出来,平躺于地,重重喘着粗气。 一个声音自他脑中传来:“萧贱……你自由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再也……无法干涉你了……”(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三 羊入狼群 萧贱脑中嗡嗡,口中嘟囔,道:“什么人对我说话?这里连鬼都没半只,哪来的人?”如此唠唠叨叨半天,他才自地上爬起,左顾右盼道:“我的货呢?老子还要去赶尸呢。” 话音落下,他突然两眼发直,面露喜色,道:“是了,是那里了。”随着他话音出口,地面骤然裂开,十余具身躯腐烂的朽尸自裂口钻出,晃晃悠悠地向萧贱走来。 萧贱皱眉沉思,道:“不对,好像我并不是来赶尸的,我是来干什么来着?是了,我要去盛京!”那些尸体听他言语,忽而又似泄了气一般,扑通倒地,沉入地下。 萧贱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得到林子里逮几只野味吃吃。”话一说完,他周身景色陡然变换,已然来到了一片树林中,他一时不慎,屁股着地,哼唧了半天才慢悠悠爬起,愁道:“这可麻烦了,老子手上没家伙,估计连野猪都打不过” 便在此时,他言语停住,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森林某处,只见那里站着一只野猪,也警惕地与他对望,萧贱心下慌张,念头纷至沓来,暗想:“糟糕,说曹操曹操就到,莫要吃猪不成,反被猪吃,那就划不来了。” 正想着,那野猪一声咆哮,挺着尖牙,便向萧贱冲来,萧贱慌了神,绕着树木左右躲闪,与野猪玩起了捉迷藏。 萧贱一边跑,一面双手合十,连连祷告:“阿弥陀佛,无量寿佛,老天保佑,千万莫要让这只野猪吃了我最好能让我吃了它算了,不吃也罢,反正我还年轻,可万万不能死在这儿。” 正胡言乱语,蓦地数声哨响传来,几只箭矢从天而降,与萧贱擦肩而过。随着那野猪一阵哀嚎,萧贱回头一瞧,只见那野猪倒在地上,下肢不停抽搐,显然并非装死。 萧贱举步上前,细细查看,只见那野猪毛皮完整,全无外伤,唯有口中残留血迹。萧贱颇感奇怪,心道:“莫非那箭矢从它口中射入,屁股钻出?那射箭之人岂不是神箭手?”正想去找寻沾血箭矢,忽听一旁传来嘈杂声响,忙扭头一看,只见数名黄衣士兵走入树林,口中嚷嚷着不知所云的语言,待其看清萧贱,登时脸色大变,举起长弓,严阵守御,同时大声喝骂,似在下令。 萧贱正想说:“你们说的什么?我半句不懂。”谁知脑中忽然一阵悸动,无数异国话语流过脑海,接着他脱口而出:“别动手,我是猎户。这野猪我不要了,送给你们。”说的竟是满语。 那几名士兵脸色和缓,一人依旧持弓相向,另几人嘻嘻哈哈地走到萧贱身侧,将那野猪翻来覆去,打量了一阵。一人说道:“奇怪,查格,这野猪似乎是自己倒毙的,身上没一处伤口。” 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歌格,你这就不懂了,这叫穿肠箭,箭自口入,自肛出,自然不留痕迹” 萧贱身不敢动,但脑中想道:“咱俩英雄所见略同。” 但那歌格又查找了一阵,皱眉道:“但这儿五支箭矢俱在,没一支染血” 查格也细细查看了一番,忽而转向萧贱,恶狠狠地问道:“你是哪一旗的?”声音尖细,不似男子。 萧贱一慌,忙道:“我是五星红不,不,我是邓紫旗不不” 查格捂嘴一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是无旗野人,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萧贱随口说道:“我叫藏獒。” 几位满人倒也听过这藏边狗名,又是一阵嬉笑,查格道:“原来是藏獒,久仰久仰。兀那藏獒,我问你,这野猪是怎么死的?莫非是你咬死的?” 萧贱困惑地说道:“我也不知,这野猪追着我跑,想要拿我裹腹,谁知它大概肚子太饿,跑到一半竟然死了,我也捡了一条命。” 几人听了,登时脸色一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由查格道:“原来是恩切布库救你性命,看来你有气运伴身,倒也是个难得人才。不如你加入我们正黄旗,以后也好有个依靠。”恩切布库是满洲神话中的创世神,向来为女真各部所崇敬。 萧贱奇道:“正黄旗?是哪位额真属下?” 查格笑骂道:“你这野人,连正黄旗额真都不知道?我们牛录额真乃是当今皇上皇太极,但我们这些人不归他直接统御,要听命于木布木泰殿下。” 萧贱依旧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追问木布木泰是谁。查格又是嘲讽了一阵,答道:“木布木泰乃是当今圣上最宠幸的妃子,地位比正宫娘娘还要高,你跟着我们,以后保管你吃香喝辣。” 萧贱正犹豫不决,只听心中有一个声音说道:“别管他们,你自有使命,快快回剑啸宫。” 萧贱一阵哆嗦,将此念抛出脑中,斩钉截铁地说道:“好,以后仰仗多位大哥了。” 查格一副带头大哥模样,拍了拍萧贱肩膀,道:“这个自然,只要你忠心为主子出力,有你好日子。不过你的名字不太好听,要改个满人名字,不如改叫改叫泰迪吧?” 他随口胡诌,萧贱也随口答应,众人见收获颇丰,于是扛着野猪,领着萧贱,唱着山歌,向着林外走去。 绕过一座矮山,一行人走到了一片营帐之外,查格高声呼喊,道:“小的们,生火,有野味吃了。” 过不多时,十余人自营中奔出,纷纷谄笑道:“查老大,您老出马,哪有空手而回之理?”一边说,一边抢到查格身前,争先恐后地将野猪搬下,将之开肠剖肚,大卸八块。同时生起数个火堆,将猪腿猪身分别烤炙,不多时便肉香四溢,诱人至极。 十余人围坐成圈,一士兵将烤猪取下,分给众人,众人肉来手抓,毫不嫌脏,吃得唾沫横飞,满嘴油腻。 萧贱也不客气,安坐于众人之间,张口大嚼,不多时便将那自己那块吃了个干净,眼看猪肉还有富余,又自行取来食用,一块接着一块,仿佛吃不够一般。 他若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倒也不惹人注意,但这么一番狼吞虎咽,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名年长士兵厉声喝道:“何方小贼,居然混入我军中偷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萧贱吃得全情投入,也不知那人在说谁。那年长士兵见萧贱埋头狂吃,毫不理睬自己,不由心头火起,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向萧贱劈去。 查格大惊,还待相救,忽然萧贱随手丢出一块骨头,说巧不巧,正好落入年长士兵口中。那士兵平白无故口中多了一物,冷冰冰、**,油腻腻,卡在嘴中,一时难以吐出,不由环慌了手脚,忙伸手去掏,但情急之下忘了手中有剑,只听“刷”得一声,那长剑将自己头皮削去一片,立时鲜血直流。年长士兵只觉头上一阵剧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知居然将那骨头吸入喉管,气息为之堵塞。他面色发紫,两眼一翻,往后仰倒。 众人目瞪口呆,随即大呼小叫,涌上前去抢救,又是掏嘴又是拍背,但那骨头卡得甚紧,怎么也弄不出来。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萧贱忽然钻入人群,大叫一声:“看我的。”只见他倏忽出掌,在昏倒士兵上腹一按,昏倒士兵自腹至胸,肌肉一阵颤动,继而呜哇一声,将那骨头吐出,粗气连喘,骂道:“臭小子,什么玩意儿!” 他这一骂,余人均齐声欢呼,查格拍着萧贱肩膀,神色亲热,笑道:“大家莫要误会,这位是我们新招揽入正黄旗的兄弟,名叫泰迪,他天生气运极好,有恩切布库庇佑。适才布兰擦要杀他,当真是自讨苦吃,所幸咱泰迪兄不计前嫌,救活了老布。” 众人笑骂道:“老查,你怎不早说?莫非你见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想要独吞?” 查格诡异一笑,啐道:“尽瞎说。”接着他转向歌格,道:“歌格,你今晚与布兰擦他们挤一挤,泰迪与我睡一个帐,省得你们带坏了他。” 其余人哄笑起来,口中愈发不规矩,查格由得他们碎嘴,伸出胳膊,环绕萧贱肩膀,道:“泰迪兄,别理这帮莽夫,咱们入帐好好聊聊。” 萧贱不明所以,在众人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之中,随着查格走入一间营帐。 待两人尽数入内,查格随手将帐门系牢,扭过头来,向媚眼狂抛,道:“瞧你生得这嫩白嫩白的,哪里像是个猎户?分明是有钱人家少爷。” 萧贱只觉查格举止古怪,自己从所未见,当下拱手答道:“查兄,实不相瞒,我并非猎户,而是一赶尸人,因肚子饥饿,这才到林子里找吃的。” 查格嘟囔道:“赶尸人,那是什么?不过无妨,时候不早,你快些脱衣睡了吧。” 萧贱瞥了一眼营帐,目睹其中充满胭脂粉气,妖异无比,且只有一张床铺,不由心中悚然,支吾道:“我想起来了,我那些货物还晾在外面,我去去就回哦不,还是不回了吧!”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不停,向帐外硬闯。 查格脸色一沉,上前挡在门前,威胁道:“你今日不从了我,便哪儿也去不了。莫要反抗,让本公公为你宽衣。” 萧贱没想到查格竟是太监,当下惊呼一声,猛力往帐侧壁上一窜,查格狞笑道:“你失心疯了?那里哪有出路?” 查格万万没想到那帐壁甚是薄弱,萧贱一扑之下,居然将帐壁破出一个窟窿。但随着一声尖叫发出,查格上前一看,只见此营帐外的一间帐篷帐门敞开,萧贱倒在其中。在萧贱不远处,一名光身女子手捂胸口,目露惊恐之色。 “布木布泰殿下你没事吧?”查格结结巴巴地说道。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四 杀人灭口 这帐内生着一个火堆,甚是暖和。萧贱揉着后背,口中啰哩啰嗦:“今个儿当真倒霉,先是被野猪欺负,之后被男人欺负,不知接下来会不会被女人欺负……” 话还没说完,便听那布木布泰冷酷地下令道:“来人啊,将这无耻之徒拉出去宰了喂野猪。” 萧贱循声望去,只见布木布泰大大方方站在一侧,将她那曼妙身材毫无遮拦地露在萧贱眼前。萧贱看得双眼直,口角流涎,道:“乖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老子今日便算死了,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他说完此话,忽然一个尖锐响声自帐外响起,布木布泰脸色大变,刚要叫喊,忽然一支利箭倏然划过黑夜,竟将萧贱颈部穿透。木布木泰目睹此等惨状,一声喊叫竟凝在喉中,再也无法出。查格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娘娘小心!”数步抢上,将木布木泰一把按倒,以身子将她护住。 紧接着又有无数箭雨破空袭来,将木布木泰身处营帐射穿,形成一个个孔洞,如同蜂巢一般。木布木泰耳听得帐外惨叫声不绝,心中惊惧,自是难以言喻。 所幸箭雨很快停住,木布木泰四周地面插满箭矢,自身毫无损,但也吓得簌簌抖。查格赶紧将她扶起,低声道:“娘娘,事不宜迟,快些披上衣物,随我逃离。” 布木布泰神情凝重,二话不说,即刻披起一件长袍,也不顾帐外严寒,随着查格向外便闯。但两人脚到帐外当即停住,只见十余名黑衣人正手持利刃,将此帐围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上前道:“端妃,你私自出宫,犯了宫闱禁令,皇上命我们将你拿回去落。” 木布木泰虽然身处重围,倒也不失尊严,咬牙说道:“胡说八道,我出宫前早已秉明圣上……你们杀了皇宫侍卫,已犯了死罪,现在还想要杀我,当真是贼胆包天。如我死了,圣上必会查明真相,将你们株连九族。但你们如就此罢手,我便既往不咎,任你们离去。”她话语甚是无畏,但颤抖的身子却明明白白地将她出卖。 为黑衣人身子一颤,继而狞笑道:“不愧是皇帝老婆,倒也不笨。实话告诉你吧,有人要我们取你性命。不过我们可惜你一表人才,想在你死前让你舒服舒服,但你竟这般不解风情,可莫要怪我们不近人情啦。”说罢,他举起右手,向布木布泰一比,身后黑衣人登时闻风出动,向布木布泰涌去。 查格大吼一声,将布木布泰推入营帐,挺身拦在帐门之前,形成一夫当关之势,挡住来者。但来者武功不弱,查格与其中一人拆了数招,被其一脚踹中胸口,登时口喷鲜血,向后飞去,旋即委顿在地,难以爬起。 黑衣人6续进帐,为之人左右扫视,淫笑道:“没想到你安排得这般周到,不光衣服脱了,连火堆都帮我们点好,如我们不与你亲热,只怕辜负了你一番好意。”说罢,他大步上前,开始褪去衣物。 木布木泰神情坚毅,已知来人毫无人性,就算自己自尽,只怕死后身子也要遭受凌辱,但她身为满清贵族女子,决不能任由这群暴徒侮辱自己清白。当下身子往前一探,拿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拨火棍,立在身前,凝神面对众暴徒。 黑衣人出哄笑,为一人不屑地说道:“你要陪大爷玩玩情趣?本大爷奉陪到底。”说着话,他伸手一探,抓向木布木泰。 没想到木布木泰以前学过一些武功,见来人动作迟缓,破绽极大,当下以拨火棍作剑,点向此人手腕。那人过于托大,全未料到布木布泰此招来得如此迅捷,急忙缩手,但也晚了一步。惨叫声中,他手腕被烫出了老大一块焦痂,连连后退,脚步踉跄,口中怒道:“捉住她,老子要让她生不如死。” 布木布泰一招得手,知道乃是敌人轻敌之故,可一而不可再,猝然调转棍头,向自己身子烫去。想要毁掉自己容姿,让敌人对自己再无兴致。 铁棍刚要触到身子,蓦地一人自身旁蹿出,一把将铁棍夺过,大呼小叫起来:“好烫好烫,好端端的姑娘,干什么不好,拿自己当烤肉。” 布木布泰定睛一瞧,只见萧贱脖子左右各露着数寸箭羽,口中叫个不停,同时手中反拿着铁棍,将他手掌烤得吱吱作响。 “什么人?居然在此作怪?”黑衣人领见状,大喝一声,当即向萧贱冲去。想要将萧贱率先解决,以免节外生枝。 萧贱龇牙咧嘴,将拨火棍向黑衣领一扔,此招去势缓慢,黑衣人领轻松避过。接着萧贱抓住拔下脖子两侧箭矢,用力一拗,竟将此箭在体内掰断,顺手拔出。他挥舞着两截断箭,向黑衣人杀去。 这箭上涂有剧毒,见血封喉,黑衣人领见他被箭矢穿颈而不死,已甚是诧异,又见他在颈内弄断箭矢,仿佛脖子中全无气管血管一般,一时间愣得目瞪口呆。眼看萧贱悍不畏死,状若癫狂扑向自己,心中倏忽闪过一念:“莫非此人是鬼怪,竟是不死的?” 这么一转念间,萧贱已至眼前,黑衣人领不及细想,一脚踹出,正中萧贱胸膛。他武艺高强,这一脚只怕有数百斤的力气,常人断然无法在这一脚下活命,萧贱如一片破布,向后飞去,喀喇喀喇数声,竟将帐中支柱撞折,整座营帐摇摇晃晃,似乎顷刻之间便要倒塌。 黑衣人领只觉足底一阵钻心剧痛,忙收脚一看,只见一支箭矢直直插入自己足底,宛如生根入肉,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忙盘膝坐倒,撕下一片衣角,将小腿牢牢缚住。同时大声喝道:“来人呐,将解药拿来。” 其余黑衣人见领中毒,急冲冲围拢过来,送上解药,与此同时,萧贱自地上爬起,向着那支柱用力一脚,继而扛起查格,拉住布木布泰胳膊,向反方向蹿去,动作滑溜,如同泥鳅。 这帐子应脚而倒,在一片大声呼喝之中,将所有人压在其下。忽然间,靠近黑衣人一侧帐壁燃起大火,转眼便蔓延至整个帐篷。 萧贱在帐篷倒下之前早已用断箭划破帐壁,开出一人大口,随着帐篷倒塌,萧贱将布木布泰及查格一一推出,自己则赶在大火及身之前钻出,时刻精确,半分不差。 一群黑衣人满拟对付一名裸身女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因此兵刃并没有出鞘。待得火焰烧身,愈加慌乱,在帐布中钻来钻去,如同没头苍蝇。有些人仓促间拔出兵刃欲破开帐壁,反而将自己人刺死刺伤,随着火焰越烧越旺,黑衣人声息渐渐平息,仅余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 布木布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情形,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回事……这帐篷怎会烧得这般快?” 萧贱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先前扔出的拨火棍早已将帐篷一角点燃,但帐篷中本有柴堆,因此谁也没闻到烟味。待得帐篷倒下,火势已然无法阻挡,当然,那柴堆中未尽之火也加了把劲。” 木布木泰瞠目结舌,过了片刻,又问道:“那……黑衣人脚上的箭是怎么回事?而且……你脖子中箭……又怎会没死?” 萧贱道:“地上到处都是先前射入的流箭,我随手捡起一支,夹于腋窝之下,藏在衣服之中。那黑衣人注意我手上断箭,自是没能现我衣中之箭。” 接着他顿了顿,目露迷惑之色,道:“至于我为何没死……大概那流箭好巧不巧,避开了我所有气管血管吧……” 木布木泰不知道这箭上有毒,只道萧贱当真气运极好,流箭并未射中要害。当下长舒一口气,笑靥如花,拍了拍萧贱肩膀,道:“你这人运气不差,看来是我命中福星,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听得此话,之前一直奄奄一息的查格一跃而起,笑嘻嘻地说道:“殿下果然慧眼识珠,此人得恩切布库保佑,凡事逢凶化吉,的确是一员福将。”说罢,向着眼睛萧贱狂眨,媚态丛生。 萧贱吓了一跳,当下神色严肃,目不斜视,将查格视若无物。木布木泰则骂道:“好你个查格,之前原来一直在装死,要不是这位兄弟挺身而出,只怕我被人侮辱你也不会出面吧?” 查格面色尴尬,急忙叩道:“娘娘明鉴,小的当时被被人踢中中脘,动弹不得,只能保存实力,打算攻敌不备……幸得泰迪出面,救得你我二人……” 木布木泰淡淡说道:“好啦好啦,本宫赦免你了。”接着身子一颤,又道:“对了,这儿天寒地冻,你将身上衣物尽数脱下,给本宫披上。” 查格心中一凛,此处如此寒冷,莫说将衣物尽数脱下,便是脱去一件外套亦熬不过一时三刻,于是犹豫道:“咱们死去了不少兄弟,我去给您找几件衣服来……” 木布木泰皱眉道:“脏死了,本宫怎能穿死人衣物?废话少说,本宫叫你脱你就脱。” 查格不敢违拗,心中暗骂,将身上衣物一件件脱下,给木布木泰穿戴齐整。又去扒死去侍卫衣物,但这些尸体身子早已冻得僵了,衣服与血迹粘在一起,根本无法褪下。 萧贱忽然出言道:“查兄,你让开,我让他们自己脱衣。” 查格正感奇怪,忽然间,他身下那具尸体一个翻身,直直挺起,接着屈肘伸指,用力一拉一扯,“撕拉”一声,竟将身上衣物扯成两半。 萧贱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好久不曾赶尸,力道使大了。” “鬼啊!”查格与木布木泰面无人色,同声叫了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五 天降大人 瞧着木布木泰与查格惊慌失措的模样,萧贱挠着头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们,这是我家祖传手艺,叫作赶尸,能控制尸体与我一同行动,以使其身归故里。” 木布木泰定了定神,作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说道:“赶尸?我倒是略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瞧见……” 查格忌惮地说道:“殿下,你莫要听他瞎扯,赶尸哪会这般神奇?如什么都不用便能驱赶尸体,岂不是妖怪一般了?” 萧贱皱眉道:“你这就有虽不知了,我用的乃是祖传水母银丝,可以传导内力,寻常人难以察觉。” 查格与木布木泰起了兴致,在萧贱与尸体之间不停摸索,但半天之后毫无收获。于是两人均茫然地望着萧贱,问道:“你说的什么银丝在哪儿?” 萧贱长叹一口气,道:“水母银丝极细极柔,无色无形,你们这么粗鲁,早已将它弄断啦!” 两人将信将疑,又无法反驳萧贱,只能相信了下来。查格好不容易自一具尸体上剥下外衣,勉强遮寒,三人结伴同行,往盛京城池走去。 路上萧贱询问木布木泰为何会出京离城,木布木泰满怀怨恨地说道:“皇太极被那汉人姑娘迷住啦!为了她一人结婚,居然亲王重臣都要参加,还要我也一同前往。我耍起性子,坚决不允。皇太极甚是生气,说如我不去,皇室威严便会不保,命我速速装扮妥当,即刻随他出宫。” “我心下不忿,但也不得不从,正在永福宫内生着闷气,这时我那侍女苏麻喇姑自告奋勇,说道:‘娘娘,你如不愿去,便让我代劳吧!’我一想也是,苏麻喇姑与我长得颇为相似,又跟随我日久,对我一举一动皆极为熟悉。加上这次我无需言语,只需列席即可,时间不长,当无大碍。”于是兴冲冲地替她打扮妥当,嘱咐她假作生气,不许言语,待其乘马车离去之后。我便偷偷唤齐手下太监,出城游玩。” 萧贱奇道:“你不怕皇太极发现,治你欺君之罪?” 木布木泰眼眶一红,撅起嘴道:“他最近在那汉人侍卫郭树临影响之下,痴迷上了习武养身之道,连我这永福宫也不怎么来了,即便与我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又怎会发觉?” 萧贱察觉一丝阴谋气味,但一时也不点破,老老实实,默不作声地随着两人行走。 他不说话,木布木泰却不放过他,悄悄打量了他几眼,格格笑道:“泰迪,你怎么生得这般娇嫩?竟似皮肤比我还好些,要不是骨架宽大,别人一见,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呐?怎么,你与查格是相好的?” 查格娘里娘气地笑道:“娘娘,你咋尽说大实话?咱这泰迪脸嫩,你可别骚他。” 木布木泰啐道:“好你个查格,有这般好货色也不给本宫先尝尝,想要金屋藏娇啊?我话说在前头,一会儿回了宫,你可要想法将他送到我房里,本宫啥时候心满意足了再还你。” 查格连连谄笑,道:“是,是,奴才将他招来,正是要孝敬娘娘。只盼娘娘给奴才留点儿渣,莫要榨干了这小子。” 木布木泰媚眼如丝,剐了一眼萧贱,抿了抿嘴唇,道:“这是自然。”说罢,她与查格心有灵犀,同声奸笑起来。 萧贱听得满头大汗,只想一走了之,但他此刻心下另有打算,当下不动声色,充耳不闻。 三人在雪中艰难跋涉,过了许久方才走到城下,查格刚想拿出入城令牌,命城卫放三人入城,萧贱忽然伸手拦住,道:“查兄,咱们可不能走正门入城。” 查格眉头一皱,捏着嗓子叫道:“为何不能?咱家娘娘可是皇上宠妃,除了皇上与正宫娘娘,谁人能比?何人敢拦?” 萧贱道:“正面交锋,娘娘自是谁也不惧。只是娘娘暗中出宫,先前那些黑衣人竟知道娘娘去向,其中关窍,可不能轻忽。” 木布木泰柳眉倒竖,咬牙道:“这事儿只有苏麻喇姑一人知道,我入得城去,直扑永福宫,非打得这贱人皮开肉绽不可。” 萧贱笑道:“原来娘娘心中已然有底,那在下就放心了,不过那苏麻喇姑既然设计害你,必会留有后路,以防那些黑衣人无功而返。咱们贸然入城,只怕会打草惊蛇。依在下浅见,咱们应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得城去,打她个措手不及。” 查格斥道:“泰迪,你可真胆小,那些黑衣人武艺高强,人数又多,要不是你走了狗屎运,咱们可是十死无生。苏麻喇姑此刻定然高枕无忧,躺在床上等着好消息哪。再说了,这城墙又高又厚,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萧贱嘻嘻一笑,道:“小心一些总不会错,且俗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们且看我的。” 说罢,他踱到城墙之下,拿起一块石头,朝着一块砖轻轻敲击,那砖被敲得几下,竟然出现了数道细缝,紧接着那细缝慢慢延伸,过不多时,那青砖无声无息的裂成一堆粉末,露出一个一尺半的口子,可供一人爬过。 “泰迪……你动了什么手脚,你有妖法吗?”查格惊得目瞪口呆,出言问道。 萧贱面无表情,道:“这儿的城墙本就偷工减料,加上附近又有白蚁活动,这些青砖早就被掏空。我不过稍加外力,便成效显著。” 木布木泰花容失色,忙道:“我长这么大,可还没有钻过狗洞呢?你这般做法,叫我以后脸往哪儿搁?” 萧贱道:“反正这儿除了我与查格,再没旁人,你怕丢脸,以后将我俩杀了灭口便是。” 这次轮到查格大惊失色,刚想争辩。忽然天上晃晃悠悠,飘下一个光球,在地上化作一名男子。深目高鼻,蓝眼金发,当真花容月貌,玉树临风,但其神色冷峻,双目无神,给人一种似人非人的感觉。 他望向萧贱,眉毛微扬,低语道:“因果?” 萧贱闻得此言,簌簌发抖起来,蓦地飞起两脚,将查格与木布木泰精准地踢入那狗洞之中,在两人惊呼及叫骂声中,萧贱连声催促:“快走快走……这人厉害至极,杀你们两个便如杀蚂蚁一般,再不走……我们的好运就到头啦!” 查格与木布木泰早已惊吓过度,听得此言,也不多话,仓惶扭头,向城内逃窜。 萧贱赶跑二人,转向那碧眼男子,神色凝重下来,一语不发,与其对视。 那男子静了一会儿,忽然道:“因果,你忘了我了?这也难怪,那么些时间过去,你我之间又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你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 但继而他语气一变,咄咄逼人地说道:“但如果你明明记得,却又假装忘却,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萧贱避开他如刀刃一般的目光,挠着头说道:“兄台,你认错人了吧。我是……这星球……哦,不,盛京,的原住民……哦,不,本地人。名叫萧贱,你说的因果什么的,我可一概不知。” 那男子微微一笑,躬身道:“那既是如此,我便自我介绍一番,也算客人礼仪。我名叫缘,来自万物之源。来到这里,是想寻找我失散的哥哥,他名叫因果,亿万年前因犯了重罪,被流放于此。” 萧贱故作惊讶,道:“那可不得了……这儿有好多人哪,你那哥哥估计暂时是找不着了。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关心一下,有眉目便通知你。” 缘继续微笑,道:“好啊,让我在你脑子里放一片真灵,你我以后便是隔了亿万光年,亦可直接联系。” 说罢,他举起右手,手掌向天,过了片刻,那手掌上白光隐隐,一个光球慢慢凝聚成形。 他抚摸这光球,神色温柔,低声细语,道:“这片真灵上一任躯体名叫莽古尔泰,数年前死在盛京,本应返回万物之源,重新降生。但却始终逗留于尘世,不得归天,终于灵气散去,仅余灵核。这其中缘故,你可知晓?” 萧贱满头大汗,眼神游移,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剑啸宫什么的,可和我没什么关系。” 缘笑得愈发欢畅,道:“没错,便是剑啸宫之故。因为我那哥哥不务正业,将剑啸宫弃置不顾,导致真灵归天之路闭塞。这许多年来,回归万物之源的真灵越来越少,以至于……以至于……万物之源中仅余二灵……” 他说到此处,神色黯淡,手捂胸口,哽咽道:“一位是我,另一位是你我大哥,名叫起源……” 萧贱猝然将他打断,道:“别了,我对你家情况可没兴趣,再见……哦,不,再也别见了……”说罢,他躬身低头,便要钻入那狗洞。 缘轻轻一弹指,手中光球化作一道光线,飞射向萧贱。谁知萧贱身后一道紫雷劈下,瞬间将那光线劈散。 缘秀眉微蹙,叹息道:“因果,你连犯两条大罪,一是破坏真灵,二是操纵因果,两者皆是流放重罪,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萧贱转过头来,神情肃穆,道:“那你呢?你随意制造重铸真灵,扰乱机缘,不也是罪无可恕?” 缘哈哈一笑,道:“你终于承认啦!不过就算你我就算犯再大的罪,也没人管我们啦!” 他说完此话,瞬间又忧郁下来,道:“因为我们的种族,国家,法律,都早已灭亡了。”(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六 真灵为物 缘说完此话,仿佛沉浸于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形如一座雕像。萧贱瞅着他一动不动,只道他无暇顾及自己,当下一猫腰,身如滑鼠,蹿入狗洞之中。 “你逃不掉的,你我之间相遇乃是必然,哪怕你重来亿万次,结局仍不会改变。”缘的声音自萧贱耳边响起。 萧贱骤然停住脚步,站直身子,眼角瞥见一男子自树木阴影中踱出,白衣蓝眼,金发飘飘,赫然便是缘。 萧贱咬牙道:“你又改写机缘?” 缘笑道:“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只不过善于利用天时地利罢了。” 萧贱拾起一块碎石,向缘砸去。缘身子晃动,那碎石仅以毫厘之差擦肩而过,但缘额头上依旧流下鲜血,他伸手将血迹摸去,淡淡笑道:“因果果然凌驾于机缘之上,看来若要动武,我是没办法将你押回剑啸宫啦!。” 萧贱神色戒惧,低声道:“你绝不会这般好说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缘笑容越发灿烂,道:“让我想想……你有没有在乎之人?容我将他们与你的机缘一一斩断,再在剑啸宫恭候您大驾光临。” 萧贱陡然一阵眩晕,脑中混乱不堪,喃喃道:“在乎之人……我有什么在乎之人?” 缘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你刚刚醒来,记忆有些混乱,不忙,你慢慢想,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其中风景迥异,色彩之艳丽,如同图画一般。 无数信息在萧贱脑中冲来撞去,萧贱捂住脑袋,喃喃道:“别走,咱俩之间的事……为何要牵扯旁人?” 缘冷冷道:“这仅仅是你我之事么?剑啸宫存在的意义,你的使命,难道你已全然忘记了?” 说罢,他抬起脚步,便向那圆圈中跨去。 “别走!”萧贱痛苦地大叫,接着他手中出现一柄紫剑,奋力一挥,一道紫芒瞬发瞬至,闪现至缘面前。 霎那间,缘的身形变得缥缈起来,那紫芒穿过他肉身,消失在星空下。接着缘又恢复了正常形态,转向萧贱道:“我明白了,你虽可通过穿梭时间,选取对你有利的结果,但毕竟不能将时间回溯过久。只消我将空间放大,便能将对你有利结果的几率变得极低,你这招也就徒劳无功了。” 他话一说完,蓦地脸色痛苦,颤声道:“怎么可能……居然有人能……污染我的真灵……”接着他转向某片阴影,道:“何方神圣,还不现身?” 脚步声响起,一名相貌平凡的男子自墙角转出,不卑不亢地说道:“缘大人,今日你我在此相会,实是三生有幸。” 缘双目白光一闪,霎时神色变得极是震惊,说道:“殁疫?怎么可能……你怎能……自那昆仑……出来?” 那平凡男子淡淡说道:“我怎生出来,无关紧要,倒是缘大人身处我混沌瘴气之中,再逗留片刻,只怕便要沦为我奴仆。” 缘知道他所言不假,不再停留,双足一点,向身后圆环倒去,随着他身体进入圆环,那圆环骤然消失,再无痕迹。 萧贱气喘吁吁,脑中闪过一个名字,登时冲口而出:“计无量?” 那男子点了点头,来到萧贱身前,将萧贱扶起, 笑道:“没想到你便是因果,这许多日子我全然没有看出,你藏得倒好。” 萧贱结结巴巴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因果,我只是萧贱……你……刚才散布瘴气,连我也波及了。” 计无量苦笑道:“缘大人可摆弄空间,若我不是趁着他与你交手之际偷偷布局,我这么些可怜瘴气如何能奈何得了他?放心,现在你我同是罪犯,我自会为你解毒。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罢,他以肩膀扛着萧贱,快步前行,绕过数间平房,来到一座大院之中。紧接着他将萧贱扶至里屋,坐于一张太师椅中。随即点亮烛火,细细打量萧贱。 萧贱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想起查格,当下喝道:“计无量,你莫要趁我无力,打其他主意,快快为我解毒?” 计无量微微一笑,道:“怪不得……你之前真灵一直有些波动干扰,无法看清。现下方可一窥全豹,难怪会将缘大人引来。” 说罢,他伸右手按上萧贱头顶,左手按在萧贱胸前,身上白光隐隐,蓦地一抬手,一道绿气被他自萧贱头顶拔出。接着他将绿气揉成一团,吞入腹中,打了个饱嗝,笑道:“好啦!你中毒不深,休息一会儿当可行动自如。” 萧贱动了动手脚,自觉无异,当下坐直身子,问道:“计无量,你怎的身在盛京?而且又换了具身子?” 计无量大喇喇地向后一倒,半躺半坐于另一张太师椅之上,道:“我受你那老相好鸿雁之邀,前来助多尔衮夺嫡。至于这身子嘛,则是拜王阳明所赐。” 萧贱听到鸿雁名字,脑中陡然似有一道灵光洒下,令他记忆清晰了不少,不由皱起眉头,道:“鸿雁……为何如此执着多尔衮之事?她不是以成道为己任吗?” 计无量挥了挥手,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可能心有所感,故而如此行事。其中道理,我也不知,只不过此事极是有趣,故我愿意掺上一脚。” 萧贱摇了摇头,将鸿雁之事驱逐出脑,又问道:“那你怎会恰好在我与缘交战时出现?难不成你半夜还在外溜达么?” 计无量嘿嘿一笑,道:“我来自昆仑,故走得并非是轮回转世一途,记忆完整。而且我对缘大人灵气极是熟悉,他在我附近降世,我怎会没有感知?于是我以混沌瘴气护住自身真灵,潜至此处打探,没想到不仅见到了缘大人,还见到了你。你所行之事甚对老夫胃口,我怎能让你受他人欺负?” 萧贱听得迷迷糊糊,脑中泛起一些模糊记忆,但依旧不明所以,又出言问道:“你说……我做了什么事……我怎生不记得了?” 计无量神色苦恼,摸着下巴说道:“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罢,反正你迟早会想起来,我便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吧。” 计无量吸了口气,压低声音,紧盯萧贱双眼,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世上有闹鬼一说?” 萧贱挠头道:“自是听说过,但那多半是有人杜撰吧?” 计无量摇了摇头,道:“世上道行高深之人常有灵魂出窍,神游太虚之说。据说当此境界,灵魂可傲游天际,观察世间万物,比肉身眼耳灵光得多。那你有没有想过,灵魂既可肆意飞翔,又可视物聆听,而且永生不灭,即便肉身死去,灵魂也可作为鬼魂存在。这么一来,肉身又有何存在意义?岂非是累赘一件?” 萧贱渐渐来了兴致,答道:“莫非如佛经中所说,肉身乃是皮囊,是灵魂用来在世间修行的。通过肉身在世间经受苦难,灵魂方能通透,才能得道?” 计无量笑了起来,道:“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那你又有没有想过,灵魂既然选择以肉身作为修行法器,那灵魂本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萧贱神情凝重,皱眉苦思。 计无量站起身子,仰望窗外星空,声音空灵,出神道:“寰宇间有一种存在,乃是寰宇亿万世界之支配者,被称为‘真灵’,其通过不断进化,早已失去肉身,但每个个体均学识渊博,神通无量。创造的文明不计其数,遍及了整个宇宙。” “其社会高度有序,追求极致真理,认为万事万物皆可凭理性推测,情感,**等等皆是无用之物,应当加以摒弃。” “但这样一种存在却遭遇了生存危局。” “由于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又抛去了情感,砍去了**,也就没有了追求,由此其行为越来越惰怠。渐渐的,大多数‘真灵’达成了共识,认为其存在亦是毫无必要之事,唯有死亡才是最终的真理。于是乎,无数的真灵选择了自我毁灭,在自尽的同时,他们将自己所掌管的世界也一同归于死寂之中。” “万物之源之中有一真灵议会,其中皆是真灵中高位者,大部分拥有极强的能力与定力,并未如其余‘真灵’一般遭遇迷障。见到众真灵纷纷自尽,自是觉得棘手,于是费尽心机,寻求解决之道。” “在漫长的求道过程之中,众议员费尽心机,尝试了各种方法。但始终未能如愿,眼看着真灵数量逐渐减少,议员们虽然心焦,但也无计可施。” “谁知在机缘巧合之下,某一天,某位议员“因果”在他统辖的世界中发现了某种活物,这些活物与‘真灵’不同,乃是由肉身组成,其拥有智慧,能够感知七情六欲。其脑中有一空白,正好可容纳一定灵气,仿佛上天为真灵预留一般。这些活物便是人类。” “因果试着进入人类脑内,居然成功与之感官同步,与此同时,无数情感,**流入因果的心中,他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或可解决真灵们所面临的危局。” “他暗中诱捕了一名真灵,将之记忆洗去,植入这人类幼儿体内,使其随着人类长大,历经人间酸甜苦辣,体味诸般情感。随着那人类身死,体内真灵也便即脱离躯壳。” “因果本打算将之送回万物之源,但却发现连接此世界与万物之源之间的虫洞仅为单向,这名真灵一旦通过虫洞返回万物之源,其所获得的情感、记忆被时空隧道中磁爆的破坏殆尽。这等磁爆,便是我们所说的剑啸。” “于是因果对这名真灵做了许多实验,最初他等待这名真灵肉身寿终正寝,有时候则使之英年早逝,如此终有一天,这名真灵在诸多机缘巧合之下,降生于一名大神通者体内,从而以肉身为甲,渡过了那片电磁风暴,返回了万物之源。” “因果大为惊喜,他以灵识穿梭时空,细细研究之下,终于发现这些活物之中每隔千万年,便会生出神通者,其肉身强悍,可保护真灵通过电磁风暴,从而带回完整的情感记忆。” “因果眼看救赎之道就在眼前,愈加狂热,他连续捕捉附近世界真灵,将之洗脑后灌入人类体内,以期再诞生出一名神人出来。但此等行为终不能持久,数万年后,真灵议会发现了他此等罪行。派出可穿梭空间的‘缘’将因果抓回万物之源受审。” “因果面对‘缘’的到来,并不反抗,任凭缘将自己带回。在议会面前,他坦然供述了自己一切罪行,并将自己的动机与发现一一阐述,最后总结陈词:想要拯救真灵种族,唯有使用自己的方法,将全部真灵一一种入活物体内,令其体会人情冷暖,最后让成道者返回万物之源,方能使心智坚定,掌管一方世界而不出祸端。” “他这番言语引发了真灵界的大骚乱,大部分议员将之视为异端,危险至极,务必要将他定罪。而仅有一小部分议员则同意他的观点,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实践他的方法。” “最终解决方案出台。因果被批准携带数亿真灵前往人类所在世界,实践他的理论。与此同时,其余真灵们施展神通,令无数磁爆将那世界与万物之源彻底隔绝,以防止因果将危险带回。” “因果带领众真灵前往异世界乘坐的是一片四维空间,不知由于什么缘故,那空间降临时居然出现了事故,被撕裂成无数片,唯有因果所在部分以及虫洞隧道完好无损,这便是我们现在所称的剑啸宫。现下想来,这只怕是剩余真灵议会成员的阴谋,他们不想因果成功,故在这片空间中预埋隐患,导致其失事。” “无数真灵就此散布于此世界,灵肉合一,开始了他们崭新的生活。每隔数百年或数千年,便会有人练成所谓的仙体,踏入剑啸宫之中,以肉身粉碎的代价,返回剑啸宫。” “因果则为了将剑啸宫稳定,将自身与剑啸宫融合,开始了他无穷无尽的等待。”(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七 困灵瘴气 随着计无量的叙述,萧贱眼神渐渐通明,面容也沉静下来,在叙述过程中,他一言不发,只是默然聆听。待得计无量叙述完毕。萧贱依旧面不改色,冷酷如冰。 计无量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道:“因果大人,你倒是给我点反应呀,你这般沉默,好像我在乱编一般。” 萧贱将目光投在计无量身上,沉声道:“你又是谁?怎能知道这么多事?” 计无量轻描淡写地一笑,道:“我不过是昆仑某个不知名的囚犯,虽然那里消息闭塞,但对于万物之源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萧贱冷冷打量计无量,蓦地眼神锐利起来,说道:“殁疫,我记得这个名字,你曾因散布瘴气,让不少真灵发了疯。后来议会派缘将你捕捉,关入了昆仑。” 计无量嬉皮笑脸地说道:“正是,不过在下所犯罪行,相比您来说可谓小巫见大巫。您所作所为,可累得真灵一族名存实亡了……” “不,我没有罪。”萧贱骤然将计无量话语打断,道:“真灵之根早已腐朽,灭亡之势如同狂奔烈马,不可阻挡,我所做的,不过放开手中那道缰绳罢了。” 计无量耸了耸肩,道:“真巧,你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无意质疑你的做法……”说到此处,他身子前倾,双目紧紧盯着萧贱,眸中闪烁着精光,道:“……不过,我想知道的是,本来身负控制剑啸宫重任的因果,为何会离开了剑啸宫?任其在时空中流浪?” 萧贱闭起双眼,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因果在剑啸宫中看到了什么?” 计无量摇了摇头,萧贱淡淡一笑,道:“幸福。” 眼看计无量露出困惑神色,萧贱叹息道:“这数亿真灵背井离乡,流落于异世界,不断轮回转世,因果乃是始作俑者。他本身责任感极强,因此他怀有深深的歉疚,想要助真灵们早日成道,返回万物之源。” “剑啸宫本是四维空间残片,因果为了控制其行为,故以自身融入其中,以灵识控制其行为,使其停留在地球上空,观察世事变迁,等待成道者。” “他本以为真灵们被迫承受转世之苦,定然倍受折磨。但他绝没想到,他满眼瞧见的,皆是幸福。” “无论那真灵生前受到何等遭遇——快乐或是痛苦,待其肉身死亡之后,真灵皆散发出粉红光辉——那是留恋之色。之后其会在因果引导下返回剑啸宫,在真灵大道中身受剑啸洗礼,忘去一切记忆,化为纯净之灵。而在真灵即将返回人世投胎的那一刻,其便会放出耀眼的白光——那是欢欣至极的表现。这一切情形在以往那死气沉沉、真灵身上从未得见。” “在亲眼目睹了无数真灵的反应之后,因果产生了困惑,开始反思真灵们自取灭亡的真正原因。” “经过漫长的思考,他得出了结论。真灵早已到达了进化的顶峰,万事万物在其眼中全无奥妙,再也没有面对未知之事那种好奇、紧张、激动、兴奋、恐惧。因此失去了任何追求、也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最重要的是,其失去了情感,不仅对于他人,也对于自己。” “因为无情,真灵可轻易放弃自己生命,因果会恣意拿人类作为实验体,议会可轻易选择放逐数亿真灵,如此一种无情生灵,其存在又有何意义?由此可说,真灵之灭亡,乃是写入种族命运之事,无可更改,不可阻挡。” “因果最终下了决心,他不再试图挽救真灵一族,而是任由真灵们与人类融合,在此世界不断转生投胎,成为此世界的一部分。至于万物之源的其余真灵,则随其自生自灭。” “之后的时光中,他对一名人类女孩的命运着了迷。” “剑啸宫中的岁月极是漫长,因果在闲来无事之时,常常凝视人间,找些乐趣,以免自己被孤寂压垮。” “剑啸宫是四维空间,在其中,因果可对人世间自古至今的一切事物进行的观测。在数以兆记的人潮之中,因果注意到了一名女孩。” “这名女孩在人类中当算得绝色之姿,但她所吸引因果之处,却是她的执着。” “她出身尊贵,本可衣食无忧,但她却放弃了一切锦衣珍馐,遁入空门,只为寻求那虚无缥缈的成道。” “为此她忍受了父母的痛骂毒打,旁人的不解孤立,师姐妹的冷嘲热讽,师父的刻意刁难,在她渐渐接近目标之时,却被一国之君瞧中,强娶入宫。在成婚之夜,她誓死不从,那恶君大发雷霆,强行将她破身,随后斩她四肢,剜她双目,斩其口舌,每日给她灌入粥水,令她在腐蛆丛生的地窖中挣扎了十来天,方才让她断气。境遇之凄,下场之惨,可谓古今罕有。” “因果反复观察此女遭遇,渐渐对这名女孩生出了兴趣,继而产生了怜悯,这怜悯与兴趣不断生长发芽,终于化成了爱意,浩浩荡荡,不可阻挡,令因果心神痴迷,终日惶惶。” “他不再管控剑啸宫的行动,任其在时间空间流浪,以找寻此女在其余时间线中的命运,不过剑啸宫漂泊不定,因果所见不过浮光掠影。但他凭着对爱的狂热,最终还是令他拼凑了一些此女下场——无一例外,尽皆凄凉。” “因果为此女孩魂萦梦绕,饱受煎熬,他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想要脱离剑啸宫,陪伴在这女孩的身旁,助她摆脱这绝望的命运。” 萧贱说到此处,整个故事戛然而止,言语形成的回响在屋中震荡,仿佛某种奇异的啸声,更衬得半夜寂静得可怕。 计无量捋须微笑道:“怎的?不想说了?” 萧贱面色平静,点了点头,道:“计先生,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断无不允。”计无量果断答道。 萧贱道:“我想请你用混沌瘴气困住我的真灵,使得缘无法找到我。再将我部分真灵污染,令我忘却一些事情。” 计无量吃惊地凝望着他,说道:“你就不怕我趁机夺得你的神智,令你臣服于我?” 萧贱摇头道:“我相信你。” 计无量呆了半晌,忽而呵呵大笑,道:“真好笑,我行事随意,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你莫非疯了?” 萧贱也随之大笑,道:“正如计先生先前所说,你我皆是罪犯,说不得谁更疯一些。” “好!接招吧,因果大人。”计无量骤然沉下脸来,双手挥舞,霎时屋内绿烟弥漫,萧贱静坐其中,将这烟气缓缓吞入体内。过得片刻,萧贱双目中隐现绿光,一闪即逝,接着他神色恍惚,茫然道:“我……这是在哪儿?” 计无量道:“你先前躺在路边,昏迷不醒,我巡逻至此,心生恻隐,便将你救至此处。” 萧贱露出恍然大悟神色,一个翻身,向计无量拜倒,道:“先生大恩……泰迪铭记于心……不知先生大名,他日必有补报。” 计无量作出不耐烦样子,挥了挥手,道:“快走快走,老夫最怕噪嗦,你来自何处,便回何处去。” 萧贱闻言,惶恐起身,向着计无量匆匆一揖,拔开双腿,向着门外夜色中奔去。 计无量静坐于屋,耳听萧贱脚步声渐渐消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人生百年,短短一瞬,不抓紧享受,怎对得起来此世一遭?罢了罢了,反正老夫仁至义尽,且冷眼观瞧,看鸿雁与萧贱这对少男少女命运走向何处?” —————————— 萧贱于这盛京人生地不熟,闷头瞎窜,刚刚奔出数条街区,忽然一个声音将他叫住:“泰迪!泰迪!” 萧贱扭头一看,只见一座府邸门口站着一人,正向自己招手,此人人高马大,动作阴柔,赫然便是查格。 “老查!”萧贱欣喜地上前,问道:“木布木泰呢?” “什么木布木泰?是木布木泰大人!”查格怒而纠正道,接着他平静下来,拍着萧贱肩膀,道:“先前袭击咱们那人是谁?似乎是罗刹国的恶鬼。”所谓罗刹国便是俄罗斯,与满洲接壤,两**队常有摩擦。 萧贱点头道:“正是,正是,这恶鬼力气大得很,我打他不过,所幸他身子宽大,钻不进狗洞,我这才逃脱。” 查格长舒一口气,笑道:“那还好,我与娘娘听你所言,不敢直接回永福宫找苏麻喇姑,只好先找熟人宅子住下。娘娘一直惦记你的安危,催我前去找你,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娘娘关心属下,实令属下感动万分。”萧贱表面感激涕零,心中却道:“这木布木泰说话可真不吉利。” 查格笑道:“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过一会儿再出门,谁知恰巧看见你自门前经过。这儿千百条道路,你偏偏走对了地方,不愧是恩切布库庇佑之人。” 萧贱嘻嘻挠头,道:“我运气一向不错。咱这便去见娘娘吧!” 查格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这可有些不解风情了,你可知此处是谁的府上?” 萧贱露出懵懂神色,查格将他一拉,凑近耳旁说道:“此乃当今炙手可热的亲王,辅政大臣,*******多尔衮的府邸。”(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八 潜行猎手 查格领着萧贱向府邸内走去,一路上遇到岗哨也不避讳。查岗士兵见他身后跟着一清秀男子,均发出不屑的嗤嗤笑声,似乎对此情形司空见惯。 萧贱不解地问道:“查兄,这些人好像跟你很熟啊?” 查格冷笑一声,道:“放心,咱们是多尔衮贵客,这帮人不敢管咱们的事?” 萧贱想起铜仁百凤栖内,杨嗣昌曾以木布木泰与多尔衮暧昧之事大做文章,嘲讽于多尔衮。心中登时明了,不再多言,跟随查格前行。 查格来到西角一排偏屋旁,神情郑重,道:“本来今晚我定然无法逃脱我掌心,但娘娘嘱我不可轻易对你下手,我便饶了你。当然,你如有需要,随时前来找我。”说罢,他莞尔一笑,直笑得萧贱毛骨悚然,仓惶蹿入厢房,“咔嚓”一声将门反锁,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查格见萧贱如此反应,也不懊恼,冷笑三声,转身离去。 萧贱端坐炕上,闭目养神,等到夜半,他骤然张眼,眼中绿光荧然。悄悄打开房门,猫腰而出。 他心有隐约感知,向着某处走去。一路上岗哨无数,均被他旁若无人地绕过。 他来到一堵矮墙旁,蹲在墙角,抑住呼吸。过得片刻,两人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萧贱纹丝不动,等那两人身子闪过萧贱身前,萧贱骤然起身,出手如风,在两人颈部分别一敲,那两人全无防备,顿时双目上翻,缓缓软倒。月光下此二人形貌分明,赫然便是两名正白旗子弟。 萧贱将其中一人外衣与帽子剥下,给自己穿上。也不将此人隐藏,任其躺倒在道路正中。接着萧贱背起另一人,轻轻一跃,已来到矮墙之上,继而顺着墙檐行走,攀到一座大屋屋顶。随即悄无声息地掀开几块屋瓦,向下张望屋内情形。 此屋内富丽堂皇,金壁锦床。偌大的厅堂被壁炉内跳跃的火苗烤得温暖如春,惬意无比,壁炉另一侧有一张大床,床帘并未合拢,一男一女裸着身子,缠在一起,气息粗重。 萧贱不动声色,静待这对男女完事。过了片刻,男女身子分开,女子嗔道:“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是不是也被鸿雁那狐媚子迷住了?” 那男子抓起一支金烟斗,在一旁烛火上点燃,抽上两口,道:“什么话?我身旁女子再多,但心里唯有你一人,你还不明白么?” 萧贱虽看不清这对男女面目,但听二人对话,登时将二人分辨清楚。 这一男一女正是满清重臣多尔衮与皇太极爱妾木布木泰。 木布木泰哼道:“你这等花言巧语,我才不信。我问你,本来我们约好在盛京西郊见面,你怎不现身?” 多尔衮叹道:“大玉儿,你有所不知,今日鸿雁婚礼上出了怪事。负责护卫的八旗子弟被一群怪花附体,竟然前来相攻皇上,要不是鸿雁圣女与明朝鲁管仲公子出力相救,只怕我们便不能在此相会了。” 大玉儿闻言色变,惊道:“那皇上……身子可有异样?” 多尔衮笑嘻嘻地捏了一把大玉儿脸颊,道:“你还不是关心皇上,更胜过于我?放心吧!皇上有我们护着,哪会出事?” 大玉儿长出一口气,继而粉脸含霜,道:“你哪能跟皇上相比?他是我正式拜过天地的丈夫,你不过是偷鸡摸狗的小贼罢了。” 多尔衮也不介意,哈哈笑道:“我是小贼,不过是偷香偷心偷身子的采花贼,怎么,你不喜欢?” 大玉儿媚眼如丝,瞥了他一眼,啐道:“好得意么?也不害臊。” 多尔衮怪叫一声,道:“我得意得紧!”说罢,抛去手上烟斗,向大玉儿玉体扑去。 大玉儿格格娇笑,再次与多尔衮缠作一团,过得半晌,两人再度分开,各自脸色红润,显得心满意足。 萧贱心道:“好个大玉儿,原来先前所言不尽不实,她之所以不肯前去鸿雁婚礼,还说偷溜出宫之事只有苏麻喇姑一人知晓,原来是早与多尔衮约好私会。现下多尔衮也有谋害她的嫌疑,且看大玉儿如何应对。” 大玉儿娇喘不已,顺了顺气,道:“多哥哥,你可知今日我遭遇了一桩惊险之事?” 多尔衮笑道:“有什么惊险事?想我大玉儿吉人天相,多半是有惊无险。” 大玉儿“哼”了一声,道:“我可没空说笑,这次当真险到极处,要不是遇上了福将,我哪能在这儿与你说话?” 接着她将自己如何偷天换日,溜出皇宫。又如何率手下亲信外出狩猎,在野外遭到伏击。接着如何得到福将泰迪相助,死里逃生之事一一说了。 多尔衮听得连连咋舌,接着柔声安慰道:“我的小心肝儿,你也不早些知会于我,我也好派人保护于你。不过你现下已无需担心,我这儿安全得很,待明晨天明,我便带你回宫,唯苏麻喇姑是问。” 大玉儿嘤咛一声,头靠入多尔衮怀中,道:“我早知只有你靠得住,这才前来寻你……不过你这福晋可会泄露你我之事?” 多尔衮笑道:“你放心,可宁儿纯朴天真,断无泄密之虞。” 木布木泰忽然伸手摸向多尔衮耳垂,重重一拧,多尔衮倒吸一口冷气,连声叫唤:“轻……轻点儿,大玉儿,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大玉儿骂道:“你这小贼,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常来找我?原来被这新娶小妾迷住啦,还说什么‘天真纯朴’?哼,我告诉你,世上绝无天真纯朴的女人,小心你被那什么‘可宁儿’骗了也不自知。” 原来多尔衮前些日子新娶了一房福晋,此女原是莽古尔泰小妾,后来莽古尔泰因与皇太极争权,失败而死。其眷属自然被皇太极夺了去,随后赏赐给众亲信。满清贵族对于此等妻妾转手之事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奇。” 多尔衮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劝得大玉儿平息怒气。两人又缠绵了一阵,多尔衮道:“时候不早啦!你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大玉儿也不多言,光着身子,盖上锦被,侧身睡去。 多尔衮露出苦笑,刚想入睡,忽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接着一人在喊道:“多殿下,我是兰察布,有一事相报,请出来说话。” 多尔衮皱眉道:“什么事?不知我要歇息么?” 那兰察布道:“事出紧急,不然奴才也不敢轻易叨扰大人。” 多尔衮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在大玉儿唇上一吻,柔声道:“玉儿乖乖,多哥哥出去一下,你自个儿先睡吧。” 大玉儿疲倦已极,嘟囔几句,便自沉沉睡去。 多尔衮披上外衣,推门而出,那兰察布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多尔衮登时脸色大变,急忙穿上军装,将门牢牢自外锁住,随即与兰察布一起匆匆离去。 萧贱等多尔衮离去不远,将自己头发散开,又将帽檐拉低,遮住脸面,接着双足轻轻发劲,霎时屋顶泥沙俱下,竟而破出一个大洞来,这下动静不轻,瞬间将大玉儿惊醒。继而萧贱身子一沉,自破洞落下,来到大玉儿身前。 大玉儿眼看一名正白旗子弟打扮的男子从天而降,心中惊骇不已,当下尖叫一声。萧贱不待叫声传远,当即扑上前去,一把将她脖子掐住,大玉儿叫声登时戛然而止,四肢乱抓乱蹬,口中格格乱响,没多久已然面色发紫,两眼泛白。萧贱掐了一会儿,待其身子软瘫,便即放手。随即手指一勾,先前被其敲晕的正白旗子弟自破洞落下,平躺于地。 萧贱拿起床头一个陶瓷夜壶,将之在地上砸碎,又拿起一块碎片,在那正白旗子弟额上割出一个小口,那口子不深,流血片刻,便即止住。 萧贱忙完此事,随手拍了拍大玉儿脸颊,待其微微醒转,不再停留,身子一纵,自那破洞跃上屋顶,继续向下张望。 大玉儿秀目微张,虚弱爬起,重重咳嗽两声,蓦地看见地上躺着一人。登时想要尖叫,但刚才萧贱下手甚重,她一时半会儿发不出喊叫,挣扎想要爬起开门,却发现门已在外部反锁,一时心下焦急,泪如雨下。 但她毕竟是在皇宫日久,心智坚定,不多时已然平静下来,看看地上士兵以及碎裂的夜壶,又想起昏迷前之事,心下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想到:“适才……此人意欲谋害于我,我垂死挣扎,定是仓惶中抓到了这夜壶,砸中了这恶徒脑袋,方才死里逃生……可……这人怎会在此?多尔衮又为何将门反锁?” 她越想越觉不对,心中惶恐难安,只想翻窗逃离,但刚刚将窗板打开,忽听门外开锁之声,她吓得一阵哆嗦,赶忙钻入床底,紧接着大门被推开,多尔衮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见到屋中情形,登时大骇,低声唤道:“大玉儿,大玉儿?” 