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江山武林》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一) 南宫玉睁开眼睛时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六柱架子床上,想起昨夜多贪了几杯,现在仍感头晕。忽觉身旁软玉柔香,竟有一妙龄少女侧卧身旁,秀发飞瀑般撒在金丝蜀绣的枕头上,圆润的香肩裸露在外,云被也难掩她动人曼妙的曲线。 南宫玉叹了口气,轻唤道:“甜儿。”那名叫甜儿的少女转过身来,贴着他清癯的脸庞甜甜一笑,人也如蜜糖般甜蜜可人,笑道:“公子醒啦。”南宫玉苦笑道:“你怎会在这里?”甜儿红着俏脸道:“昨夜王公子送公子回来后,是奴婢伺候公子侍寝的。”南宫玉道:“昨夜贪杯实属不该。可你现在仍非侧室,不能留下过夜。”甜儿忙道:“奴婢知错,坏了规矩,愿意听罚。”南宫玉微笑道:“你是伺候我最久的丫头,感情又好,怎忍罚你,算了吧。”甜儿嬉笑道:“公子待奴婢最好,只让奴婢一人侍寝,你不知府上的姐妹们有多羡慕奴婢。”南宫玉好笑道:“要那么多通房丫头干嘛,等以后正房进门后就纳你为妾。甜儿欢喜雀跃道:“多谢公子。”南宫玉笑道:“叫她们进来吧。” 甜儿穿上了她的湖水绿苏绣长裙,盘拢好了头发后前去开门。南宫玉的寝室充满着古色古香,每一件家具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每一件摆设也都出自名家之手,珍而不俗,恰到好处。门外是四名同样打扮的丫鬟,手中托着铜盆,毛巾,衣服等物鱼贯而入。带头的丫鬟笑嘻嘻的瞄了甜儿一眼,然后一起施了个万福,道:“公子金安。”南宫玉道:“四位姐姐免礼。”那四名丫鬟名叫春盈,夏音,秋韵,冬梦,是南宫玉的贴身侍女,皆是年芳二八的美貌少女。春盈道:“奴婢伺候公子更衣。”接着四女开始为南宫玉净面漱口,拢发修甲,铺床叠被,最后为他穿上一件粗布长袍,系上腰带。丫鬟们皆穿绫罗绸缎,而主人却穿布衣,他认为布衣比丝绸穿起来更加贴身舒适,而身为京城首富的他也无须用华衣来彰显身份。而他的布衣和普通百姓所穿也不一样,乃京城张记‘张巧手’所制,针脚细密,剪裁合体,仅工本费便是三两银子,比大多数的华衣都要昂贵,南宫玉一向认为看不出的高贵才是真正的高贵。 南宫玉身高八尺,面冠如玉,不但家中富可敌国,更是京城出名的美男子,人生可谓美满之极。他不戴冠,不穿绸,不带金银饰品,素净如清修雅士,甜儿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爱慕之色。南宫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甜儿道:“刚过午时,公子可要用饭?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南宫玉叹道:“吃酒果然误事,竟都这般迟了,我也吃不下什么,一碗莲子粥即可。”甜儿道:“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除了冰镇莲子粥外,甜儿还端来了四样精致小菜,丫鬟们都已退下,屋内只有甜儿一人伺候。南宫玉吃了半碗便即吃饱。只听门外有人道:“宋明见过公子。”南宫玉呷了口清茶,道:“小宋进来说话。”一名精干的少年缓步进屋,拱手立于他身后,南宫玉道:“宋叔在忙什么?”宋明欠身道:“南京钱庄开张在即,义父他老人家昨夜就启程了,本想向公子辞行,然而公子昨夜身体不适,便让小人代为转达。”南宫玉尴尬道:“我酒后没在宋叔面前失态吧,他老人家可有不悦。”宋明忙道:“公子说哪里话,义父只是担心公子身体而已,吩咐小人好好照顾。”南宫玉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宋明道:“公子今天可有安排?”南宫玉想了想道:“有些时日没和秦羽先生弈棋了,就去‘静竹斋’坐坐吧。”宋明道:“是,小人想提醒公子今晚还要赴王公子的开业宴会。”南宫玉颔首道:“我知道了。” 南宫府共有六进,占地十三亩,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阔宅。南宫玉出了屋门,沿着松林小径走上了一座木桥,桥下溪水潺潺,他驻足观赏了片刻鱼儿戏水,便走出了他的‘凝玉轩’。院外是一座大花园,园内翠湖清莲,朱亭假山,曲廊楼阁,奇花异草,无不尽有。两名俏婢泛舟湖上,笑语着采摘莲子;四位园丁躬身花圃,安静地修花剪草;数名老仆打扫庭院,悠悠的扫着落叶,见到南宫玉后都微笑行礼,却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南宫玉平易近人,待人宽厚,没有主人架子,反而更得下人们的尊敬。一路上他能叫出每个下人的名字,态度亲切有礼,温文如玉。 出了南宫府门是一条静谧悠深,绿柳荫荫的小巷,巷内只此一府,别无他院。南宫玉出门不骑马不乘轿,身上也不带一纹钱,全由宋明打点。此时阳光明媚,微风带暖,远方巷口传来市井的喧闹之声,南宫玉心情大好,刚在青石板的长街上走出几步,便见东边走来五名青衣大汉。为首汉子四十左右岁,身形魁梧,黝黑粗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随行四人年纪较轻,但一看便知是练家子。他们都是府上护院,为首那护院名叫严刚,以前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却因好赌输掉了全部家当,妻子大怒下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严刚懊悔不已,绝望下跳河自杀,正巧南宫玉路经此地将他救起,问明情况后不但替他偿还了赌债还寻回了他的妻子女儿。严刚感激不已,从此再不进赌场一步,为了报恩他自愿退出江湖,在府上当值,忠心耿耿,恪尽职守。 南宫玉见了他们笑道:“几位大哥巡院辛苦了。”五名护院一齐行礼,严刚道:“小人分内之事,公子可是要出门?”南宫玉点了点头。严刚道:“最近世面不算太平,小人愿保护公子左右。”南宫玉笑道:“倭寇再猖獗也不至到天子脚下作乱,严大哥不用担心。”严刚躬身领命。 出了小巷便是繁华的鼓楼大街,各式小贩和卖艺者布满街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茶棚戏院座无虚席,台上说书唱戏的口沫横飞,台下听客摇头晃脑,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喝彩叫好,好不热闹。南宫玉就喜欢热闹,喜欢观察世态民生,他认为大俗即大雅,只要自然不做作,便都是雅的。 ‘静竹斋’位于城西的一条僻静胡同里,它的主人秦羽先生乃棋坛新星,天下国手,十六岁便优胜九位国手,自创“妖星定式”,连棋圣黄龙士初遇妖星也连败两局,最后黄龙士弃子争先,连扳五局,这才破了无人能解的妖星定式,不过秦羽之名也响彻棋坛,成为当今大家。从此他隐于‘静竹斋’,三年不出,思棋悟道。然而秦羽也是要吃饭的,吃饭便要用钱,所以他对每位上门的挑战者均收收一两白银,对弈三局后只要挑战者能胜出一局便分文不取,至今为止唯一退还的人便是南宫玉。 宋明在小院前止步道:“秦羽先生不喜不懂棋之人踏入此院,小人便在外面等候公子吧。”南宫玉点头道:“也好。”说罢轻叩院门。不多时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女童应门打开,先向南宫玉施了一礼,道:“公子当知规矩,对弈先交一两纹银,如胜一局,送客时奉还。”宋明忙奉上一锭银子。青衣女童收起来后道:“公子请进。”南宫玉还礼道:“多谢。”说罢进院,童子关门。 静竹斋不大,只有一院一屋,院中栽满翠竹,根根俊秀挺拔。地面不算整洁,尽是落叶青苔,却更添出尘洒脱之意。女童带他来到林中的一片空地,地上摆着一方石墩,上刻棋盘,两角各放一罐棋子。南宫玉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女童从屋中端出两盏香茗,道:“公子请先用茶,先生稍后便至。”南宫玉道谢后女童回屋,他品了口茶,闭目感受着微风扑面的轻快感觉,听着周围树叶滚动的沙沙声,闻着飘来的木叶清香,只觉心旷神怡,恍如隔世。 忽听一名女子淡淡道:“公子别来无恙。”南宫玉睁开眼睛,见棋桌前卓立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木观的清瘦女子,便微笑道:“一切安好,有劳先生询问。”原来秦羽先生竟是名女子。秦羽跪坐于地,背脊笔直,用衣袖随意扫了扫棋盘上的落叶,平静道:“公子请先手。”从近距离观看,秦羽绝对堪称美女,玉容清秀,淡扫蛾眉,眼睛深邃似水,神情波澜不惊。南宫玉夹起黑子落在星位。秦羽手捏起袖角,露出半截玉臂,缓缓夹起一枚白字,落在三三点位。南宫玉又落一子于星位,秦羽则在第四手开始出击,用了传统的小飞挂。南宫玉深知“妖星定式”最厉害之处在于开始的布局看似平淡无奇,却在无迹可寻间完成了布局,第三十九手便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子,立刻将形势变为大优,便是所谓的妖星。所以南宫玉不敢有丝毫大意,中规中矩的用出一间关,稳住地盘。秦羽‘托’了一子,落于黑子后方,黑子应手尖三三,白子拆二。南宫玉知应对妖星的诀窍在于争先,便不敢脱先,拆边巩固形势。目前为止二人应对的都是定式,可南宫玉愈加犹豫不决,思考的功夫也越来越长,如果对手换做他人,他自是应对自如,然而秦羽的妖星神出鬼没,他却一点看不出端倪。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二) 到了三十八手时,秦羽欲吃他西北角的一片子,南宫玉本有机会盘活,但他心知下一手便是‘妖星’,也许是秦羽故意引自己救子从而完成妖星布局。他想起棋圣黄龙士曾用弃子争先破解了‘妖星’,便放弃救子,在空地落下一子,占领地盘。谁知秦羽竟真的把那片子给吃了。南宫玉怔了怔,道:“先生怎么不下妖星?”秦羽微笑道:“人事无常,凡事没有绝对,亦无不变的棋局,公子太想当然了。”南宫玉微微一怔,欣然道:“受教了,针对于人却反被针对,看来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莫要把简单的事想得复杂了。”二人相视一笑,继续下棋。全盘落定后,南宫玉输了三十七子。 秦羽道:“公子中盘下的很好,可惜开局不利才导致所败。”南宫玉苦笑道:“先生不必安慰我,在下棋力不足,心服口服。”秦羽呷了口茶,道:“三年来公子是唯一胜过在下之人,这可不是偶然。”南宫玉道:“不敢当。”秦羽道:“以公子才智若能沉心学棋,相信连黄大家的棋圣之名也有易主的可能。”南宫玉大笑道:“先生太瞧得起在下了,别说在下无那棋力,就算真有也不会为一个名头争来争去。”秦羽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秦某隔世悟棋三载,反不如公子看得通透,难怪公子棋风飘逸自然,原来是性格使然。”南宫玉道:“对于我来说下棋不仅仅是两人对弈,除了弈棋之趣外还可以和朋友一起喝茶聊天,这才是在下最喜欢的。”秦羽的俏脸微微一红,低头看向别处,道:“在下也算是公子的朋友么?”南宫玉大笑道:“朋友难得,棋友更难得。”秦羽道:“公子之意是。。。”南宫玉道:“朋友虽多,真正的朋友却少,所以难得。棋友又不一样,对弈最能了解对方,性情不和者绝不会成为棋友,棋友间的交谈没有朋友那么多,却更是彼此了解的知己,所以更难得。”秦羽听罢默然不语,南宫玉自觉语失,忙致歉道:“在下忘了先生是女儿身,无意唐突,死罪死罪。”秦羽淡笑道:“无妨,君子之交无关乎性别,我们下第二局吧。” 当下二人又弈一局,南宫玉放松心情,恢复了一贯的潇洒从容,不再被妖星定式所牵制。秦羽也用出了妖星,前局大优。南宫玉不急不躁,在中后盘扳回少许,最后提子一算,只输九子。秦羽赞赏道:“公子的棋感是在下见过最好的,若非经验不足,此局胜负难料。”南宫玉笑道:“输九子已经心满意足,在下享受的是弈棋的过程,胜负并无所谓。”秦羽道:“世上有两种人最不在意胜负,一种是淡泊红尘的方外隐士,看破名利,宠辱不惊。另一种是衣食无忧,生性豁达的富人,胜负对生计没有任何影响,至于名利更是他们本就拥有的,不必追求也不屑追求,公子当属后者。”南宫玉细品了一番她的话,最后点头道:“先生知我,确实如此,先生应属前者了。”秦羽苦笑摇头,道:“在下尚无如此境界,不然又何必受公子的银子?”南宫玉正要开口,秦羽先说道:“时候不早了,让我们完成最后一局吧。” 第三局开始后,秦羽显得心事重重,不在状态,不但没用出妖星,连最拿手的前盘也没下好,南宫玉道:“是不是在下刚才的话影响了先生的心情,不如先休息片刻?”秦羽默默摇头,继续落子。到了中局,南宫玉已领先了十子,他尚是首次有这么大的优势,他以前侥幸赢的那局也只有一子优势。秦羽目光深邃,可是眼神失焦,随手落子应对,有时连考虑都没有。南宫玉心中不忍,不愿趁人之危,刚想停棋不下,却见应门女童走过来道:“打扰二位了,不过有位公子的朋友执意要见公子,那宋明也劝说不住。”南宫玉告罪道:“先生稍等,我去看看。”秦羽看着棋局,点了点头。 南宫玉还没起身,忽听一人大笑道:“南宫兄安坐,且敢劳烦大驾,小弟自来拜见。”说话间有一位英俊少年从竹林间走出,正是南宫玉的朋友,王涵礼。他也学南宫玉般身穿一袭素净布衣,可眼神风流,笑容轻浮,没有南宫玉温文尔雅的君子神韵。应门女童微嗔道:“不是叫你在门外等候么?怎么不打招呼就跟进来了?”王涵礼哈哈笑道:“姐姐勿怪,在下莽撞,在此赔罪。”说是赔罪,可他眼含笑意,哪有半分自责的之意。那女童听他唤自己“姐姐”,也是脸颊微红,不再看他。秦羽皱了皱眉,显然不悦。王涵礼看到秦羽的清秀玉容后,眼睛一亮,躬身道:“久闻秦大家大名,今日有幸拜见,王某有礼了。”秦羽眼都不抬的淡淡道:“南宫公子既有贵客,在下告辞了。童儿,奉还公子的银子。”青衣女童应声,取出银子放到棋盘上。南宫玉愕然道:“尚未下完,先生仍未输呢。”秦羽道:“下三局棋才收银子,棋未下完,无论输赢都当奉还。”说罢便领着青衣女童回屋去了。南宫玉叹了口气,看都不看银子一眼。宋明默默走过来收起了银子,退了回去。 王涵礼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南宫玉对面,笑道:“南宫兄真是好雅兴,要是让我几个时辰动都不动的下棋,真比要了我的命都难受。”南宫玉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王涵礼笑道:“小弟生意开张,南宫兄是大股东,不可缺席,特来相请。”南宫玉道:“我又没误了时辰,到时自去。你冒然闯来不是得罪秦大家么?”王涵礼笑道:“刚才小弟已经赔过罪了,秦大家气量宏雅,定不会怪罪。小弟还是首次得睹秦大家真容,没想到竟如此清秀美貌,远胜青楼的胭脂俗粉,南宫兄可有兴趣?”南宫玉沉下脸,不悦道:“闭嘴,你在行院轻薄胡闹也就罢了,再用这种腔调说秦大家,我就和你绝交。”王涵礼忙赔罪道:“小弟失言,兄长勿怪。”南宫玉叹道:“走吧,莫让我们的俗气污了这片竹林。” 二人走出了静竹斋,宋明和王涵礼的随从见两位主子出来,便默默的跟在后面。王涵礼道:“时候尚早,不如先到茶馆一坐。”南宫玉道:“你找地方吧。”王涵礼道:“兄长的邀月楼便是佳处,对面就是小弟的新馆,吃完茶后可直接过去。”南宫玉点头同意。 南宫家的生意主要是钱庄和当铺,南宫玉的祖父开创了大明朝的第一家钱庄,“大明德”,如今大明德钱庄占了全国钱庄中七成,除了存放钱款,兑换钱银外,还对外借贷,赚取利息,多年下来南宫家富可敌国,有时连朝廷也要向南宫家筹钱。另外南宫家的当铺生意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另外名下的酒楼茶馆也有十几家,但比起主营的钱庄和当铺,算是小打小闹了。 二人走进了“邀月楼”,店掌柜忙来行礼道:“见过东家,王公子,祝王公子开业大吉,财源滚滚。”王涵礼笑道:“谢掌柜吉言,托福托福。”南宫玉见店里生意很好,道:“二楼还有空位么?”店掌柜笑道:“两位公子大驾光临,当然有位,小的这就去把雅间打扫出来。”南宫玉道:“不用雅间,挨着窗户能望见王公子的生意便好。”店掌柜会意道:“是是,两位请跟小人来。”二人跟他上了二楼,楼上的茶客较少,只因楼上卖的茶叶更为高档,价格也贵一倍。二人临窗坐下,窗下是繁华的大街,街对面就是王涵礼新开张的青楼“凤仪亭”。二人点了壶碧涧茶和几样小菜,不一会儿茶博士将茶奉上。 南宫玉这才打量起对面的“凤仪亭”,只见楼高三层,前后三院,飞檐翘角,绿瓦红墙,天还未黑便掌起灯来,楼内嫣声笑语,丝竹悠扬。王涵礼笑道:“我家老爷子总骂我是败家子,所以我便想做成一桩生意让他看看,老爷子恼我不上进,给我的闲钱越来越少,小弟本金不够只好拉南宫兄入伙了。”南宫玉微笑道:“你是王家独子,你家的青楼和赌场将来不都是你的么?”王涵礼忽然正色道:“这可说不准了,我家老爷子新迎的第七房夫人竟然有喜了,要是个男娃就麻烦了。”南宫玉失笑道:“所以你才急于表现自己,想有所作为来挽回老爷子那颗失望的心?”王涵礼哈哈笑道:“兄长知我,最好那夫人生的也是女娃,我就高枕无忧了。对了,南宫兄觉得这‘凤仪亭’如何?”南宫玉道:“品相可以,不落俗套,地段更好,生意应该不错。”王涵礼喜道:“借兄长吉言,有钱大家赚,兄长是大股东,以后的分红决不让兄长失望。”南宫玉笑道:“我对行院生意不感兴趣,这次是看你面上才借你五千两,等你赚到钱了把本金退我就好,分红就不必了。”王涵礼道:“一切听兄长的,就算退还本金也要追加利息,不会亏待兄长的。”南宫玉微微一笑,道:“凤仪亭这名字是谁想出来的?”王涵礼眨眨眼道:“正是小弟,有何不妥么?”南宫玉道:“这是戏文的经典桥段,亏你想的出来,名字虽有意思,却有辱斯文之嫌。”王涵礼哈哈笑道:“这正是小弟本意,就是要让嫖客们以为里头的姑娘个个美似‘貂蝉’。”南宫玉莞尔一笑。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三) 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王涵礼忽然神秘笑道:“说起貂蝉来,这次的姑娘中还真有一位仙子般的人物,姿色绝不亚于貂蝉。”南宫玉好笑道:“你见过貂蝉么?怎知不亚于人家。”王涵礼正儿八经道:“小弟的眼光之高兄长是知道的,何时听过小弟真心称赞过哪位姑娘?可那位姑娘艳如朝阳,美丽不可方物,就连小弟见了都自惭形秽。”南宫玉好奇道:“真有这等绝色怎不嫁入豪门大户?何必出来卖笑?”王涵礼摇头道:“这小弟就不知了,只知她家贫,自愿签的卖身契,小弟见过她之后神魂颠倒了整整三天。”南宫玉道:“以你性子竟没勾引那姑娘?我可不信。”王涵礼叹道:“兄长以为小弟不想么,只是她在今晚的‘争秀枕’中是压轴大戏,风声都放出去了,这才不敢轻动。”南宫玉道:“什么是‘争秀枕’?”王涵礼笑道:“小弟为了烘托气氛,选了十名貌美处子供客人竞拍,谁出的价高便可得到她们的首夜,那姑娘便是压轴大戏。”南宫玉大感兴趣道:“你打算起价多少?”王涵礼嘿嘿笑道:“南宫兄也感兴趣了么?那位‘赛貂蝉’起价五百两,贵是贵了些,但绝对物有所值。”南宫玉微笑道:“五百两并不算多。”王涵礼笑道:“南宫兄一掷千金,当然不在话下,若在平时绝无人能争过兄长,只是今日来捧场的贵客中也有几位大有来头。”南宫玉道:“哦?都有谁呢?” 王涵礼正要说话,忽听街上一阵喧闹,许多女子兴奋的失声尖叫。王涵礼起身观瞧道:“发生了什么事?”南宫玉安坐不动,呷了口茶道:“必是无双公子萧云溪路过,京城中的待阁少女哪个不想嫁他为妻,连已婚少妇也把他当做梦中情郎。”王涵礼呆呆的望着长街,尖叫声渐渐远去后才一脸不忿的坐了回来,哂然道:“一群无知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但发疯似得追着马车跑,还一个劲儿的向车窗里投花掷信,丫不就是个小白脸子么。”南宫玉好笑道:“有哪个小白脸子能如萧云溪那样成为独一无二的文武状元郎?不仅在我大明,历朝也唯他一人而已,何况人家又有潘安宋玉之貌,出身书香显赫之家,投果盈车也就不足为奇了,据说连康宁公主都想招他为驸马呢。”王涵礼道:“兄长也是文武双全,貌比潘安,哪里输给他了。”南宫玉道:“别抬举我了。”王涵礼正色道:“小弟说的可是实话,兄长只是没去应试而已,要去了哪有他的份。”南宫玉沉默不语,忽然叹道:“其实我也不想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是祖上有训,子孙不可入朝为官,不然我也想去应试一番,试试自己的本事。”王涵礼奇道:“这条家训倒是奇怪了,谁不希望子孙金榜题名,光耀祖宗呢。”南宫玉摇头叹道:“我也不理解是为什么。” 王涵礼笑道:“算了,给兄长说些有意思的事,兄长可知最近盛传的‘京城四子’都有谁么?”南宫玉诧异道:“什么京城四子?”王涵礼道:“就是当今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四位公子。这是百姓们评出来的,评判标准有三,一要相貌英俊,二要家世显赫,三要名气要大,兄长猜猜都有哪四人?”南宫玉道:“萧云溪肯定是第一位。”王涵礼嫉妒道:“那小子走运,勉强算得,四位公子排名不分先后,他可不是第一。”南宫玉笑了笑,接着道:“肯定也有你我,不然少了谁你都不会提起此事。”王涵礼大笑道:“兄长聪明,确有你我。”南宫玉道:“最后一位就难猜了,莫非是亨运酒楼的少东家,田元庆?”王涵礼摇头道:“他还不够资格。”南宫玉想了想道:“飞龙镖局少镖主欧阳不群?”王涵礼道:“不是。”南宫玉道:“那该是‘诗词神童’范曲文?”王涵礼笑道:“也不是。”南宫玉道:“那我就猜不出了。”王涵礼道:“是严庆冬,凭他的家世就算排第一位也无话可说。”南宫玉吁了口气,道:“原来是他,严嵩之孙,严世蕃幼子,他不是京城一霸么,哪有几分公子样子。”王涵礼笑道:“人家也是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的世家子,怎就称不上公子了。”南宫玉道:“这些绰号只是民间谈趣,说说罢了,算不得准。我们只是占了祖宗的便宜,若论真才实学,京城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优于我们。”王涵礼道:“民间对未成器的寒门子弟兴趣不大,议论的最多的仍是我们。其实‘京城四子’只是前半句,还有后半句兄长想知道么?”南宫玉道:“话不可说一半,要说就说完。”王涵礼笑道:“是,完整的那句是‘京城四子,一优三劣’。”南宫玉怔了怔道:“三劣?优的肯定是萧云溪,难道我也在劣子当中?”王涵礼笑道:“不然我们怎会成为好友,和那萧云溪却不相熟。”南宫玉摇头叹道:“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王涵礼笑道:“兄长莫要谦虚,兄长的风流倜傥,挥金如土只在小弟之上。”南宫玉苦笑无语。 不一会儿凤仪亭前香车不断,客人络绎而至,迎宾的姑娘们将他们一个个接进红楼。南宫玉在楼上数道:“田公子,孟大善人,司徒大官人,小李相公,京城的风流人物今夜都到齐了,你的面子不小嘛。”王涵礼笑道:“有鲜鱼还怕引不来馋嘴的猫么。”就在这时忽听街上一阵喧闹,有人大喝道:“尔等马车挪挪地方!别挤在这儿,我们公子要下车。”南宫玉侧目一看,只见道上横七竖八的马车纷纷让开,让一辆豪华马车独自安稳的停靠在凤仪亭前,马车前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偌大的‘严’字。这个‘严’字好像带有一股魔力,看到它的人全都低下头去,不敢高声喧哗。要知严家父子把持朝政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到严家的马车谁敢不噤若寒蝉。一名身材魁梧的华衣公子走下马车,他浓眉豹眼,龙行虎步,身上的衣服也难掩他身上精壮而扎结的肌肉,径直来到凤仪亭下。一名风韵虔婆赶忙迎出来赔笑道:“严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快请进。”原来那公子正是严庆冬。严庆冬哈哈一笑,目光落在了虔婆身后的四名美貌少女身上,大胆无忌的打量着她们曼妙的身段,嘴里却问虔婆道:“你们少东家呢。”虔婆经验丰富,躬身笑道:“少东家一直在恭候严公子大驾,现在店内招呼贵宾,小人这就请他来和公子陪话。”严庆冬微笑道:“无妨,严某和王兄交情匪浅,新店繁忙,可以理解,再说严某也不是来看男人的。”虔婆忙笑道:“那是那是,姑娘们快伺候着严公子升座。”四名少女一拥而上,搀扶着严庆冬走进红楼。 王涵礼道:“那虔婆倒会圆话,我要从后门进去找严庆冬叙叙交情,兄长同往么?”南宫玉道:“不了,你自去招呼便是,稍后我从正门进。”王涵礼带着下人自去应酬,南宫玉独自在二楼吃茶,闭目养神,宋明默立身后。直到黄昏时分,南宫玉才起身前往凤仪亭。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四) 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此时的凤仪亭张灯结彩,更加热闹。门前的姑娘花枝招展,大茶壶低头哈腰,不住的往里面接客,可迎接南宫玉的大茶壶却没有表现出十分热情,因为南宫玉穿着粗布衣服,既没带金冠也没挂玉佩,那市侩小人不识贵人,阴阳怪气的笑道:“小相公请留步,本店今天开张,所邀请的都是城中的头脸人物,小相公有帖子么?”宋明轻笑一声,便要上去理论,南宫玉微笑着摆手制止,道:“没有帖子就不能进去么?”大茶壶笑道:“没有帖子就请改日再来,今日小店客多,招呼不周了。”说着便想隔过南宫玉去接待后面的客人。这时刚才的虔婆复又走出,一眼看见了正准备离去的南宫玉,娇呼一声分人群跑了过来,唤道:“南宫公子哪里去?”。那虔婆人称‘祝三娘’,从小混迹在红楼圈中,眼头活,认人多,怎能不识风流倜傥,富甲天下的南宫玉。 南宫玉微笑道:“三娘请了,在下未持请帖,这位小哥不放我进,只好打道回府。”祝三娘“哎呦”一声,打了下那大茶壶的脑袋,骂道:“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贵人近在眼前却不识得,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发财了。”那大茶壶一头雾水道:“三娘休怪,小的眼缘浅薄,不识他是哪位贵人。”三娘叉着腰道:“看在你新来不久的份上就教你个乖,这位便是南宫家的少东家,南宫玉公子,是少东家请来的贵宾,又是大股东,哪用什么请帖。”大茶壶也“哎呦”一声,连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躬身赔罪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公子,死罪死罪。”祝三娘也劝道:“南宫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必跟这奴才一般见识,您要是打道回府了,小人们该如何向少东家交待呢。”南宫玉哪里跟他们计较,微笑道:“罢了,打赏,带路。”宋明取出五贯钱打赏了二人,他们自是千恩万谢。祝三娘笑嘻嘻的挽着南宫玉的手臂进了大厅。当周围姑娘们得知来人是挥金如土的南宫玉时,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争先恐后的围拢过来献媚讨好。祝三娘在前面为南宫玉开路,嘴里笑骂道:“真是一群骚蹄子,再乱挤南宫公子就不打赏了。”这句话果然奏效,姑娘们立刻不挤了,众星捧月般跟在南宫玉身后。 凤仪亭的大厅金碧辉煌,地上全是一色的波斯红毯,前方空地上堆满了庆祝开张的鲜花篮,花香芬芳四溢,而空气中更多的还是姑娘们脸上的胭脂气味。左首朱亭被一带流水环绕,亭中乐师们正在品调着丝竹之音。走上一座拱桥,只见桥下彩石斑斓,金鱼嬉戏,足可行船。桥对岸轻烟袅绕,龙诞香气如梦似幻,只觉眼前的一切景物都不太真实,就连相貌平平的女子看起来也多了三分俊俏,如果再有八两琼浆下肚,那就很容易在这里醉生梦死了,就算散尽囊中之金也毫无感觉。青楼里的气氛往往比装饰更为重要,王涵礼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楼中还设有茶室,赌场,澡堂,酒坊。到处曲廊环绕,珠帘如雨,彩灯高悬,欢声笑语。大厅正中摆放着十张红木圆桌,这些桌子都是临时摆放的,当然不是供客人吃饭用的,能坐在这里的全是特邀的贵宾,普通宾客只能站着,或坐在别处。每桌的贵客都有四五名姑娘作陪,奉酒喂果,好不殷勤。严庆冬一桌的姑娘则多达八人,其中一位美娇娘坐在他的大腿上喂他吃了粒葡萄,严庆冬哈哈大笑,使劲儿抓了把她的臀部,美娇娘虽笑骂“讨厌”,可哪有半分讨厌的意思,王涵礼也坐在那桌和严庆冬陪话劝酒。 南宫玉见还有三张空桌,便挑了一台较远的坐下后,便让宋明打赏那些跟来的姑娘,姑娘们纷纷施以万福答谢。祝三娘娇笑道:“公子可有看中的姑娘,让她们留下陪您吃酒?”南宫玉道:“我是来给涵礼捧场的,就不用陪了。”祝三娘嘿嘿笑道:“公子是贵宾,又是股东,要是没人作陪且能说得过去,入乡随俗,有些过场还是要走的。”南宫玉明白她是好心劝自己合群,便道:“就听三娘的吧。”祝三娘笑道:“奴家知公子看多了残花败柳,这就去找两个新来的黄花姑娘来与公子陪话,保管公子满意。”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心想不知又是哪家姑娘即将堕落红尘,她们肯定都有一段可怜的身世,只怕知道后会忍不住替她们赎身,便道:“不用了,不如就请三娘坐陪片刻吧。”祝三娘咯咯笑道:“奴家一个半老徐娘,怎配与公子对饮,公子这是取笑奴家呢。”南宫玉也笑道:“在下只要三娘作陪,其他一概不要。”祝三娘笑道:“是,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挨着南宫玉坐了下来,其他姑娘则失望的回到前门迎客。 不一会儿茶酒水果送了上来,祝三娘拿起酒壶便要为南宫玉斟酒,南宫玉道:“今日我只吃茶,三娘请自便。”祝三娘眨眨眼睛道:“哪有来行院不吃酒的,早闻公子酒量甚豪,奴家正要领教一番呢。”南宫玉苦笑道:“昨夜酒力未退,三娘就放过我吧。”祝三娘笑道:“奴家劝了半辈子酒,要换成旁人且能干休,不过今天就破例吃亏一次,公子吃一杯茶,奴家就陪一杯酒。”南宫玉苦笑道:“多谢三娘留情,不然我这点酒量且是三娘对手。”说着给祝三娘斟了酒,给自己填了茶,道:“敬三娘。”祝三娘慌忙举杯道:“折煞奴家了,敬公子才是。”说罢一饮而尽。 酒是上好的茅台,一杯下肚后,祝三娘的脸颊微现红晕,眼睛也更亮了,贴近南宫玉低声笑道:“公子如此俊俏,要是奴家吃醉后不规矩了,还望公子勿怪。”南宫玉不得不承认祝三娘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虽已年近三十,可风姿韵味却是少女比拟不来的,当下也知她在说笑,只为拉近关系,烘托气氛,便也调笑道:“如此最好,在下也不是规矩之人。”说罢两人相视大笑。南宫玉对身后的宋明道:“你也坐下吃一杯吧。”宋明躬身道:“是。”说罢便坐了下来,腰杆笔直,目不斜视。祝三娘的美眸在他身上滴溜溜一转,笑道:“通常一桌的姑娘都要多于客人的,奴家一人只怕伺候不好两位呀。”宋明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用伺候。”南宫玉也道:“青楼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桌上的男人不能多于女人,小宋你就将就一下吧。”宋明迟疑了一下,但见主子发话,只好同意。祝三娘吩咐下人道:“去请白荷姑娘来。” 十六岁的白荷尚是首次接客,显着羞涩而紧张,手指一直反揉捏着白色的裙边,相貌虽不算出类拔萃,但是清新秀丽,在脂粉浓郁的青楼中反让人眼前一亮,一些久逛青楼的嫖客就喜欢未经人事的处子,似能从她们年轻的身体中找回早已逝去的青春。 祝三娘笑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向两位公子行礼。”白荷赶紧施一万福,见祝三娘紧挨着南宫玉而坐,便乖觉的坐在宋明的一侧。接客前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这点眼力肯定是要有的。坐下后她为宋明满上一杯酒,柔声道:“奴家敬公子。”宋明虽久陪南宫玉出入风月场所,但他自己从未玩过,当下脸一红,低头接过,一饮而尽,道:“多谢姑娘。”白荷在为宋明敬酒的同时,一双美眸却偷偷的瞄着南宫玉。 这时王涵礼离开了严庆冬那一桌,一路走来招呼问候,在到南宫玉身旁坐下,问祝三娘道:“三娘,怎地不叫姑娘来与我兄长吃酒?”南宫玉解释道:“不干三娘的事,是我不要的,有三娘陪我就好。”王涵礼笑嘻嘻的看了眼祝三娘丰满的****,笑道:“兄长好眼光,那些小丫头哪及上三娘的风情媚骨。‘争秀枕’尚未开始,我先向兄长引荐几位朋友吧”。南宫玉道:“是严庆冬么?”王涵礼笑道:“兄长一猜便中,正是严公子请兄长移驾一叙,二位正好亲近亲近。”南宫玉笑呵呵道:“严公子也可以来我桌上一叙嘛,我这个人太懒,一坐下就不想动了,替我向严公子转达谢意。”王涵礼知他心性高,有点瞧不起严庆冬,不愿屈尊过去,当下有点为难道:“两位都是小弟的贵客,不要别扭了才好呀。”南宫玉道:“我非是要为难你,你是知道我性子的。我看你不用回去了,直接去开始‘争绣枕’活动,他也就忘了这茬了。”王涵礼道:“兄长说得是,我这就去开始。”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五) 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当下王涵礼来到前面的空地,轻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等客人们都围拢过来后,才朗声道:“小店首天开张,欢迎各位朋友前来捧场,王某感激不尽。为了让大家不虚此行,小店备了美女十名以供赏乐竞价,出价最高者可与姑娘共度**。”周围嫖客纷纷拍手叫好。王涵礼笑着继续道:“那十名美女全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处子,保证物有所值,令客官满意,现在有请第一位青书小姐。”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有一名妙龄女子出现在二楼的凭栏处,果然清丽脱俗,举止优雅,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只见她轻挪莲步,缓步下楼,王涵礼介绍道:“青书小姐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流落红尘。小姐才情俱佳,词曲一绝,连许多文人才子都自愧不如。起价一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出价道:“一百一十两”说话者是亨运酒楼的少东家,田元庆。孟大善人也出价道:“一百二十两”田元庆笑侃道:“孟老板不懂文墨音律,只怕非青书小姐知音。”孟大善人呵呵笑道:“我正是要让青书小姐教我文墨音律,又碍你何事了。”另一桌的司徒大官人哈哈笑道:“说的不错,就算不聊风雅也有其他话题可聊,我也凑凑热闹,一百三十两。”田元庆笑道:“后面还有九位,司徒先生就不想等等看吗?”司徒大官人瞥了眼南宫玉和严庆冬,苦笑道:“今天主角尚未出手,西瓜是摘不到了,还是先捡几个桃子为好。”田元庆大笑道:“先生说的是实话,青书姑娘我不争了,归先生了。”孟大善人也笑道:“我也不争了。”司徒大官人拱手笑道:“承认,承认。”王涵礼笑道:“若无人提价的话,就请司徒先生赐下银票,带青书小姐上楼吧。”司徒大官人嘿嘿一笑,取出银票放在大茶壶所持的托盘中,笑道:“请青书小姐回房等候,我先不急上楼,留下先看看剩下九位姑娘的风采,说不定还能再拔一筹,一龙两凤呢。”王涵礼大笑道:“大官人威武不减当年,佩服佩服,青书小姐你先回去吧。” 南宫玉见青书娇弱的身子簌簌轻抖,可想而知她心中的害怕紧张。毕竟出身于书香门第,一百三十两虽不是小数,但对于女孩子的贞操却是太少了些,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出卖宝贵的贞操。南宫玉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却也爱莫能助。天不幸的女子太多,又哪里救的过来。 青书上楼后,第二轮的“争秀枕”开始。王涵礼将主持交给了此间的何掌柜,自己坐回了南宫玉那桌,毕竟他也是京城的大人物,主持只是意思一下。南宫玉忽然发现原先的空桌旁多出一人。那人年纪已然不小,一身的锦衣华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腰杆笔直,大马金刀的关注着新出现的姑娘,他的皮肤苍白如纸,两眼炯炯有神,顾盼生威,一看便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南宫玉低声问道:“那个主儿是谁?”王涵礼也向那人瞄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看架势是位多金的主儿。”祝三娘仅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压低声音道:“别看他,他可是宫里来的。”南宫玉和王涵礼愣了愣,异口同声的低声道:“太监?”祝三娘微微点头。二人这才发现那人脸上光净,半根胡须也无。王涵礼苦笑道:“难不成是出来找对食的么。”祝三娘道:“那位公公应该不缺对食,他在宫内的品阶绝对不低。”南宫玉奇道:“三娘如何看出的?”祝三娘苦笑道:“我只是认出了他身后那人,猜出来的。”二人再次瞧去,见那太监身后立着一位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仅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令人不敢正视。王涵礼道:“他又是谁?”祝三娘道:“东厂役长,胡彪。” 二人吸了口凉气,民间提起东厂全都谈虎色变,上至朝廷大员,下至黎民百姓,只要进了东厂大狱就算有命出来也丢了半个魂魄,比北镇抚司还要可怕。在大众场合无人敢擅议朝政,诽谤朝廷,更无人敢说皇帝的不是。东厂的人无处不在,尤其在京城更是遍地耳目,谁知哪句被他们听去便招惹了无妄之灾。没想到刚开业就引来了他们,更奇怪的是他们竟是来参加“争秀枕”的。 半个时辰过去,已有八名姑娘名花有主,南宫玉和严庆冬一直作壁上观,不曾出价。南宫玉不缺女人,也见过无数美女,只是对赛貂蝉有几分兴趣,至于能不能争上倒无所谓,也许严庆冬也是同样心思,而那个太监也一直静观其变。到了第九位姑娘时,王涵礼神秘笑道:“兄长,下面这位姑娘可要上眼了,绝非凡品,比起压轴的赛貂蝉也不遑多让。”南宫玉“哦”了一声,笑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胖胖的何掌柜高声介绍道:“下面有请第九位,冷月姬姑娘,秀枕底价为四百五十两。”人群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四百五十两已算是一笔巨财,要知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座普通民宅,或一亩田地。非是巨富之人绝不敢只为**片刻而挥金如土。 然而当冷月姬出现在二楼凭栏处时,在场富豪都认为她物有所值,田元庆等人已在后悔没留着银子争她的“秀枕”。冷月姬人如其名,冷艳如冰凉的月光,丹凤眼漠然高冷,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蔑视,而多数男人都是很贱的动物,越对他们爱答不理就越感兴趣。冷月姬目不斜视的缓缓下楼,那婀娜的身段,轻曼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在男人们的心坎上。她穿一袭白纱长裙,玉容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美,玉颈修长,锁骨连沟,两肩如削,惹人遐想无限。 这时还有能力竞价的人已不多,在场富豪都在犹豫是否出价时,一直没说话的严庆冬朗声道:“五百两。”这一声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别说钱囊已经羞涩,就算仍有钱也不敢和严家的后人争女人。严庆冬报完价后微微一笑,他知五百对于这些人来说已是极限,只要南宫玉不从中作梗,争下这场秀枕十拿九稳。王涵礼定价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避免最后的成交价不满意,便索性定高一些,如此既能彰显出女人的身价,又能保证收入。此时他对南宫玉道:“如此绝色兄长不动心么?”南宫玉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鉴赏女人别有一套方法,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觉,这种感觉通常都很准。他认为冷月姬那冷漠的眼神并非天性如此,而是后天使然。只有见识过人间丑恶之人才能在色狼环伺下不以为然,坦然自若,所以当她听见‘五百两’时露出了一丝讥嘲笑意,侧目向严庆冬瞥去,眼神中既有挑衅,又有挑逗,南宫玉发现她的这一面才是最诱人的。严庆冬也用同样挑衅且挑逗的目光回视着她,露出了一丝坏笑。 何掌柜高声问过两遍后,正要宣布严庆冬赢得‘秀枕’时,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五百五十两。”众人吃了一惊,顺着声音望去,说话之人正是那神秘太监。多数人都没看出他是个太监,还以为是从外地来得富豪。严庆冬皱了皱眉,加价道:“六百两。”那太监呷了口茶,安之若素道:“七百两。”严庆冬忽然笑了,他就喜欢与人竞争,竞争的越激烈就越兴奋,轻松胜出反而无趣。再说他家底雄厚,任他挥霍,当下清了清嗓子,道:“八百两。”太监接着道:“九百两。”“一千两!”严庆冬接的更快。场上富豪一片哗然,那可是一千两银子,相当于中产之家一辈子的开销,而他却只是用来争秀枕。那太监脸色微变,淡淡看了严庆冬一眼,缓缓道:“一千一百两。”严庆冬也在微笑着看着他,得意而自信,正要加价时,他身后的仆人忽然躬身耳语了几句,严庆冬脸色顿变,惊疑的看向那老太监和身后的胡彪,话到嘴边的提价又咽了回去,沉默不语。 何老板又问了两遍,全场无人加价,正要宣布名花归主时,门口忽然一阵喧哗,只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小厮,没有请帖不能进去!你还敢硬闯咋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少年冲破大茶壶的阻拦,来到厅中。厅中宾客都是京城有头脸的人物,都在奇怪何人如此大胆。那两名少年一身书生打扮,但行头已穿了多日,头发也也多日未洗,一色的寒门子弟。冲在前面较为激动的少年见到冷月姬站在台上,神情失控道:“月儿!别再执迷不悟了!跟我回去吧!”冷月姬娇躯微颤,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不耐,却没有说话。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六) 几个大茶壶瞪眼挽袖,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抓住那少年的衣领,骂道:“你丫敢在这里撒野!跟老子出来理论。”那少年挣脱不开,大叫道:“我不走!你们逼良为娼,我要救我的未婚妻出来!”大茶壶骂道:“放你妈的屁,还敢血口喷人,找死么你!”说着就要动手。另一个少年厉声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当众行凶!不怕王法么!”大茶壶见他说的义正言辞,先是一愣,转而大笑道:“你娘的算什么鸟东西,吓唬谁呢,爷爷就打你怎地。” 这时王涵礼起身道:“住手。”说罢走了过去。大茶壶见东家过来,都垂手退在一旁,王涵礼皱眉打量着他们,问道:“两位兄台尊姓大名?”后来说话那少年道:“李君贤,季从文便是。”王涵礼点点头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李君贤道:“我等都是前来殿试的举人。”王涵礼恍然道:“哦,失敬失敬。两位既读圣人之书,为何要来小弟的场子捣乱?又为何污蔑本店逼良为娼?”李君贤慷慨陈词道:“冷月儿本是季兄的未婚妻子,一路随他来到京城,才两个月的功夫就要和季兄解除婚约,还擅自和你们签了卖身契,若非你们逼良为娼,耍了手段,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怎会甘愿身陷青楼。”王涵礼微笑道:“原来如此。两位兄台勿急,本店从不做违法的买卖,至于冷姑娘为何要签卖身契,不如请季兄去问她本人吧。”李君贤道:“甚好,季兄你去问个明白吧。”季从文“嗯”了一声,心情忐忑的走了过去。 南宫玉暗叹了口气,真想劝他不要过去,更不要去问,那样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可像他这般单纯耿直之人,不问个明白怎会死心。这时冷月姬忽然道:“好了,你别过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季从文稳定了一下情绪,道:“你离开我可是这些人逼你的么?”冷月姬淡淡道:“不是。”季从文颤声道:“那。。。那是为何?”冷月姬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其他你不必知道,回去吧。”季从文鼓足勇气道:“不!不问个水落石出我绝不回去,不然我该如何向你爹交代。”冷月姬道:“不用你交代,他整日吃酒耍钱,寄给他一百两银子比什么交代都管用。”季从文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了。。。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司徒大官人大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一个穷酸举子能给人家什么?你可知冷姑娘的处子之身卖到了多少银子?你这辈子挣的起这么多钱么?”季从文脸一红,吃惊道:“什么处子。。。什么银子?”小李相公笑道:“一千一百两银子,有一半会归于冷姑娘,人家现在可比你富多了。凭什么跟你走?”季从文再笨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低着头,咬着牙道:“这是真的么?你在自愿卖身?”冷月姬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季从文忽然厉声大骂道:“你可是读过《女论语》的,《守节》一章说得甚来?你怎么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对得起你们冷家的祖宗么?”冷月姬淡淡道:“我还未嫁给你呢,何来守节一说,不过随便你,骂痛快了就走吧。”季从文急的直跺脚道:“你当真不走?”冷月姬看向别处,并不言语。 王涵礼道:“季兄问既已问明曲折就不要在这里闹了,我们还有活动要办呢。”李君贤也叹道:“季兄,我们走吧,负心之人不值得留恋,天涯何处无芳草。”季从文苦叹道:“乡村十年安稳无事,入京两月便人心不古,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王涵礼低声笑道:“凤凰屈于草窝,遇见高枝而飞,两个时辰就足以改变一个人,何况两月之久。”季从文冷笑道:“原来如此,受教受教。季某还有最后一事想问,不知冷月姬要伺候哪位相公?”王涵礼笑道:“正是那位先生。”季从文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老太监,凄然一笑,回头盯着冷月姬一字字道:“你真可悲!”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仪亭,李君贤也跟着去了。不知是谁讥笑道:“好有趣的穷酸书生。”接着满堂哄笑,连那老太监也露出了莞尔笑意。季从文没有走远,嘲笑声一定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没人在乎他难过的心情。女人的贞操或许可以换钱,而男人的尊严只能去擦权贵的鞋底。 王涵礼笑道:“插曲一段,博诸君一笑倒也不错,恭喜这位先生挣得秀枕,请冷姑娘回房等候。”冷月姬施了个万福,款款上楼回房。王涵礼也回到座位,对南宫玉道:“还好没出乱子,要是真被那两个穷小子坏了生意,看小弟怎么让他们爬出京城。”南宫玉道:“你没听他们说是来参加殿试的么,万一人家金榜题名了呢?”王涵礼笑道:“几百个举子殿试,他们且有那么好命,就算真中了进士又如何,朝中无人,不识权贵,我们照样可以踩死他们。”南宫玉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隐隐约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圈子,满堂众人无一人值得结交,甚至连王涵礼也只是年纪和身份相等的玩伴而已,绝非知己。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一个知心朋友,也只有和秦羽弈棋时才能做回自己。 这时何掌柜朗声笑道:“接下来这位姑娘便是小店的压轴人物,赛貂蝉,请诸位欣赏。”说罢三楼天字号房的朱门打开,一名女子轻移莲步,徐徐而出。因楼高看不见容貌,只能听见舒缓而有节奏的下楼声,满堂安静了下来,静候赛貂蝉现身。 当赛貂蝉走下楼梯的那一刻,全场人都屏气凝神,都被她的天香国色所震撼。如果冷月姬是飞上枝头的凤凰,那她便是天上的凤凰。她比冷月姬要高出半头,比男人也不遑多让,穿一袭素净的黑沙长裙,乌黑的云发随意披洒香肩,清新自然,落落大方。脸上不施半点妆彩,吹弹可皱的肌肤如凝水般娇嫩,黛眉杏眼,俏鼻朱唇,五官完美无缺,天生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那双笔直修长的美腿,更将身材突显的曼妙多姿,鹤立鸡群。赛貂蝉果然名不虚传,在场宾客全都唏嘘不已,只恨钱囊羞涩,难博美人一笑。 南宫玉关注的却是她那双剪水秋瞳,明亮的眼神虽显得紧张,却也在故作坚强,没有冷月姬的炎凉,也没有青书的懦弱,倒有几分倔强和坚忍在里面。王涵礼笑道:“她怎么样?”南宫玉微笑道:“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王涵礼低声道:“那位公公好像来头不小,刚才连严庆冬也不敢挣了,小弟劝兄长不要意气用事,今晚大不了让给他,明晚我再安排赛貂蝉伺候兄长。”南宫玉叹息道:“如此好的姑娘,给那太监不是暴殄天物么,据说太监那方面的花样很多,谁知会怎样折磨于她。冷月姬倒不担心,我却不忍看她羊入虎口。”王涵礼笑道:“她们做这一行的,什么样的客人都要适应,我们赚钱就好,管那许多干嘛。”南宫玉道:“换成别的客人还好,但我看不惯让一个太监侮辱她,情愿不赚这笔钱。”王涵礼苦笑道:“钱倒是小事,可那太监是东厂的人,兄长也要挣吗?”南宫玉笑道:“不一定非要和他抬价的,我可以让他知难而退。”王涵礼疑惑道:“知难而退?” 这时何老板朗声道:“赛貂蝉姑娘的起价为五百两,各位官人可以出价了。”他刚说完南宫玉立刻道:“五千两。”全场哗然一片,无数道目光向他看去,其中也包括那老太监。南宫玉微微一笑,向四方微笑点头。严庆冬道:“豪气!五千两银子只为一夜之欢,严某服你。”南宫玉拱手道:“承让了。”没有人再出价,因为没人出得起价,那老太监深深打量了南宫玉一眼,南宫玉则假装没有觉察。何老板连问两遍后,笑道:“恭喜南宫兄赢得本轮秀枕,这次活动暂告一段落,赢得秀枕的客官可以上楼与姑娘一亲芳泽了,其他客官有看上的姑娘也可以知会虔婆,安排过夜。”说完后散场,田元庆,孟大善人,司徒大官人,小李相公纷纷上楼寻欢,其他宾客则继续和姑娘们饮酒作乐,严庆冬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和赢得两次秀枕的小李相公相熟,小李相公便转卖给他一位姑娘,二人说说笑笑的上楼去了。 正文 第一章 公子玉塑 绣枕金涂(七) 祝三娘告罪后便带着白荷去忙了,宋明望着白荷的背影,颇有依依不舍之意。南宫玉笑道:“不如请白荷姑娘陪你如何?”宋明赶忙道:“小人不敢。”南宫玉道:“耍乐而已,有什么不敢的,我不会对宋叔说的。”宋明道:“小人非是不敢耍乐,只是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就算要找白荷姑娘也是以后的事,小人单独前来也就是了。”南宫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王涵礼道:“兄长还不去找赛貂蝉么?”南宫玉淡道:“我买她只是不想让她受罪,那个心思倒是不多。”王涵礼笑道:“兄长最近的兴致不佳呀,看来贵府上的甜儿本事不错嘛。”南宫玉没好气道:“她是我以后的侧室,别乱开玩笑。”王涵礼忙道:“是是,小弟语失。”正在这时忽见那老太监向他招了招手,王涵礼微微一愣,道:“兄长安坐,小弟去会会他。”南宫玉点头道:“请便,我上楼去了。” 南宫玉独自上了三楼,这一层只住着赛貂蝉一位姑娘,十分清净。他在天字号房门前站住,轻轻敲了敲房门,道:“赛貂蝉姑娘,在下有礼了。”说罢半天也无人应门,他不以为意,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不便应声,便推门而入。 只见赛貂蝉背对着他,立于窗前望着天上的残月,似不知他进来了。她长发垂腰,背影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过去将她拦腰抱住。南宫玉应对这种尴尬局面很有经验,微笑道:“貂蝉有闭月之容,而姑娘一立于窗前月亮便羞于云后,‘貂蝉’之名果然不虚。”本以为说完后她会害羞还礼,或是谦虚几句,谁知她无动于衷,过了半响才淡淡道:“为何是你?”南宫玉怔了怔道:“姑娘所说何意?”赛貂蝉霍然转身,柔云般的长发甩动如风中柳絮,她黛眉颦蹙,一双杏眼盯着南宫玉道:“南宫玉,你瞎凑什么热闹,有钱没地方花了是么?大手一挥就是五千两,你家早晚被你败完。” 南宫玉尚是首次被一位姑娘说的张口结舌。她认识自己并不奇怪,毕竟自己是京城名人,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好像不欢迎自己,这倒是前所未有的事。南宫玉忽然起了兴致,他见过太多趋之若鹜的姑娘,没一个有她这般个性,便决定跟她好好“理论”一下了,道:“在下出价高是因为姑娘在我心中的地位高,难道姑娘自觉不值五千两么?”赛貂蝉厉声道:“你!”南宫玉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如果真有散不完的金银,就会出价一万两,甚至十万两,可无论多少银子都不配与姑娘相提并论。”赛貂蝉冷笑道:“花言巧语真是好听,不知有多少好女子就这样被你骗了。”南宫玉失笑道:“我骗过谁了?”赛貂蝉道:“你和那么多姑娘都做过不堪之事,彼此又无婚配,难道不是骗么?”南宫玉愣了愣,叹道:“看来姑娘是传统本分之人,不知为何身陷青楼?可否告知一二?”赛貂蝉没好气道:“你管不着。”南宫玉笑道:“好,那我不问,我好奇的是姑娘为何不欢迎我?在下自诩比楼下那些人还是强一些的。”赛貂蝉道:“自作多情,你堂堂男儿不在家修文习武,整日迷醉青楼,挥金如土,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南宫玉脸上微红,辩解道:“姑娘怎知我没有修文习武,我们只是初次见面而已。”赛貂蝉道:“京城四子,一优三劣,名声在外,你能好到哪去。”南宫玉叹道:“看来姑娘等的是萧云溪,可惜他并未参加这次活动,难怪姑娘失望。”赛貂蝉白了他一眼道:“自以为是,谁说我在等萧云溪。你不知检点也就罢了,还不自量力,东厂的人在场你也敢大出风头,张口便是五千两银子,如此露富,不怕惹麻烦么?” 南宫玉心想她说的话虽然带刺,但言中之意却是关心自己的,诧异道:“原来姑娘也看出他们是东厂的,如果我不出价,姑娘现在就要侍奉那位公公,难道姑娘愿意么?”赛貂蝉叹息一声,坐了下来,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不管怎样你的心眼倒是不差,我不怪你就是。”南宫玉苦笑道:“多谢姑娘。”赛貂蝉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走了。”南宫玉道:“你让我走?”赛貂蝉瞪他道:“你不走还想作甚?”南宫玉失笑道:“我总归花了五千两银子,难道就不能和姑娘吃杯水酒吗?”赛貂蝉拍案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滚。”南宫玉猛地一惊,心想你身在青楼,我还能把你当什么人,但转念一想反而担心起她来,以她这般性格在青楼早晚要吃大亏,不是每位客人都如自己这般好说话的,便有心想教教她,当下大频频的坐在她对面,道:“无论做哪个行当都要敬职敬业,就算姑娘不情愿,可你毕竟身在青楼,我身为客人既花了钱,哪怕只是一纹钱也该享受应得的服务,如果姑娘仍是刚才那个态度,我只好请老板来理论了。”赛貂蝉气鼓鼓道:“真不要脸,赶都赶不走。”南宫玉发现她生气的样子颇为可爱,调笑道:“那我去请老板来理论。”赛貂蝉气急道:“站住!你到底想怎样。”南宫玉指着桌上的空杯道:“请先将茶满上。”赛貂蝉忍着气,噘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单手拿起茶壶粗鲁的斟了一杯,茶水太满溢到了桌上。南宫玉也不以为意,道:“也请姑娘自斟一杯,在下只想和姑娘吃茶聊天而已。”赛貂蝉没好气的也为自己倒了杯茶,直接扬脖子吃下,道:“茶吃完了,你可以走了么?”南宫玉叹道:“就不能让我再多坐一会儿么?这么早出去会被别人耻笑的。”赛貂蝉不解道:“耻笑你什么?”刚问完便反应过来,怒道:“你真无耻。”南宫玉笑道:“我什么都没说,是姑娘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赛貂蝉“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旁,一语不发。南宫玉讨了个没趣,心想人家既不欢迎自己,那再坐片刻就走好了,当下二人都默不作声,气氛尴尬。南宫玉忽然发现一只蜜蜂从窗外飞了进来,正落在赛貂蝉的领口,向她的脖子爬去。南宫玉轻轻站了起来,小声道:“姑娘别动。”赛貂蝉道:“你要干什么。”南宫玉怕蜜蜂钻进她衣领,不敢大声说话,突然伸手去赶那蜜蜂。赛貂蝉还以为他要解自己的衣服,勃然大怒,忽然伸手扣住了他腕上脉门,另一只手反按住肩膀,用的竟是正宗的大擒拿手功夫。 南宫玉毫无防备,被制了个正着,身子被压在桌上,脸贴桌面叫屈道:“姑娘误会,是蜜蜂,蜜蜂。”赛貂蝉左右看了看,哪有蜜蜂的影子,不屑道:“无耻流氓,还敢滑舌,看我不拧断你的胳膊。”南宫玉心知有理也说不清了,暗奇的是她竟然会武功。南宫玉从小跟家中武师习武,从未间断,事到如今总不能真让她把胳膊拧断,便抬脚去踩赛貂蝉的脚面。赛貂蝉没想到他有还手之力,“咦”了一声向后一退,南宫玉趁机用另一只手猛拉她的胳膊,导致她失去平衡后反扣她的脉门。赛貂蝉虽惊不乱,手势变抓为拳,挡开了南宫玉的指头,接着拧住他的胳膊飞身而起,竟从他头上翻越到了后面。南宫玉大为震惊,第一惊叹她武功了得,第二惊叹她言出必践,竟真要拧断自己的胳膊,赶忙躬腰后踹,才逼得她松开胳膊。 二人退出两步后都静止不动,重新打量起对方,南宫玉惊奇道:“姑娘武功如此高明,不知是何人所授。”赛貂蝉淡淡道:“你管不着。”南宫玉叹道:“在下确实没有恶意,姑娘当真是误会了。姑娘既非风流之人,又有一技之长,怎会身陷青楼?若有难处不妨告知,在下可以帮忙。”赛貂蝉叹了口气,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南宫玉默默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只好姑娘顺心就好,在下也该告辞了,姑娘保重。”赛貂蝉微微点头,重新坐了下来,眼睛望着窗外。南宫玉走到门口忽然回身道:“还不知姑娘芳姓,可否赐教?”赛貂蝉转过螓首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姓什么,我便姓什么。”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一) 南宫玉在下楼时仍在思索着她的最后一句话,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赛貂蝉想要嫁给自己,随了自己的姓,那又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真的也姓南宫?或只是随口一说。 刚到楼下就见王涵礼一脸神秘的迎了上来,道:“兄长借一步说话。”二人来到僻静处,王涵礼笑道:“这趟兄长出来的倒快,那赛貂蝉伺候的如何?”南宫玉默默点头道:“还好。”王涵礼神秘道:“我刚和那位公公谈过,你可知他来争秀枕的真实目的?”南宫玉道:“难道不是尝鲜么?”王涵礼摇头道:“不是,他是来为皇上选宫女来的。”南宫玉惊奇道:“宫女人选都由各省推荐而来,哪有到青楼选宫女的道理。”王涵礼压低声音道:“兄长可还记得‘壬寅之变’么?”南宫玉吃了一惊,环顾了一下左右,低声道:“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天下谁人不知,可与‘壬寅之变’有何关系?”王涵礼道:“自那变故之后,皇上疑心重重,搬出了乾清宫,长居万寿宫。夜寝时只留心腹太监伺候,一律宫女不得擅入,半年来没招幸过嫔妃。皇太后着急,便吩咐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锦从民间挑选绝色宫女进宫侍驾,为的是打消皇上疑心,改善心情。刚才那位常公公便是刘锦派出来的‘选美太监’之一。他挣秀枕的银子其实是给姑娘的赎身钱,他本意想带冷月姬和赛貂蝉二人进宫,谁知兄长半路杀出,而他经费不足,就只能带冷月姬一人了。宫女要求处子之身,可惜那赛貂蝉失去了一睹龙颜的福气了。”南宫玉心想进宫是福是祸还很难说,就像壬寅之变的那十几位宫女,皇宫便是她们的坟墓。对于赛貂蝉那样的直性子,进宫还不如留在青楼。王涵礼见他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担心得罪了东厂,笑道:“兄长无忧,小弟已对常公公解释过了,他说不知者不罪,并不介意。看来兄长平时打点到位,宫里的公公们对兄长的印象都很好呢。” 南宫玉心想打点宫中的事都是宋叔打着自己的名义做的,自己毫不知情,便道: “他拿争秀枕的银子给冷月姬赎身,你不是亏大了么?”王涵礼道:“兄长差异,正常宫女进宫都要从杂役做起,而冷月姬会被安排伺候皇上,虽然也有其他宫女竞争,但以冷月姬的美貌不难得到皇上的宠幸,若能有幸被封为妃嫔,那她就真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了。”南宫玉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王涵礼笑道:“想在宫里吃的开免不了要打赏大小太监和收买宫女充为眼线,都少不了用银子,她一个乡下姑娘,京城无所依靠,只有小弟可以帮她。”南宫玉笑道:“这笔盘算倒是精明,如果她真有那么一天,少不了你的好处。”王涵礼嘿嘿笑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小弟要找她好好谈一谈,教教她宫里的规矩,明儿一早就要被接走了。”南宫玉道:“那你去忙吧,我也告辞了。” 南宫玉和宋明出了‘凤仪亭’,便打算打道回府。此时京城夜景繁华,热闹非凡。南宫玉漫步于市,忽然觉得心很累,生出想入深山清净一下的想法。他拥有别人称羡的一切,却不喜欢这样碌碌无为,无所事事。他曾想考取功名,却被南宫家训中“世代不许为官”一条所阻,他曾想打理家中生意,但生意皆被宋叔打理的井井有条,全不用自己插手,还不如隐居山野,放牧种田也比现在的日子有趣的多,如能邀得秦羽为伴,在青山绿水中手谈几局,那就更有趣了。 他忽然想到回府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晚点回去直接睡觉。今天本打定主意不再吃酒,但又有什么比酒更能打发无聊的时光呢。他独自吃酒从不去高档酒楼,便在小巷中随便找了家安静酒肆走了进去。要了三角酒和几碟小菜,缓缓吃着,听着隔桌的客官高谈阔论。他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只觉酒吃得恰到好处,回府后再看半卷书就可以睡觉了,如果兴致好再找甜儿来侍寝,一天就可以结束了。 刚出小巷便听见对街巷中传来男子啼哭之声,现在街上的行人已不多,哭声清晰可闻。吃醉之人发泄一下心中委屈本不奇怪,可南宫玉却认出那人竟是季从文。想到他被未婚妻抛弃,又被满堂富豪耻笑,学子的自尊和傲骨只能帮他在人前故作坚强,可当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挫败感便会袭满心头,只能用酒来麻木自己,谁知越醉越愁,这才失态痛哭。 南宫玉来到近前,见他靠在巷墙上,衣衫不整,手中拿着一壶酒,满身的酒气,倒还有着几分清醒,抬眼看了南宫玉一眼,又闭上眼睛道:“让兄台见笑了。”他并不知道南宫玉也是堂上的宾客,还以为只是过路的行人。南宫玉在他对面的墙边蹲下,道:“无妨,谁都有吃醉的时候。”他蹲下说话是为了表示对季从文的尊重,没有人愿意和居高临下的人谈心。季从文叹道:“兄台不必管我了,就让我在这儿躺一会儿吧。”南宫玉道:“可是为了女人?”季从文苦笑一声,道:“我俩相识十年,定亲三年,可来京城不足两月便已形同陌路,我现在已经不认识她了。。。哈。。。真的不认识了。。”说罢又吃了口酒。南宫玉没有打断他,静静的听着,季从文眼含泪光,难过道:“在下家贫,老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家中积蓄全都供我读书,然而我这三天连读书的心情都没有,两个月后便是殿试,如果落地怎有颜面回乡面见老母。”说罢又哭了起来,狠狠灌了一口酒。南宫玉沉默了半响,道:“在下有两个提议可供兄台选择。第一,我可以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回乡后修几间房子,娶一房媳妇,种田孝母,安度余生。第二,忘却杂念,回去读书,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你会如何选择?”季从文愣了愣,酒意全醒道:“你说你能给我二十两银子?”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已知答案,从宋明手中接过银子放在了他的脚下,站直了身子,道:“好好孝敬老母,不要再来京城。”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他认为凡是可以用钱来安慰的人,都是不值得同情的。 往后三天南宫玉在府上闭门不出,读书习武,钻研棋谱,倒也充实自在。这****来到西城戏院听书,白天的听众不多,他靠在紫竹椅上吃罢一碗雨前龙井后闭目养神。这段书讲的是靖难之役,说的是明成祖朱棣反抗建文帝朱允炆,攻占应天称帝的故事。说书人自是将朱棣说的英明神武,朱允炆则懦弱迂腐,在奸臣的挑唆下手足相残,不敬宗庙,逼得朱棣起兵反抗,最后攻破应天,朱允炆在宫廷大火中丧生。朱棣称帝后将都城搬到了北京。 南宫玉百无聊赖的听完后,打了赏,正准备离开时王涵礼匆匆来到,一坐下就道:“赛貂蝉跑了。”南宫玉纳闷道:“跑了?怎么跑了?”王涵礼道:“昨日清早就不见了,一切金银细软都没有丢,只是人不见了。”南宫玉奇道:“她在北京能跑到哪里去?”王涵礼着急道:“谁知道呢,冷月姬走了,她已是本店唯一的招财树,孟大善人为她付了十两押金,这回要加倍退回去了。”南宫玉道:“她原名叫什么?卖身契填的籍贯又是哪里?”王涵礼回忆道:“好像叫祝心丹,家在应天府,她和冷月姬一样都是自己来签的卖身契,并无家属陪同,也不知填的真假。”南宫玉心想原来她姓祝,那句话果然只是说笑,而她暗怀武功,悄无声息的逃跑也非难事,只是既不愿卖身为何要签下卖身契,难道只是贪图那点卖身钱么?那逃跑时又为何不带金银细软。当下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了,你不加派人手去找,来这里找我作甚?”王涵礼苦笑道:“小弟已派人找了一天,全无线索,这才想起兄长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不知那天她对兄长说过什么,或许对小弟找人有所帮助。”南宫玉何等剔透,讶然道:“你竟怀疑是我藏起了她?”王涵礼赔笑道:“小弟且敢,只是兄长仁义重情,被她枕边风一吹难免也会心软,不然她孤身在京又怎会寻觅不到,只有兄长有此手段。跟了兄长后自然也不将那些金银细软放在眼里了。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二) 南宫玉神色奇怪的打量着他,道:“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王涵礼道:“小弟胡乱猜测,冒犯兄长之处还望见谅。”南宫玉轻笑一声,道:“合伙做生意讲究诚信,我要真想帮她大可对你明说,且会背着同伴鬼祟行事。”王涵礼惊奇道:“原来兄长并未参与此事,小弟胡乱猜忌,死罪死罪。”南宫玉叹了口道:“罢了,你继续去找人吧。”王涵礼起身道:“那小弟就先行一步,改天再向兄长陪话。”说罢便匆匆去了。南宫玉暗叹了口气,也起身离开戏院,来到街上见西首传来热闹的叫好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对父女在练武卖艺,那少女长得甚是标志,拳脚娴熟,这才引得众人围观。南宫玉看了片刻,让宋明送上了十文钱后走出人群,转眼见西面有座木桥,桥对面的街道甚是冷清,便问宋明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我还从未去过呢。”宋明道:“那边是穷人居住得地方,公子当然没有去过。”南宫玉笑道:“穷人也是人,去看看又有何妨。”宋明劝道:“那边没什么好玩的,只怕公子无聊。”南宫玉笑道:“天天去行院就不无聊么,来吧,随我走走。” 二人过了小桥,地面凹凸不平,陋巷阡陌,破屋小而密集,到处可见晾洗的衣服和洗菜的木盆。走出一阵后南宫玉奇怪道:“这里怎么只有老人和孩童,年轻人都去了哪里?”宋明微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的住户大都是外地人,都是租的房子,白天自是出去打工,这会儿还未下工罢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该热闹了。”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 又走出一阵忽然隐约听见孩童的诵读声,南宫玉好笑道:“没想到这里竟还有私塾,我们去看看。”二人循声走去,诵读声来自一座破旧的平房,房瓦不全,窗纸残缺,南宫玉听出学生所诵乃是《孟子》的《离娄》,好奇心起,透过残缺的窗户向屋内望去,只见屋内有七八名学童,都在**岁年纪,看穿着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土墙土地,桌椅无一件上漆,连书本也全是手抄,并非刻印。 忽听一个清脆动人的女子声音道:“适才所诵文章何意?谁能解读一下么?”南宫玉吃了一惊,没想到私塾先生竟是位女子,只见她身穿一袭粗布长袍,发髻盘起,背对着自己,负在背后的手中握着一卷书,正在缓缓渡步。过了半响无人回答,她又问道:“那子产算不算一位好官呢?”一名瘦瘦的孩童起身道:“回先生,子产是名好官。”女先生道:“何以见得呢?”孩童道:“子产身为郑国宰相,用自己的车马助人渡水,自然是好官,学生还未见过这样的官呢。”女先生微笑着示意他坐下,道:“助人渡水,世人皆可为之。孟子认为宰相应该治民于本,借车不如修桥,子产的小恩小惠只能算一个好人,却算不得好官。”孩童们都道:“学生受教了。”女先生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后把本章背熟,后日我将考校,背错一字者戒打一下。”孩童们同时起身施礼道:“是,先生。” 这时那女先生转过身来,南宫玉终于洞悉全貌,一瞬间竟看呆了。他见过美女无数,连赛貂蝉那样的倾城之色也没让他这般动容,现在竟然心跳加快,手足无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女先生的相貌未必美过赛貂蝉,但她身上却有一股独特的淡雅气质,清秀谦婉,好如雪峰上的冰荷,令人心动却难以产生亵渎之念。他也见过许多书香门第的高门小姐,她们的气质和仪态是后天培养成的,而眼前女子却是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做作,更难得的是她竟出自寒门。那女先生似察觉到了什么,清幽的美眸向窗外瞧去。南宫玉赶紧闪身躲在一旁,要换做平时他定会落落大方的抱以微笑,现在却像一个犯错心虚的小孩儿,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心事。宋明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也没想到温文如玉的公子爷竟也有失态的时候。 不一会儿学生们说说笑笑的走出学堂,谁都没注意窗边还站着两人。南宫玉平复了一下心情,侧身再次向屋内偷望,只见女先生在讲台上整理着书本。摆放整齐后从柜子里拿出扫把开始扫地,她扫的一丝不苟,认真专注,南宫玉生出帮她一起扫地的冲动,但想了想又觉无礼,不敢上前,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这时宋明轻咳了一声,道:“公子,那边有人来了。”南宫玉扫眼一看,只见远处走来了一群人,只好依依不舍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向窗中张望。 刚离开街区,南宫玉便就近上了一座茶楼,选了处正好对着那条街的位置坐下,隐约还能望见那座私塾的土房。他随意要了茶水,边喝边想着那位女先生,他从未如此留心过一位女子,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又或是前世的孽缘延续到了今生?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种莫名的感情。过了良久他猛地放下茶杯,道:“宋明,去查。”宋明当然知道要查什么,他已不是第一次查这种事。领命后匆匆下楼去了。 南宫玉就这样坐等了一个半时辰,他还是第一次那么期盼着宋明回来。直到天色暗下宋明才快步回到茶楼,来到南宫玉身边施礼道:“属下回来迟了。”南宫玉道:“快坐下说。”宋明在他侧面坐下后道:“那女先生姓海,单名一个琼字”南宫玉赞道:“好名字。”宋明莞尔一笑,心想公子爱屋及乌,连如此普通的名字也喜欢上了,便接着道:“不过海姑娘已然十九岁了,比公子还大一两岁呢。”南宫玉哂道:“有什么打紧,小丫头又岂能做的了先生。”他顿了一顿,略显紧张道:“海姑娘成亲了么?”宋明道:“没有,尚是单身。”南宫玉暗松了口气,宋明接着道:“不过。。。她已经定亲了。”南宫玉脸色一变,舔了舔嘴唇,道:“和谁?”宋明道:“说来也巧了,公子还记得那天在凤仪亭闹事的那两个书生么?”南宫玉回忆道:“我只记得那个季从文,关他们何事了。”宋明道:“和季从文一块的那书生叫李君贤,海姑娘便是他的未婚妻了。”南宫玉失声道:“就那个穷酸也配!”说罢也觉失态,道:“你继续说下去。”宋明道:“海姑娘和李君贤都是琼州琼山人士,两家关系密切,从小定亲,青梅竹马长大,感情一直不错。三年前李君贤落榜过一次,他发誓如不金榜题名誓不回乡。而海姑娘的哥哥已是第二次落榜,回乡后被任命为福建南平教渝,举家搬往福建居住。海姑娘到了出嫁年龄,便没有随家而去,孤身来到京城,打算等李君贤这次殿试后便与之完婚。而季从文和冷月儿也是他们的同乡,本也订了亲,两个月前来到京城准备殿试,那冷月儿心知季从文难以高中,便不愿和他一起吃苦受罪,甘愿签了卖身契,投身青楼。” 南宫玉长吁道:“难得,难得,海姑娘现在以何生计?”宋明道:“海父早丧,海母谢氏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谢氏不但对儿子管教严格,连海姑娘都被要求从小读书,所以海姑娘学识不凡,甚至胜过李君贤,便在两年前开设了那间小私塾,教附近的穷苦孩子读书,就算家中没钱交学费她也从不催要,所以她在附近的名声极好。另外她织的一手好棉布,绣的一手好针线,平时织几匹布送到布衣行换钱,也在布衣行有份兼差。”南宫玉点头道:“黄道婆的故乡,女人果然心灵手巧,那李君贤又做些什么。”宋明道:“整日读书会友而已。”南宫玉皱眉道:“让一个女人养活不觉羞愧么?”宋明看了眼窗外,忽然道:“公子一看,是海姑娘他们。”南宫玉忙起身观看,只见外面天已暗下,附近灯火稀疏,有三人从对街走来,正是海琼,李君贤和季从文。海琼仍穿着那件粗布长袍,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黛眉微微颦蹙。季从文背着包袱,低声抽泣,一副远行之状,李君贤似在好言安慰。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三) 南宫玉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海琼,心中生出紧张兴奋的初恋感觉,如果被王涵礼知道肯定会笑破肚皮。三人在街口又聊了一阵,季从文拱手作别,黯然离去。海琼和李君贤目送了一阵,这才转身回街。南宫玉发现李君贤竟拉住了海琼的手。南宫玉只觉心中一阵刺痛,这种失落的感觉前所未有,问道:“他们同居一室么?”宋明道:“不,海姑娘住在他隔壁的院子,听说平时相敬如宾,从未留宿在一起。”南宫玉凝望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道:“可他们已经牵手了呀。”宋明想了想道:“公子要是看上那海姑娘,属下可以安排。”南宫玉收回目光,坐下后道:“你打算怎么做。”宋明道:“先纠集几个人收拾那李君贤一顿,替公子出气。再将海姑娘引到僻静之屋,公子就可以随意处置了。事后海姑娘愿继续侍奉公子最好,不愿意也可以花钱了事,这种事他们肯定羞于报官,再说报官也不怕。”南宫玉苦笑道:“李君贤毕竟是读圣贤书的,那样做不好。而我对海姑娘只有倾慕而已,并无非分之念,怎能做出下三滥的事。”宋明道:“是,属下考虑不周。”南宫玉道:“你无须自责,我自己都感觉好像在云里雾里,不知所为。”宋明笑道:“看来公子真对海姑娘一见钟情了呢。”南宫玉苦笑一声,道:“你说她在衣行有份兼差,在哪家店?”宋明道:“南石胡同的黄记衣行,她明天上午就会去做工。”南宫玉点头道:“那我们明天去看看。” 当晚南宫玉回到府上后在书房坐了良久,他记得从懂事起就被美女环绕,身边的俏婢,青楼的姑娘,闺阁的小姐,甚至是已为人妻的美妇,无论看上谁都可以轻易涉猎,以致觉得自己不会被感情所左右,万花丛中进出自如,不理解那些被情所困的人们,觉得他们很傻。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境界并没有多高,只是一直没碰上心仪之人罢了。若在几个时辰前有人告诉他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说过的女孩子一见钟情,打死他都不会相信,然而现在他却信了,海琼就好像一块磁铁一样深深吸引着他,她挺秀飒然握书时的背影在脑中挥之不去。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拿出一张宣纸平铺在松纹长案之上,取过镇纸压住,拿起一根象牙杆的羊毫笔,蘸墨后在纸上画了起来。他画的甚快,只因他印象深刻,而且每一笔都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不到一刻功夫海琼教书的背影便跃然纸上。南宫玉将笔放在笔架上,对着画像呵呵一笑,甚为满意。 这时甜儿端着一碗燕窝走进屋来,笑道:“公子好闲情呀,怎么做起画来了。”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我不饿,你吃了吧。”甜儿将汤放到桌上,道:“春盈姐姐说你回来后就没吃过东西,这样对身子可不好。”南宫玉道:“那先放这儿。”甜儿看了一眼画像,“咦”了一声道:“这是谁呀?”南宫玉笑道:“你不认识的。”甜儿端详了一会儿,从画中人的身段曲线看出是个女人,笑道:“公子又遇见哪位漂亮姐姐了?怎么看起来像位女先生呢。”南宫玉这种事从不瞒她,道:“今天刚见一面而已,还没说过话呢。”甜儿又仔细看着画中女子,思索道:“公子以前有过那么多姐姐妹妹,也没见过为谁作画呀,这位姐姐仅见了一面就茶饭不思,还为其作画,看来公子很上心呢。”南宫玉笑道:“就你知道的多,夜了,回去休息吧。”甜儿眨眨眼睛道:“今晚公子自己睡么?”南宫玉微微一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晚上我想再看会儿书,你去休息吧。”甜儿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是,公子早点休息。” 南宫玉又在画前端详了半个时辰,喝下燕窝粥后,便坐在案旁看起了《诗经》。每当殿试临近时他就感到无比惆怅,为不能参与而感到惋惜。他心中很羡慕那些前来应试的举子,有机会一展平生所学。尽管他不喜欢从四书五经中引经据典,寻章摘句的八股文的应试要求,但他同样有信心能写出新意来,只是碍于家规,不得不放弃文武两试,不然文武双状元郎也许就不是有萧云溪一人了。 次日春盈,夏音,秋韵,冬梦为他梳洗更衣完毕,早饭都没吃便带着宋明出门去了,径直来到南石胡同的黄记衣行。衣行才开门不久,黄老板正在指挥着伙计摆放着新到货的布料。南宫玉进店后见店面不大,布料也很普通,只有寥寥几件成衣样品的做工可称上品。黄老板是个小生意人,不认得南宫玉,但却看出南宫玉身上的衣服出自同行‘张记’张巧手,这样一套衣服少说也要三两银子,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肯定是大主顾,更何况南宫玉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绝非普通人物。黄老板忙上前施礼道:“这位公子请了,可是第一次光顾小店?”南宫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知道和这种市井小民打交道,越表现得傲慢就会越巴结你,如果和蔼可亲反会看低你,现在他正是要让对方巴结自己,如此后面的事才好办。黄老板道:“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本店的布料都是从苏杭进来的上等货,手工也绝对一流,不知公子是要看布样还是衣样?”南宫玉道:“你的布料一般般,很多都是从织造坊淘汰下来的,没说错吧?”黄老板尴尬笑道:“要是上品也不能只卖这个价呀。”南宫玉道:“不过你家的绣工倒是细腻,不知怎么算钱。”黄老板道:“公子好眼力,本店的绣女来自琼州琼山,连黄道婆都在那里学过手艺,公子可以看看这几件成衣,难得的好手艺。公子要是自带布匹的话,一件成衣半贯钱如何?”南宫玉点头道:“可以,我能不能见见这位绣女?有些衣服的细节还是当面交待比较好。”黄老板道:“是是,那位姑娘通常都在家里做工,不过今天要来取布料,公子很快就能见到。” 正说话间,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位年轻女子,身着粗布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紫色丝带系住,素净如雨后荷花,正是海琼。南宫玉终于有机会打量她的相貌,她不如赛貂蝉倾城的容颜,也不如冷月姬高冷的气质,却给人一种自然干净的感觉,好像喧闹京城中的一缕清新的空气。黄老板忙介绍道:“这位海姑娘便是小店最好的绣女,这位公子爷很相中你的手艺呢,快来见礼吧。”海琼没想到还有他人,微一错愕,看了眼南宫玉。这是他们第一次目光接触,南宫玉只觉心中一紧,窒息了那么一瞬间,勉强挤出一丝自以为从容的微笑。海琼则面无表情的垂下螓首,微微屈身做了万福,道:“客官好。”南宫玉赶紧还礼道:“好好,姑娘不必多礼。” 海琼施礼后便不再看他,转而对黄老板道:“布料可备齐了?”黄老板从柜台下拿出两批花布,道:“都在这里了。”海琼接过布匹道:“十五天后可以织好,那时小女子再来。”黄老板道:“这位公子也想定制,姑娘可否多留片刻,与公子讨论一下衣服的细节?”海琼道:“客官有要求嘱咐黄老板记下便好,小女子不便久待,告辞。”说罢转身离去,再没看南宫玉一眼。南宫玉痴痴看着门外,半天没回过神。黄老板陪笑道:“海姑娘不善交际,公子不要见怪。”南宫玉喃喃道:“那是当然。”黄老板道:“公子有何要求告诉黄某也是一样的。”南宫玉道:“不必了。”说完便出了门,站在街上望着海琼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时才对宋明道:“你去告诉那老板我是谁,再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从此不许再雇佣海姑娘,也不许再她织的布,把嘴管严实了,不然后果自负。”宋明道:“是。”南宫玉接着道:“安排可靠的人夜里去把那私塾烧了,手脚干净点。”宋明道:“是,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在海姑娘所居附近广发聘工告示?引她来府上找工?”南宫玉笑道:“到底没白跟我,去吧。”宋明领命而去,南宫玉无心闲逛,回到府上。门房先生道:“公子回来了,王公子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南宫玉点了点头,来到前院,见王涵礼正站在前院的花圃前赏花,秋韵立于身后陪同。 王涵礼仍穿着与南宫玉相同款式的布衣,见到他笑道:“兄长的前花园景致真好,小弟看罢都不想回府了。”南宫玉道:“那你就住下,空房多的是。”王涵礼笑道:“有机会自要与兄长盘恒,现在有事要与兄长商量。”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四) 南宫玉将他让进前厅,分别坐下后,秋韵为他们换上新茶后退下,南宫玉道:“王兄有事请说。”王涵礼起身一躬到底道:“小弟是来向兄长赔罪的,前日心急误会了兄长,还望多多海涵。”南宫玉示意他坐下后,道:“无妨,那赛貂蝉是你的摇钱树,跑了着急,可以理解。”王涵礼叹了口气,道:“这三天小弟派人几乎把北京城找了个遍,连大兴,顺义都派了人去,就是不见那贱人的影子,只能认倒霉了。如今京城青楼林立,若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花魁,生意的不好做,小弟已派人到外省物色新的人选了,相信不久就能签到合适的美人。至于借南宫兄的银子,只怕最近是还不上了。”南宫玉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事的?”王涵礼笑道:“当然还有别的事,三天后便是严阁老的八十大寿,不知兄长是如何准备的?”南宫玉道:“账房记录的有每位大人物的寿诞日期,应该在七天前就已自主拜下了贺帖。”王涵礼道:“小弟想问的是兄长都备了多少钱的贺礼,小弟也好跟风准备,不至落后太多。”南宫玉道:“严阁老的礼物规格是最高的,往年都是价值五千两的贺礼。”王涵礼道:“这次过的可是八十大寿,全国的官员富商都想借机讨好他老人家,只怕五千两是打不住的。”南宫玉道:“那就一万五千两吧。”王涵礼道:“小弟也是这个意思,要想在京城混的顺风顺水,不打点好严家是肯定不行的。咱们都出一万五千两,好好表示一下孝敬。”南宫玉点了点头,心中颇觉无聊,他对这种巴结的行为向来不喜,但又不得不为,真想让宋叔快些回来,自己也就不用操心了。 王涵礼道:“这次寿宴兄长不会觉得枯燥,因为严家还邀请了秦羽大家。”南宫玉诧异道:“请秦羽大家做什么?”王涵礼道:“严阁老有三大爱好,书法,昆曲和弈棋。他老人家的书法自成一家,天下无对,名人书画更是收集无数,难以孝敬。至于昆曲,小阁老从苏南用两万两买下了唯一会唱水磨腔的戏班子,据说还是魏良辅亲自调教出来的,会在这次堂会上表演。而棋林高手中声名最隆的当属‘棋圣’黄龙士和‘妖星’秦羽,所以小阁老也请了这二位前去对弈三局,这也是秦羽先生第二次挑战黄龙士,颇受关注,可惜只有前去贺寿的宾客们才能一饱眼福。”南宫玉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样就有趣多了。”王涵礼道:“在下叨扰多时,这就告辞了,三日后的中午我们在严府门前相见。”南宫玉起身相送道:“王兄走好。” 王涵礼走后,南宫玉随即招来了账房总管钱平和杂役总管鲁公,他首先吩咐钱明备至一份一万五千两的大礼,务必要包装精美。钱平领命去后他才询问鲁公道:“府上最近可还有空差?”鲁公笑了笑道:“回东家,如此大的府院,多几个差事少几个差事都差不多哩。”南宫玉道:“咱们可有织绣之类的差事?”鲁公愣了愣道:“这倒没有,东家的衣服全由‘张记’包办,下人们的四季常服也都分包了出去。”南宫玉“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府上有什么适合女孩子做的?”鲁公是个老实人,没听出南宫玉的深意,道:“最近洗衣院倒是缺几个人手。”南宫玉道:“洗衣服不行,太伤手了,还有其他的么?”鲁公如数家珍道:“洗菜,帮厨,采购,花匠,丫鬟都是女子可以做的。”南宫玉心想前两者天天在厨房干活,美人也熏黑了。采购天天外出见不得几次,只有后面两个差事最为合适,便道:“这几天会有一位叫海琼的姑娘来府上找工,你务必将她留下,无论她提什么条件都全部答应。让她做我的贴身丫鬟便好。”鲁公为难道:“如果让一个新人随意提要求的话,只怕对其他人不公。”南宫玉一向欣赏耿直之人,欣然道:“海姑娘不是飞扬跋扈之人,不会让你为难的,有何难处尽管向我提就是。”鲁公只好领命而去。 到了晚上,南宫玉正在看书时,宋明匆匆回来。南宫玉直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宋明道:“一切妥当,那家布衣行已经不敢再用海姑娘了。接着小人请了三名捉刀,写了七十份聘工告示,已派人贴满了海姑娘所居附近的街道,另外私塾也被小的带人一把火给烧了,火势没有波及邻居,也没有人员烧伤,现在火已被救,书是教不成了。”南宫玉道:“做的很好,去账房领五两银子,算是奖励。”宋明迟疑道:“只是。。。”南宫玉道:“只是什么?”宋明道:“那海姑娘也在救火的人群当中,虽然没有受伤,但事后她跪倒在废墟中抽泣的样子楚楚可怜,小人也于心不忍。”南宫玉默然半响,叹道:“我又怎忍心毁她的生计,只是我有信心给她更好的,以后我会加倍还她。” 一连两天过去,海琼一直没来府上找工。宋明一整天都在外面盯着海琼,一有消息便回来禀告给南宫玉。这天夜里宋明又回来报告道:“海姑娘今天又去了三家布衣行找工,还带去了她织的布样和衣样,待她离开后小人都去打了招呼,不许雇她。”南宫玉皱眉道:“难道她没看见我们的聘工告示么?”宋明道:“看见了,她和李俊贤都从墙上揭下了一份带回了家里,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前来。倒是有很多其他人前来应聘,都被鲁公给回拒了。”南宫玉默默道:“好倔的姑娘,宁愿自力更生也不愿到府上侍人,看来非要把她逼到山穷水尽才行。”宋明道:“小人看她已经山穷水尽了,她一个人要养活两个人,现在月末了,下个月的房租也没着落,我见她今天在粮市就买了半斛米,也只够一天食用的。”南宫玉叹道:“真难为她了,明日我要去严府拜寿,你不用跟着我,一有海姑娘的消息就来找我。” 次日南宫玉穿戴整齐,来到前院视察贺礼。装贺礼的四个箱子上系着扎成花形的红带,贴上“寿”字,放置在一辆豪华马车之中。钱平上前将礼单交于了南宫玉,道:“礼品是小人精心琢磨选出来的,每一件都有合适的喻意,也全是稀罕物件,还请东家过目。”南宫玉扫了眼礼单,满意道:“你办这种事我放心,辛苦了。”钱平道:“只要东家脸上有光,小人再辛苦也是值当的。”南宫玉骑上了一匹没有半根杂毛的枣红马,道:“走吧。”四名家丁钻进马车,在马夫的吆喝声中,马车缓缓驶出府邸。 南宫玉平时都不骑马,他认为人生双脚就是用来走路的,然而去严家贺寿却不能步行,那样显得寒酸,也对严家不敬。南宫玉本就英俊潇洒,如今骑在高头大马上,引得注目礼无数,许多姑娘家都认出他来,频频秋波送情。京城谁都知道南宫玉至今未娶,嫁给他就能在一夜之间成为第一豪门夫人。南宫玉见多了这样的女人,不然海琼在他心中也不会如此特别。 严府坐落于东单北大街,这一段街道只有严府一家府邸,前后七进,占地广大。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平民都不许靠近。王涵礼也骑着大马,带着马车,远远望见了南宫玉,下马遥相施礼。南宫玉也下马见礼,他们吩咐下人从各自车厢中搬出礼箱,用扁担合抬,跟着他们来到严府大门前。 严府门前排队的宾客足有半条街之远,二人只好排在最后面。能来贺寿的宾客全是京城有头脸的人物,谁都不敢插队,也趁此机会攀谈结交。王涵礼拉关系的本事可比南宫玉要强的多,没一会儿便和前面两个京官混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那两个京官都是翰林院的编修,属于清水衙门,只靠俸禄养家,省吃俭用了一年才攒下来几十两银子前来祝寿,对王涵礼这样的豪富自是巴结不已。 南宫玉大感没趣,开始四周张望,忽见东街行来一骑一车,那骑客正是“无双公子”萧云溪。萧云溪虽是文武状元郎,却不能身兼两职,最终他选择从武,现任从四品的禁卫军副统领。他身穿紫缎长衫,腰束玉带,挂着一枚翡翠玉佩,身高八尺,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眉宇清秀,鼻梁高挺,唇红如脂,不愧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只是神情中略带着一丝羞涩,倒像是位害羞的俊俏姑娘。南宫玉和萧云溪虽无深交,但也彼此认识,当下互相颔首示意。有萧云溪出现的地方就少不了少女追随,不远处便聚集着一群痴情女子,有的摆手,有的尖叫,还有的手捧花篮一路追来,香汗淋漓,却丝毫不减倾慕的热情。排队的京官们都停下寒暄,好奇望去,萧云溪俊脸微红,尴尬一笑,低下头来。有位中年京官笑侃道:“萧统领出门最好寻找,只要闻着女孩子的尖叫声寻去即可。众人一阵哄笑,也有人道:“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自然讨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喜欢,有甚奇怪。”那中年京官忙赔笑道:“是是是,在下也是羡慕罢了。”他们玩笑归玩笑,却无一人真敢嘲笑萧云溪,要知人家可是文武状元郎,官职虽不大却是朝堂上的红人,还是武当派王真人的得意弟子,当今道君皇上痴迷道教,对武当派极为推崇,更何况康宁公主也对他一片倾心,说不定哪天人家便成了皇上的乘龙快婿,谁敢招惹。王涵礼一向嫉妒萧云溪,低声对南宫玉道:“看,看,丫脸又红了,跟个娘们似得。”南宫玉道:“别瞎说,小心被人听见。”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五) 排了半个时辰才快轮到南宫玉他们,这时远处行来一顶软箱小娇,径直停到了府门口,从轿里走出一名身着便装的中年文士,白面长须,儒雅不失威严,所有人都认出他来,忙躬身施礼道:“张大人。”那中年文士也拱手还礼道:“各位同僚好。”原来他正是内阁议员,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张居正。只见他从下人手中拎过两盒寿桃和点心,一共也就值十文钱,拿着贺贴进入严府,见到南宫玉时他微一诧异,慢下了脚步,冲他微笑点头。南宫玉也赶忙躬身施礼。严府的礼官赶忙跑出来迎接,道:“张大人来了。”张居正“嗯”了一声,将贺贴和礼物随手放在礼台上,不理礼官诧异的表情,大步走了进去。 排队的众人鸦雀无声,都被张居正的气势所震慑,南宫玉惭愧道:“看见了么,张大人才是两袖清风的真君子,咱们这大箱小箱的,怎好意思与人家相见。”王涵礼道:“张大人可是内阁成员,太子的师傅,当然不用仰仗严家鼻息。咱们虽然有钱,但跟人家可比不了,要是得罪了严家一夜之间就会变成穷光蛋。”南宫玉叹了口气,摇头无语。王涵礼道:“适才见张大人和兄长点头问候,难道兄长和张大人有交情?”南宫玉道:“交情谈不上,有过一夜之谈罢了。”王涵礼好奇道:“你和张大人都谈什么了?”南宫玉道:“去年张大人休假于江陵,我也正好在江陵游玩,夜间我在回客栈时的路上听见旁边小酒肆中有人击箸高歌,一连三首皆是即兴而作,歌词壮怀激荡,既述胸中大志,又叹壮志未酬,暗讽奸臣误国。我好奇心起便进去与他结交,一起谈了天下格局,朝廷政策,国运民生,市井趣事,他自始至终不问我的名字和来历,我也就不便问他。交谈中我发现他满腹经纶,见识卓绝,有经天纬地之才,受益良多。我和他秉烛夜谈,天露鱼白时才告别离开,谁都不知对方的身份。直到半年前我随宋叔去吏部拜见新到任的大官,才知他便是张居正。”王涵礼道:“事后兄长没找张大人多亲近么?”南宫玉道:“没有,这是我和张大人第三次见面。”王涵礼可惜道:“张大人对兄长的印象那么好,兄长应该抓住机会呀。”南宫玉失笑道:“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喜欢巴结,不然张大人也不会对我打招呼了。” 说话间轮到了他们前面的那两个京官,礼官神色不耐的收下了他们几十两银子的贺礼,草草记录下来,道:“千两以上的贺礼才能进府,二位不送了。”其中一名京官道:“可张。。。张大人他。。。”礼官瞪眼道:“张大人是张大人,你是张大人么?别挡着道,后面人还多着呢。”那两名京官只好黯然离去,像他们这样前来贺寿的人占了大多数,配进府的寥寥无几。南宫玉心想几个下人都敢对朝廷命官吆五喝六,可见严家的气焰有多么嚣张。礼官看过南宫玉和王涵礼的礼单后,态度立刻缓和下来,赔笑道:“两位公子诚心祝寿,欢迎欢迎,里面请。来人,将两位公子的礼物收好。” 二人进去后,王涵礼打量了一番严府前院,感叹道:“也只有严府的庭院楼阁胜过兄长府上了。”南宫玉道:“这里住着两位阁老,那是肯定的了。”有位下人前来接待他们,道:“寿宴设在二院,二位请跟小人来。”他们沿着石径小路从西侧拱门来到二院,见院子被布置的喜气洋洋,贴满寿字,绕院一周的四方长廊上彩灯高挂,连端茶送水的下人也都穿着大红衣服,图个吉利。天井正中搭建着一座戏台,堂会尚未开始,四周屋檐下摆满桌椅,上座了七成,不是高官就是富豪,大都在攀谈聊天,还有的磕着瓜子,吃着茶水,和同桌议论着家中新纳的小妾,全场吵杂一片,跟市井闹街并无两样。白天的寿宴只邀请朝中同僚,家宴设在晚上,所以不见一位严家子弟。 南宫玉他们被安排在南面较远的一桌,南宫玉乐在清净,坐下后便独自吃茶。王涵礼却一刻也闲不住,这个桌走走,那个桌坐坐,四处结交权贵。这时萧云溪也被带到了二进院,和南宫玉一桌。南宫玉起身施礼道:“萧统领。”萧云溪也忙还礼道:“南宫兄,快快请坐。”坐下后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宾客陆续来齐,忽听一个大嗓门的下人唱诺道:“宾客肃静,阁老驾到。”全场立时安静下来,整衣的整衣,归位的归位,拱手起立相迎。这时从走廊尽头走来一干人等,为首的是位古稀老人,眼袋低垂,满脸雀斑,身着便服,白发梳起,以发髻固定,走路迟缓蹒跚,正是权倾朝野二十年的内阁首辅,严嵩。在他左边的搀扶的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体态硕胖,眇了一目,独有的一只眼睛扫过百官时带有一丝倨傲之色,正是严嵩之子,同为内阁议员的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在右边搀扶的是御史鄢懋卿,后面跟着是幕宾罗龙文,也是大明朝最大的制墨商。再往后便是一干丫鬟下人。 满堂众人山呼贺道:“祝阁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严嵩摆摆手道:“诸位同僚请坐,不必这么大声嘛,老夫的耳朵还没那么背。”有人趁机巴结道:“阁老乃文曲星下凡,耳聪目明,你老能活一千岁。”严嵩快睡着般的“嗯嗯”两声,道:“上酒菜吧,大家也都饿了,开始堂会。”说罢坐在了首排正中的高角软椅上。严世蕃独目一扫,发现了坐在右侧的张居正,哈哈笑道:“张太岳!张神童!没想到你也会来,真是稀客呀。”张居正起身道:“见过东楼兄。阁老忧国忧民,劳心劳神,如今八十大寿,在下既是同僚,又是晚辈,自当前来恭贺。肃卿兄本意与我一起前来,只因突然接到浙江河坝失修的急报,他又是户部主事,急着筹措钱粮运往灾区,现今难以脱身了,请晚生向阁老致歉。”严世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看来张太岳不是来贺寿的,倒是闹场来了。”张居正道:“东楼兄此话何意?”严世蕃道:“今天我爹大寿,吉祥话唯恐不够,你却偏提什么河坝失修,故意扫兴,居心叵测。还有你那两包寿桃点心,我府上随便一个下人送的贺礼都比你贵重,你明明就是挑事来的。”严嵩眯着眼道:“张太傅没有做错什么,东楼不得无礼。”严世蕃急道:“爹,他可是来打咱们严家脸面来的,您能忍,我可忍不了。”严嵩道:“只要老夫还任内阁首辅一天,无论张太傅何时提起国事都没有错,再说张太傅的月俸只有六十一石,送的贺礼再合适不过。倒是你们。。。”说着他侧身望着在座众人道:“老夫不就过个寿么?破费那么多干什么?如今国运艰难,南方打倭寇,北方御鞑靼,灾情遍地,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以后不许再这么铺张浪费,多为朝廷实心用事,明白了么?”众人皆起身道:“谨遵阁老教诲。”严世蕃不满道:“爹!”严嵩一直睡意惺忪的老眼猛地一翻,放出了两道寒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严世蕃再不敢多言。随后严嵩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睛道:“我意将这次的贺礼全部交于肃卿,变换成钱粮赈灾,张太傅以为如何?”张居正赶忙一躬到底道:“晚生绝不敢有此想法,阁老只怕真的误会了。”严嵩亲切的拉住他的手,笑道:“不是你的意思,全是老夫的意思,老夫老了,要钱也没什么用,精力更是不够了,以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辅佐皇上,你的学问大,还要多多提点东楼才是。”张居正额上冒出冷汗,道:“晚生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全依仗着阁老当家做主呢。”严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先开始堂会吧,还有事的话明日早朝再议。”张居正道:“是,祝阁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严嵩倦懒笑道:“好好好。” 正文 第二章 一见倾心 高门寿宴(六) 严家的寿席丰盛考究,每桌六凉盘,八热盘,四盏汤,十茶点,山珍海味已不算为奇,难能可贵的是每一道菜式都如艺术品般细致精美,无论是色香味的本质,还是食材刀功,摆盘装饰都精美到了极致,漂亮的让人不忍下筷。 从新买的昆曲班子也在台上尽情表演,先演绎了《西厢记》,《牡丹亭》,《拜月亭》,《单刀会》等传统曲目,低回婉转的水磨唱调引发了全场一波又一波的热烈掌声。随后演绎了自创的三首贺寿曲子,什么《敬阁老》,《大栋梁》,《文曲星转世记》,都是一些巴结献媚之词。严嵩是昆曲行家,听戏时一直眯眼默不作声,直听到出彩处鼻子才“嗯”了一声,哼上几调。严世蕃问道:“爹,后面那三首曲子是孩儿编的,你老还喜欢么?”严嵩淡淡道:“还是传统的曲子好,不过你孝心难得,爹领你这份心,以后这种歌功颂德的曲子就不要上了,你是内阁议员,不是编戏的。”严世蕃讨了个没趣,只好诺诺称是。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唱喏道:“刘公公,康宁公主驾到!”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与一名妙龄少女联袂进院来,后面还跟着两名小太监,其中一个托着个金漆托盘,上面叠放着一袭蓝锦道袍。全场众人立刻起身恭迎,恭敬程度不下于对严嵩。这位刘公公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所有奏疏都要由他批红才能够生效,而且还操纵着东厂和锦衣卫,连严嵩都要敬他三分。康宁公主朱晴身为皇室更不必说,虽然无甚权利,但连严嵩和刘瑾见她也要跪拜,高呼千岁。严嵩还以为刘瑾带着旨意前来,赶忙让堂会停止,在严世蕃的搀扶下起身迎上,准备跪拜听旨。刘瑾赶忙双手相搀,笑道:“洒家没有旨意,请阁老安坐。”严嵩老态龙钟的“哦哦”两声,又躬身向康宁公主行礼,道:“公主千岁在上,臣严嵩有礼了。”朱晴忙道:“阁老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吧。”严嵩道:“东楼,快请刘公公和公主上座。”刘瑾忙道:“使不得,别说你老是寿星,就在平时又哪有洒家上座的道理。洒家虽无旨意,倒是有两句话替主子万岁爷转告阁老。”严嵩道:“可是圣上口谕?”刘瑾道:“不是,万岁爷祝你老身体康健,再为我大明朝做二十年首辅,还送了件七星道袍于你。”严嵩惶恐道:“老夫定当竭尽辅佐圣上,不负圣上隆恩。”跪下缓缓叩拜三下后,接过了道袍。起身后道:“来人,将万岁爷恩赐的道袍供奉在精舍里。”一名丫鬟领命前去。 严嵩这才请刘瑾和朱晴落座,朱晴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萧云溪,笑道:“我不懂听戏,先去那边会会朋友。”严嵩和刘瑾都会意道:“公主请自便。”朱晴告罪后笑吟吟的向萧云溪走去,南宫玉那一桌人都识趣的起身而去,方便二人说话。南宫玉和王涵礼也要离席时,萧云溪忽然低声苦笑道:“小弟恳请两位不要离开。”南宫玉道:“不知公主要说什么,我们不方便听。”萧云溪笑叹道:“你们要是都走了小弟就太尴尬了,独自面对公主小弟也不知该说什么。”南宫玉这才发现萧云溪和朱晴的关系并非想象的那样,心想若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倒也无妨,如果公主真有暗示,再走也不迟,便应了一声,重新坐下。王涵礼道:“我到那边转转。”说罢起身而去。萧云溪低声对南宫玉道:“谢谢。”南宫玉微微一笑。此时朱晴已来到了近前,发现还有一个不识趣的没走,便一脸不悦的向南宫玉看去,可打量完他的相貌后,神色便缓和了不少。二人起身行礼道:“参见公主千岁殿下。”朱晴道:“好了,都坐吧。”二人坐下后,朱晴先看了南宫玉一眼,见他将脸转到一边,一副有意避嫌的样子,便低声问道:“本宫写给你得信,为什么不回我?”萧云溪尴尬道:“小人不知该如何回复,所以耽搁。”朱晴着急道:“让你爹向我父王提亲呀。”萧云溪道:“小人家中无权无势,怎敢高攀公主。”朱晴道:“你家书香门第,三代大儒,桃李天下,连父王都很敬重,咦,你是不是有意搪塞我?”萧云溪忙道:“小人怎敢,得公主垂青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德,怎敢不识抬举。”朱晴吁了口气道:“那样最好,这戏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说完她看了眼南宫玉,道:“你这位朋友要是想一起去也可以,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南宫玉行礼道:“小人南宫玉便是,小人还要等一位朋友,不便独去,只好多谢公主盛情了。”朱晴道:“也罢,咱们走吧。”萧云溪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下来,和朱晴先行离去了。 王涵礼回来奇怪道:“那姓萧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公主如此看得起他,他还好像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换成是我就好了。”南宫玉失笑道:“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看萧统领不是装腔作势之人,也许真有难言之隐呢。” 他们说话时,台上最后一段戏曲结束,戏子退场后,严世蕃回身面向众人道:“寿宴到此告以段落,感荷诸位赏光前来,下面有请天下第一国手黄龙士与棋坛新锐秦羽先生对弈三局。凡是对弈棋没有兴趣的朋友可以随意离府了。”没有人离开,倒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下棋,只是不愿表现出对阁老的爱好没兴趣罢了。天井正中的戏台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木墩,一方青竹棋盘,和两个蒲团。另有一名下人抬着一副三腿架子摆到了严嵩面前,架子上固定着一张用纯铁制成的大号棋盘和两罐底部装有磁片的棋子,棋盘调整的高度正好与严嵩看齐,方便观看。严嵩让严世蕃隔一张椅子坐下,将张居正唤了过来,让他挨着坐下,道:”早闻张太岳也是棋林高手,正好陪老夫共赏棋局。”张居正道:“晚生与秦羽先生手谈过数次,从未赢过一局,可据晚生所知在场宾客中就有一位赢过秦羽先生。”严嵩诧异道:“有这般人物?叫什么名字?”张居正向南宫玉招了招手,道:“南宫小兄来见过阁老。”南宫玉吃了一惊,匆匆来至近前,一躬到底道:“晚辈南宫玉,见过阁老,刘公公,小阁老,张大人。”严嵩手捋胡髯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一表人才,你姓南宫,可是钱庄遍天下的那个南宫家?”南宫玉道:“有劳阁老垂问,正是区区小户。”严嵩失笑道:“京城第一富贾,且能说是小户。张太岳赞你棋艺精湛,秦羽先生都曾败于你手,倒是难得了。”南宫玉道:“侥幸得利,不值一提。”严嵩想了想道:“这样吧,请黄龙士和秦羽先不要登场,老夫先和南宫公子手谈一局,抛砖引玉,以搏诸君一笑。”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能和严嵩对弈可是极高的荣誉,都对南宫玉又嫉又羡。南宫玉惶恐道:“小子何德何能配与阁老对弈,实不敢出战。”严嵩笑道:“棋林无贵贱,老夫只是技痒而已,难得遇见你这个后生高手,切磋一局有何不可。”南宫玉道:“这。。。”他偷眼看了下张居正,见后者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一旁的刘瑾也道:“阁老既看重你,对弈就是,不要让阁老失望。”严嵩笑道:“还望南宫小兄全力以赴,休要谦让。”南宫玉只好道:“那晚辈就斗胆陪阁老走上几手,望阁老不吝赐教。”严嵩颔首道:“去吧,老夫就坐在这里下棋。” 南宫玉应了一声,退开两步后才转身来到天井下的蒲团上坐定,严嵩道:“老夫长你半百余多,自当由你先手。”南宫玉在蒲团上颔首应是,交换了棋子,手夹一粒黑子规规矩矩的落在星位。一名家丁看过落点后走回去从三腿架上取过黑子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严嵩倾身捏起白子,落在了对面的星位。那下人又走回去,依葫芦画瓢在南宫玉的棋盘上落下白子。起初南宫玉见对面无人,好像自己和自己下棋,感觉有些不适,好在没一会儿便进入了状态,开始专心应对。 你来我往四十五手后,南宫玉看出严嵩棋路严谨,深合章法,只是过于局限于定式,鲜有出彩之艺。原来严嵩三十五岁前还不会下棋,只是道君皇帝颇喜此道,兴致来时便找人手谈几局。为了迎合圣上,严嵩下苦功学棋,不但遍请名师,还背忆了大量的名家棋谱,时日一长也对下棋产生了兴趣,还成为了自己的三大爱好之一,平时难逢对手。一是他棋力确实高强,二是别人就算有机会也不敢轻易赢他。棋林中有一句话说的是“二十五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意思是说下棋的天赋远胜于苦功,如果二十五岁还没有成名,那就说明天资一般,这辈子的希望也就不大了。南宫玉正好相反,他背的棋谱远没有严嵩多,但他就是棋感绝佳,这一点连秦羽也自愧不如。 南宫玉心中犯愁,他已有把握以大优之势胜出,但到底该不该赢呢?赢的话只怕严嵩失了颜面,不赢又怕张居正脸上无光,一时犹豫不下。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我为卿狂(一) 南宫玉最后打定主意不输不赢也就是了,然而严嵩绝非庸手,正好和棋太难,小输几子便是,如此就照顾了两家的颜面。想到这里他开始引导严嵩落子,对方的每一步落子都在他的计算当中,时而凝思不下,不是在考虑如何去嬴,而是在计算着严嵩有可能下的点位,盘算着如何去输,有时输棋比嬴棋更难。 半个时辰过后,两人下满一局,提子一算,南宫玉输了三子,从蒲团上起身行礼道:“阁老棋力高明,晚辈自愧不如。”严嵩似看穿他似得微微一笑道:“南宫小哥承让了。”南宫玉忙道:“不敢,不敢,多亏阁老承让才是。”说着他离开天井,又向首排的人行过礼后,返回本座。 王涵礼凑过来道:“你让阁老没有?”南宫玉道:“让不让都不能赢。”王涵礼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时严世蕃起身道:“好了,抛砖引玉已过,现请黄龙士先生和秦羽先生登场对弈。”在众人的掌声中,身穿杏黄道袍的黄龙士,和一袭黑袍的秦羽同时现身在东西的长廊尽头,一起向天井走去。很多人只知道秦羽是女子,却从没见过她的容貌,此时得睹芳容,许多人都低声议论了起来。“秦羽大家真是棋貌无双呀!”“哎,听说她一人隐居悟棋,不见外人,真是可惜了。”“可惜什么?”“嘿嘿,难道你不想跟秦羽大家聊聊风月么?要是再能收为小房,享尽合欢之乐呀。”“那是那是,秦羽大家可比那些残花败柳强似百倍,你看她那冷冷清清的样子,不知在床上是何模样。”接着全都猥琐的低笑起来。南宫玉忽然转头对他们怒目而视,冷冷道:“闭上你们的鸟嘴,谁再敢侮辱我的朋友,就削谁的耳刮子。”南宫玉轻易不动怒,可一旦动怒就绝不给对方情面,他的内功颇有根基,此时眼睛亮如寒星,瞪着那几名京官不敢正视。王涵礼忙打圆场道:“兄长息怒,他们也是口不择言,算了算了。”南宫玉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此时黄龙士和秦羽已在棋盘前相对站立,黄龙士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面容清癯,带着一股出尘之气,拱手施礼道:“一年不见秦先生,气度更加沉稳了,老夫早想再次领教先生的高棋了。”秦羽还礼道:“还请黄先生指点。”当下黄龙士盘膝坐下,秦羽则跪坐于蒲团,做了请手礼后,由秦羽执黑子,黄龙士执白子,两名下人立于他们身后,待他们落子后来到三腿架前给严嵩演示。 转眼三十九手过去,两人前盘各有千秋,不相伯仲,而秦羽也并未在三十九手时用出妖星。南宫玉一想便即了然,黄龙士何许人也,初用妖星时或许能胜他一两局,但只要有所防范,固定的第三十九手妖星就很难奏效,看来秦羽也考虑到了此点。南宫玉暗自为秦羽捏了把汗,因为他清楚秦羽的优势在于开局,如果开局占不得优势,中后盘就很难战胜黄龙士。后面的进展果然不出他所料,黄龙士的棋力沉稳强劲,圆滑无缺,更在经验上胜过秦羽,到中盘时已经取得优势。每当黄龙士下出妙棋时,严嵩和刘瑾都齐声喝好。秦羽的压力可想而知。可谁都没想到的是,黄龙士突然举棋不定,思考了一刻钟的功夫也没有落子。南宫玉仔细观看了一下大棋盘,这才大吃一惊,原来秦羽竟在东,南两侧同时做出了两个‘妖星’,只要再下十几手便会呈现大优之势。前排的人尚未看出其中奥妙,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严世蕃道:“后面还有两局,请黄先生快些。”然而黄龙士已进入了忘我之境,外界的影响丝毫干涉他不得。南宫玉自问换成自己会选择救一边,放弃一边,然而黄龙士却选择两边都不救,强冲秦羽的东北角。东北角连着东边的妖星,秦羽不得不救,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只要秦羽能守住东北一块不失,黄龙士必将大败,然而黄龙士丝毫不给秦羽喘息之机,步步紧逼,力求全吃,秦羽几次做活无果,最终被黄龙士尽占北方,连带做活了东边的妖星。秦羽虽吃掉了南面一块,但她损失的更大,地盘被一分为二。随后成了一边倒的局势,秦羽无奈下只好弃子认输。严嵩等人拍手喝彩,恭喜黄龙士。两位棋手向观众行过礼后,秦羽借着休息的功夫离开了二进院,来到前院放松。南宫玉也跟她而去。 南宫玉来到前院,见秦羽正在井边捧着桶中冰冷的井水洗脸,水珠顺着她发梢和脸颊流下,闭着眼睛稳定着情绪。南宫玉上前关切道:“秦羽先生,你怎么了?”秦羽叹道:“我闭门悟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战胜黄龙士,成为天下第一国手,自以为改良的‘双妖星’已无懈可击,没想到还是被他轻易所破,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南宫玉道:“后面还有两局,先生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秦羽摇头道:“首局执擅长的黑子尚输的这般惨,下一局执白就更没有希望了。”南宫玉道:“在下真的认为还有机会,先生不可过早言输。”秦羽苦笑道:“谢谢公子安慰,如今‘双妖星’被破,如今真的没有信心了。”南宫玉沉声道:“先生的双妖星确实无懈可击,不然黄龙士也不会孤注一掷的冲杀东北边,当时冲下来的机会只有五成,只能说他运气比较好而已,并非已破了先生的双妖星。”秦羽微微一愣,沉思不语。南宫玉接着道:“后两局只要先生能巩固好圈地,再用双妖星斗他,定能有所收获。”秦羽扭头看向他道:“公子真的这么以为?”南宫玉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坚定道:“我坚信如此,请先生振作起来。”秦羽长舒了口气,拢了拢发髻,整了整衣襟,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清澈淡然,一躬到底道:“多谢公子指点。”南宫玉也还礼道:“先生已有了第一国手的实力,只要再多一分自信和毅力,我坚信今天便是先生的折桂之日。”秦羽微微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南宫玉笑道:“朋友间无须客气,先生请。”秦羽微笑颔首,渡步回了二院。 南宫玉正要跟去时,一名严府下人匆匆跑来道:“阁下可是南宫公子?”南宫玉道:“正是在下。”那下人道:“门口有一个叫宋明的人,自称是公子家人,有事禀告公子。”南宫玉道:“好的,我这就去见他。”南宫玉走出严府,只见宋明一脸兴奋的迎上去道:“有好消息。”南宫玉笑道:“可是海姑娘前来找工了?”宋明道:“正是,现在偏院耳房中等候,小人让鲁公将人拖住,就立刻来找公子了。”南宫玉大喜道:“太好了,咱们快回去。”说罢从等候的下人手中拉过马匹,和宋明两匹快马奔回府邸。 南宫玉在府门前飞身下马,一个箭步窜上台阶,门房先生看呆了眼,从没见过公子如此匆忙。南宫玉快步路过前院,正碰见甜儿和春夏秋冬四女从后花园采莲回来,他们手臂上挽着竹篮,篮里都是新摘的莲蓬,甜儿见到南宫玉招手道:“公子你看这莲子圆润饱满,今晚的莲子粥一定好喝。”南宫玉心不在焉的“嗯嗯”两声,径直走向偏院。甜儿拦住了后面的宋明,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属的?”宋明为难道:“小人不好说公子的事,姑娘还是亲自问吧。” 南宫玉来到偏院后,从后门进入耳房,正见鲁公在屏风后无所事事的轻轻渡步,见到南宫玉后,鲁公将他请到旁边的小屋,低声道:“海姑娘已在堂上等了半个时辰,这是她的前几家雇主的推荐信,老夫看罢认为还是不错的,请公子也看看。”说着递过了五六封信,南宫玉匆匆翻阅一遍,见写的都是赞扬之言。这时宋明也轻轻走了进来,道:“公子打算如何安排?”南宫玉将推荐信也给宋明观看,道:“你们两个去和她谈,务必将她留下,最好能做我的贴身丫鬟。”鲁公此时已看出他对这位新人青睐有加,便道:“等会儿有宋明主说,认为可以了就对老夫使个眼色,老夫拍板就是。”宋明道:“也好,我们这就去见她吧。”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我为卿狂(二) 鲁公和宋明转过了屏风,南宫玉则坐在屏风后听着动静。只听宋明道:“这位便是海姑娘吧。”只听海琼道:“正是,小女子有礼了。”宋明忙道:“不敢当,姑娘请坐。”南宫玉透过屏风的空隙见海琼身穿一袭崭新的纯白布袍,头发隆起,插了一支铜钗,显然是为面试而精心打扮过的。只听宋明道:“不知海姑娘想应聘什么差事呢?”海琼道:“小女子擅长织布绣衣,曾在数家布衣行做过工,不知贵府可有类似的差事。”宋明“嗯”了一声,道:“府上的针线活都是外包出去的,没有类似的工种,倒是缺一位伺候东家的贴身侍女,不知海姑娘可有兴趣一试?府上包吃包住,月俸九贯钱,四季都送常服,节日都有礼品。”海琼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女子已许配有人,不便侍候男子,也不能住在府上。厨房的里活儿小女子也能胜任,哪怕砍柴挑水,再累再苦也不怕,每月能有半贯钱便好。”宋明道:“可是现在厨房的人已经满了,安插不进,海姑娘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吧,对待遇有要求可以再商量。”海琼道:“不是待遇的问题,小女子就算找不到差事也不能为奴为婢,如果府上仅缺这一个差事的话,那小女子就告辞了。”宋明忙道:“请再稍等一下,鲁总管,不知府上还有什么适合海姑娘做的差事么?”鲁公知他在借坡下驴,故作沉思道:“东家的小院里还缺一个花匠,海姑娘以为如何?”海琼低着头道:“凡是有男子居住的地方,小女子都不便前去,望两位见谅。”宋明想了想道:“那就在后花园当花匠吧,如何?”海琼思虑了片刻,道:“可是。。。小女子没养过花,只怕做的不好惹人生气。”宋明道:“这没关系,园里有很多老花匠可以教你,慢慢学就会了。”海琼微微点了点头,道:“不知。。。花匠的月俸是多少呢?” 谈到这里时宋明松了口气,知道后面的问题就好解决了,道:“姑娘要求多少呢?”海琼道:“有半贯钱便够,小女子是新手,在学成之前可以先拿一半,不知可否?”宋明笑道:“花匠的月俸是四贯钱,也包括所有福利,第一个月先给姑娘两贯,往后照常发放。”海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太好了,不过小女子还是不能住在府上,多早来干活都可以,就是不能在府上过夜。”宋明道:“可以。”海琼道:“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不要生气。”宋明道:“姑娘请说。”海琼有点难以启齿道:“小女子现在已身无分文,今日的口粮都不知哪里讨去,不知可否。。。可否先预支给小女子半月薪俸。”宋明随手摸出一锭三两银子,放到桌上道:“这些够么?”海琼吃惊道:“先生可是在开玩笑,这可是三两银子。”宋明道:“贯钱太重,我身上只有银子,你收着吧,以后好好干活就是。”海琼摇头道:“太过贵重,小女子不敢受,也还不起,百文铜钱便足够了。”宋明为难道:“鲁总管,你身上有没有?”鲁公道:“稍等一下。”他起身拿出钥匙,打开靠墙的柜门,取出用红纸包着的两贯钱来,道:“这是花匠半月的薪俸,姑娘收好。”海琼道:“多谢总管,那我第一个月就不要月俸了。”鲁公和宋明相视一笑,心想要不要都无所谓,这完全不是重点。海琼接着道:“那我是从下个月开始上工么?”宋明道:“姑娘明天就可以来,早学早上手,整月结算时补上这些天的工钱即可。”海琼喜道:“如此甚好,我也想早些做事,那我明早就来了。”宋明道:“好的。”海琼起身拜谢后,收起了贯钱,离开了耳房。 南宫玉从屏风后走出,叹道:“海姑娘持家如此节省,我要是平时能节省一些,不知能帮助多少这样的穷苦人家。”宋明道:“公子身份不同,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如果太过节俭反坠了公子的脸面。”南宫玉苦笑道:“什么身份不同,不都是人么。算了,明天海姑娘首天上工,由谁来教她育花技巧?”鲁公知是问自己的,答道:“老李头已在府上做了二十年花匠,技术经验一流,人也谦和老实,适合做海姑娘的师傅。”南宫玉道:“那就选老李头吧。” 当夜南宫玉洗过澡后,没心情看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竟像孩子般激动紧张,为明天设想了无数场景,自己该怎么出现,该怎么问好,该如何切入话题,要聊什么话题,聊的好怎么办,聊得不好又该怎么办,直到半夜才睡下。次日天还未亮便起来了,丫鬟们都还没起床,他自己洗脸漱口,选了件素蓝色的布衣,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发现有一根头发露在额头,便重新梳头扎好,满意后才走出凝玉轩,宋明已在院外恭候,一言不发的跟着他来到第四进的后花园。 南宫家后花园的规模是全京城最大的,连严府也稍相逊色,唯一大过的它的便是紫禁城。花园正中是一片翠绿胡泊,湖中白荷绿莲,金鱼嬉戏,一条长达二百丈的九曲石桥连接两岸,岸上古树林立,绿荫如盖,种类繁多,银杏,樱花,梧桐,桦树,白杨,紫罗兰,夏末秋处最是好看,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微风一拂,叶动如海,清香扑鼻,彩叶顺水漂流,在黄昏的金光下美如仙境一般。数栋阁楼隐于秀林花海之中,以回廊贯穿全院。走在回廊上,每五步便见花圃奇石,各有妙趣,应接不暇。回廊下的石柱爬满青苔,爬墙虎也将整条回廊点缀七八,更有几支红杏露出头来。人工的,天然的,结合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南宫玉坐在回廊栏杆上,枕着单臂,靠着圆柱,望着东边第一缕阳光洒在湖面。这时树上的麻雀已“啾啾”啼叫起来,树儿更绿,花儿更红,连沉静的湖水似也苏醒过来,泛着粼粼金光。也就在这时,远处的拱门中出现了海琼的倩影。南宫玉立刻坐直身躯,见身穿粗布衣服的海琼和老李头一起,一手拿铁桶,一手拿大剪,停步在第一片种着玫瑰的花圃前。老李头从铁桶中拿出手套带上,又拿出一把小剪刀,示意着剪掉茎秆上的萎花和过小的花苞,这样才能保证主花得到足够的营养。老李头接着教了她一些浇水,松土,护花的技巧后,便拎着大剪刀来到一丛平整的灌木前,说了要求后剪了几下,令灌木保持相等的高度和形状,随后又叮嘱了几句,用手指了一圈整座花园,似是在说没事时可以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南宫玉见海琼的目光随着手指快看到自己的方向时,赶紧从栏杆上跳了起来,躲在圆柱后面。栏杆另一侧的宋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着低下头去。南宫玉也觉有趣,莞尔一笑。 宋明道:“海姑娘要在府上干一天活呢,公子不会想一直都站在这里吧。甜儿姑娘她们要是在房中找不到公子,定会着急,如果找到这里来,只怕公子就不好藏了。”南宫玉点头道:“说的有理,等会儿我去旁边的阁楼上坐着,你回去把早饭端来,再给我带几卷书,就说我在后花园写诗作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宋明道:“是,小人这就去。” 南宫玉吃罢早饭后,便坐在窗前读书,可他哪有看书的心情,每看几个字便向院中张望一眼海琼,连读的什么都不知道,久久不曾翻页。半个时辰后,南宫玉放下书道:“你说我该不该出去见见海姑娘。”立于身后的宋明道:“全凭公子做主。”南宫玉自言自语道:“第一天就去相见会不会太刻意,太唐突了。”宋明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是问他的。南宫玉想了想道:“算了,还是先不见吧。”说罢继续看书,仍然心不在焉,神驰窗外。 海琼一上午修剪了两圃玫瑰和两片灌木,没有动其他花草,显然是老李头特意叮嘱过的。除了海琼外,院中另有三名花匠在干活,只因园子太大,他们谁都没有看到谁,直到午饭时,下人才手提一篮食盒给他们送饭,四名花匠聚在假山上的凉亭中吃饭。南宫玉起身远远望去,见他们有说有笑,不知聊着什么。午饭过后下人收走食盒,花匠们也各自回到区域干活。此时太阳正毒,海琼所干活的地方全无绿荫遮挡,只见她一边擦汗,一边修草,旁边就是一片树荫,却没想过偷懒乘凉一下。南宫玉叹道:“傻姑娘,这样会晒黑的,怎就不知道歇歇呢。”宋明道:“海姑娘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干活一丝不苟,对得起她的工钱。”南宫玉道:“那点工钱值什么,我可不想累坏她的身子。”宋明道:“如果海姑娘是那种偷奸耍滑,贪图便宜之人,相信公子也不会对她另眼看待。”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我为卿狂(三) 鲁公和宋明转过了屏风,南宫玉则坐在屏风后听着动静。只听宋明道:“这位便是海姑娘吧。”只听海琼道:“正是,小女子有礼了。”宋明忙道:“不敢当,姑娘请坐。”南宫玉透过屏风的空隙见海琼身穿一袭崭新的纯白布袍,头发隆起,插了一支铜钗,显然是为面试而精心打扮过的。只听宋明道:“不知海姑娘想应聘什么差事呢?”海琼道:“小女子擅长织布绣衣,曾在数家布衣行做过工,不知贵府可有类似的差事。”宋明“嗯”了一声,道:“府上的针线活都是外包出去的,没有类似的工种,倒是缺一位伺候东家的贴身侍女,不知海姑娘可有兴趣一试?府上包吃包住,月俸九贯钱,四季都送常服,节日都有礼品。”海琼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女子已许配有人,不便侍候男子,也不能住在府上。厨房的里活儿小女子也能胜任,哪怕砍柴挑水,再累再苦也不怕,每月能有半贯钱便好。”宋明道:“可是现在厨房的人已经满了,安插不进,海姑娘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吧,对待遇有要求可以再商量。”海琼道:“不是待遇的问题,小女子就算找不到差事也不能为奴为婢,如果府上仅缺这一个差事的话,那小女子就告辞了。”宋明忙道:“请再稍等一下,鲁总管,不知府上还有什么适合海姑娘做的差事么?”鲁公知他在借坡下驴,故作沉思道:“东家的小院里还缺一个花匠,海姑娘以为如何?”海琼低着头道:“凡是有男子居住的地方,小女子都不便前去,望两位见谅。”宋明想了想道:“那就在后花园当花匠吧,如何?”海琼思虑了片刻,道:“可是。。。小女子没养过花,只怕做的不好惹人生气。”宋明道:“这没关系,园里有很多老花匠可以教你,慢慢学就会了。”海琼微微点了点头,道:“不知。。。花匠的月俸是多少呢?” 谈到这里时宋明松了口气,知道后面的问题就好解决了,道:“姑娘要求多少呢?”海琼道:“有半贯钱便够,小女子是新手,在学成之前可以先拿一半,不知可否?”宋明笑道:“花匠的月俸是四贯钱,也包括所有福利,第一个月先给姑娘两贯,往后照常发放。”海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太好了,不过小女子还是不能住在府上,多早来干活都可以,就是不能在府上过夜。”宋明道:“可以。”海琼道:“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不要生气。”宋明道:“姑娘请说。”海琼有点难以启齿道:“小女子现在已身无分文,今日的口粮都不知哪里讨去,不知可否。。。可否先预支给小女子半月薪俸。”宋明随手摸出一锭三两银子,放到桌上道:“这些够么?”海琼吃惊道:“先生可是在开玩笑,这可是三两银子。”宋明道:“贯钱太重,我身上只有银子,你收着吧,以后好好干活就是。”海琼摇头道:“太过贵重,小女子不敢受,也还不起,百文铜钱便足够了。”宋明为难道:“鲁总管,你身上有没有?”鲁公道:“稍等一下。”他起身拿出钥匙,打开靠墙的柜门,取出用红纸包着的两贯钱来,道:“这是花匠半月的薪俸,姑娘收好。”海琼道:“多谢总管,那我第一个月就不要月俸了。”鲁公和宋明相视一笑,心想要不要都无所谓,这完全不是重点。海琼接着道:“那我是从下个月开始上工么?”宋明道:“姑娘明天就可以来,早学早上手,整月结算时补上这些天的工钱即可。”海琼喜道:“如此甚好,我也想早些做事,那我明早就来了。”宋明道:“好的。”海琼起身拜谢后,收起了贯钱,离开了耳房。 南宫玉从屏风后走出,叹道:“海姑娘持家如此节省,我要是平时能节省一些,不知能帮助多少这样的穷苦人家。”宋明道:“公子身份不同,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如果太过节俭反坠了公子的脸面。”南宫玉苦笑道:“什么身份不同,不都是人么。算了,明天海姑娘首天上工,由谁来教她育花技巧?”鲁公知是问自己的,答道:“老李头已在府上做了二十年花匠,技术经验一流,人也谦和老实,适合做海姑娘的师傅。”南宫玉道:“那就选老李头吧。” 当夜南宫玉洗过澡后,没心情看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竟像孩子般激动紧张,为明天设想了无数场景,自己该怎么出现,该怎么问好,该如何切入话题,要聊什么话题,聊的好怎么办,聊得不好又该怎么办,直到半夜才睡下。次日天还未亮便起来了,丫鬟们都还没起床,他自己洗脸漱口,选了件素蓝色的布衣,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发现有一根头发露在额头,便重新梳头扎好,满意后才走出凝玉轩,宋明已在院外恭候,一言不发的跟着他来到第四进的后花园。 南宫家后花园的规模是全京城最大的,连严府也稍相逊色,唯一大过的它的便是紫禁城。花园正中是一片翠绿胡泊,湖中白荷绿莲,金鱼嬉戏,一条长达二百丈的九曲石桥连接两岸,岸上古树林立,绿荫如盖,种类繁多,银杏,樱花,梧桐,桦树,白杨,紫罗兰,夏末秋处最是好看,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微风一拂,叶动如海,清香扑鼻,彩叶顺水漂流,在黄昏的金光下美如仙境一般。数栋阁楼隐于秀林花海之中,以回廊贯穿全院。走在回廊上,每五步便见花圃奇石,各有妙趣,应接不暇。回廊下的石柱爬满青苔,爬墙虎也将整条回廊点缀七八,更有几支红杏露出头来。人工的,天然的,结合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南宫玉坐在回廊栏杆上,枕着单臂,靠着圆柱,望着东边第一缕阳光洒在湖面。这时树上的麻雀已“啾啾”啼叫起来,树儿更绿,花儿更红,连沉静的湖水似也苏醒过来,泛着粼粼金光。也就在这时,远处的拱门中出现了海琼的倩影。南宫玉立刻坐直身躯,见身穿粗布衣服的海琼和老李头一起,一手拿铁桶,一手拿大剪,停步在第一片种着玫瑰的花圃前。老李头从铁桶中拿出手套带上,又拿出一把小剪刀,示意着剪掉茎秆上的萎花和过小的花苞,这样才能保证主花得到足够的营养。老李头接着教了她一些浇水,松土,护花的技巧后,便拎着大剪刀来到一丛平整的灌木前,说了要求后剪了几下,令灌木保持相等的高度和形状,随后又叮嘱了几句,用手指了一圈整座花园,似是在说没事时可以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南宫玉见海琼的目光随着手指快看到自己的方向时,赶紧从栏杆上跳了起来,躲在圆柱后面。栏杆另一侧的宋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着低下头去。南宫玉也觉有趣,莞尔一笑。 宋明道:“海姑娘要在府上干一天活呢,公子不会想一直都站在这里吧。甜儿姑娘她们要是在房中找不到公子,定会着急,如果找到这里来,只怕公子就不好藏了。”南宫玉点头道:“说的有理,等会儿我去旁边的阁楼上坐着,你回去把早饭端来,再给我带几卷书,就说我在后花园写诗作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宋明道:“是,小人这就去。” 南宫玉吃罢早饭后,便坐在窗前读书,可他哪有看书的心情,每看几个字便向院中张望一眼海琼,连读的什么都不知道,久久不曾翻页。半个时辰后,南宫玉放下书道:“你说我该不该出去见见海姑娘。”立于身后的宋明道:“全凭公子做主。”南宫玉自言自语道:“第一天就去相见会不会太刻意,太唐突了。”宋明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是问他的。南宫玉想了想道:“算了,还是先不见吧。”说罢继续看书,仍然心不在焉,神驰窗外。 海琼一上午修剪了两圃玫瑰和两片灌木,没有动其他花草,显然是老李头特意叮嘱过的。除了海琼外,院中另有三名花匠在干活,只因园子太大,他们谁都没有看到谁,直到午饭时,下人才手提一篮食盒给他们送饭,四名花匠聚在假山上的凉亭中吃饭。南宫玉起身远远望去,见他们有说有笑,不知聊着什么。午饭过后下人收走食盒,花匠们也各自回到区域干活。此时太阳正毒,海琼所干活的地方全无绿荫遮挡,只见她一边擦汗,一边修草,旁边就是一片树荫,却没想过偷懒乘凉一下。南宫玉叹道:“傻姑娘,这样会晒黑的,怎就不知道歇歇呢。”宋明道:“海姑娘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干活一丝不苟,对得起她的工钱。”南宫玉道:“那点工钱值什么,我可不想累坏她的身子。”宋明道:“如果海姑娘是那种偷奸耍滑,贪图便宜之人,相信公子也不会对她另眼看待。”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我为卿狂(四) 南宫玉微微点头道:“有道理,或许当局者迷,你这个旁观者以为海姑娘如何?”宋明道:“是个好女子。”南宫玉道:“这我知道,说详细点。”宋明想了想道:“有三点可以说明海姑娘是好女子,第一重情,那冷月姬是她同乡,情况又极其相似,都是陪同未婚夫前来赶考,而冷月姬才到京城两月就已醉纸金迷,不但抛弃了季从文,还甘愿卖身青楼,以慕虚荣,而海姑娘已陪了李俊贤两年,独自赚钱养家,初心不改,丝毫没有嫌弃李俊贤,是以重情。”南宫玉叹道:“是啊,我最欣赏她的就是这一点,可惜她重情之人不是我。你接着说。”宋明道:“第二气节,海姑娘出身虽贫,但她从小读书,深知君子之礼,从不做有损气节之事。以前她教书,织布绣衣虽然挣钱不多,但都是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做任何卖笑之事,所以昨天才拒绝了丫鬟的差事,就算穷死也不为奴为婢。”南宫玉点点头,道:“还有第三么?”宋明道:“第三便是小人刚才说的认真负责,海姑娘的推荐信中都有‘一丝不苟’这个词,从今天的表现便可看出一二,她干活时绝不偷懒怠工,就算再热再累也不会躲在凉荫下休息,不但负责,而且诚实。” 南宫玉道:“说得好,正是如此,如此好的女子,你觉得如果当我的正室,是否合适?”宋明震惊道:“公子是认真的么?”南宫玉点了点头。宋明道:“小人有几句话想说,若有不对之处,望公子不要生气。”南宫玉道:“只要是实话我都不生气,说罢。”宋明道:“海姑娘虽好,但不值得公子如此痴迷,公子身肩大任,理应修文习武,关心国家大事,陶冶情操,保重身体,怎能为一小女子痴情伤身,太不值当。”南宫玉苦笑道:“我怎么不觉得自己身肩大任。功名不能考,生意不用忙,整天游手好闲,如今碰见喜欢的女子才觉得生活有点意思,怎就不值当了。”宋明道:“做主子的都是这样,哪有让主子事必躬亲的理儿,只要用对人,善决策,胸怀天下之仁,便是好主子。海姑娘的出现对公子改变很大,所以小人才说不值当。”南宫玉道:“你说的那是皇帝,我只是一介布衣而已,期望太高了吧。”宋明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改变话题道:“是老东家和义父对公子的期望高,以后公子自然明白。”南宫玉道:“既然对我有期望,那就该给我一个施展的机会,可我爹临死前叮嘱我不许考取功名,要听宋叔的话,我至今不明白祖上为何要定这条家规。算了,你继续说吧。”宋明道:“海姑娘绝非爱慕虚荣之人,对未婚夫忠节不渝,公子劳心劳神,结果也许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何必呢?” 南宫玉叹道:“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宋明愣了愣,摇了摇头。南宫玉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求回报。如果只是为了得到她,我可以用很多其他法子,但我现在只想对她好,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好了。”宋明道:“就算公子真赢得芳心,那有没有考虑过门当户对的事?以公子的身份就算讨公主为妻也不算高攀,再不济也要取名门望族,书香门第的小姐。哪怕是名人秦羽先生也比海姑娘要合适的多。”南宫玉道:“秦羽先生只是我的良友知己,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我认为两个人的性情相投,彼此恩爱,比门当户对要重要的多。我可不愿和不喜欢的陌生人过一辈子。”宋明叹道:“看来公子心意已决,那小人就不再多言了。”南宫玉微笑道:“我明白你是好意,等宋叔回来我和他好好谈谈,看有没有可能达成共识。” 就这样过了三天,南宫玉一直在阁楼上闭门不出,观看着园中海琼的一举一动。老李头又教了她几种花的打理方法,海琼学得很快,干活勤奋认真,鲁公和老李头都对她赞不绝口。南宫玉心疼海琼劳累,吩咐宋明改善了花匠的伙食,还将海琼调到了靠阁楼一侧的花圃干活,这边的绿荫多,干活时可以不被晒住,也方便南宫玉‘偷窥’。这一日中午天色突变,黑云滚滚,苍穹暗黄,狂风呼啸,满园树儿随风乱摆,沙沙作响,湖水泛起层层波纹,伴随着一声闷雷,雨点从天而降,转眼间变成了漂泊大雨。 满园花匠都呼喊着扔下器具,争相跑到回廊下避雨,唯有海琼不为所动,仍在那里修剪着灌木。这时雨下的更大,雷声轰轰,隐现几下闪电,南宫玉在楼上急道:“快去避雨呀,淋湿感冒怎么办。”只见海琼将耷在脸上的湿发拢于脑后,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干活。突然间静止不动,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忙扔下剪刀,快步跑向刚才所待的那片花圃,原来她刚才新栽下了两片牡丹幼苗,而幼苗经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雨。她不顾泥泞的跪爬在泥土中,将幼苗一棵棵挖了出来,放回带来的土箱里。因她行动动慌忙,一不留神滑到在泥泞里,压断了两根幼苗,她赶忙爬起来,用沾满黑泥的双手捧起幼苗,小心翼翼的摘断了损坏的一截,将完好的部分放回土箱,接着又继续回收幼苗,不一会儿她整个人都成了泥人,白皙的脸上也是污渍斑斑。 南宫玉再也看不下去了,道:“拿伞来。”宋明忙到仓房拿来一把油纸伞,道:“公子等等,外面雨大,我再取蓑衣来。”南宫玉快步走出房门道:“不必了。”宋明忙道:“公子真决定要见海姑娘了么?”南宫玉回身道:“什么意思?”宋明躬身道:“如果不见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日子一久公子也就淡忘了,仍可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然而一旦见了面,往后的事就难以预料了,会不会影响到公子的前途,还望公子三思。”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不见这一面我会后悔终生,我也想看看往后会发生什么。”说罢匆匆下了阁楼。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我为卿狂(五) 外面的雨势比阁楼中所见的更大,才撑起伞走出两步鞋子就已湿透,大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衣服向另一侧飞去,他的半边身子也被淋湿。他长这么大几乎从未淋过雨,这时才发现在大雨中漫步也是件有趣的事,虽然半身冰凉,心却是火热的。 茫然天地间似就剩下南宫玉和海琼两个人,有些人命中注定是要相见的,无论他们相隔天涯海角,或身份有着天壤之别,都会被奇妙的缘分带到一起,无论结局怎样,天命是否弄人,他们见面在所难免。 海琼仍在全力以赴的拯救幼苗,全无发现头上的雨点小了一些,当她准备将又一批幼苗插入土箱中时才发现一双同样泥泞的千层底布鞋。她这才吃了一惊,抬头观看,正望见南宫玉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那一刻她愣了愣,竟对视了少许,随即慌忙站起身来,见南宫玉手持雨伞为自己挡雨,而他自己全身湿透,退出两步后施了个万福,道:“不知先生在此,失礼勿怪。”南宫玉知她没认出自己,当时在布衣行只是匆匆一瞥,肯定早忘了自己的样子。南宫玉道:“倒是我惊吓了姑娘才是,雨势甚大,姑娘还是别干了吧。”海琼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泥泞,不再看他,毕竟自己已是别人的未婚妻,且能一直盯着陌生男子的脸看,当下道:“幼苗难经风雨,我必须要把它们收起来才行,不然就被打坏了。”说着将手中的幼苗栽入土箱,继续去挖幼苗。南宫玉道:“坏了就坏了,姑娘这样会着凉的,生病了还怎么干活呢。”海琼边挖边道:“鲁总管信得过我,提前支付了我半月薪俸,老李先生也待我很好,不厌其烦的教我,我且能辜负人家的信任,这些都是名贵的牡丹幼苗,值好多钱呢。”南宫玉哭笑不得。海琼又问道:“先生是谁?也是这里的花匠么?怎么没见过你。”南宫玉不愿骗她,道:“在下南宫玉便是。” 海琼这三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南宫玉的名字,吃午饭时花匠们都爱聊这位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公子爷,好事坏事都说了许多,海琼虽觉有趣,但也没想过要见一见这位公子爷,谁知现在就见着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可她没有像多数人反应的那样举止无措,心情紧张,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巴结南宫玉,保持平常心就能做到不卑不吭,仍然心平气和道:“小女子见过少东家。”这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不含任何献媚的语气。南宫玉道:“现在可以去避雨了么?”海琼道:“雨乃自然之象,没什么可避的,小女子在老家冒雨干活惯了,没觉不妥。我的那点月俸也许在公子眼中不算什么,但对我的生活却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我要对得起的这份酬劳和良心。“说完埋头继续干活,再不看南宫玉一眼。 南宫玉道:“我尊重姑娘的决定,那在下就为姑娘撑伞吧。”海琼道:“东家不必如此,小女子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南宫玉微笑道:“你是我的雇工,东家关心雇工也是分内之事。”海琼似也察觉到了他的“过度关心”,道:“贵府那么多家丁,东家可以去关心一下别人,不用在这里耽误功夫。”南宫玉道:“可现在冒雨干活的只有你一个呀。”海琼忽然停下手中的话,平静道:“男女授受不亲,东家已在这里站了很久,还请自重。”南宫玉已实在找不出赖着不走的理由,他怕海琼会辞工不干,只好道:“那姑娘保重,在下先走了。”海琼“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南宫玉叹了口气,原路返回。 他没有回阁楼,而是站在岸边隔着朦胧烟雨,默默注视着花圃中的倩影,能和海琼姑娘同淋一场雨,便觉得他们的距离没那么远了。宋明手拿蓑衣冲进雨中,为南宫玉披上,道:“公子快随我去烤火吧,不然会着凉的。”南宫玉道:“一个姑娘家尚不畏风雨,我怎就那么没用。”宋明道:“公子金枝玉叶,海姑娘久经风雨,习惯大不相同,如果公子生病了就没精力再看海姑娘了。”最后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南宫玉妥协道:“好吧,我回去就是。”宋明喜道:“屋中火炉已旺,干衣齐备,只是匆忙间没有准备沐浴,不如公子回凝玉轩住一晚,让甜儿她们伺候公子沐浴,解解寒气。” 南宫玉正要说话时,见海琼已收完了幼苗,将土箱的盖子盖好后拉向对岸的花圃。想去对岸就要经过横架湖上的九曲石桥,石桥甚高,下方可以通船。海琼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土箱推上了石桥的台阶,双手拉着向后移动。桥面光滑,她亦步亦趋的拉着,几次好悬坐倒。那石桥为了美观没有加设栏杆,有九个弯角,走出一截后便要拐弯绕行。海琼拉箱倒行,看不见后面的路,到了拐弯处也没察觉,仍然向后拉扯,不小心一脚踩空,跌落湖中。湖水深不见底,多藏水草,风雨中暗波汹涌,海琼掉下去后就再也没露头。 南宫玉扔下雨伞,甩到蓑衣,冒着风雨全力冲了出去,宋明在后面追赶道:“公子勿急,让小人下水救人。”南宫玉哪里肯理,箭一般冲上石桥,来到海琼落水处想也不想便飞鱼般扎进水里。宋明随后赶到,爬在石桥上连唤了几声“公子”,却无人回应。他没有冒失的也跳下去,因为他知南宫玉水性极佳,就算救不回海琼自己也不会出事,再说桥面甚高,出来也要有人接应。 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湖面依旧,他们仍然没有现身,宋明在桥上着急不已,也不敢擅自回去叫人,只能在桥上东张西望,大声呼喊。然而在风雨中花园早没了人影,就算有人也听不见。宋明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跳水一探究竟。可就在这时远处的水面猛地一突,南宫玉露出头来,怀抱着昏迷中的海琼。原来湖中暗涌甚急,海琼一落水就被冲走,好在脚被水草缠住,没有冲远,因她突然落水,没有准备,空气吐尽后便昏迷了过去,要是南宫玉再晚来一小会儿便有性命之危了。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只为卿狂(六) 南宫玉夹着海琼,单手向石桥游去,宋明趴在桥上叫道:“公子把手给我!”南宫玉吐出了一口水,大声道:“你拉不起来两个人,先把海姑娘拉上去。”宋明不敢和他争辩,探下身子拉住海琼了的胳膊,南宫玉则撑着她的腿,送上了石桥。宋明接着将南宫玉也拉了上来。落汤鸡般的南宫玉一上桥就抱起海琼向阁楼跑去,吩咐道:“你去把张大夫和春夏秋冬四婢找来,我不便为海姑娘更衣。”宋明叹了口气,领命前去。 南宫玉上了阁楼,将海琼放到床上,用手指在她鼻前探了探才放下心来,将火炉拉近了一些,拿过被褥给她盖上,接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端详起她来。只见睫毛弯长,发梢凝珠,脖颈优美,微微露出的锁骨紧贴湿衣,再往下的被子所盖处便是动人的酥胸。南宫玉没有丝毫杂念,反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怕她着凉。他十分珍惜这段宝贵的时光,真想就这样一直陪她坐着。 就在这时听见了嘈杂的上楼声,宋明首先进屋,紧接着是府上的张大夫和春夏秋冬四婢,宋明道:“就是这位姑娘,请张大夫给看看。”南宫玉赶忙起身让座,张大夫坐下后给海琼把脉,片刻后将她的手腕放回被子,道:“回禀公子,这位姑娘只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身子受了点风寒,开几剂汤药服下即可。”南宫玉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知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转?”张大夫道:“她落水时候不长,按说现在就应该醒来,应该是连日劳累所致,让她多休息一下也好。”接着写了药方,交由冬梦去抓药。 送走张大夫后,南宫玉见春盈,夏音,秋韵三女都围在床边好奇的打量着海琼。南宫玉道“你们在看什么?”夏音娇笑道:“我们在看是什么女子能把我们公子爷迷的神魂颠倒的。”南宫玉性情随和,平时丫鬟们都爱和他说笑,当然其中也有勾引之意。南宫玉无论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但在府上他只和甜儿有亲密关系,不是他瞧不上春夏秋冬四女,是他不想将主仆关系变得复杂,总不能将丫鬟都收为侧室。对于花钱的女人他无所谓,对已有过男人的女人,你情我愿的话也无所谓,但他轻易不对处子下手,唯有的一个便是甜儿,所以他会负责到底。 他笑着对夏音道:“看看也好,说不定她以后就成了你们的少奶奶了呢。”这句话半认真半开玩笑,三女却大吃一惊,她们以为要当南宫家的少奶奶必须天香国色,家世显赫,眼前这位海姑娘或许姿色尚可,但家世也许连她们都不如,怎能配得上公子爷,都是一副嫉妒不解之色。南宫玉接着道:“你们等会儿用热水帮海姑娘擦洗身子,换件干净衣服,醒来后帮她把药煎了,喂其服下后帮她沐浴更衣,先不用回凝玉轩了。”三女惊讶的互视一眼,从未见过公子爷如此细心过,只好答应下来。 交待完后南宫玉回到了凝玉轩,宋明也告退休息去了。南宫玉进屋后正见甜儿托着香腮,坐在桌前发呆,见到南宫玉雀跃的蹦了起来,扑进了他怀里娇嘤道:“公子,这几天想死奴婢了。”南宫玉笑着刮了刮她的脸蛋,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帮我接水沐浴吧,我都快冻死了。”甜儿当即令人烧开了水,注满浴室中的松木大桶中,松木桶一遇热水便腾起好闻的松香之气,整间浴室也由松木打造,一时间满屋香烟,热气腾腾。甜儿只穿着亵衣亵裤,先为南宫玉宽衣解带,将脏衣服放进盛衣盆里。南宫玉走下木桶,靠在边缘闭目养神。甜儿乖巧的站在桶后替他揉肩按背,又将他的发髻解开,用水冲湿后涂上香露清洗,冲洗三遍后开始为他按头顺发,这是南宫玉最喜欢的项目,甜儿手巧,按在头上的穴位十受用服。一切完毕后,南宫玉仍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只听“噗通”一声,一滴水花溅到脸上,知是甜儿下来了。 松木桶甚大,足够五人共浴,甜儿潜到水中,一蹬木桶游到了南宫玉身前,出水芙蓉般冒出头来,湿漉漉的长发披于脑后,两肩如削,玉骨香风,亵衣内圆峰隐现,妩媚撩人。她伸出浑圆的玉臂缠住了南宫玉的脖子,在他肩头轻咬了一口。往常这时南宫玉都会有所动作,但今天只是轻轻搂住了她的腰肢,睁开眼睛笑道:“今天没那份心思,甜儿你就饶了我吧。”甜儿爬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多日没和甜儿亲热了呢。”南宫玉感到了她双峰的压力,也感到了她紧致而充满弹性的双腿碰到了自己的下体,只觉心神一荡,差点没把持住,轻轻的拿开缠绕的手臂,游到了木桶另一侧,这才稍松口气,苦笑道:“今天真的累了,改天好么?柜子里还有半篮玫瑰花瓣,你再泡一泡,我给你撒上,不用帮我穿衣了。”说着就要离开木桶。甜儿忽然轻声道:“公子可是嫌弃甜儿了?” 南宫玉愕然回头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哪里嫌弃你了。”甜儿望着水面道:“现在公子心中应该都是那位海姑娘吧。刚才宋明来请四位姐姐时我也在场,听说了后花园发生的事,公子画像中的人物应该也是她吧。公子不喜欢甜儿了。”说着抱着肩膀半沉入水里,低声抽泣起来。 南宫玉心中一软,回来轻轻将她抱进怀里,道:“别胡思乱想,无论我和谁好,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不变,都是我的小甜儿。”甜儿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哭道:“真的么,公子可不能骗甜儿。我从小爹娘就不要我了,在世上无亲无故,公子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不想活了。”南宫玉笑着擦干她的眼泪,道:“傻丫头,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的。其实海姑娘的出现对你倒是件好事,如果我真能和她走到一起,你的名分也就有了,该高兴才是。”甜儿吃惊道:“公子你真想娶那海姑娘?”南宫玉道:“也许她是我上辈子的冤家,一见她就难以自拔,那种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好像着了魔一样。想法虽然是有,但还有两大难题需要解决,第一那海姑娘是别人的未婚妻,第二宋叔也肯定会反对这件事的。” 此时甜儿已冷静下来,道:“其实不算什么难事,以公子的相貌家世,别说只是未婚妻了,就算她已为人妇不也是召之即来么?宋叔虽然德高望重,但公子才是东家,公子决定的事宋叔也不好反对的。”南宫玉笑叹道:“真要如你说得那般容易就好了,也许正是因为那海姑娘难得到,我才会觉得珍惜吧。我父亲走得早,以当时宋叔的权势完全可以架空我,吞没家产,可他老人家没有那样做,依旧忠心不二的为府上做事,视我如己出,将我带大,任何露头脸的事都把我捧在前面,自己只是默默付出。没有宋叔就没有南宫家的今天,他老人家是我的再生父母,婚姻大事必须得到他老人家首肯才行。”甜儿道:“原来如此,我的妇人之见公子别忘心里去。”南宫玉哈哈一笑,道:“看在你今天哭的份上,我来为你穿衣如何?”甜儿忙道:“使不得,且敢让公子伺候。”南宫玉哈哈一笑,抱着她走出水桶,为她穿衣梳发,不在话下。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只为卿狂(七) 二人出了浴室,只觉神清气爽,南宫玉道:“左右睡不着,陪我读书好么?”甜儿笑道:“当然好,我去给公子沏茶。”随后南宫玉便在书房阅读《史记》,甜儿在一旁伺候,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正看着投入时,忽听宋明在门外道:“公子歇了么?小人有事禀告。”南宫玉让甜儿打开了门,来人除了宋明外还有护院总领严刚。南宫玉来到正厅与二人相见,问道:“出什么事了?”严刚施礼后道:“有个后生在府门前撒泼胡闹,已被小人抓起来了,不知东家要如何处置?”宋明补充道:“那人便是李君贤。”南宫玉皱了皱眉,道:“他闹什么?”宋明道:“这个时辰海姑娘还没有回去,他放心不下,便来府上询问。小人如实告知,说海姑娘仍在昏睡当中,难以跟他回去,只能等她醒来。谁知他竟不信,非要进府去看,我们的府邸且能让他说进就进,自是不许,随后他就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严总领这才将他拿住,押在门房。”南宫玉淡淡道:“他都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宋明有点难以启齿道:“他说我们府仗着有钱有势扣留民女,意图不轨,还说公子你。。。”南宫玉道:“说我什么?”宋明道:“说公子你色名昭著,被你留在府上还能有什么好事。”南宫玉冷笑道:“他爱信不信,有此心者方以此心度人,我无须向他解释。”严刚道:“现在拿那小子怎么办?”南宫玉道:“先放了吧,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如果还是胡搅蛮缠,那你们就看着办,我南宫府门前且是他撒野的地方。”严刚道:“小人明白了。” 海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着实吓了一跳。当发现身上的衣服也不属于自己时更是吃了一惊,赶忙起身坐起,见自己穿戴整齐,身体并无异样才稍稍放心,回忆起自己落水,往后的事就不知道了。此时窗外漆黑安静,已值深夜,桌子上趴伏着两位姑娘,还有两位姑娘靠墙而坐,都已睡着,她轻轻咳了一声,桌上的春盈抬起头来,见她苏醒,欣喜道:“姑娘醒了,身体可觉不适么?”海琼迷茫道:“还好,只是有些乏力。我跌入湖后都发生了什么?四位姑娘是谁?是你们救得我么?”春盈笑道:“是我们公子爷救的你,当时姑娘昏迷过去,浑身湿透,公子爷便请大夫来给姑娘诊脉,又让我们来伺候姑娘换衣,姑娘醒来就好了。” 虽然都身为女子,但海琼想到被她们看了身子,脸上还是泛起一阵晕红,忙下床行礼道:“劳烦四位姐姐了,小女子过意不去,请受一拜。”春盈将她扶起道:“你该谢我们公子爷才是,为了救你他差点没能上岸呢。”海琼点头道:“是,小女子改日自当谢过。”她们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三女,夏音没好气道:“醒了就醒了嘛,没看我们还在睡觉么,说话这么吵。”海琼赔不是道:“是小女子的错,惊扰了四位姐姐,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春盈道:“二更时你还没醒,现在应该是三更吧。”海琼吃惊道:“都这么晚了!不行,我要赶快回去。”秋韵道:“你可不能走,公子爷让我们照顾你,你跑了我们怎么交待。”海琼急道:“可我真的要回去呀,不然我的未婚夫会着急的。”四女惊讶的互视一眼,夏音道:“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海琼道:“是的,我们从小就定亲了。”夏音道:“那公子爷知道么?”海琼摇头道:“我不知道,这跟做花匠没关系吧,我从没这么晚回去过,不知我的未婚夫来府上找过我没有。”春盈向夏音使了个眼色,道:“我们一直陪着你,其他一概不知,现在府门早已上锁,院中护院巡逻,不到早上是不会开门的。姑娘不妨在此留宿一晚,我们这就给你煎药,明天一早再走好了。”海琼穿鞋下地,道:“真的不行,我必须回去告诉他一声,不然他会着急的。”冬梦不温不火道:“我们府上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吃了你不成,你那未婚夫也把你看得太紧了吧,成婚后还得了呀。”海琼解释道:“是我怕他着急,没有别的意思,四位姐姐别误会。”春盈道:“好了,都别说了,看来海姑娘是非走不可了?”海琼“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春盈道:“那好吧,我送你出去。冬梦,将方子和药拿过来,海姑娘回去自己煎着吃吧。”海琼道:“多谢姑娘了。”秋韵道:“不用事先禀告公子爷么?”春盈道:“公子爷早歇下了,不惊扰为好,明早我去禀告好了。” 次日南宫玉听罢春盈的叙述后,点了点头。春盈走后,南宫玉问宋明道:“昨晚事情办得还顺利么?”宋明道:“一切顺利,小人不放心让别人办,亲自跟着海姑娘回去,在屋外偷听到了她和李君贤的对话。”南宫玉感兴趣道:“说什么了。”宋明道:“李君贤昨夜被放回去后心情恶劣,听完海姑娘的解释后发了一堆牢骚,说因为担心海姑娘,他一夜都没有心情读书,海姑娘好言相劝多时才消气。”南宫玉失笑道:“这种事还要让女人劝,真有意思。”宋明继续道:“接着李君贤便劝说海姑娘不要再来府上做事,又说了一些关于公子爷的市井流言,都是些逛青楼,勾引良家妇女,散金败家之类的坏话。”南宫玉道:“海姑娘怎么说?”宋明道:“海姑娘倒是为公子辩白了一番,说你彬彬有礼,就算在她昏迷时也没有轻薄举动,找来四个丫鬟为她换衣服云云,看来海姑娘对公子的印象很好呢。”南宫玉点头道:“那就好。”宋明道:“可李君贤却说这是公子欲擒故纵的伎俩,只为引海姑娘上钩,海姑娘只是不信。”南宫玉道:“看来李俊贤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不然也不必一味的诋毁我。”宋明道:“是的,后来李君贤又提起让海姑娘罢工的事,海姑娘说如果不做工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预支的工钱也没还上,不能一走了之。”南宫玉道:“海姑娘比他明事理多了,李君贤身在福中不知福,真的配不上海姑娘。”宋明道:“最后李君贤决定出去找工赚钱,只要他一找到营生就不让海姑娘再来府上做事。”南宫玉冷笑道:“他能找到才怪。”宋明道:“这件事就交给小人了,保管他到处碰壁。”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请 只为卿狂(八) 南宫玉叹道:“可惜海姑娘今天必定在家休养,不会来府上了。”宋明道:“小人却认为海姑娘今天必来不可。”南宫玉奇道:“为什么?”宋明道:“小人旁观者清,看得出海姑娘重礼明事,有自己的主见,公子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她今天一定会来谢恩。”南宫玉道:“希望如此,希望李君贤的诋毁不会让她对我产生偏见。”宋明道:“公子放心,海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她是个重事实,轻流言,眼见为实,相信自己判断的人,这份自信应该和她从小读书有关。”南宫玉欣然道:“小宋你的进步很快呀,看人的功力越来越高了。”宋明忙谦虚道:“小人常和公子,义父在一起,自然能学到很多东西。”就在这时有名下人前来禀告道:“有位海姑娘在小院门前拜见公子,不知公子见是不见?”南宫玉忙道:“见见,当然见。”那下人道:“那小人这就请她进来了。”南宫玉忽然道:“等等等,容我想想。”他思虑了一下,道:“就说我现在着了风寒,正在卧床喝药,没空见她,让她中午时到后花园的凉亭见我,我请她吃饭。”下人领命前去。南宫玉又吩咐宋明道:“你去知会厨房让他们多做几个好菜,在回香阁犒劳一下其他花匠,让他们都别去凉亭。”宋明也领命前去。 中午时分,南宫玉和宋明提前来到后花园的凉亭,南宫玉道:“你昨晚没睡好,去歇着吧,有事我让人找你。”宋明放下食盒后道谢而退。南宫玉抬眼张望,见海琼正在湖对岸的花圃中松土,他便走下凉亭,行过九曲桥,沿着回廊来到她身后道:“海姑娘不用休息一天么?”海琼回身见到是他,忙放下手中器具,在原地盈盈跪下,磕头道:“小女子谢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一拜。”南宫玉忙道:“大礼不敢受,姑娘快快请起。”海琼这才起身,她磕头时身在花圃,此时额头,手掌,下摆沾满泥土,不好意思道:“公子稍等,我去洗洗。”说着跑到后面的井边,打上了一桶水,洗了手脸,这才回来。南宫玉道:“在下在凉亭处备了几个小菜,还请赏光,移驾一叙。”海琼道:“公子是我恩人,还让公子请我,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有机会小女子再摆酒相谢。”南宫玉大喜道:“是,姑娘请。” 走上九曲石桥时南宫玉开玩笑道:“姑娘小心了,可别再掉下水里了。”海琼微笑道:“哪有那么笨,昨天全因没看见路罢了。哦,对了,听说公子得了风寒,可好些了么?”南宫玉见她关心自己,大喜道:“不碍事,现在已经好了,倒是姑娘身体如何?”海琼道:“公子给的药很见效,本来稍觉体寒,吃罢一剂后就无事了。”南宫玉道:“姑娘连日劳累,加上的昨日的惊吓,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又做起活来了。”海琼道:“既然身体无事就不能闲着,总要先还上预支的工钱。”南宫玉道:“原来如此。”海琼道:”小女子的未婚夫昨日冲撞贵府,小女子带他向公子道歉。”南宫玉道:“无妨,关心则乱,可以理解。”海琼道:“可如果贵府能放他进府探望的话也不会发生不愉快的事了。”南宫玉笑道:“府上家丁上百人,如果谁的家人都可以随便进来探望,那不是乱了套么,还望姑娘理解。”海琼道:“哎,大府的规矩就是多呀。” 来到凉亭后,海琼道:“这是我们下人吃饭的地方,真是委屈公子了。”南宫玉道:“听宋明说姑娘不愿与男子相处室内,我便想在这里请姑娘吃饭最为合适。”海琼道:“多谢公子迁就,小女子确实不愿和陌生男子相处,但公子是小女子的恩公,自当另当别论,有劳公子费心。”南宫玉笑道:“还有,谁说这里只是下人吃饭的地方,平时你们图个方便,在这里吃饭,其实这里风景最好,饱览满园景色,偶尔我也喜欢来这里坐坐。”海琼道:“是啊,这花园当真美不胜收,在这里干活也是心情很好,累了就看看周围风景,一点也不觉枯燥。”南宫玉道:“姑娘开心就好,请坐。”海琼施一万福,坐在了石墩上。” 南宫玉打开食盒,先摆上碗筷,接着将菜式一一端了上来。海琼惊奇道:“这文昌鸡,东山羊,和乐蟹不都是我们琼州菜么?”南宫玉笑道:“知道姑娘是琼州人,这才让厨房备下姑娘的家乡菜,只是不知味道有没有不同。”海琼怅然道:“我有好多年都没吃过家乡菜了。”南宫玉道:“你们那里海鲜多和水果多,还以水果入菜,这椰子蟹,菠萝鸡,木瓜盅,芒果汁淋虾,都是照琼州的风味做的,请姑娘品尝。”海琼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动容道:“公子府上的厨师比我们琼州人做的都地道,再说我们也没钱买这么好的食材。”南宫玉满上了两杯茶,笑道:“姑娘爱吃就好。”海琼道:“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不知。。。不知小女子能否把吃剩下的带走,我的未婚夫也是琼州人,他也好多年没吃过家乡菜了。”南宫玉暗叹一声,点头道:“当然可以,就算吃完再做一份也没问题。”海琼忙道:“不不,无须浪费,剩菜就好。” 二人吃了一阵,相对无言,南宫玉没话找话道:“海姑娘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海琼道:“还有家母。兄长,嫂嫂和侄女。”南宫玉道:“他们现在仍住在琼州么?”海琼道:“不,兄长落地后无心再考,便被官府指派到福建南平去做教谕,家母也随兄长一家迁去。”这些情况南宫玉早听宋明说过,现在只是想引海琼说话而已,道:“教谕虽然官职微小,但毕竟也是吃皇粮的,姑娘怎就过的如此清苦,你兄长怎就不帮帮你?”海琼道:“我兄长为官清廉,朝廷俸禄又少的可怜,养活一家人已不容易,哪有闲钱接济我。”南宫玉苦笑道:“说句犯罪的话,如今我大明朝无论多大的官或多小的官,一点不贪是不可能的,贪污受贿已是一种风气,甚至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官场文化,乃我大明朝的大疾呀。”海琼道:“公子所言极是,岳飞曾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惧死,则天下太平。’南宋时期也是贪墨严重,但岳飞却是个例外,可见凡事没有绝对,别人做官我不好说,但我哥哥绝对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清官。”南宫玉笑道:“非是我要和姑娘打岔,但清官不一定就是好官,而好官也不一定就是清官,不知姑娘以为然否。”海琼道:“公子说的极是,但我坚信我哥哥既是清官,又是好官。”南宫玉微笑道:“看来姑娘很敬佩你的哥哥呀。”海琼道:“是啊,我哥哥在当地还有个绰号叫‘海笔架’,你可知这绰号的由来?”南宫玉摇头道:“请姑娘告知。”海琼道:“有次御史到县学视察,我哥哥两侧的教员全都跪下行礼,唯有我哥哥长揖不归,说此地不是衙门,学堂之上不便屈身行礼。他两边的人都跪着,只有他站着,形状就好像一个笔架,‘海笔架’便由此而来。”南宫玉笑道:“看来姑娘的兄长不但是清官,还是位直官。如今我大明朝好官少,清官也少,直官就更少了。”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情 只为卿狂(九) 海琼道:“我有时很想做一名男子,如果能当官的话,我一定也能做个好官的。”南宫玉失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有这种想法。”海琼道:“以前在我的家乡,当官的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我们真希望能调来几个好官,为民做主。”南宫玉道:“在下虽没当过官,但见过的官很多,其实他们每个人在当官前都立志想当一个好官,相信怀着当贪官污吏的志向而读书的人没有几个,可官场是一个大染缸,就算洁白如纸的人跳下去也会被染成五颜六色,可谓身不由己。”海琼道:“此观点小女子不敢苟同,能被改变的人早晚都会改变,不会被改变的人永远不会变,只看心志坚否。”南宫玉微微一怔,细想了一番海琼的话,想到了冷月姬和季从文,后者虽是受害者,但仅二十两银子便打发他回了老家,可见鼠目寸光,这种人就算当了官也会被利益所惑,成为染缸中的一员,当下点头道:“姑娘说的对,在下受教了。”海琼微笑道:“妇人之见,公子见笑了。”南宫玉笑道:“姑娘饱读圣贤之书,见识不凡,不然又岂能做的了教书先生。”海琼奇道:“公子怎知我做过教书先生?我的推荐信中从未提过呀。”南宫玉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抖,赶紧补救道:“我也是听说而已,还听说姑娘绣的一手好针线呢。”海琼道:“女红是女人的必修课,不足为奇,小女子为了贴补家用才做得多了一些,熟练而已,如公子身上的这件衣服小女子就万万做不出来。”南宫玉笑道:“姑娘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去张巧手那里做活,姑娘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海琼大喜道:“那可要多谢公子了,听说张巧手收徒极为严格,我真怕人家瞧不上我的手艺呢。”南宫玉暗怪自己顺口瞎说,要是放走了海姑娘就麻烦了,便笑道:“有机会我去问问情况。”海琼道:“多谢公子,时候也不早了,小女子还要继续干活呢。”南宫玉道:“是,我将这些饭菜放到食盒里,姑娘走时一起拿走就是。”海琼道了谢,起身望着后院波光粼粼的翠湖,怅然道:“小女子家乡的大海颜色就如这碧绿的湖泊,现在想想已有三年没看过海了。”南宫玉心中一动道:“姑娘想看海么?”海琼笑道:“想也没有用,这里又没有海,多谢公子款待,告辞了。”说罢便去干活去了。南宫玉也更加坚定了要娶海琼为妻的念头,如她这般见识,气节,容貌俱全的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往后两日,海琼照常前来做工,南宫玉依旧在阁楼上痴望,时而装作游园去打声招呼。如今海琼已和他熟识,已不会刻意回避,还与之闲聊两句,但也仅限于闲聊而已,南宫玉已然心满意足。其间南宫玉向老李头学了一些种花技巧,这一日到旁边的花圃和海琼一起干活,如此能聊天的机会也就更多了。海琼也不以为意,心知他这样的大公子想一出是一出,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二人正在干活时,忽听有人道:“没想到公子不但棋下的好,连种花也颇有心得,真是难得。”南宫玉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正是秦羽,忙起身道:“稀客稀客,不知秦羽先生大驾光临,下人们怎么也不通报一声。”秦羽依然头挽发髻,一身黑色男装,清秀明朗,微笑道:“得知公子在花园休闲就没让通报,直接前来拜见了。”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海琼一眼,露出深思之色。海琼仍在默默干活,连头都没有抬。南宫玉道:“秦大家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请阁楼一叙。”秦羽道:“如今天气正好,去阁楼且非辜负了这满园美景,不知公子现在可有雅兴对弈一局。”南宫玉微一迟疑,笑道:“当然当然,我们就去那边的凉亭如何?”秦羽道:“甚好。” 南宫玉依依不舍的看了海琼的背影一眼,这才吩咐下人去取器具,他和秦羽走上石桥,前往凉亭。南宫玉忽然想起了那天的棋局,问道:“对了,那日寿宴上的棋局怎么样了?”秦羽叹道:“黄先生的棋力和经验皆在我之上,我要学的东西仍有很多。”南宫玉道:“黄龙士称霸棋林二十年绝非侥幸,先生一时失利,以后挑战的机会多得是,不必放在心上。”秦羽微笑道:“我又没说我输了,就算要挑战,也该黄龙士挑战我了。”南宫玉惊喜道:“先生赢了?这可是大喜讯呀。”秦羽笑道:“若非公子那日的鼓励之言,我也没有信心继续应战黄龙士,他的棋力虽高,但正如公子所言,破不了我的双妖星,最终在下连扳两局,侥幸得胜。” 