耳听无人应答,多尔衮左右环视,一下子瞥见窗户大开,不由面色大变,忙转身出屋,转眼便消失不见。 大玉儿颤颤巍巍地自床下爬出,只觉手足酸软,直欲就地躺倒不醒,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猝然嚷道:“快起来,多尔衮定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她脑中闪过求生之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向窗口爬去。 好不容易来到窗前,但她已再无力气爬上窗沿。仿佛这短短三尺距离,竟似登天一般。 她咬着牙,流着泪,挪动身子,奋力将手伸向那窗台。便在此时,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自窗外出现,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娘娘,属下能为您做些什么?”萧贱那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夜月之下。(未完待续。) 正文 五十九 冬叶针棘 大玉儿瞧清来者面目,登时喜极而泣。萧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轻轻一提。大玉儿自地上飘起,如同被人托着一般,投入萧贱怀抱。 大玉儿心中激荡,全未发觉萧贱此招奥妙,热吻如雨点一般落于萧贱脸颊之上,喃喃低语道:“泰迪,你果然是我福将……我好生开心,若不是此刻不合时宜……我真想就在这儿要了你……” 萧贱一个激灵,道:“罢了,现下未离险境,我们还是悠着点儿吧。” 说罢,他将大玉儿负于背上,双手加劲,向墙上攀去。 大玉儿紧伏在他背上,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半分也不动弹。 萧贱攀至墙上,高来高去,尽于屋顶上奔行,速度虽快,却也如履平地。大玉儿又惊又喜,只觉这泰迪身手矫健,又有奇运伴身,当真高深莫测,不知身上还有何秘密。 萧贱奔至一栋双层楼顶,忽然趴下身子,与屋檐贴近,与黑夜下的屋檐融为一体,大玉儿心知有异,忙四处张望。过不多时,只见一群人自廊间屋中奔出,各个儿手持火把,东奔西走,搜寻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这才聚集在空地之上,列队离去。 大玉儿身上仅披着一条床单,其下未着寸缕,早就冻得难忍,此刻见着这等情形,更是身颤如挛,牙齿打架,说道:“他们……他们在找我们……” 萧贱摇了摇头,道:“准确的说,是在找你,我乃无足轻重之人,可有可无。” 大玉儿身子一震,柔声哀求道:“泰迪……你可莫要出卖我……多尔衮既然起了杀心,就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萧贱沉吟道:“我自然不会背叛娘娘,只是查格……估计凶多吉少了……” 大玉儿蓦地想起查格,心中略一伤感,但旋即便压下哀伤之意,坚定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顾及他,只好默默为他祈福了。待我脱出险境,再设法相救。” 萧贱不再言语,自屋上爬起,弓着身子,轻轻巧巧地飞檐走壁,一柱香之后,两人已自宅邸后墙翻出。随后萧贱又急奔一阵,来到一间平房之前,双手在门前摆弄一阵,悄然将门打开。 那屋中床上睡着两人,萧贱潜至床前,在那两人肩上各拍一下,那两人浑若未觉,过不多时,两人鼾声越发高亢,直如打雷一般。 萧贱在屋内东翻西找,找出两件破棉衣,递于大玉儿,道:“穿上吧,看来刚刚洗过,总比你这般光着身子乱跑好。” 大玉儿脸颊绯红,剜了萧贱一眼,随后乖乖褪下床单,也不避讳,就地将棉衣穿上。 萧贱扭头不看,过得片刻,大玉儿穿着妥当,腻声对萧贱道:“泰迪,看不出来你本事挺大的,是不是经常做贼啊?” 萧贱登时想起大玉儿与多尔衮的**话语,也不敢调侃,道:“娘娘洞察秋毫,小的因家境贫寒,的确在打猎之余,做过一阵梁上君子。” 大玉儿伸了个懒腰,道:“我看不止吧,你适才点了两人睡穴,手法纯熟,想必以前练过内家功夫,怎会沦落做贼?” 萧贱嘿嘿一笑,道:“实不相瞒,那并非内家功夫,只是我手上有着这么一两几钱蒙汗药,在两人口鼻处稍稍一拍,保管两人睡到明儿下午。” 大玉儿一愣,随即格格娇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神药,说吧,你以前用这迷药糟蹋过多少姑娘?” 萧贱正色敛容,拱手道:“启禀娘娘,小的行端坐正,绝不会辱人清白。” 大玉儿笑容越发灿烂,身子向萧贱靠了过来,吹气如兰,嗲声嗲气道:“是啊,你这般容貌,又有这般身手,想必投怀送抱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又何必使此等下三滥手段……”一边说话,一双葇荑飘飘忽忽,向萧贱衣物内游去。 萧贱慌忙将大玉儿双手甩脱,道:“娘娘,下属……不敢造次……还请娘娘自重。” 大玉儿本想施展手段,让萧贱成为自己裙下之宾,没想到萧贱竟不吃这一套,不由气得花容失色,颤声道:“泰迪……莫非你与查格一样,也喜欢男风……” 萧贱头摇得如同拨浪鼓,道:“在下……自幼身子虚弱,元阳不固,曾有神医为在下把脉,言道:‘此子一生不可行男女之事,否则必然元阳尽泄,干枯而死。’还请……娘娘……饶了属下……” 大玉儿将信将疑,心道:“这小子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壮实,又惨白似鬼,估计并非信口开河。罢了,现下时机未到,且放他一马。” 想到此处,大玉儿叹了口气,道:“我就说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唉,为何我看中的男子到头来总让我伤心失望?” 萧贱沉默片刻,忽而接口道:“娘娘可是想起了适才那位王爷?” 大玉儿被萧贱说中心事,陡然一阵哆嗦,紧咬双唇,身颤不已。 萧贱皱眉道:“娘娘与他有何瓜葛,为何前一刻还卿卿我我,后一刻却生死相见?” 大玉儿眼眶中泪水打转,蓦地轻泣一声,扑入萧贱怀中,抽抽嗒嗒地痛哭起来。 萧贱手足无措,纹丝不动,任由大玉儿蹭来蹭去,将眼泪鼻涕尽数擦于他衣衫之上。 约莫一盏茶功夫,大玉儿终于止住哭泣,抹了抹眼泪,伏在萧贱肩头,低声道:“那多尔衮……与我是青梅竹马……也是我情郎……三年前……那皇太极看中了我,要将我纳为妃子……我本不允,但那多尔衮相劝于我,要我入宫,嫁于他哥哥……。” 萧贱见她语气伤心,安慰道:“多尔衮也许是为了你着想,想你今后母仪天下,富贵无极。” 大玉儿身子后退,凝视着萧贱双目,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他胸怀大志,想要身登大宝,之所以劝我入宫……乃是要我为他做些准备……之后数年,我一直为他传递些宫中消息,因此他对于皇太极心思极是了解,加之他行事可靠,故很快在众亲王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是。谁知……谁知……他” 说到此处,大玉儿情绪激动,又掩面哭了一会儿,萧贱也不知如何安抚,只好任她哭个痛快。 待大玉儿哭声渐歇,她再度开口道:“一年前,他偷偷给我一些粉末……要我放在皇太极食物中……说是如此一来,皇太极便会慢慢身患重疾。待他驾崩之后,多尔衮他……便可登上天子之位……我相信了他,于是每天均下药在皇太极茶点之中。由于这药并无剧毒,平时接触也大碍,我便将之藏于胭脂盒中,倒也无人发觉……” “果不其然,一年后,皇太极突发恶疾,身子越来越差。我本来以为终可达成愿望,与情郎双宿双飞,谁知此时多尔衮主动请缨,要替皇太极去大明求药治病。并暗中传消息给我,要我立刻停手。” “我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好听令行事……两月前,他将那名明朝圣女带了回来,居然……居然将皇太极所中之毒尽数拔出,不仅使他恢复如初,而且愈加生龙活虎。同时皇太极得了一名汉人贴身侍卫,极是精干,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后来便发生了今日之事……”大玉儿说到此处,语调渐高,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萧贱神情凝重,支颌问道:“这么说来……你怀疑今日在郊外偷袭……以及刚才行刺之人……均是多尔衮指使?” 大玉儿点了点头,咬牙道:“多尔衮此人心狠手辣,定是见我知晓太多,这才起意灭口。况且我偷偷出宫之事只有他与苏麻喇姑知道,先前我们还怀疑是苏麻喇姑,现在看来,必是多尔衮无疑。” 萧贱点了点头,随即将屋内茅草铺于地上,道:“娘娘奔波一日,定是累了,还请多少休息一会儿,让属下为您把风。明日一早,属下便将娘娘送回宫去。” 大玉儿眼望着他,眶周微红,抿嘴道:“泰迪,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一个人了,你可莫要负我。” 萧贱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在下泰迪,对恩切布库起誓,永远不会欺骗娘娘。” 大玉儿放松下来,打了个呵欠,随即蜷身躺倒,不多时已发出轻鼾之声。萧贱见状,轻轻将茅草将她覆盖,随后盘膝坐下,守在一旁。 在黑暗中,他眼中绿光莹莹闪动,映得屋内事物隐约可见。 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萧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微微扬起。 第二日一早,萧贱将大玉儿叫醒,稍作收拾,萧贱便施展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玉儿送回了宫中。那苏麻喇姑见到主子回来,立时喜不自胜,忙服侍大玉儿沐浴更衣。大玉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宫中情形,苏麻喇姑老实回答,神情憨厚,全无半点犹豫惶恐。 大玉儿放下心来,当即吩咐下去,说要将正黄旗一名年轻太监泰迪升为贴身侍卫。她近年来在后宫中威望渐高,加之她姐姐——皇后海兰察身子孱弱,故她大有成为后宫之主之势,言出法随,无人胆敢异议,因此萧贱顺理成章,混入宫中,成了一名太监。(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 爱恨无常 “小泰子,过来,给本宫捶捶腿儿。” “小泰子,本宫甚是无聊,陪本宫说说话儿。” “小泰子,本宫冷了,过来给本宫暖暖床。” 萧贱入得后宫,立时领教了“一入后宫深似海”的恐怖,大玉儿数次借机轻薄于他,但均被他找借口化解,大玉儿着恼起来,将他派至其余嫔妃处轮岗,说是让他熟悉宫中情形,实则是借机报复。其余嫔妃见他生得白嫩清秀,无不借机差遣于他。大玉儿有心要看他笑话,也不出言阻止,因此萧贱来回奔走,辛苦至极。所幸他久居阴气浓郁之所,故喉结不甚明显,其余妃子只道他是真太监,并无当真非礼之举,萧贱也得以保全清白之身。 至于那郊外暗杀一事则无后续动静,后来萧贱听得消息,原来鸿雁婚礼上那妖人怪花作祟,皇太极下令封闭城门,严查不怠。那荒郊野外的尸首只怕被当做怪花的口下冤魂一并处理了。 查格第二日居然被多尔衮放回,倒也大出大玉儿意料之外,惊诧之余,大玉儿不由怀疑查格与多尔衮有所勾结,对他不再重用,而由萧贱代理其职。萧贱知查格乃是冤枉,但自来伴君如伴虎,查格此刻虽然委屈,将来或可逃过一劫。 这日萧贱正在兰妃处听差,忽然一太监前来传旨道:“宣小泰子速至永福宫,庄妃有事相寻。” 那兰妃年纪轻轻,正是活泼跃动之时,此刻追着萧贱打闹,要与他虚鸾假凤,弄得萧贱好不狼狈。此刻这道旨意传来,对萧贱来说不啻于救命稻草,他当即跃至那太监身前,向兰妃深深一揖,道:“兰妃见谅,小泰子去去就回……” 说罢,他足底生风,瞬间跑得没影,留下兰妃气得直跺脚。 萧贱熟门熟路,没多久便奔至永福宫处,略微整了整容装,在宫外喊道:“庄妃吉祥,小泰子给您请安……” 话音刚落,便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继而大玉儿自宫中奔出,一把上前扭住萧贱右耳,哭着骂道:“你这龟孙儿,怎的才来?” 萧贱莫名其妙,惶恐道:“秉庄妃,小的一得旨意,立刻马不停蹄,足底抹油,前来觐见,并无半分迟疑……” 大玉儿哀嚎一声,粗暴地将萧贱话语打断道:“我姐姐……宸妃……她……快不行了,我要去见她最后一面……快,快,随我前去。” 萧贱大吃一惊,他这些日子久居宫中,已将各位嫔妃认了个遍。唯有这宸妃地位尊崇,一直无缘得见,只知她是大玉儿姐姐,一直宿疾缠身。未曾想今日阳寿已至尽头。 萧贱还来不及多问,大玉儿向一旁太监大喊道:“起驾,去关雎宫。”说罢,不由萧贱分说,拖着他上了辇轿,向着关雎宫开去。 萧贱心知自己此刻身份乃是太监,坐这大轿甚是不妥,但见大玉儿脸色铁青,也不敢出言拒绝,只好正襟危坐于大玉儿身旁,一动不动。 两人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大玉儿忽然将头枕于萧贱肩上,身子微微颤动起来。 萧贱心下焦虑,暗道:“先转移她注意力再说。”于是斟酌词句,柔声道:“娘娘……这面见宸妃,为何要小的这卑贱之身……一同前往?” 大玉儿不理不睬,自顾自抽泣,萧贱讨了个没趣儿,只好住口不言,谁知过了片刻,大玉儿忽然开口道:“我那姐姐……自幼与我关系最好……什么事都让着我……我俩从来不吵嘴,整日粘在一起。谁知……谁知……我先嫁给了皇上,不久后,她也嫁了过来。她一来,立即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宠幸……两年前还为皇太极生了个皇子,皇上对她更是爱护,几乎片刻也不与她分离。我不知怎的,心中竟对她生出了嫉恨之情。” 萧贱一听,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但此刻也不能不听,只好静默不语。 大玉儿继续道:“我自幼便是这副脾气,凡是我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于是……于是……我求多尔衮替我想办法。他便派人拿了根金针,去偏僻村庄中的天花病人身上挑破了水疱,将沾有疱中液体的金针带回。我寻了个机会,悄悄用金针在我那刚出生侄子身上划了个小口,果然没过多久,那小侄子便染上了天花,出生半年后便一命呜呼……” 萧贱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你……此言当真?” 大玉儿不答,自顾自说道:“我那姐姐痛失爱子,自是一蹶不振。皇太极虽然爱她,但见她茶饭不思,了无生趣,久而久之也对她不抱希望……这般一来,我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但也正因为此,我便有把柄留于多尔衮之手,无论如何也无法违拗于他……” 萧贱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大玉儿如此地位,虽怀疑多尔衮对自己下手,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玉儿说到此处,将唇凑到萧贱耳边,轻声细语道:“小泰子,我今日之所以要你与我一同前去,一来是生怕多尔衮在场,二来嘛……是我不敢面对我姐姐。但不知怎的,只消有你在我身旁,我便多了几分勇气,或许……便能与姐姐说上几句话了……” 萧贱并不答话,叹了口气,默默将视线投往窗外。 大轿没走多久,萧贱便觉轿身一震,继而一太监掀开轿帘道:“娘娘,关雎宫到了。” 萧贱乖巧地先行下轿,扶住大玉儿,将她搀出轿外,两人刚想进宫,忽然身后脚步踢踏,另一座辇轿赶至,轿帘掀开,一张艳丽无双的面容出现在轿窗之中。 萧贱眼前一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嘉马县县中笔直的马路之上。 那轿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鸿雁。 鸿雁向着萧贱方向嫣然一笑,道:“夫君,你来了?” 萧贱心头热血上涌,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令他呼吸不畅,头晕目眩,多年以来努力压制的情感仿佛就要奔涌而出,前功尽弃。 便在此时,关雎宫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娘子,皇上等了你好久,速速随我前去。” 萧贱一个激灵,忙收摄心神,转头望去,只见宫门站着一人,红衣冷面,浓眉大眼,正是郭树临。 “原来……她在呼唤郭少侠……”萧贱心头一阵放松,但随即又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缕忧伤。 鸿雁下得轿来,转眼瞥见大玉儿,脸色微变,但还是上前一拜,道:“庄妃娘娘……您也来了……在下得皇上召唤,前来给宸妃娘娘瞧病。” 大玉儿知道鸿雁有惊人手段,自也不敢怠慢,当下回了一礼,道:“如是仰仗仙子了。” 鸿雁点了点头,快步行到郭树临身前,二人相逢携手,向宫中走去。 萧贱压低帽沿,静立一旁,由于他身着太监服饰,加之刻意低调,故鸿雁与郭树临并未在意他,也因此无人将他认出。待得郭鸿二人离去,他扯下一片轿帘,覆在口鼻,道:“娘娘,在下近日染了风寒,宸妃娘娘身子虚弱,莫要被在下传染了。” 大玉儿患得患失,也无心多言,任由萧贱搀扶,紧随郭鸿二人入宫。宫内太监侍卫均识得大玉儿,故并无人阻拦。 四人来到关雎宫深处,只见宫内光线昏暗,靠墙摆着一张大床,床外纱帘垂落,看不清床上之人。皇太极正在床旁来回踱步,显得行色焦急,待得瞧见鸿雁,登时眼睛一亮,喜道:“鸿雁仙子,你可来了……快,快瞧瞧宸妃……” 鸿雁微微点头,举步来到床前,身上浮起白光,透过纱帘,浸入宸妃体内。 皇太极见状,心生指望,连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等待。余人更是屏住呼吸,凝神细看。 过了一盏茶功夫,鸿雁长出一口气,白光收敛,转向皇太极,皱眉摇头道:“宸妃她……体内长满了瘤子,这瘤子不断吸收她精力,此刻她已油尽灯枯,我也……无能为力。” 大玉儿一听,蓦地低泣一声,双目紧闭,缓缓软倒。萧贱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扶住。 皇太极颤声道:“我听闻玉仙宫有种灵药……” 鸿雁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这等灵药并无起死回生之效,只会让人变得不人不鬼,生不如死……” 皇太极沉默下来,低眉垂目,身子发颤。萧贱稍稍留心,发现他眼眶发红,显然正在强抑悲痛。 忽然间,大玉儿伸手牢牢抓住萧贱衣袖,急道:“泰迪,我知道你定有办法,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一时间,众人目光皆集于他一人之身,鸿雁细细打量之下,神情登时一变,似乎极是困惑。 萧贱闭起双目,凝思片刻,蓦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因果,因果,凡事皆无定数,蚊足小事,亦可改天换日,此女虽命在顷刻,但尚有一线生机……” 说罢,他伸手凌空摸去,动作轻柔,仿佛母亲替亲子挠痒。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正诧异间,萧贱手中蓦地出现了一个黑色肉块,其上兀自不断冒着黑血。萧贱将之弃于地上,继续他那温柔掏摸,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有黑色肉块在他手中出现,随即被他不断弃去。 鸿雁瞪大双目,惊呼道:“这是……这是宸妃体内肿瘤……你怎的……将之取出,而且……居然未伤脏腑?” 萧贱在面罩下露出微笑,以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你忘了?我自幼赶尸,掏空脏腑之事,对我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鸿雁此刻并未使用寄灵显化,故也不曾听见萧贱低语。见萧贱不答,也不再多问,放出真灵,观察宸妃体内情形。 萧贱停下了动作,鸿雁探了片刻,接着难以置信地说道:“宸妃……体内肿瘤,无论大小……已尽数消去,而她体内正常脏腑未损分毫……真乃神技也……” 皇太极大喜若狂,急奔向宸妃,忽然萧贱身子一晃,将他拦住。皇太极一呆,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是何意?” 萧贱捏着嗓子,学太监说话,道:“皇上,莫要冲动。宸妃之所以身患此疾,只因有一桩心病,此心病不除,加之她身子虚弱已极,虽然除去病根,但她依然熬不过一时三刻。” 皇太极急道:“神医,那你说该当如何?” 萧贱望向大玉儿,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庄妃,你有什么话要对你姐姐说?” 大玉儿全身剧震,神色紧张,牙关紧咬。但片刻之后,她忽然露出释然神色,平静地走到宸妃床旁,低下身子,在宸妃耳旁低声细语。片刻之后,宸妃眼角流出清泪,挣扎爬起,蹙眉道:“本宫……本宫要进膳……” 皇太极一蹦三尺,大声招呼,太监们纷纷奔出,过不多时,太监们便端着米粥,燕窝,蜂蜜等物流水价般地跑了进来。 大玉儿及时接过,颤着双手,一勺一勺地向宸妃口中喂去。宸妃轻启玉口,缓慢但顺当地将汤水咽下。 皇太极双目含泪,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仰天祷告,神色似悲似喜。 鸿雁与郭树临则以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萧贱,眼中疑惑,如浓墨难化。 萧贱低眉闭目,站在宫内一角,自言自语道:“常言道:爱是治病良药,但恨又何尝不是?爱恨之事,谁又能说的清呢?”(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一 难言之隐 萧贱自替宸妃趋病之后,其“神医”之名在宫中不胫而走,前来求他瞧病之人如过江之鲫。但病人虽多,也无非是些头痛脑热,腰酸背痛之类的小病。萧贱随口瞎说,胡乱施治,倒也没将人医死,如此一来,他的头衔再次升级,由神医变为医圣。要不是深藏宫中,前来求治之人只怕要踏破门坎。 这等情形只持续了两月。 只因两月后,宸妃还是死了。 那日兰妃借口月经不调,非要萧贱前去屋内“帮忙调理”,正纠缠间,忽然一太监来宣,说是宸妃病情有变,要萧贱速去关雎宫听命。萧贱抓到救命稻草,如何能放?当即领命逃遁,兰妃又气又急,但也无可奈何。 萧贱一路小跑,不久已至关雎宫,那宫门口守了一名小太监,一见他前来,立刻将他引入。待萧贱来到宸妃床前,发现皇太极、大玉儿、鸿雁、郭树临等四人早已齐聚。除此之外,尚有一中年美貌女子陪坐在皇太极身旁。 萧贱认出此女乃是皇后哲哲,她身为大玉儿与宸妃姑姑,早已嫁于皇太极为妻。只因未能为皇太极产子,故性子低调,平时一直吃素礼佛,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此次居然出得香闺,只怕事情着实不小。 皇太极道:“小泰子……泰神医……宸妃她全身胀痛,辗转难忍,还请你……施以妙手,帮忙医治……” 萧贱双目发直,朝宸妃瞪视片刻,继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秉皇上,非小人不愿医治,实是小人不能医治。” 皇太极脸上登时变色,但还是强压怒气,沉声道:“神医医术通神,在你面前岂有不治之症?还请神医莫要推脱,以免耽误病情。” 萧贱沉吟片刻,忽而大步上前,出手如风,在宸妃周身连点,宸妃周身霎时出现数个窟窿,数道血流自孔中涌出,转眼便沾湿了床单。 “泰迪,你这是做甚?”皇太极登时双眉倒竖,拍案而起。 萧贱蓦地伸手,掐住宸妃脖子,轻笑道:“陛下,可莫要轻举妄动,不然宸妃性命可就难保了。”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皆大吃一惊。大玉儿颤声道:“泰迪……你……莫要开……此等玩笑……快快放手!” 萧贱干笑两声,道:“她是我的病人,我治不好她,还不如杀了她,以免我神医之名受损。”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脑中皆闪过一念:“此人莫不是疯了?” 忽然又听萧贱捏着嗓子向鸿雁道:“鸿雁仙子,你可曾探过宸妃此刻病情?” 鸿雁身子一颤,继而默默点头,缓缓说道:“宸妃……她的血中早已是瘤孢遍布,虽然你先前挖去了大体肿瘤,但瘤孢很快再度生长发芽,将她躯壳填满,吸光了她的精血,此刻她患病之重……远胜于两月之前。” 萧贱点了点头,道:“依你之见,她可有活命之望?” 鸿雁又沉默半晌,道:“此瘤孢早已遍布她全身,如同杂草……除去一次……也不过拔去草茎,无法除根。反而使得下次发作更为凶险……” 萧贱再次问道:“现下她体内肿瘤已至何等程度?” 鸿雁抿了抿嘴,声音干涩地说道:“她肺、脑、骨、肝皆已长满肿瘤,且入肉生根,如要将之连根拔出,等于去除半个脑子,如此一来,即便她能侥幸存活,只怕便会成为活死人……或者说……生不如死……” 皇太极听得两人对答,知道鸿雁定所言非虚。心中惊惧,实是难以言喻。一时仿徨无措,难以决断。 萧贱长叹一声,道:“生死由命,成败看天。在下先前冒险一试,侥幸得手。实已扰乱天数,但老天数次要亡宸妃性命,在下又有何手段,能与老天对抗?因此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皇太极登时哑然,左思右想,忽而怒道:“你既然看不好病,直说便是,为何又痛下狠手,伤害我爱妃?” 萧贱笑道:“我替她放点毒血,令她好受一些。” 皇太极还待训斥,忽而耳中传来萧贱低沉声音,道:“我虽无计可施,但若鸿雁仙子愿施以援手,或可有救。待我劝她一劝。” 皇太极转而大喜,忙鸿雁投去求恳目光,鸿雁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由皱起眉头,望向萧贱,想从这蒙面太监身上看出一些端倪。 萧贱不与她目光相触,悄然向鸿雁传音道:“仙子,你那起死回生的玉仙宫妙药,可还有上几钱?” 鸿雁心中一凛,当下传音回应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玉仙宫……秘药?” 萧贱不答,继续传音道:“你在宸妃体内种入那秘药中虫豸,让这虫将肿瘤消灭。” 鸿雁身子发颤,语不成句,传音道:“那样……她也等于是死了……” 萧贱冷酷将她话语打断,传音道:“不,如此一来,她便成了任你摆布的提线木偶。你更可以之影响皇太极,化解天下干戈,为苍生谋利。” 鸿雁心中一片冰冷,颤抖着传音道:“可是……这般手段……未免……” 萧贱声音陡然变得极是温柔,道:“你不会在乎的,话说回来,世上又有何事,是你真正在乎过的呢?” 鸿雁登时心摇神驰,恍惚间生出一念:“是他?不,不……他绝无这等治病手段……而且他……怎会成了……太监?” 鸿雁心中略一慌乱,但旋即镇静下来,想道:“鸿雁,莫要胡思乱想,此人虽来历不明,但所言甚是,我……已经抛弃了那么多,又有何事不可为?宸妃已然必死无疑,但对我来说正是天赐良机。” 想罢,她不再犹豫,悄然自怀中掏出两粒青素白虫丸,以寄灵显化将之碾碎,操控气流,托着其中虫卵,自宸妃伤口处送入体内。 萧贱见状,低笑一声,自宸妃身旁退下,来到皇太极身旁,耳语几句,皇太极初时听得面无人色,但不久之后便平静下来,不露半分喜怒。 大玉儿瞧着心焦,急忙向萧贱追问道:“泰迪……我那姐姐可还有救?” 萧贱再次向她低声轻语,大玉儿脸现惶恐之色,失声道:“这如何使得……”话到嘴边,便即停住,但她脸色忽红忽白,显然心绪纷乱。 萧贱也不再多言,退在一旁。 皇太极沉吟片刻,随即宣布:宸妃重病难愈,他虽然难舍,但实不愿再看她受苦的模样,于是选择放手,任她安稳离世。 数日之后,宸妃果然香消玉殒,落葬那日,皇太极宣布国殇,举国上下一时被悲伤笼罩,哀声一片。 宸妃入墓之时,萧贱站在人群之中,远远望着送葬队伍最前端的大玉儿。 此时天空飘着绵绵细雨,雨中的大玉儿神情麻木,如同雕像,眉间眼角均无喜无悲。 萧贱想起不久前大玉儿对他说过的话。 “泰迪,我既想姐姐活着,又想她马上死了。”宸妃死前一天,大玉儿自关雎宫内出来,对着萧贱倾诉道。 萧贱也不接茬儿,默默地注视着大玉儿。 “姐姐活着,我虽然心里好受一些,但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实是令我不忍目睹。而且她……她……心中……并未原谅于我。”大玉儿骤然泣不成声。 “她对你说了什么?”萧贱问道。 “她适才悄悄对我说……两月前,盛京郊外那场屠杀……实际是她派人做的……那时她自知时日无多,又在心中怀疑自己孩儿死因,因而生出怨怼……便买通了我身旁近侍,打探我行踪。一见我出宫,立马派出了杀手……’”大玉儿双目紧闭,艰难吐出此话。 萧贱叹了口气,道:“娘娘,或许……在你姐姐心中,只怕还是爱你居多。” “何以见得?”大玉儿张大妙目,不解地望着萧贱。 萧贱缓缓道:“此事无人知晓,她本可将之带入棺材,为何要对你透露?恐怕是她自知必死,见你伤痛,为了使你不再留恋于她,便道出实情。如此一来,她便是死了,你也不会伤心过度。” “可……她的心思……你又是如何知晓?”大玉儿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我也只是瞎猜。”萧贱轻描淡写地说道,“此乃你姐妹俩之间的事,自也由你自行决定。” 大玉儿听了萧贱言语,再细细回想宸妃诉说时的神情,犹豫片刻,旋即回身入宫,片刻之后,宫内传来两女哭泣之声,均显得情绪激荡,情真意切。萧贱以天眼观察,只见宸妃庄妃正相拥而泣。知道这对姐妹爱恨情仇,一世纠葛,至此终于敞开心扉,重归就好。 “常言道‘因爱生恨’,古人诚不我欺也。”萧贱心道。 ———————— 宸妃死后,皇太极将她追封为敏惠恭和元妃,伤痛之余,自此心情低落,无心政事,整日里在大玉儿永福宫内留宿。众臣看在眼中,自然起了旁的心思,纷纷开始挑选可依附之人,其中豪格贵为储君,无疑成了最粗的一条大腿。多尔衮因战功赫赫,也有不少人追随。 大玉儿地位的也更进一步,由于皇后哲哲不问世事,故实际上后宫之事已由大玉儿执掌,可谓言出法随,令下如山,萧贱也被擢拔为二品太监,负责掌管司礼监。但他行事低调,常常不见踪影,故在后宫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鸿雁对萧贱身份生出疑心,曾设法入宫见他,但萧贱躲于后宫之中,深居简出。鸿雁虽心中好奇,但她自有要事,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自从明清交好,入贡通商之后,大明诸多精致新奇的事物开始传入清国坊间。满人开始学汉语,穿汉服,唱汉曲。丝绸、茶叶、陶瓷等则成了满人家中常见之物。在鲁管仲的努力下,盛京的道路及建筑被修葺一新,与原先那破败陈旧之景形成鲜明对比,更令得满人百姓对明朝仇恨消弭,继而心生向往。 至于满清上层的重臣贵族,则由于得到了明朝大笔贡银,富得流油,远胜于前去明朝抢掠所得,故也就乐得安稳,不再舞刀弄枪,过起了太平日子。 历史之轮,似乎正向着另一条道路驶去。(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二 魔宫仙踪 无光无尘,无星无月,一片黑暗广袤的空间之中,某处忽而发生了一阵扭曲,一个泛着白光的人影倏忽出现,在空中浮动。 “这里便是剑啸宫?”来人俊俏的面庞出现一丝波动。 “正是,你是何人?”不远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来人望向声音来源,面露疑惑之色,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他才皱眉道:“你不是因果,为何身上有他的灵气?” 说着话,来人身上光芒越来越盛,照亮眼前这片空间。只见十丈之外,一名黑衣男子正坐于一张石椅之上,面色冷峻,正是萧颜。而在他怀中,柳敏诗横身仰卧,气息绵绵,似在熟睡。 来人的问话发出,萧颜沉默片刻,继而嘴角微扬,道:“这么说来,你便是因果提到过的兄弟,你是缘?还是起源?” 来人深深鞠躬,道:“我是缘,看来你也非泛泛之辈,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蚩尤,你也可以叫我萧颜。”萧颜灿烂地笑了起来,“因果躲了你好久,没想到你还是找了过来。” “缘是躲不过的……”缘淡淡地说道,接着他缓缓落地,慢慢踱步,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发问道:“剑啸宫固定于此,可是你的手笔?” “啊,那你可太看得起我了,剑啸宫现在之所以在一世湖有一投影,乃是因为曾有某一神袛在四维观测,并放出巨大能量之故。”萧颜解释道。 缘面露惊讶,道:“神袛?这世上还有那种东西?” “所谓神袛,乃是人中真仙,虽然仍是常人模样,但其威能却超越真灵。”萧颜傲然道。 缘露出恍然神色,道:“是了,我曾听因果提到,这世上每过数百年便有神人诞生,可通过真灵大道,返回万物之源,看来这便是你口中的神袛。怎么?莫非你也是神袛之一?” 萧颜微微一笑,道:“在下愧不敢当,不过可称魔王。” 缘又四处走动了片刻,继而对萧颜道:“真灵大道呢?可否给我参观一下。” 萧颜轻轻一招手,两人之间陡然现出一湖泊,其中异光流动,怪声不断,似有无数怪物在其中嘶吼。 缘望着那湖泊,脸现惊诧,抬头望向萧颜,问道:“这其中电磁风暴如此强烈,你们所谓的神袛当真可自其中通过?” 萧颜哈哈一笑,道:“傻子才会进去。因果曾编出无数谎言,诱骗天下能人来此成道,结果却被迫回到那万物之源,忍受无边孤独。似我这等有识之士,早已看破一切,这世俗之中虽然万事缠身,牵挂不断,但却令人沉醉其中,乐不思蜀。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正是此理。” 缘冷冷说道:“你早已知道真相?是因果告诉你的?” 萧颜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道:“再告诉你一事,这真灵大道早已不通。千年之前,天下第一仙体成道之时,曾逆天而行,自真灵大道返回尘世。从此之后,真灵大道便乱了方向,所去之处已非万物之源。” 缘陡然色变,急道:“你怎知道得这般清楚?难不成你曾进过真灵大道?” 萧颜摇了摇头,道:“这是剑啸宫宫主所说,我不过转述而已。” 缘沉静下来,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千多年来,再也无真灵返回……我与起源眼看着真灵一个个消亡,却也无可奈何……” 说到此处,缘抬起头来,眼神凌厉,望着萧颜,道:“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因果离开之时,我曾将自身一片残魂置于他体内,为何数千年之前,这感应突然消失,我再也无法感知他的所在?” 萧颜拍手道:“这你可问对人啦!数千年前,我初入剑啸宫,为了避免被能量乱流撕裂,将自身融入其中,却未曾想遇见了因果,他向我恳求,要求寄居于我真灵空间。如此一来,你便再也无法查知他的下落。” 缘点了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那为何我最近忽然又能探知他的下落?难不成之前因果一直居于你体内?” 萧颜挠着脑袋,颇不耐烦地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若要细听,可要花些时候。” 眼见缘并无异议,萧颜叹了口气,道:“千年之前,剑啸宫宫主韩信寄灵于剑啸宫,将之安定下来。我与因果终于得以脱身,返回尘世。” “他向我倾诉,他有一心愿,非了不可。我俩相伴而行,四处找寻合适他转世的身躯。二十年前,我按他嘱咐,将他种入一偏僻郊县的婴儿体内。并留下我的一丝残魂,将他真灵覆盖,以防止被你探知。” “世上曾有一神,名为伏羲,他返回万物之源时余下了一些残魂,附于斩邪剑之上,留在了剑啸宫遗址内。因果也曾向他求助,于是在三年前,伏羲残魂通过寄灵之法,也转移到了因果的真灵空间,并接替我残魂之职,继续替因果遮掩。”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耸了耸肩,道:“不久前,我与因果决裂,打算将因果再度投入剑啸宫中。伏羲为了相救因果,解放了封印,使因果恢复了真正力量,也因此被你找了过来。” 缘静静听完,沉吟片刻。继而挥了挥手,周身出现了一道彩虹,他向彩虹伸出手去,自其中摘下一个个彩色光球,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作缘?” 萧颜不动声色,道:“愿闻其详。” 缘将彩色光球在半空逐一排放,一边说道:“我们三兄弟都有操控时空的能力。我长于跨越空间,无论何等距离,均能瞬息即至,也可通过计算,预知未来。所谓机缘,便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之人,也因此我以此为名。” 萧颜搓手赞道:“原来阁下身负如此神通,难怪因果对你如此忌惮。” 缘淡淡一笑,道:“过奖啦!因果他能力与我类似,不过他无法穿越过长空间,但却能穿梭短瞬时间,因此能操纵事物因果。若我与他放对,未必是他敌手。” 萧颜点头道:“这点我有所了解。只是不知那起源又有何能力?” 缘面露忧虑之色,道:“我之所以急着来此,正是因为起源大哥。他虽名为起源,却实能掌控终结与重启,他眼见真灵一族不复存在,打算将万物之源归于沉寂,重启纪元。如我无法将因果带回,一切将不复存在。” 萧颜听得此言,神情凝重忽而起来,道:“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缘微笑道:“我要你助我,如此事可成,你所谋求之事我也可替你实现。” 萧颜望着眼前空间看似随意排列的七彩光球,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在盛京的某处房屋对我地窖之中,柳如是与鸿雁二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萧贱,均各自讶然。 鸿雁强抑纷乱心情,问道:“师……萧贱,你说你成了剑啸宫宫主?那你现在前来找我们,难不成想带我去剑啸宫?” 萧贱苦笑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想……告诉你们一些话……” 柳如是体内虽然是张卉心真灵,但毕竟仍有柳如是意识,再也顾不得矜持,上前一步,道:“夫君,你既然找到了我,那就别走了,我俩一起浪迹天涯,共度百年……” 鸿雁急道:“什么共度百年?莫要阻我师父成道。” 萧贱闻得鸿雁言语,脸现忧伤,道:“鸿雁,我知道你成道之心甚是执着,也不想阻止……但……成道不过是一个陷阱……回去后……你什么也得不到……” 鸿雁脸现决绝之色,说道:“师父,我也不知成道之后会有什么等着我,但我隐隐感觉有什么在真灵大道之后,有些我极为在乎之事,我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萧贱沉默片刻,道:“为此你不计任何代价,是么?” 鸿雁点了点头,咬唇道:“是的。” 萧贱身子晃了晃,随即站定,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说罢,他伸手一招,先前那黑球陡然出现在鸿雁身后,其中发出怪声异响,电闪雷鸣,伴随着极强的吸力,似要将鸿雁吸入。 萧贱道:“这便是真灵大道的入口,你若要成道,唯有入内一试。” 鸿雁望着其中诡异情景,微一犹豫,随即摇头道:“不……至少……现在不行。” 萧贱急道:“我无法在此长久逗留,你若错过良机,只怕以后再无此等机缘。放心,你入得真灵大道,我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于你,定能让你平安度过。” 鸿雁眼现迷离神色,轻咬嘴唇,蓦地面露坚毅之色,举步上前,刚想踏步入那黑球,忽而一个身影自地窖上方落了下来,屁股重重砸在那黑球之上,那黑球一阵乱响,旋即倏然消散。 那人影蒙着面罩,哼哼唧唧片刻,随即在鸿雁等三人惊讶的眼神中站了起来。鸿雁立马将他认出,此人正是那名叫作泰迪的太监。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三 深宫怨影 鸿雁被突然现身的泰迪吓了一跳,但见那“真灵大道如此不堪一击,更是吃惊不小。她扭头望向“萧贱”,只见“萧贱”神情严肃,望向泰迪所在,简直如临大敌一般。 泰迪也望着“萧贱”,大为震撼,双目中惑光闪烁,紧盯那萧贱不放。两人对望半晌。泰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失声道:“你……你……”说话时支支吾吾,欲语还休。 鸿雁见两人间情形似剑拔弩张,忙上前一步,向泰迪道:“泰……公公,这位是……我的熟人,我们许久不见,自是有些话说,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见教?” 泰迪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尘土,向鸿雁恭敬一揖,道:“圣女殿下,永福宫中出了些岔子,庄妃想请您辛苦一趟,前去瞧瞧。奴才蒙庄妃差遣,自是不敢怠慢,到您府上一问,才知您已外出,只好一路寻来,没想到误打误撞,在此与您相会。” 鸿雁心道:“适才那易武阳动作极快,所幸我身负寄灵显化,这才不至于跟丢。这泰迪居然能找到我,倒也神通广大……也罢,此刻我有事在身,无暇与他纠缠,速速将他打发为妙。” 念及于此,鸿雁拱了拱手,道:“泰公公,庄妃之事本宫自是不敢怠慢,但现下本宫实是脱不开身,还请公公先回去复命,就说本宫随后赶到。” 泰迪道:“情况紧急,那人……有些不妙,圣女若再耽搁,只怕事情难以收拾。” 鸿雁心中一惊,道:“难不成你们没及时给她服药?这可如何是好?” 泰迪道:“其中详情,唯有庄妃知晓,现下她正恭候您大驾光临,圣女前去一瞧便知。” 鸿雁心中焦急,但望向萧贱,却又生怕就此与他分离,因此依依不舍,还未回答,“萧贱”忽然柔声道:“鸿雁,不打紧,我就在此等候,别处哪里也不去。你何时下定决心,再来找我,永远永远……不会太迟。” 鸿雁心中涌起一丝温暖,但陡然一凛,心道:“我早已下定决心,怎能就此……放弃?”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倏然转身,飘出地窖,不多时已消失无踪。 柳如是长舒一口气,展露笑颜,道:“夫君,碍事之人总算走了,我俩这就双宿双飞,白首偕老……” “萧贱”沉声道:“如是,我一旦离开此处,只怕再也无法回来,况且你所寻找的……并非是我,到时候……你自会明白……” 柳如是面露困惑,还待追问,蓦地娇躯一震,两眼无神,身躯渐渐软倒。 泰迪身形自柳如是身后冒了出来,将她托住,周身紫光缠绕,紫光之中,柳如是身影渐渐在他手中淡去,继而不知去向。 泰迪与“萧贱”之间再无旁人,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将两人浸没,黑暗也如同贪食之蛇,一口一口啃食光线,很快连地窖入口微弱的光芒也被吞没,整座地窖顿时变得比千年老坟更为瘆人。 黑暗之中传来泰迪的声音:“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周身气息与我全无二致?竟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 “萧贱”声音中充满萧索,道:“我便是你,你真灵早已苏醒,应该可以想到是怎么回事。” 泰迪沉默许久,突然道:“怎么可能……你怎会在此……这么一来……这……一切岂不是乱了套?”语气惶急,仿佛大难临头一般。 “嘿嘿嘿嘿……”“萧贱”发出苦涩的笑声,道:“是啊,如我能老老实实呆在剑啸宫内,或许一切都会太平无事吧!可惜……我与你所追求的……终将一无所获。因此我不得不自流浪中返回,以平息我心中执念。” 泰迪急道:“你是说……她……最后还是未能成道?” 萧贱叹道:“森罗法相终究希望缥缈,自古以来,只怕早有定数。我此来……只想将她带走,与我一起……在时空中漂泊……” 泰迪声音忽然变得森冷起来,道:“你并非来自于这个时空,天机中也无你这号人物,你无法成功,我未必便不行。” 话音刚落,蓦地一道紫电划破黑暗,将整个地窖映得明亮如昼,紫光之中,泰迪周身被紫色枷锁绕得密密匝匝,但他骤然移形换影,令得那枷锁落空。但随着他身形显现,无数紫剑在他周围环绕,而在他头顶之上,萧贱手持紫色长矛,如同雷神一般自天空降至,随着尖锐雷鸣传出,泰迪被那紫矛自后背穿入,前胸穿出。紫矛上紫电跳跃,如无数小蛇,对着泰迪进行成千上万次的撕咬。 随着光芒落幕,黑暗再次主宰一切。泰迪声音自黑暗一角传来:“阴阳双剑?没想到你仅是一个投影,居然能使出此招。”语调平稳,竟似半分没有受伤。 “你回溯了时间?”萧贱声音微颤,气喘不已,仿佛刚才受伤的是他一般。 泰迪平静地说道:“我仅能将时间回溯一小会儿,而且耗力太大,得不偿失。因此我以真灵穿梭时空,预测未来,经过无数次模拟,选出避开你招数的途经,如此一来,便可省不少力气。” 萧贱哈哈一笑,道:“你未免有些托大,连对付我也不使出全力。要不是我仅仅身为一个投影,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泰迪依旧语调平稳,道:“你能使剑啸宫降临,莫非还不能全力出手?” 那黑暗渐渐退去,光芒回到这地窖之中。萧贱站立在黑暗正中,面露惨淡笑容,道:“我所在时空中,因我与缘一场大战,剑啸宫中枢被毁,再也无法控制。缘真灵消亡,而我则身受重伤,不得已融入剑啸宫中,与剑啸宫在寰宇中流浪。我尝试了数千年时光,终于借一次超新星爆发时的能量,制造出投影,降临到此时此刻,本想……本想……将鸿雁掳走相伴……奈何……奈何天意弄人,叫我在此与你相遇。” 泰迪皱起眉头,道:“你那时空中的鸿雁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贱艰难地说道:“她抛却一切,让自己从人生巅峰跌落地狱,肉身消亡。但……未曾想……那真灵大道早已无法通往万物之源,她真灵遭受磁爆撕扯,又在时空乱流经受冲击……终于……不知去向……” 泰迪大惊,周身寒意刺骨,道:“真灵大道……与万物之源的连接断了?这……这……这……?”他张口结舌,后半句话再也无法出口。 萧贱身形淡去,声音却依旧在空中回荡:“我甚是后悔……因此不慎中了萧颜奸计,与缘同室操戈,两败俱伤……现下我无法可想……只盼你能阻止鸿雁成道……莫要……莫要步我后尘……” 随着萧贱声音消失,地窖中那死一般的沉寂也恢复了正常。泰迪环顾四周,神色茫然,但片刻之后,他眼神慢慢坚定下来,喃喃自语道:“你无法成功……我却未必失败……无论天意如何……我都会坚持初心,永不放弃。” 说罢,他轻轻迈步,倏忽已消失在地窖之中。 这座地窖恢复了冷寂,仅余易武阳那红袍滞留于此。这位曾经叱咤武林的大豪巨擘,唯有以此衣冠作为凭吊,作为他曾存留于世的证明。 但这唯一之物也终将凋零,易武阳生前的权柄、风光、精彩纷呈、声色犬马、也会随之不复存在,便如那曾经辉煌无比的真灵文明一般。 ———————————— 永福宫一角,大玉儿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不时向着宫内深处张望。她所目视之处乃是一片黑暗,其中不时传来难以辨析的低语之声,这声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过不多时,鸿雁自黑暗中踱出,神色如常,向大玉儿道:“庄妃殿下,已经没事了。只是……以后切勿忘记喂她服药。” 大玉儿恨恨地说道:“我明明已将那药丸塞入她口中,谁知她趁我不备,竟将那药丸吐出,当真可恨。” 鸿雁轻轻叹息,向身后招了招手,过不多时,一名戴着铁面罩的裸身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大玉儿登时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道:“鸿雁仙子……为何她要戴着这劳什子面罩?” 鸿雁道:“她情绪时常有些不稳,为防有人被咬,故给她戴上面罩。面罩上有我寄灵,也可抑住她体内躁动。” 大玉儿皱起眉头,毫不情愿地道:“我是无所谓,但皇上他……” 鸿雁道:“皇上那处我自会劝解,不劳庄妃娘娘了。” 大玉儿无奈点了点头,鸿雁轻轻一揖,自大玉儿身旁踱过,出宫门而去。 大玉儿望着眼前女子,身子颤抖,倏忽上前,将女子面罩取下。面罩下出现了一张极美的脸庞,这脸虽美,但神情却极是扭曲,其上五官无不在轻轻抖动,似乎竭力在维持某种平衡。 大玉儿向这张脸凝视片刻,忽而大叫一声,将那女子牢牢抱在怀中,难以抑制地哭泣起来。 那女子一动不动,任由大玉儿将泪滴洒满她全身。 许久许久之后,那女子面部颤动渐渐平静下来,神情也变得慈祥温和。 但在下一瞬间,那女子骤然张开血口,向着大玉儿娇嫩的颈部咬下。 便在此时,那女子下颌一紧,上下牙凝在半空,再也无法咬合。于此同时,泰迪身形出现在大玉儿身旁,轻轻拍了拍大玉儿,柔声道:“殿下,你姐姐她……绝不可轻易接近,知道了么?” 大玉儿松开了手,瞧见女子那血盆大口,神色惶恐,颤声道:“难……难道……姐姐她……要咬我?” 萧贱轻声道:“记住,她已非你姐姐,而是另一人……她之所以存在于此,全是为了迎合皇上,以维系你之地位,你对她不可存分毫感情,你可明白了?” 大玉儿神情凄然,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四 伴读勾当 自宸妃逝去之后,皇太极逗留在庄妃处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往往十天中有七八天在永福宫中度过。旁人只道他感念爱妃,故将心意全数寄托于宸妃妹妹身上,故也并无意外,唯有几位稔熟皇太极之人心存疑惑,但慑于天威,也不敢起意探听。 就连皇太极与大玉儿二位,也只道鸿雁仙法高妙,能令宸妃起死回生。 真正知道真相的,唯有萧鸿二人而已。 萧贱在永福宫中威望渐高,但满清祖规:太监不得干政,故他这位掌印太监也乐的清闲,不务正业,领了份闲职,滥竽充数。 这份闲职说烦不烦,但也颇令人头痛。 这闲职名曰:伴读。 而伴读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庄妃之子:福临。 这福临自幼不在庄妃身旁长大,只因庄妃使坏导致宸妃之子早夭,恐遭报复,便委托多尔衮将之好生照料。由于多尔衮乃皇太极亲弟,皇太极自是不疑有他,欣然允诺。 福临在多尔衮羽翼庇护下长至两岁,因宸妃逝世,庄妃执掌大权,故将他重新接回宫中,陪伴在母亲身旁。庄妃素知晓萧贱之能,便将保护爱子之职交予萧贱手中。 这日,萧贱正在屋中品茶逍遥,忽听屋外传来稚嫩声音,嚷道:“泰叔,泰叔,外外,外外。” 萧贱颇感头痛,过不多时,一幼小身形奋力爬过门槛,摇摇摆摆向萧贱奔来,萧贱斜眼瞥去,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福临。 福临身后跟进来一名宫女,见着萧贱,诚惶诚恐地说道:“泰公公……奴婢看管不住主子,唐突了您……实是抱歉……” 萧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无妨,做奴才的,哪能拦得住主子?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那小宫女如蒙大赦,忙躬身离去。福临也不客气,径直爬上萧贱大腿,嚷道:“泰叔,外外,外外。” 萧贱愁眉苦脸,拧了一把福临那白嫩嫩的脸颊,道:“小祖宗,您这可是又要挖坑给我跳呀?奴才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带您出宫了,万一被庄妃看见,奴才这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福临小嘴一瘪,作势便要痛哭,萧贱慌了手脚,哀求道:“别别,小祖宗,小皇帝,啥都好商量,就是别哭,这样……我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不要,要去外外,外外!”福临双眉倒竖,狠狠叫道。 萧贱武功虽高,心思又伶俐,但对这打又打不得,道理又说不通的蛮横小儿着实束手无策。当下长叹一声,道:“好,好,奴才带你出宫,但你可老实一些,莫要给我惹事儿。” “嘻嘻,好,嘻嘻。”福临笑逐颜开,一把爬上萧贱肩头,双腿搭在萧贱肩头,坐得稳稳当当,口中呼喝不断:“得得,驾驾。”竟似将萧贱当做一匹马。 萧贱也来不及换衣裳,探视左右无人,迈开大步,飞檐走壁,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出永福宫,朝皇城外遁去。 此时虽是夏季,但辽东一向寒冷,满人早已养成晚睡晚起的习惯,因此街上行人不多。但福临几乎足不出宫,表现得兴奋异常,手舞足蹈,大声呼喝,所幸萧贱出得宫门便已给他换上一件富贵人家衣衫,倒也不甚瞩目。 萧贱本就年轻,加之面容白嫩,倒似一书童。一路托着福临兜兜转转,在市集上买些小吃点心、新奇玩意儿,逗得福临哈哈大笑,总算将这小皇子安抚下来。 临近正午,萧贱寻思着早些回宫,以免被大玉儿发现。但福临玩兴正浓,非要去茶馆听说书,萧贱好说歹说,总算与福临达成协议:听完说书便即回宫。于是两人便来到皇城附近新开的明风茶馆,点了午茶,静坐下来。 这说书风气乃是自大明传来,也是近来满清民间富足,加之明清和平,故而颇受欢迎。来自大明的茶博士讲得都是些三国、水浒、隋唐等老本子,但对于清国百姓老说却是难得耳闻,听众往往听得兴高采烈,赏钱加倍丰厚。 萧贱眼前这位茶博士口才上佳,伶牙俐齿,似乎脑子却不甚好使,居然说得是岳飞全传,此刻讲到岳飞大破铁车阵,打败金兀术,讲得是口沫横飞,满面红光。听众普遍为平民百姓,见识浅薄,一开始不知这金国便是满清,听到此时,听众中才站出一人,喝道:“说书的,你说这金兀术。可是大金国二祖,完颜宗弼?” 说书的摇头晃脑,兀自洋洋得意道:“阁下倒也非不学无术之辈,是,这金兀术正是侵我大明江山,害我武穆冤死的完颜宗弼狗贼。” 此言一出,茶馆里顿时群情激愤,一人破口骂道:“这厮不安好心,到我们满人地头上撒野,抽他丫的。” 另一人道:“汉猪只知道口头上占些便宜,打起来全不是我们满人对手,居然还敢污蔑咱二祖,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叫骂声中,满人抄起板凳茶具,向那茶博士杀去。茶博士在众人围殴之中,连声惨叫,不一会儿便哀声讨饶。 萧贱只道茶博士胆敢当面挑衅,应该有几把刷子,没想到那茶博士只不过徒有口舌之能,全然不堪一击,不由后悔没有及早出手阻止。但转念一想,这茶博士口不留情,自作自受,也该吃些教训。如此一来便即释然。 谁知茶馆中尚有几名汉人,乃是来自关内的走镖汉子,本就是好勇斗狠之人,几杯黄汤下肚,一见汉人受欺,哪里还按耐得住?一名镖头大喝一声:“满狗,就知道人多欺负人少,大伙儿跟老子并肩子上!”说罢,众武师仗着身上有些武功,当即加入斗殴之中,与众满人乒乒乓乓地大打出手,不一会儿双方便尽数负伤见血,场面渐渐失控。 福临毕竟年纪幼小,初时兴奋地鼓掌呐喊,但见动静越来越大,几如地震,不由吓得捂耳闭目,缩在一角。萧贱刚想出手阻止,忽然心中一阵激灵,忙戴起面罩。 他刚刚遮住面目,便见门口传来一娇柔悦耳的声音,道:“大家也没多大仇,都给我个面子,暂且罢斗吧!” 一道青光将茶馆笼罩,随即斗殴中所有人身上的衣物均随青光纠缠起来,将众人牢牢缚住,众人立时定住,你看这我,我看着你,情状滑稽已极。 