说话时来到了凉亭,坐下后南宫玉道:“我猜黄龙士定在家苦心研究先生的双妖星,想出破解之法前是不会出山了,先生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当今棋圣了。”秦羽笑道:“全拜公子所赐,秦羽感激不尽。”南宫玉笑道:“在下只是做了朋友该做的事,先生赢在双妖星,可没我半分功劳。”秦羽听到‘朋友’二字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赢棋当天便想来告知公子,可严阁老留我论棋,又手谈了几盘。回去后更忙,好多人拜师学艺,还有人要以我的名义开设棋馆茶楼,今天才抽点空前来拜谢公子。”南宫玉笑道:“人的名树的影,先生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棋圣,免不了有人巴结,习惯就好了。”秦羽道:“这次来拜师的人有几位的来头颇为不小,其中有一位武当老道,还是王真人的师弟。”南宫玉笑道:“说不定过几天王真人也会来拜师的。”秦羽道:“据说武当派的第一高手并非王真人,而是他的这位师弟,灵逍子,周子通,人称‘酒中道人’,在江湖上的名气还要大过王真人呢。”南宫玉道:“只听他的绰号就知是洒脱之人了。”秦羽道:“是啊,那位老道士风趣的紧,说自己有三大本领,棋艺第一,轻功第二,剑法第三。”南宫玉道:“那他的棋力一定很厉害了?”秦羽微微一笑道:“还说的过去。”南宫玉失笑道:“那他的轻功和剑法且非还不如棋艺了?”秦羽正色道:“那可不是,周道长下棋或许稍差天赋,但他的武功可是名列‘天下八大高手’之一呢。”南宫玉好奇道:“哪八位高手?”秦羽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周道长是其中一位。” 正文 第三章 风雨问清 只为卿狂(十) 不一会儿下人送上了棋具,南宫玉执黑,秦羽执白,对弈起来。南宫玉难以沉心,时不时向海琼瞄上一眼,才下到中盘就成大亏之势。秦羽不悦的将手中白子扔回棋罐,淡淡道:“不下了。”南宫玉忙道:“秦先生怎么了。”秦羽盯着他道:“你是在下棋还是在看女人?连心都沉不下来,干嘛还要和我下棋?”南宫玉脸红道:“在下今天确实不在状态,还请秦羽先生勿怪。”秦羽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罢了,以前公子潇洒自若,今天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为了花圃中的那位姑娘么?”南宫玉不愿骗她,轻轻“嗯”了一声。秦羽追问道:“公子这是动了真情?”南宫玉叹了口气,又“嗯”了一声。秦羽愣了愣,眼光黯然下来,良久无语,过了半响才道:“其实我是来邀请公子参加我明日的棋圣典礼,很多棋林高手都会参与,不知公子可愿赏光?”南宫玉问道:“定在明天?”秦羽默默点头,道:“是,公子能去么?”南宫玉惋惜道:“太不巧了,我明天有事,走不开呀,对不起先生了。”秦羽低着头道:“那后天呢?我可以推迟一天。”南宫玉叹道:“后天也不行,这几天我真的走不开。”秦羽轻叹一声,起身道:“既如此,告辞了。”说罢出亭而去。 南宫玉懊恼不已,心知得罪了秦羽,只好等以后再好好赔罪吧。这时一位下人匆匆跑来,拿着一封信道:“公子,宋明来信了。”南宫玉接过信,拿出信笺观看,这才露出笑容。收起信后回到花圃,对海琼道:“海姑娘歇息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海琼道:“公子和那位姑娘吵架了么?她走时好像很不高兴呢。”南宫玉苦笑道:“一点小误会,没事的。”海琼打了打手上的泥土,道:“公子有事请说吧。”南宫玉顿了顿道:“我在昌黎县新开了一家绸缎庄,需要进大量的布料,但我对布料一窍不通,府上也没几个人懂,只有姑娘在行,不知姑娘可愿意帮我把一把关,挑挑布料?”海琼道:“昌黎县在什么地方?”南宫玉道:“由此向东六百里地,我们明日出发,来回要两天,在当地待两三天,应该五天就能回来。”海琼思索道:“五天。。。有些久了,可能不行呢。”南宫玉道:“姑娘家中有事么?”海琼道:“事倒是没有,我只是怕未婚夫担心。”南宫玉道:“出趟远差而已,出不了事的,我可以派人向他解释。”海琼道:“别别别,他对贵府有些成见,还是我回去对他说吧。”南宫玉酝酿了一下,道:“问句不该问的,姑娘的未婚夫管你很严么?”海琼神情略显尴尬,犹豫了一下,道:“倒不是严,也许太在意我了吧。” 南宫玉心想那不就是吃醋么,继续道:“在下听过很多指腹为婚的事,两人的性情并不相投,只是为了履行长辈之命而勉强成婚,婚后也不怎么幸福,不知姑娘有没有深思熟虑过?”海琼沉默了片刻,道:“多谢公子关心,可这件事小女子无可奉告,也请公子以后不要再问了。”南宫玉本是想探一探她的底线,没成想这么快便探到了,只好道:“在下失言,姑娘勿怪,以后再不会说了。”海琼“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南宫玉道:“那出差的事,请姑娘考虑一下。”海琼道:“我尽量随公子去一趟,毕竟小女子也是府上一员,为府上出力也是我的义务。我下工后回去问问我的未婚夫,不管去不去我都回来告诉公子,让公子有所准备。”南宫玉紧张的出了口气,道:“那姑娘现在就可以去问,别等下工那么晚了。”海琼道:“不行,今天的活儿还没有干完,不能早退。”南宫玉只好依她,独自回阁楼等候。 当晚南宫玉在凝玉轩等候消息,过了很久一名下人才来禀告道:“海姑娘让小人转告公子,明早她会按时前来,可以和公子一起出差。”南宫玉大喜道:“吩咐下去,准备两辆马车,再让严总领带四名护院随行。” 准备两辆马车是怕万一海琼不喜自己同车,也好分坐两车。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次日清早海琼并没有反对同车而行,这一路又能亲近不少。马车缓缓开动,海琼的包袱中带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和干粮,起初和南宫玉在车厢独处时略显拘谨,好在车厢甚大,南宫玉始终远远坐在对面,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南宫玉有意引海琼说话,但说了几句后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便问道:“姑娘怎么不太高兴呢?”海琼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南宫玉道:“如果不乐意远行,我们随时可以掉头回去,不用勉强。”海琼道:“不,不管公子的事,哎。。。”南宫玉看出她想说话,便没有追问,而是静静的等她开口。有时沉默比催问更加有效,问急了对方反不会说。 只听海琼叹道:“其实昨晚我和未婚夫吵了一架,这么多年了,我们第一次红脸。”南宫玉认真猜想着吵架的原因,这是海琼第一次主动聊起心事,机会难得,如果自己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便做不了她的知己,她也不会再说下去,问道:“可是信任出现了问题?”海琼微微惊奇的的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南宫玉叹道:“没想到这件事倒让你们产生矛盾,大不了不去就是,我不想让姑娘为难。”海琼淡淡道:“这次我偏要和他赌这口气,让他知道我的为人。” 南宫玉已将来龙去脉猜得**不离十,必是李君贤猜忌自己对海琼另有所图,劝海琼不要前去,其中也怀疑她有移情别恋之嫌,而海琼是信任自己的,她生气的是李君贤竟对她本人产生了怀疑,这是对她人格上的侮辱,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不难想象她对李君贤已相当的失望,索性将此事答应下来,一来清者自清,不去反显得心虚。二来她也想让李君贤冷静一下,反省一下自己的失言。三来她心中有气,也想借此出去散心几天。南宫玉亦喜亦忧,喜的是这几天终于可以和她朝夕相处,忧的是如何才能虏获她的芳心,他对其他女人有一百种法子,却对海琼无计可施,她是个底线分明且倔强的女孩,一句调戏之言就有可能令她一辈子都不理你。 海琼就像一匹极难驯服的烈马,一旦驯服就会对主人死心塌地,无论贫富贵贱,至死不渝。南宫玉要做的是将这匹已被人驯服的烈马再驯服到自己身边来,可谓难上加难。硬抢肯定不行,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马儿对原先的主人失望,生出离心后才好下手,一方面要看原主人的犯浑程度,另一方面要看马儿的忠心程度。迄今为止李君贤的表现简直可以给他戴“大红花”,和南宫玉对比起来,别的女子早已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剩下的就要看海琼的忠心程度了。 南宫玉有意问道:“你们相处了那么久,他应该是最了解你才是,怎么还会有此误会呢?”他有意提出疑问,让海琼深思,深思到最后会发现她和李君贤只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相识虽久,却根本不了解对方,这对于感情是个很大的打击。南宫玉毫无做小人的惭愧之心,只因他深信海琼和自己在一起后会更加幸福,为了二人的幸福用一些手段有何不可。海琼果然沉思了半响,苦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南宫玉的目的已然达成,引导想法比陈述要更加有用。 此时已到了京城郊区,南宫玉掀开车帘,一阵微风带着草木清香吹了进来,远山近水在眼前如图画般掠过,南宫玉忽然提议道:“坐在车厢里太憋闷了,姑娘可有兴致陪我一起赶马。”海琼怔了怔,道:“哪有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多不好看。”南宫玉大笑道:“姑娘差矣。许多江湖女子也都骑着高头大马,没关系的。”海琼失笑道:“我又不是江湖女子,不过车厢里确实憋闷,公子赶车就好,我坐在车把式后面看看风景就行。”南宫玉笑应一声,便让车夫坐到另一辆车上,亲自赶起车来。海琼探出半个身子在外面,一路上浏览着湖光山色,有说有笑,气氛良好。南宫玉对周边景物甚是熟悉,不住向海琼介绍名山古迹的来历,每遇到景致好处就停下马车观赏一阵。海琼也对他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听得津津有味,还和南宫玉讨论故事里的人物。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日头高照,天气也热了起来,二人重新坐回车厢,海琼正准备从包袱中取出干粮来吃,马车忽然缓缓停下。南宫玉打开车门,见外面站着几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他们都是当地大明德钱庄的掌柜,其中一人向南宫玉躬身问好,将两篮食盒放进车厢,又让下人们放进来六大桶冰块。双方寒暄一阵后,马车继续赶路。南宫玉打开食盒,里面仍然是传统的琼州美食,海琼过意不去,道了谢后便开始吃了起来,问南宫玉道:“公子怎么不吃?”南宫玉笑道:“姑娘可还记得要做好吃的请我么?”海琼俏脸一红,道:“小女子不敢忘记,只是家中拮据,等领了下个月的月俸,买些鱼虾再请公子吧。”南宫玉哈哈大笑道:“哪用如此麻烦,姑娘包中的干粮就可以。”海琼尴尬道:“都是些粗面做的烧饼馒头,只怕公子吃不惯。”南宫玉笑道:“姑娘能吃惯的东西我怎就吃不惯,何不让我尝尝呢。”海琼没办法只好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白布巾包着的小包袱,道:“做得不好看,公子别见笑。”说着拿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南宫玉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心中生起幸福之感,叹道:“精致好看,姑娘巧手。”海琼道:“公子先别赞了,要是等会儿咽不下去,可别怪小女子没提醒过你。”南宫玉哈哈一笑,咬上一口,赞道:“面揉的好,劲道十足,香味也好,是我吃过最好的馒头了。”海琼道:“公子偶尔吃一次觉得新鲜,要是天天吃就食不甘味了。”南宫玉微微一笑,心想我情愿你天天做给我吃,却没敢说出来。 行到下午,海琼因连日乏累,不知不觉的在车厢中睡着了,醒来后发现马车已经稳稳停住,只见窗外黄昏夕下,红霞漫天,南宫玉不见了人影。她以为到达了目的地,便推开了车厢向外张望。一阵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不已,竟是一片汪洋大海。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一) 夕阳浮海,苍穹灿黄,海面泛起粼粼金星。海天一色蔓延在金黄的沙滩上,公子便在落日余晖下。南宫玉长风玉立,衣袂飘舞,转身时金光洒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飘扬的发丝下是一泓秋水般的眼睛,状似天人一般。海琼一瞬间也看呆了眼,但立刻回过神来,下了马车问道:“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有大海?”南宫玉微笑道:“此处乃北戴河,姑娘看不到家乡的海,就勉为其难看看这里的吧。”海琼心中一震,没想到自己的随便一句话竟令他如此重视,当下深吸了口海风,微笑道:“好熟悉的味道,多谢公子。”南宫玉微微一笑。 海琼走到海边,瞭望着半沉于海的夕阳,伸了个懒腰,任海风吹起她的发梢和衣袂,南宫玉望着她金灿灿的背影,真想过去将她拦腰抱住,在她耳鬓边倾述自己的相思之苦。海琼的心情大好,蹲下身摸了摸温温的海水,转身笑道:“这里太美了,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何时启程?”南宫玉笑道:“我们不走了,这里就是此行的终点。”海琼奇道:“我们不是要去昌黎县么看布匹么?”南宫玉笑道:“看布匹不用非去昌黎县的,姑娘请看那边。”海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沙滩上伫立着一座木屋,木屋没有门,也没有墙,只有圆柱和隔板,无数条丝绸挂满横梁,轻风中飘舞浮动,好像海市蜃楼般美丽虚幻。海琼惊奇道:“去那里看丝绸么?”南宫玉微笑道:“请姑娘过去看看。” 海琼走近发现木屋是新盖的,瓦也是新瓦,房子没有上漆,木头甚至还散发着刨木留下的木香。整个房子没有地基,只用几十根木柱钉在沙滩里,将木屋托了起来,牢固结实,防潮美观。海琼见木屋横梁上墨刻着“望海琼”三字,心头一震,回身凝望着渡步而来的南宫玉。南宫玉知她猜出了几分意思,道:“姑娘不妨进去看看。”海琼也不说话,踏着木阶走上红竹铺就的甲板,沿着甲板绕房一周,见横梁上挂着有苏绣,蜀绣,湘绣,粤绣,还有云锦,蜀锦,宋锦,每一匹都是巧夺天工,完美无瑕。有些已不仅仅是做衣的材料,上绣有百花山水,人物鸟鱼,栩栩如生如丹青彩画,其他印花的布匹也是染色均匀,无可挑剔。 海琼撩开绣帘进入屋内。屋内也是一色的红竹地板,面朝大海的方向有两张贵妃躺椅,中间夹着一方矮几,正中是一块乳白色的波斯地毯,上面摆着矮几和两个蒲团,摆着一尊紫铜朱雀香炉,燃着龙涎香,香烟袅袅。东西两侧是两间厢房,房内设有床榻,榻上还装有罗帐算是一座简易的卧室。 海琼看罢一圈后,背对着他道:“绫罗绸缎,四大名绣,三大名锦,这里应有尽有,无一不是精品,不知公子让我来挑什么?”南宫玉道:“我只是想让姑娘愉快。如果看得上这些绣锦,就带回去做成衣服,以姑娘的做工一定能物尽其用。”海琼冷笑一声,道:“我租着五十文一月的房子,吃着五文一餐的东西,却穿着几两银子一匹的衣服,公子觉得搭配么?”南宫玉接不上话,不知她要说什么。海琼淡淡道:“只有公子的情人才配穿这样的衣服,不知这是否就是公子此行的目的。”南宫玉忙一躬到底道:“在下确实倾慕姑娘,知道姑娘喜欢刺绣便找了这些东西请姑娘欣赏,绝无半分轻薄之念,请姑娘。。。”海琼忽然娇叱道:“别说了!” 南宫玉吓了一跳,见海琼的娇躯微微颤抖,道:“姑娘。。。”海琼平静了一下情绪,道:“我如此相信公子,为了给府上做事甚至和未婚夫吵了一架,没想到你却来消遣我。看来还是李君贤了解你们这种人,我真应该听他的。”南宫玉只觉胸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哽咽无语,半响没有说话。” 海琼霍然回身,凝视着他道:“你把我当成一个馒头,只是想新鲜一下而已,所以弄出这样的木屋海滩,以为我被感动后就由你欺负,然后弃之如敝履,我说的可对么?”南宫玉喉结滚动,心中沉重,缓缓道:“如果姑娘愿意,在下立刻下聘礼求婚,八抬大轿抬姑娘过门,生死不离,白头偕老。在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一时冲动,字字发自肺腑,请姑娘勿疑。”海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又转过身去,道:“我已许配给了人家,这种话请公子再不要提。”南宫玉道:“那是你们的父母擅作主张,绝非良缘佳配,这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大事,姑娘可要三思呀。”海琼默然良久,徐徐道:“许君一诺,一生不改,无论鸡狗,至死方休。”南宫玉浑身巨震,仅存的一丝希望也被凉水浇灭,这时才见识到海琼对爱情的忠心,为何那份爱情不属于自己!他发现眼眶竟有些湿润,但还是躬身施礼道:“姑娘高节,在下唐突冒犯,望姑娘勿怪。请姑娘今夜就歇在这里,明早返回京城,告辞。”说罢转身出了木屋。 此时红日沉海,天色阴暗。南宫玉沿着海边缓缓渡步,海水打湿了鞋也浑然不知,只想这样静静的走下去,离那个木屋越远越好。可惜距离并不能弥补伤掉的心,尤其是在这样凄美的海夜,怎不叫人愁断心肠。他看见海滩上突出了一块小山般的礁岩,便走了上去,听着下面海浪击石的声音,每一声都拍打在他的心坎上,渐渐陷入了沉思。他的财富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却买不到自己的爱情。李君贤只是一个穷光蛋,却好像比自己更加富有。世上多数人认为有钱便是富有,殊不知真正富有的东西全是钱买不到的。南宫玉情愿和李君贤对换身份,和海琼在简陋的小屋里说笑问答,一起啃着粗面馒头,憧憬着金榜题名。他长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一无所用。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二) 不知何时宋明来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外氅,轻声道:“夜了,公子小心着凉。”南宫玉轻轻“嗯”了一声,道:“这次辛苦你了。”宋明叹道:“小人不辛苦,只是见公子这般忧伤,心中不是滋味。”南宫玉苦笑道:“这样的结局不一定不好,起码证明我没看错人,我就喜欢倔强高节的海姑娘,我不但不怪她,反而更喜欢她了。她本就该拒绝我的,在我心中她本该是这个样子,所以她的回答既让我失望,又没让我失望,既伤心,又欣慰,你懂我的矛盾么?”宋明道:“小人懂,总之海姑娘还是那个海姑娘,而公子也要是那个公子才行,不知公子懂么?”南宫玉微笑道:“我懂,我不会就此消沉的。”宋明笑道:“小人本还为公子准备了两坛美酒消愁,看来不用拿出来了。”南宫玉淡笑道:“明天还要再见海姑娘,当然不能醉醺醺的,就算一切已经结束了,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你去车厢里休息吧,我再坐一会儿。” 南宫玉不止坐了一会儿,而是坐了一整夜。当红日从海天交界处冒出头时,他起身回到了小木屋前,静等着海琼现身。不一会儿海琼走了出来,二人互视了一眼对方眼中的血丝,都在想难道他她一夜未睡?南宫玉睡不着是情理之中,海琼又为什么睡不着,她在想什么? 二人都一语不发,南宫玉侧身让路,做出了一个请手,让海琼先行。海琼微微颔首示谢,背着包袱走了出去,来到大路上的两座马车前。她看了眼那辆备用的马车,便坐了进去,关上了车门。南宫玉会意的上了另外一辆,宋明也跟着坐了进去,吩咐马夫道:“打道回府。”随着马夫一声吆喝,马车队浩浩荡荡的掉头而去。南宫玉在食盒上层发现了半块没吃完的粗面馒头,便拿起来默默吃上了一口,细细咀嚼着其中滋味。 来时欢声笑语,去时黯然神伤,回到京城时正好也是黄昏。刚进城海琼的那辆马车便停了下来,海琼走下了车。南宫玉也喝令停车,跳下车厢道:“这里距姑娘所居还远,让马车送你回去吧。”海琼只是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拐进了不远处的小巷。南宫玉叹了口气,只好上车回府。 晚上他在书房静静的看着墙上那副“海琼教书图”,甜儿等人知他有心事,谁都没有前来打扰。半个时辰后宋明匆匆跑进书房道:“公子,海姑娘求见。”南宫玉霍然转身道:“你说什么!”宋明道:“海姑娘在府门外求见公子,说有事要对公子说,却说什么不肯进府。”南宫玉快步出了凝玉轩,心情紧张激动的出了府门,见海琼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的榆树下。南宫玉上前施礼道:“海姑娘。”海琼还了礼,有意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我的未婚夫找到了营生,让我把这两贯钱还给鲁公。”说着取出了两贯钱,递到了南宫玉手里。南宫玉心凉道:“姑娘你这是。。。”海琼道:“我想再见公子一面是想当面向你道谢,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关照,虽然有些事。。。不太愉快,但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也对小女子的冒犯之言赔罪,以公子的才貌家世一定能找到比小女子强百倍的如意伴侣。以后我就不来府上做工了,请公子多保重。”说罢微施一礼,转身欲走。 南宫玉失声道:“请姑娘留步。”海琼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道:“公子还有何事?”南宫玉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一字字的哽咽道:“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海琼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没有答话,继续走了出去,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次日早上,南宫玉起床,由春夏秋冬四婢伺候梳洗,甜儿送上早饭,他在厅中吃着,看似与往常并无两样,然而心情却再难回到从前。宋明照例在门口请安问候,被南宫玉唤了进去。宋明行过礼后道:“小人还奇怪那李君贤怎就找到了营生,公子可知他是怎么赚钱的?”南宫玉淡淡道:“我已没兴趣知道,随他去吧。”宋明怔了怔,道:“是,小人明白了。”南宫玉道:“把海姑娘的私塾重新修好,要修的有模有样。”宋明领命道:“小人这就去办。”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南宫玉闭门不出,其间王涵礼多次找他去玩,都被他谢绝,整日在府上读书习武,要不就是在海琼干活过的花圃前赏花,或是在书房对着画像发呆。他没有再让宋明去打探海琼的消息,本是打算忘却她的,然而思念之情不但未减,反而日增。甜儿等人都知他心情不好,不敢前去相烦,只望他的心情能慢慢好转起来。 这日他做完了一首小重山,“一管萧声孤影人。花田间笑语,又黄昏。高楼门上羡寒门。画像在,人去不留痕。庭院锁青春。云烟凝不散,更愁深。一腔惆怅与谁诉?一曲毕,美酒梦**。”看罢不甚满意,随手放在一旁。这时宋明来报道:“张居正,张大人求见公子,现在正厅相候。”南宫玉一惊,从思愁中走出,忙道:“容我整衣就去。” 一身便服的张居正呷了口茶,便起身观赏墙上的字画。南宫玉快步从屏风后走出,撩衣下拜道:“小民南宫玉叩见张大人。”张居正忙扶他起来,道:“南宫小兄快请起,你我朋友论交,无须多礼。”南宫玉惶恐道:“在下何德何能,配与张大人为友。”张居正故作不悦道:“张某交人只看性情志向,南宫小兄再这么说便是赶张某走了。”南宫玉忙道:“小人不敢,张大人快请坐。”二人坐下后,张居正道:“张某时常想起那年你我秉烛夜谈,论尽天下大事,何等痛快淋漓,自从回京复任后就再没了那份激情,酒不敢醉,话更不敢说。”南宫玉道:“如果大人今日得闲,不妨请到后院阁楼再续那夜之谈。张居正道:“多谢公子好意,在下此来实有一事相求。”南宫玉道:“不知小人能为大人做什么?”张居正叹道:“这件事张某本难以启口,但为了千万苍生也不得不扯下脸皮,求公子捐助些银子。”南宫玉松了口气,笑道:“凡是跟钱有关的事就都好说,大人直言便是。”张居正道:“严嵩寿宴时公子想必也听说了浙江河坝失修一事,洪水淹了三个县的田地,百姓们无田耕种,荒年难度。朝廷的赈灾款本就不够,还被各级官吏层层剥削,落到百姓手中的就更少了。如此发展下去只怕要闹起民变,万一再被倭寇趁机闹事,东南就要大乱了。”南宫玉道:“朝廷就没有补救措施么?”张居正道:“如今国库空虚,钱粮拮据,拿不出银子赈灾,严嵩便提议让当地的土豪富绅低价收买百姓们的土地,如此灾年也就过去了。可明年后年呢?百姓用完了卖田的钱后又该如何过活?”南宫玉道:“大户兼并了那么多田地,总要有人耕种才是,应该会雇百姓们去做工的。”张居正道:“严嵩也是这么说的,可土地是百姓的命,有土地就心安,耕别人的地就要看别人的脸色,大户们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剥削敲诈,百姓们苦不堪言,最终的结果仍然是民心思变。东南是抗倭重地,绝不能出任何乱子。”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三) 宋明为她倒了杯茶,问道:“是哪家赌坊?”海琼道:“你李三说叫亨元赌坊,在二井胡同里面。”宋明皱了皱眉,道:“我知道那地方,那赌坊的少东家就是严庆冬,他乃京城一霸,欺男霸女,手底下聚集了一批亡命之徒,又仗着家中关系,无人敢惹。”南宫玉道:“严庆冬也要讲道理,我们带银子赎人,又不是去惹事,难道还不放人么?”宋明道:“以防万一还是叫严总领带几个人一起去妥当。”南宫玉道:“也好,你去支会一下严刚,我们立刻动身。” 宋明走后,海琼再次施礼道:“多谢公子不计前嫌,公子的钱小女子定会慢慢偿还。”南宫玉笑道:“我们本就没有前嫌,如果真有也是我冒犯了姑娘。姑娘把我当朋友才会找我帮忙,我只有感激,且会斤斤计较。”海琼脸颊微红,道:“那时我不明情由,错怪了公子,我们虽做不成。。。但。。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南宫玉笑道:“朋友足矣,我已心满意足。” 不一会儿宋明便找来了严刚和四名身手敏捷的护院。南宫玉和海琼上了马车,其他人步行赶往二井胡同。亨元赌坊在当地算是首屈一指的大赌坊,深受赌客们的欢迎,它环境好,赌的大,不出千。另外除了赌坊它还是妓院和酒肆,只要有钱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买到。 此时赌场的生意正好,叫好声,咒骂声,摇骰声,娇笑声乱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南宫玉他们进来,赌客们关注的只有胜负,尽显人间百态。赌场里的气味都不好闻,而赌客们就喜欢这种汗水和铜臭的味道,没有这味道反而会不习惯。几鼎香炉中都燃着檀香,青烟袅袅,好像雾里看花,如梦似幻,赌客们也就醉生梦死了。和青楼一样,赌坊的氛围也远重于装饰。 还有许多妙龄女郎蝴蝶般在场上穿梭,陪着吃杯酒,笑着点管烟,或者替摸几张牌,压几注钱,运气好了赏钱也就多些,若遇到多金的色主还可领到后面的暖阁行其好事,半天下来就会有几两银子的进账。 海琼皱了皱眉,显然很厌恶这样的场所。一名靠墙的黑衣打手看见了海琼,嘿嘿一笑便走了过来。海琼看见了他,躲到南宫玉身后低声道:“他就是李三,就是他来找我的。”那李三打着哈哈道:“哟!老妹儿还带人来了,钱带来了么?”宋明拿出银票让他看了一眼,道:“人呢?”李三轻哼一声,盯着海琼坏笑道:“老妹儿行啊,还真找到爷们为你出银子了,小脸长得俊儿就是好使呀。”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去勾海琼的下巴。谁知被南宫玉一把抓住,用劲一撇,“咔嚓”一声手指折断,接着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李三立刻如龙虾般弯下腰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海琼吃惊的向南宫玉看去,南宫玉则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地上的李三,打眼扫视了一圈全场吃惊的赌客,发现里间冲出来了十几个黑衣打手,骂骂咧咧的冲到近前。 首当其冲的是个带着眼罩的独眼大汉,瞪着南宫玉一行人,撇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谁他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刚一巴掌打翻在地,打掉了两颗门牙,吐了一嘴血,嗷嗷叫痛。严刚冷冷的看着剩下的打手道:“谁敢再在我家公子面前满嘴喷粪,就撕叉谁的嘴。”黑衣打手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动弹,其中有人喝道:“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场子?”严刚道:“严庆冬的呗。”那人道:“知道你们还敢撒野,活腻歪了么?”严刚乃江湖好汉出身,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官,被通缉就往深山老林一钻,能奈我何,此时深藏多年的豪气被激发出来,哈哈大笑道:“老子宰人的时你他娘的还吃奶呢,再硬气一个试试,看看谁活腻歪了。”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道:“谁这么大的口气,我可要见识见识。”众人闪目观瞧,只见身材健硕的严庆冬身穿华衣,迈着四方步,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严刚冷笑一声,看了南宫玉一眼,只要南宫玉点头,别说就是严庆冬,就连严嵩他也敢杀。南宫玉向他使了个颜色,严刚知机退下,南宫玉迎上道:“小弟南宫玉,见过严兄。”严庆冬笑道:“原来是南宫兄的手下,难怪手下这么硬,却不知我这两个下人如何得罪了南宫兄,要这般严惩?”南宫玉淡淡道:“对我朋友无礼。”严庆冬点头道:“难怪。这些不开眼的下人活该受罪。但是,该有我来罚,而不是你。”说最后一句时语气加重,眼神转冷,面无表情的盯着南宫玉。南宫玉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道:“如果他们要杀人,也不该阻止吗?”严庆冬道:“我只看到你们的人没事,而我的人却受了伤,这就是结果,你们不占理儿。”南宫玉道:“我可以赔钱。”严庆冬冷笑道:“你以为我缺钱?”南宫玉道:“严兄想怎样?”严庆冬瞥了严刚一眼,道:“他打了我手下的脸,我也要打他的脸,这事才能捋直。”南宫玉冷笑道:“这不可能。”严庆冬轻哼一声道:“那这事就没完了。”南宫玉道:“是我先动的手,你要打也是和我打,但只怕你打不着。”严庆冬笑道:“早闻南宫兄文武双全,这次正好领教一下阁下的功夫。”南宫玉心知现在已不仅是赎人的事,更关乎着南宫家的脸面,避无可避,道:“还请严兄手下留情。”严庆冬回身对全场赌客道:“今天生意不做了,都走!”赌客们见他们两方有火并之势,一股脑的纷纷散去。南宫玉道:“影响了严兄的生意,真过意不去。”严庆冬淡笑道:“我开赌坊就图一乐儿,现在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还做什么生意。”说完瞪了那些黑衣打手一眼,道:“还不腾地方。”黑衣打手诺诺称是,将周围桌椅抬到一旁,又将两个伤员抬走,腾出中间一大片空地。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四) 二人在空地上对立,严庆冬将袍角束于腰带,道:“南宫兄是客,先出招吧。”南宫玉也不多话,道了声“得罪”,跨步上前,施展出严刚所授的“海潮掌法”,右掌扫面门,左掌击胸口,攻势如海潮般起伏汹涌。严庆冬挡开来掌,向后一撤步,接着向前一窜,用出伏虎拳猛击面门。南宫玉侧头一闪,抓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扣向肩头。严庆冬用出一招“铁骨鞭”,曲肘攻他下颚。南宫玉暗吃一惊,如此近的距离想躲开万无可能,当下只能孤注一掷,变抓为指先一步点中严庆冬的肩胛。严庆冬只觉半身酸麻,距南宫玉脸颊两寸的手肘垂了下来,被南宫玉用出大擒拿手反扣住脉门,但也只是扣了一下便松开退了出去。 严庆冬捂着手臂凝视着他道:“多谢南宫兄手下留情,前事我不追究了,算他们倒霉好了。”南宫玉道:“在下侥幸得手,那两个伤员我会各赔一百两银子。”严庆冬见他给了自己面子,点头道:“有人说京城四子中以南宫玉为首,我起初不服,今日相交果然名不虚传。”南宫玉道:“不敢当。”严庆冬道:“还未请教南宫兄所来何事?该不是来赌钱的吧。”一名黑衣人道:“他们是来赎人的。”严庆冬不耐烦道:“问你了么?滚远点。”南宫玉道:“我们确实是来赎人的,这位姑娘的朋友因欠了赌债被扣于此,说是一个时辰内不带钱来就把手砍了。”严庆冬失笑道:“那是讨钱的惯用伎俩,吓唬人而已,那人叫什么名字。”南宫玉道:“李君贤。”严庆冬吩咐打手道:“去把那人提上来。” 不一会儿李君贤狼狈的被两名打手押到了严庆冬身边。南宫玉从宋明手中接过银票,道:“赎金在此,请严兄放人吧。”严庆冬哈哈笑道:“区区几百两银子我还未看在眼里,难得南宫兄大驾光临,只要再陪我玩上一把,赎金我不要了,人你带走。”南宫玉皱眉道:“严兄还想玩什么?”严庆冬道:“既来赌坊当然要赌两手了,不知南宫兄擅长玩什么?”南宫玉苦笑道:“我只想将人接走,不想节外生枝。”严庆冬嘿嘿笑道:“南宫兄刚才胜了比武,总要给小弟一个翻盘的机会不是?无论赌局输赢,小弟都会放人,只图一乐儿。”南宫玉知他是那种不甘寂寞,喜欢刺激和挑战的人,平时无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今天碰到自己肯定要好好过把瘾才行。南宫玉也不愿得罪他,凡是能用钱摆平的事,问题就都不大,大不了输他些钱,让他找回面子也就是了,便道:“既然严兄有兴致,小弟就陪玩几手。”严庆冬大喜道:“南宫兄想玩什么?”南宫玉道:“都可以。”严庆冬道:“牌九如何?”南宫玉道:“好。” 当下二人坐在牌九桌上,其余人也围拢过来,李君贤仍被黑衣人所制,海琼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李君贤的脸颊肿起老高,显然被人打过,没好气道:“我自有办法还债,你把他找来作甚?”海琼惊讶道:“当然是来救你了,四百两银子你拿什么还?”严庆冬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们一眼,问南宫玉道:“这位姑娘和李君贤是什么关系?”南宫玉道:“他们是未婚夫妻。”严庆冬惊讶道:“又不是你的女人,你管这闲事干什么?”南宫玉道:“朋友相求,自当帮忙。”严庆冬忽然露出会心的笑意,道:“原来你们是姘头啊,嘿嘿,难怪最近青楼总不见南宫兄的影子,原来已涉猎良家妇女,对小弟启发不小呀。”转而对海琼道:“姑娘你傻呀,放着金砖不抱还守着这穷酸作甚,卖力讨好一下说不定还能做个小房,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了。”海琼羞急道:“你。。你别胡说八道。”李君贤惊疑道:“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你们当真做出了不要脸的事?”海琼怒道:“李君贤!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怎么也血口喷人?”严庆冬大笑道:“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哈哈哈。” 南宫玉淡淡道:“海姑娘玉洁冰清,严兄要再开这种玩笑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严庆冬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愠意,虽然心中奇怪,但也不再说笑,道:“好好好,咱们玩牌。南宫兄有什么规矩么?”南宫玉道:“规矩你来定。”严庆冬道:“那好,咱们就玩小牌九,干净利落,首局摇骰坐庄,然后轮流坐庄,赌金上不封顶,但每局至少要一百两银子的底金,公子以为如何?”南宫玉点头道:“没问题。” 严庆冬的下人送来一副崭新的象牙牌,铺在桌上请南宫玉察看。严庆冬搓着手掌兴奋道:“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玩过了,我都迫不及待了呢。”南宫玉道:“牌没问题,严兄请掷骰吧。”严庆冬拿起两骰子掷出了十一点,笑道:“南宫兄掷出十二点便是庄家了。”南宫玉微微一笑,随手掷了个八点,道:“严兄是庄家,请砌牌。”严庆冬将骨牌全部面朝下放,边洗边道:“咱们有言在先,谁故意相让谁就是王八龟孙子。”南宫玉皱眉道:“严兄你这。。。”严庆冬说话间熟练的将三十二张牌砌成了十六股,这才看着南宫玉笑道:“我只求玩得痛快,输了也无所谓,还请南宫兄全力以赴。请切牌吧。南宫玉只好点头道:“知道了。”事到如今他只能认真对待,他可不想当王八龟孙子。”当下从后段随意抓起一股牌摆到了前排,严庆冬拿出一百两银票放到了台子正中,道:“这是底金,分牌后可以加注,上不封顶。” 宋明从身上取出一厚叠银票放在南宫玉手旁,南宫玉也拿出一张放到台中,道:“请严兄抓牌。”严庆冬取走第一股牌,南宫玉取走了第二股。南宫玉拿在手里一看是副高脚七,牌面不大也不很难判断。严庆冬将牌捏在两指间,一摸下就知道了牌面,连看都不看,直接道:“加三百两。”南宫玉道:“我跟。”他们各又放了三百两银票后,亮牌比大,严庆冬的是一副梅花,胜出一局,笑道:“南宫兄运气不佳嘛。”南宫玉莞尔道:“第一局而已,不急。”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五) 下面该南宫玉坐庄,严庆冬仅看他砌牌的手法就知是个新手,暗自冷笑,心想你不是有钱么,这次让你好好出出血。最后亮牌比大,南宫玉这次拿到一副不错的长三,然而严庆冬却是一副更厉害的人牌,又输了一局。接着九局过后,南宫玉只小胜过一局,却输出去三千两银子,然而他面不改色,不急不躁,就好像那些银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这局轮到严庆东坐庄,赞道:“赌品看人品,南宫兄值得一交,要是换成别人输了三千两,不是大骂就是大哭。” 南宫玉微笑道:“时候不早了,再玩一局就结束吧。”严庆冬道:“也好,最后一局痛快一点,一千两底金如何?”海琼不忍心道:“公子别玩了,都输好多银子了。”南宫玉微笑道:“无妨,反正是最后一局,就一千吧。”说完将剩下的银票全部押了上去,正好一千。严庆冬砌完牌后大笑道:“痛快痛快,请切牌吧。”南宫玉仍然不经意的随手一切,严庆冬的眼睛却是一亮,略显紧张的取过第一股牌,这次没有摸牌,而是压低身子看了一眼,暗松了口气,眼中含着笑意,却没注意南宫玉取过第二股牌后没摸也没看,而是直接扣在桌子上,微笑道:“直接亮牌么?”严庆冬笑道:“那可不行,最后一局,总该来点**才是,我看就加五千两吧。”全场众人皆暗自吃惊,心想这一把可玩得实在太大了,相当于一个县城一年的税金。南宫玉莞尔道:“不少嘛,真要加这么多么?”严庆冬笑道:“公子可以不跟呀,也就输个底金而已。”海琼急道:“公子别跟了。”南宫玉笑道:“难得严兄兴致高昂,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只是这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银票,要让家人去取才行。”严庆冬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南宫兄说出来的话就是银子,我连字据都不要,你说跟就跟了。”南宫玉道:“多谢严兄信任,那我跟了。”严庆冬大喜道:“好!那就亮牌吧。”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局总值七千两银子,数额大的惊人,海琼更是吓得不敢观看。 谁知南宫玉忽然道:“请等一下。”严庆冬奇道:“等什么?南宫兄反悔了么?”南宫玉道:“且敢,小弟只是想问一下,这种局面小弟能否继续加注?”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李君贤也吃惊的向他望去,海琼,严刚等护院也是震惊不已,黑衣打手们则暗自窃笑,只有宋明神色不变。严庆冬好笑道:“当然可以加注。本赌场上不封顶,想加多少都可以。”南宫玉直视着他的眼睛,微笑道:“那十万两呢?” 全场静的连一根针都能听不见,海琼失声道:“你疯了么!十万两?”南宫玉笑道:“既然严兄喜欢痛快,那就真真正正的痛快一次,不知严兄跟还是不跟?”严庆冬也笑不出来了,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又看了看手中的牌,想了半响,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我跟!只是我也没带那么钱出来!”南宫玉道:“我同样信得过严兄,连字据都不用要。”严庆冬朗声道:“好!亮牌吧。”说着将手中牌拍到桌上,赫然是一对天牌。黑衣打手们都喝彩叫好,严刚等人则惊讶的合不拢嘴,微微摇头叹息。严庆冬哈哈大笑道:“除非南宫兄手上是一对至尊宝才能大过我的天牌,但我肯定你手里没有。南宫兄这一招投机确实厉害,可惜小弟没有上当。”南宫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中的不是至尊宝?”严庆冬神秘笑道:“我就是知道,而且十分肯定。”南宫兄“哎呀”一声,喃喃奇怪道:“那就邪门了,我手中还偏偏就是一副至尊宝。”说罢亮出牌来,竟然真是丁三配二四的至尊宝绝牌。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严庆冬还没笑完,笑容就凝结在了脸上,呆呆的看着那对至尊宝,猛喝道:“这不可能!你出千!”南宫玉奇道:“怎么就不可能呢?”严庆冬道:“牌是我砌的,这两张牌分明在不同的股中,绝无可能并成一股,你肯定出千了。”南宫玉叹道:“世上所有冤情的根源都是不明实情,严兄既说我出千,何不察看剩余的牌中有没有这两张牌?”严庆冬立即将所有骨牌翻起,果然不见那两张牌。这幅象牙骨牌是罕见的珍品,南宫玉绝无可能事先藏牌,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奇怪不已。抬头见到南宫玉正在把玩着两张骨牌,牌在手指缝隙间滚来滚去,从小拇指滚落后,大拇指在下面接住,一挑又落回手背,接着又变化了好几种指法,两张骨牌活了般在手背上滚动跳跃,五根手指灵活如奏琴一般,这还只是略拙的左手而已。严庆冬看呆了眼,这才知南宫玉原来是赌术高手,不然怎有如此灵巧的指法。 南宫玉边玩边徐徐道:“我每次切牌有意习惯性的将后五股拿到前面,你看出端倪便将第十二股砌成了天牌,这样一切,天牌就到了你手中,而且把丁三和二四分散来砌,这样就没牌比你大了。可是当你拿到天牌后太过兴奋,却没注意我换走了至尊宝,你是被自己的障眼法所蒙蔽,不然我也难换得如此轻松。”严庆冬愣了愣,苦笑道:“以前从未听过南宫兄流连赌场,还以为你不会赌,没想到手段竟如此高明,怪我大意了。”南宫玉微微一笑,手指一挑,两张骨牌听话的相叠落在桌上,道:“看来严兄对我南宫家所知不多,我祖上开第一家大明德钱庄的本钱就是从赌场里赢来的,所以我五岁时就已了解赌术,只是平时不爱此道罢了。”严庆冬笑叹道:“小弟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来人,把李君贤给放了。”南宫玉笑道:“多谢严兄成全。”严庆冬苦笑道:“小弟向来问别人要账,没想到今天欠下如此巨款,不过南宫兄放心,容我些时日准备,十万两必一文不少的给你。”南宫玉笑道:“什么十万两?我们刚才说笑而已,严兄怎就当真了呢,告辞了。”严庆冬一脸愕然的望着他走出大门,过了半响一拍桌子道:“服了!这朋友我交了!”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六) 出了赌场后才发现李君贤不仅脸上有伤,腿上也有伤,行动不便,南宫玉道:“请李兄和海姑娘上马车代步,我送你们回去。”海琼本想推辞,但李君贤的腿伤确实难以走路,只好答应。李君贤一句感激之言都不说,脸色不善的上了马车。严刚没好气道:“我一看这穷酸就来气,公子救了他,什么话都不说,摆脸子给谁看呢。”海琼道:“他可能身体不舒服吧,小女子代他谢过诸位了。”南宫玉道:“没关系,这趟多亏了严总领助拳,还请回府休息吧。”严刚对李君贤十分反感,便带人先回府去了。海琼也上车后,马夫赶起马车,南宫玉和宋明步行相送。 海琼他们所租之处是一座隔开的小院,整个院落也只有凝玉轩的一半大小,土屋上挂着干辣椒和干玉米,收拾的倒是整洁。海琼搀扶着李君贤下了马车,回到了他的东屋,回来后对南宫玉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相救,大恩不言谢,欠公子的钱小女子定会想办法还上,如果可以,小女子愿再回公子府上做事。”南宫玉苦笑道:“姑娘想回府只是为了还债,是么?”海琼与他对视了一眼,闪过一丝复杂不安的神色,低头道:“是,公子明白就好。”南宫玉心中感伤,道:“只为还债的话,在哪里都一样,又何必徒增在下的相思之苦。”海琼幽叹道:“公子你。。哎。。。”南宫玉道:“罢了,我去找李君贤谈谈,给他找一个正经营生,你们安心过日子吧。”海琼为难道:“公子不必如此,我们的日子过得下去,再说他心高气傲,只怕会让公子难堪。”宋明忍不住道:“什么心高气傲,分明是不懂礼貌,哼,还读书人呢。”南宫玉微笑道:“我给他找得这份营生他不一定会拒绝,小宋,把准备给张大人的东西给我。”宋明大惊道:“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捅出去可是大罪!”南宫玉道:“这里就我们几个,谁会捅出去?拿来便是。”宋明长叹一声,不忍的从公文袋里取出题目和册子,交给了南宫玉。海琼惊奇道:“这是什么?”南宫玉道:“这或许是每位学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至于用不用,让李君贤自己决定吧。”说完推门进了小屋。 李君贤正背对着门揉着受伤的腿,听到屋门声以为是海琼进来,便道:“家里还有吃的么,我快饿死了。”南宫玉关上了门,站在门口道:“李兄你好。”李君贤惊疑回头道:“你来干什么?”南宫玉道:“在下想和李兄聊聊。”李君贤冷笑道:“我们有什么可聊的?聊我的未婚妻么?”南宫玉摇头道:“李兄就不能有风度一些么?”李君贤哈哈笑道:“风度?你千方百计的勾引我的未婚妻,还大言不惭的和我谈风度?”南宫玉正色道:“我承认喜欢海琼姑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绝非为了轻薄勾引。感情的事谁也控制不了,你们又没有成婚,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再说海姑娘对你忠心不渝,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不要乱想。”李君贤讥笑道:“你们富家子弟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玩腻了青楼女子就来调戏良家妇女,不就图个新鲜么?好在我及时看破,提醒了海琼,不然真就被你骗了。” 南宫玉看出李君贤和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便不想过多解释,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只问你这次殿试你有多大把握能金榜题名?”李君贤脸一红,扭过头道:“这和你没关系。”南宫玉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这个给你了。”李君贤道:“这是什么?”南宫玉道:“这是一个月后的殿试考题,还有在下做的文章,权当给你参考。” 李君贤身子一震,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忙拿起考题观看,道:“这。。。这是真的么?”南宫玉道:“千真万确。”李君贤不解道:“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南宫玉叹道:“为了海姑娘。”李君贤道:“你什么意思。”南宫玉道:“我只希望她能幸福,不管从谁那里得到。”李君贤怔了怔,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中的考题,忽然将考题撕碎,扔到了地上,又将三本册子扯了扯,摔在南宫玉脚下,怒道:“就算不靠这个我也能考中进士,也能给海琼幸福!你给我滚!”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李兄高节,在下冒昧了。”说罢施礼离开。 陋室安静了下来,一豆昏灯映在李君贤阴晴不定的脸上,剧烈跳动的火苗就如他此时矛盾的心情。他扫了眼家徒四壁的小屋,忽然趴伏在地上,将碎纸片一张张的捡了起来,捡的是那么仔细。 海琼见南宫玉出来,迎上去道:“宋明已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了,我现在心里很矛盾,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南宫玉微笑道:“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姑娘是我唯一心仪之人,我无论为你做任何事都无怨无悔,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不会再打扰姑娘的生活,请姑娘多多保重。如有任何困难,遣人送一纸条足矣,在下将尽力帮忙,告辞。” 海琼的眼眶忽然湿润,心中乱得如一团麻线,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对着南宫玉的背影叫道:“公。。。公子留步!”南宫玉转过身来,笑道:“姑娘还有事么。”海琼凝望着他,嘴张了张,几次哽咽,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忽听小屋内李君贤道:“阿琼,回来做饭吧。”海琼愣了愣,叹息一声,对南宫玉恭恭敬敬的做了个万福,道:“公子保重。” 晚上,南宫玉只要一闭眼就想到海琼那矛盾复杂的眼神,可见海琼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碍于道德礼仪上的束缚,不得不和李君贤继续走下去。如果自己趁势追击,或许真能让她回心转意,但转而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海琼之所以真情流露是她明白分别在即,相见无望。如果自己大肆追求就是另一回事了,还不如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随缘而来,随缘而去,把相思寄于清风。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七) 次日中午,南宫玉睡醒了午觉,渡步来到前厅,只见椅上坐着一位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宋明立于那人身后。南宫玉吃了一惊,快走两步道:“玉儿见过宋叔。”那人正是辅佐过南宫家两代人的大总管宋逸。宋逸忙起身一躬到底道:“宋逸见过公子。”重新坐下后,南宫玉道:“宋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宋逸道:“今天早上就抵达了京城,直接去了大明德总店盘点了这个月的收支,这才来向公子请安。”南宫玉道:“宋叔一路辛苦,南京的新钱庄开张还顺利么?”宋逸笑道:“咱们去抢别人的饭碗当然会遇到困难,不过已经摆平,钱庄生意兴隆,公子放心。”南宫玉道:“宋叔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 宋逸轻咳了一声,笑道:“刚才我听宋明汇报时也了解到一些公子的事,看来公子也没闲着呢。为了一个海南女子大动干戈,还差点和严庆冬火并起来。”南宫玉俊脸一红,道:“玉儿的那些窘事只怕让宋叔见笑了。”宋逸哈哈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位海姑娘也是位奇女子了,公子真想娶她也无不可,只要公子开心就好。”南宫玉大喜道:“真的!”转瞬又黯然道:“就算宋叔不反对,我也娶不了人家了。”宋逸点头道:“一切随缘,强求不得。在下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只要公子有心仪的女子,哪怕出身贫寒也无意见,但如果没有心仪的人,在下可就要安排了。”南宫玉笑叹道:“宋叔,你又来了。”宋逸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爷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南宫家香火兴旺。公子乃家中独苗,又到了娶妻年龄,此乃当前第一大事,不可不议。”南宫玉黯然无语。宋逸道:“公子是不是忘不掉那位海姑娘。”南宫玉沉默了一阵,难过的点了点头。宋逸叹道:“在下也是过来人,懂得公子这份心事。这样吧,这件事交给在下去办,保证公子和海姑娘喜结连理。”南宫玉心中一震,看了宋逸一眼,他深知宋叔的手段,权衡再三,摇头道:“罢了,我答应相亲就是了。”宋逸微微一愣,欣慰道:“公子学会了放手,看来真的是长大了。十几天后cd的‘蜀绣大王’魏员外会来京城走访亲戚,他的千金也会随行,到时会来府上做客。我和魏员外都是一般心思,希望能促成两家的秦晋之好。魏员外不但是cd首富,还是蜀中唐门的大姑爷,无论财富和地位都是首屈一指,他就那么一个独生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出落的貌美可人,公子一定满意。”南宫玉苦笑道:“一切听宋叔安排就是。” 宋逸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你借给了张居正张大人五十万两银子?”南宫玉道:“是的,是用来赈灾救民的,现在银子还没凑齐,过几天便可以送到户部。”宋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南宫玉道:“玉儿难道做的不对?”宋逸淡笑道:“公子还年轻,不了解官场水深,现在形势未明,公子此举便是大张旗鼓的在帮裕王了。”南宫玉不解道:“可裕王就是未来的皇上呀。”宋逸道:“如果严嵩已死,帮裕王当然没错,可你去参加寿宴时见严嵩气色如何?”南宫玉道:“脸色红润,并无病相。”宋逸道:“这就是了,严嵩把持朝政二十余年,门客党羽遍天下,只要还活着裕王就斗不过他。严嵩虽也动不了裕王和张大人他们,却能动我们,你明白了么?”南宫玉点头道:“明白了,那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不该给?”宋逸道:“不给的话连裕王也得罪了,现在我们骑虎难下,只能祈祷平安无事,如果真出了事,裕王他们也会替我们说话。”南宫玉叹道:“看来我确实不适合管事,就做主了一次还做错了,真应该等宋叔回来再定。”宋逸微笑道:“公子才是主子,主子不怕做错的决定,就怕不做决定。以前公子年轻,在下总是代劳,现在公子已经成人,是时候让公子当家做主了。” 南宫玉道:“晚辈始终有一事不解,不知宋叔是否知道原因?”宋逸道:“公子请说。”南宫玉道:“我们南宫家富有一方,如果朝中再能有人做官,官商相护,家族地位且非更加稳固,我不懂的是为何会有不让为官的家训。”宋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里面确实有些愿意,但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机,以后自会对公子解释。”南宫玉好奇道:“难道这还是个秘密?”宋逸笑道:“不错,是个秘密,而且是个很大的秘密,老爷生前交待时机到时才能告诉公子,然而现在并非良机。”南宫玉道:“既如此,那我就不问了。”宋逸笑道:“公子放心,到时在下自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解释。”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这一日南宫府上下张灯结彩,大院小院打扫干净。傍晚时分,魏家车队驶进胡同,南宫玉,宋逸,宋明站在府门前迎接。为了表示亲近,他们都换上了蜀锦长袍。魏员外名叫魏博,家族五代经商,如今已是蜀中第一锦绣大户,年轻时迎娶了唐门主唐鹤烟的二女儿,成了唐门的姑爷,更是无人敢惹,生意兴隆。要知唐门乃蜀中第一大派,唐家堡的弟子成千上万,擅长毒药和火药,也是四大武林家族之一。 魏家车队共有二十余人,其中十名护院皆是身手矫健的好手,还有三名唐家子弟,保护着队伍中的两辆马车。魏信当先走下马车,他身材略胖,保养的极好,右手拇指上带着祖母绿的扳指,身穿一袭做工讲究的蜀锦长袍,鼻下浓密的胡须突出了几分威严气势。他和宋逸是老交情,遥相拱手施礼,握手寒暄不止。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八) 宋逸的身份虽只是大管家,但谁都知他才是南宫家的真正管事,绝无人敢轻视于他。宋逸接着介绍南宫玉道:“这位便是敝府的少东家,南宫玉。玉儿来见过魏员外。”南宫玉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员外,小侄有礼了。”魏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南宫玉,见他长风玉立,潇洒从容,谦恭有礼,露出满意之色,大笑道:“叫什么员外,见外了,叫伯父。”南宫玉道:“是伯父。”魏博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初认贤侄不能空手,这个你拿着玩吧。”说着取下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送给了南宫玉。南宫玉赶忙接过称谢。宋逸笑道:“那水头可是极品的祖母玉,魏兄真是舍得呀。”魏博笑道:“如果贤侄真成了魏某的乘龙快婿,别说一块小小的石头,我在cd的家当也都是他的。”宋逸哈哈一笑,引着魏家车队进了府门。南宫玉发现第二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角,有道目光在打量着自己,望去时帘子已经放下。 车队在正厅前停住,魏博看了一圈前院的景致,点头赞道:“贵府的人工景致是魏某见过最好的,只是自然景观稍逊了一些。”宋逸笑道:“魏兄说到点上了,我已派人到云南移植了大批的山地玫瑰和水晶兰,还有几株造型奇致的苍天古树,只是运输费时,还要个把月才能送到。魏博笑道:“宋兄果然是追求完美的人,这点瑕疵都不放过。”宋逸道:“贵千金就是完美无瑕,以后当然要住在完美无瑕的府上才叫合适。”魏信大笑道:“这倒是实话,魏某就不谦虚了。” 这时第二辆马车的车门打开,走出一位风姿卓越的千金小姐。一看她的气质和仪态便知受过良好的家教。身穿一袭墨绿色的蜀锦长裙,柔云般的长发盘拢起来,带着一支翡翠钗,她的人就如祖母绿扳指般神华内蕴,玉秀深藏。魏博确实没有夸大其词,魏小姐当真可以用完美无瑕来形容。姣好的玉容波澜不惊,眼神明亮沉静,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慌不忙的来到宋逸身前,屈身施一万福,平声道:“魏玉柔见过宋伯父。”宋逸忙扶她起来,道:“好好好,贤侄女免礼,这是伯父的一点心意。”说着取出一个小锦盒送给了她,魏玉柔称谢收过。魏博笑道:“你宋伯父的见面礼定然不轻,你看看无妨。”魏玉柔应了一声,打开了锦盒,里面竟是一颗如蛋黄般大小的珍珠。珍珠天然,未经修饰,表面晶莹光泽,虹彩清晰,更难得的是一颗正圆珠,仅此一件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连魏博也动容道:“此礼重了。”宋逸笑道:“掌上明珠当配掌上明珠,没有比贤侄女更配拥有此珠的了。” 当下一行人分成两拨,由宋明招呼魏家随从在偏厅用饭,主人和主宾进了大厅,分别坐下后,丫鬟送上茶水点心。茶是上等的雨前龙井,点心也是榕华斋特制的精品。魏博和宋逸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后便开始品评厅中的名家字画。魏博说其中一幅吴道子的《八仙图》本该是一对,另一幅收藏在自己家中,等回到cd就送来给府上凑双,也暗合成双成对之意,宋逸欣然相谢。 坐于下首的南宫玉和魏玉柔略觉尴尬,偶尔对视一眼也只是点头微笑,而魏玉柔打量南宫玉却更多一些。不一会儿酒菜上来,四人围坐一桌用饭。他们都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再好的菜式也只是浅尝即止。宋逸和魏博都是场面上的人,吃的酒远比菜要多,推杯换盏,谈笑甚欢,互赞对方子女,都对这门亲事甚为满意,只要两个孩子再相中对方,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酒过三巡后,宋逸忽然意味深长道:“玉儿,我和你魏伯父要说些生意上的事,你带魏姑娘到花园走走,多了解一下。”南宫玉当然明白其中之意,便起身道:“姑娘若不介意,在下愿意奉陪。”魏玉柔点头道:“劳烦公子。”二人离席,转过屏风,前往后花园。 宋逸对这次相亲煞费苦心,后花园的回廊上,树枝上,石桥旁,凉亭间,花圃中都布置了各式彩灯,甚至连湖面上都漂浮着数十盏灯莲。上千只彩灯正好照亮了整座后花园,光线既不太明,也不太暗,在月色下充满着诗情画意。和风徐徐,幽夜清美,二人并肩于回廊之上,一路来的彩灯无一重样,每个丝绣灯罩上都是一个典故。行到中段时,魏玉柔道:“我们坐下来聊聊好么?”南宫玉点头道:“好。姑娘请坐。” 二人就在回廊旁的低栏上坐下,沉默了一阵后,魏玉柔问道:“公子是如何看待家族定亲的?”南宫玉道:“强强结合,互利互惠,以牺牲子女的幸福为代价。”魏玉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公子一般想法,但也有种例外。”南宫玉道:“哦?什么例外?”魏玉柔微笑道:“那就是子女间两情相悦,此事就两全其美了。”南宫玉笑道:“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两个全无感情的陌生人忽然在一起过日子,很难两情相悦。”魏玉柔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主要看两个人是否性情相投,彼此吸引。能不能聊得来,往往谈几句话就能知道,公子认为我们算不算聊得来?” 南宫玉莞尔道:“目前我们不是聊得很融洽么。”魏玉柔淡淡一笑,道:“公子相过几次亲了?”南宫玉道:“这是第一次,以前我从没答应过。”魏玉柔道:“我也是第一次,但来我府提亲的却有很多,我让我爹定下一条规矩,提亲时必须本人和媒人一同前来,这样我就能偷看一下那人的相貌举止,感觉不顺眼的就直接拒绝了。”南宫玉笑道:“看来在贵府不是老岳父相女婿,而是小姐相夫君了。” 正文 第四章 玉壶冰心 相思随风(九) 魏玉柔俏脸微红,浅笑道:“我爹很疼我,凡是我不同意的亲事从不相逼。”南宫玉道:“那在下实在受宠若惊,竟能请得姑娘出来相亲。”魏玉柔微笑道:“你不也是第一次么,小女子也该受宠若惊才是。我愿意来是因为你的名气大,我也想见识一下京城四子排名首位的风采。” 南宫玉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这称号都传到cd了,其实这都是百姓瞎编的而已。”魏玉柔道:“正是百姓编的才有说服力,再说也没什么坏事,最多是些风流轶事罢了。”南宫玉道:“只怕不要污了姑娘的耳朵才好。”魏玉柔微笑道:“公子又没有成亲,少年风流本就常事。男人若无几个红颜知己,那只能说明他缺少魅力,只要知道家在哪,谁是妻子,知道回来,其他我不介意。”南宫玉失笑道:“姑娘好开明。”魏玉柔道:“你们男子学的是四书五经,君子之道。我们女子学的是相夫教子,操持家政。夫君要放养而不是圈养,天天在家的男人又有什么出息呢。”南宫玉笑道:“要是全大明朝的女子都如姑娘一般想法,想必家家其乐融融。”魏玉柔道:“公子名字中有个‘玉’字,我也有个‘玉’字,看来我们真的有点缘分呢。”南宫玉笑道:“是啊,没有缘分又如何相识成为朋友。”魏玉柔明亮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是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我虽是女儿家,但遇见合适的姻缘也不愿错过。公子是我见过上百位相亲者中最合心意的,不知公子对小女子的感觉如何。” 南宫玉忙道:“多谢姑娘赞许,在下万不担当,姑娘清丽无暇,聪慧贤良,知书达理,优雅。。。”魏玉柔道:“我不想听这些虚词,只想知道公子的心里话。”南宫玉愣了愣,过了良久才缓缓道:“并非在下不识抬举,只是在下心中有一人迟迟割舍不下,不敢冒然回答姑娘。”魏玉柔奇道:“是哪家的千金令公子如此魂牵梦绕?”南宫玉道:“不是什么千金,她。。。是个寒门女子。姑娘真有兴趣听么?我可知道在女孩子面前提另一个女孩子不是什么聪明的事。”魏玉柔笑道:“不仅有兴趣,而且兴趣很大,我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公子。”南宫玉道:“也好,毕竟相亲要以诚相待,我也不想隐瞒姑娘,说完之后再请姑娘三思。” 当下他从对海琼一见钟情讲起,如何将她引到府中做事,如何在暴雨中救她脱险,如何将她带到海边摊牌,如何不欢而散,以及她有求与己,在赌场赎出了她的未婚夫和赠送试卷的事,都一五一十交待一遍。叙述完后他道:“海姑娘会一直在我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哪怕成婚后也是如此,所以姑娘不妨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事。”魏玉柔长出口气,道:“没想到公子还有这段往事,那海姑娘对她的未婚夫有情有义,公子也对海姑娘有情有义,怎知我不能也对公子有情有义呢?”南宫玉吃惊道:“姑娘你。。。难道不介意?”魏玉柔微笑道:“我又不是市井醋妇,听故事不会只在意那些儿女情长,我更愿意通过这件事了解一个人。我已确定公子是重情之人,以前对海姑娘重情,以后就会对我重情,如果公子对人薄情寡义,不负责任,我反而不敢接受。” 南宫玉暗自佩服她看待事物的能力,道:“姑娘见识不凡,在下真心佩服。”魏玉柔笑道:“好了,现在话都说开了,我不介意你想着海姑娘,哪怕以后你娶她为妾也无妨,只要你自问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我就愿意进你南宫家的门。”南宫玉心想成家一事在所难免,魏小姐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没遇见海琼,说不定真会被她深深吸引。正如魏小姐所言,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二人性情相投,门当户对,时候长了也许真能情投意合。海琼只是南柯一梦,终归要把她埋藏心底。 想到这里他起身一躬到底道:“多谢小姐不弃,能娶小姐为妻是在下修来的福气,自是愿意之至。”魏玉柔大喜道:“公子请免礼,以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才是。”说到这里俊脸微红,显出儿女之态。南宫玉道:“在下定然不负小姐。”魏玉柔微笑道:“我相信你,我们出来的时候也够长了,一起回去吧,剩下的事就该他们办了。” 二人回到了前厅,宴席已经撤下,宋逸和魏博坐在太师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见二人回来都有些紧张的打量着他们的表情,魏博见女儿面带春风,嘴角含笑,便知有戏,心中大喜,心想终于有人能入女儿法眼,也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头大事。宋逸也十分高兴,道:“看来两个孩子聊得不错,若非魏兄急着赶回cd便在京城多盘恒几日就好了。”魏博叹道:“我也想多留些日子,只是那几桩急事耽误不得,好在最重要的事已经定了,只要贵府别耽搁就行。”宋逸笑道:“我下个月就带着聘礼亲自上门提亲,届时定下婚约,早些把事情给圆满了,毕竟孩子们的年纪也不算小了。”魏博道:“正是正是,在下在cd恭候宋兄光临。”他们又说了几句,魏家父女告辞离开,宋逸和南宫玉亲自送出府门。魏玉柔上马车时转头对南宫玉微微一笑,当真一笑倾城,明艳动人。 送走魏家车队后,二人重回府上,宋明忽然跑来禀告道:“张居正张大人刚才从角门悄悄进府,现在凝玉轩的书房等候,请二位速去相见。”二人惊奇的对视一眼,心想张居正深夜拜访已不同寻常,还是从角门而入,更是前所未有,都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正文 第五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一) 南宫玉和宋逸在书房见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张居正。张居正见到他们忙一躬到底,惭愧道:“张某愧对二位,特来请罪。”宋逸赶忙道:“张大人使不得,折煞小人了,快请坐下说。” 坐下后,张居正长叹道:“张某借银子是为浙江百姓谋福,贵府也是慷慨仁义,本是件天大的好事,没想到。。。没想到头来竟连累了贵府,张某实在心中有愧。”宋逸和南宫玉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好,宋逸道:“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望张大人告知。”张居正愤慨道:“奸臣误国。那严嵩得知贵府要救济浙江百姓的事后,向皇上献上了一条毒策,意欲让贵府倾家荡产。”南宫玉脸色一变,看了眼宋逸。宋逸不动声色道:“什么毒策?”张居正道:“如今马上入秋,国库空虚,到了年底连京官的禄米都发不下来,加上南北战事,四地灾情,必须要一笔巨财才能撑过今年,严嵩的建议就是抄了贵府,将所有财产尽充国库,今年也就撑过去了。” 南宫玉皱眉道:“我们又没有犯法,拿什么罪名抄我们的家?”张居正叹道:“罪名还不是信手捏来么,只要随便编排几个,圣旨一下就算是假的也做实了。”宋逸道:“小人们毕竟是在为裕王办事,不知有没有办法解此危机。”张居正道:“裕王在朝堂上和严嵩父子据理力争,皇上本来也犹豫不决,但严嵩却蛊惑说抄来的钱财有三成将用在修建皇上的万寿宫,永寿宫和朝天观上面,此言正中皇上下怀,便同意了严嵩的奏请,还说天下只有农民造反,开钱庄的翻不了天。”宋逸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那就是说我们已无路可走了么?”张居正道:“这件事怪我计划不周,没想到严嵩竟会明目张胆的对你们下手,说到底是我们没能保护好你们,让你们暴露的太早了。裕王恳请圣上开恩免罪,皇上也知理亏,便恩准不治罪你们的罪,只没收财产,净身出户。” 宋逸暗松了口气,道:“只要人没事就行,钱财都是身外物,多谢裕王,张大人保全。”张居正道:“你们为我们办事,若再不保你们还像话么。只是抄家已成定局,不知二位以后有什么打算?”宋逸道:“只要我们是无罪之身就能够东山再起,在下的关系仍在,大不了换个地方重建家业。”张居正点头道:“本来我还想劝说二位入裕王府为幕僚,既然有更好的出路那就先不提了。往后若有不顺,裕王府的大门一直为二位敞开,这可是裕王的原话。”宋逸施礼道:“裕王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不知旨意何时会到?”张居正道:“应该是明天一早,我这次来就是想提醒二位,早做准备。”宋逸道:“我们能做什么准备?”张居正道:“反正旨意只是抄家,二位在不在府上都一样,不如今夜就卷一笔细软远走高飞,也不会有人追你们,留在京城反而麻烦。”宋逸道:“多谢张大人提点,我们这就准备。”张居正道:“裕王和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虽然对不住二位,但请二位相信等裕王登基的那天,定然不会亏待你们。”宋逸和南宫玉伏身拜谢。 张居正走后,书房中一片死寂,南宫玉扼腕叹息道:“都怪我行事不慎,败了家业,连累全府上下都要流离失所。”宋逸道:“公子不要灰心,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怪就怪严党贪墨误国,只要我们人没事,依然可以东山再起。”南宫玉苦笑摇头道:“就算东山再起也是宋叔的事,和我也没有关系了。”宋逸动容道:“公子此言而意?宋某永远只是南宫家的家臣,自然要保着公子一起东山再起了。”南宫玉道:“这样的日子我早过烦了,换一种活法也好,我也想一个人出去清净清净了。” 宋逸想了想道:“此事以后再议不迟,请公子先在这里等着,我和宋明去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出城。”南宫玉道:“我不走。”宋逸吃惊道:“公子为什么不走?”南宫玉道:“我是一家之主,府上有那么多人,我怎能一走了之?”宋逸本想再劝,但想了想道:“公子敢担当,是件好事,只是留下来免不了要受盘问,我们让钱平多结算大家一些工钱也就是了。”南宫玉道:“我一定要留下来给大家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跑了。”宋逸叹了口气,但目光中充满了赞赏,道:“那我就不多说了,等京城的事了以后,请公子到城东三十里外的关帝庙找我们,到时再议下一步的行止。”南宫玉摇头叹道:“我不去了,我不想再为赚钱而四处奔波。”宋逸沉声道:“请公子不要灰心丧气,东山再起并非是再建一座南宫府,我们还有更宏伟的大业需要完成,需要公子来完成。”南宫玉奇道:“什么大业?”宋逸道:“等公子到关帝庙时自然明了,时候不多,我这就准备去了,公子一定要来。”当晚宋逸和宋明辞别了南宫玉,连夜出城去了。 南宫玉百无聊赖的在前厅坐了一夜,直到天明。吃罢早饭后,有下人来报道:“有位公公带着东厂的人来了,说是有旨意要宣,现已进了府门。”南宫玉点了点头,整了整衣服,道:“随我接旨。”说话间一名老太监迈步进了大厅,正是那位在‘凤仪亭’争秀枕的常公公。他后面跟着二十名东厂番子,其中就有胡彪。南宫玉撩衣跪倒,静候旨意。只听常公公拖着长腔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奸商南宫玉贿赂官员,放贷欺民,恶性垄断,欺男霸女,以至京城民怨沸腾,惧南宫如惧瘟神。朕上顺天意,下顺民心,决心打击豪强恶霸,以安风气,以儆效尤。令抄收南宫名下所有财产以充国库,念南宫玉并无过多作奸犯科,往年亦无偷税劣迹,遂不与深纠。望改过自新,重做良民。钦此。”南宫玉叩首道:“草民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正文 第五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二) 常公公将圣旨交于他手中后,低声道:“裕王特别交代过,给你一个时辰打发下人,结算工钱,但除了工钱外不许再有别的开支,我们已派人监视。到时我们再回来封府。”南宫玉称谢道:“多谢裕王关照,公公周全。”常公公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也够倒霉的。”说完带着人走了。南宫玉又看了一遍圣旨上的理由,哑然失笑。 他当即在账房前召集了全部下人,共有一百一十位,宣布了圣旨上的消息后,全府人放声大哭,但大都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哭。南宫玉也觉感伤,毕竟朝夕相处多年,都生出感情。当下亲自为大伙结算工钱。轮到春夏秋冬四婢,鲁公和严刚时,他们都对南宫玉依依不舍,再三哭拜而辞。结算到钱平时,他悄悄塞给了南宫玉一张八百两的银票,低声道:“我是偷偷拿出来的,公子不要嫌少。”南宫玉知道他偷拿出来的绝不止这一张,但他肯冒着风险分于自己,已是难能可贵。道谢后送走了钱平,举目四望却不见甜儿,问旁边的下人道:“甜儿姑娘现在何处?”下人答道:“刚才还在这里,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南宫玉便让账房的人继续发放工钱,他去寻找甜儿。 甜儿和春夏秋冬四婢都住在凝玉轩一墙相隔的四季小轩中,两院间有小门相通,方便伺候。南宫玉走进四季小轩,来到了甜儿的厢房前,见房门虚掩,里面有动静传来,便推开了房门,正见甜儿踩着椅子,在横梁上系着白绫。南宫玉大惊道:“甜儿你干什么!”甜儿满眼通红“哇”一声哭了起来,跳下椅子扑到床上大哭不止。南宫玉坐在床边心疼道:“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至于做这傻事么?” 甜儿哭道:“公子你要赶我走,可我能去哪里呢,没公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南宫玉叹道:“我也不想送大家走,但确实没有办法,朝廷很快要来封府了,从此我就是一个破落户,实在没钱养活大家了。”甜儿忽然抬起头来,抓着南宫玉的手道:“我不要公子养,我可以养公子,我会很多东西,我会做点心,裁衣服,唱小曲,洗衣扫地,只要公子准我在身边伺候,我绝不给公子添麻烦。” 南宫玉心中感动不已,将甜儿搂在怀里,道:“我的好甜儿,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以后居无定所,怕是要浪迹天涯,怎能带着你跟我一起受苦?你是个好姑娘,趁着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吧。”说着取出钱平给的八百两银票,道:“这点钱你拿着,算是我给你置办的嫁妆吧。”甜儿哭道:“我不要公子的钱,我只想跟着公子。”南宫玉道:“别孩子气了,听我的话好么?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只要出去走走就会发现有很多人值得结交,很多事值得去做,都比跟着我流浪要强,更比寻短见要强,你明白么?”甜儿抽泣道:“我十二岁就进府了,从没在外面待过,我。。。我有点怕外面的世界。”南宫玉微笑道:“世上虽有坏人,但同样也有好人,我相信好人一定比坏人要多。你那么鬼精,没人能欺负的了你,说不定你会觉得外面的生活比府中更有趣呢?” 甜儿哽咽道:“虽然我不想离开公子,但我更不想让公子讨厌我,我听你的话也就是了。但。。。但我以后还能够再见到公子么?”南宫玉道:“我们一定可以再见,这个我可以保证。如果那时你仍未嫁人,我们就继续在一起,好么?”甜儿擦了擦眼泪,道:“好,我相信公子的话。”南宫玉欣然一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甜儿随即收拾好包袱,随着南宫玉一起来到府门前,跪拜后洒泪分别。南宫玉趁她不注意时将银票塞进了她的包袱。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下人全都领了工钱,离开府邸。南宫玉独自将府门关上,回身望着偌大的庭院,心中一阵悲凉。他将每座院落都走上了一遍,只想最后再看看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南宫府实在太大,有些地方他也没去过,这次他全部走了一趟。最后来到后花园,走过石桥,在曾和海琼共进午餐的凉亭里坐下,望着满园美景,忽然一阵哽咽。 他非是为金钱而哭,哭的是寂寞萧凉和无能为力。他身为南宫家这一代的主人,,令家道中落,心中自责不已,心中从未如此低落过。可当他回到府门前的时候,眼泪已经擦干,他不会让世人看到他的软弱,无论贫富,公子还是公子。 府门打开,外面的东厂番子见他出来,便将准备好的两张封条交叉贴在门上,守在了门口。南宫玉头也不回的出了小巷,站在巷口茫然若失,不知要去哪里。鼓楼大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却因胡同口站着东厂的人,才没人敢向里面张望。这时太阳从云中探头,刺眼夺目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他向后退了两步,回到了阴影里,坐在榆树下计划着下一步的打算。他不想去找宋逸他们,他不想利用别人东山再起,他的自尊心很强,不愿只当一个傀儡东家,情愿成全宋逸,让他自立为主。他忽然很想去海琼的老家琼州看看,见识一下那里的海和风土人情,再走一走海琼曾走过的街道,也会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可无论去哪里都要用钱的,他向来没有带钱的习惯,现在更是身无分文,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魏信送给他的祖母绿扳指。他忽然想到了魏小姐,如今自己一文不值,和人家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可扳指毕竟是礼物,他不会将人情卖给当铺。他忽然想到了王涵礼还欠自己五千两银子,只要还给自己就什么都够用了。当下起身往凤仪亭走去。 正文 第三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三) 最近凤仪亭从外省签下了几名貌美少女,生意兴隆。王涵礼绝大时候都待在店里,去凤仪亭肯定能见到他。当他走上大街时,认出他的人就多了,许多人都知晓了南宫府发生的事,暗自对他指指点点,不敢像以前那样凑上来说恭维话,毕竟是东厂封的南宫府,这么大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南宫玉来到凤仪亭门前,接客的祝三娘认出了他,神情复杂的对他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接待道:“这不是南宫公子么?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南宫玉心知所有人已把自己当成了瘟神,苦笑了一声道:“王兄在么?我有事找他。”祝三娘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见王涵礼和严庆冬说笑着走了出来,想说不在也来不及了,勉强笑道:“东家来了,公子稍等一下。” 王严二人同时看到了南宫玉,都是一愣,王涵礼随即展颜道:“这不是兄长么,外面站着干嘛,快快请进。”南宫玉没有进,他发现王涵礼已换下布衣,穿了袭做工讲究的白锦长袍,和身旁严庆冬的倒是材质相似,暗含之意南宫玉当然明白,显然要和自己撇清关系,划清界限,当下微笑道:“在下的境遇想必两位也都知道,现在手头紧缺,不知王兄能否还上以前所借的银子?”王涵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苦笑道:“不瞒兄长,小弟最近手头紧缺,刚签了几个女子,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知能否宽容几日?”南宫玉淡然一笑道:“当然可以,告辞。” 他已不会再问王涵礼要第二次要帐,五千两银子还不配让他第二次伸手要钱。再说如果王涵礼真够朋友的话,就算钱不够也会多少先还一些,救人于难。为了五千两银子而失去了南宫玉这个朋友,他不了解其中的损失,而南宫玉也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成为朋友的机会。 严庆冬忽然唤道:“南宫兄请等一下。”南宫玉回头道:“严兄有何见教?”严庆冬上前两步,叹道:“这件事上我也不太赞同爷爷,但就算有心想帮南宫兄也无能为力,望请理解。”南宫玉微笑:“我明白,严兄不用解释。”严庆冬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不多,南宫兄将就用着。”南宫玉摇头道:“我不能收,谢严兄好意。”严庆冬诧异道:“兄台不是手头紧么?怎么不收?”南宫玉解释道:“在下手头是紧,问王涵礼要银子是他欠我的,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而严兄却不欠我任何东西,我不能拿你的钱。”王涵礼脸上尴尬,眼睛不自然的向旁边看去。严庆冬却明白南宫玉不愿接受施舍,点头道:“好,南宫玉就是南宫玉,以后有用得着严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当我是你的朋友。”南宫玉微笑道:“我们已是朋友,严兄的话我记下了,告辞。”严庆冬道:“兄台慢走。” 南宫玉又不知要去哪里了,这时才发现没有钱寸步难行,渴了连路边的凉茶都买不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渡步到了听评书的天桥,再往前走便是海琼所居的贫民区。他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不会去见海琼,就算见到了也会躲起来,不敢去想海琼投以怜悯目光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可他还是来到了天桥,因为这里有他一见钟情的回忆。 此时日头正毒,他已半天没有喝水,只觉口干舌燥,来到天桥下的大树下乘凉,坐靠着大树,望着天桥上热火朝天的卖艺者,感觉一切如梦境一般,不知不觉有了睡意。就在这时忽听铜锣震响,他打了个激灵,见远处有一队人皆穿红衣,簇拥着一位骑着金鞍白马的少年行了过来。那少年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前呼后拥,旗牌铜锣开路,气势不凡。南宫玉一眼认出那少年是李君贤,看来他已高中了状元,不然也不会恩赐游街显耀。南宫玉心想他不是把考题都撕碎了么?难道真凭着真才实学考中了状元?那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仪仗队直奔天桥而来,看样子是在送李君贤回“府”,表示衣锦还乡之意。南宫玉就蹲坐在天桥边上,想回避时已来不及,正被李君贤看个正着,他忙示意仪仗队停下,被人的搀扶下跳下马来,一脸微笑的走了过来。南宫玉只好坦然相对,起身施礼道:“恭喜李兄高中状元。”李君贤面带得色的打量了他一番,讥笑道:“你的事我听说了,现在你只是一介草民,见到本官还不下跪。”南宫玉愣了愣,淡淡道:“你刚中状元,还未被嘉授官职,也是草民,凭什么让我下跪。”李君贤一时语塞,但转而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昨日你在天上,我在地下,今日我在天上,而你却在泥里,可见世事无常呀,南宫兄以为然否?。”南宫玉不理他的冷嘲热讽,道:“我只望李兄善待海姑娘,勿忘初衷。”李君贤又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只是条无家可归的野狗,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我今天最高兴的不是中了状元,而是看到你也有这步田地。”说完哈哈一笑,转身回到了仪仗队,上马继续游街。 当簇拥的人群都跟去后,街上荡起了一团烟尘,南宫玉忽然发现海琼正站在烟尘里默默的注视着自己。南宫玉现在最怕见的就是她,转身欲行时海琼忙道:“公子请留步。”南宫玉叹了口气,回身勉强笑道:“海姑娘你好。”海琼走到近前,她的穿着还是那么朴素,手中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是两片荷叶裹着的猪肉,还有一条青鱼,几颗鸡蛋等物,看样子是要回去做一顿好吃的庆祝,然而她眼中含着热泪,复杂不忍的看着南宫玉,道:“公子以后有何打算?”南宫玉道:“我也不知道呢,如今李兄终于如愿以偿,姑娘也不必再为生计奔波,还要恭喜姑娘呢,可惜我是吃不到姑娘的喜酒了。” 正文 第三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四) 海琼道:“君子不以恶言相加,不以恶言相还,公子是君子,他不是。”南宫玉诚恳道:“姑娘已是准状元妇人,就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让别人看着不好。”海琼道:“我当初没因公子的财富而相从,此时更不会因公子的落寞而相嫌,只要自身清白,何惧他人闲言。”南宫玉叹道:“姑娘说的是。”海琼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更何况,李君贤他根本就不是状元,公子才是真正的一甲一名。”南宫玉诧异道:“姑娘的意思。。。”海琼道:“那日公子走后他将考卷的碎片全都捡起来粘好,曾尝试凭卷答题,可他无论翻阅多少经典,写了七八份试卷,都无一能与公子的那份媲美。我劝他尽力而为便是,谁知他竟硬背公子的答卷,这次殿试他一字不差的将原文背默上去。皇上看罢立即钦点他为第一甲第一名,现在状元卷就挂在黄棚示人,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南宫玉笑叹道:“无妨。”海琼摇头叹息道:“我已对李君贤失望透顶,但嫁狗随狗,我又不能去告发他,实在对公子不公。”南宫玉道:“算了,我不介意,我本就不能做官的。”海琼沉默了半响,低着头,徐徐道:“能结识公子乃小女子之福,错被公子抬爱,小女子更是诚惶诚恐。今生无缘侍君,只望。。。来生早与君识。”南宫玉身子一震,失声道:“海姑娘!”海琼施一万福道:“公子保重。”南宫玉心情激动,想也不想道:“海姑娘你跟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海琼凄然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南宫玉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心里不是滋味,海琼已经喜欢上了自己,却只恨有缘无分。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忽听身后有人道:“人家已经走远了,还回味不够么?”南宫玉回身惊望,只见说话者正是秦羽,忙道:“秦先生怎么会在这里?”秦羽没好气道:“我一听说你府上出事就出来找你,打听了许多人才知你在天桥,寻来后见你正和那位姑娘说话,直到她走后才出来见你,哎,你还好吧?”南宫玉诚挚道:“多谢秦先生关心,在下并无不妥。”秦羽道:“你还有亲戚投奔么?”南宫玉摇了摇头,秦羽道:“那公子打算去哪里?”南宫玉苦涩笑道:“我也不知道。”秦羽道:“既如此,请公子先跟我回去吧。”南宫玉道:“回先生的静竹斋?”秦羽点头道:“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南宫玉道:“那是先生雅居,怎好意思打扰,上次的事还没向先生道歉呢。”秦羽叹道:“现在就别说这些了,难道就许你帮我,就不能让我帮帮你么?哪有这样做朋友的。”南宫玉心头感动,施礼道:“既如此,在下就叨扰了。”秦羽微微一笑,道:“跟我来吧。” 二人来到了静竹斋,院内清凉幽静,南宫玉虽来过多次,但他从未进过屋。厅堂古朴典雅,青衣女童为二人奉上茶水。秦羽道:“这里没有雨前龙井,粗茶一杯,公子将就的吃。”南宫玉吃了几口,道:“解渴就好。”秦羽道:“稍后我还有个应酬,午饭就不能陪公子吃了,公子先休息一下,晚上我从酒楼带几个好菜,再为公子压惊。”南宫玉道:“先生自便。” 秦羽走后,青衣女童为南宫玉呈上了两菜一饭,南宫玉草草吃完后,被女童引到客房休息。窗外轻风吹动,南宫玉在床上闭上眼睛,听着竹海涛涛,好像在海上漂浮一般,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见窗外已然黄昏。他穿上鞋走出客房,见女童正在打扫着厅前的落叶,见到南宫玉笑道:“公子醒啦,先生还没回来呢,您再稍等片刻。”南宫玉微笑道:“我不急,闲着没事我帮姑娘一起扫地吧。”说着拿起了另一把扫把,扫起地来。女童道:“公子使不得,这是我们下人干的活,您还是到前厅吃茶吧。”南宫玉笑道:“我在你们这里白吃白喝,不做点事怎么行。也正好舒展下筋骨。”女童又劝了几句,只好作罢。 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将庭院打扫干净,秦羽也拎着食盒走了回来,见状皱眉道:“童儿,怎能让客人干活。”南宫玉笑道:“不关童儿的事,是我想活动一下的。”秦羽道:“好吧。童儿,你去厅里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和公子吃饭时,你就不用伺候了。”女童应声而去。 小厅内点上了四盏明烛,南宫玉和秦羽相对坐在蒲团上,秦羽将饭菜摆上矮案,不但菜式精美,还有三坛竹叶青。南宫玉诧异道:“先生也吃酒?”秦羽微笑道:“我知公子一定想吃,便陪公子吃上几盏。”南宫玉苦笑道:“多谢先生。”秦羽将酒满上后,道:“在下先敬公子一杯。”南宫玉也举杯道:“也敬先生。”吃下后,秦羽轻轻咳嗽了两声,小脸罩上了一层粉色,一看便是不经常吃酒,南宫玉道:“先生吃点菜,光吃酒会醉的。”秦羽道:“公子也请。” 二人吃了一阵,秦羽道:“公子以后有何打算?”南宫玉道:“尚未想好。”秦羽悄悄看了他一眼,道:“在公子想好之前就先住这里吧。”南宫玉道:“在下且敢在府上过夜,传出去只怕有损先生清名。”秦羽淡淡道:“损了就损了,难道要让你露宿街头么?”南宫玉道:“在下情愿露宿街头也不愿连累先生。” 秦羽沉默了片刻,忽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口吃下,接着又斟了一杯,还是一口吃下,小脸立刻红晕了起来。南宫玉道:“先生慢点吃,小心吃醉。”秦羽微微一笑道:“有些话正是要吃醉了才能讲,平时没这个胆子。”南宫玉已隐约猜到她想说什么,叹息道:“先生不愿讲的话也没关系。”秦羽摇头道:“不说就没机会了,我不想抱憾终生。”南宫玉点点头道:“那先生请说吧。” 正文 第四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五) 秦羽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道:“我一直都很喜欢公子,公子可知?”南宫玉欠身道:“承蒙先生看得起,在下受宠若惊。”秦羽道:“以前公子高高在上,美女成群,在下姿色平庸,出身寒门,怕被公子瞧不起,一直不敢开口。前些日得知公子所爱,心中失落,更不敢表白心迹了。可现在公子落难,伊人远去,我就又生出一点希望,感觉现在的公子不像以前那样遥不可及,能看得见,摸得着,就好像仙人落入凡尘,一下子真实了许多,这才鼓足勇气将心里话说出来。不知公子能否考虑此事。” 南宫玉施礼道:“多谢先生抬爱,在下一直当先生为知交好友,倒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秦羽道:“公子不妨现在就考虑一下。”南宫玉笑道:“先生是清修之人,我如果走入了先生的生活,那先生还怎么修棋悟道呢?”秦羽叹息道:“我虽自称先生,毕竟是女儿之身,总有七情六欲。公子如果愿意我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陪公子隐居山林,我们可以在雨檐下下棋,清风中调弦,山野间作画,青山上吟诗,朝采雨露,晚赏红霞,且不是美事。”南宫玉憧憬道:“确实好美,那样的生活也是在下所向往的,但还是要婉拒先生了,还请勿怪。”秦羽幽叹了口气,皱眉道:“为什么呢?”南宫玉道:“无论是富是贫,先生都是在下的红颜知己,可以无话不谈,畅所欲言,任何女子都比拟不了。我认为这样的关系就很好,不愿有所改变。我有过不少情人,但真正的红颜知己只有先生一位,在下不愿失去先生这个知己,不知先生能否明白。” 秦羽淡笑道:“原来我也是公子的唯一,我已心满意足了。公子说的我全明白,如果答应我,我就成了公子诸多情人中的一员,不普通也变得普通了。那些君子之礼不复存在,公子对我的印象也会彻底颠覆,我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反会不如现在,是这个意思么?”南宫玉欣然道:“先生理解的是,正是这个意思。”秦羽苦笑道:“那我情愿做公子的唯一,就让我们继续为知己吧。”南宫玉笑道:“是,在下敬先生一杯。”秦羽也举杯道:“公子请。” 放下酒杯后,南宫玉转头看了看外面暗下的天色,秦羽叹道:“公子是不是想走了?”南宫玉点头,道:“不敢再打扰了。”秦羽道:“先生既决定要走,那我也不强留了,就送公子出去吧。” 二人走到门口,南宫玉转身道:“先生请留步,我。。。”话没说完,秦羽已扑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腰肢,螓首贴在他的胸口,道:“我知公子早晚要远离京城,此地别君,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请公子务必保重。”南宫玉当然没有误会她的意思,也轻轻将她抱起,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好像对妹妹一样心疼怜惜,道:“我们总有相见之日的,先生也务必保重。”秦羽“嗯”了一声,擦了擦眼中的泪花,退后两步,长出了气,望着南宫玉整了整衣襟,然后一躬到底。南宫玉也整了整衣襟,躬身还礼,转身出了静竹斋。君子之交淡如水,拱手一礼尽千言。 南宫玉还没出胡同,便见侧面的小巷里驶出一辆马车。南宫玉停步让马车先过,谁知马车在他身边停下,马夫是位铁塔般的壮汉,对他欠身施礼。这时车门打开,宋逸探出头笑道:“公子请上车。”南宫玉吃惊道:“宋叔,你怎么又回来了?”宋逸笑道:“公子先上车再说。”南宫玉只好上了马车,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位少女,容貌倾城,明艳无双,只觉甚是熟悉,仔细看了几眼后惊呼道:“赛貂蝉姑娘!”那少女正是赛貂蝉,虽穿着粗布衣服,依然难遮颜色。 赛貂蝉皱眉道:“别再叫我赛貂蝉,不然对你不客气。”南宫玉不明所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叔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宋逸先笑着对赛貂蝉道:“不可对少主无礼。”转而又对南宫玉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怕公子心灰意懒不跟我走,便请了心琪贤侄一道前来,公子见到姑娘必然好奇,就会跟着来了。”南宫玉心想原来她叫心琪,却不知姓什么,便道:“我确实好奇,还望宋叔解惑。”宋逸笑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由他对你解释更有说服力。”南宫玉好奇道:“谁?”宋逸笑道:“赎我卖个关子,你见了就知道了。” 马车缓缓开动,不一会儿便出了京城,向东行去。南宫玉试探问道:“王涵礼说赛。。。姑娘突然跑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莫非此事也和宋叔有关?”宋逸微笑道:“心琪贤侄本就是我们的人,上次我们探知宫里的常公公要去凤仪亭选宫女,便将心琪贤侄安排了进去,只为接近皇上。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反被公子搅浑了。不过公子并不知情,也怪你不得。”南宫玉倒吸了口气,道:“难怪当时姑娘对我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认识一般,可为什么要进宫见皇上呢?”赛貂蝉瞪着他道:“当时是要杀那狗皇帝!”南宫玉震惊道:“你要行刺皇帝?”赛貂蝉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答他。宋逸道:“我们确实有行刺的理由,等会儿那个人会对公子解释。”南宫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反正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也无须着急。 马车驶离大路,拐进林间小道,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住。道旁的关帝庙里透着灯火,外面有三个放风的年轻人,见到马车便迎了上来。宋逸请南宫玉先下车,那三位年轻人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少主。”南宫玉见他们皆穿黑衣劲装,一看就是练家子,却不认识,忙道:“三位这是做什么?”宋逸笑道:“他们本该向你行礼的,公子受得起。”南宫玉微微点头,道:“三位请起吧。”黑衣少年这才起身,又分别向宋逸行礼。 正文 第四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六) 宋逸带着他们来到关帝庙前,推门而入。庙内灯火明亮,供奉着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二爷,还有六名黑衣少年贴墙而立,宋明也在其中。神龛前有四位中年人迎了上来,一齐单膝跪地道:“见过少主。”南宫玉赶忙请他们起身,道:“四位起来说话。”赛貂蝉来到其中一人身前,道:“爹。”那中年人四十多岁,眉宇俊朗,目亮如星,身高八尺,神采奕奕,年轻时想必也是位美男子,难怪生的出赛貂蝉这样的倾城美人,他微笑道:“你向少主赔罪了么?“赛貂蝉娇嗔一声道:“爹!我干嘛要向他赔罪?”那人道:“你不是说在凤仪亭曾对少主大打出手么?还差点拗断少主的胳膊,要是少主的千金之体真有损伤,你担当的起么。”赛貂蝉急道:“是他先对女儿无礼的。”那人不满道:“不是说是场误会么,再说你本就该成为少主的侧室,亲近亲近又有什么打紧。”赛貂蝉“哼”了一声,站到了远处。那人笑叹一声,道:“小女无状,冒犯少主,属下替她赔罪了。”南宫玉一头雾水,忙道:“不敢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逸笑道:“老爷这就出来了。” 这时从关帝塑像后转出一位中年人,白面微须,脸庞清癯,相貌英俊,两鬓间头发花白,气度雍容高贵。在场众人全都跪地行礼道:“参见主公。”南宫玉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浑身剧震,不敢相信道:“爹?你。。。你是我爹?”原来那人正是南宫玉的生父,南宫策。南宫策微微一笑,先让众人平身,道:“你十岁时为父离你而去,难得你还能认出我来。”南宫玉震惊的半响没说话,吃吃道:“爹。。。爹你没死?”南宫策笑道:“当年为父诈死是为了要做几件大事,也是为了培养你成为南宫家的主人。若非这次你出了事,为父仍不会与你相见。”说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让为父看看,嗯,好孩子,长大了。”南宫玉热泪盈眶,哭道:“爹,都怪孩儿无用,败了家业。”南宫策哂笑道:“败了就败了,此事并不怪你,只怪朝廷昏暗。你宋叔早将家中积蓄转移到了安全所在,朝廷也只是抄了一个空壳子而已。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们也无须继续蛰伏,是时候干一番大事了。”南宫玉不解道:“什么大事?”南宫策道:“你可知自己姓什么?”南宫玉诧异道:“南宫啊?”南宫策道:“南宫只是我们避人耳目的姓氏,我们的真姓并非如此。”南宫玉道:“那我们姓什么?” 南宫策点了点头,道:“那为父就告诉你,你跪下听。”南宫玉一怔,便跪了下去。南宫策围着他走了一圈,缓缓道:“尔乃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第十一代嫡孙,惠宗皇帝朱允炆之后,你姓朱,真名朱玉,这大明江山本该是我们的。”南宫玉大惊道:“我们是皇族?”南宫策点头道:“当年朱标太子英年早逝,二十一岁的惠宗皇帝被迫继位。继位后励精图治,废弊立新。没想到皇叔朱棣狼子野心,竟然带兵造反,打破了南京应天府。惠宗皇帝从此下落不明,都以为他死在宫廷大火之中,却不知道他已被四大护卫保护着离开了南京。反贼朱棣夺了皇位后,担心惠宗没死,便派出好几波人来寻找下落,却不知四大护卫护送惠宗到了偏远的西域。你的这四位叔叔便是那四大护卫的后裔,都已赐姓为朱,若非他们祖上的誓死护主,我们惠宗一枝早已断绝,你给四位叔叔磕个头吧。” 南宫玉应了声是,一个头磕到了地上。那四位中年人忙磕头还礼道:“属下万万承受不起。少主请起。”南宫玉起身将他们扶起,南宫策逐一介绍。第一位朱逊,儒雅谦虚,第二位朱恒,威严冷峻。第三位朱义,耿直忠诚。第四位朱俊,英俊潇洒,也是“赛貂蝉”的父亲。南宫玉看了眼“赛貂蝉”,这才知她叫朱心琪,难怪那天她说“你姓什么,我便姓什么。”原来大家都姓朱。 南宫策继续道:“惠宗在西域站住脚后便计划着夺回皇位,可朱棣掌管着天下兵马,谈何容易,只能先明哲保身,在西域安家,缓缓图之。我大明朝起源于明教,惠宗的后人便在西域建立了小明教,当时的教徒只有数百人,对大明构不成任何威胁。考虑到当时国泰民安,百姓思定,没有举事的契机钱粮拮据,小明教要供养那么多人已颇为吃力而且不明中土情况,就算有机会也把握不住。所以我们的先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返回中土。他们回到中土后便改姓为南宫,意指“勿忘南京宫殿那一把火的耻辱”。接着他们在北京城建立家园,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到你曾祖父时,他凭着一手精湛的赌术赢遍京城各大赌坊,用赢来的钱开设了第一家大明德钱庄,从此金盆洗手,专心经营生意,三代以后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我们将各地赚来的钱都悄悄转移到了西域的小明教,所有店铺都只留下维持生意运转的钱,因为我们早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未雨绸缪,早做了准备。” 南宫玉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家竟还有这么大的秘密,我。。。我不会还在梦里吧。”南宫策失笑道:“这么大的事确实让人一时接受不了,为父此行要去商量一件大事,特意绕道北京来看你们,这也巧了,正好遇上府邸被抄,为了让你重拾信心,这才向你道出实情。”南宫玉道:“孩儿明白了,不知父亲下一步有何计划?”南宫策道:“我们南宫家这几代积攒的钱财足可以武装一支十几万人的军队。现在皇帝痴迷修道,二十年不上朝,朝上奸臣弄权,残害忠良,贪墨成风,加上四处灾情,南北战乱,国家已动荡不安,正是我们有所作为之时。”南宫玉道:“我们该怎么做呢?”南宫策笑道:“这件事由为父去办,你还年轻,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不用跟着东奔西跑,等到一切就绪时你的本领也该学成,那时才是你展露头角之时。”南宫玉道:“父亲想让孩儿学什么?”南宫策笑道:“听说你的学问已相当不错,就连这一届的状元卷都是你写的,然而想要扭转乾坤仅有学识还不够,还要有万夫不当之勇才行。举事后战事难免,我们需要一位所向披靡的大将。” 正文 第四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七) 南宫玉沉吟半响,道:“孩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南宫策道:“你说。”南宫玉沉声道:“如今大明虽然内忧外患,但百姓却未遭战乱之苦,如果战事一开,首先遭殃的便是百姓,还不如只刺杀皇帝一人。”南宫策叹道:“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么?壬寅之变就是爹策划出来的,可惜天违人愿,功败垂成。”这一天中南宫玉已吃惊了多次,此时仍然吃惊道:“壬寅之变也是我们干的?”南宫策点头道:“两年前心琪的姐姐朱心仪进宫当了宫女,道君皇帝最爱虐待宫女,宫女们怀怨已深,心仪便鼓动宫女们在趁道君皇帝睡着时下手加害。但那些宫女们没有经验,胆小怕事,没有立刻用白绫勒死道君皇帝,让他敲响了玉馨,惹来了侍卫,断送了大好良机,心仪也被宫女供出,全被凌迟处死。心琪一心想为姐姐报仇,这才去了凤仪亭,希望能借此进宫。”南宫玉心中感伤,看了朱心琪一眼,见她满目通红,神情悲恸,将头扭向一边,不愿被南宫玉看到流泪。朱俊也是长叹一声,悲痛不已。 南宫策继续道:“就算我们侥幸成功,杀了皇帝,可他后面还有皇太子,皇太子后面还有皇太孙,永远也杀不完,只有彻底颠覆乾坤才能为祖上报仇,夺回我们的皇位。”南宫玉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了,不知父亲打算让孩儿如何学武?”南宫策微笑道:“为父已为你计划好了,打算让你拜入补天阁门下。阁主补天老人道号瑶光子,乃当今八大高手之一,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还精通各种杂学,跟着他学艺定能大有收获。”南宫玉心中一动,道:“我听说八大高手中还有位酒中道人周子通,不知还有哪些?”朱逊道:“回少主,还有剑仙东方素,通天帮主司徒雄,神针娘子公孙大娘,神力王杨义堂,锦衣卫指挥使谭勉,鬼手魑魅。”南宫玉道:“我不了解江湖人物,从没说过他们的名字。”南宫策笑道:“人不在江湖,自不知江湖中事。你以后跟着补天老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南宫玉道:“可我从未见过补天老人,怎知他会收我为徒呢?”南宫策道:“补天老人和你祖父是好朋友,你祖父救过他一命。当时瑶光子刚出道不久,被仇家下毒后躲进了我南宫府,你祖父将他藏了起来,还请府上的大夫为他解毒,这才幸免于难。从此二人便成为了好友,时常书信往来。瑶光子继承补天阁主后曾在信中说可以送自家子弟前去学艺,你祖父本打算送为父去的,可不久后你祖父便去世了,为父为了继承家业只能放弃了那次机会。听宋叔说了府上发生的事后,为父就为你安排好了,已先派人送去了推荐信,你带着为父的另一封推荐信前去,一定可以拜入门下。” 南宫玉道:“原来如此,可如此一来又要和父亲分别了,我们才刚重逢不久。”南宫策微笑道:“我们大任在肩,注定了聚少离多,如果我们真能举事成功,那时就不用再分离了。”南宫玉叹了口气,道:“是。”南宫策道:“心琪跟你一起去拜师学艺,她一个女孩子家不便跟我们在江湖上跑,你们要互相照顾。”朱心琪道:“主公,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南宫策笑道:“我们一群男人带着你不方便。”朱心琪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一路不都是这样过来了么。”朱俊笑道:“你早晚要成为少主的嫔妃,当然要跟着少主一起走。”朱心琪不满道:“爹!我不想嫁人!”朱俊沉声道:“胡闹,伺候少主是你的福气,且容你任性。再说你在北京着了相,王涵礼的人还在寻你,要是发现你跟我们在一起,主公的身份就可能泄露,那时你百死难赎。”朱心琪撅着嘴,气的跺了跺脚,却也无话可说。 这时宋明上前向南宫策施礼道:“启禀主公,不知。。。不知属下能否跟随公子前去?公子养尊处优惯了,不能没人照顾。”南宫策微微一笑道:“让你义父定夺吧。”宋逸笑道:“少主是去学武,又不是去享受,再说补天阁的弟子又不是仅少主一人,你去伺候且非让人家笑话,再说有心琪姑娘跟着,你就不用担心了。”宋明黯然道:“是。”说罢在南宫玉面前跪倒道:“属下不能再追随公子了,请公子多多保重。”南宫玉眼圈一湿,扶起他道:“你我不但是主仆,也是朋友,以后自有重逢之日。”宋明含泪应是。 南宫策道:“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明早上路不迟。”众人领命后,各自休息。宋明为南宫玉铺好毯子,又放好了枕头,南宫玉笑叹道:“让我自己来吧,以后这种事都要我自己做了。”宋明道:“属下在公子身旁一天就伺候公子一天,公子快休息吧。”南宫玉道了谢,和衣而睡。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在一扫失落的阴霾,又对未来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直到天露鱼白时才迷糊睡着,但很快又被唤醒。 众人收拾完行礼后在庙外会和,宋逸给他们二人备了马,又拿出五百两银票交于南宫玉,道:“现在不比从前,银子少了点,公子省着点用。”南宫玉道:“我是去学武,用不了什么钱的。”宋逸道:“拿着吧,以防万一。”南宫玉只好收下。南宫策道:“补天阁在河南修武县境内的云台山中,路途遥远,你们这就启程吧。”南宫玉和朱心琪牵马向众人拜别,南宫策又交代道:“你在京城有些名气,如果改姓朱的话会让人起疑,对外你仍姓南宫,就算对补天老人也不要提及我们的秘密。”南宫玉道:“是,孩儿明白。”再次告别后,二人上马赶路。 正文 第四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八) 走出一段后,二人相对无言,南宫玉道:“姑娘还没吃早饭,我带着有干粮,要吃一点么?”朱心琪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就算我跟你一起去,也休想让我跟丫鬟一样伺候你。”南宫玉笑道:“那是当然,我怎敢把姑娘当丫鬟。”朱心琪白了他一眼道:“嫁你一事都是爹他们的主意,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南宫玉苦笑道:“姑娘放心,我且敢有非分之想。”顿了顿又道:“姑娘为何对我如此成见,我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姑娘。”朱心琪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南宫玉想了想道:“莫非还是为了凤仪亭那件事?那天千真万确有只蜜蜂飞到了姑娘的领口,在下真的没有轻薄之心。”朱心琪没好气道:“除了这件事就没其他的么?” 南宫玉愕然道:“还有其他的?”朱心琪冷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凤仪亭之前我们就见过面的。”南宫玉大奇道:“竟有此事?我怎么记不得?”朱心琪淡淡道:“就在三年前,你好好想想。”南宫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摇头道:“真没有印象了,三年前我才十五岁呢,姑娘可否给点提示?”朱心琪气笑道:“你十五岁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就已经会当街调戏姑娘了。”南宫玉苦笑道:“有这回事么?”朱心琪讥嘲道:“而且是同时调戏一对姐妹。”南宫玉确实记不起来,十五岁那年他刚情窦初开,寻花问柳,四处留情,朱心琪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与他相好过的姑娘太多,实在想不起来,只好继续装傻道:“好几年前的事,姑娘会不会记错人呀。” 朱心琪不屑的轻笑道:“那年我姐姐进宫,我陪姐姐一起来到京城。我们早听说有位少主也在京城,我姐姐便想在进宫前见一下少主,虽然无法相认,但能一睹尊颜也是好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打听你的住处,就有三四个纨绔子弟从远处走来,有一个年纪最小的主动向我姐姐问好,自报叫南宫玉,邀请我们去戏院听曲儿,尽说些甜言蜜语的恭维话。我姐姐是本分人,羞涩难当,不知如何答你,你就看我姐姐好欺负,更说了一些肉麻的情话,也对我频频示好。当时若非知你便是少主,我早摔你十个跟头了,最后只好把姐姐给拉走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印象。” 南宫玉暗自叫苦不已,心知她说的该是实情,那时的自己确实有些放荡不羁,也难怪她对自己如此抵触,原来初次印象如此之差,看来只能靠时间慢慢缓解矛盾了。刚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发现朱心琪在低声抽泣,知她又想起了姐姐朱心仪,便安慰道:“你姐姐凭一己之力差点颠覆了大明社稷,虽然功败垂成,但壬寅之变已惊动朝野,一个弱女子有如此能量已让人佩服不已。想必你姐姐在进宫前就已存死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朱心琪擦了擦眼泪,望向他道:“你可知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是凌迟!你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么?”南宫玉心中一痛,黯然点头道:“是最残忍的一种死法,还请姑娘节哀顺变。”朱心琪龇目欲裂,怒道:“我节哀不了!我一想到姐姐在受刑时的样子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我本有机会凌迟了那狗皇帝为姐姐报仇!谁想又被你搅了局!我姐姐进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继承皇位!而你身为少主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风花雪月,勾三搭四,对的起我姐姐的性命么!” 南宫玉满脸通红,这才明白朱心琪对自己远非“成见”那么简单,而是“恨”上了自己,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将姐姐之死的愤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却理解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叹道:“姑娘说的是,我这个少主确实做得不够好,只要姑娘能消气,无论你怎么打骂我都可以。”朱心琪道:“爹说天下没有不是的少主,所以我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但也请你不要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情。”南宫玉道:“当然,以后只是朋友,互相关照,仅此而已,可以么?”朱心琪点了点头。南宫玉道:“以前在下不懂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朱心琪淡淡道:“赶路吧。” 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晚上住宿在一家乡村野店。次日继续上路,一连三天无事,南宫玉对她相敬如宾,客客气气,朱心琪的态度也略有好转,不再和他针锋相对。这一日来到云台山境内,好一大片山水茂林,据路人说这片山林足有三万六千亩之大,补天老人所居的“珠涟水阁”便隐藏在云深不知处。凡是有人想请补天老人帮忙的,便会在山上的土地庙中放上请求信和钱,自会有人去取。钱的多少倒无所谓,只看办的事是什么,凡是罪大恶极之事就算一文不放也会仗义相助,而鸡毛蒜皮之事放再多钱也原封送还。南宫玉听罢也欣然向往,心想这才是真正的侠义之举。他们决定先前往那座土地庙,便有机会见到补天阁的人了。 进山后还没走出半里,便听见后身后马蹄声响,追上来了一队人马,为首者正是东厂役长胡彪,另外还有六名东厂番子。南宫玉吃了一惊,不知他们怎也到了这里,胡彪见到南宫玉后喝道:“罪民南宫玉,随我回京接受审问。”南宫玉不解道:“圣旨上明明赦我无罪,还要审问我什么?”胡彪厉声道:“你们南宫名下的账目上最少有三百万两银子,而抄出来的不到三万两,银子都跑哪去了?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南宫玉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宋叔一直将赚来的钱悄悄运往西域,朝廷能抄出来银子才怪,但转而一想就猜到胡彪肯定是在昨天跟上了自己,此时现身是怕在山中跟丢,他肯定以为此山便是藏钱之地,便问道:“让我回去当有皇上的旨意,不知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胡彪冷笑道:“东厂在为谁办事,你不知道?我还没问你来这深山老林做什么,莫非你家的钱都藏在这里么?”南宫玉好笑道:“我和朋友游山玩水而已,如果去的是庐山,且非钱便藏在庐山?” 正文 第四章 萧墙四起 真龙传人(九)一更 胡彪盯着朱心琪打量了几眼,眯着眼睛道:“这不是赛貂蝉么?老爷我还专门去凤仪亭点了你的牌子,却听说你跑了,连王公子都找不到你,怎么和这小子鬼混在了一起?”南宫玉正要说话时,朱心琪已拔出了随身长剑,厉声道:“和这群朝廷鹰犬废话什么,宰了了事。”南宫玉暗叫不好,如此一来怎么解释都没用了。胡彪先是一愣,怪叫道:“好啊!敢对我们东厂亮家伙,仅此一条就够治你们的罪!来啊,把他们拿下!”两名东厂番子抽出钢刀迎了上去。 朱心琪小嘴一撅,“唰唰唰”刺出三剑。两个番子吓了一跳,赶忙向两旁闪去,同时挥刀砍出。朱心琪一转身来到左首番子身侧,飞起玉足踹向左肋,那番子向后一跃,险险躲过。另一名番子跟上劈她左肩,朱心琪在旋身躲闪时突送长剑,正中那番子的手腕,那番子“哎呦”一声,单刀落地。朱心琪从小学武,自是比半路出家的东厂番子要高明的多。击伤一人后不做停留,长剑舞动如飞,一团剑光罩住了另一个番子。那番子看得眼花缭乱,忽然痛叫一声,心口中剑,入体五寸,眼睛凸起,当场死绝。 胡彪惊怒道:“你。。。你敢杀公家的人!一起上!把他们拿下。”其他番子一拥而上,将二人围在当中,胡彪也手持钢刀跳下马来,加入战群。南宫玉见把事情闹大,好汉不吃眼前亏,低声道:“边退边打。”朱心琪也知不是对手,便和南宫玉一齐向山林中跑去。胡彪大喝道:“哪里跑!”率人在后紧追不舍。 云台山中山林挺秀,妙水奇花,美景层出不穷,可二人无暇欣赏,只顾逃命。好在他们都懂些轻身功夫,林中又不便骑马,渐渐的将距离拉大。胡彪在后面怒骂不止,却难以追上。南宫玉暗自庆幸,心想再跑出一阵便可以跑离山道,钻进密林深处,保管他们寻觅不到。谁知刚转过一处山坳,忽然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河水足有几十丈,难以飞渡,二人都傻了眼。胡彪此时率人追到,见状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识相的扔掉兵器,投降受缚。”朱心琪仗剑道:“本姑娘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几个垫背!”胡彪嘿嘿笑道:“小丫头会使几路剑法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你请教一下胡爷的手段。”南宫玉低声道:“你水性怎么样?”朱心琪道:“还不错,要入水走么?”南宫玉道:“同时走肯定不行,你先走,我挡住他们。”朱心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逞什么英雄,都不走就是了。”说话间胡彪猛地窜上劈向朱心琪,南宫玉叫了声小心,将她推开迎了上去。 南宫玉也是从小习武,但他练的拳脚功夫远多于兵器,只是觉得舞刀弄枪不太雅观。此时他侧身让过钢刀,用出小擒拿手去扣胡彪的脉门,同时脚下暗踹膝盖。胡彪忙用小腿一挡,挥刀反劈。南宫玉手腕灵巧躲过,夹手抓住刀身,向里面一拐,反刺向胡彪胸口。胡彪一惊,赶忙双手握刀顶住,谁知南宫玉却是虚招,趁他双手握刀之际,一拳打中他的小腹,只是力道不强。胡彪痛叫一声退了两步,揉了揉肚子,恼羞成怒道:“一齐给我上!”剩下的五名番子一拥而上,再加上胡彪,六柄刀一齐招呼了上去。南宫玉和朱心琪只要招架之功,被逼的一步步向后退去,眼看就要被逼落水中。 这时忽听左首林间一声清啸,有人高呼道:“住手!”说话间一人从树上翻身落到近前。胡彪等人一惊,赶忙收刀撤步,南宫玉已有一脚踏入水里,向来人看去。只见是位二十左右岁的少年,古铜色皮肤,身穿粗布麻衣,浓眉大眼,正气凛然,仅看他的神采气度便知是练武之人。胡彪皱了皱眉,道:“尔等何人,敢阻挠公人办差!”那少年上前两步,道:“你们以多欺少,非好汉行径,若是单打独斗,我便不拦。”胡彪道:“好小子,真敢多管闲事,把他一起拿下。”说完便有一人挥刀上前,那少年浓眉一轩,随手一拳击出,拳头距番子还有两尺远时便听见闷哼一声,番子翻然倒地,半天爬不起来。全场人大吃一惊,都看出那少年用的是隔空打物的功夫,若无浑厚的内力是绝打不出那样的拳风。 胡彪也是识货的,看出这少年是位高手,便道:“不管你是何门何派,招子给我放亮一些,我们可是东厂的人,奉命缉拿要犯,尔等安敢阻挠?”那少年还没说话,忽听林中树上另一个声音道:“哟,原来是东厂的呀,难怪好大的威风。”话音刚落只见人影一晃,一人跃到近前,也是位少年,白净面皮,五官英俊,看向胡彪的眼神充满了愤恨。胡彪瞪眼道:“你又是什么人?敢对东厂出言不逊?”白面少年冷笑道:“别说你是一个小小的役长,就是你们东厂厂公刘瑾,锦衣卫指挥使谭勉在此,小爷还是这么说话。”胡彪怒道:“大胆!大人的名讳是你叫的么!”白面少年不屑道:“刘瑾就是个没有根的狗东西,谭勉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才当上了指挥使,不然怎会轮的到他!”胡彪冷笑道:“那轮到谁?你?”白面少年冷然道:“你猜我姓什么?”胡彪道:“我管你姓什么。”白面少年道:“我姓沈,你可想到了什么人?”胡彪愣了愣,脸上变色道:“你。。。你难道是沈公之后。”白面少年龇目欲裂道:“我爹一代忠良,却被你们这群狗东西联手害死,小爷曾发过誓,凡见到东厂,锦衣卫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胡彪心中发毛,一步步向后退去,道:“好啊,原来你也是在逃钦犯,有本事你等着,你等着。”那少年翻身跃起,跳到他们身后,从背后抽出一刀一剑,冷笑道:“你以为还走得了么?”浓眉少年忽然道:“师弟且慢动手,让我先把客人带走。”白面少年“嗯”了一声,道:“我处理好后便赶你们。” 浓眉少年对南宫玉道:“二位请跟我来。”说着带着他们从东厂番子的身边走过,胡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远。南宫玉他们走出一段后,才听见远处林中传来惨呼之声。南宫玉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处望去,浓眉少年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南宫玉忙施礼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浓眉少年微笑道:“你就是南宫玉吧,这位姑娘该叫朱心琪?”二人全都应是。浓眉少年道:“在下庞明阳,刚才那人是我师弟沈俊,我们都是补天阁的弟子,奉师命前来迎接二位,没想到碰见朝廷鹰犬找二位的麻烦,顺手相助罢了。”南宫玉这才恍然,心想补天老人一定收到了父亲的推荐信,当下再次称谢,庞明阳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不用客气了。” 南宫玉道:“那位沈兄的令尊莫非是前北镇抚司指挥使沈炼沈大人?”庞明阳点头道:“是啊,十年前沈公被副指挥使谭勉诬陷通倭,下了大狱,他自己从副职正当上了正职。沈公在酷刑下屈打成招,十族被满门抄斩。出事时沈师弟正好人在外地才躲过一难。师傅与沈公有旧,得知此事后立刻动身找到了师弟,接到了山上收为了徒弟。所以沈师弟才恨东厂和锦衣卫入骨,尤其是谭勉。”南宫玉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好在老天有眼,忠良有后。”这时远处又传来了几声惨叫,庞明阳道:“我们先走吧,沈师弟完事后自会回去。”当下三人继续向云台山深处走去。 这时南宫玉才开始留意沿途风景,只见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林荫伴溪,石桥跨崖。山石间碧潭相叠,一连十几处大小瀑布。峥嵘的山壁呈殷红之色,配上绿叶黄枝,五彩鲜花,美如人间仙境一般。忽听山坳另一面传来“轰隆”奔鸣之声,转入山沟时见一条银链般的瀑布挂在眼前,足有四百丈高,从巍峨的山壁上倾斜而下,远观如白练当空,丝绦摆动。南宫玉从没见过如此高的瀑布,忍不住上前欣赏。拍石打浪的声音轰隆震耳,连说话都要大喊才能听见。瀑布落入碧水潭后溅起琼花碎玉无数,腾起的水汽不一会儿便令人脸颊潮湿。南宫玉心中畅快无比,心想能在此山中练武也会是件趣事,他早就想过这般啸傲山林的日子了。 庞明阳带着他们走出山谷,继续前进,一路上美景不断,瀑布清潭随处可见,飞崖奇石比比皆是,不觉间地势渐高,只见身旁云海浮动,茫茫直连天际,石崖上探出一株古松,两只仙鹤卓立枝头,忽然振翅而飞,滑翔在滚滚云海。一个时辰后道旁现出了一座土地庙,庞明阳道:“这土地庙便是外界与我们的联络处,凡是有相求师傅的,便在庙中的神龛托盘里留下书信和钱,我们取走后会斟酌办理,凡是不接的委托会将东西退还在神龛上。 离开土地庙后,南宫玉问道:“补天阁一共有多少位弟子?”庞明阳笑道:“就我和沈师弟两人。师傅说收徒全靠缘分,多了良莠不齐,也没精力一一授艺,反而耽误了人家,我们全靠着接受委任过活,是清苦了些,你们刚从京城那繁华地出来,只怕一时难以习惯。”朱心琪道:“小女子不是从京城来的,跟他可不一样,什么苦日子都过过。”南宫玉笑道:“在下早已厌倦了京城的嘈杂,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足够了。”庞明阳笑道:“那就好。”朱心琪白了南宫玉一眼,道:“三五个月也许还行,时候长了你这大公子能耐得住寂寞么,我才不信。这里可没有凤仪亭。”南宫玉心情大好,跟她开起玩笑道:“有貂蝉随行,还去凤仪亭干嘛。”朱心琪瞪着他道:“你再说一遍试试?”南宫玉忙道:“不敢不敢,在下失言了。”朱心琪没好气道:“果然陋习难改。”庞明阳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听出是在说笑,莞尔一笑,继续上山。 又走出一阵,右侧林间现出一段起伏的高山,庞明阳走进密林,沿着小溪来到山下,只见山壁溜光,难以攀登。庞明阳跳过小溪,转到一处不起眼的山坳,里面夹着一座山谷。谷内野花遍地,长草丛生,走出一段长长的下坡土路,山壁尽头是一排茂密的苍天大树,其中两树间隐藏着一座山洞,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庞明阳带着二人进了山洞,里面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底,南宫玉看了看四周道:“难道这个山洞就是补天阁么?”庞明阳道:“不是,师傅不喜外人打扰,便将真正的谷口隐藏了起来,他老人家精通土木机关,真正的谷口便隐藏在这座山岩之后。说着他抬手转动石壁上的一块石头,只听“咯咯咯”几声响动,石壁如一扇门打开。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一)两更 谷内芳草如茵,油绿凝翠,遍布着繁星般的小黄花。南宫玉抬头仰望,这才发现这是一片群山环绕的山谷,除了来时的密道外,再无道路可通谷内。 他们走过草地,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水来自远处山巅上的瀑布,经过山腰七处水潭的缓冲,流入谷内时已相当平稳。补天阁半依山壁,搭建在湖面上,一条两丈宽的木桥绕湖半周,通往七八间阁楼。阁楼错落有致,一色的木质结构,每座屋前都修有栏杆和甲板。 庞明阳带着二人上了木桥,顺着台阶上上下下的路过了几间屋子,在最高的一座三层阁楼前停住。庞明阳隔着门道:“师傅,徒儿带客人回来了。”屋内传来一声爽朗干脆的声音“进来。”庞明阳推开屋门,请了二人进去。 南宫玉见屋内古色古香,每一件陈设都品味高雅,珍而不俗,正中墙上挂着一副太极双鱼图,下方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那老人须发银白,头上扎着道髻,身形消瘦,穿着一袭蓝色粗布长袍,眉宇间和蔼可亲,正微笑着打量着他们。南宫玉和朱心琪忙伏身下拜道:“晚辈参见阁主。”那老人正是瑶光子,他笑道:“好娃娃,都起来,老道面前不用多礼。”南宫玉和朱心琪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瑶光子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本以为他这样的高手应该沉默寡言,字字玄机,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没有半点高手架子。 二人起身后,南宫玉取出推荐信,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瑶光子随手接过,看罢后放在矮几上,笑道:“你祖父与老道是好友,早让他派自家子弟前来学艺,没想到等了几十年才把你送来,磕头拜师吧。”南宫玉大喜,恭敬的磕了九个头,又向大师兄庞明阳磕了三个头,庞明阳还了半礼。 朱心琪也要磕头时,瑶光子忽然道:“女娃先别拜,老道还有话要说。”朱心琪道:“是。”瑶光子道:“你这女娃资质不错,但是老道不收女徒,当不了你的师傅。”朱心琪心中颇感失望,但她心高气傲,嘟着小嘴道:“罢了,那晚辈告辞就是。”瑶光子哈哈笑道:“气性倒高,老道又没赶你走。”朱心琪道:“晚辈还留下做什么呢?”瑶光子嘿嘿笑道:“老道不收,没说别人不收。距此十里外有座云霓庵,庵主云慈师太是老道的朋友,她的剑法也是天下一绝,曾和剑仙东方素大战了二百回合不分胜负,实力不逊于八大高手。她一直想收一位资质优良,品貌双全的徒弟,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练武的女娃太少了。老道收到信后便有了让你拜她门下的打算,女娃可愿意么?”朱心琪大喜过望,忙再次跪倒道:“晚辈愿意之极,多谢阁主推荐,不知那云霓庵在何处,晚辈如何去找?”瑶光子笑道:“女娃不用找,老道已通知了云慈师太,她明早会来这里考校你一番,然后带你回去。”朱心琪紧张道:“万一晚辈不合师太心意,没看上我怎么办呀。”瑶光子大笑道:“云慈挑徒弟的眼光虽高,但也高不过老道,老道都看得上你,她当然也看的上。”朱心琪喜道:“是,多谢阁主夸赞。” 这时沈俊拖拖然走了进来,大咧咧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头枕着胳膊道:“姑娘别听那老头胡扯,他是怕教不好你才推给云慈师太的,不然以小哥我的资质怎么学了十年还是这种水平,哎,真埋没我这颗美玉了。”刚说完只听“着!”一声,一只布鞋飞到了沈俊脸上,沈俊“哎呦”一声,道:“好老头,又甩你的臭鞋。”南宫玉侧头一看,见瑶光子右脚上果然只剩下袜子,只听瑶光子骂道:“美玉个屁,你就是臭狗屎,武功不济只怪你懒散贪玩,好好跟你大师兄学学。说!为什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躲在什么地方贪睡了?” 庞明阳忙解释道:“师傅误会二师弟了,我们去接客人时碰见了东厂番子来找麻烦,二师弟就留下料理了,所以晚回。都处理干净了么?”最后一句话却是问沈俊的,沈俊揉着被打红的脸蛋,道:“人埋了,痕迹也清理了,马匹也放进了深山,我办事你们就放心吧。”瑶光子瞥了他一眼,道:“放心?饭做了么?”沈俊愣了愣道:“没有。。。” “水挑了么?” “没有。。。” “柴劈了么?” “没有。。。” “擦地了么?” “没有。。。” “花浇了么?” “没有。。。” “那还不滚去干活!” 沈俊的脸抽搐了几下,哼哼唧唧的出门干活去了。庞明阳莞尔道:“三师弟,朱姑娘不用奇怪,师傅和沈师弟平时常开玩笑。二位待久了就知道了。南宫玉心觉有趣,师徒俩看似没大没小,毫无尊卑,其实关系很好,心无隔阂,这才能打成一片。 瑶光子忽然站起身来,绕着南宫玉走上一圈,摸了摸他身上的骨头,点头道:“根骨极佳,是学武的料子,练武有几年了?”南宫玉道:“断断续续有七八年了。”瑶光子“嗯”了一声,道:“看来你练武不够勤奋呀,专心学武的话不会只有这种水平。”南宫玉惭愧道:“以前事多,难以沉心,从此徒儿定会专心练武,不让师傅失望。”瑶光子道:“要是偷懒为师也不会容你。你平时都练什么功夫?”南宫玉道:“练拳脚多一些。”瑶光子道:“耍来看看。”南宫玉应了是,来到门外的甲板上,道:“那徒儿就练一套‘海潮掌’,请师傅师兄指点。” 瑶光子等人也跟了出来,正在擦地的沈俊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向这边张望,瑶光子道:“耍吧。”南宫玉当下摆开架势,一招招的演示开来。他练得并不快,一招一式都打的有板有眼。瑶光子微微点头,心想他对这套武功理解的还不错。不一会儿二十八式全部打完,南宫玉道:“请师傅指点。”瑶光子道:“你对武功的感觉很好,哪一招该快,哪一招该慢也掌控自如。为师并非要察看你的功底,而是要看看你适合学哪一类的功夫。”南宫玉道:“是。”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二)三更 瑶光子转头道:“明阳,你觉得你三师弟哪一类技巧更为突出?”庞明阳道:“徒儿认为三师弟的这套掌法虽耍的规矩,出彩处却不多,倒是有三招指法有模有样,窃以为三师弟更适合练指法。”瑶光子赞赏的点了点头,道:“能看出这个也说明你进步不小。他的指头纤长柔韧,灵活多变,百年难见,是修炼《七巧灵指》的不二之选。”庞明阳动容道:“师傅说的是本门三绝技之一的《七巧灵指》?三师弟资质虽好,但直接修炼如此深奥的武功,只怕不适合他。” 瑶光子道:“你三师弟已经十八岁了,虽有武功底子,但如不尽快修习上等武学,再过几年就更难学了。《七巧灵指》虽对他极具挑战,但也是成为的高手的迅速途径,至于能不能成为高手,就要看他能否吃苦了。”南宫玉惶恐道:“师傅如此看重徒儿,徒儿必当全力以赴,不怕吃苦。”瑶光子道:“练武虽要刻苦,但也不能钻牛角尖的傻费力气,还要多用脑子才是。”南宫玉道:“是,徒儿明白。”瑶光子道:“你们初来此地,让明阳先带着你们四处转转,休息一下,明天再学武不迟。”南宫玉和朱心琪齐声应是。 出门后,庞明阳带着他们在谷中游览,除了草地和湖泊外,西面山丘上还有一大片树林,北面的水潭下还藏有一座水帘洞。庞明阳划着小船带二人进入洞里,洞中也是一大片湖泊,被几个小岛分割开来,头顶上尽是数丈长的钟乳石,如无数把利剑般悬在高空。洞里一片寂静,好像与世隔绝,只能听见木浆拨水和钟乳石滴水的声音。南宫玉见小岛上也长着钟乳石,有些和空中的练成一体,两端粗,中间细,好像柱子般支撑着水洞,奇怪道:“钟乳石不都是从上往下生长么?怎么还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庞明阳道:“那些小岛上的不是钟乳石,而是石笋,由钟乳石滴下的水滴凝聚而成,要有几百年的累积才能长成那么高,愚兄就经常来这里打坐练功。”南宫玉欣然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就算不是为了学武也愿意长住于此。”庞明阳笑道:“只怕时候长了师弟就感到枯燥了。”南宫玉摇头道:“其实小弟一直向往清净的生活,只要心静如水,便不会枯燥。”庞明阳笑道:“师弟天资聪明,如果真能沉心学武,前途不可限量。” 不一会儿小船返航,出了水洞,南宫玉道:“师傅说要传授我‘七巧灵指’,师兄可知那是一门什么武功?”庞明阳道:“‘七巧灵指’乃本门三大绝学之一,对手指的要求极高,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炼,师弟的运气很好呢。”南宫玉道:“大师兄练得是什么武功?”庞明阳道:“愚兄练的是另一门绝学,名为‘破空神拳’,厉害之处在于可以控制打出的真气在任何位置爆炸,令对手防不胜防,愚兄目前也只是略有小成而已。”南宫玉道:“二师兄的绝学又叫什么?”庞明阳道:“还有一门绝学名为‘四象太虚掌’,是师傅练的。二师弟学的是‘缠丝剑法’和‘风雷刀法’,也属于上乘武功,难得的是二师弟能一心多用,左手用剑,右手使刀,能同时施展出来,好如两人联手作战。”南宫玉道:“两位师兄都如此厉害,小弟本领低微,真是惭愧。”庞明阳道:“师弟只是入门晚而已,只要假以时日,说不定成就还在愚兄之上。”南宫玉苦笑道:“师兄就别安慰我了。”庞明阳正色道:“这可不是安慰,愚兄资质愚钝尚有这般成就,只要师弟按师傅的指导刻苦练功,一定有所成就。”南宫玉道:“是,小弟谨记。” 回到珠帘水阁的木桥上后,庞玉阳先将朱心琪送回房间休息,他将南宫玉带到另一座木屋。推开房门,房间简单干净,和凝玉轩自是比不了,可南宫玉已相当满意。庞玉阳道:“师弟以后就住这里,屋子的打扫就都是你的活儿了。”南宫玉点头应是。庞明阳道:“渴了就去湖里打水,相隔两间的厨房可以烧水泡茶,茶叶和被褥枕头都在柜子里。”南宫玉连连应是,只觉大师兄古道热肠,是真的关心自己,暗自感动。庞明阳道:“你先休息一下,晚饭时我再来叫你。”南宫玉道:“是,多谢大师兄。” 庞明阳出门时“咦”了一声,看着南宫玉的外套道:“你衣服破了,抽屉里有针线和布头,你可以自己补补。”南宫玉愣了愣,苦笑道:“小弟。。。小弟不懂针线。”他从小就被宋逸教导说缝衣做饭的男人都是胸无志向之辈,令他不准擅去厨房,更不许触摸那些女儿之物。庞明阳却不觉得缝补衣服有什么难堪,见南宫玉发愣,还以为他不好意思麻烦自己,便笑道:“你二师兄的衣服也是我补的,你看我这袍子上就有几个补丁,颜色和衣服相近,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你把外套给我,晚饭前就能补完。”南宫玉只觉心里暖烘烘的,这位大师兄虽然有些婆妈,但为人淳朴老实,真心待人,远不是王涵礼之流能比的。当下将外套交给了他,再三相谢。 庞明阳走后,南宫玉也觉疲倦,便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傍晚时庞明阳来叫醒了他,也将缝好的衣服还给了他,带着他和朱心琪来到了正殿。正殿是珠链水阁最大的建筑,上方挂着补天阁的牌匾,屋内是历代阁主的画像,平时都在这里吃饭。最近天气不错,他们便将吃饭的地方转移到了甲板上。这时沈俊束着围裙,一脸油烟的从厨房里走出,手中托盘上摆着四盘菜和一桶米饭。饭菜上桌后,瑶光子招呼他们坐下,看了眼炒菜,皱眉道:“怎么每天都有青菜炒萝卜,你就不会做点别的?还做得这么难吃。”沈俊没好气道:“菜园里就这么几样蔬菜,你想吃什么明年自己去种。”瑶光子又用筷子指着芹菜豆干道:“好好的豆腐都被炒糊了,还有这黄瓜肉片,吃一次肉容易么,这么没有滋味,肉都没有熟。你看看,你看看,米也是夹生的,你到底操心没有?”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三)四更 沈俊扒了几口米,夹了两片肉,吃下道:“反正我吃着不错,你爱吃不吃。哎呦!”不知何时瑶光子的布鞋又飞到了他的脸上。瑶光子气道:“做小事不认真,做大事便会马虎。你炒菜三心二意,练武就沉不下心。你大师兄虽然做饭也不好吃,但他花了心思,费了功夫。你总抱怨练武进度不快,抱怨为师没教你门派绝学,就你这样朝三暮四的性子,什么武功都练不出来,小聪明有个屁用。”沈俊哼了一声,抱着肩膀看向别处。庞明阳沉声道:“还不快向师傅认错。”沈俊还是不说话。庞明阳皱眉道:“快点。”沈俊这才没好气道:“徒儿知错了。”瑶光子道:“罚你明天钓三尾鲈鱼给大师兄当晚饭食材,少一条就别吃饭。”沈俊道:“非要鲈鱼么?别的鱼行不行。”瑶光子道:“又来讨价还价,让钓什么就钓什么,静坐钓鱼也是一种练功。”沈俊“嗯嗯”了两声,继续吃饭。 瑶光子问南宫玉道:“你会做饭么?”南宫玉尴尬道:“徒。。。徒儿”朱心琪道:“别说做饭了,他连南宫府的厨房都没进过。”瑶光子道:“那可不行,在这里除了练功外还有很多杂务要做,做饭,擦地,洗衣,劈柴,钓鱼,打猎,浇花,种菜这些看似和学武无关,但每件事都有莫大关联。练武之前先修心,心浮气躁是学武大忌,沉得下心才是成为高手的前提。”南宫玉道:“是,徒儿明白了。”瑶光子道:“明天你跟着大师兄做一天,往后的杂活都由你干,等你沉下心时为师再教你武功。”南宫玉躬身应是。 晚饭散去后,瑶光子和庞明阳都回房打坐练功去了。沈俊收拾碗筷,准备洗碗,南宫玉帮他一起收拾,他是第一次干杂活,很多都不知道怎么做,沈俊倒也耐心,不厌其烦的一一说明。洗完碗后由南宫玉打扫厨房,沈俊在旁边指挥。最后二人又在湖中挑了两次水,注满了厨房内的水缸。离开时天色已黑。 南宫玉请沈俊到自己房间坐坐,沈俊也答应了。南宫玉给泡了茶,坐下后道:“二师兄入门多少年了?”沈俊伸了个懒腰道:“今年整整第十个年头喽,哎,真无聊。”南宫玉道:“二师兄觉得无聊?”沈俊道:“成年累月的在山里待着能不无聊么,唯一有趣的便是接到委任后下山办事。还能借机进城玩玩。不过大部分委任师傅都交由大师兄去做,说大师兄办事比我稳妥。” 南宫玉道:“大师兄确实沉稳老练,师傅说的也没有错。”沈俊哼了一声道:“多磨炼几次就稳妥了。不提这个了,你是从京城来的,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么?”南宫玉笑道:“好玩的倒不少,只是也很无聊罢了。”沈俊奇道:“京城那么多新鲜东西,你要是也觉无聊,住山里且非要烦闷死。”南宫玉道:“我觉得山里挺好的,只有青山绿水,没有人情世故,乐得清闲。”沈俊撇了撇嘴道:“我倒情愿住在京城,对了,你认得这东西么?”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三粒骰子,神秘的在南宫玉眼前晃了晃。南宫玉莞尔道:“骰子,小弟认得。” 沈俊神秘笑道:“你会玩么?”南宫玉暗叹了口气,道:“会玩一点。”沈俊喜道:“好极了,大师兄不陪我玩,说什么师傅发现会不高兴,悄悄玩师傅怎么会发现,你说对吧。”南宫玉苦笑着点点头。沈俊笑道:“反正吃饱没事,咱们来耍两手吧。”南宫玉道:“二师兄想怎么耍?”沈俊道:“两个人能玩的不多,就摇点比大吧,耍假的没意思,来点钱如何?”南宫玉不愿扫他兴致,道:“那就少玩几把吧。”沈俊高兴道:“好嘞。”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空茶碗,将骰子倒进碗里,道:“师弟想耍多大的?”南宫玉道:“一切听二师兄的。”沈俊从怀里摸出来十五个铜钱,道:“这是我攒下来的钱,不如。。。我们每局一个铜钱如何?”南宫玉哑然失笑,他从没赌过这么小的,这一路上他已将宋逸给的银票换城了四张一百两的,剩下一百两兑换成了银子和铜钱。当下从包袱摸出一把铜钱,笑道:“我陪师兄玩玩。”沈俊笑道:“好好好,我先来摇一把。” 说着将茶碗扣在桌上,来回摇晃,骰子在碗里滴溜溜乱转,南宫玉一听声音便知骰子里装着水银,稍会点手法的人便能将骰子摇出想要的点数。果然开碗后是个六五五的大数。沈俊笑道:“运气不错,该师弟摇了。”南宫玉暗叹了口气,没用任何手法的摇了几下,结果自然是输了。他有心想让沈俊赢,心想能用钱换来别人开心,何乐而不为呢。不一会儿便输出去十几文钱。沈俊也见好就收,笑道:“好了好了,今天师弟运气不佳,改天再玩吧。”南宫玉笑着应是,道:“二师兄本事那么大,想赚钱有的是门路,何必练赌呢?”沈俊道:“练武是用来行侠仗义的,哪能去做偷鸡摸狗的事,不然也对不起那老头的教导。”南宫玉心想他虽然行事乖张,但也是副侠义心肠,也难怪师傅从不真生他的气。习武之人以侠义第一,其他都不重要。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沈俊也回屋歇息了。 次日南宫玉早早起来,来到庞明阳屋前等候。庞明阳出门见到了他,笑道:“师弟起得倒早,正好不用去叫你了,跟我去做早饭吧。”南宫玉跟着他来到厨房,帮庞明阳熬了米粥,切了咸菜和黄瓜拌萝卜丝,早饭极为简单,只有这两样菜。通过这两次的观察,他发现做饭并不难,还很有趣,当下将饭菜端到了正殿前的八仙桌上,不一会儿瑶光子等人先后来到。吃罢早饭后,瑶光子道:“先不急着收拾碗筷,随为师前到谷外迎接云慈师太,她也快该到了。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四)五更 当下他们走过草坪,从山洞来到谷外,站在山坡上等候。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只见山坳处闪出一个灰影,也没见那人影如何快走,眨眼间便到了众人身旁。来者是位五六十岁的道姑,穿着灰色道袍,头盘发髻,手持浮尘,后背古剑。她身材瘦高,能与朱心琪比肩,神情波澜不惊,好如一潭宁静的湖水。庞明阳带领小辈们都跪下道:“见过云慈庵主。”瑶光子也微笑道:“庵主无恙否。”云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无恙,贫道自无恙,你们也都起来吧。”庞明阳应是后,带着小辈们站了起来。云慈盯着朱心琪打量了几眼,道:“你就是信上的那位朱姑娘?”朱心琪忙道:“正是晚辈。”云慈又看了眼她手中的长剑,道:“你也用剑?”朱心琪道:“会些微末伎俩。”云慈道:“练一套剑法来看看。” 朱心琪行了礼,便在空地上练了起来。只见她身子轻盈,剑法灵动,步法连贯如水,剑招虽不高明,但能看出扎实的基本功和用剑的悟性。云慈师太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待她练完后道:“小姑娘可愿拜贫道为师?”朱心琪忙跪下道:“晚辈愿意。”云慈微微一笑,接受了她的拜师之礼,道:“起来跟为师走吧。”朱心琪应命起身。瑶光子道:“庵主何必匆忙,到谷中吃一杯茶水吧。”云慈摇头道:“不必了。”说罢便带着朱心琪走了。南宫玉叫道:“朱姑娘保重。”朱心琪回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师徒重回谷中,庞明阳和南宫玉收拾罢碗筷后,便一起前去劈柴,劈了半个时辰后,庞明阳道:“我该去洞中练功了,师弟也歇一歇,等我回来一起劈,然后再做午饭。南宫玉道:“大师兄自去便是,我不累。”庞明阳点了点头,便划着小舟驶向水洞。他每天都要去洞中的小岛上修炼内功,那里与外界隔绝,最适合修炼心法。南宫玉劈完柴后,将木块装在竹筐,背回了厨房。见时候尚早,便从湖里打了水,开始逐层擦拭甲板。他从未做过这种活,但不代表不会做,他是一个执着的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必须要做好。 他脱掉鞋袜,净了脚后挽起了裤腿和衣袖,拿干毛巾蘸了水,按在甲板上,躬着身子推动起来。每一层甲板他都擦了三遍,其间提过很多次水,不一会儿便感到腰部发酸,心想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就更别想学武了。一个时辰过后,他已擦遍了半个水阁,这会儿站起来伸了伸腰,忽然看见沈俊正在远处的草地上练武。 沈俊右手持刀,左手握剑,右手刀势若奔雷,风风呼啸,每出一刀都刮得周围草坪向外摆动,左手剑却缓若游丝,暗蕴真气,“嗡嗡”震动,突然间向前一送,“砰”一声,剑气将草地炸出了一个大坑,飞草和泥土从天而降,右手刀舞出一道光影,如屏障般弹开草泥,半点也没溅到身上。接着俯身急冲,跃起三丈,在空中迅速劈出二十八刀,刀影霍霍,难辨真假,落地后刀剑齐发,刀法快如狂风暴雨,剑却缓而凝重,每一剑皆带有一道凌冽剑气,草地上就像埋了火药般接连爆炸,仍无半点落在身上, 南宫玉看呆了眼,从未见过如此神功,相比下自己那点武功根本不值一提。二师兄如此厉害尚被师傅数落,可见师傅的标准有多高,而他老人家和大师兄的武功又不知要厉害到何种程度。南宫玉暗自紧张起来,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跟上两位师兄的进度。人家都已学武十多年,不知自己要追多少年才能望其项背,就算自己在进步,可人家也在进步。想到这里不由心凉了半截,暗感无望。 忽听庞明阳在身后道:“怎么都开始擦地了,也不等等我。”南宫玉忙转身道:“大师兄。”只见庞明阳也赤着脚,提着鞋,不愿破坏他的劳动成果,道:“你今天只是学着干而已,活还是我的,你不用替我干。”南宫玉道:“明天我就要自己做了,想先动手练练,以免师傅不满。”庞明阳微笑道:“师傅性情随和,从不苛刻,只要你用心做事,就算做的不好他老人家也不会怪罪。剩下的我来擦吧,你在旁边看着就好。”南宫玉道:“是。” 庞明阳转头望见沈俊练武,观看了片刻后道:“二师弟的武功又有进步了,你觉得怎么样?”南宫玉苦笑道:“我怎配品评二师兄的武功,只怕我这辈子都难与两位师兄比肩了。”庞明阳道:“初学武功进步都很快,达到一定程度后会进入瓶颈,再想提高就要靠成年累月的积累。高手和普通武者的差别便会慢慢体现出来。之所以很多人难成高手,并非他们资质不足,而是他们所学的武功不适合自己。武功和性情之间有莫大关联,两者符合的话练起来就不会吃力,还能事半功倍,坚持下去终能突破瓶颈,成为高手。”南宫玉点头应是。 庞明阳道:“你可知本门为何叫补天阁?”南宫玉道:“小弟不知,望师兄赐教。”庞明阳道:“补天之意便是补天之不足。将人的弱点化为优点便是其意。”他见南宫玉一脸茫然之色,笑道:“就拿我和你二师兄来说,愚兄的弱点是悟性不高,木讷呆板,学武本来成就有限。然而师傅为我制定了一套练功方法,总结起来就是随心而练,不急不躁,让功找我,水到渠成。所学武功便是注重修身养性的‘破空神拳’,初学前两年毫无效果,然而却贪急不得,每次练功都要心无杂念,最适合愚兄这样的呆板之人。两年后才渐渐体现出效果,进度也加快了不少,如今方有小成,换成心事多的聪明人反而练不成此功,全是师傅指导有方。”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五)六更 南宫玉道:“原来如此,那二师兄呢?他也是用弱点练功么?”庞明阳道:“是的,他的弱点是过于聪明,三心二意,喜动不喜静,一心多用,练内家功肯定无望,只能以外功为主。师傅为他自创了一套神功,名为‘鸳鸯战法’,将两套风格迥异的刀法和剑法融为一体,最适合他一心多用的性子,右手快刀,左手慢剑,也只有他才能练。”南宫玉赞道:“师傅真是厉害。”庞明阳笑道:“我和你二师兄都是在用弱点补天,独你是用优点补天,你的手指就是为练‘七巧灵指’而生的,想必练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同理优点也有可能转化为弱点,希望师弟你不要骄傲自满,只要坚持练功早晚会和我们一样的,你要对师傅有信心,更要对自己有信心。”南宫玉感激道:“多谢大师兄指教,小弟一定努力。”庞明阳笑道:“好了,你歇一会儿,我干活了。”庞明阳将剩下的甲板擦完后,带着南宫玉去做午饭。 南宫玉看了两次做饭后,此时已能帮他打打下手,摘菜洗菜,切肉淘米,庞明阳做饭的每一道工序都细致认真,虽然做出的味道仍然不佳,但他确实已经尽力。吃饭时庞明阳和沈俊都向瑶光子请教一些练武的问题,瑶光子一一解答,还让他们练了几手,当场指正。午饭后庞明阳带着南宫玉到西坡的菜地挖了两棵萝卜和韭菜,然后他去山洞练功,南宫玉也回房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事少,南宫玉独自在谷中散步,顺着湖边走到对岸,又向北走去,来到大山尽头。只见一条白龙般的瀑布被山壁间的七座水潭截成数段,水潭溢满后如无数珠链般耷拉下来,注进下一座水潭,最后凝聚成溪,汇入小湖。 南宫玉见瀑布边上有座山丘,便走上顶端举目四望,谷内景色尽收眼底,他触景生情,即兴吟了首《水调歌头》,“富贵梦惊醒,人在老深山。寻求一世逍遥,问道水阁前。朝看东升之美,暮望西沉之色,夜静自悠闲。两地赏一月,不变是朱颜。练神功,壮我志,换青天。山河日下,英雄横剑在山巅。滚滚长江东去,瑟瑟萧风西过,华影几十年。雨中寄相思,来世早结缘。” 这几日的旅途劳顿和深山生活令他一时忘却了海琼,此时借物思人,又将思绪勾了起来,她还好么?是不是已经嫁给了李君贤?幸福么?若非已拜入了补天阁下,他也许真会忍不住回京看看,但看看又能如何呢?人家已是状元夫人,且用自己操心,看来真的今生缘分已了,只望来世早结缘吧。 转而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皇族后裔,皇位的真正继承人。但想颠覆社稷何其之难,无论胜败都将是一场腥风血雨,那时不知要多出多少遗孀孤儿,要是君明臣贤,天下太平,皇位可以不夺,如果君昏臣奸,民不聊生,皇权也就该易主了,就算自己不当皇帝,也要请一位贤明之人造福苍生。 忽听沈俊在山丘下道:“你傻站那么高干什么呢?”南宫玉见他一手拿着两根鱼竿,另一手提着一个木桶,桶里还装着一个装满泥土的小桶。这才想起瑶光子让他今天钓三尾鲈鱼,便道:“小弟闲着无事,随便转转。”沈俊道:“没事的话下来帮我抓蚯蚓吧。”南宫玉应了一声,下了山丘,陪他一起在湖边的泥滩里挖蚯蚓。以前南宫玉是绝不肯把手弄脏的,现在他不但把手弄得乌脏,还挖出来了六条蚯蚓。我感觉握住泥沙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不但不觉得脏,还有一种贴近自然的感觉。他将蚯蚓放入装满泥土的小桶中,道:“三尾鲈鱼用得着这么多蚯蚓么?”沈俊数了数蚯蚓,笑道:“差不多够了,我让你看看二十条蚯蚓是怎么用的。” 二人来到湖边的大石上,沈俊拿起鱼竿,将蚯蚓一一挂在鱼钩上。南宫玉这才发现鱼竿上系着五条鱼线,每条鱼线上挂着两个鱼钩和一个铁坠,看准下杆点后甩杆而出,用真气将五条鱼线抖得笔直,向五个落点飞去,“噗通噗通”几声落入水里。他将鱼竿插进岩石的缝隙后,又用同样的办法在十丈外甩杆下饵,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十条鱼竿在同时钓鱼,南宫玉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 沈俊道:“湖里的鱼不算多,种类却不少,鲈鱼,鲶鱼,鲤鱼,青鱼都有,要钓三尾鲈鱼谈何容易,只能想法子了。”南宫玉道:“师傅让二师兄钓鲈鱼应该是想磨炼你的耐心,就算真钓不上来也没关系的。”沈俊道:“你或许说得对,但那老头难免要唠叨一番,我情愿钓上三尾,落得耳根清净。”南宫玉这才明白他并非不懂师傅深意,而是偏偏喜欢对着干,可见心中叛逆。沈俊又道:“二十条蚯蚓都用完了,你再帮我挖几条来,我要盯着鱼线不能走开。”南宫玉应了一声,又去挖了十条回来,这时另一侧岩石上的一条鱼线轻轻震动了几下,沈俊一个翻身跳了过去,仔细盯着那条鱼线,只见它震动加剧,显然是鱼想挣脱鱼钩,他叫了声“保佑是鲈鱼。”捏着鱼线扯了回来,拎到岸上一看正是尾大鲈鱼,他大喜道:“好乖乖,运气真不错。”当下取下鱼钩,将鱼扔进了盛满水的木桶,又取过一条蚯蚓装在钩上,扣住铁坠一甩,又笔直的抛回湖里。 不过运气只是昙花一现,接着上钩的五条鱼中无一尾鲈鱼,眼看日头偏西,鲈鱼仍仅有一条而已。沈俊心中着急,对着湖面催促道:“鲈鱼快上钩,鲈鱼快上钩。”可钓鱼是急不来的,有时越急就越不上钩,现在不但不来鲈鱼,连别的鱼也不来了,马上便是做晚饭的时辰,沈俊思来想去,只好收回了鱼线,将钩上的蚯蚓扔掉,把鱼竿整好放在岩石上。南宫玉以为他要回去,道:“二师兄只拿渔具就行,我将鱼桶直接拎到厨房。”谁知沈俊站在岩石上,边脱上衣边道:“不急,再等我一会儿。”南宫玉见他精赤着上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是要下湖抓鱼。“噗通”一声,沈俊跳进湖里,向深处游去。在湖中央扎了个猛子钻进水里,半天不见出来。当南宫玉开始担心时,平静的湖面猛地一突,沈俊冒出头来,擦了把脸上的水,深深吸几口气,又钻了进去。 正文 第五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六)七更 如此几个来回,沈俊再次露头后,剑上终于穿着一尾鲈鱼,将鱼甩到了岸上。南宫玉赶忙捡起来扔进木桶。再抬头时沈俊又入水不见。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沈俊终于将最后一尾鲈鱼凑齐。游回岸上扔进水桶,道:“你快把鱼带到厨房给大师兄,我换了衣服就去。” 南宫玉匆匆将鱼桶提到了厨房,庞明阳正系着围裙将菜盛出了锅,见到他来问道:“三尾够了么?”南宫玉道:“够了。”庞明阳道:“快削鳞,我把蒸锅准备好。”南宫玉为难道:“我。。。我没削过鱼鳞,怕削不好。”庞明阳道:“没事,你看我弄。”说着找出一尾鲈鱼,拿着铁刷子“蹭蹭蹭”几下削掉了鱼鳞,将铁刷子递给南宫玉道:“就这么弄。”南宫玉依葫芦画瓢将鱼鳞削掉,拿给了庞明阳。庞明阳蹲下扇了扇火,将三条鱼放到蒸锅里,盖上了盖子。又将另一锅的油烧热后,撒上了葱姜蒜爆香,不一会儿将鱼从热腾腾的蒸锅里取出,放到盘上摆好,将爆香后的热油淋了上去,“哗”一声热气四溅,香气扑鼻。庞明阳笑道:“我做饭不好吃,好在鲜鱼好做,只要突出鱼的鲜味就行,没必要蒸老,这也是我的一个小秘诀。”南宫玉口上称是,心想要是再加几味料,鱼会更加鲜美。他虽没亲手做过饭,但名厨的手艺不知吃过多少,品味已到了很高的程度,如今熟悉了厨房用具,便生出诸多改良之法,只是从未实践过,不敢轻易提出。 他将饭菜端到正殿前的桌子,瑶光子已在坐等,问道:“怎么这么慢,他们两个呢?”南宫玉道:“两位师兄马上就来。”不一会儿人都到齐,向瑶光子行礼后坐下,等着师傅夹第一筷。瑶光子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还真是三尾鲈鱼,不容易嘛。”说着拿起筷子拨开鱼身上的葱花,看了眼鱼腹上平整的剑口,笑道:“为师教你的剑法用来刺鱼还顺手么?”沈俊怔了怔,没好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管那么多干什么?”瑶光子淡淡道:“看来你抓鱼挺有一手的,那就明天再去钓十尾鲤鱼?”沈俊的脸抽搐了几下,道:“你。。。”接着他倔强的点了点头,道:“行,我多做几副鱼竿也就是了。”瑶光子哑然失笑道:“要是将这股犟驴劲儿用在练功上,你早就赶上你大师兄了。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再加二十条鲶鱼。”沈俊终于变色道:“太狠了吧,我怎能钓的完。”瑶光子淡笑道:“怎么?认怂了?你的犟驴劲儿呢?”沈俊咬了咬牙,狠狠道:“我要是也钓上来了呢?”庞明阳沉声道:“不许顶撞师傅!”瑶光子笑道:“无妨,你要是真钓上来,为师亲自下厨为你做饭,再给你一两银子,放一个月假,你想去哪玩都可以。”沈俊眼睛一亮道:“真的?”瑶光子道:“当然是真的,如果你钓不上来呢?”沈俊道:“任凭师傅责罚就是。”瑶光子笑道:“好,那就说定了,你如果输了就一个月不许出门。而且明天下午才能去钓鱼,上午照常练功。”沈俊道:“是。” 吃完晚饭后沈俊直接去了西坡的树林,去找材料做鱼竿了。南宫玉和庞明阳收拾完东西后,将还活着的鱼养在水缸。在回屋的路上,南宫玉问道:“大师兄觉得二师兄能钓上那么多鱼么?”庞明阳道:“我只知道师傅算无遗策,二师弟和师傅叫板,吃亏的只能是他。”南宫玉也是笑叹一声。 又过了一夜,今天的杂活全由南宫玉包办。他早早起来,带着兴奋之情出了门。他已观摩了两天,已知该如何干活。他从挑水劈柴开始,一丝不苟的干了起来。他已完全放下了身段,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补天阁中的一员,做这些杂物是他身为弟子的义务,再脏再累也从不抱怨。 他将砍好的柴全都堆积在厨房的墙角,开始准备做早饭,好在早饭十分简单,每人一碗稀粥,一碟腌黄瓜,一碟卤豆腐,还都是昨晚准备好的,热一下便好。师徒四人用罢早饭后各去练功,南宫玉收拾完后清闲了片刻,他发现谷中的杂事也就那么几样,都是些熟练活,做多就快了,并不算累。他站在栏杆前观摩沈俊练功,心中羡慕不已,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和两位师兄一样。他又看了半个时辰,便提前去厨房准备午饭,这才是他今天的挑战。杂活只要卖力就能做好,做饭却不行。他将准备好的食材拿到案板上,回想了一下昨夜想过的做饭流程,按着计划做起饭来。他是第一次掌勺,每一个步骤都十分细致认真,不住品尝着菜味,琢磨着以前在高档酒楼吃过的味道,不住调配着,最后做出的味道虽不太一样,但也有了几分相似。他将做好的红烧肉,蒜香蔬菜拼盘,鱼香茄子,鱼头鲜汤,还有米饭放在大托盘上,一起端了出去。 眼看要到桌前时,猛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翻去,满满一大盘脱手而出。可就在这时,忽见人影一闪,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稳稳的接过托盘,满盆鱼汤一滴也没落下,正是瑶光子。他看过菜色后微微惊讶,又闻了闻菜香,惊奇道:“你以前真没做过饭?”南宫玉忙道:“弟子真没做过。”瑶光子将托盘放到八仙桌上,“啧啧”称奇道:“希望你的学武天赋和做菜一样优秀,快去把你两个师兄找来,为师已迫不及待的想尝尝你的手艺了。”南宫玉从未想过会为有人夸他做饭而激动,可见世上本就没有粗鄙的活儿,做饭的学问绝不少于做一篇状元卷,想要做好任何一件事都要付出汗水和辛劳,状元和大厨都同样值得尊重,因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至于结果的重视程度倒是其次。 正文 第六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八) 当庞明阳和沈俊看到满桌菜式时也吃了一惊,瑶光子吃罢一块红烧肉后,哈哈笑道:“吃过玉儿的手艺,你们两个以后就别献丑了,一日三餐都交给玉儿吧。”沈俊也吃了一块儿,笑道:“果然美味,只是师弟你不够聪明,给老家伙做的这么好吃,不是自己找累受么。”南宫玉道:“大家吃的好就行,小弟不怕累。”瑶光子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会偷奸耍滑?倒要看看你的小聪明能不能将鱼钓够。”沈俊嘿嘿笑道:“我的十五根鱼竿已经做好,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庞明阳吃过几口后,奇道:“这红绕肉我也做过,怎就味道不如三师弟呢。”瑶光子道:“他的肉块切的比你小,炖的功夫比你长,入汁也就更佳,而且还放了一些糖,遮去了肉的腥味。”庞明阳恍然道:“放糖,我怎就想不到呢?”瑶光子笑道:“没吃过好东西的厨子不是好厨子,玉儿在京城尝遍天下美食,当然知道什么口味更好,只要多多实践,以后会做得更加美味。你看这蔬菜拼盘,他只是用热水煮了一下,配以酱料,反而吃的清脆爽口,以前没吃过的人是想不出这种吃法的。”庞明阳笑道:“原来如此,以后做饭可要向三师弟多多请教了。”南宫玉忙道:“不敢当。”三人又尝了鱼香茄子和鱼头鲜汤,也是频频道好。南宫玉发现看别人吃东西比自己吃更开心,也找到了做饭的乐趣。 吃了一阵后,庞明阳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道:“徒儿今天去了趟土地庙,有一封委托信请师傅过目。”瑶光子看罢后道:“济南府余员外家的小姐莫名失踪,怀疑是仇家做的,目前仍未接到讨要赎金的消息,应该是有意让余家着急才好狮子大开口。当地官府也束手无策,余家推测是江湖中人做得案,请我们前去协助调查,委托费是二十两银子。”沈俊赶忙将嘴里的鱼汤咽了下去,惊道:“二十两银子!肯定要接啊。”瑶光子沉声道:“那个余员外也非善类,为了生意不择手段,整垮过不少人,有人报复他也是合情合理,我们本不该插手。但劫持人家女儿就做得过分了。孩子是无辜的,就算被完好无损的救回,女儿家的清誉也难免受损,这件事还是要管一管的。” 庞明阳起身道:“请师傅准许弟子下山相助。”沈俊道:“我也想去。”瑶光子道:“这种劫持人质的勾当只有江湖下九流才会做,点子不算厉害,一个人去就行。这次本该轮到小俊去,不过你跟为师赌约在先,输了要闭门一月,就让明阳去吧。”沈俊急道:“你怎知我肯定输了,要是赢了呢?”瑶光子笑道:“你要是赢了,以后的委托让你连去四次。”沈俊重重点头,道:“好!咱们走着瞧。”瑶光子交待道:“事关人命,明阳你这就动身启程,记住救回余小姐就好,奸商之间的恩怨我们不管。”庞明阳道:“是,师傅师弟保重。”说罢回屋准备去了。南宫玉心中又是一阵羡慕,不知何时才能和师兄们一起去执行委托呢。 下午南宫玉陪着沈俊一起去钓鱼,沈俊的十五根鱼竿布了二百丈之远,他站在远处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每一根鱼竿的动静,七十五根鱼线无一逃得过他的眼睛,每一根震动他都能立刻赶去收鱼。有时两根同时震动,他先收一根,再收一根,不让南宫玉帮忙,想全靠自己来完成赌约。虽然鱼也钓上来不少,可到了晚上仍然不够十尾鲤鱼,二十条鲶鱼的数量。他站在礁石上望着湖面半天没动一下,是在犹豫要不要再次下水抓鱼,可数量相差太多,最后只能灰心放弃,将钓上来的两桶鱼交给南宫玉,道:“师弟先把鱼带回去吧,我直接回房禁足。”南宫玉道:“你向师傅认个错,也许就不用禁足了呢?”沈俊摇头道:“我情愿被禁足一年也不对那老头认错。”南宫玉道:“都是师徒,向师傅认错有什么丢人的。”沈俊苦叹道:“他就是偏心大师兄,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对,想证明自己一下也不成功。”南宫玉劝慰道:“二师兄千万别这么想,你肯定误会师傅了。”沈俊道:“我对大师兄自是敬佩,就算老头偏心我也服气。算了,不说了,你快回去做饭吧,吃完把剩菜端到我房间,多给我弄点鱼肉。”南宫玉只好答应。他们全都离开后,后方的大树下传来一声轻叹,瑶光子负手渡了出来。 晚饭桌上只有南宫玉和瑶光子两个人,瑶光子随便问了一些京城的情况,并未多做深谈。饭后瑶光子道:“把饭菜给你二师兄端去吧,他肯定饿坏了。” 就这样过了一月,南宫玉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劳作,也渐渐习惯了谷中的生活。这日被禁足的沈俊终于出屋了。这段时日他在房内静心打坐,功力反而更有精进。庞明阳仍没有回谷,瑶光子却不担心,对弟子很有信心。 南宫玉照旧擦着地板,起身时见到沈俊又在草地上练功,刀剑齐飞,光影重重,他暗自着急,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学武,再这样下去和师兄们的差距就更大了。正当心烦意乱之时,忽听一声清音响起,萦萦不绝。他听出这是古琴之声,接着又是两声悠长的琴音,奏起乐来。琴声轻快流畅,让人想到小溪流水,鸟语花香。一曲弹毕,只听瑶光子道:“玉儿进来。” 南宫玉忙整衣来到瑶光子房门,轻叩两下后,缓缓将门推开。瑶光子盘膝坐在古琴之后,微笑道:“现在心情好点了么。”南宫玉暗吃一惊,道:“师傅怎知徒儿心事?”瑶光子微笑道:“练功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气,有善气,杀气,怒气,也有怨气,你是不是在怨为师不教你武功?”南宫玉忙跪地道:“徒儿不敢,徒儿对所干的活儿一点都不厌烦,只是见两位师兄的武功如此高强,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开始学武,有点着急而已。”瑶光子笑道:“如果你要学‘海潮掌’一类的功夫,入门当天为师就可以教你。但学上乘武功要先修心才能修身,你已经在练功了。这一个月的谷内生活已令你沉静了下来,只有沉静之心才能窥得武学堂奥。”南宫玉惭愧道:“弟子愚钝,不知师傅苦心。” 正文 第六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九) 瑶光子微笑道:“如你这般京城来的世家子,为师本以为要半年才能让你适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到了,很难得了。”南宫玉道:“是。”瑶光子道:“你会写字作画么?”南宫玉道:“略懂一些。”瑶光子道:“来写一个字看看。”南宫玉来到书案前,拿起笔后,道:“不知师傅让弟子写何字?”瑶光子道:“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南宫玉想了一下,想到刚才提到的‘沉静’,便蘸满墨后在纸上写了一个‘静’字。写完后他暗感满意,心想还好发挥出了正常水平。瑶光子问道:“临的可是苏轼的帖?”南宫玉道:“是,师傅慧眼。”瑶光子端详了一阵道:“写得好,足可乱真,只是匠气太重,忽略了此字的本身。” 南宫玉道:“请师傅指点。”瑶光子道:“不要为写字而写字,静就是静。你的‘静’字连笔繁多,用墨太重,让人毫无‘静’的感觉,虽尽显书**底,却偏离了写字的目标。”南宫玉恍然道:“师傅说的是。”瑶光子道:“练武也是一样,都要用心去悟,静就是静。”说着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个楷体的‘静’字。字体狭长如削,笔画似断非断,带有一股淡淡的平静之意。南宫玉吁了口气,道:“弟子明白了,师傅可是临过宋徽宗的瘦金体?可这藕断丝连的笔法又不太像瘦金体。”瑶光子道:“无论临过多少名家的帖子,眼下能为之所用的只有一种,而克敌制胜的武功也只有一种,全是由以前的经验总结而来。”南宫玉这才明白师傅是在借写字讲解武学之道,忙道:“弟子受教了。” 瑶光子笑道:“武学只是为师的爱好之一,除此外还有些其他嗜好,你大师兄学不会,二师兄没兴趣,倒是你和为师有些共同语言。”南宫玉道:“弟子不敢当。”瑶光子微笑道:“不用在为师面前拘谨,放松一些,说说你都会些什么?”南宫玉道想了想道:“好像都会一些。”瑶光子大笑道:“好好好,都会就更好了,以后为师也有伴了。难得有兴致,你再来作画一副看看。”南宫玉觉得瑶光子和善可亲,也不再拘谨,领命后见砚台中的墨汁所剩不多,便用木勺舀起从瓷盆中的泉水滴入砚台,拿起墨锭研起墨来。压墨锭的力度不轻不重,顺着一个方向均匀研动,不急不躁。磨一会儿便少添几滴水。瑶光子暗自点头,仅看他研墨的手法便知是行家。 研足墨后,南宫玉拿出一张较大的宣纸,略一构思便有了主意,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以前常画山水,无论泼墨还是色彩都能拿捏的恰到好处,可以气势磅礴,也可以淡雅悠远,然而现在他画的却是人物,因为他已明白做任何事都要凭心去做,如果为展示技巧而画了山水,结果和写字的一样,匠气太重,重形而无意。他画的人物正是海琼,却并非那张‘教书图’,无论重画的多好,也找不回当初的心情。而这幅画的远景是寥寥几笔的朦胧人群和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近景是海琼手提竹篮,孤立在茫茫人海中,反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南宫玉一气勾勒而成,最后才开始画海琼的五官。虽然用墨最少,但五官所呈现出的那种欲语还休,矛盾不忍的表情才是整幅画的灵魂所在。南宫玉心中酸楚,用了一刻钟才将五官画完,放下笔后长叹无语。 瑶光子赞叹道:“真乃传神之作!若非亲身经历是画不出这样的感觉的。这位姑娘的表情真让人身临其境。想必她对你十分重要吧。”南宫玉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点头道:“是。”瑶光子也不再追问,道:“这样吧,以后你闲时可以常来这里,陪为师一起作画写字。”南宫玉道:“好的。”瑶光子道:“你现在心已沉静,是时候教学一些基本功了。”南宫玉喜道:“多谢师傅。”瑶光子道:“跟为师来。” 