萧贱向门口望去,只见鸿雁衣袖飘飘,缓步自门外走入,双目中彩光流动,在茶馆中扫视一圈,蓦地她娇躯一震,目光停留在萧贱身上,凝视片刻,随后她露出微笑,轻移莲步,来到萧贱面前,道:“没想到泰公公在此,敝女班门弄斧,可要贻笑大方了。” 萧贱干笑两声,道:“老奴正一筹莫展,要不是鸿雁仙子出手,只怕此地要出好几件人命官司,到时候京兆伊可要发愁了。” 鸿雁轻笑回应,道:“泰公公谦虚了。”接着她将目光移到萧贱身后的福临身上,脸上微微色变,低声道:“公公,若本宫没有看错,莫非这位是……福临阿哥吗?” 福临先前还害怕得不敢出声,此刻见众人如雕塑一般,又觉得好玩,登时对鸿雁这位美丽阿姨生出兴趣,当下拍手道:“是我,是我,你是谁呀?” 萧贱眼看事情败露,忙低声道:“鸿雁仙子,在下之所以带小主子出宫,乃是事出有因……” 鸿雁会心一笑,传音道:“知道啦!泰公公定是奉庄妃之命,带小主子体察民间疾苦来了,你放心,此事你知我知。”说罢,她弓下身子,手指在福临颌下挠了一挠,福临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抓鸿雁手指,但鸿雁有心逗他玩耍,手指绕来绕去,与福临小手玩起了捉迷藏,福临抓之不住,但虽挫不挠,与鸿雁玩得不亦乐乎。 萧贱不明鸿雁用意,也只好任由鸿雁胡来。正苦思对策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齐整脚步声。一男子声音喊道:“屋内众人听令,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然莫怪我们刀剑无眼。” 话音落下,门口立刻奔入数名镶黄旗士兵,均神情肃穆,手持兵刃。但一入茶馆,瞧见这等怪异情形,不由瞠目结舌,呆在当场。 鸿雁舍下福临,来到士兵头子面前,柔声道:“这位大人,小女鸿雁,刚才恰巧路过此地,目睹此地情形。这场争斗双方均有错处,损伤也不严重,不如大人您高抬贵手,原宥则个?” 那兵头早听过鸿雁大名,见她生得这般美貌,正如街头巷尾传闻一般,当下谄笑道:“鸿雁圣女有令,我摩细察怎敢不从?但我乃是奉京兆伊之命而来,毕竟不敢妄为。这样吧,我将这些人带回府里,稍加询问,便即放人,您意下如何?” 鸿雁地位虽高,但根本毫无实权,耳听他这般说法,也无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道:“有劳摩大人了。”说罢,她垂手而立,退在一旁。 那摩细察扫视了一圈,指着萧贱,道:“先将此人拿下。”说完,一名士兵立即拿着枷锁镣铐,向萧贱奔来。(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五 小题大做 摩细察作势便要捉拿萧贱,萧贱一时踌躇,心道:“要不要自曝身份?万一有人识得福临,我岂不是要受大玉儿责骂?” 正寻思是否要使轻功溜走,鸿雁上前阻拦,道:“摩大人,此人是我熟人,此次闹事他并未参与,我可为他担保。” 摩细察自是不敢开罪鸿雁,当下一挥手,叫道:“放过此人,余人尽数带走。” 那几名汉人眼中露出怒色,但苦于被鸿雁神通所拘,反抗不得,只能任由镶黄旗士兵施为,过不多时,除了萧贱鸿雁福临三人之外,余人尽数被缚。摩细察下令列队,便欲离去。 萧贱定了定神,向鸿雁传音道:“谢鸿雁仙子施以援手。” 鸿雁淡淡一笑,回道:“这帮侍卫不自量力,小女子不过帮帮这些脓包侍卫,让他们免除一场皮肉之苦罢了。” 接着她顿了顿,面露困惑,问道:“泰公公,你所染风寒还没好么?怎的还是戴着面罩?” 萧贱早已相好说辞,当即答道:“在下有白癜风,不宜见光,还请仙子包涵。” 鸿雁咯咯娇笑道:“是吗?我在宫中打听过,新晋掌印监泰公公生得白白嫩嫩,比女子还柔美几分。全不似白癜风之症。莫非您生怕晒黑,故不愿与阳光相触?” 萧贱全没想到鸿雁竟八卦至斯,不由干笑两声,道:“仙子说笑了。在下这白癜风之症有所不同,乃是全身白化,之所以身处深宫之中,便是为此疾患。” 鸿雁由于不久前在地窖中与“萧贱”见过,那时泰迪也曾现身,故此时并未怀疑他身份,仅仅对他真面目有些好奇,心道:“这泰公公到底长啥模样,我用寄灵显化一探便知……但他既然有心隐瞒,想必有难言之隐,这揭人疮疤之举……甚是不妥,还是算了。” 想到此处,她心意登平,不再追问,眼看摩细察即将率兵离去,忽听馆外再度传来数个脚步声,不过这脚步声均落地轻捷,井然有序,显然来人武功不俗。 说时迟那时快,萧贱轻轻一拂,正中福临昏睡穴,与此同时,鸿雁施展寄灵显化,将福临隐形。两人动作前后连贯,犹如心有灵犀一般。 鸿雁心中一动,望向萧贱,萧贱则显得心事重重,移开目光,凝视着茶馆大门。 门口风风火火闯入一人,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身后围着数位高大护卫。鸿雁早有准备,上前一揖,道:“太子殿下,此间事小,怎会劳您大驾光临?” 豪格瞧见鸿雁,倒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正色道:“我听说此间有汉人闹事。我身负城防重任,怎能轻忽?故亲自赶来,以防事态越演越烈。” 鸿雁秀眉微蹙,道:“此事发生之时本宫正好在场,目睹此事经过,乃是寻常口角引发打斗。摩细察大人赶到之时本宫早已将双方制住,故双方之中仅有人轻伤,太子殿下无需劳神。” 豪格眼中露出不满之意,摆了摆手,道:“鸿雁仙子,请恕在下直言不讳,您身为汉人,自是相帮同族。此间案情,您证言不足取信。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自是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鸿雁本来也是娇蛮无理的主儿,只因近年来筹谋成道之事,故而有所收敛,此时豪格这般蛮横,她怎能按耐得住?只见她双眉渐渐竖起,身躯颤抖,眼看便要发作。 正当此时,萧贱轻轻拍了拍鸿雁肩膀,传音道:“鸿雁仙子,您身有要事,莫要因小失大。” 鸿雁闻得此言,登时如冰水灌顶,霎时冷静下来,暗想:“鸿雁,你谋划尚未完成,现下还不是与豪格翻脸之时,还需忍耐。”想罢,她强抑怒意,双袖拢起,退在一旁。 豪格在此事上小题大做,本有自己用意,加之鸿雁近来地位渐高,又相助多尔衮。故他言辞便不甚客气,有意立威。谁知鸿雁竟不发作,倒也大出他意料之外,一瞥眼间,正好瞧见萧贱站在鸿雁身旁。 他细细将萧贱打量,蓦地想起一人来。 他心思机敏,又在后宫布有内线,故早知后宫有一神医太监,深得大玉儿及皇太极宠幸,外出时喜欢蒙面。此刻瞧着萧贱形貌,登时想起此人,当下一拱手,道:“恕在下眼拙,这位可是掌印监二品太监泰公公?” 萧贱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深深一揖,道:“正是……太子殿下……在下泰迪,这边有礼了。” 豪格恭恭敬敬回了一礼,道:“泰公公,大家自己人,何须如此多礼?你这番出宫,想必得了端妃密令,行事可有难处?如需本宫帮忙,只需知会一声,本宫责无旁贷。” 豪格自有一番打算:他虽是太子,但满清一向唯强者为尊,皇太极去世之后,皇位定有一番争执。其中多尔衮正是最大对手,鸿雁虽相帮多尔衮,但她并无实权,也不足为惧。而这泰迪背后则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大玉儿,如能将他争取过来,那自己登基之路便会顺畅许多。 当然,他并不知多尔衮与大玉儿之间的情怨纠葛。 萧贱慌忙摇头,道:“在下……的确得了上头吩咐,这才出得宫来……也无需麻烦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眼……装作没看见。”他这番言语倒也不是胡言,不过所谓上头吩咐,不是大玉儿而是福临所下。 豪格哈哈一笑,挤了挤眼,拍了拍萧贱肩膀,神色亲密,随后冷冷瞥了一眼鸿雁,不再逗留,向摩细察比了个手势,便即离去。摩细察见状,哪敢怠慢,当即领上士兵犯人,一股脑跟上,离开了茶馆。 茶馆人去楼空,仅余萧贱鸿雁二人。鸿雁心情复杂,暗想:“这泰迪公公似乎对我心事了如指掌,数次出言指点均令我受益匪浅。难不成……他真是上天派来助我成道之人?” 她正纠结如何开口相询,萧贱叹了口气,道:“鸿雁仙子,收了神通吧,我那小主子这般隐形下去,接下来可不知会跑哪儿作乱。” 鸿雁闻言,不由“扑哧”一笑,随手解除寄灵显化,道:“你这小主子倒也可爱,只是泰公公堂堂神医,居然还会含饴弄儿,倒令鸿雁料想不到。” 萧贱笑了笑,停了片刻,随即说道:“鸿雁仙子圣眼窥天,可否帮忙看看我这小主子将来运势?” 鸿雁笑道:“我又不是占卜算卦的半仙,哪懂这些门道?但我看福临殿下天庭饱满,红光满面,以后定然福大命大,大富大贵。” 萧贱忽而正色道:“这是自然,不过依仙子之见,福临殿下究竟能富贵到何等地步?” 鸿雁心中一凛,望向萧贱,只见他双目深邃无比,似有千言万语,不由身子一颤,道:“泰公公意思是……” 萧贱点了点头,低声道:“豪格皇子虽然武勇,但素来对汉人存有偏见,如他登基,只怕满汉间再无宁日。而多尔衮殿下虽然多谋,但毕竟不是嫡系,难登大宝。假如皇上当真御驾归天,这真命天子之位,可要颇费一番思量。” 鸿雁神色凝重,支颌沉思片刻,蓦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泰公公,您的意思是……要我传话给多尔衮殿下,让他相助福临夺嫡?” 萧贱拍手笑道:“鸿雁仙子果然聪明,名不虚传。” 鸿雁沉吟片刻,道:“你可知多尔衮此人野心勃勃,志不在小,要他屈居人下,只怕难愈登天。” 萧贱眼中闪烁诡异光芒,道:“福临年幼,又曾长久居于多尔衮翼下,一旦由他登基,多尔衮大可行使摄政之权。届时虽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则权柄无双,天下臣服,与自己身披黄袍又有甚区别?” 鸿雁先是露出恍然神色,但随即心生狐疑,问道:“此事是你自作主张,还是端妃意思?” 萧贱哈哈一笑,道:“是我自作主张,端妃至今还蒙在鼓里。” 鸿雁沉下脸来,冷冷道:“泰公公这是消遣本宫来着?” 萧贱摇了摇头,道:“端妃那里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点头。再说了,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盼着自己孩子出息呢?” 眼看鸿雁仍是满脸不信,萧贱继续说道:“更何况端妃与多尔衮之间尚有瓜葛,想必仙子早有耳闻。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结盟之事当无异议。” 鸿雁思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多尔衮那边便由我负责,庄妃那里则拜托泰公公了……还望泰公公信守诺言,莫要出尔反尔。” 萧贱沉声道:“那是自然,本人言出必践,三生不悔。” 鸿雁听得此言,蓦地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往事,心中一片混乱,不敢久留,施了一礼,飘然远去。 萧贱望着鸿雁飘逸身影,嘴角轻轻扬起,随即扛起福临,身形一晃,便即消失不见。 ———————— 不久之后,豪格上奏,说是茶馆中汉人闹事,诽谤先祖,殴打满人,目无王法,罪大恶极,依律当斩。 这封奏折一经暴露,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夺嫡之争就此拉开大幕,一发不可收拾。(未完待续。) 正文 六十六 燕雀乌鹊 大清,十王亭。 这十王亭向来是八旗旗主议政之处,近年来政事繁忙,一些朝廷重臣也得以参与。故此时亭中有多尔衮、代善、阿敏、阿济格、多铎、范文程、鳌拜、索尼等八位,加上皇太极与豪格,正好十人。 “皇上,正如儿臣先前所言,这几个南蛮恃勇横行,污蔑我满清先祖圣贤,打伤我满清百姓,被儿臣捕获之后加以问询,竟是明朝派来的奸细。实是罪不可恕,依大清律令,当即刻问斩,儿臣请皇上准奏。”豪格单膝跪地,拱手向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微微皱眉,似有些困惑,眼光瞥向一旁多尔衮,问道:“十四弟,这满汉通商之事一向由你负责,此事你可知晓?” 多尔衮仓惶跪地,道:“皇上明鉴,微臣曾于鸿雁仙子处闻及此事,据鸿雁仙子之言,此事乃是由于茶博士口无遮拦所致,原是寻常斗殴,亦无人损伤只是不知那几名汉人竟是奸细,想必是豪格太子正气凛然,明察秋毫,这才使宵小无处遁形。微臣无能,还请皇上与太子共同定夺。” 豪格听得他话语间将自己大大捧了一把,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微觉得意,目光望向皇太极,却见皇太极脸色阴沉,目光不善。一时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言道:“皇上此事不敢劳您费心,还请交由儿臣处理” “不用了,此事如当真涉及大明,朕自要亲自过问。”皇太极将豪格话语打断,随即向多尔衮道:“将鸿雁仙子宣来,朕有话要问她。” 豪格一听,心下焦急,他之所以将此等小事闹到大堂之上,实有自己打算。由于满汉通商之事乃是多尔衮一力促成,因此皇太极对多尔衮诸多嘉奖。此刻他硬将那几名汉人保镖说成奸细,乃是借此否定多尔衮最大政绩,令其失宠,从而稳固自己地位。 现下皇太极不知为何,居然要亲自调查此事,而且询问的又是自己不久前得罪过的鸿雁,如此一来,自己先前那一番言语岂非当场拆穿?更重要的是,只怕从此以后,皇太极对自己的信任便要大打折扣,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豪格念及于此,刚想出言相劝,但转念一想:“反正那几名汉人已被折磨得昏昏沉沉,断然无法出面作证,鸿雁纵然尖牙利齿,也是空口无凭,更何况我还有那几人手印画押。她毕竟是外人,父皇岂会信她而不信我?” 这般一想,当下也不抗议,静候在侧。过不多时,鸿雁身影自远方飘然而至,向皇太极一揖,道:“皇上,鸿雁参见。” 鸿雁得皇太极封为圣女,故见了皇太极无需跪拜。皇太极微微点头,道:“鸿雁,豪格向我奏报了一起汉人作乱之事,据多尔衮所言,你对此事知之甚详,可否说来听听?” 鸿雁目不斜视,当即说道:“皇上,那是三日之前,本宫有事外出,路过一茶馆之时,忽听其中喧闹不绝,入内一瞧,便见到数名汉人正与数十满人打斗,双方各有轻伤。我生怕再打下去有伤满汉和气,便将双方一齐制住。向旁人询问详情,原来是那茶博士说了一通岳武穆全传,引得满人百姓群情激愤,这才大打出手。” 皇太极面色凝重,道:“照你所说,此事乃是寻常斗殴,并非奸细作乱?” 鸿雁微微颔首,不再言语。皇太极转向豪格,严声道:“你还有什么辩词?” 豪格出列拱手道:“父皇,鸿雁仙子所见浮于表面,并不知内情。儿臣将那几名汉人严刑拷打,那几人苦熬不住,已然尽皆认罪。”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黄纸,将之摊开,递到皇太极面前。 众人尽皆向那几张纸望去,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写着满文,在纸张底部按着几个血手印,看来算是画押。 在场之人皆是沉浸官场许久的老狐狸,一看便知此乃是打晕犯人后强行画押所成,与其说是认罪书,不如说是抗议书。皇太极如此精明之人,此事怎能骗得过他? 皇太极扫了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拿下去吧。” 豪格见他并无异议,心下甚喜,忙将纸张收好,向鸿雁轻蔑地一瞥,面露冷笑。 皇太极沉吟片刻,又向豪格问道:“那几名犯人只怕已被你打得不成人形了吧?朕要亲自审问,估计是啥也问不出来了?” 豪格尴尬一笑,道:“秉父皇,这几人口风甚紧,儿臣若不施重刑,怕是撬不开口。” 皇太极闭起双目,长吸一口气,接着重重一哼,道:“诸位爱卿,可有高见?” 诸人知道此事涉及多尔衮与豪格之争,稍有不慎,便是后患无穷,一时不由面面相觑,心思急转,过得片刻,阿敏出列道:“皇上,此事甚是重大,臣不敢唐突,还请皇上定夺。” 此言一出,代善等旗主纷纷附和,皇太极始终面无表情,待众人停口,他转向范文程,道:“范卿,你一向明辨是非,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文程双手笼袖,深深一揖,道:“秉皇上,臣有一事想向鸿雁仙子请教。” 皇太极望向鸿雁,鸿雁朱唇轻启,道:“范先生但问无妨。” 范文程问道:“鸿雁仙子先前所言,曾在茶馆中听人说起此事经过,既然犯人无法开口,何不请那目击者出面作证?” 鸿雁知泰迪擅自出宫,如若揭穿,定有不小麻烦,于是抿了抿嘴,道:“那人早就不知去向啦,我到哪儿去给你找去?” 豪格正担心萧贱现身作证,听鸿雁如此一说,当即放下心来,笑道:“你胡乱杜撰一证人出来,自是寻他不见。不过你大可找人冒充,胡扯一番,想我父皇英明神武,定不会受骗。” 鸿雁神色冷漠,瞧也不瞧豪格一眼,竟似当他如空气一般。 豪格也不在意,向皇太极道:“父皇,此事证据确凿,无可争辩,还请父皇准奏,将汉人奸细午时处斩。并希望父皇下旨,将汉人尽数逐出盛京,以免祸生肘腋,再起波澜。” 余人一听,尽皆心惊,没料到豪格居然要以此事大做文章,欲破坏明清间来往。一时间,人人皆起了异样心思。 自大明入贡以来,满清高层不仅从贡银中得到好处,更是自明清通商中大发其财,一年收入,远超以往打劫数年之和。加之巧手匠人、瓷器绸缎、戏曲诗词等物流入盛京,使整个盛京面貌一新,日子较以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利当前,众高层心中,实是不愿与大明再动干戈。 而此时豪格尚未登基,便已咄咄逼人,假如一旦由他当上天子,明清之间岂非又要开战?假若当真如此,众旗主损失之重,难以估量。 正在众人皆鸦雀无声之际,忽然一名太监快步走来,在亭外一跪,道:“皇上,奴才泰迪,有要事求见!” 众人目光齐刷刷向那太监望去,皇太极皱起眉头,道:“泰神医?你怎到了此处?难道侍卫没拦着你?” 泰迪道:“奴才之事紧急,故不及等侍卫通报,用了轻功,将侍卫们甩开。” 皇太极暗暗恼火,但这泰迪绝非等闲之辈,自己又欠他人情,于是沉声道:“你有何要事,说来听听?” 泰迪重重磕了几个头,朗声道:“奴才自认有罪,特来向皇上请罪。” 皇太极奇道:“你有何罪?” 泰迪目不斜视,道:“三日前,奴才曾违背宫规,擅自出宫。” 皇太极又好气又好笑,这太监不得出宫之规仅仅针对下级太监,高位太监早已阳奉阴违。只消出宫之时低调守法,也无人追究。没想到这泰迪居然将这项罪名扣到自己头上,当真自讨苦吃。 于是他挥了挥手,苦笑道:“朕知道了,朕不追究,你下去吧,切记以后不可再犯。” 谁知泰迪依旧跪地不动,继续道:“臣还有另一罪名。” 皇太极不耐烦起来,他近来甚少上朝。没想到稍一露面,便麻烦不断,先是豪格,又是这泰迪。当下神色不善,道:“你还有何罪?” 泰迪道:“三日前,奴才出宫之时,身边还带着福临殿下。” “什么?”皇太极一听,登时拍案而起,双目圆睁,喝道:“你你怎敢私自拐带皇子?” 不光是皇太极,余人听了,也是一片哗然。这皇子出宫,皇上居然毫不知情,往小了说,这是擅作主张,往大了说,便是欺君罔上,甚至说是谋逆犯上,也非无稽之谈。泰迪此事本来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自己揭了出来,难不成他失心疯了不成? 鸿雁也是满目不解,不知泰迪此举是何用意。 皇太极目含怒意,缓缓坐下,道:“好一个泰迪,居然恃宠而骄,肆意妄为,你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泰迪老老实实地道:“奴才甘愿受罚,只是奴才之所以自承其罪,乃是想为某事做个人证。” 豪格登时惊慌起来,叫道:“父皇,此人一派胡言,你莫要轻信” 泰迪轻轻叹气,继续道:“三日之前,奴才带着福临,乃是身处一茶馆之中。” 正文 六十七 福祸相依 萧贱面无表情,娓娓叙述茶馆中满汉斗殴之事,豪格大呼小叫,几次三番出言欲打断萧贱言语。天『『籁小说ww』w.』2但萧贱在话语中加上了内劲,豪格声响被他盖得严严实实,直如蚊蝇一般。 直到萧贱叙述完毕,豪格声音才得以冒头,只听他嘶声力竭地嚷道:“一派胡言,你……你定是鸿雁请来作伪之人……父皇,你可千万莫要轻信于他。”他语调尖锐,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无比突兀。 萧贱神色平静,道:“皇上如有不信,可招来福临殿下一问,殿下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当可叙述明白。” 皇太极神色严峻,盯视萧贱,道:“泰迪,你可想明白了,你如当真出面指证此事,那便这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可就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萧贱面无惧色,与皇太极对视,道:“老奴无半分虚言,还请皇上秉公判案。” 皇太极沉吟片刻,突然哈哈一笑,道:“泰迪,你这老糊涂,定是在宫里闷得紧了,这才满口胡言,朕恕你无礼,退下吧!” 萧贱再度跪倒,道:“老奴所言千真万确,皇上可宣福临皇子……” 皇太极脸一沉,出言将萧贱话语打断,道:“福临尚且垂髫,所言做不得数。你起来吧,此事朕已有计较。” 说完,他自龙椅上站起,朗声道:“豪格肩负城防重任,是以谨慎一些,倒也并非坏事。那些汉人在我盛京闹事,傲慢自大,好勇斗狠,需当重重惩戒。”他转向范文程,道:“范卿,朕着令你将这些汉人废去武功,贬入正白旗为奴。豪格办事得当,赏纹银五百两,等会儿自去户部领赏。” 范文程上前一步,躬身道:“臣领旨。” 皇太极扫视一圈,最终目光炯炯,落在豪格身上,又道:“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不可有人再次提及,如有人不遵朕令,朕定严惩不贷。” 豪格身子一震,面露不甘之色,但毕竟不敢违逆,只好与旁人一起躬身道:“臣遵旨。” 此案如此宣判,众人心思各异,待得皇太极起身回宫,众臣便各自散去,自与党羽商议。 鸿雁轻轻来到萧贱身旁,传音道:“谢泰公公仗义执言,不然那些汉人性命,只怕就此断送了。” 萧贱嘿嘿一笑,道:“仙子不必谢我,就算我不出面,豪格也必翻不出花儿来,只不过我这么一搅和,使得皇太极下定了决心而已。” 鸿雁奇道:“泰公公何出此言?” 萧贱道:“皇太极当然早已看出此事另有蹊跷,乃是豪格有意闹大,意在打击多尔衮。那几名汉人是生是死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多尔衮一力促成的满汉之约。皇太极如何处置,从中可看出他对豪格与多尔衮之间的偏向,继而这满清之主争夺中谁人占先,当可一窥端倪。” “现下皇太极圣断已下,明面上顺着豪格之意,将那几名汉人重重责罚,但贬而为奴毕竟比处死轻了不少,加之又将其编入多尔衮的正白旗之下,根本就是故作姿态,说不定是明贬实褒,使这几名汉人日子过得比以往更加舒坦。” “最为关键的是,豪格提出的汉人禁止入京一议,已被皇太极当面否决,且天子金口玉言,日后也再无可能实现。由此可见,在皇太极心中对豪格此次行为颇为不满,但他毕竟是储君,不可当面驳他面子,于是做做样子,稍事惩罚,给豪格一个台阶,让他不至于摔得太过狼狈。” 鸿雁眨眨妙目,道:“那泰公公为何要甘冒大险,出面作证?” 萧贱摇头道:“全无危险、全无危险,鸿雁仙子这可高估老奴胆量了。老奴如不出面,表面上豪格手中证据确凿,皇太极要如何将此事压下,倒要费一番周折。经老奴这么一闹,豪格再也不敢与老奴对质,那手中认罪书变成了废纸一堆。皇太极顺水推舟,饶了老奴,作势处罚一番汉人,也就此了事。豪格不是蠢人,如继续闹将下去,他万一被按上欺君之罪,那便得不偿失了。” 鸿雁拍手笑道:“泰公公,我还道你是尽忠直言的义士,没想到是算无遗策的智将,害我白白替你担心半天啦!” 萧贱叹了口气,道:“什么智将,只不过现下我们同穿一条裤子,说什么也不能让豪格扳倒多尔衮,是也不是?” 鸿雁脸一红,心道:“这泰公公说话好不粗俗,也罢……他全心全意帮多尔衮夺嫡,倒是帮了汉人一个大忙。” 又听萧贱道:“豪格此次咄咄逼人,以后必变本加厉,此人对汉人成见极深,如若登基,满汉间必永无宁日,生灵涂炭。还请鸿雁仙子切莫掉以轻心,老奴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加快步伐,匆匆离去。鸿雁不知为何,心中惆怅,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才向着宫外走去。 —————————— 萧贱回了掌印监,往太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往海碗中倒满极品碧螺春,一饮而尽,直如牛马饮水一般。一旁小太监都德见状,不由暗暗咋舌,口中却道:“泰公公,您慢着点儿,当心呛着。” 萧贱一抹嘴,道:“慢着点儿?老子今天差点把头给丢了,得亏老子三寸不烂之舌,方才说得皇上回心转意。现下非得去去燥气,说不得等会儿还得应付婆娘噪嗦。” “什么婆娘?”都德奇道。谁知还没等萧贱回应,忽听屋外一声通报:“端妃娘娘到~” 萧贱脸色一变,道:“便是这货。”说罢挥了挥手,示意都德前去相迎,都德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毕竟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萧贱整了整衣襟,神情严肃,候于门口,过不多时,便见大玉儿前呼后拥,阵仗非凡地走了进来。 萧贱上前一拜,道:“奴才这儿给端妃娘娘请安。” 大玉儿面无表情,道:“泰公公请起。”说完,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有话跟泰公公说,旁人都退下吧。” 话音落下,她周围的宫女太监转眼便走了个一干二净,萧贱赔笑道:“端妃娘娘,奴才忙着伺候福临殿下,好些天没见您了,您老人家精神越来越健旺啦……” 大玉儿秀眉倒竖,一把拧住萧贱耳垂,恶狠狠地道:“你这臭奴才,竟敢偷着将福临带出宫去……这事儿倒也罢了,你居然还自己跑到皇上跟前不打自招,万一皇上迁怒于福临,你叫我如何是好?” 萧贱神情做作,大呼小叫,道:“娘娘……您消息果然灵通……轻点儿……小的……小的……纯属一片好心,这皇上不仅不会责罚小主子……只怕还要多加赏赐呐!” “赏赐?”大玉儿将信将疑,放开了手,问道:“你可是昏头了?难道皇上还会因此高兴不成?” 萧贱笑得贼忒兮兮,搓手道:“娘娘,您说皇上现下最喜爱的皇子是哪一位?” 大玉儿蹙眉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豪格啦?” 萧贱摇了摇头,道:“娘娘,刚才早朝上的事儿想必您都知道了,咱都是自己人,废话不多说。您看皇上对豪格到底是个啥态度?” 大玉儿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继而咯咯笑道:“皇上虽然明着赏了豪格一把,但肚子里定然气坏啦!这豪格做事不分轻重,纯凭一股意气,哪里有贤君名主的风采?” 萧贱点了点头,道:“正是,但皇上既已赏了他,就绝不会再罚他。而皇上若又想敲打敲打豪格,那该当如何呢?” 大玉儿喜道:“那……福临他……” 萧贱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道:“正是,皇上会将福临褒奖一番,以此警告豪格,莫要行出格之事。” 大玉儿身为母亲,自是为儿子开心,追问道:“小泰子,那你说说,皇上会给福临什么赏赐?” 萧贱道:“赏赐必然不薄,娘娘到时便知。” 大玉儿剐了他一眼,轻笑道:“如承你吉言,福临便因祸得福,你可成了功臣了。那你又要什么赏赐?” 萧贱摇头道:“奴才可不图什么赏赐,俗话说福兮祸所依,皇上如赏赐过重,只怕招来祸害。” 大玉儿摸不着头脑,问道:“福临身处深宫,年幼懵懂,又有谁来害他……” 话说到一半,她现萧贱眼中精光闪烁,心中一凛,倒吸一口凉气,道:“你是说豪格他会……” 萧贱正色道:“是了,如若皇上赏赐不重,便似隔靴搔痒,对豪格全无威胁,那也罢了。如赏赐丰厚异常,甚至动摇豪格太子之位,那时只怕难以轻易收场了。” 大玉儿急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奴才有一提议,娘娘权且一听。如今多尔衮功高权重,有意与豪格相争,但他并非嫡出,名不正言不顺,终非豪格敌手。奴才在多尔衮处有耳目,听得他有意助福临夺嫡,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大玉儿面色大变,怒道:“不成……多尔衮此人狼子野心,我如今已与他恩断义绝,怎能再与他联手?” 萧贱还待再劝,大玉儿叱道:“我意已决,休要多言。”说罢,她脸若寒霜,拂袖而去。 正文 六十八 不可开交 茶馆斗殴一事过去半月之后,皇太极果然下旨,命福临出阁读书,并擢升为顺亲王。ranwenranwen`net 此旨一下,满朝上下尽皆震动,盖因黄口小儿蹿升亲王,此乃从无先例之事。以往贝勒便是晋为郡王,也至少能提笔写字之后。何况诏中所说:“福临恭慧和敏,智勇善察,顺天承运,深得民心云云。”这一番用词,往往是用来称颂太子或者储君,此刻落到了福临头上,如何不令人遐想连篇? 大多数朝臣均猜测福临乃是子凭母贵,因而发达,其幕后之事,仅有寥寥数人猜出了因头。但这事毕竟事关国本之争,无人胆敢乱嚼舌根。此事真相便就此隐瞒下来,慢慢被人遗忘。 的确,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福临的冉冉升起,让原本就不平静的夺嫡之争,越发混沌起来。 “怎么回事?父皇明明已经立我为储,为何又提拔福临?”豪格身处东宫,步履急促,来回踱步。 “殿下无需多虑,皇上不过是给您一个警告,并非要另立储君。只消您安守本分,当无人能夺你东宫之位。”在豪格身侧,一名身处橘色华服的美貌女子安坐榻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宁儿姑娘,此事我办得急了,没能听你劝解,是我不对。”豪格停在那女子面前,急迫地说道,“我本想借此事打压多尔衮,没想到事到临头,被那个什么狗屁太监坏了事儿。现下父皇只怕对我心怀成见,万一那布木布泰在父皇枕边吹吹风,父皇一时老煳涂,当真将我撤储,也非不可能之事。计先生呢?可否请他出来一议?” 这宁儿正是宁芷,她此刻打扮得雍容大气,一副教宗派头,听得豪格如此求恳,嘴角轻扬,笑道:“太子殿下,无需惊慌,我已说了,目前太子只需恪守本份,东宫之位便稳如泰山。太子可是信不过小女所说?” 豪格焦躁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总想再问问计先生,方才安心。” 宁芷莞尔一笑,道:“您要见计先生,自是不难……只是计先生现下换了面目,已非先前孩童,您见了只怕认不出来。” “变换面目?怎可能?计先生是妖怪不成。”豪格大为震动。 “嘿嘿,老夫虽不是妖怪,但若有心施法,只怕也与妖怪差不了多少。”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房间一角传来。 豪格扭头望去,只见墙角忽而凭空出现了一名镶黄旗士兵,正倚墙而立。豪格心生戒惧,正想拔刀相向,那男子倏忽起身,向着豪格深深一揖,道:“豪格殿下,在下计无量,此刻易容乔装,忝为您麾下一名小卒,还请见谅。” 豪格听此人说话正是计无量口吻,心下惊疑之情渐去,继而生出欣喜,道:“计先生果然是神仙般的能耐,这番易容,当真是亲生父母也认不出来。” 计无量摸着空空荡荡的下巴,笑道:“太子殿下过奖了,先前老夫已将二位对答听在耳中,宁儿姑娘所言甚是,太子的确无需惊惶。储君之位涉及国本,皇上当不会如此草率。只是有一事不得不虑。” 豪格急道:“何事?” 计无量声音沉稳,道:“军功。” “军功?”豪格不由重复了一遍。 “正是。”计无量缓缓道来,“满清崇尚武勇,先祖一直东征西讨,开疆拓土,方得来偌大天下。如今天下太平,满汉结谊,虽对百姓是件好事,但对于殿下却有些不利。殿下一直不曾参与南征,是以并无军功,而那多尔衮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军中尽皆拜服,如若皇上归天,殿下虽得皇位,但只消多尔衮登高一唿,军中一唿百应,难保北宋太祖之事不会重现。” 豪格一听之下,面色登时变得极为狰狞,厉声道:“你是说……多尔衮……他要造反?” 计无量作势低声道:“嘘……殿下,老夫仅是推测,并无实据。” “那我该当如何?”豪格追问道。 “殿下只需如此这般……”计无量凑到豪格身旁,轻轻耳语,豪格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末了,豪格道:“计先生当真是诸葛亮再世,本宫佩服佩服。事不宜迟,我这就找人去办。” 计无量哈哈一笑,道:“此事无需殿下亲力亲为,在下已然安排人手,殿下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说到此处,忽然宁芷幽幽一叹,道:“你俩这般情投意合,竟把我这媒人全忘光啦!罢了罢了,我这便出家为尼,佛前了却一生去吧!” 豪格色咪咪笑了起来,伸手在宁芷面颊肌肤上一拧,道:“如此暴殄天物,我怎舍得?你且放心,等我身登大宝,定封你为护国圣女。” 宁芷嫣然一笑,眼中闪烁起意味不明的光芒。 数月后,辽东传来奏报,说是大明在关锦防线之外的大凌河筑城屯田,布下兵马,似有复辽意图。 皇太极急招重臣商议,于是多尔衮、豪格等人再度齐聚十王亭,不过这次还召来鸿雁、鲁管仲等人与会,足见此次事态严重。 “多尔衮,杨嗣昌那份协议是怎么写的?朕记得明明白白,不得于关锦二城重兵驻守,可有这么一回事?”皇太极语气不善,向多尔衮发问道。 “是,皇上博闻强记,所记半点不错。”多尔衮跪地作揖道。 皇太极冷哼一声,道:“现下可好,崇祯不仅没有撤军,还蹬鼻子上脸,将防线外扩,将城修到大凌河来啦!我看再过不久,这盛京只怕也要不保,干脆我等趁早搬家得了。” 多尔衮满头大汗,急道:“皇上,此事定有误会,待臣修书一封,向杨嗣昌质询此事……” “质询个屁!等你书信来回,黄花菜都凉了。”豪格在一旁大声打断,继而上前一步,来到皇太极面前,拱手道:“父皇,依儿臣所见,汉人就是欠揍,咱先将他们打服了再说。儿臣愿意领兵出征,夺回大凌河。”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一来,两国间再无转圜余地,届时兵连祸结,不死不休。”鸿雁骤然出言道,“恳请皇上详查此事,切莫……切莫……一时冲动,以致……终生后悔。” 豪格厉声道:“你这汉人妖女,又来进献谗言……” 鸿雁身子往前一扑,竟是双膝跪地,向皇太极重重磕了一头,皇太极身子一震,皱眉道:“圣女……你这是何意?” 鸿雁自与皇太极见面后,始终冷艳高傲,从不曾有半分示弱。皇太极因她是方外之人,也不以为意。现下鸿雁跪地磕头,如何不令皇太极吃惊? 鸿雁颤声道:“敝女……愿前往一探究竟,如若军情属实,敝女必要向崇祯进言,阻止此事。” 皇太极还未答应,豪格怒道:“不行,你身为汉人,前去查汉人背信之事,岂不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鸿雁目光冷冷,道:“那依太子之见,该当派何人何人去查?” 豪格道:“何须再查?先将他们打服了再说。” “豪格,退下!”皇太极严厉的声音传来,“你身为储君,天下安危寄于你一言一行,怎能随意喊打喊杀?” 豪格一惊,气势一馁,如漏气的皮球般退下。 皇太极沉吟片刻,向鸿雁道:“圣女,朕自是信得过你,但只怕朝中众臣却难以信服,因此你若要前去,需得有一德高望重之满人相陪。” 鸿雁沉声道:“听凭陛下安排。” 皇太极眼中露出迟疑之色,但神色继而变得坚定,向身旁太监道:“和公公,你去请福临过来一趟,顺便宣泰迪觐见。” 众人不知皇太极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均不敢做声,静陪在侧。 过得片刻,便见大玉儿当先而行,身后跟着萧贱,急匆匆走进殿来。福临则伏在萧贱背上,模样颇为悠闲。 及至皇太极跟前,萧贱将福临放下,三人同时向皇太极一拜,大玉儿道:“皇上,妾身给您请安。” 福临则道:“孩儿给父皇请安。”口音虽幼,但却清清楚楚,颇显从容。 皇太极面沉似水,道:“起来吧!”见三人站起,旋即说道:“福临,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福临恭敬地答道:“答父皇,孩儿今年两岁零九月。再过三月便三岁啦!” 皇太极点点头,面露微笑,道:“那我问你,你怕不怕打仗?” 福临毫不犹豫,当即答道:“禀父皇,孩儿是完颜阿骨打子孙,什么都不怕。” 皇太极露出满意神态,似乎下了决心,抚掌道:“好孩子,当真勇敢,父皇有一任务交给你。” 继而他站直身子,朗声道:“阿敏,阿济格听令。” 阿敏与阿济格得令上前,只听皇太极道:“朕命你二人各点三万兵马,护送鸿雁圣女、和硕顺亲王前往大凌河,查明大凌河筑城实情,如若明军有任何敌意,当即攻城,夺取大凌河。” 话音落下,全场皆鸦雀无声,片刻之后,一左一右两个声音同时传出:“不可!” 萧贱听得分明,发声者正是大玉儿以及豪格。(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正文 六十九 灯下墨色 “父皇,福临年幼,如何担得此等重任?还请皇上三思。”豪格急切言道。 “陛下,此去大凌河路途遥远,吉凶叵测,怎能让幼子犯险?”大玉儿亦是同时出言。 皇太极脸一沉,道:“福临是我儿子,更是亲王,为何不能出征?自古慈母多败儿,玉儿,你也休要多言。” 豪格眼看自己一番筹谋,又为他人做了嫁衣,只恨得牙痒难忍,上前单膝跪地,道:“儿臣身为太子,愿替父皇分忧,福临一职可由儿臣担当。” 大玉儿关心孩儿,竟对豪格心生感激,忙附和道:“是啊,此等出使大事,原只有太子这等才胆兼具之人方能担得。” 皇太极笑了笑,道:“那可不成,你去了,只怕非要打个血流成河不可。”说罢,他一挥袖袍,虎着脸道:“都退下吧,阿敏,阿济格,你俩准备准备,限期三日内出发。” “可是……皇上,福临毕竟是年幼……妾……妾恳请与福临同去。”大玉儿蓦地求恳道。 “不成,你身为贵妃,怎能出宫?更何况我爱新觉罗子孙自强自立,朕四岁便可舞刀弄剑,福临仅比朕那时小上一岁,何来年幼一说。”皇太极断然拒绝。 大玉儿见此招不成,咬了咬牙,再次叩首道:“那还请皇上同意掌印太监泰迪与他同去。泰迪现身为福临伴读,自是责无旁贷。” 萧贱身子一晃,暗暗叫苦。鸿雁则心中一动,目光投向萧贱,眼现期许。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好吧,朕答应你。”接着他望向萧贱,道:“泰迪,你记着,你此去仅仅负责福临一人安危,绝不可对军务政事指手画脚,可听明白了?” 萧贱无奈,只好磕头道:“谢主隆恩。” 皇太极见众人再无异议,高声道:“退朝,都散了吧。”众臣皆躬身作揖,便即散去。 —————————— 豪格回到宫舍,气势汹汹地冲入一间偏房中,喝道:“计先生,你出的什么狗屁主意,现下皇上摆明了器重福临,这般下去,莫说多尔衮,只怕福临都要将我比下去了。” 计无量面色凝重,问道:“发生了何事?” 豪格压了压怒气,将适才之事一五一十道出。计无量听完,静默片刻,微笑道:“此乃天赐良机。” 豪格见他笑容诡异,心中不由自主一寒,道:“计先生……你说什么?” 计无量目露寒光,起身道:“福临出使大明,如若命丧明军之手,那何人该当问责?” 豪格身子一颤,结结巴巴说道:“此事乃父皇一力促成……他难辞其咎。其次……阿敏与阿济格……也有保护不利之罪。” 计无量摇头道:“皇太极定不会自揽罪责,而万一阿敏与阿济格一同丧命,他便无可问罪之人,唯有向大明宣战,方能服众。届时殿下主动请缨担当主帅,又有何人能与你抢?” 豪格皱眉道:“你我心知肚明,大凌河筑城一事根本是杯弓蛇影,那儿明军如何能是六万满清精锐敌手?” 计无量阴恻恻一笑,盯着豪格双目,道:“臣有一问,请殿下莫要隐瞒,殿下与阿敏贝勒可是盟友?” 豪格神色惊疑不定,继而咬牙道:“是……可你怎知此事……” 计无量微笑道:“臣自有办法知晓,只是阿敏贝勒野心勃勃,绝不甘心当一亲王,臣有一计,可一石二鸟。”上前低语道:“咱们便如此这般……” ———————————— 三日之后,萧贱与福临一道,进驻出征大军之中,由于福临无法骑马,故阿敏与阿济格商议之下,在中军安排一八抬大轿,供福临乘坐。萧贱身为伴读太监,骑马护在左右,随时听令。 当日正午,全军于东郊集结,继而浩浩荡荡向南进发。 烈日当空,旌旗遮天,兵强马壮,耀武奋扬,满清两万骑兵当先开路,其后四万步卒护住中军,行军途中绝无丝毫拖泥带水,但也未见半分散乱。 萧贱引辔徐行,眼见军容强盛,自是无半分忧心,但也颇觉无聊,正哈欠连天之际,耳中忽而传来一清脆女声:“泰公公为何这般疲倦,可是昨晚没睡好么?” 萧贱斜眼瞥去,只见鸿雁骑一白马,与自己徐徐并行,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眼中充满戏谑之意。 萧贱叹了口气,捏着嗓子道:“在下倒也不累,只不过觉得此行毫无意义,自是打不起精神。” 鸿雁蹙眉道:“此去乃是为了两国百姓,意义重大,为何到了泰公公这儿被贬得这般不堪?” 萧贱摇了摇头,道:“仙子误会老奴意思了,老奴当然知道事关重大。老奴是说既然有鸿雁仙子出马,那定然马到成功了,咱们这些闲人可说是滥竽充数,全无必要。” 鸿雁苦笑一声,面露愁容,道:“若真是这般容易,可要多谢泰公公吉言了。” 两人正交谈间,萧贱忽而一阵激灵,发觉步卒中似有人轻声争吵,且声音颇为熟悉,忙以天眼神通向那处探去,发觉张智难与鲁管仲二人正身披清兵服饰,互相斗口。 只听鲁管仲道:“师伯,都跟你说了咱们是偷溜回国,你带些金豆子金叶子便行了,你还扛了一条咸鱼,难道不嫌骚得慌?” 张智难怒道:“我这是未雨绸缪,万一咱们被人困住,金豆子可不能吃。” 鲁管仲自信满满拍了拍张智难肩膀,说道:“天下还有人能困得住咱俩?放心,到时候本公子罩着你。” 接着他嫌恶地缩回手,偷瞄了萧贱一眼,向张智难说道:“话说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藏你那咸鱼?你裆里不嫌硌得慌?不知情者还以为你那话儿又大又臭,旁边那太监不停看你,只怕是对你有意思。” 萧贱一听两人竟将话题引到自己头上,心头火起,恨不能上前斗口,大肆嘲讽一番,但苦于自己身份,只能强自忍耐。 鸿雁见他目光热烈,望向张鲁二人,不由眉头微皱,低声道:“泰公公好耳力,那两人声如蚊蝇都逃不过你。实不相瞒,那俩人是汉人,生怕受大凌河事件影响,故而潜藏回国。还请泰公公假作不见,鸿雁在此谢过了。” 萧贱恨恨道:“本宫啥时候将那两人阉了,押回宫当男宠。” 张鲁二人本就在留神这太监,听得这般言语,不由心下大骇,忙住口不言。 鸿雁抿嘴笑道:“公公大人有大量,这两人乃是市井之徒,粗俗俚语自是免不了的。” 萧贱娇笑道:“既然鸿雁仙子有心求情,本宫又怎会怪罪?不如叫这两人今夜到本宫营帐一聚,我与他俩把酒赏菊,岂不美哉?” 鸿雁皱眉道:“此时哪里还有菊花……”话到嘴边,蓦地惊声道:“莫非……你说的菊花是……” 萧贱娇羞地道:“哪还有别的花?”一边说,一边向张鲁二人狂抛媚眼,张鲁二人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嘴。 鸿雁羞得满脸通红,但随即想起一事,支支吾吾地道:“泰公公……小女有一事不明,便算菊花在你眼前……你……又如何把玩?” 萧贱淡淡道:“本宫虽无棒槌,但还有舌头……” 鸿雁只觉恶心无比,忙向萧贱一揖,就此策马远离。 萧贱自毁形象,总算逼得鸿张鲁三人不敢靠近,使得暂无泄密之虞。 由于此去以出使为主,打仗为辅,又要顾及福临,因此行军不急。大军走走停停,走了数日方才走出盛京,靠近大凌河。 这大凌河距盛京不过百里之遥,可说是咽喉重地,如若任明军在此筑城,那满清便如芒在背,这也是皇太极如此重视的缘故。 阿济格将大军驻扎于十里之外,携福临、鸿雁、萧贱一同登上高山,遥望大凌河。只见城外的确东一处西一处堆砌了一些砖墙,但城内安安静静,并无修筑之象。众人观望片刻,不由得面面相觑。阿济格犹豫一会儿,首先开口道:“这大凌如此筑城,根本全无用处,大军一至,转眼便能尽数铲平,这急报可有些小题大做了。” 鸿雁皱眉道:“究竟如何?我去一问便知。” 阿济格忙道:“圣女殿下,稍等片刻,皇上嘱咐,要礼数周到,彰我大清气势。待我安排士兵通报,再由您入城。” 鸿雁辩道:“又不是去见明朝皇帝,哪需这般麻烦?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操纵气流,便要飞下。 便在此时,大军驻扎处忽然爆出一阵人声马鸣,紧接着阵脚动摇,渐渐散乱。 “怎么回事?有阿敏坐阵,怎会有如此变故?”阿济格面露讶色。 萧贱耳廓扇动,瞳孔收缩,凝神细探,只觉清兵阵中人声鼎沸,各个口齿不清,东倒西歪,便似醉酒一般,一时不明所以,不由瞥向鸿雁。 鸿雁闭起双目,周身白光闪动,无数白光洒下。过不多时,鸿雁张开眼睛,喃喃道:“阵中起了毒烟……这毒烟……莫非是计无量?但他又怎会与我作对?” 萧贱听到计无量之名,心中一凛,暗自戒备。 阿济格一拉缰绳,向随从将士呼喝到:“全体随我回军。”刚想纵马,鸿雁忽然闪至,挡在阿济格之前,高声道:“英亲王,只怕山下众将皆已中毒,你这般下去无异于送死。” 阿济格急道:“你胡说什么?这六万大军,怎会尽数中毒?” 鸿雁正色道:“若是寻常毒药,断无可能,但敌人之毒乃是毒气,且使用者实有异能。你若要前去,我也不拦你,可你将福临殿下置于何处?” 阿济格一听,身上冷汗直冒,心道:“好险,差点忘了此次主角并非是我,而是福临侄儿,万不可将他置于险地。” 想罢,他向鸿雁与福临一揖,道:“阿济格听凭二位做主。” 鸿雁道:“我们先寻一处躲藏起来,静观其变……” 话未说完,山下大军再生变故,约四分之一脱离部队,向众人身处山峰涌来。剩余部队则开始向大凌河进军。 “事不宜迟,我们速离此山。”鸿雁高声下令道。 正文 七十 缘起缘灭 鸿雁一行人立于山顶,放眼望去,只见这一万清兵来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阿济格骂道:“这阿敏,怎生如此糊涂,竟被人迷昏了头脑?” 鸿雁摇头道:“此事也不能责怪阿敏,使毒那人并非常人,居然能一举令数万人失魂……谁能料到?” 此时,一直在旁冷眼观瞧的萧贱忽然说道:“万一……此事是阿敏所为呢?” “阿敏?那个窝囊的阿敏?”阿济格笑了起来,道:“他若要造反,十几年前就可以反了,何必等到今日?再说了,他这么点兵马,哪能攻得下山海关?更别说盛京了。假如他久攻不下,届时岂不是被明清两军夹成粽子?” 萧贱眼神凝重,望向山下清兵,思索片刻,一字一字道:“他并非要攻下山海关,而且……他并不打算活着。” 阿济格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鸿雁也一时不明,但那搜山清兵越来越近,当下周身白光急闪,扭曲光线,隐去己方身形,道:“大家跟着我,咱们先下山再议。” ———————————————— 阿敏戴着一个古怪面罩,望着眼前数万雄兵,意气风发,既往深藏内心的不满与憋屈一扫而空,只觉今日之后,再无一人一事能阻挡自己。 即便是皇太极也不行。 其实阿敏早有造反之心。 他的父亲舒尔哈吉与清太祖本是兄弟,大清成立之后,二人因政见不和而闹翻。舒尔哈吉本拟举家投明,但清太祖早有准备,将舒尔哈吉一家尽数下狱。阿敏的哥哥被以谋逆之罪被处死,舒尔哈吉被软禁起来。 至于阿敏,则因才干出众被清太祖留在身边。 数十年来,阿敏老老实实地担任着清廷重臣的角色,无论皇帝是清太祖还是清太宗,似乎对他来说全无分别。皇上要他往东,他便绝不敢往西。甚至连他父亲的病逝,似乎也未在他内心掀起半分波动。 以往他曾数次举兵出征,但每次均有其他贝勒掣肘,他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哪怕军功再高,他亦是一副谦逊礼让的姿态,从未有过任何争抢。 就连向豪格的投诚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毕竟豪格是储君,以后便是大清的皇帝。 直到数日之前,豪格派了一名古怪士兵,交给自己一些诡异粉末,嘱咐自己将之加入军中各处狼烟之中,并向自己说明了这些粉末用途。 这粉末能起到**作用,只消在士兵吸入粉末的小半个时辰发号施令,那这些士兵便会对下令者忠诚不二,再无违逆。效力可持续数日,且醒来后士兵绝记不得中间之事。 那古怪士兵还带来了豪格的另一个嘱托:进攻大明,挑起战事,趁乱杀死福临。 阿敏听完那士兵言语,表面毫无波澜,但心中实已欣喜若狂,当即拍胸脯答应下来。 他多年来一直蛰伏,便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一支让他独自带领的军队,一群完全服从于他的士兵。 他要为自己的父兄向满清复仇。 但他自知凭自己一人,领着数万毫无主见的士兵,万万不是名将如云的清廷之敌。 因此他要进攻关锦防线,将这六万满清士兵的性命尽数葬送于这片战痕遍野的土地之上,以此换来满清军力的削弱,以及大明的愤怒。 纵然满清急征壮丁充军,但仓促凑成的乌合之众,绝非关宁铁骑之敌。 大明的怒火会将兵力大减的满清烧成灰烬,令黄金子孙的血脉永远消失。 那时他便完成了他的复仇。 当然,斩草必须除根,福临一定要死。因此他派出一万多步兵,并下达指令,杀死山上一切活物。 这座小山不过方圆几里,草木不生,全无躲藏之处,他相信即使派出一万名白痴,亦能完成任务。 但他绝没有想到,这山上不光寸草不生,连活人也瞧不见半个。 那福临与他的一众随从,竟似完全自人间蒸发了。 阿敏等到急报,心中大骇,他不知福临去向,那便不能再等,否则一旦清廷得到福临等人传讯,便会派兵前来阻止。 豪格一方虽然将药效吹得神乎其神,但万一清廷派来的是多尔衮,凭其在军中的威望,说不定这药效便要大打折扣。 阿敏当即下令:“全军都有,进攻大凌河,城破之后,尽屠之。” 若在平时,清兵听见这等屠城之事,最是兴奋不过。只因“屠城”二字,那便意味着烧杀抢掠,意味着荣耀、粮食、金钱、女人。但此时此刻,这些中了**术的清兵却浑浑噩噩,神色木然。听得阿敏命令,一一操起兵刃,例行公事般地向大凌河杀去。虽然数量可观,但全无以往那令人胆寒的气魄。 阿敏苦笑一声,暗想:“凭这么些痴傻士兵,攻下这大凌河虽不在话下,但对上关锦防线那是毫无机会,所幸只需将这些士兵尽数送死,那便大局已定。” 围绕大凌河明清曾发生数次大战,袁崇焕力主在此筑城,以作为收复辽东的前哨。但每次均遭清军阻止,因此这城墙是建了拆,拆了建,永无建成之日,此刻所余皆是些破旧砖石,如何能当得起六万大军冲击?城上守军眼看远方天际陡然出现潮水一般的士兵,皆吓得魂不附体,空守着几尊老旧大炮,一时竟忘了点燃引线。 忽然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阿敏身前三尺,周身杀气凛然,冷冷道:“原来你便是罪魁祸首。”话音尚未落下,此人随手劈出,两道锐利气劲扑空而至,斩向阿敏喉头。 下手者正是张智难,他刚一察觉狼烟有异,便借鲁管仲火蚕丝隐于军中。由于张智难身负仙体,心智坚定,而鲁管仲则有火蚕寄居体内,故两人并未受迷烟影响,始终冷眼旁观,找寻施放烟雾之人。此刻张智难眼看阿敏神志不失,且下令屠城,哪里还能放过?当即痛下杀手。 张智难气劲来得快极,阿敏尚未反应,喉头已然一凉,眼看便要被斩于马下。蓦地他眼前一花,转瞬之间杀手、士兵均已不见踪影,身边空空如也,他定睛一瞧,只见军队已在百丈之外。自己竟不知如何被转移出了中军。 张智难亦是大惊,他之前瞧得分明,这阿敏并非虚影,自己又潜行匿踪,满拟刚才刺杀之举万无一失,谁知阿敏竟凭空消失,这等情形便是既往与雪莲相斗之事亦未得见。但他并不慌乱,随即跃上半空,俯瞰八方,转眼便瞥见阿敏所在。 他不及多想,身子落下,双足连点,踩着士兵手中长矛矛尖,向阿敏急奔而去。 张智难此刻武功高绝,常人动作在他眼中如蜗牛一般,他算准落点,便要踏出最后一步。孰料足尖矛尖将触未触的一刹那,那持矛士兵连同长矛再度骤然消失,使得他一足踏空,身子一沉,向着乱军从中落下。 众士兵虽然呆滞,但毕竟曾得指令,杀去一切活物。眼见一人从天而降,当即挥起兵刃,向张智难刺去。 张智难大喝一声,挥出一掌,罡气发出,竟直直将身子拔高数丈,同时他足背一粘一勾,从一士兵手中夺下一矛,借着翻身上跃之势,他将那长矛踢出,一道白光瞬间划过百丈之遥,直刺阿敏。 张智难功力虽强,但毕竟相隔百丈,阿敏反应过来,抽刀挡架。刀尖与矛尖一撞,阿敏身子一颤,连人带马后退一步,一时只觉胸前血气淤滞,短时间动弹不得。张智难趁此机会,身子疾掠而至,双掌一阴一柔,扰动气流,以三才阵法将阿敏牢牢困在原地。继而跃上半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阿敏击出一掌,务必要取他性命。 忽然间,他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之感,急忙收去掌力,以罡气护住全身,于此同时收腹拧腰,使得身子微微偏转。 下一刻,空气微颤,一阵血雾洒出,张智难左臂自肩而断,竟是毫无声息。 张智难落地,不再恋战,身如电闪,连连后退,在他周身,空气不断出现轻微扭动,若不细看,决计无法察觉。 张智难退出十余丈,方才停步,他神色凝重,望向阿敏身侧,沉声道:“是何方神圣,何不出来一见?” 阿敏身旁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人,生得金发碧眼,苍白柔美。柔声道:“你便是张智难?听说你也身负仙体,怎的如此不堪一击?” 张智难认不得此人,心中暗自戒备,口中反唇相讥,道:“似兄台这等背后下手的本事,在下当然自愧不如,只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男子也不动怒,道:“你现在断了一只手,万万敌不过我,我也不恃强凌弱,我身后这位清国贝勒之事,还请你莫要插手。”语气平淡,但自然而然有一股居高临下之意。阿敏听他此言,心中一凛,方才知道自己险些被人暗杀,多亏此人才逃过一劫。 张智难眼神锐利,道:“废话少说,此人不除,天下难安。”说罢,竟不顾身上伤势,杀气弥漫开来,向金发男子席卷而去。 金发男子面沉似水,右手轻轻掠过空气,如拨弦抚琴,张智难身子不由自主,陡然移形换位,出现在金发男子身前。金发男子一拳击出,挟着金光雷音,恰好击中张智难胸口。 张智难猝然中招,败中求胜,体内三才阵发动,将此人拳劲反拨回去。金发男子霎那间身子变得如烟似雾,弹回的拳劲透身而过,竟未伤着半分。 张智难卸开拳劲,自身仅受小伤,对他这无尽之体来说如蚊蝇落身,但他不明金发男子诡异难测的招数,不敢缠斗,双足错动,转眼便跃开十余丈,想要拉开距离,摸清敌人底细。 但下一瞬间,张智难再度出现在金发男子身前,一道金色光束缠绕上来,将张智难牢牢缚住,令他寸步难行。 金发男子冷冷道:“没用的,你避不开缘分。”说罢,随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张智难闷哼一声,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口中鲜血狂涌。 正文 七十一 群策群力 张智难胸口穿洞,即便是无尽之体又怎能无恙?只听他一声怒吼,血气翻涌,胸中一道血箭直射金发男子面门,此招诡谲异常,去势极速,令人防不胜防。 血箭射中金发男子,再度透身而过,但他依旧毫无异样,仅仅身形稍显缥缈,旋即便恢复如常。张智难借此机会,全力施为,周身红光大作,那金光绳索顿时寸寸断裂。 张智难脱身而出,不退反进,无数狠辣招数破空而去,尽向金发男子招呼。他知道逃不过这金发男子追击,便以攻为守,迫得那男子无暇出手。 但纵然张智难已至武道绝顶,招数妙到巅毫,他的攻势依然全数落空,不是差之千里,便是击中虚影,仿佛此时张智难耳聋眼瞎,胡敲乱打一般。 张智难牙关一咬,双手虎口相对,当空一圈一绕,一道红色旋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将方圆十余丈尽数席卷,刮得泥土飞扬,草木满天,威力之猛恶,当真与天灾无异。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旋风陡然压缩,继而其中发出一声巨响,旋风随之爆开,冲力劲风激射四散,波及近百丈之遥,使得方圆之内地面翻起,寸草不生,犹如被数十尊大炮连续轰击一般。 