师徒二人出了木屋,走出水阁,绕到湖水西面,走上山坡,进入树林。林中树木林立,枝叶遮天,正值夏末初秋,树叶半黄半绿,落满地面。瑶光子在一株大树前站定,道:“欲练指,先练眼。”说罢单掌一击树干,落叶“哗哗”落下。瑶光子抬头仰望,身子如风般摆动,没沾上一片落叶。待落尽后,问道:“你可查清刚才落下多少树叶。”南宫玉吃惊道:“太多了,怎能查清。”瑶光子道:“一共二百三十四片。你什么时候能查清落下的树叶,就可以学本门的‘七巧灵指’了。”南宫玉心知达到目标谈何容易,但总算有一个目标可奔,便也有了动力,道:“弟子明白了。”瑶光子道:“就算你以后学了七巧灵指,基本功也不能荒废,到时为师会让你练更多的基本功,扎实的基本功才是上乘武功的基石。”南宫玉道:“是。”瑶光子道:“虽然你也从小练武,但学得只是一些皮毛,如果你想追赶两位师兄就要付出更大的辛苦,你可愿意?”南宫玉道:“弟子愿意。”瑶光子道:“好,跟为师来。” 他又带着南宫玉回到水阁,来到瑶光子木屋后方的小仓库前。瑶光子拿出钥匙打开仓库,进去取出了一副长袖锁甲,道:“以后不管你干活还是练功都穿着它,只有睡觉和换衣服时才能脱下。”南宫玉见那锁甲不大,孔眼细密,适合贴身而穿,他伸手来接锁甲,没想到手中猛地一沉,锁甲掉落甲板,这才吃惊道:“这锁甲怎么比盔甲还要沉重。”说着他蹲下身看那锁甲,用手摸了摸吃惊道:“这黑甲是用什么做的,非铁非钢,倒像是石头。”瑶光子笑道:“百年前有一块天石落在谷中,将地面砸了个三丈深的大坑。当时的阁主凌霄子发现坑里的石头燃着烈火,久久不息,三天后才敢下坑查看。发现那石头漆黑如炭,材质从未见过,任何兵器都难伤分毫,而且极为沉重。凌霄子将石头取上来后请来了当时的铸剑大师霍炼一起商讨此石的用处。二人用了三年光阴才想出了溶消此石的办法,配以玄铁,金刚石等精贵材料打制出了六件兵器。最后材料用光,便将剩下的天石临时打造成了这幅锁甲,计划等以后凑齐材料后再溶了锁甲,继续打造兵器。凌霄子为感谢霍炼的相助,奉送了三件兵器表示感谢,可分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件锁甲也就保存到了现在。” 正文 关于小说和更新 首先感谢所有喜欢本书的朋友,你们的支持是对我莫大的鼓励。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看过,奈何本人长期在国外,积分不够500,不能一一回复,不知道怎么充值。。。。 其实我也很想多更新一些,但码字实在不是所长,目前只能保底一天更新两章,适当爆发一下。但能保证的是每一章的质量。比如里面的诗词都是原创,写一首几十字的小词就要一个多小时的斟酌。看词谱,填平仄,注韵脚,更要和小说当时的感情内容结合起来,逐字推敲,所以还望广大读者理解。水内容的事本人绝不会做的。没有感情,没有意义,没有后续的无聊剧情本人也不会写。 凡是出现在小说里的“坑”,后面都会完美填平。 我写武侠,不是以人写事,而是以事写人。无论写痴恋,练功,悬疑,阴谋,交战,盗墓等都是通过事件来让主要人物形象丰满。只要人活了,故事就活了。人性的探求才是我真正最感兴趣的,而人性的变化也同样是最激荡人心的。我希望能写出一部有深度思想,让人读后有所感触,引起共鸣的小说。而不是“爽爽”就完了的快餐。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故事,我写不出来,也写不下去。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保证后面的内容会越来越精彩,如果你看到10w多字时已经感觉良好,那这部小说就属于你的菜,后面的故事你也一定不愿错过。 古草青 2016-12-20 正文 第六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十) 南宫玉道:“继任的阁主怎就不联系霍家的后人继续打造呢?”瑶光子叹道:“现在想想实不该送霍炼那三件兵器,不然霍家也不会惨遭灭门之祸。”南宫玉惊奇道:“霍家怎会被灭门?”瑶光子道:“霍家只善于锻造兵器,并非什么武林世家。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霍家藏有神兵利器的事很快传遍江湖,家族遭殃也就接踵而至。那场纷争历经三十年才暂告平息,那三件兵器也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它们的主人也都是威震四海的人物,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南宫玉道:“那三件兵器叫什么名字,现在的主人又是谁?”瑶光子道:“‘天子剑’流传到了宫内,现在的主人便是当今皇帝。‘焦木刀’的主人现为‘西天刀魔’欧阳野,此人久居西域,不常在中原走动,不然八大高手也许就要重新排列了。‘虎头双锏’被通天帮主司徒雄收藏,他练得虽是掌法,但双锏也在他那里也没人抢得走。”南宫玉道:“天石锻造出的另三把兵器莫非仍在谷中?”瑶光子道:“不错,有了霍家的前车之鉴,本派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就怕惹来麻烦。这件石锁甲虽然沉重,却是练轻功的好东西,而且水火难侵,也是件防身法宝,你以后就穿着它吧。” 南宫玉用力拾起了地上的石锁甲,感觉它至少一百五十斤重,告别瑶光子后吃力的运回屋里,脱掉外衣,将石锁甲贴着内衣而穿,后背被压的抬不起来,连走路都颇觉吃力。到了做晚饭时,他亦步亦趋的向厨房走去,甲板被压的“吱吱”作响,就算要上短短的阶梯也要爬行而上,走到厨房门口时已气喘吁吁。这时庞明阳外出归来,带回来了两只烧鸡和几包点心,得知南宫玉身穿锁甲,便帮他熬了粥,做了几个素菜,端了出来。 吃饭时瑶光子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庞明阳道:“弟子到余家问明情况后,逐一排查了几个和余员外有怨的仇家,发现其中张员外最为可疑,通过暗中调查确定了张员外正是绑架的幕后主使,他花钱雇了绰号为‘燕子李’的飞盗绑走了余小姐。张员外只是一时气恼,并未想好要拿余小姐怎样,所以当弟子救出余小姐时,她仍未受到一点伤害。那‘燕子李’没有过多恶迹,弟子便放了他一马。将余小姐送回余家后,余员外还想雇弟子去对付张员外,被弟子谢绝,当天便回来了。”瑶光子点头道:“办得好,余小姐无事,皆大欢喜,奸商之间的事我们不管。照你这么说事情应该办得很顺,怎么耽误了一个多月才回来?”庞明阳道:“余小姐虽不曾受辱,但她知回去后免不了会有杂言碎语,不愿受人白眼,便决定离家出走,弟子劝说不住,又怕强行带她回去后会做什么傻事,只好随她同行,继续劝说。好在七天后终于说通,返程又用了七天,这才耽误。” 瑶光子欣慰道:“杀敌救人谁都会,助人脱离苦海,重回正道才是大义之举,你做得非常好。”沈俊笑道:“小弟好奇的是余小姐是如何被大师兄说通的?”庞明阳道:“当然是好言相劝。”沈俊眼睛一转,笑道:“难不那几天的朝夕相处让余小姐对大师兄生出好感?这才回心转意?只有大师兄知她并未受辱,所以你不会嫌弃她的,是这样么?”庞明阳脸上微红,没好气道:“胡说八道,吃烧鸡也管不住你的嘴么。”瑶光子呵呵乐道:“明阳,事情果真如此么。”庞明阳赶紧道:“弟子从不敢忘师傅教诲,和余小姐同行只为劝她回家而已,再无其他念头。”瑶光子摆了摆手,笑道:“你紧张什么,为师还不了解你么,余小姐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庞明阳支吾了几声,低声道:“有过几句暗示之言,弟子并未回她。”瑶光子大笑道:“这就是了,余小姐品貌如何?”庞明阳脸红道:“自然品行端正,知书达理。”瑶光子笑道:“好好好,你也到了成家之年,若你有意,为师替你向余家提亲如何?”庞明阳吓得赶忙起身道:“师傅万万不可,弟子没想过要成家呢。”瑶光子道:“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娶妻呢。”庞明阳紧张道:“弟子。。。弟子还想专心学武,为师傅养老送终呢。”瑶光子知他不会说话,气笑道:“成婚也不耽误学武,再说为师身体康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庞明阳懊悔道:“弟子。。。弟子口误,师傅不要见怪,”沈俊已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瑶光子正经问道:“你给师傅一句明白话,到底想不想娶余家小姐?”庞明阳摇头道:“不想,弟子从未动过此念头。”瑶光子点头赞叹道:“不为声色所动,是好汉子。为师也不强迫了,你一路辛苦,早点歇息吧。今天玉儿行动不便,犟驴帮忙收拾收拾。”沈俊笑道:“遵命。” 沈俊帮南宫玉收拾完后,扶着他回到卧室,道:“你适应这锁甲至少要一个月,可有罪受了。”南宫玉笑道:“为了练功,我情愿多受点罪。”沈俊嬉笑道:“可想再赌两把?”南宫玉苦笑道:“也好。”两人赌了十几把,南宫玉又故意输多赢上,‘送’给他十几文钱。沈俊收手不赌后,忽然神秘笑道:“你可知大师兄为何不愿娶那余小姐?”南宫玉道:“当然是大师兄不喜欢她了,大师兄专心打熬筋骨,没心思琢磨儿女之情。”沈俊嘿嘿笑道:“不喜欢不假,没心思琢磨儿女之情就不对了。”南宫玉诧异道:“难道大师兄已有了意中人?”沈俊笑道:“这回你说对了。”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大师兄怎么不对师傅提起?师傅可是赞成他成婚的。”沈俊苦笑道:“问题是大师兄喜欢的人有问题,师傅肯定不会同意的。”南宫玉好奇道:“大师兄喜欢的是谁?”沈俊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是我无意间探知的,不方便直接告诉你,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南宫玉道:“也是,无论大师兄喜欢谁都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便打听。” 正文 第六章 清心静气 珠链水阁(十一) 沈俊走后,南宫玉艰难的脱掉外衣,又脱掉了石锁甲,顿觉轻松无比,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上床入睡。 往后的三个月,南宫玉每天都穿着石锁甲去西坡上的树林‘练功’。好在如今秋末冬初,正是落叶之季,他不用费力便能踹下来漫天落叶。他最多数到一百多片就数不下去了,但已经进步不小。每次都站着腰酸背痛,不得不坐到树下休息一阵后才能继续。 闲暇时他到瑶光子屋中伺候,为师傅端茶送水,研磨伴读,也和瑶光子交流心得,受益匪浅。他发现瑶光子所学甚广,不但懂得书法丹青,还精通机关土木,天文占卜,地理花草,棋艺茶道,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瑶光子又让他多练了两种基本功,一是每天绕着小湖跑二十个来回,二是穿着石锁甲在湖里游泳十个来回。尽管南宫玉已适应了石锁甲的重量,可这两项新基本功还是把他累得半死。跑完二十圈后已然筋疲力尽,还要负甲游泳,必须拼命划水才能游动,稍有停歇就会沉入水底。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上回到屋里,脱掉石锁甲后躺在床上。他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欠奉,倒下就睡着了。 他的毅力极强,要么不做,做就会坚持到底。如此地狱般的训练他坚持了四个月,无一日休息,终于适应下来。期间庞明阳和沈俊各自出谷执行了两次委托,全都圆满解决,又为谷内增添了三十多两银子,只有南宫玉从未离谷一步。 今天是大年初一,前几天连降大雪,谷内白茫茫一片,远处山峦白头起伏,巍峨壮观。珠链水阁也被积雪覆盖,好似道家仙境。瑶光子这几天雅兴大发,坐在烧着红泥小炉的暖阁里边品茶边作画题诗,做了许多雪景作品,好不惬意。庞明阳和沈俊也忙着准备年货,剪了许多红纸请瑶光子写对联,画年画,瑶光子自是来者不拒。唯有南宫玉还在一丝不苟的训练着,他在冰天雪地中只穿着一件单衣,外穿着一百五十斤的石锁甲,在冰天雪地中绕湖跑完二十圈后,一头扎进湖里,在已结薄冰的湖水中奋力游着。 庞明阳和沈俊将包好的腊肠从厨房里拿了出来,挂在墙上,沈俊诧异道:“三师弟可真够拼命的,这几个月来从没见过他休息过一天。”庞明阳欣慰道:“三师弟心志可嘉,对你我也是鞭策呀。” 南宫玉游完后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了岸,沈俊叫道:“三师弟,食材都已备好,就等你来掌勺了。今天大年初一师傅非要吃你炒的菜。”南宫玉擦了把脸上的水珠,叫道:“好!我换了衣服就来。”当下回屋换了衣服,来到厨房做饭。如今他的厨艺又有提高,这次做了烟熏土鸡,脆皮烧鹅,油焖酱虾,清炒豆角,萝卜丝炒肉,排骨冬瓜汤,还有一碟凉菜拼盘,已是极为丰盛。沈俊给他打着下手,庞明阳则拿着纸笔,记下南宫玉炒菜的每一个步骤。他奇道:“我按着三师弟的配料和方法炒菜,怎就做不出来同样的味道呢。”蹲在炉灶前扇火的沈俊笑道:“做饭也要凭天赋,就算你方法和配料一样,火候不对也不行。”庞明阳点头道:“说的是,以后要多加练习才好。” 做完后三人将饭菜端进正殿,如今天气太冷,只能在屋里吃饭。瑶光子身穿新衣走出,三个徒弟跪在地上叩头贺岁。瑶光子哈哈笑道:“都起来吧,看看玉儿做了什么好吃的,嗯嗯,不错不错,今天为师有口福了。”沈俊嘿嘿笑道:“老人家别光顾着吃呀,徒儿们的红包呢?”瑶光子瞪了他一眼,道:“就这件事你记得清楚,三个红包一人一个。”说着拿出三个红色的袋子,发给三人,道:“为师红包的多少和你们一年间的表现有关,玉阳平时最是辛苦,为本门办的事也最多,发五两银子。小俊爱偷奸耍滑,念你出去办事还有些苦劳的份上,发三两银子。”沈俊嘻嘻笑道:“谢师傅赏。”瑶光子转向南宫玉道:“玉儿入门不久,还没接受过委托,但练功勤奋,炒菜一流,你们两个每次都吃个精光,这次只给玉儿一两银子,如果你们今年松懈,下次玉儿的红包就会比你们多了。”南宫玉道:“师傅教弟子本事,弟子没给师傅孝敬已是不该,怎能再收师傅的钱。”沈俊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可别害我。”瑶光子笑道:“本门的支出费用都是你们接委托赚来的,年底有多余的就发给你们,为师要钱有什么用,倒是你们需要攒点钱来娶媳妇,可别乱花。”三人躬身领命。 全都坐下后,瑶光子夹了第一筷,都尝过一遍后大赞道:“玉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算是大酒楼的厨子也不过如此。”南宫玉谦虚了几句。席间还有两瓶十年的花雕,三人轮流向瑶光子敬酒贺言,瑶光子心情大好,抚髯大笑,尽皆吃下。 吃了一阵,瑶光子忽然想起道:“哎呀,为师差点忘了,今年还没去云霓庵拜年呢,玉儿你带上礼物走一趟吧,顺便看望一下那女娃。”南宫玉领命后,接过瑶光子备下的礼物,被师徒送出山谷。庞明阳知他冬衣不够,便回屋取来了鹿皮帽和熊毛大氅,又向他说明了道路。南宫玉穿戴好后拜别了三人,前往云霓庵。这是他入山来第一次出谷,只见大雪纷飞,山谷空灵,脚下积雪没脚,寒风如刀般钻进胸膛,他紧了紧衣襟,亦步亦趋的向前走去。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一) 云霓庵座落在一片松林之中。苍松雪盖下的道观简朴肃静,给人一种安宁萧索的感觉。南宫玉轻扣院门,不多时一位小道童开门打了个问讯,道:“施主可是上香来的?”南宫玉道:“在下补天阁门下南宫玉,受师命前来向云慈庵主拜年。”道童道:“原来是师兄光临,请到客房宽坐。” 南宫玉道了谢,跟着道童走进观内。道观中只有两层院落,后面一层是起居所,前院正北的三清殿奉着道家的三位天尊,两侧的四间厢房是用来待客的,略显寒酸了些。道童将他引到厢房坐下,奉上茶后,道:“师兄稍等,贫道这就去请师傅。”南宫玉起身道:“有劳道姑。”。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一人,却是朱心琪,她身穿灰衣道袍,头挽道髻,脚上白袜布鞋,后背长剑,清丽不可方物,颇有出尘羽士的风采。南宫玉忙起身迎道:“朱姑娘最近可好。”朱心琪惊讶的打量了他几眼,吃惊道:“你怎么样子都变了。”原来这几个月的刻苦锻炼令南宫玉的外貌有了不小的改变,体格变得更加健壮结实,面冠如玉的皮肤也晒黑了,脸上留下了风吹日晒的痕迹。南宫玉道:“我现在已不是什么公子,做什么就要有做什么的样子,姑娘也消瘦了呀。” 这时云慈走了进来,南宫玉忙跪下道:“晚辈南宫玉拜见庵主。”云慈一摆浮尘道:“起来吧。”南宫玉称谢起身,道:“晚辈代家师和两位师兄向庵主拜年,这点年货还请庵主笑纳。”云慈师太扫了眼篮子里丰厚的礼物,道:“你们有心了,瑶光子还好么。”南宫玉道:“托庵主福,师傅身体康健。”云慈点了点头,道:“青仪,取一斛米,三棵冻白菜让你师兄带回去,算是贫尼的回礼。”朱心琪领命前去。南宫玉才知她道号“青仪”。 不多时朱心琪提着竹篮回来,道:“拿着吧。”南宫玉道谢接过,被朱心琪送出了观门。南宫玉道:“外面雪大,朱姑娘留步吧。”朱心琪道:“再送送无妨。” 二人又走出了百丈,云霓庵已隐于松林之中,朱心琪忽然道:“数月不见,让我见识一下你学得本事。”南宫玉这才知她送出来的目的,苦笑道:“我还没开始正式学武呢。”朱心琪道:“少废话,看剑!”说着寒光一闪,长剑在手,用了招“云海独峰”分心便刺。南宫玉身穿锁甲,行动不便,加上刚锻炼完不久,又在风雪中赶了十里山路,早已筋疲力尽,忙扔下篮子,勉强向旁边躲去。朱心琪剑势不老,随之变招,长剑一抖舞出十八朵剑花,在他夹袄上刺了十八道口子,已是手下留情,接着虚剑一晃,脚下踢中他的脚踝,南宫玉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陷进去一个大坑。 朱心琪收剑回鞘,皱眉道:“你怎么毫无长进,身法反不如从前了?”南宫玉吃力的坐起身来,拍了拍熊皮大氅上的雪尘,道:“都告诉你还没开始练武呢,怎么还打呀。”朱心琪道:“那这段时日你在珠链水阁都干什么了?”南宫玉道:“做一些炒菜擦地,劈柴挑水的杂活,还练一些基本功。”朱心琪不敢相信道:“你会干这些活儿?”南宫玉道:“不会还不会学么,又不算难,受点累而已。”朱心琪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道:“看来你变化真的不小,不再是以前的大公子了。”南宫玉道:“其实现在的生活挺适合我的,过去的日子一点都不怀念。”朱心琪点头道:“看来我小瞧你了,但你别忘了练武功是为将来的大事做准备,总做杂活怎么成,不如我求求师傅,让你也过来学剑术吧。”南宫玉忙道:“使不得,庵中都是女羽客,我一个男子怎能长居,你师傅也不会同意的。再说我师傅和师兄们都对我很好,做这些事也是为以后练功打基础,我心甘情愿的。”朱心琪道:“好吧,等你练了武功后我们再切磋吧。”南宫玉道:“是,姑娘请回吧。” 朱心琪道:“对了,害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南宫玉道:“姑娘请说。”朱心琪道:“你们下次去执行委托时能不能把我带上?到时候分我一点委托费?”南宫玉想了想道:“我师傅那边应该没问题,姑娘怎会有这个想法?庵主同意么?”朱心琪叹道:“正是师傅授意我问的,最近香火不盛,观中六人的口粮全靠后山的那两亩薄田过活,日子已颇为拮据。师傅才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外出办事,一为增长阅历,练练身手,二为观里挣点生活费。”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姑娘清减,我师傅肯定会同意的,我这里有几张银票,请先转交庵主,算是在下给观里的捐赠。”朱心琪摇头道:“师傅不会收的。我身上也有银票,给了几次师傅都不要。她只收真正的香油钱。”南宫玉道:“我明白了,可我现在还不够资格执行委托,到时让我的两位师兄带上你。”朱心琪想了想道:“我和你的师兄不熟,还是等你外出时再来找我吧。也不用太过着急,我们还不至于揭不开锅。”南宫玉道:“是,我一定努力,争取早点获得委托的机会。”朱心琪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南宫玉微笑道:“姑娘也保重。” 南宫玉回到珠链水阁时天已黑下,庞明阳替他做了晚饭,席间南宫玉将云慈的回礼呈给瑶光子,又将经过说了一遍。瑶光子叹道:“没想到云霓庵只剩下师徒六人了,若非走投无路以云慈的性格不会让徒弟开口相求。这个忙一定要帮。下次委托时你们三个一起去,带上那位朱姑娘。”庞玉阳道:“委托费分她们一半好了,我们用不了那么多。”瑶光子道:“该分多少就分多少,千万不能让云慈以为我们在怜悯她。”庞玉阳道:“弟子明白了。”瑶光子道:“再过几天就是上元佳节,也给你们放假几天。谷里冷清,没什么耍处,你们去济南府看花灯吧。”沈俊大喜道:“太好了,也不差这几天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动身。”瑶光子气笑道:“就你猴急,也罢,留你们在谷里心也早飞了,想走就走吧,别惹事就是。”沈俊笑道:“有我在,你老人家就放心吧。”瑶光子没好气道:“正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二) 南宫玉对出谷毫无兴趣,济南府的花灯再好也好不过京城,这种热闹他看多了,道:“弟子就不去了,留下来陪伴师傅,再说练功也耽误不得。”沈俊着急道:“你不去的话大师兄也不会去,我一个人去济南府有什么耍头,一起走吧”瑶光子也道:“练功是一辈子的事,不差朝夕,去好好玩玩,回来后有的是苦工可下。”南宫玉只好点头答应。当晚三人简单收拾了行装,早早睡下。 次日三人拜别了瑶光子,动身赶往济南府。离正月十五还有四天,三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说说笑笑。出谷后沿着官道前行,晚上借宿在道旁村落,两天后抵达济南南郊的历山,他们进山游览了一番,风景秀丽,佛窟古庙无数,在积雪的覆盖下更显得庄严肃穆,当夜借宿在山中寺院,次日中午时抵达了济南府。 新年已过,正是走亲访友之时,城中热闹不已,百姓们皆穿新衣,笑容洋溢,穿梭在大街小巷,积攒了一年的钱就为过一个好年。多数店铺仍未开张,客栈生意也很冷清,他们所下榻的客栈只有他们一批客人。吃罢午饭休息了一个时辰,南宫玉正在午睡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沈俊,道:“二师兄有事么?”沈俊笑道:“咱们去赌坊耍耍如何?”南宫玉道:“天还没黑去什么赌场,我还想叫你们去大明湖畔走走呢。”沈俊哂道:“湖边有什么好玩的,大师兄累了,不想外出,你陪我去耍乐耍乐。”南宫玉叹了口气,只好同意。 二人出了客栈,沈俊对赌坊的道路摸得门清,带着南宫玉三拐两拐的进了胡同,走进一家赌坊。就算过年也不影响不赌坊的生意,真正的赌徒赌钱是不挑日子的。南宫玉又闻到了混合着铜钱和汗臭的熟悉气味,就算再浓的香烟也遮盖不住。 沈俊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这个桌瞅瞅,那个桌看看,转了一圈后在玩骰子的桌前坐下,道:“咱们来玩比大小。”南宫玉在他身旁坐下,道:“我看你玩。”这是一台三人小桌,所有人面前各有三粒骰子,掷点最小的要赔钱给点数最大的,居中的不输不赢。 沈俊将所有的钱都带了出来,共计八两银子,玩过三把后还赢了半贯钱。南宫玉仔细观察了赌局,确定骰子没动过手脚,另外两人的手法也很一般,便放下心来,见墙边设有茶座,便道:“二师兄先玩着,小弟口渴,去讨碗茶吃。”沈俊正赌的兴起,“嗯嗯”两声。南宫玉来到茶座坐下,点了壶碧螺春,自斟自饮了起来。茶座只有他一个人,他稍感无趣,只希望沈俊快点赌完,好一起去游览大明湖。 一个时辰过去,他有点等不及了,想跟沈俊打个招呼后先行离去。抬头张望时见沈俊那桌围拢着好多人,心中暗感不妙,分人群进去一看,见沈俊满头大汗,紧张的掂量着手中的骰子。对面的赌家都换了人,一个高瘦,一个麻脸,都含着笑意看着沈俊。沈俊掷出骰子,四四五,十三点,已算不小,他也暗松了口气。高瘦汉子已提前掷出了四五六,只要麻脸掷的比沈俊小,他就可以不用输钱。 麻脸汉子握着骰子吹了口气,在手中来回摇晃,突然掷出,喝了声“着!”最后一颗骰子滴溜溜停下,竟是五五六的大点。沈俊的脸色铁青难看,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麻脸汉子笑呵呵的收走了桌上的铜钱,道:“小兄弟还玩么?不玩的话便将赊账的十两银子换上吧。” 南宫玉暗吃一惊,没想到沈俊竟玩这么大,不但八两银子输光,还欠了十两,便想替他还钱后将他拉走。谁知沈俊一咬牙道:“玩!再借我五两银子翻本。”麻脸汉子哈哈一笑,道:“好!敢拼才会赢,小兄弟该转运了。”说完从桌上拿了三贯钱和二两碎银,推给了沈俊。南宫玉皱了皱眉,只好静观其变。 不到一会儿沈俊又将钱输光,南宫玉也看出瘦高和麻脸都是赌场的人,合伙专坑新上门的羊牯。瘦高汉子笑道:“小兄弟先把账清一清吧,不够的话身上有值钱的东西也行,隔壁就是当铺。”沈俊憋气了半天,刚要再次赊账,南宫玉赶忙道:“我替他还。”说着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上,道:“找钱。”沈俊忙道:“怎能让你替我还账,我能赢回来的。”南宫玉低声道:“二师兄手气不好,我们改天再来。”瘦高和麻脸看到银票后眼睛一亮,这才知南宫玉才是金主。麻脸汉子笑道:“这位小兄身怀如此多的赌资,就不想玩两手么?”南宫玉懒得跟他们废话,道:“不了,请把钱换了吧。”麻脸和瘦高对视了一眼,麻脸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拿回了八张十两的小银票,还有五贯钱,给了南宫玉后,收起了桌上的银票。 南宫玉拉着沈俊道:“走吧。”沈俊叹了口气,起身刚走出两步,麻脸汉子道:“玩不起就别进赌坊,揣着那么多钱不敢耍几把,还算是个老爷们么。”南宫玉知他在激自己赌钱,冷笑一声并不搭话。沈俊输钱后心情本就不好,转身怒道:“不就赢了几把钱么,说这屁话作甚。”瘦高汉子“呦”了一声,道:“输点钱就恼羞成怒了,输不起呀?以后别来玩就是了。”沈俊道:“放屁,谁输不起。”瘦高汉子冷笑道:“谁输不起心里清楚,就你那破手艺也不掂量掂量,还敢玩每把一两银子的,真不知天高地厚。”沈俊大怒道:“你大爷!”说着就有动手之意,南宫玉忙把他拉住,道:“别忘了师傅不让惹事。”沈俊强压怒气,点了点头。麻脸汉子不耐烦道:“要走快走,别站着碍眼,你们不敢玩自有别人敢玩。”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三) 南宫玉走出两步,忽然转身走回,坐在沈俊的椅子上,淡淡道:“我们再玩几手,看看谁输不起。”沈俊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心知他在为自己出气。瘦高和麻脸还以为他中了激将法,暗喜的对视一眼,麻脸汉子笑道:“话别说的太大,要是等会儿输多了哭鼻子就不好看了。”南宫玉道:“我想改一下规矩,不知可不可以。”瘦高汉子道:“怎么改法?”南宫玉道:“我来坐庄,如果我的点数大于你们,你们都要给我赔钱,没有居中不赔一说。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只要点数大于我,无论另一个人点数多少,我赔你们两家的钱。”二人惊奇的对视一眼,暗自欣喜若狂,南宫玉的这种赌法太过吃亏,两个人的胜算加起来有六成之多,已立于不败之地。 沈俊忙上前低声道:“你这样赌要输的。”南宫玉微微点头,却没有改变主意。麻脸汉子怕他反悔,赶紧道:“方法我们赞成,不知小兄弟想玩多大的?可不要一文一文的玩。”南宫玉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上道:“每局一百两如何?”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一百两一局对于南宫玉和严庆冬这样的世家子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平头百姓却是想都不敢想的。瘦高和麻脸也都吃惊的对视一眼,犹豫不决,他们也从没玩过这么大的。南宫玉学着他们的口吻,好整以暇道:“揣着那么多钱,不耍几把,还算是老爷们么。”瘦高汉子一拍桌子道:“好!你等着。”说着离座取钱去了,麻脸汉子也到里间取来了五百两银子。二人回来时还跟着一位身宽体胖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赌场的掌柜,默默的站在二人身后观看。 重新落座后,麻脸汉子先开始掷骰,他还是将骰子握在手中,向手心吹了口气,晃了几晃,喝了声“着!”掷出了三五六的大点,他吁了口气,较为满意。瘦高汉子也掷出了一个不错的大点。这时全场目光都聚集在南宫玉身上,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能掷出多少点数。 南宫玉用三根手指不急不缓的捏起骰子,随手扔了出去。三粒骰子滴溜溜停止转动,竟赫然是三个六点。寂静了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全场立刻炸开了锅,“豹子!是豹子!”瘦高和麻脸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站在他们身后的胖子默然无语,仔细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南宫玉。沈俊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南宫玉的肩膀,笑道:“好样的!运气不错,咱们走吧?”南宫玉微笑道:“不急,看那二位是否输得起了。还敢玩么?” 麻脸咬着嘴唇,偷看了一眼身后的胖子,那胖子微微点了点头,麻脸汉子大声道:“当然要玩,有本事你再掷个豹子出来。”南宫玉淡淡道:“有时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说不定真是豹子呢。”瘦高汉子狠狠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连续出两次豹子的,还真就不信邪了,再来!”接着他和麻脸又掷完了点数,轮到南宫玉时全场鸦雀无声,只见他用三指捏起了骰子,立刻就扔了出去,好像生怕骰子把手弄脏似得。 “豹子!还是豹子!”全场人在惊呼的同时更是对南宫玉投以惊奇的目光。能掷出“连运豹子”的人不是出千就是高手,可这样的高手实在太少,往后的两把所有人都紧盯着南宫玉的手指,却什么都瞧不出来。 瘦高和麻脸瘫倒在椅背上,他们一共输出去了八百两银子,相当于赌场两年的收入,就算把他们卖了也偿还不清,当南宫玉再次问他们还敢不敢玩时,他们已连话都不敢接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胖子还算镇定,问南宫玉道:“在下可否看一下你的骰子。”南宫玉笑道:“请便。”那胖子拿起他的骰子看了又看,并无发现异样,但还是换了一副骰子给他,道:“只要你再掷出一手豹子,就可以带走这些钱。” 这样的要求其实已属过分,不管南宫玉是否出千,只要在赌钱没被抓住就只能认栽,绝不能再找理由讨回。那胖子当然懂规矩,也知这样做会损害赌场的名声,但输的实在太多,难以向大老板交代,只能要想办法挽回损失。 南宫玉也不分辨,站起身来张开五指,将骰子一粒粒的摆在掌心,冲胖子微微一笑后,高举手掌,保持不动,手腕轻轻向下倾斜,将骰子倒在桌上。这是谁都无话可说的手法,因为他完全没有手法,只是把撒子从手掌上倒下来而已。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绝没有调换骰子的可能。三粒骰子在桌上跳动几下后停了下来,依然是三个六,豹子。 全场人沉静了一会儿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在赌徒心目中南宫玉就是神,看向他的目光既崇敬又羡慕。南宫玉笑道:“现在能把钱带走了么?”胖子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南宫玉收起银票,道了声“多谢”,便和沈俊一起出了赌场。 南宫玉拿出二百两银票给了沈俊,道:“二师兄慢慢花,不够再问我要。”沈俊欣喜接过,笑道:“没想到你的赌术如此高明,以前为何让我?”南宫玉笑道:“我们只是赌着玩而已,输赢无所谓,若非刚才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想和他们计较。”沈俊笑道:“是是是,咱们这就回去叫上大师兄,一起去大明湖玩玩。”南宫玉道:“是,不过这里的事还没完呢,剩下的就要看二师兄的了。”沈俊奇道:“还有什么事。”南宫玉笑道:“我们赢了人家八百两银子,且会轻易放咱们走,你看前面那伙人就是等我们的。”沈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墙壁旁蹲着一伙儿人,见到二人后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沈俊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南宫玉道:“都是赌场的打手,想把咱们的银票抢回去,小弟身穿锁甲,不便动手,只好请师兄代劳了。”沈俊哈哈笑道:“我不欺人,但被欺到头上就没说的的了,这总不算惹事吧。”说着大步迎了上去。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四) 为首的打手瞪眼道:“站着了!发了财就想走么,给哥几个匀称匀称。”沈俊懒得废话,兵器都不用,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把这伙人揍得哭爹喊娘,倒了一地。沈俊打完拍了拍手,笑道:“奶奶的,正好出气。”南宫玉随手取出一张十两银票,看也不看的扔到地上,道:“去看郎中。” 二人回到客栈后,见庞明阳不在房间,向小二一打听得知二人前脚一走,庞明阳后脚就离开了。南宫玉道:“大师兄是不是独自去游大明湖和趵突泉了?咱们去找找看。”沈俊神秘笑道:“不是,大师兄去会相好了。”南宫玉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师兄在这里怎会有相好。”沈俊道:“不瞒你说,大师兄的意中人就在这济南府。”南宫玉惊讶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别去找了,让大师兄和人家说说心事。”沈俊忽然叹息气,道:“大师兄为人忠厚,用情至深,喜欢的要是良家女子倒也罢了,可我现在真有点担心他了。”南宫玉震惊道:“大师兄难道喜欢的是行院女子?”沈俊点了点头,道:“正是橘红院的魁首,红袖姑娘。” 南宫玉叹了口气,他久跟青楼女子打交道,最熟悉不过,所谓‘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大多数青楼女子都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心中只惦记你囊中的金钱。沈俊道:“我最初发现大师兄暗藏了五十两银子,便问他存这么多钱用来干嘛,他起初想隐瞒,但你也知大师兄不善撒谎,三言两语便被我套出实情。两年前淫贼吴帆在济南城连续作案,败坏了不少良家女子的清白。大师兄接到委任后,来到济南府抓贼。他在第四天夜里发现了吴帆的踪迹,跟着他进了一家青楼,吴帆那夜的目标就是红袖。他见红袖手无缚鸡之力便没用迷烟,点了穴道后便要施暴,大师兄及时出现制服了吴帆,救了红袖姑娘。红袖对他感恩戴德,说了许多亲密的话,大师兄当时情窦初开,便迷上了她。开始几个月只要攒点银子就往橘红院跑,他听红袖说赎身要二百两银子,便拼命攒钱,现在应该攒了一百多两了。” 南宫玉道:“如果那红袖姑娘真心对待大师兄,我立刻可以替她赎身,让大师兄和她圆梦,只怕她是在玩弄大师兄的感情。”沈俊道:“是啊,我也担心这个。”南宫玉道:“大师兄的私事本不该插手,但如果她在欺骗大师兄就不能坐视。”沈俊道:“说的是,你想怎么做?”南宫玉道:“等大师兄回来后和他谈一谈,问问情况再说。” 两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便听见庞明阳哼着小曲跑了上来,看样子心情不错。见到二人奇道:“咦?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在这儿干什么呢?”南宫玉道:“大师兄,请借一步说话。”三人进了房间后,南宫玉问道:“不知大师兄刚才去哪里了,方便告知么?”庞明阳“支吾”了一声,不安道:“见了一个朋友,怎么了?”南宫玉道:“那我就不和大师兄兜圈子了,大师兄是不是去见红袖姑娘了?”庞明阳愣了愣,转向对沈俊道:“又是你多嘴?”沈俊尴尬笑道:“我们也是关心你嘛。”南宫玉道:“这不怪二师兄,是小弟多嘴问的。大师兄有心仪之人本是件好事,小弟本不敢打听大师兄的**,但小弟不确定的是那位红袖姑娘值不值得大师兄喜欢。” 庞明阳叹了口气,道:“师弟是因为她的身份才这样想的吧。”南宫玉道:“风尘中不乏重情女子,比如梁红玉,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可这般奇女子历朝历代又能出几位呢,多数人仍是爱财无情之徒,我们是怕大师兄吃亏。”庞明阳道:“红袖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我是真心的。”南宫玉道:“大师兄是怎么知道的?”庞明阳脸红道:“她。。她说身在风尘是迫不得已,真心喜欢的只有我一个。还让我凑二百两银子给她,她要为自己赎身,做一个良人,与我白头到老。”南宫玉心中已然有数,道:“那大师兄和她有没有。。。”庞明阳呆道:“有没有什么?”随即明白过来,窘迫道:“当然没有,我和她相敬如宾,见面也只是聊天吃茶,从没有过别的想法,她说最近的钱已够用,就不再接客,等着我去赎她。” 南宫玉心中暗叹,心想大师兄太过单纯,自己虽没有接触过红袖,但几可断定她是在骗庞明阳。做婊子的哪有不接客的,这种谎言也只能骗骗朴实的大师兄。南宫玉顿了顿道:“要是大师兄信得过小弟,小弟去试她一试,真相自然明了。”庞明阳道:“三师弟想怎么试?”南宫玉道:“我装作是橘红楼的客人,只要请得红袖姑娘聊上几句,便知她对大师兄的心意。”庞明阳紧张道:“你可别惹她生气呀。”南宫玉失笑道:“大师兄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不会提及你的。你们藏在橘红院的瓦顶,就能听见我们对话了。”庞明阳犹豫了片刻,道:“也罢,你们问明白也好,就不会再误会红袖了,别忘了千万别惹她生气呀。”南宫玉苦笑道:“是,大师兄放心。” 三人等到了晚上出了客栈,由庞明阳带路来到了橘红院,庞沈二人溜到后街小路,施展轻功爬上房顶。南宫玉待他们就位后迈步进了青楼。 他逛青楼就像逛自家花园般自在,没有丝毫紧张局促的感觉。青楼也分三六九等,高级的称‘院’‘馆’‘楼’‘阁’,低级的叫‘店’‘班’‘室’,橘红院无疑是当地有名的行院,姑娘和装修的规格也相当高,花费自然不低。迎接的风韵虔婆打量了南宫玉几眼,微微皱了皱眉,从举止相貌上看像是位花丛老手,却怎么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来逛青楼?让人匪夷所思。虔婆面堆笑容道:“欢迎欢迎,公子可是第一次来么?”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五)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是,小弟初来乍到,特意来欣赏姐姐们的颜色。”虔婆“咯咯”笑道:“公子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橘红院的姑娘个个貌比天仙,不知公子是想先打茶围呢,还是吃花酒?”南宫玉知她在试探自己,笑道:“小弟没功夫多耍,妥当拉铺便是。”虔婆冷笑一声,道:“不和姑娘们暖暖场就拉铺,只怕不妥吧。”南宫玉道:“少走个过场罢了,该多少钱一文不少你的。”虔婆转颜笑道:“那也好,就知公子讲究,我们莹淑姑娘才貌俱全,今天首次接客,不知公子可愿挂衣?” 南宫玉笑道:“我对黄花没兴趣,不瞒夫人,在下正是奔着红袖姑娘的名头来的。”虔婆轻笑了两声,道:“这可让奴家难办了,有好几位大官人想点红袖的牌子,奴家正为难呢,不知公子有多少诚意呢。”南宫玉夹起一张百两银票,塞进了虔婆的领口,道:“小弟的诚意够么?”虔婆看了眼银票,喜笑颜开道:“够,够,公子可真大方,也真够坏的。”南宫玉淡笑道:“你还没见识到什么叫坏呢。”说着用一根指头勾了下她的下巴,笑道:“还不喊堂。”那虔婆春心荡漾,秀目放光,娇声道:“二楼东屋接客,伺候公子上楼。”二楼的大茶壶道了声“好咧。”快步跑下楼来接待。 虔婆挽着南宫玉的手臂,送到了楼梯口,在他耳边轻声道:“奴家倒想见识一下公子是如何坏的,公子等会儿不累的话,可以等等奴家。”说罢飞了个媚眼,门口接客去了。南宫玉也不答话,在大茶壶的伺候下上了二楼。大茶壶一路屈身哈腰,将他引到东屋,笑道:“小人伺候公子升座。”南宫玉甩给了他十个大钱,推门进屋。 房内火炉温暖,陈设豪华,光线昏暗,透着一股奢靡之气。宽大的软塌上是金丝蜀绣的彩面缎被和绣枕。红袖只贴身穿了一件纯丝的乳白绣袍,背对着他在铜镜前梳头。贴身的绣袍令她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令人不禁联想到她袍子下的火热**。另外她脖颈秀长,长发乌黑,仅看背影便是位美人。 红袖头也不回的娇嗔道:“你这客官好生无礼,进来也不敲门么?”南宫玉阅女无数,见她头也不回,坦然若素,嘴上虽有不满,其实却对陌生男子闯入房中毫不介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平时他在红粉堆里向来怜香惜玉,从不说失礼的话,但现在他的目的是要让红袖原形毕露,只能用些手段了。他知庞沈二人现在房顶偷听,便轻笑道:“去良人房间自要敲门,婊子的门还用敲么?”正在梳头的红袖惊然转身,花容变色道:“你说什么?” 南宫玉见引得了她的注意,微笑着关上房门。闻了闻房间的味道,知她刚接客不久,便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一阵寒风带着雪花吹进屋内,只穿单衣的红袖打了个冷战,皱眉道:“大雪天你开什么窗户,想冻死我啊。”南宫玉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道:“下次你行房后别忘开窗散味,不然满屋都是你的骚气。” 红袖勃然变色,别的客人都对她献媚讨好,从没见过如此无礼的,愠怒道:“你出去!我不接你这样的客人!”南宫玉“哦?”了一声,转过脸来,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坏坏笑意,道:“为何不接?”红袖看清他相貌后暗自称奇,道:“你不懂得尊重人!”南宫玉冷笑道:“我来妓院就图高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尊重人还找婊子干什么。”红袖瞪起杏眼道:“婊子婊子,你会用别的称呼叫人么?”南宫玉道:“难道我叫错了么?你不是婊子?”红袖的脸气成了铁青色,将梳子扔到了铜镜上,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南宫玉听见房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看来大师兄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南宫玉冷笑一声,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揉皱成一个纸团,扔到了梳妆台上,道:“现在还让我滚么?” 红袖一怔,不解的将纸团展开观看,南宫玉多么希望她能立刻站起来,狠狠将银票砸回自己脸上,大骂自己滚蛋,起码那样还有点气节。可红袖看到银票后,却忽然笑了,笑的那么暧昧贪婪,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美眸瞟了一眼南宫玉,笑道:“公子本就是来买笑的,刚才是奴家的不对,令公子不快了。”南宫玉暗叹了口气,道:“那我可以叫你婊子了么?”红袖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笑道:“公子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南宫玉道:“那是不是我想对你做什么也都可以?”红袖会心一笑,将银票放进桌上的小盒里,道:“公子本就不是来找奴家聊天的,不是么?”南宫玉道:“除了聊天,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红袖眼珠子一转,笑道:“奴家小曲唱的好,公子想听么?”南宫玉笑道:“我不想听小曲,我想听别的。”红袖笑道:“公子想听什么?”南宫玉道:“我想听你学狗叫。”红袖惊奇道:“学。。。学狗叫?”南宫玉好整以暇道:“要是学得像,我还有打赏。” 红袖眼睛迷离,痴痴笑道:“学狗叫也是件有趣的事,是不是要爬在地上叫更像狗一些?”南宫玉道:“是的。”红袖忽然爬在了地上,学狗般“汪汪”叫了两声。南宫玉反而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道:“看着我的眼睛叫。”红袖跪在他脚下,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汪汪”又叫了两声。 南宫玉心知有一些下贱的女人就喜欢被羞辱,越被羞辱就越兴奋,红袖无疑就是这一类人。南宫玉有意要将她阴暗的一面全部展示出来,冷冷道:“你觉得自己贱么。”红袖浑身一颤,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喘息道:“贱,奴家只在公子面前贱。”南宫玉道:“你喜欢我么?”红袖道:“喜欢,奴家喜欢公子这样待我。”南宫玉道:“如果我为你赎身,你愿意跟我走么?”红袖笑道:“当然愿意,公子去哪奴家就去哪。”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六) 南宫玉心想目的已经达到,庞明阳也该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便站了起来,道:“姑娘请起来吧。”红袖眨眨眼睛道:“你不让奴家学狗叫了么?”南宫玉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说着拿出二百两银票放在桌上,叹息道:“这本该是大师兄给你的赎身钱,你留着吧。你本来是幸运的,但你不明白错过了一个怎样的男人。”说罢不睬红袖惊讶的目光,大步出了房门,走出了橘红院。 他来到后面小路,见二人已从房上下来,庞明阳正蜷曲在墙根伤心哭泣,沈俊在一旁劝慰。庞明阳的头发和衣服上落满雪尘,不住的擦着眼泪,显得孤独无助。南宫玉心中不忍,但知这样也好,短暂的伤口总能愈合,如果发展下去只能更加痛彻心扉,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但伤口真能愈合么?他想起了海琼,自己也不确定了。 他在庞明阳身前蹲下,道:“小弟只是想让大师兄看清红袖姑娘的为人,方法或许激烈了些,只为大师兄能看清现实,还望大师兄不要生气。”庞明阳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只是。。。只是没想到红袖姑娘竟是这样的,我真的想不到。”南宫玉叹道:“人本就有好几张脸,只有一张才是真实的自己,大师兄现在见到总比以后见到要好。”庞明阳默默点头,苦笑道:“我本就奇怪像我这样木讷的人怎会得到红袖姑娘的垂青,原来都是在骗我,哎,我本就不值得别人喜欢的。” 南宫玉正色道:“错过大师兄是红袖姑娘这辈子的损失,大师兄值得更好的姑娘。世上的好姑娘不少,总有人是识货的。”沈俊笑道:“还记得余姑娘么?她就住在城里,不如我们陪大师兄去找她?”南宫玉笑道:“这个主意我赞成。”庞明阳摇头道:“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回去安静一下。” 三人一起回到客栈,庞明阳进屋后便锁上了门,独自待着。南宫玉也放弃了游玩大明湖的计划,守候着大师兄。 南宫玉和沈俊吃茶聊天,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二人都是一门心思,想撮和庞明阳和余小姐,不过他现在情绪低落,只怕没这个心思。两人正聊着,从外走进来四名大汉,他们风尘仆仆,随身都携带着兵器,看穿着打扮都是江湖人士。他们掸了掸身上的雪尘,向南宫玉那桌看了一眼,见沈俊也背着刀剑,便不以为意的对掌柜道:“这个店我们忠义会包了,除了我们认识的朋友外,其他人不许住店。”店掌柜战战兢兢道:“是是,不过已经有几位客官住下了,总不能把人家赶走吧。”那大汉道:“那一桌的朋友可以留下,只有练家子才能住店。”店掌柜道:“小人怎知谁是练家子?”那大汉道:“一群人中只要有人带着兵器就是。”店掌柜诺诺称是。 忠义会的四人要了吃喝,匆匆吃完后便上楼休息了,路过南宫玉那桌时还向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交谈。南宫玉问道:“忠义会也是江湖门派么?”沈俊道:“是的,他们是山东本地的门派,平时打击恶霸,扶助弱小,口碑倒是不错。刚才打招呼那人便是会长陶万里。不知这大过年的,他们跑济南府做什么,还神神秘秘的。” 话音刚落,又从外面走进来五个江湖客,也是一副长途跋涉之状,也是看了他们一眼后就不再关注,坐下来自顾吃喝后,上楼休息去了。沈俊奇道:“那些是滨州花田帮人,帮主鲍旭也亲自来了,当真奇怪。”接着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又接二连三的来了十二个山东本地帮派。他们几乎都是兼程赶来,风雪扑扑,相互间不寒暄,不喧哗,也无人吹牛说笑,最多只是点头示意,完全不像江湖豪客的作风。沈俊道:“山东黑白两道的大帮派都集会于此,应该是赴约而来,怎么好像都见不得人似得。”南宫玉想了想道:“他们虽是应约而来,却不知都约了谁,所以看到你携带兵器就以为我们也是来赴约的。”沈俊道:“江湖事多,只要和我们无关,就不用多管闲事,我们也回去吧,明天带着大师兄去散散心。” 次日早上,他们来到庞明阳屋里,见他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百般劝说下终于说动他出门。他们离开时客栈里静悄悄的,那些江湖客竟无一人出门。二人对庞明阳说了昨晚的怪事,他只是木纳点头,心不在焉。今天大雪消停,三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在街边吃了风味小吃,然后去浏览了济南名胜趵突泉。 趵突泉位于一片幽美的自然园林之中,林中没有楼阁殿宇,没有红亭曲廊,却别有一种自然风情。小道旁,林木间偶现篱笆土屋,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李清照便曾隐居于此,《漱玉集》便是由门前的漱玉泉得名。他们一路来遇到泉眼池塘二十多处,泉水从地底不断涌出,在这空寂的园林中反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最后三人终于来到最大的趵突泉前,站在来鹤桥上,见小湖般的水塘中冒起三股泉眼,涌涌不绝。泉水没有因寒冬而变冷,水面上水汽袅袅,如烟如雾,泉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美似人间仙境。 南宫玉赞叹道:“赵孟頫有诗曰‘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说的就是这趵突泉。”沈俊奇道:“这泉水是从哪里喷出来的?”南宫玉道:“当然是从地底下的三眼泉窟里出来的,足有二三十丈之高呢。”沈俊惊奇道:“那从水里面看且非如三条水龙般冲天飞起?”南宫玉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吧。”沈俊道:“如此奇景我可要看看。”说着便要脱衣下水。庞明阳的心情也略有好转,道:“别胡闹了,附近的人家的吃的就是泉中之水,你可别把水给弄脏了。”沈俊笑道:“这么大一池子活水,我怎能弄脏,不下就不下,可既然来了怎能不尝尝这泉水。”随后三人都尝了泉水,只觉清醇甘冽,冰凉沁肺,南宫玉赞道:“真是好水,连北京的玉泉水也有不如呢。”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七) 三人在园林中逛了大半天,饿了就在道旁野店随便吃点,烫了两壶青梅酒,望着门外的园林雪景,听着泉水的“突突”涌动,别有一番风味。出林时已是傍晚,惊奇的发现城中一下子多出好多人来,连平时足不出户的女人今天也结伴出行。上元佳节不但可以吃元宵,看花灯,待阁闺中的少女们也允许出门游玩,有许多佳人良缘便是在这一天结下的。 大明湖由泉水汇聚而成,是天下少有的‘泉湖’。一眼无际的湖面上平光如镜,烟波浩荡,水色澄碧清澈,水榭长廊参差有致,远处千佛山倒映湖中,美如天然画卷。在冬季虽看不到鸢飞鱼跃,荷花满塘,但银装素裹,画舫游湖,无数莲灯飘荡,分外妖娆。 莲灯中还附着竹筒,筒内是一纸信笺,有些写着新年祈愿,也有的写着相思之句和落款,希望遇见有缘人。 沿岸长堤的杨柳上挂满彩灯,远观如长龙般绕湖盘卧。彩灯的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道两旁还有卖各种玩意的小贩,以卖莲灯的生意最好。三人沿堤赏灯,多有红男绿女穿着新衣把玩游湖。也有些自命不凡少年英俊,遇到漂亮姑娘都会上前寒暄问礼。南宫玉无疑是少女们注视的对象,无论走到哪里都引得秋波无数,窃窃私语。 三人正走着,一名少女上前送给了南宫玉一盏莲灯,红着脸低声道:“这。。。这是我家小姐给公子的,请公子回句。”南宫玉接过莲灯,见不远处的杨柳下卓立着一位妙龄女子,发现自己看她,她俏脸微红,低下头去,却没有走开。南宫玉见莲灯中放着一支竹筒和一杆墨笔,他从筒中取出信笺,笺上引用了李商隐的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落款是北城苏艺媞,便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南宫玉叹了口气,提笔斟酌了一下,引用了东晋孙绰的一句“感君千金意,惭无倾城色”来婉拒。将信笺装入竹筒后放回莲灯,交给了丫鬟,道:“替我向你家小姐问好,多谢她的好意。”说罢三人继续向前走。 走出不到半段,南宫玉已收到了六盏莲灯,他只好一一题词婉拒。沈俊羡慕道:“你怎么就收到这么多,怎么没人送我和大师兄。”庞明阳道:“三师弟一表人才,当然比你我要受欢迎。”沈俊笑道:“没关系,湖上飘着那么多,我可以去捞,看看谁跟我有缘。” 他正准备动手时,庞明阳突然僵在原地,瞬也不瞬的望着前方,南宫玉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红袖傍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红袖认出了他们,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即逝,装作没看见般继续陪着中年人说笑。庞明阳赶紧转过身去,面朝湖水,深深吸了口气。南宫玉道:“大师兄不必为这样一个女子难过,她不值得大师兄伤神。”庞明阳眼含热泪道:“三师弟说的是,没想到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竟是这样的人。”南宫玉道:“谁的感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不经历风雨就不懂得明媚的阳光是多么可贵。而风雨总会过去,阳光也总会到来,大师兄已迈出了第一步,倒是件好事呢。”庞明阳苦笑道:“三师弟真会安慰人,我听你的就是了。咱们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回谷呢。”沈俊失望道:“再多玩一会儿呀,前面还有好多地方没看呢。”庞明阳道:“再往前走还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给三师弟送情书呢,我可受不了那刺激了。”南宫玉笑道:“一切听大师兄的就是。”庞明阳道:“不过我们不能空手回去,要给师傅他老人家买点礼物,再为谷里备一些东西。” 当下三人分散采购了一大批东西,大包小包的背回了客栈。可刚进客栈大门便吓了一跳,早上不见一个人影的江湖群雄此时坐满大厅,好像都在开会一样,都以诧异的目光盯着他们。南宫玉发现除了昨夜见过的那些江湖客外,还有一桌没见过的。那一桌的十个人皆穿黑衣,只有一人是坐着的,其他人背手立于身后。坐着的那人中等年纪,一脸的精明强干,桌上放着册子和笔墨,还有一个小秤砣,他瞥了一眼三人后,淡淡道:“你们迟到了。”三人互视一眼,不明所以,都猜到把他们误会成了什么人,沈俊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先坐下再说。” 三人在远处的一张空桌坐下,大厅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那黑衣头领“唰唰”的翻阅册子的声音。忽听他清咳了一声,道:“下面该忠义会了,你们今年的四百两抽头税可备齐了?”陶万里起身道:“都备齐了。”说着拎着包袱来到黑衣头领桌前,从包中取出了银锭,摆在桌上。黑衣头领拿起秤砣,将银子过了秤,然后提笔在册子上划掉了忠义会的名字,道:“陶会长辛苦了,请回吧。”陶万里松了口气,走回座位。 南宫玉三人都不知‘抽头税’是指什么,黑衣头领接着叫道:“花田帮今年的抽头税是三百八十两,可备齐了么?”帮主鲍旭起身道:“齐了,请副舵主查收。”说着也将银子放到那黑衣人桌上,黑衣头领称过银子后,划掉了花田帮的名字,请鲍旭回归本位。 就这样一连叫了九个帮派,无一不缴纳了足够的抽头税,直叫道“天煞门”时,那黑衣头领抬头环顾了一周,道:“天煞门来了没有?天煞门!”叫了三声无人回应,黑衣头领放下笔冷笑道:“第一次让交抽头税的门派总有些不听话的,吩咐下去,派人去将他们的帮主和弟子的小指头砍了,警告他们以后再不来的话,砍的就不是这些小东西了。”一名黑衣人领命而去。 南宫玉倒吸了口凉气,偷眼一看,发现陶万里和鲍旭都没有了小指头,这才知那黑衣头领不是在说大话。难怪这些帮派都行事低调,原来都是在被逼交钱,这种丢人的事谁都不想张扬。那黑衣头领照着册子继续念道:“龙沙帮今年的抽头税是四百二十两,可备齐了么?”这时西面一桌站起一人,战战兢兢道:“敝帮只凑了二百六十两,剩下的银子可否再宽限一月。”黑衣头领皱眉道:“赵帮主,一年的功夫还不够用么?还要再宽限一月?”那赵帮主叹道:“今年的生意不景气,还望贵帮体谅则个。”那黑衣头领冷笑道:“抽头税是我们查阅你们账簿后算出来的,你们谁都交得起,怎能说生意不景气呢。”赵帮主为难道:“账簿上虽有收入,但很多欠款没有讨回,这才凑不够银子。”那黑衣头领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们只看明账算钱,如果此例一开,以后谁都要拖欠一个月的话,我通天帮的威信何在。”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八) 沈俊低声道:“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是通天帮的。”南宫玉听得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记得在关帝庙,朱逊曾说过天下八大高手中便有通天帮主司徒雄,这些人应该就是司徒雄的手下。 赵帮主恳求道:“我们龙沙帮三年都没短过银子,还请副舵主瞧在我们这些年的忠诚上,网开一面,宽限一月吧。”黑衣头领道:“凡是迟交的帮派都要砍去十人手指为代价,看在你还知敬畏的份上,这次就砍一个人好了。”赵帮主变色道:“这。。。这怎话儿说的,我只是晚补交一个月,又没说不交,为何还要砍我手指?”黑衣头领道:“规矩就是规矩,定下来就不能更改,以后按时交钱也就是了。你的小指头已被切过,这次你可以任选一根。”说罢取出一柄匕首,扔到了地上。 赵帮主脸色苍白,迟迟不捡匕首,黑衣头领道:“下不去手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这时赵帮主身后闪出两名年轻弟子,大喝道:“不许伤我师傅!”黑衣头领好笑道:“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吃一次?”赵帮主扭头对弟子道:“你们退下!”两名弟子只好诺诺而退。黑衣头领冲两名手下使了眼色,道:“你们帮帮赵帮主。”手下领命后,一人将赵帮主的手按到凳子上,另一人捡起匕首便要去砍。庞明阳猛地大喝道:“住手!” 众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向他看来。庞明阳起身道:“你们无冤无仇,怎能随便切人手指!太霸道了吧!”那黑衣头领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奇怪道:“你是哪一路的?”庞明阳道:“补天阁门下庞明阳,这是我师弟沈俊,南宫玉。”黑衣头领翻了翻册子,道:“你们不在名单当中,凑什么热闹。”庞明阳朗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当为,你们平白损人躯体,怎就管不得!” 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已不多,能做到的更不多,在人心不古的年代,这句话就是一句笑话。南宫玉心中热血沸腾,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兄。他赤子之心,朴实忠厚,这句话说的正气凛然,毫无商量的余地。 黑衣头领呵呵笑道:“看来小兄弟才入江湖不久,不识江湖风云,在下邹世宽,通天帮山东分舵,副舵主,你可听过我们通天帮的名头?”庞明阳点头道:“听过。”邹世宽道:“既然听过还敢多管闲事,也只有你这种雏鸟做的出来,谅你见识短浅,赶紧磕头道歉,既往不咎。”庞明阳道:“你们仗着势力欺负弱小便是不对,跟见识短浅有什么关系,该道歉的是你们。”邹世宽大笑道:“不但是雏鸟,还是犟驴,在座的都是一帮之主,哪个是弱小了?” 沈俊嘿嘿笑道:“通天帮好大的威风,怎么不去少林武当去抽头税,人家尿你这一壶么?”邹世宽脸色一阴,沉声道:“好胆!本念你们无知不愿计较,如此出言不逊,不给点教训是不成了。”沈俊不屑一笑,飞身跳到桌上,从背后抽出刀剑,道:“来教训小爷啊。” 邹世宽目露寒光,脸罩杀气,冷笑道:“好啊,都亮兵器了,便让邹某陪你走上两手。”庞明阳道:“沈俊退下,让我来领教邹舵主的高招。”邹世宽道:“谁来都一样,反正你们谁都跑不了。” 在座的江湖人物见动手在即,全都腾出地方,站在远处观战,皆为庞明阳感到惋惜,谁都不看好他。南宫玉心中鄙夷,心想大师兄为你们出头,你们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好像这场打斗跟你们无关似得,真是世态炎凉。 邹世宽将袍角束在腰带里,摆开架势道:“准备好了么。”庞明阳道:“请进招。”邹世宽喝了声“好!”身子向前一窜,左右变向三次,拳脚齐攻出去。庞明阳不慌不忙,侧翻身跳上了旁边的空桌,邹世宽“嘿”了一声,一脚将桌子踢了起来,庞明阳顺势跳落在桌子对面。邹世宽在视线被挡前已看准了他的落点,隔着桌子轰出一拳,拳头击穿了桌面,却没有打中庞明阳,他早已躲到了一边。邹世宽上前再攻,庞明阳一脚将椅子踢了出去,被拳头打的四分五裂,他的人又闪到一旁。 邹世宽停手道:“你为何不还手。”庞明阳道:“你是前辈,当礼让三招。”邹世宽笑道:“你倒懂规矩。”庞明阳沉声道:“在下要还手了,前辈小心。”说完扎住马步,握拳于腰间,眼中精芒暴涨,深吸一口气后,猛地一拳击出。凌厉的拳风呼啸而至,邹世宽头发倒飞,眼睛难睁,这才知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刚想躲闪时,那股拳风忽然在空中爆裂开来,气流将他震的向后疾退,撞到了墙上。 庞明阳收招道:“承让了。”邹世宽的神情惊疑不定,不敢相信一个少年竟有如此功力,他深吸了口气,只觉胸口沉闷,气息不畅,受了内伤。他吃惊道:“这是什么邪门武功,拳风为何会在空中爆炸?”沈俊好笑道:“少见多怪,就你这点道行也敢跟我大师兄过招,若非他手下留情,你还有命在么。”邹世宽深吸了口气,道:“我承认低估了你们,但我只是一个分舵的副舵主,打赢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惹上我们通天帮,该后悔的是你们。”庞明阳道:“我们不想招惹谁,只要你不乱砍别人的手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邹世宽沉声道:“但你还是犯了,有种你们别跑,我去把分舵主请来跟你们理论。”沈俊笑道:“你怎么不去请司徒雄?”邹世宽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好小子,你等着。”说罢带着黑衣人匆匆去了。 大厅内静默了一阵,鲍旭皱眉道:“本来相安无事,现在惹来了分舵主贺勇,只怕我们也要跟着遭殃。”庞明阳道:“就算是司徒帮主来了也要讲道理,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且能为了钱财而损害。”鲍旭嗤之以鼻道:“小儿之见,现今世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通天帮的势力遍布天下,帮众十万人,乃天下第一大帮,连少林武当都远比不上,且是你们三个小娃惹得起的。你们不自量力也就罢了,现在连我们也受到了牵连。” 正文 第七章 红梅戏雪 通天威风(九) 沈俊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大师兄为你们出头,不言谢也就罢了,反倒出言相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鲍旭怒道:“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你们真想帮忙的话就去铲平全天下的通天帮,你们做得到么?你们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能去哪?还不是年年要交钱,常常被欺压?你们只图一时之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沈俊正要反唇相讥,庞明阳摆手道:“罢了,鲍帮主说的在理,我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起码保住了赵帮主的指头,也算有所收获。”鲍旭冷笑道:“你们以为打退了一次通天帮就能保住老赵的指头?别异想天开了。” 赵帮主惨笑道:“少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老夫这根指头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不然麻烦就更大了。”说着颤巍巍的拿起地上的匕首,猛要牙关切掉了右手小指。他疼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强忍着没叫出声。弟子们赶忙拿出刀伤药和绢帕为他包扎。庞明阳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鲍旭道:“看到了吧,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你们这么一闹,通天帮为了巩固威信,明年的抽头税可能会更多。”庞明阳歉然道:“在下考虑不周,若连累了诸位,还请见谅。”鲍旭道:“向我们道歉有什么用,等会儿你向通天帮道歉去。”陶万里道:“老鲍,别说了。想当年我们不也是怀着一颗行侠仗义之心而步入江湖么?是什么原因改变了我们的初衷,变得世故圆滑?或许庞少侠帮不上什么忙,或许明年的抽头税会更多,但陶某人认了,只因我敬佩他的侠义之心。”鲍旭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南宫玉不禁想起和海琼的一番对话,看来不仅官场是染缸,江湖同样也是染缸,会改变的人早晚都会改变,不会变的人永远都不会变,只问心志坚否。 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二三十个黑衣人,一下子站满了大厅,邹世宽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黄脸汉子走了进来,想必便是分舵主贺勇。邹世宽看了眼地上的断指,冷笑道:“赵帮主还是知实务的,如果还怀着侥幸心理,等事情完结后,要砍的可就不止一根指头了。”赵帮主惨笑着点了点头。 那黄脸汉子朗声道:“在下贺勇,济南分舵主,哪位是庞少侠?”庞明阳道:“在下就是,此事皆因我而起,与这些帮派无关,请不要为难他们。”贺勇点头道:“够仗义,听说你是补天阁门下,不知和补天老人有何渊源?”庞明阳道:“瑶光子正是家师。”贺勇和邹世宽的脸上微微变色,原来瑶光子的名气虽大,但知道补天阁的人却不多,只因他收徒不多,行事低调,常年隐居深山之故。贺勇听说这神秘少年武功高强,便将‘补天’二字联系了起来,这才猜中。贺勇道:“名师出高徒,难怪少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不知尊师近来可好?”庞明阳道:“家师无恙,多谢垂问。”贺勇道:“补天老人德高望重,司徒帮主也早有拜会之意,不知可否示下老人仙踪,我等也好备下礼物前去拜见。”庞明阳道:“家师清净惯了,在下会转达贵帮的问候。” 贺勇道:“司徒帮主虽有雄霸江湖之志,但也时常告诫我们说见了一些人物要礼让三分,补天老人便是其一。早知如此我们也不愿和老人的高徒结下梁子,但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想法子解决,以免梁子加深,少侠以为如何?”庞明阳点头道:“舵主说的是。”贺勇道:“本来看在补天老人的面上,放赵帮主一马也可以商量,但。。。”说着眼睛瞟向沈俊,继续道:“但这位小兄弟出言不逊,辱及本帮,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沈俊道:“你待怎样,划条道儿吧。”贺勇道:“给你两个选择,一,留下兵器就不为难你。二,在下与你切磋二十招,无论胜败,此事到此翻篇,你意下如何?”沈俊笑道:“好啊,那我就领教一下舵主的高招。”贺勇微笑道:“好,你是用兵器的,在下也用兵器会你。”说着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厚背大刀,刀身宽厚,刀刃锋利,分量十足,拿在手中颇有一股威势,道:“你先出手吧。” 他有心想在二十招内教训沈俊一顿,所以才说“无论胜败,此事就此翻篇。”其实是为自己留了退路。听了邹世宽描述过庞明阳的武功后,他已对沈俊有了较高的估量,可当沈俊舞动刀剑攻来时,发现还是低估了他。沈俊的右手刀快如狂风暴雨,左手剑却缓如春蚕吐丝,奇怪的是一疾一缓却毫不矛盾,身子的协调和步法也恰到好处,就好像面对着两个人的进攻。 贺勇不愿失势,挥厚背刀迎上刀锋,打算硬碰一击。沈俊才不会傻得和厚背刀硬拼,格开厚背刀后顺着刀身滑下,削他手指。贺勇赶忙运气横刀将刀锋推开,反砍向他的手臂,就在这时蓄势待发的左手剑射出一道凌厉剑气,贺勇暗吃一惊,不敢迎其锋芒,赶忙向旁边闪去。锐利剑气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割了一道口子,皮肤也流出血来,剑气袭体,受了轻伤。贺勇吓出一身冷汗,还没站稳,又是一片刀光扑来,赶忙挥刀迎战。 沈俊占住先机,真好如化身两人,右手刀和厚背刀斗得不相伯仲,但致命的是他还有一柄左手剑,无匹的剑气将贺勇的攻势完全压制,逼得他只有招架之功,片刻功夫已后退了十几步。正在这时,通天帮众知机喊道:“二十招到了,可以收手了!”庞明阳也道:“小俊,可以了。”沈俊刚便收招不攻,跳回庞明阳身旁。 贺勇大汗淋淋,暗叫侥幸,道:“少侠武功高强,多谢承让。”沈俊见对方施礼,随便拱了拱手道:“承让承让。”贺勇道:“如前所言,此事就此翻篇,也请贵派不要再插手本帮的事。”庞明阳道:“是,不过也请贵帮不要因此事而惩罚这些帮派。”贺勇点头道:“好,贺某卖你们一个面子,不加他们明年的抽头税也就是了。”庞明阳道:“多谢。”贺勇道:“我们还要继续收税,三位就不要待在这里了,回屋睡觉去吧。” 三人在上楼的时候,沈俊低声道:“只要再让我多攻三招,那小子肯定败下阵来。”南宫玉暗自羡慕,心想两位师兄都已是独当一面的高手,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们一样。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一) 两天后,三人回到了珠链水阁。他们将货物卸在大厅,找遍整座阁楼也不见瑶光子的踪影。庞明阳奇怪道:“这么冷的天,师傅能去哪呢?”沈俊想了想,神秘笑道:“我知道那老头在哪,跟我来。”沈俊带着他们出了山谷,在茫茫雪山中走了一里多地,下了山坡后转入一片树林。 奇怪的是林中的树叶竟仍是绿的,湿气环绕,不见积雪,还有阵阵热浪袭来。不多时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湿气和热气也更重了,转过一株大树一看,前方石山下是一池温泉,热水从石缝中流出,周围热气氤氲,蒸蒸不散,歌声也从雾气中飘了出来。 “哎呀呀,小翠花,哎呀呀,小翠花,俊俏小脸美如花,啊呀,哥哥看着好心醉,啊呀。” 歌声充满热情,可惜五音不全,嗓音走调,好像老鸭子在叫一样。三人都听出是瑶光子的声音,南宫玉莞尔一笑,沈俊则笑弯了腰,而庞明阳没有笑,垂手肃立着。瑶光子听到笑声扭过头来,笑骂道:“兔崽子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庞明阳恭敬答道:“弟子们刚刚回来,因找不到师傅,才被二师弟带到这里。”瑶光子缩进热水里道:“犟驴,你怎知为师在这里?”沈俊笑道:“上次我在这里洗澡时,你过来吵我说这是上游之水,洗澡的话还怎么让下游的百姓吃,令我再也不能到这里洗澡。可就在我穿衣服离去时,发现老头你脚边的树丛里藏着木盆和毛巾,这才知你的阴险用意。这么冷的天也只有这温泉可去,还不好猜么。” 瑶光子干笑了两声,道:“一个人洗总比两个人洗干净,你整天脏兮兮的,不是毁了这池热水了么。”沈俊嘿嘿笑道:“师傅洗了多久了?”瑶光子瞪眼道:“一个多时辰,管你何事?”沈俊道:“中途没出来过么?”瑶光子道:“没有,关你何事?”沈俊笑道:“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尿到池子里了,还好意思说我毁了这池热水。”瑶光子骂道:“滚犊子去!”沈俊边脱衣服边笑道:“先不急滚,既然师傅带头洗澡了,弟子怎敢落后,没有什么比大雪天里泡温泉更舒服的事了。”瑶光子道:“谁要和你一起洗,别脱,滚上去。” “噗通”一声,沈俊光着屁股跳进温泉,溅起的水花大浪般从瑶光子头上盖了过去,本就不多的白发更显稀疏了。瑶光子擦了擦脸上的水,骂道:“小王八蛋,都多大了还光着腚跳水,也不知穿条裤衩。”沈俊为难道:“可我的裤衩好几天没洗了呀,对,你倒提醒我了,借着机会洗洗裤衩。”瑶光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默默的拿了条毛巾围住身子,走出了池塘。沈俊拿着裤衩在池里搓洗着,奇道:“老头不洗了么?”瑶光子边穿衣服边道:“洗个屁,一个月内为师是不会来的。”沈俊嘿嘿道:“哪有那么脏,老头你太爱干净了。”瑶光子道:“是你太不嫌脏了,对了,你们三个小王八蛋给为师带礼物了么?”庞明阳道:“都带了,请师傅回去过目。”瑶光子笑道:“这还差不多,还在洗的小王八蛋赶快出来,带为师看看你的礼物。”沈俊懒洋洋的漂浮在水面上,后背暖烘烘的,热气充盈着四肢百骸,轻轻“啊。。”了一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像是全没听见。 瑶光子默默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狠狠砸了过去。眼看就要砸中时,沈俊的身子突然沉入水里,躲了开去,随后冒出头来叫道:“死老头!你想害。。。哎呦!疼疼疼。”原来瑶光子又扔了一颗,正中他额头,瑶光子哈哈笑道:“知道疼就好,再不上来就永远别上来了。”沈俊低骂了几句“死老头”,捂着脑袋爬到岸边。 师徒四人回到珠链水阁的正厅,瑶光子瞥了眼地上的大小包裹,故作漫不经心道:“你们都给为师买什么了?”庞明阳道:“我们是分开来买的,弟子不知两位师弟买的什么,弟子给师傅买了一包烧肉,三包点心,一件夹袄和一双布鞋。”说着将东西取出,放到了桌上。瑶光子逐一“验货”,满意道:“不错不错,是为师最喜欢的黄家烤肉,点心也合为师胃口,衣服和鞋子也合身。”庞明阳躬身道:“师傅喜欢就好。” 瑶光子用余光瞄着沈俊道:“你的呢?”沈俊“哦”了一声,打开包裹开始搜索,瑶光子偷眼观瞧,见包袱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感兴趣道:“这些都是给为师的?”沈俊忙道:“不不不,这都是我的,你的应该在另一个包里。”说着打开了一个较小的包袱,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东西,笑道:“你看弟子多贴心,上次见师傅的裤衩后面破了几个洞,这次专程给你买了十条裤衩。你看,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还有花色的,师傅你。。。”他见瑶光子脸色难看,脚往后缩,眼看就要甩鞋,赶忙道:“等等等,另有他物!另有他物!”说着赶忙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般大,红色的晶莹圆瓶,神秘笑道:“师傅可猜得出这是什么?” 瑶光子接过圆瓶,仔细观看了一番,惊奇道:“这可是玛瑙做的,值不少钱呢,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摆件么?”沈俊笑道:“亏老头你自诩见多识广,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太老土了吧。”瑶光子没理他,仔细端详着小瓶子,发现瓶口处有几个小孔,左看右看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南宫玉“咦”了一声,奇道:“这莫非是鼻烟壶?这可是从西洋来的稀罕物呢,二师兄从哪里讨的?”沈俊道:“还是三师弟有眼光,济南城里新开了一家‘海贸杂物店’,我看这物件稀罕就买回来了,只知道叫鼻烟壶,却不知怎么用。”南宫玉道:“二师兄没买鼻烟么?”沈俊眨眨眼睛道:“什么是鼻烟?”南宫玉道:“简单的说,鼻烟是用发酵的烟叶末配合香料,埋入地下陈化数年后而成,然后装入这鼻烟壶中,没事闻闻可以醒脑提神,驱秽避疫。京城中很多贵人都喜欢把玩这物件。”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二) 瑶光子道:“要是没有鼻烟的话,鼻烟壶也就没什么用了?”南宫玉道:“可以这么说。”瑶光子没好气的对沈俊道:“送东西也不送全套,你让为师怎么用?”沈俊道:“我也不懂啊,我只知道你喜欢稀奇玩意儿,就买了,没想到还需要别的东西。”瑶光子道:“罢了,也算是你的心意了,这玩意儿要不少钱吧?”沈俊道:“那当然,这可是西洋货,足要我三两银子呢。”瑶光子唏嘘道:“这么贵,当个摆件也好看,为师领你这份情了。” 这时南宫玉从包中取出一件黑不溜秋的方块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师傅笑纳。”瑶光子眼睛一亮,道:“这是古砚?”南宫玉道:“师傅好眼力,这是弟子从旧货摊上淘来的,您看看是否中意。”瑶光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动容道:“这。。。这是米襄阳的款?”南宫玉笑道:“不错,正是米芾所用的原物。”瑶光子用手指细细抚摸,触手柔而不滑,叩之无声,质地细润,晶莹如玉,对砚心呵了口热气,即现露珠,现出绿黄交加的纹路,紧张道:“这可是极品绿漪石,又是前朝名人古砚,花了你不少银子吧。”南宫玉道:“三个大子而已。”瑶光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没花太多钱就好,你可真淘着宝贝了,眼光太好了。”以前南宫家的生意不但有钱庄,还有当铺,他鉴定的眼光自然不凡,他笑道:“师傅喜欢就好。”瑶光子道:“喜欢喜欢,你们的礼物都不错,你们一路辛苦,回去休息吧,为师去写字了。”庞明阳道:“师傅稍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事禀告。”随后将通天帮的事说了一遍。瑶光子道:“通天帮这十年内崛起迅速,已是天下第一大帮,司徒雄只对江湖门派施以手段,从不骚扰百姓,对帮众约束极严,算不上恶人,顶多是个想统一江湖的枭雄罢了。只要手段得当,他就算真统一了江湖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三人点头应是。 就这样南宫玉又过回了清净无喧的生活,冬天需要干得活比较少,树叶也已掉光,想数也数不了,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增加体魄上,不但保持着原来的跑步和游泳,又增加了跃深坑,扛树干,躲雪花三项。每天晚上回到床上都累得筋疲力尽,倒下就着。有时被瑶光子叫到书房写字作画,还教了他弹琴和茶道,师徒关系更加亲近。 庞明阳担心南宫玉练功辛苦,每天晚上都给他熬肉汤喝,见他衣服破了,就直接拿走为缝补。翌日醒来时,补好的衣服已出现在桌上,心里暖烘烘的,深深体会到了师兄弟间的暖暖情义。只是庞明阳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仍未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 沈俊还是嘻嘻哈哈,没个整形,整日缠着南宫玉教他赌术。他闹归闹,可在大事上从不马虎,每天练功风雨不变,也有自己的原则。 冬天的委任少了许多,有也是些无关乎人命的小事,瑶光子都没有接。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已是春暖花开,幽林染绿,这一天南宫玉匆匆跑到瑶光子屋中,兴奋道:“师傅你跟我来。”瑶光子跟着他来到西坡树林,南宫玉道:“我现在可以数清落下的树叶了。”瑶光子道:“能数多少片了?”南宫玉道:“最多的一次是二百三十四片。”瑶光子惊奇道:“这么多了?数来我看。”南宫玉应是后,在树干上猛踢了一脚,树叶“哗哗”落下。他双眼聚精会神,迅速扫视着落叶,直到最后一片落地后,他才闭上眼睛,静默了一阵后,道:“一百七十二片。” 瑶光子拍手道:“不错,完全正确,你是怎么数的?”南宫玉道:“以前我都是一片片的数,最后发现无论数多快也数不完,现在我将落叶时的情景如图画般印在脑子里,也就是三四副图的样子,等落完后再将记忆中的图画翻出来,就数的清了。”瑶光子点头道:“其实是你的眼力已突飞猛进,不然也记不住图画中树叶的数量,我们练得就是这一瞬间的眼力。”南宫玉道:“那弟子算是合格了?”瑶光子欣然道:“是的,你可以学习七巧灵指了。”南宫玉大喜道:“太好了,多谢师父。” 瑶光子语重心长道:“就算学了七巧灵指也不能荒废基本功,都要适当的练习,就好比数树叶,最后要数到五百多片才行。”南宫玉震惊到:“五百多片!二百多片已是弟子的极限了,请师傅让弟子开开眼吧。”瑶光子怔了怔,“嗯嗯”了两声。南宫玉指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杨树道:“就数这一棵吧,弟子真想见识一下如何数五百多片的。”瑶光子望着杨树又“嗯嗯嗯嗯嗯”了几声,默默流下了一滴冷汗,忽然转身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为师先教你七巧灵指。” 瑶光子带着他来到书房,在书柜里摸了几下,书柜忽然如门般从中间打开,露出一间不大的石室。进去后发现石墙上挂着九副画,每副画上都是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瑶光子道:“画上人物都是本门的历代掌门。”说着来到正北一张较大的画像前,道:“这是我们的祖师爷孤青子,你拜一拜吧。”南宫玉恭敬跪在蒲团上,磕了九个头。瑶光子道:“诸位祖师在上,弟子瑶光子携第十一代弟子南宫玉前来求书授艺。”说着也跪在蒲团上磕了头后,起身掀开孤青子的画像,在石壁上轻轻一推,下陷了一块,露出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本册子,将石壁和画像归位。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三) 出了石室,瑶光子将册子交给了南宫玉,道:“好好保管,不许带出谷,练成后还给为师。”南宫玉应“是”后,躬身接过册子,见发黄的封面上写着《七巧灵指》四字。瑶光子道:“《七巧灵指》顾名思义有七诀,就是‘抓’,‘勾’,‘点’,‘弹’,‘夹’,‘削’,‘气’。从易到难,尤其是后面的‘削’字诀和‘气’字诀,能否练成就看你的造化了。”南宫玉道:“是,弟子一定刻苦练功。”瑶光子笑道:“练武虽然要刻苦,但更多时候要多动脑子,随心而练才能事半功倍,如果贪多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南宫玉道:“弟子明白了。”瑶光子接着道:“这门武功要内外功相辅相成,不可偏废一门,同时进步效果才大。好在你有武功底子,条件也适合练这门武功,估计前三诀的进度会很快。”南宫玉道:“弟子谨记师傅教诲。”瑶光子道:“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为师。” 南宫玉告别瑶光子后,兴冲冲的跑回房间,他来珠链水阁已快一年,终于可以正式学武,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七巧灵指》的第一页,只见开篇写道“苍生万物,唯有人巧。人巧即心巧,心连于指,故巧指者可造天下。指之变无穷无尽,藏宇宙之玄机,集万物之灵气,天道求索,皆在弹指一挥间。” 南宫玉又翻了一页,就是第一诀,“抓”字诀,上附有内功心法,经脉走向,和指法要求。又往后翻,发现每一诀都有一篇独立的内功心法,对内功的要求越来越高,练到最后内功和指法将同时大成。南宫玉当下平心静气,从“抓”字诀开始练起。 他本身就有不错的武功底子,手指也是练《七巧灵指》的不二选择,加上突出的悟性和这段时日的苦练,武功进步神速,仅用了一个月就练成了《七巧灵指》的“抓字诀”。这一日吃午饭时,庞明阳匆匆从谷外回来,带来了一封委托信。瑶光子打开细读了一遍,道:“三百里外的剑云山上来了一伙儿山贼,山贼头子叫孙得双,人送绰号“猛虎大王”,据说他体态威猛,打法凶狠,势如猛虎,手下有二百多喽啰兵,势力不小,经常洗劫附近村庄,欺男霸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官府围剿多次都被山贼利用地势打了回去,也就更加嚣张了,竟开始率兵攻打周围县镇,将有姿色的美女全都关押在山上,施以兽性。这封信便是一个叫卢广的村民写来的,他的女儿卢巧娘也被关押在剑云山。那卢广家中刚被山贼洗劫过,只能凑出十文钱的委托费,但那些山贼罪不可赦,就算没有一文钱也要救百姓们于水火。” 庞明阳道:“师傅说的极是,但这次要对付二百多人,群起而攻的话只怕讨不到好。”瑶光子道:“所以你们三个要一起去,硬拼不过就智取,任何一个大侠都不会傻得以卵击石,你们也要学着用用脑子。”沈俊道:“三师弟和我们一起去么?”瑶光子点头道:“玉儿这一个月的武功突飞猛进,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也该让玉儿历练一下了。”南宫玉高兴道:“是,多谢师父。”瑶光子道:“别忘了去云霓庵叫上朱姑娘,就说这次的委托费是四两银子,到时候你们平分就是,但一定要对她保密。”三人领命后,各自回去准备。南宫玉脱下了沉重的石锁甲,只觉身轻如燕,轻轻一跳头差点碰着房顶,惊喜的发现轻功也大有长进。 三人在山谷口拜别了瑶光子,动身前往云霓庵。抵达道观后,应门的还是那位小道姑,说明来意后,小道姑让三人稍候,进去禀告去了。不一会儿身穿道装的朱心琪手提长剑走出观门,道:“可以动身了。” 在出山的路上,南宫玉问朱心琪道:“朱姑娘最近可好?”朱心琪道:“好是好,就是憋闷的慌,观里的道姑除了练功就是打坐,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师傅倒是对我很好,每天都问我练剑进度,不厌其烦的为我讲解。”庞明阳道:“练武就要心无杂念,相信在云慈庵主的栽培下,朱姑娘的剑法一定提高很多。”朱心琪道:“这倒不假,如今基本剑法已经学成,师傅已开始传授我《云霓剑法》了。”沈俊道:“《云霓剑法》博大精深,没想到姑娘不到一年就够资格修习,真是可喜可贺,倒是和南宫师弟不相上下。”朱心琪道:“怎么?他也学上乘武功了么?”庞明阳欣然道:“三师弟心灵手巧,仅用一个月就练成了《七巧灵指》第一诀,前途无量呢。”朱心琪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道:“上次你来的时候连我一招都挡不住,现在竟学成了上乘武功,让我领教一下吧。”南宫玉苦笑一声,赶紧把话题岔开,道:“我们救人要紧,以后切磋有的是机会。” 朱心琪道:“对了,我们这次的委托是什么?救什么人?”庞明阳当下将剑云山的事说了一遍。朱心琪听罢怒道:“孙得双那恶贼!我们要将他们斩尽杀绝。”庞明阳道:“首恶孙得双自是死有余辜,可那些喽啰兵多是混饭吃的,并无过多恶行,罪不至死。”朱心琪道:“明知孙得双的暴行也不离去,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们要如何行动?”庞明阳道:“山贼人多势众,硬拼并非上策,我们到地方先打听一番,随机应变。” 他们向西行了一天,见道旁现出一座村落,刚想进去买点吃的,却发现村子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许多房屋已化作了一片焦土,全村不见一个年轻人,饲栏里也不见一只家禽,只有些连路都走不动的老人仍在村里过活。打听后得知剑云山的山贼在一个月前袭击过这里,钱粮人畜皆抢了个精光,还能跑的动的都去了外地避难。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四) 四人继续前行,一路来的村庄无一幸免,全都遭到洗劫,最严重的全村房屋皆倒,不见一人,只有野狗在废墟中寻觅着死人的尸体,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朱心琪道:“这些惨案可不是孙得双一人干得出来的,现在还说那些喽啰兵罪不至死么?”庞明阳默默看着,道:“姑娘说的是,那些山贼没一个好东西,我们见一个杀一个也就是了。”沈俊也同意道:“正该如此。” 快日落时进入了剑云山地界,远远望见一座突起的山峰利剑般耸立着,林木中依稀可见三四座山寨的轮廓,山顶上的山寨最为显眼,规模也较大。庞明阳运足目力,观察了一番后,道:“贼子们将上山的路都用巨石填死,只留一条陡峭小路通往山顶,易守难攻,难怪能多次挫败官军。”沈俊道:“关押少女之处肯定在山顶大寨,我们必须上山营救,可如何不被发现呢?”南宫玉道:“我们在这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法子,不如问问他们。” 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两名喽啰兵顺着土路说说笑笑的走来,看样子像是在巡逻。四人藏身在长草丛后,庞明阳道:“朱姑娘,想试一试身手么?”朱心琪笑道:“正合我意。”说着提剑走出草丛,和那两个喽啰兵碰了个正着。 贼兵忽然见到这么一位大美女,都看呆了眼,其中一人愣过神来,坏笑道:“姑娘这是去哪呀?”朱心琪没好气道:“你们帮主在哪?”那贼兵嘿嘿笑道:“你是听说帮主在招压寨夫人才来的吧,不过帮主已被东海使者迷住,不一定待见你,你看我怎么样,跟了我保证让你吃喝不愁。”旁边的喽啰兵争道:“什么好事都往你身上揽,我哪点比你差了,要跟也是跟我。”先前那人骂道:“跟你个屁,你都有婆娘了还跟我抢!走姑娘,哥带你到小树林耍去。” 朱心琪小脸一沉,长剑寒光出鞘,一下子就刺入了那喽啰兵的心窝,闷哼一声,倒地死绝。另一个喽啰兵吓的赶忙跳开两步,惊声道:“你。。。你杀了他?”他这时才发现这位美女还带着剑。一些男人看到了漂亮脸蛋后就忽略了其他东西,所以这种人的下场往往会很惨。 朱心琪也不答话,长剑又化作一道寒光刺了出去,喽啰兵慌忙拔刀,可刀还没出鞘,手腕就已中剑,剑光又向他脖颈刺去。庞明阳忙道:“留活口!”朱心琪的剑光随即一歪,刺入了喽啰兵的臂膀,用剑鞘点中了他的穴道。朱心琪收剑回鞘,道:“你们出来吧,这么弱的对手什么剑招也试不出来。” 三人走出来后,沈俊道:“不是对手弱,是师妹的剑法高明。”庞明阳蹲在喽啰兵身前,问道:“你们山上关押了多少女子?都关在哪?”喽啰兵不敢撒谎,道:“共一百多名女子,都在山顶大寨地牢里。”庞明阳道:“你们山上有多少喽啰兵,你们帮主在哪?”喽啰兵道:“有二百多人,帮主在外打猎,不在寨里。”庞明阳道:“打猎?”喽啰兵解释道:“打猎就是打劫的意思,帮主率人去攻打四十里外的天平镇了,预计今晚就能回来。”沈俊骂道:“又多了一个鬼镇,你们这群山贼真罪该万死。”喽啰兵惊慌道:“都是帮主的主意,不管小人的事啊,小人进帮不久,打猎的肥差还轮不上我。” 南宫玉道:“刚才你们说什么东海使者,那是什么人?”喽啰兵道:“小人只知道东海使者是来和帮主谈事的,而且是个女人,帮主对她很有好感,这次去打猎便是想找点稀罕玩意讨好她,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沈俊见也问不出什么了,道:“怎么处置他?”朱心琪道:“杀了干净。”喽啰兵吓得泪流满面,不住求饶。庞明阳看了眼南宫玉,问道:“三师弟的意见呢?”南宫玉问喽啰兵道:“刚才那人说你有家室?可是真的?”喽啰兵哭道:“真的,小人有妻有儿,也有老母需要孝敬。”南宫玉叹道:“只要他不再当山贼,就放了吧。”喽啰兵忙道:“小人发誓再不作恶,从此守着妻儿老母在家种地,再不出来了。”朱心琪皱眉道:“这种浑人的话你也信?”南宫玉道:“我们杀贼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再有妻离子散,此人一门老小,杀了他谁来赡养妻儿?谁给老母送终?”喽啰兵痛哭道:“小人真的不再当山贼了,诸位好汉就饶我一命吧。”朱心琪看了南宫玉一眼,道:“你倒是一副好心肠。”南宫玉道:“请大师兄做主吧。”庞明阳道:“三师弟说得在理,世上若能从此少一个坏人,多一个慈父孝子也是功德一件。”说罢替他解了穴道,道:“走吧,以后切勿作恶。”喽啰兵千恩万谢,磕了几个头后跑开了。 朱心琪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趁孙得双不在山寨,我们杀上山救人?”沈俊道:“你没听那喽啰兵说孙得双今晚就回来么?就算一切顺利将人救下了山,正好碰上他们怎么办?山贼又有马匹,我们带着一群女人能藏到哪里去?”南宫玉道:“我有个办法不知妥不妥当?”庞明阳道:“三师弟请说。”南宫玉道:“孙得双他们满载归来,人困马乏,到了自己的山脚下一定会放松警惕,这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只要拿下孙得双,喽啰兵再多也会投鼠忌器,逼迫他释放人质,也就没人敢拦我们了。”庞明阳道:“这计策可行,你们觉得呢。”沈朱二人也点头同意, 接下来就是选择伏击地点,他们向东走出一阵,见附近没有山丘藏身,倒是道旁的榆树枝繁叶茂,榆钱密集如星,树冠中藏一个人绝难发现。打定主意后,四人开始上树,庞明阳和沈俊藏在一起,南宫玉和朱心琪藏在另一边。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五) 树冠上空间不大,南宫玉和朱心琪站在一株树枝上,贴着臂膀,距离很近。南宫玉已许久没和女人亲近过,此时闻到她身上的少女清香,只觉心神荡漾,暗生涟漪。偷眼发现朱心琪也是俏脸微红,呼吸沉重,知她情窦初开,动了少女情怀,若施点手段,一亲芳泽也是可能的。可南宫玉已不是原来的南宫玉,他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行为,这就是成熟的标志。朱心琪也觉得尴尬,在树枝上轻轻向后移动,南宫玉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朱心琪颦蹙道:“你干什么?”南宫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远处的土路。 朱心琪顺着方向一看,见沙尘扬天,一队人马远远走来。人群中有人骑马,有人步行,护送着七八辆马车。马车后面拉着平板车,其中三辆拉着货物,其他上面坐满了年轻女人。南宫玉见山贼约有一百多人,为首一名彪形大汉,大马金刀般骑在大黑马上,腰间悬挂着鬼头刀,应该就是孙得双。 这时车马来到近前,已清晰可见平板车上被俘女子的泪痕,押送的喽啰兵不时在旁边调戏着,发出哄然大笑。南宫玉低声道:“准备了。”他们的计划是由庞明阳和沈俊捉拿孙得双,南朱二人先按兵不动,随机应变。 当孙得双行到近处,庞沈二人同时从树上跃下,庞明阳在空中轰出一道拳风,沈俊的刀光闪华,剑锋凝气。孙得双闻得风声,赶忙抬头观瞧,狰狞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反应倒是迅速,赶紧翻身滚下马来,大叫道:“有刺客!迎敌!” 庞沈二人的武功都高出孙得双不止一筹,但他们必须要抓活口,所以手下留情,一击未中。群贼一阵喧哗,喽啰兵们手持兵器,蜂拥扑上。庞明阳当机立断道:“我挡你捉。”说罢施展出“破空神拳”,接连的拳风在敌群前爆炸,喽啰兵被反震之力所伤,片片的倒下。沈俊眼中只有孙得双,快步赶上,挥刀便砍。孙得双只好抽刀迎击,可他哪里是沈俊的敌手,才三招便被沈俊的快刀割中左肩,鲜血直流,继续向后逃窜。沈俊喝道:“跑的了么!”说着在后追击,长剑刺出一道剑气,正中孙得双后腰,把他打出一溜滚去,嘴角含血,受伤严重。沈俊打定主意砍掉他一条臂膀,让他失去抵抗之力,便轮刀砍了过去。 孙得双忽看见身旁的平板车上坐着一名少女,正吓得簌簌发抖,想也不想便将少女拉下马车,挡在身前。沈俊忙收住刀势,骂道:“无耻!”孙得双瞧出便宜,忙将雁翎刀架在少女脖子上,厉声道:“你别过来!再敢过来老子杀了她!”沈俊冷笑道:“你要真伤了她,我就宰了你。”孙得双问道:“朋友是哪条道的?为财的话好商量。”沈俊没好气道:“你问的着么。看来不用我出手了。”孙得双奇道:“什么?”刚说完便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肩膀,只听“咔嚓”一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那只手竟将他肩胛骨给抓碎了。他惨叫一声,雁翎刀落地,手臂耷垂下来,明晃晃的剑锋抵住了脖子。 原来南宫玉和朱心琪趁乱下了大树,从树林绕到后方设伏。当时乱成一片,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南宫玉见他挟持人质,便上前打算抓伤他持刀的胳膊,没想到用出“抓”字诀后,力道竟大的惊人,随手一抓竟抓碎了肩胛骨。 朱心琪的长剑抵住孙得双的脖子,高声道:“都住手!你们寨主在我们手上。”围攻庞明阳的喽啰兵慌忙回头望去,全都没了主意。庞明阳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刚才被一百多人围攻,差点支撑不住。 南宫玉道:“叫你的手下全都扔掉兵器,把抓的姑娘都放了,就地遣散你的手下,不许让他们回山。”孙得双为了活命只好照做。重获自由的少女们感激涕,向南宫玉等人磕头称谢。庞明阳道:“姑娘们不必多礼,快快回去吧。”少女们离开后,孙得双又遣散了喽啰兵,这才求饶道:“这趟货里有三百贯铜钱,山寨里的钱财更多,只要诸位好汉饶我一命,我什么都给你们。”沈俊道:“谁要你的臭钱,带我们上山去释放被你囚禁的女子。”孙得双道:“只要把人放了,是不是就能放我走了?”沈俊道:“这我可没答应你。”孙得双咬牙道:“如果你们打定主意杀我,现在就动手吧,那样你们就别想救出那些女子。通往山顶的道路只有一条,只要有少数士兵把守就万难飞渡,只有我才能带你们上山。” 四人对视了一眼,知他说得是实情,但此人恶贯满盈,不杀他怎对得起被害的无辜生灵。四人都感为难,可谁都没打算骗他,因为他们都是重诺之人。南宫玉道:“如果我们饶你一命,你可愿废除武功,解散山寨,从此不再作恶?”孙得双看出他们早有杀己之心,只要拒绝或是再提条件,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只能无条件的答应,道:“一切依少侠便是。”南宫玉对庞明阳道:“我们要用他解救被关押的女子。只要他以后不再作恶,不妨给他一次机会。” 庞明阳还没说话,朱心琪断然道:“不行!他如此罪大恶极,且能相饶,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才不信他会改过自新。”南宫玉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救人。”朱心琪淡笑道:“就算杀了他一样可以救人。只要他一死,群贼无首,还有谁肯为他卖命。”沈俊道:“我赞成朱姑娘的意见,这种人死有余辜。” 孙得双突然怪叫一声,从地上爬起玩命奔跑。朱心琪冷笑一声,掷剑飞出,流星般穿透了孙得双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朱心琪上前从尸体上抽出长剑,一剑割下了孙得双的头颅,用他的衣服擦净剑锋后,收剑回鞘,手提人头走了回来。三人惊讶的互视一眼,沈俊低声对南宫玉道:“朱姑娘人长得那么漂亮,可不好惹呀。”南宫玉点头道:“确实不好惹。”朱心琪手提人头路过他们,道:“嘀咕什么呢,跟我来。”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六) 三人来到剑云山下,把守山麓的士兵厉声道:“站住!干什么的。”朱心琪晃了晃手中的人头道:“你们寨主已经死了,立刻放出关押的少女,不然也割下你们的脑袋。”喽啰兵吓了一跳,不敢答话,向山上跑去。 四人也跟着上山,一路上没遇到任何抵抗,直到半山腰时,望见前方林中聚集着近百人的山贼,为首一名虬髯大汉,身旁的喽啰兵一指四人道:“副寨主,就是他们!”虬髯大汉看了眼朱心琪的手中人头,跌足道:“大哥!你。。。你们竟敢杀了我大哥。”朱心琪随手将人头扔下山崖,道:“我的话他们传到了么?不放人质,就血洗你们剑云山!”副寨主怪眼圆睁,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冒然动手,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和我们剑云山有什么梁子。”朱心琪厉声道:“你们烧杀抢掠,人人皆可诛之,还用什么梁子!我问你最后一遍,人你放是不放。”说罢拔剑在手,一副火拼之势。 庞明阳观察了一下地形,心想此地狭窄,不便移动,真打起来未必能占便宜。然而群贼却被朱心琪的气势所慑,竟吓得不敢动弹。副寨主咬着嘴唇思虑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认栽就是,只要能放我们活命,剑云山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南宫玉见好就收道:“主犯已经伏诛,只要你们从此解散,不再作恶,便放你们离去。”副寨主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依你们便是。”庞明阳道:“你带我们上山救人,其他人可以自行下山了。” 那副寨主遣散了山贼,带着四人继续上山。他叫常天南,在山上坐第二把交椅,喽啰兵们都认得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来到山顶。山顶大寨修得坚固,没有几千士兵很难攻下。如今寨内已空,常天南指着正中的大殿道:“里面有条地道,藏着三千贯钱,你们可以拿走。”南宫玉道:“那些女子受了那么多苦,不如将这些钱分给她们。”三人都点头称善。进屋下了密道,抬上来三口大箱,放置在院中,接着前去营救人质。 被掳来的少女被关押在西面的地牢,四人进去一看,那些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全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她们被关在四座铁牢中,见到大门打开,赶紧将头低下,用长发遮住容颜,还有的忙用手擦了擦地上的尘土抹于脸上。常天南走下台阶,道:“你们不必如此,有人来救你们了。”众女愕然抬头看了一眼,朱心琪道:“姐姐们莫慌,你们已经安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还不开锁。”最后一句是对常天南说的,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四座牢门,朱心琪道:“大家快出来吧。”众女神色木然的看着她,无动于衷。沈俊问常天南道:“这怎么回事?”常天南道:“孙寨主戏弄过她们几次,假装有人放她们走,刚到山腰便抓了回来,还让跑得最快的两个女人侍寝,几次后就没人上当了。”朱心琪怒道:“那混蛋活该去死,你们这帮禽兽,真想把你们都杀了!”常天南诺诺而退。 朱心琪大声道:“姐姐们放心,这次绝没有再骗你们,孙得双已被我杀了,山贼们也都跑了,你们可以回家了。”有一个年龄较小的女孩打量了他们几眼,刚想起身,被身旁的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抓住,摇了摇头。朱心琪忽然道:“谁叫卢巧娘!是你爹委托我们来救你们的。”适才那少女浑身一颤,惊呼道:“是我爹让你们来的?”庞明阳道:“正是,你爹叫卢广吧。”那少女叫道:“是啊,我。。。我就是卢巧云。”庞明阳道:“巧云姑娘你带大家出来吧,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卢巧云连忙从铁牢中跑了出来,朱心琪拉住她的手道:“妹妹受苦了,快上去吧。” 这回众女也相信了,争相恐后的跑出地牢,重回地面的她们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感激朱心琪等人的救命之恩。四人让她们不用多礼,庞明阳道:“天色不早了,大家过来领了钱,早点下山去吧。”当下众女排起队伍,都领了钱,千恩万谢的下山去了。常天南道:“不知小人是否也可以走了。”庞明阳点了点头,道:“去吧。”常天南正要离去,南宫玉问道:“东海使者是什么人?”常天南道:“小人也不十分清楚,孙寨主常和她密谈,好像是关于合作的事。”南宫玉道:“她人在哪里?”常天南道:“一直在山上的,现在却不见了,也许趁乱跑了。”南宫玉点了点头,任他离去。此时天已大黑,仍有一半女子没领到钱。庞明阳道:“天黑走山路不安全,不如在大殿等一晚再走。”众女也怕山贼没有走尽,便都同意了。 当晚他们在正厅过夜,点了六根蜡烛,南宫玉,庞明阳,沈俊三个集中在东北角,众女占据了其他地方。众女劫后重生,自是激动不已,在一起说说笑笑,直到两更天时才睡下。 殿内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鸣蝉声传来,火苗的倒影在墙壁上跃动,南宫玉仍没有睡着。他想起去年现在自己还在和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吟风弄月,纸醉金迷,不知天上宫阙。现在想想简直是虚度光阴,多好的年华就那么白白浪费了。人只要能幡然醒悟,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这样的静夜最易勾人思念,海琼在他脑海里已是个模糊的人影,平时虽想不起来,可一旦感到孤单寂寞,她的人影便浮出心湖。他对海琼早已不再抱任何奢望,只希望她能幸福。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可以思念也是件幸福的事,起码不算悲凉。 想着想着也有了睡意,当眼睛将闭未闭时,忽见对面墙上人影一晃,还以为是谁想出去小解,也没在意。忽听见“嗤嗤嗤嗤”的破风声,殿中光线一暗,灭了四根蜡烛,接着又是“嗤嗤”两声,仅剩的两根也被打灭。南宫玉眼前顿时一黑,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七) 正在熟睡的庞明阳和沈俊也觉有异,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漆黑一片,还没反应过来时,两道寒光已袭到了他们胸口。他们全无防备,眼看就要被刺,南宫玉大喝一声跳了起来,看准寒光方向猛抓过去,双手正抓在偷袭人的肩头,他五指刚要用力,那人身子竟如泥鳅般一晃,肩膀脱离了控制,将手中武器掷了出去。南宫玉见寒光袭来,赶忙向旁边闪去,那兵器擦着身子飞过,刺入了后面的墙中。偷袭之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庞明阳和沈俊同时翻身起来,庞明阳大叫道:“大家小心,有刺客在这里!”众女吓了一跳,一片哗然大乱,沈俊道:“大家别乱动,刺客只有一个,别让她浑水摸鱼跑了。”这时灯火被朱心琪点燃,问道:“刺客在哪里?”庞明阳扫视了一遍惊慌的众女,道:“也许已趁乱跑了吧。”南宫玉道:“她没有跑,她就在我们当中,她是一个女人。”沈俊惊奇道:“是女人?”南宫玉点头道:“我抓住过她的肩膀,感觉的出来,若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东海使者。”朱心琪问众女道:“大家看看身旁有没有陌生人,那刺客就隐藏在你们中间。”众女左顾右看,全都摇了摇头。 南宫玉取下墙上的兵器,形状类似于三尖叉,可尖刺和手柄比普通的三尖叉要长,轻盈灵动,最适合用来暗杀。沈俊取下对面墙上的暗器,见暗器有四片对称的刀刃,可以想象它是旋转击出的。沈俊将暗器都启了出来,拿给庞明阳道:“大师兄认得这暗器么?”庞明阳看了看,摇头道:“不识得,带回去让师傅看吧。” 南宫玉逐一打量众女,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庞明阳问他道:“还能认出来么?”南宫玉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查出,她的肩头上被我抓过一记,应该有留下淤青,只要能检查她们的肩头。。。”庞明阳摇头道:“看肩头就要脱衣服,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做不来。”南宫玉看向朱心琪道:“看来只有朱姑娘代劳了。”朱心琪点头道:“好,我来查,你们三个到门口等着。”南宫玉道:“不行,那女子武功高强,我们不能离你太远,你检查时我们背过身子也就是了。”朱心琪道:“也好。” 三人站在朱心琪后面,背着身子,朱心琪每检查过一名女子,三人便跟着挪动脚步。五十多名女子,用了半个时辰才全部查完,无一肩膀有伤。南宫玉大感蹊跷,记得明明抓住过那人的肩膀,怎会没留下痕迹。沈俊问他道:“是不是武功初学,劲道没用好?以为抓伤了她,其实没有?”南宫玉沉吟了一声,也不确定了。庞明阳道:“罢了,我们四个轮流守夜,不给那人作案的机会,等到天亮发完钱,护送她们下山,任务也就完成了。虽不知那东海使者是什么人物,但想找我们的晦气尽管来就是。” 随后他们轮流当值,一夜无事。次日发完钱,四人和众女下山作别,各奔东西。其中有四个女孩儿和南宫玉他们同路,除了卢巧云外还有李慧慧,田秀,刘梦。朱心琪和她们年纪相当,一群女孩子在一起话题就多,路上有说有笑,倒不觉乏味。 南宫玉多了个心思,心想如果东海使者仍想来找麻烦,就一定会混在这几个女孩子当中。卢巧云首先可以排除,剩下的三人中就有一人是她。李慧慧娇羞,田秀聪慧,刘梦活泼,无论如何观察都看不出破绽,莫非东海使者见好就收,没有跟来?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心想如果换成自己,成功的在大殿鱼目混珠后,肯定会继续下手,其中还含有一种得意之情---“我就在你们身边,可你们就是找不到我。” 三千贯前还剩下很多,他们每经过一处村庄便将钱分给村民,回程的速度并不快。两个时辰后他们又来到一处村庄,卢巧云兴奋道:“我就住这村子里,大家也进来坐一坐吧。”庞明阳道:“多谢姑娘了,我们发完钱就要赶路了。”卢巧云道:“进来吃杯茶水不耽误功夫的,我爹肯定也想见见几位恩公。”庞明阳等人也觉口渴,便道:“那就打扰了。” 进村后看见了一片荒凉情景,卢巧云难过的流下眼泪,但她知道父亲卢广一定在家等待着自己,便擦干眼泪,带着众人来到一座小院前。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两眼无神的坐在院中发呆,卢巧云雀跃的大喊了一声,道:“爹!女儿回来了!”那中年男子正是卢广,闻声后吓了一跳,见到女儿后兴奋的从木墩上蹦了起来,飞奔上前将卢巧云搂在怀里,老泪纵横道:“可想死爹了,可想死爹了。”卢巧云也哭道:“女儿也想你,都是这几位恩公救的我。” 卢广忙道:“诸位可是补天阁的高人?”庞明阳道:“高人不敢当,我们师兄弟都是补天阁的弟子,这位是云霓庵的高足,一起完成的委托。”卢广忙跪下磕头道:“谢谢!谢谢你们。”庞明阳赶紧跪下还礼道:“前辈无须多礼。” 卢广将众人让到院里,抬出了桌子和椅子,道:“云儿,招呼恩公和姑娘们坐下,为父去杀只鸡,炒几个菜。”说罢到厨房忙活去了。卢巧云道:“恩公们稍坐,我去泡壶茶来。”李慧慧,田秀,刘梦都道:“我们也来帮忙。” 不一会儿茶水和小菜端上了桌,卢巧云道:“家无好茶,恩公们将就解渴。”庞明阳道了谢,端起茶杯刚要喝下,南宫玉忙道:“师兄等一下。”庞明阳道:“怎么了。”南宫玉从他手中拿过茶杯,见街角卧着一只将死的大黄狗,便拿着茶杯走了过去,放到狗的嘴边。那狗睁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几口茶水,又闭上眼睛睡觉。南宫玉观察了一阵,见狗安好无事,心想难道自己想错了?东海使者不在她们当中?正要回去时,那大黄狗突然睁开眼睛口吐白沫,身子抖了几抖,僵硬而死,嘴边一片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八) 众人大吃一惊,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南宫玉走回来道:“东海使者就在李慧慧,田秀,刘梦你们三个当中。”卢巧云“啊”了一声,吓得跳了起来,不敢与她们同桌。李慧慧害怕道:“你。。。你说我们三人中有东海使者?”南宫玉点头道:“不错,念她大错尚未铸成,现在承认的话,昨夜偷袭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还想继续装下去害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观察三女的眼神,见都是一副惊恐状,淡笑道:“看来你还真想玩下去了。” 这时卢广也闻声赶来,庞明阳让他和卢巧云都先进屋躲着,沈俊盯着三女道:“茶是谁沏的?”三女对视了一眼,李慧慧道:“茶叶是我拿的。”田秀道:“茶是我泡的。”刘梦道:“茶是我端上桌的。”沈俊气笑道:“好嘛,你们分工倒是匀称。”庞明阳道:“请朱姑娘查查她们身上是否还存有毒药,再看看她们肩膀上是否有伤痕。”朱心琪应声检查,三人转过身去,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南宫玉转身过来时无意间看到了其中一女的手,心中一动,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我已知谁是东海使者了。”众人都惊望向他,沈俊道:“是谁?”南宫玉的眼光逐一扫过三女,最后停留在刘梦脸上,一字字道:“就是你。”刘梦张了张嘴,支吾半响没有说话,吃吃道:“你。。。你说我?”南宫玉点头道:“就是你,你还要装到何时?”刘梦结巴道:“我。。。我不是。。。我。。。”南宫玉道:“我现在就让你现出原形。”说着探手抓去。 然而这一抓并非攻向刘梦,而是田秀。田秀迷茫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快步向后退去,顺带还抽走了庞明阳包袱中的三尖叉,显然早已盘算好了退路。庞明阳,沈俊立刻站在东西要位,挡住了她的去路。朱心琪则将李慧慧和刘梦拉到一边。 田秀毫无惧色,右手正握叉,左手反握叉,背靠房屋,身形微微侧蹲,看着南宫玉轻笑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南宫玉淡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田秀道:“我只是好奇而已,还望赐教。”南宫玉道:“你的装扮和表情都毫无破绽,你故意弄破了衣服,弄脏了头发,可惜你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你的指甲。”田秀“哦?”了一声,眯眼道:“指甲怎么了?”南宫玉道:“那些女子为了不让山贼看上,长期用手挖土涂在脸上,所以她们的指甲都是黑的。而你只做过一次,而且很爱惜手指,所以并不脏,这就是你的破绽。” 田秀“咯咯”笑道:“你也太坏了,就爱盯着人家的手看,你觉得我的手好看么?”南宫玉笑了笑,道:“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田秀奇道:“哪两种可能?”南宫玉徐徐道:“第一姑娘本领高强,有恃无恐,但这种可能很小。第二是姑娘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才说些俏皮话来使我们放松警惕,一旦和你搭上了话,你就有机会逃脱了。” 田秀收起笑意,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嘿嘿冷笑道:“还以为你是这些人中最弱的,看来小瞧你了。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想让你们放松警惕,但说我没把握全身而退就不对了,全身而退是我修行的第一课,我现在至少有五种方法可以脱身。”沈俊大笑道:“我也有一百种把你打哭的方法,要不要试试?”田秀呵呵一笑,手中忽然多了颗鸡蛋般大小的黑色圆球,道:“睁大眼睛看着。”说着将圆球掷向他们当中的空地。 圆球落地后“砰”一声冒起一团浓雾般的白烟,一瞬间连一尺外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南宫玉惊道:“不好!她要跑,”沈俊挥赶着白烟道:“他娘的!使诈!”烟雾很快散去,田秀已站在房顶,却没有跑,好整以暇道:“现在相信了吧,我想走随时可以走。”南宫玉道:“那你为何不走?”田秀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破坏了我的任务,还逃过了我的暗杀,我咽不下这口气。”南宫玉道:“什么任务?东海使者又代表着什么?”田秀笑道:“你觉得我会回答你么?”南宫玉道:“那你能否回答我为何检查不出你肩上的伤痕?”田秀笑道:“只要用一种特殊的药膏涂到伤痕处就看起来和正常皮肤一样了,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南宫玉道:“那你不走又想做什么?”田秀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要是敢跟我单打独斗,保证把你们都揍趴下。”沈俊哈哈笑道:“牛皮吹上天了吧,小爷就在这儿,你下来单打独斗呀。”田秀道:“我要下去谁知你们会不会一拥而上再把我围住。”庞明阳沉声道:“姑娘太小觑我等了,你既然有机会而不跑,单打独斗无论输赢,你都可以自由离开。”田秀道:“真的?”庞明阳呵呵一笑,不屑回话。田秀道:“你是个老实人,我信你。”然后瞥了南宫玉一眼,笑道:“你说的话就不可信,看得出来你最爱骗女孩子。”说完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沈俊嘿嘿笑道:“我不骗女孩子,也不怜香惜玉,不管谁惹着我都会把她揍趴下。”田秀笑道:“我暗算过你两次,你是不是特想揍我。”沈俊从身后抽出刀剑,乐道:“我尽量不揍你太疼,等会儿可别哭鼻子,我最受不了女人哭。”田秀双手持叉护在胸前,一条腿深弓,膝盖几乎贴着地面,另一条腿伸得笔直,身子前倾,贴在腿面,道:“你说完了么?”沈俊好笑道:“这架势倒是有趣,你是要比赛跑步么?” 田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身形蓦然如闪电般冲了出去。沈俊一眨眼的功夫,冰冷的三尖叉已袭到胸前。他这才大吃一惊,赶忙向旁闪去,衣服被割了一道口子。田秀鬼魅般从他身旁飞速掠过,沈俊刚一转身,三尖叉又攻向他的小腿,田秀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冲过来的。沈俊忙抬腿躲过,挥刀砍她后背,可哪里还有田秀的影子。田秀在高速疾驰下用手按地,如轴心般的用脚尖在地面上一划便止住了冲势,转过身来,地上留下了一条半圆土痕,扫起一片烟尘。 正文 第八章 七巧灵指 使者东来(九) 她身形刚刚止住就又如飞箭般弹出,双叉直刺出去。沈俊大喝一声,右手刀舞出一团刀光,右手剑凝气刺出。谁知田秀的身子在空中猛一下坠,躲过了刀光剑气,借着前冲之势在地上快速滚动了五下,眨眼间到了沈俊身下,一支叉刺向小腹,另一支刺向下阴。 沈俊吓了一跳,狼狈的向后回去,谁想田秀早有准备,身子旋转而起,左手叉反扎他的后心。沈俊心中一寒,情急下用了招“背剑式”,用剑锋横架身后,正卡在三尖叉的缝隙间,然而田秀的三尖叉比普通的要长,仍有一寸刺入肉中。沈俊痛叫一声向前连奔几步,热血立刻浸红了后心的衣服。庞明阳厉声道:“小俊!不可轻敌,小心应付。” 沈俊大汗淋淋,一声不吭点了点头。田秀惬意的转动着手中的三尖叉,在场中缓缓渡步,好笑道:“刚才的狂劲儿呢?谁说要把我揍趴下的?”沈俊反而沉下心来,不被言语所激,突然纵身冲上,右手刀华光一片,左手剑凝气待发,只等她躲闪便给于致命一击。 哪想田秀竟不躲不闪,刀光眼看就要袭身,沈俊心中后悔,他本无心坏她性命,现在想变招已来不及。可当刀光砍下时却是一团虚影,他这才大惊失色,没想到那虚影竟如此栩栩如生,被砍中后仍没有消失。忽听田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我在这儿呢。”话音未落便觉冷风袭来,沈俊不敢回头,纵身向前飞掠,仍被叉尖刺伤。沈俊咬牙回身一刀,砍中的仍然是个虚影,他想也不想的又向前冲,因他知道田秀又到了自己身后,果然躲过一叉。这次他有了经验,抬手将刀放到身后,舞出刀芒护住后背,同时回身扫剑,恨不得用凌厉的剑气将田秀一斩为二。 田秀膝盖一弯,身子平平躺下,明明已失去平衡却没有倒下,用双叉间的缝隙卡住了长剑,向下用力一别,便将长剑夺了过来。沈俊心中一凉,他出道至今从未被人缴械过兵器,他深知被人缴械意味着什么,宁死也不愿受这份侮辱。他视颜面更重于生命。当下爆喝一声,全力施展“风雷刀法”,不顾一切也要夺回长剑。 田秀看出他有两败俱伤之心,甩手扔出长剑,道:“还你的剑。”说完将剑向一边扔去,沈俊一怔,忙扑过去接住剑柄。三尖叉也在此时刺入了他的肩膀,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沈俊疼得额头冒汗,右手一时抬不起来。而田秀的另一支叉刺向了他的脖子。沈俊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从三尖叉上挣脱出来,滚了出去。田秀正要赶尽杀绝,庞明阳三人已护住沈俊,南宫玉道:“姑娘赢了,可以收手了。” 田秀呵呵一笑,甩掉三尖叉上的血滴,插入腰带,道:“素问补天老人大名,没想到补天阁的武功不过尔尔,看来瑶光子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告辞了。”庞明阳道:“姑娘留步。”田秀眨眨眼道:“怎么?想耍赖不成?”庞明阳道:“说放姑娘走就绝不食言,但你不敬家师,小瞧本派,就是另一回事了。”田秀笑嘻嘻道:“怎么?你也想和我动手不成?”庞明阳沉声道:“姑娘已斗过一局,在下不会占你的便宜,我们只切磋一招就好。”田秀诧异道:“一招能比出什么?”庞明阳道:“姑娘试试就知道了。”田秀笑道:“那好,一招就一招。”说着又摆出架势,飞箭似的冲了出去,两支三尖叉快速舞动,光影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庞明阳凝立不动,眼中精芒暴涨,发梢和衣袍无风自动,缓缓一拳击出,拳风飞也似的呼啸飞出。田秀冷笑一声,便准备变向躲闪,谁知拳风突然在半空爆裂,气流激荡,如一堵墙般挡住了她的去路。田秀被反震之力逼得连续后退,胸口一闷,忍住吐血的冲动,秀眸闪过一丝惊惧之色。庞明阳面无表情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姑娘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我补天阁也不是姑娘可以妄议的。”田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众人赶忙询问沈俊的伤情,沈俊道:“不碍事,死不了,没想到我竟会败给一个臭丫头!”庞明阳道:“胜败乃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好好练功就是。”南宫玉道:“田秀的身法诡异莫测,占了很大便宜,内力和招式倒不十分高明,如果二师兄适应了她的身法就不会输给她。”沈俊苦笑道:“你们就别安慰我了。”庞明阳道:“我只知道刚才你连一半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鸳鸯战法的威力也半点没有体现。”沈俊道:“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借口,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这次回去勤加练武,下次再把跟头找回来。”庞明阳欣然笑道:“说得好,这才是男子汉。”沈俊道:“好在大师兄最后找回了场子,要是因此坠了本派的名头,那我真就无地自容了。”庞明阳道:“不说这个,让我看看你的伤。”沈俊道:“我真没事,不用看。”庞明阳道:“胡说,流了那么多血不包扎怎么成。”沈俊低声道:“这儿还有姑娘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庞明阳失笑道:“哟,你还不好意思了,包扎个伤口而已。”卢巧云也笑道:“我们村的男人下地干活都是光着膀子的,你坐着别动,我去拿药和纱布。” 当下卢巧云亲自为沈俊包扎伤口,他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面对女孩子时倒像个害羞的大男孩。吃饭时闲聊了几句,庞明阳将钱给了卢广,让他分给村里百姓。卢广道谢接过,说打算带着女儿去山西投奔亲戚,如今虽是太平年月,但对于弱小的贫苦百姓来说,从来没有太平的世道。饭后众人启程赶路,在路上又相继送走了李慧慧和刘梦,一天后回到了云台山,他们将朱心琪先送回了云霓观,庞明阳取出一贯钱道:“这是卢广的委托费,这是姑娘的那一份。”朱心琪道:“卢广一共出了多少委托费?”庞明阳道:“四两银子,我们四人一人一两,给姑娘银子怕用起来不方便,铜钱灵便些。”朱心琪道:“没看出来卢广还颇有些积蓄,有了这贯钱,庵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一路承蒙三位师兄关照,小女子感激不尽。”三人连忙还礼,庞明阳道:“是师妹帮了我们的忙才是,请代问庵主安好。”朱心琪道:“一定转达。”说完收下铜钱,欣然回庵了。三人也回到了珠链水阁。 瑶光子听罢庞明阳的讲述,又看过田秀的暗器后,道:“若为师猜的不错,那田秀姑娘应是东瀛人士,那三尖叉叫忍者叉,这暗器也叫忍者镖。”庞明阳好奇道:“忍者是什么?”瑶光子道:“忍者是东瀛最神秘的武者组织,他们与武士不同,主要进行暗杀,侦查之类等秘密行动,常人都不知他们的身份。甲贺与伊贺是东瀛最大的两个忍者组织,无论男女都要经过非人的训练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忍者。据说一代枭雄织田信长屠灭了伊贺谷后,甲贺一家独大,田秀姑娘八成就是出自甲贺了。当然,她的名字肯定也是假的。” 南宫玉感兴趣道:“忍者的训练很苦么?比我们武林门派如何?”瑶光子道:“打个比方来说,我们武林门派的授业只能称为严格,而忍者的训练可称为残酷,十人中只能有一位成为忍者,所以忍者的人数并不多,但无不都是精通暗杀,伪装,刺探,潜行的高手。具体都会哪些本领,为师也不得而知。”庞明阳道:“师傅认为东瀛武术比我们中土如何?”瑶光子笑道:“各有千秋,东瀛武术近年进步很大,尤其是他们的剑道,在精神境界上已不逊于我们,可我中土武学博大精深,这是东瀛远比不了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东瀛民风尚武,瞧不起懦弱之人,所以男人们都在努力磨练着勇气和意志,这样的民族是很可怕的。而我大明朝如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崇尚金钱,追求权力。一个没有信仰,以钱权为奋斗目标的民族有什么前途可言?老祖宗传下来的精神和修养又有多少人继承下去。”说罢摇头叹息。 庞明阳似乎是想起了红袖,也叹道:“师傅说的是啊。”沈俊道:“田秀以东海使者的身份来到中土,不知意欲何为,她找孙得双做什么。”瑶光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安静了片刻后,南宫玉忽然道:“如果从天下大局来看此事,也许就能想明白了。”瑶光子道:“玉儿说说看。”南宫玉道:“我朝在东南和倭寇战事吃紧,倭寇的志向已远不满足烧杀抢掠,他们一直在觊觎着我华夏大地。正如师傅所说,他们敬畏强者,蔑视弱者,我们强盛时他们俯首称臣,如今却起了狼子野心,说到底也有我们的原因。然而东瀛想撼动我大明朝谈何容易,在太平年月里更不可能,我们泱泱大国的无限人力和物力就不是东瀛能消耗起的,所以他们想在我们后方制造混乱,动摇我大明根本。看来他们已打算与我们打一场长期的消耗战,野心绝不在小。” 瑶光子道:“玉儿分析的不错,东瀛忍者来我中土武林制造混乱,我们不可不防。为师当亲笔写信给少林,武当,通天帮的掌门,告知此事,请他们昭告武林,齐心防御。”沈俊道:“我们在济南和通天帮闹过一场,联系他们合适么?”瑶光子没好气道:“别说你们没结什么梁子,就算结了,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为师这就写信,明阳去送到驿站。”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一) 两个月后,南宫玉已练就了七巧灵指的前三诀,“抓”,“勾”,“点”。每次练完功后都感觉真气如小河般在体内流淌。握拳时力量充沛,真气随着意志凝聚在指尖,一指点出竟能在树干上戳出一个洞,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日阳光明媚,和风送暖,瑶光子带着三人来到平坦的草地上,道:“练武的目的是实战,你们平时各练各的,少有一起切磋,今天你们互相比试一下,学学别人的优点,找找自己的不足。”南宫玉道:“弟子可不是两位师兄的对手,只怕一招就要败下阵来。”瑶光子笑道:“也许你还不知道你这几个月来的进步有多大,比起一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你试试便知道了。”庞明阳道:“最近小俊练功也格外刻苦,我也没有信心能胜过小俊。”沈俊道:“我练功只是为了对付那东瀛臭丫头,比起大师兄还是远远不及的。”瑶光子道:“你们要互相捧臭脚到什么时候,第一场小俊对小玉,胜者挑战明阳。” 南宫玉长出了口气,有点略显紧张。他在京城时虽也时常和武师们比武切磋,但武师们的水平和沈俊是比不了的。沈俊一直都是他羡慕的对象,难以望其项背,如今突然比武,在紧张的情绪中也有着一丝兴奋。沈俊在南宫玉对面站定,笑道:“三师弟加油。”南宫玉点了点头,稳定了一下情绪,暗运起真气,道:“请二师兄赐教。”沈俊手握刀剑,摆开架势,上前一踏步冲到近前,右手狂雷刀法雪花般扑面而来。南宫玉的眼力极佳,在繁乱的刀光中看出真正的一刀是劈向右肩。他不敢向左躲闪,因为左边的“缠丝剑法”更加难缠,快步向右移动,伸手去抓沈俊手臂。 七巧灵指以内功和运气法门为主,招式只有寥寥几招用来练习,临敌时还是要靠自身的发挥。上乘武学不苟泥于招式,着重于挖掘武者自身的潜力,悟性高者自能出手成章,运用自如,而悟性差者压根无缘练成上乘武功。 沈俊刀锋一转,削向他的手指,左手剑缓缓刺出,真气如缠丝般缠住了南宫玉的身子,一时竟动弹不得。南宫玉用出“勾”字诀,两指铁钩般挂住绵丝般的真气,一勾而开。可他无法化解长剑上的剑气,剑尖因蓄满剑气如蜜蜂振翅般“嗡嗡”颤抖。南宫玉只好向后疾退,“嗤”一声剑气射出,擦着南宫玉的衣襟飞过,他只觉胸口一闷,身法停滞,而刀光再次扑面而来。他勉强用出“抓”字诀,抓破了漫天刀影,再次向后退去,接着剑气紧随而来。 沈俊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展开,压得南宫玉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却一直没有落败,每到危机关头都用出“抓”,“勾”两决化解。这两决最适合用来防守,而“点”字诀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虽然他的眼力能在激烈的打斗中洞悉到沈俊露出的穴道,却苦于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坐视机会流失。 二十招过后南宫玉仍没有败,却被逼到了山脚下,退无可退。观战的庞明阳点头道:“三师弟能挡这么多招已是难得了。”瑶光子也赞道:“孺子可教也。”沈俊边打边笑道:“师弟对不住了。”说着灌满真气的长剑缓缓刺来,而刀光封住了他的躲闪之路。南宫玉已无路可退,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认输,二是一搏,以他的性格自然选择后者。沈俊的右手刀已用来封路,真正具有威胁的只有左手剑。南宫玉下意识的用出了才练不久的“弹”字诀。此诀目前对于他仍属于进阶武功,南宫玉虽找到了突破瓶颈的办法,但一时尚未达成。他此时用来全是自然反应,也就是悟性。 “叮”一声龙吟脆鸣,左手剑的剑气竟被一指弹散,长剑剧烈颤抖,好悬脱手。沈俊大惊下握紧剑柄,退后三步,惊讶道:“三师弟的功力竟这般强了!”南宫玉道:“小弟侥幸成功,将真气凝于一指之上,瞬间弹出,真正的内功修为倒是平平。”沈俊笑道:“已然进步神速了,不过你想挡我下一招只怕不易。”南宫玉道:“小弟本就不是二师兄对手,还望赐教。” 沈俊道了声“好”,右手刀电光般凌空劈出七八道刀风,左手剑气的也夹在其中,速度和角度各有不同,让人难以躲闪。他的人则跟在刀风剑气之后,形成了第三道攻势。南宫玉看出避无可避,索性见招拆招,用抓,勾两诀接连破去呼啸的刀风,又用“点”字诀勉强点破了剑气,自身真气已然青黄不接,被沈俊随后跟上的长刀抵住了胸口。沈俊随即收刀回鞘,笑道:“三师弟承让了。”南宫玉忙道:“小弟输的心服口服。” 瑶光子道:“照玉儿的进度,再过一年可能就要和你们旗鼓相当了。”沈俊说笑道:“那我更要加紧练功了,可不能被三师弟打趴下。”瑶光子笑道:“你刚战过一场,歇息片刻去会会你的大师兄。”沈俊便坐在草地上打坐,调整气息,恢复真气。一刻钟后站起身来,道:“我准备好了,请大师兄指点。”庞明阳抱了抱拳,道:“请。” 沈俊凝神静气,突然豹子般冲了出去,右手刀风阵阵,左手剑气狂鸣,一股强大的气场罩住了庞明阳。南宫玉暗自心惊,这才知刚才沈俊未尽全力。瑶光子目露赞赏之色,对他最近的苦修感到满意。 庞明阳不动如山,大喝一声,拳风击出。“砰”一声,两股气流激撞在一起,草丛被吹得向四面摇摆,南宫玉和瑶光子的发丝袍角也被吹起。场上二人同时向后跃去,庞明阳道:“师弟进步不小。”沈俊笑道:“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试试我这狂风惊雷斩”说着刀风霍霍,剑气夹带其中,和刚才对付南宫玉的那招一模一样。庞明阳的拳头就是他的神兵利器,无论刀风剑气再怎么复杂多变,他一拳击出,无坚不摧。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二) 破去沈俊的进攻后,庞明阳上步接连打出三道拳风。沈俊心知和大师兄交手要切记两条,一不能和他比拼内功,二不能让拳风近身,不然拳风爆裂开来的气流可不是闹得玩的。当下狂刀飞舞,用刀气将拳风截于半路,劲力虽然不敌,但只要让拳风在途中爆炸废掉,目的便已达到。沈俊胜在出招快,他充分利用了这个优势。紧接着他将凝聚已久的左手剑送了出去,他全身功力皆在这一剑上。剑气气势如虹,所过之处连草皮都掀了起来。他算准此时庞明阳新力未生,便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庞明阳果然神色凝重,只见他上步拧腰,重重踏前一步,缓缓推出一拳。观战的瑶光子对南宫玉道:“看好这一拳。”南宫玉仔细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原来庞明阳迈步的那只脚已深陷进了土里,一阵强大的气场随着拳头缓缓推出,随之气场向中间凝聚,压成了一个“气场球”后,突然爆裂开来。激窜的气流不弱于海上暴风,立时将沈俊的剑气吞噬,余劲将沈俊震上了半空。 庞明阳忙收住劲道,飞身上前将他接住,轻轻的放到草地上,关切道:“愚兄出手重了,没伤着你吧。”沈俊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头枕着双手道:“没有,大师兄的气劲收放自如,我那样勤学苦练还是远不如你。”庞明阳欣然道:“假以时日便能超越愚兄了。” 瑶光子忽然道:“明阳,来陪为师走两手吧。”庞明阳心知师傅要指教自己,大喜道:“是!”南宫玉从进谷后还从未见过师傅出手。大师兄已经厉害如斯,身为天下八大高手的瑶光子,武功又要高明到什么光景,着实令人期待。 沈俊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南宫玉身边道:“这老头轻易不出手,这次是想在你面前卖弄一下,让你给他做更多好吃的。”南宫玉还没笑出声,沈俊已“哎呀”一声飞了出去,摔在了草地上。瑶光子收起手掌,道:“废话那么多,好好看着。”南宫玉心想师傅一掌将两丈远的沈俊击飞,还让他毫发无损,可见功力和火候都已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庞明阳做了请手礼,表示尊敬,道:“请师傅先出手。”瑶光子点头道:“为师只用左手。”说着随手扇出三道掌风,算是已出过了三招,不用他再让招,道:“来吧。” 庞明阳凝聚真气,破空神拳接连发出,刚猛无匹的拳风掀开了数道草皮,这才是庞明阳的真正实力。瑶光子不慌不忙,脚踏奇步,曲指连弹。“砰砰砰!”拳风在中途爆裂。南宫玉大吃一惊,发现瑶光子用的是是七巧灵指,没想到功力大成后有如此威力,竟能曲指化气。他哪知瑶光子天性好学,只要是自己不会的全都有兴趣涉猎。除了精通主学的四象一气掌外,还身怀数十种奇功绝艺,但是每门所学不深,体验过后便没了兴趣,转而去学另外一种新奇东西。七巧灵指就只学会了前四诀,此时用出“弹”字诀正是要让南宫玉看看此武学的威力。 庞明阳内力深厚,气脉悠长,拳风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瑶光子又用出“抓”“勾”“点”三诀,令庞明阳的攻势毫无作为。南宫玉看得目眩神驰,这才知道七巧灵指有如此诸多妙处,从中受益匪浅,启发颇多。 瑶光子忽然身法一变,从地上捡起了沈俊的刀剑,喝道:“臭小子给我看着!”说着用出“鸳鸯战法”大战庞明阳。瑶光子恪守承诺,右手刀不动,只用“缠丝剑法”应战。剑法缓而流畅,好如小河之水,从不间断,在凌厉的拳风中游刃有余,每次反击都逼得庞明阳停止进攻,被迫防守。随后扔掉长剑,刀交左手,狂雷刀法如狂雷般轰炸而下,刀法中似有雷声隐隐,气势惊天动地,庞明阳立时从攻势变为守势,抵挡着山崩地裂般的刀气。沈俊早已坐直了身子,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场上,聚精会神的看着。 瑶光子打了一阵后,又扔掉了长刀,改用了破空神拳。庞明阳精神一震,全力出拳,瑶光子也只用左拳对战。拳风接连凌空相撞,爆炸的气流如大风般“呼呼”不停。瑶光子虽只有单手,但他拳风的方位恰到好处,往往一道拳风便将庞明阳的两道拳风引爆,节省了很大气力。如此凌空互攻了五十招,不相上下。此时拼的已是内力,庞明阳的额头已见汗珠,头顶微微冒起白烟。瑶光子知他已快到极限,便道:“用出那招惊涛拍岸。”庞明阳应声后,如刚才那样踏前一步,一脚陷入草地,凝聚气场后轰出一拳。瑶光子也依葫芦画瓢,一模一样的打出一拳。 两道拳风同时在空中爆裂,好如两股滔天巨浪迎面相撞,真气如水花般四溅,强大的气流四散蔓延,庞明阳被震得连退出四五步,坐倒在地。瑶光子却如狂风巨浪中屹立的山岳,动也没动。瑶光子问道:“还撑得住么?”庞明阳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可以。”瑶光子道:“想不想接一下为师的四象一气掌?累的话不用勉强。”庞明站起身道:“弟子愿意挑战一下。”瑶光子道:“好!” 说着他单掌以奇异的方位在空中连击七掌,打出了七道掌风,每道掌风的力道都不逊于刚才的对攻,庞明阳忙用出“破空神拳”将其击散。当他疲于应付掌风时,瑶光子忽然道:“注意了!”只见他刚才击掌的七处方位忽然练成一线,化身成一只朱雀形状。这可不是虚影,而是用真气凝聚出来的招式。朱雀为南方星君,属火,这只朱雀身上突然也冒起火来,如活物般飞向庞明阳。 南宫玉看呆了眼,庞明阳却已不是第一次见,赶忙运起全身功力,用出“惊涛拍岸”,十成力道的拳风迎向“火朱雀。”“轰”一声,火焰在半空迸散,好如烟花炸空。南宫玉和沈俊都被强流吹得睁不开眼,退后了几步,用衣袖遮住。身在场上的庞明阳飞弹似得的被震飞出四五丈,滚落于地。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三) 沈俊怪叫道:“老头!你杀了大师兄。”瑶光子骂道:“放屁!为师下手有那么没分寸么。”庞明阳“哎呦”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道:“小俊别瞎说,师傅怎会杀我。”沈俊嘿嘿笑道:“本要吓吓这老头的,没想到竟不上当。”瑶光子也不理他,走到庞明阳身前蹲下,替他把了把脉,道:“稍受了点内伤,还好么?”庞明阳道:“弟子无碍,师傅不用担心。” 瑶光子把他拉起来后笑道:“你已逼为师用出了七成功力,当真不易了。”庞明阳道:“师傅只用了单手,要是双手的话弟子早就败了。”瑶光子道:“你们都是本门弟子,除了练好主修武功外,对本门的其他武功也要有所了解。子平真诠中有云:天地之间,一气而已,惟有静动,遂分阴阳。有老少,遂分四象。这便是四象一气功的名字由来。所谓四象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刚才为师所用的朱雀象属二十八宿中的南方七宿,在空中那七掌便是按七宿方位井,鬼,柳,星,张,翼,轸打得,在进攻的同时还能做出朱雀气象,威力无穷。因朱雀属火,所以产生的气象中也含业火。”庞明阳道:“那一招确实有神兽之威,万难抵挡。”瑶光子道:“四象一气功虽然威力无穷,但也有个弱点。就是一旦七星连线难以达成,便做不出四象,威力也就大打折扣了。可真正的高手,无论攻防都能做的出来,”弟子三人全都虚心受教。 通过这次切磋,三人都眼界大开,都知自己的武功还可以更上一层楼,平时练功也更加刻苦。这一日南宫玉奉命前往土地庙检查是否有新的委托,看过一遍后并无发现书信,他反而松了口气。没有委托就没有灾祸,确实是件好事。 他刚走出土地庙,就见远处山道走来一名老道。那老道花白头发,清瘦身材,背挂一柄长剑,腰缠一个酒葫芦,龙行虎步,器宇轩昂。走到南宫玉身边时,停步看了看他,只见他双目如电,眉宇间一团凛然正气,微笑道:“你可是补天阁的弟子?”南宫玉施礼道:“是,前辈莫非遇到困难,要投委任书信么?”老道士哈哈笑道:“该有难的是你师傅,贫道保证让他头大如斗。”南宫玉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老道士笑道:“贫道是来找你师傅下棋的。”南宫玉道:“原来您老人家是家师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老道士笑道:“贫道灵中子,周子通。”南宫玉动容道:“莫非是江湖八大高手之一,人称酒中道人的周前辈?”周子通爽朗笑道:“贫道打算在你们珠链水阁住些日子,希望你们的存酒够多。”南宫玉喜道:“放心管够,前辈请。” 周子通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道路轻车熟路。南宫玉发现他步子迈的极大,腰杆笔直如枪,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一看便是豪气干云之人。周子通问道:“前两次来都没见过你,你是新弟子么?叫什么名字?”南宫玉道:“在下南宫玉,才入师门一年。”周子通道:“贫道上次来还是十年以前,当时新来了个娃娃叫沈俊,淘的很,没有庞明阳老实。你又学了瑶光子的什么本事?”南宫玉道:“晚辈学的是七巧灵指。”周子通微讶道:“那可是门不好学的武功,对手指的要求很高,看来你的资质一定不错了。”南宫玉道:“师傅也说我适合学这门武功,目前进度还好。”周子通道:“你练到第几诀了?”南宫玉道:“第四诀,弹字诀。”周子通点头道:“一年不到就学了七巧灵指,还练到了第四诀,真是后生可畏。” 二人说着下了山坡,走进石洞,周子通转动机关,石壁打开。进谷后首先碰见了正在草地上练功的沈俊,他看了眼周子通道:“三师弟,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委托之人应该将书信放在土地庙里。”南宫玉还没说话,周子通笑道:“臭小子,不记得本道爷了么?”沈俊眨眨眼睛道:“我认识你?”周子通哈哈笑道:“你忘了还尿在我道袍上了么?害我洗完三天还有味儿。”沈俊愣了愣,忽然叫道:“周师叔!是你!”周子通笑着一捋须髯,道:“十年不见,还不来磕头。”沈俊叫了声“好”,跑过来连磕了三个头,立刻抬头笑道:“十年不见,师叔不见小侄,是不是该封个红包呀。”李子通大笑道:“果然还是这幅臭德行,一点都没变。你师叔自己还在化缘讨斋,哪有闲钱给你,滚蛋滚蛋。”沈俊嘿嘿笑着起身,带着李子通去见瑶光子。 三人顺着甲板来到瑶光子的房间,敲了几下门,里面无人答应。沈俊道:“那老头又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这时庞明阳从溶洞中练功回来,撑着小船驶进水阁,道:“可是周师叔么?”周子通笑道:“明阳,来让师叔看看。”庞明阳挂起竹篙,飞身跃上甲板,跪在周子通身前,道:“小侄见过师叔。”周子通欣慰道:“黑了,也结实了,起来吧。”说着单手相搀,暗运内力试探他的深浅,立时感到一股浑厚的真气反弹回来,松手笑道:“瑶光子收徒不多,却个个百一挑一,相比下我武当弟子就良莠不齐了。”庞明阳道:“武当乃大派,弟子数千人,武功自然有高有低,但贵派的入室七子可都是年青一代的高手。”周子通点头道:“那七个小子勉强还像话,你师傅呢?”庞明阳道:“应该在后山的花圃培花种菜,小侄这就领师叔去。” 四人穿过长长的甲板,来到后山。这里是瑶光子清修之地,三位弟子都很少来。树林清幽,荫凉如水,桃花满园,清香如烟。深处是一片开阔地,盖着座粗糙简单的木屋,屋前是两片花圃和菜园,花圃里是月季牡丹,菜园里是青菜萝卜,还有韭菜冬瓜。南宫玉看到花圃怔了怔,不禁想起了曾为花匠的海琼,那天的大雨令他永生难忘。他赶紧将思绪抛诸脑后,不愿深想。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四) 瑶光子正跪在花圃中给牡丹剪叶,看到周子通后,抚掌笑道:“子通!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周子通笑道:“小弟来看看道兄还健在否。”瑶光子笑道:“你既健在,我自无恙。”两人相互施礼后,携手长谈去了。庞明阳道:“今天的晚饭要丰盛一些才好,咱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南宫玉道:“不多了,也就半斤猪肉了。沈俊道:“师叔是火居道人,酒肉不忌,在此长处的话半斤猪肉可不够,酒也肯定不够。”南宫玉道:“咱们地窖里可有二十坛师傅自酿的老酒呢,还不够么?”沈俊道:“有十八坛是玉笛青梅酒,那老抠门窖藏了十年,自己都不舍得吃,怎会舍得拿给师叔那大酒桶。剩下的两坛还不够师叔塞牙缝呢,一天就能吃完。”南宫玉吃惊道:“师叔如此豪饮?”沈俊道:“可不是么,不然怎么叫酒中道人。” 庞明阳道:“既然酒肉都不够了,小俊你就快去最近的镇子买些回来。”沈俊道:“天色已经不早,一去一回早过了晚饭的时辰了。”庞明阳沉吟了一下,道:“两坛酒今晚是够了,我们到林子里打点野味,凑合过了今晚就行。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买酒。” 随后三人出谷打猎,庞沈二人在山中生活多年,早已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他们在猎物常出没的区域蹲守了半个时辰,便见一只野兔跑了出来,庞明阳弯弓搭箭,一箭命中。庞明阳出来拎起野兔,见又肥又大,笑道:“运气还算不错,就看三师弟的厨艺了。”沈俊突然低声道:“小声点,那边有只野猪。”南宫玉扭头一看,果见不远处有只野猪在看着他们。那野猪獠牙利齿,原以为三人是猎物,但看了一会儿便发现不对劲儿,慢慢向后退去。 庞明阳将弓箭递给沈俊道:“你来射。”沈俊嘿嘿笑道:“我才不用这玩意儿。”说着手提刀剑向野猪走去,边走边道:“喽喽喽,别跑,来耍耍。”那野猪眼中射出恐惧之色,扭头撒腿就跑。沈俊叫道:“哪里去!”一个翻身追到近前,手起刀落砍中野猪的脖子。谁知野猪皮糙肉厚,长刀卡在了里面。野猪“嗷”一声惨叫,凶性大发的扑了上来。沈俊一剑又刺中了野猪胸膛。野猪当场死绝,伤口中的热血溅了沈俊一脸一身。沈俊甩下野猪,用袖子擦了擦脸,骂道:“娘的,真晦气。” 庞明阳用麻绳缚住野猪手脚,道:“快去前面的小溪洗洗,三师弟还要回去做饭呢。”沈俊洗完回来后,见庞明阳已用一根树枝穿在麻绳里,和南宫玉挑着野猪向回走去,他拎着野兔跟在后面。 回到珠链水阁后,南宫玉开始忙活,庞沈二人都给他打下手。这一年来南宫玉的手艺更加精湛,连他自己吃起来都觉得不次于北京大酒楼的味道,这次招待武当的二当家,他做了一锅红焖野猪肉,一盆野猪肉桂汤,葱爆兔肉片,还有三个素菜,皆取自瑶光子后山的菜园。 当饭菜端上桌后,周子通已饿了多时,每样吃了一口后,赞道:“这是谁的手艺,这般美味。”庞明阳道:“饭菜都是三师弟做的。”周子通对瑶光子道:“道兄有福啊,徒弟不但学武的资质高,做饭的资质也高。武当山的厨子要有这般手艺,我也不会总往山下跑了。”瑶光子笑道:“那你就多住些时日,让三个小子好好孝敬孝敬你,你随便点拨他们几手功夫便是。”周子通哈哈笑道:“道兄欺我。” 说着拍开酒坛封泥,往自己大碗里满了一杯,一口干下,擦了擦嘴角,红光满面道:“痛快多了,两天没吃酒,肚里酒虫闹得慌。”瑶光子干笑了两声,将头转到一边,眼神中略有闪躲之意。周子通果然接着道:“这陈年杜康的滋味虽不差,但比道兄的玉笛青梅酒可差远了,不知可有存余?”瑶光子干笑道:“十年前不是都被你吃光了么。”周子通笑道:“这不是又过了十年么,想必那青梅酒也该放陈了吧。”瑶光子一拍桌子道:“好啊,你这牛鼻子,你是算好那酒放了十年才来的吧。”周子通打了个哈哈,笑道:“酒就是让人吃的,道兄的爱好只是酿酒,不是吃酒。小弟被称为酒中道人,吃酒的行家,最能品出你酒中乾坤。给别人吃是暴殄天物,给小弟吃是物有所值,一滴都不会浪费。道兄以为然否?”瑶光子嘿嘿笑道:“十年不见,你倒是学会巧舌如簧了。”周子通赔笑道:“道兄别怕,小弟这次来最多吃你五坛青梅酒。”瑶光子没好气道:“一坛!”周子通道:“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可不止一坛酒,至少要四坛。”瑶光子道:“交情一般般,两坛。”周子通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坛,不管交情怎样都要三坛,不然我就去你的酒窖里偷的吃,那就不知要多少坛了。”瑶光子摇头苦笑道:“行行行,真拿你没办法。玉儿,先去取一坛来。” 南宫玉抱着酒回来后,周子通迫不及待的拍开封泥,在坛口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好像骨头都酥了般的“啊”了一声,道:“十年一滴琼浆液,死了也做醉神仙。”说着倒了一大碗,缓缓吃下,一滴也没有流出,赞喝道:“痛快!真是好滋味!”说着又满了一碗。瑶光子淡淡道:“悠着点吃,别忘了你只有三坛的量。”周子通笑道:“知道知道。”说着一碗下肚,这才坐下道:“其实除了吃酒外,小弟还要向道兄讨教一事。”瑶光子道:“什么事?”周子通神秘笑道:“下棋。” 瑶光子笑了,抚须看着他道:“你自称品酒第一,棋艺第二,剑法第三。十年前与我对弈一月,从未赢过一盘,这次又来自取其辱么?”周子通哈哈笑道:“不是小弟夸口,这次保准你一盘也嬴不了了。”瑶光子不屑笑道:“难不成你学了什么新本事么?”周子通得意道:“当然,小弟现为秦羽大家座下的首席弟子,已在京城学棋一年,不然且敢来挑战道兄。”瑶光子笑道:“果然有备而来,你说的那秦羽是谁?”周子通道:“道兄足不出谷,不知棋林大事,秦羽大家便是当今棋圣。”瑶光子奇道:“棋圣不是黄龙士么?”周子通道:“那是老黄历了,去年秦羽大家在严府三局两胜战胜了黄龙士,事后黄龙士也曾挑战过一次,都已败北告终。棋圣之位也就拱手让人了。”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五) 瑶光子叹息道:“年轻时我和黄龙士有过数面之交,他是位棋林长者,棋力登峰造极,难以想象竟有人能战胜他。那秦羽年岁几许?”周子通道:“二十岁出头吧。”瑶光子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咋舌道:“还是个娃娃?”周子通笑道:“不但是个娃娃,还是个黄毛丫头哩。哎呀,呸呸呸,那是我师傅,失敬失敬。”瑶光子呆然半晌,摇头苦笑道:“不服老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厉害。”南宫玉听到故人消息也觉欢喜,问道:“秦羽大家近来可好么?”周子通道:“你也知道秦羽大家?”南宫玉道:“是,在京城见过几次。”周子通道:“秦羽大家的棋力是没的说,只是从不聊天谈心,给人清清冷冷的感觉。上个月正式出家修道,断绝了红尘。”南宫玉吃惊道:“秦羽出家了?”周子通点头道:“是啊,那是正式出家,酒肉不能沾,更不能婚配。道号怀玉,自称唯一居士哎,看得出她满怀心事,不知何故。” 南宫玉僵在当场,怀玉之意自不必说。唯一是要做自己唯一的红颜知己,这是离开京城前自己说的话,也只有他明白其中之意,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身为朋友,南宫玉一心希望秦羽能够幸福,她还年轻,花一般的少女,如今为了自己看破红尘,余生相伴昏灯古卷,心中于心何忍,暗感内疚和压力。 周子通笑道:“道兄,我们打个赌如何?”瑶光子道:“赌什么?”周子通道:“你每输给我一局,就赔我一坛青梅酒,我要输了就还你一坛。”瑶光子笑道:“我有十二坛,而你只剩下两坛,你输得起么?”周子通眼睛放光道:“原来道兄还有十二坛。”瑶光子心知说漏了嘴,咬了咬嘴唇,不再理他。周子通道:“我要是输光两坛,立马卷包走人,再不敢打道兄酒的主意,不知道兄敢不敢赌。”瑶光子明知是激将法,还是呵呵笑道:“卷包走人倒不必,贫道也想见识一下你偷学的本领。”周子通道:“不如我们这就去你清修的木屋外面,吃酒弈棋?”瑶光子道:“走就走,待我回屋拿上棋盘。” 二人走后,南宫玉他们收拾完后,各自回屋休息。南宫玉在房中练功打坐了两个时辰。此时他已突破了“弹”字诀的瓶颈,正在深度修炼。之所以进度如此之快是因为他首先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其次他的手指和七巧灵指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练功事半功倍,还有他的悟性也是高人一筹,这才在短短几个月间练成了前四诀,而内力的进度也和指法一样快,但往后的“夹,削,气”三诀才是他的真正挑战。 次日轮到南宫玉打杂,他现在干活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多倍,仅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干完了一天的活儿。做完早饭后,庞明阳和沈俊帮他端上了桌,周子通拎着他的酒葫芦走了过来,道:“师侄们早。”三人请他先坐。周子通坐下后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道:“昨天那坛酒吃完了,去再抱一坛来。”沈俊笑道:“师叔你一共就有三坛,可别吃太快了。”周子通大笑道:“你师傅已经输给了我五坛,倔强的还要再赌下去,我看没几日他所有的窖藏就都是我的了。”庞明阳道:“师傅现在何处?怎地没有吃饭?”周子通笑道:“想了一夜的棋,估计这会儿刚睡下吧。”南宫玉道:“我去把饭给师傅送去。”说着盛了一部分饭菜,端着前往后山的木屋。 到了木屋外,他轻叩房门,道:“师傅,弟子给你送饭来了。”瑶光子就算再困再累,有人到了他的门外也能生出感应,道:“进来吧。”南宫玉应了声“是”,推门进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间木屋,屋里的空间全被四张拼在一起的长桌所占据。桌上摆满了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让人应接不暇,许多都是第一次得见,不知做的什么。角落里放着锤子,锯子,刨子,刻刀,砂纸,尺子等工具,还堆放着一堆裁好的木料,俨然就是个小作坊。 瑶光子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道:“为师再睡一会儿,把饭菜放下就回去吧。”南宫玉应了一声,把饭菜放到桌上,见床前的椅子上摆着张棋盘,上面是副残局。南宫玉稍加端详便看出黑子再下三粒就将拥有大优之势。白子虽有几种应变之法,但无论哪一种都难逃大劣之势。南宫玉暗自摇头,心知白棋已回天无数,但观棋者不语,师傅仍未认输,他也不便说话,轻声的退了出去。 一连三天瑶光子都没有上桌吃饭,全是南宫玉送饭过去,见他不是在对棋皱眉凝思,就是卧床不起。十五坛酒不但全输了出去,还欠了周子通十坛,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这天午饭时周子通也没出现,南宫玉只好又去给他们送范。 到了后山见二人正坐在林中的石桌前对弈,瑶光子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瞬也不瞬的盯着棋盘。周子通悠哉的拿着酒葫芦吃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脚下已摆着五个空酒坛。见到南宫玉端来饭菜,大笑道:“贤侄来的正好,贫道正好饿了。”说着端过饭菜来自顾吃喝。瑶光子置若罔闻,全身心的都在棋局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南宫玉默默的来到瑶光子身后,见这是一盘新局,李子通八成是学了秦羽的妖星定式,所以才能在开局上压着瑶光子。二人棋力相当,开局大优无异于整盘的胜利。瑶光子虽处劣势,但仍存有获胜的希望。李子通的妖星定式才学不久,还难以做到鬼斧神工,不留痕迹,仍需要用做“劫”来完成,而瑶光子吃亏多次,一心只想着如何“打劫”,如此就被李子通牵着鼻子走。南宫玉洞悉了全局,已然心中有数,见师傅憔悴为难的样子,心生不忍,弯腰低声道:“不打劫,先劫杀如何?”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六) 正在吃的津津有味的李子通停下筷子,愕然向他望去。瑶光子正在聚精会神的思考,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支吾道:“你。。。你说什么?”南宫玉又低声说了一遍道:“不打劫,先劫杀如何。”瑶光子浑身一震,重新审视棋盘,发现右上角果然可做劫杀,仔细算了半天,眉头顿时舒展,落下一字。周子通嘴里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缓缓放下饭碗,夹起黑子举棋不定。南宫玉微微一笑,向二人施了一礼,便离去了。 南宫玉来到西坡树林练功。对着树干接连用出“抓,勾,点,弹”,不一会儿一棵树干便被打的体无完肤,到处是抓痕和洞眼。他又换了一棵树接着练,突然猛踹一脚树干,树叶纷纷落下。他看准了几片树叶后,飞身跃起两丈,接连将目标树叶打碎,一指贯穿了最后一片树叶,飘然落下。他甚感满意,将手指上的树叶甩起,用出“弹”字诀,那树叶直飘飘的飞出五丈才落下。他已能娴熟的运用真气,不然树叶早被弹了个粉碎。 他又练了一阵,忽见瑶光子快步走来,招手道:“玉儿,你跟我来。”南宫玉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身后,回到了后山。周子通笑道:“搬救兵去了?刚才贤侄侥幸支了一招,哪能次次救你?”瑶光子带南宫玉到了棋盘前,道:“你看看还有机会盘活么?”南宫玉看了半响道:“上面那一片是救不活了,只有孤注一掷的强攻下路才有希望,顺利的话仍有胜算。”瑶光子看了看道:“为师怎么看不出下路还有突破的可能?”南宫玉道:“要二十一手后才能看出来。”瑶光子和周子通愕然变色,周子通难以相信道:“你这一会儿的工夫竟能看到二十一手之后?”南宫玉道:“大致不错,弟子也不一定看得全对。”瑶光子重新归位后,道:“这样吧,你说我下,看看二十一手后会怎么样。” 南宫玉只好领命,盘膝坐在他身旁,说一步瑶光子落一子。周子通开始应对自如,但思考的功夫越来越长,到最后忍不住瑶光子的催促,被迫落子。结果二十一手后黑子被杀得落花流水,白子取得了优势。瑶光子眉开眼笑道:“你那招不灵吧。”周子通不服气道:“还没下完呢,得意太早了。”瑶光子笑道:“那就下完,让你无话可说。”南宫玉道:“没事的话,弟子先告辞了。”瑶光子:“你先别走,帮为师看看棋。”南宫玉道:“弟子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瑶光子道:“少练一天无妨,帮为师赢了这牛鼻子才重要。”南宫玉苦笑一声,只好应是。 瑶光子的棋力本就稍高于周子通,如今破了他的开局,又在优势的情况下,无惊无险的胜了此局。他大笑道:“看来子通要输回来一坛酒了。”周子通不满道:“这局不算,下棋还带着军师,像什么话。”瑶光子大笑道:“玉儿是我徒弟,徒弟帮师傅有何不可,你也可以叫你武当三千弟子来当军师嘛。”周子通直摇头道:“我只和一个人下,你们两个人对我,不公平。”瑶光子想了一下,扭头对南宫玉道:“怎么样,你来和他试试?”南宫玉为难道:“可弟子的功课真的还没做完呢。”瑶光子道:“练功不急一时,为师就问你,想不想和这牛鼻子下一局?”南宫玉道:“我怕万一输了,师傅又要赔酒了。”周子通笑道:“你师傅已经输了十几坛了,不差再输几坛。” 南宫玉也有一年没有下棋,也觉技痒,道:“那弟子就献丑了。”当下执白子,开始对弈。周子通的开局果然师承秦羽的妖星定式,只是不够圆润无暇,轻松被破。而南宫玉一年没有下棋,首盘棋感一般,最后只赢了四子。瑶光子乐得手舞足蹈。周子通不服再下,这盘南宫玉找回状态,将中盘和官子的优势全面发挥,周子通被迫在中盘就出现了俗手和庸形,最后输了十八子。瑶光子大笑道:“玉儿,把牛鼻子赢得酒都给为师赢回来。”南宫玉苦笑一声,道:“弟子该去准备晚饭了。”凝眉不展,面如土色的周子通道:“你别去,贫道不饿,我们再来过。”南宫玉没办法,只好陪他又下一局,到中盘时南宫玉做了个“生死劫”,周子通可以选择“打劫”来拼一拼,也可以选择“劫消”来冲另一边,两者各有利弊,都有风险。南宫玉知他要考虑很久,便道:“师叔慢慢想,小侄先去做饭。”说完起身离去。 晚饭摆上桌后,瑶光子神采奕奕的出席,反是周子通没来。庞明阳问道:“周师伯呢?”瑶光子笑道:“牛鼻子在想棋呢,也该他犯犯愁了。”南宫玉道:“我去给周师叔送饭吧?”瑶光子道:“你吃完再去,不然去了就回不来了,也不用给他送饭,他吃不下的。”这时众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到近前,周子通拉着南宫玉的手道:“走走走,我想好了。”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南宫玉手里还拿着筷子,叫道:“师叔慢点,我跟不上你了。”周子通也不说话,将他拉到后山棋盘前,道:“该你下了。” 南宫玉放下筷子,定睛观看棋局,见周子通选择了“打劫”。暗叹了口气,“打劫”这步看似会有出路,其实却是设的假象,有意迷惑对手。周子通选择了这步棋就等于输了。南宫玉又和他走了几十手,周子通终于走进了死胡同。他怅然若失,皱眉喃喃道:“这明明能解的,奇怪,明明能解的。”南宫玉见天色已晚,道:“时候不早了,师叔也回去歇着吧。”周子通道:“不行不行,今天必须赢你一局方罢。”南宫玉笑道:“来日方长,师叔何必心急。”周子通道:“不行,贫道就是这副急性子,不赢你这娃娃一局今天连觉都睡不着。”这时瑶光子过来笑道:“这牛鼻子倔的很,你要不陪他下棋,他真会着急上火一晚上。”南宫玉心想今晚的功课又要泡汤了,但是师傅发话,只能领命。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七) 二人端着棋盘和棋子来到周子通的房间,点燃烛火后坐了下来,周子通一本正经道:“贤侄不许欺我,你必须全力以赴。”南宫玉点头应是。下过三局后已是三更,南宫玉已困得俯在桌上睡着。周子通仍孜孜不倦的研究着棋局,走过一步后,便叫醒南宫玉。南宫玉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下了一子后倒头继续睡。周子通又看了一个时辰。一整夜下来周子通又连输了五局。最后他也是倦意袭来,翻身上床睡着。 早上南宫玉从桌上爬起,疲倦的准备出去干活。推开门时见庞明阳已在擦地,南宫玉奇道:“大师兄,今天该我当值呀。”庞明阳笑道:“师傅嘱咐了,说你陪师叔下棋辛苦,这些日子的活儿由我们帮你做了。”南宫玉道:“不用,我自己能行。”庞明阳道:“师叔难得来一次,你就好好陪他老人家吧,其它不用管,快去休息吧。”南宫玉相谢后,回屋睡觉去了。 如此过了五天,周子通不但将赢来的玉笛青梅酒全输了回去,又赊进去十八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憔悴。南宫玉同样也憔悴了不少。这日中午周子通又输了一局,摇头连声道:“不下了,不下了,贫道下不过你。”观棋的瑶光子哈哈笑道:“牛鼻子服软了,真是少见。”南宫玉如释重负,道:“多谢师叔承让。”周子通道:“你小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小学棋?不然棋力为何如此老辣,毫无弱点可寻,感觉比起秦羽大家也不遑多让。”南宫玉道:“晚辈且敢和秦羽大家相比,不过晚辈以前确实经常下棋。”周子通盯着他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南宫玉道:“晚辈南宫玉。”周子通喃喃重复着他的名字,长眉忽然一挑,道:“听说京城四子中就有一位姓南宫的,还有人说他棋艺了得,还和严嵩当众对弈,莫非就是你?” 南宫玉本不愿提起京城的事,因为那里有他太多的回忆,而且很多是不愿被勾起,但眼下也只好承认道:“正是晚辈。”周子通长舒了口气,释然道:“我说呢,如此棋力的棋手绝非无名之辈,原来贤侄早已是棋林名家,输给你也不丢人了。那你和秦羽大家同在京城,应该是认识的了。”南宫玉道:“是,她是我的好朋友。”周子通和瑶光子惊讶的对视一眼,周子通一拍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竟害贫道出丑,要早知你和秦羽大家是朋友,贫道也不用如此执着的挑战你了,因为根本赢不了嘛。”南宫玉谦虚了两句。瑶光子好奇问道:“玉儿你和秦羽大家对弈过没有?谁输谁赢?”南宫玉道:“师傅太抬举我了,当然是秦羽大家赢得多,弟子只侥幸赢过一局。”周子通道:“人生在世,能赢秦羽大家一局已是不枉多得,贫道连赢得希望都没有,哎,以前总自诩棋艺高明,倒是这些年轻人让贫道看清了真相,原来只是井底之蛙。以后只有酒剑两绝,棋绝再不敢称了。”说罢颇有些心灰意懒。 瑶光子道:“子通不用灰心,你的棋艺在江湖上依然屈指可数。秦羽大家从小浸淫棋道,我们自是比不了。玉儿与她为友,也差不多到哪里去,你的棋绝可不能摘下。”周子通叹道:“道兄安慰我了。只怕欠你那十八坛酒是还不上了,我另想办法补偿吧。”瑶光子笑道:“你我何等交情,区区酒水何足道哉,你住多久就吃多久,能拿走几坛就拿走几坛,正如你所说的,贫道只爱酿酒,吃酒倒是一般。”周子通苦笑道:“罢了,已叨扰你们多日,我还是继续流浪去吧。”瑶光子笑道:“玉儿,去把你师叔的酒葫芦灌满,再拿两坛酒让师叔带走。” 周子通笑道:“不急,贫道耽误贤侄练功多日,总要教点东西弥补才是。”瑶光子见南宫玉一脸懵懂,笑道:“傻小子,你师叔要传你本事,还不跪下拜师。”南宫玉又惊又喜,便要下跪。周子通仅用三指就托住了他的身子,道:“贫道只是答谢你陪我下棋,可不敢收你为徒。你师傅的本事已够你学一辈子了。”瑶光子笑道:“我好奇的是,你武当派的武功都秘不外传,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教玉儿呢?”周子通笑道:“道兄你真够狡猾的,你不就是想让我把那套花田醉月步传给玉儿么。”瑶光子笑道:“似乎你也只有这套步法拿的出手了。”周子通笑道:“我本就打算传这套步法给玉儿,他的七巧灵指配合上花田醉月步将如虎添翼。来吧,时候不早了,教完贫道也好赶路。”瑶光子起身回避道:“玉儿,好好学,这套步法将让你受用终生。” 瑶光子走后,周子通道:“这套花田醉月步是贫道一次吃醉时在花田中行走得悟,自创出来的武功,不逊于任何一门武当绝学。我只教你一次,看好了。”说着一个后空翻站在空地上,金鸡独立后身子向一旁倾斜,单手托头,另一只手高举起酒葫芦,向嘴里倒酒。他的身子倾斜如坡,微微摆动着,却偏偏没有摔倒,就好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扯着他。 周子通喝了声“好酒!”将酒壶高高抛起,在天上化作一个黑点。他的人突然拖着一长串的虚影,绕着空地疾速飞驰。南宫玉从未看见过如此快的速度,也没见过如此多的虚影,足有十几个之多。长长的虚影在场上一圈圈的跑过,南宫玉根本查不清他已跑了多少圈,惊奇的发现李子通飞奔时不住的变换步法,有正行,反行,侧行,脚下踏的方位全不一样,每次从他眼前经过,都带起一股大风,地上飞沙走石,突然虚影飞身而起,在空中变化了几种身法,伸手接过坠下的酒葫芦。落地时仍是金鸡独立,身形仰卧。一注清酒落入嘴里,若非周围的尘烟仍未落下,真有种他从未动过的错觉。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八) 周子通收起酒壶,站直问道:“怎么样,想学么?”南宫玉惊喜道:“想。”周子通哈哈一笑,当下传授他花田醉月步的十八种步法和行气法门。南宫玉资质绝伦,一听便会,周子通又让他演习了一遍,尽管步法仍很生硬,但也带出了一个模糊的虚影,洛天初高兴不已。周子通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口诀,发现一字无误,这才满意笑道:“孺子可教,贫道走了。”说着转身大步而去。南宫玉叫道:“师叔不见师傅了么?”眨眼功夫周子通已走出三十丈开外,声音远远传来道:“见也一样,不见也一样。十年逢故友,青梅惹人怜,棋林豪杰士,我自与酒眠。” 往后半月里,南宫玉练熟了花田醉月步,轻功大有进步,移动时也现出了五道虚影,真身可为虚影中的任何一个,实战中可用来迷惑对手,很有用处。南宫玉现已可独自外出打猎,这一日他在林中蹲了半响,见一只小梅花鹿远远走来。他心中暗喜,心想今晚可以吃鹿肉了,便手握硬弓,从箭壶中取出一箭,搭在弓弦上,屏住呼吸后拉弦如满月,“嗖”一声箭出,正中鹿身。 小鹿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勉强站了起来却又跌倒。南宫玉欢呼一声,跳出树林,却见一只母鹿跑了过来,用头蹭着小鹿的脑袋,见到南宫玉走来露出警惕之色,却没有逃跑,仍在守护着小鹿。南宫玉暗叹了口气,蹲在小鹿旁边,道:“忍着点,我给你取箭。”当下拔出箭矢,用清水洗了伤口后,撒上了金疮药,道:“下次跟着妈妈,别到处乱跑。”小鹿站了起来,畏惧的看了他一眼,跟着母鹿跑进树林。 南宫玉决定去丛林深处碰碰运气,密林中长草齐腰,树大枝繁,他拿着镰刀边走边扫着草丛,以防被蛇偷袭。不一会儿听见前方水生潺潺,走近一看是条三丈宽的小溪。他知有水的附近必有猎物出没,便跳上一株大树,等猎物前来喝水。 他左等又等不见猎物出没,正要放弃时,忽远方传来一声呼叫,好像是人的声音,却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一声,已可确定是人的叫声,而且还是个女人,只是距离太远,溪对岸的长草也遮住了视线,不知发生何事。忽听草丛中传来“沙沙”之声,由远至近,一个女子大声呼叫道:“救命啊!” 南宫玉立刻站起身来,弓箭上弦,定睛观望。只见草丛中动静更大,不一会儿便望见了一位年轻少女,后面追着她的竟是一只黑毛大熊。南宫玉大叫道:“姑娘往这里来!”那少女听到声音,知有人相助,赶忙向小溪冲去。黑毛大熊紧追不舍,嘴里发出粗重的“嗤嗤”声,尖锐的獠牙上挂着口水,恨不得将那少女一口咬死。南宫玉想也不想,对准黑熊就是一箭。虽然射中,但弓箭对黑熊的伤害几可忽略不计,黑熊对他藏身处怒吼一声,继续追那少女。 少女在小溪中淌水奔跑,不慎被石头崴了脚,“哎呦”一声,倒在水里。黑熊也追到岸边,向溪中走去。少女拖着身子在水中爬动,呼喊道:“救命!请救救我!”南宫玉情急下连续放箭,全部命中黑熊。黑熊吃痛,张嘴狂吼了一声,仍然向少女逼近。南宫玉知再射下去也没用,当即跳下树来,快步来到溪边,弯弓搭箭对着黑熊,对那少女道:“快过来。”落汤鸡般的少女赶紧爬上对岸,躲在了他的身后。黑熊停止追击,站在溪水中打量着南宫玉,似在评价着对手的强弱。 南宫玉手持弓箭,凝立不动,道:“躲远一些,黑熊不会走的。”此时黑熊的目标已换成了南宫玉,看出他才是真正的威胁,在溪水中缓缓渡步,时而发出一声低吼,突然间加速冲了过去,伸爪向南宫玉拍去。南宫玉放了一箭,正中它的脑袋,可也只是隔靴搔痒,忙扔掉硬弓,用出了花田醉月步,闪到黑熊身侧,接着用出点字诀,指头如利刃般刺入黑熊皮肉。 黑熊痛吼一声,一掌扇去,南宫玉早已撤步,接着又朝他猛扑过去。南宫玉飞身跃起,从黑熊上空掠过,同时用出抓字诀,抓掉了一层皮毛。黑熊巨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摔进溪里,溅起巨大的浪花。它被激起凶性,咬牙切齿,低吼连连,死死盯着南宫玉。南宫玉道:“走吧,这里没有你的猎物。”黑熊“嗷”一声大吼,再次飞扑而来,南宫玉骂了声“好畜生!”化作虚影闪到一旁,接连用出点字诀,在他身上扎了十几个窟窿,鲜血直流。黑熊势若疯狂,连咬带抓,却连南宫玉衣角都难沾上。 南宫玉翻身跳出两丈,从箭袋后取出两支箭矢,反握在手里,道:“再不走就吃烤熊掌了。”黑熊理都不理,如小山般冲了过来,爪子一把拍在了虚影上。南宫玉闪到一旁,运尽全身内力将箭矢刺穿了黑熊的脖子,鲜血流了一地。黑熊惨叫一声,晃动脖子想甩掉箭矢,却哪里甩的掉,反而晃出更多血来。南宫玉又拿出两支箭矢,趁机用力插了进去。黑熊低吼一声,失去了攻击**。脖子上被扎穿了四箭,呼吸已极为困难,蹒跚的向小溪边走去,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噗通”一声巨响,摔倒在溪边。南宫玉走进一看,见黑熊仍未死绝,两眼无神的看着地面,低声呻吟着。他又抽出一支箭矢,道:“免的你痛苦,给你个痛快。”说着用力扎进了黑熊的脑袋。黑熊惨哼一声,当场死绝。 南宫玉这才回头道:“没事了,姑娘你可以出来了。”那少女远远的藏在丛林深处,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南宫玉见她皮肤白皙,相貌姣好,眉目清秀,湿漉漉的头发倒梳脑后,有种出水芙蓉的感觉。她在南宫玉面前施一万福,道:“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南宫玉心中暗笑,他以前被称呼最多的是“公子。”还有少爷,相公,先生,倒是首次被称为“壮士”。不过现在的自己确实比以前强壮许多,道:“姑娘客气了,你来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独自一人太危险了。”那少女叹道:“我是来找人的,首次到这地方,不知道路,这才迷路。”南宫玉道:“姑娘要去何处,我要知道的话可以带你去。”那少女道:“你知道附近有座土地庙么?”南宫玉眨眨眼睛道:“姑娘去土地庙做什么?”那少年叹道:“我爹上次在那里留了封书信请到了他,我也想用这种方法找他。”南宫玉惊奇道:“姑娘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那少女道:“他叫庞明阳。” 正文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九) 南宫玉当场愣住,脑筋动的飞快,立刻猜出了这少女的身份,问道:“姑娘是不是姓余?”那少女惊奇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是谁?”南宫玉道:“在下南宫玉,庞明阳是我的大师兄。最近的委任就那么几件,我是猜出来的。”那少女正是余小姐,她脸红道:“原。。。原来你是他的师弟。那他。。。他也在附近么?”南宫玉知她喜欢大师兄,也猜出她此行的目的,为她圆场道:“在下知道小姐想感谢大师兄的救命之恩,但他不在这里,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余小姐轻轻“嗯”了一声,道:“有劳少侠了。”南宫玉笑道:“不过要稍等一下,打了这么大一只熊,总要带点零碎回去。”说着取出匕首,先剥掉了熊皮,又将最好的几块鲜肉割掉,其中当然少不了熊掌。全在溪中洗干净后放到筐子里背了起来,领着余姑娘走了回去。 聊天时得知余姑娘名叫余静雅,从小被管教极严,但她不同于其他的千金小姐,不愿被命运束缚,不但有主见,而且大胆,愿为幸福拼搏,不然也不会离家出走,千里迢迢的来找庞明阳。南宫玉心想这样的好女子正是大师兄的佳配,如果他们能喜结连理,那余小姐就不是外人,带进谷也无妨。 半个时辰后,二人走进入谷的山洞,南宫玉拨动机关,打开石壁,将她带进珠链水阁。余静雅吃惊道:“没想到这里竟别有洞天,好像仙家的洞天福地,真是太美了。”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我先带你去见师傅。”余静雅紧张道:“他老人家不会赶我走吧。”南宫玉笑道:“不会,他老人家最是和蔼可亲,不用担心。” 二人走上甲板,正碰上沈俊干完杂务回来,见到余静雅后愣了愣,道:“这。。。这位是?”南宫玉向他使了个眼色,道:“这位是余小姐,是来答谢上次大师兄的救命之恩。”沈俊顿时反应过来,忙笑道:“原来如此,欢迎欢迎,在下沈俊,也是庞明阳的师弟。”余静雅施了个万福,道:“见过少侠。”南宫玉将弓箭和筐子交给沈俊,道:“我先带余姑娘见师傅,大师兄现在哪里?”沈俊道:“他还在溶洞里练功,我这就去找他。” 别了沈俊后,二人来到瑶光子的房间前,南宫玉道:“师傅,弟子回来了。”说话间瑶光子将门打开,只见他发髻不整,光着脚丫,白色的粗布睡衣上还蘸着墨渍,手中握着一根毛笔,笑道:“玉儿来的正好,来看看为师新做的这幅。。。咦,这。。。这位姑娘是?”南宫玉道:“这位是余姑娘,是来向大师兄道谢的,弟子先带她来见师傅了。”瑶光子“哦哦”了两声,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不事先通报,容为师更衣。”“啪”一声关上了门。 接着听见房中传来“唰唰唰”的穿衣声,“沙沙沙”的扫地声,和“咣当咣当”的整理声。房门再次打开时,瑶光子已容光焕发,身穿崭新的蔚蓝道袍,脚上是素净白袜和千层底的新布鞋,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柄拂尘出来,一副道骨仙风的高士模样,他微笑道:“姑娘请进来叙话。”余静雅道谢后,有点拘谨的进了屋。 三人坐下后,瑶光子倚老卖老的笑道:“上次明阳去济南府办事,还是为师让他去的,不然你们也无法相识。”余静雅再次施礼道:“小女子多次承蒙贵派相救,实在感激不尽。”瑶光子奇道:“怎么?还有谁救了你?”南宫玉便将杀熊的事说了一遍。瑶光子道:“深山老林多有野兽出没,丫头你太冒失了。不过眼光倒是不错,明阳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武功人品就不用说了,他待人体贴,老实可靠,没有一点花花肠子,和任何女子都没瓜葛。” 南宫玉见余静雅俊脸通红,怕她尴尬,提醒瑶光子道:“师傅,余姑娘只是来道谢的。”瑶光子恍然过来,道:“哦,是了,姑娘这次来你家人知道么?”余静雅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是逃出来的。”瑶光子道:“为什么要逃?”余静雅叹了口气,垂泪道:“自从我回家后,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都以为我被那淫贼玷污过,就连我爹也这么以为。以前求亲的人家都不再与府上往来,我爹也愁我嫁不出去。”南宫玉道:“别说姑娘清清白白,就算真不幸受辱,连寡妇都能再嫁,何况姑娘呢,老丈他多虑了。”余静雅冷笑道:“我爹担心的是我嫁不了门当户对的人家。有权势的大户谁不希望儿媳妇有个清白名声,像我这样被人说三道四的,是肯定不会要的。上个月我爹的朋友彭员外丧妻,便想纳我续弦。他已经六十多了,比我爹还大,没想到我爹竟然同意了,还对我说成为彭家正室后的诸多好处,还说彭家没有子嗣,死后的财产都是我的。我坚决不嫁,可我爹心意已决,开始和彭员外谈嫁妆的事了。我便偷偷跑了出来。想来想去,也只有庞恩公可以救我。” 瑶光子和南宫玉都听出她的重点在最后一句。庞明阳怎么救她?总不能藏她一辈子,唯一的法子就是二人成亲,木已成舟后余员外也就没办法了。如今话已说开,也就不用遮掩,瑶光子点了点头,正色道:“老夫多问一句,姑娘是真心喜欢明阳么?还是只想用他来逃婚。”余静雅也不再羞涩,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是真心喜欢他,他救我时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望着她眼中的坚毅之色,瑶光子点了点头,道:“姑娘这么说,老夫也就有底了。” 这时只听庞明阳在门外道:“师傅,弟子求见。”瑶光子笑道:“这回人齐了,进来吧。”庞明阳推门进屋,见到余静雅后黑脸一红,低下了头,默默站在一旁。沈俊紧随其后,一脸好事的表情,发现瑶光子的道袍和拂尘后,眼睛一亮,笑道:“嘿呀呵!老头您这扮的是哪一出呀?姜子牙?。。。”瑶光子知道他嘴里没好话,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道:“你给我滚出去,快滚。”沈俊眨眨眼睛道:“弟子还什么都没说呢。”瑶光子道:“没说就对了,滚!”沈俊道:“我不说话还不行么,我就想听听。”瑶光子没好气道:“听个屁,滚滚滚,麻溜的。”不由分说的将沈俊撵了出去。关上门后轻咳了一声,重新坐下。 庞明阳偷瞄了一眼余静雅道:“姑娘怎么来了。”余静雅道:“我。。。我来答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庞明阳垂下眼睛,喃喃道:“不是都答谢过了么。”瑶光子道:“好了,都别遮掩了,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了,有什么不敢说的。明阳,人家余小姐喜欢你,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双亲早逝,这事师傅给你做主了。”庞明阳支吾道:“这。。。这。。。”瑶光子道:“怎么?难道你还不喜欢人家?人家为了找你差点送命,你要是辜负了这么好的姑娘,看为师不打断你的腿。”庞明阳额头冒汗,忙道:“是。。是。。”瑶光子道:“你带余姑娘在谷中走走,多聊聊天,今天别练功了,晚饭前别回来。”庞明阳诺诺称是,带着余静雅一道走了。 晚上南宫玉做了一桌好菜,其中还有那两只熊掌。熊掌做不好的话会让难以下咽,南宫玉为此颇下了一番功夫,将其做的美味可口。庞明阳和余静雅默默回来,饭桌上的气氛比较尴尬,连沈俊都没有说话,全都默默注视着二人的表情,不知他们谈得如何。瑶光子亲自夹了一块熊掌给了余静雅,道:“一路来受了不少罪,补补身子。”余静雅点头称谢。庞明阳红着脸轻咳了一声,道:“弟子打算和余小姐定亲,请师傅恩准。”全场人都愣在当场,沈俊忽然大笑道:“好事好事,恭喜大师兄,恭喜余姑娘。”南宫玉也乐道:“恭喜二位。”庞余二人不好意思的道谢。瑶光子手捋须髯,满面春风道:“好好,玉儿,小俊,去搬两坛酒来,咱们爷们好好庆祝庆祝。”二人欢喜前去,晚饭上他们频频向庞明阳敬酒,就连很少的吃酒的瑶光子也高兴的吃了十几盏。除了余静雅外,都有了七分醉意。瑶光子最后道:“余姑娘旅途劳顿,先在谷中休息三日。然后让明阳带着为师的书信和聘礼,和你一起去济南提亲,不怕你爹不答应。”余静雅大喜称谢。 当晚余静雅住在以前朱心琪的那间厢房。沈俊和南宫玉余兴未尽,跟着庞明阳回到了他的房间。在瑶光子面前一直面带微笑的庞明阳一进屋就叹了口气,默默的吃了口茶。沈俊向南宫玉一使眼色,二人凑了八百两银票,厚厚一叠的放在桌上。庞明阳皱眉道:“这是做什么?”沈俊笑道:“大师兄定亲,这是我们的份子。”庞明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南宫玉奇道:“大师兄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不太高兴呢。”庞明阳只是摇头,却不说话。南宫玉心中一动,道:“莫非。。。大师兄不喜欢余小姐?定亲也只是不想让师傅失望?” 庞明阳心知瞒不过他,叹道:“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别说只是成婚,就算让我去死,愚兄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委屈了余小姐,我对她真没那个心思。”沈俊奇道:“余小姐的相貌人品,家世修养那么好,你怎会不喜欢她呢?”庞明阳道:“好女子多得是,见一个喜欢一个还得了。”沈俊睁大眼睛道:“我明白了,你直到现在还忘不掉那个红袖!”庞明阳身躯一震,苦涩道:“爱上一个人难,忘记一个人更难。我明明知道她在骗我,也知道自己很傻,她可能早把我忘了,可我却忘不掉她。” 南宫玉心里一阵难过,心想庞明阳的遭遇比自己还要惨,起码海琼不会忘掉自己,他想了想道:“大师兄既然不喜欢余姑娘,就应该对她明说,瞒着她太不公平。”南宫玉颓然道:“我知道对不起余姑娘,可我也不想让师傅失望。或许,成婚以后慢慢就好了。”南宫玉暗叹了口气,也不再相劝,和沈俊告辞离开。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一) 三日后,庞明阳和余静雅动身前往济南府。南宫玉将他们送出谷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他们一个为了孝义而成婚,一个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这样的婚姻能幸福么,希望真能日久生情吧。 当天沈俊从土地庙带回了一封委托信,来自于庐州府的东田帮,事情是关于和西田帮的地盘之争,两帮虽有几股小规模的打斗,事态倒不算严重。两帮帮主也有调停之意,便请了几位中间人一起去谈判,补天阁便是被邀的中间人之一。瑶光子见事情不大,便派沈俊独自前去,有意磨练他处理矛盾,权衡利弊的能力。沈俊也早想出去游玩,欣然答应,次日离去。 水阁一下子冷清了不少,瑶光子就经常将南宫玉叫到后山一起培花种菜。南宫玉问起木屋桌上的那些不知名的玩意儿,瑶光子领他进屋,一一介绍。有“飞天钩”,“藏袖弹簧箭”,“吸墙手套”,“铁砂筒”,“变色斗篷”,“死人烟”,“龟息药水”,“登天架”,“飞箭马鞍”等等。南宫玉暗自惊叹瑶光子的创造力,拿起名为死人烟的黑球,道:“这莫非就是东瀛忍者逃跑用得浓烟么?”瑶光子笑道:“浓烟是用来逃跑的,这毒烟是杀人的,只要先服下解药,自己便可无事。人就算屏住了呼吸,眼睛,耳朵,毛孔一样能被毒烟所染,也会导致头晕目眩,在紧要关头与死无异。”南宫玉吸了口凉气,道:“好厉害。”瑶光子道:“这些东西只是旁门左道,危机关头用一用能收奇功,但经常使用就会被对手针对,反受其制,所以练功还是要以正道为主。”南宫玉道:“是,弟子明白了。” 瑶光子道:“半个月后便是江东镖局总镖头黄开石的七十大寿,他在江东武林很有地位,善使一口金环刀,五十岁安顿下来,在南京创办了镖局。他和为师年轻时关系还算不错,你就替为师去一趟吧。”南宫玉道:“是,不知寿礼要办多少钱的合适?”瑶光子怔了怔,道:“你到南京街头随便买点好了,多少无所谓。”南宫玉点头应是,暗叫惭愧,一提起寿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京城的高门寿宴。 瑶光子补充道:“黄开石邀请的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高手,还会在寿宴其间举办茶武会,请各派的年轻弟子登台切磋,这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就由你代表本门了。”南宫玉惶恐道:“弟子怕给本门丢人,只要两位师兄才能担此重任。”瑶光子笑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完全可以代表我们出战,早晚你要独当一面的。”南宫玉只好答应。瑶光子道:“你叫上朱姑娘一起去,这次虽不是委托,但前去贺寿的晚辈皆能得到一个红包,还能增长江湖阅历,云慈庵主也会同意的。”南宫玉道:“弟子明白了。” 次日南宫玉拜别瑶光子,来到云霓庵将此事告诉了朱心琪,她得到云慈的许可后欣然前往,她也早想着出去转转了。因路途遥远,二人在镇上备了马匹,一路来风景极佳,心情舒畅。这一日快进入江苏地界,见道旁现出一座茶棚,二人的干粮将尽,便在棚前下马休整。棚里还有两拨赶路的食客,二人坐在角落的空桌,要了茶水饭菜,吃喝起来。 忽然驰来了一骑快马,一名鲜衣少年飞身下马,昂然走了进来。茶棚老板是个老头,上前道:“客官要点什么?”那少年不理,扫视了眼茶棚,道:“把这里打扫干净,备两桌好菜,我家少爷要在这里歇马。酒水茶碗不必准备,我们自带的有。”老头喏喏道:“是是,小老儿这就吩咐内人准备。”少年又道:“我家少爷喜欢清静,将这些不相干的人请走,他们的茶钱我来付。”说着拿出十个铜钱扔到桌上。老头收起钱道:“客官稍等,我去跟人家说说。”他先来到另外两桌说明了情况,那两桌人听说有人结账,都兴高采烈的走了。 当老头来到南宫玉这桌时,南宫玉笑道:“老丈,我们吃完就走,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老头低声道:“他们的少爷应该来头不小相公还是别惹麻烦了吧。”南宫玉道:“我们不想惹麻烦,只是旅途劳顿,想歇一歇脚,吃完饭就走,绝不停留。” 那少年冷笑道:“怎么?还请不动你们两位尊神了?”朱心琪淡淡道:“你家少爷又是哪尊神?吃个饭也这么多毛病,有人在他吃不下去?茅坑最清净,他怎么不去?”那少年脸色一变,打量了他们一眼,道:“好,你们最好不要忘记说过些什么。”说罢上马而去。 刚走没一会儿二人便即吃饱,南宫玉道:“上路吧。”朱心琪道:“急什么,他们少爷还没来呢。”南宫玉笑道:“我们自赶我们的路,不用惹事。”朱心琪道:“要是走了,他们来了还以为我们害怕跑了呢。”南宫玉笑叹无语。 正当这时,道上八匹健马飞来,一行人来到近前飞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当先进来的白面少年二十四五年纪,身穿淡黄色的蜀绣华衣,器宇轩昂,雍容不凡,脸上狭眉细眼,傲气腾腾,冷眼打量二人,见到朱心琪天香国色的容貌后,微微一奇,问道:“就是这位姑娘出言不逊么?”他这么说已算客气,不愿在美女面前显得粗鲁。可朱心琪却不客气,反问道:“你就是那个有毛病的少爷?”那少爷眯起眼睛道:“姑娘慎言,就算你是女子,如果不敬我们唐家,一样要受到惩罚。”朱心琪笑道:“原来是唐家的人,难怪如此气势。” 那少爷道:“在下唐铮,这是我二弟唐超,姑娘如果立刻道歉,我们可以考虑既往不咎。”南宫玉见他说的唐超是左首那个高瘦少年,而右首还站着一个胖子,肥头大耳,臃肿愚蠢,穿着倒和唐铮和唐超一样。那胖子见没介绍自己,上前一步笑道:“在下唐凡,见过二位。”唐铮没好气道:“跟他们套什么近乎,谁让你说话的?”唐凡笑道:“爹让我出来认识些人,当然要经常自我介绍才好。”唐铮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姑娘赶快道歉吧。”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二) 朱心琪冷然道:“本姑娘最烦你们这些高门子弟仗势欺人,就好像你们多高人一等似得。只要本姑娘高兴,想在这里坐多久就坐多久,看不惯就去茅房吃去。”唐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偷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唐铮,才勉强忍住。 唐铮从小好胜,自尊心极强,被这番奚落且能受得了,眼露凶光的盯着朱心琪,看到她背后的长剑,冷冷道:“原来你也是练武的,不如比试两招,看看你有没有放肆的资格。”朱心琪长身而起,取剑于手,道:“比就比,正好拿你喂剑。”唐铮缓步上前,冷冷道:“趁现在最好多说两句,等会儿就没机会说了。”朱心琪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不来试试。” 这时唐超低声对唐铮道:“大哥,这里离南京不远,这两个人说不定也是去参加寿宴的。我们有求于群雄,可别把事闹大了。”唐铮点头道:“我有分寸。”说着晃动双掌攻向朱心琪。 唐门的暗器和毒药乃武林绝技,拳脚兵器倒是一般。所以和别人交手往往伤其性命,江湖中人对唐门多有惧怕,也含有鄙视,因为暗器和毒药都是下五门的勾当,尤其是毒药,更被正派中人所不齿。唐门第十三任门主唐正立志改善本门的名声,二十年间游历天下,访遍高人,终在六十岁那年创出上乘武功“唐门正气十三式”,只听名字便知他改变名声的决心,另外他还规定不到生死关头,暗器不能淬毒,就算下了毒,在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也要给人解药。从那时起,唐门声名鹊起,受人尊敬,蜀中霸主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大小门派竟相依附,成为武林一方霸主。 唐铮身为这一代的唐门长子,被门主唐英雄寄予厚望,从小三门齐修,最擅拳脚,其次暗器,用毒最弱,只因他心高气傲,喜欢正面击败对手,不屑用毒。“唐门正气十三式”是一门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气功的结合,几乎每一式都可以拆解为一套武功,博大精深,极其难练。 此时唐铮拳掌交加,招式大开大合,阳刚威猛。如果说南宫玉和七巧灵指是天作之合,那么朱心琪和云霓剑法就是地造一双,此女的学剑天赋极高,已达到了云霓剑法第五层境界“玉带缠绵”,长剑如流水般连绵不绝,在狂涌的气劲中游刃有余,毫不停滞,悠然间化解了所有攻击。大多数剑法以进攻为主,而云霓剑法的精髓却是防守反击,朱心琪的每一次出剑都逼得唐铮全力招架,唐铮的攻势虽猛,具有威胁的招式反不如对方。当年云慈庵主便是以这套剑法大战剑仙东方素百招不败,足见防守之强。 唐铮刚才的大话说出去了,眼看三十招后仍奈何不了对方,不由暗自着急,心想要是连个小丫头都拿不下,以后谁会信服自己。就在他分神之际,朱心琪突然反守为攻,长剑闪电般刺向肩头。唐铮大吃一惊,忙向旁边躲闪,还是被剑锋划破皮肉,华衣也破了个口子,颇显狼狈,惊出一身冷汗。唐超惊道:“大哥你流血了,伤的严重么。” 朱心琪轻笑道:“如何,现在本姑娘有嚣张的资格了么?”唐铮恼羞成怒,再次攻了上去。朱心琪信心大增,增加了进攻招式,两人一时对攻不下。唐铮见一剑刺来,猛地向后撤出一步,凌空虚打一掌,只听几声轻微的“嗤嗤”破风声,三支袖箭毫无征兆的激射而出,打向朱心琪的面门,已是下了死手。朱心琪全无防备,观战的南宫玉却看在眼里,他的眼力高人一筹,纵身上前,两手齐弹,准确无误的弹中高速射来的袖箭。“叮叮叮”三声,袖箭落在远处。 南宫玉面沉似水,转头直视着唐铮道:“比武而已,何必暗箭伤人,下以死手?”要知唐门袖里箭的射速极其之快,躲开已是不易,用手指弹飞更是匪夷所思,唐铮暗自吃惊的同时也知理亏,但还是冷笑道:“难道暗器不是武功的一种么?”南宫玉也冷笑道:“但你的目的却是要杀人,所以别人杀你也是天经地义。”唐铮冷笑道:“你能杀我?”南宫玉道:“你以为不能?”唐铮道:“那你就来试试。”南宫玉不再说话,缓缓渡步出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战意。平时的他谦虚谨慎,彬彬有礼,就算别人对他不善也是一笑了之,不与计较。可他绝非懦弱怕事之人,他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决不放任恃强凌弱,更不允许朋友受到欺负。唐铮对朱心琪用出杀招,他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对于要杀人的人就可以杀了他,这也是他的原则。 就当两人的决斗一触即发之时,忽听门口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不大,却大大冲淡了二人的杀气,所有人向外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位中年和尚,三十左右岁,身材精瘦,浓眉大眼,两目低垂,宝相庄严,下巴满是清渣胡子,身穿一袭打着补丁的灰布僧袍,双手合十道:“贫僧前来化斋,还望施主施舍。”唐铮神色一动,道:“大师可是少林普良大师。”那和尚道:“正是贫僧。”唐铮回头吩咐了茶棚老头几句,让他拿来了两个馒头,一盘素菜,放进了普良的木钵里,道:“些许粗饭,大师不要介意。”普良笑道:“粗饭化解了两位施主的戾气,功德无量。不知两位施主可否看在贫僧的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呢?”唐铮想了想道:“就依大师所说。”普良对南宫玉道:“这么施主怎么说?”南宫玉道:“只要某些人不再害人,在下乐的清闲。”普良笑道:“好好好,那贫僧就放心了,告辞。”唐铮道:“大师何处去,顺路的话可一起同行。”普良道:“贫僧云游四方,苦修悟禅,有缘自会再见,施主保重。”说罢飘然远去。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三) 唐铮瞥了南宫玉和朱心琪一眼,摆手对自己人道:“走吧,到前面小镇食宿。”他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道:“你们不道个万儿么?”朱心琪笑道:“想报复么?告诉你也无妨,本姑娘叫朱心琪,云霓庵门下。”唐铮神情一动,显然听过云霓庵的名头,转而对南宫玉道:“你呢?”南宫玉道:“补天阁弟子,南宫玉便是。” 唐铮微微一愣,突然露出吃惊之色,倒不是因为他是补天老人的弟子,而是为他的名字吃惊。唐门的其他人也都转过身来,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唐凡紧张问道:“你就是京城四子的那个南宫玉?”南宫玉道:“我早就不是什么京城四子了,而且姓南宫的人也不太多。”唐凡抚掌笑道:“真的是你!太好了,你可知。。。”唐铮忽然厉声道:“你闭嘴!”唐凡吓了一跳,只好闭嘴不言。 唐铮看向他的目光中含有一股强烈的妒意,见他玉树临风,英俊风神,补丁粗衣也难掩翩翩清雅的公子气宇。那种高贵和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好如一块朴实无华的美玉。相比下身穿华衣的自己倒是相形见拙。唐铮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狠狠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唐门众人也随之而去,不时回头观望。南宫玉大惑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朱心琪道:“他好像很恨你,又嫉妒你。”南宫玉道:“恨我可以理解,毕竟刚才打了一架。嫉妒我就说不通了,他堂堂唐门少爷,我有什么值得嫉妒的。”朱心琪道:“那就只有问他了,咱们也走吧。”二人买了干粮后,上马继续赶路。 正行间,朱心琪忽然道:“刚才的事谢谢你。”南宫玉笑道:“换成你也会救我的,有什么可谢的。”朱心琪道:“我不是谢你救我,而是谢你为我出头。令我想起了姐姐,小时候只有她为我打抱不平,无论欺负我的孩子再如何高大,她也会义无反顾的挡在我的身前。”南宫玉笑了笑道:“你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是个女孩子,无论哪一点我都要保护你。当然,也许只是多此一举,你的武功好,肯定能自己照顾自己。”朱心琪沉默半响,叹道:“你是个好人,以前我误会你了,说过些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南宫玉道:“以前姑娘质问我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我那时的生活确实不堪。”朱心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每个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却难在承认和改变,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南宫玉笑道:“难得姑娘赞许,在下受宠若惊。” 二人转而聊起刚才的事,南宫玉问道:“那唐铮是唐门的什么人?出门有那么多人跟着。”朱心琪道:“唐门主唐英雄共有三子四女,唐铮是长子,唐超是次子,都是正房嫡出,从小就高人一等,出门前呼后拥,在蜀中跟皇帝无异。那唐凡却是嫡出,还是身份低微的丫鬟之子。据说唐英雄一次醉后乱性,侵犯了一个烧水丫鬟,便有了唐凡。那丫鬟虽有了侧室身份,但她身份低微,一直被正房和其他夫人欺负,在唐府毫无地位,生了唐凡后就去世了。唐凡自然也难以像两个哥哥一样受人重视,加上他相貌平庸,身材肥胖,更不着唐英雄待见,徒有个公子虚名罢了。” 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倒觉得唐凡说话真诚,比那两个哥哥要好。那位普良大师又是少林的哪位高人?”朱心琪道:“普良乃少林八大罗汉之首,功力深厚,佛法精湛,立志游历天下,普度众生。据说他很有可能成为以后的少林方丈。”南宫玉道:“难怪唐铮见他如此客气,姑娘怎会对这些事如此了解。”朱心琪笑道:“别忘了我以前一直行走江湖,就算你不想听,别人也会说给你听。” 二人路过前方小镇时没有进去,知唐铮一行人在此落脚,便继续前行。天色渐晚时仍看不见村落,正为住宿着急时,从后赶上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正是唐凡,他在马上肥肉乱颤,尤其是脸上,胸部,肚子的赘肉上下拍打着,看起来滑稽可笑。 他在二人旁边勒住马匹,大口喘着粗气,道:“总。。。总算追上你们了。”说着拿出小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水。坐下马也是气喘吁吁,显然驮他奔跑是件辛苦的差事。南宫玉道:“阁下找我们何事?”唐凡道:“等一下,让。。。让我再喘喘。”南宫玉笑道:“不用着急,唐兄慢慢说。”唐凡从马袋中取出水囊,喝了一口,才道:“南宫兄可认得魏玉柔,魏小姐?”南宫玉眨了眨眼睛,思索了半天,才道:“哦!认得,若我记得不错,她和你们唐门还是亲戚,是吧?”唐凡点头道:“不止是亲戚,还是所有唐家少年的梦中女神。”说到这里他神秘笑道:“尤其是我大哥唐铮,自魏小姐十六岁时便对她魂牵梦绕,可惜大哥已有妻室,魏小姐坚决不为侧室,不然还真不好说哩。” 南宫玉这才恍然,这才明白唐铮眼含嫉妒的原因。唐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和魏小姐更搭配,唐门的人没一个配得上她。”朱心琪皱眉道:“怎么回事?什么搭配不搭配的?”唐凡道:“哦,姑娘还不知道呀,南宫公子和魏小姐早就定亲了。”朱心琪吃惊的看着南宫玉,道:“定亲?还有这事?”南宫玉尴尬的点点头,刚想解释时,唐凡先说道:“魏家表妹眼光极高,相亲不下百次,谁都相不中,她那次去京城相亲的事我们也都知道,都以为也是走个过场,肯定看不上什么京城四子的南宫玉,谁料表妹仅见一面便同意了亲事。回到后容光焕发,心情大好,平时惜字如金的她连话都爱说了,还雇人休整庄园,准备邀请你来蜀地做客。你不知道唐门三千子弟有多恨你。尤其是唐铮,一连宿醉七日,吃的烂醉如泥,爹狠狠骂了他一顿后才不敢再颓废下去。”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四) 南宫玉苦笑无语。唐凡道:“现在说正经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表妹的婚约到底怎么说?”南宫玉道:“我在京城发生的事,想必你们也有耳闻,如今我一无是处,身无分文,怎配得上魏小姐的千金之贵,自然是取消婚约了。”唐凡愣了愣,正色道:“你把我表妹当成了什么人?你以为她看上的是你的钱么?蜀中那么多富家子弟她连见都不见,你说这话真是辱没她了。”南宫玉默然半响,道:“是我错了,我道歉。”唐凡道:“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可知玉柔表妹得知你的消息后担心的夜不能寐,派出十波人打探你的消息,有人回来说你已净身出户,离开了京城。表妹又派人向你朋友打听消息,海琼姑娘,秦羽大家,王涵礼等人,都不知你的去向。”南宫玉吃吃道:“你。。。你们还去找海姑娘了?”唐凡看了他一眼,道:“表妹说海姑娘是你最难忘的人,最有可能知道你的消息,便派了我去打探。”南宫玉略显紧张道:“是你去的?”唐凡道:“可不是嘛,海姑娘也不知你的去向,但她的言语神情倒是很关心你。” 南宫玉暗喜,心想海琼果然没有忘记自己,问道:“她。。。还好么?”唐凡嘿嘿笑道:“当然好,她已和李君贤成亲,成为了状元夫人,不但穿着绫罗绸缎,还搬进了三进宅院,连见一面都不容易呢。”南宫玉半天没有说话,事情的发展虽顺理成章,但他心里还是像打翻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想到心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睡觉,没有男人会觉得很舒服。唐凡道:“表妹对你的执着绝不逊于你对海姑娘,事发后所有人都劝她断了这门亲事,只有她坚持不肯,一直派人找你,还说非你不嫁。表妹如此追求一个人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更吃惊的是你竟对表妹的追求不理不睬,一年多来杳无音信,都在猜测你南宫玉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就迷的表妹神魂颠倒。说句不夸张的话,你在蜀地比我爹都有名呢。” 南宫玉没有一丝得意之情,歉然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补天阁学艺,对这些事真的毫不知情。”唐凡的胖手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南宫玉诧异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唐凡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能再让你跑了。”南宫玉哑然失笑道:“我哪里跑了?”唐凡道:“不管你对婚约是什么态度,你都要去一趟亲口对我表妹说。”南宫玉想了想道:“理当如此,我会去的,现在可以放手了么?”唐凡道:“不行,你要是跑了,表妹会怪我的,你现在就跟我回唐门。”南宫玉道:“现在怎么去,总要等我把事情办完,告一段落以后吧。” 唐凡道:“你们也是去江东镖局贺寿?”南宫玉点头道:“是。”唐凡道:“我们也是,要不等寿宴结束,你跟着我们回去?”南宫玉笑道:“我要跟你们走,唐铮会给我好脸色么,还是有空我自己去吧。”唐凡道:“你什么时候去?总要给个准话呀,见了表妹我也好告诉人家。”南宫玉道:“我尽快就是,具体的日子我也不好说。” 唐凡忽然想起一事,道:“你不妨三个月后过来,那是个不错的时机。”南宫玉道:“为什么是三个月?”唐凡叹了口气,道:“江湖上除了少林武当,还有实力和通天帮对抗的就只有安徽的黑龙会和我们蜀地唐门。少林武当乃武林泰山北斗,而且出家人慈悲为怀,没有威胁。所以通天帮便先拿黑龙会和我们唐门开刀。去年他们的势力已渗透进了四川。暗杀,拉拢,抢劫,灭门,只要能打击到我唐门,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也展开反击,端掉了他们好几个据点。然而通天帮的势力太大,进入蜀地的好手越来越多,我们的损失更加惨重。直到上个月,他们已蚕食完依附我们的门派,接下来便要对唐门动手了。” 南宫玉道:“动手的日子就在三个月后么?”唐凡道:“是的,通天帮已向我们下了战书,三个月后正式开战。此战不但关系着我唐门兴衰,也关系着通天帮的荣辱,所以他们都不敢大意,从各地调遣高手前往蜀地,三个月就是准备时间。”南宫玉道:“你们不是早就开战了么,还下战书做什么?”唐凡道:“暗杀灭门这种事是不能公开的,不利于他们的名声。等这种事做完后再公开,就显得正大光明了。”南宫玉道:“那你们可以公开呀,再说他们师出无名,兴起不义之战,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唐凡道:“我们也不能公开,因为我们用的手段也多以下毒和暗器为主,杀的人也很多,其中也有无辜的人,也不便传出。至于开战的由头他们早编好了十大条,都是列数我唐门之罪,把自己吹嘘成正义的一方。我们当然也做了一些这样的表面文章,但最终的解决途径绝不是在谈判桌上,而是生死。” 南宫玉道:“那你们还不赶快请人助拳,还来这里贺什么寿。哦,我明白了,你们此行就是来搬兵的。”唐凡道:“是啊,关系好的写一封书信即可,关系一般的只能亲自去请。凡是打听到哪位大侠庆生或嫁女,我唐门的人必到。玉柔表妹也帮了很大的忙。”南宫玉道:“魏姑娘也熟识江湖中人?”唐凡道:“是江湖中人熟识她罢了,那些倾慕她的少年豪杰都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她的一纸书信比谁的都管用。少侠要来的话,少侠他爹也就跟来了。”南宫玉笑道:“这种请人的方式倒是有效。”唐凡道:“所以我想让你在那个时候来,你来相助唐门的话,大家也会感激你,对你的敌意就没那么大了。要是你能力挽狂澜,大展雄风就更好了,表妹也会脸上有光。”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五) 南宫玉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我答应三月后去拜见魏姑娘就是了。”唐凡道:“你保证会来么?”南宫玉点头道:“我保证。”唐凡“哦”了一声,道:“我相信你,表妹看上的人绝不会言而无信的。”南宫玉笑了笑道:“那唐兄可以松手了么?”唐凡这才发现还抓着他的袖子,忙松手道:“这次回去我也可以向表妹交差了,我是借着入厕跑出来的,要赶快回去了。”南宫玉笑道:“唐兄保重。”唐凡道:“你们也多保重,别忘了你的承诺。”说罢骑马赶了回去。 朱心琪轻笑道:“我倒是真想见见那位魏姑娘了。”南宫玉道:“你见她干什么?”朱心琪道:“看看什么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傻瓜。”说着猛一夹马腹,奔了出去。南宫玉愣了愣,策马追上。 又行了二十里仍找不到宿头,眼见天已黑下,南宫玉指着前方的树林道:“就在林里将就一宿吧,再往前不知是什么地方,那林子倒是可以避风。”朱心琪白了他一眼,道:“谁要在林里过夜,也许前面就有人家呢。”南宫玉道:“要是没有呢?难不成在荒郊野地里露宿?夜里的风可紧。”朱心琪道:“那就继续赶路呗,早晚有地方可住。”南宫玉道:“就算我们不累,马儿也吃不消呀。”朱心琪“哼”了一声,道:“反正本姑娘不在林里过夜。”南宫玉忽然笑道:“你是不是晚上在林里害怕呀?一会儿狼嗥,一会儿虎嘶,说不定。。。还有鬼呢。”朱心琪打了个冷战,瞪着他道:“谁说我怕了!进林就进林!但我不想和你说话!” 南宫玉笑道:“玩笑而已,姑娘勿怪,咦,那不就有一处人家么。”朱心琪举目观瞧,果然见林中透出灯光,也喜道:“好像人家还没休息,赶快过去借宿。”二人牵马进林,那灯光似近实远,走了好一阵才来到篱笆墙前,南宫玉朗声道:“我们是路过行人,错过了宿头,还望借住一晚,定有重谢。” 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问道:“你们要借宿?”南宫玉道:“是的,叨扰大哥了。”那壮汉道:“好说,这一带没有村镇,经常有行人宿在我这里。你们吃饭了没有,我今天新打了一只山鸡,要不要尝尝。”说着打开栅门,请他们进来。南宫玉道:“再好不过了,多谢大哥。” 进屋后发现屋里堆放着打猎的器具和兽皮,壮汉道:“我是这一带的猎户,现在兽皮卖不上价,等冬天就好卖了。”二人落座后,一位村妇端上来一盘炒鸡,一盆鸡汤,一盘土豆丝,还有两碗米饭。他们早都饿了,道谢后大吃了起来。村妇回屋后,壮汉坐在那里跟他们唠嗑,又拿出自酿的白酒和南宫玉吃了四角。南宫玉看出他是热心的老实人,平时独处多了,才喜欢和人聊天。 吃完饭后,那壮汉道:“你们小两口就睡隔壁的那间小屋,床单是刚洗的。”南宫玉道:“我们不是夫妻,还有别的房间么?”壮汉摇头道:“没有了,我和内人也就一间屋子。”南宫玉想了想道:“没关系,我们自己想办法,多谢大哥。” 壮汉和村妇自去休息,二人来到那间小屋,进去后见房间很摆着一间木床。朱心琪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少主,你睡床,我睡地。”南宫玉道:“我们是朋友,没有少主。你是女孩子,当然睡床上。”朱心琪道:“平时闹嘴无所谓,但这是原则问题,你是真命天子,绝不能在有床的情况下让你睡地上。”南宫玉道:“我要是命令你睡床上,你答不答应?”朱心琪为难道:“我爹要是知道让你睡地上,会打死我的。”南宫玉笑道:“朱叔不会知道的,再说我也不睡地上。”朱心琪微微一怔,俏脸飞红了起来,尴尬道:“你该不会也想睡床上吧,那。。。那可不行,我虽然是你的。。。”南宫玉大笑道:“瞎想什么呢,我睡外面。”朱心琪吃惊道:“外面?”南宫玉点头道:“孤男寡女且能同檐而宿,我可不能败坏姑娘清誉,早点歇着吧。”朱心琪道:“你。。。你。。。”话还没说完,南宫玉已然关门而去。 夜空繁星灿烂,南宫玉靠着土屋坐下,闭上眼睛想要睡觉,可夜风急凉,冷得他一哆嗦,后悔刚才没带条毯子出来。想到每次练功时都有热流在体内流淌,便盘膝练起功来。没一会儿真气流遍经脉,不但不觉风冷,四肢百骸还暖洋洋的甚为舒服,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朱心琪坐在他身旁,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该赶路了。”南宫玉应了一声,向壮汉讨了些吃喝,拿出一贯钱道:“多谢大哥收留,这点小钱请大哥买酒吃。”壮汉道:“粗饭薄酒,何足挂齿。”南宫玉再三想让,壮汉执意不受,最后低声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收你的钱,明白了吧。”南宫玉诧异道:“大哥怎知我是好人。”壮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里屋睡着那么漂亮的姑娘,你却宁愿住在外面,大哥敬重你的气节,不收你的钱,你就不要让了。”南宫玉只好作罢,告别壮汉后继续赶路。一天后来到了南京城外。 南宫玉已不是第一次来南京,两年前他在秦淮十八楼流连忘返,纸醉金迷,十八楼的姑娘都对他翘首以盼,他一次大醉时搂着两大当红花魁,在粉壁上写下“风月浓深处,秦淮十八楼。拈花又摘艳,自称多情侯。”现在想想真是荒唐可笑。 南京曾为明朝旧都,也是南方第一重城,城墙雄伟,市集繁荣,城中百姓足有百万,丝毫不逊于北京。二人在街上牵马步行,朱心琪道:“这本是我们的家,被朱棣那逆贼夺了去,迁都到了北京,不然南京将更加昌盛。”南宫玉道:“小声一点。”朱心琪道:“如果有夺回社稷的一天,你能不能下令把都城迁回南京。”南宫玉道:“别说这一天遥不可及,就算真有那一天也不用搬。”朱心琪皱眉道:“为什么?你不想光复祖宗基业,重掌南京?”南宫玉苦笑道:“别忘了我是北京人,南京倒是很少来,相比下北京更有家的感觉。”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六) 朱心琪白了他一眼,不满道:“我看你连家在哪都不知道了。”南宫玉笑道:“姑娘别生气,北京建都自有它的好处,对于朱棣来说,他本是燕王,封地就在北京,他谋反取得皇位肯定心虚,回到封地会觉得安全一些。对于长远来说,北京的位置更有利于军队和钱粮的调动,对于抵制北面鞑靼也大有益处。”朱心琪没好气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还是喜欢南京。江东镖局在哪?你知道么?”南宫玉道:“知道啊,但现在还不能去。”朱心琪道:“为什么不能去?”南宫玉好笑道:“人家过寿,咱们空着手去吃白饭么?”朱心琪“哦哦”了两声,道:“这倒忽略了,那买点什么呢?”南宫玉笑道:“有一些店铺专门配货高档寿礼,我们不用操心。” 朱心琪紧张道:“那要花很多钱吧,我。。。我可没带什么钱,”南宫玉笑道:“你跟我出来还用担心钱么。”朱心琪正色道:“那可不行,我不想欠你人情。”南宫玉道:“如果我真的损失了什么,或付出了什么,那算是欠我的人情。而钱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损失,你自然就不欠我人情了。”朱心琪道:“你从小衣食无忧,从没有为金钱发愁过,自然觉得钱不算什么。可有些事没有钱就是做不了,就比如我一个人来的话肯定买不起寿礼,这就是现实。”南宫玉笑道:“姑娘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然而金钱的重要性取决于你的志向,它是否足够取决于你的期望,可惜多数人都不懂这个道理。” 朱心琪道:“我就是那多数人,我就不懂你在说什么。”南宫玉解释道:“立志赚钱的人,金钱对他就很重要,而志向高远者视金钱为一种工具。见别人过得富裕就想超过别人,那样金钱就永远不会足够,因为总有人更有钱,一辈子都在追逐别人,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朱心琪道:“如果你穷的吃不上饭,还会说这样的话么?”南宫玉笑道:“有钱是一种活法,没钱也是一种活法,只要肯努力,总不会吃不上饭的,问题是人的心态。心态好,知足常乐,心态不好,就算有钱也是痛苦的。我认为还是活的轻松快乐一些为好。” 朱心琪道:“照你这么说,金钱对你就是一种工具喽?”南宫玉道:“可以这么说。”朱心琪道:“那你的志向又是什么?夺回王位么?”南宫玉笑道:“志向不一定和权势有关,感悟人生,快乐的活着,不留遗憾,帮助别人,等等,都可以为志。甚至比追逐权势更有意义。人生在世数十年,如果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且非很可悲。”朱心琪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南宫玉道:“当你迷惘时不妨问自己两位问题,第一,我想要的是什么。第二,我正在做什么。剩下的就看能否下定决心改变了。”朱心琪道:“我明白了,那你帮我也买份礼物吧。”南宫玉笑道:“这就对了。” 随后南宫玉备下了两份大礼,雇了辆马车拉着,来到江东镖局。这几年世道不平,镖局的生意红火,江东镖局是金字招牌,从来未有失镖,一是实力强大,二是黄开石德高望重,绿林朋友也敬他三分。镖局阔门高墙,黑底金字的“江东”镖旗随风轻摆,威武气派。 虽距寿宴还有两天,来送礼的江湖客已是络绎不绝。两名精干的年轻趟子手身穿红衣在门口接客,然后请客人到府上叙话,但被留下来参与后天寿宴的却是不多,都要是有身份的人才行。南宫玉递上两张拜贴,道:“晚辈补天阁南宫玉,云霓庵朱心琪,向黄老镖师拜寿。”趟子手看过帖子,喜道:“总镖头早有吩咐,补天阁的来宾要好生招待,两位快请进。”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道:“是南宫兄么?”南宫玉讶然回头,见说话者是个年轻道士,第一眼没认出是谁,可仔细一看不禁惊呼道:“萧兄!是你?”那人正是萧云溪,此时穿着一袭青蓝道袍,头束道观,腰系长剑,跟京城时的华贵模样大不相同。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完美无暇的英俊面容,更添了几分英气。 萧云溪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正是萧某,南宫兄无恙。”他说话慢条斯理,优雅从容,修养极好。南宫玉笑道:“一切安好,萧兄怎会来此。”萧云溪微微一笑,道:“一言难尽,我们进去说罢。”当下他也递上拜帖,趟子手看罢忙施礼道:“原来是武当七子大驾,欢迎欢迎。”这时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笑道:“是武当四子,还有三个没来。”说话的是个年轻俊秀的小道姑,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粉嫩的鹅蛋脸上是一对浅浅的酒窝,笑起来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趟子手笑道:“四子也好,四子也好,诸位请进。” 进了镖局后,两方人先介绍了一番,那武当少女名叫言莫语。年纪较大,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是武当的大师兄,肃公然,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瘦子叫胡笑。相互施礼后,南宫玉和萧云溪来到一边叙话。 萧云溪首先道:“家师已收到了瑶光子前辈的书信,已写信给各地方的大派,请他们关注东瀛人的企图。并已向瑶光子前辈回信致谢。”南宫玉道:“那就好。”萧云溪道:“南宫兄府上出事那天小弟正在外地公干,不然说什么也要送南宫兄一程。”南宫玉笑道:“陈年旧事就不提了,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穿上道袍了?”萧云溪笑道:“小弟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换上道袍也无不妥呀。”南宫玉道:“你不是在京城当差么?怎有闲情跑来这里。”萧云溪顿了顿道:“京城的差事小弟已经辞去,现长居武当山学艺。”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七) 南宫玉震惊道:“你辞官了?为什么?”萧云溪神情略显尴尬,道:“南宫兄如此聪明,应该不难猜出的。”南宫玉心中一动,道:“莫非跟康宁公主有关?”萧云溪点头道:“我在京城总免不了要见她,为了躲她只能辞官到武当山去。”南宫玉不解道:“公主出落美丽,千岁之尊,又对萧兄一片痴情。只要萧兄点头就是当朝驸马,皇上的乘龙快婿,这种好事满京城打着灯笼都没处讨去,萧兄还不乐意?”萧云溪俊脸微红,苦笑道:“不是小弟不识抬举,只是小弟早有了意中人,实在不敢接受公主的盛情。”南宫玉这才明白过来,瞥了眼远处的言莫语,道:“难道就是言姑娘?”萧云溪脸上更红,点了点头,道:“小弟从小在武当学艺时就认识了言师妹,若非家严催得紧,小弟本不愿回京城考什么状元。回京城前我就和师妹私定了终身大事。公主再好,小弟也不能忘本。” 南宫玉道:“原来如此,萧兄真重情之人,但你辞官投入武当,令尊答应么?”萧云溪苦叹道:“家严已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但家中只有我一个儿子,希望过段时日便会谅解。”南宫玉叹道:“血浓于水,等令尊气消了就好了。只是修行清苦,萧兄过得惯么。”萧云溪笑道:“我觉得我本就适合在武当山,京城的生活反而不喜欢。师傅他老人家抬举我,想传我武当衣钵,做下一任的武当掌门。”南宫玉惊喜道:“那真要恭喜萧兄了,年纪轻轻便能领袖武当,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王真人正当盛年,怎会有传位的想法。” 萧云溪道:“师傅前两年练功出了岔子,身体就一直不好,最近情况更糟,已经卧床不起。”南宫玉道:“竟这般严重了?”萧云溪感伤道:“是啊,最有资格做掌门的周师叔云游不定,从不在山上长待,这次离山三年都没回来过。”南宫玉道:“上个月周师叔还来珠链水阁找我师傅下棋呢,不过又走了。”萧云溪道:“下月十五是小弟的传位大典,南宫有空的话还请到场观礼。”南宫玉大笑道:“萧兄这么大的事,在下定去捧场。”萧云溪微笑道:“想到那么多人要来观礼,小弟还真有点紧张呢。”南宫玉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萧兄不必担心。” 二人说着走了回去,一起走进镖局大堂。门上和墙上都贴着“寿”字,镖师和趟子手都身穿红衣,招呼着进出的贺寿者。正中高角椅上坐着一位高大老者,须眉皆白,雍容威严,正是黄开石。南宫玉他们刚一进大堂,就有趟子手唱诺道:“武当派四子前来贺寿。补天阁南宫玉,云霓庵朱心琪前来贺寿。” 全场引起一阵骚动,武当派名声在外,入室七子代表着武当年轻一辈中的最高水平,也是全武林最出色的后起之秀,所有人都想一睹风采。黄开石亲自起身相迎道:“看到你们这些出色的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就算进棺材也可以闭眼了。”肃公然道:“黄老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们向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黄开石笑着和他们一一见礼,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轮到萧云溪时,黄开石认真打量了他几眼,赞道:“文武状元郎果然一表人才,武当后继有人啊。”萧云溪忙谦虚道:“不敢当。”黄开石道:“老夫听小道消息说,萧贤侄将继任武当掌门一事,不知是否属实?”萧云溪道:“师傅确实有这样的安排,只因日程较紧,才没有发帖子通知大家,还望见谅。” 场内又是一阵轰动,谁都没想到武当掌门将会传给这个少年,而且他还是文武状元郎,似乎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一人占全了,都对他羡慕之极。黄开石道:“好说,好说,但这么大的事为何要办得如此匆忙呢?”萧云溪不愿当众提及王真人的病情,含糊道:“这晚辈就不得而知了。”黄开石笑道:“无妨,不过黄某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去捧贤侄的场,不知是否欢迎呀?”萧云溪忙道:“当然欢迎,只是没工夫一一通知了,大家谁去都欢迎。”在场群雄轰然叫好,谁都不想错过这场武林盛会。随后武当一行人被趟子手领到后院歇下,等待后天的寿宴。凡是能被领进后院的都是一种荣耀。 接着黄开石见了南宫玉和朱心琪,发过红包后,他问候了瑶光子和云慈庵主的近况,他对这两位武林宗师的关心远高于二人,毕竟他们仍是无名之辈,远比不上萧云溪身上的光环。然后也被趟子手请进了后院歇息,当然也是看在他们师傅的面上。 后院本都是镖师和趟子手的厢房,现在全都腾了出来供客人居住。二人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厢房,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是张十两的银票。朱心琪笑道:“黄老镖头出手真是大方,也不枉你的寿礼钱。”他们放好行李后坐在曲廊的栏杆上说话。朱心琪道:“你先前那番话说的有些道理,人确实不能跟人家攀比。就好比萧云溪,少年得志也就是说他了,他的成就别人一辈子都比不来,攀比的话且非要气死。”南宫玉有意逗她道:“你很在意萧兄嘛,记得在凤仪亭的时候你就提过一次萧兄,他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你也不必害臊。”朱心琪俊脸通红,瞪着他道:“你再瞎说一句试试!”南宫玉忙赔笑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朱心琪道:“你要是再提凤仪亭这三个字,就别怪我不客气。”南宫玉笑道:“是是是,再也不提了。咦,你看那边。” 这时唐门众人进入后院。为首的唐铮也看到了他们,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唐凡则偷偷向他们招了招手。朱心琪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看到他们就烦。”南宫玉道:“听说寿宴当天还有茶武会,说不定还会和唐门碰上。”朱心琪道:“如此最好,只要防住他的暗器,我才不怕那唐铮。”南宫玉道:“唐门以暗器成名,他的暗器绝不止袖里箭一种,还是小心为上。”又说了一会儿,二人各自回屋歇息。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八) 黄昏时,有趟子手请二人到前厅用饭。到前厅后见聚着三四十人,留在这里的都是贵宾。除了华山和唐门的外,余者皆不认识。萧云溪独自坐在一旁,谁来和他打招呼都起身行礼,却没有主动上前寒暄。南宫玉在他身旁坐下,道:“看来大家都想和萧兄多亲近呢。”萧云溪淡笑道:“只是想和武当掌门多亲近。” 南宫玉发现堂上有三股人身边围拢的人最多,便问萧云溪他们是谁,萧云溪道:“那个后背长剑的中年剑客是华山二当家钟一雄,身旁是他的弟子蒲仁孝。西边那个威严老道是峨眉三当家寇伤,一直在偷看你的那女孩儿是他的独生女寇晶晶。”南宫玉失笑道:“明明在看你好么。”萧云溪莞尔一笑,接着道:“北边的那位矮壮老者是崆峒三尊之一的金一光,身旁的是他的大徒弟韦伏波。” 这时唐铮走了过来,看都没看南宫玉一眼,道:“萧兄你好,小弟唐铮有礼了。”萧云溪忙起身道:“久仰唐兄大名,失敬失敬。”唐铮笑道:“还没恭喜萧兄即将继承武当衣钵,相信萧兄定能将武当发扬光大。”萧云溪谦虚了几句后,唐铮又道:“可否借一步说话,小弟还有事向萧兄请教。”萧云溪笑道:“南宫兄不是外人,唐兄但说无妨。”唐铮微一诧异,露出不满之色,勉强笑道:“没关系,以后再说不迟。”说完转身而去。南宫玉道:“我其实可以回避的。”萧云溪微笑道:“不用,我的朋友不用回避。”南宫玉心中一暖,笑道:“多谢。”萧云溪道:“你我应是同一类人,人在京城,心却不在,每天见的人很多,却无一知己。严府寿宴时,所有人都不敢得罪公主,纷纷离席躲避,只有你肯留下陪我,从那时我就知你是个可交的人。”南宫玉笑道:“京城四子,一优三劣。萧兄与我为伍,可就变成劣子了。”萧云溪笑道:“你怎么不说自己变成优子了呢。”二人相视大笑。 这时黄开石率领着一众镖师和趟子手走了出来。众人起迎道:“寿星公好!”黄开石频频抱拳道:“各位好,请坐请坐。”众皆落座后,酒菜徐徐上来,众人开怀畅饮,频频向黄开石敬酒。黄开石酒量甚豪,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数斤下肚。 酒过三巡后,黄开石举杯道:“今天大家一醉方休,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的寿宴就不要吃太多酒了。”众人问其原因,黄开石笑道:“此地少侠云集,机会难得,老夫之意是办一场茶武会,请他们切磋献艺,让大家一睹我们武林新秀的风采。”群雄轰然叫好赞成。黄开石道:“既是比赛,不能没有彩头,老夫这里有两块玉牌,当送于比赛的前两名。”说着举起两个巴掌般大的玉牌让众人观看,玉牌以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上用金漆刻着武林新秀四字,本身就是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黄开石接着道:“各位少侠现在就可以报名了。”唐铮起身道:“小侄报名,请大家多多指教。”黄开石笑赞道:“好,有唐贤侄出赛,比试一定精彩纷呈。”唐铮道:“小侄除了参赛外,还有一事相求诸位。”黄开石道:“唐贤侄请说,只要老夫办到的,决不推辞。”唐铮道:“如今我唐门危在旦夕,小侄厚颜请诸位相助一臂之力。小侄代表家父感谢不尽。”群雄尽皆动容,黄开石奇道:“唐门领袖蜀中,子弟数千,谁能让你们危在旦夕?”唐铮一字字道:“通天帮。” 此言一出,全场默然。如今通天帮势力滔天,江湖中人无不畏惧。相助唐门就等于和通天帮为敌,所以大家都犹豫不语。唐铮道:“在下知道让诸位为难了。近年来通天帮的势力席卷江湖,无数中小门派屈于他们的淫威之下,被迫每年向他们交税,而我唐门仍有一战之力。所谓唇亡齿寒,如果连唐门也被灭了,不知下一个又要轮到谁,是少林,还是武当?在下认为通天帮已不是我唐门一家之事,而是全江湖的大事。我唐门愿拼死为那些还未遭受到迫害的门派遮风挡雨,但也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能击败通天帮。” 寇伤道:“通天帮和唐门又是如何结下梁子的?”唐铮笑道:“通天帮志要一统江湖,而我唐门存在一天就别想将势力伸入蜀地,故视我们为眼中钉,欲取之而后快,这就是梁子。”寇伤沉吟一声,似在考虑。金一光一拍桌子道:“通天帮欺人太甚,算老夫一个。”此话一出,不少人也都答应相助。唐铮大喜道:“多谢金老英雄,多谢诸位。”钟一雄道:“不知通天帮打算如何与唐门为敌?”唐铮道:“通天帮起初用了暗杀,拉拢等手段在蜀地立足,如今从各地调来高手,并正式下达战书,约在三月后正式开战。所以我们才来请各位相助。”钟一雄点了点头道:“事关重大,在下现在难以答复,要和掌门师兄商议后才能定夺。”唐铮道:“那是自然,钟前辈能考虑此事,在下已是很感激了。”黄开石也道:“老夫现在也无法答复,江东镖局远比不上江湖大派,更别说通天帮了,老夫也要为儿郎们的生计筹划,请宽容些时日再说。”唐铮道:“那是当然,在下也不想让各位为难,愿意相助自是感激,来不了的也绝无怨言,在下的事情已经说完,请黄前辈继续主持。” 群雄议论后,又有几个人愿意前去唐门相助,唐铮一一道谢。也有七个人报名了茶武会,他们是南宫玉,朱心琪,萧云溪,唐超,蒲仁孝,韦伏波,寇晶晶。接下来八人抽签对阵,第一场南宫玉对唐铮,第二场唐超对蒲仁孝,第三场朱心琪对韦伏波,第四场萧云溪对寇晶晶。第一场的胜者将对阵第二场的胜者,三四场亦然,最后是决赛。凡是进入的决赛的二人便可获得玉牌奖励。南宫玉看过对阵后苦笑不已,谁知第一场就是恶战,唐铮视自己为头号情敌,必定会竭尽全力。酒宴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唐铮路过时虽没有看他,但南宫玉明显感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唐凡对他挤了挤眼,示意他小心。 正文 第十章 唐门大少 秦淮河畔(九) 萧云溪带领武当一行人走过来道:“南宫兄小心了,唐铮可不好应付。”南宫玉笑道:“随便了,打不过也没办法。”萧云溪笑道:“在京城时就听过南宫兄的不少事迹,你可不是随便认输的人呀。”南宫玉笑道:“希望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迹。你们武当四子怎么只有萧兄出战,要是多几个帮手,不是能互相帮衬么?”言莫语笑道:“我对大师兄有信心啦,都去帮忙的话且不是让大家说闲话。”胡笑笑道:“大师兄马上要继任掌门,要是能凭一己之力独占鳌头,不是更风光么。”南宫玉道:“哦,原来如此。”萧云溪笑道:“这都是肃师兄的主意,南宫兄好好休息,告辞了。”南宫玉还礼后,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肃公然,有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群雄纷纷离开大厅,朱心琪道:“想什么呢。”南宫玉望了眼肃公然的背影,道:“没什么,咱们也走吧。”二人回到后院,南宫玉问道:“明天还有一天空,咱们出去玩玩吧。”朱心琪笑道:“好啊,都有什么好玩的。”南宫玉道:“那可多了,我明天带你去。” 二人分开后,南宫玉回屋打坐练功。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无论多累,风雨无阻。当他把真气行过一周天后,忽听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见是名陌生少女,长得十分标志,红唇下有颗浅痣,眼光大胆的打量着他。南宫玉仔细一想,她不就是峨眉三当家的女儿寇晶晶么,她来做什么。他还没问出口,寇晶晶已迈步进了房间,反手将门掩上。 南宫玉本就是风流人物,毫不拘谨的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寇姑娘么,不知有何见教。”寇晶晶笑道:“闲着没事,来找你聊聊天,可以么?”南宫玉笑道:“当然可以,姑娘请坐下用茶。”寇晶晶道:“早想见见传说中的京城四子,今日有幸见到两位,此行不虚呢。”南宫玉为她满上了一杯茶,道:“京城四子后面还有一句一优三劣,优的那人便是萧兄,也是姑娘后天的对手,姑娘该找他聊天才是。” 寇晶晶笑道:“他虽长得很好看,但不善交谈,找他没什么聊的。”南宫玉好笑道:“你怎知人家不善交谈?”寇晶晶神秘一笑,道:“我有经验。”南宫玉道:“看男人的经验?”寇晶晶大胆的与他对视,浅笑道:“你说呢?”南宫玉也回视着她的目光,道:“为何来找我呢?”寇晶晶笑道:“因为你对女人也有经验,两个有经验的人是不是该好好聊聊呢?”南宫玉笑道:“貌似是的。”寇晶晶站起身道:“看得出来你和那位朱姑娘并非情侣,而我在这里也没有伴儿,一对寂寞人正该互相安慰不是么。”说着她跨腿骑在了南宫玉的膝上,玉手轻轻滑过南宫玉英俊的脸庞,微微喘息道:“你比我以前那些男人好看多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经常和你这样。” 南宫玉微笑道:“要是让你爹知道,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寇晶晶俯在他耳边道:“我以前勾引的都是他的弟子,他什么都知道,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放心好了。”说着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南宫玉以前风流成性,在珠链水阁这一年多来专心练功,又对海琼念念不忘,这才压抑了心思。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现在又值血液澎湃的夏季,又得知了海琼已嫁的消息,他已没有再继续矜持的理由。 此时他鼻息中全是寇晶晶诱人的少女气息,紧贴着的苏胸丰满坚挺,腰肢轻晃,柔软的臀部在他双腿间蠕动,他的身体很快便起了反应。寇晶晶也感觉到了他的反应,臀部停止蠕动,腻声道:“你大可不必怜惜我,想对我怎样都可以。” 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白不要,但南宫玉却有种怪怪的感觉,他更习惯于主动调戏,而不是反让女人来勾引他,这种处在下风和被吃掉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然而香色如此诱人,他心中也燃起了一团欲火,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 可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朱心琪道:“对了,忘问你了一件事,这趟结束后。。。”说着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朱心琪迈步进来,将秀色看了个正着,顿时愣在当场。寇晶晶毫不避嫌的扭头笑道:“朱姑娘你好,请你先把门关上。”朱心琪吃吃道:“你。。。你们。。。”寇晶晶笑道:“你可以进来看着我们,想加入也可以,我对女人也有经验。”南宫玉苦笑一声,心知完了。朱心琪的俏脸立时飞红如霞,转又气得煞白,狠狠瞪着南宫玉,一字字道:“无耻。”说罢摔门而去。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寇晶晶笑道:“你现在还有兴致么?”南宫玉轻叹摇头,道:“我去看看她。”寇晶晶端详着他的脸庞,幽叹一声,站了起来,笑道:“那位朱姑娘好像也喜欢你。”南宫玉吃了口茶,道:“这你也知道。”寇晶晶笑道:“我说过我也懂女人的,只是今夜漫长,你不陪我,我该如何熬过去呢。”南宫玉道:“以姑娘的魅力不该有此担心的。”寇晶晶娇嗔的白他一眼,幽幽道:“见过你之后觉得其他男人都索然无趣,你可真是我的前世冤家。”南宫玉苦笑道:“我就当这是好话了。”寇晶晶笑道:“明天我还来找你,我们可以去一个隐秘的地方。至于今夜嘛。。。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了。”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中含了一下,对着南宫玉坏坏一笑,转身走了。南宫玉不得不承认寇晶晶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连自己这样的花丛老手都差点把持不住,同样他也不反感寇晶晶,起码她不虚伪,不做作,真情真性。 南宫玉来到朱心琪门前,轻叩房门道:“朱姑娘,你在么。”没人答话,他轻推房门,发现已从里面上锁,知朱心琪在里面,便道:“朱姑娘刚才找我有什么事?”还是无人应答,只好又道:“我想到几处好玩的地方,想听听么?先把门打开。”过了半响还是声息皆无,南宫玉心想让她开门只有一个办法了,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话音刚落门便“唰”一下打开,朱心琪小脸煞白,怒视他道:“我吃哪门子醋!滚蛋!”说完就要摔门。南宫玉忙用手撑住,道:“不吃醋你生哪门子气?”朱心琪道:“我。。。我气你不知检点,恶行不改,满意了么,你去找你的美娇娘去,别站在这里污了我的门庭。”南宫玉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呀。”朱心琪瞪大眼睛道:“都那样了还什么都没做?你赶快走,我不想看见你。”南宫玉心知对一个生气的女孩子说什么都没用,他也不是来道歉的,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还是等朱心琪平静下来再说吧,便道:“那好吧,姑娘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这么一说走朱心琪反而愣了愣,接着“哼”一声,摔门而去。 次日清晨,南宫玉请她去吃早饭,她没有应门,午饭时也没有出来。晚上时才悄悄的溜了出来,想来是饿了一天撑不住。南宫玉一直开着房门等她出来,她向南宫玉屋里轻蔑的瞥了一眼,然后快步走过。南宫玉忙放下手中书跟了上去,问道:“朱姑娘出来吃晚饭么?”朱心琪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正文 第十章 唐家大少 秦淮河畔(十) 经过的一天的思考,她也认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南宫玉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他做什么跟自己何干,何必为他生气。南宫玉看出她态度缓和,问道:“姑娘想吃什么?”朱心琪道:“吃什么管你何事?你跟着我干什么?”南宫玉道:“姑娘既来南京,又饿了一天,总不能吃的将就,在下正好知道南京最好吃的东西,不知有兴趣么。” 朱心琪的一大嗜好就是美食,听他这么说还真有点动心,可要是答应他又觉得没面子,便道:“你把馆子告诉我,我自己去。”南宫玉笑道:“没有什么馆子,都是在街摊吃的。”朱心琪诧异道:“街上小贩有什么好吃的。”南宫玉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最好吃的东西都在街摊,民风土色才是珍味,大酒楼是比不了的。”朱心琪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挡不住美食的诱惑,点头答应道:“带我去看看,要是不好吃有你好瞧的。”南宫玉道:“姑娘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二人在南京城中走了一阵,来到了夫子庙大街,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是小吃摊,香味飘满长街。小贩们满头大汗,围裙腻黄,一边吆喝一边烹饪美食。摊位前坐满了人,有说有笑。 南宫玉带着她在一家小贩桌前坐下,要了两笼小笼包,一碟煮干丝,一碗豆腐涝,一碗鸭血粉丝,一碟铁板臭豆腐。朱心琪果然吃的津津有味,大快朵颐,不住点头。南宫玉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现在还生气么?”朱心琪停下筷子,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在乎这个么?”南宫玉笑道:“姑娘是我的朋友,当然在乎。”朱心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罢了,我不生气了,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南宫玉笑道:“那就好。” 又吃了一会儿,朱心琪望着不远处的夫子庙道:“上次主公说这届的状元卷是你写的,是真的么?”南宫玉笑道:“反正状元不是我。”朱心琪道:“那你不觉得遗憾么,给别人做了嫁衣?”南宫玉笑道:“状元就好像一座山顶,爬上去就可以下来了,却不用住在山顶。姑娘吃饱了么,我们到前面走走吧。” 二人顺着大街走上河堤,杨柳轻摆,秦淮河明亮如镜,映照着岸上的红灯绿瓦。十八楼竞相争艳,丝竹管乐不绝,清歌妙舞不断。楼上华彩霓裳的少女依着朱栏,轻摇着香妃扇,她们没有叫喊拉客,但那勾魂的秋波,迷人的浅笑已足够吸引客人。 秦淮十八楼的最大特点是十八家全是顶级青楼,且聚在一起。竞争越激烈,服务和质量就越好,人才也就越多,秦淮八艳之名绝不下于京城四子。那些最高档的早已不再卖身,而她们赚的钱却比卖身的要多得多。她们看不上的人就算花再多钱也难睹容颜,这就是名气。 长堤上除了十八楼外,还有各种艺人商贩,来逛街的百姓也是络绎不绝。朱心琪孩子心性,这里看看,那边瞅瞅,南宫玉则一路打量着那些青楼,他能叫出每座青楼的花魁名字,缅怀着曾经的岁月。 这时街边有一个捏面人的小贩可以捏出顾客的相貌衣着,朱心琪便让小贩照着自己捏了一个。南宫玉站在河堤旁等她,这时河风吹来,带起了他的发梢,望着凄迷如烟的秦淮河,陷入了沉思。 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南宫兄?”南宫玉回头一看,见那人正是王涵礼。一年多不见他丰润了不少,头戴紫金冠,身穿白绸金丝长袍,腰系白玉带,手持一把折扇,顾盼自若,丰神俊朗,身后跟着两名仆人和两名护院保镖。他见果然是南宫玉,大笑道:“南宫兄果然是南宫兄,潦倒如此仍可风花雪月。据说秦淮八艳的知己可以不用花钱,以兄长的相貌才情,应该早成她们知己了吧。”南宫玉微微一笑,并没接话。他听出王涵礼在嘲讽自己,而在京城时就已和此人断交,所以不愿对他多费唇舌。 王涵礼笑道:“兄长是不是还在恼我没还你钱?小弟当时确实手头紧张,这次来看一块地皮,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从此便有秦淮十九楼了。要是兄长愿意,到时可以来凤仪亭的分院当差,差事随你挑,也算小弟的一点心意了。”南宫玉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他了,转过身道:“你说完了么。”王涵礼大笑道:“不叨扰兄长了,不过还有一事须要告知。你在京城的南宫府已被小弟盘下,足足十万两银子呀。不过你那后花园真不错,也算物有所值了。现在小弟就住在兄长的凝玉轩,也把春夏秋冬四婢请了回来伺候小弟。没想到那四个丫头竟还是处子,倒是便宜小弟了,天天弄得她们筋疲力尽。起初那个春盈不肯服侍我,我便让几个护院了她,从此听话的像只羔羊。其实小弟最想让甜儿伺候,听说她最风情万种,可惜找她不到,兄长知道她去哪了么?” 南宫玉缓缓转身,眼中罩着一层寒霜,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想杀一个人。王涵礼感到他眼神不善,退到了护院身旁,笑道:“没必要生气吧,那些贱丫头就该是这个命,只怪你以前对她们太好了。”他身后的一名护院笑道:“那次真是享了艳福,老子粗暴春盈时,她还在哭叫着公子救我,老子哪里是什么公子呢。”王涵礼打了个哈哈,笑道:“她口中的公子当然不是你,也不是我,可惜那位公子救不了她了。”另一名护院淫笑道:“以后有这种好事,还请东家多想着小人。”王涵礼笑道:“可以考虑。” 南宫玉迈步上前,他已决定将这几个人力毙于此。一名护院感到了他的杀气,厉声道:“你要干什么。”就在这时,朱心琪拿着面人一蹦一跳的回来了,笑道:“你看,捏的还挺像。”来到近前发现气氛不对,仔细一看认出了王涵礼,吃惊道:“是你?”王涵礼也认出了她,睁大眼睛吃吃道:“赛。。。赛貂蝉!好啊,南宫玉,你果然把她藏起来了!亏我还信了你!”南宫玉懒得解释,扫了眼四周,发现已有行人向这边侧目,已失去了杀人的最佳时机。 朱心琪沉着小脸道:“你叫我什么?”王涵礼怒道:“赛貂蝉啊!你这个贱人,老子买了你,你却跟小白脸跑了,你以为抱了个金砖,没想到他被抄了家?哈哈!你活该!把她给我抓住,带回京城!先送到土窑子里让臭男人们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心琪一脚踢飞,“噗通”一声跌尽了秦淮河里。南宫玉暗叫可惜,他本是想要了他的命的。 两名仆人齐声惊呼,快步跑到堤边张望,见王涵礼在挣扎拍水道:“快。。快救我,我不会水,啊。。。噗噗。。。咕咚咕咚。”两名仆人赶紧跳河救人。那两名护院上前两步,骂道:“好一个贱货!竟敢打我们东家。”说着上手来抓。南宫玉身形一晃挡住去路,一名护院骂道:“小子滚开!”洛天初闪身躲过他的一拳,又侧身躲过另一人的飞脚,用出花田醉月步,一道幻影欺到他们身前,用出“点”字诀,两根手指分别扎进了二人的心脏。两名护院的表情和动作同时僵住,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南宫玉低声念道:“春盈,我替你出气了。”接着用出抓字诀,抓住二人衣领,暗运真气,同时将他们扔飞出去三丈,“噗通,噗通”坠入湖里,转身拉住朱心琪的手道:“快走!”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营高手(一) 二人不敢从原路回去,跑到长堤尽头见岸边停靠着一艘渔船,渔夫正将两桶新打上的鱼搬上岸,完成这一天的作业。南宫玉将黄开石给的红包银子塞给了他,道:“借你的船一用,明天你到对岸寻找就能找到。”那渔夫见是十两银票,买二十艘渔船都绰绰有余,自是欢喜答应。 二人上船后,南宫玉摇动双桨,缓缓开船,不一会儿驶到河心。晚上的秦淮河凄迷如烟,在岸上看不清河,在河里看不清岸,最易藏身。南宫玉任渔船在河上飘着,道:“我刚才杀了两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朱心琪道:“堂官老爷晚上是不做公的,等到明天河水早把尸体冲到了下游,想捞都没处捞。”南宫玉道:“可王涵礼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他会找官府通缉我。”朱心琪道:“凡是有钱人都怕麻烦,死人倒是简单,花点抚恤金就行。他要报官就要去录口供,还要配合官府缉拿,你觉得他会自找麻烦么?如今他已是惊弓之鸟,生怕咱们继续报复,这会儿说不定正马不停蹄的逃往京城呢。”南宫玉道:“姑娘真是这么认为么?”朱心琪笑道:“八成如此,你是第一次杀人吧,难怪如此紧张,慢慢就好了。江湖这么大,每天都要发生上百场命案,官府想管都管不过来。只要关乎江湖仇杀的,官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宫玉叹道:“其实我不想杀人的,但王涵礼那厮实在可恨,若是以后还有机会,我还是非杀他不可。”朱心琪道:“这件事我赞同你,到时咱们一起动手。”南宫玉忽然默然不语,良久不言。朱心琪见他神情略有悲恸,道:“你怎么了?刚才那厮对你说什么了?”南宫玉难过的将春夏秋冬四女的遭遇说了一遍,朱心琪听罢怒道:“那淫贼!咱们这就靠岸找他去!”南宫玉道:“算了,这么大的南京哪里去找。再说四女签了卖身契,怎样说都没理。”朱心琪不解道:“那四个姐妹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为何要在他手下为婢,不是糟蹋自己么。”南宫玉道:“她们可能以为王涵礼是我以前的朋友,也会像我那样待她们,而且薪俸又高,又在熟悉的地方做事,答应也是人之常情,可签了卖身契后才发现并非所想,却为时已晚。”朱心琪也暗自叹息,同情四婢。 这时天上彤云散开,冰凉的月光照射下来。朱心琪在月光下美艳不可方物,就好像月宫仙子降落人间,南宫玉一时竟看呆了。朱心琪发现他的目光后,奇道:“你盯着我看什么?”南宫玉赞叹道:“你真的好美。”他这是由衷的赞美,绝非轻薄调戏。朱心琪脸红的低下头去,道:“你见过那么多美女,我算什么。”南宫玉微笑道:“比你美的不多,几乎没有,这是实话。”朱心琪偷看了一眼,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南宫玉心知朱心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对她有好感,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他已不想再辜负一个好姑娘,不想再这么寂寞下去,更不想让以后朱心琪为自己伤心,他只想让她幸福,也算是弥补心中对四婢的歉疚。这一刻他已完全放下了海琼,开始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起身坐在朱心琪身旁,看到她浑身僵硬,神情紧张,知她完无经验,心中怜惜不已,柔声道:“朱姑娘,我喜欢你。”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把感情直接表达了出来,朱心琪低着头“嗯”了一声。南宫玉道:“那你愿意跟我好么?我保证有始有终,不离不弃。”朱心琪红着脸道:“我爹本就要让我做你的妾室的。”南宫玉正色道:“不是妾室,不是联姻,我要娶你为妻。” 朱心琪娇躯一颤,缓缓抬起头来,迎上他深情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南宫玉大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朱心琪没有反抗,贴着他的胸口,道:“这是真的么,怎么感觉好像做梦。”南宫玉道:“人生本就是一场梦,既然做了,就要做个好梦。”朱心琪道:“那。。。那你以后不能再和女人胡混,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南宫玉恢复了往常的风流潇洒,坏笑道:“那我就和你胡混如何?”朱心琪笑骂道:“去你的,看我不。。。”她的手还没打出来就被南宫玉一把抓住,同时搂住了她,深深吻住了她的香唇。 朱心琪娇躯一震,本能的想推开他,可南宫玉抱得那么紧,哪里推得开,没一会儿便被他的热情融化,僵硬的身子也软了下来。良久唇分,朱心琪微微娇喘,螓首埋在了他的胸前。南宫玉爱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好像一副美丽的图画。 可就在这时,夜雾中行来了一艘小船,船上女子平声道:“你们亲热够了么,我都看了很久了。”二人吓得赶忙坐了起来,朱心琪心虚的拢了拢头发和衣襟,南宫玉定睛向船上打量,见那女子二十出头年纪,玉容清艳,体态婀娜,身穿修身的黑纱长裙,衣料讲究,剪裁合体,裙边绣着数朵荷花,南宫玉见过不少好的绣工,但无一比得上那荷花的栩栩如生。 南宫玉施礼道:“姑娘认得我们么?”黑衣少女道:“你就是南宫玉?”南宫玉诧异道:“姑娘怎知我的名字?”黑衣少女不答反问道:“你可想知道关于你娘的事?”南宫玉吃惊道:“我娘?我娘已经去世了呀。”黑衣少女冷笑道:“你爹都懂得诈死,难道你娘不会么?”南宫玉震惊的和朱心琪对视一眼,没想到她连这个秘密都知道。南宫玉沉声道:“我娘是我亲眼看着入棺下葬的,难道这还有假么?”黑衣少女道:“信不信由你,如果你想知道实情就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自会告诉你。”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二) 南宫玉想也不想道:“好,我去。”朱心琪道:“我和你一起去。”黑衣少女道:“只能他一个人去。”南宫玉对朱心琪道:“没事,你回去等我吧。”朱心琪点了点头,关切道:“你小心些,别忘了明天还有比武呢。”南宫玉一笑,握着她柔嫩的手掌,道:“放心。”说完纵身跃起,跳上黑衣少女的小船,船身只是轻轻震了一下。如今他内功大进,加上长期穿着石锁甲练功,轻功大有精进。黑衣少女也不说话,轻轻摇桨,小船缓缓荡去。 南宫玉在船上坐了半天,见越行越远,道:“我们要去哪?什么人要见我。”黑衣少女不答,只顾摇桨。南宫玉又道:“姑娘听见了么?”黑衣少女道:“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可以跳船。”南宫玉道:“那可以请教姑娘芳名么?这个不会也是秘密吧。”黑衣少女迟疑了一下,道:“林昭华。”南宫玉道:“哦,是林姑娘,你裙边的荷花是你自己绣花的么?”林昭华轻轻“嗯”了一声。南宫玉赞道:“姑娘真是好绣工,也只有京城的张巧手能比一比了。” 林昭华冷哼道:“张巧手无非在我神针门做了一年学徒而已,还有很多绝活没学到呢。”南宫玉惊奇道:“神针门?在下倒是头一次听说,江湖上果然藏龙卧虎。”林昭华继续划船,顺河出了南京,将船靠岸后,飘身上岸,南宫玉也上岸跟在后面。 行出一里后转进一片山林,顺着山道向山上走去,到半山腰时现出一座三层楼阁,牌匾上写着雨花阁三字。登上楼台后是一列房屋,正中大殿放着十几张矮桌,年轻美貌的绣女们正聚精会神的在灯下刺绣,还有一些人在裁制衣服,谁都没有抬眼张望。南宫玉大眼扫了一下,见她们的绣工个个了得,放到京城定能引起达官贵人们的哄抢。 林昭华带他上了楼梯,来到二楼,二楼大厅空旷,陈列着数十件完工的成品,无论是屏风,绣帕,绣扇,图画,还是衣服,全都精致完美,毫无缺陷。南宫玉暗自称赞。三楼是一间大厅,没有窗户,以布幔为帘,风过中堂,随之轻摆,让南宫玉想起了那间海边小屋。大厅正中用一面长长的绣帘拉起,遮住了另一边。绣帘上绣着一副荷塘春水图,其意境,绣工,色彩,排版都是上上佳品,至少值二百两银子。林昭华请他坐下,奉了茶后,坐在他的对面,道:“门主现在闭关,不宜接见,请公子等一等吧。” 南宫玉也不急,道:“不妨事。”这一下等了两个时辰,子时仍不见人。南宫玉问道:“门主她快来了么?”闭目养神的林昭华眼也不睁的“嗯”了一声。南宫玉只好继续等下去。 夜已渐深,楼下的绣女早已回屋休息,南宫玉打了个哈欠,有点坐不住道:“都寅时了,门主她还来么?”林昭华又是不睁眼的“嗯”了一声。南宫玉有些不满道:“敢情姑娘不是消遣我吧,明天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等门主回来我再来拜会。”林昭华睁开眼道:“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娘的秘密了。”南宫玉怀疑道:“我对我娘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相貌平庸,是名普通女子,还会有什么秘密?”林昭华轻笑道:“你的长相像你爹么?”南宫玉愣了愣,想了想,摇了摇头。林昭华道:“那你娘既相貌平庸,那你像谁呢?”南宫玉愣住,不知如何作答。林昭华道:“你想走就走,我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现在打死南宫玉也不会走了,他已确信那位门主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连自己娘是谁都搞不清楚,且非枉为世人,他情愿放弃明天的茶武会也要继续等下去。这一等就是一夜,他最后迷迷糊糊的靠在椅上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林昭华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动都没动。南宫玉吃了口茶,也不说话,默默运起内功。 运行了几遍真气后,一名绣女送来茶点,道:“大师姐,吃点东西吧。”林昭华睁开眼睛,道:“多谢了。”当下她和南宫玉吃了早饭,南宫玉心知赶不上茶武会了,索性不再着急,问道:“为什么要用绣帘将大堂的另一边遮住?”林昭华呷了口茶,道:“别人家的事,公子就不用操心了吧。”南宫玉笑道:“随便聊聊而已,林姑娘好像还一直没有笑过,你要是笑一下一定特别好看。”林昭华摒起了嘴,不再说话。 南宫玉闲着无事又打量那副绣帘,他是个心细的人,发现绣帘正中有四条浅浅的折痕,显然是被折叠起来陈放日久,直到现在折痕还没有舒展。昨夜光线不明才被忽略。南宫玉心中一动,又发现绣帘只是用几根铁丝挂起,十分简单将就,大大违和了屋中高雅简洁的氛围。又看了眼粉白的墙壁,见串联铁丝的洞口也是新的,碎裂的墙皮仍未脱落下来。 这张绣帘色泽浓厚,看不清里面,但如果外面掌起灯来,从里面却能看清外面。他记得外堂的四盏灯台足足烧了一夜,其中一台就在自己身旁,如果内堂有人的话,早把自己看了个真切。 想明白后他微微一笑,起身来到绣帘边上,装假在欣赏刺绣,偷眼见林昭华坐直了身子,警惕的盯着自己,更确定所料不错,笑道:“我能不能掀开绣帘,过去看看?”林昭华略显紧张道:“你要是那么做,就别想见到门主。”南宫玉微笑道:“依我看正好相反,有时候能否得赌真颜仅是一帘之隔而已,门主,我说的对吧。”林昭华不安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绣帘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缓缓道:“公子已看出蹊跷,华儿你先下去吧。”林昭华对着绣帘施了一礼,退了下去。南宫玉道:“在下该回去坐下呢?还是该进去拜见门主呢?”那女子温声道:“这张绣帘的意义,公子应该明白。”南宫玉点了点头,回到座位坐下,道:“若晚辈猜的不错,门主当是八大高手之一的公孙大娘吧。”那女子道:“公子猜的不错。”南宫玉又道:“前辈既知家母的事,还望不吝告知。”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营高手(三) 帘内静默了一阵,才听公孙大娘道:“你的亲生母亲名叫慕容蓝玉,也是本座的师妹。”南宫玉疑惑道:“我母亲也是神针门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公孙大娘道:“因为你熟知的那个母亲只是你的养母,慕容情把你交给你爹后就悄然远遁,并没有在你身边待过。”南宫玉不解道:“那我母亲为什么要远遁?她去了哪里?”公孙大娘道:“自是为了重要的事,她。。。她也不想离你而去的。至于是什么事,人在哪里,本座也不知道。” 南宫玉道:“那我爹知道么?”公孙大娘道:“也许吧。”南宫玉道:“那他为何从没对我提起呢?”公孙大娘道:“那你就要问他了。”南宫玉皱眉沉思了片刻,道:“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公孙大娘道:“她在别人眼里也许不算好人,但本座却知她是关心你的,虽难和你在一起,但她每天都在想念你。”南宫玉道:“前辈见过我娘么?怎知她每天想着我?公孙大娘道:“本座和她同门学艺十几年,对她的为人当然清楚。”南宫玉道:“那她也会武功么?长什么样子?”公孙大娘道:“她的武功不在本座之下,你出道晚,没听过她的名头,多问问江湖上人物就知道了。至于她的长相,你大可自己照照镜子,你的样子和她有八分相似。” 南宫玉忽然心中一动,起身来到绣帘前,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前辈。”还没等公孙大娘说话,他突然掀开绣帘,一个箭步迈了进去。只见一名女子跪坐于蒲团,身前是一张古色长案,案上放着一尊香炉,轻烟袅袅。那女子脸上竟还带着一层纱巾,看不清容貌。她见南宫玉闯进并不觉得惊讶,也没生气,平静道:“你听说母亲相貌与你相似,而本座却不见你,便猜测本座就是你娘,对不对?” 南宫玉紧盯着她深邃凝光的秀眸,哽咽紧张道:“你。。。你真是我娘?”公孙大娘轻叹道:“看来不取下纱巾是无法打消你的疑虑了。”说着取下了纱巾,露出一张精美无缺的脸庞,好像一名年轻美妇,但实际年龄远远大于她的相貌,虽然美艳无比,但和南宫玉截然不像。公孙大娘重新戴上纱巾,徐徐道:“妇道人家不宜抛头露面,没想倒让你多心了。” 南宫玉忙告罪道:“晚辈莽撞无礼,请前辈赎罪。”公孙大娘道:“你见母心切,可以理解。论起来你还是我的侄儿,坐下陪大姨说说话吧。”南宫玉道了谢,在一旁的蒲团坐下,道:“大姨可知我爹他们现在哪里?”公孙大娘道:“不清楚,你爹是皇室血脉,应该在忙复国的事,他有一群高手护驾,不用担心。”南宫玉道:“上次一别已一年有余,难道忙得连封书信都写不了么。”公孙大娘道:“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是整个复国计划中最重要的人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不联系你正是要保护你。”南宫玉叹道:“我主要想问问他关于娘的事,我总要见母亲一面的。”公孙大娘欣慰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相信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爹的。”南宫玉道:“大姨身为天下八大高手之一,我爹没请你相助复国么?”公孙大娘道:“我和你爹的交情不深,复国的事大姨也爱莫能助。不提他了,咱们聊聊别的,听说你在补天阁门下学艺,一切还顺利么?” 当下南宫玉将在谷中的事讲述一遍,说到有趣事时公孙大娘莞尔一笑,最后道:“瑶光子是武林奇人,大姨也很佩服他,你能拜他为师也是有福。”南宫玉道:“是。大姨你就住在这里么?以后我有事能来找你么?”公孙大娘笑道:“我们这次来南京是为参加下个月的名坊绣展,雨花阁只是暂居之地。”南宫玉好奇道:“绣展?大姨的神针门肯定能夺魁呀,据我所知没有哪家绣坊有这么高的技艺。”公孙大娘笑道:“可世人并不知道呀。以前我们刺绣和裁衣都只为练功,一部分功法要通过它们完成,从没想过用它们出名和赚钱,直到听说仅在本门学过一年裁缝的张巧手在京城大红大紫,才明白这手艺还是有用的,这才想利用起来。”南宫玉笑道:“原来如此,相信不久后神针门的名头定能传遍大江南北。” 他们又聊了片刻,不知不觉已过中午,公孙大娘道:“留下来陪大姨吃午饭吧。”南宫玉想起了茶武会的事,心想已耽误了时辰,总要回去看看朱心琪,免的让她心急,便道:“已叨扰大姨多时,明天再来拜会吧。”公孙大娘道:“明天是明天,我们难得一见,吃顿午饭有什么打紧。”南宫玉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下来。 过了许久午饭才送上,吃完后南宫玉担心朱心琪的比武,再次请辞。公孙大娘淡淡道:“玉儿,江东镖局的茶武会不去也罢。”南宫玉怔了怔,不解道:“为什么?”公孙大娘道:“有人要对那些江湖人士们下手,所以大姨才将你请到这里,告知你的身世。本希望能多拖延你一会儿,没想到你看破了绣帘的破绽,让我们提前相见。” 南宫玉大惊失色道:“是谁要对江东镖局下手?”公孙大娘道:“是东瀛人。”南宫玉吃惊道:“东瀛人为何要对付江东镖局。”公孙大娘道:“东瀛本看中了黄开石在江东的影响力,有意拉拢,却被黄开石拒绝。东瀛人打算杀一儆百,震慑武林,便窥准黄开石办寿的机会,意欲将江东镖局和所有宾客一网打尽。” 南宫玉道:“这里可是大明朝,东瀛要派多少人来对付那么多江湖豪杰?”公孙大娘道:“杀人不一定要人多的,只要方法得当,一两个人就足够了。”南宫玉道:“东瀛人要用什么办法?”公孙大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大姨是无法留住你了,是么?”南宫玉眼神坚定道:“我非回去不可,还请大姨教我。”公孙大娘叹了口气,道:“东瀛人会将软骨散用在江东镖局的午饭上,软骨散气味极淡,混在食物中根本察觉不出,中毒之后会在一个时辰内虚弱无力,内力全无,就算有再多的人还不是引颈受戮么。”南宫玉道:“大姨可有解药?”公孙大娘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东瀛人。”南宫玉道:“那小侄先告辞了。”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四) 公孙大娘唤道:“玉儿。”南宫玉转身道:“大姨还有何吩咐?”公孙大娘盯着他道:“你要是回去,大姨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你当真决定了么?”南宫玉道:“是!别说那里有我的朋友,就算没有,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公孙大娘笑叹道:“好,大姨不劝你了,切记不要吃喝江东镖局的任何东西,见机行事,量力而为,才是真正的好汉。”南宫玉道:“玉儿明白了,敢问大姨,您和东瀛是什么关系?为何会知道这样的秘密?”公孙大娘笑道:“你放心,神针门和东瀛毫无关联,只是一个朋友请我不要插手这里的事,所以大姨才想保全你。”南宫玉松了口气,也不再深问,便道:“那玉儿就放心了,大姨保重。”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转身大步而去。 待他走后,林昭华走了进来,立于公孙大娘身后。公孙大娘道:“带上光尘和流彩,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不到必要时候不要现身。”林昭华领命道:“是,要是东瀛人不让步呢?”公孙大娘凤目一寒,道:“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也别怪本座不客气了。你们竭力保护玉儿的安全就是。”林昭华道:“弟子明白了。” 南宫玉一离开雨花阁就用出“花田醉月步”,带出一串虚影,风一般的向南京城驰去。入城后不顾行人惊讶的目光,幻影般穿街过道,径直冲到江东镖局门前。他见大门关闭,先站住喘了口气,想到自己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跑了回来,对速度的提高也暗自吃惊。他来到镖局侧墙的胡同,飞身跃起抓住墙头,向里面一看,松了口气。 镖局前院的比武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场地正中的萧云溪和朱心琪相斗正酣,其余人都坐在场外观战,不时喝彩叫好。南宫玉悄无声息的越过院墙,来到人群中观战了一会儿,见朱心琪已支撑的有些勉强,而萧云溪游刃有余,似还未尽全力。他知萧云溪不会伤她,也不担心,看了眼大堂内,见下人正在上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心知不好,现在所有人应该都中了“软骨散”,没一会儿就要发作,就算提醒众人也来不及了,东瀛人肯定正在暗中观察,解药只有他们才有,过早打草惊蛇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只能先静观其变,如果能出其不意的夺得解药,说不定还能转机。 想到这里他开始观察人群,希望能从中找出可疑的人。这时唐铮走了过来,目带鄙夷之色的盯着他,冷冷道:“表妹怎会看上你这种怯战懦弱之人,你让我很失望。”南宫玉笑了笑,道:“你本就不用对我抱多大希望的。”唐铮皱眉道:“你难道没有尊严么,就算不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也该为玉柔一搏,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的跟我决一胜负!”南宫玉叹道:“有些你不明白的事不要过早结论,而且只有动物才会为配偶打得不可开交,男人的勇气不一定要体现在这个方面。”唐铮不屑笑道:“没胆就是没胆,我为玉柔表妹感到遗憾,千挑万选却看上了你这么个废物。”说完转身就走。 南宫玉无心和他计较,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着东瀛人,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寇晶晶走过来低声道:“昨晚你跑哪了?我等了你一晚上也没见你回来。”南宫玉道:“我昨晚有事。”寇晶晶道:“什么大事连比武都不参加了,他们都说你怕了唐铮,真是如此的话,我也会对你失望的。”南宫玉苦笑一声,心想今天对自己失望的人还真多,便道:“不管我怕不怕都不关姑娘的事,请姑娘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寇晶晶愣了愣,轻轻一笑道:“你想得美。” 这时只听场上一声娇呼,萧云溪的剑锋在刺中朱心琪之前改用剑身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推,将其推出三步。萧云溪忙倒提长剑,上前道:“朱姑娘无恙么?”朱心琪站稳后,收剑回鞘,道:“多谢萧兄手下留情。”萧云溪施礼道:“姑娘承让了。”朱心琪走出人群,径直来到南宫玉身前,向寇晶晶的背影瞥了一眼,道:“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南宫玉道:“没什么,就问我昨晚去哪了。”朱心琪皱眉道:“她晚上想找你做什么?”南宫玉笑道:“有了昨晚的事,你还信不过我么?”朱心琪脸一红,道:“你这么花心,我当然不放心了,刚才要不是瞥见你在和她说话,以致分了神,我还是有点机会的。”南宫玉道:“比武要专心致志,如果是生死决战,就算我在旁边和别的女人亲嘴,你也绝不能分心。”朱心琪瞪眼道:“你还想和别人亲嘴?”南宫玉忙笑道:“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这时场外的人都在向恭贺萧云溪,黄开石笑道:“下一场是萧贤侄和唐贤侄的决赛,萧贤侄刚战过一场,还请歇息片刻。”萧云溪笑道:“在下不累,请唐兄赐教吧。”唐铮走出人群,笑道:“好!也请萧兄手下留情。”二人互施礼后,在场上斗在一处。 自从南宫玉一出现,朱心琪的心思就不在比武上了,问道:“你问清你母亲的事了么,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你不知道你缺赛时唐铮那得意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南宫玉低声道:“这个以后再说说,现在你听我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不要大惊小怪。”朱心琪奇道:“出了什么事?”南宫玉道:“现在你们所有人都中了一种名叫软骨散的毒药,不一会儿你们就会四肢无力,内力被封,然后会有东瀛人出来找我们的麻烦,那时我会见机行事。”朱心琪震惊道:“会有这种事!我怎么感觉不出已经中毒?”南宫玉道:“现在还没发作罢了,你最好去藏在一个隐蔽所在,不然等会儿毒发后就跑不了了。那毒药不会害人性命,只要你平安无事,体力和内力就会复原。”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五) 朱心琪断然道:“不行,我怎能躲起来让你犯险?别忘了你是少主,是真命天子,绝不能置身险地,该躲起来的应该是你。”南宫玉笑道:“如果我真是真命天子就更加要有担当,岂能坐视倭寇在我大明国土上猖獗。”朱心琪正色道:“不管你去哪,我都要留在你身边。”南宫玉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好。” 此时场上二人正在激战,萧云溪的“太极剑法”阴柔如水,全无招式,借力打理,随心而动,正是唐门正气十三式这种阳刚武功的克星。唐铮感觉所有进攻都像打进了大海,毫无效果。萧云溪的太极剑法无论攻守都能画气成圆,形成太极图案,阴阳两鱼不住转化,破尽一切招式。 唐铮心知武功上不如萧云溪,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使用暗器。他身上藏有二十种厉害暗器,用出来的话就算不胜也能扳回劣势,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是求援,用暗器不够光明正大,不利于唐家名声,再说输给萧云溪也没什么丢人的。想通后也不等战败,向后撤出两步,拱手道:“萧兄剑法高明,在下技不如人,认输了。”萧云溪谦虚道:“承让了。” 黄开石抚掌大笑道:“两位少侠本领高强,乃武林英秀中的佼佼者,理当受此玉牌。”二人施礼后上前领取了玉牌。群雄都拍手喝彩。黄开石道:“大家都辛苦了,请进厅里吃茶叙话,等到晚宴我们不醉不休。” 正当群雄进屋时,忽听“铛铛铛”的叩门声。黄开石奇道:“都说了这几天停止接镖的,去看看是谁。”一名下人跑去开门,从门外走进一名身披黑色斗篷,头戴范阳斗笠的神秘人。那下人问话他也不理,径直来到场地中间,面对群雄。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相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腰间的长刀上。说是刀却比刀窄,说是剑却比剑长,可以单手握也可以双手握,有点见识的江湖客都认出这是东瀛的武士刀。 黄开石沉声道:“你是东瀛人?”那黑袍客解开斗篷,将斗笠扔到地上,露出他的东瀛武士服。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头发梳成长辫,脚穿木屐,身形笔直。他个子不高,脸上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五官倒还算英俊。他向黄开石微微点头,用生硬的汉语道:“在下丹羽长藤,请问黄先生,上次我东瀛特使前来拜会,为何把人打成重伤。”黄开石冷笑道:“你们倭寇想让我黄某做汉奸,不杀了他已是留情了。”丹羽长藤道:“你们中土有句话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黄先生拒绝这份荣誉也就罢了,打人却是侮辱了我们日出之国,在下是来讨公道的。” 黄开石哈哈笑道:“早知如此老夫就把那东瀛狗给杀了,让你们多生生气。就凭你一人也敢来我中土武林讨公道,你信不信老夫只要一句话,你立刻就被剁为肉泥。”丹羽长藤道:“在下既敢前来中土,就不怕死。反之你们泱泱天朝却无人敢到我们东瀛闯一闯,从来都是仗着人多取胜。”黄开石好笑道:“你觉得我们单打独斗不如你们倭寇?”丹羽长藤道:“天神是公平的,赐予了我们东瀛人意志和勇气,却赐给了你们人口和土地,如果我们的国土和人口相当,我东瀛根本就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都想出手教训这小子。此时黄开石显示出长者之风,示意大家安静后,徐徐道:“你不用使激将法,对付你一个后生无须大动干戈,我们这边只派一人和你交手。”话音未落,唐铮上前一步道:“晚辈愿意出战。”丹羽长藤道:“我要挑战这里最强的,你是别人的手下败将,我对你没有兴趣。”唐铮怒道:“少小看人!对付你一个区区倭寇足够了。”丹羽长藤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敬我们东瀛的是黄先生,他在这里的名气也最大,自然由他来作为我的对手。”唐铮冷笑道:“黄镖主已经七十岁了,你可真会挑人。”丹羽长藤不动声色道:“如果黄先生不敢应战,只要向我东瀛道歉,在下可以离开。” 黄开石仰天长笑,豪气冲天,道:“廉颇八十尚能统领三军,老夫方才七十且能以年齿拒战,取我刀来!”一名下人匆匆取来了他的金环大刀,熟铜的刀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微一晃,铜环鸣响,黄开石有刀在手更显得威武高大。丹羽长藤也缓缓抽出长刀,双手握柄,竖于身前,道:“准备好了么。”黄开石挥刀摇指他道:“来!”南宫玉心中暗奇,东瀛人不是要下毒么?怎么正面挑战了,难道他们的计划有变? 丹羽长藤眼中寒芒一闪,大喝一声,上前一跨步,地上的石板顿被踩碎,长刀毫无花哨的从上劈下,劲风呼啸,带着一股无往不前的气势。黄开石也以刀法威猛著称,本身又是个刚烈性子,能硬拼就绝不取巧,便毫无花俏的硬架一刀。“铛”一声振聋发聩的长鸣,震得群雄耳膜生疼。二人也各退一步,黄开石只觉手腕酸疼,手臂震麻,暗自心惊对方的气力,这才知他是内外兼修的高手。除了内力浑厚外,本身就有千斤神力,难怪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功力。 黄开石是老江湖,一击之后便看出不能硬拼,无论年纪和气力都不占优势。他改变战法,金刀化作一团金光,连续劈出了十八刀。他经验丰富,招式老道,刀法毫无破绽可寻。丹羽长藤赶忙双手握刀,边退边接。他的步法井然有序,毫不慌乱,连挡十八刀后变守为攻,双手持刀朝胸口猛刺出去。黄开石转步闪开,移动时金刀斜挑他的手腕。丹羽长藤身子猛地一缩一伸,长刀又突刺出去,比刚才那一刀更猛,黄开连接了他三刀。丹羽长藤招式相同,连步法也一模一样,黄开石却被逼的只能后退。原来丹羽长藤已将这招突刺锤炼了不下千万次,平凡的一招也变得不再平凡,不但威力十足,完美无缺,还包含着他的自信和意志,早已超出了普通招式的范畴。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六) 三招突刺后忽又改用劈斩,每劈一刀都伴随着一声爆喝,如平时训练一样,声势震人。黄开石被他气场所慑,只能硬挡,三刀后差点连金刀都握不住了,赶忙刀交左手,“唰唰唰”,虚虚实实劈出八刀,阻住攻势,跳后两步平复气息。丹羽长藤不急不躁,长刀突然也虚晃几刀,斜斩而下。黄开石窥准时机,左手刀架住后,身形飞转,右掌打在他的左肋。丹羽长藤闷哼一声,连退了几步,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可嘴角还是沁出血来。 群雄全都鼓掌喝彩,黄开石毫不松懈,又将金环刀交于右手,道:“小伙子,再不认输就没命了。”丹羽长藤用东瀛话骂了一句,一擦嘴角血渍,起身猛喝一声,野兽般冲了上来,长刀疯狂般劈斩开来,直劈,斜劈,横劈,挑斩,突刺,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可剑招依然严谨如旧,势大力沉,狂疾如暴雨淋头。黄开石虽挡的吃力,但看出对方经验不足,突然猛撤一步,金刀脱手而出。凌厉的刀气破风刺出。丹羽长藤心想刀在人在,哪能轻易的掷出兵器,便凝聚功力挑飞金刀。可这时黄开石也欺到身前,连续三掌击在他的胸口。丹羽长藤只要退后几步就能卸掉一半的劲力,可他宁受重伤也一步不退,喷了一口热血在黄开石脸上。黄开石视线模糊,赶忙用手去擦,可长刀已砍进了他的脖颈,上半边身子被斜斜砍掉,半截尸体热血喷涌,撒了一地。 丹羽长藤也支撑不住,蹲坐于地,以长刀撑住,喘着粗气。全场一片死寂,黄开石的弟子们当先哭喊着发足奔来,跪在尸体旁嚎啕大哭。唐铮厉声道:“别放走凶手!”所有江湖豪杰一起涌上,将丹羽长藤围在当中,怒目而视,要为黄开石报仇。 南宫玉心想丹羽长藤的功力和经验都不如黄开石,却能成功击杀,完全胜在了惊人的意志上。换成旁人几乎都会在中掌的情况下避开锋芒,而他心中只想着杀敌,一切判断皆以此为目标,宁愿重伤也不退一步,最终抓住机会以弱胜强。这些东瀛武士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萧云溪缓步上前,沉声道:“杀人偿命,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刎谢罪,第二扭送官府,相信你情愿选择前者。”丹羽长藤冷笑道:“我还有第三个选择呢,那就是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萧云溪淡淡道:“不可能。”丹羽长藤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萧云溪?武当的下任掌门?本来你也是我要挑战的对象,可惜事难如愿了。”萧云溪道:“如果你愿意战死,我可以让你死在我的剑下。”丹羽长藤笑道:“你现在还能拔剑么?萧掌门?”说着撑剑站了起来,一副讥嘲之色。萧云溪皱眉道:“你什么意思?”刚说完脸色一变,身子摘了摘,双腿一软,坐倒于地。接着只听“噗通,噗通,噗通”,群雄纷纷倒地,全都浑身乏力,内力全无,站都站不起来。 南宫玉扶着失力的朱心琪缓缓倒下,自己也装作中毒般坐倒于地,眨眼间院子里倒下了一大片。唐铮骂道:“你好卑鄙!竟对我们下毒。”丹羽长藤好笑道:“这句话出自你们唐门就不对了,你们可是下毒世家,不觉得讽刺么?”唐铮怒道:“在黄老家吃喝谁会提防,没想到被你们暗算!” 丹羽长藤不再理他,朗声道:“秀子,你可以出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内堂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笑声,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蹦蹦跳跳的从坐倒一片的人群中穿过,来到丹羽长藤身边,笑道:“你怎么没等他们药力发作就进来了?”丹羽长藤道:“我想在他们倒下前先领教一下中土武林的实力,没想到不过尔尔,一个名气很大的人仍然死于我的刀下。”中毒的群雄全都大骂不止。 那丫鬟用手随意在脸上抹了抹,就变了一副清艳秀丽的容貌,南宫玉和朱心琪都认出她就是上次的东海使者。秀子笑道:“武圣前辈都赞你天赋异禀,有成为第一武士之望,一个江东老头当然非你敌手了。”江东镖局的弟子们纷纷喝骂道:“放你的狗屁!什么狗蛋武圣,有本事来会会我们中土的八大高手。”秀子冷笑道:“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早晚要一一击败你们所谓的高手,话说回来,你们也可以去东瀛挑战武圣大人呀,怎么没一人敢去呢?”全场众人皆不能言。 丹羽长藤朗声道:“我们之所以没用致命的毒药,是想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只要肯当众宣誓效忠我东瀛天皇,便可免去一死。”萧云溪闭着眼睛道:“你不妨现在就杀了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丹羽长藤笑道:“我并不打算杀光所有人,不然就算有人投诚,没有人证的话也会耍赖,你是武当的重要人物,我可以考虑不杀你。”萧云溪轻哼了一声,打定主意决不让他们奸计得逞,必要时咬舌自尽。 丹羽长藤高声道:“有没有不想死的!只要肯发誓效忠天皇,就可以放你们走。”没有人说话,丹羽长藤冷笑道:“看来不杀几个人你们是不会害怕的。”说着向秀子一使眼色,秀子会意的来到刚才骂东瀛武圣的趟子手前,她这次用的兵器是两柄短刀,二话不说的割破了一人的喉咙。那趟子手发出咯咯两声,倒在血泊中。秀子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移到了下一人面前,那趟子手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紧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软话。秀子冷笑了一声,扬起了短刀。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道:“等一下!”众人闪目观瞧,见说话者是南宫玉。秀子认出他来,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也在这儿?你的那两位师兄呢?”南宫玉笑道:“怎么?怕我的师兄么?”秀子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的二师兄是我的手下败将,大师兄也只是占了一时便宜。你现在想说什么?”南宫玉道:“我想向你们投诚。”秀子眼睛一亮,道:“你倒是知时务。”说着向南宫玉走来。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七) 全场人都向南宫玉投以鄙夷之色,唐铮的眼神中既吃惊又愤怒,盯着他一字字道:“没用的废物。”萧云溪也睁开眼睛,惊讶的向他张望,唐凡和寇晶晶也是一脸不解之色。秀子站在他身前,道:“那你现在就宣誓效忠天皇吧。”南宫玉故意露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吃力的用手撑着身子,道:“你先让我看看解药在哪,我可不想被人耍。”秀子微微一笑,从袖管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道:“只要闻一闻瓶中的气味,药力就解了,现在可以发誓了么?”南宫玉皱眉道:“我怎知真是假?万一你骗我呢?”秀子呵呵笑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用得着再骗你么?再说你长得这么俊,奴家又怎舍得骗你。”朱心琪和丹羽长藤同时轻哼了一声。 南宫玉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先谢过了。”说着突然飞身跃起,手指闪电般点向秀子的穴道。秀子哪里想到他还能动,大吃一惊,赶忙用手招架,南宫玉的手指忽然灵巧变向,捏走了她手中的药瓶,拿在手里看了看,笑道:“希望姑娘真的没有骗我。”秀子惊怒交际,娇叱道:“拿回来!”说着舞双刀刺了出去。南宫玉飞身向后跳去,道:“姑娘先别动手,我还有话要说。”秀子手握短刀,怒道:“伶俐小贼!你还想说什么!”南宫玉道:“既然你们东瀛注重信诺,那我们不妨打一个赌,只要我输了,解药奉还,任由你们处置。如果你们输了,就请离开这里,不要再伤害任何人。”秀子凝视着他,缓缓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丹羽长藤饶有兴趣道:“什么赌注,说来听听。”南宫玉道:“如果我和你单打独斗,你认为多少招可以胜我?”丹羽长秀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道:“三十招。”他说三十招已是做了很高的估计,他刚才杀了黄开石也未用到三十招。南宫玉道:“如果你再加上秀子呢?”丹羽长藤笑了,道:“最多五招吧。”南宫玉道:“如果百招内我丝毫无损,就算我赢了,只要你们能伤到我,就算你们赢了,如何?”丹羽长藤沉吟了一声,没有立即答复,轻松的条件往往伴随着阴谋,他懂这个道理。秀子道:“别答应他,这小子鬼主意多。”丹羽长藤道:“不,我要试试,我不信百招内我们奈何他不得。”南宫玉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秀子想了想道:“前提是你不能跑出这座镖局,不能跑到街上大喊大叫,试图把我们引走。”南宫玉失笑道:“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在街上大喊大叫的。”丹羽长藤道:“不用多说了,看招。”说着长刀突刺而出。南宫玉知他身上有伤,只是躲闪的话并不担心,真正的隐患是在观敌的秀子,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她就会像猫闻到腥味般扑上来,用她的身法和暗杀技巧给予致命一击。 南宫玉有意向秀子远处躲避,不给她偷袭自己的机会。秀子看出了他的意图,轻轻冷笑,转动着手中的双刀,默默渡步到他的身后。南宫玉只好再次移动位置,其实他仅抵挡长刀就相当吃力,丹羽长藤在受伤的情况下攻势丝毫不减,每一刀都逼得他拼尽全力,好在七巧灵指的前三诀最适合防守,才能维持不败。 就在第八招时,秀子窥准机会,以鬼魅般的速度俯身冲到了南宫玉身后,短刀砍向他的膝盖,可双刀劈过时,只是劈散了一道虚影。秀子花容失色,因为她发现南宫玉已来到了自己身后,速度绝不比自己慢。 南宫玉刚才有意示弱,让秀子以为可以一招得手,他在关键时刻用出花田醉月步闪到身后,将真气灌满指尖点了下去。眼看就要中指时,丹羽长藤的长刀突然截住了攻势。 南宫玉暗叫可惜,被迫避开长刀,向后退出三步。他的眼睛在院中不住游走,盘算着躲闪计划。 还没想好时,东瀛二人已一左一右的攻了上来。丹羽长藤长刀回鞘,手握剑柄当先冲来,距离还有两丈时猛然拔刀横斩。这是东瀛秘传的拔刀式,在拔刀的瞬间将意志,杀气,刀气提至顶峰,瞬间爆发出来。南宫玉的眼睛几乎被山崩海啸般的刀气吹得睁不开,赶忙用出花田醉月步向一旁闪去,同时用出抓字诀,将激荡的气流抓散。目光一扫,发现秀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有了以前的经验他已知站在原地的只是幻想,真身肯定已到了自己身后,这是她一贯的打法,当下想也不想的向后抓去。果然差点抓住秀子的手腕。 秀子惊忙的向旁闪去,衣袖还是被他抓掉一片,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南宫玉刚想扩大战果,冰冷的刀风已袭至胸口,他急中生智的用出弹字诀。一声龙吟震响,硬生生的将长刀弹开。这一下连丹羽长藤也稍稍变色。秀子用东瀛语道:“这小子的指头很厉害,小心!”丹羽长藤也用东瀛语暗骂了一声,长刀接连狂砍而下。南宫玉不敢被他们前后夹击,忙从中间溜了出去。秀子见偷袭难以得手,便用出“二刀流”战法,双战南宫玉。时而用出身法,让他猝不及防,威胁也就更大。 南宫玉本绝敌不过二人联手,但功力最强的丹羽长藤身受重伤,刀法的威力渐渐减弱,只能用出六成功力。秀子虽擅长身法和暗杀,刀法倒是一般,而且不敢施放暗器,以免误伤丹羽长藤。南宫玉将本领发挥到了极致,以神奇的指法飞速的挡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遇到危机时便用出花田醉月步,多次险象环生。虽无暇还上一招,已是难能可贵了。 转眼间四十招过去,南宫玉已是满头大汗,他每一次躲闪都要拼尽全力,此时内力已有不支的感觉,也被秀子逼的退到了墙角。此刻他刚躲开长刀,正要躲短刀时发现身后便是围墙,已然退无可退。短刀眨眼间攻到了面门,刚想用手指去弹,谁知两柄短刀突然变向砍向他的胸和腰。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八) 南宫玉两指弹空后暗叫不好,一时不知如何化解,转眼间灵光一闪,强行用出了还未练成的夹字诀。人的潜力往往在危机时刻才能体现出来,上次同门切磋时逼他练成了弹字诀。而这次在紧要关头夹字诀救了他的命。两柄短刀的刀锋牢牢地被他夹在指尖,动弹不得。不过他的双手也被制住,如果丹羽长藤一刀刺来,他也没有第三只手去挡,眼看着就要命丧刀下。 谁知长刀突然垂了下来,丹羽长藤痛苦的弯下腰去,“哇”一声吐出鲜血。他本就身受内伤,加上刚才强用真气,内伤终于发作,一时难以再战。秀子皱了皱眉,忙上前查看,南宫玉也任由她抽出短刀。 丹羽长藤在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子,道:“别管我,我没事。”南宫玉道:“五十招已过,姑娘有信心在另五十招内战胜在下么?”秀子冷笑一声,突然疾冲到了朱心琪身后,用短刀抵住了她的脖子,笑道:“我可没兴趣和你再打五十招,只要这位朱姑娘在我手上,就不怕你不听话。”南宫玉暗叫不好,他最怕的就是拿人质要挟,所以才定下赌约,希望打乱二人的思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便朗声道:“我们既已定下赌约,姑娘要言而无信么?”秀子笑道:“和你赌的是长藤君,我只是答应出手,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朱心琪道:“别管我,尽管动手就是。”秀子轻笑道:“他才舍不得呢,何况就算动手他也奈何不了我。”南宫玉瞥了眼正在调整气息的丹羽长藤,生出交换人质的打算,谁知秀子突然道:“别动!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让朱姑娘美人变死人。反正这里的人质多得是!”南宫玉果然不敢动了,心中着急不已。秀子道:“长藤君,不要给他们留活口了,把所有人都杀了。”丹羽长藤已压下了内伤,点头起身,手握长刀,二话不说砍死了一名趟子手。 南宫玉厉声道:“住手!”秀子冷笑道:“你可别动,一动朱姑娘就死。”这时丹羽长藤又砍死了两名唐家仆人,南宫玉目色转寒,盯着秀子的眼中透出一股杀气。秀子笑道:“你瞪眼我也不怕呀,你动都动不了,能拿我怎样呢?” 正在此时,忽听后方房顶上有人大笑道:“他动不了,我可以动!”秀子骇然回望,眼前一片刀光,雪花般从天而降。南宫玉看清那人后惊喜道:“二师兄!”来者正是沈俊,他在庐州府很快平息了两帮之争,不想立刻回谷,便绕道来南京玩玩,听说黄开石举办寿宴,便想来瞧瞧热闹。谁想镖局大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劲风呼啸,心中起疑,便到侧面的墙头一看,一眼看见了三师弟以一敌二,满场群雄皆倒在地上,不明所以。待看清对手中有东海使者后,已猜出了七八成,只等一个好的时机去相助南宫玉。如今南宫玉被人质要挟,再不现身不行了,只好绕到秀子身后,舞刀跃下。 自从上次被秀子所败后,沈俊痛下苦功,为的就是一雪前耻,他着重锻炼了身法,心知只要破去此女的速度,和她正面交手的话,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秀子立刻放开朱心琪,展开身法向一旁跃去。沈俊看都不看她留下的幻象,眼睛紧紧锁住她的真身,脚刚一落地就变向跟上,一道剑气激射而出。秀子露出惊讶之色,再次变向。沈俊早已认清自己的速度远不如她,跟在后面将永远也追不上,只能提前预判拦截,正面交手才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所以在他射出剑气时已判断出了秀子最有可能躲闪的方向,早一步的纵身跃去,正将秀子截个正着,“风雷刀法”铺天盖地般劈下,秀子被他刀气笼罩,难以脱身,只好见招拆招,左躲右闪。 局势已完全进入了沈俊的节奏,把一股脑的憋屈之气都发泄了出来,狂风暴雨般的刀光似要将秀子淹没,还有那阴柔浑厚的缠丝剑气,更让秀子提心吊胆。 忽听“铛”一声长鸣,刀剑和双刀碰撞在了一起。秀子喉头一甜,差点吐血,好在被这一震之力脱离了气场,赶忙展开身法溜到了丹羽长藤的身旁。沈俊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单刀遥指秀子,仰天大笑道:“臭丫头!小爷不会输给你第二次!” 秀子的黛眉颦蹙,见对方来了强援,丹羽长藤重伤难战,已是相当不利的局面。作为一名优秀的忍者,最重要的一项本事就是审时度势,敌弱时绝不留情,我弱时绝不逞强。当下低声用东瀛语说了一句,丹羽长藤开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南宫玉沉声道:“他们想跑!”沈俊冷笑道:“跑个鸟蛋!有种再来打过。”秀子道:“你们别狂!你们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的。”说完扔出两颗烟雾弹,“砰砰”两声,浓烟环绕中二人已跳过了院墙。沈俊骂了一声,道:“我们去追!”南宫玉道:“东瀛人狡猾,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先给大家解毒。”沈俊点头道:“好,你解毒,我守着。” 南宫玉先拿着瓷瓶让萧云溪闻,萧云溪道:“多亏南宫兄机警,不然我中土武林的跟头可栽大了。”闻过瓶中的气味后,浑身打了个冷战,气力渐渐恢复。南宫玉又让朱心琪闻过后,拿给了其他人闻,大家全都道谢不已,称赞不绝。唐凡闻罢笑道:“我就知道未来的妹夫绝不会是孬种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寇晶晶则笑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和朱姑娘一起伺候你如何?”南宫玉全都苦笑不已。 轮到唐铮时,他默默的将脸扭到一旁,对已恢复气力的唐超和唐凡道:“你们抬我回去,等药力慢慢消失。”唐凡劝道:“大哥你何必置气呢,南宫兄也是一片好心。”唐铮怒道:“要你多嘴!快抬我回去!”二人只好把他抬回了厢房。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九) 小半个时辰后,群雄的功力都已恢复,南宫玉盘算道:“东瀛人应该还没走远,总不能让他们杀完人逃之夭夭。”沈俊附和道:“没错,那男的穿着那么显眼,沿途一问自会有人知道,何况他还有伤,我们骑马还怕追不上么。”萧云溪道:“在下愿意同往。”朱心琪和言莫语同声道:“我也去!”还有五名镖师纷纷请缨,誓要为黄开石报仇。萧云溪道:“就我们这些人吧,去多了也不济事。” 镖局里有的是马,一行人疾驰出了镖局,沿路打听,果然许多行人都看见了东瀛二人的去向,他们顺着指点出了北门,一路向北而去。追出一段后遇到行人,得知东瀛二人也置了马匹,一下追到了长江边。 江水浩瀚,码头边泊满船只,有渔船,货船,客船。各种生意人忙个不停,以渔夫和搬运工的人数最多,还有旅人一批批的登上客船。沈俊骂道:“娘的,这么多船可怎么找。”萧云溪道:“看来东瀛人来之前就已想好了退路,在陆地上早晚能追上他们,但只要错过了一艘船就会被他们逃之夭夭。”南宫玉道:“秀子的心机智谋不可小视,她比丹羽长藤还要可怕。”朱心琪狠狠道:“我倒要领教领教她。”南宫玉知她恼秀子被挟持一事,道:“首先我们要先确定他们的逃跑计划,是不是真的要坐船,还是想把我们骗走后暗度陈仓。” 萧云溪道:“南宫兄说的是,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藏在暗处等着我们离去后再上船离开。”南宫玉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离开,他们也就不会行动。因为要监视我们,所以他们的藏身之处不会距我们太远。”说着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右侧那片不大的小树林中。沈俊道:“他们八成就藏在林里,进去搜么?”南宫玉道:“先不要惊动他们,我们先假装到码头上搜查一番,然后装作撤走,由我上树侦查,待看清他们上了哪艘船后,我们瓮中捉鳖,让他们无路可逃。” 众人皆点头同意,当下在码头上打听了一番,装假返程。南宫玉趁机爬上一株大树藏好,其他人皆藏在五百丈外,等候的他的消息。南宫玉在上面的视野极好,任何上船的乘客和离港的船只都尽收眼底。 可直到黄昏也没发现东瀛人的踪影,他心中暗奇,难道判断失误了么?这时最后一艘大型客船缓缓驶离码头,乘客们都在舱内吃饭,甲板上并没有人。忽见两道黑影从树林间窜出,冲上码头飞身跃起上了甲板,闪到桅杆后就不见了。南宫玉认出是东瀛二人,呼啸一声跳下大树,展开身法冲向码头。他包下一艘中型渔船,待人来齐后,船家摇橹齐飞,不一会儿便追上客船,一行人跳上了甲板。 有一名水手路过甲板,见他们飞身上船吓了一跳,问道:“你。。。你们是来蹭船的么。”南宫玉不愿惊吓他们,道:“我们误了时辰,差点没赶上船,小哥勿怪,请问在哪里补票。”水手松了口气,道:“原来这样,跟我来吧。”当下众人向船老大补了票,安排了仓房,还打听到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松江府,那里与东瀛隔海相望,逃跑就容易多了。 此时乘客们都在船楼二层用餐,南宫玉等人便趁机检查了全部船舱和整个底层,却没有发现东瀛二人,全都大感惊奇。南宫玉回忆了东瀛二人上船时的情景,依稀记得他们换上了不同的衣服,又想起秀子曾装作田秀的事,恍然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想鱼目混珠。”萧云溪道:“怎么鱼目混珠?”南宫玉道:“秀子精通易容之术,她能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现在她和丹羽长藤肯定已是另外一副面孔了。”沈俊道:“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在船舱下面,而是在船楼上和所有人一起吃饭。”萧云溪道:“那我们再上去看看。” 这时大部分客人都用餐完毕,来到甲板上欣赏风景。南宫玉他们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男女老少共计四五十人,看过一遍后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客船沿江东下,远处的南京城在眼前缓缓而过,不一会儿进入了郊区。乘客们络绎走下船舱休息,南宫玉发现他们都有自己的船舱,谁都没有落单。这回可出了鬼了,众人都想不出所以然,便聚在一间船舱里商议。 一名姓张的镖师道:“日头马上落了,他们要是趁夜跳江逃跑,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另一名姓王的镖师道:“以我之意立刻将原委告诉船老大,让水手们配合我们逐一检查乘客。”其他人也说了几个想法,一直沉吟不语的南宫玉忽然道:“我认为秀子不但不会逃,反会和我们周旋,她擅长易容术,装扮别人也是惟妙惟肖,对此她相当自信,肯定会利用这次机会来报复我们。”沈俊道:“不错,上次她就这么做过一次。”萧云溪点头道:“她既如此好胜,那我们仍有机会,只是大家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落单。”南宫玉补充道:“另外大家不要吃喝船上的东西,渴的话就打长江水吃,饿的话就先忍一忍吧。” 朱心琪皱眉道:“如果他们不现身怎么办?难道要饿一路么?我们能不能主动去找他们?”萧云溪道:“当然要找,不过要在暗中进行,就由我,南宫兄,沈兄负责夜巡,诸位回去休息,晚上不要出来。”朱心琪道:“我才不怕他们,我要和你们一起。”萧云溪道:“这。。。南宫兄你看呢。”南宫玉笑道:“那就一起吧。”言莫语道:“那我也不能闲着,也跟着你们好了。”萧云溪苦笑答应。 镖师们回屋休息后,五人分工守夜,南宫玉和朱心琪守船头,萧云溪和言莫语守船尾,沈俊守船舱。 正文 第十一章 迷离身世 东瀛高手(十) 到了子时,全无动静,江风袭凉,南宫玉道:“看来他们今夜不会现身了,朱姑娘回去歇着吧。”朱心琪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叫我朱姑娘?”南宫玉笑道:“是了,该叫琪儿了。”朱心琪含羞一笑,道:“我想在这里陪陪你,不想回去。”江风忽然吹起了她的发梢,露出了黑长的鬓角和纤长的脖颈,精致的五官在江色下美艳动人,南宫玉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在额头上轻轻一吻。朱心琪羞涩道:“他们还在船尾呢,小心被人看见。”南宫玉笑道:“看见就看见,我们光明正大,不怕捉奸。”朱心琪羞急道:“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南宫玉刚要说话,忽听船舱里传来两声惨叫,两人相视变色,快步冲下船舱。萧云溪和言莫语也从船尾冲了下去。惨叫声来自张,王两位镖师的厢房,有几个好事的乘客穿着内衣,踩着布鞋探出头来张望。南宫玉他们刚冲进厢房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沈俊已在里面,神色严峻的盯着地上两位镖师的尸体。萧云溪皱眉道:“人是怎么被杀的?”沈俊握着拳头自责不已,毕竟事情发生在舱底,责任在他,沉声道:“我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来回在走廊上巡逻,刚走到船尾就听见了惨叫声,冲过来时已是这幅场景。”萧云溪道:“那他们是如何脱身的呢?”南宫玉看了眼船舱的矮窗,见窗户和侧面的甲板平行,便打开窗户钻了出去。 待他们重新回到甲板上时,全都傻了眼。只见三尾船帆的桅杆上扎着几枚忍者镖,而船帆早已不翼而飞,想必已被东瀛二人扔进了大江,这时才知被耍了,对方的目的是要把所有人困在江上。沈俊骂道:“他妈的!逮着那臭丫头非把她的腿给打断不可。” 然而令人惊怒的事还没有结束,再次下到船舱时,发现一间舱门上有张字条,用一枚忍者镖扎在门上。沈俊刚要去取字条,萧云溪忙道:“且慢,小心有毒。”说着拿着手帕取下忍者镖和字条,确认无毒后才观看起来,上面用潦草的汉子写着“长夜漫漫,好戏连场,君要陪我,我便陪君。下一个将死的人就住此屋。”众人看罢后惊惧的向一名叫周远海的镖师看去,这是他独住的厢房。 沈俊对他道:“从现在起你我寸步不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你怎么样。”南宫玉推开房门,没发现有人进入的痕迹,道:“你不能再单独住了,拿上东西和沈兄,萧兄一起吧。”周远海脸色苍白的点点头,进屋将武器和东西拿了出来。 他们这么一闹,所有乘客都被惊醒了,全都打开舱门向他们张望。船老大带着一干水手气势汹汹的走下船舱,大声嚷嚷道:“船帆呢!你们谁干的好事,说!”萧云溪将船老大叫到一旁,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船老大听完挠挠脑袋,道:“你们怎么不早点说,现在没了船帆还怎么去松江府。我可是生意人,船是租来的,还要给水手们发钱,损失怎么办。”南宫玉走上前,给了他五两银子,道:“这些够赔你的损失了么?”船老大掂了掂银子,道:“够了,现在只能把钱退给乘客,再划桨靠岸,让他们自行离去了。”南宫玉道:“现在还不能靠岸,不然那两个东瀛人就混在人群中跑了。”船老大皱眉道:“那也不能把人都困在江上啊。”南宫玉想了想道:“可以先用小船放一部分没嫌疑的人上岸,嫌疑大的都要留在船上。”船老大道:“怎么才知道谁嫌疑大呢?”南宫玉道:“请所有人都到二楼的大厅,我们看过后再决定。” 随后船老大向乘客们解释了原委,乘客们都不想卷入江湖仇杀,也都憎恨倭寇,都没抱什么怨言,配合的收拾了行礼,转移到了二楼大厅,坐满了八张圆台。南宫玉等人先将整个下层船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藏人后,才一起来到二楼。东瀛人就在这群人当中,他们不敢丝毫大意,将窗户和房门全部封死,不留逃跑的机会。 直到天亮才把所有乘客询问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没有嫌疑,一拨人是几家商号的生意人,另一拨人是一大家人外出旅游,还有一拨是一群年轻人结伴游山玩水,这些人之间都是熟识,秀子的易容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变成人家的亲朋好友。剩下的散客中凡是体貌明显不是的,或是三人及以上出行的,都可以排除嫌疑。最后只有八个人嫌疑最大,分别是一对少年夫妻,一对中年夫妻,一个黑衣大汉,一个柔弱书生,一个妇人,一个少女。 南宫玉料定东瀛人藏在这八人当中,便将他们严加看管,同时让船老大安排其他乘客坐小船离开。在等的间隙,沈俊从长江里挑了一大桶水来分于众人。大家都将水囊灌满,也给八人倒了水。南宫玉吃下一小口,润了润喉咙,道:“我知道你们二个就藏在中间,只要站出来承认,再戴罪立功,揭破你们东瀛的阴谋,未必没有活命的机会,这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站出来,却忽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周远海手中的水囊突然落地,他双手捂着肚子,两眼凸起,喉咙间发出“咯咯”的窒息声,鼻子里突然窜出一注黑血,接着嘴里,耳朵里,眼睛里都流出黑血,当场七窍流血而死。众人都惊呆在了那里,萧云溪大惑不解道:“不可能啊,我们从昨晚就一直形影不离,刚才吃的是同一桶水,怎么就周兄中毒了!”南宫玉沉声道:“不是水有毒,而是他的水囊里有毒。”萧云溪道:“那也不可能,那水囊从昨晚就一直挂在他身上,从没有外人动过。” 沈俊怒气冲冲的来到八名嫌疑人面前,重重一拍桌子,瞪着他们吼道:“你们谁是!说!谁是!”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一) 那八人都没有开口承认。沈俊逐一盯着他们的眼睛,凝视着他们脸上的皮肤,毛发,希望能找出易容过的痕迹,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南宫玉道:“秀子的易容术高明之极,光看是看不出来的,上次若非她指甲上的破绽,我也看不出来。”沈俊道:“你现在还能看出破绽么?”南宫玉摇头道:“或许有,但是我看不出来,我们还是先把周兄的尸体处理了吧。” 沈俊狠狠道:“真不知那臭丫头是如何下的毒。”南宫玉回忆了一下,缓缓道:“应该是秀子趁我们匆匆赶回船底时,从船舱的窗户来到甲板,却发现周远海的窗户是开着的,而且水囊就放在窗下的桌上,便顺手将毒药下在了水囊里。扔掉船帆,返回船舱后,趁我们又赶去甲板上时,将写好的纸条扎在舱门上,那时已有不少乘客好奇围观,她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成,为的就是显示她手段的高明。周远海昨夜紧张了一夜,忘了喝水,刚才毒药混进水中,这才毙命。” 众人缓缓点头,都觉他说的在理,随后将周远海的尸体沉入江里,由南宫玉向八人一一问话,其他人在旁边监视。其结果如下:那对中年夫妇家住松江府,一口的南方口音,年轻夫妇刚刚结婚,河南人氏,也是一口的河南口音。南宫玉首先排除了他们的可能性,请船老大用小船送上了岸。因为他知道丹羽长藤的汉语并不标准,更不可能说一口流利的地方方言,所以决计不是他们。 剩下的嫌疑人便是年轻书生,黑衣大汉,妇人,和少女。沈俊和萧云溪坐在了南宫玉身旁,随时准备出手。那秀才云南人士,汉语说的也不标准,虽然声音和丹羽长藤不同,但高手只要改变声线就不难做到。黑衣壮汉更加可疑,他的身材几乎和丹羽长藤一模一样,而且一看就是练家子,说话声音沙哑,很有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的。妇人和少女的唯一嫌疑是她们全是独自出行,没有人证,可那妇人怀抱着一名婴孩,不住的哼着儿歌哄孩子睡觉,嫌疑最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她是清白的,只能暂时留下。秀子身为忍者,一大功课就是学习语言和模仿声音,若不够优秀也不会派到中土。 南宫玉问书生道:“你叫什么,哪里人士,去松江府做什么,最好回答的详细点。”年轻书生道:“在下段子明,云南大理人士,奉家父之命前往松江府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侯家的二女儿。侯家经营着一家织坊,专卖松江棉布,在当地小有名气。”萧云溪道:“你莫非是段氏王族的后人?”段子明道:“是的,蒙古侵占大理后,我们段氏保存下来的不多,我们这一枝便是硕果仅存下来的。”萧云溪道:“你可会使一阳指绝技?”段子明苦笑道:“一阳指绝技已经失传,在下要会的话早就振兴族门,岂用去候家相亲。”南宫玉和萧云溪对视了一眼,都看不出真假。 沈俊忽然道:“你说一句东瀛天皇是臭狗屎。”段子明愣了愣,重复道:“东瀛天皇是臭狗屎。”沈俊又对黑衣大汉道:“你也说一遍。”黑衣大汉嘿嘿冷笑,却不说话。沈俊皱了皱眉,上前道:“你为何不说?难道不敢对你们的天皇不敬?”黑衣大汉沙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不想重复这么无聊的话罢了。”沈俊厉声道:“我看你就是丹羽长藤吧!”黑衣大汉淡淡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你能留下我么?” 沈俊大怒,刚要说话时被南宫玉拉住,道:“二师兄先别着急,让小弟先问问。”说着他问黑衣大汉,道:“事急从权,冒犯阁下之处还望见谅,为了避免嫌疑,阁下还是先介绍一下吧。”黑衣大汉道:“你们尚未自我介绍,却来问我,这不合礼数。”南宫玉道:“这倒是疏忽了,在下南宫玉,补天阁门下,这是我的二师兄,沈俊。”萧云溪也介绍了自己和言莫语,又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那黑衣大汉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龙啸城,黑龙会的副会长。我如果想走你们谁也留不住,只不过听说你们在抓倭寇,而我本人也不喜欢倭寇,不想影响你们的判断,才留了下来。”萧云溪道:“你是黑龙会的龙三爷?”龙啸城道:“我龙三又不是大人物,有什么好冒充的,是就是了。”萧云溪道:“那请问龙三爷的绝活是什么?令他扬名江湖的一战又是什么?”龙啸城道:“绝活不敢当,一套刮风腿法还算小有成就,出道时在大雪山力毙七十九名恶贼,自己也差点命丧雪山,不知这样的回答萧小兄满意否?”萧云溪道:“阁下说的都对,在下反而不好判断,能否展示一下刮风腿法?”龙啸城笑道:“这就不必了,在下不是街头卖艺的,你们爱信不信。” 南宫玉转而问那妇人,道:“敢问夫人尊姓芳名?为何要去松江府?你的丈夫呢?”那妇人哽咽道:“奴家叫焦桂凤,安徽人士,当家的在松江府大户当杂役,不小心被马车撞了,头磕在石头上,生命垂危。府上来信给奴家说让带孩子去见他最后一面。”说着潸然泪下。这时怀中婴孩哭闹,焦桂凤便拉开衣襟,背身喂乳,众人都侧身避视,南宫玉又问那少女道:“姑娘呢?”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反问他道:“听说当今状元夫人是你的老相好,真的假的?”南宫玉大感尴尬,解释道:“姑娘不要瞎说,我和海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她婚后就没有联系过,不要损害人家清誉。”那少女叹道:“好无聊啊,本以为你们的事会很有趣呢。”南宫玉道:“请姑娘回答问题。”那少女道:“我叫田岚,和我爹吵架了,出来散散心,本来坐船是为了好玩,没想遇到你们这档子事,现在就算赶我走也不走了,我最喜欢瞧热闹。”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二) 田岚五官精致,秀美灵动,一双大眼睛调皮机灵,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沈俊沉声道:“你说你姓田?”田岚道:“是啊,你有意见?”沈俊嘿嘿笑道:“终于露马脚了吧,你在剑云山时就谎称姓田,现在又用了一遍,看来你很喜欢田字嘛。有些习惯的事很难改变,会不自觉的又用出来,这就是你的破绽。” 田岚一言不发的等他说完,一丝笑意在嘴角扩大,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呆瓜!”沈俊脸一红道:“我。。。我怎么呆了?”田岚笑道:“要是所有人都照你这般断案,不知要增加多少冤情出来。原来的凶手谎称姓田,现在嫌疑人中也有人姓田,你就根据这个辨别凶手,你说你是呆瓜不是?”沈俊羞急的解释道:“嫌疑人中的女性就你和焦夫人,人家带着孩子,八成不是,而你又和秀子有相同的姓氏,不猜你猜谁。”田岚笑道:“呆瓜就是呆瓜!抱着个孩子就猜人家不是,我要是抱一个孩子且非也免除嫌疑了?来,把你的孩子让我抱抱。”说着伸手去抱孩子。 焦桂凤吓得赶忙一挪身子,将孩子转到另一边,又用衣服遮住害怕道:“你。。。你要干什么。”沈俊纵身挡在焦桂凤身前,大喝道:“你要拿孩子当人质么!”田岚摇头笑道:“嘿嘿,如你这般单纯的呆瓜已不多见了。”沈俊嘴角抽动了两下,反唇相讥道:“你才是呆瓜!”田岚瞪眼道:“你是呆瓜!”沈俊还口道:“你是呆瓜!” “你呆瓜!” “你呆瓜!” “大呆瓜!” “小呆瓜!” “蠢头大呆瓜!” “平胸小呆瓜!” 田岚张大了嘴,半响没说话,突然杏眼圆睁,瞪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我哪里平啦!”沈俊也觉语失,但还是喃喃道:“本来就不大嘛”田岚娇叱道:“你敢再说一遍!”朱心琪和言莫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南宫玉也莞尔一笑,心想要是田岚不是秀子的话,倒是和沈俊搭配。 这时龙啸城轻咳了一声,道:“龙某刚才不走只为帮你们找出倭寇,如果现在龙某无疑,能否先行告辞。”萧云溪道:“龙三爷要走自不敢强留,不过还是请三爷露一手刮风腿法的绝技。”龙啸城淡淡道:“龙某的武功不是给人看的。”萧云溪道:“那在下斗胆向三爷请教三招,请三爷用腿法应对。”龙啸城大笑道:“好!龙某也想领教武当七子的高明。” 当下二人在厅中站定,龙啸城道:“进招吧。”萧云溪道了声“得罪。”用出太极剑法,长剑平推刺去。招式简单无奇,速度也不快,但龙啸城却露出赞赏之色,所谓大道中庸不偏不倚便无迹可寻,剑法也就毫无弱点,萧云溪年纪轻轻便能有此境界,实属难得。 一股强烈的剑气在剑锋上缓缓凝聚,激射而出,虽不凌厉,却有股大直若屈,大巧若拙的浩然正气,龙啸城赞道:“好剑法!”突然身子跃起,单腿旋转踢出,刮出一道锐利的腿风,将剑气从中斩断。接着纵身冲到近前,接连两次旋身横扫,刮出两道比刀风更锐利的腿劲,然后收招不动,看萧云溪如何化解。 萧云溪不慌不忙,暗运剑诀,画气成圆,第一道腿劲入圆后便石沉大海,紧接着的腿劲却将气圆突破,但也抵消了大部分劲力,被长剑轻轻挑破。 龙啸城笑道:“本还奇怪下任武当掌门怎会是个瓷娃娃,没想到剑法如此厉害,你当武当掌门,龙某信服。”萧云溪俊脸微红,收剑还礼道:“如果龙三爷全力进攻,在下可能还是要输。”龙啸城笑道:“谦虚了,龙某现在可以走了么?”萧云溪道:“当然,三爷请便,多谢配合。”龙啸城笑了笑,对其他人一拱手,转身就走。 路过田岚身边时,本还向沈俊怒目而视的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对峨眉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龙啸城的两肋。龙啸城全无防备,距离她又近,谁也没想到她会对龙啸城痛下杀手。只有南宫玉关注着嫌疑人的一举一动,如幻影般冲到近前,两手用出弹字诀击在峨眉刺上。田岚手腕巨震,峨眉刺撒手,龙啸城警觉的向后跃去,脸色惊疑不定。 田岚失手后对南宫玉怒道:“你干嘛坏我的事!”南宫玉本以为她是秀子,没想到她失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埋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龙啸城神情严峻,目色转寒,紧盯着田岚道:“龙某和姑娘有何仇怨,还望告知,不然别怪龙某无礼。”田岚淡笑道:“请问龙三当家此行做什么去呢?”龙啸城神色一变,道:“龙某的去处不必支会姑娘。”田岚凤目一寒,冷笑道:“你们黑龙会想在松江府做的事,已被我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们没把握攻陷我们分舵,这才请你龙三当家前去援手,我跟了你一路,好不容易找到出手的机会,却被这小子给破坏了。你想动手就来吧,本姑娘也不会束手就擒。” 龙啸城打量了她几眼,微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若猜的不错,姑娘该是司徒大小姐吧?”这回轮到田岚脸上变色,不知该如何答话。龙啸城徐徐道:“前一阵子探子回报说你们通天帮派出十八路人手寻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闹了半天是司徒雄的女儿司徒岚因吵架而离家出走。龙某不解的是司徒小姐怎会盯上我呢?” 司徒岚道:“这你问不着,你现在想怎么样?”龙啸城想了想道:“请司徒小姐跟我走一趟吧,龙某以人格担保对小姐相敬如宾,招待周全,只想请你在松江府住一段时日。”司徒岚道:“你想用我来要挟我爹么?你想得美!”说着便向舱门冲去,龙啸城抢先挡在门口,道:“龙某好言相劝,先礼后兵,要是姑娘不识时务,龙某只好要对女人出手了。”司徒岚知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下不自觉的躲到了沈俊身后,道:“你帮帮我。”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三) 沈俊怔了怔,不知所措道:“啊?这。。。这。。咳咳。。。龙三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为难一个女孩子了吧。”龙啸城沉声道:“要是别的姑娘,龙某自可一笑了之。可她是通天帮的大小姐,你们该知通天帮和我黑龙会是死对头,龙某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请诸位不要干涉。”沈俊道:“两帮相斗,她一个女孩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请龙三爷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吧。”龙啸城沉着脸道:“龙某敬诸位乃少年英雄,这才甘愿留在这里助你们捉拿倭寇,现在只想请诸位不要多管闲事,都做不到么?”沈俊踟蹰道:“这。。。这个。。。” 南宫玉本不想管他们的帮派之争,但见沈俊是真想帮司徒岚,便不想让二师兄为难,道:“多谢龙三爷配合我们捉拿倭寇,我们本不敢管贵帮的事,但刚才在下也无意间帮了三爷一次,不知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龙啸城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刚才若非南宫玉拦下司徒岚,自己不死也是重伤,说到底欠了南宫玉一条命。他这种江湖豪客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恩怨分明,一诺千金。现在南宫玉开口相求,他想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龙某告辞。”南宫玉忙谢道:“多谢龙三爷。” 龙啸城走后,南宫玉转过身盯着还剩下的两名嫌疑人,冷笑道:“还要装下去么?”段子明咋舌道:“南宫兄可别误会我了。”说完他发现南宫玉的目光只锁定在焦桂凤身上。那妇人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婴孩儿,“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别吵着孩子。”南宫玉道:“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焦桂凤转过头,刚才黯淡忧伤的眼神变得水一般清澈,带着诱惑的笑意道:“只要你小声点问,奴家什么都答你。” 南宫玉不为所动,道:“丹羽长藤是什么时候走的?”焦桂凤看了段子明一眼,笑道:“难道他不是么?”南宫玉道:“是的话我还用问么?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装了吧。”焦桂凤微微一笑,道:“他杀了那两个镖师后,趁你们下船舱时,打开舱窗跳河走的。他身上有伤,奴家本就打算独自和你们周旋的。”南宫玉道:“这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哪里?”焦桂凤笑道:“当然在江里了。我们上船后便下了船舱,这个妇人因要照顾孩子,没能第一时间上楼吃饭,正被我们碰见,被我杀了后扔下了江。你们在搜查仓房时,长藤君用我教他的遁形术藏在里面,只不过你们眼拙,没看出来罢了。到了晚上,舱底只有这个呆瓜在巡逻,长藤君又用遁形术悄悄进了那两个镖师的仓房,那两个死猪睡得正香,一点察觉也没有,便死在睡梦里了。然后的事你也猜中了。” 南宫玉两眼冒火,道:“你好卑鄙,竟让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焦桂凤冷笑道:“我们忍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只是一个妇人,必要时连孩子也要杀。”南宫玉道:“你敢!”焦桂凤笑道:“已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做。刚才沈俊说这位姑娘想抢孩子为质,其实这正是我的目的,只要孩子在我手里,就不怕你们怎么样。”南宫玉沉声道:“那你刚才说的身份和经历是真是假?”焦桂凤道:“当然是假的,这妇人一句话没说就被刺穿了喉咙,谁知这孩子的爹是谁。” 南宫玉强忍怒气,问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焦桂凤道:“被我点了穴道,昏过去了吧。”南宫玉怒视她道:“他还只是个婴孩!你怎能点他的穴道?”焦桂凤道:“谁让他刚才哭来着,我又没有奶水,怎能安抚的了,继续哭下去不是让你们起疑么?”朱心琪拔剑上前,道:“你要是敢伤害这个孩子,我保证让你死得很难看。” 焦桂凤变戏法般的转过头,用手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笑道:“这个孩子的命就是我的命,要不是有他,你们也不会投鼠忌器,站那么远与我聊天了。”萧云溪道:“你先把孩子交出来,我们放你走就是。”秀子笑道:“我才不相信你们的鬼话。”说着站了起来,缓缓向舱门移动。沈俊厉声道:“站着!不放孩子你走的了么!”秀子道:“等我到了甲板上就把孩子给你们。”南宫玉道:“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秀子道:“就凭孩子在我的手上,而且被点穴道已久,你们耽误的功夫越长,这孩子就越危险,说不定就这么睡过去了。”南宫玉咬了咬牙,道:“放她出去!” 沈俊先退出房门,手握兵器,缓缓倒着身子走下船楼台阶。秀子抱着孩子走在他后面,南宫玉等人跟在秀子后面。 到了甲板后,秀子退到了船边上,此处正是江心宽阔处,江水潺潺,两岸遥远。南宫玉这才明白她扔掉船帆,迫使停船的用意。她早就打算在危机时用水遁逃跑,如果河床太窄,或是被迫靠岸,就很有可能被追上,可见她对水性很有自信。萧云溪道:“现在可以交出孩子了吧。”秀子的凤目一一扫过众人,冷冷道:“你们中土武林的好日子不长了,等着瞧。”说着全力将婴孩抛向江心,她自己则冲向另外一边,跃起后,头下脚上的扎入水中。 沈俊骂了一声“娘的!”脚踏船舷飞身出去,在江心半空接住孩子,大喝道:“萧兄接着!”说着将孩子扔了回去。萧云溪也跃起牢牢保住,先将孩子交给了言莫语,招呼镖师道:“快把沈兄拉上来。”众人扔下绳索,将湿漉漉的沈俊拉了上来。言莫语不敢用气劲解穴,而是用推宫过穴的法子给婴孩轻轻揉搓,不一会儿的功夫婴孩张了张小嘴,睁开了眼睛,“哇”一声哭了出来。众人全都放下了心头大石,长松了口气。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四) 萧云溪忽然奇道:“南宫兄呢?”众人来回张望,却不见了南宫玉。朱心琪动容道:“他不会跳江去追秀子了吧。”沈俊道:“肯定是了,我这师弟平时生性随意,但谁要惹毛了他,就别想有好果子吃。”朱心琪担忧道:“这可是长江啊,他水性好么?可别中了东瀛妖女的奸计呀。”沈俊抓了抓**的头发,笑道:“放心,就算三师弟穿着一百多斤的石锁甲也淹不死他,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那妖女之下。”萧云溪道:“我们赶快上岸,到下游接应南宫兄。”随后他让一名镖师先把婴孩送回了江东镖局。 南宫玉确实紧跟着秀子跳下了长江,他知道沈俊肯定能救回孩子,所以一入水就全力追赶秀子。长江水表面虽急,波下却缓,二人都是顺流而下,相距不过两丈。 南宫玉的水性本就极佳,又穿着石锁甲在珠链水阁的水潭里锻炼了大半年,其水性绝不在秀子之下。秀子回头见他追了上来,心中一惊,赶忙快速游水。她在水中的动作犹如一条飞鱼,身子频频上下波动,双脚飞快摆水,双手只是辅助。南宫玉则是双臂全力向前一拨,借着惯性向前冲去。没等速度慢下,又是一拨,始终维持在快速的滑行当中。相比下南宫玉的水感更好一些,他能凭着水流的大小方向,自然的做出调整,借助水力的效果比秀子更佳,况且他还是名男子,本就在气力和耐久上占有优势。 一刻钟后相距仅有一丈,忽见前方的秀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扣开封泥后,瓶口对着后面来回摆动,紧接着附近的江水就变得漆黑如墨,就像清水中滴了一滴墨汁,向南宫玉扩散开来。南宫玉心知那绝非烟雾弹之类的障眼法,而是毒粉混水后呈现出的颜色,附近的江水已变成了毒水,绝不能碰触,赶紧俯身向下潜去,避开了头上的毒水。秀子则趁机拉开了三丈。南宫玉把心一横,誓要捉拿此女,任你千百种把戏又能奈我何,毫不迟疑的继续追赶。 秀子见南宫玉又追了上来,头也不回向后面掷出了忍者镖。水流的阻力大大延缓了忍者镖的速度,南宫玉借助水流,不住侧身躲过,虽威胁不到自身,但不住的变换动作却大大消耗了体内的空气。 此时二人已游出了三里地,都急需出水换气,但向上浮升便会影响前进速度,谁都不愿先妥协,都在等着对方先换气。又过了片刻,二人都觉得胸口发闷,脑袋发沉,憋气已到了极限。这时忽见前方水面下露出一个船底,知上面有渔民作业,秀子当先向上浮升,南宫玉虽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紧跟着浮升,毫不落后。 秀子在渔船边探出脑袋,“啊”一口长长深吸了口气。渔民吓的扔掉了手中渔网,坐倒在船上。秀子手按船舷跳上了船,一把将渔网从惊恐的渔民手中夺过,到了船尾猛地一踢船舷,身子飞出去四丈,一头扎进江里。而渔船旋转的向一边打横,渔民在船里东倒西歪,为的是不让南宫玉上船,不让他换气后借力纵跃。 刚浮出水面的南宫玉也深吸了口气,心知难以上船借力,便生出了驾船追赶的念头,但立刻否决了想法,重新潜入江水。因为长江水浊,在江面上根本看不清水下的动静,也就难以追踪秀子。 如此一来二人的距离拉开到了七丈,南宫玉只能勉强看见秀子的双脚在水中拨动,只要再拉开一点距离就会失去她的踪影。南宫玉拼力再次将差距缩小到四丈,忽见秀子反身倒游,将渔网在水里张开,缓缓松手,任其漂浮在追踪的路线上。南宫玉恨得直咬牙,但也不得不佩服秀子的应变,任何东西在她手中都可以成为逃生的工具,想追踪一名优秀的忍者何其之难,被迫绕开渔网,好不容易缩小的距离又被拉开。他也是韧性了得,越是困难的事就越是迎难而上,绝不妥协,绝不服输。 七丈,六丈,五丈,四丈。距离又被他一点点的拉近,此时南宫玉显露出在珠链水阁负重锻炼的效果,体力强大的惊人,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而秀子毕竟是个女人,体力已感到不支,游水的动作也开始变形,已快吃不消了。 可秀子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当感到腿快抽筋的时候,忽然发现江面上缓缓行驶着两艘渔船,她赶紧游出水面,跳上了其中一艘,点了渔民的穴道后,用双刀抵住后心,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次她不是要用人质要挟,而是要南宫玉不敢靠近,趁机休息。南宫玉跳上了另一艘渔船,二人对峙江心。 两个渔夫吓得赶忙求饶,南宫玉道:“你们不要害怕,没事的。”秀子盯着他,喘息道:“你还要追到什么时候?”南宫玉道:“追到抓住你为止。”秀子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为何不放过我。”南宫玉沉声道:“你们来中土接连杀人,那些人和你们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视生命如草芥的人,不杀天理何在!”秀子冷笑道:“世上本就没有天理,活人说的话就是理!”说着突然在船上掷出了烟雾弹。烟雾弹在江中浸泡许久也没有发潮,“咚”一声浓烟腾起,待南宫玉挥开烟雾时,秀子已踪迹不见。 他没有急着下水寻找,心头迅速闪过几个念头,他知秀子已经体力不支,再入水的话迟早被自己所擒,她不会傻得坐以待毙,如果是自己,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呢。想到此处他低声问身旁的渔民道:“你在江里会游泳么?”渔民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南宫玉道:“我把你扔出去,你再游回来,得罪得罪。”说着用出“勾”字诀,勾住渔夫的衣领,扔出去了四丈远,“噗通”一声落入江里。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五) 没过多久,只见两船间的缝隙间缓缓冒出了半个脑袋,和一双带有得色的眼睛,原来秀子根本没有游远,而是藏在在船底,听到入水声以为南宫玉又跳下了水,这才露头,准备驾船逃跑。可发现南宫玉根本没有入水,而是负手立于船上,微笑着凝视着自己,就好像渔夫看到了上钩的鱼儿。秀子心中惊恐无比,就好像看见了追魂索命的鬼魂,怎么甩也甩不掉。南宫玉那淡然柔和的目光如阳光般照亮了她内心的阴暗角落,似乎任何阴谋算计都将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身为忍者的她,往往都是别人拿她无可奈何,这次她却拿南宫玉无可奈何。南宫玉微笑道:“看见我失望了么?” 秀子用东瀛话狠狠骂了一声,一咬牙再次钻入水里,南宫玉哪里肯放,紧随其后。秀子入水后没有游开,而是等南宫玉入水时失去视线的一刹那,双刀无声无息的刺向心口。南宫玉入水前已做了防备,用出“夹”字诀,稳稳的夹住了双刀,秀子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便将另一只刀扔了出去。南宫玉侧身躲过,秀子又趁机游水出去。 她刚才歇了一阵,体力恢复了少许,可没游出一里又被南宫玉追至一丈。这回她已经黔驴技穷,心中恐惧,拼命向深处潜去,希望南宫玉追丢自己,可南宫玉目光紧锁着她,不给她丝毫机会。他们越游越深,水力渐重,都比刚才游的慢了。水底安静的好像另一个世界,只觉耳膜生疼,胸口发闷,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南宫玉猛划了几下水,一伸手碰了下秀子的鞋底。秀子吓得猛一缩脚,知难以逃脱,转身和南宫玉拼命,用仅剩的一支短刀刺向他的脑袋。南宫玉猛地收住冲势,再次夹住刀锋。秀子不再尝试抽取兵器,直接撒手抓向他的面门。南宫玉双脚踢水,侧身躲过,顺着她的胳膊抓住肩头,便想用抓字诀抓碎她的肩胛骨。 他虽是怜香惜玉的风流客,但也有着除暴安良的正义灵魂。秀子罪大恶极,废她一条臂膀理所应当。刚要发力时,谁知秀子的身子如泥鳅般一抖,竟挣脱了他的手掌,破茧般钻出了衣服。 如今正是夏季,外衣下的她个子虽不高,但身材比例完美,足能让任何男人生出最原始的**。 然而南宫玉却视若无睹,再次探手抓向她的肩头。秀子不躲不闪,反而挺起胸膛迎了上去。南宫玉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他只想抓碎肩胛骨,这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 可就在这时,秀子突然飞起一脚踹中了南宫玉的胸口。江心深处本就气闷,这一脚令南宫玉一下子吐出了所憋之气,一张嘴灌下了一大口水,只觉脑袋发蒙,胸前如压巨石,赶忙手脚并用的向上游水,越快到水面越是心急,那种快要憋死的感觉几乎令他发疯。 江面上“唰”的水花一突,南宫玉冒出头来,张大了嘴,长长的“呀!”了一声,空气重新灌入体内,脑袋一阵眩晕,迷迷糊糊的被江水带着向下游冲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举目四望早已不见了秀子,想必早顺江游到了远处。忽觉手中还抓着一物,提起来一看竟是秀子的外衣,刚才情急下竟忘了松手,气得狠狠的扔了出去,缓缓向岸边游去。 上岸时才觉得筋疲力尽,刚才的水中追逐全凭着一股精神在支撑着,现在躺在草地上,两手摊开,双脚埋在泥滩里,却毫不在乎,闭上眼沉沉呼吸着。身下的大地带给他一种可靠的安全感这才知脚踏实地是种多么美好的感觉。 不一会儿只听远处有人道:“在那里了!”只见萧云溪,朱心琪,沈俊等人疾驰而来,朱心琪扑到他身前,关切道:“你没事吧,受伤了么?”南宫玉做起身道:“没有,就是有点累。”朱心琪吃惊道:“你们这么短的功夫游出了十几里地,比我们在岸上也慢不了多少,能不累么。” 萧云溪道:“人跑了么?”南宫玉点了点头道:“差了一点。”萧云溪道:“没关系,只要他们还在中土兴风作浪,就跑不了。”南宫玉看了眼身后的那个镖师,叹道:“可惜黄镖头和那几位镖师都白死了。”萧云溪也长叹了一声,道:“没抓回凶手,我也没脸回去见诸位了,请镖头回去后转告我的师兄弟,就说我先回武当山了,另外请节哀顺变,凶手绝不会永远逍遥法外的。”那镖师道:“在下自当把话带到,那个孩子我们也会照料,告辞了。” 镖师走后,萧云溪道:“三位若有闲暇,欢迎到我们武当山来玩玩,顺便参加小弟的传位典礼。”南宫玉道:“小弟正有此意,三个月后小弟还要去一趟唐家堡,不过行程完全来得及,朱姑娘,二师兄你们呢?”沈俊笑道:“这种热闹岂能少得了我,当然要为萧兄捧场。”萧云溪笑道:“多谢多谢,朱姑娘呢?”朱心琪犹豫道:“我倒也想去,不过还没请示师傅。”南宫玉道:“参加武当传位大典这么大的事,云慈庵主一定会同意的,我也要向师傅禀告一声,我们写两封书信,驿站送去就好。”朱心琪笑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时司徒岚走了出来,笑嘻嘻道:“萧大侠,我去的话你欢迎么。”萧云溪道:“无论何门何派,一律欢迎,但如果姑娘在武当山又遇到什么仇家,还请给萧某三分薄面,不要惹事才好。”司徒岚笑道:“那是当然,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 当下六人在附近镇上买了马匹,寄了书信,结伴向西而行。夏风伴着花香,荫下淌着绿溪,最适合出游。南宫玉和萧云溪走在当先,朱心琪和言莫语当中,最后的沈俊和司徒岚斗嘴不断,前面二女也偶尔回头凑上两句,气氛诙谐。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六) 南宫玉思索了一路,缓缓道:“东瀛忍者来我中土作乱,无非是想掀起动乱,消弱我大明的实力。然而谅他们几个忍者又能在江湖上搅出多大风雨?想凭此来动摇我大明根基只怕并不现实,我在想东瀛人是不是另有什么阴谋诡计。”萧云溪道:“南宫兄以为是什么?”南宫玉瞥了后面的司徒岚一眼,低声道:“如果萧兄是东瀛人,来到中土后会首选拉拢哪个帮派?” 萧云溪想也不想道:“通天帮。”说完猛一色变,道:“南宫兄是说。。。”南宫玉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有三个疑点有待商榷。首先,通天帮应该是东瀛最重要的拉拢对象,然而秀子情愿去笼络剑云山那样的小地方也不在通天帮上面多下功夫,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了。一,已经谈拢,二,无可能谈拢,我真希望是后者。其次,通天帮和东瀛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互找过麻烦,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但暗中又好像在互相帮忙,好比在江东镖局,有不少人都要相助唐家,秀子他们在行凶的同时,无形的也帮了通天帮的大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两者虽有不同的目的,通天帮是想一统江湖,东瀛是想令我大明动荡不安,可他们却做的同一类事,都在拉拢势力,排除异己。试想,如果他们暗中合作,互有分工,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萧云溪吸了口凉气,道:“如果他们真的沆瀣一气,必会引发一场武林浩劫,现在没有任何门派能与通天帮抗衡,他在全国各地都有分舵,帮众近十万,要是举事起义,与我大明作对,东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南宫玉道:“虽然只是猜测,但可能引发的后果实在不敢估量,还请萧兄转告王真人,着实提防为好。”萧云溪叹道:“家师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怕做不了什么,最近派中事物都由我和肃师叔操持,瑶光子前辈的书信也是由我代笔回的。”南宫玉叹了口气,道:“希望我的猜测都是错的。看来武当也是百废待兴,就等萧兄继任后大展宏图了。”萧云溪苦笑道:“百废待兴倒是贴切,大展宏图却是未必,只要不出错就好了。”南宫玉道:“萧兄要更有自信一些,以你的才智武功,一定能将武当发扬光大,对此我深信不疑。”萧云溪道:“托南宫兄吉言,希望如此。” 南宫玉道:“对了,忘了向萧兄请教一事,不知萧兄可听过慕容蓝玉这个人?”萧云溪道:“当然听过,三十年前神针门大小绣仙中的小绣仙,据说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一手花雨神针叱咤江湖不败,名气犹在公孙大娘之上。追逐她裙下的少侠英杰不尽其数,可她却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谁都不知下落。”南宫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萧云溪道:“南宫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南宫玉道:“只是听过名字,好奇而已。” 数日后,他们来到襄阳,距武当山已然不远,朱心琪是第一次来,南宫玉便想陪朱心琪在襄阳玩一天,沈俊和司徒岚都欣然同意。萧云溪要回山复命,便和言莫语先行了一步。 两对人在襄阳分开玩了一天,次日弃马乘船,观赏汉水两岸风光。青山连绵,绿水荡漾,黄昏时在仙人渡上岸,入驻在汉水酒楼。 酒楼背依青山,前照汉水,附近柳树成荫,河风清爽。晚饭吃了新鲜的烤鱼和河鲜,席间沈俊和司徒岚大开玩笑,逗得朱心琪一乐一乐。南宫玉看出二师兄对此女暗有好感,可司徒岚是通天帮的大小姐,暗自为他担忧。 吃罢晚饭后,各自回屋歇息,南宫玉睡不着,来到阳台上吹风,正望见隔壁的朱心琪远望着月光粼粼的汉水。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望着对方,南宫玉忽然招了招手。朱心琪笑着摇头,也用手招了招。南宫玉哈哈一笑,飞身跳了过去。 柔月下,柳絮旁,汉水朱楼上,璧人影成双。衣袂轻飘如仙临,四目含情人相望。当南宫玉立于朱心琪身前时,她的鼻息声微微加重,南宫玉轻搂纤腰,在她朱唇上轻轻一吻。朱心琪没有躲避,反搂住他的腰肢,做着回应。南宫玉越吻越深,朱心琪也轻微娇喘,被他拦腰抱起,向屋中走去。 一首蝶恋花绘了当时之景。 汉水多情升胧月。 抚剪前愁,不负幽凉夜。 谁把玉琼花语解,香风一缕填空阙。 罗幕红烛闻闹鹊。 软玉温香,相伴为臣妾。 **巫山人惊雪,浓情转淡花不谢。 朱心琪的螓首枕在南宫玉的臂弯中,闭着眼睛徜徉在刚才的雨露交融之中。南宫玉轻抚着她背后的头发,微笑道:“累么?”朱心琪微微颔首,道:“做夫妻的就是这样了吧。”南宫玉笑道:“是啊,以后要常做了呢。”朱心琪轻哼道:“可我还没嫁给你呢。”南宫玉道:“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们的长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着,总不能一直等着吧。”朱心琪道:“那我现在算什么?”南宫玉道:“当然是我的妻子了。”朱心琪道:“只能算是情人吧,夫妻可是要拜堂的。”南宫玉道:“我不想因为名分而耽误我们两情相悦,只要彼此恩爱,心中有夫妻的责任,那就是夫妻。等以后见了长辈,再把俗礼补上不迟,回谷后我先启禀师傅,请他老人家做个见证,给你一个名分。” 朱心琪躺在他的胸口,幽幽道:“只要你以后不嫌弃我,名分不名分的我不在乎。”洛天初道:“无论是责任还是感情,如果我有一丝丝疑虑就不会和你相好,你放心吧。”朱心琪微笑道:“我信你就是。哦!对了,我。。。我不会就此怀上孩子了吧?”南宫玉笑道:“你想怀么?”朱心琪怔了怔,道:“我。。。我不知道。”南宫玉拉着她的手道:“我还不确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现在要孩子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刚才没有。。。你不会怀孕的。”朱心琪点头道:“我也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等以后再说吧,可要到什么时候呢?”南宫玉想了想,道:“等我们有家的时候,就可以了。”朱心琪眼中现出憧憬之色,喃喃道:“家。。”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七) 正当这时,忽听楼下一阵嘈杂,有人大喝道:“那个叛徒呢!滚出来!”二人对视了一眼,穿上了衣服,南宫玉正要开门时,朱心琪道:“你。。。你要从这里出去?”南宫玉醒悟道:“是啊,在启禀师傅前还是低调为妙。”