待一切风平浪静,张智难身形出现于一片狼藉之中。他气喘吁吁,满身鲜血老泥,形貌狼狈不堪,顾盼之际,神色惶恐,再无先前半分沉着。 “好厉害,不愧是仙体,我先前还以为那萧颜胡吹大气,没想到真有这般能耐。”金发男子出现在张智难身前,发出赞叹,但面色平静,并无半分惊讶之色。 张智难眼露绝望,咬牙道:“你刚刚又将阿敏移走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着满人屠杀汉人?” 金发男子露出优雅笑容,道:“在下名唤缘,留着阿敏,不过要派个用场。至于是满人屠杀汉人,或是汉人屠杀满人,对我来说全无分别。” 张智难身子踉跄,单膝跪地,艰难问道:“你会使伏羲阵法?居然能任意改变他人方位?这等神通……便是伏羲只怕也无法做到……” 缘稍稍皱眉,道:“什么阵法?在我眼中,只不过是无数灵气缠绕而成的脉络,我只需将脉络轻轻转折,便能跨越空间,无所不至,或是遁入虚空,不存世间。你拳脚威力再大,又怎能耐我分毫?” 张智难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练得是什么仙体?” “我是真灵,不过与其余腐化堕落之灵不同,我并无迷障,因此得以随意施展神通。”缘轻描淡写地答道,接着他挥了挥手,又道,“好了,废话少说,你答应我不再找阿敏麻烦,今日我便放你走。” 张智难面露苦笑,摇了摇头,道:“恕我万难从命。” 缘闭起双目,呆了半晌,继而睁眼道:“果然如此,我如放你离去,你还会再次向阿敏下手,那么……永别了。” 说罢,他伸出双手,扳住张智难脖颈,轻轻一扭,只听空气微震,张智难头身瞬间分离,且断端平整,便似快刀斩落一般。 “扑通”一声,张智难无头尸身就此倒地,缘也不愿多浪费一眼,随手将头颅抛开,身形凭空消失。 过了许久,鲁管仲身形在张智难残躯旁出现。他上前踢了张智难尸身一脚,道:“全蛋儿,别装死了,你先前叫我莫要出手相助,可是留了什么后招?” 鲁管仲这一脚着实不轻,但一脚下去,张智难毫无动静。鲁管仲恐慌起来,上前拍打,道:“全蛋儿,全蛋儿?你这死也装得太像了,哈,我知道了,你定是怕我嘲笑你又吞败绩,故不敢露面。没关系,我鲁瑟儿大人大量,最多这次不笑你了,如何?” 他话音在旷野上不停回荡,但张智难尸身静卧于地,纹丝不动,鲁管仲还待再唤,体内母虫忽而言道:“主人,这是具死尸,莫要白费力气,你这般叫法,万一将那厉害至极的敌人引来,那便吃不了兜着走啦!” “死尸……怎么可能?全蛋儿……武功天下第一……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鲁管仲心头大乱,一时语无伦次,失魂落魄,不知不觉间,他眼泪流得稀里哗啦,却全然不知去擦拭。 “主人,此人与你非亲非故,你干嘛这般伤感?敌人厉害,咱明哲保身,不去惹他便是……”母虫奇道。 “你懂什么?”鲁管仲登时激动起来。他虽与张智难相识不久,又以师伯师侄相称,但两人均是重情重义之人,又共同出生入死,实已情逾兄弟。且张智难武功高绝,鲁管仲从未见他如此惨败,以至于心中震惊,一时难以接受张智难身死之事。 母虫查知他心头怒火,大骇矍然,道:“主人,莫非……你要去找那恶人报仇?万万……万万不可……你这一去必死无疑……” 鲁管仲咬牙切齿,双目血红,道:“我之前眼睁睁瞧着……师伯败亡……难不成连替他报仇都不敢么?你不要拦我,老子报不了仇,大不了赔上这条命……” 说罢,他迈开步子,便要追着清兵而去。 忽然间,一只手破土而出,将鲁管仲脚踝拉住,鲁管仲吓了一跳,往那手望去,只见一人浑身是土,伏于一地洞之中,气息奄奄,似乎与死人无异。 “全蛋儿!?你……不是死了么……”鲁管仲瞧清那人面目,不由又惊又喜,忙将那人拉出地洞,口中忙不迭问道。 那人抖去身上泥土,赫然便是张智难,他虚弱地说道:“我使反三才阵时作出了真武金身……但先前受伤过重,一直以龟息**藏于地下疗伤,直到此刻才得以恢复。” 鲁管仲见张智难胸口衣物兀自破着一大洞,先前断臂处袖子也破破烂烂,但胸前致命重伤却已愈合,手臂也长了出来,心中赞道,道:“全蛋儿,你这身子也长得太快了,简直是人中蟑螂,就连壁虎蚯蚓也不如你。” 张智难双眉紧锁,也不回嘴,沉吟片刻,道:“那人能逆料我的举动,又能随意催动伏羲阵法,我想不到胜他之法,唯有先行退避。” “我看不见得,不然他怎不知你躲于地下?”鲁管仲驳道。 张智难道:“我故意使出三才阵,遮住此人视线,随后又潜伏许久,方才躲过此人。故我推测,此人预测之法有一定限制,或许时间不可过长,距离不可太远。” “这便好办了,你我休养片刻,再去合力与他相斗,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敌得过你我二人。”鲁管仲自信满满。 他话音刚落,忽而身旁白光一闪,数人骤然现身。张智难与鲁管仲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正是先前上山探查敌情的鸿雁一行。 鸿雁见张智难形貌狼狈,忙问道:“师伯,师弟,军中发生了何事,你们与人动手了?” 张智难眼望大凌河方向,神色严峻,道:“军中主帅阿敏施放毒烟,已将全军尽数蛊惑。适才他下达指令,要将大凌河屠城。我有心将他暗杀,但遭人阻拦,未能如愿,此刻只怕清军已军临城下,战事一开,那便难以平息了。” “阿敏……他疯了?他即便攻下大凌河,锦州宁远二城又如何撼动?届时皇上震怒,他岂不是腹背受敌?这不是自杀么?”阿济格大惊失色。 “只怕他正是要自杀。”萧贱在一旁冷冷出言道,“他既攻不下锦州,又打不下盛京,明知是死局,也要往里闯。除非他失了心疯,不然便是下了极大决心,不惜一死。” “那敢问泰公公,他谋求一死所为何事?”鸿雁问道。 萧贱凝思道:“他将大凌河屠城,事后大明必然天下震怒,崇祯迫于民怨,定会与满清解除协议。那样一来,战事四起,兵连祸结,不死不休,也许这便是他的目的。” “不对,这样一来,他便先成了众矢之的,明清两国必除他而后快。而两国同仇敌忾,只怕联盟会越来越紧密,届时他的死岂不是毫无用处?”张智难质疑道。 “多说无用,事到如今,只有先阻止阿敏,方能消弭这场祸事。”鸿雁面露忧色,问道,“师伯,你如此武功,难不成也取不了阿敏性命?” 鲁管仲上前一步,道:“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事儿也怪不得全蛋儿。虽然他以往败绩显著,但皆非战之罪,而唯有适才那人功夫怪绝,的确难以应付。不过我并未出手,不然胜负之数只怕难料。” 萧贱心中飘过一丝不安,问道:“那人长啥模样?招数有何特异?” 鲁管仲道:“这人一副娘们模样,金发碧眼,乃是传说中的鬼佬模样。招数嘛,也没啥特殊的,就是东一下子西一下子,全蛋儿就被揍得稀里哗啦了……” “那人使得是伏羲六十四卦,但随心所欲,防不胜防,我以罡气护体,居然也毫无抵御之能,平手相斗,世上只怕无人能敌。”张智难将鲁管仲话语打断,出言答道。 “是缘?”萧贱身子一震,喃喃自语道,“他又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护住阿敏?” “依我之见,我们决不能莽撞行事,非得商量一个对策出来。”张智难见这太监若有所思,也不去理他,继续道。 正文 七十二 天数之变 阿敏身居马背之上,不时向身旁打量身旁的缘。 缘目不斜视,信步而行,速度却丝毫不比马匹逊se。 阿敏先前目睹了张智难与缘的一场相斗,心下震撼无比,又猜到此洋人乃是自己救命恩人,心怀感激之情,故一时也不敢开口,任由此人在身边伴行。 两人及至大凌河城下,缘忽而出言道:“你破城之后,想要屠城?” 阿敏一惊,忙摆手道:“大人叫在下如何,在下便如何,万万不敢擅专。” 缘语气平淡,道:“我也不是要阻止你,只是希望你帮我做一件小事。” 阿敏连连点头,道:“在下x命蒙大人所赐,自是听大人差遣。” “我要你将大凌河围城三月,同时我会教你一个阵法,你要依此法布阵,三月之后,你便要屠城也罢,投降也罢,都由得你。”缘缓缓说道。 阿敏面露难se,道:“但万一明清同时来攻,我该当如何是好?” 缘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便是天下英豪群起相攻,你亦可稳如泰山。” 阿敏听他说得轻巧,也不敢质疑,只好恭敬答应。 ———————————— 此时大凌河守城之人乃是名将祖大寿,他奉孙承宗之命,在此修筑城墙,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按说大明既已接受满清入贡,便应依照协议,裁剪辽东兵力,但数周之前的一个深夜,忽有数千怪人侵入大凌河,个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见r便食,见人便咬,一时满城居民死伤惨重,这般杀戮了一个时辰方才退去。其后接连数日,这些怪人自行来去啃食,将大凌河的残破城墙视若无物,锦州守军接报前来,曾与这些怪人j战,虽然获胜,但却损兵折将。祖大寿将此事上报朝廷,兵部尚书孙承宗见闻广博,知道这等怪物定是某种行尸,不得与之y拼,便嘱祖大寿修筑大凌河旧城。不想城未修好,怪物未曾来袭,反倒将满清引来了。 “祖将军,满清兵临城下,咱们应不应战?”一名参将问向祖大寿。 “打个p,现在满清向咱们入贡,是敌非友,没有皇上下令,谁敢先动手?”祖大寿张口骂道,“万一老子向城下放p,满清有了借口向大明开战,老子岂非是千古罪人?” 参将遭祖大寿一顿数落,心下憋屈,嘟囔道:“我看咱们开不开p,这鞑子都要打进来,不如先下手为强,削弱敌人兵力再说。” “废话,要打得过,老子早就打到盛京去了。还用在这儿修城?”祖大寿恨恨吐了口唾沫,指着身旁一名传令兵,道:“你s一支令箭给鞑子,就说我祖大寿想见他们主帅,请他到城下一聚。” 此话一出,祖大寿周身一p惊呼,一名将领上前劝道:“将军,现鞑子来意不明,你这般前去,太过鲁莽……” 祖大寿一挥大氅,大喇喇道:“无妨,老子如能回来,那便能探明鞑子用意。而万一老子英勇捐躯,你们定要坚守不出,同时禀报朝廷,等待救援。” 正在此时,满清大军骤然停步,分成两g,向左右移动,瞧着架势,似乎想要围城。 墙上众将目瞪口呆,祖大寿自言自语道:“他们……莫非想要围点打援?这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那令箭已然s出半晌,p刻之后,另有一箭s了回来,祖大寿拆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困你三日,如若不降,破城之后,j犬不留。” “鞑子想要屠城?果然歹毒!”一名福将咬牙说道。 祖大寿脸上愁云惨淡,蓦地自怀中掏出一卷丝绢,咬破手指,以血在其上写道:“满清围城,大寿誓死不屈,盼王师北来,共破虎狼。”写罢,他将丝绢塞入副将手中,道:“趁敌人包围未成,你选一匹快马,速往锦州,将此绢j予吴襄吴大人,务必全力驱驰,不可耽误。” 那副将知此事重大,不敢怠慢,刚想转身下城,蓦地一道白光闪过,那丝绢脱手而出,飘至高空,众人大惊失se,纷纷出手争抢,但那丝绢越飘越高,全然触不可及。 一个淡淡的人影自绢上冒出,道:“祖将军,稍安勿躁,听本宫一言。” 祖大寿走南闯北,虽未见过此等怪事,但也并未慌乱,挺x收肚,应道:“是何方妖孽?何不出来一见?” 那白影渐渐显出人形,道:“本宫是当朝圣nv鸿雁,久闻祖将军乃是朝中栋梁,可惜缘悭一面。此刻得见,果真勇猛果敢,不负盛名。” 祖大寿早就听说过鸿雁大名,但此刻哪敢轻忽?皱眉喝道:“圣nv又如何?此刻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速速将丝绢还来,耽误了军情,老子直接砍了你。” 鸿雁道:“祖将军,此次清军来袭并非是清廷所为,而是阿敏贝勒背叛了满清,如大明派大军前来救援,战乱一开,便再难以平息,还望祖将军谨慎行事。” 祖大寿虽然行事豪迈,但并非无脑之人,当然知道开战后果,他略一思索,即刻追问道:“我凭什么信你?你身在何处,为何不敢现身?” 鸿雁道:“我现在身处清军包围之外,一时难以入城,此刻是以寄灵之法向你传音。我与满清贝勒阿济格、皇子福临本为了大凌河筑城之事前来,谁知阿敏突然发难,领兵反叛。阿济格已然快马加鞭,回盛京禀报此事,不久后便有大军前来平叛,祖将军只需坚守数日,便可获救。” 祖大寿将信将疑,问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叛了大明?万一你与满清串通一气,里应外合,我岂不是养虎贻患?” 鸿雁情急起来,道:“祖将军,我若要相助满清,直接毁你血书,将你推落城墙便成,又何需在此多费唇舌?现下阿敏统御满清六万大军,如要攻城,大凌河决计撑不了一日。他们在此围城,或许便是想引明清j战,望祖将军三思后行。如三日后清兵不退,本宫愿替祖将军递送此份血书。” 祖大寿听她说得恳切,又仔细一想,的确清兵行动诡异,大违常理,当下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便信你一回,如你失信,我便化身厉鬼,也饶不了你。” 鸿雁长舒一口气,道:“谢祖将军信任,鸿雁定不负所托。”说罢,那人影就此消散,丝绢自空中缓缓飘落。 祖大寿呆了p刻,将丝绢接住,纳入怀中,喃喃道:“这鸿雁果然神通广大,只是不知是圣nv还是妖nv,老子万一信错了人,只怕要累这全城上下数万百姓一起陪葬了。” “祖将军无需担心,现下天机有变,或有一线生机。”一人走上城墙,沉声说道。 “钱先生,素闻你长于卜算,能否推测一下此次吉凶?”祖大寿见得此人,急忙相询。 此人相貌清矍,赫然便是王y明的化身钱谦益,只见他装模作样掐指一算,道:“恭喜祖将军,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本来会归降满清,落下万世骂名,但现下情形有变,结局或有所不同。” 钱谦益于数日前来到这大凌河,他是当世大贤,祖大寿固然敬为上宾。数天前他曾提醒祖大寿:筑城之举可能会招来满清不满,但祖大寿口中唯唯诺诺,却全不当一回事,直到此刻大兵压境,方才如梦方醒,悔不当初。耳听得他又语出惊人,心中骇然,只因自己心中的确存了打不过便降的打算。 他定了定神,讪笑道:“钱先生说笑了,我忠肝义胆,怎会降清……” 钱谦益不去理他,面带微笑,望向城外,低声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命理,天数,皆在此刻大乱。萧j,鸿雁,大明并非必亡,希望你俩莫让我失望。” —————————— 鸿雁一行人商议妥当,决定让阿济格携带随从,快马加鞭,速回满清求援。由于福临年y,带着只怕拖累速度,便由泰迪照料,躲于远处树林之中。泰迪功夫深不可测,有他在,一般野兽恶人绝伤不了福临。 安排完满人之事,鸿雁转向张智难与鲁管仲,急切问道:“师伯,师弟,你俩有何打算?莫非任由阿敏屠城?” 鲁管仲大声道:“当然不可,老子在此,怎能任满人逞凶?让老子追上去,宰了那hao小子,为师伯报仇。” 张智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鸿雁心中不安,问道:“师伯,那金发男子当真如此了得,连你都非敌手?” 张智难苦笑一声,道:“我先前与他相斗,招数已极尽变化之能。但他yu攻则攻,yu躲便躲,游刃有余之至,故我推测他那移位之法与预测之能乃是自行运转,不受他自身意志影响。假如当真这般厉害,我的确无胜他之法。” 鸿雁花容失se,道:“难不成……咱们就无能为力么?” 张智难叹了口气,道:“我还有一招,后果严重,本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想用,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鸿雁听他说得郑重,心下好奇,问道:“是何招数?能令师伯如此畏惧?” 张智难惨然一笑,割破手腕,在地上画了六个卦象,分别是小畜、遁、大过、归、坎、既济。鸿雁看了半天,口中默念,但不明其意。鲁管仲听了j遍,忽然大笑起来,道:“师姐,你这还不懂,待我来解给你听:小畜生,逃走是大过,等回来,砍了**……” 话音未落,一阵紫烟自卦象正中冒出,一头生鹿角的美貌道姑缓缓踱出,目光凌厉,望向张智难,喝道:“小畜生,你逃了这么些日子,总算肯现身啦?乖乖站好,让割了你那话儿!” 正文 七十三 望穿秋水 鸿雁并不识得雪莲,见此nv形貌非凡,心生疑h,向张智难问道:“师伯,请问这位nv侠是……” 张智难正se敛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位是原剑啸宫使者,道教之祖老聃舍,人称无相观音的雪莲仙子。” 雪莲不顾形象,破口骂道:“什么仙子,你这厮得了便宜便翻脸不认人啦?老娘什么都给了你,下半辈子便吃定你了,你就是躲到坟堆里,老娘也要将你挖出来。” 鲁管仲与鸿雁脸se大变,没料到雪莲这般高贵冷艳的模样,所说言语竟是这般粗俗。鲁管仲清了清嗓门,战战兢兢地道:“雪莲……祖宗,莫非……全蛋儿这禽兽沾污……了你的身子?” 张智难涨红了脸,辩解道:“卢瑟儿,休要胡说……你师伯德行高洁,守身如玉……怎会做下这等……恶行?是……是……她趁我身子虚弱……借口为我疗伤……迫……迫我……双……双修……” 说到一半,张智难双目含泪,裹紧衣襟,掩面而泣,一副受尽委屈模样。 鲁管仲与鸿雁又将目光投向雪莲,雪莲满不在乎,两手一摊,道:“你这木头笨得要死,要不是本宫主动一些,你哪能会到这神仙般的滋味?再说了,本宫也渡了一些灵气给你,要不你伤势哪能好得这么快?别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本宫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鲁管仲与鸿雁挢舌不已,没想到案情瞬间翻转,被害人竟是施暴者,当真令人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张智难轻声低泣道:“后来……她还趁我熟睡,在我背上纹上这六个卦象……说要我无处可逃。所幸我用金丹通络术暗暗消去纹身,随后瞅准机会,找上了世侄,方才逃出魔掌……” 鲁管仲搓手咋舌,邪笑道:“师伯不愧被称为小武侯,先是娶了项羽之q,后又收了韩信夫人,当真百战百胜,无往不利……” 鸿雁见张智难一副摇摇yu坠的模样,忙上前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师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后莫要三心二意,用情专一便成……” “噗——”张智难一口老血喷出,神情痛苦,萎靡在地。 雪莲笑容灿烂,扑在张智难肩头,娇嗔道:“算啦,人家原谅你了,你跑了这么远,还不是自己认错了?你那话儿暂且不割,晚上让你戴罪立功,好好表现……” 眼见越说越不成话,忽然一个yy怪气的声音传来,道:“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百无顾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若放在老身那时候,一个个都要拉去游街浸猪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唤作泰迪的太监站于一旁,怒目而视。 鸿雁眼见福临并不在此,心急如焚,忙追问道:“泰公公,福临殿下现在何处?” 泰迪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殿下在一安全所在,x命无碍,衣食无忧……我担心你们成事不足,故来瞧瞧,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竟在此打情骂俏,当真……令老身失望……” 鸿雁心生怜悯,暗道:“此人肢不全,只怕……一辈子未经人事……师伯这般放肆,莫非伤了他心不成?” 想到此处,鸿雁忙道:“好了好了,现下情势紧急,咱们先商量对策。” “说的正是!”张智难一跃而起,擦去嘴角鲜血,咬牙道:“雪莲,你我之事稍后再叙,现下有个敌人,非借助你的伏羲阵术不可。” 雪莲瞪大双目,奇道:“天下还有什么人能难得倒你?难不成……剑啸宫宫主还……还……存留于世?”说到后半句,已是牙齿打架,难以自制。 张智难摇头道:“此人虽非韩信,但一样难缠。”接着他将适才之事简要说出,雪莲细细听完,目露困h,道:“此人能看破脉象,瞬间遁入虚无?怎么可能……只怕便是伏羲本身……也无这等能耐……” 正纠结间,忽而她黛眉一扬,惊呼道:“不对……此处灵气大异,已非尘世之间……有人……有人在捣鬼……” 说着话,她纤手翻飞,将一p紫云聚在身前,跟着轻轻一抚,那紫云瞬间面平如镜,映出一金发男子影像。那男子身处高空,盘膝而坐,双手左右轻拂,他手上动作至轻至柔,但接踵而来的却是呼啸狂风,四周云彩皆东流西窜,当真如龙虎随行一般。一pp云朵分裂,变形,组合,堆积,情状诡异莫测。而在他身下,可见无数士兵以大凌河为中心,绕城驻足,布成一杂乱无章阵势,人与人之间云气缭绕,互不相见,仿佛隔着这薄薄云烟,每个人便自成一方世界。 “他在做什么?怎么不去攻城?”鸿雁问道。 雪莲目不转睛,神情困h,口中喃喃:“铜仁趋无妄……大有至泰来……慢着……怎会这般变化,这不是乱了套么?” 蓦地她娇躯一震,紧张站起,道:“他利用围城士兵与城中百姓这浓厚血气,吸引附近残魂散灵。再以灵气布下一yy乾坤倒错之阵,此阵尚不知其作用,但一旦施展起来,危害定然不小。” 张智难道:“你的自在道心可否与之抢夺灵气,破此大阵?” 雪莲颤声道:“我需以自身灵气布阵,方能收f附近灵气,继而以灵控灵,如滚雪球一般扩大阵法。此法……耗时极长……决不能如此人这般信手拈来……此人……此人这般布阵,简直如呼吸饮水一般轻易……仿佛……仿佛天道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那我们这便杀过去,让他腾不出手来。”鲁管仲捋袖嚷道。 “不成的……这大阵聚集了数十万人血气灵气,如日中天,即便是仙魔之,亦如萤火,前去也是徒然。”雪莲眼中露出惊恐。 鸿雁闭起秀目,一个雪白光球落到雪莲身前,道:“雪莲仙子,你可否以自在道心之能,将我这p真灵送入城中?” 雪莲如同见鬼,大叫一声,往后直蹿,道:“你这是……寄灵显化……莫非你是……你是信郎……?” 鸿雁摇头道:“我并非韩信,只是亦有寄灵之能。雪莲仙子,拜托你了。” 雪莲定了定神,见她眼神清澈,并非被人寄灵之象,当下盘膝坐下,以灵气布下伏羲通天阵。此时周围灵气虽然大多向大凌河聚集,但以雪莲之能,输送这真灵并不费力。 鸿雁以真灵入城,阻止了祖大寿血书求援之举,接着c纵真灵,直冲苍穹,来到了缘面前,化作自身形象。 缘抬起头来,望着突如其来的鸿雁,并不见半分惊讶,反而欣笑道:“总算等到你了,既然有缘,那便是躲也躲不掉的。” 鸿雁心中疑h,不知他言中含义,但她面不改se,躬身一礼,道:“这位仙长,鄙人鸿雁,不知您为何耗费心力,在此布下大阵?” 缘摇了摇头,道:“耗费心力?不不,我此举可谓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只是可惜了下方这些凡人,他们被残魂围困,迟早抵受不住,魂飞魄散。” 鸿雁心下一凛,强自镇定,又道:“仙长神通无量,为何要与这些凡人作对?不如积些功德,放他们一条生路。” 缘微微一笑,道:“人类x命,与我何g?我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一位执迷不悟的姑娘,一位冥顽不灵的兄长,一方即将灭绝的族人罢了。” “即将灭绝的……族人?”鸿雁似有所悟,不由重复了一遍,但旋即灵识中一阵搅动,将这偶得之悟吹散。 缘爆发出一阵大笑,道:“你即将练成仙,灵识通透,看来忆起了一些事情……不过你有没有记忆,这无关紧要。不久之后,你便会真正明白你的心意,从而打破执着,我那哥哥也会醒悟过来,随我回去。” 鸿雁咬牙道:“无论你用何种手段,我们都将与你相斗到底,你之图谋,终将化为泡影。” 缘打了个响指,道:“那便来试试。” 一刹那间,鸿雁仿佛身子收到牵引,自高空跌落,跨越数里,回到了真灵本之中。她目力所及,星辰如飞梭一般旋转,风云则极速逆向移动。太y自西方升起,东方落下,月亮则正好相反,除此之外,再也瞧不见一人一物,仿佛她被抛离在整个世界之外。 鸿雁急运寄灵显化,yu分出真灵探查,但一试之下心中更是震惊。只因她真灵早已脱离身躯,随着这疯狂诡异的世界来到了不知何处。 她一转眼间,忽而瞥见远方走来两人,心念一动,世界逆转之势竟而慢了下来。她自知是真灵之,无人能见,于是候在一旁,等那两人靠近。 那两人全不受外界影响,动过一如平常,仿佛这逆动的世界与他们毫不相g似的。 待那两人走至近处,鸿雁看清了两人形貌。 其中一名男子头戴狗头面具,形貌滑稽。另外一名nv子则美艳无方,生得眉如细柳,眼含春风,细腰纤足,态拟神仙。 “这nv子……是……柳如是?那另一人……莫非便是……”鸿雁心底一阵激荡。 正文 七十四 故地重游 柳如是搂着那狗头男子,沿着河畔悠然踱步。她笑容盈盈,面颊绯红,宛若桃花盛开,显然心中喜悦异常。而那男子虽然动作别扭,但并无躲避之意,任由柳如是在肩头斜倚轻靠。两人动作亲昵,无疑是一对恋人。 柳如是轻启朱唇,道:“萧郎,我想明白啦!无论你面罩下长着怎生一副模样,亦或是你心中有着其他nv人,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我只求你在心底给我腾个地方,别让我以后变成没人要的老虔婆……” 那狗头男子呆了半晌,方才幽幽叹息道:“萧某被情之一字害得极惨,终身不敢与之沾边,还望如是姑娘见谅。” 鸿雁心头大震,脑中响起一个凄绝声音:“是萧郎……你自以为是,任x胡为,害的他心伤难愈,自己也痛不yu生,你的目的便能达成么?” 此刻萧j刚刚脱离蚩尤符箓,声音尚未改变,也未刻意变声,尚是既往嗓音。这声线鸿雁从未有一刻忘却,此刻当然入耳即识。 柳如是身子微颤,将萧j手臂搂得愈发紧了些,柔声道:“你还记得你我在公输世家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么?那时你虽刻意低调,沉默寡言,但我瞧见你的举止,听见你的声音,心中便有了明悟,我……我知道你定经历过一些事……一些人。说来也怪,那时我已暗下决心,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往,我定要代替抛弃你的人……好好对你……虽然那时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柳如是露出苦笑,自嘲般地说道:“直到现下……我依然不知……” 萧j默然,但随即摇了摇头,道:“柳姑娘,自我q子弃我而去之后,我已斩断情丝,三尸尽去,今生今世无yu无求,你愿意跟着我,我也不介意,但只怕耽误了你,你可要三思。” 柳如是喜道:“你怕耽误我,便说明你心里有我这么个人啦!我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你不赶我,我便一直搂着你走,直到白了头发,弯了身子。不过你走得那么快,那时定是个精神挺健旺的老爷子,我到时候如腿脚不利索,你可要等一等我。” 萧j戴着面罩,不见喜怒,但鸿雁心细如发,瞧见萧j身子略微偏转,与柳如是靠得更近了一些,似乎怕柳如是不慎滑落。 鸿雁对萧j知之甚稔:这萧j平时与人疏远,只有对真正关切之人方会有如此举动。登时心中一阵惆怅,张口无言,目送着萧柳二人越走越远,与天地融为一se。 “你看看你,似你这般做作!从此以后,你的萧郎可就成了别人的萧郎,与你再无瓜葛。你这不是为她人做嫁衣么?”脑中的声音言道,“但此刻为时不晚,你如有心,我可帮你夺回萧郎。” “怎么夺回?莫非你能令时间逆流不成?”鸿雁茫然想道。 “你又怎知我不能?”那声音越发高亢,“你现下是真灵之,我耗尽乾坤倒错大阵之力,可令你降临于此刻之身。由于你练有寄灵显化,真灵可随意融合,等若令你自身时光逆流,以弥补当时悔恨。”这声音乍听之下极是冷静,但深处却似隐藏着无比的疯狂。 鸿雁此时忽然辨出,此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那名唤作缘的男子。 “原来是你……往事不可追,我也无意为我做过之事后悔,你这番举动,纯粹白费心思。”鸿雁挺直x膛,淡淡说道。 缘发出冷笑,道:“那我便让你瞧瞧你错过了什么。” 鸿雁眼前一阵恍然,蓦地来到一间礼堂之外,堂内灯烛通明,红绸晃眼,宾客满堂,群情激昂。饶是如此,屋中却是静得针落可闻,一名年轻男子稳立中堂,身着大红丝衣,发髻扎起,面容白皙稚n,闭眼不言,身旁空出老大一圈,似在等人。 鸿雁痴痴看着此人,喃喃自语道:“萧郎……你怎生变了如此模样?难不成用了易容之法么?” “不不不,这才是他应有之貌,你以往熟悉的那张脸,不过是受萧颜残魂影响。”缘在鸿雁耳旁说道。 鸿雁微一愣神,霎时之间回忆起来,当年鸿雁潜入萧j真灵空间,助他抵御尸虫,曾有一萧j模样的真灵出手相助,现下想来,莫非当时是萧颜残魂不成?那这般一来,萧j一生岂非一直受萧颜摆弄,身不由主?那自己所深ai之人,究竟是萧颜还是萧j? 念及于此,鸿雁不禁心乱如麻,怅然若失,又听缘道:“你也不必为你那萧郎难过,他虽让萧颜寄居,但实则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捕。萧颜固然利用了他,但却无法c控他心智,你所ai之人,毫无疑问是你那萧郎本人。” 鸿雁虽不明其中原由,但听缘所言,心下稍安,当下不再言语,注视礼堂中的萧j。 过得p刻,一旁传出一阵喜庆唢呐锣鼓之声,一名喜婆身负一红衣nv子自旁室快步走出,及至萧j身旁,俯身将那nv子放下。那nv子面覆红纱珠帘,身穿红裙,肩披霞袍,身态曼妙难言。 萧j轻轻将珠帘掀起,只见柳如是略施粉黛,朱唇柳眉,美貌绝l,无与争艳。 耳听喜婆嚷道:“良辰已至,新人一拜天地……” 萧j忽而开口,打断喜婆言语,道:“王婆,在场诸人皆是武人,过得都是刀头血的日子,这拜天地之举还是省了吧!” 他此言一出,周身登时一阵哄闹,有人道:“武林盟主果然霸气十足,他言下之意乃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拜天地又有何用?” 又有人道:“大郎,你这马p可拍得过分了,盟主不过随口一句,你怎能听出霸气?我看是盟主见绝se当前,按耐不住,想要早些洞房花烛……” 此人话音未落,旁人纷纷附和,叫道:“对,对,洞房要紧,天地什么的……不拜也罢!” “你们这些人,将盟主看得也忒轻了。要知道盟主深明大义,此刻婚娶,绝非贪恋美se,而是向天下明志。”又有一nv子道。 此人一言,厅内登时人人se变,马上便有人打断,道:“若兰姑娘,不要说了……” 先前说话之人正是黔灵派王若兰,只见她面带冷笑,道:“此乃慷慨仗义之事,为何藏着掖着?盟主此举,无疑是为了与那投靠鞑子的nv魔头划清界线,一刀两断。” 此言掷地有声,堂中霎时安静下来,一男子叹息道:“王若兰,你怎么如此不识趣?” 王若兰向那男子一揖,道:“顾枫溪师兄,若兰并非故意破坏大家兴致,只是此刻若不剖析明白,在场大半只怕会以为盟主乃是贪恋美se之人,若兰心下不忿,是以仗义执言。” 顾枫溪脸sey沉,道:“够了!此乃盟主s事,无需你多管。” 王若兰走到场中,环顾众人,道:“盟主乃大家选出,大家自有权利知道盟主究竟是怎样之人。大家想不想听听此间故事?” 此间来人仅有少数知其中故事,而武林中人有大多不嫌事多,故王若兰现身一呼,登时众口称是。顾枫溪无可奈何,望向萧j,见他不置可否,只好耸了耸肩,不再阻拦。 王若兰清了清嗓子,道:“半年前那一场寻仙盟会,大家自是耳熟能详了?武圣轩来势汹汹,蔺希桢率五百执行使者,意图横扫中原武林。咱们盟主出生入死,卧底于武圣轩之中。在蔺老贼志得意满之际,骤然倒戈相向,力挽狂澜,击破百余执行使者合围,将大家救出。随后又与丐帮帮主智难量,忠勇子爵鲁管仲,无相观音阁阁主雪莲联手,击败幕后黑手武圣,重创蔺希桢,使武圣轩大败亏输,逃回辽东。大家伙儿感恩戴德,决心听他号令,故奉他为武林盟主。” 鸿雁心中一凛,暗道:“这故事怎与我所知不符?” 缘再度开口:“游鱼戏水,可掀千丈巨l,蝴蝶振翅,或生无边狂风。任何细微之举,均可令将来模样大变。现下你所观乃是不同时空之景,我也无法让你真灵降临于此,只能请你看场好戏。” 鸿雁一时难以置信,还待追问,只听王若兰继续道:“事后大家查明,原来妖nv鸿雁与寻仙盟主郭树临早已背叛大明,意图让大明向满清入贡,这寻仙盟会实是他们所策划y谋,yu将中原武林反对之人一网打尽。幸得盟主cha手,二人知万难成事,便与清贼多尔衮一同逃回满清,j臣杨嗣昌则被大伙儿就地正法。” 鸿雁逐渐明白过来,心道:“原来……那时若寻仙盟会稍有偏差,便是这等场景……只是如此一来,我的心愿便永无实现之时了。” 王若兰清脆的声音继续传来:“这鸿雁妖nv本是盟主弟子,后又与盟主结为道侣。但她狼子野心,居然陷害盟主,j乎将盟主置于死地。她逃往辽东后,自知再难返回中原,便宣誓效忠满人。武林盟主之所以在今日娶如是姑娘为q,便是为了表明与鸿雁妖nv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话音落下,柳如是面se惨白,身颤如挛,萧j见状,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搂住。 鸿雁将这一幕瞧在眼中,蓦然间心如刀刺,忙咬紧嘴唇,强抑眼中摇摇yu坠的泪滴。 堂中鸦雀无声,如此过了良久,萧j叹了口气,凝视柳如是,轻声道:“我们继续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大声喧哗起哄,努力打破适才尴尬气氛。王若兰作为始作俑者,此刻似心满意足,悄然退在一旁,不声不响。 喜婆强颜欢笑,嚷道:“既不拜天地,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请夫q对拜。” 萧柳二人相隔三尺,萧j双手抱拳,柳如是屈身敛衽,眼看两人便要相对而拜,忽然屋中一角一个娇柔声音传来:“不许拜!”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nv子悄立当场,神se郁郁,似霜凝结,其中所蕴感情,当真笔墨难言。 鸿雁虽知此nv乃是另一时空的自己,但此刻见着,也是暗暗心惊。 “鸿雁妖nv?”厅中人当即将之认出,多人异口同声地吼道。继而不少莽夫奔出人群,向鸿雁扑去。 鸿雁身形闪烁,顷刻避开众人扑击,转瞬已至萧j身旁,与萧j也是相隔三尺,这么一来,萧、鸿、柳三人形成一三角之形,众人见状,便不再出手,任由萧j处置。 鸿雁与萧j四目相对,一瞬之间,似已j换了千言万语,鸿雁抿唇道:“师父,今日是您大喜日子,怎能……不通知徒儿?” 萧j面se平静,道:“你远在盛京,奔波不易,怎敢劳你大驾?” 鸿雁惨然一笑,忽而两只酒杯自远处桌上飞起,其中一只落入她手中,另一只则停在萧j面前,稳稳不动。旁人瞧见这等神功,自是心惊r跳,大气也不敢出。 鸿雁朗声说道:“师父婚娶,徒儿即使远在天边,这一杯喜酒自是要喝的。只是徒儿长途奔袭,未备厚礼,这便借花献佛,敬师父一杯,祝师父与师娘自此后百年好合,永不分离。”声音微颤,显然在强抑某种情感。 萧j微微点头,伸手接过酒杯,便要饮下。这是柳如是忽然在一旁出言道:“萧郎……不要喝……这nv人定没安好心,你既有心与她决裂,便不该再与她牵扯……” 萧j柔声道:“如是,放心,她无论使什么招都害不了我。” 柳如是颤声道:“我不怕她害你,我怕……我怕……” 萧j将她面前发丝撩起,道:“怕我跟坏nv人跑了,是吗?”说罢,他面向鸿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随手一掷,那酒杯应声而裂,道:“鸿雁,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今日我不留你,你走吧。下次若再于我面前现身,恕我无法手下留情。” 鸿雁身形摇晃,嘴角含笑,将手中酒杯缓缓饮尽,随即听她说道:“我知道剑啸宫在哪里。” 此言虽轻,但在众人耳中却不啻惊雷,当下便有人急切问道:“剑啸宫?你知道剑啸宫所在?” 鸿雁点了点头,提高声音,道:“是,我知道那祸害千年,引无数能人异士下落不明,致自古以来神州征战不休、传说中有无边财宝秘笈的剑啸宫所在。” 萧j神se凝重,上前拉住鸿雁纤手,道:“你并未练成仙,是如何得知那处所在?” 鸿雁放声笑道:“你练成仙,那又如何?还不是无法得其感召?”说罢,她反手一抓,已扣住萧j脉门,随即伸指点在萧j心口。以萧j此时功力,自有办法挣脱,但他不急在一时,故静观其变。 众武人见状,又想上前相攻。但听鸿雁娇声喊道:“诸位,我得寻仙盟主郭树临相助,已知剑啸宫所在,但如诸位以武力相b,鸿雁誓死不屈。鸿雁唯愿向我师尊萧j一人说出这个秘密,因此鸿雁有一请求,请让我师尊与我离去,三日后我必完璧归赵,如有食言,让鸿雁,千刀万剐,死得苦不堪言。” “胡说!大家莫要听这nv子胡言,一齐上前围攻,救下盟主再说。”柳如是嘶声大叫起来。 鸿雁笑道:“那咱们便鱼死网破,一拍两散。”说着话,掌上加劲,众人见萧j面露痛苦神情,当即面面相觑,不敢稍动。 鸿雁环顾一圈,见无人回应,当即长笑一声,掌力挥出,屋顶破开一个大洞,接着托起萧j,飞身而起,两人倏忽便消失不见。 鸿雁目睹至此,画面渐渐转淡,她平复了一下激荡之情,向缘发问道:“后来两人怎样了?” 缘道:“你如有心知晓,我可令你降临于过往时光,那你便可亲历此事。” 鸿雁双目闭起,沉思许久,方才言道:“鸿雁所选道路,绝无悔意。” “别那么急,我那阵法尚可支持许久,你尽可慢慢挑选。”缘平静说道。 话音落下,鸿雁只觉时光再次开始逆流,月升日降,云动风吹,腐花重开,蝶落化茧,唯独人影却瞧不见半个。 不久之后,鸿雁瞥见一熟悉场景,稍稍动念,时光流逝便慢了下来。 那是在大明金銮殿之上。殿上人头攒动,文臣武官齐聚一堂,崇祯高坐龙椅,珠帘垂面,神se不善。 鸿雁细观之下、只见自己、萧j、王y明、胧月、皆候在殿中,而殿上主梁则躲着张智难。 霎那间,鸿雁明白了这是何时何地。 她心念急转,时光再次回溯,自身也迅速向着宫外飞去,须臾,鸿雁已身处京畿一座院落,院门紧闭,似无人居住。此刻她是真灵之,砖墙对她毫无影响,因此她身子一趋,已来到了房屋之内。 这屋内两旁皆有铁笼,笼中人各自囚居,互不相g。此刻屋**有三人,分别是三林儿、罗添胜、关闯。三林儿周身被铁链缠得密密匝匝,兀自身子狂颤,神情痛苦。罗关二人则神情焦急,坐立不安。 鸿雁知道,现下再过得p刻,自己便会现身,将三人制f,捆缚在一起。于是暗自思忖:“现下张智难刚刚将三人救出,尸虫尚未殃及罗添胜与关闯……可是再过得p刻,我……便要依计行事,那时一切……便再无挽回余地……我……该当如何是好?” 正文 七十五 天机之门 三林儿铁链缠身,蜷缩一角,鼻翼翕动,望向罗添胜与关闯二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鸿雁知道其r身已死,真灵已散,此刻全凭尸虫**驱动,如他脱身而出,罗关二人必然遭难,沦为尸虫傀儡。 她向窗外望去,见日落西山,再过不久便至戌时,心中渐渐充满了焦虑绝望之情。 这里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心灵的审判所。 接下来她所要做之事,将会决定一切。 自此之后,她将与萧j的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萧j身旁自己的身影,终将被柳如是取代。 而她所希冀的,自己的成道,萧j的成道,都虚无缥缈,全无指望。 念及于此,她不禁心如死灰,不由掩面而泣。 “降临于此,改变一切。”缘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语气温柔,充满了诱h,充满了希望。 鸿雁原本心意坚定,一往无前,但先前所目睹的一切,动摇了她的本心,牵扯了她的脚步,令她对自己所做一切产生了怀疑。而当下,又有一个将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如何能不心动? 忽然间,鸿雁心生感应,再度望向窗外。 只见一细小黑影,以夕y为景,不急不慢地向此处飞来。 鸿雁知道,那是自己,来完成最后的布置。 过得此时,一切将无可更改。 “帮帮我。”鸿雁低声泣道。 “遵命。”缘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似乎喜悦异常。 鸿雁站直身子,随着阵阵嗡鸣之声,周遭一切慢慢有了质感,仿佛有一g强大的力量沿着时空脉络汹涌而至,给自己这虚幻的灵铸造真身。 一刹那间,鸿雁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她做了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再也无法重来,纵有遗憾,也唯有接受。 便在此时,缘倏忽怒吼一声,继而说道:“因果……是你?你早就来了?我怎生没有感应?啊……是了……你利用殁疫的瘴气……该死,该死,我快要成功了,绝不会让你破坏一切……” 话音很快戛然而止,鸿雁突感周身那强大的力量失去了控制,四处乱窜。整个时空摇晃起来,无数尖啸此起彼伏,直刺入脑。她忙以真灵之力竭力抵御,方能勉强维持神志不失。 突然之间,鸿雁感到一g巨力介入此间,仿佛一只覆天巨掌袭来,推动停滞的时光再度逆向飞逝,鸿雁身子一轻,脱离了那刺脑尖啸。 眼见星光流转,在寰宇中留下无数星痕,这星痕永不消失,很快将寰宇填满,便似白昼一般。鸿雁只觉这星光运行速度快的异乎寻常,实已不知身在何时何地。须臾,鸿雁眼前一黑,如同失明一般,星痕,白昼全数消失不见。 她略感惊慌,呼吸稍促,忽然一手轻拍她肩膀,沉声道:“此乃应有之象,莫要慌张。” 这声音鸿雁熟悉已极,正是她朝思暮想之人,鸿雁本就心神不稳,此刻激动之下更是方寸大乱。循声向身旁摸去,果然摸到了一只温暖光洁的手,当下牢牢握住,颤声道:“萧郎……当真是你么……你怎么……会在此处?” 萧j声音传来,道:“缘使出乾坤倒错大阵,那阵法范围极广,我被时空乱流卷入,来到此处,于此与你相遇,可说是机缘巧合。” 鸿雁回想起适才遭遇,加之此刻再无旁人,登时心防失守,急道:“萧郎……我先前与你分离,实是为了让你斩去三尸……此刻悔不当初,只盼与你重逢……没想到天遂人愿,鸿雁此生无憾……” 萧j大笑起来,道:“此生无憾?雁儿,你没明白你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我先前也不明白,直到我自天机之门返回,看到了你的前世今生,方才恍然大悟。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鸿雁摇了摇头,固执地道:“鸿雁心意已决,绝不与你分离p刻,看也罢,不看也罢,全无分别。” “猛兽易f,人心难治。雁儿,看看无妨。”萧j蓦地一声大喝,鸿雁只觉萧j手上加劲,身子被他牵引,不由自主地向某个方向偏离。瞬息之间,仿佛万年,随着萧j声音传来:“我们到了。”鸿雁脚下一实,继而黑暗退去,光芒重现。 此处乃是一光怪陆离的所在,所有物件皆是由光线、光点、光圈组成,环环相扣,精巧已极。 鸿雁急忙寻找萧j,只见在她身侧咫尺,萧j挺身而立,面容白n,正是脱离萧颜残魂之后的模样。 鸿雁霎时泪眼婆娑,喜极而泣,喃喃道:“萧郎,萧郎……”生怕这是幻象,一时也不敢伸手相触。 萧j微微一笑,伸指轻抚,将她面上泪滴擦去,偕起鸿雁玉手,慢慢踱步,道:“这么些日子不见,我可每天都念着你呢!” 鸿雁羞红了脸,随着他轻移莲步,扭捏道:“你还说呢!你与柳如是卿卿我我,快活得紧,心里哪还容得下我?” 萧j打趣道:“你不也与郭树临眉来眼去?说罢,你是不是用一念世界诱骗那小子,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鸿雁吓了一跳,失声叫了起来,道:“你怎知道?莫非你当时在窥不成?” 萧j皱眉道:“缘让时空错乱,我到处瞎逛,不小心瞧见那时场景。我看你用真灵之力用纱帐将郭树临覆住,随后叫来一小婢,与他欢好一番。完事后你将那小婢隐身离去,留郭树临一人躺在地上,我观他日后言行,显然对你用情至深,故猜到此中定有隐情。” 鸿雁大为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小婢早看上了郭少侠,我……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萧j戏谑地看着她,道:“那你后来又为何横叉一脚,不让两人再续前缘?” 鸿雁听得萧j言语中并无责备之意,稍稍收拾心绪,故作高冷,道:“我乐意让他跟着我,不行吗?” 萧j点了点头,道:“是了,鸿雁仙子缺一个跟班,我这前任不在,只好找一个备胎了。” 鸿雁登时语塞,但想刚才自己低声下气,苦诉衷肠,实是大丢面子,此刻高冷之态已成,也不好拉下面子道歉,只好别过脸去,故作气恼。 萧j叹了口气,道:“历世间万物,人间至情,至身无一物,方能灵寄万物。雁儿,你yu至人生顶峰,再由至亲之人下手杀你,令自己超脱一切,此番苦心,我自是能够谅。” 鸿雁大惊失se,忙捂住萧j嘴巴,道:“嘘,莫要说出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见萧j眼中露出惋惜之意,不由得松开了手,苦笑道:“是啊,我c眠自己,强迫自己ai上郭树临,想在最后关头由他下手,助我成道……可惜,我所ai之人始终……不是他。看来成道之事……终属虚妄……” 萧j向她凝视p刻,忽而手掌轻挥,只见一道紫电闪现,接上了周围图形。一刹那间,所有光环,光线,光点浮上半空,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六十四层,六十四排,六十四列的巨大阵势,这阵势中各个光点均在不停移动,令人眼花缭乱,心神不宁。 “这是何物?”鸿雁望着眼前壮丽景象,心中震撼,半晌才问出话来。 “这是天机之门的中枢。”萧j轻描淡写地答道。 鸿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天机之门?便是王y明练成不灭后所能抵达之处?” 萧j道:“王y明平时所能触及,仅是一些散在而无序的信息。他凭着格物致知的心x、过目不忘的本事,将这些信息一一搜集起来,但这终究太过耗费心血,无法一窥全豹。而我所在之处,则可尽览全貌,让世上奥秘纤毫毕现,再无所藏。” 说罢,萧j周身紫流涌动,化作无数雷电,轰击在那金光矩阵之上,那大阵登时极速运转起来。无数细微鸣叫从中涌现,慢慢合成一个巨声,仿佛亿万只猛兽同时呼啸,继而那啸声化为实,变作一张血盆大口,向萧鸿二人吞来。 鸿雁心下大骇,急忙拉住萧j,想要躲闪,谁知萧j却若无其事一般,反而握住鸿雁玉手,道:“不慌,没事的。” 鸿雁急道:“怎会没事?”忙用力挣扎,但那大口已然吞落,鸿雁眼前光影斑驳,神志恍惚,仿佛身处梦境一般。 在这p朦胧之中,无数影子凭空浮现,摇摇晃晃,继而他们的形稳定下来,渐渐变得清晰。 鸿雁忽而忆起了许多事。 那是不知多少时间之前,真灵经过亿万年进化,刚刚统治寰宇之时。 那时真灵虽分散在宇宙各处,但意志却互相沟通:一化身无数,无数合而为一。其中秩序井然,寂静得如同虚无。 但终有声音打破这寂静。 一个睿智的真灵说道:“我等已将秩序发展到了极致,但宇宙真理,序极而乱,一切终有归于混沌之时,届时秩序之灵,必将灭亡。” 这声音传遍真灵,很快灵皆赞同。又有声音道:“序不可久,我等当破同求异。” 这次再也无人赞同,只因真灵们很快便将思想分裂开来,各自为政,割据一方。 在分裂之前,他们做了两件事情。 他们预测到了自己的灭亡,为了保留希望,将大部分能力给了最初的一位真灵,使他了拥有重启一切能力,将之命名为“起源”。 于此同时,他们为了防止起源轻易启动,为起源设下了限制。 这个限制是一把钥匙,同时也是一位真灵,名为“鸿源”。 唯有当鸿源与起源相遇,真灵文明方能终结,而后重生。 其后真灵文明产生了分歧,一些真灵认为真灵文明永远不会灭亡,他们用武力将异议者消灭,随后建立了真灵议会。 “因果”以及“缘”便是其中的中坚。 起源始终在沉睡,但真灵们畏惧于他。于是他们抹去了鸿源一切记忆,将之变得无比弱小,隐藏在宇宙偏僻一角,用作最后的制约手段。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渐渐被他们遗忘,但作为真灵灵识中枢的天机之门,则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 正文 七十六 龙争虎斗 鸿源被移除记忆后,胆怯而柔弱。她虽忆不起自己身份,但知道自己有一使命,终要由自己来完成,至于那使命是什么,如何完成,她全然不知,反正事到临头,那使命当会将自己召唤。 真灵所度过的岁月极是漫长,漫长到连因果与缘都已忘记了鸿源之事。但终有一日,真灵们来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经过争吵,商议,妥协,最终由因果带领部分真灵远走他乡,去寻求解决危机之道,鸿源既无主见,亦无人撑腰,因身处偏远,被强行划入远征众灵之中,乘上了真灵们的方舟——剑啸宫。 经过了万年时光,剑啸宫抵达了终点,但却遭遇不测,再也无法返回。因果c控宫内磁爆,洗去真灵们记忆,将众灵投入人间。鸿源懵懵懂懂,随波逐流,开始了她的转世轮回。 她很享受这一过程,至少她身处人间之时,情感**皆强烈而真实,与身为真灵时那种虚无缥缈大相径庭。 但随着轮回,某种想法在她识海中苏醒。 她想要成道,想要回到万物之源。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去拯救世界。 这想法在她识海中生长发芽,直至长成了参天大树,占据了她全副身心,即便剑啸宫中的剑啸也无法将之移除。 因此她每一次轮回,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身份高低贵j,皆在追求成道。这种追求如此执着而疯狂,以至于引起了因果的注意,继而令他痴迷,最终舍弃了剑啸宫,舍弃了种族。 而鸿源正是鸿雁。 鸿雁双目紧闭,犹似身处梦中,但她已忆起了一切,因此泪滴无法止歇,滚滚而落。 萧j身形在鸿雁身旁出现,望向鸿雁的眼中充满了慈ai,轻轻摸了摸鸿雁青丝,柔声道:“雁儿,事到如今,我方才知道我为何如此痴迷于你。只因……这世上唯有你能完成我的夙愿……你先睡上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说罢,他转向虚空,喃喃自语:“看来……缘似乎也猜到了一些事……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话音未落,他已消失无踪。 —————————— 缘身处云巅,盘膝闭目,良久之后,他身子一阵痉挛,俊目睁开,面容扭曲,厉声喝道:“因果,你将那nv子藏到了何处?” 云雾中走出一人,身着太监f饰,面戴黑巾,沉声道:“缘,你我之间仅有s怨,为何牵扯不相g之人?” 缘瞳孔收缩,向此人凝视p刻,突然冷笑起来,道:“原来你任由殁疫瘴气将你真灵覆盖,方能躲过我追踪。也亏得你敢相信一名罪犯,他若稍有异心,你便沦为傀儡了。” 萧j将面罩扯下,露出本来面目,道:“殁疫畏惧于你,如若没了我这个挡箭牌,只怕他便是你下一个目标了,因此他绝不会对我下手。” 缘缓缓起身,笑道:“你虽将那名叫鸿雁的nv子救下,但此刻自行现身,岂非自投罗网?还是说……你自恃能胜得过我?” 萧j摇头道:“我虽未必胜你,但自有他人代劳。” 缘俊俏的脸上露出嘲弄之se,道:“他人?这世上更有何人能与我俩相提并论?莫非你要寄望于那些**凡胎?” 萧j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只道凭借真灵之力便可随心所yu,但低估了这世人的潜力。” 缘蓦地察觉变化,骤然变se,刚想开口,转瞬间周身云开雾散,足下一实,已然踏在一p山岩之上。萧j的身形却也随着这p云雾消失不见。缘急挥双手,但云雾似被人牢牢掌控,再也无法聚集。 山的彼端站着一人,衣衫褴褛,神se坚定,正是之前败在缘手下的张智难。此刻他已然毫发无伤,足见无尽之恢复之能。 缘面露困h,问道:“是你?你怎么没死?” 张智难面se凝重,道:“虽然未死,但身受重伤,耗费功力,方才侥幸逃生。” 缘轻蔑一笑,环顾四周,道:“想不到你还能阻碍我c控灵气,看来这次非要让你灰飞烟灭不可。” 张智难摇了摇头,道:“实话实说,这灵气c控非我之能。我有位同伴精擅伏羲六十四卦,虽不如你这般轻而易举,但若让她将阵法发动起来,灵气深厚,便可与你抗衡。” 缘沉yp刻,道:“原来你与那因果是一伙的,怪不得他先前东拉西扯,乃是为你们争取时间来着。” 其实先前鸿雁在缘诱导之下,已决意要降临过往。缘眼看便要达成意图,自是欣喜,谁知萧j横cha一手,将鸿雁救出。缘气恼之下,专心搜寻鸿雁下落,便无心c控阵法,雪莲趁虚而入,抢夺了大量灵气。她精研伏羲卦象,通晓各种变化,初时不及缘这等天赋异禀,但到了高深之处却不遑多让,到了现下,已是两相抗衡的局面。 张智难不知他口中的“因果”是谁,当下也不及细想,周身罡气升腾而起,道:“阁下若再执迷不悟,助纣为n,在下便要再向你讨教。” 缘俊脸冷若寒霜,道:“讨教是不必了,过来送死吧!” 说罢,他扯动灵脉,将张智难身处脉象变换,yu将他挪至身前,谁知一试之下,张智难居然纹丝不动,他皱起眉头,连番c劲,但全然无用,张智难便似落地生根,与四周脉象连为一。 张智难见此法奏效,不由长出一口气,大喝一声,身法如风,双臂成轮,一招“五行相克”,向缘攻去。 缘毫不在意,任由招数加身。果不其然,张智难拳招击中虚影,透身而过。但缘身子一晃,面露痛苦,厉声喝道:“你使了什么妖法,怎能伤我?” 张智难面露贼笑,道:“你猜猜?”口中说话,拳上招数毫不停歇,尽数向缘招呼而去。 缘不敢怠慢,身形瞬间遁去无踪。张智难攻势落空,也不停留,双手撑地,一个筋头翻出,先前所在之处一阵噼啪作响,一个黑洞出现,随即被四周空间填满。 缘的身形缓缓浮现,面se狰狞,道:“你在内打入灵气,并将之化为阵法,使之与四周灵脉相连,故而能不受我控制,还能借脉传力,伤及于我?” 张智难搓手道:“果然厉害,这等伎俩都瞒不过你?” 缘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既然知晓其理,便对我无用。”身形一晃,移形换影,已至张智难身后,一爪伸出,直取张智难头颅。 张智难周身有罡气覆盖,寻常攻势万难突破,但缘可将空间挪移,罡气如何能挡?眼看那手爪直透而入,已然触及张智难头顶。 便在此时,缘一声闷哼,口中涌出鲜血。他不敢恋战,当即身形急退。 而张智难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削去大半头p,鲜血淋漓。但只见金光一闪,张智难头上鲜血瞬间止歇,伤处也痊愈如初。 缘瞳孔收缩,怒喝道:“你这王八蛋,居然使这等无赖打法?” 张智难得意一笑,道:“你平时可遁入虚空,但攻击之时必然要与我周身脉象相连。我早已将内劲注入脉象,等得便是你下手这一刻,方能攻入你内。老子身负无尽之,自是耗得起,我倒要看看是你先重伤不治,还是我耗尽真气。”双足一错,化作一道红光,向缘急掠而至。 缘连连受伤,哪敢怠慢?他本可在遭受攻击之时自动将自身虚无,但此刻张智难可凭借脉象传劲,他便不得不提前遁入虚空,以远离张智难凌厉的攻势。由于他可预测将来,故张智难招数尽在他掌握,但他又怕张智难两败俱伤的打法,也不敢轻易相攻,只好不断闪躲,三百招过后,张智难气势丝毫不见衰竭,且招数之间亦是全无破绽。 缘以往从未受过如此挫折,不由心下烦躁。只听他怒吼一声,身形出现在张智难百丈之外,继而双手向天,向下一按,霎时间天se昏暗,一座千丈巨石出现在两人头顶,挟着令人窒息的气势,向两人直直堕去。 这石块来势极猛,范围又大,张智难无论如何避之不及,随着巨石落地,在一p震耳yu聋的响声之中,山崩地裂,飞沙走石,两人所在山岩支撑不住,从中折断,自山滑落。 一p沙尘之中,缘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气息粗重,盘坐于地,脸上神se却是掩不住的惶急,左顾右盼,焦虑已极。 他适才连番剧斗,加之又要布置乾坤倒错大阵,消耗甚巨,最后那一下泰山压顶,更是竭尽全力,此刻yu运转预测之能,竟是丝毫不见功效。 