说完回到阳台,跳回了自己屋。 住客们都被惊动的出屋观看,只见十几个大汉站满大堂,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掌柜的忙上前询问道:“好汉们请了,有什么效劳的么。”为首的白面汉子道:“我们是通天帮襄阳分舵的,有消息称有个带孩子的汉子住在你们店,可是有的?”掌柜的想了想道:“确实有这么一位。”白面汉子道:“他住哪间?”掌柜的哪敢得罪他们,只好指着西屋的一间客房道:“那里就是了。”白面汉子使了个眼色,带着帮众冲上楼梯,来到那间客房前,一脚将门踢开,却没见人,窗户倒是大开着,白面汉子冷笑道:“跑得了么,我们出去拿人。”说着走了出来,无意间瞥了不远处的司徒岚一眼,大惊道:“大。。。大小姐!”赶忙带人躬身行礼道:“属下襄阳分舵主,郭明晨见过大小姐。” 司徒岚道:“郭舵主免礼,你怎么认出我的?”郭明晨道:“属下前年去总坛拜会帮主时,见过小姐一面,当时去的人多,小姐对属下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司徒岚点点头道:“你去忙你的吧。”郭明晨支吾了一声,道:“小姐离家日久,帮主和少主都很挂念,已传达了命令,只要见到小姐,务必请回总舵。”司徒岚道:“我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你转告我父兄就是。”郭明晨为难道:“要是小姐从属下眼皮子底下跑了,属下必受责怪,请不要为难属下。” 司徒岚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想回去时自会回去,谁也强迫我不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郭明晨道:“属下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不料本帮出了叛徒破坏了行动,现正在全力捉拿叛徒。”司徒岚点了点头,道:“你跟我进来说。”郭明晨躬身领命。司徒岚又对沈俊,南宫玉他们招了招手道:“你们也进来吧。”郭明晨皱眉道:“这几位是。。。”司徒岚傲然道:“本姑娘闯荡江湖当然要结识几个好朋友,这几位都是名门少侠,你给我爹写信时把这句话也加上。”郭明晨诺诺称是。 进了屋后,南宫玉他们通报了姓名,郭明晨自是久闻瑶光子和慈云庵主的大名,相互施礼后,司徒岚道:“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郭明晨本不愿当着外人提及,但此时也没了办法,便道:“司徒帮主雄才伟略,求贤若渴,欲邀请西天刀魔欧阳野为我帮的副帮主,可欧阳野不识抬举,傲慢回拒,所以我们才用了一点手段。”司徒岚道:“什么手段?”郭明晨道:“欧阳野丧妻后没有续弦,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欧阳姗,视若掌上明珠,嫁人后不舍得女儿远去,便让女婿王德入赘,常驻西域。小两口得了女儿后也随了欧阳的姓氏,一直没有回过在襄阳的婆家,今年欧阳野终于同意他们回王家看看,帮主便令我们襄阳分舵在途中劫持他们一家,用来要挟欧阳野入帮。” 南宫玉听罢皱了皱眉,心想这种手段确实不够光明正大,司徒雄笼络人才的手段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自己也不便发表言论。司徒岚问道:“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郭明晨舔了舔嘴唇,低头道:“出了点小岔子。我们在襄阳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三个卖茶水的点,他们的马车在最后一家停住,欧阳珊被蒙汗药迷倒,王德却没有吃茶,结果动起手来。那王德的武功本不算高明,本以为能轻松拿下,没想到他跟着欧阳野学了学了三年的狂沙火焰刀,我们估计不足,损了好几个兄弟,实在难拿活口,不得已将他围杀。本以为任务就此完成,谁知舵里有个叫贺忠的小子竟赶着载有孩子的马车跑了。我们都在全力对付王德,谁都没注意到他,事发后也没有太在意,谁知两个时辰后还没有回来,这才知情况不妙,一路追到了这里。” 司徒岚不解道:“他为什么要把孩子带走?”郭明晨道:“这就要问他了,总之他是本帮的叛徒,抓住了立杀不饶。”南宫玉淡淡道:“他是可怜那孩子,不忍她沦为人质,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勇气值得敬佩。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也不会冒险来住客栈,随便在深山老林中一藏,你们怎么找去。” 郭明晨本想反唇相讥,但想到他是大小姐的朋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司徒岚道:“现在他们已经跑了,你们打算怎么办?”郭明晨道:“大小姐放心,我们已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还请了曲长老到场主持,万无一失。”司徒岚吃惊道:“曲叔也在?”郭明晨道:“是的,所以小姐更不能跑了,曲长老质问下来,属下没法交代。”司徒岚道:“我不让你为难就是,曲叔最疼我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说不定曲叔通情达理,还同意我闯荡江湖呢。”郭明晨喜道:“大小姐肯去见曲长老,那再好不过了,现在应该已拿住了贺忠那小子,我们也动身吧。” 司徒岚回头对沈俊他们道:“你们也来么?”沈俊还没说话,南宫玉先说道:“我们初来乍到,跟大小姐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司徒岚得意笑道:“好,我们一起去。”郭明晨欲语还休,心想自己只是听命办事的,大小姐想带谁随便她,反正自己也没责任,便答应下来,一行人出了客栈,沿路而去。 从汉水上岸后只有这么一条路,走出两里后便上了官道,官道沿途没有遮掩物,很难藏身,倒是上官道前有一条土路通往树林,出了树林便是接连几座依山而建的村落,有利于藏身。郭明晨带着众人转入林间土路,没走一会儿只见远处火把明亮,到了近前一看,火光下围拢着十几个人,圈子中心有个跪倒在地的年轻人,地上一大摊血,显然是他刚吐的,怀中搂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生怕她受到伤害。那小女孩眉清目秀,圆嘟嘟的脸蛋,梳着两条小辫子,眼睛清澈纯亮,惹人喜爱。面对如此场景竟然没哭,关切的看着地上的年轻人。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八) 郭明晨走进人群,向一位五六十岁的长者躬身施礼,道:“曲长老辛苦了,属下刚才遇见了大小姐,也请到了这里。”那曲长老花白须发,脸颊消瘦清癯,目光淡然沉稳,身穿灰布长褂,有股长者之风,他就是通天帮的四大长老之一的曲悠然。他听说找到了司徒岚,大喜的走了过来,道:“岚儿,你总算肯回来了,你不知你爹有多想你。” 司徒岚嘟着嘴道:“我爹不是骂我不上进么,不是说我不如大哥么,我就要独闯江湖给他看,若不是运气不好,我差点就杀了龙啸城。”曲悠然动容道:“你行刺了龙啸城?既然没有成功,他怎么会放过你?”司徒岚指了下南宫玉,道:“是我这些朋友说动了龙啸城,才放了我。”曲悠然向南宫玉他们施了一礼,道:“多谢诸位相助,要是大小姐落到了黑龙会手上,后果不堪设想。”司徒岚道:“也不用谢他,我行刺失败也是因为他,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曲悠然点了点头道:“大小姐初涉江湖,不知江湖水深,独自闯荡太过危险,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后,我们再谈。” 郭明晨对圈中的青年道:“贺忠,你已经背叛了我帮,死罪难饶,但我还是想听听你这么做的原因。”贺忠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当初我加入通天帮是看中帮规严谨,不欺弱现在你们竟连一个孩童都要劫持,做为天下第一大帮,不觉得羞愧么!”郭明晨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做大事不拘小节。我们又没打暗算伤害这孩子,只是借此邀请她外公入伙而已。当年的梁山好汉也用过不光彩的手段来请人上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贺忠道:“我确实没什么大志向,加入通天帮也是混口饭吃,但我就是认为耍手段别用在孩子身上,你们已经杀了她爹,制造了一个孤儿,如果这就是贵帮的鸿鹄之志,那我退出。”郭明晨道:“有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把孩子交出来吧。”贺忠忽然咳出来一口血,道:“当年我的妹妹就是被人劫走的,她的下场苦不堪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都别想带走这个孩子。”那小女孩捧着贺忠的脸,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哥哥,你没事吧”贺忠微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曲悠然道:“老夫打你那一掌只用了三成力道,要你的命易如反掌,但念你是条汉子才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你不妨现在就说出遗言,老夫会酌情办理。”贺忠道:“我的遗愿就是放了这孩子,我死不足惜。”曲悠然微叹道:“那老夫也帮不了你了,准备上路吧。”说着缓步走上。 那小女孩突然挡在他身前,鼓足勇气大声道:“你们谁敢伤他,我就让外公把你们都杀了!”曲悠然愣了愣,他倒不是怕欧阳野,而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恨之意,如果来自成年人他也不以为意,而恨意却来自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让人莫名其妙的心弦一颤。其实曲悠然也不想做这类事情,但帮主交代下来,不得不为,只好蹲下身道:“小姑娘,想见你的妈妈么?我带你去好么?”小女孩睁大眼睛道:“我妈妈?”曲悠然道:“是啊,你过来,我带你见妈妈。”小女孩眨了眨眼,大声道:“你骗我!我妈妈是被你抓去的,你也想抓我!”曲悠然叹了口气,向郭明晨使了个眼色。 郭明晨会意,上前强行抱起了小女孩。小女孩用力挣脱不得,哭喊道:“你放开我!让我走!”贺忠强撑着身子道:“你。。。你们放了。。。”话没说完,天灵盖便遭了曲悠然的致命一击,死在血泊当中。小女孩哭喊道:“不!” 南宫玉听得心都碎了,再也忍耐不住,用出“花田醉月步”,幻影般冲到郭明晨身前,用出“点”字诀封了他的穴道,抢过小女孩就跑。全场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曲悠然应变迅速,飞身截住南宫玉去路,一掌打来。南宫玉怀抱孩子,身法受阻,只能伸出两指,击在他的掌心。曲悠然的掌力浑厚长绵,南宫玉中电般向后连退五步,好悬坐倒。紧接着便被通天帮众包围。 曲悠然也退出一步,握了握拳,只觉掌心火辣辣的生疼,伸开一看,见掌心正中留着两点淤青,劲力也顺着右臂侵入经脉,暗惊下运功抵消,打量了南宫玉一眼道:“既是大小姐的朋友,为何要抢走孩子,莫非也要和我帮作对么?” 南宫玉先安慰了怀中的小女孩,道:“别怕,现在换个哥哥保护你。”那小女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南宫玉又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贺忠,目光坚毅的直视着曲悠然道:“不管我是谁的朋友,你们劫持孩童的行径我就是看不过去,这位贺兄的遗愿由我来完成。”朱心琪也仗剑站在他身旁,道:“还有我。”曲悠然道:“还未来得及请教你们的门派姓名,可愿告知?”南宫玉道:“补天阁,南宫玉。”朱心琪:“云霓庵,朱心琪。”沈俊支吾了一声,偷看了眼司徒岚,却没有说话。曲悠然踟蹰了一下,心知这两个门派虽不大,但门主都是宗师级的高手,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仅惹出一个欧阳野已经够头疼了,要是再把这二位宗师招惹出来,在这个当口只怕不利。 想归想,且能对方一报师承就打了退堂鼓,便道:“二位都是高人之徒,应该懂得不要管别人家的闲事,看在你们师傅的面上,只要放出孩子,我们既往不咎。”南宫玉见身陷重围,想带着孩子突围难比登天,当下把心一横,道:“如果连救一个孩子也算是闲事,那就真不知行侠仗义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孩子我救定了,你们想带把她带走,就把我变成第二个贺忠。”曲悠然道:“南宫小兄多虑了,我们通天帮且会加害一个孩子,老夫保证让她们母子团聚,安全无忧,还不行么。”南宫玉道:“如果欧阳野仍然拒绝加入你们,你们会不会拿这对母子的性命相逼?你们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安全无忧这种话我是不信。” 正文 第十二章 江心博弈 魔刀遗孤(九) 曲悠然是个识大局的人,看出他们抱了死战的决心,再发展下去就是至死方休的局面,他们死是树敌两大宗师是大,既然已经抓住了司徒珊,他也不想再继续为难一个孩童,然而帮主的命令又不得不执行。当下看了司徒岚一眼,有了主意,道:“这二位既是小姐的朋友,如何定夺还请小姐示下。” 司徒岚还是首次被如此重视,来做这么大的决定,她眼睛一亮,考虑了一下,朗声道:“我们通天帮既要一统江湖,名声就一定要好,绑架孩子为武林同道所不齿,既已拿下了欧阳珊,孩子放了也罢。”曲悠然道:“小姐之意是放了他们?”司徒岚道:“嗯,都放了。”南宫玉道谢道:“多谢小姐。”司徒岚微微一笑,对自己刚才的发言暗感满意。 曲悠然正好顺坡下驴,道:“一切听大小姐的,放人。”通天帮众退下后,小女孩忽然哭道:“妈妈!我妈妈呢!”南宫玉心中一酸,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道:“大小姐不如好人做到底,让他们母女团聚吧,这可是大功德一件。”司徒岚犹豫道:“嗯。。。这个嘛。。。”曲悠然生怕她乱许诺,沉声道:“你们不要得陇望蜀,放了你们已是破例了。”南宫玉心知救出孩子已是侥幸,要想搭救欧燕珊只能另想他法了。 曲悠然先解开了郭明晨的穴道后,向司徒岚行礼道:“天已不早,请大小姐回襄阳分舵歇息。明日老夫亲自护送小姐回总舵。”司徒岚央求道:“曲叔,我还不想回去呢,让我再玩一段时日可好?”曲悠然道:“帮主对小姐很是挂念,小姐孤身一人在外闯荡也不安全。”司徒岚道:“我可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朋友呢。”曲悠然道:“属下还是不放心,如果大小姐真的游行未尽,不如就由襄阳分舵的人保护着,先在本地游玩几日,待老夫处理完这里的事,就陪着大小姐去四川。路上可以慢慢走,有好玩的就多住几日,只要三个月后抵达就行。帮主也在四川,他也一定很想见小姐。”司徒岚想了想道:“也好,不过除了曲叔外,其他人都要听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不能管我。”曲悠然微笑道:“只有小姐管人,他们岂能管小姐,属下也一切听小姐的吩咐。”司徒岚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了。”说完默默的看了沈俊一眼,道:“你也来么?” 沈俊吃吃道:“我。。。我?”司徒岚道:“是啊,你陪我一起儿玩么?”沈俊“啊”了一声,道:“哦。。嗯嗯。。好。。好啊。。”司徒岚笑道:“那我们走吧,商量商量明天去哪。”沈俊道:“好好,稍等一下。”说着来到南宫玉身前,心虚道:“武当我就先不去了,你们替我恭喜萧兄,另外见了师傅就说我过段时日再回去。”南宫玉不愿扫他兴致,道:“放心,话一定带到,二师兄好好玩。”沈俊笑道:“好好好,你们多保重。” 通天帮和沈俊一干人走后,南宫玉问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道:“我叫欧阳果。”南宫玉道:“你家在什么地方呢?”欧阳果道:“西域昆仑山附近。”南宫玉和朱心琪对视一眼,都想昆仑山远在万里之外,昆仑山脉更是连绵数千里,哪里去找,还是把孩子交给襄阳的亲戚好了,可是武当传位大典就在后天,一来一回就要两天,便会错过。商议后决定先带欧阳果参加典礼,再把她送回襄阳。 南宫玉问她道:“果果,哥哥还要去武当山办点事,过几天再送你回襄阳好么?”欧阳果道:“我不去襄阳,我想要妈妈。”南宫玉叹道:“哥哥本事不大,救不回你妈妈,也只有你外公有这个本事了。”欧阳果道:“我不认识襄阳的人,我跟你们在一起好么,直到外公来接我?”看着她充满期望可怜的眼神,南宫玉不忍让她失望,笑道:“好的,不过现在天晚了,我们要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去武当山。” 三人回到了客栈,接下来的问题是欧阳果怎么睡,毕竟她是小女孩,朱心琪道:“果果,晚上和姐姐一起睡吧。”欧阳果摇头道:“我要和你们一起睡。”朱心琪脸微红道:“大哥哥他要自己睡的,不能和我们睡。”欧阳果嘟着小嘴道:“我都是和爸爸妈妈睡得,不然我睡不着。”朱心琪为难道:“这。。。”南宫玉道:“没关系,那就一起睡嘛。” 当下三人来到朱心琪的客房,洗漱后,欧阳果睡在床中间,二人躺在两旁。欧阳果道:“我要听着歌谣才能睡着呢。”朱心琪尴尬道:“我不会唱啊。”南宫玉笑道:“我会,你听过洛水谣么?”欧阳果摇了摇头,南宫玉道:“你闭上眼,我唱给你听。”欧阳果听话的闭上眼睛,南宫玉缓缓哼起了小调,边哼边唱,声音舒缓悠慢,好像林荫小溪,空谷清风。朱心琪轻笑着望着他,只见他脸上充满着慈祥和爱心,连身为女性的她也自愧不如。 不一会儿欧阳果沉沉睡去,南宫玉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下了床,道:“你陪孩子睡吧,我过去了。”朱心琪笑道:“没看出来你对孩子还挺有爱心的嘛。”南宫玉也奇怪道:“是哈,以前没接触过孩子,现在觉得孩子也挺好玩的,也许是上天要考验我们是否配做父母吧。”朱心琪失笑道:“就你想的多,快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次日南宫玉早早起来买了早饭,到朱心琪屋里时见欧阳果还没有醒,便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儿欧阳果醒来,见到他们先是愣了愣,回忆起昨天的事又想起了母亲,伤心的哭了一阵,二人好不容易把她劝住后,吃了早饭,一起赶往武当山。 一路阳光明媚,南宫玉为了让欧阳果开心,到镇上买了马匹,抱着她骑马。欧阳果大感新奇,骑了一会儿后想自己独乘,南宫玉便跳下马,牵马行走。一路上只要遇到新奇好玩的事物就停下来,或玩或买,南宫玉一概答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欧阳果格外喜爱,只要看到她灿烂童真的微笑就心满意足。 武当山位于八百里的山区之内,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山峦群峰英俊挺拔。顺着林间土路走了两个时辰,就来到武当山下。南宫玉仰望山岳,暗喝了声彩,只见千峰叠翠,巍峨雄壮。殿宇楼阁如村落般连成一片,错落有致的分布全山,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山麓旁有几名小道士在垂首迎客,见了他们打了个道询,一名道士道:“三位是来参加萧师兄的继位典礼的么?不知如何称呼?”南宫玉和朱心琪都通报了姓名,小道士欣然道:“萧师兄已说过诸位要来,让我等不可怠慢,怎么还差了两位?”南宫玉道:“沈师兄和司徒姑娘临时有事,只怕来不了了。”小道士道:“好说好说,贫道这就带你们上山。”欧阳果忽然道:“我叫欧阳果,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那小道士尴尬笑道:“是是,小施主说的是,贫道疏忽了,请三位上山。” 上山路上鸟语花香,风光奇秀,奇峰妙水随处可见,隐于其中的古老建筑中飘出清歌仙音。更为这座道家仙山增添了神秘庄严的气氛。更有一群建筑建在依山傍岩的危崖山峰之间,令人叹为观止。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紫霄宫前,此处山岭环绕,松林翠柏,宫宇规模宏大,气势磅礴,殿堂楼宇鳞次栉比,令人心生敬畏。 进入紫霄宫后,依次经过龙虎殿,碑亭,十方堂,来到了正殿紫霄大殿。几名道童打扫着院中落叶,高高的三层石台间置着一鼎香炉,清烟袅袅,给人一种心神清宁之感。 萧云溪头梳发髻,一身道袍,长风玉立于紫霄殿前,飘飘然状如仙人。他缓步走下台阶,打了个道询,道:“南宫兄。”南宫玉笑道:“明日就是萧兄的大日子,萧兄准备好了么?”萧云溪笑道:“大任于肩,岂不惶恐。传位典礼将在明日黄昏在金顶举行,兄长和姑娘一路劳顿,请先到偏院歇息。”说着看到南宫玉身后的欧阳果,诧异道:“这位小姑娘是?”南宫玉就在去偏院的路上解释了一遍。萧云溪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谅通天帮也不敢打上我武当要人。”南宫玉道:“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得罪武当,不过孩子的母亲还在他们手中,我们也没有办法。”萧云溪道:“通天帮这么做有违江湖公义,又是在我武当山脚下,不能不管。等我成为掌门后就去和通天帮交涉要人。”南宫玉喜道:“那太好了,多谢萧兄。”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一) 偏院中住着各地前来观礼的英雄豪杰,虽然人数不多,但请来的都是极具分量的人物。据萧云溪说有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妙度禅师,华山掌门林襄南,还有曾出席江东镖局寿宴的钟一熊,蒲人孝。峨眉掌门张清道,寇伤,寇晶晶。泰山掌门何同光,崆峒金一光,伏韦波,还有许多和武当关系好的门派,共计三十余人。 萧云溪给南宫玉安排的是两间相邻的厢房,欧阳果忽然道:“一个房间就好了,我晚上还要和你们一起睡。”朱心琪脸红道:“姐姐和你住一间就可以了。”萧云溪微微一怔,会心笑道:“东边有一间大点的套房,南宫兄可愿入住。”南宫玉莞尔笑道:“萧兄也来耍我,就这两间便好。”萧云溪笑了笑,道:“今晚你们好好休息,等会儿自有人给你们送饭,明天观礼后家师会在紫霄殿宴请群雄。” 正当这时,武当七子之一的胡笑匆忙跑来道:“三师兄,不好了,五师姐在山门和一个人吵起来了,都。。。都快要动手了!”萧云溪惊讶道:“还有人在武当山门闹事?”胡笑道:“可不是么,还是个女孩子,非说是三师兄你的未婚妻,五师姐听了能不急么,差点就动上手了。”萧云溪瞪大眼睛道:“未婚妻?那女子是谁?”胡笑道:“不知道,她不愿意说,非要见你不可。”萧云溪皱眉道:“我去看看。” 南宫玉让朱心琪看着欧阳果,陪着萧云溪来到紫霄宫大门前。在一群江湖豪客的围观中,两名女子吵得正凶。寇晶晶也在人群中,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看见他们后叫道:“正主来了,真假未婚妻马上就要揭晓了。” 围观的群雄见到萧云溪,全都让出一条道来,二人进去一看,见二女中一位是言莫语,另一位竟是康宁公主,朱晴。萧云溪脸色一变,心里已猜到七八。硬着头皮走进人群,便要跪下行礼。朱晴道:“不要多礼,没人知道我的身份。”萧云溪怔了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朱晴皱眉道:“这正是我想问的,你好好的当着禁卫军的统领,怎么突然就辞官不干了?我去向你家人打听,你父亲说已经和你断绝了关系,绝口不提你一字。我找你都快找疯了,偶然一次听说武当要换掌门,而继承人就是你,这才知道你的去向,便来一看究竟,没。。。没想到一到这里就被这刁蛮丫头质问,她还自称是你的未婚妻,真不害臊。” 言莫语瞪眼道:“你说谁不害臊!你是哪里来的女人,赶来我武当山胡搅蛮缠,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玷污萧师兄的名声的?”朱晴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他认识我么?”言莫语问萧云溪道:“三师兄,你真的认识她么?”萧云溪在众人的凝视下,尴尬的点了点头,道:“这位朱。。。朱姑娘确实是我的一位朋友。”言莫语道:“那她为何自称你的未婚妻?难道你。。。你和她。。。”萧云溪忙道:“没有,没有,你别瞎想,我和朱姑娘只是朋友。” 朱晴目色转冷,一字字道:“朋友?我们只是现在只是朋友了?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萧云溪点了点头,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议论这种事,道:“朱姑娘,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让我好好解释一下。” 朱晴还没说话,一名青袍长者走出人群,他身材魁梧,赤铜脸膛,不怒自威,说道:“云溪,明天就是你的继任大典,别让这些流言蜚语损害你的名声,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说清楚吧。”萧云溪皱了皱眉,颇感为难,但此人是自己的三师叔肃秉山,也是肃公然的父亲,只好点头答应,对朱晴道:“其实我在武当学艺时就已和言师妹定下终生,回京会试是被家严所召,迫不得已。姑娘在京城位高权重,在下做臣子的,得罪不起,加上家里的压力,不敢向姑娘道出实情,若让姑娘误会实非所愿,在下真心道歉。” 朱晴身子摘了摘,苦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印象,你真的以为道出真相后我会恼羞成怒,对你不利么?你把我看得太肤浅了吧。”萧云溪赶忙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是真的把姑娘当成好朋友看待的。”朱晴秀目微红,望着他道:“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为何不以诚相待,对我直言?你只是怕我,从来没有喜欢我,你陪我逛街,出去玩也只是在敷衍我,对么?” 萧云溪只觉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俊脸通红,低着头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南宫玉暗自为他着急,心知这件事大大折损了这位少年掌门的威信,不知情的人也许会猜测萧云溪是薄情寡义的登徒浪子,如果刚才在私下里谈,情况就会好很多。想到这里不禁看了肃秉山一眼。 朱晴长叹了口气,流下了两行清泪,道:“罢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已明白了,我本就不该来找你的,祝贺你成为武当掌门。”说完默默转身离去。萧云溪霍然抬头,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去,几次欲言又止,只能踌躇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南宫玉也叹了口气,拍了拍萧云溪的肩膀,道:“我去看看公主,你先应付一下他们。”萧云溪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有可能会做出任何傻事,何况朱晴还是公主之尊,万一出了什么事,别说是萧云溪,整个武当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萧云溪感激道:“多谢了。” 南宫玉点了点,快步跟了上去,远远的跟着郭晴。郭晴心情沉痛,下山时几次脚步不稳,忽然俯在路旁大树上放声大哭。无论身份如何尊贵,也逃不过情字的困扰,朱晴活这么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待她哭过一阵后,南宫玉才缓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小民见过公主。”朱晴擦了擦眼泪,看了两眼,认出了他来,道:“平身,是他叫你来的么。”南宫玉道:“是,请公主不要太伤心了。”朱晴流泪道:“我非是气他有了未婚妻,而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从不对我提起,如果他直言相告,难道我会吃了他么,他太不信任我了,一直拿我当外人。”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二) 南宫玉道:“小民斗胆请问殿下,殿下最喜欢萧兄哪一点?”朱晴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南宫玉道:“萧兄的才貌,武学,家世自不必说,但在京城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殿下为何偏偏钟情萧兄?”朱晴道:“你知道为什么?”南宫玉笑道:“因为萧兄除了上述优点外,他还是个真诚的人。我与萧兄为友也是最欣赏他这一点。”朱晴默默点了点头,道:“也许你说得对,跟他在一起的感觉确实很好,他的话虽不多,却从来不油腔滑调,是个谦谦君子。” 南宫玉道:“所以萧兄隐瞒和言姑娘的事并非不信任公主,因为就算是好朋友之间也会有点**。我们可以想象萧兄在京城中的压力有多大,有所保留也是人之常情。辞去差事,远离京城便是想跳出那个圈子,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知殿下贵为帝胄,追求殿下的人能从紫禁城排出北京城,时候长了也就将他淡忘了。他肯定没想到殿下如此专情,竟会孤身一人跑出来寻他,我猜他现在一定大为感动。” 朱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心里有我?”南宫玉道:“以前不知道,但他现在心中一定有了殿下。”朱晴想了想,幽叹了口气,道:“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有了未婚妻么?”南宫玉顿了顿,道:“不知。。。殿下可愿二女共侍一夫?”朱晴吃惊道:“这。。。这我从没想过。”南宫玉笑道:“殿下现在可以想一想,如果愿意的话,我回去和萧兄谈谈,争取促成这桩好事。” 朱晴咬着嘴唇思量许久,最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南宫玉喜道:“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找萧兄去说,或许真能两全其美呢。”朱晴道:“我个人虽不介意,但以我的身份只怕是不能做侧房的。南宫玉点头表示明白,道:“公主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朱晴颔首道:“那多谢你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南宫玉思索了一下,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最终公主还是要和萧兄谈的,所以公主不能走远,附近就有道观可以借宿。”朱晴点了点道:“好吧,我就等等看。”当下南宫玉带着她找了一家道观,施舍了些钱,安排朱晴住下后,独自返回武当。 紫霄宫门前的人群已散,南宫玉问了观礼的道士,得知萧云溪正在掌门楼向王真人汇报,便没去打扰,先回去看望了朱心琪和欧阳果。此时饭菜已经送上,二人已基本吃完,朱心琪道:“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的饭菜都快凉了。”南宫玉笑道:“没关系,能吃饱就行。”说着坐下来和她们一起吃,对欧阳果道:“你要多吃点,正是长身体呢。”欧阳果道:“吃的好饱了呢,妈妈说女孩子不能吃太胖,不然以后不好看。”南宫玉失笑道:“你还小着呢,先以身体为主,长大以后再臭美不迟。”欧阳果道:“我长大要和朱姐姐一样漂亮。” 朱心琪窃喜道:“你觉得姐姐漂亮么?”欧阳果点头道:“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了。”朱心琪嘿嘿笑道:“乖,真乖,离开武当给你买冰镇菠萝汁吃。”欧阳果道:“我不要。”朱心琪道:“可好吃了,你肯定喜欢的。”欧阳果道:“我妈妈一给我买好东西就是要带我回家,我现在没有家了,妈妈也被抓走了,我不想去襄阳。” 室内一阵静默,南宫玉道:“襄阳有你的家人,会对你很好的。”欧阳果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道:“我就是不想去嘛。”南宫玉认真的想了想,道:“那要是你外公来呢?你愿意跟着他么?”欧阳果点头道:“外公可以。”南宫玉道:“你知道你家住哪里么?”欧阳果思索道:“昆仑河,野牛沟,玉虚山上的玉虚山庄。”南宫玉喜道:“有地名就好办了,等离开武当山我就到镇上的驿站,将书信寄过去,请欧阳野前辈来接人。”朱心琪道:“驿站大都只送官方书信,昆仑山那么远,不知送不送。”南宫玉笑道:“有几两银子就会送的,而且比官书送的更快。”朱心琪失笑道:“好吧。” 吃罢晚饭,朱心琪道:“趁天还没黑,我们在武当山上散散步吧。”南宫玉正要说话,忽听到门外有人道:“请问南宫先生在么?”南宫玉开门后,见是一名年轻道士,道:“在下南宫玉,有何指教。”年轻道士道:“萧师兄请先生移驾相叙,不知先生是否得空?”南宫玉道:“我正好要见萧兄。”说着回头对朱心琪道:“你待着果果去玩吧,我有事先走一步。”朱心琪道:“早点回来,果果睡觉还要你哄呢。”南宫玉点头道:“我知道。” 小道士带着他穿过紫霄殿,大殿里面宏伟壮丽,正奉着真武大帝的塑像。紫霄殿后面是父母殿,父母殿的后面是两排小楼,居住着武当弟子,而武当七子的住处都在小楼的另一侧,条件要好一些,独门独户,还带着一间小院。 小道士将他带到第三座小院前,推开了院门,道:“萧师兄已在屋中等候了。”南宫玉道了谢,经过小院,还没敲门,萧云溪便将门打开,道:“南宫兄请进。”南宫玉见小屋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倒符合一个清修人的身份。 二人坐下后,南宫玉先问道:“刚才的事对你没什么影响吧?”萧云溪苦笑道:“师傅刚才训斥了我一顿,说没有影响那是假的。生活不检是头等大忌,若非明天就是继位大典,已经板上钉钉,只怕师傅会另觅继承人选了。”南宫玉诧异道:“有这么严重?只是些流言蜚语而已,萧兄本身清清白白呀。”萧云溪叹道:“就是流言蜚语才可怕。武当的掌门人一定要名声清白,师傅当初就是看上我这一点,现在也是责怪我这一点。”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三) 南宫玉道:“萧兄做掌门不是一朝一夕,时候久了自会让外人清楚你的为人。”萧云溪道:“希望如此吧,公主怎么样了?”南宫玉笑道:“公主没事,萧兄是不是很在意她呢?”萧云溪点头道:“毕竟朋友一场,怎能不在意。”南宫玉道:“只是朋友么?有没有更深的念头。”萧云溪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思虑了少许,微微摇了摇头,南宫玉道:“真的如此么?”萧云溪陷入沉默。南宫玉笑道:“萧兄想不明白么?”萧云溪缓缓道:“没见到公主之前,确实只当她是朋友,可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的用情之深,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然而木已成舟,动心又能怎样,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这份情债吧。” 南宫玉正色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永远失去了,莫要等到数十年后后悔莫及,萧兄可要三思呀。”萧云溪苦涩一笑,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呢?”南宫玉道:“你可以和公主敞开心扉的谈一谈,任何事都是可以解决的。”萧云溪道:“谈什么?她已经走了。”南宫玉道:“如果我说公主没有走呢?她被我安排在半山腰的道观里,只要萧兄同意,就可以和她详谈了。”萧云溪道:“我同意什么?”南宫玉道:“二女共侍一夫。” 萧云溪脸红道:“这。。。这不妥吧。”南宫玉道:“这可是两全其美的最佳方案,萧兄不妨考虑下。”萧云溪微微摇头道:“莫语是不会同意的。”南宫玉道:“先不要想言姑娘同不同意,你先扪心自问愿不愿意接受公主。”萧云溪叹道:“公主是个好女子,如果我还在京城,会认真考虑这个法子,但现在我只能放弃她,她要恨就恨吧。”南宫玉不解道:“为什么?”萧云溪道:“我已让师傅失望了一次,不能让他失望第二次。如今宾客们已对我的品德有了非议,下山后添油加醋,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如果我再收房纳妾,岂非给了人家口实。” 南宫玉顿了顿,道:“我有句话萧兄可能听不惯,冒犯之处还望见谅。”萧云溪微笑道:“只有好朋友才会直言无忌,南宫兄请说。”南宫玉道:“萧兄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犹豫不决,你离开京城为的就是自由自在,脱离束缚,如果现在不能随心而为,和以前又有什么两样呢?”萧云溪沉默良久,道:“南宫兄说的是,我也想如南宫玉那般潇洒随性,可人生在世免不了要承担责任,我既然要成为武当掌门,随心而为就与我无缘了,我要为武当负责,也要为武当掌门的名声负责。”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心知他决心已下,是说不通了,便道:“那小弟就不说什么了,我这就去见公主,把她劝走吧。”萧云溪想了想道:“算了,还是等到后天,我亲自对她说吧。”南宫玉笑道:“如此最好,小弟告辞。”萧云溪起身相送。 晚上南宫玉唱歌哄睡了欧阳果,将白天的事告诉了朱心琪,朱心琪听罢叹道:“那公主也够可怜的,什么都不缺,唯独得不到心爱之人。”南宫玉道:“是啊,相比下我已经足够幸运,有你在身边相伴。”朱心琪好笑道:“最近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是不是快变回以前的老样子了。”南宫玉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说我们有两天没亲热了吧。”朱心琪笑骂道:“去你的,真不要脸。”南宫玉微笑道:“男欢女爱乃人性所需,有什么不要脸的,你才初尝禁果,以后的鱼水之欢将更加美妙。” 朱心琪脸上的红霞延伸到了玉颈,娇嗔道:“你果然是个坏人。”南宫玉轻轻抚摸着她嫩滑的脸庞,道:“坏也有坏的好处,不是么。”说着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根,朱心琪娇躯微颤,朱唇又被吻住。此时她已动情,开始回应着南宫玉的亲吻,不消片刻便融化在他的男子气息当中。可当他的手在进一步行动时,却被朱心琪抓住,娇喘道:“这里不行,孩子还在里面睡觉呢。”南宫玉道:“那去我的房间吧。”朱心琪道:“万一孩子醒了见不到我们怎么办,下次吧,好么?”南宫玉笑了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好,去睡吧。”朱心琪嘻嘻一笑,在他脸颊上亲回一下,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上午无事,下午时群雄都聚在偏院问候攀谈,等待着黄昏时的传位大典。南宫玉和朱心琪一早就带着欧阳果在武当山上游山玩水,将近黄昏时方回。南宫玉为了表示尊重,回屋换了件干净的布衣,随着群雄一起前往金顶观礼。 金顶位于武当天柱峰山顶,此时金霞四射,彩云浮动,极目四望,八百里武当山色尽收眼底。数只仙鹤在云海间飞翔,美轮美奂如人间仙境。金殿前设一莲花高台,一位白眉老道卓立台上,头戴上清道冠,身穿太极袍,右手持太乙拂尘,左手持真武剑,身形消瘦,道骨仙风,便是武当现任掌门王真人。 群雄鸦雀无声,静待典礼开始。莲花台和金殿之间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两侧站着肃秉山等武当六子,他们后面盘坐着两排道士,直到殿门。忽听王真人朗声道:“多谢各路英雄赏光,参与敝门的传位典礼。老朽不才,执掌武当门户二十年,建树不多,成就不大,现退位让贤于一位德才兼备,精力充沛的年轻弟子。老朽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必能将武当发扬光大。有请,萧云溪。”此时两旁道士齐声唱念起了朝天经。 在一片掌声中,萧云溪头戴五岳观,身穿七星袍,丰神俊朗,仪表堂堂,迈着四方步,缓缓走出金殿,踏着红毯徐徐前进,气度神宇令人心折。南宫玉心想虽然昨天出了点意外,但萧兄从此少年得志,领袖武林,也可谓人生美满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四) 萧云溪缓走上了莲花台,撩衣跪在王真人身前。王真人朗声道:“从今日起,萧云溪为新任武当掌门,尔当带头遵守门规戒律,如背山门,天诛地灭,尔答应否?”萧云溪道:“弟子答应,如背山门,天诛地灭。”王真人点了点,高声道:“授太乙拂尘,助尔扫除烦恼,修身正道。”萧云溪躬身双手接过。王真人接着道:“授真武剑,助尔斩尽妖邪,除魔卫道。”萧云溪再次躬身接过,恭敬的向王真人磕了九个头。王真人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礼成。”说完将他搀扶起来,拉住他的手,感慨万千道:“武当,就交给你了。”萧云溪感动的含泪领命。在场的武当弟子全都跪地叩拜新任掌门。 此时天边一束金光射来,正照在萧云溪的身上,他整个人如镀了层金般闪闪发亮,神圣而辉煌。这一刻他不仅站在武当的最高峰上,俯视着天下群雄,也同样站在人生的顶峰,令人羡慕惊叹。台下又是一阵鼓掌喝彩,萧云溪系上真武剑,手持拂尘,团团施礼。 接着群雄陆续回到紫霄宫的偏堂落座,武当山有一半道士并未真正出家,所以山门不禁酒肉,席间群雄开怀畅饮,频频向王真人和萧云溪敬酒。王真人的身体一直抱恙,现在脸上苍白无色,全都由萧云溪替酒。萧云溪的酒量也不大,不一会儿就喝的满脸通红,眼睛发直。 南宫玉注意到王真人身旁坐着一位三十左右岁的风韵少妇,杏眼桃腮,丰满迷人,萧云溪喝不下去时,都由她替王真人挡酒,她的酒量甚至比师徒二人加起来还要好。吃过酒以后,眼睛更加明亮迷人,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朱心琪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低声道:“看直眼了么?”南宫玉微笑道:“我只是在猜测她和王真人的关系。”朱心琪道:“老夫少妻,有什么好奇怪的。”南宫玉道:“你怎么知道的?”朱心琪道:“我可是一直在江湖上走动呢,什么消息都知道。王真人的发妻去世了十几年,不知怎么就在三年前娶了一个叫黄舒雅的寡妇,就是这位前武当夫人了。” 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可能王真人的病也和这位新夫人有关。”朱心琪道:“为什么?”南宫玉压低声音道:“三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王真人年纪大了,怎能吃得消。”朱心琪瞪眼道:“少不正经,说不定人家只是精神上的相爱呢。”南宫玉苦笑道:“你真单纯。” 又热闹了一阵,王真人身体不适,难以久待,由黄舒雅扶回掌门楼歇息,萧云溪继续招待群雄,酒宴结束后,他已醉的东倒西歪,由南宫玉,言莫语搀扶着,送回了小院。言莫语不便进男子的住处,在门前告辞,南宫玉独自将他送进了屋。 醉后的萧云溪呵呵笑道:“南宫兄,我竟然成了武当掌门,你说好笑不好笑。”南宫玉道:“不好笑,萧兄实至名归。”萧云溪将太乙拂尘和真武剑随手扔在床上,依靠在床头,闭眼喃喃道:“可我现在想的却是公主,好笑么?”南宫玉叹道:“不好笑,实话都不好笑。”萧云溪苦笑道:“我当了掌门,却一点都不开心。现在想想,开心的记忆中都有公主,却没有言师妹。明天见到公主我该说什么呢?”南宫玉沉吟道:“请萧兄谨记,未发生的事要随心而为,已发生的事就不要后悔,相信萧兄自有斟酌。”萧云溪睁开眼睛,品味着他的话,点头道:“在下懂了,多谢指教。”南宫玉欣然道:“萧兄好好休息,明天小弟再来辞行。” 南宫玉返回住处,和朱心琪,欧阳果商量了明天的行止,决定到镇上送完信后,先将欧阳果接到珠链水阁,等候欧阳野上门。 一夜无话,第二天他们梳洗完毕后,南宫玉让二女在屋里等候,他去向萧云溪辞行。走过紫霄殿后,见一群群的江湖客急急的奔向掌门楼,他也没在意,正要继续前进时,只见峨眉一行人匆匆从他身旁路过,寇晶晶冲他眨了眨眼睛,道:“掌门楼那边出大事了,你不去看看?”掌门张清道瞪了她一眼,责怪道:“别人门派的事,不要多嘴。”寇晶晶吐了吐舌头,不敢发声的跟着去了。南宫玉也感好奇,心想连峨眉掌门都这么郑重其事,可见发生的事确实不便顺着人群前去一看究竟。 掌门楼下围满了江湖豪客和武当弟子,都在窃窃私语,摇头叹息。南宫玉也不打听,直接进了掌门楼,从客厅的楼梯转上二楼,见二楼卧室前也站满了人,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还有肃秉山,胡笑等武当弟子。肃秉山看了眼屋内,扼腕叹息道:“山门之耻啊!山门之耻啊!你。。。你这劣子还不醒来么!” 妙度禅师,林襄南,张清道都只看了一样,便背过身去,不再看第二眼。寇晶晶点着脚尖,在肃秉山身后张望了一眼,眼睛瞪得溜圆,惊呼道:“我。。。我的天啊。”寇伤赶紧把她拉了过来,训斥道:“这岂是女孩子可以看的!你给我下楼去。”寇晶晶噘了噘嘴,下楼去了,路过南宫玉时嬉笑道:“里面景色不错,你去看看。” 南宫玉不明所以的走上前去,向屋内张望了一眼,立时目瞪口呆,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内酒气熏天,黄舒雅**着盖着蚕丝薄被,云发披撒香肩,仍在酣睡。而她身旁躺着的**男子竟赫然是萧云溪。只见他披头散发,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一丝遮掩也没有,昨天典礼时穿着的七星道袍皱巴巴的扔在地上,简直斯文丧尽。 南宫玉脑袋一蒙,哪想到萧云溪会做出这种事情,便要叫醒他。肃秉山拦住他道:“你进去做什么?”南宫玉道:“那是你的掌门,你就让他那样**展览么?”肃秉山怔了怔,被他闯了进去。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五) 南宫玉皱眉的看着一床狼藉,拿起薄被盖住了萧云溪的身子。刚准备叫醒他时,发现床的另一侧还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定睛一看,竟然是王真人。只见他仍穿着昨晚的那身太极道袍,心口正中插着真武剑。血渍凝固,显然已死去了一段时候。 肃秉山看着他惊疑不定的表情,也进来看了一眼,发现了尸体后震惊道:“掌门师兄!”说着快步上前观看,脸上惊恐不已。这时肃公然和言莫语也赶到现场,进屋一看全都傻在当场,言莫语的脸色尤其难看,身子微微一摘,突然放声大哭,捂脸冲了出去。肃公然脸色铁青道:“爹,这怎么办。”肃秉山气得胡须颤抖,一把抓住萧云溪的头发,狠狠扇了几巴掌,骂道:“畜生!你要睡到何时!醒醒!” 南宫玉心中难过,心知萧云溪完了,竟在酒后做出这种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萧云溪长长的“啊”了一声,捂着脸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头疼欲裂,看到双眼几欲冒火的肃秉山,奇道:“三师叔,这是怎么了,咦?我在哪里?” 当他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可当看到身边**的黄舒雅时,才吓得面无人色,结巴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肃秉山怒道:“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萧云溪着急道:“我。。。我做什么了?我是睡在自己房中的呀,怎。。。怎么在师傅的房间了。”肃秉山道:“你刚当上掌门就急欲住进掌门楼,这也就罢了。可你。。。你这个畜生竟还欺辱你的师娘。。。你简直禽兽不如!” 萧云溪俊脸通红,失声叫道:“我没有啊,这从何说起呢!师傅呢?我要向师傅解释。”肃秉山一字字道:“你怎么不看看床下是谁。”萧云溪探着身子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脸色苍白如纸,痴痴摇头道:“不是我做的。。。。这不是我做的!”肃秉山轻轻抱起王真人的尸体,道:“公然,盯着他们穿上衣服,带到紫霄殿,这件事必须当众问清,可别让他跑了。”肃公然点头应是。肃秉山带着尸体离去后,肃公然对南宫玉道:“你出去等吧。”南宫玉点了点头,走出了门。 群雄见到王真人的尸体后立刻引发轩然大波,对萧云溪骂不绝口,都跟着肃秉山前往紫霄大殿,言莫语在楼下放声大哭,胡笑在旁边劝慰。 没多久房门打开,萧云溪和黄舒雅一脸疲态的走了出来。几个三代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后面的肃公然冷然道:“萧师弟在洗清嫌疑前,已不是武当掌门,明白了么?”那几个弟子点头称是。肃公然道:“走吧,萧师弟,到紫霄殿解释清楚。”萧云溪委屈道:“大师兄,师傅真的不是我害的。”肃公然道:“你对我说也没用,走吧。” 南宫玉跟着他们下了掌门楼,楼下的言莫语见到萧云溪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向紫霄殿跑去。 王真人的尸体就停放在真武殿的供案上,真武剑仍插在胸口,大殿中聚满了人,都在小声议论不止。当萧云溪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震惊的,有愤怒的,有鄙视的,有疑惑的,也有幸灾乐祸,看笑话的。 萧云溪看着王真人蜡黄的遗容,想起师傅的温言教诲,忍不住流下泪来。肃秉山沉声道:“紫霄殿上,真武像前,尔等跪下回话,若扯谎妄言,天诛地灭。”南宫玉和黄舒雅齐齐跪下。肃秉山向群雄一抱拳,道:“昨夜前任掌门被人杀害屋中,真武剑至今插在心口,而掌门萧云溪醉卧在他师傅的床上,和师娘脱得一丝不挂,直到早上宿醉未醒。” 群雄立刻炸开了锅,对萧云溪怒骂不止,欺师灭祖和调戏师娘无论哪一条都是天地不容,更别说同占了两条。八卦门长丁怀素是王真人的旧友,他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楠木扶手立时断裂,神情激动的怒斥萧云溪道:“老夫真是看走了眼,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武当后继有人,没想到养虎为患,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杀你还有天理么!”说着上前就要动手。 南宫玉忙道:“前辈且慢!萧兄尚未认罪,说不定另有隐情,如果误杀了好人怎么办?”泰山掌门何同光冷笑道:“凶器确凿,捉奸在床,还有什么好认罪的,这种人怎配做武当派的掌门。”南宫玉道:“就算官府办案,也要先立案,再调查,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如果萧兄确实做了这天理难容之事,那他死有余辜,但在此之前请诸位稍安勿躁,把事情先问明白。”丁怀素点头道:“好,那就问个明白,老夫可以等,看这不肖之徒有何话说。” 南宫玉叹了口气,心知情形对萧云溪已极其不利,如果他真做出了这种事,自己也保不了他,平声道:“萧兄,你要是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萧云溪神情黯然,默默垂泪道:“我。。。我什么不知道,不是我做的。”南宫玉暗自摇头,心想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信呢。 肃秉山转而问黄舒雅,道:“那请师嫂先说一说吧。”此言一出,黄舒雅顿时放声大哭,颤抖着道:“我。。。我不敢说。”肃秉山道:“你不用怕萧云溪,有满殿群雄在主持公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南宫玉心中一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敢说”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畏罪而不敢说,他怎就确定是因为萧云溪的缘故。南宫玉是个极为通透之人,仅从一个小疑点就能推想出很多东西,当下边听边将整件事重新思索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六) 黄舒雅擦了擦眼泪,抽泣道:“昨晚真人回去后便早早歇下,过了一会儿萧云溪前来问安。真人本就身体不适,又疲劳了一天,并没有醒来。奴家以为云溪不是外人,就亲自开门告知。谁知。。。谁知这禽兽得知真人熟睡后,竟借着酒兴调戏奴家,还说真人已经退位,他才是新任掌门,要奴家和他好,还许给奴家许多好处。” 萧云溪难以置信的盯着她道:“师娘,我。。。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黄舒雅道:“你现在自可以不认账,别忘了昨夜你喝得大醉,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萧云溪着急道:“就算我吃醉了,也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师娘你也吃醉了,会不会你记错了。”黄舒雅咬牙切齿道:“奴家要是连被谁调戏了也会记错,那就真该死了。” 张清道徐徐道:“酒后见人品,可见姓萧的早就对掌门夫人起了不轨之心。”他用姓萧的来代替萧掌门,足见他已不承认萧云溪为掌门的态度。萧云溪大窘急道:“我真的没有。”肃秉山道:“你不要说话,请夫人继续说。” 黄舒雅道:“奴家本要将他拒之门外,可他力大,破门而入,将我抱到客厅的桌上就要施以兽性。”说到此处又抽抽泣泣了起来。萧云溪惊怒道:“你为何要这样编排我,我怎么会。。。”肃秉山厉声道:“云溪你住口!不要打扰夫人说话。” 黄舒雅道:“奴家誓死不从,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惊醒了真人。真人大怒呵斥,可这个坏了心肝的竟用真武剑杀了真人。”萧云溪浑身一颤,脸色苍白的凝视她道:“你说我杀了师傅?”黄舒雅狠狠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个禽兽杀了真人后,便点了奴家的穴道,脱光了奴家的衣服,强行侮辱。他。。。他侮辱了奴家一次又一次,还命令奴家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以后要天天伺候他。最后他也累了,怕奴家逃跑,将奴家点晕了过去,直到了今天早上。” 萧云溪再也忍耐不住,大怒起身道:“你胡说八道!”肃秉山纵身挡在黄舒雅身前,厉声喝道:“要杀人灭口么。”萧云溪强压怒气,指着黄舒雅道:“这婆娘的话无一字可信,在下受师恩多年,相敬若父,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请三师叔明察!”肃秉山道:“无论怎样,你的嫌疑最大,师叔要先封住你的穴道,以防你做出什么事来。”萧云溪失声道:“师叔也以为是我做的。”肃秉山道:“是与不是,真武大帝像前自有公论,难道你心虚害怕被封穴么?”萧云溪朗声道:“我萧云溪不愧天地,不忘师恩,没有什么可心虚的,要是被我查出杀害师傅的凶手,定将他碎尸万段。”肃秉山道:“这个以后再说,你先跪下受问。”萧云溪重新跪下,肃秉山连点了他胸前的七道大穴,除了说话外,难以动弹半分。 肃秉山这才道:“你说夫人编排了你,可有证据?”萧云溪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道:“弟子就记得昨夜被南宫兄送回了房间,说了几句就睡了,往后的事一概不知了。”肃秉山浓眉一挑,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可你的人和真武剑确实出现在命案现场,而你也一丝不挂的躺在夫人床上,这作何解释?”萧云溪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弟子真不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弟子。”肃秉山道:“谁会陷害你,你又和谁有怨?”萧云溪再次摇头道:“弟子不知。” 金一光高声道:“一问三不知!你就想凭这个脱罪么!”群雄也纷纷起哄喝骂,都打心眼里认定萧云溪是杀师辱娘的凶手。华山掌门林襄南沉声道:“如果这事出在我们华山,这样的不肖子弟定斩不饶。”何同光,丁怀素,张清道等掌门纷纷附议。肃秉山问妙度大师,道:“大师是何意见?”妙度双手合十,道:“清理门户乃贵派之事,贫僧不好妄议。但牵扯到人伦礼法这等大事,自要秉公处置。” 肃秉山点头道:“多谢大师指教。萧云溪,你可认罪?”萧云溪一脸无辜,道:“我是清白的,我是被冤枉的呀。”金一光冷笑道:“衙门地牢里的囚犯哪个不喊冤,喊冤就不断案了么?你做戏给谁看?”萧云溪苦叹了口气,真不知该如何申辩。 肃秉山朗声道:“依照武当门规,罪徒萧云溪犯了欺师灭祖不敬师长邪淫放荡三条重罪,应革除武当掌门一职,赶出武当山门,就地正法!萧云溪,你可服么!”萧云溪毫无生气的跪在那里,凄然笑道:“弟子无罪,弟子不服。”肃秉山冷然道:“敢做不敢当,算哪门子好汉!” 话音刚落,言莫语气冲冲上前,“啪啪啪啪”打了萧云溪四个耳光,秀目含泪,娇躯颤抖道:“我看错了你,你原来是这样的人!”萧云溪失声道:“莫语,你也不信任我?”言莫语娇叱道:“住嘴!不要污了我的名字,我和你以后再没关系。”说着猛然拔出长剑斩向萧云溪的面门,南宫玉赶忙叫道:“手下留情。” 萧云溪虽四肢难以动弹,但脖子还是可以动的,赶紧向后缩去,可是躲闪空间太长剑实实的划过了他的双眼。只听“啊!”一声惨叫,萧云溪翻身倒地,两眼间涌出一股热血,浑身颤抖不已,然而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当痛苦达到极限时,人反而叫喊不出,萧云溪躺在地上窒息了好一阵,才再次发出一声痛叫,张大了嘴,急促的喘息着。 南宫玉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失声唤道:“萧兄!你。。。你的眼睛。”转头对已收剑回鞘,冷眼旁观的言莫语怒目而视,道:“姑娘好狠的心!”言莫语看了眼萧云溪,黛眉微微一颦,随即舒展开来,道:“他做下的罪孽百死难赎,我本就是要杀他的,有什么错么?” 正文 第十三章 公子多情 云溪沉浮(七) 南宫玉没功夫打理她,扶起了萧云溪,见他已疼得昏厥了过去,而鲜血仍不住的从双眼间涌出,心知他的眼睛已经废了,而自己身上也没带止血散,不禁暗自着急。 肃秉山道:“南宫贤侄,我知你和这劣徒交情不错,但事关武当私事,请你公私分明,不要多管闲事。”南宫玉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徐徐道:“如果萧兄真做了那样的事,那他活该偿命,可是你们只听那妇人的一面之词,却不做深思,如此草率就做了决定。现在更毁了萧兄双眼,如果萧兄无罪,你们该如何还他的眼睛!” 肃秉山道:“如果萧云溪无罪,肃某自扣双目抵他。可现在人证和物证确凿,萧云溪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清白,分明是在掩饰罪行。”南宫玉轻笑了一声,道:“证据虽没有,疑点却一大堆,萧兄如今眼瞎了,难道你们也眼瞎了么!难道都看不见么!” 张清道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们都是瞎子,就你眼亮?你倒说说疑点是什么?”南宫玉道:“我想先请问一下,萧兄以前的人品如何?”说着目光在武当弟子中扫了一扫,最后落在了胡笑身上,道:“请胡兄回答。”胡笑愣了愣,道:“让我。。。我回答?”南宫玉点头道:“请如实回答。”胡笑清了清嗓子,道:“萧师兄以前的人品自是没的说,本领高强却从不骄傲,谦虚礼让,乐于助人,全武当弟子都对他敬佩不已。”南宫玉道:“他可曾有不敬师长?可曾有非礼女子?”胡笑摇头道:“萧师兄曾是全武当的楷模典范,自然从未有过。” 南宫玉点了点,面对群雄道:“大家请仔细想想,萧兄以前是这样一位谦谦君子,怎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欺师灭祖,师娘的禽兽?这与逻辑不符,难道不该起疑么?”张清道道:“别忘了他吃的烂醉如泥,酒后乱性有何奇怪?隋炀帝杨广称帝前也是百般敬孝,不爱声色,可继位不久后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嫔妃,弑杀兄弟,二十年内败掉锦绣江山。我看萧云溪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伪君子。”南宫玉道:“那好,是不是伪君子先且不说。相信在座诸位都吃醉过,吃醉后或许神志不清,但起码的一点理智还是有的。萧兄当然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难道会傻得自掘坟墓么?你们真以为萧云溪是傻子么?” 没有人接话,文武状元郎绝不可能是一个傻子。南宫玉见全场安静,继续道:“就算萧兄真的心存歹心,他可以用很多其他法子来达到目的,可以暗中勾引师娘,暗中杀害师傅,做的神鬼不知,别忘了他已经是武当掌门了。怎会傻的亲自去师傅房间杀人?而且杀人后还不走,既不隐藏证据,又不杀人灭口,连一个普通人都懂得道理,萧兄难道不懂?你们真相信萧兄会醉的这般厉害?经历了那样的事,还不至于清醒过来?仍然赤身**的和师娘相拥而睡?这些难道不是疑点么,难道你们没有眼瞎么!” 他最后一句说的掷地有声,全场惊然,没想到一个少年有如此气势。张清道的脸色尤其难看。南宫玉冷冷的看向黄舒雅,道:“王夫人,在下有问题请教。王真人昨晚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黄舒雅道:“真人身体不适,回去不久后就休息了。”南宫玉道:“那萧云溪是什么时候前去问安的呢?”黄舒雅道:“在那一个时辰之后。”南宫玉道:“那应该是在亥时末了,这就奇怪了,请问在座诸位有谁会在亥时末还去向师长请安的?按理来说萧云溪吃了那么多的酒,本该在自己的房中休息,就算他突发奇想的前去问安,估计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为何还会做出那样的事,就值得各位深思了。” 妙度,丁怀素,林襄南都默然不语,被南宫玉的一番话引起了沉思。何同光道:“你说的全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南宫玉道:“那好,咱们就说点真凭实据。据王夫人所言,王真人早已睡下,有谁在睡觉的时候还戴着高冠,穿着外袍,甚至连鞋都没有脱?另外她说萧兄要在她时,王真人已被惊醒,被萧兄一剑刺死。王真人的武功之高相信大家都不会怀疑,就算身体不适,萧云溪也不一定能杀的死他,更别说一剑致命。请诸位上眼看看这柄真武剑不偏不倚的刺在王真人心口,除此外再无打斗过的痕迹。发髻整齐,道袍平整,仅有这一处伤痕,难道还不够奇怪么?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萧兄的清白,但此事疑云重重,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可以断定萧兄是被陷害的,然而他现在却失去了双目,成了残废之人,全拜各位所赐。”说着看了言莫语一眼,见她神色依旧,并无愧色,不禁暗暗称奇。 张清道道:“说的天花乱坠,却无一件铁证。王真人身体疲惫,和衣而睡有何不可?猝不及防下被萧云溪一剑暗算,又有何奇怪?酒后粗心大意,忘了掩盖证据也是合情合理,你说那么多废话又有何意义?”南宫玉皱眉道:“废话?难道那些不合情理的事就不值得深思么?难道判案就只看表面证据,而不彻查么?难道关于一个人的生命和信誉就不值得被重视么?” 肃秉山道:“老夫知你和萧云溪交厚,虽然花言巧语的为他开脱,但情义可嘉,老夫可以理解。除非你能拿出铁证,不然老夫不会因为一番推测而放过这个杀师辱娘的恶徒。如果你拿不出来,就不要在胡搅蛮缠,一边退下罢!”南宫玉失笑道:“我胡搅蛮缠?请问我的推测哪一条是花言巧语?如果只是一件事不合逻辑,可以称为偶然,但那么多事不合乎逻辑,就不追究么?” 正文 第十三章 公子多情 云溪沉浮(八) 肃秉山道:“一切都要讲证据,捉奸在床是证据,王夫人的口供是证据,真武剑也是证据。”南宫玉冷笑道:“那我斗胆做一个假设,如果王夫人早与人合伙陷害萧云溪,那这些证据就都可以是伪造的。如果你们能拿出萧云溪没有被陷害的证据,我再也不说一个字,萧兄任凭你们处置。” 黄舒雅狠狠道:“好你个血口喷人的小子,你敢说我串通别人谋害亲夫?”南宫玉道:“在下只是假设而已,如果假设成立,那夫人的证词就不堪一击,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的假设是不成立的么?如果没有,就请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调查下去,还真相一个清白。”黄舒雅大哭道:“肃贤弟,这小子倒打一耙,诬陷好人,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肃秉山点了点头,脸色也阴沉下来,道:“看在瑶光子前辈的份上,老夫不和你计较,速速退下!”南宫玉冷笑道:“怎么,现在连话都不让说了么?”肃秉山道:“如果还是血口喷人,无中生有的话,当然就不必说了。”南宫玉大笑道:“好一个无中生有,我看这件事本就是无中生有吧!”肃秉山冷然道:“紫霄殿中且容你这个后生放肆,若不稍有惩戒,我武当威信何在!来啊,请南宫贤侄到后院屋中住上一天,待处置了萧云溪再放下山。”三名入室弟子齐声应是,走上前来,分别是排位第二的谭守礼,第四的魏信和第七的侯宝平。 南宫玉心头有气,冷冷一笑,以他的性格会乖乖听话才怪,当下缓缓吐气,做好了应战准备,就算不敌也闹上一闹。这时丁怀素忽然道:“且慢动手。”肃秉山道:“丁门主有何指教?”丁怀素沉吟道:“老夫觉得南宫小侄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确实存有疑点,老夫认为该从长计议,莫要冤枉一个好人。”林襄南也点头表示赞同。肃秉山道:“二位莫要被这小子的空谈所蒙蔽,他的话没有一点证据,还向王夫人身上泼脏水,为的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如何去深察?如果成年累月的查不出来,武当且非要沦为笑柄,掌门师兄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这种再清楚不过的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张清道,金一光,何同光全都出声符合。丁怀素默然的点了点头,没了主意。 肃秉山再次命令道:“把这小子给拿下。”武当三子刚要动手,忽听门外有一女子高声道:“住手!”群雄惊奇观瞧,只见朱晴跨步进殿,一眼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萧云溪,失声叫了出来,赶忙跑过去观看。当看到他的眼睛时,娇躯一颤,流下了两行热泪,怒道:“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原来朱晴在道观里等了一天不见消息,听说传位典礼已毕,便忍不住上山打听。来到山门发现偌大的武当派竟然无人,又碰见了带着欧阳果玩耍的朱心琪,这才得知武当出了大事,所有人都聚集在紫霄宫,而朱心琪知道紫霄宫里有死人,就没有带着孩子前去。她只知事关萧云溪,但到底何事也说不上来。朱晴放心不下,这才独自前去一看究竟,正碰见武当三子要捉拿南宫玉,她想也不想的出言喝止,因为南宫玉也是她的朋友。 言莫语见到她来,皱眉道:“臭丫头,你来干什么!”朱晴傲然道:“我想来就来,你能奈我何?”言莫语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萧云溪欺师灭祖,调戏师娘,他的眼睛是我斩瞎的,你又能奈我何?”言莫语震惊失色道:“你胡说八道!”黄舒雅道:“她没有胡说,姓萧的确实对我做了禽兽之事,被捉奸在床,他又害了自己的恩师,满堂群雄皆是人证。”朱晴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她,不可思议道:“萧云溪你?”黄舒雅道:“是的。”朱晴气笑道:“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你配么?”黄舒雅怒道:“你什么意思!”朱晴沉声道:“我先带他下山去治眼睛,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肃秉山道:“萧云溪罪大恶极,谁都不能带他走。”朱晴呵呵一笑,道:“本宫要是偏要带走呢?”言莫语持剑上前,冷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自己是谁?”朱晴秀目转寒,一字字道:“你真想知道我是谁?”言莫语笑道:“当然想了,快说出来吓吓我呀。”朱晴点了点头,对南宫玉道:“你告诉他们本宫是谁。” 南宫玉躬身领命,朗声道:“这位是当今康宁公主,皇室嫡亲,千岁殿下,你们听清楚了么?”全场群雄都傻了眼,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再高,可在皇室宗亲面前什么都不是,纷纷跪下叩头,高呼“殿下千岁,千千岁。”肃秉山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带着武当弟子跪下磕头,只有言莫语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满肚子的气没地方撒,看着朱晴一步步逼近。朱晴好整以暇道:“你还不跪?”言莫语逞强道:“谁知你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要是冒充的呢?”朱晴失笑道:“此地距襄阳不远,本宫现在就可以让襄阳府尹前来见驾,本地的堂官也可以,需要多此一举么?” 言莫语咬了咬银牙,心中一百个不甘心。朱晴突然厉声道:“贱人你跪是不跪!”肃公然赶紧扭头对她使了使眼色,言莫语只好忍着气跪了下来。她刚一跪下,“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她粉白的脸上多出了五道红印。朱晴收起手道:“贱人,现在知道本宫是谁了么?”言莫语秀目通红噙泪,她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种屈辱,但对方是公主千岁,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打回去。 朱晴重新渡回殿心,对跪在地上的南宫玉道:“南宫兄请平身,这到底怎么回事。”南宫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又说了自己的推测。朱晴听得眉头大皱,扫了眼跪了一殿的群雄,冷冷道:“一群有眼无珠的笨蛋,本宫不妨也推测一下,萧云溪连本宫都没瞧上,且会看上你这个半老徐娘?”黄舒雅脸上阴晴不定,但也不敢顶嘴。朱晴对南宫玉道:“带上人,我们走,这件事没完。” 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多情 云溪沉浮(九) 南宫玉正要说话,肃秉山忽然起身道:“且慢,公主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朱晴秀眉一挑,道:“谁让你站起来的?你还想管本宫么?”肃秉山赶忙施礼道:“小民不敢,当今圣上是天上仙君转世,尊称我武当为道家正统,仙山福地,不受俗世管制。所以武当派的事,就算是公主也无权插手。”朱晴失声道:“你这是想造反么?”肃秉山道:“小民且敢造反,只要公主不插手敝派的事,小民自以公主唯命是从。”说着一使眼色,谭守礼,魏信,侯宝平同时起身挡在朱晴面前,隔开了萧云溪。 朱晴娇叱道:“让开!”三人如三个木桩一样,不说话也不动。朱晴上前使劲推了谭守礼一下,他低着头退后了一步,复又站回原位。朱晴想从他们身旁绕过去,三人如一座移动的墙,再次拦住去路。 朱晴伸手抽出魏信腰间的佩剑,怒道:“再不让开本宫就杀了你!”魏信任由她拔剑,仍然动也不动。肃秉山道:“他们自不敢和公主动手,如果公主真在武当杀了人,想必圣上也会不悦的。”朱晴紧攥剑柄,气的咬牙切齿,但也不敢真的杀人。 这时昏厥的萧云溪已然醒转,他虽目不能视,但听也听出了场上的情形,忍着痛道:“公主不要再管我了,请南宫兄把公主带走吧。”朱晴热泪盈眶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萧云溪苦笑道:“萧某被人存心陷害,公主也救不了我,再说我已经是个瞎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朱晴哭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这就带你出去。”说着猛地向人墙冲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三子不敢真去挡朱晴的身子,又不敢出手去推,同时向后退出几步,站在萧云溪身前,背过身去,就是不让公主见到萧云溪。无论朱晴怎么推,他们皆不动一下。 南宫玉已看出武当是下了决心要留下萧云溪,无论自己和朱晴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不用再讲什么道理,更不能蛮干,要好好想想下一步的打算。便上前拉回了朱晴,道:“殿下稍安勿躁,我有一个中和的办法,请诸位考虑。”肃秉山道:“你又有什么点子?”南宫玉道:“武当山也是大明之山,武当弟子也是大明子民,三当家认同否?”肃秉山怕回答后上了他的套,不置可否道:“你想说什么?”南宫玉道:“人命关天,案情重大,萧云溪不但是武当弟子,更是大明的子民,所以此案应交由当地衙门审讯办理,不知三当家以为如何?” 肃秉山迟疑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南宫玉如此难缠,这个难题他也不好解决。他虽可以阻止公主救人,却无权干扰衙门办差,一时难下决定。南宫玉道:“三当家莫非认为你们断案会比衙门更公正么?”肃秉山冷笑道:“你不用处心积虑的引老夫说犯忌讳的话,既然你们想将此案转交衙门,老夫答应你就是。不过须要衙门的人亲自来提人才行,不能由你们送下山。” 南宫玉道:“可以,但在这段时日内你们不能对萧兄妄加用刑,更不能再伤害他。”肃秉山“哼”了一声,道:“你把武当当成了什么地方?刑室么?”南宫玉道:“我只想确保萧兄的安全。”肃秉山道:“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再伤害他,就算是衙门审讯,这种恶徒也是枭首的下场。”南宫玉道:“那要审查完后才会知晓。”肃秉山道:“你们要找哪里的衙门?”南宫玉想了想道:“本地衙门太接不了这样的大案,只有襄阳府衙最为合适,不过一来一回也要七八天的光景。”肃秉山道:“那老夫就等着公人上山提人了。”南宫玉点了点头,对萧云溪道:“萧兄放心,清白之人自有洗清罪名之时,我们过几天就来接你。”萧云溪微微点头,道:“多谢南宫兄,公主,无论结果如何,萧某感激不尽。” 南宫玉叹了口气,扶着朱晴往外走,朱晴诧异道:“真就这么走了?”南宫玉道:“请衙门断案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过几天就回来。”说着向朱晴使了个颜色,带着她走出紫霄宫。朱晴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坐在地上的萧云溪。 二人直来到山门前,碰上了朱心琪和欧阳野,南宫玉道:“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朱晴皱眉道:“人命关天,还收拾什么东西啊,快下山买马吧。”南宫玉道:“来回要七八天的路程,收拾东西才像是赶路的样子,不然只怕武当的人起疑。”朱晴不解道:“起什么疑。”南宫玉道:“这个等会儿再说,心琪你先去把包袱拿来。” 朱心琪也不多问,不一会儿便将他们的包袱拿了回来,南宫玉抱起欧阳果,四人一道下了武当山。在林间小道上走了一个时辰,离开了武当山的范围,南宫玉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道:“你们不用去襄阳衙门,到镇上买几匹快马,直接赶往云台山,珠链水阁,今夜我就去救萧兄出来。” 朱晴道:“那你刚才为何说要让衙门审案?”南宫玉道:“那只是我的缓兵之计,不这么说只怕他们会当场处死萧兄。”朱晴道:“其实就算交由衙门对我们也有利,衙门的人不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南宫玉苦笑道:“公主真以为武当的人会让萧兄活着等到衙门来提人么?”朱晴震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南宫玉道:“萧兄肯定是被冤枉的,而且就是武当内部的人干得,所以才能和黄舒雅沆瀣一气,演出这么一出戏来。他们自然清楚衙门来提人的后果,所以绝不会让萧兄这个隐患活到那一天。那时只要随便编一个理由,什么失意自杀,绝食自杀之类,衙门和公主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肃秉山说的不错,当今圣上崇信道家,认武当为道家正宗,谁都不敢轻易捉拿武当的人。要如此,就真成了死局。” 朱晴着急道:“那该怎么办呢?”南宫玉道:“所以我要求衙门介入,让他们以为还有充裕的时间准备,起码他们不敢在群雄离开前加害萧兄,毕竟他们是答应过公主的,不敢明着食言。而我今夜就偷偷潜回武当,趁他们放松警惕,招待群雄时将人救出,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戏。”朱晴舒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本宫也不能闲着,这就去本地衙门召集人马回来,做你的接应。”南宫玉道:“万万不可,就算公主带来了人马也不能攻打武当山,要是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圣上,如听信了道士们的花言巧语,那萧兄就真的死定了。” 朱晴叹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朱心琪道:“武当高手太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吧。”南宫玉道:“不行,我和萧兄两个人易于躲藏和逃跑,人多的话反而不安全,再说果果和公主不熟,这一路非你照顾不可。”朱心琪只好点头答应。 欧阳果道:“南宫哥哥,你是要去做危险的事么?”南宫玉蹲下身,微笑道:“是啊,所以你要听两位姐姐的话,不要让哥哥再担心你,知道么?”欧阳果道:“我妈妈说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你也不要去了。”南宫玉笑道:“有些事情就算危险也还是要去做的,就看值不值得。你知道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么?”欧阳果想了想道:“是漂亮的裙裙?”南宫玉愣了愣,大笑道:“对了,就是漂亮的裙裙,你乖乖听话,下次见面哥哥就送你漂亮的裙裙,好么?”欧阳果点头道:“好,我听话。”说着搂住南宫玉的脖子,轻声道:“你可要快点回来,果果会想你的。”南宫玉鼻子一酸,笑道:“好,我答应你。”说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冲二女道:“你们快上路吧,多保重。”转身进了树林。 南宫玉在树林深处的小山丘后坐下,从包袱中挑了件深色的衣服换上,为夜间行动做好了准备。接着吃了干粮和水,将金疮药随身携带,然后盘膝运气了两个时辰,见天色尚早,又靠在树上打了个盹。睁开眼睛时天已渐黑。他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望武当山上的稀疏灯火,迈步走了出去。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一) 王真人的灵堂就设在紫霄殿中,棺材已派人到镇上购置,要等明天才能运来。真武剑已被取出,放置在遗体旁,群雄轮流进殿吊唁。肃秉山,黄舒雅,和武当六子皆披麻戴孝,跪地还礼。 南宫玉就藏身在殿外的灯火不及处,点破窗纸将里面瞧了个真切。他刚才一路上山无惊无险,全武当的高手都集中在紫霄殿里,几乎没有碰上任何警戒。他没有冒然的前去寻找萧云溪,因为武当山的观宇太多,就算搜上三天也是大海捞针。他思索了一阵后,决定先躲进肃秉山的屋子看看。因为他怀疑冤枉萧云溪的始作俑者就是肃秉山。原因很简单,萧云溪被革去掌门之位后,肃秉山就是最有资格的继任人,往往收益的最大的人,嫌疑也就最大。虽然酒中道人周子通的名气和威望都在肃秉山之上,但他整年整月在江湖上流浪,许多新进门的弟子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见踪影。 南宫玉之所以深信萧云溪是清白的是因为他熟知萧云溪的为人,其他门派的人不熟悉萧云溪,误会他情有可原,但言莫语为何也误会他?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同窗学艺,私定终生的关系,为何翻脸无情的如此之快,南宫玉想不明白。 在父母殿西边有间两进小院,便是肃秉山的住处。南宫玉翻身入院后,见院中无人,厅门和窗户都已上锁,却难不住巧指无双的他。他从地上捡了根柔韧的树枝,剥掉外皮,仅用外皮就撬开了窗户,然后翻身进屋,将窗户重新锁好。 他现在厅中搜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接着来到书房,飞身爬上房梁,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蹲着,静等肃秉山回来。他料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丧事过后他们不会不做商量,而商量的地点肯定是肃秉山的书房。 他没有猜错,才半个时辰就听见钥匙响动,大门打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直接来到了书房,点上了灯。南宫玉不敢冒头去看,怕灯光映出自己的影子,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爹还在招呼群雄,先等等吧。”一个女子声音“嗯”了一声,接着是落座的声音。 南宫玉听出男子的声音是肃公然,他是肃秉山的儿子,有他爹的钥匙并不奇怪,只听他接着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却没算到南宫玉那小子会如此麻烦,现在丁门长和林掌门都对此事抱有怀疑态度,幸好多数人仍站在我们这边,两个人兴不起什么风浪。还有那个康宁公主,幸好爹压住了她,不然要被她带走了萧云溪,后果不堪设想了。”那女子声音道:“朱晴那个贱人竟然当众辱我!以后有机会非让她十倍偿还。”南宫玉吃了一惊,听出是言莫语的声音。 肃公然叹道:“人家毕竟是公主,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认栽了。”言莫语狠狠道:“公主又怎样,要是在荒郊野地,杀了她又有谁知道!”肃公然“嗯”了一声,道:“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可以。可惜你那一剑只是坏了萧云溪的眼睛,要是能杀了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言莫语道:“这不能怪我,我完全是按计划行事,假装在得知真相后,扮作激愤的样子,就算失手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可惜师傅封穴没有封好,让他身子动了一动。不过他的名声已经臭了,倒不影响师傅继任掌门。” 肃公然沉默了一下,道:“你用剑伤他,心疼了么?”言莫语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早就是你的人了,还吃醋么?”肃公然笑道:“怎能不吃醋,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而你眼中只有他。好在他回了京城,我才能得到你。现在他回来了,我怎能不担心。”言莫语冷笑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么?看把你吓得。”肃公然呵呵笑道:“不是我没信心,是竞争对手太厉害,论武功相貌,家世名声都比不上他,当然会有危机感,怕你重投他的怀抱。”言莫语笑道:“可惜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木头人,不懂得女人心思。”肃公然嘿嘿笑道:“那我懂么?”言莫语噗嗤一笑,道:“你懂得倒不少。”肃公然坏笑道:“要是不懂你这样的尤物,真是男人的一大损失。自从萧云溪回来以后,我们就偷偷亲热过三次。现在好了,可以光明正大了。” 言莫语道:“近期还不行,等风声过了才能公开我们的事,不然别人会怀疑的。”肃公然微笑道:“那不妨事,我们继续偷情好了,那样才够刺激。”言莫语嗤笑道:“去你的,刺激你个头。”肃公然的声音渐渐粗重,道:“你最近越来越丰满了,来让我摸摸。”言莫语羞急道:“这里不行。。。别。。。不。。。不行。” 接着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肃公然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摩擦声也越来越大。言莫语开始抗拒,但不一会儿就开始微微娇喘,呻吟了几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显然被肃公然的大手碰触到了敏感部位。 南宫玉这才明白言莫语为何对萧云溪如此冷漠,一个变了心的女人狠起来,有时比男人更加可怕,可以丝毫不念旧情。萧云溪果然是被他们陷害的,可惜找不到证据。 正当这时,院子传来脚步声,接着屋门被推开,又有两个人说着话走了进来。只听“唰唰唰”的整衣声,肃公然和言莫语重新坐定。书房门被推开后,先是一阵静默,进来的人像是看出了二人的勾当,二人也心虚的没敢说话。接着有人清咳了两声,沉声道:“公然,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在江湖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办起事为何还这么毛毛躁躁?一点都不细心。” 南宫玉听出是肃秉山的声音,一点也不惊讶,已经料到他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只听肃公然道:“爹,我怎么不细心了?”肃秉山先检查了一下门窗,走回来没好气道:“虽然我们低估了南宫玉那小子,但若非你留下那么多破绽,那小子怎会死咬着不放?还有小言,你一剑落空为何不再补一剑?不然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言莫语道:“一剑或许可称为一时激愤,再补一剑就要令人起疑了。”肃秉山叹息道:“傻丫头,只要萧云溪一死,为师就当上了武当掌门,有些流言蜚语又有什么关系,烛影斧声不就流传了几百年,那么多人非议赵光义,人家不是照样坐在皇座上受百官拜贺么,大宋社稷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二) 言莫语道:“是,莫语知错了。”肃秉山道:“罢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防范于未然,再把事情想一遍,以免再出什么漏子。”肃公然道:“昨夜南宫玉离开后,萧云溪大醉,我从他的窗户进屋,点了他的穴道后,拿着真武剑赶往掌门楼。这一路上有言师妹放风,应该没人看见。”肃秉山皱眉道:“应该?你不确定?”肃公然忙道:“确定,确定。”这时一个女子声音道:“真人回去后就被奴家灌下了强力蒙汗药的醒酒汤,睡着跟猪一样,公然将真武剑刺入他心口时也就睁开眼睛看了看。”南宫玉听出她是黄舒雅,心想一个武当三当家,一个掌门老婆,两个武当七子,来陷害一个萧云溪,就算是假的也能被他们说成真的。 黄舒雅接着道:“公然的细节虽没料理好,但也不会再有大的纰漏,大部分群雄也没有怀疑,剩下的要如何料理?那两个小鬼去搬官兵了,要是官府介入的话,我们就被动了。” 肃秉山沉声道:“老夫且会让他们如愿,明天群雄就会离山,晚上就是萧云溪的死期。”肃公然道:“要是那丫头带官府的人回来,我们该怎么应付?”肃秉山道:“就说萧云溪自尽而死,他们没有证据拿我们没法子,别忘了当今圣上可是最虔诚的方士,且能容忍官府在我们的道家仙山作乱。”肃公然道:“好在爹应变及时,才在堂上震住了那丫头,真没想到萧云溪竟和公主也有关系。”言莫语冷哼了一声,道:“看来他在京城也没闲着。”肃秉山道:“这个我们不用管,只要萧云溪死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一定要把他给看紧了,绝不能再出岔子了。” 肃公然道:“爹你放心就是,有谭师弟和魏师弟看着,万无一失。”肃秉山道:“石牢周围也要加强警戒,不可再有丝毫大意。”肃公然道:“是,我等会儿就去布置人手。”肃秉山道:“另外那个胡笑也要留心一下,他和萧云溪的关系不错,刚才还向老夫求情来着,把他也盯死了。”言莫语道:“等会儿我去找胡师弟,套套他的话。”肃秉山点头道:“你去最好,他不会提防你的。另外你和公然的的事暂时还不能公开,等风声平静后,老夫再操持你们的婚事。”二人齐声答应。肃秉山道:“好了,各自去做事吧,有情况来向老夫禀告。” 二人领命离开,屋内只剩下了肃秉山和黄舒雅,南宫玉知道肃公然去的是萧云溪的关押地,暗中着急,盼着二人赶快离开书房。肃秉山反而坐了下来,叹道:“真是难为你了,让你做那种事。”黄舒雅淡笑道:“三年前你买下奴家,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肃秉山点头道:“不错,老夫在武当辛劳半生,到头来岂能让一个黄毛小儿捡了便宜,师兄也太不晓事了,活该他死。老夫得了掌门之位,你当记首功。”黄舒雅笑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肃秉山也笑道:“答应你的一千两银子一文都不会少。如果你愿意,仍可以做我的情妇。”黄舒雅道:“要是被发现,你解释的清么?我可是王真人的遗孀。”肃秉山笑道:“做这种事且会让别人发现,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你最近倒是丰满了不少,来让我摸摸。” 南宫玉暗自好笑,心想父子俩倒是一个德行,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谁知黄舒雅轻轻推开了他,笑道:“以前奴家是你买的,伺候你无话可说。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按约定已恢复了自由之身,奴家只想拿了银子下山去找个老实人嫁了,过几年安生日子。”肃秉山笑道:“是是,你说得对,我这就给你拿银子,你看这是什么?” 黄舒雅道:“什么?呃。。。呃。。。”南宫玉听出声音不对,悄悄勾头一看,吓得赶忙缩了回来,吃惊不已。原来肃秉山钳子般的大手牢牢掐住了黄舒雅的脖子,狠狠笑道:“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老夫且会放你下山。你今天死最好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为夫殉节,还会落下个良人名声,也算对得起你了。” 黄舒雅被掐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间发出了快要窒息的“咯咯”声。南宫玉拳头紧握,几次想跳下来阻止杀人,但他明白就算现身也没用,自己绝敌不过肃秉山,而且营救萧云溪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忽听“噗通”一声,黄舒雅的尸体倒地。肃秉山先在尸体上搜了一番,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准备好的白绫揣进怀里,抬起尸体,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南宫玉猜到他要把尸体带回掌门楼,再用白绫吊起来,等明天就会被人以为是上吊而亡。看来杀黄舒雅灭口本就在他的计划当中。待他走远后,南宫玉从房梁上跳下,悄悄打开窗户望了望,纵身跳了出去。 肃公然早没了踪迹,要是找不到的话就不知道萧云溪的关押地。正在暗自着急时,忽见**名道士向北山走去。躲在树后定睛一看,为首者正是肃公然,原来他刚才先去找了加强警戒的人手,现在才赶往地点,当下暗叫侥幸,远远的跟在后面。 出了武当后院,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座大山下,肃公然带人在山洞前站住,道:“你们就守在这里,除了有口令的人谁也不得擅入。”一名武当弟子道:“请问大师兄口令是什么?”肃公然道:“今夜黑风。”说罢走进了山洞。 南宫玉猜到萧云溪就关在山洞里,谭守礼和魏信也在里面,只有这么一个洞口,再无第二条路,南宫玉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强冲进去,混进去也不可能,这可如何是好。不一会儿肃公然,谭守礼,魏信走出了山洞,肃公然道:“辛苦两位师弟了,明天晚上由我和言师妹当值。”二子道:“不辛苦,大师兄慢走。”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三) 看着二子重新走回山洞,南宫玉思索着救人之法。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白天救人根本不可能,等到明晚肃公然和言莫语当值时,萧云溪也就没命了。想了半天没有妥善的办法,心知自己一个人难以办成,要是两位师兄在就好了。突然他心念一转,想起了胡笑,他们虽然连话都没说过,但感觉的出他并非卑鄙小人,而且他和萧云溪交情不错,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就好办了。可是言莫语已去探了他的口风,如果已将他说服,自己再去的话很可能是自寻死路。但他仍然要赌一赌,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 胡笑的住处就在萧云溪所住的附近,但南宫玉并不确定是哪一座,幸运的是忽然看见言莫语从其中一座小院走了出来,倒省去了不少功夫。 待言莫语走远后,他绕到小院后墙,纵身跳了进去,见屋内亮着灯火,便蹲在窗下倾听,没多久便听见一声沉沉的叹息,正是胡笑出的。南宫玉下定了决心,直接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屋里的胡笑吓了一跳,赶紧旋身站起,手持长剑在手。看清是南宫玉后,惊疑道:“是你?”南宫玉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和胡兄谈谈。”胡笑道:“你可知我只要喊一嗓子,你就别想再出武当了。”南宫玉道:“我之所以敢来找胡兄,就是信任胡兄不会出卖我。”胡笑道:“你擅闯武当,还想让我保护你?”南宫玉道:“胡兄要保护的不是我,而是萧兄,你的掌门。” 胡笑皱眉道:“萧师兄做出那样的事,我也爱莫能助。”南宫玉道:“我知道言莫语来找过你,但你当真相信萧兄是那种人么?你就没有怀疑过么?”胡笑低着头,沉默不语。南宫玉道:“我刚从肃秉山的房间里出来,如果能给我一刻钟,我可以将刚才听到的事说给你听,如果你听完后仍不相信,我任由你处置。”胡笑道:“你听到了什么?” 南宫玉毫无隐瞒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胡笑听完大惊失色,眉头大皱,沉吟不语。南宫玉道:“胡兄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掌门楼,黄舒雅的尸体应该就挂在那里。”胡笑摇头道:“真不敢相信三师叔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刚才言师妹来还对我诉苦,说她出剑伤害萧兄只是一时激愤,现在也很后悔,希望萧兄临死前能原谅她,莫非她也是在演戏?”南宫玉道:“我拿不出任何证据,但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如果胡兄不帮忙,过了今晚萧兄就死定了。”胡笑不解道:“为什么?”南宫玉道:“明晚就是肃公然和言莫语当值,也就是萧兄的死期,今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非我一筹莫展,也不会冒险请胡兄相助。”胡笑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南宫玉道:“你在答应之前须考虑清楚,你要是帮了我,也就成了武当的叛徒,肃秉山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当真想好了么?”胡笑苦笑道:“南宫兄倒不欺我,如果萧兄真是无辜的,我无动于衷才是叛徒。”南宫玉笑道:“胡兄说得好,我们只需要救出萧兄即可,至于清理门户,只能靠二当家了。”胡笑点头道:“南宫兄打算如何营救萧兄?”南宫玉道:“你听听我的计划如何。” 一个时辰后,山门忽然燃起熊熊大火,大火冲天,苍穹也被映红,火势向着龙虎殿和“藏书阁”的方向蔓延。守在洞口的弟子全都伸脖张望,小声议论着,却不敢擅自离守。胡笑匆匆跑出树林,直接说出了口令,道:“今夜黑风。咱们的仇家寻上门了,现在山门前叫喧,三师叔让我来叫你们前去帮手。”守门的三代弟子经验不足,赶忙道:“是是,我们这就前去。”胡笑问道:“谭魏两位师兄还在洞里么?”一名武当弟子道:“是的。” 胡笑点点头,走进了山洞。山洞不大,没走几步便到了尽头,设有三座石牢,正中的石牢关着萧云溪。石壁上点着四盏油灯,谭守礼和魏信坐在板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时而看一眼躺在牢里的萧云溪。 谭守礼见到胡笑,奇怪道:“你来做什么?”胡笑道:“山门失火,仇家上门,三师叔让我请两位师兄前去助拳。”二人大惊起身,谭守礼道:“哪里的仇家?”胡笑道:“好像是西域青蛇门的妖人。”谭守礼思索道:“去年青蛇门在中原作恶多端,我们杀了他们的门主苗青红,这是复仇来了。”魏信道:“可师傅命令我们在什么情况都不能擅离职守,胡师弟可知今夜口令?” 武当七子中只有谭守礼,萧云溪和胡笑是王真人亲传,其他四名弟子都是肃秉山授艺,除了他亲儿子肃公然外,魏信对最是忠诚不二,一丝不苟的完成肃秉山的每一道指令。 胡笑道:“口令是今夜黑风,是三师叔亲自让我来的。”谭守礼也道:“走吧,魏师弟,山门情况紧急,我们耽误不得。”魏信仍然犹豫不决,迟疑道:“师傅视看押叛徒萧云溪为头等大事,不应该把我们都调走的。对付青蛇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师兄师弟你们去就行了,我留下看押叛徒。”胡笑着急道:“师叔的命令是请两位师兄都去呀,魏师兄怎么能不去呢?”魏信摇头道:“我不去了,要是萧云溪跑了就麻烦了。”胡笑道:“他关在铁牢里,怎么跑的了?”魏信还是摇头道:“不用说了,你们快去就是。我留下。”胡笑见他心意已决,继续劝的话难免让他起疑,只能看南宫玉的了,当下和谭守礼一起离开了山洞。 魏信独自一人坐在地牢里,看了眼萧云溪的背影,道:“渴么?”萧云溪动也没动,好像睡着了。魏信轻“哼”了一声,道:“你绝食也没用,一两天死不了的,受罪的还是你自己。”萧云溪还是动也不动。魏信继续道:“你做出那种事,百死难赎,以前还很羡慕你,现在嘛,呵呵,看来真是爬的越高,摔得越痛,人生起伏又有谁一帆风顺呢。”他只顾着自言自语,又道:“别指望那个公主和南宫玉来救你,你要是以为能活到官府的人来提你,就太天真了,师傅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四) 刚说完,忽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语气惊慌道:“师兄救命,他。。。他们来了。”在黑暗中魏信看不清他的脸,忙提剑起身道:“谁来了?”那人捂着胸口,扑到在地,难过道:“就在洞口,要。。。要杀进来。”魏信大惊道:“出了什么事?你是。。。”话音未落,那人突然窜起,出指如电,封住了他前胸大穴。魏信坐倒在地,难以动弹,神情惊疑不定。借着火光看清了南宫玉带着微笑的英俊脸庞,厉声道:“是你!来人啊!” 南宫玉笑着从他腰上解下钥匙,道:“别叫了,武当所有人都被那把火引到了山门,听不见的。”说着拿着钥匙插进了锁孔,魏信吃惊道:“胡师弟和你是一伙儿的?”南宫玉道:“起码胡兄能看明真相,而你只是个愚忠的瞎子。”说着拧动钥匙,铁门却没被拉开。魏信哈哈笑道:“傻眼了么?铁牢有两把锁,需要两把钥匙,另一把在谭师兄那里,你休想萧云溪带走!”南宫玉默默的取出一根铁丝,笑道:“本做好了没有钥匙的打算,现在省了一半的事,倒要谢谢你呢。”魏信惊疑的看着他将铁丝塞如锁孔,手中轻轻拨动着,就听见“嘎嘣”一声,锁就被撬开了。魏信看直了眼,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进牢房。 南宫玉蹲在萧云溪身旁,道:“萧兄,我是来带你走的。”一直没说过话的萧云溪轻叹了口气,道:“南宫兄你走吧,为我冒险不值得。”南宫玉道:“我人已经来了,你想让我空手而去么。”萧云溪缓缓坐直了身子,指着黑红带血的双眼,凄笑道:“你把这样的我带走,有什么意义?我一个瞎子就算活着还能做什么?讨饭么?我情愿一死。”南宫玉正色道:“你难道不想洗清冤屈么?难道让那些害你的人逍遥法外么?”萧云溪笑叹道:“如果人心死了,洗清冤屈又有什么用?如果现在换成南宫兄,你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么?” 南宫玉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因为他也从一个很高的地位掉下来过,可他损失的只是金钱和权利,眼睛依然可以看见五彩缤纷的世界,比萧云溪要幸运的多。南宫玉道:“有时活着确实比死更难,可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因为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只有勇敢坚强的人才能够活下去,不负责任的人才会选择逃避。想想那些你关心的人,和关心你的人,你认为你的使命完成了么?让这些人为你伤心难过,你于心何忍,这可不是大丈夫的担当。痛苦只是暂时的,我保证当你熬过这段黑暗的岁月后,你会觉得现在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或许你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你会打开另一扇窗户,只要心不死,就没有黑暗。” 萧云溪细细品味着他的话,缓缓点头道:“好吧,我跟你走就是了。”南宫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才是我的萧兄,走吧。”二人出了石牢,南宫玉将魏信抬到牢里,锁上了门,道:“委屈魏兄坐一会儿牢吧,很快就会有人放你出去的。”魏信道:“你怎么不杀我?”南宫玉微笑道:“如你师傅般心狠手辣的人并不多。”魏信顿了顿,道:“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萧。。。萧师兄真的是被冤枉的?”南宫玉叹了口气,道:“肃秉山是你师傅,告诉你真相只会让你为难,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说罢扶着萧云溪走出了山洞。 山风吹在萧云溪的伤口上,隐隐作痛。南宫玉道:“我身上有止血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萧兄治伤。”萧云溪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南宫玉笑道:“当然是去最安全的地方。”萧云溪道:“哪里安全?”南宫玉道:“当然是肃秉山的家了。”萧云溪哑然失笑道:“这种胆大的法子也只有南宫兄想的出来,可他们也不笨,知道我这个瞎子行走不便,说不定会猜到我们躲了起来。”南宫玉笑道:“我正是要让他们不确定我们的动向,我们有可能下山,也有可能藏在武当山的任何一座道观之中,武当山这么大,他们哪里去找。谅他们也猜不出我们躲在肃秉山的住处,待他们把搜查范围扩大,人力分散时,就是我们下山的时机。” 萧云溪道:“一切听南宫兄的。对了,胡师弟不会出事吧。”南宫玉笑道:“放心,我都计划好了,现在胡兄应该已在肃秉山的住处等我们了。” 不一会儿二人又来到了肃秉山的住处,南宫玉刚才潜入时已观察过了周围的环境,他见院中有一间废弃的仓房,距主屋较远,从台阶上的青苔和灰尘判断,此屋许久无人进入,甚至已被遗忘。 房屋漆黑,肃秉山还未回来。当他们来到库房时,房门吱呀打开,胡笑探出头来,道:“进来吧,吃喝之物我都备好了。”南宫玉见台阶上的青苔和灰尘丝毫未动,暗赞他细心,也和萧云溪轻轻跳入屋内。 萧云溪这一跳牵动了伤势,眼睛疼痛难忍,一进屋就坐在了地上。南宫玉先用清水给他洗涤伤口,然后涂上了金疮药,用白布包扎了一圈。这才问了刚才的经过。胡笑说了一遍,他在前往山门的路上谎称有事离开,回到房里拿了吃喝,便先来到约定地点等候。 萧云溪疲惫了一天,沉沉睡下。南宫玉和胡笑都无睡意,一直在严加提防。二个时辰后毫无动静,想必肃秉山发现跑了人后,正着急的分派人手寻找。直到寅时主屋才亮起灯火。南宫玉道:“你守着萧兄,我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胡笑道:“多加小心。” 南宫玉从窗户跳了出去,悄悄的靠近主屋,藏身在窗户下,运起内力倾听。首先听见的是“啪”一声的茶碗摔碎声,肃秉山怒骂道:“一群废物,饭桶!让那混小子从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还嫌武当的跟头栽的不够大么!”肃公然道:“爹,谁也没想到那小子言而无信,竟今夜前来救人,我们都疏忽大意了。”肃秉山道:“无论如何也不能他们跑了,抓到萧云溪后就地正法,不要再留活口,那小子要是还想碍事,就一起宰了!就算得罪了补天老人也没办法。”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五) 肃公然道:“萧云溪眼上有伤,带着一个瞎子走不了多远,八成躲在山中某座道观,我已派了弟子挨家搜查。各门各派在回去时也会帮我们在山下寻找,保证让那三个小子无处遁行。”肃秉山又对言莫语道:“你刚才和胡笑都谈什么了?怎么他会帮着南宫玉那小子?”言莫语委屈道:“我只是探了探他的口风,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肃秉山沉声道:“看来南宫玉也找过他了,你们列一个与萧云溪关系交好的名单,凡是名单上的人一律暗中监视,不许擅离武当。” 南宫玉没有再听下去,返回了仓房,一连三天无事。正如南宫玉所料,武当弟子搜查了山上的所有道观,唯独没有来肃秉山这里。武当五子已带着大队到山下的村庄搜寻,仍然打听不到他们的动向。南宫玉心知逃跑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在当夜带着萧云溪从北山悄悄下山。 萧云溪眼睛上的伤口已然结疤,除了疼痛和看不见外,行动倒是无碍。他们在夜里赶了三十里的山路,路过小镇时换了衣服,脱下道袍,买了三匹快马向北而行。他们白天在林里休息,夜间赶路,无惊无险的来到了新野境内。 他们已一天没有遇到小镇和村落,干粮和清水都已用完,萧云溪的眼睛有两天没有清洗,现在又痒又痛。到了夜里人困马乏,正准备进入林间歇息,胡笑一指前方道:“两位兄台请看,前方似有灯光。”萧云溪叹了口气,黯然的低下了头,胡笑歉然道:“对不起,萧师兄,我考虑不周。”萧云溪苦笑道:“无妨。”南宫玉道:“好像是座乡间野店。”胡笑喜道:“睡了几天的树林,这回总算能躺在床上歇歇腿了。”南宫玉沉吟道:“那野店是二百里内唯一的落脚处,要是追我们的人经过这里也肯定会在那里歇脚,我们不能久留。”胡笑道:“可我们也需要补给呀。”南宫玉道:“你们在道旁等我,我进去买了东西就走。” 二人都无异议,来到野店旁的树林中等候。南宫玉心细,没有直接进店,先绕到后面的马厩看了看,没见到马匹后才进店要了五斤熏牛肉,十个馒头,六个水囊都灌满了水。因野店准备不足,等了半天才把牛肉包好送上。南宫玉放了钱,拎着包袱走出店门,对等候的二人道:“走吧,找个地方饱餐一顿。” 正当这时,来路忽然马蹄声响,十几名骑客疾驰而来。南宫玉眼尖,一看望见为首的张清道,还有何同光,金一光,心中暗叫不好,没想到竟会遇见他们,而且三派还聚在了一起。赶紧转过身去,对胡笑道:“转过身,慢慢走出去。”胡笑不动声色的牵马缓缓而行,萧云溪也爬上了马背。 野店外的灯火正好照在他们身上,想藏都藏不了。张清道定睛看了两眼,喝道:“前方何人,站住了!”南宫玉低喝道:“走!”说着和胡笑飞身上马,纵马疾驰了出去。张清道认出了他们,大声道:“武当叛徒就在前面,给我追!”三派高手齐声发喊,大叫催马,追了上去。 萧云溪的马系着一条长绳在南宫玉马后,不至跑散,可如此一来速度就受到了影响,被三派人马渐渐赶上。南宫玉见这样不是办法,便道:“我们进林步行。”胡笑会意的和南宫玉一起冲入树林。三人下马,打跑了马儿,在林木间穿梭。三派也在林外下马,张清道放了一颗烟花弹,在高空绚丽炸开,吸引远处的同伴前来围堵,随后带人入林。 南宫玉拉着萧云溪不辨东西的在林中乱窜,哪里的树木茂密就往哪钻,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方向,只顾逃命。好在夜黑风高,地形复杂,三派高手也很难追上。张清道跑出一阵就放出一颗烟花弹,要是拖久了,附近的追兵来了就更麻烦了。 南宫玉见甩不掉他们了,便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萧云溪道:“要走一起走。”南宫玉道:“萧兄放心,我自会平安无事。”胡笑也劝道:“南宫兄足智多谋,必有妙计脱身,要是被他们追上可就是死路一条。”萧云溪点了点头,道:“你要出事,我必殉义。”南宫玉笑道:“六七十年后也许有这么一天,但绝不是今晚。”说着转身向三派迎了上去。 张清道经验老道,看出了他的用意,道:“我们要抓的人是萧云溪,寇兄,晶晶,伏波,你们对付这小子。”南宫玉见他们向两侧奔去,似是有意绕开自己,已明其意,大喝道:“张掌门,晚辈向你讨教几招!”张清道冷然道:“先打赢我徒弟再说吧。”说话间寇晶晶单拳袭来,娇喝道:“小贼看招!” 南宫玉无暇和她纠缠,用出花田醉月步,带出一串虚影挡住了张清道的道路。张清道吃了一惊,冷喝道:“小贼找死。”说着也是一拳打来。这一手峨眉通背拳乃战国时白猿祖师司徒玄空所创,比达摩和张三丰的武学流派还要历史悠久。至今虽有很多绝技失传,但仍是一套深奥的上乘武功。张清道浸淫十年,出拳的威力自是非同小可。 南宫玉只为拖延,不敢接招,施展身法躲了开去,伸指点向旁边的何同光。何同光叫了声“来得好!”用出泰岳紫气掌,掌风带起一股紫色的云烟,向南宫玉罩去。南宫玉暗叫厉害,赶忙倒行退去,掌风只打中了他留下的幻影。 张清道高声道:“小贼步法怪异,小心着了他的道!”话音未落,韦伏波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他作为崆峒高徒,本不比南宫玉逊色多少,只是在高速移动中猝不及防,才被点中穴道。金一光只好站住脚步,为徒弟解穴。何同光见他轻功高明,难以脱身,便主动上前一掌打来,道:“张兄继续追赶,我来收拾这小子。”张清道道:“有劳何兄。”说着和寇伤继续向前追击。寇晶晶也留下来对付南宫玉。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六) 南宫玉被掌风压的透不过气,只好放弃追赶,凝神应对。何同光从小便拜入泰山门下,如今已五十岁,南宫玉的天赋再高也比不上他数十年的功力和火候。勉强弹出了两道之风,阻住来势,趁机向旁闪去,却迎上了寇晶晶的拳风,仓皇间再次转身,拳风扫中了胳膊,踉跄退出三步。 寇晶晶笑道:“本不想欺负你,谁让你多管闲事。”南宫玉见萧云溪他们已经跑远,是时候自己撤退了,虚晃一招,向后跃去。何同光料到他想脱身,抢先一步拦住去路,双掌推出,带起一团紫烟。南宫玉骇然下忙向旁躲闪,寇晶晶凑上前双拳连续击出。南宫玉用出抓字诀挡了开去。何同光又是双掌齐出,带有气劲的紫烟连续喷出,南宫玉用出花田醉月步,以巧妙的步法在纵横交错的紫烟中闪转腾挪,紫烟半点沾身不得。 何同光暗自称奇,论功力对方根本不是对手,可那奇妙的步法却让自己毫无建树,要制住对手就必须先破去他的步法,便对寇晶晶道:“同时攻他右路。”当下二人同时进攻,何同光用内力压制住南宫玉的行动,拳掌交加,逼的南宫玉步步回退。他本就不是何同光一人的对手,现在面对两人联手,只有招架之功,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使用身法,勉强支撑。再往后就是一排大树,退到那里真就走投无路了。 何同光知他轻功厉害,手上的气场丝毫不松,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谁知寇晶晶似要抢功般的向前一窜,先打出了一拳,正好挡住了何同光的气场,何同光怕误伤她,忙收回劲力,大急道:“你急什么!”南宫玉一下子恢复了自由,闪身躲开了寇晶晶的一拳,隔着她的身子点中了何同光腰间的天枢穴。 何同光一屁股坐倒在地,在大功告成之际反胜为败,令他如何不怒,暗恼寇晶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寇晶晶又连攻了三下,皆被南宫玉闪开,他见不远处的金一光已解开了韦伏波的穴道,朝这里赶来,此时不跑等待何时。展开轻功向密林中疾驰,寇晶晶叫了声“别跑!”,也追了上去。金一光师徒正要追赶,何同光叫道:“那小子奸诈,金兄先给我解开穴道,我们一起去追。”金一光应了一声,便蹲下身为他解穴。 南宫玉跑出一阵,回头见只有寇晶晶追来,便站住脚步,躬身施礼道:“多谢姑娘相助。”寇晶晶笑道:“你倒是明白人。”南宫玉道:“莫非姑娘也相信萧云溪是冤枉的么?”寇晶晶无所谓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吧。”南宫玉道:“那姑娘为何助我?”寇晶晶耸了耸肩,笑道:“我喜欢你,就帮你喽。”南宫玉哑然失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姑娘了。” 寇晶晶眼神大胆的盯着他道:“你喜欢我么?”南宫玉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有心情谈情,但他确实一点都不讨厌寇晶晶,真情真性,不矫揉做作的人都是可爱的,便道:“姑娘可爱,谁不喜欢。”寇晶晶深笑道:“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性随便,有点瞧不起我?”南宫玉忙道:“没有没有,姑娘可别瞎想。”寇晶晶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也不瞒你,我以前确实和不少男人好过,但我只是和他们一夜风流,从未对谁动过心,直到遇见你。哎,你就是我命里的冤家,虽然相处不久,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南宫玉心中感慨,当初他对海琼不也是一见钟情,好像着了魔一般难以自拔。寇晶晶可以说是女人中的自己,同样的风流倜傥,同样的一见钟情,同样的难以自拔。南宫玉微笑道:“姑娘该知我的脾性,岂会在意这种事。”寇晶晶略显紧张道:“那。。。那你愿意接受我么?我知道你和朱姑娘相好,我不在意的,我情愿做小。” 南宫玉道:“如果心琪不在意,我没问题。”寇晶晶喜道:“我会和朱姑娘好好相处的,就算她开始不同意,我也会慢慢劝她同意的,你以后能叫我晶晶么?”南宫玉道:“如果你真想和我长期好下去,就要约法三章,你以后不能再和那些男人有任何瓜葛,只要出现一次,咱们的关系就告吹了。” 寇晶晶赶忙道:“那是当然,我已身心属你,不会再朝三暮四。”南宫玉笑道:“那就好说了,晶晶。”寇晶晶嫣然一笑,一下扑进了他的怀抱。就在这时听到脚步声响,何同光叫道:“他们不会跑远,我们快追。”南宫玉赶忙抱着她躺倒在草地上,一声不吭的听着他们走远,这才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压在寇晶晶的身上,他们的脸几乎挨着,彼此闻着对方的气息。寇晶晶的胸部坚挺饱满,这是朱心琪所不及的,此时她的美眸泛起涟漪,搂住了南宫玉的脖子,嬉笑道:“不如让我们完成那夜的好事吧。”南宫玉失笑道:“萧兄正在危难当头,我哪有心情做这个,等没事了,你还跑的了么。”说着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拧,将她拉了起来。寇晶晶笑嘻嘻道:“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就绝不会跑。”南宫玉微微一笑,道:“走吧,去救萧兄。” 二人顺着树林前进,夜黑林深,难以寻人,不一会儿出了树林,眼前是一片茫茫山区,更不知该去哪里。正在这时,忽听西北方“砰”一声,一道亮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南宫玉知是张清道的烟花弹,道:“是那里了!”二人加速奔去,到达烟花地点后,又不见人影。不远处又是一道烟花炸开,二人冲到近前便听见前面山谷中传来打斗之声。 爬上山坡向下观看,只见胡笑正在独斗金一光,萧云溪站在一旁。张清道,何同光将他们围住,自持身份没有出手,不然胡笑早已败北。饶是如此,胡笑也是败局已定,剑招散乱,左支右绌,眼看不支。武当七子只是后起之秀的翘楚,面对门主一级的高手自是力不从心,只有萧云溪能与之抗衡,可惜他眼睛已瞎,难以作战。 只听一声闷哼,金一光的掌缘切中了胡笑的手腕,后者痛叫撒剑,向后退去。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七) 张清道沉声道:“你们武当的人片刻就到,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如果冥顽不灵,张某就替你们武当清理门户。”胡笑退到萧云溪身旁,道:“现在怎么办。”萧云溪低声道:“我来拖延他们,你快走,没有必要死在一起。”胡笑道:“我决定救你时就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岂能弃你逃跑。”萧云溪缓缓抽出了长剑,道:“听我的,以后替我报仇就是。” 南宫玉刚要冲下山坡,寇晶晶拉住他道:“你干什么?”南宫玉道:“当然要救人了。”寇晶晶道:“你的对手是三位门主,你敌的过么?”南宫玉道:“那我也不能眼看着他们送死啊。”寇晶晶道:“用我当人质,我爹也在当中,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可以向他们提条件。”南宫玉断然道:“我不会用女人做人质的。”寇晶晶道:“事急从权,你我演戏而已,我是真想帮你,不必在意的。”南宫玉也确实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好道:“那委屈你了。”寇晶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不委屈,来吧。” 南宫玉点了她的上身穴道,大声道:“萧兄且慢动手!”说着押着寇晶晶走下山坡。”寇伤失声道:“晶晶!”寇晶晶也装作委屈道:“爹!”寇伤怒视南宫玉道:“你好卑鄙!竟拿女流为质。我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和你拼命。”南宫玉叹了口气,威胁女人实非所愿,就算是假的也不情愿,但为了救人也说不得了,只好道:“在下并没有伤害寇姑娘,只要放我们走,我立刻将人放回。” 寇伤向张清道作揖道:“请掌门师兄做主,救救晶晶吧。”张清道想了想道:“晶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然不容闪失。”说着对何同光和金一光道:“请二位卖在下一个薄面,暂且放小贼一马,早晚将他们捉拿归案。”他们中以张清道的地位最尊,二人自是没有意见。张清道回身对南宫玉道:“你可以放人了,一个时辰内我们原地不动就是。”南宫玉松了口气,知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耍赖,便轻声对寇晶晶道:“多谢你了。”便解开了她的穴道,让她走了过去。 南宫玉三人再次钻进丛林,跑远后藏在茂密的长草堆中休息到了天亮。他们养足了精神,吃了干粮,便开始翻山越岭,捡偏僻小路而行,速度缓慢。干粮吃尽也不敢再去采购,在山林间采野果,打野味充饥,南宫玉的打猎经验倒是派上了用场,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烧烤。五天后终于将要抵达云台山,三人的样貌已形同乞丐。 云台山的入口不止一个,南宫玉挑了一个最偏僻的入口进山,谁知还没走出两里,便有八人从林中跳了出来,将他们围住。为首的三人还是张清道,寇伤,寇晶晶,还有五名武当弟子。张清道哈哈笑道:“我就说早晚拿你们归案,你们能多活五天,已该庆幸了。”说着让寇伤打出一枚烟花弹。南宫玉心中懊悔,暗怪自己料事不周。张清道等人都知自己的师承来历,虽不知珠链水阁的所在,但云台山却是知道的。只要埋伏在所有的进山入口,己方便是自投罗网。 多想已是无用,寇晶晶狭眉紧锁,暗为南宫玉担心。那五名武当弟子都是年轻一代的高手,都是肃秉山的心腹,真打起来的话,仅张清道和寇伤就足够收拾他们了。然而张清道沉稳老练,只是围而不攻,静等援手前来。 萧云溪叹了口气,对二人道:“你们走吧,他们要拿的人是我,不会管你们的。”南宫玉道:“如果换成萧兄,你会走么?”萧云溪苦笑一声,道:“不会。”南宫玉也笑道:“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共同进退。” 不到片刻功夫,把守在其他入口的援军陆续赶到,肃秉山,武当五子,丁怀素,林襄南,钟一熊,蒲仁孝,金一光,韦伏波都在其中,另有二三十名武当弟子。只有妙度大师不参与江湖纷争,回了少林。 南宫玉他们想突围难比登天,三人心知必死,但也绝不坐以待毙,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肃秉山冷笑道:“没想到我武当竟出了你们这两个叛徒,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为山门雪耻。” 南宫玉笑侃道:“你要真想清理门户的话,现在就可以自杀了,因为你才是杀害王真人,诬陷萧云溪,又杀王夫人灭口的真凶!”肃秉山脸上微微变色,随即恢复如常,道:“走投无路就开始乱咬了么?补天老人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徒弟,等会儿刀剑无眼,若有死伤,武当概不负责。”到了此时,南宫玉知道就算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便闭嘴不言,调整气息,静观其变。 肃秉山冲武当五子使了眼色,道:“清理门户由我们自己动手,将他们全部拿下,如有反抗,不留活口。”五子领命,全部侧身握剑,站成一排,缓缓逼近。言莫语和侯宝平攻向胡笑,谭守礼和魏信攻向南宫玉。武当七子师出同门,所练的拳法都是太极拳,剑法则都是太极剑,胡笑在七子中的武功并不出众,面对着双人进攻,很快抵挡不住,十招后被言莫语一剑刺中,被侯宝平点中了穴道。 另一边的南宫玉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他利用步法在谭守礼和魏信之间左躲右闪,二人联手不但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反被南宫玉牵制的互相打扰,倒不如一人进攻有效。这时南宫玉引二人撞在了一起,趁机点中了魏信的穴道。少了魏信的帮助,谭守礼反而没了束缚,放开手脚大战南宫玉,他比萧云溪入门还早,武功早已练得如火纯情,只是他的武功和性情一样,都是中规中矩,不出错也不出彩,极为用功,基本功十分扎实。 南宫玉心巧手巧,修习七巧灵指数月相当于数年的效果,竟和谭守礼斗了个旗鼓相当,不住变化指法和身法,弥补了功力上的不足。谭守礼也是严谨沉稳,不给他丝毫可趁之机。又是二十回合过去,肃秉山看不下去了,沉声道:“抓叛徒不是比武较量,不用讲什么规矩。小言,小侯,你们把他拿下,别让他捣乱。”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八) 二人领命后加入战群,南宫玉以一敌三,立刻落于下风,在包围圈内难以施展身法,而且他也不愿独善其身,五招过后,被言莫语刺中了大腿,侯宝平上前点住穴道,摔倒在地。 五子中只有肃公然没有出手,萧云溪也没有出手。此时他们的关系已变得更加复杂。当萧云溪得知他和言莫语的关系时,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表面的平静并不是心中无感。这些天萧云溪没说过几句话,一直都在沉默,但南宫玉却察觉到他身上隐藏着一股杀气,他已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会脸红的萧云溪了。 面对着陷害自己的情敌和背叛自己的女人,萧云溪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取剑在手,握住了剑柄。肃公然也没有说话,到了此时,任何言语都已是多余的,只有生死而已。 肃公然首先出剑,长剑虚虚实实,罩向萧云溪的面门。萧云溪只能听风辨器,长剑徐徐刺出,刺中了剑身,两人各退了一步。肃公然再次舞剑冲上,剑影点点,化气成圆,用的正是太极剑法。萧云溪难以辨别方向,只能向后退去,当剑气袭身的瞬间才分辨出来,忙侧身躲闪,仍被剑气扫中,胸口衣服破了道口子,衣襟一片血红。 肃公然动了杀机,长剑横转,直刺面门。萧云溪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惧无欲,用剑随心,反而悟出了太极剑的精髓。他不躲反攻,化气成圆,轻轻推出一剑。此剑之威竟比最佳状态时还要强盛数倍,带出一股飓风似的气劲,一下子便破了肃公然的必杀之剑,将他逼退了三步。 肃公然眼现惊惧之色,以前的萧云溪只比自己略高半筹,此时的差距竟是两个级别的,殊不知萧云溪在遭遇后反将道家武学的思想融会贯通,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当一个人达到辉煌的顶点时,往往就是坠落的开始。站的越高,落差也就越大,摔得也就越疼。许多人都爬不起来,也不愿爬起来,更不敢抬头去仰望自己以前的高度。但如果他们回望四周,就会发现低谷中也有美景,甚至比山顶上更美。如果把世界倒转过来,山顶上的人反在山下,而他已在山上,只关乎观察世界的角度。 萧云溪不待他站稳,又是一剑刺出,看似平淡无奇的剑招中带有一股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竟一剑将肃公然击出三丈之远,他强撑着刚要起身再战,“哇”一口喷出热血,再次趴倒下去。 群雄都是识货的,当场一片哗然,想不到瞎眼的萧云溪竟强悍如此。肃秉山不动声色的缓缓道:“奸恶之徒的武功越高就越危险,现在诸位相信此人有一剑刺杀掌门师兄的能力了吧。如今王夫人已随夫殉义,她的死你也难逃其咎。”群雄频频点头,丁怀素和林襄南也被说动,都心想萧云溪以前在有意隐藏实力。萧云溪冷笑一声,不屑辩解。 肃秉山缓步上前,道:“在老夫亲自清理门户之前,先处决他的两个帮凶,以免节外生枝。”话音刚落,言莫语的长剑就刺入了胡笑的心脏。胡笑惨叫一声,当场死绝。南宫玉失声道:“胡兄!”言莫语收剑回鞘,她杀了自己同门,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看来她本就是个无情之人。萧云溪脸上也没有表情,也没有动,只是握剑的手掌因用力而苍白,缓缓道:“南宫玉不是本门弟子,此事与他无关,放他走。”肃秉山道:“他屡次捣乱,老夫已给过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魏信,动手!” 魏信应了一声,拔出长剑,看了眼南宫玉,迟疑了一下。在山洞时,他对自己手下留情,如果他和萧云溪说的话是真的,那真凶就是自己一向崇敬的师傅。这几日他心中矛盾不已,隐约猜到南宫玉说的是实情,所以才犹豫不决。 肃秉山忽然爆喝道:“信儿!动手!”魏信身子一颤,心想师傅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天下没有不是的父亲,也没有不是的师傅,便如南宫玉在山洞时所说的,自己还是做一个糊涂人吧,咬紧牙,道:“你别怪我!”说着一剑刺出。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流星般飞入人群,架住了魏信的长剑。紧接着一道拳风袭来,魏信刚想躲闪时却在身前爆裂,震退了数步。出拳之人的分寸拿捏的刚好,既逼退了他,也已手下留情。 群雄大惊观瞧,见包围圈中多出了一男一女,女的是朱心琪。南宫玉见到另一人大喜道:“大师兄!”庞明阳蹲下身关切道:“师弟可有受伤?”南宫玉道:“腿上的皮外伤不碍事,只是穴道被封而已。”庞明阳点了点头,尝试了几种手法,解开了穴道,将他扶了起来,道:“愚兄既来,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南宫玉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庞明阳笑道:“他们在我们家门口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岂能不知。听朱师妹回来说了经过,就一直在附近接应你们,刚才寻着烟花弹赶来,还好没有来晚。” 肃秉山沉声道:“来者也是补天阁门下么?我们在追缴叛徒,请不要多管闲事,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师傅知道么?”庞明阳还没有说话,忽听人群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正是他师傅派他来的,你大可直接询问老道。” 群雄回头一看,见人群外淡然卓立着两位道人,也是一男一女,正是瑶光子和云慈庵主。群雄默默闪出一条道路,二人走到场心,南宫玉跪地施礼道:“师傅!”瑶光子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顶,道:“起来吧。”随即精光闪闪的打量了一圈群雄,淡笑道:“好嘛,老道许久不在江湖走动,原来已变了风气,这么多英雄好汉为难三个孩子,真是英雄好汉!” 群雄都知他在出言讥讽,却没人敢出言顶撞,瑶光子不但武功名列八大高手之一,辈分和威望在江湖中也少有人及,不少掌门人都比他小上一辈。肃秉山也比他年小近二十岁,但他是周子通的师弟,所以也算是平辈。当下他恭敬的躬身施礼,道:“久闻道兄大名,肃某有礼了。非是我们要为难小辈,只是敝派萧云溪弑师欺母,罪大恶极。贵派弟子南宫玉伙同胡笑,将凶手救走,在下这才带人追赶,请道兄主持公道。” 正文 第十四章 狼狈为奸 救人回谷(九) 瑶光子紧盯着南宫玉,一字字的沉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么?”南宫玉忙道:“不是!”瑶光子“哦”了一声,耸耸肩膀,对肃秉山道:“那就不是喽。”肃秉山气的满脸通红,支吾道:“你。。。你。。。道兄是要偏袒徒弟了?”瑶光子哈哈笑道:“老道的徒弟,当然要护犊子,但更重要的是,老道信任玉儿,因为老道了解他,却不了解你们。”肃秉山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证,难道还不及你徒弟的一句话可信么?”瑶光子笑道:“你们的人再多也是陌生人,老道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肃秉山沉默半响,他实在不愿节外生枝,只想杀了萧云溪后能顺顺利利成为掌门,便道:“既然道兄这样说,那肃某就给你这个面子,你的徒弟你领走吧。”瑶光子呵呵笑道:“不急,萧云溪是否有罪还是两说,老道和武当渊源不浅,绝不允许武当掌门在真相大明前被人害死。”肃秉山道:“多少人看到萧云溪和王夫人赤身在床,掌门师兄就死在床边的地板上,胸口插着刚传给萧云溪的真武剑,而你的徒弟强词夺理,偏说有人陷害萧云溪,还私下救人逃跑。道兄乃武林尊长,深受武林同道尊敬,不应该只听一面之词,插手别派中事。” 瑶光子点了点头,一字字的沉声问南宫玉道:“萧云溪到底有没有做那些坏事?”南宫玉摇头道:“没有。”瑶光子“哦”了一声,又耸耸肩的对肃秉山道:“那就没有喽。”肃秉山气得脸都绿了,怒道:“道兄当真是非不分,要和全天下英雄作对么?”瑶光子淡笑道:“你们还代表不了天下英雄,老道信任我的徒弟,我徒弟信任的人,老道自然也是信任。” 言莫语横眉冷目的上前两步,厉声道:“你这老道休要倚老卖老,我们敬你年齿才好言相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令自己晚节不保。”言莫语话音刚落,一道剑气已迫在眉睫,剑尖就停留在她鼻前两寸处。只听云慈庵主淡淡道:“小丫头说话客气些,若再目无尊长,出言不逊,贫尼也就不客气了。”言莫语吓得小脸煞白,一个字都不敢再说,默默向后退了两步。云慈庵主飞剑回鞘,走了回去。 肃秉山已看出形势不利,对方有瑶光子和云慈两大宗师,再加上庞明阳,南宫玉,朱心琪,功力突飞猛进的萧云溪。己方只有本门弟子派的上用场,其他门派只是帮忙的,真打起来未必愿意以命相拼,胜算已经相当渺茫。 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在情况不利下鲁莽行事,肃秉山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立刻打消了硬拼的念头,语气放缓道:“小徒无状,冲撞道兄,肃某赔罪了。道兄是武林前辈,不知道兄打算如何处理此事,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不留下一句交代。” 瑶光子缓缓点头,道:“老道也不欺负你们这些后辈,你们这些牛鼻子中,老道只信周子通一人,你们叫周兄来和我谈。”肃秉山为难道:“周师兄仙踪不定,我们去哪寻找?”瑶光子笑道:“老道怎么知道,你们武当的人当然有你们去找。”肃秉山道:“那萧云溪呢?”瑶光子道:“这小子就在珠链水阁静养,老道保证周子通到来前他绝不会走,如果他真那么罪大恶极,老道也绝不姑息,交给你们处置。” 肃秉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妥协道:“就由道兄做主了。”瑶光子哈哈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没事了么,我们走。”萧云溪默默抬起了胡笑的尸体,快走出人群时忽然回头,睁开了鱼白般的眼睛,朝着肃公然和言莫语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虽已是个瞎子,但二人真好像被他凝视了一般,心虚的打了个冷战。 走出一阵后,他们将胡笑的尸体葬在了高岗上,萧云溪跪了良久,拜了几拜,随着众人来到珠链水阁的山洞前。云慈庵主道:“心琪,你可以陪陪你的朋友,明天回观复命。”朱心琪道:“是,多谢师傅。”瑶光子忙道:“这次多亏庵主帮忙,也请进来吃杯茶吧。”云慈淡淡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告辞了。”瑶光子欲言又止,只好道:“庵主慢走。” 他们进洞后打开了机关,进入了珠链水阁。只见朱晴,余静雅正和欧阳果在草地上玩耍,南宫玉喜问庞明阳道:“大师兄和余姑娘的事谈妥了么?”庞明阳点了点头道:“余家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嫁妆也送了过来,过段时日便打算在水阁成亲了。”南宫玉大喜道:“恭喜大师兄了。”庞明阳神情复杂的笑了笑。朱晴跑到萧云溪身前,喜极而泣道:“你受苦了吧,你的眼睛。。。” 萧云溪微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探了探,才摸住了她的脸,替她擦去了泪珠,道:“以前萧某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也辜负了你。现在瞎了,反而看清楚了。如果公主不弃,萧某愿追随至天涯海角。”朱晴高兴的哭了出来,道:“不弃,不弃,无论你是瞎是丑,我都不弃。”萧云溪眼眶湿润,轻轻抱住了她,声音哽咽道:“萧某有晴儿相伴,死而无憾。”朱晴擦了擦眼泪,笑道:“别再说不吉利的话,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萧云溪点了点头,陷入了一阵沉思。 欧阳果扑进了南宫玉的怀里,笑道:“南宫哥哥,你可回来了,果果都可想你了。”南宫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我也想果果了,有没有听姐姐的话呀?”欧阳果点头道:“有,果果都可听话了,哥哥给我带礼物了么?是不是漂亮的裙裙呢?”南宫玉大窘怔住,这一路亡命逃窜,哪还记得买裙裙。”正要道歉时,萧云溪蹲了下来,取出一块红白相间的双鱼玉佩,递给欧阳果道:“小妹妹,这个送你好么?”欧阳果接过玉佩,前后看了几遍,欢喜道:“真漂亮,谢谢大哥哥。咦,你的眼睛怎么了?”萧云溪笑道:“没什么,受了点伤。” 南宫玉看了眼那块玉佩,见红鱼鲜红如脂,白鱼净白如冰,浑然天成,是稀有的和田掺色玉料,色泽均匀剔透,可遇而不可求,雕工也是细腻逼真。南宫玉惊讶道:“玩具而已,萧兄的礼物太重了吧。”萧云溪站起身,轻叹道:“这玉佩本打算在成婚当天送给言莫语做信物的,现在已是废品一块,就算摔了也没事,能博孩子一乐也算物有所值了。” 随后庞明阳为他们安排了房间,各自休息,晚上吃罢晚饭,哄睡了欧阳果,众人聚在大厅谈事。瑶光子详细询问了武当的经过,南宫玉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瑶光子听罢大怒道:“肃秉山这个畜生竟如此大胆!要是周子通不管,老道也要上武当为云溪讨回公道!”萧云溪忙起身施礼道:“前辈的救命之恩云溪已然没齿难忘,岂敢再让前辈为我冒险。”瑶光子叹道:“有些江湖人士并非没有怀疑此事,只是见肃秉山势大,才人人装傻,人人不言!侠骨英风只是他们的表皮,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侠客!老道为的不仅是为你出头,也是时候正一正江湖风气了。” 萧云溪感叹道:“有前辈,庞兄,南宫兄在,侠义就不会亡。”瑶光子道:“等你二师叔来了,老道和他好好掰扯掰扯,他的脾气比老道还大,肯定不会纵容肃秉山那叛徒的。”萧云溪道:“我也相信二师叔一定会主持公道。”萧云溪道:“在此期间你就住在这里,好好养伤,平时让玉儿陪你在谷里散散心,想出去玩几天也可以。”萧云溪苦笑道:“晚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多谢前辈信任。”瑶光子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 又聊了几句后,南宫玉起身道:“启禀师傅,弟子有一个请求,请师傅定夺。”瑶光子:“说来便是。”南宫玉道:“弟子想娶朱姑娘为妻,不知师傅可愿做媒。”朱心琪没想到他会当众提出,羞红着脸,垂下螓首。瑶光子愣了愣,看了眼朱心琪,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个媒老道是做定了,明天就随朱姑娘一起回云霓庵提亲。”庞明阳高兴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似乎比自己结婚还高兴,诚恳笑道:“恭喜三师弟,不知婚期定在何时,愚兄也要准备一下。”南宫玉笑道:“大师兄要准备什么。”庞明阳如数家珍道:“那可就多了,婚衣,剪纸,洞房,红烛,被褥,彩礼,要准备的多着呢。” 瑶光子笑道:“依为师之意,把你们的婚事放在一起办好了。”南宫玉也笑道:“是啊,热闹最好。咦,萧兄愿不愿也来凑一凑热闹。”萧云溪愕然道:“我如何凑热闹?你们成婚我当然是要参加的呀。”南宫玉瞥了朱晴一眼,笑道:“萧兄和公主郎情妾意,何不乘风破浪,圆了好事?”朱晴俊脸一红,默默看了萧云溪一眼。 萧云溪沉默了片刻,苦涩道:“我连新娘坐在哪里都看不见,掀红盖头都要摸索半天,这样的洞房花烛是公主想要的么?”朱晴热泪盈眶,道:“你看不见,我可以拉着你。你摸不到,我可以自己掀开,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一位皇家公主能如此不离不弃,真是难能可贵。萧云溪眼眶湿润,道:“公主乃金枝玉叶,萧某就算有迎娶之心,也要向皇上启奏,不敢唐突公主。”朱晴微笑道:“这里不是皇宫,而是江湖,就要按江湖的规矩来办。京城那个地方,不回也罢。”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一) 十日后,三对新人身穿红衣,同堂而拜。身为高堂的瑶光子捻须微笑,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不已。随后新人各入洞房。 一首长相思写道: 他多情,她痴情。 三对新人六人行,水阁聚浮萍。 因北京,缘南京。 春水温柔融化冰,夜阑风雨停。 窗外的空气带着夜雨后的花草芬芳,被凉风吹进屋内。祝芷蕊穿着一件薄纱长裙,卓立于窗前,香风吹起了披散的长发。南宫玉从后面将她揽住纤腰,拥入怀里,道:“睡不着么?” 朱心琪道:“成亲是女儿家的人生大事,岂能不感慨良多。”南宫玉道:“你怎知对男人就不是人生大事?”朱心琪笑道:“男人这辈子不知要成几次亲,而女人只有一次,当然比你们重要。”南宫玉道:“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不纳其他女人。”朱心琪微笑道:“我以前说的只是气话,你将来要成为九五之尊,且能只纳一房妻妾。就我一人能生几个儿子,你想累死我么?” 南宫玉失笑道:“你考虑的倒是深远,儿子女儿我都无所谓的,果果不就很可爱么?我们新婚之夜她就听话的一个人去睡了,也没有闹人。”朱心琪道:“皇子和公主都要有的,而且越多越好,想要香火昌盛,我一个人可做不到。只要你不嫌弃冷落我,你想收多少房都可以。”南宫玉道:“我怎会嫌弃你,我们已然拜过天地,这可是神圣严肃的事,照顾你是我的使命。”朱心琪笑道:“好吧,我相信你。” 次日清晨,南宫玉和朱心琪带着礼物前去拜会云慈师太,尽管云霓庵不是朱心琪的娘家,但她毕竟是那里的弟子,礼仪还是要有的。这对新婚燕尔手牵着手,漫步在林荫小路,欢声笑语,情意绵绵,连孤凉的森林似也被渲染,变得充满生机。 云霓庵的师姐妹们也纷纷向二人道喜,他们在精舍中拜见了云慈庵主。奉上礼物,叙礼毕后,云慈语重心长道:“心琪,你既已嫁人,就不必留在庵里了,以后就伴随夫君吧。你的剑法已有小成。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回来请教为师,回来独住几天也可以。”朱心琪大为感动,跪在地上叩头称谢,二人拜别了云慈,返回了珠链水阁。 一连三天无事,三对情侣相处融洽,水阁难得的热闹起来。三个少年没事在一起讨论武功,切磋心得,瑶光子时而加入他们,谈天论地,浑然忘却世间烦忧,萧云溪的心情也大为好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位少女在一块儿更有说不完的话题,朱晴和朱心琪的最为善谈,话题也最多,余静雅则是她们最好的听众。三女一见如故,性格相投,朱晴久居皇城,从来没有知心朋友,朱心琪漂泊江湖,姐姐去世后也没有说知心话的人,余静雅也是千金小姐,足不出户,她们几天功夫就成了最好的闺蜜,无话不谈,有时聊到夜里,惹得三位少年前来探望。 有一次朱晴问道:“没想到朱姐姐与我同姓,莫非我们祖上也有渊源?”朱心琪心中一动,心想“朱”姓是皇家姓氏,难怪朱晴好奇。自己的姓氏是恩赐的,论辈分的话,朱晴算是南宫玉的侄女,可这层关系哪里敢说,便随便搪塞了过去。 水阁多了女人后,南宫玉终于可以不用下厨,厨房成了三个女人的天下。余静雅虽不善言谈,但她从小学习妇道,琴棋书画,女红烹饪样样精通,朱晴和朱心琪都在厨房向她请教,希望有一天能为自己的郎君烹饪美食。 午饭时,庞明阳夹了一块羊排放进了瑶光子碗里,道:“请师傅尝尝静雅的手艺,多多批评。”瑶光子吃了一口,笑道:“色香味俱全,不次于玉儿,比你做的好吃多了,你命好啊,娶了个巧妻。”余静雅笑道:“师傅爱吃就好。”瑶光子大笑道:“明阳是个榆木脑袋,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便来告诉为师,为师替你做主。”余静雅浅笑道:“是,多谢师傅。”庞明阳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吃了一会儿,瑶光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叹了口气,道:“有俊儿的消息么?”庞明阳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瑶光子气道:“我看那小子是玩疯了,不想回来了吧。”庞明阳道:“二师弟是贪玩了些,但绝不会不回来的。”欧阳果忽然道:“俊哥哥喜欢上了司徒姐姐,才不想回来。”朱心琪往她嘴里塞了口菜,道:“好好吃饭,别乱说。” 瑶光子早听过他们这一路的经过,只是细节还不明了,问道:“小俊当真喜欢上了司徒雄的女儿?”南宫玉道:“这个弟子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两个好玩的人碰到一起,才乐不思蜀吧。”瑶光子“哼”了一声,道:“你别替他打掩护,老夫能猜到是那小子对人家姑娘动了心,到底怎么回事?”南宫玉道:“二师兄和司徒姑娘性情相投,生出好感也是可能的,徒儿听他们说好像要去四川游玩。到时二师兄自会回来,师傅不必担心。” 瑶光子皱了皱眉,道:“通天帮和唐门势成水火,决战于四川,他去趟这浑水干嘛,那丫头是司徒雄的女儿,要是上了通天帮的船,想下船可就难了。”南宫玉道:“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们也不能拆散人家。”瑶光子沉吟道:“你不是也要去唐门么?见到那小子把为师的话转告他,让他自己判断。他娶谁家的姑娘都可以,可通天帮的水太深,会陷进去的。”南宫玉点了点头,道:“弟子转告就是。” 吃罢饭后,庞明阳前往溶洞练功,南宫玉也回屋打坐。三女收拾完后,带着欧阳果在后山玩耍。南宫玉练了几遍夹字诀,虽尚未练熟,但仍好奇的往后翻看削字诀。削字诀是一种将手指练化为兵器的功法,指风如兵器般锋锐,连岩石也能一指削开。与江湖上的一些手刀武功的不同之处在于,手刀只是刀风锋锐,而削字诀却能让手指本身也变得锋锐坚硬,凭血肉之指便能抵挡神兵利器,从根本上改造了人的身体。如此厉害的武功当然艰涩难练,南宫玉默默背熟了口诀,将秘籍收好后,出门活动。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二) 他望见萧云溪坐在对岸的岩石上,一动不动的持竿钓鱼,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道:“萧兄有钓鱼的心情,我也就放心了。”萧云道:“好在我那时听从了你的劝说,没有轻生,不然现在真的后悔莫及。”南宫玉笑道:“如果萧兄没有勇气,再劝也没有用。”萧云溪轻叹道:“这里的景色一定很美,可惜我看不见,但如果没瞎的话又怎能看透武当那些人的德行,更不会见到公主的真情。有时失去也意味着得到,而真正的失去总发生在不知不觉间。”南宫玉点头道:“萧兄的感悟令人深思。” 萧云溪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就送你一句话吧。”南宫玉道:“萧兄请说。”萧云溪顿了顿,带着苍凉的情绪徐徐道:“人生勿登凌绝顶,须留一线避悬崖。”南宫玉细细品味着他的话,点头道:“我懂了,多谢萧兄教诲。” 就在这时,忽听山洞中机关转动,有一老道大步走了出来,高喊道:“道兄!我又回来了。”正是周子通。他转眼看到了正在钓鱼的萧云溪,也看见了他的眼睛,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南宫玉隔湖施礼道:“见过周师叔。”周子通显然没心情说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萧云溪也起身向他施礼。周子通叹道:“带我去见道兄,我有话要问你们。” 南宫玉便带着他们来到大厅坐下,瑶光子和庞明阳也陆续来到。瑶光子开门见山道:“你是来抓人的?还是来讲理的?要是来抓人就先和贫道打一架。”周子通眼圈有些发红,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兄新丧,贫道没心情和道兄斗嘴。肃秉山已把事情对我说了,小弟认为你和南宫贤侄都执意要护萧云溪,不会没有道理,这才前来询问究竟。如果要拿人,贫道就不会孤身前来了。” 瑶光子点了点头,坐下道:“你还算聪明,你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被气炸肺腑。玉儿,你从头对你师叔再说一遍,什么都不要拉下。”南宫玉应了声“是”,用了一个时辰才将整个经过讲完。周子通认真听着,没有打断过一次,听罢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南宫贤侄,你可、敢发誓所言无虚么?”南宫玉郑重其事道:“我敢发誓。”周子通微微点了点头,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杀气腾腾的在厅中来回渡步,突然停住脚步,大骂道:“肃秉山这群狗娘养的!天杀的撮鸟!老夫必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说完来到萧云溪面前一躬到底,道:“贤侄,你受委屈了。”萧云溪忙起身还礼,喉头滚动,哽咽道:“有二师叔这句话,委屈我也认了。”瑶光子道:“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人手不够尽管言语。”周子通反而沉默了下来,坐回位置上思虑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那群孽障们虽然罪大恶极,但现在。。。至少现在还不能动他们。”瑶光子皱眉道:“为什么?” 周子通叹道:“老夫长期漂游在外,根本不熟悉派中之事,三代弟子中几乎无人认识老夫,如果直接出任掌门,很多事都不知如何去做,再说老夫也不是当掌门的材料。如果杀了肃秉山和武当五子,那武当就是一具空壳子,衰败只在朝夕。老夫可不能让武当毁在我的手里。”瑶光子道:“那你什么意思?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周子通叹道:“短时日内,只怕只能如此。”瑶光子怫然起身道:“本以为你是嫉恶如仇的豪杰义士,没想到胆略不过尔尔。” 周子通摊手为难道:“如果我不是武当中人,肯定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我总要为武当负责啊。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一直常驻武当,肃秉山也不敢趁着掌门师兄生病时为所欲为。我决定从今日起不再云游,就在武当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瑶光子淡淡道:“有个鸟用,王真人的大仇难以得报,云溪的冤屈也不能洗清,还要和一群叛徒朝夕相处,你的度量倒是不小。” 周子通道:“杀人偿命!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我要用十年光阴培养一批自己的弟子,教出七位不次于武当七子的年轻高手,那时再揭露他们的罪行,全杀了也不会动摇武当的根基。如果那时云溪仍然愿意执掌门户,老夫当竭尽全力的辅佐你,光大武当门庭。” 萧云溪苦笑一声,没有说话。瑶光子道:“那云溪现在怎么办?他的冤情能不能昭雪?”周子通道:“除非能拿出肃秉山他们杀人的证据,不然只能这样不了了之,等十年后再让凶手伏诛。”瑶光子道:“肃秉山他们已经搞臭了云溪的名声,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云溪杀师辱娘,如果我们不站出来澄清事实,云溪以后该如何见人?”周子通苦叹道:“澄清事实就等于向肃秉山摊牌,而我们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要是让他起了戒备之心,只怕以后我也很难动他了。” 瑶光子还待再说,萧云溪道:“前辈就别为难二师叔了,他也有他的苦衷。我已对江湖毫无兴趣,就算名声臭了也没什么关系。”周子通叹道:“多谢贤侄体谅,老夫发誓以后定还你一个清白。”萧云溪苦笑道:“不用了,只不知现在那些人还会不会来追杀我?”肃秉山道:“当然不会。我可以告诉肃秉山你已放弃了掌门之位,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只要你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他就不会再为难你。”萧云溪道:“也就是说我和晴儿现在可以出去了。”周子通点头道:“是的,不会再找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了。”瑶光子叹道:“云溪着急什么,你的伤口还未愈合呢。”萧云溪躬身施礼道:“晚辈已叨扰了水阁许久,也是时候告辞了,以后一定再来拜会前辈。”瑶光子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挽留。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三) 大厅的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周子通没有再讨酒吃,也没有缠着南宫玉下棋,坐在那里长吁短叹,没过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先行离开了。众人也都闷闷不乐,不欢而散。 次日吃过晚饭,南宫玉将萧云溪和朱晴送出水阁,出了山洞后又走出一阵,萧云溪道:“南宫兄请留步吧。”南宫玉道:“萧兄既已离开武当,有没有想过拜我师傅为师,他老人家乃补天老人,专补人之不足,就算萧兄的眼睛看不见,相信他老人家也有办法将缺点化为优点。”萧云溪道:“小弟当然相信瑶光子前辈的本领,但小弟已然名誉扫地,收我这样的人为徒只会累及名誉,再说小弟也想安静一下。”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萧兄想去哪里?”萧云溪摇头道:“我也没有想好,走一步是一步吧。”南宫玉道:“以后有何打算呢?”萧云溪沉默了片刻,道:“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和公主过一段安静日子,修炼武功,屠灭仇人。” 南宫玉听到他最后一句时,不禁打了个冷战,望着他和公主远去的背影,心知萧云溪已不再是原来的萧云溪,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回到了珠链水阁的大厅,瑶光子问南宫玉道:“你何时动身去唐门?”南宫玉道:“若无事的话,弟子想明天就走。”瑶光子点头道:“虽然唐家的帮手不差你一个,但通天帮欺人太甚,你去助助威也好,顺便把你的私事了解一下。听说那位魏家丫头也对你有意,你打算再娶一房么?”南宫玉尴尬笑道:“弟子不敢得陇望蜀。”瑶光子哈哈笑道:“为师的珠链水阁有的是空房,你有本事就把它们填满,为师就不怕热闹。”南宫玉笑道:“师傅太瞧得起弟子了。” 庞明阳道:“弟子也想和师弟一起去见识见识。”瑶光子道:“这次机会虽然难得,但最近有三件委托一直压着没办,都是人命关天的事,缺你不得。再说人家新婚旅程,你去了不是碍事么。”庞明阳道:“是,弟子明白了。”瑶光子道:“等那个沈俊臭小子死回来就给你和静雅放假,你们也出去好好玩一阵子。”庞明阳道:“弟子不用出去,就在水阁伺候师傅。” 瑶光子没好气道:“为师又不是老的走不动,谁用你伺候。你是本门的大师兄,传承子嗣方面可别输给你的师弟。”庞明阳脸一红,点了点头。瑶光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师就没见过你对人家静雅说过几句话。人家对你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有你这样做丈夫的么?”庞明阳低着头道:“弟子知错了。”瑶光子失笑道:“你对为师说错有什么用,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多对人家静雅好一点,和人家说说话,别凉了人家的心。为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气走为师的徒媳,可不饶你。”庞明阳忙道:“是是,弟子知道了。”瑶光子道:“好了,你先下去吧,静雅做晚饭时你也去帮手。” 庞明阳走后,瑶光子起身道:“玉儿你跟我来。”南宫玉跟着他来到西山的木屋,推门进去后,瑶光子道:“通天帮高手如云,对唐家势在必得,你这趟旅程并不安全,为师这里的工具你看一下,有用的着的就带上防身,切忌逞强,平安回来。”南宫玉心中感动,施礼后开始挑选工具。 长桌上铺满了各种用途的工具,最后挑了飞天钩,变色斗篷,死人烟,三尖暗钉。瑶光子笑道:“你的花田醉月步再加上这些东西,连为师都很难留下你了,不过死人烟会置人于死地,如果使用不当,连你自己都会有危险,非到危机时不要乱用。”南宫玉点头称是。 吃晚饭时,庞明阳果然对余静雅亲近了不少,又是斟茶,又是夹菜,余静雅也露出了温馨的笑容。南宫玉却暗自叹息,他看出庞明阳的举动并非真心,只是不想让师傅生气而已。庞明阳可以演一时,但他能演一辈子么?南宫玉觉得余静雅很可怜,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错了,南宫玉很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但有些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庞明阳是个慢热的人,想让他动情并不容易,但南宫玉相信余静雅的感情最终能一点一滴的渗入他的心里。 欧阳果得知南宫玉他们又要走,哭闹着不情愿,南宫玉和朱心琪好不容易才劝住,陪她玩到了很晚,相拥而眠。 次日早晨,欧阳果仍在酣睡,二人收拾了行礼,悄悄出了门,余静雅已在门外相候,笑道:“你们放心去吧,孩子醒了我来劝她。”南宫玉一躬到底道:“多谢嫂嫂,嫂嫂辛苦了。”余静雅忙道:“三叔礼重了,快请起。”南宫玉道:“是,嫂嫂保重。”、” 二人又拜别了瑶光子,由庞明阳送出了洞口,庞明阳道:“虽然师傅没说,但我知他老人家想让你们把小俊也带回来,你们要是见了他,可别让他乱跑了。”南宫玉道:“是,我明白了。” 随后二人上路,当天出了云台山,到镇上买了马,一路西南前行,当晚住在县城客栈的一楼厢房,还带着一间小院。南宫玉只要有钱就绝不会委屈自己,晚上他依靠在小院的藤床上,怀抱着朱心琪,透过天井仰望着天上的繁星,从果盘中摘了一粒葡萄,放进朱心琪嘴里,又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朱心琪忽然坐直了身子,咽下了葡萄,板起小脸道:“不行,我不能再和你好下去了。”南宫玉愣了愣,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朱心琪道:“自从和你好了以后,我都没工夫练功了,再这么下去我的武功就荒废了,以后要是打不过你且非要受你的欺负。”南宫玉失笑道:“我们天天在一块儿,你要是荒废了,我也就荒废了,怎么能欺负你呢。”朱心琪“哼”了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天天打坐三次,雷打不动,就算。。。就算我们做了房事,半夜你也会偷偷起来到外面练功。”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四) 南宫玉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呀,那你怎么不起来陪我一起练功呢?”朱心琪脸红道:“我。。。我累了嘛,白天要带着果果玩,晚上还要和你。。。哪还有精力练功。”南宫玉失笑道:“说到底还是懒,要说累,我比你更累呢。”朱心琪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俏脸飞霞,从他身上跳了起来,拿起长剑,转身道:“从今天起我要和你一路打到四川。你现在就过来喂剑。” 南宫玉托着腮帮打量着星辰下的妻子,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追追打打太不雅观,我还是喜欢看你拿剑的样子,简直美极了。”朱心琪喝了声“贫嘴!”剑光一闪刺了过来,眨眼间刺穿了藤椅,而南宫玉已跳到了房檐上,笑道:“真要让夫君教训教训你么?”朱心琪笑骂道:“贫起来没完了。”纵身跃起,长剑流星赶月般刺了上去。南宫玉不敢怠慢,忙用出花田醉月步,带出了一串虚影,跳上另一边的墙头。 朱心琪毫不停顿,脚尖一点屋檐,跃起两丈,居高临下的刺出十三剑,繁乱的剑光令天上的星星也黯然失色。南宫玉感到剑风袭体,剑光难辨虚实,心想妻子的云霓剑法不但没有荒废,反而更加精进了,便探出一爪破去虚影,曲指弹向剑身。朱心琪用了招玉带不断,长剑在半空一弯一绕,斜斜刺向南宫玉的肩胛骨。南宫玉旋身向后,飞身跳回院里,笑道:“先等一下。”朱心琪轻飘飘落下,道:“要是还贫,我就不理你。”南宫玉笑道:“比武加上彩头才有意思,不然没动力呀。”朱心琪道:“你想加什么彩头?”南宫玉笑道:“就那晚我说的事怎么样?” 朱心琪脸颊绯红道:“不要脸,看剑!”说着一剑刺来。南宫玉笑道:“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便不再闪躲,展开醉月步迎了上去,带出串串虚影,长剑不知该攻向哪个。南宫玉伸指点向她的天突穴,笑道:“看花眼了么?”他一说话暴露了位置,话音未落,剑光已然袭到,然而刺中的仍是虚影,那虚影还在对她做着鬼脸,南宫玉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道:“在这儿呢。”指风骤然袭来。 朱心琪反手舞出一团剑花,身子向前掠去,躲过指风后翻身刺剑。南宫玉早有准备,侧步躲过后,曲指在剑身上一弹。“铛”一声龙吟清响,朱心琪手臂一酸,长剑脱手,被南宫玉上前点了穴道。朱心琪羞怒道:“你耍赖,你要是不用步法才打不赢我呢。”南宫玉拦腰将她抱起,笑道:“我的好夫人,愿赌服输,谁让你不有言在先呢,你说等会儿怎么办呢?”朱心琪“呸”了一声道:“我又没和你赌,输了就输了,明天再比过。”南宫玉哈哈笑道:“只怕这就由不得你了。”说着将她抱回了屋。 往后的旅程中,朱心琪每天都和南宫玉切磋,可她现在比南宫玉稍逊半筹,就算南宫玉不用花田醉月步也很难战胜,何况他千伶百俐,秀外慧中,朱心琪更讨不得半点便宜。这几天她的小脸变得越来越难看,也不愿多和南宫玉亲近,就算在路上歇息时也在勤加练武。南宫玉知她心性好胜,就算是夫妻也不愿输给自己,要是故意让她只会让她更加不满。本想将花田醉月步教给她,但已答应了周子通不能传人,便绝不能失信。 切磋时南宫玉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专心应对,提出意见。“云霓剑法”分为九层境界,朱心琪在第六层上遇到瓶颈,如能突破又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晚上南宫玉也不再调笑,全身心的和她讨论突破玄关的方法。八日后已接近四川,已是唐门的管辖范围,朱心琪也终于突破瓶颈,进入了新的境界,自是欢喜兴奋,南宫玉也松了口气,见到了娇妻久违的笑容。 通天帮和唐门的斗争并非普通的江湖厮杀,而是一场全局性的斗争,战场就是整个四川。除了比拼实力外,还要比拼情报,调度,计谋,钱粮,外交,几乎和打仗无异,甚至更为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接近四川便感到一股子肃杀之气,城镇清冷,人心惶惶,户门常闭,沿途多有江湖人士,都以警惕的目光打量二人。为了不招惹是非,朱心琪藏起了长剑,换上了不起眼的粗布旧衣,戴上范阳斗笠,装作普通行人。 两大势力的角力也在民间反响极大,蜀地本是唐门的地盘,在当地很有人心,但通天帮势大,进入蜀地后就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持。因为通天帮很会收买人心,占领了唐门的市集和商铺后,全部半价出售货物,商家的抽头税也比唐门少一半。两大势力尚未正式交战,蜀地的百姓倒先闹了起来,到处可见打架斗殴的人群,为的只是一些蝇头小利。百姓们才不管哪个帮派是正义的,谁给的好处多就支持谁,为了利益情愿拼命。这就是世态民生,市井的普遍现象。 二人正在赶路,忽见前方村口有一群人正在打架。他们一路走来,这种场景已屡见不鲜,知是两个村子因帮派分歧才发生争斗。正准备绕开他们时,忽听后面马蹄声响,有一队人马从来路赶上,二人赶紧站到路旁让过。 马上的骑客共有六人,皆穿杏黄色劲服,在打架的人群前勒住马匹,为首的紫膛大汉喝问道:“干什么呢!”支持唐门的村民叫道:“唐凌风舵主来了,南水村的瓜娃子怎么不闹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只会舔通天帮的腚沟子。”南水村的人怒道:“瓜娃子你骂谁,还嫌被老子打得不够不是?唐门的人以前多牛啊!眼睛都长天上了,平时谁搭理我们。现在通天帮来了,人家对我们就友善多了,帮里的人挨村慰问,嘘寒问暖,从人家那里买东西也能便宜一半。唐门在蜀地作威作福了几百年,也该换换主了。倒是你们西水村的不知事务,等你们有难时可别指望唐门来救你们,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五) 西水村的人正要反唇相讥,唐凌风淡淡道:“三年前蜀地大旱,你们颗粒无收,是谁借给你们粮食过冬?可曾收过你们一文利息?八年前你们南水村失火,全村的房子被烧了一半,是谁搭了帐篷,设了粥棚,出资给你们重建家园?可曾向你们讨过账么?十三年前卧虎岭的山贼猖獗,方圆百里的钱财子女皆被洗劫,你们南水村也在其中,是谁派出了二百儿郎,以死伤一半的代价扫平了卧虎岭?令你们财产复得,家人团聚?如今为了一些虚情假意,蝇头小利,就把这些事都忘了么?” 南水村的人支吾了几声,说不出话来。西水村的人叫骂道:“怎么啦!都哑巴了么!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蜀地的靠山只有一个,那就是唐门!”唐凌风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们唐门做事只凭良心,不为哗众取宠,也不为收买人心。感恩之人自是明白,不感恩之人多说也是无用,散了吧。”说罢带人继续向前奔去。两村的人也骂骂咧咧的散伙儿了。 南朱二人继续启程,南宫玉问道:“你更倾向谁来统制蜀地?”朱心琪想了想道:“我虽然讨厌唐铮,但是唐门确实比通天帮适合掌管蜀地,通天帮太盛气凌人了。你是怎么想的?”南宫玉徐徐道:“我也倾向于唐门。不过从大局上来讲,也许让通天帮统一江湖更好一些,那样就少了许多帮派争斗,不过前提是通天帮和倭寇没有关系。”朱心琪惊讶道:“你怀疑通天帮通倭?”南宫玉道:“我只是感觉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没有任何证据,希望猜测是错的吧。” 傍晚时二人进入汉中城,汉中位于四川边缘,但也是唐门的势力范围。他们找了家客栈歇脚,休息后出来吃饭。朱心琪对吃比较挑剔,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当时想吃点好的,南宫玉自是照顾爱妻这点小爱好,便带着她逛了汉中的夜市。四川美食当以火锅为首,二人选了家地道的火锅店,要了锅子和配菜,就着冰镇酸梅汤,吃喝起来。朱心琪不但能吃辣,也爱吃辣,南宫玉仅看她蘸料碗里鲜红的汤汁,就觉得喉咙发烧。 吃了片刻后,南宫玉辣的满头大汗,但不得不承认辣的十分过瘾,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忽见门口人影晃动,唐凌风一行人走了进来。坐在一张大空桌前,一名年轻的唐门弟子用巴蜀方言叫道:“伙计,来个辣锅子,辣椒要多,不要淡瓦瓦的。”伙计吆喝一声,道:“好嘞!客官稍后。”不一会儿辣锅送上,他们那一锅的辣椒飘满油面,南宫玉望而生畏。可那几个四川汉子的嘴就像是铁做的,涮肉吃酒,连水都不就。 南宫玉的计划是先到cd见魏玉柔,他毕竟答应过唐凡,另外也确实要和魏玉柔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给唐门打打下手,把沈俊找回来,也就完成师命了。在此之前他不想先接触唐家的人。他见朱心琪吃的差不多了,道:“吃饱了么?走吧。”朱心琪道:“先等等,吃的太饱,不想动。”南宫玉笑道:“你要天天这么吃下去可是会变胖的。”朱心琪嘿嘿笑道:“无论我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的,不然我早就是个胖妞了。”南宫玉笑叹道:“要是让那些富态的姑娘们听见,肯定恨死你了。”朱心琪忽然眨了眨眼睛,道:“要是我真吃胖了,你会嫌弃我么?”南宫玉苦笑道:“你这方面倒是举一反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朱心琪撇撇嘴道:“那可说不准,女人老的比男人快,像你这样看重相貌的人谁知以后会不会嫌弃我。” 南宫玉心知女人的小心眼都是因爱而生,如果不是怕失去自己,是绝不会在意这类事的,笑道:“我哪里只看重相貌了,你长得漂亮能怪谁呢。”朱心琪道:“我要是不漂亮呢?或是以后变不漂亮了,你会喜欢我么?”南宫玉道:“那如果我以后有了草包肚子,臃肿邋遢呢,你还会喜欢我么?”朱心琪娇嗔道:“废话,我才不在意这个。”南宫玉欣然的看着她道:“这也是我的答案。”朱心琪欣慰一笑,道:“好了,我们走吧。”南宫玉故意问道:“去哪里?”朱心琪道:“回客栈呀。”南宫玉“哦”了一声,道:“回去做什么呢?”朱心琪娇笑道:“又开始贫嘴了?” 二人正要离开时,忽然从外面走进一名乞丐,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身上带着一股臭味,佝偻的腰上好像压着一座大山,怎么也抬不起来。朱心琪皱了皱小鼻子,不愿从他身边路过,重新坐了下来,道:“等会儿再走。” 两名伙计走了过来,吆喝道:“哪里来的老巴子,出去讨饭去,不要影响了客人。”那乞丐道:“我不是来讨饭的,我是来吃火锅的,我身上有钱的。”一名伙计捏着鼻子道:“有钱也不做你的生意,走走走。”那乞丐道:“好好,走就走嘛,踏啥子嘞。”说完出门而去。 全场的人都不当回事,继续吃喝。南宫玉放下饭钱,向门口走去,路过唐门那桌时,忽然一名弟子捂着肚子道:“哎呦。。。哎呦。。。我。。。我肚子疼。”他刚说完,又有四人捂着肚子滑下椅子,全都脸色苍白,汗流浃背,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唐凌风勃然变色道:“你们咋子了?”一名少年痛苦呻吟道:“中。。。中毒了。”唐凌风剑眉倒竖道:“店家!出来看一下!”南宫玉眼珠子一转,对朱心琪道:“你先回客栈,我去去就来。”说罢快步出了饭店。 火锅店所在的街道是一条笔直大街,没有岔口,街上都是做生意的,灯火辉煌。南宫玉左右张望,远远望见那乞丐溜着街边,向前走着,随即消失在人海中,南宫玉快步跟了上去。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他左躲右闪,速度丝毫不减,可追出一阵后发现乞丐没了踪迹。他左右看了看,见右边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黑灯瞎火,看不见里面,便想也不想的走了进去。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六) 果然没走几步就发现了那乞丐模糊的背影,只是佝偻的身躯已直了起来,蹒跚的步伐也变得大步流星。南宫玉心知自己猜对了,在火锅店下毒的正是此人,只有未吃一口的唐凌风没有中毒。要猜的不错他一定是通天帮的人。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既碰上就不能坐视不理,至少要把解药讨回来。 小巷比想象的要深,转过一个巷口后,又不见了那乞丐的影子。南宫玉正纳闷时忽觉背后冷风袭来,知对方发现了自己,忙施展出花田醉月步向一侧闪去。那乞丐一招失手,惊奇的“咦”了一声,只觉对方指风袭来,才知遇到了高手,握拳迎击指风。他对自己的拳法很有自信,心想指头再厉害也敌不过拳头,自己这一拳连三层木板也能击碎,不把指头打折才怪。 他哪知南宫玉练得是七巧灵指,玄心灵动,妙指机巧,斗巧不斗力,凝聚真气的指尖点在了拳头上,拳骨被点进去一个坑,指头安然无恙,那乞丐却疼得“嗷”一声叫了出来,被南宫玉趁机点了穴道。 那乞丐吃痛道:“你。。。你是谁,跟着我干嘛?”南宫玉笑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下杀手?万一只是个顺路的行人呢?”那乞丐道:“是顺路还是跟踪我能分辨出来,跟踪我的人必是唐门,不害人就要反被其害,我别无选择。