他活了数不清的岁月,自诞生以来便身具异能,可窥视方圆十里之内前后一柱香时间之事。此刻突然失去异能,便如目明者骤然失明、耳聪者忽而失聪一般,自是忧心忡忡,惶惶难安。 在此彷徨无措之际,他与生俱来、硕果仅存的一丝灵感发挥了作用。 他身形一晃,遁入虚空之中,而就在这一刹那,两道红光在他先前方位划过,霎时石屑飞舞,在石堆中刻下一个巨大十字,继而张智难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乱石之中,尔后一跤坐倒,显然亦是气力不继。 缘再次显出身形,面露诧异,道:“你…怎会安然无恙?刚才那块巨石你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闪。” 张智难露出高深笑容,道:“你如何闪过,我便如何闪过了,只是阁下果然厉害,合我三人之力,方才将阁下迫至绝境。” 缘骤然se变,刚想遁去,忽然间,他周身穿出无数道鲜红血丝,继而血雾弥漫,将他周身染红。 缘发出痛苦的吼声,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那里空无一人,但他凭借脉象的扰动,查知那处的确有人存在。他动了动手指,眼前一阵晃动,银丝褪去,鲁管仲身形冒了出来。 他自知再斗下去,必死无疑,当下凭借最后力气,挪移自身,瞬息千里,远远离去。 鲁管仲犹自面无人se,发了会儿呆,继而颤声道:“师伯,此人果然难缠,伤成这样都无法取他x命。” 张智难苦笑道:“能将他迫走,已是大幸,要不是借助雪莲之力,只怕你我联手,亦非其敌。” 原来张智难苦思之下,想出对策,任由雪莲将灵气注入自身经脉,并布下伏羲阵法,与周身灵脉相连,方能抵御缘之神通。而适才巨石落下,若非雪莲将张智难移形换位,他早已尸骨无存,其后张智难迫得缘精疲力竭,反应迟缓,再由雪莲将鲁管仲移至此处,方才一击制胜。 正文 七十七 杀鸡儆猴 缘所发动的大阵奇妙无比,阵中每个人皆真灵离,在时光中独自旅行,会自己错过的人生。且这大阵范围极广,不仅将大凌河笼罩其中,甚至向北蔓延,直至盛京郊野。一时间,整个辽东西南一p死寂,所有人皆坠入睡梦中。 萧j心知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护送福临脱离此阵,为他寻了一安全所在,确保福临安睡无恙,方才进入大阵,与缘斗法。加之雪莲从旁相助,这才将大阵破去。 大阵内时光流逝异常,虽然感觉一切发生于转瞬之间,但外界实已过去十余日。在此期间,皇太极未得p缕消息,派出的探子也全无下落,在焦急之中,终于经不起豪格连番请缨,让他率骑步兵各五千,前往督军。但他在豪格出发之前下达旨意:此去绝不可动武,否则定严惩不贷。 豪格j计得售,意气风发,携着计无量与宁芷,全力进军,待接近大凌河,早已将皇太极嘱咐抛之脑后。 他来得凑巧,此时刚好雪莲破去乾坤倒错大阵,回京求援的阿济格于梦中醒来,正快马加鞭向盛京狂奔。 两方于途中相遇,阿济格当下将阿敏夺权攻城一事如实报告,豪格早知此事,心下欣喜不已,脸上却不动声se,手一挥,道:“叔叔辛苦了,这便下去休息,其后自有侄儿代劳。” 阿济格急道:“太子,那阿敏麾下共有精锐士兵六万,我们眼下这些兵马绝非其敌。殿下应立刻动身回京,向皇上汇报,并让皇上派多尔衮、多铎率大军前来,方有胜算。” 豪格心中暗笑:“阿敏早已投靠于我,我这一去定然手到擒来,届时不仅是大功一件,更可暗中除去福临,并栽赃于明军头上,可谓一石三鸟,三全其美。” 想罢,他面se一沉,道:“住口,你这败军之将,焉敢对本宫指手画脚?来人呐,将这罪臣关押起来,如有抵抗,格杀勿论。”阿济格闻言大惊,隐约猜到了豪格心思,知道此时万不可顶撞,否则必有x命之忧,当下老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豪格指挥大军,向大凌河狂奔而去,不多时已然接近包围圈。他手下将士听了阿济格先前言语,皆心怀忐忑。但豪格毕竟是太子之尊,无人能与之抗衡,只能听令行事。 待到了阵前,豪格却被眼前情形惊得呆了。 只见清兵连天接地,绕着大凌河,却是围而不攻。再细细一看,只见士兵等距相隔,笔直而立,阵型齐整如一,且身形凝冻,毫无动摇。虽无病容,却双目无神,眼光散漫,便如失了魂一般。 豪格皱眉,上前喝道:“尔等大清男儿,居然在此虚耗这些时日,连一座破城都攻不下来,当真令我丢尽颜面。阿敏呢,快些出来见我!” 他全力发声,话音远远传出,只见人群中站出一人,须发俱白,面容憔悴,径直向豪格走来。 豪格细细观瞧,好不容易才辨出来人乃是阿敏,心下一凛,道:“阿敏,你怎成了这副模样?” 阿敏脸上露出笑容,道:“豪格贤侄,你总算来了。” 豪格见他此去半月,不仅未与明朝j战,反而累得兵将不人不鬼,呆若木j,强压怒气,上前低声道:“我问你,福临那小子呢?你可曾得手?” 阿敏摇了摇头,道:“他有高人相助,早已躲得无影无踪。”豪格闻言,当下心头火起,怒道:“你这j贼,竟敢违抗上令,擅自率兵妄为,坏我大事。我可没你这叔叔。来人啊,将这逆贼拿下,与阿济格一同关押。” 两旁兵将得令,往阿敏扑去,阿敏毫不反抗,被重重按倒,脸颊紧贴地面,模样甚是屈辱。 豪格生怕他将与自己勾结一事道出,上前重重一脚,正中脑门,将阿敏踢得昏厥过去。接着招来计无量,低声道:“计先生,你那**何时失效?” 计无量道:“按说此时y效已过,众将皆应恢复神志。殿下,你可试着表明身份,如他们已然清醒,当会听你号令。” 豪格大喜,当即大声喝道:“诸将听令,我乃当今太子豪格,前来督军。叛徒阿敏已被我擒住,汝等受叛徒蛊h,罪责轻微,只需追随于我,我便既往不咎。” 他话语出口,立时便有人替他传话,很快便全军皆闻。一众呆傻士兵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但依旧不肯挪动半分。豪格气恼起来,持剑斩下身旁一人头颅,怒道:“如不停令,这便是下场!” 他一边大喊,手上p刻不停,连斩数人头颅。这般一来,围城清兵们终于有了些反应,纷纷应答,但均有气无力。豪格长出一口气,命手下将围城士兵收编入队。 这些围城士兵懒懒散散,豪格与手下连吼带骂,忙活了半天,方才整编就绪。 饶是军容不整,但豪格眼望这漫山大军,依然心情激荡,高声道:“孩儿们听令,本宫今日要为我满清立下大功,将这大凌河夷为平地。让明狗知道挑衅我大清有何后果。” 接着他转向身旁计无量与宁芷,轻声道:“二位,此间大局已定,只是福临那小子下落不明,可否请二位出手除去?” 宁芷与计无量对望一眼,躬身一揖,道:“属下遵命。”旋即纵身而起,转眼不见踪影。 豪格素知二人之能,此刻安排妥当,自也放心。接着高声道:“传我命令,全军都有,攻大凌河。” 他身旁皆是亲信,自然不敢违抗于他,当即四散而出,着手行事。但过了半晌,全军毫无动作。豪格耳听全军皆是喝骂之声,四下张望,只见兵卒越骂越懒,便是身中鞭挞亦是不愿动弹,有的甚至席地而躺,任人打骂。 豪格按耐不住,大步来到大军之中,随意挑了一懒散士兵,取剑指着他咽喉,道:“你倒说说,为何不听我号令行事?如若答不上来,可就人头不保。” 那人打了个呵欠,道:“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混的好混的差,终不免一死。老子看透了活够了,死都不怕,g啥要替你卖命?” 豪格更不多言,长剑抖动,登时割下此人头颅。随即举目四顾,声音威严,道:“速速起身,如若不然,此人便是下场。” 声音传出,懒散士兵依旧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一时间人人张口闭目,打鼾熟睡,豪格又连斩数人,但余人看都不看,自行其是。 豪格心生疑h,暗想:“总不至于将这六万士兵全数杀了?如此一来,父皇定饶不过我。但如不靠这些马前卒,凭我那一万人怎能攻下大凌河?” 正为难间,忽而大凌河大门打开,一名身着明国甲胄的士兵远远走来。豪格不明其来意,当下按兵不动,待那人接近,只听他扯开嗓子吼道:“众位清国兄弟,大家远来是客,何必在这儿躺着?来来来,我是大凌河总兵虞清,邀诸位一同进城喝酒。” 此言一出,适才还慵懒如泥的兵众立时爬起,喜笑颜开地向涌向那虞清,豪格手下又打又骂,但丝毫阻拦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瞧着兵众随人离去。 “殿下,这下咋办?”豪格手下一亲信将领问道。 豪格殊乏应变之才,犹豫半晌,咬牙道:跟着进城,看看有何异处。” 那将领神情忧惧,道:“万一有埋伏……” 豪格皱了皱眉,道:“怕甚,咱兵强马壮,正又有何惧?” 说罢,一挥马鞭,纵马入城。 他入城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城中央街道上摆满宴席,桌上之物尽是酒菜。明清两国不分你我,间隔而坐,推杯换盏,满嘴肥油。一明兵瞧见他,当即笑道:“这位清国兄弟,不必客气,随意吃喝,大家共谋一醉,岂不美哉?” 豪格二话不说,上前一剑,大叫一声,将那人头颅砍落。谁知旁人见了,非但不怕,反而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口中酒食半点不停。 豪格鼓足中气,大声下令道:“将此地明狗尽数杀光,一个不留!” 他手下将士听令,皆心中犹豫,如要他们上阵杀敌,那是绝无半分迟疑。但此刻对手全无威胁,且热情好客,待人有如亲朋一般,因此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动半分。 豪格见状,还待再喝,但忽而一群年轻nv子围拢上来,勾肩搭背,口中念道:“诸位清国大人舟车劳顿,请稍作休息,酒足饭饱之后,咱们任你们处置。” 豪格其实颇为好se,此时此刻,左顾皆是粉面黛眉,右盼满眼**柳腰,登时骨头都软了一半,再听着柔声软语,更是魂都没了。但想到皇位,一咬牙清醒过来,见一nv子投怀送抱,一把将她头发拉住,恶狠狠道:“说,你们有何目的,这般假惺惺的,休想迷h于我。” 那nv子眉目含春,幽幽呼痛,道:“大人,轻着点儿。咱之所以满城设酒,只因刚从一梦中醒来。” 豪格心下困h,道:“梦?” nv子道:“是,这梦老长老长,我在其中过了好j辈子,或是结婚生子,或是流落街头,跟真的一样,诸多细微之处尚记忆犹新。等我醒来之后,我觉得依旧身处一场梦中。既然是梦,何不及时行乐,醉生梦死?” 豪格听她说得真切,分毫不似作伪,不由问道:“这么说来,这满城之人皆是如此?” nv子道:“别人我不知道,我丈夫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他正跟别的nv子亲热呢。清国大人,我现在心里有把火在烧,也想跟你好,行不?” 豪格一愣,手不禁松开,那nv子毫不客气,香唇贴了上来,似八爪鱼一般缠住豪格。豪格最喜欢刺激,知道此nv乃有夫之f,立时不管不顾,热吻回应。 正文 七十八 酒酣耳热 豪格与nv子肢相缠,耳鬓厮磨,约莫一柱香之后方才完事儿,抬眼望去,麾下士兵不是喝酒,便是行房,心知不妙,刚想喝止,又有数名nv子围将上来,对他上下其手。豪格血气方刚,意犹未尽,很快又陷入这温柔乡里。 如此飘飘忽忽高高低低,不知过了多久,豪格从寒冷中醒来,迷糊中伸手一摸,竟是一条人腿,不由一阵激灵,忙将之推开。眼见灯灭酒冷,周身之人皆一丝不挂,躺得满街满巷,想起适才之事,不由暗暗叫苦。他身为大清太子,不知在多少汉人nv子肚中种下精元,万一有一位怀上龙胎,自己以后有何立场再与汉人作对? 豪格并非无情之人,一直遗憾自己并无子嗣,如将来有nv子怀上身y,此刻他怎能下令屠城? 但这些nv子生人不忌,四处寻欢,即便以后生下孩儿来,又能说得清是谁的种?如此一算,倒真是一笔糊涂账。 正头痛之时,耳边忽而传来一清冷nv子之声:“太子殿下当真好兴致,海天胡地四处留情,不论男nv皆得临幸,妾身佩f万分。” 豪格循声望去,只见宁芷端坐一旁,面带讥讽,不由老脸一红,再一细想她言语,不由极恐,结结巴巴道:“还……还有……有男子?” “这是自然,妾身恰巧目睹头尾,绝无看错之理。”宁芷邪笑道。 豪格一阵恶心,忙从人堆中爬起,捡起一件衣物披上,作出威严表情,道:“宁芷,本宫吩咐你办的事呢?有没有得手?” 宁芷慵懒叹息,道:“这附近地域如此广大,即便有计无量这等神通,亦无法轻易寻到一人,眼下天se已晚,我们也只能稍作休息啦。” 豪格不知她所言真假,但也无法反驳,无奈道:“既是如此,你助我将清兵唤醒,夺下此城。” 宁芷不语,眼神凌冽,月夜在她身后升起,映得她橙衣鲜丽,如同涅槃凤凰。 随着她轻轻站起,清冷的月光骤然升温,一时之间炽热无比,j如艳y高照。 豪格自寒冷中脱身出来,转而身处温煦的y光之中,只觉无比舒适,全身上下懒洋洋地,昏昏yu睡。 而在他周身方圆五尺之外,却是冷如寒冬。满城军民受寒气一激,立马醒了过来,均瑟瑟发抖。 宁芷轻启樱口,吐气如兰,道:“殿下,你手下好生大胆呢,不仅不听你号令,还随意杀人。”说着话,她伸手向一旁指去。豪格顺指望去,登时如冰水淋身,惊醒过来。 只见数名nv子横躺于地,皆脸se发青,两眼上翻,眼看已然不活。其中便有最先与豪格亲热的那名nv子。 宁芷幽然道:“说来可惜得紧,这名nv子最先与殿下j合,妾身探知,先前她腹中yy调和,只怕已胎珠暗结,谁知竟遭这等不测,真是……” 豪格双目圆睁,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你说她……她……有了我的孩子……?” 宁芷道:“是啊,妾身身具异能,自是不会看错。” 豪格肚中蓦地燃起无名火,咬牙道:“她是是谁杀的?” 宁芷道:“还不是那些发了酒疯的暴民?这nv子有轻生之意,故意于言语中讥讽j句,瞬间便被开肠破肚,如愿以偿。”说罢,她手指轻抬,指向j名男子。 豪格见这j人中有汉有满,皆面容痴傻,断定其皆是数月前围城军民,不由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地上一把长戟,抬手刺入一人心窝。同时吼道:“来人呐,将这j人千刀万剐!” 宁芷见状,微微一笑,长衫飘动。不知不觉间,四周气温陡生。原本似寒冬腊月,转眼便骄y似火,那些慵懒如泥的汉人与满人,在此等邪火撩拨之下,内心悄然起了变化。 豪格亲兵一拥而上,瞬间便将肇事之人尽数分尸,在宁芷邪法影响之下,只觉意犹未尽,又将周边数人砍倒,复剁成r酱,双眼血红,形状残忍。 豪格睥睨四顾,心意稍平,大声道:“汉狗们都给我听着,从此以后,这儿便是我的地盘,现在给我各自回屋,如若给我瞧见有人四处瞎逛,这便是下场。” 在他说出这番言语之时,夜空正急剧变化,不多时,那冷月已被染上一层血se,月上沟壑y影配合这血红,直如一邪恶无比的瞳孔,注视着人间。 夜间墨se也被这血眼注入一丝猩红,加之气温诡异,令人汗ao直竖,惴惴不安。 豪格话音落地,忽听人群中发出一声轻笑,继而道:“嘻嘻,那敢情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谁想杀我,尽管放马过来。” 此言一出,便如开了个头,嘻嘻哈哈之音不绝于耳,又有人道:“反正要死,不如选个没见过的死法。” “正是正是,不过我做了个长梦,梦见我被绞死,被吊死,生病死,不知还有什么死法没见过?” “不如自尽好了。” “那多没意思。” “你真傻呀,这些军爷要杀我们,我们先杀了他们,再去h泉路上陪他们一遭。岂不热闹?” “老兄当真聪明,不知你是哪儿人?” “我是满人,一向只杀汉人,这次换换口味,想杀个清国王爷试试。” “好啊,我是汉人,咱不如比比,看谁先取了这王爷x命。” “一言为定。” 嘈杂之音戛然而止,无数双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豪格一方,其中有满有汉,皆是先前经历乾坤倒错大阵之人。 豪格心中悚然,对着清兵出言呵斥:“你们是满人?为何要帮汉狗?汉狗j诈,你们莫要上当……” 话音未落,眼前军民发出阵阵邪笑,赤身奔出,抓住豪格身前亲兵,或拉或扯,转眼便将数人开肠破肚。 豪格一方哪想到对方猝然发难,全无防备,尚未来得及捡起兵刃,登时陷入一p混乱之中。 豪格大骇,只见眼前之人形如妖魔,杀人不眨眼,且手段残忍,花样百出,似以此为乐。哪里还敢逞强?当下转头便跑,口中仓惶喊道:“护驾!护驾!” 但他手下跑得比他还快,全无之前忠心耿耿之貌,仿佛受此月夜影响,一瞬之间丧尽落魄一般。 豪格此次带来一万余人,而对方清兵加上汉民,人数超过十万,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加之豪格一方变得胆小如鼠,而对方则嗜血好杀,因此霎时一溃千里。 宁芷凝视眼前这p修罗地狱,正微微冷笑。忽而计无量自一旁走出,哀叹道:“我正琢磨着弄些化物玩玩,你怎的先下手了?” 宁芷斜眼瞥去,摇了摇头,道:“这叫先下手为强,你那化物太过恶心,着实令人生厌。” 计无量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也罢,你这魔焰煅魂见效极快,相比之下,我那混沌魔可就麻烦的紧,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场功劳让与你。” 宁芷含笑作揖,道:“我师父也太过仁慈,须知夺嫡之事,最为凶险,哪能不杀人流血?” 计无量复又叹息,道:“当年你师父找上我来,说要办一件世上最难之事,要我帮忙。我只道她要搅得天下大乱,谁知她竟是有了菩萨心肠,要满汉结盟,消弭战事。此事虽难,却不符我的胃口,但我当时弱小至极,身不由己,只好先答应下来。” 宁芷冷言道:“怎的,你后悔了?” “后悔?我又怎会后悔?起初我虽满心懊恼,但一旦参与其中,便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实是其乐无穷。”计无量手负身后,慢慢踱步,缓缓说道。 “鸿雁此人,虽身为nv子,但实有枭雄之x,本来行事雷厉风行,冷酷无情。但自她受了那萧j影响,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居然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光明正大。我原受她之意,斡旋于满汉之间,助多尔衮登基。以求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但我行事不久,便发觉鸿雁所想太过天真,绝无实现可能。那豪格身为太子,名分已定,若无尸山血海,天地倒转之变,多尔衮绝无可趁之机。于是我苦思一日一夜,决意成为豪格幕僚,从中挑拨,以期成事。” 宁芷目露困h,问道:“此事你已跟我剖析明白,不然我也不会相助于你。更不会不让师父知晓,你此刻提起,有何用意?” 计无量目不斜视,继续道:“现下豪格不遵上令,擅自攻城,致军民死伤惨重,自己生死不知,此等罪过,即便x命得保,只怕太子之位亦是摇摇yu坠。” 宁芷长舒一口气,笑道:“是啊,这多亏计先生筹谋,方能一举成功。” 计无量摇了摇头,道:“还不够,此仗虽惨,但皇太极绝不是朝三暮四之人,豪格若活着回去,最多被卸去兵权,太子之位留与不留,尚是五五之数。” 宁芷沉yp刻,道:“计先生意思是……定要豪格丧命于此?” 豪格摇头道:“人心难测,**无尽,时日一长,龃龉自会暗生,即便豪格丧命,福临继位,多尔衮摄政掌权,又有何人能够担保满汉之间永保太平?” 宁芷想了想,道:“自古以来,乱后自治,治久必乱,此乃颠破不灭之理,计先生又何必为此费心劳神?” 计无量神se平静,一字一字道:“我要天下自今而起,再无刀兵之乱。” 正文 七十九 遗祸无穷 宁芷瞪大眼睛,讶异道:“您当真是我认识的那位计无量么?怎得换了个x子,当真为天下苍生着想了?” 计无量不理她话中揶揄,负手而立,身后升起一p绿云,云上伏着一子,衣着华丽,形貌y小,正是新立亲王福临。 “莫非你yu将他变作化物?继而暗中把持朝政?”宁芷越发好奇。 计无量摇了摇头,道:“我这迷雾虽可污染真灵,但其本人便会丧失自我,时日一长,必被皇太极识破,福临又怎能成为天下之主?这第一步便不成,后面又何以为继?” “那你要怎么做?”宁芷问道。 计无量喃喃道:“yu天下无战……只需人无yu无求,各行其是,世上便会波澜不兴……国无战事……” 说这话时,计无量面目隐于黑暗之中,语气饱含痛苦。宁芷心中升起一g不安,yu上前查看,但却裹足不前,似乎那处没来由地令她畏惧。 忽然间紫光闪烁,宁芷眼前一花,忙运功相探,惊觉福临已自瘴气中消失,再一细看,发现福临已侧卧于十余丈之外,兀自安睡如初。而在其身侧则站立一人,身着太监f饰,头戴面罩,着实怪异。 宁芷大骇,她身负魔,功力超凡脱俗,适才却连此人衣角都未瞥见,可见此人神通已至难以测度之境。念及于此,宁芷暗暗摆出戒备之姿。 计无量粗重的声音传来:“萧兄……许久……不见,我功力……果然衰退得厉害,此刻……你真灵中的瘴气……已然百不存一,无怪……功力尽复……” 萧j皱眉道:“我不过离去p刻,你居然能找到福临,这等寻人探物的功夫也着实令人佩f。” 计无量“嘿嘿”一笑,继续道:“萧兄……谬赞了……这福临你虽抢去,但他真灵上的瘴气……可麻烦的紧……” 萧j大惊,忙细看福临面容,果然见其眉心隐隐发青,似一条毒蛇埋于p下,蓄势待发。 萧j放下福临,目光凌厉,望向计无量,道:“消去瘴气,我曾答应木布木泰保他平安。” 宁芷微觉奇怪,先前计无量并无意将福临c控,此刻为何又出尔反尔?莫非他见情势紧急,这才出此下策? 计无量不答,忽而蜷起身子,似乎缩成了孩童一般,萧j凝神望去,只见空间中无数银se细丝密如蛛网,连成一p,而计无量正在蛛网中央。 银丝缓慢而平稳地向四面八方蔓延,伴随着细碎破空之声,萧j骤然惊觉,身如雷动,掌中雷剑轰鸣,向计无量疾刺而去。 宁芷飞身阻拦,但萧j毫无停顿,轻易将她穿过。宁芷大惊,一番细查之下,发觉自己居然未损分毫,更是难以置信。 眼看距计无量仅有寸余,雷剑倏忽停止。萧j面露讶se,手中加劲,终于越过那寸许之遥,刺入计无量x膛。 计无量呜哇一声,咯血不止,但脸上却含着微笑,道:“萧兄……虽然神速,但临下手却缓了那么一会儿,终于……终于给了在下**之机。” 萧j冷冷道:“若非你先前在我内种下的瘴气,我落剑又怎会迟疑?” 计无量仰天大笑,鲜血四溅,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是,正是这寸许之遥,眨眼之间,我灵核已遁出此世,返回昆仑。现下与你说话之人,不过是一真灵受染的傀儡罢了。” 萧j眼看那蛛网渐渐弥合,随即收回雷剑,皱眉道:“你玩够了?还是另有所图?” 那傀儡如同断线风筝,软瘫在地,但口中兀自喋喋不休,道:“萧兄,适才此城中异景,你可目睹?” 萧j微一犹豫,继而直言道:“不错,那时我早已候在一旁。” 宁芷在旁轻哼一声,道:“你任由军民自相残杀,却冷眼旁观,可见心中冷漠至极。” 傀儡似未听见宁芷言语,继续自言自语:“那城中百姓为何如此,想必萧兄也心中有数咯?” 萧j道:“那是某人发动yy倒错大阵,以至于阵中之人历经前世今生,看淡生死,再加上有人在一旁做梗,故酿如此惨剧。”宁芷听他提及自己,在一旁报以冷笑。 傀儡摇了摇头,道:“惨祸种子早已埋下。你先前说得不错,此间百姓在一瞬之间历经前世今生,看遍人生百态,对自身一切了如指掌,再无秘密可言。以至于心有所悟,勘破红尘,加之全无信念,这才胡作非为。此等情形,你可有j分熟悉?” 萧j叹了口气,道:“真灵……” 傀儡点头道:“真灵之物,不死不灭,历经亿万年,对任何事物皆了如指掌,从而失了兴致,丢了期许,生出绝望,踏入寂灭。而这些百姓寻欢自尽,亦是相同之理。” 萧j默然p刻,道:“此节我早已相通,故而离开剑啸宫,任真灵轮回。” 傀儡再度大笑起来,此时他已然气若游丝,但依旧显得兴致bb,道:“是了,是了,一切皆是真灵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不过,萧兄,你就没有怀疑过……其中另有蹊跷……比如……有疫病作祟,方才使得真灵万劫不复?” 话未说完,傀儡整个身子一颤,继而脑袋从中裂开,如同一熟透的西瓜自行破开,红se汁水四下飞散。萧j站立不动,这汁水仍然未曾沾到他半分。 萧j手中蓦地浮起一道紫烟,将傀儡自爆产生的浊水、血r尽数包裹在内,接着那烟气内雷声轰鸣,光芒耀眼。不多时紫烟散去,其中gg净净,不遗一物。 “另有蹊跷,疫病”萧j忆起傀儡先前言语,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冒出些许疑窦,令他心烦意乱。 经历了漫长岁月,他始终坚信真灵灭亡乃是天道轮回,从未有过丝毫动摇。而适才计无量一番话却令他长久以来的信仰产生了一丝裂纹。 他摇了摇头,将此念头逐出脑内,暗道:“计无量执意遁出此世,这才布下疑阵,意图戏弄于我……但他……又怎会如此无聊?” “喂,萧j?你怎的作了太监打扮?”伴着轻佻的声音,宁芷飘身落至。萧j将她细细打量,过了p刻,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宁芷?这么些年,你倒长大了不少。莫给是贤者之石的缘故?” 宁芷咯咯笑道:“是了,咱俩自子午谷一别后再未碰面,你自是不知其中曲折。我得计先生辅佐,身负魔焰煅魂之,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萧j沉yp刻,继而道:“计无量就这么走了?” 宁芷语气轻松,道:“是啊,他老是叨念着要遁世离去,这不就走了么?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何这么做?”萧j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行事颠三倒四的,我也琢磨不透。”宁芷答道。 萧j望向大肆杀戮的人群,皱眉道:“你练成了魔,便用来对付平民百姓,果然好大本事。” 宁芷微笑道:“是啊,我正要用这本事助我师父成道呢。” 萧j不再言语,身形一晃,已至人c之中,随即双手一合,一道惊雷般的响声倏然发出,人c受雷声一激,纷纷眼p耷下,昏倒在地。萧j再一动身,一人已被他扛在肩上,此人铁甲h袍,正是豪格。 宁芷追至萧j身旁,跺脚道:“你这是做甚?豪格不死,福临怎能登基?万一豪格登上皇位,满汉必定又要打仗。我师父一番心血,岂不又要付诸流水?” 萧j道:“豪格不能死,他一死,皇太极即便是为了颜面,也必会迁怒于大明,重启战事。” 宁芷洋洋得意,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早已考虑周详,豪格这是死于叛徒阿敏之手,只消咱们让福临押着阿敏回国,那便是平叛之功,登基之路再无阻碍。” 萧j叹息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计无量的?如果福临监军不利,让部下杀死太子,那便是杀头之罪。即便由他将叛徒押回,最多也就是不功不过,只怕一辈子也与皇位无缘了。” 宁芷登时语塞,半晌之后才道:“计无量这老糊涂,怎得未想到此节?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萧j还未回答,忽而神se一变,道:“有什么东西来了。” 宁芷先是一愣,随即也是面露惊讶,纵身飞上半空,极目远眺,只见大凌河城内近郊,黑黢黢的土地中翻翻涌涌,难以计数的惨白躯自泥土中爬出,聚拢成一顶天立地的巨大球,如同一雪球,挣扎着向百姓聚集处滚动过来。 “是瀣尸!怎会有这么许多……只怕……不下十万……计无量是何时弄出了这么一批怪物?”宁芷自空中降下,眼中露出些许惊惧。 萧j长叹一声,道:“此处乃明清边界,历来死伤无算。汉人说满清掳走了明朝百姓,满人说汉人收容清国罪犯,只怕这许多年来下落不明的人口,都是这计无量搞的鬼。” 宁芷咬了咬牙,恨恨道:“计无量这狗贼,居然瞒了我这么久。这许多杀不死的怪物,恕我难以奉陪。”说罢便要离去。 萧j蓦地伸手,将宁芷拉住,宁芷厉声道:“怎么,你要我陪一起送死?你要假仁假义做什么大侠,自己去便是,我可没这么好心。” 萧j面se平静,道:“帮我照看一下福临与豪格。” 宁芷一愣,萧j已将福临豪格放下,随即闭起双目,周身泛起紫光,纹丝不动,如同一具雕像。 宁芷瞧了半晌,见他毫无动静,当下面露嘲讽之se,道:“我还道你要什么英雄,原来也是这般胆小。不过这也难怪,这瀣尸怪物不死不灭,无知无畏,杀之不尽,除之不绝,便是身负仙魔之,亦绝难取胜。我看你还是明哲保身,溜之大吉好啦!” 正大肆讥讽,萧j缓缓睁眼,瞳中紫光闪动,笑道:“大丈夫身怀绝艺,该当济世救民,降妖除魔,方才不负这一身神功,若是武功盖世,却欺软怕y,欺压良善,那与地痞有何区别?”说罢,他纵身一跃,凌空向瀣尸群飞去。宁芷听他意有所指,心下不忿,一时不急逃走,远远观望。 这群瀣尸深埋地下,对于血r的饥渴早已满溢,一嗅到萧j气息,纷纷发出嚎叫,搭起人梯,雪球伸出手脚出来,变作一巨人,向萧j抓去。 萧j似早已算准,骤然长出翅膀,逆风滑翔,避开巨爪,绕至巨人身后。陡然大喝一声,重重一拳击在巨人身后山岩之上,那山岩轰然剧震,山石夹杂着树木滚落,声势惊人。 瀣尸巨人双足遭石块撞击,一时失了根基,足底一软,踉跄坐倒,众瀣尸散落一地,流得到处都是。但很快聚拢起来,依旧形成一巨人。 萧j身靠山腰,双手紧贴岩壁,内劲不断透山而入,山不断晃动,震得石块不断弹出,砸向巨人。声势浩大,如天降流星群一般。宁芷看得真切,萧j本身使力极少,不过任何事物皆有其关窍,便如人之要**一般,萧j找到山关窍处,稍一发劲,便能以四两拨千斤,以天地之力攻敌。虽然其理简明,但运用起来却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宁芷瞧了p刻,心中不由暗暗惊佩。 那巨人在此等天威之下,全无招架之力,不断被石块砸散,复又聚合,竟是无法挪动一步,但那瀣尸乃不死之身,纵然断了手足躯,依旧有行动之力。过了一盏茶功夫,山岩石渐渐用罄,巨人得了空隙,缓缓爬起身来,冒着满天飞石,向萧j撞去。 这一撞范围极广,来势又猛,萧j深陷石中,竟来不及躲避,被巨人一同撞入山中,此时山外围已尽数剥落,仅余山核。这山核成型于亿万年前,端的是坚y无比,但依旧被巨人拦腰撞断,可见此巨人怪力何等壮绝。 “这下萧j不死也重伤,此等怪物既已成形,绝非人力可降伏。我速速带着二位皇子离去,任由此地百姓自生自灭。”宁芷目睹此景,心中闪过一念,转身yu走,但刚刚迈出一步,却发觉自己身颤不已,心神难安。 “混账萧j,说什么身怀绝艺,欺压良善……我宁芷岂能受你挑拨?”宁芷咬紧牙关,这般想着,但却身不由己地转过身子,望向那山岩崩塌之处,只见那七零八落的瀣尸再度连接起来,很快便恢复成一无暇巨人。那巨人发出嚎叫,直冲云霄,似在向天地示威。 “这等丑怪,我又怎会畏惧于你?”宁芷听这嚎叫,只觉心中一团火焰升腾而起,吡吡剥剥,直向四肢百骸烧去,一时间全身皆充满战意,只想大打出手。 她自练成魔之后,始终身居幕后,摆弄人心,从未有过求战之念。但她毕竟是仙魔之,傲然天地之间,先前听得萧j言语,又见那巨人挑衅之举,让她如何按耐得住?当下一声尖啸,浮空而起,头生双角,目如铜铃,肌肤血红,如同岩浆。 她这魔焰煅魂之虽可c控人心,但对付无知无识的瀣尸却无效用,唯有抛却理x,化为恶魔,方能以暴制暴。 便在此时,那坍塌的山岩之中发出激流之声,紧接着一道磅礴黑柱破山而出,接天连地,向天空扩散,很快便将云层染黑。 那浊云吞吐,眨眼之间,无数黑雨倾盆而下,浇淋于瀣尸巨人,那巨人越发兴奋,张开臂膀,将黑雨照单全收,尔后捶x顿足,万啸齐鸣,整个型又大了一圈,头顶j乎没入云层。 宁芷怀有加百列学识,忽而想起一事:“这黑水向来深埋地下,乃是至y之物,是以为瀣尸所喜。但其x易燃,一旦遇火,则会转为至y,将万物焚净。瀣尸唯一畏惧之物便是火,怎的这么巧,这黑水正好深藏山中,莫不是天赐良机?” 但此事当真只是巧合而已? 她不再多想,停止了变化,橙衣化作一道火焰,缠绕周身,随着宁芷轻叱一声,一团烈火向着巨人疾飞而去,瞬间将巨人身上黑水点燃。 遥遥望去,巨人身上先是亮起一光点,随即这光点变成光线,光线又连成光网,最终成为一p光海,将巨人尽数笼罩。十万只瀣尸同声哭嚎,音se凄厉,伴随着阵阵焦臭,实是惨烈难言。 宁芷眼见这巨人身上不断有着火瀣尸落下,越变越小。随着沾染黑水的瀣尸终于尽数剥落,巨人身上烈火方才熄灭。但其身形骤减,不及方才二分之一。 巨人残躯察觉宁芷,怒吼一声,踏着同伴尸身,向宁芷狂奔而来。宁芷不敢正缨其锋,身形拔高,避开这一撞。但她y气充足,为这巨人憎恨,如何能逃得过这巨人?巨人很快发现她下落,手臂后展,用力一挥,数百只瀣尸被它当做p弹扔出,飞向宁芷。 宁芷怒道:“畜牲,焉敢对本宫放肆?”全身升起数道烈火之盾,轮转不息,瀣尸撞于盾上,瞬间便灰飞烟灭。 但巨人力气实在太大,烈火之盾虽可阻得一时,但每烧毁一只瀣尸,火焰便会弱上j分。在巨人连珠p般扔出数轮瀣尸之后,烈火之盾晃晃悠悠,渐渐淡去。 宁芷眼看那巨人身上兀自弹y充足,且每次抛掷范围极广,避让不易。于是咬了咬牙,再度使出心魔外化之法,形遽长,尖角獠牙,身覆火焰。不再顾及疾飞而至的瀣尸,向巨人直扑过去。 此刻她周身火焰之烈,不在至y焚净之下,数尺之内尽是无形之炎,瀣尸触之即化作灰烬,端的是厉害无比,偶有漏网之鱼,在她此刻钢铁般的肌肤之下亦无大碍。转瞬之间,她已扑至巨人近身,伸手一招,附近烈火尽数归集。她再度变化,成一火焰巨人之形,虽也是身高马大,但毕竟比瀣尸巨人小上不少。 不过那瀣尸巨人见状,居然露出畏惧之意,转身便逃。宁芷哪能让它如愿?火焰化作利爪,纵横j错。瀣尸巨人身中数招,火光直冒,身躯乱颤,显得极是痛苦。 宁芷此刻已然抛去理智,沉溺杀戮,手上毫不留情,火爪飞舞旋转,不断撕咬瀣尸巨人。那瀣尸巨人全无还手之力,只是不断挣扎。 眼看大局已定,瀣尸巨人忽然悲鸣一声,双足奋力踢出,宁芷中招,后退数十丈,但似浑然不觉,再度揉身而上。 岂料这次瀣尸巨人不再怯懦,拼着火焰烧身,张开巨臂,一把将宁芷所化巨人抱住。此瀣尸巨人力气比火焰巨人大上何止数倍?火焰巨人连连发劲,火焰高涨,烧得瀣尸巨人惨叫连连,但此时瀣尸巨人毫不退缩,亦是全力挤压,直压得火焰巨人全身嘎吱作响。 双方皆知此乃生死存亡时刻,哪一方先支持不住,便会尸骨无存,于是全力相搏,再无半分留手,瀣尸巨人身受炙烤,火焰巨人则渐渐熄灭。过了半个时辰,瀣尸巨人“哗啦”一声,爆裂开来,焦臭冲鼻,瀣尸众散落一地。宁芷则变回人形,自半空跌落。 便在此时,宁芷只觉身下一软,一人将自己托住,忙扭头望去。只见萧j浑身黝黑,将自己抱在怀中,不由得又羞又急,怒道:“原来你还活着?怎得坐看我生死相搏,不伸援手?” 萧j苦笑道:“我诱那巨人撞出黑油,本想以雷剑引燃。不料自己也沾上了不少,本来要清洗一番再动手,谁知你忽然出手,烧得天翻地覆,我生怕受到波及,自是不敢出来。” “你……”宁芷气得一时语塞,p刻后才道,“那你还要怪我多管闲事了?” “不敢,多谢宁nv侠施以援手,这才制住了巨人,不然凭萧某与其相斗,只怕要徒然耗费许多功力。”萧j不急不慢说道。 这番话一出口,宁芷更是七窍生烟,怒道:“你功力要紧,我的就不值钱是吧?似你这等假仁假义之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萧j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将宁芷轻轻置于地面。宁芷低呼一声,哀怨道:“我错了,萧大侠,你现下可是弱nv子一名,你可不要抛下我不管啊。” 萧j作出噤声手势,扫视四周,宁芷登时惊觉,只见四周缓缓爬起数千具瀣尸,虽然身上焦黑,但手足俱在,行动如常。 “是了,那瀣尸巨人虽然消散,但其本由单个瀣尸组成,尚有不少漏网之鱼,这可……如何是好?”宁芷暗暗心惊,生怕萧j就此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萧j轻描淡写,自手中变出一柄紫刃,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下一瞬间,这数千具瀣尸皆遥遥晃晃,跟着尽数倒地。宁芷大惊,望向萧j,只见他手中已空无一物,表情略显疲惫。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宁芷惊疑不定,问道。 “没什么……我用了雷鸣,震散其残魂,令其归于尘土。”萧j淡淡说道。 “你用了剑啸之力?可我怎未受影响?”宁芷奇道。 萧j微一犹豫,还是说道:“此城内尚有不少平民百姓,我如用剑啸之力,难免伤及无辜,故我将细小雷霆植入瀣尸耳中,逐一破坏其残魂,适才勉力一试,果然奏效。” “适才?我怎未见你动作?”宁芷越发惊异。 萧j这次沉默许久,方才道:“我停住了时光。” 正文 八十 不择手段 “停住了时光?”宁芷心下震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萧j。萧j并不解释,俯身抱住宁芷,不待宁芷抗议,发力一跃,j个起落,已来到福临所在。 宁芷大声抱怨道:“你身为师父的老公,居然对重伤nv弟子搂搂抱抱,成何统。” 萧j将她往地上一掼,宁芷摔得pg发疼,宁芷自练成魔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但知道此刻人为刀俎,也只能忍气吞声,等待报f时机。 萧j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福临眉心青气,过了半晌,他仰天长叹,道:“这真灵瘴气纠缠太深,以我功力难以驱除。” 宁芷嘟囔道:“反正计无量已经不在此世,也无人能够c控福临,即便这瘴气无法除去,亦无大碍。你也就别费这心思了。” 萧j不语,冥思苦想,忽而问道:“这计无量可有留下什么文书信笺?” 宁芷想了想,道:“他这数月来魂不守舍,有时盯着他藏身处的一块石头喃喃自语,对我也不避讳,我听他不知所云,还道他疯病发作,也没多想。” 萧j登时站起,急切问道:“那可是一块墨绿石块,通晶莹,如同翡翠?” “是啊,你见过?”宁芷奇道。 萧j神se凝重,点了点头,道:“是记录原石,你速速带我前去。” 宁芷冷哼一声,撅嘴道:“抱歉,我现下身子不便,心情不佳,恕不奉陪。” 萧j一愣,随口道:“你练成了魔,这等小伤于你不过蚊虫叮咬一般,何来身子不便一说?” 宁芷鼻孔朝天,道:“本宫来了月事,近不得男子,否则脏腑错位,腹痛难忍,你先前对我轻薄,已致我命在旦夕,如再b迫与我,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登徒子混账王八,但教我有一口气在,便要告诉我师父。” 萧j没想到宁芷在这当口耍脾气,略一思索,已有计较,道:“那不如便由师娘抱你前去?” “师娘?我何时有了师娘?”宁芷心下好奇。 萧j神情严肃,大拇指指向自己,道:“自然是我,我是你师父的老公,现下又成了太监,自然是你师娘。” 宁芷“噗”地一声,躺倒在地,放肆大笑起来,直笑了小半柱香时间,方才忍住笑意,擦了擦泪,啐道:“呸,不男不nv,好得意么?” 萧j正se道:“太监也是人,我身为掌印监二品太监,为何不可得意?难不成你对我有所歧视?” “不敢不敢,公公位高权重,小nv子不敢造次。”宁芷含笑一揖,继而爬起身来,道:“好啦,我便带你前去,只是二位皇子昏倒在此,万一有什么野兽前来,岂不糟糕?” “j给我吧!”空无一人之处传来轻声,萧j闻声变se,急忙戴起面罩,只见一白衣nv子自面前现身,眉目如画,正是鸿雁。 “老……老身参见圣nv。”萧j装模作样,躬身一揖。鸿雁喟然叹息,道:“萧郎,事已至此,你还要瞒我?” 萧j这一惊可非同小可,j乎p滚尿流,强作镇静,道:“老身……不知殿下所言,老身……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鸿雁目光骤寒,手中出现一柄冰剑,一招“踏雪觅红”,剑光广被,直刺萧j周身大**。萧j心下急迫,滑步躲闪,心下苦思掩盖之策。 鸿雁缠身而上,剑招越使越快,寒气散于三丈之内,束缚萧j手脚,令他动作迟缓。萧j心知不妙,但又不敢运使至y焚净与至y冰封,斗得p刻,已尽落下风。而鸿雁全然无情,招数猛恶,似与仇人相搏一般,要不是萧j偷偷使用c控时间之法,只怕身上早多了j个窟窿。 眼看周身冰雾越来越浓,萧j窥视未来,心下大骇,自知不得留手,当下四肢伏地,用力一撑,霎时空间凝结,万物静止。鸿雁与宁芷各自动作定格,一动不动。 这并非是萧j当真有停止时间之能,只是他速度近于无限,其余事物在他眼中便如同静止。 萧j稍稍**,来到一昏迷汉民身侧,将他衣物除下,与自己太监f饰对调,微一犹豫,又将他那话儿割下,口中默念:“老兄,对不住了,你刚才杀了好j人,也算恶有恶报。” 他忙完这一切,将那汉民搬至鸿雁身前,自己则躺至人群之中,闭目装死。 下一瞬间,万物解冻,时光重逝,只听鸿雁一声娇叱,一座巨大冰棺倏忽出现,将那调包汉民重重冻结,连姿势都未改变。 鸿雁长出一口气,道:“萧j,你如yu隐瞒武功,我便让你冻一辈子,永远不见天日。” 过了半晌,鸿雁见冰中人毫无反应,自个儿先按耐不住,向宁芷问道:“宁芷,我到来不久,听到此人与你对话,自称师娘,他可是萧j?” 宁芷雅不愿鸿雁与萧j见面,只好支支吾吾道:“他面目与萧j不似……又是太监,只怕……只是一无聊之人罢了。” 鸿雁秀眉一蹙,略一寻思,当机立断,道:“是了,萧j如今面目与之前已大不相同,你与他长久不见,只怕难以认出,宁芷,你用热力化开他头脸,我验一验身。” 宁芷无奈,只好使出炙热真气,在冰中人头面部位拂动,不多时已化开一十寸见方圆洞,鸿雁出手如风,立时将面罩摘下,只见此人面目猥琐,胡子稀疏,与萧j相差甚远。 宁芷大喜,虽不明其理,但还是笑道:“师父,此人果然不是萧j,定是你心下牵挂,故而生误。” 鸿雁凝思p刻,眼睛一亮,道:“不对,此人若是太监,又怎会有胡子?宁芷,你再将他下腹化开。” 宁芷大惊,眼见鸿雁面se坚毅,只好依言行事。待冰雪融化,鸿雁毫不迟疑,剑出如电,那汉子k裆处瞬间露出一洞,其下空空如也,无c无木。 “下面没有!”宁芷见状嚷道,“师父,你别在这儿瞎折腾,咱还有要紧事呢。” 鸿雁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宁芷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一向端庄自持的鸿雁竟作出这等不雅行为,可见她心中执念之深。 p刻之后,鸿雁缓缓站起,道:“此处虽然经过冻结,但伤处全无生长,可见乃是新伤,某人为了脱身,下手这般狠辣,当真无耻至极。” 说罢,鸿雁忽而仰面提气,大声呼喊:“萧j!经历过那yy倒错之阵,我已知我心中所念为何物,更坚我成道之心。我知你必在左近,此刻寻你,不过是想与你商谈成道之事,你放心,我绝不会与你纠缠不休,亦无意与你重修旧好。” 话音远远传开,人堆中传出一声叹息,一平民打扮的男子从中站起,向鸿雁走来。 鸿雁面se沉静,凝视那男子,清风拂来,吹动衣袖,似带得鸿雁亦轻轻发抖。待那男子走到跟前,鸿雁目含秋水,伸出手去,轻抚其面颊,道:“萧郎,其实……刚才我都是骗你的……” 萧j面se大变,仓惶后退一步,颤声道:“你怎可出尔反尔?” 鸿雁“扑哧”一笑,掩嘴道:“逗你玩儿呢,谁叫你耍诈骗我?放心啦,我差点着了缘的道,现在便是天地倒转,也休想让我心生悔意。” 萧j摸了摸x口,似心有余悸道:“那敢情好,不过你最好划下道儿来!如你食言而肥,该当如何?” 鸿雁摇了摇头,道:“这等赌咒发誓,最不牢靠,便是山盟海誓,又能如何?鸿雁今日得你相助,已知前世今生,再无反悔之理。不过……” “不过什么?”萧j听她住口不言,忙追问道。 “若有来世,你我再续前缘。”鸿雁悄然传音道。 “来世……”萧j沉默半晌,也是传音道:“如你返回万物之源,便再也无法返回,那便是真真正正的永别,来世之说,尽是虚妄。” “我知道。”鸿雁微笑,传音道:“但若不这么想,我便没法踏出这最后一步啦!世事无常,总要怀着希望,不是么?” 萧j稍感黯然,但很快这感情便被压下,想道:“因果,你如当真深ai鸿雁,便要竭尽全力,助她得偿所愿。况且唯有令起源重启一切,此间真灵方能得到解脱,与世人融合无间。” 想到此处,萧j振了振精神,向宁芷道:“既是如此,你速速带我俩前去见那记录原石,计无量对福临种下瘴气,必有所图。” 鸿雁闻言也是大惊,放出真灵一探,却是皱眉道:“福临他哪里中了什么瘴气?我看他真灵完好无损,你可不要被计无量骗了。” “怎么会?那他脸上怎会有这么多青气?”萧j困h不解,问道。 鸿雁略一沉y,蓦地招来水汽,沾s衣袖,在福临脸上一拂,福临脸上青气霎时消失不见,小脸光洁如新。 “你瞧瞧你,这般粗心,计无量用了些靛蓝就把你骗了。”鸿雁得意一笑,语气揶揄。 “不会,我之前亦细细分辨,福临内的确曾有瘴气,这靛蓝定是障眼法,以令我等大意。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去观那原石。”萧j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文 八十一 灭世之灾 宁芷带领之下,鸿雁与萧j各扛一位皇子,向着大凌河东面山林寻去。至于城内那些军民,由于真灵受了震荡,暂无醒来之虞,鸿雁留下部分真灵留守,以防外敌来袭。 鸿雁与宁芷均可御气飞翔,而萧j则脚程极快,三人未出半个时辰,已行过二百余里,进入一密林深处。宁芷在林中不断穿行,很快来到一参天榉树之前,这树上开着一洞,约半人高矮,供人进出甚是勉强。 “原石怎会在树里?”萧j问道。 “师娘莫要疑心,树内别有洞天。”宁芷咯咯娇笑,当先而行,登时没了踪影。萧j与鸿雁对望一眼,不虞有他,随后跟入,刚一跨入洞内,二人只觉脚下一空,身子贴着一光滑木道,斜斜向下急坠。 这木道也不甚长,约数丈之后便已到底,萧鸿二人只觉眼前一亮,周身荧光点点,竖了不少钟**石。 “是了,这是汉中通往子午谷密道中的荧光石菇。”萧j登时将之认出。鸿雁点了点头,道:“既然有此石菇,那多半与计无量脱不得g系。” “当然啦!我还会坑你俩不成?”宁芷盈盈走来,伸手一指,道:“那便是什么记录原石么?” 萧j顺指望去,只见石菇之中平放一石,墨绿似玉,光滑如镜,在荧光之中甚是美丽。 鸿雁缓步上前,伸手按去,过得数个呼吸,数道奇异光芒自原石中展开,如一张巨大画卷,将三人包住。 萧j知道鸿雁正以一念世界展示石内记录,当下凝神屏息,静静等待。 只见一相貌平平的汉子凭空出现,神se空洞,盯视着空间某处,口中念念有词,含糊难辨。萧j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计无量最后附之傀儡。 那人叨念了半天,眼神渐渐清澈,口齿也渐渐清晰起来,只听他说道:“缘,那是将我拘捕之人,他耗费x命,发动yy倒错大阵,现下我原本筹谋已乱……我当小心规划,助多尔衮登基……” “计无量倒也守信,这会儿还不忘夺嫡之事。”萧j想道。 又听计无量道:“依我之计,当撺掇豪格擅自出兵,进攻大凌河,追杀福临,并从中作梗,使他一无所获,兵败而归。皇太极必大为震怒,届时即便东宫不动,亦会促使大玉儿与多尔衮联手,而且豪格在军中将威信全无,皇太极死后,他便绝非多尔衮敌手。” 鸿雁恍然大悟,瞥了一眼宁芷,道:“我还道你俩忘了与我约定,投靠豪格,原来是打了里应外合的主意。” 宁芷颇感委屈,嚷道:“师父,除了破坏你与萧贼关系,徒儿怎会背叛于你?” 此时计无量再度开始言语,此时他语音怪异,似疯疯癫癫,道:“我为求万无一失,自个儿进入大阵……我想起来了,你的使命,你的身份……” 萧j心中骤然生出一丝寒意。他先前信任计无量,只因他察觉计无量对他毫无隐瞒,故请求计无量助他遮掩真灵,不曾想计无量另有隐秘身份,甚至就连计无量自己也不曾知晓。 计无量顿了顿,接着嘿嘿冷笑,道:“是了,是了,鹰飞,你不必废话,我知我该当如何。只是……除我之外,莫非别无其他人选?” 他说完这话,忽然换了个口吻,变得冷酷无情,道:“其他人选?殁疫,另外j大灾厄情形不知,下落不明,唯有你已脱出桎梏,我的确别无选择……” 说到此处,计无量语气又变得j滑y险,道:“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脑子还不太灵光,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妖还是魔?” “你是灾厄。”那个冷酷的语气道,“我接下来只说一遍,你需牢牢记住,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露出蛛丝马迹。否则会引来追杀者。” 计无量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世上万物相对,有正必有反,如光与暗,天与地,福与祸,序与乱,从无例外……而太平世道,则会生出灾厄。一个文明越是繁荣,越是兴盛,前来作乱的灾厄则越是强大,越是诡谲。” “灾厄可有形可无形,有形之灾,如洪灾、旱灾、龙卷、暴风,世人皆知,不难辨识。而无形之灾,如畸ai,仇恨,思想,言论则潜伏隐蔽,无人可识。你灾名为‘吞灵之瘴’,灾厄榜上排名甚是靠前。” “还有灾厄榜?那莫非还有比我更厉害的灾厄?”计无量又发问道。 “灾厄亦分三六九等,低等灾厄不可胜数,虽有排名,但可略之。排名最为靠前的灾厄分为三等,从下至上分别是灭国之灾、灭种之灾、灭世之灾。你属于灭种之灾,算得上是凤ao麟角,其余与你类似的灾厄只有三个。”计无量自己答道。 “我还不是最厉害的?”计无量略显失望,道,“那灭种之灾与灭世之灾的灾名各是什么?” “灭种之灾有四位,分别是‘毁灭之国’、‘吞灵之瘴’、‘迷途之暗’、‘无涯之眠’。 ‘毁灭之国’,其名似乎是一国度,但实则是一种疫病,此种疫病在国度之间传播,且各国症状各不相同。有的国家发生战乱,有的国家僵尸爆发,但结局皆是灭国亡种。无人知其传播途径,亦无人能识别其发病机理,曾有一文明受其折磨百年,最终其中数千国家消失殆尽。其余文明事后详加研究,发觉其中灾厄乃是以国家为边界,次第发生,一国尽灭后方才波及下一国,因此推断出其灾名。此灾目前不知去向。 ‘呑灵之瘴’便是你,你是寰宇第一文明真灵覆灭的罪魁祸首,其中详情,你以后自会忆起,我也不再赘述。 ‘迷途之暗’极富盛名,可说是寰宇中一旅游胜地,无数游客前去揽胜,但只敢远远观望,偶有猎奇者想要擦边而过,但皆会被其吞噬,此后再无下落。其本质乃是一p广阔暗区,其中无半分星光,因此无人得以窥视其内部情形。但有传言,其中失踪者尽数活着,只不过在其中迷途而已。此灾目前仍在缓慢扩张之中,有文明说其终会蔓延至整个寰宇,演变成灭世之灾。 ‘无涯之眠’乃一梦境,又名幻梦领主,它会突如其来现身于某一文明之中,带来梦境,梦境消失之后,文明中的整个种族皆会被梦境卷走,寰宇中皆不见踪影,可能陷入梦境之中。灭种之灾中唯有其胆大妄为,居然建立一宗教,名曰‘幻梦宗’,其中教众无数,皆乞求其携梦境降临,带领教众脱离苦海,但‘无涯之眠’甚是严苛,往往数千年才降临一次,且方位难测。 至于灭世之灾,连我亦不知其数目,更遑论其灾名。”计无量换了一副口吻,回答得极是耐心。 “原来我有这般来头,那现下你要我怎么做?”计无量看起来甚是欣喜,继续追问。 “真灵在此世上尚有众多族裔,你当斩尽杀绝。”计无量自问自答,“用你那瘴气,沾染世上地位至高之人,其后至上而下,代代相传,也许十年,也许万年,这一族终究会迎来尽头。至于过程如何,你就不必在意了。等你完成此事,便可遁出此世,隐形匿踪,否则一旦你魂飞魄散,那瘴气便会失效……”计无量声息越来越小,影像也渐渐模糊,终于连同那画卷彻底消失。 鸿雁、萧j、宁芷三人均自默然,半晌之后,宁芷率先开口道:“计无量……是不是猜到我等会来此处,故意瞎编乱造,消遣我们来着?” “如若当真如此,以他x子,他必会留存于世,暗中观瞧。既然他逃回昆仑,那此事多半属实。”萧j沉y道。 鸿雁也不多言,蓦地放下福临,详加探视,道:“福临身上绝无瘴气,我以x命担保。” 萧j想了想,忽而面se一变,将豪格置于地面,对鸿雁道:“雁儿,你查查他真灵可有异常?” 鸿雁迅速上前,以真灵探知,陡然身子一颤,神se焦急,道:“豪格真灵之上盘旋这一道龙卷,漫天席地,绝望压抑,似有妖魔附,择人而噬,我分出的真灵稍一接近,便受其影响,行事颠倒。我只能令其自爆,才保住我自身真灵不失。” “这便是计无量所说的‘吞灵之瘴?’”宁芷瞪大眼睛说道。 萧j突然面se痛苦,全身上下皆发起抖来,鸿雁大惊,忙伸手相扶,问道:“萧郎,你怎么了?” 萧j双目噙泪,咬牙道:“我犯下了大错……我以为真灵之灭亡,乃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谁知……谁知竟是这等灾厄造成,我离开了剑啸宫……抛弃了族人……等若亲手葬送了真灵一族,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呐!”说到最后,他已是泪流满面,放声嘶吼。 鸿雁强忍泪滴,将萧j揽在怀中,喃喃说道:“不要紧的……我还在,起源还在,这世上真灵还在。我会让一切复原,从头再来。” 正文 八十二 悬壶济世 萧j这激荡之情很快平息下来,道:“雁儿,不碍事了。” 鸿雁兀自有些不太放心,缓缓松手,端详萧jp刻,关切道:“萧郎,你莫激动,现下事态明朗,只消不让豪格登基,那‘吞灵之瘴’便无法作恶,这人世……暂时无虞。” 萧j看了看豪格,向鸿雁问道:“他真灵中的瘴气当真无法驱逐吗?” 鸿雁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以我寄灵显化之能,便是拼尽全力亦无法做到,但若是练成了森罗法相,当可以无尽的真灵之力将之封印。” “说这么多g嘛?g脆将这豪格杀之了事。”宁芷恶狠狠地说道。 萧j抬头望天,道:“这可不行,如他r身死去,那真灵便会自动回归剑啸宫,那处真灵无数,万一这瘴气沾染了其余真灵,那便不可收拾。” “何不用剑啸一试?”鸿雁忽而双目发亮,热切出言道。 萧j微一思索,随即双掌电光闪烁,往豪格双耳一按,豪格霎时一阵chou搐,好一阵才平息下来。鸿雁再用真灵查探,不久后蹙眉道:“不行,这瘴气强韧异常,居然分毫无损。” 宁芷在一旁嚷道:“管他这么许多,适才计无量所说,这瘴气必须至上而下传播,只要不让豪格当上皇帝便成,现在他损兵折将,又与阿敏勾结,罪证确凿,皇太极只要脑袋没病,自不会让他继位。到时候咱们将豪格好生看紧,不给他可乘之机。” 萧j叹道:“还是不行,先前计无量先是将瘴气种入福临真灵,但其自行转移至豪格内。只怕这瘴气能自行辨别高位之人,假如豪格面见皇太极,瘴气趁机将皇太极感染,那便难以收场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它作恶?”宁芷焦躁起来。 “你们这般做法自然不行。”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树洞中响起。三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头生龙角的年轻人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点点青光,神态甚是闲雅。 “伏羲?”萧j一声叫唤,雀跃而起,向伏羲奔去。 他许久不见这位老友,甚是想念,此刻陡然相逢,自是兴奋不已。 “我只是幻象,并无r身,萧兄莫要激动。”伏羲道,“适才j位观看原石记录之时,我顺势从萧兄真灵脱出,附于原石之上。此石颇为灵异,自能容纳我之真灵。” “怎么?你不是想要恢复伏羲全魂吗?如不随我一起历经世事,岂能令真灵圆满?”萧j奇道。 伏羲微笑道:“多谢萧兄关心,在下旅居萧兄真灵许久,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再行叨扰?更何况恢复伏羲真灵所需灵气极其庞大,我这一年以来潜心修炼,并未稍有进展,故我思忖,我已至自身极限,若要再进一步,需极大机缘。因此想要萧兄帮我一个忙。” 萧j点头道:“伏羲兄但说无妨。” 伏羲道:“还请萧兄将那豪格内瘴气让渡于我。” 萧j吃了一惊,略一思索,皱眉道:“伏羲兄想要以自身为笼,囚禁这瘴气?” 伏羲神se平静,道:“萧兄可把在下想得太过正直了,我此举固然能将瘴气封禁,但我目的并不止于此。这瘴气本身诡谲异常,但亦有无穷奥妙,如能将之化为己用,想必便能突破至不可思议境界。” 萧j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心知这瘴气必然隐藏极度凶险,如稍有不慎,只怕便是伏羲残魂亦难幸免,因此伏羲这般作为,实是舍己为人的大仁大善之举。此刻伏羲有意遮掩,萧j也不点破,深深向着伏羲拜了三拜,接着问道:“这瘴气不停号令,但会自动向高位者转移,不知伏羲兄如何将之获取?” 伏羲笑道:“莫要忘了,我乃始祖人皇。虽残缺不全,但余威犹在。”说罢,他神光闪过,身躯陡然拔高,一g雄浑气势自其周身发出,似睡狮苏醒。豪格身子随之一震,萧j似乎感到空气中出现了些许异常,继而一切风平l静。