但听阁下的口音不是蜀人,既不是唐门的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南宫玉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见他年纪并不算大,也就三十多岁,说道:“你在火锅店巧妙的将毒下进了唐门的火锅,这便不是闲事,你为什么要害人呢?”乞丐道:“阁下该知道通天帮和唐门的关系,我为通天帮效力,当然是各为其主了。”南宫玉点了点头道:“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就放你走。”乞丐道:“解药不在我身上,给不了你。”南宫玉他身上扫了一眼,见那破烂的衣服里确实藏不了东西,便道:“解药在何处?” 乞丐犹豫了一下,道:“我要是告诉了你就等于背叛帮会,他们饶不了我的。”南宫玉故意吓他道:“那样起码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说的话你就是个死人了。”乞丐吃惊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还要害我。”南宫玉道:“我虽不是唐门的人,但却是唐门请来的帮手,没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真的一心求死,我保证这条胡同就是你人生的最后一站,而我也是你见过的最后一人。”乞丐见他说话时目光转寒,动了杀气,只好妥协道:“好吧,你别杀我,我告诉你就是。” 南宫玉道:“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在通天帮是做什么的。”乞丐道:“小人张大成,隶属长安总舵,被调来汉中对付唐门。”南宫玉道:“通天帮在汉中有多少人?”张大成道:“一共二百,分布在四个城区,每个城区五十人,平时装作普通百姓,哪个城区出现唐门的人就负责剿灭,若对付不了就联合其他城区一起出手。小人便是属于西城区的。”南宫玉道:“四个城区的负责人都是谁?”张大成道:“西城区的是长安分舵主程冠男,东城区是江夏分舵主何云华,南城区是洛阳分舵主罗劲松,北城区是许昌分舵主,廖凯,他们的手下也都是各舵的精英。”南宫玉道:“你刚才下的毒药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张大成道:“那是何二爷研制出的绞心散,中毒者腹部会疼痛如绞,永不停止,最后会被活活疼死,没有人能撑过四十八个时辰。用这样的慢性毒药是故意让唐门的人听同伴的哀嚎,生出恐惧的心理。” 南宫玉道:“解药在哪里?”张大成道:“只有舵主才有解药,我们城区的解药就在程舵主身上,是一个紫色的瓷瓶。”南宫玉道:“你们舵主现在何处?”张大成道:“小人若说了,阁下就放我走么?”南宫玉点头道:“不错。”张大成道:“我们西城区的聚点在吉祥当铺,平时大家在外面各司其职,只在必要时回去。舵主倒是一直都在。” 南宫玉道点了点头,封住了他另外几处穴道,挪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道:“我这就去当铺取药,如果你说的是瞎话,我回来可不饶你。”张大成恐慌道:“不是说好放我走么?”南宫玉笑道:“可我没说何时放你走呀,如果你说的是瞎话最好现在承认,要是等我回来后果自负。”张大成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其实。。。其实据点不是吉祥当铺,而是汪记木坊,刚才我不敢出卖本帮,这才骗了阁下。”南宫玉早料到他会改口,笑道:“不再改了么?”张大成忙摇头道:“不改了,就是汪记木坊。”南宫玉封住了他的哑穴,道:“穴道天亮时就会解开,祝你好运了。”说完出了胡同,直奔汪记木坊。 他本就在西城区,问了路后,转过繁华的街道,走出一阵,四下已无灯光,拐弯进入一条偏僻的胡同,木坊就在胡同里面。他猜到胡同里必有暗哨,不敢直接过去,而是走到墙角飞身上房,踩着鳞次栉比的屋顶迂回接近。 他的动作比狸猫还轻,伏在隔壁的空房上打量着下面的汪记木坊。木坊不大,只有几间小房,院中摆放着木料和工具,地上的新刨花还带着股好闻的木香,正中的大屋却亮着昏暗的火光,隐隐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南宫玉心中一动,知里面必有高手,不敢直接跳到房上,观察了一番确定院中无人后轻轻滑了下来,沿着墙壁溜到正屋侧墙,一动不动的凝神倾听。 只听一个厚重的男子声音道:“都一个多时辰了,张大成怎么还不回来?莫非出了什么岔子?”另一个尖细声音道:“老张下毒经验丰富,从没失过手过,应该是风声紧,躲了起来,不久就会回来的。”过了一会儿,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现在不知道唐凌风他们是否中毒,如果没有中毒的话,冒然偷袭他们总舵可能会损失惨重。”刚才的厚重声音道:“舵主认为该如何定夺呢?”沉稳声音道:“看来张大成一时回不来了,今夜我们不偷袭总堂,执行备用计划,不能让魏玉柔安然离开汉中。”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七) 南宫玉听到魏玉柔的名字,心中大惊,只听尖细的声音道:“魏家小姐不在cd待着,跑来汉中做什么?”厚重声音道:“据说魏玉柔有一个心上人最近要来,汉中是必经之地,她便来迎接了。”尖细声音道:“有人说魏家小姐也是蜀地一宝,是所有唐门子弟的梦中情人,我要是能占为己有,且非是对唐门最好的打击?”沉稳声音道:“别胡说八道,帮主有严令在蜀地不许骚扰百姓,更不许烧杀淫掠,谁要坏了本帮名声,绝不轻饶!收起你的花花肠子。魏姑娘不但是唐门的重要人物,在蜀地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只能等何二爷来到后,请他老人家处置。”尖细声音诺诺称是。 沉稳声音道:“不等张大成了,说说魏玉柔那边的情况。”厚重声音道:“据探子回报,魏小姐被唐林安排在唐门总舵隔壁的小院,小院除了十名总舵弟子外,魏玉柔随行的人中还有六个练家子。”沉稳声音道:“哦?都有什么人?”厚重声音道:“一名贴身丫鬟可以不计,其他六人分别是唐英雄的三儿子唐凡,青城派王掌门的大公子王世贤。龙门山任掌门的首徒崔高鸣。西岭雪山的少掌门丘蓝剑。天钩门的泰冲,泰和兄弟。”沉稳声音冷笑道:“这些人都是魏玉柔的倾慕者吧?”厚重声音笑道:“可不是嘛,这些人中也就青城王世贤算是硬手,其他几乎都是酒囊饭袋,全无上一辈的本事。” 尖细声音道:“唐凡是唐英雄的亲生儿子,做为人质不是比魏玉柔更有价值么?”沉稳声音道:“如今唐门的生意已被我们占领大半,之所以还能维持运营全依仗着魏家的财力。要是能抓着魏玉柔,逼魏家离开唐门或倒向我们,就等于断了唐门的财路,他们自己就先垮了。唐凡只是个野种,死了对唐英雄也许反是件好事,哪能跟魏玉柔相比。后天何二爷就要来我们汉中主持大局,我们西城区要是能献上魏玉柔,那脸上多有光彩,更是大功一件。”尖细声音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只要舵主下令,我们今夜就大干一场。”沉稳声音道:“老周,这次挑得人都靠谱么?”那个叫老周的人道:“这十二位兄弟都是舵里的精英好手,忠勇可靠,舵主只管放心。”沉稳声音道:“好,建功就在今夜,通天无敌,唐门必败。”一群人齐声喝道:“通天无敌,唐门必败。”南宫玉暗吃一惊,这才知屋中还聚有那么多人。沉稳声音道:“我们的计划是让小蔡带四个兄弟去唐门总舵的北墙放火,可以再杀几个人吸引唐林他们过去。老周带人突击侧院,缠住魏玉柔的保镖,由我悄悄潜入抓人。”众人齐声领命。 屋内灯光突然一灭,房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南宫玉躲在墙壁后,见为首的汉子不高,但敦实健硕,手臂粗长,肯定就是长安舵主程冠男,解药也就在他的身上。随后跟出一胖一瘦二人,都是中等年纪,龙行虎步,较胖的嘱咐较瘦的人道:“你在总堂切勿恋战,把唐林他们引来就好。魏小姐的偏院在南边,就算他们发现我们在声东击西,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们的目标只是魏玉柔,不要贪功。”较瘦那人道:“明白了。”南宫玉听出较胖的人是老周,较瘦的是小蔡。接着走出来了十二名身穿黑衣的精干少年。 南宫玉心思转得飞快,他的第一个打算是赶紧去唐门提醒他们防备,但时间紧迫,唐门信不信自己还不一定,而程冠男见唐门警觉便不会下手,解药也就拿不到了。第二个打算是去偏院提醒魏玉柔,但魏玉柔身边有高手保护,只怕还没见到人先和她的倾慕者打起来了,同样会打草惊蛇。想来想去决定先不现身,如果唐门能自行解决再好不过,要是魏玉柔仍被劫走,自己就在半路偷袭,顺带抢得解药。 想好策略后,心中立时生出了一套计划,他从原路离开了木坊,顺手还取走了一块打磨好的小木板。南宫玉虽不清楚唐门总舵的位置,但他料定程冠男得手后会独自先带着魏玉柔返回木坊,而自己下手的最佳地点就是木坊前的那条黑巷。因为程冠男背着一人,不可能从房上行走。 打定主意后他没有跟着去唐门总堂,而是在墙壁上检查着暗巷的动静,结果发现没有暗哨,看来也都跟着程冠男他们而去。南宫玉跳进巷子,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瑶光子所制的‘五尖暗钉’,每一根尖刺都如短针般锋锐,随手仍在地上便立了起来,尖刺朝上。值得一提的是每颗暗钉都被涂上了土灰色,就算在月光和日光下也不会反光,毫不起眼。 布置完暗钉后,他跳回房上,将从木坊取来的木板劈成和鞋底一般大小,然后将衣袍撕成几个长条,缠上木板,系在鞋底。随后躺在房顶闭目养神,静等程冠男回来。 一个时辰后,忽听远方隐隐传来喧闹之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远空升起火光,知通天帮已开始行动,当下凝神以待。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巷外的土道上飞奔过来一群人,正是通天帮去而复返,为首的程冠男肩头扛着一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用说里面装着魏玉柔。 南宫玉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会一起回来,看来程冠男不肯丢下同伴先回,倒是个好舵主。南宫玉心思电转,立刻跳下小巷,取出‘五尖暗钉’的袋子,边退边撒,“哗哗哗”又撒了好几把,接着蹲下拿出了‘变色斗篷’,罩住了自己。变色斗篷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能随着气候和周围的环境而改变颜色,现在变成了一团漆黑,就算仔细看也很难发现。 就在这时通天帮的人转进小巷,应该是事情办得比较顺利,老周笑道:“还以为唐凡和崔高鸣是什么厉害货色,两个打我一个都打不过,真给他们老子丢人。”小蔡也笑道:“唐门的人也真够笨的,无头苍蝇一样跟我跑来跑去,我现在还记得唐林得知偏院被袭后的表情,哈哈,笑死我了。”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八) 程冠男也是心情大好,微微一笑,正想说话时,忽觉脚下一蛰,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走了几步,又有几个一寸长的尖针刺入脚掌,他“哎呦”一声痛得蹲下身来,手掌刚刚撑地,也被尖刺扎入。身旁的人也痛叫了几声,倒下去五六个。老周和小蔡也在其中,只有后面的人没有踩住。 程冠男经验丰富,立刻想到有人设伏,刚要提醒大家注意防备时,穴道突然被点,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原来南宫玉趁他们摔倒时从变色斗篷中钻了出来,也装作受伤混进人群。当时乱作一团,都在查看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根本没留心多了一个人。南宫玉就趁机点了程冠男的穴道,取过他肩上的麻袋,从怀中摸出了紫色瓷瓶,微微一笑道:“多谢了。”说着扛着麻袋向前跑去,他的鞋底绑着木板,五尖暗钉难以伤他,几步就跑出了“钉区”,扔掉木板后,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因在黑夜混乱之中,通天帮的人都在拔着脚底的暗钉,都没立刻反应过来。老周首先醒悟道:“娘的!中埋伏了,人被抢走了!舵主你没事吧。”程冠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老周急道:“小蔡解穴,我追人。”说着拔出最后一颗暗钉,不顾疼痛的纵身跳过“钉区”,追了下去。 南宫玉扛着一个人行走不快,转过两个弯后见有人追来,心知难以脱身,赶紧又转过一个弯后蹲在墙角,拿出变色斗篷盖住了自己和麻袋。刚盖好老周就冲了过来,见没了踪影立刻飞身上房,也没发现情况后,高声叫道:“人就藏在这一片,大伙儿快过来找。” 南宫玉暗惊他的判断准确,心想要是等通天帮的人过来就别想脱身,当下抓起一把五尖暗钉向他撒了过去。老周听风辨器,胖大的身躯在空中变换了几种身法躲了过去,同时发现一道黑影向远处窜去,大叫道:“这边跑了!”踩着房顶追了过去。 南宫玉在胡同里东躲西窜,刚跑过一个路口时正碰见小蔡带人冲出来拦截。小蔡用的是一口钢刀,舞出一片刀光罩向南宫玉。刀是江湖上最普遍常见的兵器,因为它上手容易,杀伤力强,就算握在不懂武功的人手中也有威力。许多漂泊江湖半生的人都没学过什么刀法,但他们用刀的威力却不弱于一些名家,因为他们的经验就是刀法,小蔡就是其中之一。 小蔡所攻之处正是南宫玉手持麻袋的右侧。南宫玉被迫侧身用左手抵挡,他的优势在于对方不知道他的手指如此厉害,小蔡见他凭一对肉掌前来抓刀,心中狂喜,手中加力便想剁掉他的手掌。然而千钧劈下的刀势在空中戛然而止,被南宫玉的两指牢牢夹住。小蔡正目瞪口呆时,忽听“铛”一声清脆的铁鸣,手臂巨麻,钢刀脱手,身子也被震得向后仰去,倒在后面的人群上。 南宫玉趁机冲了出去,没跑几步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他提了口气,抓牢了麻袋,加速冲去。他身上驮着一人,难以一跃而上,便脚踩了两下墙壁,跃上墙头。顺着前方的屋顶继续奔跑。 三丈高的墙头不是谁都能跳上的,除了老周和小蔡紧追不舍外,其他人只能攀爬而上,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房顶上一览无余,无处可藏,这也是南宫玉起初不愿上房的原因,眼下除了逃命外也没其他办法。 纵在背负一人的情况下,还是渐渐拉大了和老周和小蔡的距离,心想只要再能拉开一些就有把握脱身。谁知看似绵延无边的屋顶在前方的十字口前突然中断,路口足有七丈,背着一人万难跳过,只能跳到街上。 谁想街上突然跑来了程冠男,原来他穴道被解开后,见人已去远,便没有追赶,而是绕出小巷来堵截南宫玉。南宫玉在巷子里东躲西窜耽误了不少功夫,正好被他拦了个正着,跳下房就会被他截住。如今进退不得,身陷维谷,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取出了飞天钩。远远望见隔街外伫立着一棵苍天大树,足有十丈之远。他只知飞天钩的用法,尚未使用过,能不能逃命全看师傅的宝贝是否灵光了。当下站住,对准那棵大树按下了握柄上的机簧。 “嗖”一声,三尖抓钩如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如流星般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头发粗细的冰蚕丝线在滚轴上“唰唰”飞速转动着。只听远方“嗒”一声,抓钩没入茂密的树冠。这时周蔡二人已冲到近前,南宫玉已无暇尝试抓钩是否抓牢,也没空去想细细的冰蚕丝能否经得起两人的重量,匆忙间按下“回收”机簧,三尖钩突然带起一股拉力,带着他飞上了高空,横跨一条街和两栋房子,南宫玉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飞人似得落在树梢。 南宫玉呼了口气,张望了一下远处看傻眼的通天帮众,背着麻袋跳下了大树。有了刚才那一跃,他对飞天钩充满信心,只要见到远处有大树就使用一下。飞天钩的极限距离是二十丈,他如空中飞人般在城中纵跃,不多时就甩掉了通天帮的人。 他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道:“魏姑娘,你现在安全了。”说着解开袋口的绳子,首先看到一团乌云般的黑亮长发,长发下是一张精致优美的脸蛋,正是魏玉柔。只见她眼帘低垂,睫毛翘长,已昏了过去。南宫玉轻唤了两声仍没有醒转,心想她必是被点了睡穴,解穴的位置在胸部上方,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也不好为她解穴,只能等她一会儿自己醒来,便又将她装进麻袋。他向一家酒肆老板询问了唐门总舵的所在,便赶了过去。 唐门总舵气派的坐落在东大街上,阔门高墙,两侧摆放着两座石狮,威武庄严。刚被偷袭了一番,火已熄灭,门前灯火明亮,数十名弟子严阵以待,二十丈内全部戒严。几名弟子远远看见了南宫玉,叫唤道:“站住!什么人!”南宫玉道:“我把魏姑娘带回来了。”此言一出,戒备的弟子一拥而上,将他围在当中,喝道:“把魏姑娘放下。” 正文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暗巷伏兵(九) 南宫玉笑叹道:“要是通天帮来偷袭时你们这么机警就好了。”说着将麻袋放了下来,道:“魏小姐在此,毫发无损,只是被点了睡穴,睡一觉就好了,改日在下再来拜会。”说罢转身欲走,一名唐门弟子道:“别动!你是谁?通天帮的么?”南宫玉心里好笑,心想这些人真是没脑子,通天帮的人会来送还魏小姐么,只好道:“不是,是我救了魏小姐。”那弟子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走,我们有话问你。”南宫玉虽不愿和他计较,但也心中有气,要这么乖乖听话的话就不是他南宫玉了。正要施展轻功离去时,唐凡从大门走出,见到他后惊声道:“这。。。这不是南宫兄么!你把玉柔表妹救回来了?” 南宫玉松了口气,笑道:“见过唐兄,幸不辱命,魏姑娘毫发无损。”唐凡晃动着肥大的身躯,上前道:“太好了,太好了!南宫兄不但来了,还把魏小姐救了回来,一鸣惊人,我早就看好你的。”南宫玉笑了笑道:“可否先把魏小姐送进去?她需要好好休息。”唐凡忙道:“是是是,我和你一起抬。” 二人将麻袋抬进院子,由两名丫鬟伺候着送进厢房。南宫玉环顾四周,见总舵弟子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都想看看魏小姐中意的是何人物。南宫玉微微一笑,毫不局促,他本就不怕被人看。 这时从正厅走出了七个人,为首是位杏黄色缎袍的中年人,皮肤白净,气度从容,他身旁站着唐凌风,见到南宫玉“咦”了一声,道:“我是不是在路上见过你?”南宫玉道:“是,顺路见过。”为首的中年人道:“在下唐林,汉中管事,小兄弟该是南宫玉吧。”南宫玉施礼道:“是,见过舵主。” 唐林微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多谢南宫小兄仗义出手,要是魏小姐在汉中被劫,唐某只能到负荆请罪了。”南宫玉道:“举手之劳,唐堂主不用客气。”唐林大笑道:“好个举手之劳,果然英雄出少年。早闻小兄弟大名,魏小姐真是好眼光,请进厅奉茶。”南宫玉道了谢,与唐林并肩走入正厅。路过后面的年轻人时,感觉到了他们异样的目光,心知他们都是魏玉柔的倾慕者,视自己为最大情敌。 进入厅后吃了一惊,只见地上躺了五名唐门弟子,全都捂着肚子翻滚着,脸上因痛苦而扭曲变形,浑身大汗如水洗一样,痛的连叫的力气都没了,还有的疼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旁边站着几位束手无策的老郎中,不住地叹息摇头。南宫玉知这是在火锅店中毒的那些人,便从身上取出紫瓷瓶,道:“他们中的是通天帮何二爷的绞心散,这个是解药。”唐凌风忙上前道:“让我看看。”说着接过瓷瓶,打开盖口闻了闻,惊奇道:“这解药一直都由他们舵主保管,你是如何得到的。”南宫玉不想多说过程,只是道:“从他身上取来的。” 唐凌风眨了眨眼睛,一躬到底道:“我替兄弟们谢少侠的救命之恩。”说罢便去喂他们吃解药了。唐林笑道:“居功而不骄傲,南宫少侠很了不起呀。”南宫玉道:“堂主过誉了。”不一会儿中毒的人都吃下解药,大大减轻了痛苦。因要连服几日方可痊愈,当下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唐林这才请众人落座,询问道:“大恩不言谢,以后南宫小兄便是我汉中总舵的朋友,只是不知阁下为何来到此地。”南宫玉正要说话,唐凡先说道:“是我邀请南宫兄来的,他是来帮我们的。”南宫玉道:“家师也不喜通天帮的作风,特让小弟来打打下手。”唐林笑道:“好极了,有补天老人支持我们,又派来了高足助阵,我们的阵容就更强大了。这里还有几位少年英雄,我给你介绍介绍。” 首先介绍了青城派的王世贤。青城派在四川的地位仅次于峨眉,王世贤是掌门王海波的独生子,可以和唐铮平起平坐。他长得还算英俊,面无表情的看了南宫玉一眼,微微拱手行礼,神情中带着名门子弟特有的优越感。他也确实有资格骄傲,天师剑法已有了父亲的七成火候,是名副其实的神童剑客,比唐铮还要高出半筹。刚才通天帮偷袭时他一人抵挡了小蔡和两名帮众的围攻,自身丝毫未损。南宫玉看得出他是一个高傲的人,而高傲的人通常都不愿表现出自己的妒忌。他在明知魏玉柔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是跟到了汉中,足见对魏玉柔的一片痴情。 其他人都将情绪挂在了脸上,崔高鸣,丘蓝剑,泰冲,泰和都一脸挑衅的看着南宫玉,行礼时也带着不服和不耐,恨不能立刻和他比试高下,在心上人面前把他给打趴下。相比下,唐凡对魏玉柔的倾慕丝毫不逊于这些人,但胸襟和大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重新落座后,唐林询问了南宫玉救人的经过,南宫玉简单说了一遍,唐林和唐凌风听罢都暗赞他的机警应变,崔高鸣轻哼了一声,看不惯情敌大出风头。 南宫玉又将偷听到的通天帮在汉中的布局说了一遍,唐林沉吟道:“南宫小兄的情报十分有用,以前一直敌明我暗,十分被动。我明天就安排突袭汪家木坊,将他们一网打尽。”南宫玉道:“他们的聚点已经暴露,现在肯定已经撤离,就算突袭也会扑空,如果他们多个心眼,联合全城人手埋伏在那里,被袭的反是我们。”唐林微微点头道:“说的在理。” 南宫玉问唐凌风道:“凌风堂主为何一到汉中就去外面吃饭呢?不然也着不了张大成的道儿。”唐凌风叹道:“都怪我们管不住这张嘴,路上清汤寡水,一进城就想吃点好的,真是太大意了。”唐林道:“通天帮在汉中的人手越来越多,凌风兄是我特意从安康请来助拳的,还好有南宫小兄拿回了解药,不然损失可就大了,中毒的那几个人都是安康舵的精锐。”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不知堂主下一步有何打算。”唐林道:“通天帮势大,硬拼不智,目前只能自保不失,维持唐门生意在汉中的运转。”南宫玉正要说话,忽然一名俏婢跑出来道:“魏小姐已经醒转,请南宫公子移驾相叙。”唐林会心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吩咐下人打扫客房,以后就请南宫小兄住在这里,共商大事。”南宫玉起身道:“是,多谢。”在坐的少侠们都露出了嫉妒之色,南宫玉刚来便能得到唐林的如此礼遇,还能有幸进入魏玉柔的闺房,全都愤愤不平,但也只能忍着,不能表现出来。他们之间本也是情敌关系,平时明争暗斗,有意在魏玉柔面前表现自己,可南宫玉一来就默契的联合了起来。 南宫玉刚跟着俏婢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唐凡道:“有一事要劳烦兄台一趟。”唐凡笑着挪出了拥挤在椅子扶手间的胖大身躯,起身道:“南宫兄请说。”南宫玉道:“我的妻子还在西城华瑞客栈,她是认识唐兄的,请唐兄向她说明情况后接到这里。”此言一出,在座少年都露出了吃惊之色,这才知他竟已成婚,以魏小姐的心性是绝不可能为侧室的,当下暗自欢喜。 唐凡的嘴张张合合了几下,失声道:“你。。。你和朱小姐成亲了?”南宫玉笑道:“是,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唐凡吃吃道:“你。。。你。。。那玉柔表妹怎么办?”南宫玉道:“我自会向魏小姐解释清楚的。”唐凡无奈的看了他几眼,跺了跺脚,出门去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一) 魏玉柔在小院里接见了南宫玉,凑巧的是现在也值静夜,小院里也有一段曲廊,曲廊前也有一洼水塘。她就坐在曲廊的矮栏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的南宫府邸。南宫玉缓步走到她的身后,道:“魏小姐,在下有礼了。” 魏玉柔没有回头,轻声道:“请坐。”南宫玉挨着她坐下,见她身穿一袭深紫色的蜀锦长裙,神情淡然雅致,恬静幽远,在清冷的月色下好如神女下凡,令人自惭形秽。南宫玉道:“小姐刚受了惊吓,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魏玉柔微叹了口气,没有接话,而是转过脸庞凝视着他道:“公子可知我为何要在这里见你。”南宫玉道:“是不是这里与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相似?”魏玉柔微微颔首道:“那应该有助于公子回忆起曾说过的话了。”南宫玉苦笑道:“当时我已倾家荡产,流落江湖,已不再和小姐门当户对,本以为婚事也就此一笔勾销,这才辜负了小姐。” 魏玉柔道:“相信唐凡已告诉过你我的态度,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南宫玉道:“现在我已成亲了。”魏玉柔眨了眨眼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沉默少许后,道:“爱人和被爱,我选择爱人,就算你已成亲,我也不会放弃,大不了众女共侍一夫,为妻为妾也无所谓了。”南宫玉心中感动,叹道:“以小姐的条件完全不用委曲求全的。海内之大,奇男子不少,小姐一定能找到喜欢的人。”魏玉柔道:“或许如你所说,但什么时候才能再碰见一个呢?也许这辈子就在等待中匆匆过去了。你是第一个令我动心的人,我不会轻易放弃,不到黄河我是不会死心的。” 南宫玉道:“有时候有缘人就在自己身边,只是灯下黑看不到罢了。”魏玉柔道:“你说的是张世贤那些人么?无论他们再如何献殷勤我也没有半分感觉,最多只是朋友罢了。”南宫玉道:“唐凡呢?小姐有没有认真考虑过?”魏玉柔愣了愣,笑道:“你是在说笑吧?”南宫玉摇了摇头。魏玉柔轻舒了口气,道:“不管他什么心思,我只待他为兄长,再无其他。”南宫玉道:“在下以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相貌,武功,家世,而是他的胸襟和气度。唐凡兄或许现在并不出众,但他却是能做大事的人。”魏玉柔笑道:“就算他能做大事又关我何事?世上能做大事的人多了,我又不喜欢。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才把我推给别人?真如此的话,你只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就算伤心难过,也不会再纠缠你的。” 南宫玉心头一热,正色道:“以小姐的风华绝代,我南宫玉且会没有奢望之心,只是怕委屈小姐,辜负期待。”魏玉柔松了口气,道:“我期待的只是相濡以沫,伴夫教子,哪怕你的感情并不全属于我,但只要对我真情真意,我此生无憾。” 南宫玉没有立刻接话,因为他明白下面的这句话极为重要,他必须好好斟酌。魏玉柔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让她放弃家族的一切而跟着自己流浪,这么大的责任自己能不能承担。魏家的人会不会同意?如果因不同意而闹翻,且非害的人家父女不睦,可以想象那时魏玉柔的为难之情。只有负责任的人才不敢轻易承担责任,南宫玉在有把握之前绝不敢承诺任何事。 魏玉柔似看出了他的心事,从怀中取出一物,摊开瘦长的手掌,道:“公子可还认得此物?”南宫玉道:“这不是宋叔送小姐的珍珠么?”魏玉柔道:“我爹送你的扳指呢?”南宫玉在怀里摸了摸,取了出来,也放在了掌心。魏玉柔笑道:“这两件东西的意义并非只是见面礼,也是我们定亲信物。它们既然没丢,我们的婚约就仍在,你不必感到为难。我爹也是个豁达之人,只要我愿意,他不会有意见。”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我有点担心。”魏玉柔道:“是关于你妻子么?你怕我们合不来?”南宫玉苦笑点头道:“你是千金小姐,她是江湖侠女,你们在一起长了只怕会不习惯对方。”魏玉柔失笑道:“这谁能说得准呢?如果我和你的妻子相处融洽又如何?”南宫玉想也不想道:“那我就娶你,永生不负。”魏玉柔道:“你妻子来分舵了么,我想和她谈谈。”南宫玉诧异道:“现在就谈?”魏玉柔笑道:“不可以么?”南宫玉道:“哦。。。不是,只是不知道你们会谈些什么。”魏玉柔起身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替我介绍就是,带路吧。” 二人回到了前厅,少侠们都已散去,朱心琪也被唐凡带来了,见到南宫玉刚想张口询问,可一见到旁边的魏玉柔,便将话咽了回去。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互相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她们都是明艳动人的美女,有优于对方之处,也有不足对方之处,美丽的女人见面后免不了细细打量对方。在来的路上魏玉柔已问得了朱心琪的名字,当下主动施一万福,道:“朱姐姐请了,小妹魏玉柔有礼了。”朱心琪当然知道她是谁,万福还礼道:“姐姐太客气了,小妹不敢当。”魏玉柔道:“我从带来了自制的花茶,要是姐姐不嫌,可愿移驾奉茶?”朱心琪偷看了南宫玉一眼,道:“承蒙好意,小妹就叨扰了。”魏玉柔笑道:“不叨扰。”说着挽住了朱心琪的胳膊,说笑着向里面走去。 南宫玉知这场谈话关系到自己会不会再多出一个妻子,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厅堂中还有唐林,唐凌风和唐凡没走,唐林笑道:“唐某的书房也煮了一壶好茶,南宫小兄要是不累的话,也请移驾聊聊?”南宫玉笑道:“反正我也要等她们谈完,正好讨一杯茶提神。”唐林哈哈笑道:“请请。” 四人来到书房坐定后,唐林道:“如今形势对我唐门已非常不利,多数大城镇已被通天帮占据,目前仍未被占领的大城镇只有汉中,陇南和重庆。那何二爷名叫何二海,是司徒雄拜把兄弟中的老二,在四位堂主中也是排位第二,所以都叫他何二爷。司徒雄派他来汉中坐镇,意在打破僵持的局面,拿下汉中。相信通天帮也往泷水和重庆派来了高手。”南宫玉道:“贵门又请来了哪些高手?能不能派几位前来支援?”唐林道:“高手倒是有几位,天下八大高手之一的神力王杨义堂便在其中,还有峨眉掌门张清道,华山掌门林襄南,崆峒三尊,八卦门长丁怀素。不过司徒雄父子和两位副帮主也在坐镇,这些高手都走不开,我们只能自力更生。”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二) 南宫玉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是来打下手的,有事尽管吩咐。”唐林道:“唐某希望南宫小兄能留在汉中,助我们对付通天帮。”南宫玉道:“自当领命。”唐林道:“另外唐某也想请教一下少侠的意见,我们下面该如何行动?”南宫玉忙道:“如此大事,且是在下能妄言的。”唐林笑道:“少侠无须谦虚,你虽行走江湖不久,但事迹唐某多有耳闻。在江东镖局看破东瀛人奸计,力斗两名东瀛高手,救了一镖局的人。在武当力排众议,据理力争,在武当七子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了萧云溪。今夜又独自一人救出魏小姐,取得解药,可见少侠聪明绝顶,智计无双。唐某不是嫉贤妒能之人,只要少侠的意见有益于我唐门,自当言听计从。” 南宫玉见他说的诚恳,便道:“那好吧,在下就提几条意见作为参考。”唐林笑道:“请说。”南宫玉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们汉中分舵可曾主动进攻过通天帮?”唐林摇头道:“未曾有过,只因敌暗我明,不知该如何下手。”南宫玉道:“如果我们一直在被动挨打,就不会发现敌人的弱点,便是处于不胜之势,早晚会被对方蚕食干净。”唐林道:“少侠以为该如何应对?”南宫玉道:“敌暗我也暗,我暗则敌明,毕竟他们是进攻方。只要敌明,便有弱点可寻,集中力量,出其不意,逐个击破。” 唐凌风赞道:“说得好,具体该如何实施?”南宫玉笑着看了眼他们身上的杏黄色长衫,道:“这件衣服是唐门的象征,就算不认识你们的人看到穿这种衣服的人也知道是唐门来了,太过招眼,不然凌风堂主刚进城也不会立刻被通天帮发现了。我希望大家都把衣服换了,换整为零,潜入市井,首先我们要在通天帮的视线里消失,让他们找不到我们。” 唐林点头道:“有道理,我明天就让所有弟子换上便装,分散开去,可我们仍找不到通天帮的人,也抓不住活口,如何寻找弱点呢?”南宫玉笑道:“如果唐门的人一天内全部消失,通天帮肯定会好奇的派人打探。我们只要派出好手暗中观察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就能找出通天帮的人。把他们抓住询问口供,就能有所收获。”唐林大喜道:“好计策,就依少侠所言。”唐凡打了个哈哈,笑道:“南宫兄可是我推荐的,林叔给我爹写信时可别忘提及。”唐林笑道:“放心吧,这次记你一功。” 南宫玉询问道:“不知泷水和重庆的情形如何,如果我们在守的这三城也被通天帮占领,又该何去何从呢?”唐林道:“泷水堂主唐俊义,重庆堂主唐客行都是本门的一流好手,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我们三城失手,仍然可以退往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就算是司徒雄现在也不敢在露面,那才是我们最后决一死战之地。”南宫玉道:“贵门在四川的子弟接近万人,如果全都调往死守,通天帮如何打得进来?” 唐林道:“小兄弟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不败之法,起初我们也考虑过。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不切实际。一万人要吃要喝,要钱要住,城镇的生意谁来打理?帮会谁来运营?一万人在全要坐吃山空,如果通天帮来一个缓兵之计,光拖就把我们拖死了。”南宫玉恍然道:“原来如此。”唐林道:“通天帮的目标十分明确,先攻占价值大的大城市,中小型城镇反没有遭到骚扰,就算我们仅剩下一个那些中小城镇的运营也能维持我们抵抗下去。” 南宫玉道:“我们为何不直接前往分散防守且非要被通天帮各个击破?”唐林苦笑道:“就拿汉中来说,我们已经营几百年,根深蒂固,渠道通达,管辖的生意也一直兴旺,直接拱手让给通天帮实在于心不忍。而且也关乎士气,就算要退也想打赢几场再退,不至让对手和百姓小觑我们。”南宫玉点头道:“我明白了。”唐林笑道:“少侠新来此地,先熟悉一下,好好休息,等明天把人散出去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南宫玉起身告辞,和唐凡一道离开。回到大厅时见二女仍没有出来,便坐下来等候。唐凡闲着无事陪他一起等,好奇问道:“南宫兄是如何考虑表妹的事的?”南宫玉苦笑道:“现在已不取决于我,而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了。”唐凡不解道:“兄台的意思是?”南宫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正视他道:“唐兄是不是也对魏小姐倾心一片?”唐凡愣了愣,吃吃道:“这。。。这。。。这是什么话。”南宫玉道:“魏小姐风华绝代,兄台为她痴情也是正常之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凡脸红道:“就算有此心思也是万万不敢吐口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南宫玉本想劝他争取自己的幸福,可听到这里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他知魏玉柔绝不会喜欢懦弱自卑的人。唐凡恳求道:“请南宫兄不要把这件事对唐门的人说,我不想再多一个笑柄,让别人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南宫玉默默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但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谁也不该嘲笑你的。” 唐凡苦笑道:“要是每人都有兄台这样的好心就好了。我从小就被欺负惯了,早已无所谓了,只是他们不配得到玉柔表妹,只有南宫兄这样的真君子才能给表妹幸福。”南宫玉叹道:“兄台高瞧我了。”唐凡正容道:“我只求南宫兄一件事,以后善待表妹,在下会一直祝福你们的。”南宫玉点头道:“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我答应你。”唐凡欣然道:“那就好。哎,还有一件事让我忧心忡忡,这几天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南宫玉笑了笑道:“到底什么事能让唐兄茶饭不思?”唐凡沉默了片刻,脸色略显苍白,一滴冷汗顺着胖脸流下,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事之地,等回到后再和兄台商量吧,告辞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三) 南宫玉也不以为意,送走了唐凡后又等了一个时辰,过了子时,二女才从里面挽手走出。南宫玉赶忙起身打量她们的神态,见她们态度亲昵,说说笑笑,倒像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二女见到他后脸上都微微一红,相视一笑后,朱心琪来到南宫玉身边,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南宫玉不明所以的“哦哦”了两声,来回看了她们一眼,希望能发现点什么。魏玉柔微笑着凝视他道:“公子莫要忘记许诺过的事。”说罢施一万福,进了内堂。 刚一回到厢房,南宫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聊的怎么样?都说什么了?”朱心琪神秘一笑,眨眨眼睛道:“你想知道么?”南宫玉道:“这还用说。”朱心琪嬉笑道:“就不告诉你,我就想看你着急的样子。”南宫玉笑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挠你的痒痒。”朱心琪吓得嬉笑着躲到了床上,南宫玉装作挠痒般的缓步上前,朱心琪忙笑着摆手道:“好好好,你别过来,我告诉你就是。”南宫玉笑着坐在床边道:“快说。” 朱心琪收起嬉笑的表情,正经道:“魏姐姐知书达理,对你一往情深,要是能嫁给你可是你的福气呀。”南宫玉迟疑的笑了笑,道:“难道的花茶能给人洗脑么?你们才认识多久,都这样说起好话了。”朱心琪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我真的很羡慕魏姐姐的,她人好,待人和气诚恳,品味也高,不古板且风趣,懂得又多,感觉她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女人。” 南宫玉微笑道:“你能这样称赞一个女人,说明你也不比她差。这件事由你说的算,只要你能接受其他人就行。”朱心琪一本正经道:“别的女人不好说,但我真的不排斥魏姐姐,反而想和她多亲近。你要是失去了她,可是你的一大损失。”南宫玉诧异道:“为什么是一大损失?”朱心琪点头道:“魏姐姐将会成为你的好内助,这点我自叹不如。”南宫玉道:“你没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魏小姐会不会甘愿屈居人下呢?”朱心琪笑道:“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已经有了办法。”南宫玉奇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朱心琪道:“二妻并存,不分主次,不就完美解决了么?” 南宫玉失笑道:“还没听说过一家有两个正房的,要是以后有了自己的院子,谁住东屋呢?”朱心琪笑道:“我无所谓啊,本来我想把正室让给她的,是魏姐姐执意不肯,才想出的这个主意。”南宫玉笑道:“看来你们还聊的挺投机的,话题都这么深入了。”朱心琪道:“我嫁给你时就已经想明白了,这辈子我是不可能一个人占有你的,早有了心理准备。你是真命天子,繁衍香火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可能一个人完成。万一你有机会登基九五,魏姐姐可是东宫的不二之主。” 南宫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有容人之量,荐贤之德,一样适合母仪天下。能娶你为妻是我的福气。”朱心琪感动一笑,眼眶略有湿润,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只是为你着想,尽一个妻子的本分罢了。这件事你是如何想的?” 南宫玉:“如你所说,魏小姐有那么多的优点,我自然也有好感。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才没有立即决定。现在既不存在这个问题,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朱心琪笑道:“你打算何时把魏姐姐娶进门?”南宫玉想了想道:“总要等到唐门的事结束以后吧。”朱心琪道:“依我看唐门这次是输定了,你也别太拼了,比你有本事的人多着呢,轮也轮不到你操心。”南宫玉道:“任何事都是有变数的,在真正发生前,一切都有机会改变。”朱心琪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南宫玉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遵命。” 次日醒来出门,发现偌大的唐门总舵空无一人,南宫玉和朱心琪来到厅堂后见唐林和唐凌风在吃茶谈话,他们都换掉了杏黄长袍,换上了别的颜色的衣服。二人坐下后,南宫玉问道:“人已经分散出去了么?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唐林笑道:“唐某一夜未睡,连夜召集弟子分派了差事,从地道出去了,这才没发出声响。”南宫玉欣然道:“连我这个知情人都没察觉,通天帮的人就更想不到了,其他人呢?” 唐林知他问的是魏玉柔他们,笑道:“应该都还没起床吧,现在肯早起的年轻人已不多了。”就在这时,王世贤提剑走了进来。他的额头和脖颈上蒙着一层薄汗,坐下后取出手帕擦了擦,道:“在下刚练剑回来,应该不属于林叔所说的懒人。”唐林笑道:“神童已够可怕,勤奋的神童还得了么,以后贤侄便是我蜀中武林的代表了。”王世贤自嘲的笑了笑,道:“要真是神童的话早就帮林叔排忧解难了,依我看真正的神童倒是南宫兄。”南宫玉笑道:“王兄说笑了。”王世贤打量着他玉葱般的手指,徐徐道:“听说南宫兄练成了贵派奇功七巧灵指,不知在下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南宫玉这才知他是想挑战自己,莞尔道:“在下自愧不如,不用比试了。”王世贤长眉一轩,轻视道:“尚未比试就要认输,南宫兄是瞧不起在下,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南宫玉不置可否道:“就当我没有信心吧。”王世贤缓缓摇头道:“我对你很失望,不明白玉柔怎会喜欢上一个没有勇气应战的男人。”南宫玉低笑不语。 唐林和唐凌风正要打圆场,忽听魏玉柔在屏风后道:“不拔剑的人未必没有勇气,大智大勇之人是不会意气用事的。”说着转过屏风,挨着南宫玉坐了下来。王世贤喉头滚动了两下道:“两个喜欢小姐的男人斗上一斗,不能算是意气用事。”魏玉柔轻叹道:“王兄的好意玉柔心领,不过你们确实没必要决斗的,因为我本就是他的未婚妻,无论输赢,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王世贤身形微微颤抖道:“他已经被抄了家,不再是那个京城公子了呀。”魏玉柔微笑道:“有钱的人不一定是公子,公子未必要有钱。他的人未变,我也未变,所以婚约也未变。是这样么,南宫公子。”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四) 南宫玉迎上了她的目光,微笑颔首。此时王世贤心中的羞怒可想而知,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愿在众人面前失态,但他也清楚坐不下去了,便起身道:“来日方长,王某定要看看南宫兄是如何的大智大勇。”说罢去了后院。 唐林看了眼南宫玉和魏玉柔的神情,笑道:“要是唐某猜的不错,莫非二位好事不远了么?”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已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默契,南宫玉道:“是,等打败了通天帮,我们就成亲。”唐林大笑道:“托少侠吉言,唐某就等着吃这杯喜酒了。”唐凌风看了看魏玉柔,又看了看朱心琪,笑道:“你小子娶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娃,真是福气好呦。”南宫玉笑道:“多谢。”唐凌风道:“虽然你不是我们唐门的人,但我就是看你顺眼,你成婚那天我给你挡酒。”南宫玉再次道谢。 唐林和唐凌风都是一夜未睡,当下先回屋小睡片刻。南宫玉携二女在后花园散步。花园内花团锦簇,兰花,芙蓉,木槿,紫薇都开的正好,他们沿着蜿蜒的石径小路走出一阵,在花园正中的八角凉亭内坐下。 一路来三人都没说话,虽然他们的关系已心知肚明,但聚在一起时仍略有尴尬。魏玉柔打破了僵局,和朱心琪聊起了女孩子的东西,哪种胭脂最鲜,哪种眉笔最黑,哪种香露最清新自然。又论了衣服的款式,颜色的搭衬,以及四季穿哪种衣料最舒适美观,有些知识连南宫玉也是首次听闻,终于明白朱心琪为何对魏玉柔赞不绝口了,她的博闻广识要是换做男子,金榜题名也是正常中事。说到感兴趣处,南宫玉也插科打诨的提了几个问题,魏玉柔全部对答如流,还提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论涉及任何方面的问题,魏玉柔都能说的头头是道,连南宫玉也开始佩服她了,也明白了朱心琪为何说她适合母仪天下了。 三人越聊兴致越高,有丫鬟给他们送来了茶点,如此便到了中午。正要前去吃饭时,唐凌风独自匆匆赶来,道:“若非事紧,真不愿打扰三位的雅兴。”南宫玉忙起身道:“发生了什么事?”唐凌风道:“副舵主唐力抓住了两个通天帮的探子,现被押在偏厅,唐林兄请少侠一起前去审问。”南宫玉道:“是,请前辈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偏厅,推开紧闭的大门,只见窗帘低垂,光线阴暗,有意不掌灯来突出肃杀的气氛,唐林坐在正中的高背交椅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型大汉带着四名弟子,站在两个跪着的人身后。那两人被五花大绑,穴道被点,动弹不得。那彪型大汉便是汉中的副堂主,唐力。他踹了脚其中一人,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敢胡说八道就割下你的舌头。” 唐林见二人来到,示意他们坐在一旁,道:“力兄辛苦了,请再带着兄弟们到外面监视,要是还有探子,立刻拿下。”唐力躬身领命,带人下去了。 待厅门再次紧闭后,唐林站起身来,俯视着二人,增强给他们的压力。唐林显然对审问很有经验,无论是光线,气氛都营造的很好。唐林只是盯着他们看,没有说话。那二人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唐林隐于黑暗处的轮廓。 过来半响,唐林才缓慢的问道:“都叫什么名字?”那二人刚入帮不久,年纪不大,胆子也同样不大。前后说道:“小人许丰年,小人许喜年。”众人这才发现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唐林道:“凌风兄,你把许喜年先带下去。”唐凌风会意的拎起许喜年的后衣领,拎小鸡似的拖了到了后面,交由弟子看管。 唐林这才道:“你是通天帮哪个城区的?”许丰年没想到他也知道本帮的秘密,又慑于了他的气势,道:“东。。。东城区的。”唐林道:“你们原来是哪个分舵的?舵主叫什么?”许丰年道:“小人本属江夏分舵,舵主为何云华。”唐林心想他说的和南宫玉的情报吻合,应该是实话,继续问道:“你们东城区的人的聚点在哪里?”许丰年道:“在皮货商人范南国的宅院里。”唐林皱眉道:“范南国可是我唐们的人,他为何投靠了你们?”许丰年道:“因为何舵主许给了他许多好处。”唐林冷笑道:“鼠目寸光,早晚有他的好看。你们有多少人,都在哪里活动?” 许丰年道:“有四十六人人,扮作三教九流,平时分散在东城区,暗中破坏你们的生意。”唐林道:“除了你们兄弟外,还没有来打探消息的?”许丰年道:“没有了,我们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这才好奇的聚在一起商议,没想到被你们的人发现,被抓了过来。”唐林道:“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不但不为难你们,还可以送你们一笔钱,从此远走高飞。”许丰年苦笑道:“谢阁下好意,可哪里都有通天帮,我们能跑到哪去。叛徒的下场是最惨的。”唐林道:“你们被抓进来不久,你们帮应该仍没有察觉,放你们回去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其他城区的聚点。” 许丰年道:“这个小人就真不知道了,每个城区的聚点都是保密的。哦!听说西城区的聚点被你们的人发现了,他们今天临时转移了新的聚点,好像是榆家胡同里的空宅。”唐林眼睛一亮,道:“你确定么?”许丰年点头道:“早上我们巡逻时碰见了一个西城区的老乡,他虽没说聚点在哪里,但分手时他拐入了榆家胡同,那条胡同荒废已久,巷尾有一座空宅最大,最适合容身。” 唐林点了点头,对唐凌风使了个眼色,唐凌风便将许丰年提了下去,将弟弟许喜年带了回来。唐林又将问题问了一遍,哥俩回答的一模一样,这才确认无误。又将人带下去后,唐林问道:“两位有何想法?”唐凌风道:“把他们扣住,今晚我们就去偷袭两寨中的一个,也让他们尝尝被进攻的滋味。”唐林道:“南宫少侠怎么以为?”南宫玉刚才就在一直思索,当下道:“我想将他们两帮一网打尽。”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五) 二人都吃了一惊,道:“怎么一网打尽?说来听听?”南宫玉便将计划说了一遍,二人听罢惊喜道:“若真能如此,便一举消灭了半城的通天帮,汉中也就有救了。南宫玉道:“请将那二人带出来,我来对他们说。” 唐凌风将兄弟俩拎出来后,南宫玉道:“你们城区之间既然没有交集,如果要进行联合行动,该如何联系?”许丰年道:“只有舵主才知道其他城区的聚点,其他人都不得而知。”南宫玉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回去后告诉你们何舵主,就说今晚唐林舵主会暗中前去东街的‘通胜赌场’视察生意,还会赌上几手。你们舵主会问你哪里得来的消息,你就说策反了副舵主唐力,这是他送给通天帮的见面礼,待彻底消灭唐门后他要做汉中舵的舵主,还要两千两银子。你们舵主也许会起疑,但也绝不肯错过这次机会。因为你们的何二爷明天就会来汉中,谁都想在他来之前立下大功,没什么功劳比做掉唐门分舵主更大的,。而且半天时间也来不及调查唐力是否真的被策反,而当唐舵主真的现身赌场时,何云华的疑虑便会打消。” 许丰年害怕道:“我要是这么做的话,通天帮的人会把我们碎尸万段的!”南宫玉道:“事成后我们保证你的安全,会把你们送往cd待风声过去,在cd给你们找个营生,送你们一笔可观的钱财。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也是我们不杀你的价值。”许丰年想了半天,咬了咬牙道:“好!我们做就是!” 南宫玉笑道:“不是你们,而是你一个,你弟弟要留在这里作为人质。以防你耍花样。”许丰年道:“要是贺舵主问起我弟弟的去向该怎么说?”南宫玉笑道:“你就说你弟弟仍在和唐力暗中联系,以免行动有变。这种圆谎的话还用我教你么?” 许丰年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南宫玉道:“还没完呢,接下来才是这件事的重点。”许丰年皱眉道:“还有事?”南宫玉道:“何云华在行动之前肯定会自己先去踩点,当见到唐舵主现身后才会派人去叫增员。派的人最好是你,就算不是你,你也要找借口离开,去西城区的那个空宅,向程冠男求援。就说你们盯上了唐林,但没把握拿下,请他带人前去。通胜赌场位于东西两城的交界处,就算何云华见到西城区的人也不会起疑,还会以为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而且在那种微妙的环境下,他们肯定会装作互不相识,不会对话。那时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许丰年沉默了良久,道:“如果我做成了,除了刚才的条件外,我们另要两千两银子!这可是我们的卖命钱!”唐林点头道:“可以,我拿唐门的名誉担保,绝不食言。”许丰年点头:“好!那就定了!你们现在就要放我走,拖得久的话只怕会被怀疑。”唐林道:“可以,你一个人从偏门出去吧。” 许丰年走后,三人正要商量今夜的计划,忽然另一位副舵主唐涛协同着崔高鸣,丘蓝剑,泰冲泰和两兄弟,气势汹汹的推门而进。唐林不悦道:“涛子,你怎么也不懂规矩了,不知道我们在谈事么。”唐涛黑壮结实,虬髯如戟,瞥了眼南宫玉后,道:“在下有要事禀告舵主,请南宫少侠先行回避。”南宫玉“哦”了一声,道:“我出去走走。”丘蓝剑阴阳怪气道:“以防万一,还是先把此人拿下吧。”南宫玉皱了皱眉,向唐林望去。 唐林也不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涛道:“刚得到的消息,重庆分舵已经沦陷了,舵主唐客行被斩断了一条胳膊,凶手正是此人的师兄,沈俊。”南宫玉吃惊道:“我二师兄在重庆?”唐涛道:“不错,他已成了通天帮的帮凶。你虽救回了魏小姐,但你们师出同门,谁敢保证你不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丘蓝剑道:“我们听说后就一起来了,要真是通天帮派来的卧底,可绝不能放他跑了。” 南宫玉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这么以为也是情理之中。那我退出今晚的计划,在你们调查清楚前我不离开分舵一步。”崔高明道:“既如此,我们这就把他押往分舵地牢,严加看守。”唐凌风道:“且慢!我担保南宫少侠绝不是奸细,他师兄是他师兄,他是他,两码事。”唐涛道:“可他们师出同门,哪有师兄弟间对着干的。”唐凌风道:“这话就不对了,诸葛亮和诸葛瑾还是亲兄弟呢,还不是各为其主,互用心机?孙膑和庞涓也是同窗学艺,不也是对着干么?反正我相信南宫少侠。” 唐林点头道:“说的在理,我也相信南宫少侠绝不是那样的人,不知少侠自己可愿解释一下?”南宫玉苦笑道:“我只知沈师兄和司徒岚交好,一起来了四川,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师傅令我来相助贵门,顺带把二师兄叫回去。”唐林道:“你们怀疑南宫兄也就算了,补天老人德高望重,难道你们也有疑问?以后再不许说这些伤和气的话,都下去吧,我们还有事要谈。”唐涛他们怏怏而退。唐林施礼道:“一个粗人和一群嫉妒的人而已,少侠切勿见怪。”南宫玉道:“哪里,还要多谢二位舵主信任。”唐林大笑道:“要是连点识人之能都没有,那这几年的舵主真是白做了。不多说了,我们好好计划下今晚的行动。” 虽然不知许丰年能不能唬住何云华,但这次机会难得,他们必须尝试一下,最好能在何二海来到之前重创通天帮。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唐林带了四名弟子出了后门,来到了‘通胜赌场’。赌场的生意一般都不差,晚上是一天的高峰,屋内高朋满座,喧闹嘈杂。有端茶送水的小厮,卖糕点酒水的丫头,青楼红院的伏桌酣睡的大汉,输钱失意的赌客,微笑得意的庄家,人生百态尽能见到。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六) 唐林低调的进入赌场,向掌柜的问了问生意后,便让手下远远站着,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中间的赌台上推牌九,似乎没有发现在远处的角落有一双眼睛正暗中打量着他。那人便是何云华,他见唐林输了一贯钱后不但没走,反拿出了两贯钱和二两碎银放到桌上,一副长玩的架势。何云华又观察了一阵,对身旁的许丰年道:“你回去把待命的八个兄弟叫来,就说按计划行事。”许丰年领命前去。 小半个时辰后,八名不起眼的通天帮众陆续走进赌场,他们都是东城区的精锐,每人的行动经验都很丰富,进入赌场后散布开来,观察情况。他们的目的只是暗杀,只须高手,不用人多。 何云华见时机成熟,向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行动,让他们料理唐林带来的四名好手,他自己来偷袭唐林。虽没有把握一击命中,但八人料理四人后便会来帮自己,唐林一样必死无疑。 刚要向唐林那桌移动,忽见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了五个人,为首之人正是西城区的舵主程冠男,身后是老周和小蔡,还有另外两名好手。贺云华愣了愣,程冠男也迎上了他的目光,都露出了疑惑之色,见唐门的人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也不敢上前交流。何云华目视了眼唐林,程冠男点了点头,表示一起行动。贺云华点头同意后,示意程冠男和自己一起偷袭唐林,其他十二人对付四名唐门精锐,如此把握就更加大了。 这时唐林大赢了一票,收起钱便准备收手。何云华和程冠男装作赌客,手中拿着一叠铜钱,看似漫不经心的从两个方向朝唐林走去。同时十二名通天帮高手也默默的朝唐门四人走去。 唐林站起身来,将赢来的钱放进了怀中的钱袋,便要离开赌桌,二人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身后。十二名高手也到达了可以发动袭击的位置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端茶送水的小厮将茶壶里的水泼到了老周的脸上,老周“啊”一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原来茶壶里装着的是连墙壁都可熔化的绿矾水。老赵脸上腾起白烟,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皮肤都被烧化了,倒在地上痛苦不止。 卖糕点酒水的丫头从托盘中拿出两个鸡蛋般大小的黑色圆球,扔在了小蔡和另一个通天帮众身上。“砰砰”两声炸裂开来,硫磺制成的炸药立刻将他们全身烧着,嘶吼着在地上翻滚。 青楼红院的**从通天帮众身边走过时,突然甩出了一把银针,针上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立时有四人全身休克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等死的份。 醉卧的大汉突然猿猴般跳了起来,以出乎意料的迅捷身法冲到通天帮众身后,两手间变出两柄小巧的匕首,以极快的手法刺进了四个人的后腰。匕首同样淬着毒,一击致命,绝不给对手翻盘的机会。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十二位高手被袭时,何云华和程冠男也同时向唐林攻去。谁知唐林头也不回,衣服后面却突然“轰”一声破了一个洞,迸溅出一团火花,正轰在何云华的前胸上。何云华猝不及防,被轰的向后飞出两丈。原来唐林刚才装作把赢来的钱放进钱袋,趁机取出一柄短把火器,在衣服的掩护下对后发射。火器的弹药是十几颗铁珠,全打在何云华的前胸上,肌肤烂了一片。与此同时,失意赌客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弯刀,砍向了程冠男的手腕,好在他反应迅速,急忙缩回了手,才免遭毒刀至死。 程冠男惊望四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局面转瞬间全军覆没。这时全赌场的庄家和赌客都停止赌钱,从赌桌下拿出兵器,训练有素的堵住了门窗,原来整个赌场都是唐门布下的局,通天帮从猎人沦为了猎物。 程冠男心知中计,咬牙狠狠道:“许丰年那叛徒在哪!”唐林好整以暇的从腋下取出火器,边换弹药边道:“程堂主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程冠男朗声道:“误中奸计,有什么好想的,大不了一死而已!我们长安舵会为我报仇的!”唐林笑道:“只怕已经没有什么长安舵了,若所料不差,南宫少侠和唐力唐涛应该已率人攻破了你们的巢穴。”程冠男震惊道:“什么!你们把我的弟兄怎么了?”唐林道:“不光是你的长安舵,江夏舵的巢穴应该也被凌风兄和诸位少侠攻下了。你是这里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可见运气不错,要是再知时务的话,你的运气还能继续保持下去。” 程冠男冷笑道:“程某看起来像是软骨头么?情愿战死也不做叛徒!”说着向唐林猛扑过来,意要同归于尽。唐林不动声色的扣动火器的扳机,“轰”一声火花迸溅,程冠男的距离太近,无处躲闪,直接被轰到于地。唐林起身道:“把活口都带回去,我们去接应一下其他两路。” 此战唐门大获全胜,一夜间肃清了通天帮在汉中的一半势力,从劣势变为优势。多数通天帮众都被击杀,只有十几个投降的被生擒活捉。南宫玉本不想杀这么多人,可唐力和唐涛执意斩草除根,他也没有办法。 当把最后一批通天帮众送入地牢后,唐林大笑道:“有此大捷全仗南宫少侠之智,今晚摆下宴席,大伙儿一起庆祝一番。”南宫玉道:“尚未全胜,不宜醉饮。”唐林笑道:“小酌几杯,鼓舞士气而已。” 当晚在大厅摆下宴席,魏玉柔,朱心琪,等一干名门少侠都有参加。唐林心情大好,和唐凌风频频举杯对饮,其他人的气氛则略显尴尬,那些少侠们都看不惯南宫玉和二女低声说笑的样子,要不是碍着唐林的面子,早已离席而去。 此时三人相处更加融洽,共同语言也多,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团体。那些少侠们心里都不是滋味,他们都得知了心上人准备和南宫玉成婚的消息,没想到眼高于顶的魏玉柔竟肯二女共侍一夫,怎不灰心丧气,都不愿再继续留下丢人,便有了离开的念头。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七) 酒过三巡后,唐林道:“明天何二海就要抵达汉中,这也算是咱们送给他的一份见面礼。”唐门的人一阵哄笑,唐林接着道:“何二海的青烟一气掌已练得出神入化,绝不可大意。据说他的手掌和催发出的青烟全都带毒,交手时候长了便会感到头晕目眩,大家多带解毒药品,小心防范。此人出了武功高强外也颇有手段,通天帮有此规模此人功不可没。他来汉中后必会有所动作,大家以为如何?” 他虽问得所有人,但眼睛看着的却是南宫玉。南宫玉道:“通天帮志在四川,绝不会因一场失利而动摇,何二海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我们。我认为从明天起,我们要格外留心贵门的生意和场所,将人手分散开去,时刻待命,暗中观察,只要发现何二海的行踪就放出烟花弹,我们合力围之。他的武功虽高,但我们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尽量避免与他单打独斗。”唐林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宴席散去,南宫玉,魏玉柔,朱心琪三人来到后花园散步。这时下起淅沥小雨,在凉亭歇脚时听着夏蝉鸣叫,雨珠落塘。不久阵雨消停,清风吹卷乌云,露出一弯新月,巧挂梧桐枝头,好个多愁善感之夜。 说笑一阵后,谈起了往后的计划,魏玉柔早有了主意,打算回d后请求父亲准她去珠链水阁完婚,魏博最宠女儿,虽然不忍,却也不会拒绝。南宫玉知她是为自己着想,暗自感激。接着三人结伴返回,朱心琪有意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便让南宫玉送魏玉柔回小院。 二人并肩走过竹林,沿着蜿蜒小径止步于屋前,南宫玉道:“小姐晚安。”魏玉柔点头“嗯”了一下。虽已互相告别,但二人谁都没有转身,目光交织在了一起,谁都没有闪躲。南宫玉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里,鼻间是清香如兰的少女气息,轻抚着她齐腰的长发,道:“在下得小姐不弃,感恩肺腑,诚惶诚恐,愿用今生相报垂青之情。”魏玉柔露出幸福的微笑,轻轻反搂住他的腰肢,道:“得君千金诺,愿伴君千年,天涯海角,无怨无悔。” 南宫玉大为感动,重复道:“天涯海角,无怨无悔。”魏玉柔甜甜一笑,美眸闪闪,柔情似水,此时的她已不再是那个端庄贤淑的千金小姐,只是一个尝到幸福滋味的开心女孩儿,她踮起脚在南宫玉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公子晚安。”说完转身进了小屋。 南宫玉痴痴的望着屋门,心想魏小姐真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身上没有一点大小姐的自以为是,只有高贵睿智,体贴温柔,堪称完美。南宫玉忽然觉得自己如此幸运,能有朱心琪和魏玉柔相伴此生,可谓无憾了。 他快回到自己小院时,忽见一个肥大的身影在大门前转悠,南宫玉道:“这不是唐凡兄么,有何贵干?”唐凡的胖脸从黑暗中现出,道:“崔高鸣,丘蓝剑和泰氏兄弟连夜走了,我怎么也劝不住,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一下损失不小。”他们的离开完全在南宫玉的意料之中,叹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唐凡叹道:“你和玉柔表妹两情相悦,是他们肚量太既然来了还不帮忙到底,说散伙就散伙,这种人难以图谋大事。” 南宫玉道:“张世贤没走么?”唐凡道:“崔高鸣本要拉他一起走,他却说要留下来看看你如何的大智大勇。”南宫玉苦笑道:“他倒是个执着的人。”唐凡欣慰道:“南宫兄这次能来我很高兴,不但玉柔表妹如愿以偿,我唐门也获益良多。你不知两位舵主有多看重你呢,都说你是可倚重之人。”南宫玉道:“两位舵主过誉了。”唐凡道:“明天何二海就来了,南宫兄好好休息,要应对着事情多着呢。” 一连三天无事,通天帮没有任何行动。这天晚上一位弟子禀告说有通天帮的信使求见。唐林道:“请他进来。”不一会儿,一名黑衣信使走了进来,南宫玉见他甚是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他是济南分舵的副舵主,邹世宽,去年赏花灯时见过一次,被沈俊教训了一顿。邹世宽也见他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因为当时南宫玉并未出手,也没说过话,所以印象不深。 唐林道:“既是信使,书信何在?”邹世宽从怀中取信时,唐林他们全都暗中戒备,以防他突然暗算。当书信被放在唐林案桌上时,他没有立刻打开阅信,生怕擅长用毒的何二海做手脚。唐门也是用毒的行家,唐林虽然疑心,却也不用大题小做的带上手套,只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刮开印泥,挑出信纸后展开,用刀身来来回回的在纸上刮了几遍,见刀身上未沾有粉末,也没有发乌的迹象,这才确认无毒,双手拿起观看。 看完后眉头紧锁,问道:“你们拿住了崔高鸣,蓝丘剑,泰氏兄弟他们?”邹世宽道:“不错,这几个人连夜赶路,正好被何二爷碰上,如今已成了我们的俘虏。”唐林道:“你们想怎么样?”邹世宽道:“当然是交换人质,换回我们的人。”唐林冷笑道:“你们想拿四个人换十几个人,何二海好会做生意。”邹世宽笑道:“这四人不属于唐门,舵主不上心也在二爷的意料之中,不知若加上重庆舵主唐客行和两位副舵主,分量够不够足?”唐林震惊道:“你们把重庆分舵的人带到汉中了?”邹世宽道:“这个唐舵主无须操心,只问你答不答应交换人质?”唐林思虑了半天,点头道:“答应可以,不过交换人质的地点须有我来定。”邹世宽道:“可以,不过日子就定在明天中午。”唐林点头道:“好,明天中午,城东聚仙楼前。”邹世宽道:“那在下就回去交差了,不要派人跟踪我,不然交换人质就取消了。”唐林冷笑道:“我们没那么下作,也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冒险。”邹世宽笑道:“那就好。”说罢告辞离去。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八) 唐凌风道:“通天帮的人会不会借机埋伏我们?”唐林沉吟道:“应该不会,通天帮欲以仁信夺得四川,这种明面上的事是不会做的。我们去一趟也好,摸一摸何二海的底子。”唐凌风点头道:“那我这就去挑选好手准备,防人之心不可无,聚仙楼虽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去派人蹲点妥当,以免通天帮的人耍花样。” 第二天中午,唐林,唐凌风,南宫玉,朱心琪,张世贤还有十八名唐门精锐一起赶往聚仙楼。唐门精锐中有男有女,很多人都在昨夜的赌场出现过,他们才是汉中唐门的王牌班底。 他们押着程冠男,何云华等一干俘虏来到聚仙楼前。附近的老百姓们都站在远处看热闹,偌大的聚仙楼前空无一人,显得十分萧索,周围是一片空地,没有藏身之处,所以唐林将地点设在这里。通天帮的人几乎和他们同时赶到,大约也是二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麻布青衣的中年人,约有五六十多岁,两鬓花白,一脸沧桑,从凌乱的发丝和沾着泥渍的袍角可以看出他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他的眼神从容镇定,睿智中含着阴狠,消瘦的脸颊和高凸的颧骨令他看起来倔强而执着,此人便是何二海。 他身后跟着三人,分别是洛阳分舵主的罗劲松,许昌分舵的廖凯,济南分舵的贺勇,身后跟着的是洛阳和许昌两舵的精锐。双方在一个既能看清对面,又感觉不到威胁的距离站住。相互打量了一番后,唐林向何二海拱手道:“见过何二爷。”何二海也拱了拱手,道:“唐舵主。”唐林道:“我们的人在哪里?”何二海招了招手,人群分开后,一群五花大绑的人被带到了近前。依次是崔高鸣,丘蓝剑,泰氏兄弟,重庆分舵主唐客行,和他的两位副舵主。崔高鸣他们见人群中也有南宫玉,都露出了惭愧之色,在情敌面前如此狼狈,怎不难堪。 唐林也招了招手,唐门子弟带着何云华,程冠男等一干人来到近前,也全都被五花大绑,点了上身穴道。何二海道:“可以换人质了么?”唐林道:“一个一个换。”何二海点头同意,当下双方的人质一个个的走过。唐门的人质虽多出几个,但通天帮的人质地位更高,最后一批是四名通天帮众换了断了一臂的唐客行。 唐林看了眼站在远处放风的唐凌风,后者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埋伏,唐林放下心来,道:“这里的事完了么?”何二海道:“完了,不过何某还有件事要知会一下。”唐林道:“何二爷请说。”何二海沉声道:“我通天帮向来有仇必报,你们昨夜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这笔账怎么说。”唐林冷笑道:“你们侵犯我们四川,杀了这么多人,又该怎么说?你们要是不来,会死人么?”何二海呵呵笑道:“胜者为王,大势所趋,尔等何必负隅顽抗呢,投降的话也不会有人伤亡了。”唐林笑道:“很久没有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了。”何二海也不生气,淡笑道:“三天后的子时,何某将率领儿郎们进攻你们分舵,你们要逃命的话最好抓紧。”唐林愣了愣,大笑道:“好啊!我们恭候大驾。”说罢转身就走。唐门子弟也搀扶着受伤的同伴返回。 南宫玉跟着大队转过街角,余光扫过人群后突然心中一动,定睛一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赶忙移开眼光,生怕那人警觉。原来那人正是通天帮四大堂主之一的曲悠然,南宫玉为救欧阳果时见过他一面。正想时忽然发觉另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打量,他没敢对视,而是等目光移开后,余光瞥了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襄阳分舵主郭明晨的侧脸,不禁心中一动,暗想他们不是和沈俊,司徒岚在重庆么?难道都一起来到了汉中? 回到分舵后,唐林先让俘虏们都下去休息,随后在厅中议事。唐林道:“大家也都听到了,何二海已对我们下了战书,三天后子时就在这里决战,大家以为该如何应战?”接着众人讨论了一阵,有说伏击的,有说硬拼的,也有说不战,保存实力的,唯有南宫玉没有说话。唐林道:“南宫少侠有何想法?”南宫玉沉吟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通天帮不会给我们三天准备,今晚便会打上门来。”唐林诧异道:“为何有此判断?” 南宫玉道:“回来时我见到了两个人,才有此猜测。”唐林和唐凌风异口同声问道:“谁?”唐凌风道:“曲悠然和郭明晨。”唐林思索道:“据消息称他们现在重庆,你确定见到的是他们。”南宫玉道:“不会错的,我曾在汉水见过他们,我二师兄也和他们在一起。”唐林道:“你认为他们灭了重庆分舵后,赶到了这里支援?” 南宫玉道:“前三天风平浪静,应该是何二海在召集帮手,曲悠然他们这才兼程赶来支援。不露面应该有两层意思,一是怕我们在交换人质时耍花样,安排了伏兵。二是故意隐藏实力,在关键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如果等三天后我们做好了准备,袭击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他们今夜必会偷袭。” 唐林点头道:“言之有理,我们库存的火药还有多少?”唐力道:“还有三箱。”唐林道:“全埋到院子里,他们若来就把他们炸上西天。”唐力大笑道:“这法子好!一劳永逸,我这就准备。”南宫玉脸上变色,忙道:“不可!”唐林道:“怎么了?”南宫玉道:“司徒岚是跟着曲悠然的,如果他们在这里,我二师兄很可能也在,他可不能被一起炸死。”唐涛沉声道:“你师兄选择和我们对着干,一切后果由他负责,我们可不会为了他放弃这大好良机。”南宫玉摇头道:“这是我的底线,沈师兄绝不能出事。”唐涛变色道:“你是帮哪边的?不是说各为其主么?”南宫玉淡笑道:“我只是师傅派来打下手的,难得舵主瞧得起我,愿和在下共商大事。可我一不姓唐,二不属于唐门,自然不会坐视沈师兄被炸死。”唐涛嘿嘿笑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南宫玉笑道:“既如此,在下告辞。” 正文 第十六章 柔心双得 妙算破敌(九) 唐涛厉声道:“站住了!你去哪?”南宫玉道:“我想去哪就去哪,阁下问不着。”唐涛道:“你莫非要去通天帮报信么!”南宫玉正要说话,唐林忙起身道:“有话好说,勿伤了和气,两位请坐听我一言。” 南宫玉碍着面子重新坐下后,唐林平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说?涛子你也动动脑子,如果南宫少侠心存异心,又怎会出计剿灭了通天帮的两个分舵?如果没有这些人质,唐客行他们又怎能平安归来?人家是真心帮我们的,疑神疑鬼的且能容天下高贤?还不向少侠赔罪。”唐涛“嗯”了一声,向南宫玉抱了抱拳。 唐林道:“唐某理解你们的同窗之情,而且这主意也是少侠提出来的,只要少侠不愿意,唐某可以不做,大不了把人撤走,让他们扑个空也就是了。”南宫玉道:“不必如此,只要不用火药炸人,我们伏击一样可以起到致胜的效果。”唐涛道:“对面有两位堂主坐镇,武功深不可测,我们留不住他们的高手,而且我们自己人也有伤亡的可能,哪比得上用火药把他们全炸上天痛快。” 唐林沉声道:“火药的事不要再提了,只是埋伏时必是深夜,通天帮的人肯定全部黑衣蒙面,如何能辨认出哪个是沈俊?”南宫玉道:“二师兄用的武器是一刀一剑,十分好认。我争取让他在今夜脱离通天帮,我以后也不必再为难了。”唐林道:“真能如此就好了,我们还是讨论下今晚如何埋伏吧。计划周全的话一样可以给予通天帮重创。” 他们商量了一个时辰后,各自分散准备。夜幕很快降临,唐门弟子按计划埋伏在空屋中,树冠间,院墙后。房顶上没有设人,因为通天帮的人一定会从房顶而来。院中表面一切照旧,所有屋中的灯火都亮着,伺候的下人也在来往穿梭,大厅中的人影杯觥交错,酒香气远远飘出,其实在吃饭的只是几个下人。 然而过了三更天,通天帮仍然没有现身。不少弟子都觉困乏,但没有唐林下令又不敢轻动。躲在树冠丛中的唐林问身旁的南宫玉道:“通天帮会不会不来了?”南宫玉道:“应该会来的,再等等。” 到了五更天,不少弟子都觉困乏,眼睛半眯半睁着,眼皮子直打战。唐林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也许真的不会来了。”他见南宫玉沉默不语,安慰道:“有警惕心是没错的,少侠不必。。。”南宫玉忽然指了指西北方的房顶,轻声道:“来了。” 唐林立刻睡意全无,睁大眼睛望去,只见房顶上冒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确定安全后才悄悄的爬上房顶,又观察了一阵后,才对墙外打了个手势,放下了一条长绳,接应同伴。 有几个轻功好的一跃而上,全部黑衣蒙面,看不清嘴脸。不一会儿上来了三十多位黑衣人,分开趴伏在房顶上,等待着命令。为首的黑衣人摆了摆手,带着手下沿着屋脊向后院溜去。他们走得很慢,步法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走到房屋的尽头后,他们跳下花园,沿着墙边绕了一周,在拱门旁停住,勾头向内院张望。 唐林的厢房就在院中,也是他们偷袭的目标。只要他们进院便进入了唐门的包围圈,可是为首的黑衣人却没有下令行动,而是警觉的望了望四周,似乎颇有犹豫。南宫玉看出那人正是何二海,他不一定真的发现了什么破绽,而是一个老江湖独有的第六感觉,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就像是野兽感觉到了前方的威胁。 唐林所住的小院是重兵埋伏之处,看似寂静无人,但每间屋子里都隐隐有杀气散出,何二海踟蹰了一会儿,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放弃行动,原路返回。后面的几个黑衣人不解的低声询问,何二海只是摇头,坚定的向后摆手。 南宫玉见机不可失,对唐林道:“是时候了。”唐林“嗯”了一声,放出了一支烟花弹,“砰”一声在夜空中炸出绚丽的烟花,声音在寂静的深夜足能传出三里。 与此同时,小院内的窗户和大门同时打开,唐门弟子齐声呐喊,冲杀了出来。他们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不光小院内做了埋伏,连花园里也有伏兵。十名弟子从水塘中冒出了头,取出名为‘飞钉筒’的武器,按下机簧后,“嗖嗖嗖”数十道飞钉激射而出。威力虽比不上火器,但淬上毒后一样可以致人死地,在唐门十分普及,人手一个。几名通天帮众应声倒地,只有舵主以上的高手才听风辨器,将飞钉挡开。 何二海大叫道:“中计了!快撤!快上房!”谁知埋伏在墙根的唐门弟子已抢先占了房顶,居高临下的向他们射箭,或使用飞钉筒。何二海心知前院肯定也有埋伏,对方占据上风,拖得久了必然全军覆没。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强行进攻最近的小院。因为院中的人手已冲杀了出来,失去了隐蔽地形,己方反占优势。当下吆喝一声,率人和小院的伏兵交起手来。 唐门弟子用出飞钉筒和袖里箭,通天帮的人立刻倒下一片。不过通天帮有何二海,曲悠然两位高手坐镇,仅三四招就冲出了一条道路,二人也不敢恋战,赶忙带人冲进小院。 只听“轰”一声,守在小院里唐凌风对着首当其冲的何二海和曲悠然放出了火器。二人反应极为迅速,两道风一般一左一右的分散开去,紧随其后的两名帮众惨叫一声,中弹倒下。何二海和曲悠然刚要冲上,谁知唐凌风从腰后又取出了一只火器,对准他们笑道:“还没完呢!”“轰”一声又响,何二海险险躲过,曲悠然却被一颗小铁球打进了大腿,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 唐凌风见机不可失,手腕一沉,三支袖里箭疾驰而出,曲悠然一时难以站起,何二海距离又远,眼看相救不及。忽然曲悠然身后爆起一团刀光,“叮叮叮”便将袖里箭击落。 一个黑衣人冲到近前,刀光匹练般展开,唐凌风撤步疾退,险险躲过。谁知紧接着一道阴沉的剑气直袭腰部。唐凌风大吃一惊,赶忙向后跳去,仍然被剑气袭体,受了内伤。那黑衣人上步追击,虚晃三刀后猛砍唐凌风左肩。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拦下了黑衣人的刀光,“铛”一声刀剑相交,两人各退一步。用剑那人正是张世贤。他和唐力,唐涛,崔高鸣,丘蓝剑,泰氏兄弟等本蹲守在前院和花园,见通天帮的人没按设想的路线撤退,便赶忙带着大队从一侧的拱门绕进支援。 两派开始全面交手,通天帮带来的全是两舵的精英,人数并不多,但作战能力很强,但唐门以远程武器为主,尚未交手,一轮暗器射来,通天帮的格斗能力难以发挥,片刻功夫便损失惨重。 两派高手也开始近身交战,何二海力斗唐力,唐涛,崔高鸣,丘蓝剑,泰氏兄弟六名高手,仍然游刃有余,不露败像。六人深惧何二海的青烟一气掌,只是缠斗,不敢逼的太紧。用刀剑的黑衣人独战张世贤和唐凌风,一时处于下风。这时曲悠然拖着伤腿前来助战,虽然行动不便,但他的“绵针掌”威力无穷,接住了张世贤的剑气和唐凌风的拳风。那黑衣人没了束缚,全力进攻,刀光剑气如山呼海啸般扑来,立时占据上风。 两派正面交战后,通天帮的精锐占据优势,因为有郭明晨,贺勇,廖凯,罗劲松等舵主的助阵,只有为数不多的唐门精锐可以勉强匹敌,普通弟子根本不是对手。 这时唐林也手持两把火器加入战局,“轰轰”两声,廖凯和罗劲松同时中弹,重伤倒地。唐门子弟见舵主现身,还一下子就解决了两名强手,士气大振,跟随唐林继续战斗。 曲悠然见瞬间失去了两位舵主,下面的人已支撑不住,便拖着伤腿前往支援。用刀剑的黑衣人再次陷入被动。张世贤绝非浪得虚名,一手“青城飞升剑”已经如火纯情,仅他一人就和那黑衣人不相上下,何况旁边还有个经验老道的唐凌风。十几招过后,唐凌风趁他展臂进攻时,猛地冲进刀剑难及的近身,用肘部撞击胸口。那黑衣人慌忙疾退,抬眼却不见了张世贤的踪影。原来是唐凌风有意用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张世贤知机的闪到了另一侧,出其不意的刺向黑衣人的小腹。 这一剑来的毫无征兆,刁钻迅疾,眼看那黑衣人就要中剑时,忽听“铛”一声龙吟鸣震,张世贤握剑的手一阵酸麻,扭头看见弹剑身者正是南宫玉,不禁变色道:“你做什么?”南宫玉忙解释道:“张兄别误会,这个人交给我,你和凌风前辈去帮其他人吧。”唐凌风知他看出此人是沈俊,便道:“好,贤侄我们到那边帮忙。”说着拉着张世贤前去相助唐林。 南宫玉和那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前者叹道:“二师兄,你怎么在来了。”那人果然是沈俊,也笑道:“我蒙住头脸,就是不愿被你看出,使你为难。”南宫玉莞尔道:“那你下次最好把兵器也换一换。”说着将他拉到一边,道:“师傅派我前来助唐门一臂之力,还让我把你带回去,不许再帮通天帮了。” 沈俊扯下黑巾,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那老头太多管闲事了吧,江湖恩怨没有对错,通天帮也不都是坏人。我们兄弟虽各为其主,但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南宫玉道:“可他老人家毕竟是师傅,师命不可违,二师兄可别任性啊。”沈俊叹道:“我知道,不过。。。不过我舍不得离开司徒姑娘呀。”南宫玉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他没敢把瑶光子反对司徒岚的事说出来,怕的是沈俊叛逆心更重,更劝不回头。他也知沈俊是个顺毛驴,亲情牌比义正言辞更管用,便道:“你离开这段日子师傅总是长吁短叹,念叨你来着,师傅嘴上不说,但小弟能看的出他是想你了。二师兄下山的时日已不短,难道还要让师傅挂念下去么?” 沈俊愣了愣,眼中射出一丝感伤之色,道:“好吧,等这里事了,我和司徒小姐也有定亲的打算,到时总要回去请老。。。师傅做主的。”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心知沈俊已被爱情所束缚,这个时候任何道理都听不进去,再劝的话只能适得其反。 这时通天帮众大都已被唐门制服,只有何二海,曲悠然和少数几个头领仍有作战能力。何二海见大势已去,大叫了一声:“速速撤退!”说着运功向唐力,唐涛等人打出了一团青烟,唐力等人知烟有毒,赶忙闭住口鼻,向后退去。 何二海趁机冲到曲悠然身后,拉住他的胳膊道:“走!”拉着他飞上房顶,唐林等人刚想追击,何二海又接连打出数团青烟,阻住去路。沈俊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也该走了,三师弟要拿下我么?”南宫玉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师兄弟,我绝不会对师兄出手的。”沈俊点头道:“我也是,你多保重。”说完收起兵器飞身上房。南宫玉望着沈俊在房檐上一闪即逝的背影,暗暗感觉到他已难以回头了。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一) 唐门在和通天帮的交手中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从未如此大胜过。一夜间端掉了通天帮在汉中的全部势力。虽然落网了何二海和曲悠然,但已是一场难得的胜仗。次日唐门大摆盛宴,庆祝胜利。南宫玉被安排在紧挨在唐凌风的位置,可见唐林对他的器重。 魏玉柔和朱心琪也参加了宴会,这一对绝代佳丽坐在一起浅笑低语,吸引了许多少年英俊的目光,然而在她们眼中只有南宫玉一人。唐林说了一番激发士气的话后,酒宴的气氛达到了**。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大笑道:“好热闹啊,唐某也来讨杯酒吃。”众人闪目观瞧,见有七八名身穿杏黄长衫的唐门高手走进厅堂,为首的中年人魁梧高大,沉稳如渊,浓眉下的眼神自信,坚定,宽和,花白的两鬓,浓密的胡须更增添了他的个人魅力,随便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可撼动,发号施令的架势。 唐林等弟子见到此人慌忙起身迎接,一躬到底道:“不知门主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南宫玉心中一动,这才知他就是唐门主,唐英雄。 唐英雄亲手扶起唐林和唐凌风,微笑道:“事情办得漂亮,两位辛苦了。”熟悉唐英雄的人都知道他从没有夸人的习惯,能被他亲口认可的人都是有杰出贡献的,唐门子弟都以被唐英雄认可为荣。唐林和唐凌风激动的热泪盈眶,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门主怎会大驾来此?”唐英雄轻叹道:“泷水和重庆相继失守,你们汉中支撑的也很辛苦,这些我都知道。再让你们死守下去只会增添兄弟们的伤亡,唐某专程来接应你们的,要把你们平安的带回四川,那时再和通天帮决一死战。” 唐林道:“幸不辱命,我们已基本消灭了通天帮在汉中的势力,他们想啃下我们只怕没那么容易。”唐英雄欣然道:“我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很了不起啊,这两仗打得解气,让大家士气旺盛的在cd决战。”唐林道:“我们打赢了也要回cd么?”唐英雄道:“不错,泷水和重庆已然失守,汉中已是孤城一座,为了避免被他们声东击西,做无谓的损失,还是把力量集中在一起,毕其功于一役。”唐林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 唐英雄笑道:“不急,大家的酒还没吃完呢,先给唐某介绍一下来助拳的朋友。”他在cd时就见过了张世贤等人,只有南宫玉和朱心琪是新来的,当下唐林便将二人介绍给了唐英雄。 唐英雄打量了一番南宫玉,笑道:“就是你摘走了我们的‘蜀地之花’么?”南宫玉知他指的是魏玉柔,道:“门主说笑了。”唐英雄转头对魏玉柔道:“柔儿,你的眼光不错嘛,我要是有女儿也招他当女婿。”魏玉柔俏脸微红,低下了头。唐英雄大笑了几声,在主位坐下后,让南宫玉坐在身旁,其余人也尽皆落座,南宫玉见唐铮,唐超也在其中。唐铮自始至终没向南宫玉瞧上一眼,只是神色复杂的瞥了眼梦中情人魏玉柔,却发现后者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到来,微叹了口气,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吃着闷酒。 唐英雄对南宫玉道:“唐某素来敬仰补天老人,不知尊师一向可好?”南宫玉道:“家师身体康健,多谢门主垂问。”唐英雄道:“有机会定要向尊师当面道谢,送来你这样的好徒弟来相助我们。”南宫玉道:“在下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唐英雄笑道:“少侠不用谦虚,唐林在信中对你很是赞赏,汉中大胜少侠功不可没,回到cd后还要请你多拿拿主意。”南宫玉道:“不敢当。” 宴席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去收拾行李,当天撤离了汉中,两天后抵达了cdcd的繁华昌盛和唐门有很大关系,青楼,赌场,酒楼这些赚钱的行业有许多是唐门自己经营的。外来的生意人在cd经商十分放心,只需要每半年交一次合理的保护费,就不用担心会受到欺负和挤兑,没有人敢在cd撒野,唐门一直在努力营造公平的经商环境,这便是cd繁荣的秘诀。几百年来,cd百姓们早习惯了被唐门领导。 唐门总舵就设在最繁华的东大街上,附近只有这一座建筑,门前的道路宽阔平整,朱红大门鲜艳夺目,两侧威严的石狮也象征着唐门在本地的地位。 众人在大门前下马,有弟子跑来牵马,拉到侧院的马厩洗刷喂养。唐英雄带着众人进了大门,吩咐手下将带回来的俘虏看押了起来。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英雄豪杰,向唐英雄遥相拱手道:“门主一路辛苦了。”唐英雄还礼道:“有劳各位迎接,我来介绍一下。” 介绍的礼仪是向地位低者介绍高者,如今唐门地位最高的来宾当属‘神力王’杨义堂。南宫玉听师傅和师兄评论过此人,说他天生神力,没人知道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据说他单手就能举鼎,五匹马拉他也纹丝不动,倒拔垂杨柳已不足稀奇,他连大树都能连根拔起。他乃当今公认的外家功第一,所练的绝学‘铁杉功’破尽天下神兵利器,刀剑砍在身上连个印迹都无,暗器也别想刺破他钢铁般的肌肉,拳脚的功夫虽然稍逊,可他本身就已立于不败之地,至今无人可以伤他。 南宫玉虽然早闻大名,但亲眼见到时还是暗吃一惊,没想到他的身材如此高大魁梧,人群中最高的人也不及他的肩膀,好像巨人般难以撼动。另外也没想到他的年纪只有四十出头,可谓八大高手中最年轻的了。 杨义堂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副英雄气概。身份居高却不倨傲,俯下高大的身躯和群雄见礼,南宫玉发现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平易近人,而架子大的一般本事都不怎么大,他对杨义堂的印象就很不错。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二) 人群中有几人算是“熟人”,有峨眉掌门张清道,寇伤,寇晶晶。崆峒三尊之一的金一光,和弟子韦伏波。南宫玉和他们互相看了几眼,谁都没有说话,倒是寇晶晶悄悄的向他眨了眨眼睛。南宫玉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晚和寇晶晶的对话,看来此行还要再收一房妻妾了。 前来帮忙的还有王世贤的父亲,青城派掌门王海平崔高鸣的师傅,龙门山掌门任川。他们倒不是纯粹的前来帮忙,一个很大的目的是为儿子或徒弟压阵,希望能娶到蜀地之花魏玉柔,可惜事与愿违,名花有主,南宫玉心知他们对自己绝无好感,介绍时只是走个过场,点头示意了一下。 人群中还有唐门的三位长老,唐敬,唐卫,唐国宇,地位仅在唐英雄之下,全都属于一流高手。唐英雄吩咐弟子安排大家休息,又吩咐厨房准备准备宴会,为大家接风。 魏玉柔的家就在她对南宫玉和朱心琪道:“不知二位可愿前往敝宅做客,好让小女子尽一下地主之谊?”朱心琪知趣笑道:“这一路有点累了,我就不去了,你陪魏姐姐回去看看吧。”南宫玉知她心意,但他不想让朱心琪生出被冷落的感觉,道:“要不改天吧,先休息一下。”魏玉柔叹道:“我也知道一路劳累,不过两派相斗紧张,谁知往后还会不会有安生日子,早把事情办完我也安心一些。”南宫玉明白她是想让自己拜见魏博这个老泰山,毕竟自己要娶人家的女儿,于情于理这个礼节都不能少,何况自己在北京时就答应过魏玉柔,以后到要登门拜访,总不能失信于人,只好同意,对朱心琪道:“那你等我一下,我会快点回来。”朱心琪笑道:“不用着急,好好陪陪魏姐姐。” 当下南宫玉和魏玉柔离开了总舵,漫步在大街上。接近黄昏,街上人来车往,百姓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身心疲惫,脚步却十分轻快,他们知道家里的婆娘已做好了热饭,可爱的孩子在等待着父亲,只有想回家的人才有家,不想回家的人,家只是一座房子。 魏玉柔边走边道:“要是没有这场江湖纷争,我们肯定心情轻松,可以好好玩玩,现在整天提心吊胆,不知下面会发生什么,让人担忧。”南宫玉明白女孩子都喜欢有一场多姿多彩的爱情,现在的形势对于魏玉柔来说确实大煞风景,便道:“是的,不过也只有在非常时期才能考验一段感情,经得起考验才能天长地久,凡事有利有弊,习惯去看乐观的一面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魏玉柔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说得对,小女子受教了,我相信我们是经得起考验的。”南宫玉笑着点了点头。魏玉柔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一事,笑问道:“刚才见寇姑娘对你含情脉脉,莫非你们之间也有段情谊?”南宫玉不愿瞒她,道:“寇姑娘确实对我有意,她也是个真情真性的姑娘,我也有所好感。”魏玉柔笑道:“好吧,我明白了,朱姑娘知道么?”南宫玉道:“还没告诉她。”魏玉柔道:“你尽早说吧,以免到时太突然,朱姑娘接受不了。”南宫玉道:“魏姑娘能接受么?”魏玉柔微笑道:“夫妻之间重在信任,如果我有意见,自会如实告知,不说就是没有了。”南宫玉松了口气,道:“多谢姑娘理解。” 不一会儿抵达魏府,魏家乃四川第一大户,府邸豪华气派,不逊于南宫府。格局分明的六进大院,屋宇重重,错落有致。此时已经掌灯,进府后的感觉好像进了一座小镇,实在是太大了。府上的下人得知大小姐回来,纷纷上前恭迎,还有人匆忙向魏博禀告。 久与山水为伴的南宫玉生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的南宫府,凝玉轩,海琼的脸庞在心湖中仅冒了个头,便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现实。只听魏博大喜道:“柔儿,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为父了。”魏玉柔忙快走两步,在父亲身前施了个万福,道:“这次女儿不是独自回来,还带回了一位客人。”魏博早看见了南宫玉,对他点头致意,道:“欢迎南宫贤侄,快快请进。” 他们进了大厅落座,丫鬟奉上香茗后离开,魏博见女儿紧挨着南宫玉坐下,已明其意。他是位开明的父亲,只要女儿能够幸福,他就没有意见,说道:“贵府的不幸老夫有所耳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还在,一切没有不可能的,南宫贤侄能够看开,老夫也就放心了。”南宫玉应了声“是。”魏博道:“你宋叔现在做什么?”南宫玉在路上已想好了对词,苦笑道:“家业已经丢了,家人自是各奔东西,各谋生路了。”魏博皱了皱眉,微微诧异道:“据我所知,老宋对你们南宫家忠心耿耿,怎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独善其身呢,真是世态炎凉呀。”南宫玉微微苦笑。 魏博顿了顿,道:“魏某誓不做薄情之人,只要你和玉柔你情我愿,当初的婚约依然算数,你看如何?”南宫玉起身施礼道:“承蒙叔父不弃,在下正是求亲来的。碍于当前形势,没请得媒婆,也没置办彩礼,唐突之处万勿见怪。”魏博笑叹道:“玉柔是老夫的掌上明珠,从没想过会嫁的如此草率,但谁让玉柔就看中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才是。”南宫玉道:“晚辈自会全心全意的守护魏小姐一生。” 魏博点了点头,道:“这便是老夫唯一的要求。你们的婚事打算在哪里举办?”南宫玉道:“晚辈想在珠链水阁举办,不知叔父意下如何。”魏博沉吟了一下,颔首道:“也好,老夫也算半个江湖人士,久仰补天老人的大名,到时老夫会带着嫁妆前去拜会。”南宫玉道:“劳烦叔父了。”魏博道:“不劳烦。对了,有消息说你已经成过亲了,这是真的么?”南宫玉点头道:“是。”魏博微微变色道:“你。。。你让我女儿为小?”南宫玉解释道:“不,魏小姐和内人都是正妻,不分大小。”魏博道:“没听说过二妻并存的,要是你以后又娶人,是不是全都是正妻?”南宫玉道:“以后的事我也不敢保证。”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三) 魏博哑然失笑道:“南宫贤侄果然风流,你的情感分成那么多份,能有几份用在玉柔身上?你真能好好照顾她么?”南宫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用时间和行动才能证明的事,他情愿现在沉默,也不愿无的放矢。魏玉柔说道:“爹,他从没骗过女儿,人是我自己选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魏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就不参合了,你带着南宫贤侄去拜见一下你娘,他一定也很想见见未来的女婿。”魏玉柔眼神一黯,道:“是。”魏博起身道:“为父去休息了,玉柔你来招呼南宫贤侄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待人家在府上转转。” 魏博走后,魏玉柔道:“来吧,我带你见我娘。”说着带着他穿过大厅,来到了西院的小屋,屋内点着灯火,没有声音。南宫玉早闻魏夫人唐美夕是上一代的绝色美人,魏玉柔的倾城之色也随了她的母亲。可当屋门打开后,南宫玉才倒吸了口气,屋内正中是一张黑漆漆的供台,摆放着瓜果贡品,中间是一座灵牌,上写“爱妻唐美夕之灵位”,这才知魏夫人已然过世。 魏玉柔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娘,孩儿来看望你了。这就是常向您提起的南宫玉,我们不久后就会成亲了,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南宫玉在她身旁跪下,磕头道:“晚辈南宫玉拜见夫人。”魏玉柔伤感道:“当年我爹只是个小生意人,我娘却是唐门大小姐,蜀地第一美女,所有人都不同意他们的婚姻,都以为我爹想攀高枝,配不上我娘。可二十多年过去,我爹对我娘始终如一,就算我娘已朱颜不再也不曾变心,我娘故去后也没有续弦,思念如旧。以我爹现在的地位已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可他仍然初心不变,这时人们才称赞我娘当年的眼光。” 南宫玉道:“可惜在下不能只娶小姐一人,怕是让小姐失望了。”魏玉柔微笑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来吧,我带你参观一下我新整治的花园,从北京回来我可下了不少功夫呢,就等着你来。”南宫玉苦笑道:“难得小姐还记得。”魏玉柔笑道:“我对你说过的事,从不会忘的。” 随后二人参观了魏府花园,园林果然精致典雅,意境悠长,南宫玉感慨良多。正走着,魏玉柔的贴身丫鬟忽然跑来禀告道:“小姐,有人上门提亲了。”魏玉柔诧异道:“提亲?现在还有人提亲?”那丫鬟道:“是啊,那位公子亲自登门来的,老爷正在前厅应对,奴婢听到消息后就来通知小姐了。”魏玉柔皱眉道:“那公子叫什么?什么来头?”丫鬟道:“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魏玉柔道:“好,你下去吧。”丫鬟下去后,魏玉柔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去屏风后听听。”南宫玉笑道:“我去合适么。”魏玉柔笑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没有什么瞒你的,一起去便是。” 二人从后门回到大堂,站在珊瑚山的屏风后,只听魏博的声音道:“你可知我只要打出一颗烟花弹,你将成为唐门的阶下之囚?”稍过了一会儿,一个富有磁性的年轻声音徐徐道:“家父并不知道我来提亲,晚辈是私自前来的。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十分危险,但唐门覆灭在即,只有嫁给在下才能免遭一劫,晚辈对魏小姐一往情深,不忍看她将来遭罪,望伯父三思。”魏博淡淡道:“你倒是挺有种的,我若让人抓你倒是欺负你了。走吧,老夫就当你没有来过。”那人道:“晚辈是来求婚的,伯父还没答复呢。” 魏博失笑道:“你连小女的面都未见过,何来的一往情深?倒是你们通天帮有劫持小女的先例,老夫且会信你。”那人道:“手下们做的事晚辈一概不知,但在下确实与魏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谈的也十分尽兴,从那时起在下便对小姐念念不忘了,只是小姐不知在下的身份而已。”魏博好奇道:“你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人道:“都江堰,索桥亭,那时正值盛夏,小姐避暑山庄,晚辈也恰好游历于此,有幸同游了都江堰,晚辈至今记忆犹新。” 珊瑚山后的魏玉柔娇躯微微一颤,凝思道:“原来是他。”南宫玉低声道:“是熟人么?”魏玉柔小声道:“朋友而已。”魏博道:“小女每年都去都江堰旁的竹园小住,可她从未提起过阁下,可见对你并不上心。再说了,你既钟情于小女,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提亲,多少有动机不纯之嫌。”那人叹道:“伯父误会了,当时晚辈已知小姐与唐门渊源颇深,而家父一心要成为四川之主,我们通天帮和唐门难免有一次龙争虎斗,所以晚辈才不敢冒然告白,只想等见到家父后去请他做主,看有没有什么中和的法子。” 魏博淡笑道:“看来是没这种法子了。”那人叹道:“家父执意要取唐门代之,很快就开始部署进驻蜀地,晚辈也随行来了。直到现在才冒险来见,如今唐门必败无疑,晚辈不愿看到魏小姐成为这场浩劫的陪葬品。”南宫玉和魏玉柔惊讶的互视一眼,没想到他竟是司徒雄的独子,司徒鸿,也是通天帮的唯一继承人,要是能活捉他比一百个分舵主都重要。可魏博和南宫玉都是心胸坦荡,光明正大之人,对方是为了爱情才甘冒风险而来,都不屑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 魏博问道:“你的提议是什么?”司徒鸿道:“晚辈的提议虽然唐突,但却是贵府唯一的活路,那就是把魏小姐嫁给我,前辈就是我的岳父,贵府上下也是我的家人,绝不会有人敢闯进一步的,不然晚辈也难保贵府安全。”魏博道:“你这是提议?还是威胁?”司徒鸿忙道:“当时是晚辈的提议,全部发自肺腑。晚辈对魏小姐痴心一片,哪敢威胁未来的岳丈。”魏博道:“提议也好,威胁也罢。如果没有唐门,也就没有我魏博的今天。老夫和唐门的渊源深厚,至死相随,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四) 司徒鸿顿了顿,道:“就算伯父气节如松,也该为魏小姐考虑一下,她可是你的独生女儿呀。嫁给晚辈不但安全无虞,还发誓这辈子只娶她一人,绝不纳妾。”魏博道:“你还年轻,发这样的誓言尚早。如今玉柔已然定亲,你绝了这个念头吧。” 司徒鸿道:“晚辈知道小姐和南宫玉的事,但事关生死存亡,还望伯父三思。”魏博起身道:“言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从后门走吧,老夫就当没见过你。”司徒鸿见他心意已决,道:“至少让我见小姐一面。”魏博还没说话,魏玉柔已从屏风后转出,道:“司徒公子,你好。” 司徒鸿身高八尺,一袭修身的黑缎长衫突显出他健硕的身材。脸上面冠如玉,狭眉凤眼,鹰钩鼻,嘴唇薄而红润,倒也一表人才。司徒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身旁的南宫玉,躬身道:“一年多不见,小姐可安好么?”魏玉柔道:“公子的消息那么灵通,当知我的近况。”司徒鸿点了点头,道:“下有幸和小姐同游都江堰,那几天是在下最宝贵的回忆,不知小姐可有同样的想法。” 魏玉柔道:“那几天确实比较开心,多谢公子不辞辛劳的陪伴,当时只以为你是游山玩水的高门子弟,而你告知的名姓也是假的。”司徒鸿苦笑道:“当时不便如实相告,望小姐理解。”魏玉柔道:“你可知去年我为何要去都江堰散心?”司徒鸿道:“不知。”魏玉柔看了南宫玉一眼,道:“是为了他,当时他了无音信,小女子心情烦闷,一边派人找他的同时一边前去散心,这才遇上了公子。有公子排忧解闷,那几天倒不枯燥。如今他已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也不用再去都江堰了。” 最后一句一语双关,司徒鸿自然明白其意,苦笑道:“真就没有回旋余地了么?小姐可要想想当前的形势。”魏玉柔道:“别说唐门未必就败,就算败了,我也不会牺牲幸福来求活。”司徒鸿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好吧,既然小姐心意已决,在下就不多说了,告辞了。”魏玉柔道:“慢走,不送。”司徒鸿看了她最后一眼,默默转过身,叹息道:“可惜啊,可惜。”说着出门而去。 魏玉柔看了眼默默无语的南宫玉,道:“在想什么?”南宫玉道:“我在想他言辞中的意思。”魏玉柔道:“什么意思?别想太多了。”南宫玉思索道:“他明知唐门和通天帮势不两立,还敢亲自登门造访,可见他确实真心喜欢小姐。若非事情紧急,他也不会甘冒这么大的险,况且他的言谈之中似乎已确定唐门必败,似乎很快就会发生,这才匆忙赶来提亲。”魏玉柔道:“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南宫玉长长出了口气,道:“说明通天帮行动在即,而且不会是小打小闹,他们会全力出击,一次就重创唐门。司徒雄在蛰伏已久,不动则已,一动惊天,不会给唐门第二次机会。”魏博道:“他们为何不趁门主前往汉中那几天行动,而是要等我们的高手齐聚再动手?这样的难度不是更大么?” 南宫玉道:“如果我是司徒雄,也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攻。唐门主离开前一定会布置严密的警戒,我们这边又有杨义堂,张清道等高手坐镇,冒然进攻并不占什么便宜。现在唐门主虽已回来,但今日是回来的第一天,群雄齐聚,士气旺盛,同样也是思想最松懈的一天。谁都以为要和通天帮打一场旷日已久的大战,谁料通天帮会毕其功于一役。只要行动成功,我们的士气将从大盛转为大衰,再也别想振作起来。” 魏博凝眉道:“贤侄只是猜测,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南宫玉道:“如果司徒鸿不来,我也不会想这么多,我只是通过他的行为作出假设,不敢保证一定如此。”魏玉柔道:“如果是真的,我们将损失惨重,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小心防范总没有错。而且南宫公子的感觉一向很准,在汉中时就两次挫败了通天帮。”魏博道:“那好吧,老夫陪你们走一趟,一起去总舵告知门主。” 魏博叫上了八名护院随行,一行人赶回总舵时已值深夜,群雄酒宴完后都已回去休息,大厅空荡荡的,正好碰见唐凡捂着肚子从内院出来,一副拉完肚子后不舒服的模样。见到他们后道:“你们怎么才回来,酒宴都已经结束了。”南宫玉道:“门主现在哪里?”唐凡压低声道:“黑龙会已和我们秘密结盟,会长张公佑和副会长龙啸城刚抵达总舵,正在和门主密谈。如果黑龙会能和我们联手,就不怕通天帮了。”南宫玉想起在长江上见过龙啸城一面,是条爱憎分明的好汉,便道:“在下有紧急事求见门主,还请唐兄代为通禀。” 唐凡为难道:“和黑龙会联手的事必须保密,爹在书房门前加设了岗哨,谁都不见,也不许前去通禀。”南宫玉皱眉道:“这可怎么办呢,只怕拖久了就来不及了。”唐凡道:“是什么事呢?让南宫兄如此着急。”南宫玉便将猜测说了一遍,唐凡道:“如果是真的,我就算硬闯书房也要提醒家父,问题是南宫兄也没有把握,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家父就更加不喜欢我了。”南宫玉确实也没有把握,道:“那就等一等吧,我先去看看内人。”说完问明了朱心琪所在的厢房,前去探望。 屋内熄着灯,朱心琪侧卧在塌上,身材玲珑如山峦起伏。南宫玉轻轻坐到床边,知她还没有睡,道:“我回来了。”朱心琪转过身,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道:“我还当你不回来了呢。”南宫玉笑道:“不回来我住哪里?”朱心琪道:“魏府啊,还以为你要和魏姐姐共度**呢。”南宫玉道:“我和她还没成亲呢,怎能做哪种事。”朱心琪凝视着他,气愤道:“那你为何对我那样?那时我们也没成亲呢。”南宫玉笑道:“那时有点情不自禁,欲罢不能。你要是不困的话,就陪我一起去大堂坐坐吧。”朱心琪道:“这么晚不休息,去大堂做什么?”南宫玉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朱心琪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陪你一起等。”刚要穿衣下床时,忽然问道:“魏姐姐的父亲也在?”南宫玉道:“在。”朱心琪想了想道:“我还是不去了吧,他一定会好奇的打量我的,多尴尬呀。”南宫玉理解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完事我就回来陪你。”说罢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返回了大厅。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五) 已是深夜,唐英雄仍没有谈完,唐英雄和张公佑身为两大帮派的领袖,首次见面就算说三天三夜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唐凡曾向把守书房的唐门弟子请示过两次,都被拦下,连进去通报都没有,可见这位‘唐家三少爷’的地位确实不高。 又过了一个时辰,魏玉柔不忍困乏,独自先去睡了。南宫玉徐徐道:“真希望我猜错了,但如果没错,通天帮的人就快该来了。”魏博道:“若真如此,为之奈何?我们一直见不到唐门主。”南宫玉琢磨了一下,道:“倒是还有个办法,只是要动用一下伯父在cd的关系了。”魏博奇道:“老夫能做什么?”南宫玉低声交代了几句,道:“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如果真的东窗事发,唐门的安危就依仗伯父了。”魏博笑道:“这么一说,老夫觉得压力好大,不过你说的事应该可以办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南宫玉道:“伯父辛苦了。” 魏博离去后,南宫玉对唐凡道:“唐兄也去休息吧,有我等着就好。”唐凡笑道:“怎好意思让唐兄独等,这毕竟是我唐门的事,在下理应相陪。”又过了半个时辰,南宫玉桌上的茶已续了三次,他这几天也确实累了,好想回去抱着朱心琪的软香玉体好好的睡一觉。唐凡的眼皮子也直打颤,肥大的身躯瘫在椅子上,好像一堆棉放在上面。 南宫玉吃了口茶,强打精神,道:“对了,汉中时唐兄说有事要到cd告诉我,不知是什么事?”昏昏欲睡的唐凡猛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瞥了眼守在书房门前的唐门弟子,低声道:“有机会再说吧。” 这时忽听“吱呀”一声书房门开,唐英雄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并肩走了出来,那人个子不高,身材消瘦,双眉凝立,眼神锐利如鹰,鹰钩鼻子薄嘴唇,一缕长须,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有不可冒犯之威,一副枭雄气相。不用问,此人必是张公佑。后面跟着龙啸城。 南宫玉施礼道:“见过张会长,龙三爷。”张公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还礼。龙啸城微笑抱拳,道:“南宫少侠最近的名声响的紧,改天定要亲近亲近。”南宫玉道:“是。”张公佑回身对唐英雄道:“适才我们所谈不但关乎你我两派的命运,也将改变江湖格局,事关重大,请门主一定上心。”唐英雄道:“那是一定,如此大事,有许多细节还要慢慢敲定,会长不如在cd长住段日子,老夫有很多事还要请教呢。”张公佑道:“那是当然,你我唇亡齿寒,黑龙会往四川调人还需要时日,但通天帮退去之前,张某绝不离cd一步,先告辞了。”唐英雄道:“会长慢走。” 送走黑龙会的二人后,唐英雄道:“不知南宫少侠久候,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南宫玉道:“前辈客气了,不过在下确实有事讨论。”唐英雄道:“请里面说话。” 进了书房坐定后,南宫玉开门见山道:“在下以为通天帮今夜就会前来偷袭,虽然不够确定,但还请早做防备。”唐英雄忙问其故,南宫玉又将推测说了一遍。唐英雄听罢沉默不语,接着道:“我们在城中的每个路口都设有暗哨,任何大规模的行动都休想瞒过我们。不过少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仍不能有一点疏忽。去把三位长老和唐林请来。”他最后一句是对门口的士兵说的。汉中一战后唐林的地位大升,已跻身于唐门的决策层。 长老的身份仅次于门主,在唐门的地位崇高,要求不仅本事要大,更要忠诚不二。他们是大长老唐敬,二长老唐卫,三长老唐国宇。 四人都知深夜被召必有要事,进屋后一句不发的坐了下来,等待唐英雄的指示。唐英雄将南宫玉的推测说了一遍后,道:“无论今夜通天帮会不会来,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稍有松懈便有可能酿成大祸。烦劳四位安排人手,昼夜警戒。”四人也不多问,起身施礼后就下去布置了。 又剩他们二人时,唐英雄道:“少侠对我唐门如此上心,唐某心领了。”南宫玉欣然道:“多谢门主的重视,这件事我毫无把握,只怕要累得兄弟们辛苦一夜了。”唐英雄微笑道:“少侠可知强者和弱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南宫玉摇了摇头,道:“请门主赐教。”唐英雄道:“弱者只做十拿九稳的事。而强者只做认为对的事,所以后者才会成功。他们敢于冒险和尝试,就算没有成功,他们也不失去什么。”南宫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唐英雄接着道:“很多人都有想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敢付诸实现的却是寥寥,少侠便是老夫欣赏的类型。” 南宫玉受宠若惊道:“晚辈不敢当。”唐英雄微笑道:“你和玉柔完婚后就是半个唐家的人,如果我们击退了通天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唐门?”南宫玉道:“多谢前辈好意,可在下已有了师承。”唐英雄笑道:“老夫且敢和通天老人抢徒弟。不过学武之人总要有个目标,行侠仗义也好,纵横江湖也好,无论什么,在唐门都能实现,绝不亏待。十年后,我可以破例提拔你为长老之一,你不但会成为有史以来唯一的外姓长老,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南宫玉吃惊道:“晚辈出道不久,怎配门主如此看重。”唐英雄大笑道:“唐某也不做十拿九稳的事,只做认为对的事,招揽贤才是根本大计,唐某相信自己的眼光。十年后我们老了,年青一代中只有你担得起复兴唐门的大任,我会让唐铮好好配合你。老夫知道兹事体大,你可以慢慢考虑。”南宫玉思虑了一下道:“在下以为贵门还有一人值得重用。”唐英雄道:“谁?”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六) 南宫玉刚要说话,忽听院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传来震天般的喊杀声,只听唐敬高呼道:“通天帮的来偷袭了,准备反击!”唐英雄脸上微微变色,道:“果然来了,城中的暗哨怎么没有发信号预警。”南宫玉道:“通天帮的人肯定已事先除去了暗哨,这才来的无声无息,请门主前往主持。” 唐英雄“嗯”了一声,二人快步来到门口,只见院内灯火闪动,通天帮大举进攻,同时从前门,后门,两侧的拱门冲杀进来,人数足有三四百人之多。唐门刚做准备不久,还没有埋伏到位就被突袭,幸好已有所准备,不然损失的将更大。 通天帮众如潮水般从四门向中间汇聚,刀光舞动,喊杀震耳。三位长老和唐林分别带人迎敌,可通天帮数量庞大,他们的抵御便似河流中的一片树叶,随波逐流的向后退去。难得的是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此时唐门弟子全都从睡梦中惊醒,穿上衣服,手持兵器的冲杀出来,众多弟子竖起了一道人墙,将四面的“洪流”阻于内院之外。 两方交战不止,互有伤亡,通天帮的人数占优,何二海,曲悠然率人进攻东西两路,另两位堂主孔世通和刑天则进攻南北两路。唐敬和何二海功力相当,打得难解难分。唐卫和曲悠然也在伯仲之间,然而唐国宇和唐林却稍逊于孔世通和刑天,南北两路已有败退之势。 就在这时,张清道,寇伤,寇晶晶,金一光,唐铮,唐超,韦伏波,王海平,王世贤,崔高鸣等人杀入战群。他们人数不多,却都是高手,战场上一时僵持不下。 唐英雄看了一圈形势,见己方一时并无败像,便不动神色的站在原地观战。他身为一门之主,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唐门的士气,他自身的沉稳镇定比亲自动手更能稳定军心。南宫玉迅速扫了一圈四周,没发现沈俊的影子,稍松了口气。就在此刻,他和唐英雄同时注意到了西方的屋檐上立着三个人。黑夜中只能看清他们的轮廓,对方也同样在观望着这里。他们就是通天帮主司徒雄,副帮主鲁忠敬,谢秋华,他们才是通天帮最高的三位高手。 不知何时张公佑缓步渡到了唐英雄身后,锐利如鹰的冷眼挑衅的望着房上的三人,道:“张某当于门主一起会会通天帮的高手。”唐英雄感激道:“患难见真情,多谢会长不弃。”张公佑生性沉默寡言,稍稍点了点头。身后的龙啸城沉声道:“他们过来了。”只见房顶那三人飘然下房,跃过了唐门组成的人墙,悠悠走来。离得近的三名唐门弟子上前阻拦,右首的黑影手中刀光一闪,血光溅射,便将三人斩杀,脚下没做丝毫停留,就像踩死了三只蚂蚁般轻松随意。 到了近处,只见中间那人的个子不算高,身材和相貌也无出众之处,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神中含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望着他时有一种仰视的感觉,因为他高傲的头颅是永远不会低下的,就好像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他的微笑中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世上似乎没有他征服不了的事和人。这样的人物无论相貌身材如何,也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自然而然的成为领袖。不用问就知道他便是一代枭雄司徒雄。 左首是一名头戴文士巾的中年书生,白净面皮和三捋长须还真有几分呆呆的书生气。可要是谁真把他当呆子,那才是最大的呆子,他便是‘冷剑书生’鲁忠敬,一手‘白虹剑法’败过无数高手。他这一生中只败给过两个人,一个是‘南海剑仙’东方素,另一个就是司徒雄,从此做起了司徒雄的左膀右臂。值得一提的是他败于二人都是在百招之后,论武功可算是通天帮的第二高手。 右首那人三十出头年纪,名叫谢秋华,用的一口宽背大砍刀,他四岁时就开始练刀,十四岁成名,被誉为刀法神童,二十一岁时和司徒雄,何二海结为金兰兄弟,也是通天帮的创始人之一,武功尚在二哥何二海之上。 这三人联袂而来的气势何其之强,唐英雄,南宫玉等人立时感到一股压力袭来。赶忙凝神运气对抗。两波人越来越近,气氛也愈加凝重,忽然听到身后“哈哈哈”三声大笑。 笑声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扭头观瞧,见大笑那人正是“神力王”杨义堂,他斜倚在石阶上,高大的身躯如门板一般,手握酒壶往嘴里倒酒,“咕咚咕咚”几口下去,酒水顺着宽阔的下颚流下,他大叫道:“痛快!”随手一抹,摔碎了酒壶,长身而起,大步走来,笑道:“打架杨某且能落后,谁来做俺对手。”说罢虎目扫视了一眼通天帮三人,豪气干云。 司徒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就由老夫领教一下‘神力王’的高明。”谢秋华仗刀上前道:“大哥身为帮主,理该对付唐门主,这莽汉就交给小弟了。”说完也不等回话,刀光一闪劈向杨义堂的手臂。这一刀‘斜劈华山’本是要砍肩膀,可杨义堂的个子太高,只好改劈手臂,刀势依然迅疾如电,刁钻隐蔽,厚重的砍刀在他手中似乎毫无重量,纯熟的好如用臂使指。 杨义堂可以说是八大高手中天赋最高的一位了。他的天赋并非悟性根骨之类,而是上天赐予了他一副铜头铁壁般的身躯和万斤神力。见到刀来躲也不躲,伸手抓向刀锋。谢秋华的刀势一扭躲过一抓,砍刀劈中了他的手腕,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杨义堂的身手虽是弱项,但他大铁锤般的重拳一拳就能打死一头壮牛,打在人身上的后果可想而知。 谢秋华不敢怠慢,急忙闪身躲过,“唰唰唰”又是七刀砍在杨义堂的胸前。感觉就好像砍在了岩石上,甚至比岩石还要坚硬,纹丝不动。杨义堂哈哈大笑,抡起芭蕉扇般的巴掌呼了下去,谢秋华迅速向后疾退,人虽然躲了过去,然而砍刀的刀锋却被杨义堂的大手捏住,就像钳子一般紧紧嵌住。谢秋华大吃一惊,运尽全身功力夺刀。杨义堂的另一项绝技就是天生神力,结果可想而知,刀就像砍进了石头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七) 杨义堂大喝一声,单臂用力,竟将他连刀带人举了起来。刀是谢秋华的灵魂和生命,自然是死不放手,杨义堂高举过头顶,就要往地上摔。如果真凭他的气力将人砸到地上,必定摔为肉泥。正要下摔时,一道剑气已迫在眉睫。原来鲁忠敬看出不妙,赶忙出手救人,他看出杨义堂是‘金光不坏之身’,所以不攻他其他部位,独刺他的眼睛。要知杨义堂的钢铁之躯加上‘铁衣衫’连裆部都已不再是弱点,唯有眼睛难以锻炼,不然杨义堂真就所向无敌了。 杨义堂只好扔掉谢秋华,伸手去抓长剑。鲁忠敬也不信邪,心想再厉害的硬功也有弱点,哪能毫无破绽,便将剑气凝于剑尖,刺向他的手掌,执意要破他的不坏之身。谁知杨义堂除了眼睛外真就没了弱点,手掌像一堵墙般挡住了凝聚一线的剑气,还将其反弹了回来。鲁忠敬大惊失色下向后纵跃,杨义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攥拳击出。曾和‘剑仙’交手百招的鲁忠敬猝不及防下被迫又射出一道剑气,又被无坚不摧的铁拳打散,眼看就要击中胸口,刚才摔落地上的谢秋华从一侧疾冲而来,耀眼的刀光也是斩向他的双目,他这是只攻不守的招式,因为他也看出杨义堂虽立于不败之地,但武功一般,同样也难以取胜,只要小心一些,就算露出空门也不见得被他抓住机会。 他们判断倒是正确,杨义堂只好再次放弃进攻,去挡他的砍刀。有了前面的经验,二人都不再硬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杨义堂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二十回合过去,谁也奈何谁不得。 司徒雄收回看向他们的目光,道:“我们也别光看着了,唐门主,过几招吧。”在司徒雄的盛名前,唐英雄夷然不惧,点头道:“求之不得,请帮主赐教。”说罢两人各自踏前一步,精气神提至巅峰,针锋相对。 唐英雄无疑是超一流的高手,也是出色的领袖,可惜他和司徒雄生在同一年代,就注定枭雄间难以共存于世。司徒雄如果身在群雄割据的岁月,必是称雄一方的霸主。而现在的江湖地位相当于三国时期的曹操,已占据了大半‘江山’,只有西蜀和东吴尚在版图之外。唐门好比‘蜀国’,‘黑龙会’好比东吴。只有联手抗敌才能对抗强大的通天帮。 这时张公佑站在了唐英雄身旁,唐英雄知他心意,并没有反对,此事关乎唐门存亡,他确实没有信心战胜司徒雄,联手也没什么丢人的。 司徒雄显露出强大的自信,笑道:“这样才有意思,一起来吧。”唐张二人也不多话,心有灵犀的向左右一分,从两个方向夹攻上去。唐英雄的“唐门正气十三式”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上来就全力施为,排山倒海的掌风带着股浩然正气涌了过去。张公佑的武功为“龙牙爪”,五根手指能插入坚硬的石壁,此时带着股阴风抓向司徒雄的小腹。 二人都知司徒雄的绝技为“阴阳轮回**”,但极少有人见他用过,到底是门什么样的绝技谁也不清楚。唐张二人也想先试探出他的武功。他们的实力都与司徒雄相差不远,联手的实力强于任何一位八大高手。可是胜负有时并不完全取决于实力,“阴阳轮回**”就是一门遇强则强,遇弱亦强的神秘绝学,据说司徒雄年轻时武功一般,一次为躲避仇杀跑进了东北大雪山,那时他饥寒交迫,藏身于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洞里,三天不敢外出,眼看就要葬身寒洞,无意间在山壁上发现了一块活石,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本绝学秘籍,他索性练了起来,身上不但不再寒冷,连饥饿感也大大减少,三天后他出洞寻食,遇到仇人,仅三招便将其杀死。回到中原后潜心修炼神功三年,出来后一鸣惊人,迅速崛起为宗师级的高手,并创建了通天帮,仅十年时间便将其发展为天下第一大帮,招揽高手无数,与何二海,谢秋华结义为金兰兄弟。有人说他的手腕之强更胜于武功,也有人说如果他没去大雪山,没住在那个山洞,没发现那块活动的石头,就没有现在的通天帮,江湖格局也将改写,但人生就是被无数个“如果”组成的,如果没有“如果”,也就没有了人生。 司徒雄两掌齐出,迎上了二人的“正气”和“阴风”,惊奇的是他竟将二人的劲力吸入掌内,只见他两臂胀起,身子微颤,再次打出来时,“正气”变成了“阴风”,“阴风”变成了“正气”,同样的气劲却脱胎换骨为另一种真气。 唐张二人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能转换改造自己的气劲,情急下忙伸掌硬接,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司徒雄眨眼间冲到了唐英雄身前,一股热浪般的气劲袭来,唐英雄瞳孔凝聚,鬓发被吹得倒飞,用出“唐门正气十三式”的第十三式“长风怀仁”,气劲就如一位谦和仁义的长者,正派却不失威严。可比起司徒雄仍然差了一截,被震的向后连退四步,嘴角泌出一口鲜血。司徒雄转而攻向张公佑,掌风又变得阴寒如冰,张公佑顿时有种置身冰窖的感觉,这才发现司徒雄能操纵阴阳两种气劲,而且能将对手的气劲吸入体内转化为相反的一面,再释放出来,如此奇功当真闻所未闻。 张公佑不敢独自硬抗,边退边用“龙牙爪”将劲风抓散,只觉手指头尖冰冷,好像抓雪一般。谁知司徒雄紧追不舍,加速猛冲过来,张开五指扣住了张公佑的手掌。张公佑以为他要掰断自己的手指,惊起一头冷汗,赶忙运起全身功力抵抗。 唐英雄此时也缓过劲儿来,见张公佑有难赶忙上前支援,单掌击向司徒雄的另一侧,意图逼他放手,哪料司徒雄突然张开大手迎了上去,掌上带着一股吸力黏住了唐英雄的手掌,同样也扣住了他的五指。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八) 唐张二人挣脱不开,刚想用另一只手掌攻击,猛地全身一颤,只觉司徒雄掌心产生了一股旋涡般的强大吸力,将自身的内力抽了出去,最令他们惊惧的是内力如江湖入海般一去不返,逐渐的在流失。要知他们每加强一点内力都要通过无数昼夜的辛苦练功,此时被一点点的吸走怎不让他们惊恐万分,这比杀了他们都要难受。二人几次尝试挣脱,却发现身子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用不上,要是再拖的久一些,这些年的修为都会被司徒雄据为己有。 观战的龙啸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了二人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他可不想让张公佑有闪失,立刻施展出“刮风腿法”,接连刮出数道腿风击向司徒雄。他本意想逼司徒雄放手,谁知司徒雄已然进入了心神守一的忘我境界,专心的吸收内力,浑然不察外界之事,激荡的真气流淌全身,如一层保护罩般将腿风反弹了回去。龙啸城距离太近,又猝不及防,被自己的腿风反弹了个正着,闷哼一声向后跌去,跄踉倒地。 南宫玉也为唐英雄他们担心,但有了龙啸城的前车之鉴,他才不会再去硬撼,他心中一动,发现他们似乎不是在比拼内力,看唐张二人的表情似乎难以反抗,在受着一种折磨。心想就算难以扰乱司徒雄,只要阻止唐张二人输送内力的源头,也就等于阻止了司徒雄。他这一决定极其大胆,如果他们真的在比拼内力,干扰唐张二人就等于害了他们,可事到紧要关头只能冒险一搏,犹豫不得。 唐张二人已牢牢被司徒雄的功法控制,毫无反抗之力,也失去了真气护体,南宫玉一个箭步来到他们身后,双指同时点中二人的风门穴,封住了真气行走的经脉线路。二人真气受阻后浑身打了个激灵,向后坐倒,软瘫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 受伤的龙啸城看见南宫玉点了他们的穴道,失声叫道“你干什么!”缓缓起身的张公佑沉声道:“不要误会人家,若非这位小兄弟,我和老唐这几十年的修为就付诸东流了。”唐英雄也坐起道:“南宫少侠小心,司徒雄可以吸收别人的内力化为己用,我们要稍歇片刻才能助你。” 南宫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司徒雄身上,只见他仍然站在原地,气息悠长沉重,不知在干什么。他哪知司徒雄需要将吸收得来的真气与自身真气融合,归为丹田后才能化为己用。也就是说现在的司徒雄是毫无防备的,也是袭击的最佳时机。 南宫玉立时用出“点”字诀攻向司徒雄的檀中穴。这时有一人从远处疾驰而来,冲到近前后挥掌猛击南宫玉面门。南宫玉忙向一旁躲闪,扭头一看认出是司徒鸿。司徒鸿一掌不中,猎豹似的身躯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笑道:“请南宫兄赐教。”他说的客气,出手却不客气,浑厚的掌力与唐铮相若。南宫玉招架的同时发现唐门在局势上已落下风,四路皆已溃败,西面溃败的最快,而司徒鸿就是指挥西门的首领之一,最先赶来。 在刚才的战斗中,唐卫,唐国宇两位长老,还有唐力,唐涛被杀死,其他人或死或伤,节节败退。此时司徒雄已将真气收于丹田,睁开了眼睛。唐英雄,张公佑也压下了内伤,站起身来。杨义堂见形势不对,摆脱了鲁忠敬和谢秋华的纠缠,护在唐英雄身前。 唐门各路也向中间收拢,唐敬,唐林,张清道,寇伤,寇晶晶,金一光,唐铮,唐超,韦伏波,王海平,王世贤,崔高鸣等唐门高手也多少带伤,带着剩余的弟子围拢了过来。通天帮众围在外围,两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经此一战双方的损失都不但通天帮占据人数和实力上的优势,赢面占了七成。因袭击来的突然,南宫玉在混乱中一直没有见到朱心琪的身影,当下东张西望,寻找妻子。忽听身后朱心琪道:“我在这儿呢。”南宫玉松了口气,回头见朱心琪手提长剑,额头上香汗淋淋,刚想问话时见她身旁还站着魏玉柔和寇晶晶,诧异道:“你们怎么在一起了?”朱心琪道:“我正睡着,忽听外面大乱,得知通天帮前来偷袭,便想到魏姐姐可能没人保护,问明了住处后就去保护魏姐姐了。通天帮占据了外围,杀害了许多不会武功的下人,当我赶到时正有几个人往魏姐姐的房里冲,好在及时赶到,将人救出。当时有几个通天帮众认出了魏姐姐,叫了许多人来追,我们难以走快,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要是被困久了,等更多的通天帮众上来,我们谁都不跑不了。 南宫玉道:“那你们是如何脱身的。”朱心琪看了眼寇晶晶,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在南京时的那次小摩擦,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是寇女侠冲进包围圈救了我们,将我们带到了唐门的阵营。因形势太乱,也不知你在哪里,就不敢和大队分开,直到不敌撤退。”南宫玉舒了口气,道:“你们没事就好,真谢谢你了。”最后一句却是对寇晶晶说的。寇晶晶擦了擦脸上的薄汗,笑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魏玉柔看了眼他俩的神情,笑道:“玉郞好福气,又得了一位红颜。” 南宫玉知什么都瞒不过她,笑了笑,刚想说话时,对面的司徒雄朗声道:“唐门主,事到如今还要再比下去么?”唐英雄冷笑道:“四川是我唐门家业,我们会把家拱手让人么?”司徒雄好笑道:“谁说四川是唐门的了?四川姓唐么?你叫唐四川,人家答应么?你们只是暂时占据四川而已,天下归强者居之,你们也盘踞蜀地几百年,也该挪挪窝了。我可以答应让你们唐门继续留在四川,留下一些生意让你们做,但你们要向其他帮会一样,每年上缴抽头税。” 正文 上架感言 明天就要上架了,无论这本书的成绩如何,笔者对这本书的内容还是比较满意的,写出了笔者想要表达的东西。 这本书的字数不会太多,50万字以后便是一**的**,直到结束,就算全订阅了也不会花很多钱。 书中的内容没有水分,全是干货。笔者不靠写作吃饭,以保证质量,内容精湛为前提,写多少字就是多少字,跟小说没有关联的情节真心写不出来。 笔者写武侠小说,目的是希望让读者在故事中产生共鸣,触动心灵,在沉思和回味中徜徉起自身往事,玩味人生。绝不想写成打打杀杀,恩恩爱爱,只求一时痛快的爽文。此目标任重道远,但笔者会往这方面来努力。 如果看到现在还觉满意的朋友,保证后面的内容更加精彩。如果觉得稍有平淡,相信后面的故事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古草青 敬上 正文 第十七章 洞悉深意 夜战唐门(九) 唐英雄知他的目的只是想瓦解己方的斗志,淡淡道:“唐门誓死不降,要想得到四川,就先从老夫尸体上跨过去。”司徒雄微笑道:“唐门主高节,但为免太自私了吧,你怎么不想想身后的儿郎,他们都还年轻,值得陪你送死么?还有你邀请来的高手,全都有家有口,你忍心让他们陪你一起送死么?”唐英雄冷笑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只是惧怕我们的实力罢了。刚才只是一时失利,我们元气未伤,你们想拿下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你不愿承受的。”司徒雄凝笑不语,转而对张公佑道:“张会长怎么说?我不记得和你们黑龙会有什么恩怨。”张公佑沉声道:“唐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黑龙会和唐门已是兄弟帮派,唇亡齿寒,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司徒雄环顾他们身后的群雄,朗声道:“今夜我帮将不惜一切代价平定唐门,各位都是有家业的,难为真想为唐门陪葬么?我司徒雄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现在脱离唐门,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恩怨一笔勾销,绝不会再找各位的麻烦。”唐英雄好笑道:“你以为谁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你们对付其他帮派的法子在这里可行不通。”司徒雄意味深长的笑道:“看来门主并不了解人性。门主自是不惜一死的守护家园,而他人只为助拳而来,未必有此决心,不信咱们就来看看。” 说完后全场静默了片刻,唐英雄笑道:“好像没人响应呢。”司徒雄不慌不忙的环顾群雄,道:“有么?我刚才说的绝对算数。”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咳,龙门山掌门任川拉着崔高鸣走出了人群,道:“我们师徒去了,这里的事不管了,望司徒掌门不要食言。”司徒雄满意笑道:“任老师放心,在下当着天下英雄说出的话,当然不是放屁。”任川神情难看的点了点头,不敢去看群雄,更不敢和唐英雄对视,带着徒弟灰溜溜走了。 司徒雄又道:“任老师做出了明智的决定,知时务者为俊杰,真正的英雄豪杰是不会傻得白白送死的。”说完没一会儿,泰冲泰和两兄弟默默的挤出人群,回头瞥了魏玉柔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接着金一光和韦伏波也离开了。 司徒雄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唐英雄铁青的脸,微笑道:“还有么?”南宫玉偷看了眼张清道,见他眉头紧锁,眼现犹豫之色,明明想走,又怕遭人诟病,有损他峨眉掌门的名声,最后权衡再三,还是认为性命重于名声,当下清咳了两声,道:“张某身兼峨眉派的重任,不能死在这里,望唐门主见谅。”唐英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张清道和寇伤一道走出人群,寇伤向女儿寇晶晶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也来。寇晶晶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南宫玉,转身摇了摇头。寇伤大窘招手,低喝道:“过来!”寇晶晶下定决心的又摇了摇头。张清道来到寇伤身旁,道:“走吧,女大不中留。”寇伤重叹了口气,先行去了。 南宫玉低声问寇晶晶道:“你怎么不走?”寇晶晶笑道:“还用我说么,以后你去哪,我去哪。”魏玉柔和朱心琪诧异的互望了一眼,后者虽然以前看不惯寇晶晶,但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心中还是很感激的,而且她也有了思想准备,早知南宫玉以后定将妻妾成群,既然接受了魏玉柔,也就不在乎再多一个寇晶晶了。魏玉柔也是一般想法,问南宫玉道:“公子也不是唐家的人,也是可以走的。”南宫玉道:“我奉师命而来,自是有始有终。再说,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青城掌门王海平也想明哲保身,低声问了儿子王世贤的意见。王世贤见南宫玉没走,自己又且能输于他,也就不走了。王海平为了儿子也留了下来。 司徒雄大笑道:“唐门主,你请来的高手走了一半,你已经没有胜算,不知可愿重新考虑我的提议。”唐英雄还没说话,杨义堂上前一步,厉声道:“有杨某在此,鼠辈安得猖狂!谁敢与杨某决一死战。”他的声音壮怀激荡,豪情冲天,南宫玉暗赞“壮哉!”司徒雄喝道:“好!我敬你杨义堂是条汉子,你死后会将你的尸体妥善安葬。就由我来领教杨兄的高明!动手!”说罢一摆手,通天帮众开始向中间围拢,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眼看山雨欲来,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光闪耀,人头晃动,冲进来一队百人官兵。为首的统制身穿红锦武官服,头顶乌沙官帽,手握刀柄,大步走来,身旁跟着的正是魏博。南宫玉暗松了口气,心想魏博果然不负众望,按计划搬来了府衙的官兵。目前也只有官兵能化解当前危机。倒不是说官兵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他们身穿的官服代表着大明朝的法律,通天帮再牛气也不敢和大明对着干,不然就是造反。 司徒雄的脸色一变,不屑的向唐英雄笑道:“没想到唐兄还有这一手?真了不起。”唐英雄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些官兵为何而来。要知官军向来对江湖仇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大,或是伤及无辜百姓,向来不闻不问,让他们自行解决。江湖人的恩怨也以报官为耻,唐英雄就从没想过利用官府来对付通天帮,他不屑这么做,也想不起来要这么做,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思路, 为首的官军统制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军汉,瞪着通天帮众嚷嚷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别人府邸,滥杀无辜!”司徒雄看了眼他身旁的魏博,已明其意,默默走进了人群,看了眼何二海,让他来应付场面。 何二海是老江湖,上前拱手打了个哈哈,道:“劳烦军爷大驾,不知如何称呼。”统制瞥了他一眼,道:“别人都叫俺胡爷,你是管事的?”何二海点头道:“是是,胡爷,您老可能有些误会,不如借一步说话,小人有下情回禀。”他猜到胡爷一定受了魏博的好处,便打算以更重的利益收买过来。可他不知胡爷虽贪,却和魏博有着二十年的交情,利益关系复杂,远非一点眼前利益可以比拟的。 胡爷盯着何二海道:“有话就在这里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二海心知难以收买,只好道:“胡爷误会了,这里是唐门总舵,一般人且敢擅闯。一旦入了江湖,就好比签下了生死文书,生死皆是天命,怨不得别人。唐门和我们都有死伤,这可不是滥杀无辜。官府也向来不过问江湖纷争,不知胡爷以为然否。” 唐门和通天帮相斗这么大的事胡爷当然心知肚明,当官的早有了默契,只要不太过分就不闻不问。魏博在交际极广,上到知府,下到芝麻小官,几乎全都熟识,也只有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动知府,同意胡爷带兵救援。目的只是为解唐门眼下的危机,却不是真的要为难通天帮。因为通天帮的势力极大,早收买了不少大官,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胡爷知道分寸,道:“这里是城,你们互相杀了这么多人,动静太大了,官府不能坐视不理。”何二海笑道:“请胡爷放心,事情完结后我们会妥善处理,保证不引起骚动,也不会扰乱城里的秩序。等我们接替了唐门,自是要好好孝敬胡爷。”胡爷摇头道:“不行不行,其他地界我不管,但你们就是不能在瞎闹,要是还不依不饶,便是和我们衙门过不去,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换做别的时候,何二海也就服从了,可如今是一战定乾坤的关键时刻,且能轻易放弃。正好再说话时,司徒雄忽然道:“是不是只要地点不在胡爷也就不必为难了。”胡爷点头道:“不错,只要不在我的地盘上,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司徒雄笑道:“那就听胡爷的,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唐英雄也看出官兵是魏博请来的,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唐门也会被江湖好汉所不齿,便道:“通天帮一日不离开蜀地,唐门就绝不干休,此战势在必行。不知司徒帮主想要如何决战?”司徒雄笑了笑,道:“为了不让胡爷为难,决战的地点一定要在城外。听说唐门最早的发源地在二十里外的侠客山上,那里才是唐门真正的大本营,一切成就皆由侠客山而起,不知是不是这样。”唐英雄点头道:“不错,如今侠客山已是我唐门祭祖的地方,你想把战场设在山上?” 司徒雄笑道:“我通天帮欲得四川,自要让人心服口服,若不彰显实力,如何让江湖归心。”唐英雄冷笑道:“如何彰显实力?”司徒雄道:“据说侠客山是座险山,只要三条小路可以登山,那就我攻你守如何?”唐英雄难以置信道:“你们想强行攻山?”司徒雄点头道:“不知唐门主可愿迎战。”唐英雄大笑道:“自然迎战,若连祖宗宗庙都无法保全,把四川让给你们又何妨。”司徒雄笑道:“要的就是唐门主这句话,三日后的早晨,侠客山见。”说罢当先走了,双方各自救治伤员,不在话下。 送走胡爷后,唐英雄带着众人回到大厅,这次唐门损失惨重,又离去了一批帮手,士气很受打击。可唐英雄却不气馁,说了一番鼓励的话,振奋了大家的情绪。他的乐观并非没有原因,侠客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之势,就算己方处于弱势,但利用地形也能够反败为胜。 唐英雄又向魏博和南宫玉道谢,虽然求救官府算不得光明正大,但毕竟拯救了唐门,这份恩情就难以报答。随后唐英雄派出长子唐铮,次子唐超分别前往附近的郡县去搬兵。既然拥有地利,防守的人数当然越多越好。接着让大家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赶往侠客山。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一) 侠客山是附近山峦的最高峰,巍巍雄姿,峰壑争秀,青峰吐翠,山径盘恒。唐家山庄便位于松林幽深处。偌大的庄园虽然有些掉漆败落,却依然宏伟壮丽。有些年代久远的建筑,残破一些反而更有凝重庄严的气氛。 通往山庄的山路只有三条,失修道路的宽度仅容三人并行,而且陡峭难行,不是平直如剑,就是蜿蜒曲折,光上山就不容易,更别说打上山去。 早有人将山庄的房间打扫干净,众人来到房间放了行李,来到大厅议事。唐英雄将侠客山的地形图展示给大家看,总结出三条山道最适合防守的位置,并派出三路人手防守。北路有杨义堂,南宫玉,朱心琪,王世贤,唐铮,寇晶晶。东路有唐英雄,王海平,唐铮,唐超。西路有张公佑,龙啸城,唐敬,唐林。另外三路中还有一些分舵主,算是唐门的所有家底,如果加上唐铮他们即将请来的援兵,每路的防守人手将近百人,都属于唐门的精锐。 分配完毕后,三路人手下去准备。南宫玉这一路的年轻人居多,以杨义堂马首是瞻。杨义堂性情随和,笑必大笑,声若洪钟,没有一点高手架子,叫着他们到偏厅吃酒,席间他独自饮下三坛烈酒,仍意犹未尽。南宫玉认为凡是敢这样毫无顾忌吃酒的人,都是好汉,能让他敬重的人不多,杨义堂算是其中一位。杨义堂兴致高涨,称南宫玉艳福不浅,提议打败通天帮后便让他和魏玉柔,寇晶晶完婚,一定要吃这杯喜酒。南宫玉微微苦笑,杨义堂的乐观虽然很好,但前途未卜,言胜尚早。唐铮和王世贤都一言不发的吃着闷酒,时而碰杯交谈两句,算是“同道”之友。 吃饱喝足后,杨义堂带着他们前去北路查看地形,他们计划的阻击点是两座山丘所夹着的一道三十丈的天堑,夹道只容二三人同行,除此外别无登山之路。只要稳守天堑道口,其他人埋伏在两侧的山丘上,将准备好的火箭,石头,热油等物泼下去,说万夫莫开也不夸张。 他们刚才上山时也是走的这条路,南宫玉记得好像还有两处地点适合伏兵。在他的提议下,一行人继续向山下走去。其中一处是一条平直陡峭的山路,两边虽然是悬崖峭壁,但道路平坦,并无险要可守。杨义堂不解询问,南宫玉解释道:“此地山坡直长倾斜,如果等到通天帮行至半路时放下滚木,火球,飞石,沿路滚下,定能收获不小。附近到处是苍天古树,正好就地取材。留下防守的人也无须多,放下陷阱后就可以撤往夹道。”众人尽皆称善,要是能提前消灭一些敌人,会对最后的决战更加有利。 另一处是进山口的一片茂林,南宫玉想的是如果能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唐门暗器,可以在这里和通天帮打游击战,消磨他们的体力,打击他们的斗志,对后面的对战创造有利局面。杨义堂听罢后道:“想法很好,但打游击战的人一定要机灵善变,对方高手很多,又人多势众,要有差池就得不偿失了。”南宫玉道:“虽有风险,但仍有必要,既是在下提出来的,在下就义不容辞的守这第一关。”杨义堂大笑道:“好样的!也非你莫属。”朱心琪道:“还有我。”寇晶晶道:“我也留下。” 杨义堂笑道:“夫唱妇随虽好,但打游击战全靠应变,你们会成为南宫小兄的思想包袱,反会增添他的危险,不知我说的可对么。”南宫玉笑道:“是的,你们就不用去了。”王世贤忽然道:“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我们无亲无故,绝不会成为包袱。”杨义堂道:“也好,到时再派十名士兵相助你们,切记不要逞强,有危险就马上撤回来。”两人点头应是。 晚饭后群雄都早早回去休息,寇晶晶心知想要嫁给南宫玉就必须和朱心琪和魏玉柔处好关系,人家都是正妻,自己为妾,要是都不喜欢自己,以后哪里有好日子过。好在二女皆是贤良之人,一起在后花园说笑聊天,气氛倒也融洽。南宫玉没有加入他们,独自在屋中练功。通过这段时日的不断苦练,终于将“夹”字诀练得纯熟。一个时辰后打坐完成,睁开眼睛时发现朱心琪也回来了,坐在身旁修炼内功。南宫玉没敢打扰,无声无息的下了床,坐在桌旁喝茶等待。 天黑时朱心琪练功完成,睁开眼睛出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香汗。南宫玉问道:“练功还顺利么?”朱心琪点头道:“好在你练功勤奋,促使我不至落后。”南宫玉道:“勤奋也是被逼的,想想那么多高手都有性命之危,我要再不努力且非更是危险。”朱心琪笑道:“你那么聪明,又学会了花田醉月步,就算有危险也跑得了。不过请你时刻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万金之躯,有些危险还是不冒为好。”南宫玉笑道:“你不提我几乎都忘了这事,现在真感觉自己是江湖中人了。” 朱心琪道:“你有没有想过招揽这些江湖豪杰为将来的大业所用?这应该也是主公让你历练的目的之一吧。”南宫玉道:“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重夺社稷的风险太大,不熟的人难以信任,熟悉的人又不忍把他们拉进旋涡,只要失败就是杀头之罪。”朱心琪道:“那玉柔姐姐和晶晶呢?也要瞒她们么?”南宫玉道:“当然不能瞒,我会在成婚前将真相告诉她们,看她们是否愿意接受了。”朱心琪轻叹道:“真不知你的身份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也许就不用在江湖漂泊,安稳的过活也很不错。”南宫玉失笑道:“怎么?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了么?” 朱心琪心中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性情变了,以前的自己不喜欢安静平淡,现在却有一些向往。女人都希望有安全感,她虽已成婚,却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家,仍如浮萍般四处漂泊。有家就要有人,只有当人不再漂泊,沉淀下来时,家才有意义,可他们现在并不具备这个条件。当下轻叹一声,笑道:“不早了,快来睡吧。”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二) 南宫玉眨了眨眼睛,好笑道:“以前行房都躲躲闪闪的,怎么今天主动了?”朱心琪脸颊一烧,幽幽道:“等你和她们成婚后,就不能天天留在我这里过夜了,珍惜每一天吧。”南宫玉大笑道:“谁说不能过夜了,我们几个一起睡不就好了。”朱心琪脸颊更红,咬着银牙道:“你再胡扯!到底来不来。”南宫玉笑道:“自当从命。”说着曲指弹灭了蜡烛。 往后的两天中,唐家兄弟带回了援军,各路人马积极备战,练习配合,准备迎接通天帮的进攻。这一日便是决战之日,天还未亮,南宫玉和王世贤就埋伏在进山口的密林中,等待的通天帮的到来。潮湿的丛林混合着木叶泥土的清新之气,枝头上的一滴露水落在了南宫玉的手背上。南宫玉看了眼身旁的王世贤,道:“王兄为什么不走?”王世贤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为何不走?”南宫玉笑了笑,没有说话。王世贤又道:“我确实是为追求玉柔而来,但不会为得不到她而离去。我对她已然死心,你已不是我的情敌,而是我的竞争对手。”南宫玉诧异道:“竞争什么?”王世贤道:“我好强,爱拿自己和当代的年轻高手做比较,以前唐铮是我暗自较劲的对象,现在是你。”南宫玉笑道:“这应该是在下的荣幸了。”王世贤道:“上次为玉柔你拒绝了我的挑战,下次我再挑战就是为我自己,希望你不要回避。”南宫玉道:“好,我答应你。咦,来了。” 只听远处传来“莎莎”的脚步声,五名通天帮众进入视线,为那人是襄阳分舵主,郭明晨。一名唐门弟子略显紧张,举起飞钉筒,就要射。南宫玉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声道:“别打草惊蛇,他们只是前哨,大部队还在后面。”当下他们一动不动的藏在密林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郭明晨示意手下展开横向搜查,最靠外边的帮众距离南宫玉最近时只有三步之远。南宫玉暗捏指诀,王世贤手握剑柄,如果被现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敌人,好在有惊无险,郭明晨他们渐渐走远。 过了一刻钟,只听脚步声杂乱,通天帮的攻山主力抵达。南宫玉伸头张望,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带队之人正是司徒雄本人,身后还跟着何二海和曲悠然,另外还有贺勇,邹世宽,廖凯。 南宫玉制定了两套袭击计划,如果来敌稍弱就将十人集中在一起进攻,如果敌强就分散进攻,释放完一波暗器后立即撤退。南宫玉当下示意手下执行第二套方案,十名唐门弟子立即分散到准备好的伏击地点,有的在树上,山坡上,草丛中,都是利于藏身和撤退之处。 南宫玉和王世贤也觉得手心冒汗,等待着敌人上前。就在即将进入射程时,司徒雄忽然停住脚步,锐鹰般的冷目环顾四周,泛起了一丝冷笑。南宫玉暗叫不好,心知那些弟子不懂得隐藏杀气,已被司徒雄察觉,偷袭计划已宣告破产。 南宫玉正要出暗号让他们撤退,司徒雄忽似离弦之箭般冲入树林,揪着一名弟子的衣领退了回来。何二海和曲悠然如法炮制,也冲进林中活捉了两名弟子。南宫玉重叹了口气,暗怪自己考虑不周,害了他们。为了不受酷刑逼供的痛苦。参与行动的唐门弟子都自备了毒药,以一颗蜡丸裹住含在嘴里,只要被擒就用力咬破蜡丸,里面的烈性毒药能瞬间致死。被抓的三名弟子都是硬骨头,刚被拎回去时就已嗑破了蜡丸,此时已然毒死绝。司徒雄他们皱了皱眉,扔掉了尸体。 就在这时南宫玉吹出口哨,每名唐门弟子都持有两根飞钉筒,当下左右开弓,射出飞钉,紧接着释放出两个袖管中的袖里箭,一气呵成。一时间飞蝗如雨点般落下,司徒雄等高手站在前面挡住了大部分的飞箭,只有两名帮众被射中。 南宫玉他们借机赶紧分散撤退。司徒雄手指着南宫玉吹口哨的方向,道:“追那边。”何二海和曲悠然立刻率领帮众追赶。 南宫玉和王世贤现主力追来,施展轻功在林中玩命飞奔。南宫玉展开“花田醉月步”,不一会儿便将王世贤抛在身后,要是这么跑下去很快就会甩脱通天帮的追踪,而王世贤的轻功并无过人之处,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兵赶上。南宫玉和王世贤谈不上一点交情,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去死是绝不出来的,便停住了脚步,等待着王世贤。王世贤跑得满头大汗,见他在等自己,皱眉怒道:“你别管我!快走!”南宫玉暗自点头,仅凭刚才这一句话可见自己没有等错人,便待他来到近前后并肩而行。 王世贤没好气的扭头看他一眼,道:“你走你的,在一起会被一起抓住。”南宫玉道:“别说话,会影响你的度。”王世贤叹了口气,只好闭口不言,屏气疾驰。 何二海和曲悠然也是全力施展轻功,紧追不舍,正在逐渐缩小着距离。南宫玉心知他们内力深厚,气脉悠长,非自己能比,一直跑下去早晚会被追上,必须另想他法。他忽然灵机一动,拉着王世贤跳入一片深草丛中,取出变色斗篷盖住了二人,转瞬间与周围事物的颜色融为一体,就算是知情者,如果不仔细查找也看不出来,而对于不知情的更是难寻端倪。 他们刚刚藏好,何二海和曲悠然便冲到了近前,同时停住脚步,曲悠然道:“奇怪,怎么没了人影。”何二海道:“定是藏了起来,我们就在这儿守着,等后面的人来把这一片包围后再仔细寻找。”曲悠然点头称是。何二海道:“你看清他们是谁了么?”曲悠然道:“只看清了南宫玉一人。”何二海冷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最是诡计多端,我们吃了他不少苦头,不可大意。”曲悠然道:“沈小兄请我们要是碰上他就放过一马,沈小兄和大小姐的关系密切,这份情面总要给的吧。”何二海呵呵笑道:“沈小兄要是真成了我通天帮的姑爷,就应该知道公私分明。再说,他在进攻别的路线,不在这里,难道我们还真要对一个小辈言听计从么。南宫玉那小贼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逮着他绝不轻饶。”曲悠然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通天帮的主力赶到近前,在何二海的指挥下围住了这片树林,向中间聚拢搜查。南宫玉和王世贤一动都不敢动,宁心静气,不让他们察觉到一点气息。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能做到心无杂念绝不容易,而这个少年就偏偏做到了,他们明白再紧张也没有用,如果真不慎被搜查的人一脚踩到就只能自认倒霉,既然无法改变别人,就干脆把自己做到最好。 有一名帮众甚至踩到了变色斗篷的边角,可二人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全身肌肉处于绝对的静止状态,呼吸声仍然那么轻缓绵长。搜查了一个来回,毫无收获。何二海皱眉道:“奇怪了!难道他们会遁地不成,再搜查一遍!” 司徒雄也缓缓渡步过来,扫了眼周围的环境,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后微微一笑,道:“那两个小子倒有些道行。”第二次搜查依然一无所获。何二海怒道:“臭小子竟敢戏弄老夫!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司徒雄笑道:“二弟息怒,那两个小辈还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攻破唐门才是千秋大业。”何二海道:“大哥说的是,继续前进吧。”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三) 过了一会儿南宫玉听到外面没了声音,怕他们埋伏在附近,没敢直接出来,先露出一只眼睛来观察了片刻,确定安全后才收起斗篷,和王世贤坐了起来。王世贤长出了口气,道:“兄台刚才用的是什么斗篷,为何罩上后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见我们?”南宫玉听出了他语气上的变化,从称“你”变成了“兄台”,便道:“那是家师所自制的变色斗篷,可根据气候和周围的颜色而变成相应的颜色,在黑夜中的藏身效果最佳,在丛林里用也不错,连司徒雄都没看出来呢。”王世贤道:“补天老人真乃天下奇士,名不虚传。南宫兄肯回来救我,小弟。。。小弟十分感激。”南宫玉不愿让他尴尬,笑道:“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走吧。” 二人知通天帮就在前方,为了不暴露踪迹,便沿着山道的树林前行。南宫玉看了看山道上留下的杂乱脚印,回想起刚才通天帮的人数,判断出大约在三四百人左右,如果其他两路的人数差不多,那通天帮的人数将在一千余人,几乎是己方的三倍。通天帮在全国有十万名帮众,体系非常庞大,每个分舵都有一个地盘需要管辖,不可能全部抽调过来,这次只调来了帮中的高手和各分舵的精英,已是能抽调出来的极限了。唐门也是如此,只是本土作战,调度起来更灵活方便一些。 二人正走着,忽听见一声哼笑,何二海从一株大树后转出,长草丛中也冒出了数十名通天帮众。二人大吃一惊,这才现已深陷包围。原来何二海坚信他们就藏在附近,不甘心放走他们,便让大队先行,独自带着三十人埋伏在这里,没想到还真被他等到了。 南宫玉和王世贤背靠着背,严阵以待。何二海缓步上前,盯着南宫玉狠狠道:“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南宫玉道:“听二当家的口气,好像十分恨我。”何二海道:“在汉中你害得我们损兵折将,老夫一世英名也差点毁于你手,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南宫玉好笑道:“害人之人才会反受其害,归根结底你们不来四川且会有人伤亡?再说被你们害的唐门弟子几倍有你通天帮,同样都是生命,凭什么我们就要引颈就戮,而你们却伤亡不得?”何二海冷笑道:“老夫不和你斗嘴皮子,你们一起来吧,老夫要亲手宰了你们。” 南宫玉扭头压低声音道:“有机会你就走。”王世贤冷笑道:“你真把我当废物了么?”只听一声龙吟清啸,王世贤长剑在手,寒光一闪刺向何二海,他的青城剑法已经炉火纯青,剑气凌锐,劲风呼啸,功力尚在唐铮和朱心琪之上。 何二海点头道:“有两下子。”说话间躲开剑风,单掌打他手臂,另一掌击他小腹。掌力不但势大力沉,还带着一缕青烟,王世贤闻到后只觉脑袋一沉,脚步稍一踉跄,赶忙强振精神,想起他的青烟一气掌有令人头晕目眩的效果,赶忙屏气凝神,向一旁闪去。何二海的掌风如影随形,掌风更加凌厉凝重,无论是挡是闪,都必须要换气,可一换气就要闻到催出来的毒烟,久而久之毒气袭脑,不战自败。 王世贤被迫深吸了口气,长剑舞出一道光屏,斩破掌风,向后退去。何二海的掌法最可怕之处在于带毒且浑厚。闭气避毒时的功力必然大打折扣,这样便躲不开他的强大掌风。此时王世贤气势减弱,光屏的剑气不足,被何二海单掌破去剑光,手掌如铁钳般抓牢了王世贤的握剑之手,暗运内力越捏越紧,逼他弃剑。 王世贤额头上冷汗直冒,手腕上被抓的青筋暴起,手掌淤紫,渐渐失去了知觉,长剑慢慢垂下。何二海看准时机对他心口轰出一掌。可掌风还没打出来,只觉背心一寒,一道钻心般的指风袭来。 指法的最大优势就是能将一股强大气劲凝聚在一点爆,杀伤力更加强大。何二海不敢逞强,不然后心非被南宫玉戳一个窟窿不可,便放弃了王世贤,弓腰后踢一脚,后先至的踢向南宫玉小腹。也不见南宫玉的脚下如何动作,一道幻影般移到了他的腿旁,用出“抓”字诀抓向小腿肌肉。 何二海忙将腿一缩,猛踹向南宫玉的小腿。南宫玉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何二海心中暗喜,一脚踹中,却踢在了虚影上,南宫玉早没了人影。何二海这才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有这般身法。就在这时,背心处的指风又来,他想也不想的回身一掌。谁知扭头后人影皆无,指风也已消失,而另一侧的腰部感到一股尖锐般的刺痛,心知中了指风,赶忙纵身跃开。 何二海的武功本比南宫玉高出太多,然而却被对方的身法所惑,吃了暗亏,心中如何不怒,调整了气息后再次猛扑上来。南宫玉趁机对王世贤道:“你先脱身,我自有办法。”王世贤也看出南宫玉的身法高明,自己不走反是拖累他,便道:“你小心,如果死了,我誓为你报仇。”南宫玉低笑道:“不会让你誓的。” 二人说着开始双战何二海。既知南宫玉轻功了得,何二海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的投入战斗。攻击自是严谨有章,防守也是滴水不漏,占据场上主动。这次他学了乖,不用没把握的攻击,只要靠毒烟慢慢侵蚀二人便立于不败之地。 南宫玉看出他的意图,不愿与他缠斗,轻咳一声出暗号,同时向左右分去。南宫玉双手全力施展“抓”,“点”两诀,王世贤则虚剑策应,并没有强攻。何二海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南宫玉身上,连变几种手法挡住攻势,南宫玉忽然收回手指,向后跃去,引得何二海向远处走去。 这时忽听“哎哟,哎呦”几声惨叫,何二海扭头观看,只见两名手下中剑倒地,王世贤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深林里,这才知他们的真实意图。转回头时现南宫玉正向另一边逃窜,却被外围的三名帮众拦住。南宫玉运指如飞点翻了他们,忽觉脑后生风,知何二海的掌风打来,赶紧向一侧闪去。谁料何二海刚才那一掌只有三成功力,真气全用在了后招上,事先判断出洛天初躲闪的方向,提前轰出一掌。南宫玉就好像主动跳过去挨打一般,再想变向为时已晚,被迫伸出手掌迎接。 “啪”一声清脆的对掌震响,南宫玉被打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血来。摔倒地上,只觉手臂酸疼,胸口闷,瞥眼见何二海大鹏展翅般掠来,赶忙深吸了口气,压住内伤,手脚撑地向前冲去。伤势令他的身法有所懈怠,被掌风扫中后背,加重了伤势,但同时也推了他一下,借机用出花田醉月步,一道幻影般向前冲去,何二海在后紧追不舍。 南宫玉咬牙坚持,脚下步法奇妙,看似吃醉般东倒西歪,度却是奇快无比,身子灵活多变,在复杂的山林效果尤佳。二人一口气跑出了两里地,何二海已远离大队,仍然锲而不舍,誓要拿下南宫玉。南宫玉心里叫苦,他的伤势已难以支撑继续跑下去,忽觉掌心麻,抬起手一看,见手中肿胀淤紫,同时感到后背也是痒难受,心知中毒,如此提气奔跑只会加毒性蔓延,就算不被追上也早晚会被毒死。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四) 正想着,赶紧收住了脚步,原来前方是一条山涧,崖下深不见底,对岸远有七丈。小说南宫玉深吸了口气,退后两步飞身纵起。他是第一次尝试越过七丈的距离,还是在万丈深渊之上,如此拼命是清楚被何二海抓住后的下场更惨。 腾跃时的山风吹得衣襟飘洒,远观如腾云驾雾,仙人踏风,落地时体毒加剧,一口真气不畅,跄踉间崴了脚腕,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当他好不容易要站起来时,被一只脚重重的踩在了后脊上,被压倒在地上。何二海擦了把额上的汗水,笑骂道:“小兔崽子,不是跑的快么,跑啊!”南宫玉曲爪扣向他的小腿,何二海早有准备,提前飞起一脚踢在了他手腕上,南宫玉的手臂一时疼得抬不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何二海抬起掌阴笑道:“臭小子,准备受死吧。”说着就要一掌结果他的性命。谁知南宫玉忽然大笑了起来,何二海好奇道:“你笑什么?死到临头是不是傻了?”南宫玉笑道:“别人都尊称你为何二爷,我笑你不过是个小肚鸡肠之辈而已。”何二海道:“老夫怎么小肚鸡肠了?”南宫玉道:“此战对你们通天帮何其重要,你不在司徒雄身旁相助一臂之力,却为了一己颜面来和我为难,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杀了我就能找回汉中的面子,重树帮中的威信?归根结底你是怕司徒雄瞧不起你,是不是?” 何二海脸色微微一变,冷冷道:“说下去。”南宫玉道:“其实你多想了,司徒雄志在天下,他本人就经历过无数失败,且会在意你的一时得失。只有小肚鸡肠的人才会对失败难以释怀,对得罪过自己的人嫉恶如仇,甚至连大事小事都分不清楚,难怪你就算是司徒雄的结拜兄弟也做不了副帮主。”何二海狠狠踏了他的后背一下,疼得南宫玉只觉的后腰都快断了,他哪知刚才的话正戳中何二海的痛处,鲁忠敬进帮最晚,却做了副帮主,认识三弟何秋华之前他已和司徒雄相识五年,结果资格浅的反过了自己,他虽然嘴上从没提过,心中却是不服,认为司徒雄不够公正,也就更想立功来表现自己,谁知在汉中栽了个大跟头,便将积攒多年的怨气全泄在南宫玉头上,说道:“临死之人,让你逞逞口舌之利又有何妨。”南宫玉笑道:“不是司徒雄不愿提拔你,而是他看出你外表宽宏,内心狭小,难当大任,不然这次进攻侠客山,怎不让你独当一面,而只是做一个跟班?”何二海冷冷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没有第三个人听见,而你也要死了。”说着再次举起了毒掌。就要打下。南宫玉笑叹道:“可惜这里偏偏有第三个人,而我也不会死。”何二海冷笑道:“虚张声。。。” 话还没有说完,忽觉脑后生风,一道又快又急的剑气袭来,眨眼间袭到近前,只觉脖颈如刺,全身寒,他这才吓了一跳,赶忙向后躲闪,看清偷袭之人正是王世贤。原来他杀出重围后打算回去会和,但前有司徒雄的进攻部队,他只好绕路回去,只比南宫玉他们先一步跳过悬崖,还没走出几步便见南宫玉跳过来后崴了脚,好像还受了重伤,紧接着何二海也跳了过来,形势十分危急。因为他所站的方向是正对二人,如果直接冲上去救人只会再搭上自己,只有绕到何二海身后偷袭才有机会成功。南宫玉早就现了王世贤,这才故意说了刚才一番话来拖延时间。 王世贤本以为蓄势待的一剑就算杀不死何二海也能致伤,谁想到竟被他躲开,自信心大为受挫。何二海冷笑道:“原来你也在这儿,倒省了功夫。”说着挥掌攻来。南宫玉心思电转,忙取出一物掷向何二海,同时单腿撑起,拉着王世贤向后跑去。何二海见他掷来一个又黑又圆的事物,还以为是从地上捡的石头,并不在意,随手一拨。 “砰”一声,那东西在他手中爆裂,立时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何二海用手驱赶烟雾,皱眉道:“什么东西。”刚说完脸部肌肉忽然开始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一口气也呼吸不上,出“咯咯”的窒息声。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其实已变成了乌黑色,与其他皮肤呈明显的对比,显得阴森可怖。接着他眼球凸起,布满血丝,舌头伸出却仍呼吸不上来一口气,吐出了一股股的白沫,趴在地上痉挛抽搐着,忽然抬头“哇”一口吐出黑血,当场死绝。 这一切生的太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盛气凌人的何二海已成了一具死尸。南宫玉二人仍觉得心有余悸,半响没有说话。南宫玉刚才扔出去的东西正是携带出来的死人烟。瑶光子再三嘱咐过说此道具是用来杀人的,不到危急关头不许使用。而现在正是你死我活的危急关头,南宫玉也没想到此烟的毒性如此之大,一瞬间就能要人性命,而且死相还如此可怖。善毒之人死于毒,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王世贤看了眼南宫玉的乌的手掌,惊声道:“你中毒了?”南宫玉苦笑道:“还有后背上也中毒了,王兄带有解毒药么?”王世贤道:“有,但要放出毒血,清洗伤口后才能上药,前面有条小溪,我带你去。”说着搀扶起南宫玉走出半里地,来到一条小溪边。王世贤取出腰间匕,用水洗了后用火折子烧了又烧,道:“忍着点。”说着割破了南宫玉的手掌,流出来一注黑血。接着脱掉了南宫玉的外衣,割破内衣,同样在乌黑处割了一道口子,放出黑血。 黑血流到后面散出腥臭之味,养尊处优惯了的王世贤毫不嫌弃的为他清洗。只等到黑血流尽后才拿出三颗解毒药丸,先让南宫玉吃了一颗,又将另两颗捏碎,将药粉倒在伤口上,包扎完毕。这才出了口气道:“好了,这瓶唐家的解毒药丸你拿着,坚持服用三天,毒就能解了。”南宫玉感激道:“王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王世贤轻笑道:“说来也奇怪了,换做几天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舍命救你。” 南宫玉笑道:“那为何今天就救了?”王世贤道:“虽然玉柔喜欢的是你,但我也不想这么灰溜溜的离开。我想看看到底是玉柔有眼无珠,还是你真有过人之处。我最欣赏的是你有一颗侠义之心,在当今年月已不多见了。”南宫玉笑道:“能得王兄称赞,真是受宠若惊。”王世贤笑道:“我从不奉承,也不贬低,只是实话实说。无论有没有玉柔,我相信我们都还可以做朋友。”南宫玉大笑道:“说得好,不过我们要赶快回去,后方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二人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没再遇到通天帮的人,来到那条长坡时现地上堆着用过的滚木,圆石,散落的兵器和些许尸体,看来己方的埋伏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还不知有多少通天帮众被这些陷阱带下了悬崖。 上了山坡也现了一些唐门弟子的尸体,都是以重手法杀死,可以想象的出那些陷阱虽然对普通帮众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却难不住司徒雄,曲悠然这样的高手。他们肯定冲破了重重陷阱,冲上了山坡,杀退了唐门,现在应该已经和杨义堂的主力交上了手。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五) 两人快步赶回主力设伏的地点,距离尚远就听见了喊杀声,他们藏在树林里观瞧,只见夹道处正在激战。天籁小说唐门弟子占据地利,站在两侧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防守。什么暗器,飞枪,火球都已用完,和攻山的通天帮进行着肉搏战。唐铮独自守左山丘,朱心琪和寇晶晶守右山丘,她们这边的压力较小一些,只有贺勇,邹世宽和廖凯,他们功力相近,又占有地形优势,拼斗的难解难分。 另一边的唐铮就吃力多了,因为带队攻山的主将是曲悠然,唐铮和七名唐门精锐联手才勉强挡住了他的攻势。而夹道上才是决一死战的主战场,狭长的夹道中只站着司徒雄一人,他左手持圆盾,右手持朴刀,徐徐向前走去。杨义堂铁塔般的身躯如小山一般立于道口,给人一种难以撼动的感觉。 南宫玉虽然很想观摩这两位绝顶高手的生死之战,但他的当务之急是协助山上的同伴防守。他见二女那边暂无危险,便道:“请王兄助右路,我去左路。”王世贤刚想说“你的毒还没解呢!”,话没出口,南宫玉已一道幻影冲了出去。 南宫玉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要去挑战曲悠然,因为他看出左路失守在即,唐铮是唐英雄的独子,也是唐门的继承人,绝不能有失,以前的那一点过节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左山的唐门弟子已从五十人锐减到了十二人,而且多数带伤,站在山顶上苦苦抵抗。曲悠然已然稳操胜券,他的目的是活捉唐铮来要挟唐门,所以没有逼得太紧,生怕他从后山逃跑。只要能将唐铮身边的人减少到五人,他就有一击制敌的把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山上,全没注意会有人从山下悄悄上来。山上尽是两帮人的尸体,全都死相惨烈,鲜血顺着山坡流淌下来。南宫玉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进入江湖后虽也经历了不少厮杀,但在白天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么多死尸还是头一次。尸体几乎没有完好的,不是四肢缺散,就是带着致命的伤口,还有的尸分家,头颅找不到对应的尸体。才死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乌鸦飞来抢食着尸肉,对于这些扁毛畜生来说,这场杀戮反是最好的盛宴。 南宫玉越来越接近山顶,现先前在林中探路的郭明晨站在较靠后的位置。以防唐铮突围,他的警惕性高,又见过自己,想从他身边混过去只怕不易,便低着头向他走去。刚走到近前郭明晨就霍然转过头来,警惕的打量着他。南宫玉道:“郭兄,是我。”郭明晨看不真切他的容貌,道:“抬起。。。”话还没说完被南宫玉一个箭步窜到身旁,点中了上身穴道,又封住哑穴,道:“得罪。”郭明晨也认出他来,苦于不能说话提醒同伴。 南宫玉刚才的动作又快又轻,前方的通天帮众都在关注着打斗,谁都没注意他,便扶着郭明晨挤进人群,低头面向内侧,道:“借过借过,郭舵主受了伤。”通天帮无暇细想,默默让出道来。有些帮众觉得蹊跷,不解受伤后为何不就地治疗,还往人群中挤什么,但他们都不是管事的,都不便问。 挤过人堆后便是战群,曲悠然大战唐铮为的六名弟子,仍然游刃有余,他不让别人插手是不想给唐铮过多的压力,想让他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仍有机会战胜自己,等到时机成熟后就可以一击制敌。 两招过后,曲悠然的绵针掌又将两名弟子震伤倒地,见唐铮身旁只剩下四人,心想是时候收割了,同时也现唐铮生出了危机感,一步步的向后坡退去。这时正好一名唐门弟子挥刀砍来,曲悠然装作真气不支,躲闪不及,手臂故意中了一刀。衣袖破了道口子,鲜血长流。曲悠然眉头紧皱,抱着伤臂想向后退,唐铮瞧出便宜,贪功心切,放弃了千载难逢的撤退机会,施展出唐门正气十三式攻向曲悠然的前胸。曲悠然有意引他上前,见他上当出一声冷笑,这就要将他擒获。 谁知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嚷嚷道:“快让让,快让让,郭舵主受伤了,快快。”曲悠然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皱了皱眉,不知郭明晨在搞什么,但眼前良机不容有失,也没回头张望,暗运绵针掌气攻向唐铮。没想到身后的脚步声已冲到了近前,风声大作,只觉一个东西撞了过来。曲悠然吓了一跳,赶忙回头观瞧,正和冲过来的郭明晨撞了个满怀。眼角瞥见一道幻影冲了过去,抱起唐铮冲下了后坡。 曲悠然将郭明晨扔到了地上,望着一溜烟跑下山坡的南宫玉的背影,叹了口气,心知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他没有带人冲下去,因为右边山丘上的己方帮众也已溃败,他也需要占领着制高点上,再说就算冲下去也未必抓得住他们。 南宫玉一口气冲下山五十丈远,回头看了眼他们并没追来,刚要放下唐铮时,唐铮用力了推开了他,瞪眼怒道:“你干什么!”南宫玉道:“我来救你。”唐铮好笑道:“你救我?你没看见我差点重伤那姓曲的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南宫玉轻叹了口气,不愿跟他解释,道:“是我莽撞了,唐兄勿怪。”唐铮冷笑道:“你是你,我是我,不用称兄道弟。”南宫玉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同样是蜀中新秀,王世贤的胸襟就比他宽广多了,便道:“不管如何称呼,你我现在毕竟是战友,至少不是敌人。现在胜负未分,我们还是以眼下为重吧。” 此刻唐门和通天帮各占一个山头,谁都不愿将有利地形拱手让人。可以说胜负的关键就取决去司徒雄和杨义堂的决斗,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聚在他俩身上,有幸观摩到顶尖高手的对决也是一大幸事。 他们成名多年,都名列为“天下八大高手”,至今为止都未败过,所练武功也是风格迥异,谁都想知道他们谁更胜一筹。司徒雄身怀“阴阳轮回”,不但可以转化内劲,反弹回去,还可以吸取别人的内力,收为己用。他已吸收过十二名一流高手的内力。若论内气之强,可谓当今武林第一人。杨义堂则截然相反,天生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加上“铁衫功”,注定他为当今外功第一人,这场决斗就是内功和外功最高水平的较量。 内力大成者,任何武功都得心应手,司徒雄练的虽是掌法,但他用起刀来一样不次于浸淫一辈子的刀法名家。南宫玉认为沈俊的刀法已经足够刚猛无匹,现在才知真正凶猛的刀法是什么样子。司徒雄的刀气就如暴风雨中的海上巨浪,铺天盖地般的翻滚而下,带有一种不可抗的自然之威,令人心神皆惧,失去抵抗的勇气,就连站在远处的南宫玉都感到身子有些微微抖,更别说处于狂风暴雨之中的杨义堂。可杨义堂不仅有着铁打般的身躯,也拥有铁打般的意志。伟岸的身躯犹如黑暗中的礁石,任你凭狂风暴雨,我自屹立不动。 杨义堂就这么站着,肩头硬生生的架了司徒雄一刀。仅余风就能让人受伤的刀气好像打在了一面山壁上,纹丝不动。杨义堂爆喝一声,整座山谷都为之震动,抡起铁拳狠狠的砸了下去。司徒雄在夹道中无从躲闪,只能用圆盾硬接这一拳。“轰”一声巨响,纵横不败的司徒雄竟被反震的向后连退五步,只觉左臂一阵酸麻,圆盾也被打变了形。他笑了笑,扔掉朴刀和圆盾,晃了晃肩膀,道:“好久没这么认真的打过了,倒要感谢杨兄给我这次机会。”杨义堂的豹目瞪视着他道:“来!”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六) 司徒雄俯下身子,双腿一伸一弓,道:“那我就领教一下杨兄的气力!”说着如一道闪电般直线冲上,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杨义堂的身前,只能看见他高疾驰后带起的尘烟。 不取巧的和杨义堂硬拼不但需要实力,更需要胆量,然而杨义堂就堵在夹道口,如果冲不出去将毫无作为,必须全力一搏。这一掌乃司徒雄的全力一击,掌风之强好如一阵狂风吹进夹道,两侧山壁出“呼呼”回音,萦绕不绝。杨义堂虎目精光闪闪,毫不退缩的向前迈出一大步,巨手张开硬接了他这一掌。“轰”一声气流顺着狭窄的夹道向上涌去。站在山丘上观战的两帮人都觉得一股气浪冲过头顶,带着头和衣襟四散飘荡,一时睁不开眼睛。 更令人震惊的是杨义堂竟被这一掌震得向后连退出六步,身子一摘,止住退势。司徒雄就这么微笑着走出夹道,负手微笑着看着他。他已不再受地形的限制,接下来的战斗将更能挥出自己的优势,左山丘上的通天帮众纷纷拍手叫好,为帮主喝彩。 杨义堂攥了攥疼的手掌,突然仰天大笑,猛地撕开了衣襟,撤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古铜色亮的肌肉。只见他虎背蜂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宽阔的胸膛好像穿了一副铠甲,腹肌如钢条般根根凸起,健美无缺的动人体魄犹如一尊远古的战神雕像,威风凛凛,令人敬畏心折。 司徒雄也露出郑重之色,不禁喝彩道:“好汉子!”杨义堂朗声道:“好汉当管天下不平之事。唐门久居蜀地,造福百姓,与民无伤,口碑甚佳。尔等已执牛耳于江湖,然贪心不足,欲霸江湖于囊中,擅动兵戈,不惜人命,掀起腥风血雨。杨某愿以一己之躯与尔等血战到底,哪怕舍去这一身皮囊也在所不惜。”司徒雄笑道:“杨兄真乃忠烈之士,在下佩服。可杨兄豪迈有余,见识却不足。江湖一天死人无数,大乱之源在于没有规矩,可以只凭着个人喜怒而任意杀人。我辈虽以统一江湖为己任,但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江湖和平。试想如果江湖上有了规矩,再有不平之事我们就可以做主,害人之人也要三思而后行,因为我们可以动全江湖的力量去通缉他,让坏人无处遁形。一些官府做不到的事我们可以做到,在官府难伸的冤屈,在我们这里可得昭雪,道义比法律更有人情味,杨兄以为然否?” 杨义堂点头道:“说的好!道义确实更有人情味,如果你能换一种方法,心平气和的在谈判桌上和唐门,黑龙会等帮派谈论此事,杨某必定双手赞成。通过杀戮才能取得的道义本身就没有道义可言,归根结底是为了实现你的个人野心。什么仁义道德都只是你达到目的的幌子而已。你这种人说出的话,杨某一个字也不相信。” 司徒雄微笑道:“看来果然说不通杨兄。乱世当用重典,没有牺牲也就没有太平,只怕杨兄是看不到江湖太平那一天了。”杨义堂大笑道:“没有你们通天帮江湖自然太平,那一天杨某乐意瞧见。” 他说打就打,上前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施展轻功,而是大步流星直迎上去,正如他的性格一样,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也是一种很高明的战法,如果司徒雄躲开就是畏惧了他的气势,心理上就输了一截。高手过招已不再是招法上的比拼,气势,心理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原因,所以想要成为高手就必须具备强大的内心,能在任何时候调整回最佳状态,不受外界的干扰。 杨义堂在司徒雄身前一丈处站住脚步,这已是一个随时可动攻击的危险距离,可是二人谁都没有先动手,而是在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坚定的意志和沉稳的自信,没有一丝胆怯,也没有一丝破绽。杨义堂足比司徒雄高出一头,但给人的感觉司徒雄似乎和他一样高大,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杨义堂猛提了口气,本就高大的身躯似又拔高了两尺,拳头也好像大了一圈,铁锤般从上直击司徒雄的头顶。司徒雄脚踏奇步,一阵风般转到了杨义堂的身后,同时手掌猛击杨义堂的后背。杨义堂不善身法,闷哼一声,硬接了他一掌,只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反身一腿,腿到处已没了司徒雄的身影。掌风却从另一侧打来,击中右肋,杨义堂仍只退了一步,紧接着一拳反击,又没有命中。 要知杨义堂是唯一一个能硬接司徒雄攻击而不受伤的人,而司徒雄也是唯一一个能一掌将杨义堂击退一步的人,都同时创了先例。 杨义堂的拳脚度都不快,却有着万斤神力,司徒雄也不敢中招。而他的掌法看似打在杨义堂身上毫无反应,但如果打在别人身上,早已骨断筋伤,五脏爆裂。他虽知杨义堂的弱点是眼睛,但手中已无兵器,而且身高差距太大,进攻不便。他们现在的情况是一个不怕打,却打不中,另一个能打中却没效果,谁都奈何不了对方,可谓怪异之极。 杨义堂的拳脚虎虎生风,破坏力大的惊人,虽然打不中对手,但却利用自己的身材和大开大合的招式封住了司徒雄的活动范围,将他一步步的逼回夹道。司徒雄虽有转化气劲为己用的能力,但杨义堂的攻击全是自身气力,而非内力,他也无从下手,并且也看出了杨义堂想将自己逼回夹道,那样也就等于败了。杨义堂只攻不守,威风凛凛如在世金刚,唐门弟子全都喝彩鼓劲,南宫玉也激动的喝彩一声。 眼看就要将司徒雄逼回夹道,突然他身子一转,单掌击出,打中杨义堂小腹。杨义堂仍然不躲不闪,无论面对刀枪拳脚,或是任何对手都别想打破他的金刚之躯。可司徒雄这一掌打在身上却毫无劲力,只是贴上去了而已,接着猛然爆劲,气劲穿过肌肉袭入体内,杨义堂轻哼一声,被击退了三步,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司徒雄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心知自己赌成功了,杨义堂就算能练成了无敌的身躯,可心肝肺腑跟常人一样都是要害,普通进攻难以侵入他城墙般的躯体,但要是用手掌紧贴在他身上,一瞬间的爆之力虽被他挡住九成,但仍会有一成侵入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久而久之小伤就会积攒为重伤。 杨义堂次摸了摸被打的部位,只觉隐隐作痛。他已失去了将司徒雄逼回夹道的机会,又被破了金光不坏之身,气势上有所下降。司徒雄抓住时机上前猛攻,掌风呼啸,气劲纵横,方圆五尺皆在气场笼罩之内,四下飞沙走石,狂风凛冽,掌劲阴阳变化,让人难以适应。每次进攻都会先贴住杨义堂的身子后再暗吐凝劲,一点点的劲力逐渐渗透进杨义堂的身体,杨义堂的身法远逊对方,冒然躲闪只会露出更多破绽,索性护住要害,其他地方任司徒雄击打。一缕缕奇热或奇冷的真气渗入体内,令他身体阴阳不调,大为不适,完全处于了挨打局面。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七) 司徒雄抓住机会,身子陀螺般绕着杨义堂打转,掌劲雨点般打下。杨义堂躬起高大的身躯,护住头,腹,腰,裆这些要害,就跟一个活靶子般任司徒雄打踢。通天帮众轰然叫好,气氛热烈,唐门弟子则黯然失色。南宫玉见如此一条好汉被这番痛打,心中不忍,心知就算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还会成为杨义堂的累赘,或许杨义堂只是暂时隐忍,仍然有后制人的能力。 然而一刻钟过后,场上局面仍然没有改观,反而司徒雄越打越猛了,一招接着一招,连身法都不怎么用了,迈步绕着圈攻击着杨义堂的四肢百骸。此时杨义堂已被打的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大龙虾般一动不动,宽厚的后背上尽是掌印和脚印,就好像一个挨打的沙包。南宫玉再看不过去,打算不顾一切的前去救人。 可就在这时,挨了至少上百拳脚的杨义堂突然动了!他铁钳般的手掌一把扣住了司徒雄袭来的手腕。只要被他抓住的腕子,谁都别想挣脱,司徒雄也不例外。杨义堂刚才有意让司徒雄打个痛快,装出一副难以还手的样子,让司徒雄放松警惕,以致他放缓了身法。更重要的是司徒雄必须将手掌贴住身子才能吐劲,如此一来的抽身度就会变缓,就给了杨义堂反败为胜的机会。 司徒雄运尽全力也难以挣脱,杨义堂的手就好比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怎么也取不下来。杨义堂再次如雄狮般挺直了脊梁,另一手擦了把脸上的泥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司徒雄,一字字道:“该老子还手了吧。”说着竟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拳头“轰轰轰”如战鼓般捶向司徒雄的全身。司徒雄只好像刚才他一样全身缩起,护住要害,其他地方任由他打。杨义堂的拳头就像舞动如飞的撞木,连环不绝的攻击着。南宫玉激动道:“杨前辈好样的!” 他的拳头可比司徒雄的重多了,十几拳下去司徒雄就快吃不消了,要是在这么被打下去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他的腰部在空中一拧,身子在半空横起,飞脚点向杨义堂的面门。杨义堂浑身硬如铁铸,连太阳穴也不怕打,谁知司徒雄的布鞋前端突然竖起了两根锋利的尖刺,直刺杨义堂的双眼。 眼睛永远是人最柔弱和宝贵的部位,杨义堂被迫松手躲闪。司徒雄这一腿没有后招,虽逼杨义堂松了手,但也露出了肋下的要害部位。杨义堂觑准时机,左手勾拳猛击了过去。司徒雄匆忙伸出双掌抵挡,却被杨义堂一拳击散,“砰”一声打在了左肋上。 司徒雄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了出去,飞出三丈之远后,身形一转落在地上,双膝一曲好悬栽倒,“哇”一口吐出血来。看了眼两侧,现自己又落回了夹道之中。而杨义堂依旧门板似得堵在道口,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不同的是自己身受重伤,杨义堂虽也好不到哪去,却比自己的伤势要轻。更重要的是气势再次被杨义堂扭转过来,自己陷入了被动。 杨义堂也知道自己占有优势,便准备走进夹道与司徒雄一决生死。夹道里难以移动,自己的优势也就更大了。 就在这时,唐从后面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他满头大汗,一脸的惊慌失色,叫喊道:“杨前辈,不好了,东西两路失守,父亲请你马上回去支援。”杨义堂皱了皱眉,看了眼夹道中的司徒雄,不忍心放弃这个彻底击败对手的机会。但他要以大局为重,便对山上的自己人摆了摆手,道:“我们先撤。” 虽要撤退,但也不能给通天帮趁机追杀的机会。杨义堂仍然堵在夹道口,先让己方的人全都撤下来以后,他走在最后一位,缓缓离开。通天帮的人也都下山围拢在司徒雄身旁,曲悠然问道:“我们追击么?”司徒雄摇了摇头,道:“我需要运功疗伤,你为我护法。另外派两路人出去,一路去前面通知老鲁和小谢他们先暂缓进攻,等我们会合后一起动总攻。第二路回去找找老何,怎地南宫玉都在这里站大半天了,他倒没了人影。”曲悠然道:“是,我这就安排。” 杨义堂问唐道:“到底生了什么事?”唐道:“家父防守的东路本相安无事,而且还在交战中取得了优势,可。。。可谁知防守西路的张。。张会长竟战死了。西线一下子彻底崩盘,通天帮的人沿路追杀,一路追到了东线,反而占据高地,上下夹击导致家父大败,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把守在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上,那已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了。再往上去就是我唐家的祠堂了。通天帮的两路人都在休整,家父只能派我从小路绕下来向杨前辈求援。”杨义堂吃惊道:“张公佑是被哪位高手所杀的?”唐道:“不知道,好像是个无名之辈。连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杨义堂唏嘘道:“这他娘的真出鬼了。算了,赶快回去吧,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了。” 在返山的路上,杨义堂询问了南宫玉刚才的情况,南宫玉说了一遍后,杨义堂惊讶道:“你把何二海给宰了?”南宫玉道:“侥幸得手而已,若非他中了死人烟,我和王兄只怕都难逃厄运。”杨义堂大笑道:“英雄只看成败,要是把你击杀何二海之事传于江湖,保管你一夜成名。”南宫玉苦笑道:“还是不传为好,我可不想将名声建在死人的头上。”杨义堂一挑大拇指,道:“南宫小友不俗,杨某能交上你这个忘年之交,也算值了。”南宫玉心情激动,他又何尝不钦佩这位侠肝义胆的好汉,心想如有机会一定要和杨义堂好好吃一顿酒。两人交谈时全没注意到唐铮低着头,用余光瞥着南宫玉,眼中尽是嫉妒憎恨之色。他是一个好强好面的人,但只要有南宫玉在的地方就似乎永远没有他展露头角的机会。无论是心爱的女人还是江湖上前辈,欣赏的也全都是南宫玉。 众人一路向山上退去,南宫玉找到了朱心琪和寇晶晶,见二人都毫无损,这才放下心来。通过刚才的激战,两个女子也都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朱心琪对寇晶晶也不再反感了。 众人见通天帮没有追来,便抓紧赶路,一路上尸体遍地,以唐门弟子居多,倒是没遇到什么阻拦,想必通天帮也在休整,准备着最后总攻。到达山顶时先看到的是躺了一地的伤兵,缺胳膊断腿的,受什么伤的都有,有的在哀嚎,有的在呻吟,场面惨烈。两名刀伤大夫穿花蝴蝶般在伤兵中间游走,忙得满头大汗,不可开交。 唐英雄坐在一张高脚椅上,双手按膝,腰杆仍然挺的笔直。只是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髻上垂下了几根白,神情也比以前憔悴了不少,不见往日自信的笑容。他的身后就是代表唐家脸面的“唐家山庄”,也是供奉唐家祖先的祠堂。如果连这里都无法保全的话,唐家也就无脸面再继续战斗下去了。唐英雄已决心和祠堂共存亡,死后就地向列祖列宗们请罪。 当看到南宫玉他们时,唐英雄终于收回了呆滞的目光,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众人见他身旁不远处陈列着一具尸体。那是唯一一具带回来的尸体,尸体上蒙着一层白布。龙啸城正跪在尸体前默默垂泪。 正文 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 血战侠山(八) 已了解事情经过的杨义堂走到尸体旁蹲下,道:“请让我看一下公佑兄的遗容。”龙啸城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杨义堂揭开白布,见张公佑的脸色尚未变黄,身上各有几处致命的刀伤。龙啸城解释道:“这些伤都是谢秋华干的,而第一处致命伤却是在这里。”说着掀开张公佑侧面的衣服,见肋骨处有两个细小的洞孔,似是被尖锐细长之物所伤。若非先伤在此处,谢秋华的刀也难有作为。有很多种兵器都可制作出类似的细小伤口,可南宫玉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支东瀛三尖刺,和它的主人田秀,便问道:“龙兄可见过暗算张会长的凶手?” 龙啸城咬牙狠狠道:“我只知他扮成了我们的人,穿着唐门的衣服,趁会长和谢秋华交手时突然从旁边施以偷袭,这才着了他的道,猝不及防下便没有挡住谢秋华的刀,当场丧命。当时我正全心打斗,待现时会长已中了暗算,只看到了偷袭者的背影,混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会长倒下后,战况一边倒,我拼力夺回了会长的尸体,带着兄弟们撤退,谢秋华带人追击,我们无心恋战,撤到这里时已没剩下几个人了。谢秋华一路带人杀到了东路,与鲁忠靖上下夹攻,击败了唐门主,不然胜负尚未可知。”杨义堂道:“龙兄能从谢秋华刀下取回会长的尸体,已极不易了。”龙啸城苦涩一笑,撩开衣袖,露出了左手,道:“在下没本事全身而退,付出了一点小代价。”众人这才现他的左手四指被平平削断,伤口只做了简单的上药包扎,仍在向外淌血。要知五指连心,断指之痛可想而知,可他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当真好汉了得。 唐英雄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英雄气短的微笑,道:“这一仗我们本该具有优势,没想到会打成这样,竟被一个刺客所败。” 南宫玉明白他说的深意,一个刺客的武功本不能对这场龙争虎斗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但他暗杀了西线的领袖张公佑,便打破了这场争斗的平衡点,导致了西的溃败,也从而造成东路的腹背受敌,更让北路杨义堂的大好局面化为乌有,被迫赶回协防。刺客的那件尖锐兵器就好像在大坝上戳了个口子,结果那个口子越裂越大,让整座大坝轰然倒塌。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刺客,现在的劣势全拜他所赐。 南宫玉这才明白一名优秀的刺客可以造成多么可怕的破坏力,他早就怀疑通天帮和东瀛有着某种秘密的关系,而那个刺客也许就是田秀本人,但此事关系着通天帮的声誉,他不敢轻下结论,就算是对手也不愿随意污蔑,再说这只是他天马行空的猜测,他自己也难以信服。 唐英雄轻叹道:“公佑兄是为了助我唐家才有今日之祸,老夫深感愧疚,对不住黑龙会的弟兄们。”龙啸城道:“凶手只是刺客一人,不关门主的事,龙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凶手给挖出来,将他碎尸万段。”唐英雄道:“如果唐门能躲过此劫,当于贵会一起捉拿凶手。”龙啸城道:“有句话说英雄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门主可愿避其锋芒,以后重整旗鼓,再重夺蜀地不迟。我黑龙会愿拼死保护诸位周全。”唐英雄苦笑道:“多谢龙副会长的好意,可唐某绝不将祖宗宗庙拱手让人,我没有退路可走。贵会在安徽尚对通天帮有一战之力,龙副会长不必陪我们送死,还有各位前来助拳的好汉,你们能留到现在已对我唐门仁至义尽,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都从后山离开吧。” 全场一片安静,互相对视了几眼,龙啸城沉吟道:“非是龙某无义,张会长之死是我黑龙会的重大损失,要是龙某也死在这里,不知更要乱成什么样子,只能先行一步,请门主见谅。”唐英雄道:“理解理解,说到底还是唐门欠了贵会的人情,请龙副会长多多保重。”龙啸城点了点头,抱起了张公佑的尸体,道:“那在下先行一步,各位若遇不顺可到安徽寻我,龙某欢迎之至。”众人互相施礼后,龙啸城抱着尸体下了后山。 唐英雄环顾众人道:“大家也都散去吧,老夫下辈子再报答各位的恩情。”杨义堂朗声道:“杨某的内人已故,犬子成家,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愿留下与门主共迎大敌。”唐英雄感激道:“杨兄大义,唐某感激不尽。”杨义堂哈哈笑道:“不必多说,就算通天帮想杀我们,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心琪低声对南宫玉道:“不要意气用事,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使命。”南宫玉思索了一下,道:“你和晶晶先走,去成都魏府等我。”朱心琪瞪眼道:“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主子,我怎可能先你而去?”南宫玉微笑道:“我只知你是我的妻子,男人保护女人本是天经地义。再说魏小姐不会武功,需要你和晶晶的保护。”朱心琪急道:“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下去。”看着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南宫玉心中一软,好言安慰道:“你忘了你的夫君身法了得?我不会白白送死的,到了危机关头我独自撤退应该没有问题,你们离开反是帮了我。” 成了夫妻以后,朱心琪已看出南宫玉是个内柔外刚,说一不二的人,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他决定留下来顾全大义就说什么也不会走的。而且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他一个人更好脱身,便点头答应道:“那好,别他的话我不多说了,反正我会在魏府一直等到你回来。”南宫玉点头道:“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久等的。”说完又对寇晶晶道:“你们一起过去,多加小心。等我回去就娶你。”寇晶晶幽叹道:“该小心的人是你,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南宫玉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呢。”寇晶晶脸上微红,点了点头。随后二女依依不舍的从后山离开。南宫玉没有了后顾之忧,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他没敢告诉二女自己体内仍存有余毒,跑出一阵后就会气力不支,他挂怀的只有二女的安危。 他来相助唐门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本就不是重要人物,就算走了也不会有人说他的不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留下来。唐门没有他的亲人,跟他毫无关系,甚至还有唐铮这样他不喜欢的人,但他就是想帮助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侠义之道往往体现在关键时刻的自然反应上,平时看不出来,但遇到不平之事时就会有一股力量推使着你站出来主持公道,哪怕跟你非亲非故,甚至面对危险,一样毫不退缩,这就是正义之力,侠义之气。 王海平对儿子王世贤道:“我们也走吧。”王世贤看了眼南宫玉,摇头道:“孩儿想留下来,望父亲成全。”王海平望着他倔强坚定的眼神,微笑道:“有点大人的样子了。为父知道你想做个重义之人,这是很好的,但也莫忘记你是我王家独子,青城的下任掌门,要是死在这里,谁来承担那么大的责任?有时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你想尽的义气由为父替你完成,为父留下来就是。”王世贤失声道:“爹!”王海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了,快走吧,等着爹找你吃酒,咱们爷俩好久没谈过心了。”王世贤泪花滚滚,点头道:“是,爹你保重,孩儿去了。” 待他走后,唐英雄道:“令郎是个好孩子,将来必成大器。”王海平笑道:“是啊,所以我也没有后顾之忧,愿与门主死战到底。唐英雄笑道:“好,就让我们等着通天帮的大驾光临。” 刚说完没一会儿,唐慌忙跑上山来,道:“不。。不好了,通天帮打上来了。”唐英雄不悦道:“慌什么!来就来了。”说罢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众人随后跟上。两帮人在半山腰狭路相逢。通天帮虽占有人数上的的绝对优势,但唐门居高临下,一个杨义堂就塞住了道路,想打上来也绝不容易。 为的司徒雄气势汹汹的将目光跳过唐英雄,落在后面的南宫玉身上,厉声道:“好小子!你敢毒害我二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杨义堂大笑道:“死于何二海毒掌下的人不尽其数,南宫小友为那些人报了仇,实是大功德一件。”司徒雄冷冷道:“本来还想给你们一次求生的机会,但为了给二弟复仇,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杨义堂哈哈笑道:“休要张狂,可敢与杨某再决死战?”司徒雄冷笑道:“刚才你只是侥幸占得上风而已,想嬴我还早着呢。”杨义堂道:“那就再来比试啊,我们不死不休。”司徒雄笑道:“如今我们胜券在握,我为何要和你以命相拼?”杨义堂挑衅的笑道:“怕了?”司徒雄淡笑道:“要是这么想你能痛快一些,让你乐呵乐呵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跟将死之人一般计较。” 杨义堂虽在嘲笑,但心里却凉了下去。他当然明白司徒雄绝非怕了自己,再打起来仍然胜负难料,但这是唯一可以力拼的机会,然而司徒雄宠辱不惊,心系大局,不给他们任何可以翻盘的机会。南宫玉扫视了一圈通天帮,在队伍中段现了沈俊和司徒岚。现沈俊也正担忧的望着自己,他们的阵营互为仇敌,难以对话,如果等会儿拼杀起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南宫玉心里暗觉欣慰,他看出沈俊是真的担心自己,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一个人的本质只要未变,为了爱情做出一些叛逆的事也是完全可以谅解的。 南宫玉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寻觅着另个一人。他在珠链水阁练习“数叶子”多时,一眼扫过就看过了百十张面孔,洞察秋毫的眼力没放过任何一处。最终在不远处的密林间现了一角黑衣,和一张仅露出小半张脸的清秀轮廓。那人甚是机警,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现了她,两道目光只向南宫玉瞥了一眼,就转身消失在大树之后。南宫玉虽没看清她的全貌,但已确定那人是田秀无疑。通天帮果然已和东瀛勾搭连环,统一江湖的目的绝非如司徒雄说的那么简单,其中必然隐藏着可怕的政治阴谋,甚至会威胁到大明朝。南宫玉正要当众说破时,司徒雄忽然号施令道:“全体进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通天帮众正要一哄而上,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道:“都别动!司徒雄,看看他是谁!”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一) 众人闪目观瞧,见说话之人在通天帮的人群中,穿着黑色的帮服,年纪却是不小,有四五十岁,头发微卷,深眼窝,鹰钩鼻,薄嘴唇,凸起的下巴上胡子拉碴,倒似是域外之人。 令众人吃惊的是他手中刀正架在司徒鸿的脖子上,司徒鸿显然穴道被制,毫无反抗之力。这一变化令全场哗然,司徒岚惊叫道:“哥哥!”通天帮众立时将他围在当中,刀锋所向,严阵以待。曲悠然呵斥道:“阁下何人!为何扮作我帮弟子来劫持公子!”那人笑而不答,笑吟吟的看向司徒雄,以生硬的汉语道:“司徒老狗,认得爷爷么?”通天帮众见他出言侮辱帮主,更是大怒喝骂。 唯独司徒雄脸上波澜不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柄如烧焦木柴的刀上,神情一动,道:“莫非阁下是‘西天刀魔’欧阳野?”那人大笑道:“亏你狗眼不瞎,正是你欧阳爷爷。”司徒雄好像根本听不见他在骂自己,也好像没看见对方正拿刀架在亲生儿子的脖子上,拱了拱手,亲切笑道:“久闻欧阳兄盛名,在下一直想礼聘阁下为我帮的副帮主,也给阁下写过多封求贤信,只恨千山万水,不能亲自拜见,却没想到在此地相遇,请受在下一拜。”说完一躬到底,恭敬有礼。 谁都没见过司徒雄行如此大礼,可欧阳野却毫不领情,嘴一撇,冷笑道:“你娘的给爷爷装蒜。你所谓的礼聘就是抓走我的女儿,弄丢我的孙女,还杀了我那傻女婿么?这等大礼我该如何报答?” 司徒雄震惊道:“有这等事?在下虽得知贵家眷返回中土,便交代下面的人去尽地主之谊,但其他的一概不知啊,真屈煞在下了。”说完对郭明晨喝道:“你怎么办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郭明晨赶忙上前两步,道:“小人得知欧阳先生的家眷抵达襄阳,便前去邀请到分舵做客。可欧阳先生的尊婿却误认为我们是歹人,非要动手不可。生死攸关之际才失手误杀了他,实在是出于被迫。”司徒雄顿足道:“出了怎么大的事,何不早报?让我如何向司徒先生交代。”郭明晨忙跪下道:“全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帮主责罚。”司徒雄怒道:“若杀你能让欧阳先生的女婿复生,你焉有命在。我只问你欧阳先生的两位千金现在何处?”郭明晨慌忙道:“欧阳先生的令爱已被属下接回了襄阳分舵,一直小心伺候,不敢怠慢,只等有机会向欧阳前辈解释原委。” 司徒雄道:“小千金呢?”郭明晨道:“属下用人不明,没想到舵里出了叛徒,劫走了小千金,属下带人追赶,最后请得曲堂主在汉水边上杀死了叛徒,谁知。。。谁知这位南宫小兄半路杀出,带走了小千金。属下奉了大小姐的命,就放他们走了。现在只有南宫玉知道小千金的去向。”司徒雄怒道:“胡闹!你们简直是胡闹!岚儿,这么大的事谁让你做主的!你还嫌爹的麻烦不够多么!” 司徒岚最不喜欢被他训斥,不然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本想反唇相讥,但见哥哥被劫为人质,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司徒雄再次向欧阳野施礼道:“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怪在下考虑不周。待这里的事完后,在下就陪欧阳先生去襄阳和女儿团聚,而且会留着南宫玉一命,问出小千金的下落,只要人还无恙,保证万无一失的交还给欧阳先生,不知意下如何。”欧阳野冷笑了三声,沉下脸道:“看来你演戏的功力更胜于武功,你怎么不去当个戏子?”司徒雄呵呵笑道:“欧阳先生这话从何说起。”欧阳野冷笑道:“若非我的焦木刀架在你儿子脖上,你且会和我费这些唇舌。” 司徒雄微笑道:“老夫才不相信先生会伤害一个不能反抗的后辈。刚才所言诚心诚意,还望先生给老夫一个求贤的机会。”司徒雄道:“谁信你的鬼话,我要是不答应呢?”司徒雄道:“那就请先生指一条明路,如何圆满此事?”司徒雄道:“不管你出何目的,总归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害我家人于险地,我要不出这口恶气岂非让世人以为我西天刀魔怕了你司徒雄。”司徒雄道:“不知先生想要如何出气?” 欧阳野指着郭明晨道:“是他抓走了我的女儿,弄丢了我的孙女。你把先把他杀了,咱们再理论。”司徒雄道:“那都是一场误会,郭舵主本是一番好意。”欧阳野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演戏,我就问你杀不杀。”说着手腕一翻,看似迟钝的焦木刀立时在司徒鸿的脖子上划了一条红线,一滴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司徒雄脸色微暗,瞳孔收缩,猛地一掌打在了郭明晨前胸。郭明晨闷哼一声飞出去三丈,摔在地上狂喷一口热血,当场死绝。通天帮众都大吃了一惊,曲悠然和郭明晨关系良好,失声道:“帮。。。帮主。”司徒雄对欧阳野道:“人已经死了,先生满意了么。”欧阳野不屑笑道:“这才说到点上,刚才扯那么多有个屁用。”司徒雄道:“可以放人了么?”欧阳野哈哈笑道:“当然不能。我虽瞧不上我那呆瓜女婿,但他毕竟是老夫的女婿。你们杀了他就等于打了老夫的脸,我也要杀了你的儿子才算公平。” 司徒雄淡淡道:“先生好像忘了令千金仍在襄阳做客,杀了犬子只怕先生也不易与令爱相见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从欧阳野嘴角裂开,转瞬变为大笑,道:“你以为老夫会傻的和你交换人质么?老夫早把姗儿从襄阳救了出来,现已在返回西域的途中。至于果果。。。”说着瞟了南宫玉一眼,道:“在下已去珠链水阁拜见过了尊师,并让人连同果果一起送回了西域。多谢你善待我的外孙女,果果很想念你呢。” 南宫玉松了口气,欣慰道:“果果能重回母亲身边才是最重要的,恭喜前辈和家人团聚。”欧阳野点点头,道:“我们的事等会儿再说,让老夫先料理一下眼前。”当司徒雄听到他已把人救走时,脸色微微一变,心知不好,看出欧阳野全为复仇而来,而自己又没了筹码,便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这件事和犬子无关,先生只要放了他,其他条件我一概应允。”欧阳野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滚出蜀地,永远不许来犯唐门。”司徒雄皱眉道:“先生远在西域,为何来管这里的事?这对先生有何好处?”欧阳野道:“南宫玉是我的恩人,你与他为敌就是与我为敌,我向他报恩的同时向你报仇,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司徒雄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了眼不远处的唐家山庄,又看了眼焦木刀下的司徒鸿,哪样都不忍割舍。一个是江湖霸业,一个是亲生骨肉,思量良久,最后长叹了口气,道:“我答应就是,你放了犬子,我们这就撤出蜀地,永不回来。”欧阳野笑道:“奸雄的话最不可信,谁知我放了人你会不会出尔反尔?”司徒雄淡淡道:“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的话,且是儿戏?你待怎样?”欧阳野道:“叫你的手下把兵器全都扔下山坡,然后我们一起到山麓,我再放人。”司徒雄点头道:“我答应你。照做吧。”随后通天帮众都将兵器扔下了山坡,沈俊也扔掉了刀剑。司徒雄摊开手道:“现在可以了么?下山吧。”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二) 随后群雄向山下走去,通天帮走在前,欧阳野押着司徒鸿居中,唐门的人随后。上山时打斗了几个时辰,下山只用了半个时辰即到山麓。司徒雄回身道:“把人放了,我们这就离开。”欧阳野忽然哈哈大笑道:“你想得倒挺美的,我且是那么好说话的?”司徒雄道:“阁下什么意思?”欧阳野阴森森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说着缓缓拉动焦木刀,在司徒鸿脖子上割了一条血线,那条血线逐渐清晰殷红,口子越来越大,一注鲜血顺着脖颈淌下。司徒鸿上身穴道被点,难以动弹,喉咙间发出“咯咯咯”几声,翻身到地。不仅通天帮的人吃了一惊,唐门的人也没想到欧阳野会动手杀人。 鲁忠敬,谢秋华,曲悠然,孔世通,刑天异口同声的惊呼道:“鸿儿!”说着飞奔冲到近前,只见司徒鸿喉咙间的伤口深有两寸,已然气绝身亡。鲁谢二人大怒,这就要跳起和欧阳野拼命。欧阳野冷笑着看着他们,毫不惧怕两手空空的二人。忽听司徒雄大喝道:“且慢!”众人都停止了动作,回头向他看去。 司徒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把人先抬回来。”通天帮众便将尸体抬回了本队。司徒雄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即睁开眼睛,凝视着欧阳野道:“你,出尔反尔。”他说话时虽看似不带丝毫情绪,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悲怒杀气。欧阳野却不为所动,抚摸着手中的焦木刀,好整以暇道:“我本就不是中土人士,你们的江湖规矩对我可不管用。”司徒雄点头道:“那我也不必遵循刚才的协议了?”欧阳野道:“那是你的事,不过你的手下都没了兵器,该如何攻打呢?哈哈哈哈。” 司徒雄待他笑完,一字字道:“有时候杀人是用不着兵器的。”欧阳野挑衅道:“哦?我可以见识一下么?”司徒雄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道:“当然可以,但不是今天。”欧阳野道:“那是哪天?可别让我久等。”司徒雄道:“很快,真的很快,我保证你可以看到。”说罢转身欲走,谢秋华急道:“大哥!贤侄的仇不报了么?”司徒雄平声道:“今天不报。”谢秋华怒道:“鸿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他的三叔!今天绝不罢休。”司徒雄转过头平静的看着他道:“我是他爹。我说了,今天不报仇。”他冰冷的目光令谢秋华打了个冷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再不敢多说什么。来势汹汹的通天帮就这么撤了,南宫玉和沈俊在各自的队伍中挥手作别,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唐门这边自是兴高采烈,虽然对欧阳野出尔反尔的杀人不尽赞同,但他毕竟力挽狂澜,拯救了唐门数百人的性命,此恩情已是来生难报了。唐英雄上前一躬到底道:“多谢欧阳先生相助,在下代表唐门感谢先生的再生之情。”欧阳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和司徒雄都属一丘之貉,若你换成他的位置,你也会做同样的事。老夫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全为报答南宫玉的护女之情。”唐英雄尴尬一笑,道:“无论怎样,先生有大恩于唐门,就请在下稍尽地主之谊,略承薄酒相待。”欧阳野想了想道:“也罢,老夫正好还有事问南宫玉,就暂且叨扰吧。”唐英雄大喜道:“欢迎之至,先生请。” 欧阳野被众星捧月的重新回到山庄,虽然通天帮已经退去,但司徒雄和欧阳野结下杀子之仇,绝不会善罢甘休,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唐英雄派出三位长老和唐林负责戒备事宜,其他人来到山庄的大厅坐定,奉茶后,唐英雄再次感谢了众人的相助之情,尤其对欧阳野礼敬有加,再三称谢,还说晚上将宴请欧阳野。欧阳野也应允了。 接着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疗伤,欧阳野对南宫玉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几句话问你。”南宫玉道:“是,在下也想问问果果的情况。”说完对朱心琪和寇晶晶道:“你们等我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欧阳野瞟了二女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门,南宫玉也跟了上去,他们在花园中的一处屋檐下站住,南宫玉还没说话,欧阳野先说道:“果果很想你,看样子那孩子很喜欢你咧。”南宫玉笑道:“我也很想果果,她现在在哪呢?”欧阳野道:“把她从珠链水阁接出来后,就派人直接送回了昆仑山。你要想见她只怕要出一趟远门了。”南宫玉欣然道:“这没关系,以后有空了我一定去拜会你们,那时果果也许就是个大姑娘了。”欧阳野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不想去?”南宫玉眨了眨眼睛,道:“晚辈。。。晚辈只怕现在还有事。”欧阳野道:“通天帮已经撤了,你也没事了,不如跟我一起回西域吧。”南宫玉为难道:“晚辈只怕最近走不开,只怕辜负老先生的美意了。”欧阳野道:“为什么?舍不得那几位姑娘?”南宫玉道:“那位朱姑娘是晚辈的新婚妻子,寇小姐和另一位魏小姐是在下的未婚妻,近期将要过门。然后还要回谷学艺,真的抽不出空来远赴西域。” 欧阳野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果果。”南宫玉道:“当然喜欢了,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欧阳野道:“亲妹妹不必,你想不想让她当你的女儿呢?”南宫玉道:“在下愿做果果的干爹。”欧阳野没好气道:“什么干爹,是后爹,也就是继父,愿意不?”南宫玉怔在当场,支支吾吾道:“前。。。前辈的意思。。。” 欧阳野道:“我女儿青春年少,绝不能为一个呆头亡夫守寡,你的品貌颇合老夫心意,又能善待果果,干脆你便做了老夫的女婿罢。”南宫玉哭笑不得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已有了妻妾,而且从未见过令爱,这可关乎着两个人的终身大事。”欧阳野道:“莫非你嫌弃我女儿是有夫之妇,不愿娶她?”南宫玉道:“且敢,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欧阳野道:“吾女之颜绝不逊于你的那些妻子,只是她眼光不佳,挑错了夫君,王德一无是处,无一样配得上吾女,他之死也许正是上天之意,欲要重新安排这段姻缘。而你又在此时出现,果果又喜欢于你,你做她的父亲是上天注定。至于你和珊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要彼此多了解一段时日就有感情了。” 南宫玉苦笑道:“多谢前辈看得起我。晚辈心领了,可婚姻大事不是过家家,难以一言而就。令爱和王公子成婚多年,想必相濡以沫,恩深爱切。如今王公子不幸夭折,令爱必定伤心悲痛,且有心情考虑再婚之事。丧夫之痛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晚辈已有了两妻一妾,唯恐招呼不周,暂无另娶一门的打算。”欧阳野哂笑道:“有甚打紧,吾女一人胜过千百颜色,你休了其他贱女子也就是了。”南宫玉失声道:“什么?”欧阳野似也觉不妥,笑道:“你不想休妻也行,老夫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我女儿做了正室,其他贱女子为妾也不妨事。”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三) 南宫玉轻叹了口气,看出欧阳野行为怪异,不是常理可以说通,若说的太白只怕要激怒他,心中一动有了主意,道:“婚姻大事要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晚辈孤儿一个,一切要听家师安排。”他心想要是能让瑶光子代为拒绝,就连欧阳野也无话可说。欧阳野皱了皱眉,西域成婚的规矩虽没中原那么繁琐讲究,但事关亲生女儿出嫁,他也不愿随便凑合,便道:“就按你们中原的规矩办吧。我们明天就要返回珠链水阁,请补天老人答应你们的婚事。” 南宫玉道:“明天不妥吧,谁知通天帮会不会去而复返呢?”欧阳野好笑道:“回不回都不关你的事了,你已做了你该做的,我也助你退去了一次通天帮,剩下的事就看他们自己了。”南宫玉道:“前辈勿怪,在下希望有始有终,待通天帮彻底离开蜀地,我们再回去不迟。”欧阳野道:“如果通天帮一个月按兵不动,那我们也要等一个月?老夫可没那么多功夫消磨。”南宫玉想了想道:“七天之内应该就有动静,如果过了七天仍然没有音信,那我们就一起回去。”欧阳野道:“也罢,七天老夫还可以等。老夫答应你,待你娶了珊儿,让果果随你姓氏,你不必入赘我欧阳家,谁让老夫看你顺眼呢,哈哈哈。”南宫玉当真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还有两门亲事没办,却要被逼得再接受一门,好在可以让师傅拒绝。自己虽然喜欢果果,但从没想过要当她的父亲,更不敢想要和从未谋面的欧阳珊结婚。 二人谈罢各自回房。南宫玉进屋见二女都在,朱心琪问他欧阳野都说了什么,南宫玉如实相告。寇晶晶听罢捂嘴笑道:“少妇韵味十足,玉郞何不答应人家。”南宫玉笑道:“别取笑我,我怎能答应如此荒谬的事。再说,人家刚刚丧偶,也不会同意。哦,对了,你们帮我换一下解毒药,后背上的我换不了。”朱心琪吃惊道:“你中毒了?”南宫玉道:“杀死何二海怎会没有代价。”朱心琪为难道:“可我从没换过解毒药啊,该怎么做呢。”寇晶晶看了看他们,道:“我会换药,我给他换吧。”南宫玉道:“我的伤在后背,要脱了衣服才能换,你还没过门呢,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心琪来吧。”寇晶晶笑吟吟道:“以玉郞的风流性情才不会在意这些,他是不想让心琪姐姐难堪而已吧。”南宫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朱心琪怔了怔,笑叹道:“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堪的,我不会在意。玉郞要换的不是刀伤药,而是解毒药,不能大意,妹妹有经验,还是你来吧。”寇晶晶笑嘻嘻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还不脱衣服?”南宫玉无奈的笑笑,脱去了外衣,寇晶晶熟练的为他除去旧药,然后清洗,消毒,上药,包扎。手法娴熟灵巧。 南宫玉重新穿上衣服,道:“多谢姑娘。”寇晶晶千娇百媚的看了她一眼,道:“都已是你的未婚妾室了,还叫的如此见外。”南宫玉笑道:“是,谢谢了,晶晶。”寇晶晶笑着拉着朱心琪的手道:“姐姐你可别吃醋啊,妹妹虽然喜欢死了玉郞,可绝没有和你抢男人的意思,玉郞永远都是你的,我们一起享用如何?”朱心琪脸上的红晕延伸到了脖颈,松开了她的手,羞嗔道:“什么你的我的,还享用,不就是一家人么,别说的那么露骨。”寇晶晶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臂,道:“成婚后要是玉郞每晚只和一人同宿,另外两人该多寂寞啊,到时我们和玉柔姐姐商量一下,偶尔一龙两凤,一龙三凤也是可以的,就怕玉郞吃不消。”南宫玉轻咳了两声道:“好了,心琪听不懂你说的话,也不一定像你一样放得开。”寇晶晶笑着俯在朱心琪的耳边低声道:“其实两个女孩子之间也有很多乐趣的,姐姐想不想知道。”朱心琪懵懂摇头道:“什么乐趣?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宫玉生怕寇晶晶再胡闹下去,赶紧道:“好了,以后再说不迟。晶晶,你坐过来,我有事想和你先谈一谈。”寇晶晶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难道要谈嫁妆?这你放心,我爹最疼我,不会亏待我们的。”朱心琪知南宫玉要向她表明身份,便进了内屋,让他们谈话。 南宫玉摇了摇头道:“嫁妆都是小事,有没有都没关系,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娶东西。我要谈的事是跟我有关的。”寇晶晶诧异道:“你有什么谈的?”南宫玉笑了笑,道:“你了解我么?”寇晶晶笑道:“我知道喜欢你就行。”南宫玉失笑道:“夫妻间贵在了解信任,我必须开诚布公的对你说明一下我的身世。”寇晶晶道:“那你说,我听着。”南宫玉道:“在下祖籍京城人士,以前的家族生意还算兴旺,略有家资。然而家道中落,如今一贫如洗,长居云台山珠链水阁学武伴师。姑娘若要嫁我,就要尊敬我师,孝敬贤淑,平时杂务忙碌是少不了的,不知姑娘可愿答应?”寇晶晶想也不想道:“答应。魏姐姐的千金娇躯尚且不怕,何况我这个跑惯江湖的,你放心好了。”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那下面我来说说我身世,其实我。。。并非普通百姓,也许有一日会有灭门之祸,你愿冒这个风险么?”寇晶晶听罢先是一惊,接着一阵沉默。爱你的女孩子或许可以不论你的贫富,却不能没有安全感。寇晶晶有点害怕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在试探我么?”南宫玉轻轻摇头,叹道:“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有些话必须要说在前面,以后我有可能会被全天下追杀,如果姑娘现在改变心意,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不是姑娘的错,每位待嫁闺阁的女孩子都值得一个安全的归宿。”寇晶晶咬着银牙道:“别小看人,这番话你对心琪和玉柔两位姐姐说过么?”南宫玉道:“只有心琪知道。”寇晶晶道:“心琪姐姐不怕,我也不怕。”南宫玉道:“不一样的,她有责任,而你可以选择。”寇晶晶颦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先给我说一说,别想用一番话来糊弄我。”南宫玉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在下其实。。。” 刚说到这里,忽听见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脚压地板声,和“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只听唐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南宫兄在么?小弟有事相商。”南宫玉应了一声,对寇晶晶道:“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接着说。” 南宫玉开门跟着唐凡走了出去。南宫玉问道:“唐兄有何指教。”唐凡脸色阴晴不定,胖脸上流着虚汗,道:“南宫兄信我的话就先不要问,我带你到一处地方,慢慢跟你解释。”南宫玉点头道:“那好吧。”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四) 二人出了唐家山庄,顺着山林小路盘旋而下,越走越偏僻,杂草横生,荆棘拦路,显已久无人径。南宫玉也不多问,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秃山前,走近一看发现山丘间有个山洞,洞里整洁干燥,光线十分充足。洞中有一张木床,被褥齐全,角落里堆放着腌肉,面饼,咸菜,蜂蜜,清水等食物。空旷处放着三张长案,每张桌角都放着灯烛,案上铺满了各种叫不出来的工具,材料和瓶瓶罐罐。眼前的场景令南宫玉想起了瑶光子的那个木屋,看来唐凡和瑶光子倒有同样的爱好,都爱捣鼓东西。 唐凡道:“南宫兄别见笑,小弟肥蠢,一无是处,就有这点爱好,喜欢做个兵器,火药什么的,这山洞就是我的‘小作坊’,南宫兄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南宫玉看了一圈山洞,笑道:“荣幸之至。”说着发现桌上有一根类似于‘飞钉筒’的物件,只是比寻常飞钉筒粗了半圈,做工和材质也更为将就。南宫玉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道:“这定是唐兄的杰作了吧。”唐凡不好意思道:“一件不成形的样品而已,手工粗劣,兄长不要见笑。”南宫玉摸着打磨精细如大理石般的楠木筒身,赞叹道:“如此精致,唐兄过谦了,我能试一下么。” 唐凡道:“当然可以,使用方法是一样的。”南宫玉点了点头,这就要准备发射。唐凡忙道:“且慢,洞里不宜发射,请兄台对着洞外吧。”南宫玉“哦”了一声,对着洞外的树林按下机簧。“砰!”一声,五六个肉眼难及的黑点激射出去,每一颗都击中了一株树干,“砰,砰,砰,砰”几声竟将那几株树干炸出了小碗般大的黑洞,洞里还燃着火花,其中一株较细的大树轰然倒地。 南宫玉吃惊的合不拢嘴,震惊道:“这哪里还算是飞钉筒,分明是西洋的火器,而且还是散弹的,竟有这般可怕的威力。”唐凡解释道:“唐门现在虽然重武轻器,但唐门赖以成名的根本还是暗器,毒药,和火药。小弟天生不是学武的资质,便想在偏门左道上多下下功夫。”南宫玉虽知唐凡是个忠厚可靠之人,却没想到他有这等手艺,仔细观之才发现他虽体态臃肿,却有着一双纤细,灵活,白净无瑕的双手。 唐凡道:“小弟还做了些其他玩意,请南宫兄过目。”说着拿起一排袖箭,道:“小弟的这种袖箭,射程更远,飞箭的箭头装有火药,火药的成分含有剧毒,就算被躲开,爆炸出来的粉尘也足以致命。”说完又拿起一支手指般长的小筒,道:“这里面虽只装有一枚炸球,但射程和威力都不弱,火药中也含有毒粉。最重要的是便于携带,出手时也可以出其不意。”接着他又介绍了一些别的自制暗器,所有样式全部有所改良,而且都添加了火药和毒粉的威力。最后唐凡道:“小弟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把唐门所擅长的暗器,火药,毒药三种结合起来,那样制出来的武器才算厉害。” 南宫玉放下了手中一枚会释放炸球的回旋镖,赞叹道:“唐兄真了不起。”唐凡笑了笑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对付一下庸手还算好用,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只是不入流的把戏。这也是唐门这几代重武轻器的原因,暗器用的再好也只是旁门左道,成就有限,所以我的最大心愿就是制作出一件能匹敌如司徒雄般绝顶高手的暗器。”南宫玉眼睛一亮,道:“唐兄做出来了么?”唐凡笑道:“那件兵器耗尽了小弟的所有心血,光图纸就修改了几百遍,耗尽了所有积蓄,用了三年才找够了仅能做一件的材料。还好幸不辱命,这次离蜀前全部制作完成,也达到了我理想的效果。” 南宫玉好奇道:“能否让在下一观。”唐凡笑道:“当然可以,南宫兄请上眼。”说着从桌上端起一个玲珑精美的木盒,打开后取出一根用锦布包裹着事物,揭开锦布,里面是一支用纯金和翠玉打造的圆筒,足有半尺长,正中镶嵌着半圈密密麻麻的红宝石,下方是两颗海蓝色的宝石,好像一双深邃的眼睛,又好像孔雀的翎毛。南宫玉道:“此物叫什么名字。”唐凡道:“孔雀翎。”南宫玉赞道:“好名字,仅这件东西就是价值不菲的宝物了。”唐凡道:“我的全部积蓄都花在了它上面,不过比起它的使用价值,这些黄金和宝石简直不值一提。”南宫玉奇道:“它的威力如何?”唐凡道:“使用孔雀翎时的那一刻流光四射,如梦似幻,当人沉浸在它的瑰丽辉煌时,已然没了性命,我有信心连司徒雄也难逃一劫。” 南宫玉震惊道:“杨兄莫非想用孔雀翎来杀司徒雄?”唐凡摇了摇头,将孔雀翎重新包好,放进了木盒,道:“我的爱好虽然是做武器,却不想用它们杀人。”南宫玉道:“唐兄竟有这等手艺,为何不将这些东西呈给令尊?如果能广泛使用的话,唐门的实力将增强数倍不止,还怕通天帮什么。”唐凡凄然笑道:“我是个私生子,从小遭人鄙夷,连府上的下人也瞧不起我。我的两位哥哥胜我十倍,我在他们面前一点自信也没有。从小到大从也未受到父亲的称赞,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错的。无论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都会没有自信的。就算我做出了自以为不错的东西,也不敢呈给父亲,这是心理作用,已成了一种习惯。”南宫玉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 唐凡缓解了一下情绪,道:“其实我也想做件了不起的大事来证明自己,不是靠这些小玩意,而是一件真正的大事!我请南宫兄来也并非为了参观,而是想请你帮我的忙。”南宫玉道:“唐兄请说,在下洗耳恭听。”唐凡道:“在汉中时我就有了请南宫兄帮忙的心思,只是当时局势不明,难以判断,现在正是时机,事情是这样的。。。” 小半个时辰后,南宫玉一脸凝重之色的听他说完,道:“那么多人都以为唐兄胆小怕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全唐门最胆大的人是谁。”唐凡苦笑道:“这个计划确实太过冒险,如果南宫兄觉得不妥,那我们就不做了。”南宫玉沉吟半响,思虑着唐凡的计划,道:“如果唐兄失手,便是引狼入室,遭到灭顶之灾。如果得手,将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通天帮。权衡利弊的大小才是决定的关键。”唐凡插不上话,道:“南宫兄是如何以为的呢?”南宫玉道:“如果欧阳野没有杀司徒鸿,我不同意这个计划,但如今唐门和通天帮已结下血海深仇,司徒雄不报杀子之仇誓不罢休。他会想方设法的覆灭唐门,无所不用其极。唐门能撑得住一时,却顶不住通天帮无休止的进攻,结局早已注定。只有唐兄的计划可以根除隐患。”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五) 唐凡道:“南宫兄是赞成我的计划了?”南宫玉点头道:“重症当用猛药,置死地而后生。唐兄的计划之险连我们都难以想象,通天帮更想不到。所有成功的计策都胜在一个‘奇’字,只要我们计划上不出漏子,不怕通天帮不上当。”唐凡松了口气道:“有南宫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南宫玉道:“我们接下来要准备什么?”唐凡道:“仍有几十包火药没有配好,而我要留在山庄准备,只好麻烦南宫兄帮我配备炸药了。材料都已齐全,我将配方和比例告诉你就会了。”南宫玉道:“没问题,不过我要长期不回山庄的话只怕会有人问,而且心琪和晶晶该怎么办?行动时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唐凡想了想道:“这样吧,这里吃喝足备,你把两位姑娘都接到这里委屈几天,对外就说你带着两位姑娘游山玩水去了。年轻人爱玩,谁都不会起疑的。” 南宫玉欣然道:“如此最好,只要她们两个安全,我就无后顾之忧了。”随后南宫玉回到山庄,进屋后见二女仍在等候,寇晶晶不满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在等你讲你的事呢。”南宫玉道:“晚点再讲,你们现在跟我出去一趟,我还要写封信给唐门主,就说咱们去游山玩水去了。”朱心琪道:“我们去哪?发生什么事了?”南宫玉伏在案上挥毫把信写完,道:“我慢慢跟你说吧,你们收拾几天的东西先跟我走。”二女知他这么说必有原因,也不再多问,收拾了行礼跟他出了房门。南宫玉让下人将信转交给唐英雄,他和二女一起离开了山庄,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山洞。 见到唐凡后,对二女叙述了经过。接着唐凡教了南宫玉制作火药的方法,洞里一切材料齐全,南宫玉又是七巧灵心,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唐凡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他们小心火烛,洞内火药太多,要是不慎引爆就完蛋了。 当夜南宫玉让二女安睡,他将材料搬到了洞外,借着月光配置火药。两更时觉得困乏,伸了个懒腰,闻了闻手上的火药味,便打算洗手歇息。刚要起身时,寇晶晶忽然坐在了他身边,微笑道:“忙完了么?”南宫玉道:“暂告一段落,你怎么还没睡。”寇晶晶道:“睡不着呀。”南宫玉明白她的心事,便道:“其实我的南宫姓是假的,我本姓朱,是建文帝朱允炆之后,身兼夺回皇权之重任。我的存在是朱厚熜不能容忍的,只要泄露出去便是朝廷通缉的钦犯,做我的家眷就有巨大的风险。你现在明白了吧?” 寇晶晶张大了嘴震惊了半天,才吃吃道:“就是说你是朱姓皇族?拥有皇位的继承权?”南宫玉淡笑道:“应该是破落皇族,有继承权也不代表可以继承。”寇晶晶赶忙起身,跪在他面前道:“民女叩见圣上。”南宫玉啼笑皆非道:“你是耍我来么?”寇晶晶抬头道:“你要当上皇上,那我不就是王妃了?”南宫玉没好气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吧,我从没想过能当上皇上,我是说以后存在的风险。。。”说话时她见寇晶晶目光流动,喜滋滋道:“风险虽有,但是收益也大呀。万一你真是真龙降世,有朝一日君临大宝,那我也就鸡犬升天了呀。何况我那么喜欢你,还有希望当王妃,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南宫玉苦笑无语。寇晶晶忽然正色道:“好了,说正经的。不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九流乞丐,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生死不离,可以么?”南宫玉微微一笑,道:“可以。”说着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寇晶晶反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回应着,嬉笑道:“咱们回去亲热吧?”南宫玉拧了拧她的脸蛋,道:“那怎么行,心琪在里面睡觉呢。”寇晶晶道:“早晚要共侍一夫呢,让心琪姐姐早些适应一下也好。”南宫玉道:“有些人性格保守,勉强不得。成婚后仅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寇晶晶眼睛放光,手不住的抚摸着他,道:“我现在就想让你受不了。”南宫玉勾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庞道:“可我们还没成亲呢。”寇晶晶笑道:“我不像两位姐姐在成婚前还是处子,我不在意的。”南宫玉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可我在意。无论你是不是处子,我都以新婚之妻待你,在成婚前绝不动你。虽然你为妾室,但在我眼里你和心琪和玉柔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女人,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们。” 寇晶晶垂下螓首,眼中微现泪光,搂住南宫玉的脖子,依靠在他的胸口,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以前的那些男人只垂涎她的身子,再真诚的言语也只是为了上床而已,从未发自真心的尊重过她。征服女人的身体容易,但要征服她的心却不容易,可一旦真心归你,便是死心塌地。寇晶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抱着的这个男人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可见有没有安全感不在于事,而在于人,她的眼光没有错。 就这样过了两日,南宫玉将需要的火药全都配好,其间唐凡带来了一篮饭菜,并告知计划一切顺利,将在后晚实施。当天夜里南宫玉正和二女聊天时猛然想起一事,立刻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说罢匆匆出洞而去。 通天帮退去后连侠客山都没有离去,将一千人分为三股驻扎,把守在东,西,北三路道口,足见有复攻之意,只是全帮失了兵器,一时难有作为,仅准备一千人的兵器就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南宫玉知沈俊前两天进攻的是东路,便猜他会驻扎在东山口。他警觉的躲过通天帮的三波暗哨,藏在林中观望着前方的营寨。前方的树林已被通天帮砍成了平地,每十人住一间营帐,外面还修建了一圈简易的栅栏。此时士兵们刚吃过晚饭,有的坐在账外聊天,有的早早睡觉。南宫玉眼力极好,在稀疏的灯火下没错过任何一个进出营帐的人。一个时辰过后,许多帮众都回营睡觉,南宫玉忽见沈俊从中间的营帐走了出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来到树林边上对着一棵大树撒尿。 刚尿到一半忽听林中有人唤道:“二师兄!”沈俊吓得一哆嗦,没尿完就赶忙提上了裤子。南宫玉从树林中露出头来,道:“二师兄,借一步说话。”沈俊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通天帮的营寨,见无人注意自己,便跟南宫玉进了树林。 二人走出一段后,南宫玉站住脚步,道:“通天帮还要继续攻打唐门么?”沈俊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欧阳野言而无信,杀害了司徒公子,帮主恼羞成怒,誓要手刃欧阳野,灭唐门全门雪恨。”南宫玉道:“我能理解司徒雄的丧子之痛。可如果通天帮不来侵犯蜀地,也就不会有这场浩劫,他也不会失去儿子了。”沈俊不满道:“这是两码事,帮主本已承诺离开四川,连兵器都全部扔下了山崖,本来可以结束的争斗反被欧阳野的无信而愈演激烈。帮主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荡平唐门,哪怕放弃数省的经营,调来一万帮众来拼命也在所不惜。”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六) 南宫玉敏锐的察觉到沈俊已称呼司徒雄为“帮主”,而且语气也明显偏袒着通天帮,就没有继续说田秀的事,便道:“这件事我们不争论了,也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我只想问二师兄,能否现在离开通天帮。”沈俊道:“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能不能离开唐门。帮主已孤注一掷,唐门覆灭只是早晚问题,我可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南宫玉心知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师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这几天无论司徒雄要去哪里,你都一定要跟他一起去。”沈俊奇道:“这是为何?”南宫玉道:“小弟不便告知,但小弟绝不会害师兄的,还请师兄照办。”沈俊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信你,我答应你就是。无论你在酝酿什么计谋,都是冒着风险前来找我,我也不会把今天见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南宫玉松了口气,道:“谢师兄成全。” 两人沉默了一阵,沈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兄弟,这一点是不变的。如果你有任何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不会让人伤害你。”南宫玉点头道:“多谢师兄,我也一样。”沈俊道:“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南宫玉道:“这里事了后,师兄随我回去看看师傅吧。”沈俊沉默了一阵,道:“要是老头得知我已加入了通天帮,会是什么反应呢?”南宫玉吃惊道:“师兄已经入帮了?”沈俊点头道:“我和岚儿最近相处的很好,我们的婚事已得到了帮主的同意,但前提要加入帮会。为了岚儿,我什么都愿意做。”南宫玉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提前恭喜师兄了。”沈俊道:“你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不会忘记老头的恩情。等到适当的时机我会携岚儿一起拜见他老人家。” 南宫玉心知他说的“适当时机”是成婚以后,那时木已成舟,瑶光子也不能拆散人家夫妻。可司徒鸿新丧,他们就算结婚也至少在一年以后,就是说沈俊近期内是不会回去的,看来师傅交给自己劝他回去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只好道:“既然如此,请师兄多多保重,切记不要忘了我们刚才说的事。”沈俊道:“我理会得,你也保重吧。”随后二人分开,各自回去。 又过了两天,晚上唐门排摆盛宴,为的是宴请欧阳野和犒劳将士。虽然危机仍未过去,但设宴的目的是为了激励士气,谁也没有松懈大意。唐家山庄内松外紧,唐门高手全部带人警戒在山庄四周,丝毫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酒过三巡,欧阳野扫视了一眼在座众人,皱眉道:“这几天怎么都不见南宫玉?他去哪里了?”唐英雄笑道:“年轻人闲不住,给我留了封书信,带着两位娇妻游山玩水去了,说过几天便回。”欧阳野心想明天就是和南宫玉规定的期限,那小子不会耍什么花样吧,便道:“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情游山玩水,通天帮的人还没走呢,要是碰上了且不麻烦?”唐英雄笑道:“换成别人老夫也会有顾虑,可南宫小兄却不用我担心。他做事很有分寸,年纪轻轻却沉稳老练,老夫不用过问。”欧阳野道:“门主对他评价很高呀。”唐英雄点头道:“老夫这辈子阅人无数,如此智勇双全的英雄少年却不多见。” 坐在下首的唐铮轻哼了一声,他就从没听过父亲如此称赞过自己。唐英雄举杯起身道:“通天帮既然想血战到底,那我们就奉陪到底,趁他们准备兵器的这段时日,老夫也让人通知了各地分舵,再召集三千人上山助战。既然通天帮不想走,那就永远都别走了。”众人都拍手喝彩,斗志昂扬。唐英雄道:“这杯酒老夫敬各位,请满饮。”众人纷纷起身陪酒。 全部饮下后,唐英雄道:“从今往后山上不许饮酒,再饮之日便是通天帮溃败之时。”众人还没接口,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尔等下次吃酒将是明年的今日,也是尔等的忌日。” 只见身着黑衣,腰系白带的司徒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转过屏风,来到厅中,竟是从内院大摇大摆的进来的,身后跟着鲁忠敬,谢秋华,曲悠然,孔世通,刑天,沈俊。 唐英雄霍然起身,喝道:“来人!把他们拿下!”没有人动手,所以人全部像一滩烂泥般软瘫在原地,力气似被抽干,动都动不了。唐敬,王海平,欧阳野这些高手无一例外,杨义堂吃酒最多,第一个倒下。唐英雄这才发现大家都中了毒,自己也觉得浑身乏力,四肢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时唐卫,唐国宇,唐林带人冲进屋里,高喝道:“通天帮的贼子混进来了,准备迎战!”司徒雄气定神闲的将手掌放在唐英雄的天灵盖上,一字字道:“全部退到门外,若有一人跨过门槛,就让你们的门主脑袋开花。”唐卫喝道:“你别乱来,全部退后。”唐门弟子被迫退了出去。 司徒雄撤开手掌,道:“老夫说过,杀人有时是不用兵器的,现在你们信了么?”说着他看向了欧阳野。欧阳野的焦木刀就在手边,可惜却无力摸到,他大骂道:“狗日的卑鄙小人,爷爷瞧不起你这下三滥的伎俩。”司徒雄想到儿子司徒鸿,眼中露出悲痛之色,冷冷道:“杀一条狗用不着高明的手段。” 唐英雄道:“老夫不明白,你们是如何在酒里下的毒,又是如何从内院里进来的。”司徒雄道:“你们每道酒菜都有唐家的人检查,本没机会投毒,外面戒备森严,更是连一只耗子也别想溜进来。但是,如果投毒的和带路的人也姓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验毒之人可以是投毒之人,内部的人也可以是带路之人。” 唐英雄怒道:“胡说八道,我唐门弟子铁板一块,且会投靠你们!”司徒雄笑道:“世上哪有铁板一块的群体,上到朝廷,下到市井,到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士大夫和小市民只是所争不同罢了,说到底都是俗人。”唐英雄道:“那你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们?”司徒雄叹了口气,道:“最可怕的人往往是被忽视的人,谁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提防,何况他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小凡,你说是么。” 众人愣了愣,只见躺在地上的唐凡忽然挪了挪硕大的身躯,手撑椅子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是。”唐英雄难以置信道:“是你干的?”唐凡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头道:“是我,爹。”唐英雄勃然大怒道:“谁是你爹!你这头蠢猪,安敢如此!” 唐凡从小不受重视,一年里也难得和唐英雄说几句话。只有逢年过节,家族请安时才能有机会向父亲说些恭贺话,唐英雄也随口问问他这最近的情况,从没往心里去。唐英雄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吃醉,糊里糊涂的和灶房丫头生下了他。临盆那天难产,唐凡的母亲生下他后就不幸去世,有人说唐凡是不祥之人,劝唐英雄不要这个孩子。唐英雄也动过心思,好在那时唐家祖奶尚未去世,不许唐英雄这么做,这才作罢。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七) 唐凡六岁时,被判断出根骨不适合学武,唐英雄就更不喜欢他了,他心中的儿子只有唐铮和唐超。这两位哥哥也从小欺负唐凡,从不带这个蠢弟弟玩,觉得他丢了唐家的脸面。唐凡长大后,情况稍有改观,唐英雄见他老实,偶尔也给他出去历练的机会,但依然并不重视。 唐英雄一直认为是自己开恩才养活了唐凡,他一定对自己感恩戴德,没想到如今却被出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唐凡喏喏道:“爹你别生气。”唐英雄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怒道:“闭嘴,别脏了我的耳,我没你这个熊包儿子。”唐凡不敢接嘴。司徒雄笑道:“我看就你这个儿子最有出息,也最知时务。老夫早就想在你们唐门内部发展内线,选来选去只有小凡最合适,然而小凡并没有立刻答复我们,直到三天前才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们提供给他无色无味的毒药,他放进了你们的酒水里,又带着我们从你们备用的撤退密道进了内院。这条密道只有你们唐门的心腹才知道,不然我们且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唐英雄气的胡须乱颤,气急道:“畜。。。畜生,我要宰了你。”唐凡默默的听着,眼睛时不时瞄向桌上的檀香炉,似在想着什么。司徒雄道:“老夫答应了小凡贤侄,杀了你们后,小凡就是唐门之主,将与我们通天帮精诚合作。由你儿子继承你位,你也可以安心的去了。”唐英雄“呸”了一声,道:“唐门就算从此灭了!老夫也不会交给这个肥畜生!”唐凡静静听着,脸上时青时白,很不是滋味。 司徒雄冷笑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以后你的手下还会和你一心么?到底是义气重要还是生命重要,会有人傻得分不清楚么?”唐英雄呵呵笑道:“上次你在优势时用了离间计,是怕我们背水一战。现在你们胜势已成,何必要多此一举?”司徒雄笑道:“这算是老夫的爱好吧,老夫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绝望伤心的表情。”唐英雄道:“好啊,让老夫看看除了那肥畜生外,还有哪个懦夫会向你卑躬屈膝。” 司徒雄笑道:“杨兄铮铮铁骨,是肯定不会求饶的,我连问都不用问。”杨义堂怒喝道:“你知道就好。”司徒雄又对欧阳野道:“老夫定会将你千刀万剐,你就算求饶也是没用的。”欧阳野大笑道:“爷爷做事从不后悔,如果能从来一次,爷爷照样杀你儿子。今日有死而已,来给爷爷个痛快。”司徒雄点头道:“有种,这么杀你太便宜了,老夫会让你尝遍我帮的十八种刑法,保证让你痛快淋漓。”欧阳野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你是不是不敢杀爷爷啊?借你个胆子,敢给爷爷个痛快么?” 司徒雄知他在故意激怒自己,只求速死,也不搭理他,忽然转头看向唐铮道:“年轻人,想死想活?”唐铮一愣,强硬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露犹豫之色,悄悄看了唐英雄一眼,司徒雄哈哈笑道:“你爹已活半百,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而你不同,你还年轻,大好的前程在等待着你,你难道真想陪这些老东西一起入土么?” 唐铮咬着牙,脸上露出难以抉择的痛苦之情。唐英雄皱眉道:“铮儿,咱唐家的爷们可不能做孬种,死也死的像条汉子。”唐铮痛苦道:“可。。。可孩儿还不想死。”唐英雄沉声道:“与其屈辱而活,不如光荣而死,十八年后仍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好怕的。”唐铮为难道:“谁知投胎转世是真是假,万一根本没这回事呢?万一人只能活一辈子呢?我。。。我还没活够。”唐英雄急怒道:“你。。。你。。。” 司徒雄哈哈大笑道:“年轻人说得好,不管有没有下辈子,把这辈子活好才是真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我通天帮,我不但可以放你一马,还可以让你和唐凡一起管理唐门,如何?”唐铮正好说话,唐英雄嘶吼道:“你敢答应试试!你也想被唐家除名么?”唐铮头上冒出冷汗,思量再三,道:“唐凡无德无能,凭什么让他管理唐门,我活下来便保住了唐门的香火,也没有什么错。”司徒雄满意笑道:“确实没有错,大丈夫就应该能屈能伸。你现在愿意加入我通天帮么?”唐铮道:“在下愿意。” 司徒雄道:“很好,给他解毒。”曲悠然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后放在唐铮鼻前,唐铮闻了后打了个激灵,身子渐渐有了气力。司徒雄道:“要入本帮当叩首九下为礼,你行礼吧。”唐铮“嗯”了一声,身子虚弱的向前爬去。唐英雄瞪大眼睛的盯着他,缓缓摇头,一字字道:“不能磕,不能磕。” 唐铮就像没听见一般,爬到司徒雄身前,调整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头。唐英雄闭上了眼睛,一瞬间老泪纵横,长叹道:“冤孽,冤孽啊。我教导无方,对不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司徒雄道:“这些话等你死了再对祖宗说吧。”这时唐超忽然道:“我。。。我也想加入贵帮,请。。。请不要杀我。”司徒雄失望道:“超儿,连你也。。。”司徒雄笑道:“当然可以,去给他解毒,让他磕头。” 曲悠然给他解了毒后,唐超也一模一样的磕了九个头,唐英雄凄然叹道:“不知唐某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给我这么三个丢人败姓的儿子。”司徒雄道:“今夜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蜀地从此易姓,你们唐门子弟都要任我驱使。来人,先把其他人杀了,把唐门主和欧阳野狗上绑。”守在门口的唐卫等人见状,急的就要冲进来拼杀。司徒雄仍旧将手放在唐英雄的脑袋上,对着他们道:“退回去,再靠近一步,我先杀了你们门主。”唐卫沉声道:“你们放了门主,从此我们撤出蜀地便是。”司徒雄道:“那可不行,你们撤了谁来管理蜀地?此战老夫损失甚大,不想再浪费人力物力经营这里。以后你们唐门改名为通天帮唐家分舵,三位唐家公子仍是你们的主子,尔等遵命行事也就是了。” 唐林道:“这三位公子现在已不是我们的主子了。”唐铮皱眉道:“唐林,你要造反么?”唐林冷笑道:“你们刚才对通天帮磕了头,就不再是唐门之人,还有脸说我造反么?”唐铮“支吾”了两声,接不了口。唐林朗声道:“我等生是唐家人,死是唐家鬼,绝不做两姓家奴。我们的主子只有门主一人。只要门主一声令下,我们这就和通天帮拼命。” 正文 第十九章 平凡不凡 力挽狂澜(八) 唐英雄喝彩道:“好!说得好!这才是我唐家男儿!不用管我,杀光这帮通天狗。”唐卫等人齐声领命,便要带人冲进。司徒雄稍吃了一惊,这次他们只来了这几个人,大队仍在山道口驻扎,,外面的唐门弟子有几百人,本以为可以挟持唐英雄,令他们投鼠忌器,没想到唐英雄和唐林都想要同归于尽。唐门人多势众,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己方。 想到此处他当机立断,趁唐卫,唐国宇虚于防备时,猛地冲上前去,用出十成功力的“阴阳轮回**”重重打在二人前胸上。接着翻身一脚,踢在唐林胸口。两位长老的反应并不慢,可司徒雄的身法实在太快,掌劲也实在太强,二人只看到人影一闪,身子便倒飞出去,压倒了身后的一片唐门弟子,口吐鲜血,当场死绝。唐林也受了重伤。 唐门众人大吃一惊,吓得不知所措,司徒雄暗叫侥幸,唐门长老的实力与通天帮四堂主的功力相若,他能一击全中全靠着出其不意。他对着门外人头涌动的唐门弟子暴喝道:“尔等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兄弟子女,犯不着陪唐门送命,识相的全都退下,便饶尔等一命,不然这些死人就是你们的榜样。”唐门弟子群龙无首,被他气势所慑,互相对视了几眼,都没了主意。 唐凡忽然失声叫道:“卫叔!国宇叔!你们。。。”他扑到二人身前发现已然断气,伤心的流下泪来。唐英雄冷然道:“兔死狐悲,装什么样子。”司徒雄道:“小凡不必难过,老夫是在为你清理门户,不然以后这样的人只会给你添麻烦。”唐凡对着二人的尸体失声痛苦,道:“是我计划不周,害了你们,都怪我,怪我!”司徒雄奇道:“什么计划?”唐凡擦了擦眼泪,看了眼桌上燃了一半的檀香,心知时辰差不多了,起身道:“司徒雄,你投降吧!你中了我的计了!”司徒雄怔了怔,道:“我中你计了?”唐凡点头道:“不错!为了不让你们更多的人伤亡,你投降离开蜀地,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吧。”司徒雄看了眼瘫在地上的唐英雄,杨义堂和欧阳野,不解道:“难道他们都没有中毒?都是装的?”唐凡道:“中毒了,不然以你的警觉怎肯冒然现身,假装中毒是瞒不过你的。” 司徒雄好笑道:“就算你有所图谋,可局势仍在我的掌控之中。这些人都中了毒,门外这些人也不敢擅动,你们能奈老夫如何?”唐凡道:“别忘了山下还驻扎着你们一千多人呢,难道你也不顾他们的安危么?”司徒雄道:“你能威胁到我们的人?”唐凡道:“我当然不行,但是三十包黑火药却可以。”司徒雄皱眉道:“火药?在哪里?”唐凡道:“现在已安置在你们的三座营帐中,从现在的时辰算起,只要一刻钟后你们仍不答应撤出蜀地,就会有一座营寨被炸上天,再一刻钟后炸下一座。” 不但通天帮的人吃了一惊,唐门的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唐凡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司徒雄道:“你站在这里就能炸飞我的营寨?”唐凡道:“我当然是有帮手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南宫玉不在这里么?”司徒雄脸色微变,扫视了一圈确实没见到南宫玉。后面的沈俊也是暗吃一惊,这才明白了南宫玉的用意,而他也遵守了承诺,没将南宫玉找自己的事告诉司徒雄。 司徒雄道:“你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才答应老夫的要求?”唐凡道:“不错。”司徒雄道:“那你胆子倒真不小,连你爹和全唐门的人都被你瞒了,你为什么不让他们配合你?”唐凡道:“我知道你一定另安插有眼线,演戏的话绝不能奏效。再说。。。再说我爹也不会同意我的计划的。”司徒雄笑道:“看似是个很不错的计划,他为什么不同意呢?”唐凡叹了口气道:“我爹不会信任我的。”唐英雄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楞在当场的唐铮和唐超,暗叹了口气。 司徒雄道:“老夫不解的是,你们既能在我们营寨安置炸药,为何还要演这么一出戏?连同我们一起炸上天且不更好?”唐凡道:“南宫兄的轻功虽然高明,但有你们这些高手在营寨,他安放起火药来也有不小的风险。再说,就算炸死了一个司徒雄,还会另有一个司徒雄来接你的班,通天帮的势力仍在,我们的仇恨也将越来越深,甚至会延续几年,十几年,我的目的是想了结两家的恩怨,从此秋毫无犯。” 司徒雄诧异的重新打量了他几眼,惊奇道:“没想到你竟有此志向?这份见识倒不简单。”唐凡叹道:“我哪里有什么志向,我们双方有太多的人死伤于这场浩劫。冤冤相报何时了,总要有一方先退一步才能化解,我不想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司徒雄点了点头,道:“看来全唐门只有你一人看得长远,这份气度和见识连老夫也很敬佩。可是大功告成之际,老夫不愿功亏一篑。” 唐凡道:“可我掌握着你手下千名帮众的性命,难道你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么?”司徒雄还没说话,孔世通沉声道:“臭小子,休要虚张声势,你当我们三岁娃娃么?”唐凡着急道:“我没骗你,如果一刻钟内南宫玉不见我的讯号,就会点爆你们的第一座营寨,难道要等到那时才信我么?”孔世通冷笑道:“你这个死胖子,本来帮主想抬举你,你却给脸不要脸。就算真有什么黑火药,我只要把你拿下,逼问出你们的联络方法,不就解决了么。”说着又上前一步。 唐凡吓了一跳,匆忙从袖管中取出一根黄金打造,翡翠镶嵌的短筒,指着孔世通道:“你。。。你别再靠近了,再向前一步就别怪我出手伤人了。”孔世通哈哈大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手中事物,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唐凡道:“它叫孔雀翎,是一种暗器,你。。。你躲不开的,不要再上前了。”孔世通不屑道:“以前江湖传闻你们唐门的暗器有多么、可怕,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也不过尔尔,你们的飞钉筒和袖箭连我的衣服边也沾不上,就算是那种最厉害的火器也奈何不了我,可见你们的暗器也不过如此。” 唐凡道:“唐门这几代重武轻器,许多精湛的暗器已无人打造,现在所用的暗器都是最简易的,并不能代表我唐门的暗器水平。”孔世通道:“那你手中的玩意儿就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么?”唐凡道:“我没有图纸,制不出以前的暗器,这件‘孔雀翎’是我自制的。”孔世笑通道:“我倒想领教领教。”唐凡为难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让两家再结仇了。”孔世通好笑道:“好大的口气,说的我好似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一样。” 司徒雄凝视着那件‘孔雀翎’,不自觉的倒吸了口凉气,那种感觉就好像望着一柄天下无敌的神剑,虽不知其名,但自带的杀气已让人毛骨悚然,忙劝道:“孔兄休要大意,那东西并非凡品。”孔世通道:“帮主宽心,孔某要是被这么一件玩意儿唬住,以后哪还有脸跟兄弟们吃酒,你瞧好吧。”说着又迈前一步。 唐凡大叫道:“不要再向前了,我。。。我真会杀了你的。”孔世通冷笑一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司徒雄也正色道:“孔兄,不要冲动。”唐凡急着大叫道:“我。。。我说最后一次,再向前一步,我。。。我就。。。”孔世通不但没有停步,反而俯下身要加速冲上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眼中闪过一片绚丽的光芒,美得好如孔雀开屏,辉煌灿烂,令人意炫神迷,张目结舌。然而美丽往往伴随着死亡,危险也往往隐藏于美好之中,最让人意想不到。光华一闪即逝,孔世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张大了嘴,整个人好像惊呆在了那里,也不知是被美丽所震撼,还是被死亡所惊惧,或许两者都有。接着七尺身躯就摔倒了下去,那张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凝固在了脸上,直到他死都没有变。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身上竟找不出任何伤口,连暗器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全场人一片静默,都还没从刚才的‘美丽’中回过神来,与孔世通交好的刑天伏在尸体旁放声大哭,咬牙怒道:“孔兄!小弟替你报仇。”说着就朝唐凡猛扑过来。司徒雄忙喝止道:“且慢动手!”唐凡也结巴道:“你。。。你。。。你。。。” 接着又是一道同样的绚丽光芒,刑天连死的表情都和孔世通一模一样,同样找不出任何伤口。就算面对杨义堂这样的敌手,司徒雄都没有害怕过,此时他眼中首次露出惊惧之色,孔世通和刑天身为通天帮的四大堂主,都具有超一流高手的实力,绝不是普通暗器可以伤到的。连司徒雄自己也没把握能躲开孔雀翎,他连暗器是什么都看不见,何谈躲闪。如此鬼斧神工的暗器只属于天宫地府,却绝不属于人间,不知要多么灵巧的一双手才能制作出这样的神器。 唐凡是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两名高手,也是吓得胖脸冒汗,握着孔雀翎的手也在微微打颤,道:“不要再逼我了,我。。。我不想再杀人了。”司徒雄长出了口气,淡淡道:“他们意气用事,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的。”唐凡道:“难道帮主答应和解了?”司徒雄缓缓道:“我帮兴师动众,伤亡巨大,四大堂主阵亡其三,老夫的亲生儿子也身首异处。。。”说到此处微微哽咽,怮然道:“若不能一统蜀地,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老夫承认你的孔雀翎确实厉害,老夫也没把握不受所害,但是我们仍有六个人,你的孔雀翎能同时杀了我们六个么?只要不能,你仍然无法阻止我们。” 唐凡毕竟经验浅薄,没听出司徒雄是在试探孔雀翎的威力,嘴唇动了动,没了主意。唐英雄忽然道:“别上他的当,把他们都杀了。”司徒雄笑道:“可惜一件孔雀翎杀不死我们这么多人,老夫现在最关心的是,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为什么营寨还没有爆炸,难道你真的是在虚张声势?” 唐凡道:“我。。。我没有。”说着他回头看了眼香炉上烧掉的檀香,确实一刻钟已过,难道南宫玉那边真出了什么岔子。司徒雄哈哈大笑,忽然制住了唐铮和唐超的穴道,两人立时动弹不得,一副惊悚状,道:“帮主这是做什么?”司徒雄道:“我把你们先扔过去,当我的挡箭牌啊。”他说话时已躲在了二人身后,便准备用力推向唐凡。唐凡大急道:“不要这样!有话好说。”从二人的缝隙中可看到司徒雄狡黠的微笑,刚要推出时,突然听见一声山崩地裂的炸响。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一) 唐凡在酒水里下毒后就跑上了最西边的小楼,在窗台上放了一盏风灯,这才重新回到宴席。这盏风灯就是他和南宫玉约好的计时讯号。如果唐凡在半炷香内放上第二盏风灯,那就说明劝服了司徒雄,取消炸营行动。如果没有,那就继续执行计划。 南宫玉站在夜黑风高的树林里,眺望着远山上隐隐可见的摇曳风灯,他左手捏着檀香,右手拿着炸药,所距西营寨只有二三十步远。他安放火药时很有技巧,每个火药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要引爆一个就能引发连环爆炸。而他手中的火药就是引子,只须点燃后扔向最近的一个安放点,整座营寨就会灰飞烟灭。 此时他焦急的盯着手中的檀香,已烧至近一半,可远处阁楼上仍只有一盏灯。他尊重生命,痛恨杀人,更别说要杀数百人。可如果不逼司徒雄妥协,以后死的将远不止几百人,必须有所取舍。 一截白灰从檀香上掉落,时辰已到,他已不愿再等,不引爆的话会让司徒雄以为唐凡虚张声势,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一手捏着引捻,一手拿着檀香,准备点燃。 就在这时,心头忽生警兆,想也没想的向前窜去,冲出三丈之远后才转身观瞧。只见刚才所站处猫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手中是两柄亮晃晃的忍者刺,若非看到兵器还真不易发觉他。 那刺客的惊讶比他更甚,美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般黑夜潜行刺杀她已练过数万次,自觉十拿九稳,没想到还没刺出就被他先觉躲开。 南宫玉看了她一眼婀娜的身材,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蒙头盖脸了吧。”那黑衣人“嘻嘻”笑道:“果然是老熟人,真是好眼力。”说着取下了黑巾,露出娟丽的容貌,正是田秀。她好像根本忘了刚刚还刺杀过人家,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亲切的打着招呼,道:“嘿,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南宫玉当然不会回答,也亲切笑道:“你又在这儿干什么呢?”田秀笑得更迷人了,道:“我出来散步呀,见你的背影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劫道的山贼,就先下手为强了,没伤到你吧。”南宫玉微笑道:“没有,在下的运气真是不错。”田秀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察觉我的?我不记得发出什么声响呀。” 南宫玉微微一愣,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向前跳去,那一瞬间时的身子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控制的。田秀是东瀛忍者中的佼佼者,潜行时绝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也懂得收敛气息和杀气,不然也杀不死张公佑这样的一方霸主。 南宫玉耸耸肩道:“不知道。”田秀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没猜错的话,莫非是火药?你要炸谁?”南宫玉笑道:“只要姑娘告诉我东瀛和通天帮达成的协议,我也就告诉你火药的用处。”田秀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协议?我怎么不知道?”南宫玉道:“我早就认为通天帮和你们东瀛关系非浅,直到最近才证实此事。张公佑肋下致命的伤口应该就是拜姑娘所赐,你我还在通天帮攻山时有过半面之缘,今夜更在此地遇见,可见确有此事。东瀛为何要暗助通天帮,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田秀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的道行还是不够,竟然留下了让你深思的痕迹,要是谷主大人知道非惩罚我不可。”南宫玉道:“姑娘想杀人灭口么?”田秀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目前只有你一人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我当然要想办法堵住你的嘴了。”南宫玉心中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别人说过?莫非。。。莫非你一直化妆藏身于唐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田秀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他竟能从一句话猜想出这么多。 南宫玉忽然想起上次唐凡来送饭时曾说过司徒雄要使用的毒药只会让人四肢无力,内功暂失,欲留下活口来挟唐门,这也是唐凡答应成为“内应”的前提。如果司徒雄使用的是一吃即死的剧毒,这出戏也就没法演了。想到这里又问道:“你们给唐门下的毒是不是在江东镖局用过的软骨散?”田秀杏目睁大,吃惊更甚,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原来你早就看穿了我们的计谋,为何没有揭破?” 南宫玉微笑无语。田秀突然露出惊恐之色,道:“莫非你们故意将计就计,诱司徒雄上钩?”说完沉思了一会儿,盯着南宫玉手中的炸药道:“你不是要炸人,而是炸营,对不对?把司徒雄等一群高手引走,而你来炸营,好一个调虎离山。也就是说,你已经把大量的火药藏在了营里,你手中的只是引子,对不对?” 南宫玉也暗自佩服她的举一反三,淡笑道:“似乎姑娘知道的也太多了。”心想约好的时辰已到,不能再耽搁下去,不然连唐凡都有性命之危。想到这里便准备用檀香去点火捻。田秀娇叱道:“不许点。”说着施展幻影身法冲了上来,人未到暗器已先到,南宫玉忙侧身低头躲过,忍者镖带着一阵疾风从脸旁飞过。田秀亦如鬼魅般闪到了南宫玉身侧,一瞬间化作三个虚影,忍者刺直攻小腹。 南宫玉查了一年的树叶,眼力精准,一眼分辨出真身,用出七巧灵指,曲指弹向忍者刺。“叮”一声脆响,田秀的内功本非所长,娇躯一颤,右手一麻,忍者刺被弹飞。南宫玉一踏步,曲指抓向她的肩头。田秀向后疾退三步。 忍者擅长的是刺杀和侦查,格斗并非所长,而且对于忍者最重要的一点是知机而退,不能逞强。田秀正要溜之大吉时,南宫玉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他的身法已不弱于田秀,出指如风的点向田秀的后心要害,出手毫不留情。他虽是怜香惜玉之人,但如果真给他杀田秀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他至今还记得田秀在江东镖局和长江上伤害无辜,她灿烂亲切的笑容只是用来杀人的伪装。她所犯的恶行百死难赎。如今她已猜到了自己的计划,更是不能放她走了,如果被她告密,全唐门的人都可能死于她手。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模逼婚(二) 田秀被迫回身相救,左手刺一连刺出七八道虚影,南宫玉一眼看出真物,用出“夹”字诀,两指一夹便牢牢夹住了忍者刺。田秀使劲儿抽拉不动,南宫玉的另一根手指点向她的腰眼。田秀只好丢下忍者刺,再往后退,南宫玉哪里肯放,频繁变换指法,“嗤嗤”的指风不住价的朝她身上招呼,田秀依仗着身法左躲右闪,一时拿她不下。南宫玉暗自着急,现在已过了放火药的时辰,放走田秀她肯定会去告密,不放又拿她没办法。就在一分神之际,一股黑烟从田秀的袖管中放出,南宫玉大吃一惊,赶忙屏气向后退去,田秀便趁此机会窜进了树林。南宫玉心叫可惜,目前只能先炸一座营寨,希望司徒雄能妥协。 谁知刚冲进林的田秀又一步步的倒退了出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抵在她的胸口,接着朱心琪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身旁的寇晶晶抬手点中她的玉堂穴,田秀便动弹不得。南宫玉又惊又喜道:“你们怎么来了?”朱心琪道:“我们放心不下,就跟着你出来了,见你和妖女相斗占得上风,就没有立即现身,最后见她朝我的方向逃窜,便出手制住了她。”南宫玉喜道:“多亏了你们,要是让她跑了就麻烦了。你们带着她先进树林,躲远一点,我要扔火药了。” 二女便押着田秀深入树林,南宫玉见她们已经走远,望着静悄悄的营寨叹了口气,道:“别怪我不仁义了。”说着点燃火折子,点燃了引捻。引捻“嗤嗤嗤”冒着火花,越烧越短,燃至一半时朝着自己安放最近的一处火药点扔了出去。与此同时飞速向林内退去。 二女聚在一株大树后面蹲着,被封了穴道的田秀躺在草地上,南宫玉还没冲到他们身边便听见“轰”一声巨响。离得老远就感到一股热浪推动着后背,赶忙就近扑倒在草丛里。紧接着又是两声“轰轰”巨响,别处的炸药也被引爆,最后“轰轰轰轰”连续的十几声巨响,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刚才宁静的营寨瞬间化成一片火海,滔天的火光映红了苍穹,红云被热气吹得滚滚而动。营寨有数百通天帮众,却什么叫声也没听见,一切声音都淹没在熊熊的热焰当中。 火光照在南宫玉默然无语的脸庞上,他擦了把额上的汗丝,长叹了口气。二女刚才一直用手捂着耳朵,也被火药的威力惊吓不轻。躺在地上的田秀看不见爆炸,只能看到一片赤红的天空,耳朵里“嗡嗡”震响,目露惊恐之色。 过了一会儿,朱心琪道:“你还要去下一座营寨么?她怎么办?”南宫玉道:“此女是证实通天帮和东瀛关系的重要证人,不能让她跑了,晶晶,麻烦你留下来盯着她吧。”寇晶晶笑道:“放心吧,我看着她跑不了的,你可要快点回来哦。”说着向南宫玉飞了个媚眼。朱心琪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打情骂俏,真要肉麻等回来不迟。”南宫玉笑了笑,对寇晶晶深情一顾,道:“等我回来。”寇晶晶道:“你们快去快回,多保重。” 南宫玉道了声“你也是”后,便和朱心琪向下一座营寨移去。南营寨距西营不远,刚才的爆炸声清晰可闻,所有帮众都探着头向西边张望,惊愕的议论不止。有些帮众想出去一看究竟,被几个分舵主喝止,一位分舵主大喝道:“都别乱走!帮主离开时交代过什么?不明情况下不许擅自离寨。小董,就你一个人去西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快回来禀告。”那个叫小董的探子领命后,独自进入树林,向西而去。那分舵主招呼其他帮众道:“都别东张西望了,增添六个巡逻队,所有人和衣而睡,随时准备待命。” 大家虽然人心惶惶,但还是遵从的回到帐篷。南寨内增添了无数火把,亮如白昼,所有巡逻兵严阵以待,其中有四队在寨外巡逻,南宫玉和朱心琪不得不躲在较远的林中观望。 无论戒备再森严,都难不倒南宫玉。他将火药都夹藏在了营寨旁的木柴堆里,不等到明早烧火做饭时是很难发现的。他只要点燃手中的炸药,远远扔到其中一个隐藏点便可引发刚才那一连串的爆炸。可他实在不愿再炸营了,真心希望两家从此罢手,秋毫无犯。他爬上旁边的一株大树,远望西方的阁楼,仍然只看到一点亮光。 唐家山庄似乎都在爆炸声中震了几震,待颤动平静后,司徒雄终于失色道:“你们一次就炸平了老夫的一个营?”唐凡颔首道:“不错,贵帮儿郎的性命全凭帮主一言而决,只要帮主在此起誓不再觊觎蜀地,我这就发讯号让南宫玉停止炸营。”司徒雄脸色相当难看,那三寨中不但都是通天帮在全国的精英,还汇聚着各地的分舵主。要是被一窝炸死通天帮将元气大伤,仅补充人才就要旷日已久。这是司徒雄绝不想看到的。 司徒雄忽然一把掐住了唐超的脖子,唐超便如小鸡般难动分毫,司徒雄冷冷道:“叫南宫玉住手,不然就杀了你的哥哥。”唐凡道:“你别乱来!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谁都不会再死。”司徒雄冷笑道:“老夫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有尺进,焉有寸退,我问你最后一遍,到底让不让南宫玉住手!”唐凡看了眼惊恐的唐超,道:“我若妥协,世上就不再有唐门了,你我两家互相罢手是最好的选择,请帮主慎重三思。”司徒雄喝道:“老夫已三思的够久了,你到底放不放弃。”唐凡缓而坚定的摇头,司徒雄沉声道:“好!”说着一掌打在唐超的天灵盖上。 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咔嚓”一声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唐超眼珠子一翻,沉沉出了口气,“噗通”一声如沙袋般软瘫到地上。唐凡身子颤抖了几下,强忍着没有哭出来,道:“再过一会儿,你的南营寨也要被炸平了。”司徒雄道:“是啊,你的时间同样不多了。”说着又制住了唐铮,道:“你想看着你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你面前么?”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三) 唐凡咬着牙,没有说话。他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算待自己千般不好,但总归从小一起长大,没有友情也有亲情。唐铮是父亲最疼爱的长子,也是唐门的继承人,如果自己见死不救,唐家便会断后,那样跟灭门又有什么区别,一时犹豫不下。 唐铮急道:“帮主饶命啊,我对你可是诚心投降啊。”司徒雄道:“你该求你的弟弟才是,你的性命全在他手里捏着呢。”唐铮转而对唐凡厉声道:“你还不投降!难道你真想害死我么!”唐凡道:“我要是投降了,这么多人都会任通天帮宰割,几百年的唐门也就覆灭了啊。”唐铮怒道:“我才是长子!我不死唐门就覆灭不了。你这个死胖子也敢和通天帮斗!总归是要失败的,何必负隅顽抗。” 唐凡本是个缺乏自信的人,听他这么说也生出了挫败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唐英雄沉声道:“凡儿,爹就对你说四个字,你听好了,誓死不降。”唐凡心头一颤,这是唐英雄第一次唤他“凡儿”,也是头一次自称“爹”,他激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得到唐英雄的承认更感动的事了,他重重点头,一下子充满了勇气。 司徒雄对唐英雄道:“虎毒不食子,你连亲生儿子都不救么?”唐英雄平静道:“自从他向你磕头之后,唐某就再没这个儿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司徒雄皱了皱眉,如果杀了唐铮将失去谈判的筹码,但唐英雄根本不在意儿子的生死,一时不知该不该杀。 忽然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所有人脚下都是一晃,生出一种房子快要崩塌的感觉,众人面面相觑,都心知发生了什么,南营寨也被炸上了天。 司徒雄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回头,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突然拎起唐铮掷向唐凡,唐凡猝不及防下被砸了个正着,胖大的身躯倒了下去。司徒雄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夺走他手中的孔雀翎,铁钳般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脖子,狠狠道:“去让南宫玉住手!不然掐死你!” 唐凡惨笑道:“我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杀了我也没用,倒是可怜你那群手下,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司徒雄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胖脸上,虽然未动真气,但还是将他的胖脸打肿,道:“也罢!老夫已损失了两营精锐,不惜再损失一营,只要拿下唐门,一切都是值得的。来人!杀光他们!” 唐凡的脸上一片淤青,显得滑稽可笑,他呵呵笑道:“就算你不在意别人的性命,难道你连自己女儿也不顾死活了么?司徒姑娘现在可是你的唯一骨血呀。”司徒雄眼睛瞪得通大,失声道:“你说什么!”唐凡缓缓道:“司徒姑娘应该也在东营寨吧,那将是南宫玉的下一个目标。”唐英雄的身子僵在那里,狰狞的表情如木像般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沈俊急着冲过来吼道:“南宫玉在哪!怎么让他停止炸营!快说!快说。”唐凡闭上眼睛,用司徒雄刚才的口吻道:“虎毒不食子,司徒小姐的性命全凭帮主一言而决。”沈俊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跪倒在司徒雄脚下道:“帮主明鉴,小姐不能有闪失啊,请帮主救救她。”说着叩头不止。司徒雄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眼神时而凶光毕现,时而温柔如水。他必须在亲情和野心间有所取舍。沈俊道:“帮主不能再耽搁了,再拖的话就来不及了!” 司徒雄忽然长长吸了口气,松开了唐凡的脖子,放下了孔雀翎,退后了两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起来说话。”唐凡摸着生疼发红的脖子,咳嗽了两声,吃力的站了起来。司徒雄先是轻叹了一声,道:“你听好了,老夫以下的话绝不食言。在老夫有生之年里绝不再踏入蜀地一步,从此通天帮和唐门的恩怨一笔勾销,互不侵犯。”唐凡松了口气,道:“帮主英明,你一句话拯救了万千生灵。”司徒雄道:“不过老夫有言在先,如果东营被炸,小女有个三长两短,势必要血洗唐门,不死不休。”唐凡吓了一跳,匆忙道:“是是,我这就去发讯号。”说着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大厅。 没有再爆炸,也没有再伤亡。通天帮和唐门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当司徒雄等人转下山坡,快回到东营寨时,看见了站在道旁的南宫玉。南宫玉一躬到底道:“晚辈多谢帮主成全,从此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可喜可贺。”司徒雄深深的瞧了他一眼,泛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苦笑,没有说一句话,带人回到了营寨。 沈俊等他们走远后,气冲冲上前揪住南宫玉的衣领道:“臭小子!你是故意把我骗出来的是么,不想让我受伤却要炸死我的未婚妻,你可真够狠的。”南宫玉叹道:“二师兄请听我解释。”沈俊“哼”了一声,松开手道:“你还想说什么。”南宫玉道:“本来我确实如二师兄所言,是想炸掉东营寨的,但就在今晚行动时我改变了主意。无论你们在唐家山庄能不能谈妥,我都不会炸东营寨的。”沈俊道:“这是为何?” 南宫玉叹道:“如果谈不拢,唐家山庄覆灭无疑,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徒增伤亡,再拉一寨生灵陪葬,这与我们的初衷不符。再说,寨里有我未来的师嫂,我也不忍让二师兄伤心欲绝。无论师兄是否相信,今晚我真的只准备了两包炸药,从没动过东营寨的念头。” 沈俊的神色稍缓,为他整了整揪乱的衣襟,道:“愚兄信你,刚才冲动了,请你勿怪。”南宫玉道:“二师兄为情而乱,小弟完全理解,说到底是小弟的不是,事先有所隐瞒。如此结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起码以后我们不会再以敌对的身份相见了。”沈俊点点头道:“是啊,你回去后替我向师傅,大师兄,大师嫂问好,就说我过段时日一定回去拜见他们。”南宫玉道:“小弟一定把话带到。”说完他们拱手作别。 南宫玉心情大好,总算较为圆满的解决了两派纷争,回去后也好向师傅交差。唯一头疼的是欧阳野也要一起回谷,但他相信师傅一定有办法回绝他,也就不再多想。目前要做的是要把田秀押回山庄,逼她说出东瀛的阴谋,让江湖各大门派有所防范。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四) 他和朱心琪说说笑笑的走回看押田秀的地方,突然全身僵住,浑身冷如冰窖。树下的田秀已不见人影,只有寇晶晶孤零零的一个人,刚才还热情如火,巧笑多情的女孩子如今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灵魂似已被深夜里的恶灵勾走。 南宫玉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摘了摘,好悬栽倒。朱心琪忙把他扶住,担心道:“你没事吧。”南宫玉缓了缓神,摇了摇头,默默的来到寇晶晶身前蹲下,伸指放在她脖颈的脉搏处,触手处尚有余温,却感受不到生命的迹象,看来死去不久。朱心琪捂住了嘴,害怕的哭了出来。 南宫玉只觉胸口一热,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浸红了寇晶晶胸前雪白的衣襟。南宫玉摆手制止吃惊上前的朱心琪,道:“我没事。”接着他锐利的眼光便落在了寇晶晶小腹上的致命伤口,那是一处两指宽的剑伤,贯穿了前胸和后背,显然是被人一剑刺穿。令他最愤怒的是寇晶晶的另外几十处割伤,布满在脸上,脖颈,前胸,肩膀,小腹,和大腿。寇晶晶从小学武,绝不会让这么多要害部位全部受伤,只能说明凶手在杀死她后,又用兵器侮辱了她的尸体泄愤。 南宫玉想杀死一个人的**从未如此强烈,而那个人就是丹羽长藤。他临走时用七巧灵指封住了田秀的穴道,短时间内她绝无可能冲开。而且田秀用的都是轻巧灵动的兵器,可伤口都是以重剑造成,所以绝非田秀所为。自己早该想到田秀和丹羽长藤一直在一起行动,这次丹羽没有现身并不代表他不在本地,而是在暗中做田秀的内应罢了。自己思虑不周,冒然决定只让寇晶晶一人看守田秀,对她的被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南宫玉默默的跪在尸体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没有嗷啕大哭,也没有嘶声怒吼,只是平静的承受着心如刀割的痛苦。只有真正坚强的人才能够平静接受惨痛的事实,也只有充满复仇之心的人才能将仇恨埋藏在心里。 寇晶晶的眼睛仍未合上,数道剑痕让她本来可爱的脸上显得狰狞诡异。南宫玉缓缓合上了她的眼睛,放平了身子,用他那保养极好的“七巧灵指”在地上挖土,足足挖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光初亮。手掌已然磨破,指甲尽是污黑,然而比起心中的疼痛,这根本不算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放进坑里,最后端详着寇晶晶的脸庞,拉着她的手道:“晶晶你放心,我南宫玉若不为你手刃仇人,誓不为人!你安息吧。”说着将她双手交叉放在心口,和朱心琪一起将土掩埋。堆起坟堆后,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用树干制成的木板,算是墓碑。南宫玉用朱心琪的长剑削平了一面,咬破手指后,运起内力,用手指刻下了“爱妻寇晶晶之墓”几个血字。每个字都运足了内力,入木三分。南宫玉和朱心琪在坟前长跪不起,一个时辰后才叩首作别,黯然回到唐家山庄。 唐门劫后余生,自是欢喜不已,己方的损失虽然不小,但通天帮的损失更大,而且从此消除了隐患,只要韬光养晦数年便能恢复元气,总而言之算是一场胜仗。 唐门的人都在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唐英雄和几位贵宾坐在厅中吃茶聊事。唐英雄长叹了口气,心想真的好险,唐门的百年基业差点毁于一旦,现在想想好像恍如隔世,好在保全了下来,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杨义堂安慰他道:“门主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也得到了一个儿子,一得一失,未必不是件好事。”唐英雄呷了口茶,道:“失去的应该是两个儿子,唐铮和唐超在关键时刻卑躬屈漆,丢尽唐家脸面,他们已被唐门族谱除名。唐铮虽活着,但与死无异,我已决定将他赶出蜀地,永远不能回来。而唐某的儿子,也是未来的门主只有一个,那就是。。。”说着瞥了眼正俯身大吃点心的唐凡,他一晚上没有吃饭,早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唐英雄忍不住笑了两声,唤道:“凡儿,你有信心领导好唐门么?”唐凡“支吾”了一声,吓了一跳,赶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打了个嗝,道:“爹你让我领导唐门?那怎么行,我可不敢当。”唐英雄失笑道:“如此大胆的主意你都想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从此你不必再畏手畏脚,尽管放开手脚的干,爹会支持你的。”唐凡不知所措道:“这。。。这。。。孩儿只怕不是这块材料啊。” 杨义堂笑道:“大丈夫当仁不让,你是不是这块材料要试了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等机会证明自己么,现在就是机会。你爹已经把权利给了你,你可不要让你爹失望,更不要让自己后悔才是。”王世贤也笑道:“恭喜了,少门主。”杨义堂擦了擦嘴角出残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跪在唐英雄面前,道:“孩儿一定好好干,绝不让爹失望。”唐英雄欣慰道:“起来吧,以后要有个少门主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就跪,配让你下跪的人并不多。”唐凡道:“孩儿明白了。” 欧阳野望了望门外,奇怪道:“南宫玉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唐凡也奇道:“是啊,按时辰来算应该早回来了,通天帮都连夜起营走了,他们能上哪去呢。”王世贤道:“我去找找他。” 正说着南宫玉和朱心琪默默的走了回来,唐凡第一个跳起来道:“南宫兄!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南宫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唐英雄看出南宫玉神情不对,道:“发生什么事了么?”南宫玉黯然道:“寇晶晶。。。不幸被害了。”杨义堂霍然起身道:“谁干的?通天帮么?”南宫玉摇头道:“不,是东瀛人干的。”唐英雄诧异道:“东瀛人怎么会在蜀地?”南宫玉道:“在下认为东瀛和通天帮的关系不浅。”当下便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一片哗然,王世贤道:“如此说来,通天帮是东瀛的走狗了?”南宫玉道:“应该是相互利用吧,司徒雄绝不会甘心被人利用的。”唐英雄皱眉道:“如今我大明朝内忧外患,如果通天帮在适当的时机聚众而反,与倭寇里应外合,对我大明有致命的威胁。虽然我们只是江湖草莽,但绝不能任由倭寇搞得我们家破人亡,大家说是不是。”众人齐声应诺。唐英雄有意看了唐凡一眼,道:“凡儿以为该如何对待此事。”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五) 唐凡长出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道:“孩儿认为应该什么都不做为好。”杨义堂不以为然道:“这话就不对了,倭寇和通天帮图谋我大明朝,身为大明儿郎,怎能无动于衷呢。”唐凡道:“杨前辈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说对此事不闻不问,只因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我大明尚未乱到那种程度。而且通天帮元气大损,最近难有作为,我们又刚刚和他们停战,立刻宣扬此事的话会让好事者说我们出尔反尔,暗做小人。此事事关江湖,不是唐门一家之事,我认为应该将此事暗中传达给少林,武当,峨眉等大派,一起决定才是。” 众人暗自点头,心想唐凡所言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身为一门之主就应该老成持重,以门派利益优先,唐英雄也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南宫玉施了一礼,道:“这些时日多谢各位关照,明日一早在下就告辞了。” 唐英雄忙起身道:“南宫小兄何必匆忙呢,这次小兄弟帮了我唐门大忙,是我们的大恩人,如今大敌方退,怎能不让我们稍尽地主之谊。”南宫玉道:“谢门主好意,在下奉师命前来帮忙,如今也该回去交差了。”唐英雄明白他的心情,点了点头,道:“那唐某就不勉强了,寇姑娘是为唐门才被害的,报仇之事唐门义不容辞。老夫会亲自写信向峨眉说明原委,誓与丹羽长藤势不两立,如果南宫小兄以后有用得着我唐门之处,托人带一口信即可。”南宫玉道:“多谢门主。”唐英雄叹了口气,道:“天妒佳人,南宫小兄请节哀。等你心情好转一些,不妨考虑一下老夫当初的提议。”南宫玉知他想劝自己加入唐门,便道:“我会考虑的,多谢门主。” 说完向众人告辞,和朱心琪一起回到了房间。进屋后南宫玉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朱心琪给他倒了杯茶,陪着他坐着。南宫玉闭着眼睛道:“累了一夜了,你休息吧。”朱心琪叹息道:“看你这么难过,我怎么睡得着。晶晶是个好姑娘,我还打算和她成为好姐妹呢。”这一番话又触动了南宫玉的心事,黯然叹息了一声。他以前在京城寻花问柳,风流不羁,可他并非薄情之人。尽管当时有无数少女愿意**于他,可他却碰都不碰,不愿背负情债,只要真正负责的人才怕承担责任,没有信心时情愿敬而远之。 寇晶晶的死对他打击不小,前夜还在怀里巧笑欢颜的女人如今已经入土,自己的承诺,二人的梦想都化为了泡影,心中内疚不已。如果自己没来唐门,她肯定随着寇伤一起返回了峨眉,如果没有让她单独看守田秀,这场惨剧也不会发生。说到底她是因己而死。连情债都不愿背的他如今背上了人命债,他暗自立誓就算踏遍千山万水,甚至前去东瀛本土,也要手刃丹羽长藤,为未婚妻报仇雪恨。 他正心神不定时,屋门忽被推开,魏玉柔走了进来,诧异看了眼气氛沉重的二人,道:“我来的时候都听说了,寇姑娘真出事了?”南宫玉点了点头,道:“坐吧,你怎么来了。”魏玉柔道:“你们和通天帮和解的消息直接被送回成都,我知道后就立刻来看你们了,进了山庄后才知道噩耗,你不要太难过了。”南宫玉道:“我明白,难过解决不了任何事的。”魏玉柔道:“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南宫玉道:“明早我们便打算返回珠链水阁,玉柔要一起来么?”魏玉柔晃了晃手中的包袱,欣然道:“我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和你分开,当然是你去哪我去哪。” 南宫玉笑了笑,道:“那我们就先回水阁,过段时日我们就成亲,安顿几个月。我有些武学上的问题要请教师傅,然后我会出山,寻丹羽长藤的晦气。”魏玉柔道:“我明白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听说你们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先好好休息吧,我就住在隔壁,晚点再来看你们。” 当天无事,次日一早南宫玉携着二女下山,他们没惊动任何人,倒是王世贤和唐凡有心,早早的在山门前等候,将他们送下了山。王世贤看了眼魏玉柔,苦笑道:“以前以为我是玉柔的不二人选,但如今看来南宫兄更为合适,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此时的他已不再吃醋,真心敬佩南宫玉,说的话也发自肺腑。二人施礼道谢。唐凡也暗恋魏玉柔多年,但他心知自己毫无竞争力,从来不敢奢望,一心想撮合二人。若非当初他的一番话,南宫玉也不会下决心前来四川。 此时唐凡用肥厚的手掌握着南宫玉的手道:“相见日短,还未曾聆听教诲,若非兄台相助,我唐凡且会有今天,请受小弟一拜。”南宫玉忙把他扶起,道:“唐门主的那句话说的不错,以唐兄现在的身份已不能说拜就拜了,配让你拜的人没几个。在下只是执行唐兄的计划,唐兄才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在下相信只要稍加时日,唐兄一定能振兴唐门。”唐凡道:“多谢吉言,小弟一定好好干,不知还有什么嘱咐么?”南宫玉笑了笑,道:“唐兄大智若愚,只要稍加历练,必会磨石成玉,我并不担心。我唯一想提醒你的是,唐铮并没有死。”唐凡吃惊道:“南宫兄的意思是。。。”南宫玉沉吟了一下,道:“如果真想没有后顾无忧,就趁你现在得势时杀了唐铮,那时唐门之主的位置才非你莫属。就算你爹知道也不一定会怪罪你。他已厌恶了唐铮,这才将他赶出蜀地,就算知道你杀了他,也许不但不怪罪,还会认可你的魄力呢。枭雄看待事物的方式是不同的。” 唐凡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可惜我不是枭雄,唐铮毕竟是我的兄长,他已然遭到了驱逐,再下杀手的事我做不出。”南宫玉笑道:“无妨,成大事者未必都是枭雄,仁义之士同样能成就大事,仁者无敌,唐兄前途无量,告辞了。”唐凡施礼道:“承蒙吉言,兄长保重。” 南宫玉携二女下山,先来到半山腰拜别了寇晶晶,这才联袂来到山麓。正见欧阳野抱刀立于树下,见到他道:“小子,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吧。”南宫玉道:“且敢,晚辈下山前找过前辈,却未见人,这才先行一步。”欧阳野道:“罢了,我们一起走吧。”朱心琪和魏玉柔也都知道了欧阳野逼婚的事,都觉得这位前辈太过怪异。南宫玉没有办法,只好同行。 中午时来到成都,魏玉柔先回府拜别了父亲,然后在‘秀蜀’酒楼定了包间,共进午饭。席间南宫玉和二女话题无数,欧阳野独自坐在一旁,默默吃酒,时而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泛起一丝冷笑。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六) 饭后离开成都,路上南宫玉思念起了寇晶晶,如果她能一起同行,那该多么热闹。黄昏路经小镇时,他们打尖住宿,要了三间空房,吃罢晚饭后各自回去休息。 南宫玉坐在房中长吁短叹,连练功都没了心情。朱心琪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玉郞节哀顺变。”南宫玉道:“若一句‘节哀顺变’就能节哀的话,世上也就没有痛苦了,是我负了晶晶啊。”朱心琪知他重情,只能靠时间慢慢治愈。如此一来只怕他和玉柔姐姐的婚事也要延后,哪里还有心情去迎娶欧阳野的丧偶女儿。 当晚南宫玉和朱心琪和衣而睡,毫无想亲热的感觉。他们都辛苦了多日,又赶了一天的路,睡得都很沉。谁知正在熟睡时,南宫玉的身子忽然中电般一颤,随即全身一麻,丝毫动弹不得,连说话都不能。睁开眼睛正看见一脸冷笑的欧阳野,他想问“为什么这样做?”可喉咙里好像堵着一个塞子,什么都说不出。 欧阳野又点了朱心琪的睡穴,让她睡得更沉,随后一手夹起南宫玉,推开窗户跃了出去。他快步出了小镇,四下夜静无人,月光下的长长的官道笔直向前延伸。欧阳野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改向西北,施展轻功跑了下去。 南宫玉被他扛在肩上,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随他而走。欧阳野气脉悠长,一口气跑出两个时辰,钻进小树林后将南宫玉放在树下,解开了哑穴,打坐恢复内力。 南宫玉开口就问道:“前辈这是何意?为什么劫持我?”欧阳野闭着眼睛,边运功边笑道:“你当老夫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么,你压根就没想过和小女成婚,只是不便直接回绝,这才找你师傅做挡箭牌,让他到时回绝老夫,让老夫无话可说,对不对?”南宫玉见他看破,便道:“婚姻大事要你情我愿,且是一言可以促成的?”欧阳野笑道:“谁让老夫就是看中你呢,凡是老夫想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成。”南宫玉道:“在下刚失去了一位未婚妻,欧阳小姐也丧偶不久,前辈可曾考虑过我们的心情?”欧阳野笑道:“只要达成所愿,这些事老夫不关心。”南宫玉心中暗怒,愠道:“前辈乃世间高人,当恪守道义,这样逼人就范,不觉有**份么?”欧阳野哼了一声,道:“老夫重情轻道,只要能让珊儿后半辈子有好的归宿,老夫就算被千夫所指又有何妨。” 南宫玉理解他做父亲的苦心,也知他铁了心的要撮合自己和欧阳珊,就算说尽所有的道理都没用,眼下之计只能先稳住他,再找机会逃跑。自己轻功不错,只要能跑回珠链水阁,他也拿自己没办法,便道:“前辈难道想就这样把我扛回西域?”欧阳野道:“有何不可?”南宫玉平声道:“此地距离西域几万里,就算前辈体力好,能扛着我走去,这一路要见多少行人,见你扛着一个大活人不起疑才怪。要是惊动了当地官府,只怕一路上要麻烦无数。” 欧阳野一听有理,道:“那你说怎么办。”南宫玉道:“照我说,先给我解开穴道,我跟着你,不跑就是了。”欧阳野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老夫要是如此轻信别人,现在还有脑袋么。不过你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瓶,启封后倒出一粒蜡丸,一点穴道南宫玉便张开了嘴,将蜡丸放进了他的嘴里。南宫玉“咳”了两声,被迫咽了下去,道:“你给我吃的什么?”欧阳野道:“这是老夫特制的‘七日续命丸’,现在你的小命已在老夫手中,不怕你逃跑。”说着解开了南宫玉的穴道。 南宫玉轻轻动了动手脚,他知欧阳野刚才体力消耗过大,现在逃跑的话他决计追不上。可他现在的感觉跟吃了苍蝇一般,不知肚子里的药丸到底是什么,听名字倒不怎么吓人,但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开口相问。欧阳野道:“老夫的七日续命丸既是毒药也是解药,你先看看左手掌心是不是出现一个黑点?” 南宫玉忙抬手观看,果然见一个玉米粒大小的黑点呈现在手心,惊声道:“这是中毒了?”欧阳野道:“不错,这个黑点会慢慢向上延伸,七日后延伸到心脏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之前你与常人无异。”南宫玉道:“西域路途遥远,怎么可能七日赶到?”欧阳野道:“只要你别耍滑头,到第六天的时候我会再给你一颗七日续命丸,你吃了后那条黑线便会重新回到掌心,缓你七天性命。”南宫玉皱眉道:“只能缓解,不能根除么?”欧阳野笑道:“根除的解药在我的魔刀山庄,除老夫外无人可配出根除的解药,就算有人有此本事,七天内也绝对不够。除了跟老夫去西域,你已无路可走。”南宫玉恨得牙痒痒,心中虽不甘愿,但七天的寿命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就这样他们朝着西北方走了一个月,天气转冷,金风瑟瑟,二人在路上买了马匹和夹衣。越走越人烟稀少,风大沙高,有时一天难见一个路人,连休息的小树林也愈加稀疏。 一阵大风吹过,黄沙吹了南宫玉一脸。他低着头等风过去,擦了把脸,拿出皮囊喝了口水,道:“囊中水已剩下不多,前面可有水源补充?”欧阳野道:“再忍忍,前方就是西宁城,我们可在那里歇马,顺便包餐一顿。” 西宁在大西北已属于大城,但城中依然人烟稀少,市集不旺,远比不上中原和南方的大城。 二人在酒楼要了吃喝,备足干粮饮水,便准备继续赶路。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走出酒楼。二人诧异的互视一眼,认出那女子正是司徒岚。通天帮撤出蜀地后怎么来大西北了,司徒岚既在这里,难道司徒雄也在附近? 二人放心不下,便出了酒楼尾随在司徒岚后面。他们见司徒岚一手挽着包袱,一手提着食盒,一路不停的出了城门,走出一里地后还警觉的四周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障碍物,二人只是远远跟着,见她回头早躲到了卖茶的暖棚后面。再张望时她已踪迹不见,定是进了一边的小树林。树林不大,而且稀疏,二人来到林边没有立刻进去,等了一会儿才顺着她的脚步缓缓前进,没行多远便听见前方传来了说话声。 “这趟还顺利吧?确定没被人盯梢么?” “鲁叔,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江湖经验小侄会没有么?” “小姐办事属下自是放心,以后这种跑腿的差事还是交给别人做吧。” “这一路赶来,我的衣服都没空洗,这趟进城顺便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些其他东西。” 这时另一个声音笑道:“女孩子的事情就是多,不像我们男人,一套行头穿一个月也不用洗。” “难怪谢叔你身上有股怪味,臭死了,原来你是不洗衣服的呀。”那人哈哈大笑。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七) 南宫玉听出说话者是司徒岚,鲁忠靖和谢秋华。通天帮两位副帮主都在这里,不知司徒雄在不在。想到这里屏住呼吸,悄悄从树后探出一只眼睛观瞧。只见前方不远处聚着二十几个人,几乎都是通天帮众,沈俊也在其中。 沈俊忙从石头上站起来,拿出水囊道:“岚岚一路辛苦,喝口水歇歇吧。”司徒岚对他微微一笑,道:“我不累啦,倒是食盒里的饭菜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沈俊道:“是是是,我们解开她们的穴道,分一份给她们,她们不会武功,跑不了的。”谢秋华道:“贤侄太仁慈了,何必关心她们母女,别忘了欧阳野那老匹夫可是我们的死敌呢。”沈俊道:“一码归一码,欧阳野虽该死,但他的儿女却是无辜的,欺负女流非好汉所为,我们不能像欧阳野那般卑鄙。”鲁忠靖和谢秋华都是老江湖,听他这话都觉幼稚,好笑的互视一眼。司徒岚也同意道:“小俊说的对,我们是正义之士,不能做让别人瞧不起的事。” 鲁忠靖无可奈何的笑道:“大小姐和贤侄都如此仁义,做叔父的且能落后,就听你们的吧。来啊,把大小姐买回来的吃喝分她们一份。” 南宫玉这才发现人群中坐着一对母女,看罢后他心头巨震,那小女孩正是欧阳果。她身旁是位美貌少妇,也就二十三四的年华,丽容姣好,体态丰满修长,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五官精致立体,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弯长浓密的睫毛下是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直挺的鼻子令她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都毫无缺陷,饱满小巧的红唇侧下方是一颗浅浅的小痣,更增添了她的女人韵味。不用问也知道她定是欧阳果的母亲,欧阳珊。难怪欧阳野对女儿充满信心,如此异国佳丽,比起朱心琪和魏玉柔也毫不逊色。 原来欧阳野从珠链水阁接出欧阳果后,便让府里下人带着他们母女返回西域。虽然雇的有马车,但道路颠簸,欧阳果又在路上发了高烧,只好走走停停,遇城便进,行进的十分缓慢。欧阳果高烧不退,他们只好在城中住了几天,请了郎中调理,用过几剂药后才痊愈。欧阳珊爱女心切,不想让女儿颠簸受罪,每天只行进三十里。 另一方面司徒雄带领帮众离开蜀地后,虽和唐门的恩怨告一段落,但欧阳野的杀子之仇却不能不报。他料到欧阳野不会在蜀地久待,便决定派遣高手追杀。此战通天帮的四大长老阵亡其三,元气大伤,身为帮主,司徒雄不能擅自离开,便留下曲悠然助自己打理帮务,派出两位副帮主和沈俊,率领二十名好手向西追杀欧阳野。司徒岚也想为兄长报仇,百般缠磨下终于得到父亲的同意,沈俊也是暗自欢喜。他们一行人几乎是昼夜赶路,不但赶在了南宫玉他们的前面,还追上了欧阳母子。随行的帮众有人认得欧阳母女,他们便决定先将母女拿下,送回通天帮软禁,不怕欧阳野不自投罗网。欧阳家赶车的下人武艺一般,毫无抵抗的被鲁忠敬一剑杀死,将她们母女掳到了树林。司徒岚小姐性子,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便要去城中购物一番。谢秋华建议让手下帮她买,可司徒岚都还没想到要买什么,一个男人又怎能买齐,边逛边买才是逛街的乐趣。她进城后先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洗了个澡,又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后,才去酒店买了吃喝,这才碰巧遇见了准备上路的南宫玉二人。 南宫玉见树后的欧阳野圆眼暴睁,身形因激动而颤抖,手紧握着焦木刀,知他要救欧阳母女,便低声道:“对面人多,前辈不要冲动。”欧阳野低沉道:“要是你的女儿和外孙女落在仇家手里,你冷静的下来么。”南宫玉嘴巴张了张,无言以对。欧阳野道:“你待着别动,看老夫的手段。”说着猫着腰潜行了过去。 鲁忠靖和谢秋华都在吃着饭菜,其他帮众也吃着携带着的干粮,谁都没注意欧阳野从后面摸了上来。欧阳野突然加速掠进人群,他的目标不是欧阳母女,而是司徒岚,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当他制住了司徒岚的穴道,焦木刀抵住脖子时,通天帮的人才反应过来,鲁忠靖和谢秋华怒吼一声窜了起来,各提刀剑围了上去。欧阳野大喝道:“谁敢上前就送你们帮主的最后骨血去见阎王。”通天帮众怒骂不止,此情此景仿佛侠客山的事情重演,只不过这次人质换成了司徒岚,结果会不会也相同呢。 欧阳珊和欧阳果纷纷惊喜道:“父亲!”“外公!”沈俊则吓得失声道:“刀下留人,不要伤她!”欧阳野道:“放了老夫的女儿和孙女,老夫就放人。”谢秋华“呸”了一声,道:“你的信誉早被狗吃了,现在谁还信你。”鲁忠靖也沉声道:“除非你先放人,不然我们绝不上当。”欧阳野仰天大笑道:“去你娘的信誉,老子跟狗不讲信誉。我就问你放不放人!”沈俊忙道:“放!放!现在就可以交换人质。”鲁忠靖道:“这老贼毫无诚信,贤侄不可上当。那两个女人都是他的至亲骨肉,只要仍在我们手中,就不怕他伤害大小姐。” 沈俊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见心爱之人在别人刀下,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他转眼看到不远处的南宫玉,气便不打一处来,厉声质问道:“这事你也有份?”南宫玉就怕别人误会自己,忙道:“与小弟无关。”沈俊道:“不管你有没有关系,要是岚岚伤了一根毫毛,我和你没完。”南宫玉点了点头,上前道:“欧阳前辈,我们还是交换人质吧。”欧阳野道:“傻子,交换人质以后呢?他们有二十个人,我们走的了么,除非一种方法可行。”南宫玉和沈俊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欧阳野道:“让他们把人质放了,我们带着司徒大小姐走出一阵,再把大小姐放回。”鲁忠靖冷笑道:“不可能!你以为只有你会拿刀威胁人么?你有两个亲人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先杀一个,只留一个的话你照样不敢动手。”欧阳野被激起凶性,狠狠道:“你他娘的试试!”说着刀锋一偏,在司徒岚雪白的脖颈上割了一条小口,红线般的鲜血滚落下来。沈俊吓得魂飞魄散,大吼道:“住手!”鲁谢二人也暗自心惊,他们是绝不敢让司徒岚有任何闪失的,不然真不知如何向帮主交代,倒真怕欧阳野兽性上来不惜代价,立时在这场“凶狠”的博弈中处于下风。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八) 沈俊对南宫玉叫嚷道:“你快想想办法!”南宫玉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中和的办法,道:“这样吧,让我二师兄代替司徒小姐为人质,你们都待在西宁城,我们走远了就放二师兄回来。不知师兄愿意么?”沈俊想也不想道:“当然愿意,我愿意当人质。”司徒岚急道:“傻子!不许你换我。”沈俊道:“你放心,我和三师弟在一起,不会出事的。”鲁谢二人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要人质不是司徒岚,谁都可以,便问欧阳野道:“你觉如何?”欧阳野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们三天后才会放人,小子你先过来。” 沈俊上前后,欧阳野封住了他两条胳膊的穴道,道:“你老实点,别耍滑头。”沈俊道:“我答应师弟的事不会食言。”欧阳野轻哼了一声,解开了司徒岚的穴道,将她推了过去。鲁谢二人忙把她接住,解开了穴道。谢秋华看了欧阳野一眼,眼中泛起一丝狠意,道:“仇人就在眼前,是否动手,还请小姐示下。”司徒岚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看见小俊在他们手中么?谁都不许妄动!让他们走。要是三天后不放小俊回来,我要你好看!”说着她让帮众放开了欧阳母女,二女忙跑到欧阳野身前。欧阳野道:“你们都还好吧。”欧阳珊点了点头。欧阳果则兴奋的扑到南宫玉怀里,道:“玉哥哥,你也来救我了。”见到欧阳果后,南宫玉本来郁闷的心情也好转起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道:“最近果果乖么?”欧阳果笑道:“乖啊,只是刚才有点害怕,那些人看起来好凶哦。”南宫玉道:“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欧阳果笑嘻嘻道:“好!”说着在南宫玉脸颊上亲了一下。 欧阳珊见女儿和这个陌生人如此熟络,大感诧异,不解道:“这是哪一位?”欧阳野道:“等会儿再说,先跟我走。”说罢押着沈俊,一起出了树林。沈俊边走边回头对司徒岚道:“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通天帮的马匹都拴在不远处,欧阳野随手解下四匹,他和沈俊一骑,还牵着一骑备用。南宫玉一骑,欧阳母女一骑。可欧阳果非要和南宫玉同乘,也就随着她了。欧阳珊好奇的打量着南宫玉,这才发现他和自己年龄相当,还是个英俊少年,顿觉失礼,将头转到一旁。 欧阳野怕沈俊逃跑,便封住了他全身穴道,绕过西宁城继续向西北方前行。一路上只有南宫玉和欧阳果互相说笑,好像忘年之交。南宫玉和她童言童语丝毫不烦,出奇的有耐心。欧阳珊虽然没有看他,但他们的每句话都听在耳里,心想夫君在世时也没和果果如此亲密,真是无奇不有。 到了晚上,欧阳野将他们带到一处小山坳里歇马。他随手将动弹不得的沈俊扔下了马,接着他自己下马,手提焦木刀在四周劈了一堆枯枝山藤,放在避风遮光处,用火折子点起篝火,道:“过来暖和暖和,把吃的拿过来烤烤。” 他们取暖吃罢,南宫玉拿着一块黄焦热脆的烧饼,扶起沈俊道:“委屈二师兄了,将就吃罢。”沈俊也早饿了,几口就将烧饼吃完,南宫玉又喂他喝了水,重新扶他躺下,道:“前辈,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放了我二师兄吧。”欧阳野道:“胡扯,我们带着孩子走不快的,很快就会被追上,至少三天后才能放人。”南宫玉还要再说,沈俊道:“算了,不要求他,三天就三天,我受得起。”南宫玉只好作罢。 这时欧阳果困意袭来,蜷缩在南宫玉怀里沉沉睡去。南宫玉轻唱着歌谣,待她睡熟后,将她放在下层是刚熄的热木,上层是厚厚稻草的“热炕”上,脱下外衣给她盖上, 欧阳珊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他是背对火光,不知欧阳珊在看他。而欧阳野则在观察着女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低声道:“你觉得他怎么样?”欧阳珊愕然回头,道:“什么怎么样?”欧阳野笑了笑道:“好,先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被抓的。”欧阳珊便将经过叙述了一遍,欧阳野听罢伸了个懒腰道:“总之你们没事就好,为父老了,有些乏了,你们聊聊,我先去睡了。”说着冲南宫玉使了个眼色,拎起沈俊的后衣领向山坳深处走去。 气氛一下子僵硬了下来,南宫玉虽有一百种和女孩子攀谈的法子,但他哪一种都不愿意用,默默的向火堆里扔着枯枝,只等欧阳珊感觉无聊后也去睡觉。 欧阳珊注视着火光,道:“你和果果是怎么认识的。”南宫玉便将汉水那晚的事简单叙述一遍。欧阳珊道:“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对我说。如此说来公子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南宫玉忙摆手道:“不敢当。”欧阳珊幽叹了口气,感伤道:“可惜我的夫君就没这么好运了,要。。。要是他还活着该多好啊。”说罢流下眼泪。 南宫玉不知如何劝她,便改变话题道:“小姐和王兄是如何认识的呢?”欧阳珊回忆了一下,道:“那一年他去敦煌做生意,而我也正好前去游玩,便误打误撞的相识了。他相貌平常,武功也平常,家境也不算显赫,本远达不到我的择偶标准。但他待人真诚,性格踏实,跟他在一起时感觉很真实,有一种很安全,很温暖的感觉,不知不觉便喜欢上了他。但我深知知我爹的性格,被他知道是肯定不会同意的,甚至会杀了他让我死心,我只好暗地里和他交往。” 南宫玉道:“还好他最终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欧阳珊淡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若非我当时已然怀孕,又以死相逼,他是绝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他心高气傲,许多比王德强的英雄少年都瞧不上,可想而知他得知真相后的愤怒,那天晚上他几乎把府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我和王德就跪在他面前,求他成全。最后他实在气的没办法,便摔门而去。这一去就是大半年,直到果果出生那天才回来。” 南宫玉道:“生再大的气,见到孩子也会消得。果果那么可爱,欧阳前辈一定很喜欢吧。”欧阳珊道:“是很喜欢,对我们的态度也好了一点。他也知木已成舟,总算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王德在婚后依然对我很好,我们十分恩爱,我很知足。可我爹太过霸道,非让他入赘不可,平时也是百般刁难。王德为了我忍气吞声多年,最后我爹也和他渐渐相熟,传了他刀法,还破天荒的同意了让我们回婆家看看,谁知。。。谁知这次回来竟遭如此厄运,早知道还不如不回来。”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南宫玉看出她是真心爱着夫君,暗怪欧阳野不体谅女儿,便劝道:“这不是夫人的错,罪魁祸首通天帮也付出了代价,欧阳前辈已为王兄报了仇。”欧阳珊惨笑道:“我爹才不会为他报仇,只是觉得通天帮折了他的面子,他只是为了自己罢了。”南宫玉道:“可他对夫人和果果却是百般呵护,无论他怎样做法,初衷都是为了你们好。”欧阳珊点了点头道:“好吧,时候不早了,公子也去休息吧。” 二人互道晚安后,南宫玉走到远处躺下。他没有入睡,一个时辰后便听见了欧阳野雷声般的鼾声,欧阳珊的呼吸声也均匀悠长,都已睡熟。南宫玉坐起身,轻轻的向沈俊移去,他的脚步比狸猫还轻,没有丝毫声响。 正文 第二十章 香消玉殒 刀魔逼婚(九) 他在沈俊身旁蹲下,解开沈俊的穴道,轻声道:“二师兄快走吧。”沈俊也没有睡着,低声道:“你放了我,你怎么办。”南宫玉道:“我救过果果的命,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沈俊道:“你为何和他混在一起?”南宫玉苦笑道:“我是被挟持来的。”沈俊奇道:“他挟持你干什么?不管那么多了,我们一起走。”南宫玉摇了摇头,摊开手掌,拉下衣袖,露出一条从掌心到臂弯的黑线,道:“我中了他的毒,如果七天内不吃一粒他的解药,我就没命了。”沈俊皱眉道:“娘的,咱们跟他拼了。”南宫玉忙道:“解药也不在他身上,而且我们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他。师兄快走,我自有办法脱身。”沈俊摇头道:“我不走。”南宫玉不解道:“为何不走?”沈俊道:“我既答应了三天就不会逃跑,而且我也放心不下你,再多陪你两天也好。”南宫玉急道:“事不宜迟,要是现在不跑,等会儿就没机会了。”沈俊道:“我心意已决,说不跑就不跑。”南宫玉在珠链水阁时就见识过他的倔脾气,知劝也没用,便叹了口气,找了个避风处躺下睡着了。 次日清早,欧阳野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沈俊踪迹不见,大惊道:“那小子呢!”南宫玉和欧阳珊也惊醒过来,纷纷问道:“怎么了?”欧阳野道:“沈俊那臭小子跑了,真他娘的出鬼了,他怎么会冲破穴道的。”说着看向南宫玉,道:“你干的?”南宫玉点了点头。欧阳野没好气道:“我知道他是你师兄,我又不杀他,过两天就会把他放了,你现在放不是害了我们么。” 南宫玉还没说话,忽听沈俊道:“叨叨什么,小爷在这儿呢。”他们转头一看,见沈俊手捧一堆枯枝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欧阳野奇道:“你在干什么?”沈俊道:“火早灭了,你看看那小姑娘,都冷得缩成一团了。”他们这才发现仍在熟睡的欧阳果蜷缩在外衣里,冷得微微发抖。欧阳野一时无言以对。 沈俊熟练的点起火来,火光照在欧阳果安详恬静的脸庞上,欧阳珊道:“有劳了。”沈俊微微颔首,走到欧阳野身旁道:“你要不放心,就再封住我的穴道。”欧阳野道:“你为何不跑。”沈俊冷笑道:“小爷我吐出的吐沫就不会再舔回去,两天后我们仍是死敌,但我现在不会跑。”欧阳野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还算有种,点穴不必了,你滚一边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继续赶路,沈俊乘坐那匹空马,一起随行。路上时,欧阳野有意放缓了马速,问南宫玉道:“昨夜你们谈的怎么样?”南宫玉道:“随便聊聊天,还能怎么样?”欧阳野神秘问道:“你觉得她对你有好感么?”南宫玉没好气道:“别胡说了,你女儿至今对王德念念不忘,根本就往那方面想过。”欧阳野道:“你不主动她怎么会想?你要主动起来啊。”南宫玉皱眉道:“人家对前夫念念不忘,你让我去找骂么?”欧阳野嘿嘿笑道:“你要是无法让她回心转意,那老夫留你性命何用?”南宫玉惊奇道:“什。。。什么?”欧阳野阴笑道:“我和你无亲无旧,要是你不能哄我女儿开心,谁还担心你的死活。” 南宫玉吃吃道:“可。。。可我毕竟救过果果呀?前辈就算不感恩,也不能害我啊。”欧阳野笑道:“我解了唐门之危,也算报答了你的恩情,如今已经两不相欠。你只要能哄我女儿高兴,娶了她,便是老夫的女婿,老夫又且会害你,还会教你武功。”南宫玉心中万分为难,没有人愿意死,他也不想死,世上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死人又怎么做事。但要逼他娶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女人,真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南宫玉道:“前辈太强人所难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女儿现在的心情,真的不适合谈这种事。”欧阳野道:“老夫会给你提供条件,今晚你再跟她好好谈谈。”南宫玉叹了口气,被迫点了点头。 下午时路过一处边荒小镇,欧阳野不再赶路,带着他们进城入住。因为再往前走便是八百里戈壁滩,便没气氛撮合南宫玉和女儿了。 整个酒店就他们一波客人,当晚在厅中吃晚饭的时候,欧阳野还别有心意的要了六角酒,南宫玉和欧阳珊都被他劝着吃下了不少。欧阳野见时机成熟,道:“珊儿,爹知你很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欧阳珊诧异的她爹一眼,没想到爹也会关心人了,便道:“我知道了,谢谢爹。”欧阳野“嗯”了一声,话题一转,道:“你也为王德难过了月余,是时候为自己着想了。你还年轻,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成啊。”欧阳珊黛眉颦蹙道:“爹,我不想谈这个,你不要再说了。” 欧阳野道:“爹老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果果,你要没个好归宿,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也死不瞑目啊。”南宫玉心里好笑,暗想连苦肉计也用出来了。欧阳珊果然动容道:“爹你可别乱说,女儿已经长大了,会把果果带大的,你就别操心了。”欧阳野使劲挤了挤眼睛,还真被他挤下来两滴眼泪,道:“爹仇家不少,你的武功又不济,怎能保护自己?爹要死了怎能放心。” 欧阳珊着急道:“说这些干什么,您身子骨不是硬朗着了么,您老能活一百岁呢。”欧阳野叹道:“上了岁数,谁知哪天就被黑白无常给看上了,谁能说得准呢。你看我这些日子白头发又多了一把,都是愁你愁的呀。你要是没有归宿,爹就不放心。”欧阳珊长叹了口气,道:“行行行,我答应你,过几年如果有合适的,我见见看,可以了么?”欧阳野眼珠一转,道:“傻丫头,过几年你都多大岁数了?谁还娶你。那时果果也长大了,和继父没有感情怎么成?”欧阳珊摊手道:“那你让我怎么办?” 欧阳野等的就是这句话,清咳了一声,道:“这位南宫小兄弟还没成家,相貌武功都不错,人品也端正。难得的是果果也喜欢他,你们要是能凑一块儿,那多般配。”欧阳珊当场愣住,俊脸瞬间飞红,忙低下头,生气道:“爹你不要胡说,不要让人家公子难堪。”欧阳野大笑道:“他难堪什么,娶到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沈俊好奇的眨眨眼睛,不解道:“我三师弟不是和朱姑娘成亲了么?”欧阳野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吃饱就滚蛋!别在老子面前碍眼。”沈俊“哼”了一声,往米饭里夹了几筷子菜,端着回屋吃去了。 欧阳野接着笑眯眯的凝视着南宫玉,道:“怎么样,南宫公子,老夫说中你心事了吧,不觉难堪吧?”南宫玉经历过那么多事,这种场合还是头一次碰上,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欧阳野见他不说话,笑呵呵的从桌下撩起南宫玉的袖子,露出那一条延至大臂的黑线,笑道:“这种大事,小兄弟是要好好想想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哦。”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只好道:“前辈确实没有说错,在下虽刚刚认识小姐,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望小姐不要嫌弃在下,给我们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欧阳野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珊儿你看,人家襄王有心,不知神女有意否?”欧阳珊大惑不解的看着南宫玉道:“公子你。。。怎会生出这种心思?”南宫玉脸红道:“在下唐突,请小姐莫怪。不过在下所言发自肺腑,请小姐不要误会我的诚意。”欧阳珊扭过头去,已不愿再和他说话。 欧阳野察言观色,忙对欧阳果道:“果果,你喜欢玉哥哥么?”欧阳果点头道:“喜欢啊。”欧阳野道:“那让他做你的爸爸好么?”欧阳果“啊?”了一声,道:“我爸爸。。不是死了么?”欧阳野道:“你原来那个爸爸死了,想让玉哥哥当你的新爸爸么。”欧阳果一脸茫然的看着南宫玉,道:“玉哥哥当我爸爸?”欧阳野道:“是啊,你同意么。”欧阳果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显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欧阳珊拍案怒道:“爹你够了!什么哥哥爸爸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果果还小,她懂什么!”欧阳野赔笑道:“别生气,爹都是为了你好。”欧阳珊厉声道:“你要真为了我好,就别再烦我!”说罢拂袖而去,忽又站住,道:“果果我们走。”欧阳果刚要跟去,被欧阳野抱在怀里,笑道:“外公见镇上有卖糖葫芦的,你想不想吃啊?”欧阳果眼睛顿时放光,兴奋道:“要吃要吃。”欧阳珊叫道:“果果,跟我走,不许吃。”欧阳野笑道:“小孩子吃个糖葫芦有什么打紧,你小时候也闹着吃呢。”欧阳果也道:“娘,让我吃一个嘛。”欧阳珊没好气道:“你这个小叛徒。”说着回房去了。 南宫玉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道:“这回死心了吧。”欧阳野道:“死心个屁,老夫只是把窗户纸给你捅破,剩下的靠你自己了。”南宫玉睁大眼睛道:“我还能说什么?人家都回房了。”欧阳野道:“你傻啊,你不会跟去么。”南宫玉结巴道:“我。。。我。。。我真服了你了。”欧阳野抱起果果,道:“我去买糖葫芦,你的生死就看你今晚谈的结果了。”说完抱着果果出了酒店,只剩下了傻眼的南宫玉。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一) 南宫玉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敲了三下后无人回应。他也没脸再敲,正要离去时,欧阳珊忽然把门打开了。南宫玉已忘了上次脸红是什么时候了,反正现在他的脸就红了。面对着一脸质疑的欧阳珊,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欧阳珊淡淡道:“本以为公子是个正派人,没想到会来敲我这个寡妇的门,不知有何见教呢?”南宫玉低着头,揶揄道:“我。。。我能不能进去说?”欧阳珊冷笑道:“就在这里说吧,我爹到底让你来做什么?”南宫玉叹了口气,拉起袖管,道:“在下敬重夫人贞烈,本来打死我也不敢唐突,只是。。。只是在下的性命全在令尊手上,不得不做一些不情愿的事。” 欧阳珊吃惊道:“这吃了我家的七日续命丸?”南宫玉点头道:“是,不然在下又且敢对夫人无礼。”欧阳珊沉默了一下,道:“公子进来说吧。”南宫玉道谢后,进了厢房,正襟危坐在板凳上。欧阳珊在他对面坐下,道:“我爹到底逼你做什么。”南宫玉道:“令尊瞧得起在下,想让在下追求夫人,让夫人有个归宿。这才把我从蜀地劫持到此。在下明白夫人心中难过,其实我的一位未婚妻也在前不久被人杀害,若非中了令尊的毒,我现在已经携着妻子回到珠链水阁孝敬师傅了,根本不会有这趟西域之行。”欧阳野绷着脸道:“我爹太过分了!不但让我为难,也令公子难堪。我这就找他说去。” 南宫玉忙道:“夫人且慢,他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如果翻脸的话,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好。”欧阳珊道:“那公子有什么提议?哎,如此连累公子,奴家真过意不去。”南宫玉道:“只要夫人不误会我是登徒浪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根治的解药在刀魔山庄,我只能跟你们回去,只要这一路夫人假装配合我就好了,无论他怎么问你,你就回答‘还可以’就行了。等我讨得解药,立即返回中原,绝不打扰夫人清净。” 欧阳珊想了想道:“那好吧,我。。。我尽量配合公子就是。都是我爹惹下的事,回到山庄后他要还刁难你,我就把解药给你。”南宫玉大喜道:“多谢夫人了,在下不叨扰了,告辞。”说完施礼,退了出去。 当夜无事,次日他们备齐了干粮和水,走向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路上欧阳野问南宫玉昨天谈话的情况,南宫玉说“情况尚好。”欧阳野又问女儿对南宫玉的印象,欧阳珊回答“还可以。”可问具体谈些什么,她便不多言了。欧阳野心想有些私话不方便说也是情理之中,目前有所进展已是突破,也就不再追问。 要说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就算不冷也不该热,可到了正午,烈日当头,戈壁又无林荫避暑,南宫玉的脑袋被晒的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欧阳野带路。欧阳果精神萎靡的伏在马上昏睡,南宫玉他怕她中暑,撑起外衣搭在马头,替她挡光。欧阳珊看在眼里,心中也有感动。 这一路被晒的毫无力气,谁都没劲儿说话,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气候才凉爽下来,南宫玉他们都长出了口气,精神恢复了不少。欧阳野带着他们来到一座依土丘而建的木屋前,他见屋前积满黄沙,房门紧闭,还结着蛛网,皱了皱眉,跳下马唤道:“老丈在家么?”唤了半天无人应声,他推门而入,见破旧的小屋内空无一人,灶台上铺满尘土,什么吃的都没有。他一句不说的推开后面,来到一座井眼前,探头一看,骂道:“娘的!井也枯了。” 南宫玉他们也栓马进屋,欧阳野对他们道:“这里本住着一位老汉,靠卖水为生,估计是因为井枯了,搬走了。倒是害苦了我们。”欧阳珊道:“我们囊中的存水足够度过一晚,明天上路再找水源就是了。”欧阳野嘿嘿笑道:“傻丫头,你去中原我给你备了两辆马车的清水,你哪知这戈壁的可怕。后面三天的路途中没有一处水源,我们的存水能坚持那么久么?”南宫玉道:“不如我们返回昨天的小镇,多备些清水干粮再赶路吧。”欧阳野摇头道:“一来一回就要耽误两天,若老夫所料不差,通天帮那些鸟人才不会在西宁乖乖等着,一定是顺着我们的痕迹远远跟随,回去就是找死。” 南宫玉道:“那我们就忍一忍吧,明天省着点喝。”欧阳野骂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戈壁滩的蠢货。就算你不喝水,马可是要喝的。要是把马累坏了,麻烦就更大了。再说果果已经有了中暑的迹象,她的水一点都不能断。”南宫玉道:“现在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你说怎么办?”欧阳野沉吟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沈俊,走上前将他桌上的水囊和装干粮的包袱抢了过来,道:“老夫现在就放了你,滚吧。”沈俊大怒道:“别用这种语气消遣小爷!”欧阳野笑骂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我未来女婿的面上,你能活到现在么?赶紧滚,那匹马可以给你。”沈俊性格冲动,平时不管打不打得过,早上来拼命了,可他现在没有兵器,连拼命的本钱都没有,只能强忍怒气,转身离去。南宫玉道:“二师兄。。。”沈俊扫了他一眼,道:“你多保重,不要和这种人为伍。”说着出了木屋,上马离去。 欧阳野道:“把你们的水囊都给我保管,我要确保你们三天内不会渴死。”随后他将水小心翼翼的集中起来,灌满了两个袋子,道:“这一个袋子是果果的,另一个是我们三个的,今天晚上没水喝,明天中午喝第一口。干粮也别吃了,越吃越渴,都早点睡吧,明早趁天凉赶路。” 南宫玉见这木屋就一间屋子,便将两根长条板凳合了起来,准备休息。欧阳野道:“你干什么?”南宫玉道:“准备睡觉啊。”欧阳野道:“你和珊儿睡屋里,我和果果睡外面。”欧阳珊怒道:“瞎胡闹!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果果又怎能睡外面。”欧阳野道:“果果身体不适,就算睡床也不安稳,我抱着她睡才能踏实。”欧阳珊道:“那你呢?你不睡?”欧阳野笑道:“老夫三天三夜不睡也无妨,你们去吧。”欧阳珊道:“那也不行,我是个寡妇,怎能和男子共处一室?”欧阳野道:“等成婚了不就不是寡妇了么?你们多交流感情才是正事,要是你不喜欢南宫玉这小子,老夫就杀了他,也能省下不少清水。”欧阳珊恨恨道“你。。。”她也没了办法,“哼”了一声,进了屋子。欧阳野瞪了南宫玉一眼,道:“你还不快去。”南宫玉没办法,跟了进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二) 昏暗的小屋里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欧阳珊坐在床边,默然不语。南宫玉先打开了窗户通风,再解开包袱,拿出毯子铺在地上。欧阳珊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上来睡吧。”南宫玉吃了一惊,忙道:“在下不敢。”欧阳珊冲他招了招手,南宫玉会意的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欧阳珊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如果睡在地上,我爹必然知道,这样不利于我们的计划。我相信公子的为人,只要我们心中磊落,就什么都不怕。”南宫玉感动道:“多谢小姐体谅。” 随后二人和衣而睡。木床不大,他们虽都背对对方,但背脊还是贴在了一块儿。南宫玉是个正常的男人,和美女同床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可他同样是个意志坚强的人,闭上眼睛强行使自己心情平静,抛去一切杂念,很快进入了梦乡。 到了早上,当南宫玉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和欧阳珊都在睡梦中变换了姿势,现在已是相对而睡,几乎脸贴着脸了。南宫玉鼻中是她的体香,那种温暖诱人的味道足能勾起任何男人的**,尤其是在早上。 南宫玉下意识的向后移了移,这才端详起欧阳珊的睡态。她睡得那么安详恬静,好像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丽画卷,让人忍不住仔细观赏。她的睫毛如此弯长,盖住眼帘,鲜红欲滴的嘴唇好像刚摘的樱桃一样新鲜诱人。南宫玉正在观察时,欧阳珊的睫毛忽然一翻,睁开了眼睛。见南宫玉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俏脸一红,忙坐起身来,道:“公子何时醒的?”南宫玉也忙从床上起来,道:“我也是刚醒。”欧阳珊“嗯”了一声,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二人出了屋,见欧阳野一手抱着果果,另一手在整理着包袱,身前桌上放着一碟酱牛肉和烧饼,道:“吃点东西,准备上路。”二人一晚没喝水,喉咙干燥,勉强吃了一点,就上马赶路。欧阳果还没睡醒,由欧阳野抱着,边睡边行。 南宫玉和欧阳珊将近一天没有喝水,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欧阳野才让他们喝了一小口,他自己却没有喝。 广袤的戈壁滩上晴空万里,白云棉花堆似得点缀在蓝天上,南宫玉没有心情欣赏景致,他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后背上,脸上蒙着一层沙土,跟汗水混在一块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似乎广阔的天地间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起初还觉得新鲜,可时候一长便觉得乏味,到处是黄沙,到处是土丘,看似一模一样的道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唯一还有方向感的就是欧阳野,他是从小生长在黄沙里的男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行走早已习以为常,不但精神十足,还有精力照顾欧阳果,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哼歌,心情好的就好像坐在江南的湖水旁。 