再看伏羲,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团貌不惊人的乌云,神se凝重,将之缓缓吞入。 待乌云尽数入肚,伏羲摸了摸肚子,愁眉苦脸,萧j急忙问道:“伏羲兄有何不适?” 伏羲神情困h,道:“奇也怪哉,我全无异样。” 萧j心下生疑,望向鸿雁,鸿雁心领神会,以真灵查探豪格,很快说道:“他内已无瘴气。” 伏羲若有所思,道:“疫病前期越是平静,其后期越是凶险,这瘴气只怕也是如此,我便居于这原石之中,潜心将之炼化,你等不必以我为意。” 萧j心中感动,再次向他拜了一拜。鸿雁宁芷亦效仿之,伏羲坦然接受,又向鸿雁道:“我身为伏羲残魂,自能感应其余残魂情形,譬如鸿雁姑娘真灵之中,便有我一位昔日同袍。只是他现下似怀有执念……不知其中详情,还请姑娘赐教。” 鸿雁将剑灵派遭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接着说道:“前辈既然在此,我本当将此剑灵j予前辈,但我与此剑灵有约,需将他带回剑啸宫,还望前辈见谅。” 伏羲淡然道:“无妨,我与此剑灵系出同源,万一受他心中执念影响,这瘴气发难之时便无法应付,只好劳烦鸿雁姑娘代为照料了。” 萧j三人见此间事态已然平息,便向伏羲告辞离去,临行之前,萧j向伏羲郑重许诺,道:“伏羲兄,先前我听计无量所言,只消将计无量除去,这瘴气自会消失。待我将真灵安置妥当,必会动身前去追杀计无量,兄台不必心焦。” 伏羲哈哈笑道:“此事大可不必,这记录原石内有无穷记录,足足抵得上千秋万代,我在此安然度日,怎会心焦?”说罢,他不再言语,向萧j作揖退去。 萧j等三人出得树洞,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返回大凌河。鸿雁使出寄灵显化,将城中军民一一救醒。此时豪格所领士兵历经屠杀,死去三千余人,均已成惊弓之鸟。其余人则杀心已消,但心中惶恐,鸿雁以满汉两国圣nv身份出言,表示既往不咎,加之宁芷魔焰煅魂从旁影响,方使得众人平静下来。 随后鸿雁找到阿济格,寻得一隐秘之所,向他阐述了大凌河筑城原因,乃是为了抵御行尸侵袭。而阿敏与豪格则利用此事,勾结谋反,暗害福临。既有满地瀣尸为证,又有阿敏画押供词,可谓证据确凿。 阿济格听得面如土se,暗暗心惊,道:“圣nv,此事非同小可……咱还是小心为好……” 鸿雁故作紧张,道:“难不成……大人要帮太子遮掩此事?” 阿济格左右巡视,低声道:“不,咱们自当据实相告……不过……咱们不可擅下定论,只将证据尽数呈上,皇上圣明,这个……自会明察秋毫。” 鸿雁笑道:“大人果然老谋深算,只是有一事不得不虑。” 阿济格急忙问道:“圣nv请讲。” 鸿雁低声道:“班师回朝之时,如不将太子控制,万一太子得了兵权,再做出谋逆之事,那我等便有知情不报,助纣为n之嫌。” 阿济格沉默下来,他知鸿雁所言不错,现下境遇实属两难。假如他现在越权将豪格定罪,那定会引起皇太极不快,说不定会罔顾事实,替豪格开脱;而如若他任由豪格担任统帅,豪格必会伺机杀害福临,并将自己与阿敏等知情者尽数灭口。 此刻局面严峻,可说是进退维谷,十死无生。但阿济格驰骋官场多年,早已修炼成精,当下咳嗽数声,软倒在地,颤声道:“圣nv……在下受了风寒,头昏脑胀,耳聋眼花,无法行使这领军之责,还请圣nv代劳……适才谈话……我半句未曾入耳……那个……在下先行告退,养病去也。”说罢,他裹起大氅,匆匆离去。 不久之后,清军全收到命令,阿济格因身子不适,需要休养,让鸿雁暂时行使统军之责,此时军中连遭大变,人人心中自危,对此均无异议。 其实萧j领了早已领了快马,将福临与阿敏带回盛京。而豪格历经大凌河那九死一生的局面,兀自心中惴惴,躲于中军,不敢稍有异动,加之宁芷有意欺瞒,说是已暗中下手,除去阿敏,也令豪格颇感安心。 鸿雁之所以恐吓阿济格,一来是为了暂时接管军权,以免满汉间再生冲突,二来则是让阿济格不再摇摆,决心投靠多尔衮。 大军默默行路,数日之后便返回盛京。此时皇太极刚刚得阿敏口供,端的是雷霆震怒,一时不顾后果,当即下令升堂上朝,召见豪格。 豪格坦然赴会。见皇太极不露喜怒,也不虞有他,就地拜倒,道:“孩儿参见父皇。” 皇太极见他镇定,忽而心生疑虑,暗自思忖:“阿敏供认之时态度悠然,与平时那战战兢兢模样全然不同,莫非自知兵败,有死无生,故有意陷害我那孩儿,令我父子反目,自相残杀?” 念及于此,他不禁后悔自己因一时动怒,召开此会。当下平缓一下情绪,柔声道:“你辛苦了,先将此行情况述说一遍吧!” 正文 八十三 成王败寇 豪格听皇太极如此发问,虽心怀忧惧,但也不如何慌张,只因他此去大凌河大败而回,早已准备好了措辞。当下双手抱拳,道:“禀父皇,孩儿遵父皇旨意,一路行军,谨小慎微,到了大凌河,却发现阿敏已犯上作乱,夺了睿亲王大权,并与汉人勾结,意图暗渡陈仓,反攻我大明。所幸孩儿得异人相助,成功将阿敏毒杀,并利用自身威望,将阿敏手下叛将尽数慑f,这才化解了这场惊天y谋。”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你说阿敏已然伏诛,可否将阿敏尸首呈上,以证你所言?” 豪格早有对策,当即拱手道:“豪格死后,他有数名手下执迷不悟,将他尸身劫走。但孩儿的确验曾过阿敏尸身,当不会弄错。” 皇太极沉yp刻,暗想:“事已至此,即便家丑外扬,也要剖析清楚,辨明忠j,切莫听一面之辞。”蓦地长叹一声,道:“这可奇了?我有一人证,说阿敏并未死去,不知我该当信谁。” 豪格对宁芷深信不疑,当下瞪大眼睛,道:“此人无中生有,孩儿愿与他对质。” 皇太极挥了挥手,道:“将阿敏带上来!” 豪格一听阿敏二字,直吓得魂不附,向先前宁芷所在望去,却见她已不见踪影。心头忽而闪过一丝不安,只觉自己无人可信,孤立无援。 耳听镣铐声与脚步声渐近,豪格回头望去,见到来人形容枯槁,脸se憔悴,却赫然便是阿敏。不由得张口结舌,惊恐万分。 皇太极眼神敏锐?此刻察颜观se,已知豪格与阿敏之间必有秘密,否则豪格应当愤怒,而绝不会如此害怕。当下不动声se,问道:“阿敏,刚才豪格所言,你已听见,可有异议?” 阿敏神se平静,道:“禀皇上,下官的确发动叛乱,也曾下令追杀福临,甘愿一死赎罪。只是……有一事,我希望皇上知晓,以免为小人蒙蔽。” 豪格失声惊呼,道:“皇上,此人自知必死,定会胡乱攀咬……切勿听他所言。”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低沉,道:“是否胡乱攀咬,朕自会决断。阿敏,你讲下去。” 阿敏瞥了豪格一眼,道:“我开赴大凌河前一晚,有一人趁夜潜入我宅邸,给了我一包y粉,要我等候时机,支开福临皇子与阿济格亲王,将此粉在驻军于上风处点燃,使之播散全军。并说如此一来,全军便会听我号令,任我驱使。” 皇太极皱眉道:“这y粉当真如此神奇?” 阿敏点头道:“我依言施为,果然将全军尽数控制,随后我照那人指示,兵分两路,一路追杀福临皇子,另一路则进攻大凌河。此事福临皇子、阿济格亲王、鸿雁圣nv皆亲眼所见,并非我刻意编造。” 皇太极神se严峻,道:“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阿敏道:“我不识此人,但他自称计无量,是豪格皇子手下参谋。又有豪格皇子亲笔手谕,因此我才深信不疑。” “你为何要听豪格号令?”皇太极神se渐渐不善。 “我与豪格皇子早有约定,我助他登基,他便许我地位。”阿敏直言不讳,道:“这等协定并不鲜见,想必皇上早有耳闻。” 皇太极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又问道:“此事皆是你空口所言,并无实证,你叫我如何信你?” 阿敏道:“豪格殿下来到大凌河之后,我并未率兵作任何抵抗,当即投降,当时我众他寡,如不是事先约定,我何以如此?此事见者甚众,一问便知。想必皇上威严之下,宵小之辈绝不敢撒谎。而且如言语不足取信,我还有铁证。” “是何铁证?”皇太极咬牙道。 阿敏扯开x前衣襟,将一块p肤y拉而下,道:“我为防豪格殿下食言,将他那天手谕偷偷保存,缝于一猪p之上,贴于x前,随身携带。这便是那手谕,皇上一看便知真伪。” 豪格只觉一桶冰水灌顶而下,心中一个声音说道:“不会……不会……计先生说……他已将手谕销毁……怎会在阿敏手上?莫非……莫非……他与宁芷……皆背叛于我?”念及于此,他一颗心如坠深渊,安放无处。 皇太极命人取过手谕,稍一扫视,当即将其揉成一团,狠狠丢向豪格,大声吼道:“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豪格心如死灰,一言不发。他知事已至此,一番图谋尽数成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唯有等候父皇发落。 “大局已定。”鸿雁心中雀跃,暗想,“福临心地良善,入住东宫之后,天下必然太平无事。我这一身罪孽,也算得以赎清。” 正这般想着,忽有一人自众官之间走出,跪拜叩首道:“皇上……臣有一些疑h,不知……当不当讲。” 鸿雁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正是阿济格,心下稍感困h,不知这胆小畏事之人呢有何话说。 皇太极平复了一下情绪,但语气依然严厉,道:“讲吧。” 阿济格面向阿敏,问道:“罪臣阿敏,你说你与豪格殿下曾有s下协定,那时却为何对大凌河围而不攻?” 阿敏道:“那是因为我途中遇一仙人,他神通广大,令我麾下兵将尽数笼于一迷梦之中。在梦中,我经历前世今生,大彻大悟。” 阿济格道:“此等怪事,当真耸人听闻了。那你现下所言,会不会是那梦中所见,与现实混淆,所致误会?” 阿敏神se间生出一丝迷茫,道:“那梦境的确与现实无异,难辨真假……但我贴身藏了手谕,又如何能够搞错?” 阿济格又道:“我先前也在军中,的确见你向豪格投降。但随后军中生乱,豪格带来一万兵将遭六万先遣军与数万大凌河百姓群起围攻,死伤数千余人,豪格殿下也险些丧命。你可知此事原由?” 阿敏长叹一声,道:“或许是豪格殿下肆意妄为,引发众怒。我那时身遭束缚,昏迷不醒,全不知情。” 阿济格不再发问,转向皇太极,道:“陛下,阿敏所言不尽不实,那时豪格殿下遭逢凶险,城中混乱,人人朝不保夕,并非如他所说一帆风顺。有可能阿敏与明国早有勾结,假意投诚于豪格殿下,突然发难,yu置殿下于死地。如此一来,阿敏所言,便不可尽信了。如他早有预谋,那手谕也可请人伪造,不足为证。” 鸿雁闻言大惊,忙出列道:“陛下,微臣彼时适逢其乱,知这s乱乃是因豪格残杀无辜,以致生出哗变,并非两方有所勾结。其后经臣劝解,双方偃旗息鼓,已握手言和……” 皇太极闭目掩面,沉y许久,忽而道:“豪格,此事你为何先前不说?” 豪格此时已全然没了主意,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此时范文程突然自一旁说道:“陛下,想必是豪格殿下担心要为哗变担责,故有所隐瞒。此乃人之常情,豪格殿下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至于他与阿敏勾结一事,我认为事关重大,且疑点重重,不宜猝下结论,还需详加调查,请皇上三思。” 话音落下,忽有数十名大臣同时出列,连同阿济格一起,齐声道:“还请皇上三思。” 豪格又惊又喜,见此时发声之人与自己素来不睦,并非太子一党,一时感动异常,心道:“所谓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我那些党羽平时对我鞍前马后,此刻我遭遇变故,便一个个成了聋子哑巴,见死不救。事到如今,凭借此事,我方能明辨忠j,唯有今日这些忠肝义胆之士,方能为我今后倚靠。” 皇太极何等精明,对豪格平素动向了如指掌,此刻见他突然间多了这许多支持者,暗暗心惊,想道:“豪格与阿敏有所往来,我早有耳闻。我身子日渐虚弱,让位乃是早晚之事。当此之际,大臣们自会寻找新主,也非异事。 现下看来,豪格策动阿敏谋反,暗害福临,虽有疑点,但多半属实,本来断不可轻饶。不过听阿济格所言,只怕阿敏本有心陷害豪格,豪格一时不慎,误中j计,这才行此手足相残之举,加之现下他人心所向,我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动摇国本。” 想罢,皇太极坐直身子,朗声道:“众人听旨:豪格行事肆意,御下不严,以致军生哗变。罪不可饶,朕罚你闭门思过,一年不可出东宫一步。你可明白?” 豪格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刻听到旨意,如蒙大赦,重重磕头,喜道:“儿臣明白。” 皇太极又道:“阿敏谋逆犯上,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即刻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众臣齐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鸿雁身处人群之中,心中惊讶实是无以复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豪格竟如此得百官之心。尤其是阿济格与范文程,一人是多尔衮亲兄,一人是汉人官僚,本应与豪格势不两立,谁知此时竟尽数倒戈,也正是两人做梗,方才令豪格逢凶化吉。为何短短数日之间会有如此变化,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八十四 一举三得 萧j将福临送还大玉儿,大玉儿见福临形容憔悴,刚想细问,萧j便借口有事,匆匆告辞。 随后他将阿敏藏于一废旧民居之中,并修书一封,潜入尚书房,将之置于皇太极书桌之上,其上详述阿敏所作所为以及阿敏所在。忙碌完毕,他候在阿敏所在民居之外,静观其变。 过了半个时辰,数名正h旗侍卫如狼似虎,闯入民居,将阿敏带出,萧j知道阿敏已入皇太极之手,这才放心下来,赶回掌印监居所,要了一壶竹叶青,遣散仆众,自斟自饮,等候消息。 等了半日,屋内响起一声轻叹,继而一nv子悠然道:“萧郎,你果然好兴致,我在外心急如焚,你却这般逍遥自在,鸿雁好生羡慕。” 萧j哈哈一笑,道:“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假如当真天不遂人愿,自也无愧于心不是?” 鸿雁在萧j身旁座椅出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闷闷不乐,道:“你猜怎的?本来豪格作乱证据确凿,福临已铁定入主东宫,谁知半路生变,阿济格与范文程居然调转枪头,替豪格开脱。又有众多大臣替他求情,豪格仅仅被禁足一年,除此之外平安无事,难不成天意注定豪格登基?” 萧j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果然如我所料,这孙子早有打算。” 鸿雁一惊,忙道:“你指的是谁?豪格吗?” 萧j笑道:“豪格哪有这般脑子。我说得是你主子多尔衮。” “多尔衮?你说豪格脱罪,是他的筹谋?他为何这么做?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鸿雁心下困h,连连发问。 萧j面带微笑,高深莫测,道:“你说如若豪格倒台,谁是最大受益者?” 鸿雁想了想,道:“自是福临,豪格失势,他便是太子。” 萧j点头道:“是啊,福临既有大玉儿当靠山,又成了太子,宫内宫外皆位高权重,风头之盛,远胜豪格得意之时。多尔衮除去了豪格,头上又多了一座大山,而这大山母亲又与他恩怨不明,随时可能要他脑袋,这叫他如何能忍?” 鸿雁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是多尔衮授意阿济格与范文程,让他俩想法为豪格脱罪?” “不光是这两人,那些出面求情的大臣,只怕也多半是多尔衮的人。豪格这个落难太子,本无人搭理,这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忠臣,自是感激涕零,必会将这些人纳为心腹。如此一来,原来投靠豪格之人则会被他怨恨疏远,无奈之下只能投靠多尔衮。多尔衮这招釜底chou薪,不光将豪格身边布满棋子,更是一举收f人心,当真厉害。”萧j赞道。 鸿雁细细思索,忽而发觉自己对多尔衮此人知之甚少。本来她以为多尔衮仅仅是个纨绔王爷,生x风流,附庸风雅,也不怎么看重于他。但现下看来,此人行事果断,步步先机,绝不可小觑。 想到此处,鸿雁抬头望向萧j,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昔日我那蠢笨师父,现在已是老j巨滑的官油子啦!说说吧,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萧j报以微笑,道:“我估摸着多尔衮还有一目的,很快便会有一母老虎前来打扰。你还是趁早离去为妙。”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报信:“庄妃驾到~速来恭迎~” 萧j皱眉道:“说曹c曹c就到,你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鸿雁瞥了他一眼,道:“我也不知你是真太监假太监,孤男寡nv共处一室,我怎能放心?”说罢,她身形淡去,眨眼功夫已隐形匿踪。 萧j知她躲在一旁,生怕大玉儿言行无忌,惹出事端,不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于是正se敛容,在门前跪下,大声道:“奴才恭迎庄妃娘娘。” 庄妃由四名侍nv簇拥着迈入屋内,淡淡说道:“泰公公请起吧。”跟着向四名侍nv使个眼se,侍nv们当即乖巧离去,顺手将房门掩上。 萧j暗暗叫苦,恭敬一揖,道:“庄妃,不知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哎呦,哎哟!” 原来大玉儿甫一支开旁人,当即熟门熟路,使出扯耳**,骂道:“好你个小泰子,一段时日不见,竟跟我这等疏远。看来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自觉点,把衣f脱光,到炕上去。” 大玉儿平时x子粗疏,加之深宫寂寞,经常跟萧j这位俊俏太监动手动脚,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仅仅为博一乐。萧j一向能躲则躲,也无伤大雅。但此刻大玉儿当着鸿雁的面来这一套,叫萧j如何能忍?当下神情严肃,甩开大玉儿手指,道:“庄妃殿下,男nv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若在平时,萧j语气这般生y,大玉儿定不相饶。谁知此次她竟然仅仅哼了一声,随后找了张椅子坐下,道:“小泰子,你们去大凌河究竟遇上了什么?福临怎么神神叨叨的,想要剃光脑袋,做什么和尚?” 萧j吃了一惊,心道:“莫非是那大阵的作用?福临见着了自己的将来……是一名和尚?”但此事不可说出口,当下郑重说道:“娘娘,福临既有向佛之心,也是天下苍生之福。娘娘可教他一些佛经,让他知道众生皆苦,天道轮回的道理。至于……做和尚什么的,少年人心x,以后便会忘记。” 大玉儿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忽而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豪格在大凌河与阿敏勾结,想要杀害我那孩儿?此事可当真?” 萧j沉默下来,面露难se,大玉儿心下焦躁,一把抓住萧j双肩,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害得了你。” 萧j蓦然跪倒,语气慌乱,道:“娘娘明鉴,豪格殿下……权大势大,听闻今日朝会之上,阿敏指证之下……他亦稳如泰山,奴才绝不敢乱嚼舌根,还望娘娘照顾好福临殿下,莫让……莫让他再遭遇不测……” 大玉儿何等精明样人?早已探听得朝会情形,此刻又听萧j要自己“照顾”福临,莫让他“再”遭遇不测,登时心下雪亮,整个人猝然脱力,往后便倒,萧j急忙上前扶住。 大玉儿模样委屈,蜷在萧j怀中,泪如雨下,chou泣不止。但很快她便平静下来,神情坚毅,道:“我大玉儿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小泰子,你先前要我与多尔衮结盟,我答应你。你可有方法,帮我联系上他?” 萧j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娘娘既有所托,小泰子拼着肝脑涂地,必将此事完成。” 大玉儿凝视于他,幽幽轻叹,柔声道:“小泰子,你人长的俊俏,本事又这般大……救过我,救过我姐姐,救过我孩儿……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想给你升官,但你是太监,祖训不许你做官;想把自己给你,你又不能近nvse……也不知有没有方法,能治好你这病……” 说着话,大玉儿忽而宽衣解带,微微**,靠向萧j,道:“说不定……我俩好上一次,你那病便会治好……你们那儿的粗鄙之地,哪里会有我这等绝se之姿……” 萧j只觉屋内某处杀气升腾,生怕鸿雁打翻醋坛子,当下连连后退,拉过桌椅挡路,一边道:“娘娘……你这可要了小人x命啦!小人身子虚弱,脾胃不和,大夫说了,一次便死,绝无还价,莫说……莫说是娘娘,便是观音菩萨也不行……” 大玉儿冷哼道:“你还虚呢,这大冷天,屋内火炉也不点。我看你是心病,跟我好上一次,包你人到病除。”一边说,一边推开桌椅,向萧j追去。 萧j此时已退至屋角,退无可退,转眼瞥见鸿雁已出现在大玉儿身后,手中握着一柄冰剑,神se不善已极。心知当快刀斩乱麻,当下“扑通”跪地,痛哭流涕,道:“娘娘,娘娘,你饶了小人吧!实不相瞒,小人……入得宫来,在别处当差,为防他人发现我不是太监,小人痛下狠手……已将自己宫了……” 此话一出,鸿雁与大玉儿尽皆大惊,鸿雁冷静下来,再度隐形。大玉儿则迟疑道:“当真……宫了……可怜娃儿,来,给nn瞧瞧伤口……” 萧j默默站起,自屋内一角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大玉儿,大玉儿开盖一瞧,陡然后退两步,失声叫道:“这……这话儿……便是你的……” 萧j神情木然,点了点头。大玉儿不再多言,仓促穿好衣衫,理好乱发,惶急推门而出,竟是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鸿雁显出身形,黛眉微蹙,指着瓷瓶,道:“这恶心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 萧j苦笑道:“你忘啦?大凌河城内,你b我显露武功,我不得已找了个替死鬼扮太监。这雀儿自然来自那人。还好我未雨绸缪,料敌先机……” “够啦够啦!你这一路上随身携带,也不嫌恶心。”鸿雁吐舌道。接着她想起一事,又道:“这么说……你不是真太监?” 萧j一凛,嗫嚅道:“我……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鸿雁笑道:“放心啦!我又不会强迫你要了我,大可不必做得这么绝。对了,莫非你先前所说……多尔衮第三个目的,便是要让大玉儿与他结盟?” 萧j收起玩闹之心,正se道:“正是,他先是替豪格脱罪,以制衡福临,不让一方势大。又令豪格孤立,在他周围安cha亲信,以掌握局势。最后,他让大玉儿知道豪格意yu不利福临,让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与他合作,这样一来,即便福临登基,他也能大权在握。可谓一举三得,三全其美。” 正文 八十五 慈母败儿 萧j向鸿雁剖析明白,又道:“对了,许久不曾得闻宸妃消息,她内尸虫情形怎样?可有失控之虞?” 鸿雁神se黯然下来,苦笑道:“我以寄灵显化控制母虫,早已得心应手。但她毕竟躯已死,此刻真灵受母虫束缚,不得自由,实在颇为残忍……或许我应当让她真灵就此重入轮回……” 萧j柔声道:“快了……我感觉皇太极寿命将寝,这段时日,大玉儿可借她姐姐,加紧扶植自身势力,以掌握大权。更何况真灵对于此世本有留恋,即使是痛苦经历,亦不舍离去。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鸿雁心绪稍安,叹了口气,望向萧j,道:“我该走了……我毕竟已为人q,与你共处多有不妥……” 萧j哈哈一笑,道:“我是太监,又有何不妥了?不过你离家太久,是该回家看看,不然郭兄虽嘴上不说,心中也必不喜。对了,还有多尔衮与大玉儿结盟之事,我便拜托你了。” 鸿雁脸一红,咬了咬嘴唇,身形隐去,没了声息。 萧j待鸿雁香风彻底消失于屋内,骤然站起,推门而出。凭借着脑中的记忆,向着某处寻去。 他知道郭树临早已非昔日纯真少年,他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曾与郭树临j手,对那庞大的血源曾有惊鸿一瞥。其后他受计无量瘴气遮蔽,失去了这段记忆,待得计无量影响消失,这才想起此事。 他知道鸿雁的目的,但他也知道鸿雁并不了解他丈夫。 他不容鸿雁身边有任何不确定因素。 这皇宫内院道路复杂,如同迷宫,总有j处鲜有人至,比如失宠妃子所住冷宫,比如宸妃逝去后的关雎宫……还有后宫第二大院落,大玉儿的姑姑,皇后哲哲的住所,清宁宫。 哲哲与皇太极虽然恩ai,但她膝下无儿无nv,加之生x淡泊,因此闭门不出,整日诵经礼佛,并嘱咐旁人不许打扰,即便是逢年过节,此处亦是冷冷清清。皇太极对哲哲甚是敬重,故也默许她这一行为。 这清宁宫外观宏伟,占地极广,但周边却甚少侍卫。院落打扫得甚是g净,门窗紧闭,偶有佛经檀香从中传出,除此以外,再无人踪。 萧j躲过路上侍卫,来到清宁宫东首,轻轻挑开东门门闩,闪身而入。 此屋内昏暗不明,萧j双目闪起绿焰,将屋内事物尽收眼底。 屋内正中有一尊如来佛像,檀底金身,面目慈祥,佛前香炉木鱼齐备,但却无人跪拜。其余摆设甚是朴素,却不失精致,全无后宫之主派头。 吸引萧j目光的,乃是一张大床。 此床四四方方,上铺被褥,无甚特异,但萧j细看之下,却发现这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毫无皱褶,似刚从店里买来一般。 萧j心下生疑,搬开被褥,靠近观察,发现被褥下方床垫se泽与周边相比,略显鲜艳,心知必是被褥长久未曾移动,遮挡y光,故其下床垫不曾褪se。 “这床不是用来睡的,其下必然有鬼。”萧j闪过一念,在四处床脚摸索,果然发现一隐蔽机关,当下用力一按,只听喀他一声,床板一边稍稍抬起,露出一漆黑微缝。 萧j试了试重量,随后将那床板缓缓抬起,目光随之向床板下望去。 床板下躺着一具身形娇小的人形,身着白袍,披头散发,脸上皱纹纵横,瞧来苍老异常。 那人形被萧j惊扰,蓦然张开眼睛,口中发出低呼,有气无力,如同蚊y。 萧j压低嗓门,问道:“你是哲哲皇后?” 那人艰难点了点头,从牙齿间挤出声音,道:“你……不是我那狠心孩儿……” 萧j俯下身子,将哲哲皇后抱出,皇后身子扭动起来,双手乱挥乱打,但此刻她内全无力气,萧j浑若未觉。 哲哲眼看徒劳,出言哀求道:“我……不能见y光……请你……将我放回去……” 萧j一凛,停住动作,咬牙道:“他……他将你化作了怪物?” 哲哲身子一颤,蓦然张开嘴巴,向萧j脖子咬去。但她动作甚是迟缓,萧j稍稍一缩,便让她动作落空,随后挥手一掷,将哲哲仍在床上。 哲哲怪叫一声,随即双手捂面,失声痛哭。 萧j见她孱弱至极,根本全无危害,心生恻隐,道:“你如想喝血,我可让你如愿,但你要将此事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于我。” 哲哲chou泣道:“我……我不喝……我决意以身侍佛,绝不可靠近荤腥……刚才离你血r太近,险些失去控制……” 萧j暗暗称奇,问道:“这么说你变为怪物后从未喝血?你忍了多久了?” 哲哲渐渐沉静下来,**不已,道:“至今不过一月,我尽量遣开仆从,不让她们进屋……但……我已快神志不清,随时可能忍耐不住,请您……行行好,将我杀死,给我留个全尸……” 萧j见她心意坚定,心生敬佩,蓦然咬破手指,随即在她颈部点出一个血洞,将指尖血y缓缓注入,道:“佛说你不可杀生,故不可喝酒吃r,但他可没说不能让鲜血入,况且救人要紧,凡事须得通融。” 哲哲初时竭力抗拒,但没过多久便身躯剧震,瞪大双眼,继而神se沉迷,似醉似梦。 萧j乃仙,血y生生不息,输了约常人一半鲜血之后,哲哲皇后已不复先前g枯模样,肌肤光滑,身材丰满,五官端正,自有一g高贵气质。 萧j收回手指,长出一口气,道:“现在你暂且保住了x命,但恶首仍在,如你将遭遇告知于我,我或可想法替你解忧。” 哲哲表情矛盾,时悲时喜,似内心j战,许久之后,她抬起双目,道:“你便是宫内传言许久的泰神医吧?我在我侄nv生病那会儿见过你。刚才我对你下手,实是无心之举,还请见谅。” 萧j摆手道:“无妨,你身不由己,我心知肚明。” 哲哲幽幽叹息,道:“此事皆由我那新收汉人义子郭树临而起。” 萧j醒悟过来,鸿雁与郭树临婚宴之时曾有传言,皇太极对这位汉人护卫极是喜ai,故将他收为义子,现下看来,喜ai郭树临之人不是皇太极,而是这位不出深宫的皇后。 哲哲继续道:“我那义子入宫不久,便被派至此处当差。我吃斋礼佛,常常研读汉文佛经,故也略通汉语,对经中文字有不懂之处,便向义子请教。久而久之,便与他熟络起来。” 萧j心道:“这皇太极倒也心宽,让皇后与男子随意接触,也不怕皇冠变绿。” 哲哲不知他龌蹉心思,接着说道:“我这位义子身世极是可怜,父母相亲尽皆惨死,而杀人凶手又是他挚ai之人,因此他心中常怀苦痛,见我佛心虔诚,知我不会泄密,便一g脑向我吐露。我可怜于他,又膝下无子,便向我丈夫提议,要收他为义子。” 萧j点了点头,道:“他先害你在先,你此刻说出他秘密,也不算违背誓言。” 哲哲道:“晚啦!我现在脑子清醒,知我所作所为,实是大违佛意,早已无所顾忌,而且我若不想法弥补,如何能赎我罪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皇太极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后来有数十名歹人扮成刺客,前来刺杀于我,幸得我那义子舍身相救,才令我安然无恙。皇太极见他对我的确忠肝义胆,这才答应我所求。” 萧j略一思索,已猜到其中y谋,心道:“侍卫中哪儿那么容易混入刺客?定是郭树临以血花将侍卫变为吸血怪物,随他c控,假作刺客,以此设局欺骗皇后。事后他随时可令这些怪物灰飞烟灭,这便不留痕迹了。” 哲哲见他若有所思,问道:“神医有何事不明?” 萧j摇了摇头,道:“无事,听得入神而已,皇后请讲。” 哲哲面带愁苦,道:“我那义子一开始表现得极好,j乎待我如亲母,我自也欣,对他慈ai有加,直到宸妃逝世那天,我心中悲伤,茶饭不思,义子前来劝我。说宸妃得此重病,加上其子夭折,乃是满清自古以来征战杀伐,业障无数,故而后宫诅咒纠缠所致。我虽有佛祖保佑,但这业障却难以消除,劝我多行大善,以替满清后人消业。” “我不知如何才能行大善,便向他请教。” “他语气诚挚,说满清国内有无数无家可归,忍饥挨饿之人,终日存于暗无天日之地,可怜至极。如我能收留他们,必能救回无数x命,以消除满清杀戮所造业障。” “他怕我不信,还说要偷偷带我出宫,去那些人所在查看。我对他极是信任,答应了他的请求。在一月前的晚上,我支开旁人,孤身等在佛堂。过不多时,他果然依约前来,将我背起,翻墙出宫。” “他武功极高,倏来倏往,无人得知,我与他来到山林之中,果然见到许多g枯消瘦,饥饿待死之人,但这些人身处巨大的血se花朵之中,仅仅露出上半身,当此诡异情状,我惊恐不已,刚想求他带我离去,却见到他那双眼睛充满了残忍之se。” “他蓦然在我颈部咬了一口,口中吱吱作响,竟是在吸我血y。我动弹不得,任他施为,他足足吸了有一柱香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心神俱醉,只觉得这辈子未曾享受过这等欢愉。” “待他嘴唇离开我脖子,欢愉如c水般退去,我害怕地望着他,质问他目的何在。” “他忽而跪倒,说这些花中人内长满了吸血瘤孢,驱使这些人无时无刻不想吸血,以满足口yu,他无法约束他们,只好令他们沉睡下去。但他公务繁忙,长此以往,万一有所疏忽,花中人醒来,大清将受到灭顶之灾。因此他在我内种入血瘤之母,令我拥有指挥这些花中人的权限,希望我能够为大清国着想,好好抑制他们。” “我心头震惊,知道上了他大当,但我很快便生出异能,能感应这些人情感,知道他们也是情非所愿,但身不由己。于是我心生恻隐,又为了大清着想,便答应成为这些人母亲,看管他们,令他们永远沉睡。” “随后我将后宫偌大地窖清空,供那些人居住,他向我保证过,我只需提供场地,这些人如何入内,他一手安排。其后那些人何时得以入住,我不得而知,但我知他们的确已经来了,就在这地下,遍及皇宫内外。” “这一月以来,这些花中人吸血的冲动汇聚起来,由我一力承担,我时时与之对抗,竭力抑制冲动,直至方才,我实已油尽灯枯。但弥留之际,我脑中却一p清明,猜到了我那义子恶毒的心思。” “他并非不能抑制这些花人,而是利用了我的母ai,将这些花人带入清宫。待我死去,他收回权限,便会令这些人脱离束缚,杀出地窖,攻陷整个皇宫。” “而他,或许便能成为清廷的主人了。” 正文 八十六 狼子野心 萧j听完哲哲叙述,眼睛一亮,忽而站起,道:“地窖入口在哪儿?速带我前去。” 哲哲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萧j面se凝重,道:“自是为民除害。” 哲哲惊呼起来,语带哭音,道:“可……他们是我的孩儿……我现下精力充沛,当可想法再约束一阵……” 萧j摇了摇头,道:“你这是饮鸠止渴,终有一日将不可控制。这些人已然死去,目前不过是活尸,苏醒之后,不光是普通民众,甚至你侄nv儿,你丈夫,都将遭害,你罔为皇后,此节也想不通吗?” 哲哲沉默下来,似有所思,随后说道:“你说得对,那地窖入口便在敬事房轮值室之下,我不能见光,只好请你自己去了。” 萧j点了点头,道:“皇后大义,在下替苍生谢过。”说罢起身离去。 哲哲不动声se,避开门缝s入的y光。待房门关上,她绕到床铺之上,在床角各扳一下,床下咔咔作响,待响声平息,哲哲掀开床板,但这次露出的却是一幽深通道,她毫不迟疑,当即举步入内。 直下了五丈深度,一道宽阔长廊出现在哲哲眼前。 长廊中长满了血se巨花,花瓣聚合,其中似有人影,若隐若现。哲哲伸手轻抚花瓣,面带慈祥,过了许久,她忽然扑到一朵花上,chou泣不止,道:“孩儿们啊,那人要我将你们除去,可我实在下不了手……你们千万要会为娘的一番苦心,切莫外出捣乱……” “唉……你也是昏了头了,竟如此执迷不悟。之前你丈夫遭怪花行尸围攻,险些丧命,难道你还想让此事重演?”一个声音自哲哲身后走廊传来。 哲哲面带惊恐,回头望去,只见萧j缓缓走来。哲哲不由尖叫起来,上前伸臂拦住萧j,道:“你这无耻之徒,假意离去,故意骗我指路不不……泰神医,求求你……我会想办法,让这些孩儿乖乖听话……快滚回去!你这恶魔!”话语之间,哲哲面se起伏不定。 萧j见她情感错乱,语无l次,心道:“看来她受血中母瘤影响,已然失了理智,绝非其本意。此时不可与她纠缠,当快刀斩乱麻。” 想到此处,萧j轻轻伸指,点了一下哲哲额头,一道电光倏忽没入,哲哲呆了一下,随即双目合起,软瘫倒地。萧j将她扶起,拾阶而上,抱上佛堂,随后将床板盖紧,返回地窖。 萧j这剑啸之力震魂荡魄,j乎是任何邪物的克星,但哲哲内母瘤散布全身,如若就此除去,哲哲也必死无疑。因此萧j只不过使母瘤暂时停歇,以后再来处置。 萧j双足刚一踏上地窖,那些怪花登时扭动起来,茎叶也随即疯长,枝枝节节互相缠绕,形状极是怪异。花瓣大开,花中怪人拼命挣扎,不多时花瓣一松,怪人纷纷落地,支撑着爬起,张牙舞爪,向萧j走来。 “是了,我令母瘤失了功效,自然无人能约束花怪。”萧j暗叫不妙,但哲哲受剑啸振魂,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萧j眼看着密如蚁c的行尸,眉头紧皱,默默估算了一阵,暗道:“罢了,我本想省些力气,但如若这些行尸不下万只,任由它们闯出,只怕要祸及无辜。现下唯有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他蓦地身形一晃,来到地窖正中,掌中紫光凝聚,形成一十尺长剑。只听他大喝一声,长剑光芒骤盛,一道道震耳yu聋的雷声自剑中发出,在这密不透风的地窖中来回震荡,互相融合增强,终于尽数合为一。此声聚而不散,密如实质,仿佛夸父踏地,共工撞山。 这些花中人闻及这啸声,陡然发出怪叫,动作加快,向萧j扑来。但行不到半途,便在这如刀削一般的啸声之下头颅破裂,倒地不起。如此半柱香功夫,已有陆陆续续数百名怪人死于剑啸之下。 萧j毫不留情,加紧c动剑啸,啸声不断产生,与前声层层叠加,过不多时,这剑啸终因至大而无声,继而一巨大耀眼、形状杂乱的光芒出现在地窖之中,放出歪歪扭扭折折叠叠的光线,在地窖中四处折s。这光线只要擦到一星半点,行尸立马p开r绽。 行尸兀自不知,前赴后继,向萧j扑来,但在这光芒中尽数化为齑粉。 这光持续了一盏茶功夫方才消退,此时地窖中空空如也,怪花行尸尽皆无踪,连一丝灰尘也未留下。 萧j身子摇晃,勉强站立,闭目养神了p刻,张口道:“郭兄既然早已至此,为何还不出来相见” 声音遥遥传出,地窖另一端y影中缓缓站起一个人影,身着锦衣,浓眉大眼,正是郭树临,他声音沙哑,道:“你这是什么招” 萧j道:“此乃剑啸之源,称为磁爆,为星辰覆灭所发出,威力惊人,寰宇之中独一无二。”语气平淡,毫不费力,却振得满室皆晃。 郭树临先是面露惧se,但随即狞笑道:“你这招数虽强,但导致内力垂尽,加之又为了救我义母失血,现下站立都费劲。我不知你是谁,居然敢坏我大事,准备好受死吧!” 说罢,他身形明灭,数次闪烁,已自萧j身旁y影中冒出,双手一y一y,冰寒两道攻势自左右袭至,y力冰寒,y力炽热,均有裂金碎石之威。 萧j身躯不动,任由yy内力透身而入,郭树临只觉如中无物,心知不妙,刚想撤掌,萧j骤然出现在他身后,往他右肩轻轻一推,郭树临中招处一阵剧痛,右手再无半分力气,但他虽败不乱,左手全力施为,反身击出,灭妖降魔掌使得如扑面巨l,j如实质,覆盖整条地道,要萧j无可遁形。 但耳听一声轻叹,随后左肩,双膝皆似有轻风拂过,郭树临一声惨叫,身躯软瘫,望向一旁萧j,满脸不可思议,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怎的……会使妖法” 萧j面se如常,淡淡说道:“你以为拖延时间,便可让四肢复原没用的,我刚才所碰触之处,时光流逝自此与周围不同,组织无法结合,便给你一年时间也是徒劳。” 郭树临连番运功,已知他绝非空口白话,心下大骇,颤声道:“你……你待怎样” 萧j正se道:“你本品x纯良,心怀正气,但遇人不淑,遭遇情障,以致叠逢惨事,身世凄苦。但你连番安排际遇,一身神功初成,长此以往,本能成一代大侠。不过之后你习得魔功,不加约束,肆意妄为,为祸人间。我虽替鸿雁惋惜,但也要在此将你阻止。” 郭树临忽然闪过一念,尖声叫道:“是了……你是萧j!你这不要脸的,以为杀了我,便可霸占鸿雁,我……我怎能让你如愿”一边叫,一边连连蠕动,神se狰狞已极。 萧j任他嘶吼,约莫一柱香之后,待他稍稍平静下来,又道:“看在鸿雁面子上,如你洗心革面,废去魔功,我便饶你x命,放你归去。” 郭树临咬牙道:“你别白日做梦了,我已传出命令,令其余血花种子四处播散,过不多时,这盛京便会变成修罗场,如你杀我,这些血花便再也无人克制,届时生灵涂炭,皆是因你而起。” 萧j沉默下来,半晌之后,他面露遗憾,道:“皇后哲哲内有血花母瘤,当可替你行使制御之责。你身心皆已入魔,无法回头,便由我令你超脱。” 说罢,他变出紫剑,毫不留情,一斩而下。 郭树临尖叫一声,闭目待死。便在此刻,他身形骤然消失,而在他原来所在,则站着两位男子。一人金发碧眼,神se柔和,另一人黑发俊脸,身形消瘦。在后者肩上,则扛着郭树临。 萧j瞳孔收缩,道:“缘萧颜” 缘一言不发,伸掌向萧j抓来,萧j不敢怠慢,抬手格挡。两招相碰无声,身前空间却一阵扭曲。随即两人乍合又分,化作两道影子,连连j手,地窖内空间晃动,泥沙俱下,不多时石壁上已千疮百孔。 萧颜身形急闪,转瞬间已掠过地道,劈开床板,就此消失不见。 萧j与缘各自定格,遥遥相望,沉默良久之后,萧j皱眉道:“想不到你复原这么快?我还道你还得躲藏一阵呢。” 缘冷笑连连,道:“我虽伤势未复,但你此刻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如再运功相斗,只怕要躺上三天三夜。不如我俩就此罢手,来日再定胜负。” 萧j将缘死死盯住,压低声音,道:“你仍不死心,想要对鸿雁下手?” 缘神态轻松,道:“那是当然,如她成道之心不破,你又怎会返回剑啸宫,行使你的职责?” 萧j摇了摇头,道:“缘,你错了,我已知真灵覆灭的真正原因,鸿雁必须成道,以返回万物之源,届时我一定会完成我那未尽的任务,你无需cha手此事。” 缘神se不善,冷哼道:“你有诸多借口,我可没那么好耐心。起源也许就要苏醒,我可不想重头来过。”说罢,他瞪了萧j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 正文 八十七 尸潮爆发 萧贱出得地窖,只见哲哲平卧在地,周身染血,面色惨白,忙上前查看,只见哲哲呼吸时有时无,心跳时快时慢,似随时就要死去。而颈部赫然多出两个指印,便在自己适才输血处之旁。 “是了,定是郭树临为了不让哲哲体内母瘤干扰他计划,故将母瘤收走,但这般一来,哲哲全身血液也被一同吸光,命在旦夕……该当如何是好?” 萧贱心下犯难,他如再度为哲哲输血,当可救她一命,但如此一来,即便他是仙体,亦难以承受。 “罢了,说不得,再给她输些鲜血,暂且度过眼前鬼门关再说。”萧贱咬了咬牙,刚要故计重施,忽而一人自一旁出言道:“师父且慢,让徒儿代劳。” 萧贱抬眼望去,只见鲁管仲自一旁现身,贼忒兮兮地看着自己。 “管仲?你怎在此?”萧贱又惊又喜。 鲁管仲耸了耸肩,道:“我与满清之间有余款尚未结清,开战一事又暂时无虞,我便混入军队溜回来了。后得鸿雁师姐传言,说师父你便是太监泰迪,且你与她之间已然藕断丝连,旧情复燃,我生出兴趣,便偷偷跟着你……” “你这孽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何时与鸿雁旧情复燃?”萧贱听他说得猥琐,知他杜撰鸿雁言语,当即回嘴反击。 鲁管仲一脸无辜,喃喃道:“她是怎么说的……重修旧好……不是,重归于好……难道不是?那你为何打伤她老公?奇也怪哉。”一边嘴上说着,一边撸起衣袖,用火蚕丝在自己与哲哲血管之间架桥,过不多时,一缕缕鲜红液体自火蚕丝涌出,灌入哲哲体内。 萧贱知他是真武金身,近乎不死,放下心来,问道:“你先回来了?我那义兄呢?” 鲁管仲叹道:“全蛋他屡战屡败,自知武功尚有重大缺陷,便闭门修炼,与雪莲采阴补阳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精疲力竭……” 萧贱长叹一声,知道无法与自己这徒弟正经说话,只好默然不语,等在一旁。 鲁管仲输血完毕,翻了翻哲哲眼皮,咂嘴道:“这皇后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倒也不失为一位美人儿。如此一来,倒也不枉我鲁管仲为她种下这许多子孙……” 萧贱大惊,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鲁管仲得意洋洋,道:“我在她体内留了些火蚕,万一她体内还有残余母瘤,火蚕便可大吃大喝。且这些火蚕听我号令,当不会失控。” 萧贱长舒一口气,道:“你这话不明不白,教人好生误会,万一皇太极听了,非找你拼命不可……” 鲁管仲正色道:“我救她老婆性命,他不谢我,怎还要杀我?况且我鲁家祖规,当得以物换物,师父,你有事先走,待我翻翻此处有无皇室内衣肚兜之类,以留作纪念……” 萧贱骂道:“恁多废话,那恶首逃脱,只怕这时候已为恶不罢,一把拉住鲁管仲后领,飞身一跃,出了佛堂。 萧贱发足急奔,鲁管仲只觉两旁景物如飞倒退,不由大声疾呼,萧贱不理不睬,不多时已奔出宫外。只听宫外惊呼声四起,街上满是怪花行尸。官兵及百姓东奔西逃,躲避袭击。 鲁管仲见过这花怪行尸,知道其怕火,当下掏出火油追魂筒,配合火蚕真气喷出,怪花触火即燃,霎时火焰滚滚,枯萎而死。 但这怪花不断自地底长出,竟似无穷无尽一般,鲁管仲很快将一支火油筒用完,愤愤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师父,你可有办法?” 萧贱犹豫不决,道:“如我使出剑啸,的确可除去此花,但必会殃及平民,届时只怕死伤更重。” 便在此时,一支官兵自临街奔至,人人武器特异,有的手持长柄朴刀,有的手持巨型远遁,还有的长索圆环。见到行尸肆虐,便围成一团,以巨盾格挡,长刀斩杀。如遇怪花,则在远距离用长索圆环套住勒死。 萧贱大喜,忙快步上前,向那只队伍喊道:“我是掌印监泰迪,来者是何人属兵?” 一为首模样的将领道:“我们是多尔衮所属亲兵,特奉王爷之命,前来诛杀花怪。” 萧贱来到那队伍旁,绿刃斩出,将两朵怪花化为灰烬,又问道:“似你们这般军队尚有多少?这些兵器是哪里来的?” 为首将领见他诛杀怪花,毫不费力,心下钦佩,道:“前些日子盛京居民失踪案件频发,多尔衮王爷见那凶手似自地下钻出,已自钻研破解之法。后又经历行尸围困,险象环生,便命我们操练此套阵法,兵刃之类的皆是近期加紧打造,他府兵三千人皆装备齐全,已有一千人奔赴皇宫,保护皇上去了。剩余两千人十人一队,已去盛京各处,铲除怪花。” 萧贱心道:“这种子潜藏地下,即便将花怪尽数除去,也随时可能复长,故唯有将郭树临除去,方能一劳永逸。但现下他有缘与萧颜护着,又下落不明,这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鸿雁忽而自空中降下,道:“萧郎?这些怪花是怎么回事?可是那幕后之人所为?” 萧贱迟疑片刻,道:“此事容后再谈,先应付当前局面。” 鸿雁知道轻重缓急,点头道:“我分出真灵,探查各地灾情。你去将怪花诛杀。”说罢,她腾空而起,释放出无数真灵,向四面八方散去。 一片真灵落在萧贱肩上,化作一微小鸿雁,道:“萧郎,城内花怪约有九千,行尸则有三万之众,城北灾情最重,皇宫内则最轻,你当先解城北之急。” 萧贱心中闪过一念,道:“现下灾情分散,需当增加人手,鸿雁,你分出真灵,寻找义兄,雪莲,还有你丈夫,让他们去各处应战。管仲,你前去皇宫,保护皇太极。” 鸿雁与鲁管仲皆点头称是,鲁管仲即刻领命离去,鸿雁则安静片刻,道:“义兄与雪莲正在城东,已在与行尸交手。我那丈夫……郭少侠正在城西,助正蓝旗抵挡行尸。” 萧贱点了点头,不发一语,身如电闪,向城西蹿去。鸿雁面露诧异,道:“城西兵多将广,暂时无虞,你这是去做甚?” 萧贱道:“我去助郭兄一臂之力。”说罢,他不再多语,骤然加速,呼吸之间已至城西正蓝旗属地。正蓝旗士兵手持刀枪,正与行尸短兵相接。 这行尸不畏疼痛,除断头外难以杀死,且双方相斗甚久,士兵们已知被行尸咬中便会尸变,均心下戚戚,且战且退。偶有士兵被咬中,立马有人将之斩首,于是清兵人数渐渐减少,败象已露。所幸清兵强悍,纪律严明,故虽败不乱,尚可相持。 萧贱使出天眼,转眼查知郭树临所在,当即越过尸潮兵众,来到郭树临面前。 不待鸿雁有所反应,他忽而使出全速,霎那间时光如同停顿,接着他伸出一指,以阴阳之力缠绕,向郭树临膻中击去。 眼见这一指刺入郭树临膻中,萧贱更不留手,将阴阳内力尽数往郭树临体内灌去,刚想使出阴阳化雷之法,忽听郭树临一声轻笑,转过头来,道:“萧兄,你这招对我使过,已经不管用啦!” 萧贱一惊,只觉对方内力澎湃,似雷电一般轰击过来,当即缩手,骤然远退。随之时间流逝变缓,其余人也恢复了行动。 “萧颜,又是你?你目的究竟是什么?”萧贱咬牙怒道。 郭树临形体变换,变作萧颜形貌,笑道:“我的目的,无非是要你再不见天日而已。现下则要相助郭兄,与你作对。”说完,他再度变形,化为一青色妖魔,五指箕张,放出黑烟,化作藤条,漫天满地,向萧贱袭来。 萧贱连番使用剑啸之力与神速之力,早已内力不继,萧颜招数威力极大,开山裂石,却又密不透风,寻常人挨到半点,便皮开肉绽。萧贱生怕伤及无辜,无法躲闪,只得以紫剑格挡,过不多时只觉双臂酸软,急欲离开战场,但萧颜身形摇晃,一分为二,自前后夹攻而至,如此一来,萧贱更是应付艰难。 斗了将近半个时辰,眼见不敌,忽听一人喊道:“义弟莫慌,我来助你。” 萧贱一喜,只见一蓝影闪过身侧,招数大开大阖,将萧颜招数尽数接过,并随手反击,数道紫烟凝聚成兵刃,刺向那两只青色妖魔。 萧贱喜道:“义兄,你功夫又精进了?这是什么招数?” 来者正是张智难,他边斗边笑道:“我在大凌河遇上强敌,险些丧命,于是潜心思索之后,求雪莲在我体内刻下伏羲阵法,将灵气混入内力,创出这降灵九刃术,你不必出手,看义兄降妖除魔。” 他说着话,背后倏忽浮现出九柄武器,分别是刀叉剑戟斧钺钩叉环,他双手连拨,斧钺钩叉环如箭射出,划出数道弧线,向眼前青魔攻去。而他自己则手持刀剑,攻向另一分身。 萧贱瞧得真切,这九件兵刃与张智难之间有紫烟相连,万万丢失不得,且能遁入灵脉,无所不至,端的是厉害无比,转眼之间便将萧颜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萧颜连番怒吼,蓦地身子没入地面,消失不见,紧接着数个火池次第出现,喷出滚烫岩浆,铺天盖地地自空中洒下。 眼看便要波及他人,张智难踏前一步,喝道:“着!”九件兵刃自占一位,布成一阵,同时一斩,半空中忽然出现一片星空,那岩浆落入星空之中,与星空一同消失。 “九星裂空斩。”张智难后知后觉,大声喊道。 正文 八十七 醉翁之意 张智难逼退萧颜,向着萧贱得意一笑,缓步走来,道:“怎样?为兄这套功法可还使得?” 萧贱深深一揖,道:“义兄终尝一胜,实是天下第一喜事,为弟自当大肆宣扬,替兄扬名立万。56书库新网址:.” 张智难笑骂道:“你这阉人,这当口你还有心思说笑,快想想如何除去眼前怪物。” 萧贱皱眉苦思,自言自语道:“这萧颜为何要变作郭树临模样,诱我前来?” 鸿雁一听,心下生疑,问道:“萧郎……那个……你与郭少侠有何过节?刚才为何要……取他性命?” 张智难正色道:“鸿雁师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抛夫弃师,不义在先,倒也罢了,现下又勾引我义弟,惹得他欲火旺盛,俗话说得好,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义弟只好先发制人,除去情敌……” 萧贱见张智难越描越黑,生怕鸿雁生出误会,只好道:“雁儿,实不相瞒,此间……祸乱,皆是因郭少侠一人而起……”接着他将郭树临如何得到尸阴凝血,如何散播花种,如何袭击百姓,如何对待皇后哲哲,简要说了出来。 鸿雁越听越是心惊,但见萧贱说得中肯,潜心一想,一切细节皆全然符合,也不由得不信,一时不由怅然若失,呆了半晌,忽而低泣道:“萧郎……我有个请求……郭少侠他一生不幸……皆由我而起,请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不要下手杀他……” 萧贱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现下当务之急,乃是找出他下落,终止这场祸乱。” 鸿雁道:“我……确已搜过全城,均无郭少侠下落……” 萧贱喃喃自语道:“不在此处?那又在何处?缘可瞬息千里,我也难以追上,那萧颜又为何故布疑阵,在此拖延于我?” 张智难听他话语,突然冒出一句,道:“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贱猛然惊醒,道:“是了!适才我自清宁宫出来之时,皇宫内全无骚乱,我还道是地底花怪已全数清除,现下看来,只怕其中另有玄机。” 张智难道:“事不宜迟,我等速速行动。” 萧贱道:“不,我一人前去,义兄,你配合鸿雁,扫除城内怪物。”说罢,他也不等张智难点头,化作一道紫烟,径直往皇宫方向掠去。 —————————————— 永福宫大殿之内,皇太极神色严峻,坐于一张鎏金红木太师椅之上,周身站着三名光头侍卫,皆身形沉稳,如渊渟岳峙,目中神光湛然,显然均是高手。 大玉儿则抱着福临,坐于一旁椅子上,神色颇为不安。而在屋子一角则有一张小床,拉着幕帘,其上躺着一人,似是女子。 一黄脸鼠须男子道:“皇上,后宫之外,皇城五万禁军尽数集结,牢牢守住各条要道。多尔衮大人也率千人部队护在内院,扑杀那怪花行尸,还有我三位保护于你,你尽可高枕无忧。” 另一鹰鼻老者道:“皇上,我听说你尚有一名汉人护卫,武功高强,是什么中原寻仙盟主,还是你的义子,为何不见他前来?” 皇太极摇了摇头,道:“他毕竟非我族类,我平常不让他贴身护卫,以防他生出异心。至于收为义子,那是皇后的意思,于我无关。” 另一黄脸鼠须侍卫嘿嘿笑道:“是啊,咱们满洲国高手云集,何必要向汉人求助?我还听说多尔衮麾下有一位蔺希桢,说是满洲第一勇士,我撒吉若不是没空,早将他名头抢过来了。” “不得无礼,皇上面前,你二人说话怎敢如此放肆?”第三名脸型方正的侍卫说道。 鹰鼻老者与黄脸侍卫一听,均噤若寒蝉,似乎极怕这方脸侍卫。 皇太极道:“无妨,朕一向敬佩武林人士,三位乃是我大清第一门派金身寺的世外高人,有话直说,无需拘束。谛信掌门,撒吉、如摩高僧,朕的安危,全仰仗三位了。” 三人合十一揖,道:“阿弥陀佛,皇上请放心。”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惨叫声惊天动地,此起彼伏,似乎一瞬之间,百丈之内有数百人遭难一般。 金身寺三僧脸上变色,面面相觑,耳听门外惨叫声越来越近,而再无兵刃相接之声,心知不妙,忙摆出戒备姿态,随时准备出手护驾。 忽然房门大开,一人飞了进来,此人满脸是血,衣衫破烂,倒地不起,皇太极看清此人面目,骤然站起,失声道:“树临,你怎在此?” 郭树临咬了咬牙,翻身跪倒,道:“皇上,属下安顿好皇后,即刻前来救驾,谁知敌人厉害,禁军居然已全军覆没,属下虽未必能敌,但定要舍身保护皇上。” “我那五万禁军……全军覆没?”皇太极一时难以置信,但瞧着门外灯火辉煌,却空空如也,一时也不及细想,道:“好,郭爱卿,你忠肝义胆,朕以后定有重赏。” 话还没说完,门口落下数十具血红人体,皆面目不清,鲜血淋漓,口中发出荷荷呼呼之声,挣扎着向殿内走来。 撒吉,如摩二僧见状,同时从怀中掏出兵刃,一为月牙禅杖,一位血滴子,各自挥舞,向血人扑去。 撒吉这月牙禅杖长约八尺,挥动起来如泼墨作画,大开大阖,守时固若金汤,敌人绝难近身,攻如巨浪拍岸,令人防不胜防。如摩的血滴子则神出鬼没,来去如风,数丈外取人首级,端的百发百中。两人这一出手,血人登时溃不成军,接连倒地。撒吉与如摩杀得兴起,周身染血,浑若不觉。 皇太极大声喝彩,道:“二位神僧好高功夫!” 便在此时,其中一名血人被撒吉一杖捅穿,口中蓦地喷出鲜血,将撒吉溅得满面血红,这一下似乎令血人吐出了阻塞之物,高声呼道:“皇上,小心……那汉人有诈!” 话音未落,郭树临倏忽一掌击出,重重印在谛信后背,谛信全身骨骼一阵乱响,嘴角鲜血流出。但他霎时做出反应,回身出爪,击向郭树临。 这一爪去势不快,但功力凝聚,附有极强吸力,将郭树临全身笼罩。郭树临躲闪不得,被一掌击中膻中穴。顿时鲜血自中掌处迸出,如同泉涌。 但这鲜血却直直长入谛信手背,似数条水蛭,不断吸血,谛信慌忙撤手,但这水蛭却如附骨之蛆,寸步不离,过不多时,谛信面色痛苦,身形干枯,委顿在地。 撒吉与如摩知道上当,急欲回身相救,但身上所沾鲜血却急剧扩增,很快两人全身被鲜血覆盖,口鼻亦被堵塞,仅能发出呵呼之声,便如之前血人一般。 郭树临面露邪笑,站起身来,双目红光闪闪,望向皇太极,道:“皇上,这三人是废物,属下为您除去,可令你少些开销。” 皇太极脸色惨白,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那五万禁军呢?被你弄哪里去了?” 郭树临咧嘴一笑,道:“我乃仙魔之体,禁军再多,对我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自是顺手除去了。” 皇太极心下骇然,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果真如此?那你岂不是如同仙人一般了?我皇太极能得仙人辅佐,何愁不得天下?” 郭树临哈哈大笑,道:“你想让我辅佐于你?当真滑稽,现下你一家性命皆在我手,该当是你听我号令才是。” 皇太极正苦思脱身之策,但听了郭树临言语,心下不由闪过一丝犹豫,瞥了一眼身后,见大玉儿死死将福临搂在怀中,模样柔弱而无助,而福临则神态平静,望向自己,居然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意味。 他刹那间权衡利弊,神色顿时变得坚毅似铁,道:“你想以妇孺之命威胁于朕,那是痴心妄想。大清这花花江山,千万百姓,决不能落入你等妖魔鬼怪之手,即便你能力敌千军万马,亦休想让朕就范。” 郭树临阴恻恻说道:“即便你断子绝孙,亦在所不惜吗?” 皇太极正色道:“我爱新觉罗子孙何止我一支?即便我皇太极后无胤禩,但爱新觉罗氏必能长续不绝。” 郭树临一呆,没想到皇太极居然这般硬气,苦思一番,面目狰狞,道:“实话告诉你,我可在你体内种下魔种,令你变成吸血怪物,从此听我号令,不过我念你是万乘之主,不想使如此手段,若你执迷不悟,那可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皇太极暗叫不妙,脸上却微笑起来,道:“你居然会手下留情?真当我是无知小儿不成?定是你那方法有重大隐患,不得对我施展。” 郭树临一听,脸上勃然色变,怒吼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找死。”说罢,他手指伸长,如同一柄尖刺,飞扑上前,往皇太极颈部一刺。数个呼吸之后,皇太极登时面色惨白,踉跄数步,倒坐在太师椅之上。 郭树临得了尸阴凝血之后,的确可将人变作吸血怪物,但一来皇太极不信任自己,从不让自己近身护卫,二来皇太极意志坚定,极可能不听自己号令,三来此举会令皇太极力气大增,长生不死,若来对付自己,那便得不偿失。如此一直未曾下手,此刻他见皇太极识破,恼羞成怒,便不管不顾,贸然出手,将皇太极转化。 张智难逼退萧颜,向着萧贱得意一笑,缓步走来,道:“怎样?为兄这套功法可还使得?” 萧贱深深一揖,道:“义兄终尝一胜,实是天下第一喜事,为弟自当大肆宣扬,替兄扬名立万。56书库新网址:.” 张智难笑骂道:“你这阉人,这当口你还有心思说笑,快想想如何除去眼前怪物。” 萧贱皱眉苦思,自言自语道:“这萧颜为何要变作郭树临模样,诱我前来?” 鸿雁一听,心下生疑,问道:“萧郎……那个……你与郭少侠有何过节?刚才为何要……取他性命?” 张智难正色道:“鸿雁师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抛夫弃师,不义在先,倒也罢了,现下又勾引我义弟,惹得他欲火旺盛,俗话说得好,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义弟只好先发制人,除去情敌……” 萧贱见张智难越描越黑,生怕鸿雁生出误会,只好道:“雁儿,实不相瞒,此间……祸乱,皆是因郭少侠一人而起……”接着他将郭树临如何得到尸阴凝血,如何散播花种,如何袭击百姓,如何对待皇后哲哲,简要说了出来。 鸿雁越听越是心惊,但见萧贱说得中肯,潜心一想,一切细节皆全然符合,也不由得不信,一时不由怅然若失,呆了半晌,忽而低泣道:“萧郎……我有个请求……郭少侠他一生不幸……皆由我而起,请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不要下手杀他……” 萧贱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现下当务之急,乃是找出他下落,终止这场祸乱。” 鸿雁道:“我……确已搜过全城,均无郭少侠下落……” 萧贱喃喃自语道:“不在此处?那又在何处?缘可瞬息千里,我也难以追上,那萧颜又为何故布疑阵,在此拖延于我?” 张智难听他话语,突然冒出一句,道:“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贱猛然惊醒,道:“是了!适才我自清宁宫出来之时,皇宫内全无骚乱,我还道是地底花怪已全数清除,现下看来,只怕其中另有玄机。” 张智难道:“事不宜迟,我等速速行动。” 萧贱道:“不,我一人前去,义兄,你配合鸿雁,扫除城内怪物。”说罢,他也不等张智难点头,化作一道紫烟,径直往皇宫方向掠去。 —————————————— 永福宫大殿之内,皇太极神色严峻,坐于一张鎏金红木太师椅之上,周身站着三名光头侍卫,皆身形沉稳,如渊渟岳峙,目中神光湛然,显然均是高手。 大玉儿则抱着福临,坐于一旁椅子上,神色颇为不安。而在屋子一角则有一张小床,拉着幕帘,其上躺着一人,似是女子。 一黄脸鼠须男子道:“皇上,后宫之外,皇城五万禁军尽数集结,牢牢守住各条要道。多尔衮大人也率千人部队护在内院,扑杀那怪花行尸,还有我三位保护于你,你尽可高枕无忧。” 另一鹰鼻老者道:“皇上,我听说你尚有一名汉人护卫,武功高强,是什么中原寻仙盟主,还是你的义子,为何不见他前来?” 皇太极摇了摇头,道:“他毕竟非我族类,我平常不让他贴身护卫,以防他生出异心。至于收为义子,那是皇后的意思,于我无关。” 另一黄脸鼠须侍卫嘿嘿笑道:“是啊,咱们满洲国高手云集,何必要向汉人求助?我还听说多尔衮麾下有一位蔺希桢,说是满洲第一勇士,我撒吉若不是没空,早将他名头抢过来了。” “不得无礼,皇上面前,你二人说话怎敢如此放肆?”第三名脸型方正的侍卫说道。 鹰鼻老者与黄脸侍卫一听,均噤若寒蝉,似乎极怕这方脸侍卫。 皇太极道:“无妨,朕一向敬佩武林人士,三位乃是我大清第一门派金身寺的世外高人,有话直说,无需拘束。谛信掌门,撒吉、如摩高僧,朕的安危,全仰仗三位了。” 三人合十一揖,道:“阿弥陀佛,皇上请放心。”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惨叫声惊天动地,此起彼伏,似乎一瞬之间,百丈之内有数百人遭难一般。 金身寺三僧脸上变色,面面相觑,耳听门外惨叫声越来越近,而再无兵刃相接之声,心知不妙,忙摆出戒备姿态,随时准备出手护驾。 忽然房门大开,一人飞了进来,此人满脸是血,衣衫破烂,倒地不起,皇太极看清此人面目,骤然站起,失声道:“树临,你怎在此?” 郭树临咬了咬牙,翻身跪倒,道:“皇上,属下安顿好皇后,即刻前来救驾,谁知敌人厉害,禁军居然已全军覆没,属下虽未必能敌,但定要舍身保护皇上。” “我那五万禁军……全军覆没?”皇太极一时难以置信,但瞧着门外灯火辉煌,却空空如也,一时也不及细想,道:“好,郭爱卿,你忠肝义胆,朕以后定有重赏。” 话还没说完,门口落下数十具血红人体,皆面目不清,鲜血淋漓,口中发出荷荷呼呼之声,挣扎着向殿内走来。 撒吉,如摩二僧见状,同时从怀中掏出兵刃,一为月牙禅杖,一位血滴子,各自挥舞,向血人扑去。 撒吉这月牙禅杖长约八尺,挥动起来如泼墨作画,大开大阖,守时固若金汤,敌人绝难近身,攻如巨浪拍岸,令人防不胜防。如摩的血滴子则神出鬼没,来去如风,数丈外取人首级,端的百发百中。两人这一出手,血人登时溃不成军,接连倒地。撒吉与如摩杀得兴起,周身染血,浑若不觉。 皇太极大声喝彩,道:“二位神僧好高功夫!” 便在此时,其中一名血人被撒吉一杖捅穿,口中蓦地喷出鲜血,将撒吉溅得满面血红,这一下似乎令血人吐出了阻塞之物,高声呼道:“皇上,小心……那汉人有诈!” 话音未落,郭树临倏忽一掌击出,重重印在谛信后背,谛信全身骨骼一阵乱响,嘴角鲜血流出。但他霎时做出反应,回身出爪,击向郭树临。 这一爪去势不快,但功力凝聚,附有极强吸力,将郭树临全身笼罩。郭树临躲闪不得,被一掌击中膻中穴。顿时鲜血自中掌处迸出,如同泉涌。 但这鲜血却直直长入谛信手背,似数条水蛭,不断吸血,谛信慌忙撤手,但这水蛭却如附骨之蛆,寸步不离,过不多时,谛信面色痛苦,身形干枯,委顿在地。 撒吉与如摩知道上当,急欲回身相救,但身上所沾鲜血却急剧扩增,很快两人全身被鲜血覆盖,口鼻亦被堵塞,仅能发出呵呼之声,便如之前血人一般。 郭树临面露邪笑,站起身来,双目红光闪闪,望向皇太极,道:“皇上,这三人是废物,属下为您除去,可令你少些开销。” 皇太极脸色惨白,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那五万禁军呢?被你弄哪里去了?” 郭树临咧嘴一笑,道:“我乃仙魔之体,禁军再多,对我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自是顺手除去了。” 皇太极心下骇然,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果真如此?那你岂不是如同仙人一般了?我皇太极能得仙人辅佐,何愁不得天下?” 郭树临哈哈大笑,道:“你想让我辅佐于你?当真滑稽,现下你一家性命皆在我手,该当是你听我号令才是。” 皇太极正苦思脱身之策,但听了郭树临言语,心下不由闪过一丝犹豫,瞥了一眼身后,见大玉儿死死将福临搂在怀中,模样柔弱而无助,而福临则神态平静,望向自己,居然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意味。 他刹那间权衡利弊,神色顿时变得坚毅似铁,道:“你想以妇孺之命威胁于朕,那是痴心妄想。大清这花花江山,千万百姓,决不能落入你等妖魔鬼怪之手,即便你能力敌千军万马,亦休想让朕就范。” 郭树临阴恻恻说道:“即便你断子绝孙,亦在所不惜吗?” 皇太极正色道:“我爱新觉罗子孙何止我一支?即便我皇太极后无胤禩,但爱新觉罗氏必能长续不绝。” 郭树临一呆,没想到皇太极居然这般硬气,苦思一番,面目狰狞,道:“实话告诉你,我可在你体内种下魔种,令你变成吸血怪物,从此听我号令,不过我念你是万乘之主,不想使如此手段,若你执迷不悟,那可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皇太极暗叫不妙,脸上却微笑起来,道:“你居然会手下留情?真当我是无知小儿不成?定是你那方法有重大隐患,不得对我施展。” 郭树临一听,脸上勃然色变,怒吼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找死。”说罢,他手指伸长,如同一柄尖刺,飞扑上前,往皇太极颈部一刺。数个呼吸之后,皇太极登时面色惨白,踉跄数步,倒坐在太师椅之上。 郭树临得了尸阴凝血之后,的确可将人变作吸血怪物,但一来皇太极不信任自己,从不让自己近身护卫,二来皇太极意志坚定,极可能不听自己号令,三来此举会令皇太极力气大增,长生不死,若来对付自己,那便得不偿失。如此一直未曾下手,此刻他见皇太极识破,恼羞成怒,便不管不顾,贸然出手,将皇太极转化。 正文 八十八 故梦如昔 缘立于永福宫门外,在他之前,则是一片烟波浩渺,其中人影卓卓,狼奔豸突,偶有接近者,却无法突破最后一层烟瘴,继而身形远去,不知所踪。 忽而一道紫光闪过,那烟瘴骤然两分,萧贱自其中走出,神色严峻,紫剑横空,道:“你令此处空间错乱,便是为了阻住这五万禁军,以便郭树临行事?” 缘拍了拍手,笑道:“正是,我功力虽然减退,但让人迷路,倒勉强做得到。很好,萧颜果然没有食言,拖住了你,你现下已然来晚一步。” 萧贱咬牙切齿,道:“速速让路,不然我可不会念兄弟之情。” 缘侧过身子,温柔笑道:“我本无意拦你,请随意。” 萧贱冷哼一声,身形一晃,飞奔入宫。 ———————————— 皇太极中郭树临一指,只觉浑身无力,靠坐于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大玉儿急忙将他抱住,意图以体温为他取暖,但皇太极阴沉着脸,猛然用力,将大玉儿推在一旁。继而他站直身子,对郭树临怒目而视。 他已察觉自己体内异变,不仅是脏腑,更涉及灵魂。 他感觉一切都在变得冰冷。 因为这冷,他的血流慢了下来,他的心跳慢了下来,他的思维慢了下来。 但唯有某种**变得火急火燎。 他察觉到活人的气息,那血管里流动的泊泊声响,那撩人心魄的温暖**,仅仅凭着这些感觉,他得到了一个结论: 咬破身后亲人喉咙,吸光身后至爱鲜血,他将品尝到人间至高无上的美味,自此之后,世上再无一物能与之相比。 这**冲击着他的理性,令他慢慢变为魔鬼。 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屈从于**,变成魔鬼了吧。 但他则不然。 他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帝国之主,有着世上最为坚强的心。他能控制这**,压抑这魔鬼。 郭树临冷笑一声,道:“你还在等什么?从无人能抵抗这等诱惑,速速吸干你老婆孩子,服从于我,我让你体会人间极乐。” 皇太极声音沙哑,道:“你就这点本事?我当真高估你了……我的禁军……你对付不了……你除非将我杀了,不然……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你死无全尸。” 郭树临面目霎时惨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半晌,又咬牙道:“你不听我的,我就吸干你老婆,你儿子,让你尝尝孤苦伶仃的滋味。” 皇太极突然一阵眩晕,后退两步,勉强站住,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察觉到自己阳寿本就将尽,郭树临刚才将他化为怪物,反而替他延长了寿命。但此事本不在天数之内,已将天纲扰乱,纵然他逃过郭树临之手,只怕对于他自己,对于大清,都绝非幸事。 他下定决心,他要做一件事,他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他蓦然回头,拉开床帘,张开嘴巴,向着床上女子咬去。 那女子面白似鬼,披头散发,但却是眉角间依稀是个美人,见到皇太极向她扑来,毫不躲闪,反而迎上前去,与皇太极相拥在一起。 皇太极口中的尖牙顺势刺入女子脖颈,鲜血流出,将那女子白衣染红,那女子浑若不觉,将皇太极牢牢抱住,指甲几乎入肉生根。 “姐姐——”大玉儿见此场景,不由惊声尖叫起来,但她怀中毕竟抱着福临,因此也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将自己的姐姐活生生地咬住。 皇太极并未尝到任何美味,反而满嘴尸体恶臭,但他并未有丝毫嫌弃,闭起双目,细细体味。 他只觉身子浮起,飘至一片杳杳茫茫之处,在一片霭霭薄雾之中,一名艳极无双的女子悄然而立,似在等候某人。 皇太极缓缓落地,信步而行,来到那女子面前,托住那女子双手,道:“宸妃,朕来了。” 那女子抬起一双妙目,深情凝望皇太极,凄然道:“妾……困于此处……等了您许久,只道已今生无望……谁知……谁知……终于等到了皇上……” 皇太极轻抚她秀发,脸上写满爱意,道:“朕……早有感觉……你身子虽在我身旁,但你的灵魂却在别处,我一直知道,也一直想让你解脱……但朕舍不得……舍不得让你离去,哪怕只是一具无魂之躯,朕也想在你身边,为你梳妆,现下……朕……终于如愿了……” 宸妃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咬唇道:“皇上,我灵魂困于此处……有一只大虫子,不停来此吞吐云雾,将我囚禁,你现在来了,只怕也……走不了了……” 皇太极笑道:“不打紧的,朕也已是非人之躯,现已将你体内怪虫尽数吸入体内……你我相聚之处,其实已是在朕体内,朕盼着与你相聚,同游黄泉,那朕……便再无遗憾……” 宸妃破涕为笑,投入皇太极怀中,但随即抬起头来,露出困惑表情,道:“那我妹妹和我侄儿呢?你就这么抛下她们?” 皇太极摇了摇头,道:“朕相信她们都是大福之人,尤其是临儿,身具帝王气运,定能逢凶化吉,好了,时候不早,朕的身躯撑不住了,你我这便离去吧。” 宸妃挽住皇太极臂膀,道:“皇上,妾这些年糊里糊涂的,其实好生想念皇上,现下可有说不完的话,想对皇上倾诉……”话语渐轻,两人身躯也随之消失在薄雾之中。 永福宫中,香闺之上,皇太极与宸妃相拥而卧,身子僵硬,两人间再无一丝声息,屋内余人望着这一异景,均不知所措,一时竟忘记了动弹。 适才,皇太极将宸妃体内尸虫连同血液吸入,尸虫与血毒互相交战,竟两两相灭,皇太极与宸妃体内诅咒同时解除,但也没了生机,就此离世而去。 便在此刻,屋内骤然闪现一人。郭树临始料未及,怒吼一声,刚要逃走,但一道紫芒将他穿胸而过,钉于墙上,紫芒继续延伸,化作数道枷锁,将郭树临牢牢缚住。 萧贱于郭树临面前站定,沉声道:“郭树临,你所做所为,已是十恶不赦,我这便要替天行道,你还有何话说?” 郭树临面目狰狞,怒道:“那罗刹人……没拦住你?……我是汉人,杀这满清猪狗,又有何错?等我当上了满清幕后之主,等若令满清变为汉人领土,只需明朝向我称臣,自此天下后皆听我号令,哪里还会有战事?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哪知我心中大志?” 萧贱摇了摇头,道:“你被血毒迷心,失了理性,已然不可理喻。我便送你解脱。” 刚要动手,小鸿雁忽自一旁出现,颤声道:“萧……郎……郭少侠他……此举只怕……并非本意,我们怎生想个办法,将他一身邪功除去?” 郭树临见鸿雁现身,越发愤怒,吼道:“什么萧郎?你是我妻子,你想帮外人,来与我作对,当真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等我恢复神功,定要将你们这一对奸夫**碎尸万段。” 鸿雁柔声劝道:“树临……你先冷静下来,我与萧贱已无旧情,现下……只是师徒关系……我知你所作所为,是被邪功迷心所致……还请稍安勿躁……” 话未说完,郭树临蓦然将她打断,神色温柔,缓缓道:“鸿雁,是了,我刚才脑中混乱,不知自己作为,你们要为我医治,我自然乐意配合,你先放了我,再做商议,如何?” 他若是始终状似癫狂,萧贱还没准真信了他,但他此番忽然转变,太过做作,萧鸿二人皆非无知小儿,如何能被骗?萧贱长叹一口气,道:“鸿雁,即便他当真受体内功法蛊惑,但这功法已然与他合二为一,无法除去,你如姑息,想必会为祸更甚。” 鸿雁沉默片刻,嗫嚅道:“但树临他……一生悲苦……能不能饶他性命?哪怕他成了废人,我也会照顾他一生。” 萧贱沉思许久,忽而笑道:“好吧,你之心愿,我又怎会违逆?” 说罢,他随手一拍,正中郭树临额头。 郭树临身上本已电锁缠绕,这一拍之下,那电锁骤放光芒,雷芒闪耀。郭树临浑身乱颤,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囔,似羊癫疯一般。 鸿雁心下焦虑,向萧贱望去,但见他神色平静,只能强自忍耐,静观其变。 那电芒逐渐收敛,但那雷索却逐渐往郭树临体内嵌去,令其肌肤犹如绘着一副青蛇纹身一般。须臾,那电芒消失,纹身也随之不见。郭树临头颅低垂,没了声息。 “萧郎,你做了什么?”鸿雁以寄灵显化探知郭树临体内变化,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问道。 萧贱神色疲惫,声音沙哑,道:“我将阴阳之力注入他体内,使之融合化雷,这雷亟造成了无数时空混乱,使他肉身各处穿梭时光,有的回到过去,有的前往将来,不断轮回,我将过往时刻挑选出来,重新组合肉身,现下他已回到邪功练就之前……” 鸿雁心中敬畏油然而生,道:“那你……岂非能令人返老还童?” 萧贱苦笑一声,道:“非也,我无法算得如此精准,实际上重组之后,他全身无力,与幼儿无异,且再无恢复之望。” 鸿雁低泣一声,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多谢于你。” 萧贱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正文 八十九 追根溯源 郭树临失了邪功,城内花灾便没了指引,待得旭日东升,怪花行尸来不及躲避,登时被阳光烤炙殆尽。这怪花之灾就此平息,而地下花种则长眠不醒,难以为祸。 大玉儿亲眼见证了丈夫之死,但她心知此事决不能为外人所知,因此隐瞒了其中种种过程,对外宣称皇太极抱恙而亡,众臣虽感意外,但由于大玉儿乃是皇太极最为亲近之人,倒也无人质疑。于是大玉儿与群臣商议,选定国葬之日,并宣布全国服丧七日。 是日,举国上下,披麻戴孝,天地之间,哀鸿遍野,百姓感念皇太极恩德,皆真心实意,哭声不绝。 全国守丧,天下同悲之时,宫内却是热闹非凡,大玉儿永福宫门槛几乎被人踏破,众臣名为前来吊唁,实则打探皇太极遗诏,毕竟社稷神器,何人居之,事关重大,稍有差错,便是血流成河,无人敢于轻忽。 大玉儿借口守丧,缄口不言,待得七日一过,她当即召集高官重臣,前来十王亭商议要事。 她当着众人之面,宣读了皇太极所谓的“遗诏”。 抛去无用的罪己之词外,这份遗诏大致有如下几点: 豪格倒行逆施,累得大凌河将士死伤惨重,不复为储君,保留亲王之位。 福临接替皇太极,成为天子,年号“顺治”。 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豪格四人被授予辅政顾命头衔,辅佐福临,治理天下。 此诏一出,豪格当即出言反对,将此诏斥为假诏,拒不承认。 但他随即发现,他几乎孤立无援。 在场大臣亲王,无论满汉,皆甘心奉诏行事。就连曾替他脱罪,刚刚被他引为心腹的大臣,亦无半分异议。 他望着满场向大玉儿跪拜之人,霎时明白了自身处境,咬了咬牙,不甘地跪了下来。 他不明白的是,他是从何时开始,将局势一片大好的棋局,下至这等惨淡境地的呢? ———————————— 多尔衮跪于群臣之首,眼角瞥见豪格神情,心下得意之情,几乎溢于言表。但他毕竟心机深沉,当下强抑情绪,面无表情。 他为了这一天,早已谋划许久。 他先与大玉儿苟合,下毒暗害皇太极,随后主动请缨,前往大明,名为求医,实则寻求盟友。 他又得了鸿雁助力,取信于皇太极。并对豪格处处忍让,坐看豪格实力大涨,耀武扬威。其懦弱胆怯,几乎到了连他手下都看不过去的地步。 但多尔衮知道,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豪格一点立场不改,夺嫡之争,他便有胜算。 豪格一心反汉,这将触动大多数人的利益。 满汉入贡之后,大量明国物资进入清国,清国上层皆从中获利颇丰,甚至远超以往数年之和。百姓更是摆脱了动刀动枪的日子,安居乐业,可说国泰民安,欣欣向荣。 豪格要打破这一局面,如何能得民心?如何能获支持? “既然无法改变你的想法,那便只有将你换掉了。” 这便是大多数满清上层的心思。 多尔衮早将豪格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人性逐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什么事不可改变 故他不惜代价,竭力促成满汉结盟,并暗中推波助澜,为豪格反汉一事开脱。 他知道,豪格当时越是得意,离皇位便越发遥远。 计无量与宁芷所为,并非得他授意,但纵使豪格未在大凌河犯下大错,多尔衮也会设下圈套,令豪格就范。 只有一点他未曾想到,那就是萧贱会暗中勾陷,令大玉儿与他反目。但峰回路转,到了最后,又在萧贱安排下,他再次与大玉儿结盟,从而有了福临这一面大旗,扫清了他掌权的最后一丝障碍。 —————————— 鸿雁独坐于府邸阁楼之上,闭目凝思,以真灵之力,感受全城之殇。 她本以为皇太极穷兵黩武,必然不得人心,谁知百姓竟对他如此爱戴,不由得生出感慨。 种种因果,条条因缘,千丝万缕,汇聚一起,方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但她深信,她的所作所为,绝无错误。 “不论如何,天下从此便会长治久安。”鸿雁秀眉微蹙,轻声呢喃,红烛恍惚,在纸窗上映出她的剪影。 她这般想着,目光缥缈,望向天际,又想:“那我的罪孽,也算得以洗脱。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 秦岭,秦皇陵中,一名身着甲胄的男子坐于秦王座旁,手中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珍珠,双目凝视,面无表情,如同一尊雕像。 “大羿哥哥,隔了那么许久,你还忘不了嫦娥姐姐吗?”一道绿焰闪过,柳敏诗嫣然飘至,柔声说道。 大羿抬起双目,望向柳敏诗,隔了许久,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含糊:“九曦……我现下无意与你争斗,快走吧。” 柳敏诗轻叹一声,道:“我要你随我回剑啸宫。” 大羿再度沉默,随即摇了摇头道:“宫主已逝,我与剑啸宫再无瓜葛。” “宫主已逝?大羿,你这可弄错了。”随着一声长啸,一名俊朗男子随黑烟而至,笑道:“宫主正在此处。” “蚩尤?你成了宫主了?”大羿面露困惑之色,不过这神色片刻之后便即消逝,继而他冷冷说道:“除了原宫主,我谁也不认。” 萧颜冷笑,道:“你真灵返回万物之源后,仙体本已是无主之躯,韩信给你真灵残魂,你便对他感恩戴德,是也不是?” 大羿道:“我体内本有残魂,无需宫主恩赐,不过他助我残魂壮大,最终得以与嫦娥重逢,不再是那具行尸走肉。单凭此点,我便欠他恩情。” 萧颜面露不屑,负手冷笑。柳敏诗摇了摇头,缓步来到大羿面前,凝视于他,眼中幽光闪耀,道:“宫主还在,还有,那人……也回来了。我、蚩尤、轩辕已想起了一切,万事俱备……” 大羿尚自不解,忽然之间,他心生警兆,向宫殿一角望去,登时脸上变色,失声道:“是你!?” —————————— 福临得多尔衮等清廷重臣支持,顺利登上皇位,但他毕竟年幼,无法作主。故多尔衮被委以“摄政王”之名,与大玉儿共同辅政。多尔衮延续先帝政略,继续与明朝和平共处。 待得一切平稳下来,鸿雁知自身使命已然完成,这便向多尔衮请辞,动身返回大明。 是日,福临正于御书房内读书,忽然之间,教书先生范文程一声哀嚎,身子软倒。 福临转头望去,只见范文程倒地大睡,正疑惑间,忽听耳边有人说道:“殿下,你可当真用功,一定能当位好皇帝。” 福临回过头来,瞧见萧贱正面带笑容,与他隔桌而坐。福临大喜,道:“泰叔叔!你来的正好,这书读得我无聊死了,快带我出去玩。” 萧贱笑了笑,当即伸过手臂,将他抱起,轻轻迈步,已来到御花园内。 此时正值春分,群芳争艳,福临被锁于屋内苦读,早已心烦气躁,此时得了自由,兴高采烈,大喊大叫。萧贱逗他玩闹了一会儿,忽见他神色一变,正色挺胸,道:“泰迪,你为何将朕带至此处?朕正要好好念书,不可与你胡闹。朕念你一片忠心,不再追究,速速退去。” 萧贱莞尔,转过身去,只见大玉儿面怀幽怨,静静瞧着自己,当下躬身作揖,道:“皇太后,奴才给您请安。” 大玉儿不答,身子忽而颤抖起来,道:“泰迪……你要离我娘俩儿而去了吗?” 萧贱依旧弓着身子,道:“娘娘聪慧,自知奴才心思。” 福临大吃一惊,上前扯着萧贱,道:“泰叔叔,你……要走?去哪里?带不带福临一起?” 萧贱反身将他抱起,亲了一口小脸,道:“皇上,您是万乘之尊呐,奴才去的地方可配不上您。您要好好念书识理,做个天下夸赞的好皇上,可不能跟奴才外出鬼混。要不然……”他瞥了一眼大玉儿,嘿嘿一笑,道:“皇后可饶不了我。” 大玉儿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福临却涨红了脸,泪水止不住流出眼睛,脱口嚷道:“我不要当皇上,我要云游四方,当一名和尚!” 萧贱忙掩住他小口,道:“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要当和尚,这江山谁来管呐?要我说,您学佛法可以,但好歹等你讨了老婆,生了儿子,享尽人生滋味,再学也不迟嘛。” 大玉儿听不下去,大步上前,扯着萧贱耳朵,道:“你个死太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妖言惑众,蛊惑皇上?看我怎么罚你……” 萧贱刚想讨饶,大玉儿蓦地放开萧贱耳朵,将他牢牢搂住,颤声道:“泰迪,你带我娘俩走吧……深宫寂寞,人人尔虞我诈,步步惊心……我不愿做这皇后,福临也不想当皇上,咱三个找个僻静地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萧贱默然不语,任由大玉儿抱着,许久之后,他忽而开口说道:“大玉儿,你可知我身份?” 大玉儿抬起双目,眼泪婆娑,迟疑道:“我……不知道……但你绝非太监……” 说到此处,她忽而语气坚定,道:“不,我知道你是谁。” 她盯着萧贱眼睛,道:“你数次救我性命,救我姐姐性命,救我儿子性命,甚至……甚至还让我儿当上了皇上,让我当上了皇太后……你是上苍派来救苦救难的神仙,是我的英雄。” 说着话,她再度将萧贱抱住,面带笑意,道:“所以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怕。” 萧贱咧开嘴巴,笑道:“看来你有所误会,我需要好好澄清一下了。” 他轻轻在福临脑袋上一摸,福临登时垂下双目,沉沉睡去。萧贱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摇晃,道:“你丈夫之死,全是我的安排。” 大玉儿将萧贱放开,瞪大双目,满脸不信,道:“你胡说些什么?” 萧贱摇着福临,不急不慢,道:“皇太极不得不死,此事关乎夺嫡大事,关乎黎民百姓,关乎我的妻子鸿雁,关乎……真灵命运。 但皇太极尚有阳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我来说,既然已知那吞灵之瘴的存在,那便等不了这么许久。 因此我劝鸿雁将你姐姐变为尸虫傀儡,又在哲哲皇后宫中放过了那汉人侍卫郭树临,让他与外人联手,散布行尸怪花,杀入皇宫,趁机挟持皇太极。 我在宫外与他人缠斗,给郭树临充分时间行事,之后又待一切尘埃落定,方姗姗来迟。此时皇太极为了化解你姐姐体内尸虫,毅然与她同归于尽。如此一来,我又得了借口,将郭树临除去。一石二鸟,鸿雁终于能回到我的身边。 这一切如我所愿。至于你……不过是我利用的棋子,现下于我再无用处。” 大玉儿听到一半,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其后话语入耳,却不明其中含义。踉跄后退数步,身颤如挛,挤出笑容,道:“你……你昏了头了……乱说些什么?什么真灵……尸虫……全是你脑中杜撰出来的吧……你是不是累了?快随我回屋休息……” 萧贱柔声道:“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与福临数次与阎王擦肩而过,皆是由我导致。再有下次,说不定我便下手无情,那时可莫怪我言之不预。” 说罢,他眼中闪过绿光,手掌轻抚福临细嫩脖子,嘴角含笑,令人不寒而栗。 大玉儿尖叫一声,飞扑上前,将福临抢过,死死护在怀中,望向萧贱,眼神中尽是惊恐,再无一丝柔情。萧贱见状,冷哼一声,身形飘忽,悄然离去。 萧贱此番出言恫吓,绝非空穴来风。不过若说他阴谋算计,也不尽然。 他并无明确计划,只是凭着直感行事,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牵引着事态发展至此。也许是他有穿梭时空之能,隐约预见了一些事情。 至于城中花灾,由于萧贱先下手为强,将宫中怪花歼灭大半,又有张智难等人相助,故百姓死伤不重。如任由郭树临准备周全,只怕遭难人数,要比当前多出数倍了。 正文 九十 为伊人故 鸿雁驱赶着马车,带着郭树临,缓缓向着北京前行。 郭树临此时已形同废人,什么都要旁人伺候,鸿雁毫无怨言,尽心费力,把屎把尿,喂食喂水,如慈母对待婴儿一般。郭树临眼中全无谢意,不时有恶毒目光闪过,不知盘算些什么。 这一路跋涉,足足用了一月,两人方才回到北京。 她已决意斩断红尘,对此世自当无所留恋。但在她心中,偶尔有犹豫念头闪过,盼着那一刻来得越迟越好。 这一程,便是她与萧贱相处的最后一段旅途。 萧贱便在不远之外,鸿雁路上下马,向后眺望,便可瞧见他的身影。 两人虽不相见,但心心相印,便如结伴同行一般。她与萧贱之间已不复往昔苦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依赖,信任,包容。 换而言之,便是亲情。 没了海誓山盟,没了甜言蜜语,没了花前月下,没了生死不离。 只有互相照顾,只有彼此宽慰,只有心怀默契,只有扶持同行。 也正唯有如此,当那一刻来临之时,她才能义无反顾,踏出最后一步。 鸿雁回到玉仙宫道观,命人将郭树临好生安置。随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番修整之后,便乘上马车,前去面见崇祯。 她入得皇宫,待侍卫传报之后,过不多时,崇祯便下令,传她觐见。 鸿雁来到御书房,见到了这位少年帝皇。 两人已有数年不见,此时崇祯面容愈发憔悴,竟似老了十余岁一般。不似以往虽脸有倦容,但仍意气风发。 于此同时,鸿雁瞥见崇祯身披一件锦绣龙袍,其下露出的内衣却甚是陈旧,甚至补丁也隐约可见。 鸿雁微微叹息,欠身作揖,道:“方外之人鸿雁,前来拜见皇上。” 崇祯满脸堆笑,上前将鸿雁扶住,乐呵呵道:“鸿爱卿,亏得你了,此去出使满清,令满汉结盟,两国止戈,功劳之高,古今罕有。朕有心对你封赏,但你已位极人臣……也不缺银钱,真不知该赏你什么好。”说着话,他看看鸿雁的描金白袍,又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自己内衣,脸上虽仍笑容不减,但其中却多了一丝尴尬。 鸿雁微笑道:“皇上为国操劳,鸿雁能得以为皇上分忧,乃是份内之事,哪敢讨要封赏?” 崇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返身回到书桌前,沾墨走笔,写下一诏,交予鸿雁,笑道:“鸿爱卿看看,这封赏可还使得?” 鸿雁双手接过,细细读来,过不多时,她将圣旨合起,俯身拜倒,道:“谢皇上厚爱,臣即便肝脑涂地,也难报皇上大恩。” 崇祯正色道:“只要鸿爱卿在朕身边办事,以后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你先休息去吧。此诏命朕自会找人操办。” 鸿雁再次拜谢,拱手退出书房,举步离去。日照之下,地上倩影竟微微发颤。 刚才崇祯诏书之中,不仅将玉仙宫上下皆封了官爵,更是将鸿雁立为太子少保,居从一品。 如此一来,在明清两国,鸿雁皆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无双,功高盖代,俗世之间,单以功绩而论,再无可与媲美者。 但她殊无半分欣喜。她知道,这条荣耀之路,终将通无法回头。 她接了封赏,自此以后,玉仙宫门众皆需听崇祯旨意行事,她玉仙宫宫主身份已不复存在,宫廷之上,她孑然一身,势单力孤,地位虽高,但全无用处。只要崇祯心意稍变,灭顶之灾便将接踵而至。 她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举步向前。 其后,敕封传来,鸿雁态度强硬,逼迫门下弟子接受官位。玉仙宫众人皆不情愿,长老会更是当众反对,居然在鸿雁座前大吵大闹。鸿雁亲自出手,一招之内,将其中两名武功最高者打得吐血昏迷,余人慑于其威势,不敢再闹,只能跪地受封。 此事当晚,众长老竟纠集大半门人,不辞而别,返回西域。鸿雁得知此事,显得甚是高兴,竟而命手下大摆庆宴,狂酌痛饮,喝了一天一夜,直喝得酩酊大醉,有徒儿来劝,她便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众徒心下惴惴,不再多言,鸿雁又嫌冷清,逼众人强作笑颜,期间有徒儿笑得勉强,便是一顿痛打。如是数天,终于将一众宫人尽数逼走,玉仙宫殿人去楼空,仅余鸿雁一人形影相怜。 鸿雁酒醒之后,见满地狼藉,人影全无,虽心下凄然,但自知无法挽回,只能默然回到住所。其后,她遣散所有仆从,独自一人担负起照料郭树临的重任来。 期间她请来鲁管仲,求他用火蚕帮郭树临修复经脉。郭树临心不甘情不愿,找了几条幼小火蚕,编了数道孱弱蚕丝,将郭树临乱做一团的经脉修补起来。随后鸿雁以寄灵显化之能,助郭树临真气流通,将养数月,终于使得郭树临得以行走,但与常人相较,依旧颇有不如。 又是数月过去,转眼已至腊月,这日天气晴好,风云全无,鸿雁将郭树临搀出屋外,活动筋骨。郭树临难得面露笑容,似是心情不错。鸿雁见状,笑道:“树临,近来你身子骨愈加硬朗,不出一年,便能修习武功。到时候我向皇上进言,定能封你个一官半爵。” 郭树临闻言,笑容忽而僵住,稍稍顿了一顿,随即拱手作揖,淡淡道:“娘子,为夫不才,如是有劳你了。” 鸿雁道:“无妨,你我已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话没说完,忽听门外一阵喧闹,随即一人在门外大声道:“皇上有旨,圣女鸿雁与其夫婿郭树临出门接旨。” 鸿雁不虞有他,稍稍装束,与郭树临一道出门受封。圣旨之意,乃是皇上知鸿雁有一夫婿,故而下旨,将郭树临封为千户,兼锦衣卫副统领,即刻入宫接任,不得拖延云云。 鸿雁甚是欣喜,道:“树临,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今日真是吉日。” 郭树临倒颇为镇静,苦笑道:“娘子如此功劳,我却嫌这封赏来得迟了呢。” 随后郭树临在鸿雁搀扶之下上了大轿,鸿雁有意相陪,但那宣旨太监满面堆笑,道:“圣女大人,皇上说了,他想独自与千户大人聊聊,您一去,又有好些话不能说啦!” 鸿雁无奈,只能返身回屋。马蹄声渐远,不久便杳无声息。 崇祯与郭树临似乎甚是投缘,郭树临在宫中待到了半夜,这才由侍卫护送归来。鸿雁询问郭树临与崇祯聊了些什么,郭树临笑道:“皇上担心我配不上你,问了问我身世,我如实说了,他似乎心情不错,说允了这桩婚事,还想要请你我前去喝腊八粥。” 鸿雁皱眉道:“皇上怎这般胡闹?你我既成夫妻,哪有什么配不配的?自是夫唱妇随,荣辱与共。这腊八粥不喝也罢。” 郭树临笑容可掬,替崇祯连连求情,道:“你不去,皇上可要唯我是问啦!万一我被杀了头,你岂不是也要夫唱妇随?” 如是连哄带劝,鸿雁拗不过他,方才答应下来。 腊八这天,寒风刺骨,大雪纷飞,鸿雁担心郭树临体弱,替他裹上厚袄,郭树临似心头激荡,双手发颤,哽咽道:“娘子,如不是你,我早已死去多时,你对我来说,简直恩同父母。”说罢,泪流不止,当真情深意切。 鸿雁迟疑了一下,道:“树临……你本是声名鹊起的江湖少侠,武艺高强,前途似锦……现今这般模样……我实是责无旁贷,你……你不怪我吗?” 郭树临摇了摇头,道:“我是作恶太多,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也幸得你向萧大侠求情,我才得以有机会悔过自新。” 两人均不再言语,坐上马车,顶着鹅毛大雪,往皇宫缓缓行去。 入得宫内,门廊虽是张灯结彩,倒并无多少人气,侍卫东一茬西一搓,零零落落四下走动,宫女太监数目也不如以往。 下得马车,一名太监将鸿雁与郭树临引入宫内,那太监低头垂目,当先领路,鸿雁瞧他甚是陌生,于是问道:“这位小公公,请问如何称呼?” 那太监捏着嗓子道:“我是新来的,娘娘就叫我小喜子吧。” 鸿雁望向郭树临,低声苦笑道:“你看这小太监多糊涂,我又不是嫔妃,他怎的叫我娘娘?” 郭树临目不斜视,低语道:“你生得这般美貌,又常常出入皇宫,旁人只道你是皇上宠妃呢。” 鸿雁啐道:“你怎这般碎嘴?也不怕咬烂舌头。” 郭树临笑了笑,不再多说,不多时,两人进了养心殿,见殿内红毯铺地,灯笼高挂,两侧宾客满座,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官,杨嗣昌坐于文官之首,五官之首则由孙传庭占着。崇祯坐在东首,瞧见二人,当即哈哈大笑,道:“鸿爱卿,数日不见,你怎找了这么一位如意郎君?要不是坊间传闻,朕还蒙在鼓里呢。” 鸿雁亦是放声欢笑,道:“昔日我那道侣曾见过皇上,此时梅开二度,并非光彩之事,怎敢有辱圣听?”她口中说得谦卑,但语气中全无羞怯之意,甚至隐隐与崇祯分庭抗礼。 崇祯脸色稍稍一沉,但随即又恢复如初,捋须笑道:“圣女是女中豪杰,自是无需拘泥世俗礼法。其实朕这次请二位前来,除了喝腊八粥之外,还要给二位补办一场婚事。”说罢,他拍了拍手,继而阵阵爆竹之声自门外响起,紧接着崇祯身旁的一名宫女端起一个金盘,盘上放了一个酒壶,两盏酒杯,她行至鸿雁身前,蹲下身子,将金盘高举过头,捧在鸿雁面前。 鸿雁问:“皇上,这是何意?” 崇祯呵呵笑道:“这是姑苏佳酿好合酒,寓意百年好合,永不分离。朕除了祝你与郭千户一世恩爱之外,还望你二人一直忠心耿耿,为朕效力。” 郭树临当即跪下,叩首道:“谢主隆恩,臣定当竭力为皇上效劳。”鸿雁目光黯淡下来,也跟着下跪,道:“臣谢主隆恩。” 说罢,鸿雁取下酒杯,与郭树临目光交汇,面色绯红,道:“树临,你还等什么?还不与我喝这交杯酒?” 郭树临一愣,向崇祯瞥了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当下咬了咬牙,挤出笑容,道:“正当如此。”也是取下酒杯,来到鸿雁面前。在众人目视之中,两人手臂交缠,各自将酒杯往自己口中送去。 眼看这交杯酒就要喝下,鸿雁的酒杯忽然停了下来,郭树临面色一变,却见鸿雁双目含泪,笑语盈盈,道:“树临,想当年,皇太极给我二人庆婚,却被那怪花搅了局,直到此刻,你我才成真正的夫妻。” 郭树临见她面如娇兰,美丽无比,忽觉面露一丝犹豫,但很快眼神坚定,逐字逐句,道:“正所谓好事多磨,如今我才算得偿所愿。” 鸿雁目中噙泪,勾着郭树临臂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郭树临作势欲饮,突然面露诧异,望向鸿雁身后,失声道:“萧大侠……你怎的来了?” 鸿雁闻言一震,情不自禁扭头望去,却见背后空空如也,不由喃喃道:“是了,他心意已决,怎会来此……” 话未说完,背上忽然一阵剧痛,紧接着体内气血翻涌,一股阴寒无比,狠辣无比的内劲自后背长驱直入,令她全身酸软,手足麻木。 她勉力支撑,回身望去,只见郭树临脸上露出痛快,欣喜,狠毒,愤怒,怨毒,怜爱诸般复杂表情,手掌平伸,正对着鸿雁。掌心色彩纷杂,正如他此刻表情一般。 鸿雁颤声道:“树临……你……这是做什么?” 郭树临咬牙切齿,道:“妖女,你害我满门上下尽皆遭难,我恨你入骨,但你施法蛊惑,令我猪油蒙心,反对你倾心相恋。直到如今,我方记起自己使命,这大仇,便要今日报应不爽。” 崇祯忽然在一旁急道:“郭树临,她本已服下毒酒,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郭树临向崇祯拱手,神色严峻,道:“皇上,此妖女练成了妖法,寻常毒物奈何她不得,故我这数月来卧薪尝胆,凝聚了剩余气力,给她全力一击,务必要她今日伏诛。” 话音落下,殿外骤然涌进数百名侍卫,将鸿雁团团围住。人人皆刀剑在手,架势沉稳,显然身手不俗。其余大臣见势不妙,忙各自散开,恐遭殃及。 鸿雁站直身子,目光冷傲,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于崇祯身上,道:“皇上,你这般对待功臣,岂不让天下人心寒?” 崇祯冷哼一声,道:“你作恶多端,与洛阳李家、梵净山杨天辰勾结,公然谋反,这帮反贼盘踞川西,势头不小,原来是你作为内应。要不是郭爱卿幡然悔悟,大义灭亲,朕还不知身旁竟隐藏了这般毒蛇猛兽。” 鸿雁叹息一声,又转向郭树临,道:“你如此对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了?须知我若死了,你对崇祯来说也就没了用处。” 郭树临仰天大笑,神色癫狂,道:“鸿大仙女,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身为杨天辰首徒,知之甚稔,当可助皇上平叛,还有你那玉仙宫所藏财宝,我也尽数知晓,日后必要献给皇上,略效棉薄,皇上知我忠心,又岂是你这妖女能够左右?” 鸿雁试着运使寄灵显化驱毒,但郭树临这一掌蕴含血毒之力,令她气血分散,神魂紊乱,万万无法运使真灵,她叹息一声,道:“也罢,我的确罪孽满身,能如此了事,倒也再合适不过了……” 郭树临复又笑道:“你想这般死了,可没那么容易,我要废去你全身功力,令你手无缚鸡之力,再将你编入教坊司,任人欺辱,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鸿雁忽然身子一晃,软瘫在地,惶恐道:“树临,我虽有错,但毕竟与你夫妻一场,如何能待我这般恶毒?” 郭树临得意洋洋,刚要大放厥词,忽然门外红光一闪,一血红色巨人蓦然现身,震天咆哮声中,那巨人踏开大步,冲开侍卫组成的人墙,杀向崇祯。 众侍卫哪敢怠慢,虽不知这巨人来历,但立马结成阵势,尽数挡在崇祯面前,再无一人留意鸿雁。 便在此一霎那间,鸿雁訇然起身,一招抓住郭树临膻中。郭树临登时全身麻木,在万般惊恐之中,鸿雁翩翩飘起,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正文 无边地狱 郭树临一招不慎,被鸿雁制住,眼看那红色巨人大肆捣乱,众侍卫万万腾不出手来相救自己,一时惊慌已极,心想:“鸿雁这厮功力居然还在……她定恨我入骨,只怕此次吾命休矣。” 但鸿雁始终未下手杀他,而是趁着黑夜,拖着他御雪而行。郭树临瞥见地上积雪厚约一寸,鸿雁脚印及拖行痕迹昭然可见,心道:“此女果然再无真灵之力,只消我拖延时间,等官兵延足印寻来,便可得救了。”虽这般想,但终究此事希望渺茫。 约莫半个时辰功夫后,鸿雁来到一片竹林之中,此时万物凋敝,但这毛竹却甚是苍劲,全不畏寒,只是色泽略白,与天霜地雪融成一片。鸿雁与郭树临均身上染血,瞧来甚是扎眼。 鸿雁忽而足下不稳,扑到在地。郭树临重重摔出,直痛得腰背欲折,他强忍疼痛,不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是动不了半根指头。 鸿雁吐出一口鲜血,声如蚊蝇,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郭树临心道:“莫要惹怒了她,需使缓兵之计。”于是道:“是崇祯自一名叫王宪功的老头儿那边得来,据说对你有奇效。” 鸿雁知道王宪功便是王阳明,曾以吞灵之瘴的瘴气对付宁芷,此刻自己所中之毒多半类似。不由喃喃道:“王阳明……他知我心思,故早有准备了么……” 郭树临不知她言之何物,暗中凝聚功力,冲击被封经脉。鸿雁凝思片刻,又问道:“你是……何时与崇祯有所勾结的?” 郭树临冷笑一声,道:“你自以为得崇祯宠幸,殊不知他早已对你有所猜忌,伏下了暗桩。我刚住进你家,那暗桩便已偷偷与我联系,许我荣华富贵,要我收集你之罪证,将你除去。” 鸿雁皱眉道:“我早已遣散仆众,你之后又是如何与崇祯通气?” 郭树临自觉手脚已有感觉,心下暗喜,但脸上装出害怕神情,道:“我一身神功虽所剩无几,但还有一招,可对虫蚁使寄生之法,那暗桩倒也机灵,见到我送出的苍蝇在空中飞舞,居然猜出其中含义,之后便一切顺利了。” 鸿雁点了点头,沉默半晌,道:“树临,你可知道,此时此刻,你是我世上最亲近之人。” 郭树临一惊,随即一喜,作出沉痛的样子,叹道:“现下想来,我在这世上也是举目无亲,你对我这般好,我却恩将仇报,当真不是人。” 鸿雁露出宽慰笑容,理了理鬓发,坐直了身子,柔声道:“此事莫要再提,往后我也不会追究……我走不动了,你若是身子能动,便过来扶着我吧。” 郭树临正加紧解穴,忽然浑身穴道一震,继而经脉中真气流动,再无滞涩,他蓦然长啸一声,拍了拍双手,撑地而起,满面笑容,道:“好,那我们走吧。” 鸿雁向他伸出手去,郭树临轻柔接过,在鸿雁手背轻轻**,道:“你这双手,当真是天下一绝,软软滑滑,暖暖呼呼,跟温泉水似的,哪个男子能天天摸到,真是享不尽的福气。” 鸿雁抬起妙目,泓光潋滟,肌肤皎洁,如有月光溢出,笑容灿烂无匹,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兴奋着。她樱红色的双唇张开,白色雾霭泄露而出,用此生最为动听的声音道:“这双手杀过你的父母,害你变成废人,以前有别的男人紧紧握过,以后的日子,还要与你相执偕老。” “咔擦”一声,一道血光闪过,鸿雁右手应声而折,郭树临目光冷冽,一块边缘尖锐的碎石不知何时已在手中,沉声道:“你这贱女人,再胡言乱语,我便要你吃些零碎苦头。” 鸿雁颤抖着发出叫声,但随即笑道:“怎么,听不下去了?只是夫妻之间若要平稳度日,非得要开诚布公不可,还有一些事,我要你知道……”这笑声中掺着哭音,令人毛骨悚然。 郭树临狠狠打了鸿雁一个耳光,鸿雁侧翻了两个跟头,在雪中躺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支撑爬起,脸颊已是红黑夹杂,足见郭树临下手之狠。 “不许言语,乖乖跟我走。”郭树临声音似水温柔,道,“我还要将卖给窑子呢,毁了你这张脸,你叫我卖给谁去?” “呜呜哈哈……”鸿雁肿了半张脸,表情呆滞,嘴里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 郭树临大步上前,道:“你是执意与我作对了?那好,我便打到你听话。” 鸿雁露出一丝笑容,竭尽所能,清清楚楚地道:“在梵净山那一晚……与你共度良宵的那个,并不是我……我找了一位贱女人……施展幻术……我自始至终,只属于另一个男子……” 郭树临乍闻此言,似全不懂其中含义,呆在原地,神色木然,喃喃道:“这么说,你又骗了我一次……”紧接着,他脸露惊惶,踉踉跄跄后退两步,呼吸急促,道:“你说……那天晚上……和我一起的那个……不是你?” 说着话,他表情怪异,似悲似怒,身子一蜷,竟是蹲在地上,身子发颤,抖如筛糠。 鸿雁静静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整个竹林间仅余郭树临呼吸与关节乱颤之声。约莫半柱香之后,鸿雁叹了口气,道:“郭……” 话未出口,郭树临身形骤然暴起,如同一只巨大的乌鸦,向着鸿雁扑去,随着一声怒吼,鸿雁颈部斜斜裂开,鲜血喷出,在面前十尺铺出一条红毯。 郭树临手执尖石,疯狂往鸿雁身上刺去,边刺边吼,形同野兽一般,那吼声中夹着哭泣,混着言语,全不成句,在林中远远播开,但尽数被风雪声吞没。 他自武功被废之后,寄人篱下,受人照料,活得全无尊严。与鸿雁的一夜旖旎,成了他唯一自豪之事,数百个夜晚,他反复梦起那晚情景,都不由自己地露出微笑。 这是他心中仅存的美好。 现下这段记忆竟是虚假,鸿雁说出口的那一刹那,郭树临的自尊宛如被人狠狠摔在地上,就此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他对鸿雁的最后一丝柔情,尽数化为了怒火。 刺了数百下之后,鸿雁几无完好之处,但白雪红血相映照之下,仍美得令人窒息,风雪之中,仿佛一朵红芯白兰,正被一群狂蜂璀璨。 郭树临停了下来,脸上神情恐怖,阴冷笑道:“你的身子终究是我的,你以为死了,就能逃的了?” 说罢,他解下裤带,俯身往鸿雁身上移去。 但他下身刚一触到鸿雁,陡然大喊一声,如同见鬼一般往后退去。 他明白过来,鸿雁说他已成废人,并非单是指武功……他早在担心此事,但以前一直自我安慰,只道事到临头,终会派上用场,但现实冷酷无比,将他所余希冀彻底粉碎。 侵犯鸿雁的希望破灭之后,郭树临陷入了更深的疯狂之中,一时之间,全身力气如同使不完一般。用牙,用爪,用石头,不停地自鸿雁身上剜下肉来,吞入肚内,他那无处发泄的**,转化为更为血腥的方式,在这空旷的竹林之中,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他早已无任何武功内力,驱动他肢体的,正是鸿雁诱骗他吞入的天地双石。也许鸿雁早已算到了一切,故而留下馈赠,作为自己渡过三途川的踏脚石。 —————————— 鸿雁望着天空,一直在等。 六角形的雪花盘旋而下,晶莹剔透,落在脸上,毫无冰凉感觉。 她早已失去了知觉,并无痛苦,因此任由郭树临肆意妄为,肉身如何,于此刻的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想道:“萧贱就在左近,在我性命消散的那一刻,他会来陪我,护送我的真灵,回到剑啸宫。随后我俩一起通过真灵大道,返回万物之源,拯救世界。” 她将这段话反复默念,怀着美好的愿望,默默等待。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救星始终未能出现。鸿雁陡然惊觉,自己的意识正逐渐变得模糊,而萧贱则全无踪迹。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笼罩了她,攫住了她的心脏。继而,绝望如同无处不在的寒冷一般,自她毛孔渗入,慢慢将她淹没。 她想大声呼救,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不久之后,黑暗与寂静主宰了一切。 ———————— 竹林之外三里,一座小亭之中,萧贱一直在闭目等候。 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捕捉到一丝鸿雁的讯息,他会忍耐不住,前去相救。 如去得太早,鸿雁无法真正抛去一切,便无法练成森罗法相。 唯有耐心,等她真正身处绝望之中。届时,萧贱会将郭树临拦下,怀抱着鸿雁残躯,前往剑啸宫。 他至今仍不知剑啸宫方位,但鸿雁知道,凭借真灵之力,鸿雁会为他指点他回家之路。 “是时候了。”萧贱心有灵犀,闪过一念,睁开眼睛,准备往林中走去。 但眼前却多了一人。 此人身着甲胄,面目模糊,肌肤发蓝,仿佛与这冰天雪地犹如一体。或者说,他便是冰雪的化身。 “大羿?”萧贱不解其用意,但此刻已无暇多想,身形晃动,想将大羿甩开,但甫一动念,便停住了动作。 大羿已用严寒将竹林周边空气冻住。要想入内,除非跃过这道百丈冰墙。 “你若拦我,等于是害了鸿雁。”萧贱知大羿难缠至极,动起手来难以速胜,于是按兵不动,以言语试探。 大羿摇头道:“我欠鸿雁人情,但事关重大,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你若想通过,唯有将我击败。” 萧贱不再多言,一掌挥出,操控因果,一股巨力跨越空间,无视玄冰铠甲,在大羿体内炸开。但大羿至阴之力精深至极,冻气无处不在,全身皆坚不可摧,中了这摧破万物的一招,身子不过一晃。继而长出一口气,道:“这千年以来,伤我脏腑者,你是头一个。” 萧贱还待再攻,但还未出招,陡然间心生警兆,向旁跃开。就在下一瞬间,他原本所在之处降下一道绿焰,无声无息,将地面烧出一个深不知几许的大洞。萧贱抬头望去,只见柳敏诗面色冷酷,飘在半空。 “敏诗,你与大羿联手了?萧颜呢?”萧贱大声喝问。柳敏诗尚未回答,一个声音自萧贱身后传来:“他另有要事,未能前来与你相会,不过我们准备万全,你注定无法脱身。” 萧贱识出这声音主人,头也不回,皱眉道:“缘,你伤势好了?莫非还嫌苦头吃得不够?” 缘淡然一笑,道:“我并非仙体,这肉身伤势一时难以尽复,不过此次围猎,我不是主角。” 萧贱不待他说完,眼睛已望向一旁,神情凝重,道:“伏羲?你是……真身?” 一头生龙角的魁梧男子自幽暗中缓缓浮现,道:“萧贱小友,我那残魂得你照顾,我也自有感知。因此今次前来,并非有意与你为难,而是有一事相求。” 萧贱运使灵识穿梭时空,但发现时空脉络早已闭塞,知道这定是伏羲手笔,不由暗暗惊讶。眼见此刻形势严峻,当下一言不发,苦思对策。 伏羲见他不答,于是继续道:“你若让鸿源返回,则万物归零,真灵所创一切文明都将化为废墟。故我劝你一句,抛下那不切实际的情感,助我复兴真灵一族。” 正文 九十二 昔人已逝 萧贱心下生疑:“伏羲真灵已然返回万物之源,怎会返回?他又怎知真灵之事?”但他无暇追根溯源,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纵然一切成空,那也是命中注定之事,我意已决,闪开了。”说罢,他身形连闪,向冰墙掠去。 柳敏诗冷哼一声,天空降下火雨,所及之处,万物熔化。萧贱此时无法预判,而虚空通路也已被伏羲封闭,只能凭身手躲闪。但柳敏诗此招波及广泛,几无空隙,萧贱躲了一阵,眼看无路可逃,蓦地一声大喝,召出紫剑盔甲,剑势冲天,竟将火雨反拨回去,涌向半空。 柳敏诗袖袍一挥,一片火云浮现身前,将那火雨吞入,接着她推出一掌,那火云弥散开来,化作炙热之气,充斥天地。 伏羲在一旁笑道:“炎帝,你下手轻些,这儿还有自己人呐!” 萧贱闭住呼吸,潜运神功,紫剑上燃起青焰,仗着紫电盔甲,承受火气炙烤。那火气被青炎吸引,很快在剑尖聚集起来。萧贱如同舞动着一只巨大的橙色棉花,模样滑稽至极。 柳敏诗见状,脸色一变,大声喊道:“此招不妙,你们当心一些。” 话音未落,萧贱已然出手,一道丈许绿焰包裹着紫电,划破长空,直击伏羲。伏羲不敢怠慢,食指一立,面前登时出现一个空洞,宽约十丈,其中乌云密布,雷鸣不断。萧贱所发剑招尽数没入其中,下一瞬间,空洞闭合,伏羲皱眉道:“我那所创世界中有不少生灵,你这下可造孽不少。” 萧贱见招数被破,全不气馁,双掌一合,紫色盔甲放出摄目光芒,继而紫气氤氲,浩渺无穷,萧贱身形则消失于紫气之中。 他等得便是此刻,刚才伏羲为了抵御萧贱剑招,唤出空洞,但伏羲即便功力再高,也无法同时封闭与开辟空间,萧贱趁这时空脉络开放,遁入虚空,脱离包围。 他这招虽不如缘使得纯熟,但时空中裂隙千千万万,缘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来。而且缘伤势未复,即便前来,也绝不是自己对手。 他身处虚空之中,稍作喘息,正欲寻找鸿雁下落,忽然之间,他周身一紧,已被人牢牢抱住。这一下毫无征兆,大出萧贱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身一击,将那人头颅击碎,谁知那人双手毫不放松,竟奋力一跃,与萧贱一起落出虚空,返回原处。 萧贱用力挣出,往身后那人望去,那人周身金光闪烁,竟而断头重生,瞧那模样,赫然便是王宪功。 “王阳明,你失心疯了?为何相助敌人?”萧贱厉声喝道。 王阳明晃晃脑袋,不急不慢笑道:“孰敌孰友,与我何干?我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延续大明气数,怎可让你就此返回万物之源?” 萧贱不知他言语真假,但眼见周身强敌环伺,莫说取胜,便是脱身亦是不易。与此同时,竹林深处已然全无声息,全不知鸿雁状况究竟如何。此等情形,使得萧贱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当下心思急转,苦思对策。 蓦地下定决心,身形急退,向缘冲去。 缘脸色一变,伸掌阻拦,掌缘雾气弥漫,如梦如幻,此招唤作“虚实难辨”,如若碰上,便是金石也要化作飞灰。 萧贱一往无前,掌上汇聚阴阳雷亟,与缘对了一掌,掌力相撞,两人竟同时消失无踪。 伏羲不慌不忙,算准方位,伸指点出,一处空气晃动起来,接着萧贱与缘自其中现身,原来刚才两人硬拼一招,竟形成合力,破了伏羲阵法,不过伏羲反应神速,再度布阵,将两人拉回现世。 不过萧贱无法使用时空之力,缘亦是如此,此刻两人相斗,全凭武功身法。缘虽然身具真灵异能,肉身真气亦是不凡,但萧贱使出阴阳雷亟,南宫剑法,太极剑招,世上已少有敌手。转眼之间,缘肉身便是伤痕累累,败象已成。 伏羲见状,一声清啸,大步迈出,眨眼之间,已至萧贱身前,将他凌厉剑招接下。缘惨然一笑,趁机退开。 萧贱身法之快,世上无人能及,转瞬之间,已出万招,招招追魂夺命,威力惊人。但伏羲乃人之圣皇,近乎无所不能,肉身强横,内力无穷,六十四卦更是玄奥难测,萧贱每一招一式,伏羲皆了如指掌,轻易化解。随后而来的反击更是精妙绝伦,一拳一脚皆有搬山填海之力,若非萧贱速度占优,哪怕只挨上一招,此时便已非死即伤。 两人相斗,真力外泄,方圆一里之内早已山崩地裂,萧贱的紫雷引动真雷,满天轰鸣,伏羲掌风唤来飓风,直通苍穹。自远方看来,仿佛正有一条万丈黑龙与无数丈许紫龙撕咬,周遭人畜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半分。 萧贱斗到此时,已知伏羲神通远胜于己,此战胜机渺茫。但他已无退路,若要见到鸿雁,非得冲破伏羲封锁不可,于是愈加奋战不屈,每一招皆全力出击,暗合天人合一之道,威力不逊于彼时击败韩信化身伏羲之时。但伏羲似早有准备,周身阵法无数,随时可化作盾牌,将剑招挪移。 眨眼功夫,两人已过了百万余招,萧贱真力略有不继,身法间偶有空隙露出。伏羲倏忽一掌,直击萧贱面门,同时萧贱身后出现一空洞,巨浪滔天,汹涌而至,萧贱大喝一声,身形陡然拔高百尺,避开了这诡谲难测的一招。 便在升上高空的这一刹那,萧贱身子一僵,如坠冰窟,继而无数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化作冰铐,将他四肢牢牢缠住。萧贱急运至阳之力,周身冒出绿焰,烧灼冰铐,但这冰铐乃是大羿至阴之气凝成,绝非片刻能够烧融。 正僵持间,柳敏诗已飞至萧贱身前,手掌晶莹碧绿,如同翡翠,直袭而来。所触之处,空气皆被烧成焦黄。 萧贱无法脱身,当下强运功力,硬生生承受柳敏诗这天下至刚至阳的一击。只听一声闷哼,萧贱周身冰铐碎裂,身子如断线风筝,直直向地面坠落,随即深深没入积雪中。 柳敏诗飘落于地,神情间露出一丝落寞,道:“结束了……师父他中了我全力一击,便是仙人之体,亦难以幸免……” 伏羲不待她说完,蓦地掌心向下,朝萧贱坠落之处虚按。上方空间又是一阵扰动,萧贱自空无一处中现身,重重坠落于地,气喘吁吁,口角流血,咬牙道:“不愧是圣皇伏羲,连这都骗不了你?” 柳敏诗面露讶色,失声道:“怎么可能?我那凝聚至阳,招焚净万物,他如何能平安无事?” 伏羲道:“你击中他之时,他全不抵御,运太极之法,任由至阳之力侵入,同时也将至阴之力自手足处引入,两者在他体内交战,若是常人,早已爆体而亡,但他对此种状况熟悉至极,很快便令两者偃旗息鼓。因此他受伤虽重,却不致命。之所以假作身死,便是为了趁机调匀内息,谋求脱身。” 柳敏诗恍然大悟,踏前一步,朗声道:“萧贱,事到如今,你还妄想脱身么?鸿雁早已命殒,你如执迷不悟,也是于事无补。” 萧贱神色平静,似对眼前境遇全不放在心上,拍了拍身上尘土,爽快站起,叹道:“你们也真是闲得无聊,萧某儿女私情,竟惹得世间神仙圣皇齐齐插手,也算得天下奇闻。” 伏羲微微一笑,道:“你要顾及这儿女私情,那这亿万生灵可都要就此葬送了。我等便是落得不解风情的名头,也要管上一管。” 萧贱报以微笑,忽而双手左右一分,一手绿光莹莹,一手蓝光闪闪,同时一抓。一刹那间,整个大气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在他左右,分别出现了一朵红云,一朵蓝云,两者皆充塞天地,绵延不绝。 伏羲等五人见状,不由尽皆色变,王阳明皱眉道:“你一直在等待此刻?” 萧贱苦笑一声,喃喃道:“我早知无法脱离你等追捕,鸿雁她……等不了这么久……我若不破釜沉舟,那便当真……万事皆休……” 说罢,他双手奋力一合,红蓝双云猝然对撞,一朵无边无际的巨大的紫色花朵平地而起,在紫花中,天地,仙魔,竹林,冰雪,一切皆不复存在,甚至连残渣都不曾剩下。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忽然之间,紫花之中出现了一处光球,那光球不断扩大,将紫花一点点蚕食,紧接着光球放出万丈光芒,转瞬之间,之前剧斗所造成的破坏尽皆复原,被紫花吞噬的一切也重新出现。 光芒褪去,伏羲,大羿,柳敏诗,王阳明,缘相继现身,王阳明赞叹道:“伏羲,你这操控阵法之力已至如此不可思议之境,居然能将时光逆转,万物重生,那天下又有何事能够难得倒你?” 伏羲脸现落寞,道:“并非我有逆转时光之能,而是刚才我等相斗之时,我早已布阵,将所在之处拖至异世,虽景物相同,但实则有亿万里之隔。只是我不知萧贱意志居然坚定至斯,借着与炎帝大羿相斗,以体内阴阳之力为引,集中了此地所有至阴至阳之力,适才令阴阳湮灭,自毁仙体,方才破去我的阵法,将此地带回现世。” “你是说……师父……萧贱他……当真死了?”柳敏诗似乎生出一丝动摇,颤声问道。 伏羲摇了摇头,道:“他毁去的只是他的仙体。他真灵本有操控时空之能,借着刚才的湮灭之力,已早我们一步,回到了现世……” 说到此处,他有些犹豫,稍稍卦算一番,又道:“或许……比我想的……还要更早一些。” —————— 竹林外,紫光闪烁,萧贱猝然自半空落地,将雪地砸出一个大坑。 他不顾疼痛,仓惶站起,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此刻大雪未停,全无人烟,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萧贱稍觉振奋,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破去了伏羲阵法,已将时间稍稍回溯,虽不多,但足够我救下鸿雁。伏羲此刻尚身处异世,我需抓紧时间。” 他最多只能将时间回溯半柱香功夫,在真灵之中,已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便是缘,也无此神通。 他不再多想,拔起双腿,竭尽全力,向林中奔去。 他体内已无一丝雷亟之力,而刚才回溯时间,也已将真灵之力耗尽,尚需休养许久,方能恢复。此刻可说与常人无异,因此虽竭力狂奔,但却毫不迅捷。 奔了一阵,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望着眼前的景象。 雪地之上,落红无数,郭树临浑身染血,不成人形,靠坐在一石块之上。 而鸿雁则不知去向。 萧贱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脑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但他不敢细思,颤抖着迈开步子,来到郭树临身旁。 他蹲下身子,双手紧贴郭树临太阳穴,将郭树临头颅抬起,沉声问道:“鸿雁呢?” 郭树临本是失魂落魄之貌,听到这个名字,陡然一个激灵,接着痛哭流涕,杀猪般叫道:“她……她骗了我……我本不想杀她……但她逼我……一步步逼我……我得不到她……便只能……便只能……便只能……” 他停了下来,似在回忆,过了半晌,终于低声说道:“……吃了她……” 萧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松开了双手,点了郭树临睡穴,将他背起,大步往林外走去。 萧贱不想杀郭树临,只因郭树临本来无辜,若非鸿雁出现,他本可有快乐的人生。 而现下,他只因卷入鸿雁野心之中,不仅一无所有,而且还发了疯。 这么看来,鸿雁如此下场,可说是咎由自取。 那萧贱呢? 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岂不更是罪大恶极? 那他又会有何下场呢? 正文 九十三 恩仇难辨 萧贱离开竹林之后,带着郭树临来到了剑灵派,求她们收留郭树临。 由于晏婆婆逝世,郭树临离去,花镜月暂摄掌门一位。剑灵派众女见着郭树临,开始甚是欣喜,但见郭树临痴痴呆呆,疯疯癫癫,不由大皱眉头,问起缘由,萧贱推说是服用天地双石所致。剑灵派诸女商议一番,由花镜月出面,委婉拒绝了萧贱。 这本是情理之中,萧贱自明白她们苦处,于是不再打扰,携郭树临离去。但刚行出剑灵派不远,花镜月便追了上来,满面通红,道:“萧藏獒先生,适才门派上下意见,我不敢擅专,但我愿将郭少侠留在家中,善加照顾。” 末了,又加一句:“郭少侠乃是为了武林,故遭此难,我身为武林通道,自是责无旁贷。” 萧贱见她画蛇添足,欲盖弥彰,心下好笑,也不揭穿,当下深深一揖,道:“花女侠深明大义,在下替郭少侠谢过。” 萧贱将郭树临安置妥当,自此漫无目的,浑浑噩噩,浪迹江湖,偶有遇上不平事,便随手相救,旁人问他姓名,他也懒得遮掩,答以萧贱。 之后一年,他越发消沉,有如行尸走肉,四处流浪。一日,他故地重游,来到汉中,在一酒肆中,听得一些江湖传闻。 原来杨天辰借张献忠之名,雄踞四川,剑指陕西,势头极盛。他麾下大弟子李季栖则在令狐九剑辅助下,在家族夺权之争中弑杀兄长,跃而成为家主,宣布起义,将河南纳入囊中。师徒间互为犄角,大有问鼎天下之势。 其后变故连连,先有令狐九剑刺死李季栖,血龙门吞并李家,后杨天辰又以清理门户之名,将令狐九剑击毙,自此之后,血龙门,洛阳李家尽归杨天辰麾下,兵强马壮,天下震动。 萧贱替令狐九剑感到惋惜,但他隐约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过他也无心再管江湖之事,坐在屋子角落,叫来一壶白酒,自斟自饮起来。 正微醺之时,忽听酒肆外一阵兵荒马乱,继而一妙龄女子撞破大门,神色慌张,匆匆夺路,往后屋奔去。萧贱虽醉眼朦胧,但仍一眼认出,此女正是杨天辰次女,杨襄儿。 众酒客还未有所反应,门口冲入数名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身上染血,左右巡视一番,不见杨襄儿踪影,其中一人当下抓起一名酒客,吼道:“瞧见那小娘皮没有?” 那酒客喝得人事不知,怎能答话?支吾半天,半句人话没有。那大汉见状,抡起粗臂,恶狠狠打了醉汉一个嘴巴,将那醉汉打出了几颗碎牙,就此昏厥过去。旁边酒客登时吓醒,见这些大汉凶残,人人自危,一胆小之人指着后屋,道:“那……那女子跑到后面去了……” 那打人大汉两眼放光,低沉着嗓子,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旁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往屋外奔去。萧贱事到临头,不得不救,于是悄悄遁入虚空,静观其变。 那群大汉互相使个眼色,分开左右,向着屋后走去,杨襄儿眼见无法躲避,一声娇叱,自屋后蹿出,长剑出鞘,化作一条银龙,向为首大汉疾刺。那大汉早有准备,抽出腰间一柄钢刀,挡下这凌厉一击,身手颇为矫健。 后屋狭窄,旁人难以插手,只能在一旁围堵。两人斗了一阵,萧贱仙体虽失,武功仍在,眼见这大汉武功比杨襄儿稍逊,若其余人皆有此身手,杨襄儿势难幸免。刚想暗中下手,又听门口有人大喊:“店家,烫一壶酒。切半斤牛肉。” 萧贱一听这声音,眉头一皱,自虚空探去,只见来人正是萧颜,他怀中抱着一毛毯,其下似躲着一身形幼小之人,正向屋内张望。 大汉中走出两人,往萧颜身前一站,气势汹汹,道:“今儿这没有酒菜,你若想留下,大爷们就拿你下酒。” 萧颜微微一笑,脚步错动,转瞬间已绕过那两名男子,那两人却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萧颜来到后屋,其余大汉见状,各出刀刃,齐齐砍来,萧颜夷然不惧,怀抱一人,单掌迎敌。只听“乒乒乓乓”,一瞬间兵刃皆已落地,大汉们露出难以置信之情,纷纷倒地,就连与杨襄儿相斗之人也未幸免。 杨襄儿粉面含怒,气喘吁吁,道:“我与杨天辰全无干系,不要你这背信弃义之人示好。” 萧颜摇了摇头,道:“襄儿姑娘,你太幼稚了,江湖没你想得这般简单。我来此也非劝你回家,只是要告诉你事情真相。” 杨襄儿兀自气鼓鼓地道:“什么真相?杨天辰为了一己之私,杀了令狐师兄,我不要这样冷酷无情的父亲。” 萧颜叹道一声,道:“你父亲并无心杀令狐九剑,是令狐九剑求你父亲下手的。” 杨襄儿闻言,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什么……你胡说,令狐师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颜苦笑道:“令狐门主修炼黄泉之剑,身躯腐坏,按说早该死去,但他强撑至今,已是苦不堪言,此次迫不得已猝然发难,与其说是求你父亲杀他,不如说是请你父亲帮他解脱。” 杨襄儿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替我父亲开脱……令狐九剑若要寻死,为何不找别人,却找我父亲?” 萧颜神色凝重,道:“我身为血龙门光明右使,知道令狐门主一生夙愿,便是要助你父亲建立仁义佛国。但你父亲若是杀伐过重,即便得了天下,这仁义之名难免不保。故令狐九剑先下手除去李季栖,夺了李家势力,再借你父亲之手,求得了断,如此一来,你父亲既得以将李家吞并,又得了大义灭亲之名,声誉丝毫无损。”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令狐门主想要等到夺取天下之后,再使这李代桃僵之计,但无奈他病痛缠身,寿命将近,唯有将计划提前。” 杨襄儿神情一阵恍惚,扶桌道:“你……无凭无据,我为何要相信于你?” 萧颜道:“令狐门主恐门下不服杨天辰,早有准备,一年前已逼迫所有门众发下毒誓,无论自己如何身死,所有门众皆需听杨天辰号令,否则便需投身血龙池之中。不然现今血龙门为何要服从于杨天辰?你令狐师兄苦心孤诣,以死相报师恩,你若是还在这里责怪你父亲,令狐门主如果泉下有知,只怕亦难得安宁。” 杨襄儿自幼由令狐九剑照顾长大,可说是将他视为父兄一般,与李季栖也是自**好。当听说家中发生如此变故之时,她一时愤慨,将一切全怪罪到父亲头上,这才离家出走,此刻听萧颜剖析明白,方才恍然大悟,泪流满面,向萧颜深深一拜,道:“多谢光明右使耐心开导,襄儿行事任性,险些坏了父亲大事。只是……我那姐姐刚才被这些官兵掳去,烦请右使与我一同前去相救。” 萧贱哈哈一笑,道:“你俩一同出逃,我怎能偏心?你姐姐安然无恙,不过被人点了睡穴,此刻正在门外马车歇息,我怕她跟来,也没将她救醒。”说罢,他指了指门外,又道:“盯梢的锦衣卫皆已被我除去,你俩休要在外耽搁,当心再被锦衣卫盯上,你们父亲现在是朝廷大敌,你二人也是众矢之的。速速上马,回家去吧。” 杨襄儿喜出望外,朝屋外奔去,谁知刚经过萧颜身侧,萧颜蓦地伸手,在杨襄儿颈部一拂,杨襄儿登时双眼一合,软倒在地。 萧贱不知其用意,隐而不发,萧颜沉默片刻,忽而放声道:“因果,这两位姑娘与你有缘,你就眼睁睁放着她们不管吗?” 萧贱吃了一惊,也不再隐瞒,骤然出现在萧颜身前,道:“蚩尤,想不到你这般下作,利用两位姑娘来对付我?” 萧颜不以为意,道:“我也是情非得已,杨氏双姝与你颇有渊源,如不是用她俩做饵,怎钓得上你这条大鱼?” 萧贱长叹一口气,道:“我来了,放了她们,你要单打独斗,还是要叫帮手?” 萧颜神情严肃,道:“我会派人护送杨氏双姝回家,你随我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萧贱听他似乎并无歹意,当下施展异能,紧随在后。 萧颜全力施为,身形奇速,仅稍逊阴阳雷亟,萧贱虽无仙体,但凭借真灵之力,能穿梭时空,因此跟上萧颜毫不为难。 两人一路不停,连续奔走三天三夜,已来到湘西嘉马县内,萧颜收住脚步,两人停在一间宅子跟前。 此屋正是萧家老宅,萧颜推开宅门,示意萧贱入内,萧贱望着门内,驻足不前,回想前尘往事,心绪激荡,过得许久,他不再犹豫,径直入内。 萧颜带路,两人进入暗门,来到地宫。萧颜将怀中人放在石台之上,将那人身上毛毯拉下,露出一张稚嫩白皙的面容。 萧贱细细分辨,皱眉道:“这是敏诗……她又涅槃了?” 萧颜点了点头,接着神色一变,口中鲜血泊泊涌出,身子一晃,靠在身后棺材上,不停喘息。 萧贱冷眼旁观,待萧颜站直身子,才道:“你伤得不轻,便是魔体,只怕也难熬得很。” 萧颜满不在乎,大喇喇说道:“老子为了压抑体内剑啸宫残片,早已油尽灯枯,能熬到此刻,连老子都觉得是奇迹。加上不久前我与伏羲大战一番,他对我用了一招秘法,现下算来,我最多能再活一时三刻。时不我待,这才出此下策,用杨襄儿钓你出来。我会告诉你一切,只望你照顾好敏诗。” 正文 九十四 人间之神 萧颜就地一座,背靠在石棺之上,咬牙道:“这几千年过下来,我为了对付那伏羲老小子,收集了剑啸宫残片,还把世上仙体异能学了个七七八八,满拟靠着偷袭,能毁他肉身,谁知他居然藏了一手,叫作什么‘了去无痕’,能将世间万物存在痕迹抹杀,我拼着中了一招,虽将他封入剑啸宫残片之中,但知道仅能缓他一时,这便将敏诗带出,前来找你。” 萧贱不解,问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谋划对付伏羲?那你先前为何要与我为敌?” 萧颜大口喘气,身子微微变得透明,笑道:“这事儿有些啰嗦,但我不得不说全了,你好好听着。”接着深吸口气,振了振精神,开始叙述: “我本是古时中国九黎部落首领,自懂事起,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同。 这不同并不是指外貌,声音,也非指才能,武艺等等,而是我觉得……其他人都有些……无趣。 除我之外,其余人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说话做事直来直去,简单木讷。不仅毫无喜怒哀乐,而且似乎连生死都不在乎,无论是自己的,更是他人的。 我感到……只有我当身体是自己的,而其他人都当自身……是木头,是石块……总而言之,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时,我和周围许多部落都崇拜一位神袛,那便是伏羲,他是行走人间的神,人之圣皇。 伏羲并非其余神袛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他时常现身各部落之中,传授技艺,展示神通。 我修习他传授之法,只觉一招一式,皆是为我量身打造一般,仅仅数年,功夫便突飞猛进,竟而接连突破玄关,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后来我方才得知,那便是未央之体。 未央之体讲究以万物为师,因此我时常浪迹于山林荒野之间,在此过程中,我们结识了两位女子,她们自称轩辕与神农,是另外两个大部落首领。我见到她们第一眼时,便察觉到,她二人与我一样,身心健全,既在乎自己,也有关爱他人之意。我甚是高兴,因为自己有了同伴,终于不再孤单。 她二人虽也练功有成,但不如我进境迅速,我常常指点她俩武功。练功之余,她俩也会教我一些捕猎,采药之类的知识。那些日子,虽然稍显平淡,但却甚是开心。 但不久之后,发生了两个变故。 其一,伏羲不再现身人间,无论子民如何祈祷,他也毫无动静。 其二,部落子民们脑子突然开窍,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木块。” 说到此处,蚩尤微微发笑,望向萧贱,道:“因果,你可知其中缘由?” 萧贱神色凝重,道:“剑啸宫降临,真灵们被散播至人间,自此之后,人们便有了自我。” 蚩尤点了点头,继续道:“两个变故是接连发生的,但于我来说,我的子民突然性情大变,便如一夜之间,黑白画卷被涂上了色彩一般。我不知其原由,但心中喜悦,无法言喻,于是带领着族人团结一心,奋发进取,将地盘越扩越大,数年之后,已将周边弱小部落消灭,与炎黄部落地界相接。也自从此刻开始,三大部落之间逐渐有了摩擦,接着摩擦升级,成了纷争。再后来,我为了吞并天下,发动了一场战争。 若在以前,我断无此等野心,但此刻子民有了情感,每当有人被其余部落打伤,皆会群情激愤,劝我报复。我这未央之体易受他人情绪感染,久而久之,我逐渐变得狂躁易怒,终有一日不再压抑,将战火点燃。 其实在我心中,还有另一层意图。我隐约感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纵我的命运,而神农轩辕也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能将我们部落合而为一,说不定便能弄清其中的秘密。 但我毕竟败了,在逐鹿原的一场大战中,炎黄二帝同时突破玄关,成就仙体。加上炎黄部落似有天神相助,我的九黎部落一败涂地,族人也被炎黄部落赶尽杀绝。 我以未央之体造出假身,骗过了炎黄二帝。但毕竟受伤极重,只能销声匿迹,躲藏起来,那段时间,我意志消沉,如同丧家犬一般,再无半分雄心壮志。 这时,我心中有一个声音,窃窃私语,引诱我前往某处,说是许我成仙之道。 不知怎的,我对这个念头深信不疑,于是循着指点,不断寻找,终有一日,我找到了那处所在。 那就是后来的剑啸宫,不过彼时尚无斩邪剑存在,因此尚未得名。我懵懵懂懂,跨入其中,登时被席卷而来的剑啸扯入,不过一眨眼功夫,肉身便已被剑啸之力侵入,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在此绝境之中,我濒死一搏,放弃一切抵抗,任这剑啸之力在我体内流淌,凭借着未央之体师法天地之能,慢慢将自身融入剑啸之中。历经七天七夜,我终于将身子化为剑啸宫一部分,真灵也寄宿于剑啸之中。但不幸的是,我再也无法离开剑啸宫一步。 慢慢的,我在剑啸宫中发现,除我之外,还有几位住客。其中之一便是你,不过你那时利用真灵之力,竭力维持剑啸宫稳定,尚处于深眠之中,甚至未察觉我的到来。 还有几位,是伏羲真灵的残魂碎片,他们因这剑啸而生,故而能抵抗这剑啸之力。在他们口中,我知道了原本此处的剑啸更为狂暴,若不是伏羲牺牲肉身,将之大为平息,只怕我绝熬不过一时三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本在奇怪伏羲去了何处,听了残魂所言,这才想明此节。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困惑。 为何剑啸宫会发出召唤,邀请所有于我?炎黄二帝是否也接到过召唤?我一开始怀疑是你发出了讯息,但后来通过与你接触,才明白并非是你所为。” 萧贱听到此处,沉吟片刻,道:“我也曾有过这等困惑,但经过深思,推测出其中缘故:真灵们背井离乡,来到异界,自然对故乡有所留恋,对他们来说,剑啸宫便犹如他们故乡一般。肉身死去之时,真灵恢复本能,自然便会寻找真灵大道所在。成道之时,真灵通透,与灵体时类似,也能感应道真灵大道的灵气。” 蚩尤咧开了嘴,放声大笑,道:“因果兄,经你这么一说,似乎还挺有道理,但别急,我还有许多疑问,不知你能否一一解答。” 他缓了缓,咳嗽两声,继续道:“我融入剑啸宫之后,苦闷无聊,常常与伏羲残魂交谈。后来你自深眠中苏醒,又与你攀上了交情,从你口中得知剑啸宫为何来此。 我将多方讯息汇集起来,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但我却觉得,却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了一些。 我且问你,为何这世界周围会有如此多磁爆包围,几乎不留缝隙?为何唯有你能突破这磁爆,然后你就偏偏被派来掌管这里?为何剑啸宫会损毁得恰到好处,无法返回,但其余功能完好?为何剑啸宫刚一到来,伏羲便进入其中,平息事故造成的剧烈磁爆? 试想一下,如果伏羲不来,这股原始磁爆这般强烈,到来的真灵岂非要被尽数毁灭?而现下的磁爆则正正好好,足以将真灵记忆、异能尽数消除,但并不会破坏真灵。而且真灵离了剑啸宫,会受肉身吸引,自动附身,那为何这世上人们与真灵会如此契合,便如天造地设一般?” 萧贱被蚩尤一通质问,一时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苦笑道:“我那时焦头烂额,可没空似你这般胡思乱想。” 蚩尤摇了摇头,道:“胡思乱想?那可未必……我那时身处剑啸磁暴之中,全无抵抗之力,唯有试着顺从,时日一长,我察觉这剑啸虽貌似混乱无章,但实际上却偶尔闪出一些重复片段。这片段如惊鸿一瞥,一闪即逝,久寻而不见,但有时却会传到我耳中。”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但随着时日增长,这些片段重复越来越多,我也终于完整拼凑出其中含义。” “你已有成道资质,可愿来到圣地,经受考验,斩去三尸,远离红尘,入得真灵大道?” “这段话直接侵入心神,大致是这么个意思,我将之以汉语说出。一时恍然大悟,原来我所受召唤,早已蕴含在磁爆之中,不知不觉散播出来,如那人福至心灵,便能听到。” “自那刻起,我心底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人类之所以存在,剑啸宫之所以会来此,只怕是一个古老的阴谋,其中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严丝合缝……至于剑啸宫本身……我怀疑其早已被某个庞大真灵寄附,只是我们一直都未发现罢了。” 萧贱心底升起一丝不安,但随即笑道:“你这话自相矛盾,如果这真灵如此庞大,我们又怎会察觉不到?” 蚩尤正色道:“正因为他太过巨大,我们一直身处其中,这才无法察觉。” 萧贱蓦地背脊发凉,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说……” 蚩尤眼中闪出阴冷光芒,道:“剑啸就是真灵。” 正文 九十五 以魔之名 萧贱听得蚩尤言语,心神一阵恍惚,欲待驳斥,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争辩,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是啊,蚩尤想法虽然疯狂,但绝非毫无依据,我在剑啸宫中渡过漫长岁月,居然无一丝疑心,当真无能极了。”萧贱心下自责。 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不,你也许早就察觉了……在为延续真灵命运殚精竭虑的那段日子里,你是那样的孤独无依,唯有将剑啸宫当做并肩作战的好友,你信任于他,倚靠于他,也因此对其中的种种异状视为理所应当,甚至视而不见……再之后……再之后你迷上了鸿源,什么剑啸、真灵、种族……一切都被抛诸脑后,自也无暇顾及。” 萧贱摇了摇头,将诸般念头压下,继续听蚩尤言语。 “我生出疑心之后,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疯了,若这剑啸是真灵之力,那本体该是何等宏伟庞大之灵?我寻了许久,也未发现其踪迹,于是只能作罢。” “但我心中那种被操纵感依旧存在,我越发强烈地渴求真相。也许回到万物之源,便能了解一切,但若是那样,我无疑是向命运屈服,同时我在这世上经历的一切也会不复存在。因此我暗下决心,要留在人间,查出一切,抗拒那操控一切的命运。” “我早就在猜测,我与轩辕神农之间,定有密切关联,有人在我们的脑子里伏下指令,令我们不知不觉间按指令行事,唯有窥见她二人真灵,才能知晓真相。”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轩辕来了。” “她也是受了剑啸宫召唤,前来成道。她所练就无尽之体虽然强悍,但却无法适应剑啸之力,最终她肉身毁灭,真灵顺利返回万物之源。” “在她成道的那一刻,些许真灵残片泄露出来,令我窥见一丝端倪。” “这些残片是最为纯粹的意识,深藏于真灵深处,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我见到,我、轩辕、神农,本是同一真灵分裂而出,久远之前,与数位真灵一同被赋予使命,来到这一世界,先陷入沉睡,等待合适时机,逐一醒来。那时世界周围磁爆尚未形成,距剑啸宫出现也有许久的岁月。” “我们这些真灵留有神通,附于人体之中,成为神、英雄、圣者、领袖,负责创造,繁衍,维系人之族群,使之成为真灵适合的容器,直至剑啸宫降临,每个真灵完成使命,便自行会回到剑啸宫,将所见所闻所想,带回万物之源,成为其知识。” “我们这类真灵存在于历朝历代,当然并非所有成道者皆是此类,据我所知者,唯有伏羲、我、轩辕、神农、大羿等寥寥数人。” “其中,我、轩辕、神农本是一体分出,理应互亲互爱,有如一人,但那操控者却故意令我们交恶,指挥子民互相残杀。不仅仅是我兵败身残,甚至神农也难逃厄运,即使是胜者轩辕,亦遭受欺骗,返回万物之源。” “我窥见了部分真相,了解了自身使命,但却更加愤怒,甚至愤恨。我恨那操控者令我来到此世,遍尝人间喜怒哀乐,有了牵挂,却要将之硬生生剥夺,我恨他令我面对同源姐妹,却要兵戎相见,骨肉相残。” “我知道神农还活在世上,决意找到她,与她团聚,自此后全心全意照顾她,爱护她,无论是作为兄妹,还是父女,亦或是情侣。” “你恋上了鸿源,时常陷入迷梦,在梦中,你解开了剑啸宫束缚,令其流浪于时空,我借着你的梦,预见了神农命运,于是早早作了安排。” “随着岁月流逝,成道者日众,终于剑啸渐渐停歇,等到韩信成为剑啸宫宫主,这剑啸终于彻底平息,我拾回了了躯体,重塑了真灵,而你也脱离了重任,得以随我离开剑啸宫。根据在剑啸宫中获得的启示,我们各自做出了安排,你降生到了湘西的一名婴儿体内,而我则在你那里留下了附有我真灵残片的符箓,最终你遇上了鸿雁,而我则得到了敏诗的身心。” 萧贱不禁苦笑,道:“你弄得自己好似天大的恶人,原来仅是为了与敏诗重修旧好?为何不跟我早说?” 蚩尤也笑了笑,道:“说出来就不灵了,这叫无心栽柳柳成荫,若是刻意安排,反而落了下乘。” 他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我与敏诗重聚,观其真灵,更进一步了解了真相。” “这一切都是‘起源’的安排。早在真灵诞生之日,他便预见到了真灵集体疯狂的灭亡时刻。他也知道,其中受到了吞灵之瘴的影响,虽可延缓,但无法阻止。” “他担心,自己是否也已受到了吞灵之瘴的感染?” “他拥有起源之力,本能够创造真灵,我、轩辕、神农皆是如此诞生。但他担心即便是自己创造的真灵,万一自己受到感染,那创造的真灵也难免灭亡。既然一切都不明朗,只有实验,观察,同时做好万全准备。” “他作为真灵文明集大成者,知道真灵成为现在模样之前,也曾有过躯壳,那躯壳唤作‘人’,其后随着进化,真灵发展出异能,摆脱了躯壳,成为灵体。” “于是乎,他在沉睡之前,先分出自身的一部分真灵,其一称为创世者,在宇宙间寻找适合之所,创造容纳真灵的躯壳,我们称之为女娲。其二称为管理者,那便是伏羲,负责运转世界,教化人类。其三是领路者,便是剑啸宫。这三者皆有莫大神通,凌驾于其余真灵之上。” “而我们这些被创造出来的真灵,帮助人类不断繁衍生息,被称为观察者,亲身体会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在成道之时,将这些讯息一同带回起源那里,供他作为判断,找出避免真灵灭亡的解决之道。” “这些信息冗长繁杂,大多数并无意义,他经过筛选,将这些信息分为‘爱’与‘恨’,‘善’与‘恶’,据他推测,如自己受到吞灵之瘴影响,‘恶、恨’必然大于‘善、爱’,如是这种结果,那他为了避免灭世之灾的诞生,便会釜底抽薪,将真灵一族连同自己尽数毁灭。” “如果结果相反,那他可确定自己并未受到感染,那他便会重新创造真灵,使之降生至宇宙其余的人类身上,缓慢复兴真灵文明。” 萧贱心中一凛,问道:“伏羲重新降世,莫非……起源已收集到了足够信息?” 蚩尤神色凝重,道:“我也不知……伏羲并未告知我等结果如何,而是唤醒了我等脑中记忆,敏诗、大羿知晓了自身使命,并无抗拒之意,而我则决意忤逆到底。” 萧贱奇道:“你这又是何苦?万一结果甚好,真灵复兴有望呢?” 蚩尤神色坚决,道:“结果如何,已无关紧要,我察觉到伏羲此来,可能并非为了起源效力,而是为了取而代之。” “取代起源?你怎知道?”萧贱大为震惊。 “伏羲脱离起源甚久,只怕有了自己的打算,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阻止鸿雁成道,因为鸿雁一旦成道,起源便会被唤醒,届时无论结果如何,伏羲都要被起源召回,再无自我。”蚩尤道。 “即便如此,他与起源相比,实如沧海一粟,又要如何取而代之?”萧贱继续问道。 蚩尤一阵迟疑,缓缓道:“我仅有推测……伏羲经过旷日持久的修炼,加上剑啸洗礼,只怕神通已有长足进步。现下,他身边集齐了五大仙体,如能借助真灵大道,直接面对起源核心,未必没有胜算。” “五大仙体……”萧贱忽觉奇怪,问道:“伏羲身边如何能有五大仙体?莫说是森罗法相,便是无尽之体也少一位”。 蚩尤挠了挠头,道:“抱歉……其实……韩信还留存于世,我体内的剑啸宫残片并不能将他彻底消灭,因此他只能算是被封印其中。不久前,我与伏羲相斗,中招不敌,情急之下,只能抛出剑啸宫残片,将伏羲封印。以伏羲之能,必能破空而出,那韩信也必然为之所用。至于无尽之体……便是轩辕,轩辕真灵成道之后,并未回到万物之源,而是被他半途截下。他凭借轩辕真灵的记忆,重塑了仙体,现下也已降临人间。” 萧贱暗暗心惊,瞥向柳敏诗,道:“现下你将敏诗带来,他们岂不是还缺了一位?” 蚩尤神情沮丧,道:“敏诗涅槃之时,虽然肉身重塑,但至阳焚净之力却转移到了柳如是体内。只怕是炎阳之灵怜悯敏诗,解除了她永世轮回的诅咒,虽然对敏诗是件幸事,却也令伏羲得偿所愿。” 萧贱沉默许久,道:“可惜你功亏一篑,现下看来,任谁也无法阻止伏羲了。” 蚩尤望向萧贱,道:“不……还有机会,你若能纠集所有魔体,便有一战之力。” 说完,蚩尤勉力扶棺站起,双掌一合,霎时黑雾涌起,将萧贱团团围住。萧贱知他并无恶意,当下不躲不闪,静静等待。 不久之后,萧贱面前出现一具晶莹剔透的巨大骷髅,蚩尤声音自其中传出:“这是我一生习练未央之体所聚集真气,现下赠送于你。你本有阴阳雷亟之仙体,虽然阴阳之气被你尽数毁去,但心法,招数仍在。得了我这未央之体,或许便能另有突破。” 萧贱哪知蚩尤竟来如此一手,大惊失色,道:“蚩尤兄,这样岂不是要你性命?如何使得?再说了,你这魔体真气如此庞大,万一我容纳不了,或是功法冲突,岂不是要爆体而亡?” 蚩尤哈哈大笑,道:“我中了那了去无痕,虽竭力抑制,但终究必死,不如临死送份人情给你,死后也有好人记挂。但究竟是爆体而亡,或是更上层楼,还要看你造化,如你不愿冒险,那世上再无一人可容我真气,我也只好带进棺材里了。” 萧贱微一沉吟,当下不再犹豫,道:“兄台所愿,在下定不辜负。”说罢,他跨步向前,进入那骷髅体内。 那骷髅顿时放出五彩光华,将黑雾尽数驱散,待光华散去,萧贱立于原地,周身无损,但肌肤却隐隐泛出琉璃光彩。 蚩尤瘫坐于地,抚掌大笑,道:“你叛仙入魔,当真糊涂之至。” 萧贱苦笑一声,道:“那可多亏了你这魔王引路之功。” 蚩尤又道:“那自在道心与魔焰煅魂与你关系密切,定会相助于我。还有一位……我已帮你劝服。” 说罢,他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那鲜血流至地面,迅速扩大,形成一处血潭,鲜血泼泼涌起,很快其中出现一具人形,浮于血面之上。 蚩尤沉声道:“白起,先前我等言语,你已耳闻,我这便将我身躯血肉,尽数献祭于你,只需你替我完成心愿,便可恢复自由,天下之大,任你驰骋。” 说罢,蚩尤向前一步,浸入那血潭之中,随着身躯渐渐下沉,那血面之上的人形也慢慢清晰,直至最后,蚩尤消失,血潭干涸,那人形也变成一面容俊俏的白衣公子。 萧贱知道蚩尤必已安排妥当,因此也不阻止。待那公子翻身坐起,他细细打量,果然与白起有几分相似。 那公子抬起双目,望向萧贱,道:“萧兄,不必多疑,我便是白起,以往我心绪纷乱,不能自已,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萧贱与其对望,见他眼中血光虽在,但确实全无邪气,于是拱手道:“白兄有礼了,我知以往你受人操控,所作所为,并非自愿。此刻重获新生,实是可喜可贺。” 白起微微一笑,道:“蚩尤兄将我关入剑啸宫残片,经受剑啸洗礼,我真灵所受感染已丝毫无存,此刻他献出血肉,供我重生,于我来说,恩同再造。我虽有万般不是,但绝不会忘恩负义,既然他要我助你,我便听你号令,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亦无所惧。” 萧贱自知白起功夫,得他相助,必然如虎添翼,但随即想起蚩尤牺牲,还是不禁伤感。 白起见他神色,猜出他心中所想,于是道:“萧兄,蚩尤他所思所想,身躯血肉,皆留存于我俩体内,可说是长存于世,你也无需自责,另外,他还有一句话托我转告于你。” 萧贱听他说得郑重,于是抬起头来,望向白起。只听白起说道:“他之前说过,要你见一个人,那人并非敏诗,也不是我,而是鸿雁。” 正文 九十六 星辰彼岸 萧贱听完白起言语,并未激动,望向白起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困惑。 他这一年,丧魂落魄,为了减少痛苦,他竭尽全力地遗忘鸿雁的一切,虽未成功,但也将思念深埋心底。此时乍闻其名,记忆才如同地底温泉一般,缓缓涌出地面,将识海填满。 可正因为害怕绝望,所以才拒绝希望。 他迟疑了短短一瞬,却仿佛经历了万年之长。终于,他下了决心,一揖倒底,道:“还望白兄告知鸿雁下落。” 白起道:“县郊东山,有一座小丘,丘顶有一座孤坟,因此被唤作孤冢岭,鸿雁尸骨便埋在那处。”说到此处,他似乎有些为难,顿了顿,又道:“萧兄,我劝你莫要抱太大希望,蚩尤他跟我说……” 萧贱倏忽将他打断,高声道:“不要说了。”随后又压低声音:“白兄……我知道……我有准备……” 白起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盘底而坐,开始吸收这地宫黑煞气,补足体内尸阴。萧贱呆了半晌,叹息一声,消失不见。 萧贱出得地宫,缓步向孤冢岭走去。他得了蚩尤真气,功力已不逊以往仙体,但他宁愿多等些时间,以推后真相揭露的时刻。 如是到了半夜,他才来到这孤冢岭,不知为何,此处虽万里无云,却是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另外这荒郊野外,应是虫兽遍地,此刻也悄无声息。他踏着杂草碎石,沿山而上,一路上人烟全无,并无石阶,亦无道路。仿佛这里是时空中被人遗忘的角落,成了人畜免入的禁区一般。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了一座孤零零的石碑之前。 这石碑上并无字迹,仅仅作为一个标记矗立于此,似乎在提醒来人,有人长眠于此。 萧贱深吸一口气,伏下身子,在碑前徒手挖掘起来。 他并未使用真气护体,因此没过一会儿,双手已是伤痕累累,但他甘于如此,因为这痛感使他清醒,“鸿雁已然死去,我只是再见她最后一面,并非抱有幻想。”他不断提醒自己。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面前出现一具枯骨。 那枯骨右手固定在空中,指向某个方向,在掌骨之上,有些许磷光隐隐泛出,萧贱压抑住颤抖,凑上前去,细细**。 那是刻在指节上的一首诗句,字体细如蚊足,写道:“亟盼君归君未归,仅隔千里隔一世,未由剑伤为情伤,愿以剑啸换君笑。” 刻下的字句如此之小,却又清清楚楚。便是巧手匠人,在光亮充足之处,只怕也要耗费数日之功。而在此黑暗环境之中,除了鸿雁的寄灵显化,更无旁人能够做到。 萧贱将这四句话默念数遍,怅然若失,喃喃道:“千里……一世……剑啸,你的意思是……剑啸宫……在千里之外的一世湖中么?” 那一世湖曾是他俩共同游历之地,剑啸宫则是两人之间的约定,换作旁人,绝对无法猜出其中含义。 萧贱忽觉口中苦涩无比,但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具枯骨。从此骨形状之中,他知道了鸿雁弥留之际的情形。 鸿雁在最后时刻,恐怕自知必死,也知萧贱无法及时赶到。故运起最后的真灵之力,固定了骨骼,刻下了遗嘱。 “到了最后,你还相信我……要我带你去剑啸宫……可惜……你信错了人……”萧贱浑身颤抖起来,在心中声嘶力竭地低吟道。 他牢牢跪在枯骨之前,痴痴凝视,许久许久,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那泪水呈鲜红之色,蚩尤赠予他的真气令他转化为了魔体,自此只能流血,无法流泪。 血泪沾湿了他的衣裳,流到地面,将那枯骨染红,但他浑若未觉,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生死毫不在意,想要就此长眠不起,永远陪伴鸿雁。 在心底,他仍然清醒,知道尚有任务在身,譬如拯救真灵命运,譬如完成蚩尤托付,因此他无法如愿逝去。故而他只能哭泣,将心中的苦痛,思念,遗憾,爱意尽数付之泪水,来获得片刻的忘却。 过了不知多久,孤冢岭丘顶已被尽数染红,以此血量,如是常人,只怕早已死去数百次。魔体微微发颤,发出警告,提醒萧贱鲜血即将流尽。萧贱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止住了哭泣,向枯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继而抓起一把红土,洒在枯骨之上,道:“别了,鸿雁,来生再见。” 说罢,他不再犹豫,倏然起身,义无反顾,回身离去。 便在此时,那枯骨指节上荧光闪了闪,仿佛对他眨了眨眼,萧贱尚未反应过来,尸骨整体微微泛出青光。接着那青光逐渐扩大,将孤冢岭尽数囊括。之后也不停歇,继续蔓延,很快整个东流镇,整个嘉马县……目力所及之处,甚至目不可及之处,皆是点点荧光,不停闪烁。就连星空也与这荧光连成一片,分不清孰上孰下。 萧贱为眼前这奇景所震撼。 这荧光无疑是真灵,而这真灵是如此广大,大到这星球的每一粒灰尘,每一片石子,每一棵小草之上,都有其灵寄附,古往今来,唯有一种仙体具有此等灵力。 森罗法相。 荧光逐渐退去,萧贱眼前出现了一名白衣女子。 静女其姝,目如星辰,肤如皎月,唇如骄阳,齿如素云,缥缈如烟,白衣胜雪,其美如兰,无与争艳。 正是鸿雁来了。 萧贱呼吸为之所夺,脑中一片空白,竟无法分辨她是真是幻。 鸿雁沉着脸,冷若冰霜,道:“我好恨,你为何没来救我。” 萧贱一时怔住,片刻之后,他反而如释重负,笑道:“我被伏羲缠住,没能来得及救你。自那以后,我一直在想,假如你真灵还在,哪怕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我也心甘情愿。没想到如今得偿所愿,老天当真待我不薄。”说罢,他张开双臂,道:“你要附体,还是夺魂,悉听尊便。” 鸿雁沉默半晌,忽而“扑哧”一声,接着格格娇笑起来,道:“谁要你的臭身子,你让我等得心焦,还因此死去,我也让你尝尝这般滋味,不过算我吃亏,只要你流血流个半死。” 萧贱知道上当,一时哭笑不得,上前一步,仔细端详鸿雁面容,皱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漂亮,不怕我认不出你?” 鸿雁哼了一声,撒娇道:“我本来就这么漂亮,不过拜你所赐,东也愁西也愁,这才不如往昔,现下脱离皮囊,自是要返璞归真。” 萧贱笑了起来,想抓起鸿雁手掌,却捞了一把空,稍觉失落,复又自责,问道:“你怎的只剩下骨头了?难道……当真进了郭树临肚子?” 鸿雁蹙眉道:“才怪,那时我久候你不至,还以为自己定要葬身于郭肚之中了。谁知临死之际,萧颜忽然赶到,将郭树临制住。我趁机将真灵遁出体外,成为缚灵,寄于尸身之上。那萧颜以为我魂飞魄散,便将我带走,埋于此处。我待他走后,凭着执念,将血肉尽数除去,仅余枯骨,并在其上刻字,盼着被你发现,以完成心愿。没想到正好应了那句话:体人间至情,历世间万物,身无一物,而灵寄万物,万物凋零,唯我方能降临。自此大彻大悟。” 萧贱听她心愿得偿,自是欣喜,又道:“你练成了森罗法相?这么说,你早可自己去剑啸宫了,何必要我带你前去?” 鸿雁嫣然一笑,接着正色道:“不成的,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带我前去,我可不想你赖账。因此我会等你,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萧贱长叹一口气,道:“好好,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不过你打算要我怎么带你去?我以前虽是赶尸人,但许久不干,这门手艺可有些生疏。” 鸿雁支颌沉思片刻,笑道:“我有法子啦!”说罢,她三转两转,凝聚水汽,化作一枚冰钻项链,飘落到萧贱胸前,道:“我将全部真灵寄附于此,你这般戴着我,便如我刚练成寄灵显化时一样。” 萧贱摸了摸那冰钻,只觉其光滑柔腻,毫无凉意,似肌肤一般,绝非幻觉,不由心中喜乐,又忆起以前时光,一时感慨万千,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 —————— 萧贱回到萧家地宫之中,白起见他模样,登时愕然,道:“你没事吧?怎浑身是血?” 萧贱面带微笑,向白起深深一拜,道:“谢白兄成全。”说罢,上前将白起用力一抱,狠狠拍了两下,复又放声大笑,转身出门。 白起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难不成失心疯了?” 其后萧贱向鸿雁与白起说明情况,三人均觉伏羲此举危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的结果,诚如蚩尤所言,必须要将之阻止。于是不再耽搁,一路北上。 三人来到京城,鸿雁略一探查,便已知宁芷所在,派一真灵前去,说明来意。宁芷得知鸿雁仙体已成,自是欣喜,当即前来相会。 雪莲则难找一些,只因张智难神出鬼没,东躲西藏,雪莲则撵着他到处跑。但鸿雁真灵之力何等广大,于茫茫人海中将张智难找出,又提醒雪莲其下落,这才使得两人冤家聚首,张智难再度羊入虎口。 正文 九十七 横行无忌 剑啸宫中,一片死寂,不知为何,原本无处不在的剑啸此刻全无声息。来此轮回的真灵因无剑啸震魂,保留了记忆,四处漂浮,寻求出宫之路。 空中降下一只怪模怪样的巨鸟,羽毛泛光,喙尖爪利,落地之后,扇翅扑腾几下,继而伏下身子。从鸟背上跳下一人,头生鹿角,身形窈窕,正是雪莲,她拍了拍巨鸟,道:“鲲鹏,辛苦你了,休息去吧。” 那鲲鹏撒娇般地吠了几声,光芒闪动,霎时变得如指甲盖一般大小,钻入雪莲衣领之中。 雪莲向四周打量一番,一抬手,又自袖中扔出一物,那物体连番长大,不多时已如猫狗大小,臀生九尾,正是九尾狐。 雪莲道:“妲己,你最机敏,帮我探知一下,周围可有危险?” 妲己左右嗅了几嗅,口出人言,道:“这里安全得紧。”说罢,一跃而起,围在雪莲肩上,放出微光,就此睡去,如同一张狐皮披肩一般。 雪莲知此行危险,故将以往所造异兽放入异界,并把阵法出口留在身边,可随时将之召唤。 “雪莲,你也太谨慎了,咱们这些妖魔鬼怪聚在一起,大可横行霸道,又有何惧?”一人自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白衣红眼,正是白起。 “你这莽夫,对面有伏羲领头,又有五大仙体,还有个不知来历的罗刹人帮衬,当真斗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呢。”雪莲驳道。 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白起说得对,咱们各自功力卓绝,又知己知彼,何愁不胜?”说罢,火光自发声处亮起,正是宁芷说话。 雪莲还待辩驳,忽听一人言道:“这位姑娘,您悠着点儿,我听说您这魔焰煅魂与至阳焚净类似,莫要一个不慎,将剑啸宫赶回寰宇间流浪,那咱们可就有来无回了。” 雪莲一听,当即高声骂道:“张智难,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勾搭其她女子?莫非以为老娘心慈手软,提不动刀了?” 张智难还未答话,宁芷先格格娇笑起来,道:“智难小哥,你这位娇妻当真温柔体贴,我要是你,定是守在她身旁,半步不离。” 张智难长叹一声,默不作声,却听萧贱声音响起:“不要再作口舌之争了,咱们来晚一步。伏羲已将剑啸之灵降伏,前往万物之源。若不抓紧一些,只怕万事皆休。” 张智难问:“义弟,据你所说,那起源乃万灵之祖,即便有伏羲五大仙体相助,怎能与起源相较?” 萧贱道:“起源为了防止真灵灭亡,早早做出安排,分出真灵,创造了许多世界。同时还要保存灭世灵力,以防自己受吞灵之瘴感染。故其核心现在极为虚弱,如能毫发无损地通过真灵大道,直接与核心对峙,未尝没有胜算。” 雪莲奇道:“我曾涉足真灵大道,我敢说,世上绝无一种仙体,能够通过其中而毫发无损。” 萧贱又想了想,道:“单独仙体,或无此能耐,但若集合所有仙体之能,便能做到。” 鸿雁声音自萧贱胸前传来,道:“萧郎,你之前还对真灵大道一无所知,现下怎知道这些?” 萧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一踏入剑啸宫中,脑中便自然而然浮现这些知识,或许……是起源……给我信号,要我相助。” 真灵历经数亿年进化,众合为一,再一分为众,起源、因果、缘乃是最早分出的真灵,故成为兄弟。萧贱此刻所感,确是起源所思。 萧贱沉思片刻,又有所获,指着真灵大道那水平如镜的入口,道:“真灵大道之所以能湮灭仙体,乃是因为其中磁爆千变万化,无有定相,以己之强,攻彼之弱。比如至阴冰封,无法应对无尽天火;至阳焚净,无法抗拒冥府地煞;无尽之体,无法抵挡噬魂魔音;不灭之魂,则受制于残魂撕咬。森罗法相虽能通过,但其无固定本体,起源自是不惧。现下伏羲集齐所有仙体,布下阵势,神功圆融,再无弱点,当可无伤通过真灵大道,抵达起源核心。” 张智难恍然大悟,道:“莫非你要我们效仿其法,攻守一体,互相照应?” 萧贱点头道:“正是……我已思虑周详,此阵当如此布下……” 话未说完,雪莲忽然道:“布啥劳什子阵法?咱们即刻入内,随机应变便可。”说罢,又变戏法一般抛出一兽,那兽旋即长大,竟是一条百尺青龙,雪莲翻身骑上,招呼道:“张智难,你给我上来,莫要勾三搭四,招蜂引蝶。” 张智难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岂可被你这般呼来唤去?”说罢,纵身一跃,竟直直跃入真灵大道之中。 雪莲大惊,尖叫一声,急忙驱使着青龙飞入。宁芷依旧娇笑连连,向萧贱施了一礼,道:“抱歉,我一向自说自话惯了,谁要约束我,当真比杀我头还难受。”说罢,也是迈出一步,踏入镜中。 白起望了萧贱一眼,耸了耸肩,旋即从容前行,消失于入口处。 萧贱哪知这批活宝这般顽劣,当下长叹一口气,飞身而起,紧随在后。 一入真灵大道,便见远方弥漫五彩云霞,幻化成奇形异状,又有万千声响不绝于耳,时远时近。突然之间,一云朵分散起来,呈万千鬼怪模样,发出摄魂惨叫;又有金风卷尘,铸造一无面判官,通天彻地,手执紫雷霹雳;云层之下地火翻涌,烈火怪马自其中出现,马鸣萧萧,肌肉虬结;云层之上寒冰降下,凝成无数仕女,罗裙飘飘,丝带绵绵,煞是好看。须臾,鬼怪,判官,烈马,仕女皆转向众人,奔涌而至。 张智难见状,当先迎上,使出九刃裂空斩,只见刀叉剑戟斧钺钩叉环纵横飞舞,向鬼怪斩去。宁芷操控温度,蒸腾空气,令自己虚幻难辨,候在一旁,诱仕女来攻。白起在身前布下血池,无数血魔自其中冒出,对上了烈马。雪莲伸手一指,青龙咆哮,扑向判官。 张智难那九刃连环,犀利无匹,且毫无破绽,鬼怪登时被斩得七零八落,但其残躯旋即消失不见,斗得片刻,张智难身子一晃,身躯陡然破开数个大洞,血流不止。他心知不妙,急忙退出敌阵,但那鬼怪毫不松懈,急追而至,张智难眼看退无可退,刚要对敌。萧贱蓦地挡在张智难身前,数拳击出,将追来鬼怪击散。 张智难几个呼吸间,身躯已复,急道:“义弟,你没事吧?这鬼怪似身背诅咒,杀之必遭反噬,不得与之近战,还要另想办法。” 萧贱道:“我适才观战,已有应对之法。” 说话间,鬼怪再度聚集,铺天盖地而来,萧贱道:“义兄,你我齐上,只管杀敌,莫顾后果。” 张智难也不多问,使出九刃,化作旋风,登时如虎入羊群,杀得鬼怪四下溃散。萧贱紧随在后,每过得片刻,便出掌挥击,一掌击出,必有无数鬼怪消散。说来也怪,自他出手之后,张智难便再未受伤,过不多时,数万鬼怪尽皆消散。 张智难收起九刃,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萧贱,道:“义弟,你这仙体有啥名唤?莫非能……操纵因果?” 萧贱道:“我也不知我这是仙体还是魔体,蚩尤习未央之体,知万物联系。我通阴阳之道,晓其生灭之理,两者合一之后,我可看出万物间因果联系,便可稍稍将之改变。” 张智难沉吟片刻,叹道:“适才那鬼怪似是一种诅咒,如若杀之,必遭反噬,但如放之不管,一样会被其所伤。本来除了硬抗,别无他法。但你将我所中诅咒挪移,使之报应在鬼怪之中,实是不可思议。这仙体不如称为‘因果轮回’吧?” 萧贱点了点头,并无异议,瞧向其余人处,只见宁芷已化成恶魔之形,与那仕女对敌,攻势虽猛,但仙女数目实在太多,且周身寒气,正好克制宁芷的火焰,此刻宁芷已尽落下风。白起操纵血魔,对上烈马,这血魔每死一次,功力便不断增长,且数目庞大,极是难缠。但烈马浑身火焰缠绕,纯阳正大,白起的尸阴受其灼烧,功力便大打折扣,转眼亦落下风。雪莲已唤出青龙,鲲鹏,麒麟等神兽,围攻判官,那判官一受攻击,便放出残魂,残魂缠上神兽,大肆撕咬,神兽周身灵气遭其吞噬,不多时便身形骤缩,眼看也要不支。 萧贱纵身抢上,数招之间,因果逆转,寒气再也冻不灭火焰,烈火也除不去阴寒。鸿雁则分出无数真灵,迎上判官残魂,将之一一收服。此消彼长之下,白起、宁芷、雪莲攻势大盛,过不多时,仕女,烈马,判官尽皆消亡。 众人还未有所喘息,云层中又有异状,只是这次直接化为天灾之形,只见狂风,暴雨,冰雹,雷电,岩浆,洪水,剑啸,磁爆自四面八方涌至,将众人团团围困。 雪莲大惊失色,道:“怎么这次来势这般凶猛?我上次通过之时比现在容易得多。” 萧贱沉声道:“想必伏羲已携五大仙体通过此处,早有一番激战,故这真灵大道此刻才反应激烈。事到如今,单凭一人之力断然无法存活,唯有我们齐心协力,方有胜算。” 众人知他所言不假,当下不再争执,听萧贱所言,各司其职。雪莲处于阵中,负责以灵气替众人恢复体力,同时指挥灵兽守御。张智难则以真气阵法挪移天灾,同时保护雪莲。白起使出血海冥池,延缓地火洪水蔓延。宁芷操控四周温度,使各大天灾攻势缓和。萧贱从旁照应,如有意外,则将因果逆转。鸿雁以真灵之法,形成护罩,隔绝剑啸磁爆。 这六大仙魔联手,登时气势大增,在无尽灾厄面前,亦不落下风。如是斗了许久,灾厄终于能量耗竭,停下了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