到了傍晚,他们在避风处搭建帐篷,升起篝火,以防野兽骚扰。南宫玉他们终于喝上了今天的第二口水。他实在太渴了,喉咙都热得冒烟了,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被欧阳野一把夺过,道:“还有两天呢,少喝点。”说完又将水囊递给女儿。欧阳珊只喝了一小口,便递了回去。 戈壁上温差很大,白天热得几乎虚脱,晚上却冷得要盖毯子。他们携带的帐篷只有一个,欧阳野让他们三人进去休息,自己坐在外面守夜。南宫玉好心提议半夜时来替换他,欧阳野却说不用,还说今天天气不错,最适合赏夜,睡觉太可惜了。南宫玉知他古怪,也不再相劝,进帐睡觉去了。 营帐不大,他们三个刚刚睡下。两个大人都觉疲劳,眼帘沉重,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倒是欧阳果白天睡了多时,这会儿倒不困了,问道:“你们两个真要结婚么?”二人同时睁开了眼睛,互视了一眼,南宫玉刚想开口否认,被欧阳珊使了眼色,这才想起欧阳野还坐在帐外。欧阳珊道:“果果,你是怎么想的呢?”欧阳果道:“你们成婚也不错。”欧阳珊问道:“为什么呢?”欧阳果道:“我爹死了,娘你天天以泪洗面,我要是有个新爹的话,你就不用天天哭了。”欧阳珊这才知女儿是为自己着想,心中感动不已,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娘以后不哭就是了。” 睡到半夜,南宫玉忽然被一声悠长的狼嗥声惊醒。虽只叫了一声,但他已没了睡意。见旁边的二女正在恬睡,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见欧阳野正坐在篝火边吃着烤牛肉,见他出来,道:“坐下吃一些。”南宫玉吃了几口便吃不下,道:“前辈怎么不睡?”欧阳野指着苍穹道:“你看。”南宫玉抬头仰望,立时被绚丽的星空所震撼,璀璨的银河好像一条长长的玉带,繁星如宝石般闪闪发亮,令人目眩神驰。南宫玉赞叹道:“好美。”欧阳野道:“老夫在家时就时常喝酒观星到天亮,可惜此地无酒,不然真要浮一大白。” 南宫玉道:“深夜醉者多孤独,难道前辈也是孤独之人么?”欧阳野看了他一眼,骂道:“说什么屁话,老夫有什么孤独的。”南宫玉叹道:“也许在下说的不对,可有些心事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前辈莫非也有心事么?”欧阳野突然暴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滚去睡觉。”南宫玉吐吐舌头,回帐睡觉了。 又过了一夜,这一天走着走着,南宫玉发现地上砂石渐少,黄沙增多,再一抬头看,竟不知不觉的走进了沙漠。放眼望去,黄沙遮天,一片赤黄。一阵风吹过,黄沙打着旋从沙丘上掠过,再看不到生命的迹象。 毒日正高时,欧阳野让他们在沙丘下的阴凉处搭上帐篷歇息,他倒不是体恤南宫玉,主要是果果有些吃不消了。休息时他给了南宫玉一粒“七日续命丸”,又分给他们水喝。此时他们水囊里的存水还剩下一小半,果果的稍微多一点。此时果果独自在帐篷里睡午觉,三个大人坐在阴凉处歇脚。 欧阳野起身喂了马儿喝水,道:“沙漠里没草给马儿吃,我们剩下的水也不多了,如果昼夜赶路的话,明天晚上应该可以找到水源。”南宫玉道:“我们撑一撑到没什么,只怕孩子受苦。”欧阳野道:“果果我来照顾,你们只要能跟上就行。”南宫玉道:“这几天前辈似乎都没有睡觉,水也没喝过,吃得消么?”欧阳野道:“老夫从小生长在沙漠,跟骆驼一样,到了沙漠就到家了,在你们中原的大城里反而觉得不适。”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三) 往后一天最是难熬,天气更热了,马匹连续劳累了多日,此时也开始口吐白沫,快吃不消了。除了果果外,他们全都牵马步行。黄沙滚烫,脚底板热烘烘的,眼睛看久了同一种颜色,颇有种疲劳的感觉,南宫玉也逐渐适应了西域的气候,精神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他们的存水已经全部喝完。在沙漠里没有水,就好像在战场上没有兵器,自然而然的生出恐慌害怕之感。南宫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一阵蛰疼。他见欧阳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时而跳下马抓,拨开黄沙,在深处抓了一把嗅了嗅,然后上马继续带路。 眼看天色要黑,南宫玉心想要是今夜无水的话,真不知漫漫长夜该如何熬过。正想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过,风中带着草木的潮湿气息,与黄沙之风大不一样。他站在马上一望,立即大喜过望,原来不远处竟是一片绿洲。一洼湖水四周长满着茂密鲜嫩的水草,马儿也兴奋的快走两步,来到近前吃草。他们纷纷下马,来到湖水边上,见湖水不大,充其量算是个水塘,湖水也不算清澈,上面漂浮着许多水草,可在南宫玉眼里却是琼浆玉液。 南宫玉趴在水塘边,捧起水来猛喝了几大口,最后一头扎进水塘里,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扬起脸来,喘了口气道:“痛快!”欧阳珊灌满水囊后先让欧阳果喝了几口,自己才喝,笑着长出了口气。反而欧阳野的喝相最为矜持,小心翼翼的捧起水来,慢慢的喝了下去,好像生怕浪费水似得。南宫玉道:“前辈,你不渴么,怎么不大口喝?”欧阳野道:“绿洲都是死水,这两年河床渐小,每一滴水都要珍惜。尽量少破坏这里的坏境,为别人,也为自己的将来留下一条活路。” 南宫玉听罢肃然起敬,这番见解令他认识了一个全不一样的欧阳野。长期生活在沙漠的人都懂得绿洲的重要。保护绿洲不但是为别人,也是为了自己。就算是再坏的人也绝不会去破坏绿洲。在沙漠中自私的人是绝对无法存活的。 南宫玉好奇道:“沙漠是死亡之地,怎么会有绿洲呢?”欧阳野笑道:“物极必反,死亡之地也同样是生命之源。表面上黄沙万里,可黄沙之下却流淌着无数的地下河流。水源其实非常丰富,所有沙漠里的生命全靠着地下水滋养着。有些地方你甚至可以能从沙子里钓出鱼来。”南宫玉这才恍然大悟,赞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当下他们心情大好,灌满了所有水囊,在水草边上点起篝火,踏实的睡了一夜。往后的七八天里,水源也渐渐多了起来。也全靠欧阳野领路,全是沿着水源多的路线前进。这一日他们刚翻过一座沙丘,便望见前方的凹地里竟是一片热带绿林。中间是一座明亮的湖泊,就像一颗沙漠之珠。绿林的另一面是一座孤零零的客栈。欧阳野道:“那是这条路上唯一的客栈,我们今晚就在住那里。”南宫玉暗自高兴,心想终于可以睡在床上了。 他们走下沙丘,发现这家客栈高有两层,占地不小,周围长满高大的热带大树。南宫玉见马厩里栓满了高头大马,奇怪道:“没想到这种地方的客人竟也不少。”欧阳野道:“那是当然,凡是行走沙漠的人都知道这里。谁不想在赶了几百里路后舒服的洗个热水澡,饱餐痛饮后躺在干燥洁净的床上睡一觉。更何况。。。嘿嘿。”南宫玉奇道:“更何况什么?”欧阳野眯着眼笑道:“更何况老板娘还是个风骚多情的小蹄子,每个男人都会看几眼的。”南宫玉笑了笑。欧阳珊白了父亲一眼,装作没听见。欧阳野大笑了两声,当先进了客栈。 南宫玉抬头见牌匾上写的是“明珠客栈”,心想这片绿洲称为“漠海之珠”也恰如其分。客栈里的客人不少,有三拨人,一拨是二十多人组成的汉人武师,看样子都是镖局里的镖师和趟子手,他们的动静最大,推杯换盏,十分热闹。他们没有携带货物,想必已将货物成功送达,拿到了丰厚的酬金,这才在返回中土的路上庆祝。另一拨是三四个明朝商人,他们就低调多了,说话时也都压低了声音。还有一批人都是波斯商人,他们喝不惯白酒,喝着自带的葡萄酒,频频对镖局那一桌侧目,显然对他们大碗喝酒的方式很是吃惊。 店里的小二也是汉人,认得欧阳野,道:“祖宗,您来了呀,一路辛苦了。”欧阳野“嗯”了一声,用下巴点了点汉人镖局那桌,道:“什么路数?”小二低声道:“好像是山东齐鲁镖局的好汉,刚走了趟五万两的红货,这不都在吹牛了么。您老人家要是觉的吵,我们可以在客房里摆席。”欧阳野道:“不用,你们老板娘呢?”小二笑道:“正在楼上陪两位贵客吃酒呢。”欧阳野不悦道:“妈的,老子来了还有什么贵客,叫她下来伺候着。另外你们的老一套上一桌来。”小二忙道:“是是,小人这就准备。” 南宫玉本想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可欧阳野高调惯了,就坐在大堂的正中间,谁都能看见他,他也能看见任何人。 镖局那桌有个脸上带有刀疤的中年人喝得最多,看见欧阳珊的容貌后,眼睛一亮,对身旁的虬髯老者道:“田爷,小弟叫那美妇给您敬酒。”说着就要起身。那位田爷是这群人的首领,谨慎持重,看了眼欧阳野和他腰间的焦木刀,忙拉住那刀疤汉子,道:“别惹事,那西域汉子不一般。”刀疤汉子借着酒劲笑道:“他算个鸟蛋,咱们兄弟怕过谁来。”田爷皱了皱眉,看着他一眼,道:“你不听我的?”刀疤汉子打了个哈哈,忙道:“小弟知错了,大哥莫怪。”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除了有新疆特色的羊肉串,米肠子,馕外,还有汉族的美食。南宫玉饿的肚子“咕咕”只叫,可他修养很好,在等着欧阳野他们先吃。欧阳野对他笑道:“入乡随俗,西域没那些讲究,饿了你就吃。”南宫玉应了是,这才开吃。欧阳珊将羊肉串的肉夹在馕里,递给果果吃。 欧阳野吃了几口后就开始喝酒,他喝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一坛入肚,暴躁的性子也被烈酒点燃,大喝道:“他娘的!明珠哪去了!”他这一嗓子盖过了镖局的喧闹声,满堂全都鸦雀无声的向他望去。南宫玉这才知这里的老板娘叫“明珠”,客栈原来是以她命名的。 欧阳珊脸一红,道:“爹,吃饭吧。”张狂惯的欧阳野早习惯了被注视的目光,带着得意洋洋的微笑拿过一坛为启封酒,拍开封泥,直接往嘴里倒。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四) 忽听楼上有个娇媚的女子声音道:“哎呦,我的爷,谁招惹您了,好大的火气。”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美貌妇人款款走下楼梯。她体态丰满,却绝不算胖,明眸皓齿间带着一抹风流妩媚,水灵灵的大眼睛**迷人,那刀疤大汉看得眼都直了,此女便是这里的老板娘,明珠。 明珠也是汉人,她先用一口标准的汉语对其他几桌道:“对不住了各位,怠慢勿怪,大家继续吃酒吧。”说完来到欧阳野身旁,风流的将手肘搭在他肩膀上,嬉笑道:“祖宗,瞧你这身脏的,在沙子里滚了几天了呀。”欧阳野淡淡“嗯”了一声。明珠眨了眨眼,笑道:“哎呦,还挑理了,我刚才不是忙么。听说祖宗您来了,这不就忙着下来相陪么。”说完她扫了眼欧阳珊他们,愣了愣,取下肩膀上的手肘,道:“这。。。这位大姑娘是你家姗姗。”欧阳野又“嗯”了一声。 明珠脸一红,尴尬笑道:“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早听说珊儿是咱们的沙漠之花,果然名不虚传,我这半老徐娘真是羡慕啊,来,和阿姨喝一个。”说着毫不介意的拿起欧阳野的酒杯,倒满了酒。明珠当然清楚他们的关系,但娘去世的早,爹又一直没有续房,在外面有几个姘头也是正常之事,她也不以为意,也举杯道:“祝明珠阿姨青春常驻,生意兴隆。”明珠大喜,将酒一饮而尽,道:“乖侄女真会说话,哎呀,这是你的孩子吧,真是太可爱了。”欧阳珊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让果果叫她什么,叫奶奶年纪太大,叫阿姨又乱了辈分。好在明珠并不在意,看到南宫玉时眼睛一亮,道:“这位小哥是。。。”欧阳野道:“他是珊儿未来的夫君。” 明珠微微一怔,但她才不会傻得去问王德怎么了,只是对欧阳珊微微一笑,道:“眼光真不错。”欧阳珊解释不得,只好闭口不言。欧阳野忽然没好气道:“你楼上的贵宾是什么人?”明珠道:“好像是华山和泰山的两位掌门,来头不小呢。”欧阳野不屑道:“算个鸟蛋,他们都让你陪什么了。”明珠轻打了他一下,笑骂道:“陪什么,吃了两杯酒呗,还能陪什么。”欧阳野笑道:“那你陪我什么?”明珠往碗里倒满了酒,道:“今天老娘陪你不醉不归,如何?”欧阳野哈哈大笑,抢过酒碗一干而进,突然扛起了明珠,打了下她的屁股,笑道:“有些事醉了就做不了了。”说着就往楼上走去。全场人瞠目结舌,明珠脸红的捶打着他的后背,却没有拼命挣扎,显然欧阳野做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 就要上楼时,那刀疤大汉端晃悠悠的走过来道:“朋友,你这样霸王硬上弓可不好吧。”欧阳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管你鸟事。”刀疤大汉笑着点点头,道:“要不这样吧,等你们完事,让老板娘也来陪陪我如何。” 欧阳野眼珠子一翻,夹手拿起桌上满满的酒碗,劈头甩了他一脸酒。刀疤大汉打了个激灵,大骂道:“驴日的!老子干死你。”说着手握刀柄就要拔刀。可刀还没拔出来,就见欧阳野已手持焦木刀指向了他,另一只手仍扛着明珠,一只腿跨在台阶上,那架势像极了占山为王的土匪,冷冷道:“你敢拔刀?” 刀疤大汉刚要拼命,田爷一把按住了他拔刀的手,对欧阳野道:“他多喝了两杯,朋友别忘心里去。”欧阳野狂笑了两声,收起刀上了二楼,踹门进了厢房。刀疤大汉怒道:“他向我泼酒,我要不拼以后还怎么混?”田爷低声道:“你可知道他是谁?有时候该认怂时就认怂。”刀疤大汉道:“那他是谁?”田爷道:“你看他那口刀,黑乌乌的毫不起眼,却是柄神兵利器,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焦木刀’,而它的主人就是西天刀魔,欧阳野。” 刀疤大汉也听过他的名头,皱了皱眉,道:“他在西域算是一号,可他没来过咱们中原闯荡,谁知他是不是徒有虚名。”田爷道:“人的名树的影,西域第一刀客绝不会差到哪去,我们保镖讲究和气生财,不要随便树敌。”刀疤大汉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心中仍有不服。田爷对其他镖师和趟子手道:“都散了吧,早点回房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说着先行回房了。 南宫玉和欧阳珊都知道欧阳野在二楼做什么,相对十分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欧阳果还好奇的问外公去了哪里。欧阳珊道:“吃饱了么?吃饱就跟娘回房玩吧。”欧阳果点头道:“好吧。”母子正要起身,那刀疤大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道:“小娘子一路辛苦,这是要去哪呢?” 原来刀疤大汉仍不服气,但也不敢轻易招惹欧阳野,便打算拿他的同伴出气,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欧阳珊几乎足不出户,不懂江湖事故,还真打算回答他的话。南宫玉冲她一使眼色,道:“你先带果果回去,其他不用管。”刀疤大汉根本没将南宫玉这个白面小生放在眼里,瞪眼道:“老子和小娘子说话,你干嘛插嘴。”南宫玉冷笑道:“泼你一脸酒的人正在二楼逍遥快活,你要真有胆子就去踢门。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刀疤大汉阴笑道:“你不是女人,我欺负你可以不?”南宫玉也笑道:“当然可以。夫人,请带果果先走。”欧阳珊知南宫玉武功不弱,不会吃亏,便拉着果果要走。谁知刀疤大汉忽然抓住她的臂弯,道:“走什么,咱们还没吃酒呢。”他这一抓无意间碰到了欧阳珊的胸部,她大怒道:“无礼!”说着一巴掌打了过来。 欧阳珊也是从小学武,主练刀法,拳脚功夫却是一般,婚后练得更少了,自然比不上天天习武的刀疤大汉,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淫笑道:“老子就喜欢有性格的娘们。” 他正说着,忽觉腰眼处寒风袭来,凌厉的指风非同小可。他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瞄着南宫玉,见他坐在位置上并没有动,可指风从何而来,大惊下忙松开欧阳珊的手腕,向一旁躲闪。 南宫玉一击不中,用出“抓”字诀,曲指向他抓去。刀疤大汉这才知低估了这少年,可他到底是镖局中的二号人物,手底下相当过硬,踉跄退后两步,撞翻了一个桌子,转身拔出钢刀,一道闪光拦腰斩去。 眼看就要将南宫玉劈成两段,欧阳珊吓得发出一声惊呼。然而刀过影散,刚才只不过是南宫玉留下的一道虚影。与此同时刀疤大汉只觉背心一热,被南宫玉一指点中。被点中前他下意识的身子一晃,这才躲过要穴,但仍觉得背心火辣辣的疼,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他赶紧向前奔出两步,回头看时发现南宫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追击。 此时他已看出对方身怀绝世身法,说不定已然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他想也不想的随手挥刀左劈,没想到还真被他蒙中了,南宫玉果然躲在左边。南宫玉不慌不忙,运气曲指,用出“弹”字诀,“叮”一声脆响,钢刀在刀疤大汉手中剧震不已,他手臂一麻,一时失去了直觉。南宫玉心中暗叹,心想还是自己内力不够,不然这一弹足能让他撒刀,便趁着他右侧空门大开,又一指点中肋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五) 刀疤大汉疼得立时如龙虾般弯起了腰,碎步向后挪去。南宫玉见胜负已分,便道:“你向夫人道歉,我就让你走。”刀疤大汉被激起凶性,眼眶里布满血丝,大骂道:“道歉你个驴腚!”说着拼命般一刀猛劈而下。南宫玉盯着下落的刀锋,突然两指神奇的一夹,便稳稳的夹住了刀锋。刀疤大汉心神巨震,用力拔刀却纹丝不动,比卡在石缝里还要牢固。南宫玉也暗自吃惊自己的武功进展,“夹”字诀他刚学成不久,实战的也不多,没想到竟用的如此顺手。 刀疤大汉用尽了全身力气拔刀,脸都憋成了绛紫色,南宫玉知他已用尽了全力,当下两指暗运真气,交叉一别,“咔嚓”一声,手指夹着的那一部分的刀片被折断,刀疤大汉收不住力气,握着断刀飞速向门口退去,一个跟斗摔倒在大门前。 这时正好从外走进来五个头带范阳斗笠,身披黑色斗篷,脚穿绑带草鞋的黑衣客,后面还跟着一个西域相貌的年轻人。刀疤大汉正好摔在那为首者的脚下。为首黑衣人的脚步只是稍顿了一下,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迈腿过去了。后面的人也都跨腿而过,只有最后一位身形消瘦的黑衣人看了刀疤大汉一眼,“噗嗤”笑了一声,竟踩着他的脸走了进去。刀疤大汉被自己的气力反震,一时难以起身,疼得大叫道:“哎呀呀,疼,疼,疼。” 五名黑衣人对在场众人不屑一顾,也对他们的争执毫无兴趣,找了个空桌坐下,其中一人道:“看茶。”小二刚吓得一直躲在柜台里,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瞄了一眼,见打斗已停,这才匆匆跑来倒茶。 黑衣人纷纷取下斗笠,为首那人紫色面堂,深沉如水,坐姿挺拔如松。下巴凸起如铁块,浓浓的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黑衣人中最年轻的是位白净少年,年纪和和南宫玉相当,也是他刚才踩着刀疤大汉的脸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清脆好听,吩咐小二道:“五件客房,好酒好肉尽管上。”小二为难道:“对不住客官,小店的客房已经满了。”黑衣少年“哦”了一声,瞥了眼齐鲁镖局那桌,道:“那桌人多,让他们腾出五间也就是了。” 小二还没回话,那刀疤大汉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道:“刚才哪个驴日的踩我!”他打不过南宫玉已是一肚子火气,又被踩了脸,现在已愤怒到了极点。那黑衣少年看了他两眼,道:“是小爷踩得。”刀疤大汉见他白净面皮,俊秀的像个大姑娘,和南宫玉属于一个类型。他本就最嫉妒长相英俊的人,气更不打一处来,骂道:“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为什么踩我。”黑衣少年笑道:“你的脸伸到了我的脚下,想不踩都不行。我倒是奇怪这么大的地方,你的脸为什么非要往人家脚底下钻呢?”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南宫玉一眼。 刀疤大汉气的哇哇暴叫,大喝道:“你出来,看看到底谁踩谁。”黑衣少年秀眉一扬,露出一股傲气,来到过道上,冷笑道:“被踩了一次脸还嫌不过瘾额,再来一次?”刀疤大汉骂道:“去你妈的!”就要挥刀。他恨不得一刀劈死那少年,力气用的极大,动作的幅度也极大,谁知那少年的动作快如闪电,在他举刀的刹那已飞脚扫在了他的脸上。刀疤大汉本不会如此轻易的中招,可他刚和南宫玉激斗一场,气力不济,身上带伤,这才中招,被踢得在空中转了一圈,重重砸翻了一台桌子。摔在地上难以爬起,他大叫道:“弟兄们!这伙人欺负到咱们齐鲁镖局的头上了,抄家伙干死他们。” 那些镖师和趟子手也都喝了不少酒,此时纷纷挽起袖子,抄起兵器,骂骂咧咧的一拥而上。黑衣少年嘿嘿冷笑。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道:“谁敢上来?”那些武师们都是粗人,认字的不多,不知牌子上写着什么,可去而复返的田爷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手下,立刻向那群黑衣人跪了下来,声音颤抖道:“这些粗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望多多海涵,小老儿代表齐鲁镖局给大人磕头了。”他身后的镖师们不知其意,纷纷道:“大哥!怕他甚来,我们这边的人多!”田爷回头就抽了那人一个嘴巴,怒道:“不想死就闭上你的鸟嘴。”这群武师见田爷如此慎重,也都不敢说话了。 黑衣少年好整以暇的笑道:“哼,齐鲁镖局么?要是在中原,你们清楚是什么下场么?”田爷吓得冒出冷汗,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磕的头皮都破了。黑衣少年还待宰说话时,身后的那紫面大汉忽然道:“小九。”黑衣少年回头看去,见紫面大汉已收回了目光,举杯喝茶,他已明其意思,对田爷道:“罢了,你们空出来五间客房,其他没事了。”田爷感激的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我等小人且敢与大人们同住一个屋檐,这就先上路了。”黑衣少年笑了笑道:“也好,你们走了倒也清净。”田爷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说完便招呼手下架起刀疤大汉,匆匆的离开客栈,连屋里的行礼也不收拾了。田爷退一步作一个揖,直到出了店门,才匆匆离去。那几个汉人客商和波斯商人见形势不对,也对纷纷离开了客栈。 这时黑衣人那桌的酒菜上来,黑衣少年对小二道:“去收拾客房,每间都准备木桶和热水,爷们们要好好洗洗。”小二领命前去。 南宫玉心中也十分震撼,他看到刚才那令牌上写着“北镇抚司”四字,心想锦衣卫的人怎么也跑到西域了,莫非在执行什么差事,想着看了眼那个西域年轻人,心想莫非和他有关?不过事不关己,何必瞎操心,正要回到座位时,小九突然叫住他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南宫玉不敢报真名,随口捏道:“在下祝玉,见过大人。”说着躬身施礼。小九奇道:“你姓朱?”南宫玉道:“祝,祝贺的祝。”黑衣少年点了点头道:“阁下身手不错,来这里做什么名堂?你那套指法又叫什么?”南宫玉心知他习惯了发号施令,没用审问的语气问自己已是很给面子了,道:“在下的妻子是西域人,这次陪她一起回来。在下的武功乃是家传,名为‘三诀指’,让大人看笑话了。”小九看了眼欧阳母女,道:“你有福啊,没事了,你去吧。”南宫玉如释重负,施礼后重新坐了回来。 欧阳珊低声道:“那桌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都快比得上我爹了。”南宫玉小声道:“他们是锦衣卫,品阶虽然不高,却是专门给皇帝办差的,权利大得很,就算是大官也不敢招惹。”欧阳珊显然也听过锦衣卫的名头,道:“他们来我们西域做什么,难道也是皇帝派他们来的。” 南宫玉还没说话,楼上客房忽然门开,走出两个人来,南宫玉一看认识,是华山掌门林襄南和泰山掌门何同光。他们向那黑衣头领抱拳道:“草民见过谭指挥使。”黑衣头领也向他们一抱拳,道:“让二位久等了过意不去,请下楼落座。”二人边下楼边道:“我们也是刚到,谭指挥使的差使,我等且敢怠慢。”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六) 南宫玉心中一震,这才知那黑衣头领是北镇抚司指挥使,八大高手之一的谭勉。只有生了御案和大案,他才会亲自出马。真不知西域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亲自前来。 这时林襄南认出了南宫玉,皱了皱眉,道:“你也在这儿?”南宫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小九好奇道:“林掌门,你认得这人?”林襄南点头道:“这小子叫南宫玉,武当传位之时,这小子很出风头呢。”小九笑道:“那你怎么说姓祝呢?”南宫玉尴尬笑道:“我也同样不知道大人的尊姓,请大人勿怪。”小九“咦”了一声,低念道:“南宫玉,南宫玉?京城四子的南宫玉?”南宫玉道:“现在应该只剩下三子了吧。”小九吸了口凉气,道:“果然是你。有人说你被杀了,也有人说你自杀了,没想到你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学成了一身武功。你的师傅是谁?” 南宫玉心想既然林襄南和何同光在此,相瞒也瞒不住,便道:“补天老人瑶光子乃在下恩师。”听到瑶光子的名字时,谭勉也微微动容。小九道:“东厂抄家时只从你家的铺子中抄出两三万两银子,跟我们预计的数目差的很多。虽然圣上的圣旨中已赦你无罪,但还是希望你能回京协助调查。堂堂京城富,家中且会只有这点钱财。”南宫玉本来就对朝廷的做法心中不满,如今已被抄了家,还想从自己身上榨油水,淡淡笑道:“家业被收,府邸被封,我已是个没有家的人了,至于你们能抄出来多少钱,跟我已没了关系。我离开京城时可是身无分文。” 小九听出他话中有气,笑道:“你身为大明朝的子民,配合官府办差是你的义务,又没说你有罪,你心虚什么?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离开京城不久,东厂便派胡彪带了一队人去追你,可他们却一个都没有回来,仅这件事你就有推不开的干系。” 南宫玉还没说话,忽听门口有人朗声道:“胡彪是我杀的,你们冲我来。”说话间从外跃进一位昂然少年,背后背着一刀一剑,正是沈俊。他的身后跟着鲁忠靖,谢秋华,司徒岚等通天帮众,浩浩荡荡的进了客栈。 原来欧阳野猜得没错,他们果然没有在西宁乖乖的等沈俊,而是沿路缓缓前进,所以当沈俊骑马返回时,正好在戈壁遇见,相差只有一天的路程。他们的行进度稍快,终于在这里追上了欧阳野等人。他们见马厩中的马匹就知人在里面,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躲在门外观察形势,正听见了南宫玉和小九的对话。 沈俊听到对方是锦衣卫,心中剧震,偷眼一看,现为者正是诬陷父亲,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谭勉,再也控制不住复仇的怒火,“嗷”一嗓子跳了进来。鲁谢二人没拉住,本来准备伏击欧阳野的,如今暴露了行踪,只好无奈的跟了进来。 小九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俊,好奇道:“胡彪是你杀的?你是什么人?”沈俊没有看他,他的眼里只有谭勉,咬着牙厉声道:“我叫沈俊,沈链的儿子。”此言一出,表情如雕像般的谭勉微一动容,盯着他看了几眼,道:“沈公的后人不是死了么?”沈俊悲笑道:“天不亡我,就是让我为爹报仇,我要砍下你的头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小九喝道:“狂妄小贼,沈链与白莲教串通谋反本就是诛灭十族的大罪,你既是漏网之鱼,自当拿你回去严办,还不束手就擒么。” 沈俊本就没打算善了此时,抽出了刀剑,冲谭勉喝道:“出来受死。”谭勉淡淡道:“你还不配老夫出手,小九,试试他的斤两。”小九道了声“好”,上前一欺步,右腿飞连抬三下,接着踢出左腿,谁知还没踢起来,突然又飞起右腿,眨眼间踢向沈俊的脸颊。 他前面那一套的假动作迫使沈俊做了好几个反应动作,露出了破绽。沈俊赶忙低头躲过。小九的腿刚扫过头顶就停住,踹向他的胸口。沈俊自然而然的向后退去,谁料这一腿又是虚招,紧接着又是两下虚踢,逼的沈俊踉跄后退,失去了平衡。 小九的每一个假动作都十分逼真,让人防不胜防,因为不躲就变成了实招,躲了就会被他引出破绽,只见他猛地一上步,全力飞踹对方胸口,同时撑地的腿突然弹起,身子在空中旋转半周,凌空踢向沈俊的脖颈,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沈俊只能勉强躲开前一腿,后一腿用剑去挡,小九在空中躲过剑锋,踢在了沈俊的左臂上。沈俊闷哼一声,身子横着跌了出去,左手剑撒手落到地上。他在空中勉强调整身法,一连向后退了七八步,撞翻了数把椅子,最后撞在桌子上才止出冲势。左臂巨疼无比,这才现胳膊已然脱臼,直直的垂了下来。 小九不给他接骨的机会,边追击边笑道:“就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叫喧我们指挥使。”沈俊狂怒不已,索性也不接骨了,右手刀狂舞出一片铺天盖地的刀光。其实他的武功并也不比小九差,只是江湖上练拳掌兵器的较多,很少有擅长腿法的高手。龙啸城算是一位,没想到小九也是此道高手。沈俊准备不足,愤怒也让他在临敌时失去了冷静,这才一上来就吃了亏。 小九见他这手风雨不透的刀法,便知对方是个高手,自己只是占了先手的便宜,哪肯放过这次机会,在冲上时一脚把一台桌子踢飞了过去,被风雷刀法“唰唰唰”劈成了数块,沈俊的视线也在一瞬间被挡住。小九趁机跳上他面前的桌子,居高临下的用脚跟砸向他的头顶。谁知沈俊急红了眼,竟然不顾对方的杀招,卷起刀光劈向小九的裆部。 小九吓了一跳,谁想他竟如此玩命,赶忙收腿从桌上跳下。沈俊杀性大起,一脚将桌子踢了过去,人随桌走,刀光凌厉如匹。小九人在空中用了巧劲儿,单腿一缩一点,便将桌子顶了回去。 只听“咔嚓咔嚓”,桌子又被沈俊劈的四分五裂,他则向破门而入凶煞恶神,眼睛瞪得溜圆,红丝密布,狂吼一声,猛虎般的冲了上来,那架势已不是比武,而是在杀人,进入了不要命的厮杀状态。他已无视小九的假动作,不管真假,都是一刀劈来。他们本就实力相当,小九难以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制住疯般进攻的沈俊,何况对方用着兵器,硬拼起来更加吃亏。 本来小九占有优势的局面,却演变成了被沈俊吊着胳膊,追着满堂跑的场景。沈俊的冲动性格在过招中虽是弱点,但在生死搏杀之际却是优势,就如补天阁的宗旨,“若将弱点运用得当,就会成为优点。” 二人正在追逐之时,忽然二楼屋门“砰”一声被踹开,欧阳野满头大汗,提着裤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云鬓微乱,脸颊飘红,微微喘息的明珠。欧阳野扫了眼堂上众人,大喝道:“乱哄哄的吵什么,上个床都不能尽兴。”众人看到他后,鲁忠靖忙将沈俊拉了回来,替他接上了胳膊,道:“这才是我们的点子,贤侄的私仇稍后再算不迟。”沈俊也是累的满头大汗,眼睛狠狠盯着谭勉,几乎要冒出火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七) 谭勉一点不把他放在心上,看了眼欧阳野腰间的佩刀,神情一动,道:“阁下可是‘西天刀魔’欧阳野?”欧阳野道:“你又是什么鸟人。”谭勉身旁一名大个头的黑衣人沉声道:“休得无礼!”谭勉道:“三爷,无妨。在下锦衣卫指挥使谭勉,初来西域,正要拜会欧阳先生。”以他的名气和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给欧阳野面子了。谁知欧阳野谁的账也不买,道:“你我无亲无故,你拜会我作甚。你们刚才为何厮杀?莫非通天帮这帮饭桶也和锦衣卫有仇?” 谭勉不和他计较,面无表情道:“一点私事而已,而在下要找欧阳先生谈得才是大事。”欧阳野“哦?”了一声,道:“什么大事?”谭勉道:“称呼阁下欧阳先生或许不够恰当,是不是该称呼欧阳副教主更为合适?”欧阳野脸上忽一变色,皱眉道:“你说什么?”谭勉道:“我们已知道阁下身为小明教的副教主,我们的这件大事也要和教中有头脸的人物来谈,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副教主,倒是方便了许多。”欧阳野收起了张狂之色,缓缓道:“到底是什么事。”谭勉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换个地方谈。” 欧阳野道:“不用,就在这里谈。”谭勉微微一笑,道:“也罢,反正这件事是朝廷的事,有谁敢阻挠便是和朝廷过不去,后果自负。”他有意看着通天帮的人说,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让他们多管闲事。谢秋华笑了笑,招呼本帮的人坐了下来,听他们说话。 谭勉让小九关上了大门,道:“我们早知你们小明教和白莲教一样,都是乱党邪教,白莲教地处中原,已然被灭。你们偏远一些,这才残留至今。”听到这里南宫玉心中一动,心想小明教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肯定在哪里听说过。仔细一回忆,这才想起当年在关帝庙,父亲曾说过小明教是自家先祖所创,如今父亲担任教主,没想到副教主竟然是欧阳野,按关系推算,不也就是自己的手下么? 欧阳野大笑道:“我们拜我们的光明神,管你们朝廷什么鸟事。我们是造反了?还是屠城了?你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谭勉淡淡道:“若你们真造反了,世上早没小明教这一号了。来找你们的也不会是我们哥五个,而是十万大军。”欧阳野不屑道:“有事说事,少他妈吓唬人。”谭勉道:“据可靠消息,有一笔巨财藏于你们圣坛高昌城,可是有的。” 欧阳野忽然怔住,嘴张了张,不解如此机密的事怎会被锦衣卫知道。谭勉看了看他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假,本使要和你谈得就是关于这批宝藏。”欧阳野目露杀机,面沉似水,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谭勉道:“这不用阁下操心。”欧阳野虎目一扫,便发现了蹲在桌下偷看自己的那吐蕃年轻人,眼睛顿时一亮,大喝道:“塔里普!可是你么!”那少年吓了一跳,忙将头缩进了桌子。 欧阳野的额头上蹦起脑筋,一个箭步从二楼的台阶上跳下,声色俱厉道:“好一个叛徒!竟敢出卖本教!”谭勉拍了拍塔里普的肩膀,道:“放心,有本使在,没人能伤害你。请副教主也稍安勿躁,事情已然如此,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欧阳野道:“这个叛徒本是本教的守殿士兵,因打瞌睡被鞭笞,他心生不忿便当了逃兵,没想到竟会向你们告密。若不让老夫手刃这个小人,一切休谈。”谭勉道:“那可不行,本使承诺过保他安全。再说他也不是问题的关键。”欧阳野冷笑道:“那‘关键’是什么?你们想要宝藏么?”谭勉道:“除了宝藏外,我们最需要的是一颗名为‘火龙珠’的东西。只要你们顺从的将此物交给我们,至于宝藏,我们可以考虑留下一些给你们。” 欧阳野愣了愣,忽然仰天长笑道:“老夫就不妨告诉你,宝藏是有的。火龙珠也是有的。想要?没门!这里是西域,不是你们京城,想在这儿撒野就试试。”锦衣卫的三爷猛地一拍桌子,“哗啦”一声,桌子被掌劲震得四分五裂。他长身而起道:“什么西天刀魔,九州之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你不但不知抬举,还敢忤逆无礼,我们这就可以灭你十族。” 欧阳野冷笑道:“皇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些宝藏是不是皇上的?火龙珠是不是皇上的?你们身为钦差与强盗何异?无非有个光鲜的表皮罢了,至于你们身后的主子,就是个只许他抢别人,不许别人抢他的强盗头子而已。” 此话一出,五名锦衣卫同时悚然动容,锦衣卫的一个很大职责就是纠察关于不敬皇帝的流言蜚语,哪怕是一些小小的比喻讽刺,只要被锦衣卫揪住,就是打入天牢的命运。他们办过那么多的案子,还从无一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当着他们的面“诽谤圣上”。他们吃惊的同时也暗感害怕,要是此言被圣上听见一定会龙颜大怒,也有可能会连累自己。 三爷也是个火爆脾气,大步走到欧阳野面前,暴怒道:“好个其心可诛的贼子,三爷来会会你。”欧阳野也是说打就打,喝了声“好!”只见黑光一闪,焦步刀的刀锋距离三爷的脖子只有五寸的距离。三爷吃了一惊,心想好快的刀法!赶忙缩颈藏头,炙热的刀风便贴着他的脸颊掠过。 这次北镇抚司的高手几乎倾巢出动,那位最年轻的小九只是其中最弱的一位,这位三爷人称“铁面三爷”,刽子手出身,戾气深重,小鬼见了也要叫声“爷爷”,擅长刀法和掌法,是北镇抚司的第三号人物,武功自然不俗。只见他上前迈步,挥拳猛击欧阳野胸口。欧阳野看出厉害,不敢怠慢,向后微撤一步,焦木刀卷起滔天的热浪狂风,瞬间吹散了三爷的拳风。三爷被他气场所罩,热得满头大汗,他不退反进,张开长满老茧的手掌,挡住热风,另一拳大力击出。他的拳法虽然不快,但劲道十足,很少有人敢与之硬拼。 欧阳野的武功高他半筹,本不必与他硬撼,可他心高气傲,有意要挫对方锐气,竟然有宝刀不用,用左掌硬接他的掌力。“砰”一声毫无花俏的内力相撞。三爷被震出三步,欧阳野哈哈大笑,挥刀直劈而下。三爷咬了咬牙,缩了一下震麻的手臂,向旁闪去。谁知这一刀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站在谭勉身旁的塔里普。 塔里普被焦木刀卷起的热浪狂风所震撼,半步移动不得,只有坐以待毙的份。谭勉冷哼一声,起身一拳打在刀气之上,热浪立时烟消云散。塔里普脱离气场后吓得连滚带爬的躲到墙角。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黄沙万里 明珠客栈(八) 欧阳野一击不中,便不追赶,他虽是狂人,但在武学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宗师级别,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仅谭勉那一拳便可看出对方实力浑厚,算是自己的劲敌。他久已未逢高手,中原一行也没能有机会和司徒雄一战,颇为遗憾。他本是好斗之人,此时战意已被点起,收起了骄狂之心,凝神屏气,单刀遥指谭勉道:“老夫早想会会中原八大高手,你乃京城第一卫士,八臂神拳战无不胜,今天老夫就开开眼。” 谭勉也看出此战势在必行,缓缓走到场中,待三爷回去后。平静无波的直视欧阳野,淡淡道:“来。”欧阳野遥指向他的刀锋轻轻在空中划动,全场众人立刻感受到一股热炎之气从他身上出,那感觉好如立于毒日的沙漠之中,都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南宫玉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保护着欧阳母女向后退去。他听师傅谈起过欧阳野的独门刀法名为“沙漠炎刀”,虽未亲眼见过,但据说可比拟天地之威。南宫玉暗感兴奋,他还是头一次见欧阳野动手,而对手还是八大高手之一的谭勉,此战的重要程度不下于在侠客山上的司徒雄对阵杨义堂。 身在气场之中的谭勉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滚滚气浪,知欧阳野在暗自蓄力,接下来的一击必定惊天动地。他则不慌不忙,看似随意走了两步后,脚猛地往地上一踩,顿时热浪便弱了五分。原来谭勉算好了欧阳野真气充盈的时刻,这一脚踩下便破了对方的气势。 焦木刀上狂风隐奏,黑漆漆的刀锋上隐有金光流动。此时欧阳野已箭在弦上不得不,不出招的话气势将受挫更大,而谭勉显然不会再给他蓄力的机会。忽然一声大吼,刀气铺天盖地而来,这股刀气已远非刚才的热浪可比,准确的说就像是一场沙尘暴。 熟悉沙漠的人都知道沙尘暴就是死神,可以将人和牲口都卷到天上,一吹就是几十里远。此时大厅中就刮起了“沙尘暴”,刀风所至的地方漫天黄沙,桌椅就像纸片一样被狂风吹起,身在下风口的通天帮众,除了鲁谢和沈俊三人外,全都伏在地上抱着脑袋,头衣服狂抖不止,身子也被暴风吹得缓缓后移。南宫玉也顾不得男女之嫌,赶忙回身搂住欧阳母女,蹲在地上为她们挡风。欧阳果吓哭道:“我。。。我害怕。”南宫玉道:“不怕,你外公不会伤到你的。”欧阳珊紧贴着南宫玉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清爽的男子气息,不由俏脸一红,悄悄看了他一眼,现南宫玉只是抱着她们,头转向一边看着战局,毫无轻薄之意,这才稍稍放心。 场边的人尚如此狼狈,可知谭勉的压力之大,可他的两只脚就像钉在地上一样,如一尊石像般不为所动,突然两臂缓缓推出。南宫玉只觉眼前一花,现谭勉竟然长出了八条胳膊,每条胳膊的拳头各打一处,立时破了“沙尘暴”的风势,一大蓬黄沙从天而降,“唰”一声铺满地面。 客栈位于绿洲,厅内根本没有沙土,不知这满地的黄沙从何而来,莫非欧阳野的“沙漠炎刀”竟能变出黄沙来?这也是此刀法的一大神秘之处。可想而知如果在沙漠上打斗,这套刀法的威力将更加强大。 谭勉破了刀法后,八臂分攻八处要害,或拳打,或肘击,或点穴,杂乱中暗含章法,招招都是实招,且招招致命,好像四个高手同时进攻,令人束手束脚。或许没有欧阳野的“沙尘暴”看起来有气势,但更加具有实战效用。“八臂神拳”果然名不虚传,全场人都屏气凝神的观战,沈俊看得最是仔细,眼睛死死盯住谭勉,双拳紧紧握住,暗恨自己的差距之大。 南宫玉眼力极好,看出谭勉是以快的度来回变换攻击,度快的就好像有八条胳膊同时在动。可看出归看出,能不能破解就是另一回事了。任何事物做到极致便是神,谭勉的度早已越了“快”的范畴,八臂神拳的效果实实在在的就是八条胳膊在同时攻击。 欧阳野翻身跃后,隔空劈刀,“唰唰唰”就是数道火热的刀气,抵御了拳风。接着讲将焦木刀劈的快如狂风,一道又一道的刀气好如接连不断的流星雨。最强的防守便是进攻,同样最强的进攻也是防守,只要打的对手疲于招架,自身便立于不败之地。 谭勉的八条胳膊防的风雨不透,就好像雨点打在了伞上。二人便如此僵持下来,室内劲风呼啸,真气碰撞声不绝于耳,地上和墙上尽是刀气和拳风的痕迹。他们不但在比快,也在比内功的身后。半炷香下来谁页没有疲惫的迹象,度和气劲反而更加凶猛。二人斗到酣处,都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外界的事物干扰不到他们分毫。如果此时沈俊来到谭勉身后刺出一剑,也许血海深仇就报了。当时他也有此想法,但转念一想便否定了。他要光明正大的杀死仇人才有意义,不然就算偷袭成功他也会瞧不起自己。 场上二人都已用出了毕生功力,对攻已到了千钧一的决胜时刻,漫天的刀气和拳风总能平衡的互相抵消,可任谁稍有松懈,错过了一道气劲就有会导致整场战斗的失败,他们的神经好如紧绷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漏洞。 在僵持时,“变化”是一把双刃剑,变的好立占优势,变不好自寻死路。要变的人是谭勉,他并非仓促应变,而是在准备充裕的情况下,要一击制胜。只见他的八条胳膊突然幻影般的合为一条,但这一条胳膊的粗壮就像是八条胳膊累积起来的,“嚓”一声,衣袖被撑裂,他的胳膊变得如水桶般大小,青筋游走间是一块块硬如钢铁的肌肉,爆喝中将这一拳猛击了出去,破风时全场众人似听见了一阵闷雷般的“轰轰”声。 无人能承受这一拳的打击,就算是无敌之躯的杨义堂也没有把握。欧阳野被巨拳的拳风笼罩,纵能强行躲闪,成功后也会身受轻伤,再打斗下去也是必输的结局。此时他眼中精光大盛,也运起全身功力于焦木刀,头和衣衫立刻无风自动,焦木刀黑漆漆的刀尖上亮起了一篷金光。他也爆喝一声,挺刀迎向了巨拳。 二人的决胜一击在半空相撞炸裂,激荡的气流将他们同时震了出去,都退出了数步才站住,微微提气,现都受了不轻的内伤。谭勉心中一动,心想欧阳野是小明教的重要人物,如今他孤身一人,要是一拥而上将他拿下,就算逼问不出什么,以后和小明教对峙时也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况且他的女儿和孙女都在这里,不怕他不坦白。正要向锦衣卫下令时,忽然感到了沈俊杀气腾腾目光在盯着自己,微吸了口冷气,心想万一在群斗时被通天帮坐收渔翁之利就麻烦了,他们人多,又有鲁谢两位好手,如果和欧阳野他们联手,吃亏的还是己方,当下犹豫不决。 欧阳野心思剔透,看了眼他的神情便猜出他在犹豫什么,当下打了个“哈哈”,道:“你们人多,老夫不陪你们玩了。”说着转身向南宫玉使了个颜色,慢慢悠悠的走上楼梯。南宫玉会意,带着欧阳母女跟了上去。 三爷怒道:“老贼!你出言诽谤圣上,就想这么算了?”欧阳野装作不屑一顾的大笑道:“想打架就来单挑,想群架也可以,看看谁占得便宜最大。”三爷冷笑道:“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弟兄们,将老贼拿下。”几个锦衣卫刚要动手,谭勉道:“慢。抓人不在一时,现在留着他还有用。”锦衣卫虽不明白欧阳野能有什么用,但指挥使话不得不听,纷纷退了下去。 谭勉能从最底层一步步的爬到现在的位置,除了武功高强外,最重要的是他心思沉稳缜密,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想他们现在只有五个人,经不起损失。如果通天帮真的向着欧阳野他们,就算从最近的城池调来官军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不明敌我时,保存实力才是上策。 欧阳野“嘿嘿”冷笑了几声,便和南宫玉他们一起进入了房间。一进屋他就变了脸色,将焦木刀放在桌上,坐在床上开始运气疗伤。南宫玉他们不敢打扰,都在一旁看着。良久欧阳野才睁开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南宫玉刚要说话,欧阳野便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只听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通天帮和锦衣卫也66续续的上楼歇息。 直到走廊静下来以后,欧阳野才低声道:“好在谭勉不明情况,我们才能浑水摸鱼,暂时安全。我要去探听一下他们的消息,你们不要出门,在屋里等我。”南宫玉道:“那两方都是老江湖,房顶上肯定安排的有人值夜,前辈可要小心了。”欧阳野笑道:“谁说老夫要上房顶。”南宫玉心想难不成你要蹲在走廊上窃听么。 欧阳野来到了靠窗的柜门前,打开空荡荡的衣柜,“嘎嘣”一声,不知他按到了什么,两指厚的柜板就被他搬了下来,露出后面青石砖砌成的墙面。他又用手轻轻一扣,便将里面的那一片砖墙整体的拿了出来。南宫玉这才现这片砖墙竟是用木头装扮的,涂上了灰漆,严丝合缝的卡在墙面上还真看不出来。他探头一看,只见凸起的墙壁里是空空的一条窄洞,一条直梯悬挂在内墙上,通往伸手不见五指的下方。 南宫玉本想问欧阳野怎知这里有条密道,但转念一想他和明珠的关系,随之恍然,问道:“这条密道通往哪里?”欧阳野道:“哪个房间都可以通,先不说了,你们等我回来。”说完跨进柜子,爬上了梯子,让南宫玉将“木墙”复原,又将柜板虚掩上,向黑暗的下方爬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一) 南宫玉他们在房内等了一个半时辰,才听见“噔噔”轻轻敲打木板的声音。他赶忙将密道重新打开,欧阳野脸色阴沉的回到客房。除了他以外,来的还有还有明珠。 欧阳野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吃了口茶,沉默无语。屋内一片寂静,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欧阳野忽然道:“这里不能留了,小子,你带着珊儿和果果今夜就走。”南宫玉诧异道:“为何要走?”欧阳野沉声道:“老夫刚才探听了谭勉屋里的谈话,鲁谢二人打算和锦衣卫合作,分一杯羹,哼,一群不知廉耻的东西。” 南宫玉已明白过来,道:“就算通天帮觊觎宝藏,但我二师兄和谭勉却是血海深仇,不可能和他合作的。”欧阳野冷笑道:“姓沈的小子有个屁用,大事还是鲁谢当家。这两个老狐狸才不会让沈俊的私仇坏了帮会发财的机会,肯定一番好言劝说,劝他以大局为重,就算沈俊不答应也没办法,通天帮的人也不会听他的。刚才他们两方不分敌我,我们才有这片刻喘息之机。如今他们联手,随时都会对我们下手,老夫绝不能让珊儿和果果受到任何伤害,你们必须先走。” 南宫玉见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龇目通红,这才知他爱女之深,道:“前辈不走么?”欧阳野道:“老夫留下断后,他们的人虽多,但我和他们打游击战的话,他们也奈何不了我。时候不早了,你们这就跟明珠姨走。”南宫玉也知这是唯一的办法,道:“前辈多保重。”欧阳野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以前所未有的正经神色道:“小兄弟,老夫将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托付于你,一切拜托了。”说着一躬到底。南宫玉忙将他扶起道:“不敢当,前辈快请起。”欧阳野又将“七日续命丸”的瓶子给了他,催促他们快走。欧阳母女与欧阳野洒泪分别后,明珠第一个进入密道,欧阳珊第二个,南宫玉第三个,保护着最上面的欧阳果。欧阳野目视着他们往下爬去,隐于黑暗后才将密道复原。 密道内漆黑不见五指,欧阳果怕黑,又怕掉下去,紧抓直梯的小手有些颤抖,站在那里不敢动,叫道:“玉哥哥。”南宫玉知这密道距离房间只隔两层木板,要是动静大了会被外人察觉,轻轻拍了拍果果的小腿,道:“我就在你下面,你顺着我的手踩下来,不用怕,不要大声说话。”果果又爬下了两阶,轻声道:“我怕黑。”“唰”一声,最下面的明珠点起了火折子,为他们照明。果果这才缓缓的向下爬去。 这条密道从二楼直通地底,最下方是一条勉强容下一人长宽的土隧道。明珠走起来正好,南宫玉就要低着头才能行走。明珠从墙上的架子上拿起一根火把,点燃上面的火油,在前带路。南宫玉拉着果果的手跟在后面,行走时发现头顶上还有许多相同的密道,那些直梯应该都通往其他房间,不解问道:“明珠姨,你修这么多密道做什么呢?” 明珠轻笑道:“公子可知我是做什么的?”南宫玉道:“不是开客栈的么?”明珠“咯咯”笑道:“开客栈能赚几个大字,还不够我花销的呢。客栈只是个幌子,其实我是卖情报的。”南宫玉惊奇道:“情报?”明珠道:“出入沙漠的多是商队,携带着大量的钱财和货物,我只要偷听到他们的计划和行进路线,就能将情报卖给沙漠上的马贼。马贼劫了货物后会给我分三成,不然老娘放着好日子不过,在这鬼地方开什么客栈。”南宫玉这才恍然。 明珠笑道:“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明珠姨很坏呢?”南宫玉莞尔道:“一个女人在沙漠上生存,要是没些手段的话肯定活不下去。那些商人虽可怜,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谁都想过得好些。”明珠道:“我们图财不图命,而且不是所有商队都劫,也不劫同样的商队第二次,不然就没人敢走这条丝绸之路了,我们的生计也就完了。”南宫玉心想他们这种想法和保护绿洲差不多,既利用又保护,保证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眼光相当长远。 明珠忽然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是苏州人士,十五年前随夫君来做生意。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马贼,我的夫君死于当场,货物也被劫光,人财两空。还把我劫到了贼窝,意欲是欧阳野将我救出了火坑。他见我可怜,就借了点钱给我做生意,我这条赚钱门路就是他教我的。这片沙漠上有三十多股马贼,但哪一股也不敢惹他,我的生意也就红红火火。我感激他的再造之恩,就有心委身于他,可那时他与你娘十分恩爱,根本不碰我一根手指头。你娘去世后,他伤心寂寞,不愿在家看到那些熟悉的东西,独自在沙漠流浪,经常来我店里借酒消愁。我不忍看他那么难过,就主动陪了他。这些年他的性格转变很大,看似大大咧咧的不可一世,其实他只是在掩藏心中的痛苦罢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喝着酒,望着天上的繁星,他相信其中一颗是你的母亲,也在看着他。他自始至终都只爱你母亲一人,谁都无法代替。” 欧阳珊和南宫玉默默的听完,都没想到欧阳野还有这样的一面。说着隧道走到了尽头,明珠爬上直梯,用手推起上面的铁板,飘下来一堆沙尘。他们跟着上去一看,已到了户外,身后的明珠客栈已在二百丈开外。 前方的小二牵着两匹马和一匹骆驼已在等候,骆驼上载满了干粮和清水,足够回到刀魔山庄。明珠道:“小张路熟,会带你们回去,快上路吧。”南宫玉他们谢别了明珠,连夜赶路。 小张的年纪比南宫玉还小一岁,从小是孤儿,被明珠抚养长大,亲信可靠,对沙漠极为熟悉。他们走最近的路线,到了次日中午才休息。南宫玉问道:“还有走多久才到刀魔山庄?”小张道:“估计还要一个月呢。”南宫玉道:“这么远啊。”小张道:“要是我们有日行六百里的快马,十天就到了。可沙漠难行,气候多变,这才需要时日。”南宫玉点头表示理解,看了眼默不出声的欧阳珊,道:“在担心你爹么?”欧阳珊点了点头。南宫玉道:“前辈只是拖延他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放心吧。”欧阳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往后五天十分顺利,在小张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哈密地区,这几日相处下来,南宫玉觉得小张热情勤快,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这一日吃饭时南宫玉问起西域的风土人情,小张口齿伶俐,也很善谈,知无不言,就像讲故事一样滔滔不绝,果果也听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准备起身赶路。突然间南宫玉只觉脑后生风,赶紧将头闪到一边,还推到了一下身旁的欧阳珊。“噗”一声,一支飞箭掠过二人的脸颊,刺入了小张的脑袋,正在起身的他身子一颤便栽倒于地,连哼都没哼一声,手中的水囊洒了一地。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二) 如此惊变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欧阳珊失声惊叫了出来。南宫玉闪目一看,见不远处停着两名骑客,正是林襄南和何同光。何同光放低手中的硬弓,对他们“嘿嘿冷笑。”南宫玉立刻冷静了下来,看了看四周见只有他们二人追来,心想欧阳野应该成功的拖延了通天帮和锦衣卫,所以只有这二人追来。 林何二人在他们身前下马,何同光道:“我们奉指挥使大人之令,带你们回去,你小子不会傻得还想拼一拼吧。”南宫玉道:“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也请两位高抬贵手,放过她们母女。”何同光道:“指挥使的命令是将你们三人一同带回,一个都不能少。”南宫玉道:“你们一位是华山掌门,一位是泰山掌门,德高望重。难道还要为难女人和孩子么?” 林襄南的脸微微一红,相比起何同光,他还算比较公正的。在武当萧云溪被诬陷,受到多方落井下石时,他便觉得事有疑点,保持了沉默。他和何同光都是谭勉的好友,受邀前来西域助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南宫玉,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我相信就算回去,指挥使也不会为难他们母女的。” 南宫玉道:“我有个提议,回去后你们就说他们母女走的和我不一条线路,你们只追上了我,把我带了回来,谭勉也不会怪罪二位的。” 何同光哈哈笑道:“伶牙俐齿,口若悬河,老夫在武当山就见识了。指挥使需要这对母子要挟欧阳野,只带你回去有个屁用。” 南宫玉之所以苦口婆心的说这么多,是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绝不是二人的对手,这才寄希望于能唤醒他们的侠义之心,放了欧阳母女。他看出林襄南较为正派,便转向他道:“锦衣卫是什么人林掌门再清楚不过,她们要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还请林掌门行个方便,区区几句话就能救孩子的一条性命,何乐而不为呢。”林襄南沉吟了一声,现出犹豫之色。 何同光忙道:“林兄!你可别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给糊弄了,指挥使请咱们来可是帮忙的,咱们可不能向着别人。”林襄南的脸色变了变,道:“我知道。”何同光道:“看这小子的意思是不会乖乖投降的,林兄不必出手,看小弟料理这个小贼。” 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心知劝说无望。上次在撤离武当时他与何同光交过手,是寇晶晶暗助自己反败为胜,点了何同光的穴道。他肯定对此事深以为耻,现在他要和自己单独决斗就是为了找回颜面。凭自己的轻功,独善其身并不难,而且他身兼大任,有两个妻子,又无子嗣,与欧阳母女非亲非故,就算逃走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为得到“七日续命丸”的解药不远千里的来到西域,为的就是要活下去。可他现在却没有一点逃跑的念头,真正的侠义之气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体现出来。那种正义和勇气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驱使着他挺身而出。就算明知不敌也绝不后退。 想到这里他迈步挡在欧阳母女身前,朗声道:“既然何掌门一定要为难这对孤儿寡母,那在下只好以命相拼。”林襄南第一次见他这般凌然正气时是在真武殿为萧云溪辩驳时,此时又出现了这种义无反顾的气势,心里很不是滋味,捉拿孤儿寡妇实非所愿,但这是锦衣卫的差事,他也无可奈何。 何同光挽起袖子,将衣摆束在腰带里,道:“上次你走运,老夫被寇晶晶那臭丫头摆了一道,这次看谁还能帮你。”说着纵身上前,手掌心打出了一道紫烟。“泰岳紫气掌”的紫烟虽然没毒,但它含有气劲,浮在空中良久不散。就好像一道屏障一样,撞上虽然不会受伤很重,但积少成多也会变成重伤。更重要的是紫烟不会对何同光造成伤害,只会分散对手的注意力,如此就有可能被何同光的杀招打中,战斗时间越久,场上的紫烟就越多,对何同光就越有利。 眨眼间何同光已攻出了十招,空中也漂浮着十道紫烟。南宫玉被逼的节节后退,还要留心附近的紫烟,形势相当狼狈。何同光心中得意,暗想你在武当出尽风头,那么多高手都拿你不住,老子也被暗算了,这次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出出胸中恶气,攻势也就更紧了。 此时南宫玉的武功比武当山时已大有进步,用出“花田醉月步”的话本不用如此狼狈的,他在有意示敌以弱,故意让何同光轻视自己,让他麻痹大意后自己才有机会反败为胜,毕竟真实功力还是差了一截。 何同光借机扩大优势,越攻越猛,南宫玉有意把戏演足,装作险象环生,疲于应对的样子,几次差点被假戏真做,没注意撞到了紫烟,身法稍一停滞,被掌风扫中了衣服,他也暗捏了一把冷汗。 三十招过去,南宫玉已是大汗淋淋,四周到处是紫烟环绕,他能移动的空间已缩的极小。何同光也认为他是强弩之末,便全力进攻,破绽也渐渐多了起来。 南宫玉心知是时候了,他必须出其不意的一击制敌,不然打持久战输的还是自己。这时他看准了一个破绽,突然用出“花田醉月步”,何同光一掌打空,南宫玉已到了他的身侧,用出“点”字诀无声无息的点中了他的左肋。何同光闷哼了一声,只觉肋下一股钻心之疼,腰都很难挺直,这才发现一根肋骨被点断了。南宫玉还想扩大战果,又是一指点向他的腋下。 何同光暴怒不已,挥掌抵挡。南宫玉改点为弹,弹中他的掌心,同时也被掌力震退,内功修为可不是短时间可以赶上的。南宫玉心想对方既受了伤,只要接下来继续激怒他,让他内伤加重,自己就有机会了,眼前要先解决四周的紫烟。 想到这里他全力施展“花田醉月步”,围着何同光绕起圈来,最后快的带起一道红色的光影,组成一个闪动的红圈,飞速的身法掀起了一阵大风,吹散了周围的紫烟。何同光惊疑的看着他转动,竟看不出丝毫可趁之机,南宫玉就好像消失在红光里面,可见速度何等惊人。 南宫玉见紫烟已去,忽然现出两道人影,每一个都无比逼真,难以分辨,同时伸指攻去。何同光刚想后退,就觉得刚才中指处的肋下钻心般的疼痛。南宫玉的气劲虽不算大,但他的指法将力量集中在一点,弥补了他功力上的不足。 何同光看不出虚实,随便攻向最右边的虚影,可惜他猜错了,左边的南宫玉点中他的左肩,何同光疼的冒出冷汗,又向后退了两步,心中又急又怒,自己的实力明明高于对方,却被这小子打得如此狼狈,很是不甘。 南宫玉见胜势已成,就想趁机制住何同光,和林襄南谈条件,便运起全身功力,两指如利剑般刺向他的檀中穴。何同光已然心灰意冷,却突然发现身边竟是欧阳母女,当下想也不想,一把将果果拉了过来,挡在身前。 南宫玉大惊失色,他这一指倾注了全部功力,想改变方向都来不及了。但他宁死也不愿伤害果果,硬生生的将全部功力收了回来,相当于自己挨了自己的全力一击。瞬间就觉得经脉内的真气好像要爆裂而出,一股重力压在心口,一时呼吸不上,嘴角也沁出血来。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三) 何同光嘿嘿一笑,扔开了欧阳果,上前灌力一掌打在了他的前胸。南宫玉被打出去一溜滚去,刚动了动身子“哇”一口喷出血来。装“七日续命丸”的瓶子也被打碎,药丸洒了一地,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南宫玉躺在地上连咳不止,每一声都带着一口血,胸口红成一片。欧阳珊失声道:“公子!”南宫玉的听觉渐渐模糊,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手拎住了衣领,将自己提了起来,接着就看到何同光阴笑的脸庞。好像是欧阳珊从后面打了他一下,何同光一脚将她踢到了一边,骂道:“臭娘们,老实点。”快失去意识的南宫玉喃喃道:“住。。。住手。”何同光冷笑道:“伤成这样,带回去也麻烦,何某这就送你上路。”说着举起手来。南宫玉最后听到的是欧阳珊“不!”的一声嘶声大喊,随后身子猛地一震,便失去了直觉。 似乎有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他睁开眼睛一看,面前是一张棋盘,对面坐着秦羽,笑吟吟的对他道:“你输了。”他低头一看,见棋盘上的黑子果然围住了一片白子,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解之法。生性豁达的他不知为何此时竟对胜负如此较真,死死盯着棋盘,汗如雨下,心中默念道:“不能死棋!不能死棋!不能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回到了自己的凝玉轩,屋里装饰依旧,飘着着龙涎香的熟悉香气。 院里传来了朱心琪和魏玉柔的谈笑声。他心中大喜,快步走出屋子,却见到一片荒凉萧瑟之景。杂草横生,遍地枯叶,破旧墙面上的裂皮好像打碎了的瓷器,污臭的水塘里飘满了翻肚的金鱼。忽然间他全身打了个激灵,只见院子正中堆立着一座孤坟,木头碑上是自己用血刻的“爱妻寇晶晶之墓。”他缓缓走近,跪了下去,心中难过之极,眼泪滴落时忽然下起漂泊大雨。就在这时有人按着他湿透的肩膀,轻声道:“你在想我么?”他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那人竟是浑身是剑伤,惨不忍睹的寇晶晶。 他吓得“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跑出了小院。可他跑着跑着,突然站住,心想我为什么要跑?就算刚才见到的是寇晶晶的鬼魂也没什么好怕的,晶晶是绝不会害我的。想到这里他返回小院,寇晶晶早已不见人影,连孤坟也不见了。他惊奇的四周张望,猛地望见院外风雨中呈现出了一个背影,那背影再熟悉不过,正是朝思夜想的海琼,他想也没想的便冲了出去。 他拼命的追着,可烟雨中的模糊背影就是追不上。他一路追到了后花园,只见背影转弯上了九曲石桥,在桥中间停步,侧脸看了他一眼,接着身子一歪,摔进了湖水。他失声叫道:“不要!”跟着也跳下水去。 没想到翡翠清亮的湖水里竟是一片浑浊,好像黄河之水,什么都看不真切。他游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海琼。正准备游上去换气时,突然脚腕被人抓住。他吃惊的回头一看,只见穿着亵衣的秀子正冷笑着看着自己,拉着他向深处游去。南宫玉怎么也挣脱不开,不知秀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吐出,胸口如压着巨石般沉闷难受,窒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秀子竟突然松开了他的脚,他拼尽全身力气向上游去,当冲出水面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一片金黄的沙漠。 红日当头,天空蔚蓝,南宫玉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瞬间充满胸口,接着就是一阵眩晕,强烈的困意袭上心头。当他再次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隐约听见一个男子吃惊道:“他。。。他竟然没死!命可真大,经脉都断了还能醒过来!”然后模糊看到欧阳珊一脸紧张的趴在自己身前,轻声唤道:“公子,公子,你能听见么,你。。。”他什么也听不见,再次昏迷了过去。 他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感到了身子在颠簸,不知躺在什么上面,好像还在移动。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顿时感到五脏六腑剧痛无比,骨头跟散了架一样,四肢麻木,连手指都动不了。他只能转动眼睛来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有人在抬着自己行走。旁边有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看着自己,那人头发黑卷,深眼高鼻,标准的西域汉子。那人见他醒来,微微颔首示意,道:“丫头,他醒了。” 正伏在马背上休息的欧阳珊立时惊醒,跳下马跑到担架旁,关切道:“公子觉得怎样?”南宫玉虚弱道:“动不了,我。。。我们这是去哪?他们是谁?”欧阳珊道:“我们被小明教救了,我以后慢慢对你说。你现在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三夜,必须马上救治,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也只有他能救你。”南宫玉浑身乏力,又觉得困倦,也懒得问去见谁,道:“果果。。。没事吧。”这时欧阳果出现在欧阳珊身侧,只见她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道:“我没事,玉哥哥你也不能有事呀。”南宫玉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微笑道:“玉哥哥不会。。。不会有。。。”又睡了过去。 一行人又走了一天,前方现出一片热带森林,林木茂盛,长着许多仙人掌,胡杨和红柳。他们进林先歇息了一阵,欧阳珊喂南宫玉喝了水,南宫玉再次醒来,问道:“这里哪里?”欧阳珊道:“‘龙火医仙’朱伤就住在这里,我们要请他为你疗伤。”南宫玉一听“龙火医仙”这名字便知不是凡人,他见到欧阳珊的眉头微微皱起,沉默无语,问道:“怎么了?”欧阳珊道:“朱前辈性情古怪,而且。。。而且和我爹不和,我怕他为难我们。”南宫玉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道:“那就不求他,我慢慢养病就是了。” 欧阳珊摇头道:“不行的,你。。。你伤得太重了,不救你会死的,而且我爹的‘七日续命丸’已经丢失了,你身上的毒还有三天就要发作,来不及赶回山庄了,只有这位‘龙火医仙’有希望救你。”南宫玉咳了两声,勉强说道:“那位朱前辈和你爹有什么过节?”欧阳珊叹道:“一言难尽,我们先去拜见医仙吧,好在他也是小明教的人,若是教主开口的话,他应该也会给面子的。”那西域汉子道:“这位小兄弟舍命救了我们的人,我自会为他说话。”南宫玉心想教主不是我爹么?怎么是这个西域汉子,难不成还有两个小明教。 他们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南宫玉这才发现随行的有二三十人,都是身穿绣有火焰图案衣服的西域汉子,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带着弯刀,这么多人难怪能从何同光和林襄南手中救出自己。 林木深处现出一座小院,院中有一口古井,种着花菜,还有一个羊圈。他们推开柴扉,进入院内,为首的西域汉子在门前道:“朱伤兄弟,可在家么。”过了一会儿木门打开,走出了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眼睛像汉人,鼻子和嘴却像西域人,头戴白色的花纹圆帽,脸型瘦长,留着浓密的大胡子,脸上毫无表情,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南宫玉看了他一眼,惊奇的发现他的须眉竟都是红色的,好像染过一般。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四) 朱伤淡淡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向那西域汉子微微行礼道:“见过阚教主。 ”西域汉子道:“兄弟不用多礼,我来是请你救人的。”朱伤盯着担架上的南宫玉看了一会儿,道:“教主干嘛给我抬来一个死人?”西域汉子失笑道:“死人?这位小兄弟还有气呢。”朱伤“哼”了一声,道:“被内力反噬,加上要命的内伤,经脉断了一半,而且身中剧毒,我也只有三成把握,救活也是个废人,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西域汉子笑道:“要是情况不严重,我们也不麻烦朱兄了,还请朱兄尽力一试。”朱伤沉吟了一下,道:“他是我教中人么?”西域汉子摇头道:“不是。”朱伤没好气道:“那我管这闲事干什么。” 西域汉子道:“他是为了救我教的人才伤成这样,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丢下他不管。”朱伤道:“他救了谁?”欧阳珊牵着果果的手走出了人群,道:“是我,还有我的女儿。”朱伤见到她好像着了魔一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她吃吃道:“你。。。你。。。你是。。。”欧阳珊似是猜到他会这般反应,道:“晚辈欧阳珊,是苏婷的女儿。”朱伤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和你娘。。。简直一个样子。”欧阳珊恳求道:“这位公子是为了救我们母子所伤,还请前辈无论如何救他一命。” 朱伤渐渐平静了下来,徐徐道:“这个人。。。是你丈夫么?”欧阳珊摇头道:“不是,是我爹的朋友。”刚说完便觉语失,想把话收回也来不及了,这个节骨眼上最不应该提的就是欧阳野。果然朱伤的脸色阴沉了下俩,不冷不热道:“原来是欧阳野的朋友,那更不关老夫的事了。你爹那么神通广大,让他想办法吧。”说着就要回屋。 欧阳珊赶忙叫道:“前辈留步!他也是晚辈的朋友,请前辈大慈悲,救救他吧。”朱伤冷冷道:“老夫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慈悲。说不救就不救,死在老夫门前的求医者,他也不是第一个。”欧阳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朱伤微吃一惊,嘴唇动了动,忍住没有说话。欧阳珊道:“请前辈指条明路,如何才肯救他。”朱伤沉默了一下,道:“你让你爹跪在这里求我,我会考虑。”欧阳珊道:“以我爹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同意的,除此外还有别的么。”朱伤“嘿嘿”冷笑道:“那你不妨也了解我的性格。”说完就走回了屋。 果果扶着她的胳膊道:“娘,起来吧。”欧阳珊看了眼脸色惨白,虚弱萎靡的南宫玉,眼中露出了坚毅之色,对西域汉子道:“教主,请你们照顾一下果果。我就跪在这里,医仙前辈不答应救人,我就不吃不喝,直到前辈答应为止。”转而又对果果道:“娘在求这位前辈救你玉哥哥,你听教主的话,去一边玩好么?”欧阳果看了眼南宫玉,乖乖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娘。”西域汉子领走了果果后,欧阳珊就一直跪在屋外,动也不动一下。 天色将黑时,朱伤走出土屋,来到菜圃里掐了几根大葱,瞥了眼欧阳珊,见她闭着眼睛不闻不问,轻笑了两声,回屋炒菜去了。不一会儿香味飘了出来,闻的出来炒的是个肉菜。小明教徒们也都饿了,都拿出干粮吃了起来。西域汉子来到欧阳珊身旁蹲了下来,递给了她半个馕,道:“吃饱才有气力求人。”欧阳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西域汉子叹了口气,道:“夜里很快就凉了,在你旁边支堆篝火总可以吧。”欧阳珊还是摇了摇头。西域汉子知劝也没用,便起身对着屋子叫道:“朱兄!我要是以教主之名命令你,你救不救人?” 过了一会儿只听朱伤在屋里道:“你只是代理教主,真正的教主是我老朱家本家,你的命令我可听可不听。”西域汉子怒道:“朱教主早就让我全权处理教中事务,兄弟们无不听从,就连朱教主也对我礼让三分,你不服教令,以后如何向朱教主交代。”朱伤似乎也觉得自己没理,在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让朱教主来下令,我绝不说一个‘不’字。”西域汉子道:“废话,教主远赴中原办事,临走时交代过也许十年都不会回来,你让我去哪里找。”朱伤道:“那就没办法了,不是朱某不给阚兄面子,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听你的。”西域汉子道:“人命关天,你是学医的,救一个人干嘛如此执着。”朱伤哂笑道:“谁说学医就一定要用来救人?照你这么说,喜看《如意君传》,《金瓶梅》,《的,是不是就一定是登徒浪子?”西域汉子怒道:“你。。你。。。我不跟你说。”拂袖而去。朱伤笑了两声,道:“丫头,别跪了,跪坏了膝盖可不好。”欧阳珊依旧不闻不问,就好像老僧入定一样。朱伤大感好奇,趴在窗口偷偷瞄去,皱了皱眉,心道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深夜的西域就算盖着毯子也觉寒冷,冷风吹过,裹在毯子里熟睡的教徒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可在清冷的月光下,欧阳珊就好像一尊美丽的雕像,闭着眼睛,任由冷风吹起她的长,那一刻她简直美丽的不可方物。 朱伤就坐在窗户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烟,叹了口气,眼神迷茫,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天还没亮,“噗通”一声,极度困乏的欧阳珊倒了下去。西域汉子忙冲过来道:“没事吧。”与此同时朱伤一下子拉开了门,见欧阳珊又爬了起来,喉咙滚动,欲言又止。欧阳珊重新跪好,依然一动不动。朱伤凝眉看了她一会儿,又缓缓关上了门。 中午日头最毒,欧阳珊跪着的地方没有一丝遮阴之处,她至今没喝一口水,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身子摇摇晃晃,却有股毅力支撑着她没有摔倒。所有小明教徒都悚然动容,都纷纷相求朱伤救人。而朱伤也是倔强性子,开始谁都不理,最后被说烦了,打开门一通乱骂,将人赶走。 南宫玉今天清醒的时间较长,得知欧阳珊已为自己跪了一天一夜,又感动,又不忍,可他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毫无知觉,想劝也劝不了,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就这样又到了晚上,欧阳珊倒在屋前睡着了。有教徒说把她带回来喝点水。西域汉子看了眼朱伤的土屋,道:“不用,不然珊儿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次日将近中午,欧阳珊还没有醒来,西域汉子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已两天两夜没有喝水了,再坚持下去的话会有性命危险。正要下令救人时,只见屋门一开,朱伤端着一个大碗走了出来,扶起欧阳珊喂她喝了下去。西域汉子见碗里的汤水呈淡淡的黄色,问道:“喝得什么?”朱伤道:“清热散,她中暑了。”说着将空碗交给了西域汉子道:“打点井水来。” 待又喝下一碗冰凉的井水后,欧阳珊才醒转过来,看到朱伤的第一句话就是“前辈答应救人了么?”朱伤扭过头去,站起身来,道:“老夫也是有原则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欧阳珊只觉小腿和膝盖疼痛不已,但还是坚持跪好,道:“那就请前辈继续坚持原则,我继续跪着就是了。”朱伤急的原地转了一圈,坐在门前长叹一声,道:“你跟你娘一个脾气,平时文绉绉的,遇到了事比谁都倔。如果那小子是你的兄弟或丈夫,看在你娘的面上,老夫也就姑且一试。可。。。可他是你爹的朋友,你该知道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我要是救了他的人,我的老脸往哪搁?我这口怨气该怎么咽下去?你也该想想老夫的处境。”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五) 欧阳珊思虑了良久,忽然长长了吸了口气,徐徐道:“如果。。。我说他是我的未婚夫,前辈可愿相救。”朱伤愣了愣,睛,道:“你。。。你可别耍滑头来骗老夫,老夫不上当。”西域汉子沉声道:“她和她娘的性子就像是一个人,你觉得这种事她会拿来骗人?”朱伤道:“那就更不行了,这种大事岂能这么草草决定?你不为你的将来幸福想想?”说到最后一句时神情激动,几乎在咆哮,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令他勾起了回忆。 欧阳珊道:“那位公子为了救我们母子拼上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算让我侍奉他一生一世也无怨无悔。”朱伤身子一颤,神情激动的站起身来,突然咆哮道:“救你一命怎么了?你爱他么!你爱他么!你打算把一辈子搭进去么!”欧阳珊没想到他会如此气愤,有点害怕的不知该说什么。西域汉子挡在她前,沉声道:“朱兄,往事已成云烟,你失态了。”朱伤长长的出了口气,就好像一个泄气的皮球,盯着欧阳珊一字字道:“那个人,我死也不救!”说完拖拖然的向木屋走去。 欧阳珊咬了咬牙,道:“南宫公子为我而死,我也不能欠他的,陪他一起上路就是了,果果交给你们了。”说罢抽出弯刀就向脖子抹去。她绝不是装装样子,而是下了死心,出手毫不犹豫。 西域汉子和朱伤同时大惊失色,前者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后者捏住了刀背。饶是如此,欧阳珊的粉颈上还是留下了一条血痕,一注鲜血流了下来。朱伤重重的喘息了几声,一把夺过弯刀扔在了地上,转身向屋里走去,并大喝道:“把那小子抬进来!” 教徒们将担架抬进屋里,屋里简陋,充满了草药气味,西域大汉和欧阳珊也跟了进来。朱伤没好气的看了二人一眼,这才开始为南宫玉检查伤势。把脉摸骨完毕后,道:“这小子是学武的好苗子,也算可惜了。”欧阳珊道:“此话怎讲?”朱伤道:“七经八脉断了一半,还有口气已是奇迹。残脉里真气杂乱,不可约束,何况还中了毒,情况就更加麻烦,就算救活也是个废人,这辈子都别想练武了。”欧阳珊吃惊道:“有这般严重?还有其他挽回的办法么?”朱伤冷笑道:“世上只有老夫一人能为他接脉,你要不信,大可另请高明。”欧阳珊叹了口气,道:“也罢,先把命保住吧。” 朱伤不再说话,开始救人。他先喂南宫玉喝下一碗麻醉汤,又拿出一套鹿皮小包,展开来从十几把样式不一的刀中取出一柄薄而锋利的小刀,在油灯里烤过后,切断了南宫玉的手筋和脚筋。欧阳珊吓着捂住了嘴,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朱伤看了她一眼,道:“不敢看就出去。”欧阳珊摇了摇头,没有移动。 切断手脚筋意味着终身不能学武,散乱在体内的真气就会散出体外。因为南宫玉体内经脉已断,就算天下第一内功高手也难以用内功为他疗伤,只有这一种办法能处理杂乱失控的内力,不然他就会被内力反噬。 朱伤脱掉了南宫玉的上衣,摸了摸他全身的断脉后,取出银针,准确扎在断脉处,使其相连,仅这个过程就用了一个时辰。随后他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儿,道:“希望这个人对你真的那样重要,不然就浪费了我的‘火龙之气’了。”说着他褪掉半边衣袖,露出右边的臂膀。欧阳珊发现他的右臂极为粗壮,透着一股赤红之色。朱伤站定马步,伸出两指,低喝了一声,手指上立时升起了一团火焰。他将手指慢慢靠近插在断脉上的银针,一股火苗便顺着银针透进了皮肤。 昏迷中的南宫玉轻轻呻吟了一声,额头上冒出汗珠。一盏茶功夫之后,朱伤才将火苗移向下一根银针,此时他也大汗淋淋,看表情也坚持着十分痛苦。烧完第三根银针之后,朱伤坐下来休息了片刻才开始继续烧针。又过了一个时辰后才算大功告成。 朱伤逐一取下南宫玉身上的银针,扔进了热水盆,道:“这小子的经脉已经续上,真气也散尽了,命是保住了,只剩毒了。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么?”欧阳珊道:“是我家的‘七日续命丸’。”朱伤边洗手边笑道:“那么拼命的救人家,还给人家下毒,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欧阳珊没工夫解释,道:“前辈能解么?”朱伤道:“你把毒丸给我看一下。”欧阳珊道:“瓶子在打斗中被打烂了,全被风吹走了。”朱伤道:“那你把配方告诉我。”欧阳珊叹道:“药是我爹配的,我也不知道,他说‘七日续命丸’的解药只要他能配,这可麻烦了。” 朱伤冷哼了一声,将擦手的毛巾扔进了木盆,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你爹能配出什么了不得的毒药。”说着揭开南宫玉的袖子,拿银针在胳膊上的黑线处刺了一下,用碗接住了一小滩血来,拿到一旁闻了闻,笑道:“主要用的是蛇毒粉,气味好像大攀蛇,虽然稀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据你所说吃上一粒能延缓毒性发作,就是说药丸有一小半配的是解药,只是成分少于毒药,才不能解毒,待老夫研究片刻。”说完便开始研究毒血。 欧阳珊用金疮药洒在南宫玉的手脚伤口上,替他包扎完后,静静等着。到了晚上,朱伤改了八张的解毒药方终于敲定,道:“就算不跟你爹的一模一样,也**不离十,照方抓药,服用三剂,这小子的毒就解了,只是有些药材我这里不全,需要你们去附近的小镇去找。”西域汉子接过药单道:“交给我吧,定会赶在他毒发前把药办齐。” 就这样他们在朱伤的小林子里搭建帐篷,住了下来。这里有林木遮日,又有水源,倒也不觉艰苦。欧阳珊细心的照顾南宫玉,不在话下。南宫玉醒来时感到四肢疼痛无比,浑身没有气力,但好在有了直觉,虽然仍旧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眼神中充满了对欧阳珊的感激。 两天后前往办药的教徒返回,欧阳珊亲自熬制,为南宫玉服下。南宫玉每次喝完都大口吐出许多黑水,不过吐得黑水越来越少,到了第三天,才没有一点黑水。如今南宫玉只剩下了养伤,西域汉子从欧阳珊那里得知锦衣卫和通天帮的阴谋后,便想着急赶路,欧阳珊劝他再休整三天,等南宫玉恢复好一些再走。西域汉子只要同意。 这一日,南宫玉在欧阳珊搀扶下下地走路,他的脚筋还未痊愈,咬着牙走出几步,甚是艰难。欧阳珊便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他走。他们走到了树林边缘,南宫玉累的坐在树下休息,道:“奇怪了,我的身子怎么沉甸甸的,而且一丝真气也感觉不到。” 欧阳珊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告诉公子,公子可不要难过。当时你的经脉断裂,真气失控,唯一救你的法子就是挑断手脚筋,将你的真气放出。也就是说。。。公子已经不能练武了。”她本以为说完后南宫玉会难过失望,她甚至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谁知南宫玉只是叹了口气,笑道:“没武功就武功吧。”欧阳珊稍感吃惊道:“公子不难过么?”南宫玉笑道:“你和果果平安无事,我也没有死,这是件大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欧阳珊惊讶的端详着他,忽然叹了口气,笑道:“公子心胸真是广阔,还以为你会想不开呢。许多高手失去武功后都不愿面对事实,甚至还有人轻生呢。”南宫玉笑道:“也不算心胸广阔,只是当一些不幸的事降临时,不妨想想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可怜的人不如你,你仍然是幸运儿。既然事情已无法改变,为什么还要活在痛苦之中?接受新的生活才是该做的,毕竟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幸运。”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六) 欧阳珊道:“没想到公子看待事物如此透彻,小女子受教了。”南宫玉苦笑摇头,他能看得开自己的遭遇,却不能释怀别人对他的影响。好比寇晶晶的被害,他就绝不可能淡忘这段仇恨,也绝不会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来安慰自己,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宰了丹羽长藤,为未婚妻报仇。可他现在失去了武功,以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手刃仇人已不现实,但仍然可以用其他方法来报仇,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随后南宫玉询问了自己昏迷后的经过,欧阳珊讲述了一遍。原来明珠也是小明教的眼线,他们离开客栈之后,明珠就放出乌鸦到了最近的据地报信,正好那西域汉子也在那里,带人前去接应。就在何同光要对南宫玉下杀手时,小明教及时赶到,赶走了他和林襄南,救了他们。他们见南宫玉身受重伤,这才决定来求朱伤救人。那西域汉子叫阚长龙,是高昌国最后的一代国王“阚”氏的后代。南宫玉的父亲南宫策看重了他的身份,而且也发现他相当精明强干,便有意培养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自己不在时就由他全权代理教主之责。小明教的总坛就在高昌,阚长龙就像经营自己家园一样经营着高昌,很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同时他也对南宫策极为忠心,将小明教打理的井井有条,十分珍惜南宫策给他的机会。 南宫玉从她的讲述中听出阚长龙,欧阳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想必是父亲刻意隐瞒,只有四大侍卫这样的关键人物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决定不说出自己的身份,父亲隐藏自己这么久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不能打乱他的计划。再说他们也不一定相信自己,就算相信了又如何呢?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什么。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谭勉说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火龙珠’,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欧阳珊顿了顿道:“这本来是我教秘密,但既然已经泄露了,那也就没什么好保密的了。那火龙珠并非凡物,是一只神兽化身。当年洪武爷在西域时和教中几个兄弟行走在火焰山上,转过弯后忽见一条小山般的火龙盘卧在道中睡觉。除了洪武爷,所有人都吓傻了,纷纷向山下跑去。他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火龙,火龙飞起后口吐烈焰将那些人都烧死了。唯独伤不了洪武爷。洪武爷恼火龙害他朋友,便持三尺剑与火龙大战在了一起。火龙的烈焰就是奈何不了洪武爷,结果被剑斩杀。火龙死后身子开始燃烧,当时整个火焰山都冒起火来,附近的房屋也都被烧毁,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当大火熄灭时,就有人看到洪武爷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个冒着火焰的圆球走了出来。当地人问明情况后纷纷向太祖爷顶礼膜拜,说洪武爷是天上真龙转世,所以才不会被火龙所害。” 南宫玉听到这里暗自好笑,心想几乎所有开国皇帝都要杜撰出一些神奇的经历来表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没想到自己的祖宗也有这么一出。当下也不说透,道:“然后呢?”欧阳珊道:“洪武爷当时说那条火龙并没有死,而是将自己保护了起来。奇怪的是,除了洪武爷外,谁都碰不得那个火球,一碰就烈火烧身,只有洪武爷能降的住它。当时明教已决定出兵中原,洪武爷也要随队出行,带着火龙珠不便,就将它深深埋在一座庙宇下面,并将那座庙宇改名为火龙寺。洪武爷本想回来后再细细研究,谁知这一去竟打下了大明江山。洪武爷做了皇帝后重要的事情太多,渐渐就将这件事淡忘了,再也没有回来过。那火龙珠本来一直压在火龙寺下相安无事,直到二十多年前,那火龙寺突然烧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难以控制,烧了三天三夜,建筑都烧成灰了仍然熊熊不止。一些当地老人道出了原因,都说是地底下的那颗火龙珠在作祟。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将身子浇湿,想将那颗火龙珠挖出来。可谁碰那颗珠子都被烧着,谁都没有办法。最有有一个人把火龙珠取了出来,火焰只烧到他的手臂,并没有扩散全身,饶是如此,他也忍受的十分痛苦。最后终于将火龙珠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他的头发在一夜间掉光,眉毛和胡须也变成了红色。抓火龙珠的那只手变得异常粗壮,指头可以释放出奇妙的火焰,无论谁得了体寒之类的病症,被他手上的火焰烤几处穴道便可痊愈。” 南宫玉立刻道:“那人就是朱伤前辈了吧。”欧阳珊点头道:“是的,朱前辈的祖先是太祖爷的远亲,当年他新娶了个本地姑娘,就没有随军出征,在西域长居了下来。也正因为他身上流有朱家的血,才能拿起火龙珠。可他的血统不够纯正,所以火焰烧到了他的手臂,而且留下了后遗症。除了头发掉光,须眉变色外,每次使用完“火龙之气”后,他的那条手臂就会冒起热烟,那种被火烧烤的感觉会疼得他满地打滚,苦不堪言。” 南宫玉叹道:“朱前辈为了救我动用了‘火龙之气’,真是难为他了。还好有他能降服那火龙珠,不然再烧起来的话就麻烦了。”欧阳珊道:“朱前辈算不得降服了火龙珠,不然就不会留下后遗症了,真正能不受火龙珠所害的另有他人。”南宫玉吃惊道:“还有谁不怕火龙珠?”欧阳珊道:“就是我们的朱教主,朱策。”南宫玉听到爹的名字,惊奇道:“他?”欧阳珊看了看他的表情,道:“你知道我们朱教主?”南宫玉只能摇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不被火烧呢?”欧阳珊神秘笑道:“这可是一个更大的秘密,因为我们朱教主是洪武爷的嫡系子孙,血统纯正的真龙传人,所以能丝毫不受所害。当时火龙庙着火时,他老人家不在这里,不然朱伤前辈也不用亲自动手了。” 南宫玉长出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心想自己碰到那火龙珠是不是也能毫发无损呢。欧阳珊道:“安顿好火龙珠后,教主他们请了当地最受尊敬的老萨满来看看火龙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萨满看过以后,先是对火龙珠拜了几拜,才说洪武爷杀的是火龙的真身,火龙珠是它的‘龙魂’,沉睡了百年之后已然苏醒,现正在寻找宿体复活。而这个宿体一定要是非凡之人,换句话说,也是真龙天子。”南宫玉道:“朱教主不就是洪武爷的嫡系,真龙传人么?难道当不了宿体?”欧阳珊摇头道:“老萨满说当宿体碰触火龙珠时,火龙珠会主动选择他。朱教主虽不被龙火所伤,但火龙珠也没有选择它。”南宫玉吁了口气,道:“好离奇的传说。” 欧阳珊忽然沉默了一阵,过了半响才开口道:“公子的毒已解,是不是要走了呢?”南宫玉道:“走?”欧阳珊看着他道:“公子已没有了和我们同行的必要,你可以回去找你的妻子了。”南宫玉也沉默了一阵,道:“其实。。。那天夫人求朱伤前辈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要走了,别人该怎么议论夫人。”欧阳珊知他指的是承认他是未婚夫的事,脸颊一红,低着头道:“公子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为救公子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至于名节,我已经不在乎了。”南宫玉忽然感到一股热气上涌,道:“可我在乎!”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七) 欧阳珊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她,南宫玉道:“夫人为了救我不惜名节,我又且是不负责任的人,这个时候走我都会骂自己混蛋。”欧阳珊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如果公子只是为了感激我才想这么做,那大可不必。公子丧妻,我也丧夫,我们也才刚刚相识,还是保持着这份友谊吧。”南宫玉点了点头,他那么说主要是不想让别人对欧阳珊说三道四,他们确实只是刚刚相识,谁对谁都没什么感情,确实不适合再深谈下去。 他们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中无语了许久,忽听有名教徒在远处唤道:“羊烤好了,来吃吧。”他们同时松了口气,南宫玉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 给南宫玉办药的教徒也顺带带回来了几只羔羊,南宫玉这两天吃了羊肉串和羊肉汤,大大滋补了虚弱的身子。今天吃的是烤全羊,羊油滴入腾腾燃烧的篝火,发出“啪啪啪”的爆裂声。众人围坐一周,有几名教徒来了兴致,围着篝火边唱边跳,气氛一下子烘托了起来,所有人都拍手打着节奏。南宫玉呆呆的望着赤红的篝火,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哪根神经动了一下,忽然抬头向欧阳珊看去,却发现欧阳珊也在看着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尴尬的扭过头去。这时一名年轻的教徒邀请欧阳珊一起跳舞,欧阳珊回过神来,也加入了跳舞的人群中,就这样欢闹的过了一夜。 两天过后,他们启程赶路。南宫玉的伤势大有好转,已能单独乘马。朱伤在阚长龙的极力劝说下也随大队同行。如今锦衣卫和通天帮联手相犯,形势危急,他也是小明教的一员,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又在沙漠上行了七天,气候更加炎热,所有人都只穿一件无袖坎肩。南宫玉的伤口已经结巴,他也适应了这里的天气,他心知朱心琪和魏玉柔肯定十分担心自己,但小明教也是他自己家的事,父亲不在,他不能再不闻不问,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总能打打下手,出出主意,他的人在这里就是意义。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欧阳珊难堪,就算要走也要给别人一个交代。刚被别人承认是未婚夫就弃人而去的事他做不出来。 这几天越走地势越低,进入到吐鲁番盆地,他和欧阳珊很少交流,只有欧阳珊替他换药时才说上两句话,也只是一问一答的内容。两人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心中都背负着难以释怀的包袱。 这一日来到火焰山下。脚下土路的裂痕就好像乌龟壳上的裂纹般向天际蔓延。火焰山连绵起伏,沟壑林立,曲折浑雄。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丁点绿色,山上寸草不生,飞鸟匿踪,如果真有传说中的火龙,那它的巢穴一定就在火焰山上。 一名教徒对南宫玉说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整座火焰山会冒起白烟,就好像真的被烧着了一般,甚至可以在凹型的岩石上炒菜做饭,连火都不用点。南宫玉擦了擦额上的薄汗,道:“都快立冬还如此炎热,真不知到了夏天该怎么生活。”那教徒笑道:“火焰山虽然可怕,但山中也有许多泉水,深谷中更有许多美丽的绿洲。你未婚妻的刀魔山庄就在其中最美的一片绿洲里,四季林荫如盖,甘泉清冽,还有一处人工的小湖,你能娶到她真是你的福气嘞。”南宫玉笑而无语。 中午吃饭时,阚长龙和欧阳珊商量行止,阚长龙的意见是让他们先不要回刀魔山庄,因为现在教里出现了叛徒,欧阳野至今也没有回来,山庄不够安全,最好先一起返回高昌,看看事情的发展再做决定。欧阳珊也同意了下来,写了封书信让一名教徒带到刀魔山庄,让府上的下人也一起前往高昌躲避。南宫玉暗赞她的心细,谁都照顾到了。 朱伤独自坐在远处,呆呆的望着火焰山出神。南宫玉自从伤好后,还没有正式向他道过谢,便想走过去表示谢意。谁知朱伤好像知道他来干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就先说道:“不用谢我,要不是那丫头为你求情,我根本不会救你。”南宫玉点了点头,道:“不管怎样,是前辈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朱伤淡淡道:“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那丫头,我还会把你送回鬼门关。”南宫玉尴尬的笑了笑。 一路无话,又行了几天抵达了高昌城。高昌国曾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而繁荣一时。因为地域和人口的缘故,高昌国一直没有机会比拟那些中土大城,所以历代都被周边的国家欺负。在宋朝时被高车国所灭,从此变成了一座荒城。直到建文帝朱允炆逃到西域后,才渐渐的将高昌经营起来,作为了小明教的主坛。一百多年来,高昌再次成为丝绸北路的重要交易市场,几乎复兴了全盛时期的繁荣。 高昌城依山而建,城墙不高,所用的砖石皆取自火焰山,城郭虽不大,但还没进城就能听见城里热闹的买卖吆喝声。他们接近城门时,发现道旁扎着一座帐篷,有一个老人跪在帐篷前,他的身前铺着一张毛毡,摆着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尸体死去了好几天,在炎热的太阳下已开始腐烂发臭,一群群的苍蝇绕着尸体打转,欧阳珊忙捂上了果果的眼睛,她自己也捏住了鼻子。 阚长龙皱了皱眉,看得出那老头应该是来办货的商人,来西域做生意的利润确实很大,但同样也充满了风险,死在这条丝绸之路上的商人不尽其数,阚长龙早已司空见惯,但他却不允许有人死在城门前,这样会对其他人造成恐慌。他问道:“老丈,死的是什么人啊。”那老人哭道:“是我儿子!”阚长龙道:“怎么死的,怎么不收敛?摆在这里干什么?”那老人抽泣道:“我带着儿子和女儿来做生意,好不容易把货卖完,带着银子返家。谁知在路上碰上了一伙马贼,不但抢了银子还杀死我了的儿子,带走了我的女儿,带来的伙计也全跑散了,只剩下小老儿一人。”阚长龙奇道:“马贼向来取财不害命,不应该会动手杀人。”老人道:“那些银子是我们的千辛万苦才赚来的,我儿子不舍得给,和领头的口角了两句,就被杀了。” 阚长龙“咦”了一声道:“既然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不杀你?”老人哭道:“当时我正在马车里睡觉,发现时我的儿子已然被杀,他们搜查马车时我藏在了暗格,这才免遭一死。”阚长龙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就带着尸体回来请人帮忙?”老人道:“是,你们说过凡是这里的商人都能保证平安无事,但我的儿子。。。你们可要给我个话啊。”阚长龙叹道:“我们的承诺是保证在高昌城里平安无事,出城后就只能各安天命。不过说来也怪,我们明明警告过马贼,让他们就算劫财也不要害命,没想到还敢明知故犯,分明不把我小明教放在眼里。你可还记得那帮马贼穿得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 老人道:“我已对贵教的一个人说过,那人说会帮我找回女儿,说完就一个人前去找那批马贼了,让老夫在这里等他。老夫没钱给我儿子置办棺材,已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可那人还没回来,哎,只苦了我儿的尸体,死了还要遭这毒日之罪。我。。。我如何向老伴交代。”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沙漠逃生 火龙传说(八) 阚长龙道:“去那人叫什么名字?”老人道:“不知道,可他长得极为雄壮,就好像画像中的李逵,凶神恶煞一般。那两把斧子也比普通的斧子大上一号。”阚长龙听完松了口气,道:“是哈达汉,你放心吧,只要你的女儿还活着,他就能把她救回来。”老人惊喜道:“真的么?”阚长龙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在这里等吧,回去后我会叫人送来一口棺材,你把儿子收敛了吧,钱算我的。”老人连连磕头道:“真是遇到好人了,多谢恩公,多谢恩公。”阚长龙点了点头,便要带人进城,这时有个教徒指着远方道:“看!是执事回来了。”阚长龙看了一眼,对老人笑道:“你女儿被送回来了。” 只见远处尘烟起出,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名黑脸大汉,豹眉浓须,上身**,露出铁打一般的肌肉和狗熊一样的胸毛。他的身材极其高大,驮他的马已累得口吐白沫,可他毫不怜惜马力,仍在不住催马。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马头上还卧着一个少女。 眼看就要驰到近前,可那黑脸大汉却毫无放缓马速之意,有些教徒怕撞上,赶紧让开道路。谁知就要撞上帐篷的时候,那匹马终于筋疲力尽,前蹄跪倒,栽倒于地。那黑面汉子早有准备,提着那少女和包袱就从马头上跳了下去,好像早计划好了一般。 南宫玉这才发现他极其高大,比自己高出一头,壮上两圈,堪比杨义堂。他径直来到那老人面前,将少女和包袱一起丢给了他,道:“闺女,银子,都在这儿了!”他并没有刻意的大声说话,可声音大的就好像在耳边大喊一般,真不知他大吼时的声音会有多大。那少女一下子扑到老人怀里,哭喊道:“爹!”那老人也哭着抱着少女道:“秀儿!”大汉不耐烦道:“洒家最见不得哭,一边待着去。”说罢再不理他们父女,转身来见众人。 南宫玉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血,只是肤色太黑,刚才没看清楚,一股刺鼻的腥臭气扑鼻而来,不禁咳凑了两声。黑脸汉子瞥了他一眼,骂道:“这小白鸟哪来的?闻不惯洒家的气味咋地?”阚长龙道:“哈达汉,说话客气点,这位小兄弟救了你的干女儿和干孙女,是我教的恩人呢。” 哈达汉“哦”了一声,不再理南宫玉,蹲下小山般的身躯,向人群中的果果拍了拍手,煞神般的脸上竟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道:“来来来,让干爹抱抱。”欧阳珊跑上了两步,忽然捏住了小鼻子,道:“干爹,你可真臭。”哈达汉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单手一拖就让她骑在了脖子上,道:“走!咱们进城去。”欧阳果打着他的头顶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哈达汉笑道:“这可没门。”欧阳珊道:“干爹,别吓着孩子。”哈达汉笑道:“你小时候也这样骑着干爹呢,你忘了么?”欧阳珊道:“好了,多早以前的事了。”哈达汉的人群中看了几看,看到朱伤时稍稍一愣,冲他点了点头后才问道:“你亲爹那杀千刀的呢?还有你那软蛋老公呢。”欧阳珊沉吟道:“进城慢慢说吧。” 一行人进了高昌城,里面的民居全都是一色的圆顶石头房子,很有特色。本地人的藏民见到阚长龙时都立于道旁单手贴胸口,以示尊敬。阚长龙也下马和乡亲们问好。路过集市时尤为热闹,各国的商人们云集于此,各国语言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小明教总坛位于城中心的可汉堡,那是一座石头堆砌的高大堡垒,给人一种粗犷不可撼动的感觉。随行的小明教徒已纷纷离去,他们大都是本地的居民,因信仰光明神而加入了小明教,除了日常操练和大型活动外,平时都要回家。教中真正的精锐只有“可汉堡”里的三百人。 石门前的两盆火焰昼夜不息,他们相信这是光明神留在人间的圣火,所以火焰就成了明教信仰的图腾,他们衣服上的图案也多以火焰描绘。堡内空旷清冷,顶盖巨大的石头遮住了烈日,众人忽然感觉一阵凉爽。 正中高高的石头台阶上摆放着一尊黄铜火鼎,鼎中的火苗足有一人高,据说光明神可以通过火焰听到教徒们的心声。南宫玉看了看四周,见墙壁上都挂有火盆,并不阴暗,但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石门一关,就与外界的喧闹与世隔绝。他忽然有一种压抑的狂躁,似乎这“可汉堡”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的心情。他想也许是自己失去了内功,定力不足,这才容易会被外界的环境干扰,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时从前方左侧的通道里走出一位中年书生,头戴学士巾,身穿逍遥袍,白面微须,颇有高士之范。他便是小明教的另一位副教主张邈。据说此人学富五车,文武双全,在教中是智囊一般的任务,很有威信。 互相见过礼后,阚长龙带着他们来到火鼎的台阶前跪下,阚长龙朗声道:“光明普照,驱尽阴邪,圣火熊腾,天路明灯。”其他人也照着说了一遍后,叩首九下礼成。阚长龙对南宫玉和欧阳母女道:“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一名教徒带着他们走进前方的石道,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后,推开了后面的石门,外面是一座很大的院子,有一排厢房,欧阳母女被安排到了东面,南宫玉住在西面。 厢房也是用石头堆造,一厅一室,朴素简单。南宫玉直接走进卧室,倒在硬硬的木床上,长长的出了口气,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了。可一静下来忽觉得浑身瘙痒难受,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没有洗过澡。他在京城每天都要泡一次玫瑰蒸浴,还有甜儿在旁边伺候着。在珠链水阁也是天天洗澡,倒不是他有洁癖,而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一路来不是逃跑就是养伤,洗澡的事也就抛却脑后,现在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拿起木桶来到院里的井边,搅动绳索打水。 西域有丰富的地下水源,但埋藏很深,所以井也打得很深,搅动起来十分费力。终于打满了一桶水,回屋舒舒服服的擦洗完毕,便准备躺在床上睡一个昏天暗地。谁知刚刚躺下,屋门就被踢开,一个巨大的黑影快步来到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氏皇陵(一) 当南宫玉看清那人是哈达汉时,他的身子已被簸箕大的手掌拎了起来。他如今内力全失,毫无反抗之力,小鸡般被拎了起来,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阚长龙,张邈紧追赶来,阚长龙大叫道:“住手!还不把人放下!”哈达汉哪里肯听,来到院里将南宫玉扔到地上,大怒道:“好小子!竟敢勾引我干女儿!你长了几个脑袋。” 阚长龙怒道道:“我刚说到一半你就冲出来,你怎知人家不是真心相爱。”哈达汉“哼”了一声,道:“我干女儿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刚死了夫君伤心还来不及,怎会再找男人。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她,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欧阳珊也闻声赶来,见状急道:“干爹!你怎么乱打人呢!南宫公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哈达汉道:“丫头你别说话,看干爹三巴掌把他的花花肠子打出来。”说着伸手就要打。南宫玉伤势还未全好,这一下被摔得七荤八素,连躲都躲不了。 阚长龙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力大势沉的手掌,另一巴掌“啪”一声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的向后跌去,大喝道:“黑厮!要造反么!”哈达汉脑袋一懵,愣了愣,这才冷静下来,施礼道:“属下不敢。”阚长龙瞪眼道:“不给你点教训长不了记性,来人!把这黑厮绑了,关他三天。”哈达汉道:“关三天会憋死的,还是打我一百板子好了。”阚长龙气笑道:“怎么罚还轮你说的算了?来人,用铁链绑。” 四名教徒只好拿着铁链来给他上绑,哈达汉赔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丫头么,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以后不敢了。”张邈也道:“帮主息怒,执事就这么个脾气,就饶他一次吧。”阚长龙只是不理。 南宫玉勉强坐了起来,道:“一场误会,我也没死。教主就别罚了。锦衣卫和通天帮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这时候我们可不能乱。”哈达汉道:“就是就是,这小子都不怪我,教主你还罚我干嘛。”阚长龙想了想,道:“这次看在公子的面上就放你一马,再有一次,两罪并罚,决不轻饶。”哈达汉推开了绑他的教徒,敷衍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继续回去议事吧。”临走前还指了指南宫玉,意思是说仍然不相信他,这事没完。 南宫玉叹了口气,在欧阳珊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欧阳珊担心道:“公子没事吧。”南宫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就要回屋。欧阳珊道:“要不公子搬到我隔壁吧,我去跟义父说说,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南宫玉是个极好脸面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羞辱确实有些气恼,但他更不会去让一个女人保护自己,摇头道:“不用。”说完就回屋了。 他本来眼皮都睁不开的,此时反倒不困了。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并不生哈达汉的气,明白他爱女心切,关心则乱。他只是感慨这个世界上的弱肉强食,不会武功的自己可以像沙包一样被人家扔来扔去,对方明知道错了也无须对自己道歉,因为自己无关紧要。当初南宫府被抄家时他还能坚强下来,他本就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就算面对王涵礼的轻视也不屑动气。可到了江湖他才发现强大的人就是可以欺负弱小的人,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内心再强大也没用,只有强者才能维护尊严。他现在武功全失,就算再有谋略也无力可施,晶晶的大仇该怎么报呢。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烦乱,索性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他在梦中梦见一只浑身冒火的火龙卧在肚子上酣睡。龙的身子不住变长,很快就压得他喘不过气。突然火龙翻开赤红色的眼睛紧盯他,端详了良久,猛地张开大嘴吐出一团烈焰裹住了他的身子,他在火焰中挣扎扭动,却被压得下不了床。火龙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突然钻进了他的肚子。南宫玉猛地惊醒过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了眼窗外已是黄昏。 就这样他在可汉堡住了七天,其间打探到锦衣卫从附近的几座小城里调来了五千官军,驻扎在距高昌三十里外的山坡上,一副强行攻城的架势,可能是因为攻城器械和木材短缺的原因才迟迟没有出兵。而且一直没有欧阳野的消息,令人十分担心。阚长龙出榜安民,保证官军绝对攻不下城池,也保证商人们的安全。然而恐慌难以避免,八成商人全都一哄出城,城中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阚长龙召集了三千士兵,由张邈和哈达汉全天训练。阚长龙又派出百姓到火焰山周边搬运石块守城,又备了数十桶火油和守城工具,所有人都忙着热火朝天,连欧阳母女都上了城墙帮忙。 只有南宫玉,几乎闭门不出,每次碰上哈达汉时都被他百般奚落,什么“没用的小白脸”,“只会吃饭不会出力。”“一匹马都比你有用。”南宫玉每次都装听不见,一回屋就把房门紧闭。他最近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以前那种“什么事都难不住我”的优越感荡然无存。没有钱,没有武功,真的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么?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没有一点价值。 一个人难过时的情绪会越来越糟,此时南宫玉的眼眶竟有些湿润,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赶忙擦了擦脸,前去开门。门口的欧阳珊见他脸色如此憔悴,问道:“公子生病了?”南宫玉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夫人有什么事么?”欧阳珊善解人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道:“公子都来了几天了,一直闷在屋里,夜里凉快,我陪你在城里转转吧。”南宫玉眼神失焦的沉默了一下,道:“算了吧,太晚了。”欧阳珊笑了笑,道:“那就当陪我出去走走,可以么?”南宫玉心想再拒绝就矫情了,点头道:“好吧,夫人请。” 他们穿过石道来到了可汉堡,见哈达汉,朱伤,张邈正在吃酒聊天,阚长龙在不远处的石案上看着城防部署图。他们见到二人都停止了谈话,哈达汉皱眉道:“臭小子,你带我干女儿去哪?”张邈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道:“人家亲爹都不说什么,你一个干爹管什么闲事?”哈达汉白了他一眼,道:“干你鸟事。”欧阳珊道:“在堡里太闷了,我请南宫公子陪我出去走走。”哈达汉道:“找他陪作甚,干爹和你一块儿吧。干爹知道有一家炒年糕特别地道,你自己可找不到地方。”欧阳珊莞尔道:“我刚吃过晚饭,哪能吃得下年糕。果果刚睡着,干爹帮我看着点。”哈达汉道:“那你去吧,留个心眼,别让这小子占你便宜,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宫玉就算修养再好,此时也有点绷不住了,刚想说话时被欧阳珊一拉袖子,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去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二) 南宫玉被她一路拉出了可汉堡,南宫玉轻叹道:“我没事,夫人可以松手了。”欧阳珊道:“公子别介意,我干爹就是这种脾气,其实和他熟了以后,他对你很好的。”南宫玉心想他是你干爹,当然会对你好,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道:“我们顺着街道走一圈就回去吧,果果要是醒了见不到你会闹的。” 欧阳珊点了点头,与他并肩沿着街道前行,路上罕见行人,长街格外冷清,走到街尾二人还是没说一句话。欧阳珊忽然停住脚步,道:“公子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南宫玉没有说话。欧阳珊叹道:“公子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趁官军还没攻城,公子先走吧。”南宫玉淡淡道:“我要这时候走了,不是更被别人笑话了么?”欧阳珊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公子不要想那么多了。”南宫玉道:“那你呢?”欧阳珊笑道:“我当然不能走,我出生在这里,又是小明教的人,就算真要死,也要死在故乡。”南宫玉道:“那我也不走,我情愿死也不想活得如此窝囊。”欧阳珊叹了口气,心知劝不动他,道:“既然公子决定留下来,那为何一直待在屋里?城里的许多老人和孩子都在帮忙布防,公子难道不想尽一份力么?哪怕在我干活时,公子帮我看着果果也好啊。这几天果果没见你,很想你呢。”南宫玉苦笑道:“我要那么做会不会又要被人说成‘献殷勤’,讨好你呢?” 欧阳珊的脸色微微一变,道:“那公子想讨好我么?”南宫玉怔住,不知如何接话。欧阳珊道:“如果你想讨好我,又何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如果不想讨好我,那就更不用在乎了。我奇怪公子在害怕什么?”南宫玉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珊接着道:“公子心胸豁达,虽然可以接受做为普通人的改变,却一时适应不了别人强加给你的落差。别人误会你,侮辱你,你就自暴自弃,任自己沉沦下去,殊不知你还是你,只要心不变,人就不会变。误会本是错的,可你选择错下去的话,那‘误会’就变成了事实。只要坚持本性,时候久了自然能澄清一切,眼下的流言蜚语又能算的了什么呢?”南宫玉听得汗颜无地,思索了一下,道:“夫人教训的是,在下知错了。”欧阳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公子的见识百倍于我,只是一时走不出来而已,我相信公子一定能证明自己的价值的,没有人敢瞧不起你。”南宫玉被她一番话说得精神大振,前几日阴霾一扫而空,顿时觉得自信了许多,道:“是,明日我就和夫人一起到城上帮忙。”欧阳珊笑道:“这就是了。嘿,其实我知道那家卖年糕的地方,公子有兴趣尝尝么?我请客。” 二人在一条小街里吃罢了年糕,回去路上的气氛轻松愉快,二人说说笑笑,关系也拉进了不少。正要转上长街时,忽听旁边的胡同里“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墙上掉了下来,紧接着听见一声轻轻的“呻吟”。欧阳珊和南宫玉对视了一眼,向那胡同瞧去,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欧阳珊手握弯刀向胡同走去,南宫玉怕失去武功保护不了她,拉住她道:“我们先回去叫人再来。”欧阳珊摇头凝眉道:“那一声好像是我爹的声音。” 南宫玉只好陪她进入小巷。小巷不长,很快见底,只见一个黑影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欧阳珊轻轻抽出弯刀,道:“谁在哪里,听得见我说话么?”南宫玉一进胡同就隐隐感觉不对,他倒不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可就是觉得前方会有危险。这种野兽般的第六感他在侠客山准备炸药时就曾出现过,当时身不由己的向前一纵,躲过了田秀悄无声息的偷袭。这次的感觉更加强烈,躲在暗处的敌人似乎比田秀要可怕的多,虽然感觉不出任何杀气,但他已确定这是一个圈套,藏在暗处的人在等待着“猎物”上钩。 南宫玉立刻抓住了欧阳珊的手腕,轻轻道:“往回走,有埋伏。”欧阳珊四处看了看,道:“我怎么没发现?”南宫玉难以解释那种几乎通灵的感觉,只是坚定道:“我确定,听我的。”欧阳野点了点头,跟着他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地上那人忽然呻吟了一声,动了动身子,露出了他穿的衣服。欧阳珊立刻听出了那是欧阳野的声音,也认出了衣服,失声叫道:“爹!”挣脱了南宫玉的手,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南宫玉此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心中一凉,心道:“完了!欧阳珊要被抓了。”他本想也冲上去,但理智却让他停住了脚步,反而继续向后退去。这种情况下,自己再被抓的话就真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他退到胡同口时停了下来,已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当欧阳珊将那人身子翻转过去时,忽然失声惊呼了一声,可声音戛然而止。那人出手如电的封住了她的穴道,将她提了起来,扛在肩上。 南宫玉仅看了一眼就倒吸了口凉气,那人中等身材,本没什么特别的,可他脸上带着一副狰狞可怖的鬼头面具,站在黑暗中就好像勾魂索命的厉鬼。那鬼头人也在打量着南宫玉,他的声音尖细刺耳,道:“你是怎么发现洒家的?”南宫玉道:“感觉。你是谁?”鬼头人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扛着欧阳珊飘身跃过了围墙。 南宫玉突然发足狂奔,一路跑回了可汉堡。他什么身法都用不出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大厅,张嘴就道:“快下令四门戒严,巡逻城墙,欧阳小姐被抓走了。”阚长龙等四人听罢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哈达汉大怒道:“妈的!怎么回事!”阚长龙一言不发的冲出石堡,高喝道:“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准进出!点燃城墙上的所有火把!”朱伤也一脸沉重的冲了出去。张邈拉着哈达汉就道:“救人要紧,其他事等会儿再说。”哈达汉骂骂咧咧的跟着去了。 石堡内一下子就剩下了南宫玉一个人,静的连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南宫玉听见的却是自己狂跳的心跳,也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寻找。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知就算自己去也没什么用,眼下欧阳珊已被抓走,果果不容再有闪失。想到这里立即向后院奔去。 果果恬静的躺在被窝里睡着,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南宫玉放下心来,坐在她旁边,不敢想象她醒来后发现母亲不见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南宫玉暗下决心一定要救回欧阳珊,可要怎么做呢? 一个时辰后忽听院中一阵嘈杂,只听阚长龙道:“你干嘛!还想被绑么!”哈达汉声若洪钟道:“就算被绑也要打死那小子!和他出去一会儿就被抓走了,谁知他是不是叛徒,你别拉我,让我进去。”接着又是一阵扯拽的声音,阚长龙道:“张兄你帮我看着他,我去请南宫小兄出来问问情况。”南宫玉叹了口气,心知是祸躲不过,要真被哈达汉打死反而简单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三) 他将果果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起身出了门,见哈达汉一个劲儿的向往房里冲,被张邈紧紧抱住。南宫玉直接来到哈达汉面前,道:“要是杀了我能解执事的气,就请便吧。”哈达汉狠狠瞪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南宫玉道:“执事当然敢,可至少先等我说了当时的情形后再死可以么?”阚长龙道:“南宫小兄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救人,我们回厅里说吧。”哈达汉冷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走了回去。 他们回到石堡坐下,阚长龙问南宫玉道:“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南宫玉讲述一遍后,全场静默。张邈道:“若我猜的不错,那鬼头人应该是‘鬼手’魑魅,据说他行走江湖时一直带着副鬼头面具,五指硬如钢铁,可以穿石,身法奇快,犹如鬼魅。经常打劫一些大富大贵之家,并将钱财洗劫一空,有人说他才是天下首富。”哈达汉道:“大富之家又没有高手,他凭什么名列中土八大高手?”张邈道:“大富之家是没有,但人家可以请啊。可无论请来多少高手,都被魑魅一网打尽,而且来无影去无踪,有时一年半载不现身,一现身就是惊天大案,你说可不可怕。” 阚长龙道:“魑魅现身此处,难道也是为了我教的财宝?”南宫玉道:“依我看,魑魅应该是和锦衣卫他们一伙儿的,其关系要不雇佣,要不合作,我们又多了一个强敌。”哈达汉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南宫玉道:“欧阳副教主一定已落入敌手,他们逼问不出宝藏的消息,魑魅这才劫走了欧阳小姐,逼副教主开口。” 阚长龙道:“有道理,要是欧阳兄真说出了藏宝的入口,那就不好办了。”张邈道:“入口虽有两个,但如果他们想从城外那一个进入藏宝地点是不可能的。机关重重不说,仅最后一扇一丈厚的铁门就别想打开,用火药也不行,用的多了还有塌方的危险,所以宝藏是安全的。”阚长龙道:“张兄有什么主意?”张邈道:“人是一定要救的,但眼下必须先把城防完备,如果被官军杀进城来,那就一切休提了。只有稳定后才能派高手前去救人。” 南宫玉道:“在下认为官军只是个幌子,他们不会大举进攻的。”阚长龙和张邈都吃惊道:“此话怎讲?”南宫玉道:“锦衣卫是代表皇上办事的。打探,暗杀,捉拿,护卫都可以,但很少见他们带兵打仗。因为杀的人多了,天怒人怨,都是皇上的责任。失败的话也是皇上丢人,这种有辱天威的事锦衣卫是不敢做的。他们的任务只是宝藏和火龙珠,如果真要攻城,是不会派锦衣卫来的。” 阚长龙和张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他分析在理。阚长龙道:“南宫小兄的意见呢?”南宫玉道:“如果城外的那条通道真的万无一失的话,那我们只要小心他们进城偷袭就好了,只要保住城里的密道不失,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攻城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哈达汉道:“那欧阳父女呢?你打算怎么办?”南宫玉叹了口气,道:“这个。。。我真的没什么好办法。除了暗中营救外,好像也别无他法了。”哈达汉骂道:“说了等于没说。”阚长龙道:“南宫小兄的分析还是很有用的,看来我们应该把防御的重点从城外移到城内,只要他们一天得不到想要的,就不会杀害欧阳父女,我们就有机会。”众人皆点头同意。阚长龙道:“今天已经晚了,大家先回去想想办法,明天我们从长计议。” 南宫玉回屋后,躺在床上反复思索营救欧阳珊的办法,没一条行的通,首先对方的高手太多,势力相差悬殊,其次己方没有和人家交换的本钱。正当他坐卧不宁时,忽听有人敲了敲房门。他以为是哈达汉,心想这家伙不揍自己一顿看来是不会干休了。 谁知打开门后,外面的人竟是朱伤。他直接进屋坐了下来,南宫玉关上门后,道:“前辈是来揍我出气的么?”朱伤哂然道:“你还有这个作用?要是珊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南宫玉道:“那前辈来找我何事呢?”朱伤沉吟了一下,道:“你的脑袋瓜好使,帮我分析一下。”南宫玉道:“前辈请说。”朱伤道:“如果我去锦衣卫那边为人质,有没有希望换回珊儿?”南宫玉摇头道:“他们抓小姐是为了逼欧阳野开口,如果前辈交换了人质,仍和欧阳野一样宁死不说,他们拿你也没什么用。”朱伤点了点头,道:“如果我告诉他们入口呢?” 南宫玉道:“那样或许可以。不过小姐已被劫走了多时,要是现在欧阳野已经说出了入口所在,前辈去了依然没用。”朱伤道:“张邈说的不错,就算他们通过了重重机关,也打不开最后一道铁门。在这里只要朱教主和老夫能打开。我用这个做交换,你觉得可行么?” 南宫玉道:“前辈能不能说详细点,比如开启的方法是不是独一无二的,还是可以模仿的,我们也好根据方法制定出谈判策略。”朱伤点了点头,道:“看来老夫找对人了。那老夫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接着朱伤便开始叙述,他平时很少说话,叙述起来很吃力,但南宫玉还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高昌城下有一座巨大的地下陵墓,埋葬的就是朱家的祖先。这件事还要从建文帝说起,他带着四大侍卫跑到西域后便开始经营高昌,无意间发现城下竟埋藏着一座巨大的群葬皇陵。经过调查确定是上一代麴式高昌的皇陵。麴式高昌的时代最是繁华昌盛,他们为了让祖先保佑高昌,就在高昌城地下大兴土木,修建了庞大的地下皇陵。地宫错综复杂,犹如一座迷宫,里面机关陷阱无数,还有可怕的护陵兽,擅入者九死一生。朱允炆当时从北京带出来的财宝已用的差不多了,急需皇陵里的陪葬品来充实,就请了熟悉机关淫巧的高人,和四大侍卫一起进入了地宫。他们在里面整整走了三天,遇到险情无数,死了许多人,终于找到了麴式王朝的陵墓,陪葬品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是一笔巨财。而十座高昌王棺椁里的东西更是价值连城,他们就用这笔钱重建了高昌,组建了小明教。 朱允炆是传统的皇帝思想,属于那种刚登基就修陵的。他清楚自己死后难以葬入天寿山的明皇陵,便打算在西域修建一座自己支脉的皇陵。修建皇陵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就别出心裁的将麴式皇陵修改成了朱家的。看过地宫图后,他修了一条从可汉堡的直通主墓室的地下密道,如此就避免了再走迷宫,也避开了所有机关和陷阱。他令人将麴式的棺椁全部取出销毁,然后将主墓室墙上记录麴式的文字抹去,换成了他自己的。他只把主墓室重新装修了一番,其他的地宫部分一点都没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四) 装修完工后,朱允炆请了能工巧匠修建了四座一丈厚的铁门,堵住了通往主墓室的墓道,铁门只有朱家后人才能开启,其他任何用外力破门都会引发机关,会使整座地宫塌陷下去。四条入口都埋藏在高昌城内,朱允炆令人全部炸毁,只留可汉堡地下的那一条捷径。可后来他们发现除了四条入口外,还有一条暗道远通城外。这条暗道是备用的撤离通道,朱允炆考虑了再三,决定保留下来以做不时之需。而且暗道出口极为隐蔽,只有教中寥寥的几个人才知道。暗道后的麴式迷宫,陷阱机关仍在,最后还有一道不可突破的铁门,还是非常安全的。 那火龙珠和朱家宝藏就在主墓室里,那些宝藏其实都是南宫家这几代的积蓄。东厂只抄出了二三万两银子,殊不知南宫家的积蓄早被秘密转移到了这里。至于开启那道铁门的方法,必须要用朱家皇室的鲜血才能开启,除此外别无他法。难怪朱伤说只有他和朱策才能开门。 南宫玉了解真相后极为震撼,没想到自家祖先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但他转而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前去游说的言辞和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善棋者的思维都是缜密的,几乎有可能出现的变故都被他想到了,权衡利弊后,道:“在下认为此行有八成机会可以换回小姐。”朱伤道:“有一成就值得冒险,别说八成了。时间紧迫,你把游说的言辞给我说说,老夫今夜就动身。”南宫玉道:“在下与前辈同去。”朱伤冷笑了一声,道:“老夫打算留信给教主,待珊儿成功脱险后就把地宫毁了。如果我们在里面,可就给祖先们陪葬了。就算不在里面,锦衣卫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南宫玉笑道:“这些我都想到了,但我非去不可。”朱伤点头道:“看来老夫没救错人,那你给阚教主留书一份,说明我们此去的目的,等珊儿回来后就炸了地宫,他们什么都别想得到。”南宫玉当即写了信,放于桌上后,和朱伤一同离开。朱伤带着他从后院的围墙跳了过去,墙根下备着一匹马,二人合乘向城外驶去。守门的教徒认识朱伤,赶紧开门放行。 三十里的路程很快就到,官军就驻扎在前方的高地上。营寨内火把通明,数百个帐篷星罗密布,还没接近土坡,就有一支火箭射到了脚下,守军警告道:“军事重地,不得擅入。”南宫玉下马后朗声道:“小明教南宫玉,朱伤求见谭指挥使。” 一队巡逻兵下了山坡,将二人围住后用火把照了照,先搜身一番,没发现携带兵器,领头的士兵道:“找指挥使何事?”南宫玉道:“当然有重要的事,劳烦把我们的名字转告,指挥使自会相见。”那领头的道:“等着吧。”说完前去禀告。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道:“把他们捆住,押到中军大营。”士兵们七手八脚捆住二人,押上了山坡。 中军大营位于营寨中心,是一座可容数十人的大帐篷。二人进去后见里面亮如白昼,几乎所有关键人物全在这里。谭勉盘坐与正中长案之后,左首就是那个鬼头人,看他的座位排序地位相当之高。再往后是鲁忠敬,谢秋华,锦衣卫四位高手,林襄南,何同光,沈俊,司徒岚,塔里普。 何同光和林襄南见到南宫玉没死,都吃惊的互视一眼。沈俊的神情也是一变,大惑不解的皱眉望着他,意思是说“你来干什么?”南宫玉向谭勉施礼道:“我们此行阚教主并不知情,我们是私自来和指挥使谈条件的。”谭勉面无表情道:“你们现在唯一的本钱就是打开城门投降,免得我们多此一举。”南宫玉见他这么说,心想欧阳野在女儿的压力下果然已经招供了,现在不知他们情况如何,不动声色道:“指挥使如果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告辞。” 谭勉从嘴角挤出不屑的冷笑,道:“老子在大理寺审问过无数狡诈之徒,你这点谈判伎俩就不要卖弄了。”南宫玉“哦”了一声,道:“看来指挥使已经对火龙珠和宝藏志在必得了,那想必也对里面的机关有所了解吧。”谭勉道:“只要是人造的机关,就有人可以破除。老夫早请来了两位机关学的好手,墓穴里的那点机关根本不在话下。”南宫玉道:“那就请一位出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谭勉道:“可以,老夫倒要看你耍什么花样。”不一会儿一个干瘦的老头来到营寨,行了礼后站在了谭勉身后。谭勉道:“老张头,告诉这位公子你是做什么的。”老张头道:“鄙人家里世代倒斗,鄙人十二岁时就开始下地,所有机关陷阱手到擒来。”谭勉对南宫玉道:“听到了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南宫玉道:“请问老先生,不知‘血印封门’怎么破?”老张头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说这趟地里有这种门?”南宫玉笑道:“也许吧。” 谭勉道:“有办法么?”老张头道:“办法是有的。那种门如果在二十年内没有开启过,上面的血印就会自动破除,谁的血都能开门。据欧阳野说地宫已存在了数百年,上面的血印应该早就没有了。”南宫玉哈哈大笑道:“要是破除了,我还会在这里废话么?”谭勉道:“要是没破除呢?”老张头道:“那就只能找有血脉的人开启了。”谭勉唏嘘道:“没别的办法么?用火药炸开不行么?”老张头摇头道:“不行,先不说地宫能不能经受得住那么强的破坏力。那种门本身就是一道机关,任何外力的破坏都会触发,一般的结果就是使整座地宫坍塌,所有人都会被埋葬里面。”谭勉没好气的对他摆了摆手,道:“出去。” 老张头离开后,谭勉问道:“谁的血可以开启那道门?”南宫玉忽然多了个心眼,心想欧阳野也许只告诉了他们地宫的入口,却没有告诉他们里面埋葬的是谁,从老张头刚才说“数百年”来判断,也许他们仍以为那是麴式皇陵,毕竟朱允炆未死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叛变的塔里普一定不知,也就说现在朝廷仍不知道这个秘密,当下心中一动,道:“那是麴式皇陵,当然需要麴式皇族的后代才能开启。”谭勉道:“这人哪里去找?”南宫玉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时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朱伤身上,谭勉道:“他就是?”南宫玉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可以提条件了么?”谭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默默思索着,一是思索南宫玉所言的真伪,二是思索他有可能提出的条件,自己该如何应对。旁边的鬼脸人一只手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也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南宫玉。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五) 过了好一会儿,谭勉道:“条件,说来听听。”南宫玉只为欧阳珊能平安无事,但开条件时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道:“我们两个人换两个人,把欧阳父女放了,我们留下。”谭勉道:“我留你没什么用,最多换一个,我可以放了欧阳野。”南宫玉失笑道:“你放了他,却留了他的女儿,这跟不放他有什么区别?依我看他也不会走。”谭勉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放了欧阳珊?”南宫玉道:“欧阳珊和我,既然我那么没用,也没必要留下了。”谭勉淡淡道:“多一张牌总是好的,再说你是沈俊的师兄,他想害我时也要多考虑考虑。”沈俊冷哼了一声,一脸愠怒之色。南宫玉猜出沈俊肯定已尝试了多次刺杀谭勉,但谭勉为了顾全大局这才忍到现在,刚才那么半开玩笑的说法其实是在警告沈俊。 南宫玉道:“那我们就再退一步,我们两个都留下,你们就放欧阳珊一人。”谭勉还没说话,旁边的鲁忠靖道:“我觉得这样可以,欧阳野是小明教的重要人物,他女儿只对他有用,现在已知地宫入口,还是留着重要的人比较好。”谭勉和南宫玉都看出了他的小算盘。通天帮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欧阳野,为司徒鸿报仇。现在虽然为了宝藏而搁置,但等取得宝藏后他的生死就无关紧要了,说不定还能两全其美,既拿人又得财。 就在这时,那鬼头人阴阴一笑,道:“老夫有个办法,只要杀了这个麴式后裔,把他的血存下来,你们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南宫玉笑道:“只有鲜血才能开门,这里那么炎热,你觉得血能保存多久?”鬼头人“咯咯”笑了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道:“这个你不必担心,老夫至少有三种法子能保存血液新鲜,用的时候就和刚流出来一样。” 南宫玉只觉背脊一凉,感觉的出他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但他没来的时候已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笑了笑道:“锦衣卫是皇上的钦差,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也都代表皇上。两军阵前不斩来使,这种小人之为皇上会做么?如果达成条件,君无戏言,你们如果出尔反尔,说话放屁,不就代表着皇上说话也放屁么?”他这么一说全场无人能对,因为他说的是实情,谁也不敢给皇上脸上泼脏水。锦衣卫平时嚣张的不可一世,只要是在旨意范围内的,他们爱怎么做都行,谁都敢杀,谁都敢惹。就好比从附近的城镇调军,不需要任何公文,只要亮出“北镇抚司”的牌子,效果就跟圣旨差不多。可是在圣旨范围外的,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替皇上拿主意可是犯大忌的事,一个办不好惹得龙颜大怒,可是要杀头。南宫玉深悉此点,这才拿捏到了要害之处。 鬼头人干笑了两声,道:“口才倒是不错。”何同光忍不住道:“这小子就会耍嘴皮子,依我看应该把他给抓起来严刑拷打,好好教训一下他。”沈俊大骂道:“拷打你大爷,你他妈的要给皇上脸上泼脏水么?”原来当他得知南宫玉被何同光打得生死不明时大为气恼,加上这些日子天天见到谭勉却难以报仇,早憋着一股暗火,这时才爆了出来。何同光大怒道:“你一个逆臣之子还有脸说我给皇上泼脏水?你要真想为君分忧就赶紧麻溜的抹了脖子,再敢出言不逊老夫就代补天老人教训教训你。”沈俊心想我拿谭勉没办法,还他妈的怕了你不成,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谢秋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现在是合作期间,不愉快的事就不要说了。何掌门说的也有道理,有些锦衣卫大人们不方便做的事,我们倒是可以帮一帮的。”沈俊沉声道:“什么意思?你们要是动我师弟,就别怪翻脸不认人。”谢秋华微微笑了笑,不经意的看了司徒岚一眼,他倒不是怕沈俊翻脸,如果没有司徒岚这层关系,他们根本不拿沈俊当回事。司徒岚果然道:“小俊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鲁叔,谢叔,你们可别让我为难。”鲁忠靖和谢秋华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南宫玉暗松口气,这是他考虑时最怕的一点,他赌的是沈俊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自己无事的话就能保着朱伤无事,沈俊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谭勉轻咳了两声,道:“好了,一个女子而已,不值得大家争吵,放了就放了吧,拿到火龙珠才是我们的目的。小九,你去放人。”小九应声而去。南宫玉不放心,走出帐篷盯着,见小九从不远处的帐篷里把欧阳珊带了出去。欧阳珊也在朝这边张望,看到他后想招手说话,却被小九催促的下了山坡,给了她一匹马,直到她远远离开后才回到了帐篷。 谭勉道:“把他们绑起来,和欧阳野关在一起,明早我们就前往地宫。”几名士兵上前将他们五花大绑,就要抬走。那鬼头人忽然道:“且慢。”说完打量着朱伤道:“你姓朱?”朱伤“嗯”了一声。鬼头人好奇道:“你既然是麴式的后代,为何不姓麴?”朱伤冷冷道:“有什么关系,血统相同不就行了。”鬼头人道:“你姓别的当然没有关系,但你却偏偏姓朱。老夫听过一个传闻,当年建文帝并没有葬身火海,而是跑到了西域活了下来。西域姓朱的不多,不知你祖上是谁,和这条传闻有没有关系?” 南宫玉心想他的消息倒是灵通。朱伤淡淡道:“没关系。”鬼头人缓缓点头,道:“带走吧。”南宫玉心中一动,察觉到他好像很关心朱家的事,如果他只是一个贪恋钱财的刺客,这种事根本不该关心,看来他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么简单。 刚才放走欧阳珊的帐篷里放着四具铁笼,其中一具里便关着欧阳野。铁笼不大,难以平躺,欧阳野半靠在笼子上,神情萎靡不振。见到他们立时睁大了眼睛,吃惊道:“你们怎么也来了?珊儿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南宫玉道:“前辈放心,我们把小姐换了回去,她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欧阳野松了口气,道:“这老夫就放心了。”朱伤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二人也被塞进牢笼,南宫玉现这牢笼站着太低,躺着太窄,只能缩在里面,时候长了能把人憋疯,真不知欧阳野是怎么挺过来的。南宫玉问道:“欧阳前辈是如何被捉的?”欧阳珊哂道:“老夫不知他们暗地里还有个魑魅,这才被暗算了。你们呢?怎么说动他们换人的?”南宫玉道:“这里不便细说,总之小姐安全就好。”欧阳野点了点头,看了眼对面笼子里的朱伤,叹道:“多少年了,你还那么恨我。”朱伤沉着脸一言不。欧阳野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来救珊儿,若我们还有命出去,我就把这条老命给你解气。”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六) 朱伤淡淡道:“我救珊儿不是为了你。”欧阳野道:“我明白,你是为了阿婷,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朱伤咬了咬牙,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欧阳野徐徐道:“你或许不知道,其实阿婷没有喜欢过我,她的心里只有你,至死没有变心。”朱伤身躯一颤,向他看去。欧阳野苦涩的笑了笑,自嘲道:“你们青梅竹马,感情从小就好,我虽然仰慕于她,但若非有那一次的变故,我们这辈子都没有缘分。”朱伤道:“他们家的大仇人上门,你以命相拼救了他们一家,而你也九死一生,住在她家养病,她从那时起就和我疏远了。”欧阳野道:“她当时也知道我对她的意思,她。。。她嫁给我只是为了报恩而已。虽然她再没有和你说过话,但我看得出来她一直没有忘记你。” 南宫玉回想起朱伤得知欧阳珊为了救自己而承认未婚夫时的情景,原来之前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难怪他当时触景生情,情绪波动。朱伤闭上了眼睛,叹道:“不管怎样,你们总算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而我,想了她十几年。”欧阳野道:“本来我也不想横刀夺爱,可我真的喜欢阿婷,就算明知她喜欢的是你,还是不忍放她走,情愿让你恨我。”朱伤道:“人都已经去了,别再说了。” 到了深夜,只听外面的守军道:“沈公子,这么晚了还不歇着?”沈俊道:“关押的人有我的朋友,说几句话就走。”守军道:“那请公子快些,别让我们为难。” 沈俊进了帐篷,见了南宫玉问道:“何同光伤你严重么?”南宫玉笑道:“死不了,只是武功全废了。”沈俊吃了一惊,骂道:“何同光那个混蛋。”南宫玉低声道:“二师兄是来救我们的么?”沈俊摇头道:“他们对我早有防范,把钥匙收了起来,而且这座帐篷的附近也设有重兵,我实在无能为力。”南宫玉道:“那二师兄来干什么呢?”沈俊在他牢笼外坐下,道:“没什么事,睡不着,找你聊聊天。”南宫玉道:“明天我们就要进墓道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沈俊道:“明天我和岚儿都不去了,地底下太危险,我怕岚儿出事。”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最近二师兄的心情不会太好吧。”沈俊轻轻“嗯”了一声,道:“日思夜想的大仇人就在眼前,可我却没有报仇的本事,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南宫玉道:“谭勉和师傅是一个级别的,我们望尘莫及。不过二师兄还年轻,勤学苦练的话早晚会超过他的。”沈俊感伤的流出两行眼泪,道:“以前总想碰见仇人,没想到碰到后竟是这么个情况,还要站在一旁听他吆五喝六,要不是为了岚儿,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和他同归于尽。”南宫玉叹道:“那样的话你就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想想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你这点耻辱又算的了什么。”沈俊擦干眼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这趟要是回不来,我会回谷里向师傅报讯。”南宫玉也叹了口气,道:“好。”沈俊的手穿过栅栏拍了拍他,道:“多保重。”说完离开了帐篷。 次日他们被押送出来时,谭勉的寻宝队已整装待发。除了三爷和沈俊,司徒岚不去外,其他高手都参与了行动,加上官军和通天帮的帮众,两名向导,共计三十余人。装备有干粮,清水,火把,火折子,武器,药品,绳索,黑驴子,铲子等等,应有尽有。因为已经确定了入口的位置,所以洛阳铲就没有带。 谭勉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三人,道:“给他们松绑,让他们带路。”随后三人步行,其他人都乘马跟随,浩浩荡荡的下了山坡。南宫玉回头对谭勉道:“下到古墓里情况难料,我已失去了武功,能不能要一把短刀防身?”谭勉看了他一眼,道:“给他。”小九便抽出鞋子里的匕首扔了过去。南宫玉接住后藏进袖口。他要刀的目的本是为欧阳野准备的,希望有机会将刀给他,让他用出‘沙漠炎刀’保命,现在能救活一个是一个,却没想到小九只给了一柄匕首,只好放弃计划。 欧阳野心知他们肯定不会偿还焦木刀,所以连问都懒得问。他被偷袭时中了魑魅的一记“寒骨爪”,开始几天后背冷得像覆着一块寒冰,好在西域的天气有助于缓解寒劲,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内伤已渐渐痊愈,只要能拿回焦木刀,他有信心独善其身。可是锦衣卫对他十分忌惮,把他盯得严严实实。 他们顺着山路进了火焰山,沿着崎岖的山道盘旋而上。老张头觉得不对劲了,策马赶上带路的欧阳野,道:“我们下面是山岩,难道那密道把山挖空了?”欧阳野也不理他,只管带路。又走了一阵,他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山坳处停步,道:“就在这里了。”众人扫眼一看,见这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什么都看不出来。老张头沿着山根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块水缸般的岩石前站住,蹲下看了看岩石和山体的缝隙,又用手搬了搬,猛地一拍岩石道:“就在这儿了,入口就在后面。” 通天帮众和官军齐力移开了岩石,老张头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笑道:“原来如此,通道打得很陡,通往地底的土层,娃子,你下去趟趟。”另一个年轻的向导叫小张,是老张头的孙子,应了一声,跳进洞穴,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老张头对孙子极有信心,不慌不忙的蹲在洞口抽起了旱烟。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张灰头土脸的从洞里爬了出来,道:“通道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前一段很狭窄,只能躬身过去,往后就宽敞了。我走了大约两里地,空气很流通,没有怪味,再往前的道路应该也一样,我怕你们等急就先回来报信了。”老张头请示道:“指挥使,下去么?”谭勉“嗯”了一声,指着欧阳野和南宫玉道:“他们两个先下。” 二人只好钻进洞去,南宫玉跟着欧阳野缓缓滑下了斜坡,一瞬间就没入黑暗之中。四周十分狭窄,几乎是贴着石壁滑下,头抬得稍高一点就会碰上凸起的石棱。不一会儿南宫玉的衣服就被磨烂,头,胳膊,腿也蹭破了皮。 滑了好久仍没有到达地面,抬头看早不见了光亮,南宫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生怕就这样永远的滑下去,直到地底最深处的修罗地狱。正他胡思乱想时,脚下一软,踩到了实地,没站稳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先到一步的欧阳野一把将他扶住。 过了好一会儿,老张头才拖着包裹滑了下来。他虽已年过花甲,但身子骨十分硬朗,滑下来后拍了拍尘土,早习以为常。紧接着小张,小九,鲁忠敬,林襄南,谭勉,朱伤等人才依次滑下,带下来的尘土荡满了通道。他们人数众多,地道的宽度只容两人并行,南宫玉和欧阳野很快便被挤到了最前面。 待所有人到齐后,谭勉令人点燃火把,传了一支给最前面的欧阳野,让他们继续带路。欧阳野接过火把,弓着腰在地道内穿行。南宫玉跟在他后面,这是他第一次下到地里,四周的黑暗和封闭的空间让他感到十分压抑。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八) 前面一段的道路小张都走过,微微倾斜,没什么危险,大队行进的甚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平地上。再往前的空间就可容五人并行,老张头让南宫玉和欧阳野走两边,他和小张走中间,因为多数的机关都是从两侧启动,他们待在中间就相对安全。 谭勉问老张头有没有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老张头摇了摇头,道:“修这条通道为的是紧急撤离,应该没有机关。”他说的果然没错,走了一个时辰相安无事,突然间,通道到了尽头。 尽头的空间极为宽敞,前面的石墙上有面汉白玉的石门,上面用写意的手法刻画着一个骆驼的轮廓。老张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石门,道:“麴式高昌时代的人视骆驼为天神送给人类的礼物,十分崇敬,里面果然是麴式皇陵。”这时后面的人6续跟了上来。两名通天帮众好奇,走上前细看那石门,老张头忙喝道:“别乱动。”话音刚落,那两人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转,瞬间就掉了下去,没了人影,石板立即归位,就好像什么都没生过。 谢秋华“咦”了一声,就想上前查看。老张头道:“别看了,没救了。石板下必挖的有流沙坑,那两个人背着沉重的包袋,又那么直挺挺的掉下去,这会儿流沙肯定已埋到了嘴,死定了。”谢秋华脸色变了变,退了回去。这些江湖好汉虽见惯了腥风血雨,但在古墓里他们的江湖经验一点用都没有,要是掉进流沙,任你轻功绝顶,内力浑厚也没有用。老张头一个人上前看了看,现石墙边缘有连续五个翻板陷阱,一个接一个,没有落脚之地。如果门是开的,从里面一跳就能跳出来,可现在门关着,跳的话只能撞壁。 老张头接着查看那石门,看了两一就倒吸了口凉气,虽不是血印封门,但门上装有“七巧玲珑锁”,共有七个匙空,必须都转到正确的方位才能打开。而且这是一道门中门,意在迷惑那些侥幸打开玲珑锁的盗墓贼,要是一高兴拉了石门上的把手就会触动翻板上的流沙机关,立刻会有大量的流沙掉落下来,强行将人冲进翻板下的流沙坑。不仔细看谁都不会注意石门上还有条细细的四方形缝隙,原来石门不是拉开的,而是推开的。 老张头看明白后,便走回去向谭勉说明了情况,最后道:“仅看这门外的架势,这个皇斗就不好倒,除了先前的条件外,还要再加三百两银子,不知指挥使意下如何。”谭勉在地上能呼风唤雨,可在地下还要依仗他,便点头道:“小事,允了。” 老张头谢恩后才开始动手,他斜挎上了一个小布包,腰间栓了一根绳索,另一头系在远处的小张腰上。他们盗墓通常都是家族活动,因为下地后必须要有人在上面接应放风,要是碰上心肠歹毒的,就有可能丧命地下,然后等人死绝后再挖开坑来取货。如果是父子,祖孙这样的关系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这活儿老张头只让小张干。 只见老张头站在正中间的翻板前,轻轻一脚踩在了中间位置,确定够结实后,才将另一脚踏了上去。翻板设计的对重量极为敏感,一点点的失衡就会导致翻转。老张头两脚踩上去后,就见翻板稍稍翘起了一个边,但很快又低了下去。老张头在平衡点上走的很慢,但很稳,每次抬脚时,脚下的翻板就微微晃动着,不但要求位置的平衡,也同样要做到力量分配的均衡,稍有差池就是要命的下场。南宫玉觉得盗墓贼过得日子也许比江湖客更凶险可怕,起码后者是在地上作业,有青山绿水可看,就算死也是望着蓝天,甚至还有亲人可以说说话。盗墓贼要是被困在地下出不去,或是在流沙里看着身子逐渐下沉却无能为力,那种惶恐无助,绝望恐惧的感觉甚至比死亡都可怕。 一转眼的功夫,老张头已来到了汉白玉的门前,身子纹丝不动的摸了摸上面的七巧玲珑锁,看了看门上一字排开的锁眼,以极慢的动作打开小包,看了不看的取出来两根长长的银针,分持双手后开始鼓捣锁眼。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将银针放回小包,换了两根更细更柔韧的银针继续鼓捣。足有半炷香的功夫,两根银针才固定进了锁眼,他又取出第三根,轻轻的塞了进去,只听见“嘎嘣”一声,解了一个锁,还剩下六个。 老张头不急不躁,踩在翻板上的双腿稳如磐石,又取出两根银针,继续同样的作业。大半个时辰后,老张头已解开了三个锁,左右两边的两个最是难解,因为它们在边上,需要稍稍的调整身子,不然就有一只手难以操作,这种精细活,要是没有手感根本完不成。要是在平地,挪一挪屁股就可以了,可在翻板上,稍一侧身就会重量失衡,翻板只要翘起稍高一点,就会加力量的偏移,好比一个口子导致整座水坝的轰塌,一不可收拾。 南宫玉见老张头额上冒起了冷汗,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能支持到现在已很不容易。只见他腰部微侧,上半身向右偏移,同时加重了左脚的重量。翻板轻微的动了动,重新回到静止。老张头这才开始解第六个锁。这个锁足足解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解开后汗水已侵湿了后背,身子也变得僵硬,双腿开始微微颤抖。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去动最后一个锁。小张轻轻问道:“爷爷,要不你回来,我替你。” 老张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稳定了一下心情后,开始解最后一个,由于体力的关系,他难以侧身,只能用左手操控着两根银针开锁。好在他已开过了六个,了解锁眼里的构造,不用再试探,只要找对位置就可以。他的手法极巧,两根银针在手指间不住的移动变化,就好像变戏法一样。南宫玉心想他要是年轻四十岁,倒也是学“七巧灵指”的好苗子。不一会儿两根银针便固定了进去,众人都松了口气,心知只要再拿出第三根插进去,最后一道锁也就开了。 谁知就在老张头取针时,手一滑,针掉到了翻板上。没想到的是一根针的重量就能影响翻板的平衡,翻板的一边开始缓缓翘起,那根银针也缓缓向开启的缝隙滚动。老张头轻轻调整了脚下力量,让翻板重新归位,可银针滚到了翻板的边缘处,只要微微动一下,就会掉进下面的流沙坑。 老张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以极轻微的声音道:“那是最后一根细银针,丢不得,谁帮我捡起来。”小张道:“爷爷,我来。”老张头道:“不行,你手糙,一下捡不起来的话还会害得我掉下去。”南宫玉道:“那我来试试。”小张怀疑道:“你行么?”老张头借着火光看了眼南宫玉的手指,点头道:“让他来。” 南宫玉在翻板前小心翼翼的弯下了腰,看准银针的位置后,忽然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准确的一捏,便捏起了银针。他的武功虽失,但手指依然灵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翻板纹丝不动。南宫玉暗自庆幸这一个月没空剪指甲,不然也难捏的如此顺利。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麴式皇陵(九) 老张头已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体力已严重透支,头也不敢回了,道:“我这样接不到银针,你要站在我旁边来。”站在他旁边就意味着要站在翻板上,南宫玉自问也可以做到,但他却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他见通天帮有两个人带着短枪,便借来架在老张头隔壁的翻板上,一迈腿便站了上去。鬼头人“嘿”了一声,笑道:“这小子倒聪明。” 南宫玉缓缓将银针递了过去。老张头抬了抬手,又放了下来。南宫玉见他体力已到了极限,身体僵硬,双腿瑟瑟发抖,满脸都是虚汗。老张头道:“我不行了,娃子,拉我回去。”小张应了一声,猛地一拽绳索,硬生生的将老张头拽了回来,脚下的翻板瞬间翻了五圈。 小张从后面抱起老张头,道:“爷爷,你没事吧。”老张头长出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老了,不中用了。”说完扭头看着南宫玉道:“小子,你听好了,两根银针之间有横三竖三的九个小孔,你要把银针插进中间的小孔,门就打开了。如果插错的话,上面的流沙就会下来,你也就死了。” 南宫玉“嗯”了一声就要尝试,忽然见欧阳野上前了一步,站到了老张头身后使了个眼色。南宫玉看出他是想动手杀了张家祖孙,只要自己再扔掉银针,他们这趟行动就可以泡汤了。如果做得完美点的话,可以等自己打开石门后,先进入石门,欧阳野杀了张家祖孙立刻也跳进来,然后从里面再把门封死。可这样的可能性太过渺茫,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南宫玉见小张孝顺的在为老张头揉搓僵硬的大腿,感叹了一声,没有回复欧阳野,转头去研究锁孔。 他将银针插入进两根银针之间,用针尖轻轻拨弄着,果然感觉到了一个比针眼还小的小孔。针尖轻轻下移,还有一个小孔,再下移还有一个,果然是竖三。接着他开始横移,也感觉到了三个小孔。那么小的孔就算在青天白日之下也很难看清,更别说只用针尖去试探,这要求手指间有极佳的感觉。南宫玉很快就找到了中间的小孔,用银针插了进去。忽然间就听到汉白玉门里“咯嘣,咯嘣”几声机关响动,又恢复了平静。老张头道:“小子,推推中间,别碰把手。”南宫玉在石门中间用力一推,“嗡”一声,石门打开。露出了里面漆黑的空间。官军和通天帮的人都齐声欢呼。南宫玉因用力过猛,脚下的短枪一滚向两边散去,吓得他赶忙从进了门里,好在门里没有翻板。 众人逐一跳了进来,在十几根火把的照耀下,门内的格局也被映照出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里面的空间极大,就好像豪宅的花园,建有数座楼阁亭台,四方回廊环绕整座建筑群,中间还有个不小的水塘。道旁陈列着两排石像,左边一排全是骆驼,右边一排全是骏马,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神态迥异。 众人沿着道路向前走去,见每一栋建筑都华丽精美,而且屋子里面都不是空的,桌椅,屏风,字画一样不少,就好像真有人住一样。回廊上的彩绘采用了防潮防脱的染料,外面涂了一层石灰保护,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 老张头道:“这里面的建筑应该和麴式皇家花园里的一部分一样,看来修陵的高昌王想住在熟悉的环境里。”南宫玉正走着,前面的欧阳野突然回过头来,快步向他走来,南宫玉诧异道:“怎么?”欧阳野突然出手如电,在南宫玉脸前停住,手中赫然抓着一条红蛇。红色正长着大嘴向南宫玉咬去,里面獠牙尖锐,吐着蛇信,只是七寸被捏,蛇身来回摆动,难以挣脱。它刚才一直盘卧在旁边的骆驼石像上,南宫玉没注意,差点被咬。欧阳野道:“小心点。”说着手上用力,红蛇赤黄的眼睛翻起鱼白,瞬间断气。老张头上前看了一眼,奇道:“这是火云斑蛇,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说完眉头一皱,露出担忧之色。 “花园”尽头是一条石头的拱形甬道,地面上铺着平整的黄沙,不知深浅。老张头道:“西域黄沙多,这座皇陵的机关会充分利用这一先天优势,应该大部分的机关都跟黄沙有关。”谭勉道:“老丈,前面这条路可有机关?”老张头道:“应该是一类踩踏式的机关,踩到后脚底会生出感觉,身手好的人就有可能躲开,而这层黄沙就是为了让这种感觉消失,让人防不胜防,制作机关的人很了不起啊,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小张道:“爷爷,我去开路。”老张头道:“去吧,以后下地的事都是你的。”小张兴奋道:“是。”来到了甬道边上,先轻轻踏了一下,在黄沙上留下了一个脚印。黄沙很浅,下面就是石砖。小张心里有底后,身子躬起,下一脚重重踩在了前面的石砖,踩上后忙把脚收回,谨慎的观察四周,见无动静后又踩回刚才的脚印上。前三步走得无惊无险,第四步刚踩上后,“嗖,嗖,嗖”几声,五支狼牙长箭从一侧的墙壁里射出,力道迅猛能穿透盾牌。小张早有准备,身子忽然在空中做出一个极为扭曲复杂的动作,狼牙箭便从他闪开的缺口飞了过去,有一支甚至从他手扶脑袋的臂弯处掠过,几乎是贴着脸颊过去的,险至毫厘。小张在一瞬间做出如此准确的预判,可见平时受过严格的训练。 五支狼牙箭“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大家刚想拍手叫好,谁知落箭又触动了机关,“嗖嗖嗖”又是一连串的飞箭,其中有两支一前一后,距离较近,小张又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嫦娥奔月”的高难度动作,同时骨骼“咯咯”一响,身子竟收缩了五寸,竟在一瞬间用出了“缩骨功”,正好避开了那两支较近的飞箭。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飞箭落地声,过了半响见再无飞箭射出,小张才松了口气,将身子复原。 通天帮和官军大都是一些江湖草莽,竟在寂静的甬道里鼓掌叫好起来,小九瞪了一眼才安静下来。 小张平缓了一下气息,尝试踩了下旁边的石砖,谁知又是一阵箭雨射来,他仍然用老办法,动都不动,只用匪夷所思的复杂动作就化解了危急。再尝试第三块石砖时终于没有飞箭射出,他取出一小袋荧光粉放了上去,留作记号后,继续向前试探。 小张是他们张家这一代最具潜力的盗墓高手,身手好,悟性高,只要再多一些下地的经验,就可以挑起大梁。老张头接这趟活儿时就已料到这座皇陵不一般,就有意带小张来锻炼一下,他自己也可以完美谢幕了。 不一会儿小张就已来到了甬道中段,他的行进方式仍然是先向前重重踩一脚,如引发机关就破解,然后放下荧光袋作为记号。此时他所在的地方火光已照射不到,只能凭感觉前进,身后一连串的荧光袋好像夜空中的明星。 谁知小张的下一脚却出事了,不是说暗器有多厉害,而是他踩空了。下脚的那一处根本就没有石砖,而是隐藏的流沙坑,整个地面都铺着黄沙,根本看不出来。他重重一脚踩进了流沙坑,情况可想而知,半个身子立刻没入沙坑,好像里面有一只手在往下拽着。小张虽惊不乱,赶忙动也不动的趴了下去,增大了受力的部分,这才暂缓了下沉的势头。 与此同时甬道边上的老张头快步走上前三排没有陷阱的石砖,手中握着一根早准备好的绳索,绳索前端用“活死扣”系了一个圈子,捏在手中将圈子甩了起来,看准小张陷落的位置,喝了声“着!”绳圈远远的飞了出去。 他们用的是一种麻绳缠绕在铁链上的绳索,是盗墓专用的,缠在腰上不怕擦破皮肤,而且是双层保护,具有韧性,只有力量够大,还能甩出很远。眼见绳圈就要飞过小张的头顶,老张头看准时机一扯绳子,绳圈不偏不倚的套中了小张的身子。小张抬起双臂,将绳圈褪到肋下,将前端的活扣系成了死扣,紧紧绷住了身子,这才拉了三下绳索以示准备好了。老张头在南宫玉和欧阳野的帮助下,合力将小张拉了出来。 这种危险小张好像经历过很多,爬出来后就站在刚才失足的位置上,继续试探,不浪费一点时间和体力。往后的探路十分顺利,不一会儿小张就通过了甬道,站在一座墓室的门前向他们招了招手。 欧阳野,南宫玉,老张头顺着小张的记号逐一过来。南宫玉路经甬道时见两边的黑墙上有几处的颜色不太对头,仔细一看发现那些地方都是暗器的发射口,当想仔细看看时,却见发射口又被黑色淹没。他觉得奇怪,抬头见其他颜色不一的墙壁也都恢复了正常,变回了黑色,好像流动的墨汁填上了纸上的最后一片空白,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也不以为意。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空间,前方是一处墓室,老张头看了几眼,见没有机关就推开墓门,探头扫了一眼,“咦”了一声,奇怪道:“不太对啊。”为了等后续过来的人,他没有冒然进去,摸着山羊胡思索着什么。 这时谭勉,鲁忠靖,谢秋华,小九等人都已过来,后面只剩下通天帮和官军。突然间,南宫玉的心猛地一抽,因为他看到两侧漆黑的墙面动了一下,那情形就好像微风吹起了墙上的爬墙虎,随后墙面又恢复了平静,接着又是一动,最后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江面一样起伏不定,还隐隐响起了风声。南宫玉赶忙把老张头拉了过来,指着道:“那是什么?”老张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上瞬间变了颜色,道:“吸血蝙蝠!蝙蝠墙!都别乱,缓缓退进墓门。” 这时第一只蝙蝠已飞了起来,似乎许久不飞,乍一飞起还有点摇摇晃晃,紧接着两面墙壁的蝙蝠同时振翅而飞,露出了赤黄色的墙壁,甬道内立刻荡起了一阵大风,那场景只能用震撼来形容。蝙蝠能在黑暗里能准确判断出猎物的位置,他们这些人就成了捕食的目标。甬道里的人身上立刻落满了蝙蝠,蝙蝠的利齿嵌入他们的头皮,脸上,脖子,四肢,裆部,所有人都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全都拿出兵器乱舞,发疯似得向前奔跑,哪还管什么石砖上的记号,墙上的暗器全被启动,无数狼牙箭将里面的人射成了刺猬。黑暗中风声呼啸,人影嘶声狂舞,蝙蝠黑压压的满洞振翅,那场景真可谓人间地狱。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一) 有两个已接近甬道尽头的幸运官兵没有被暗器射中,带着浑身的蝙蝠冲了过来。南宫玉他们赶忙赶走他身上的蝙蝠,发现这里面蝙蝠的个头比普通要大上一圈,而且牙口极为锋利,吸在身上赶都赶不走,恶心的要命。那两人浑身是血,眼睛都被咬烂,嚎叫的声音在甬道里回音不绝。 老张头在墓门里急道:“都没救了!快进来!”这时甬道里的尸体全被蝙蝠占据,大部分吃不上的开始向他们涌来,如一面黑色的巨浪涌了过来。欧阳野一眼瞄见谭勉腰间的“焦木刀”,伸开手道:“拿来!”谭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欧阳野骂道:“别他妈的废话,我掩护。”谭勉倒也果断,取下刀就扔了过去。 欧阳野握刀在手,好像回魂儿般来了精神,拉开正在为官兵驱赶蝙蝠的南宫玉,不容置疑道:“带人进去!我掩护!”所有人挤向墓门,乱作一团,蝙蝠也飞到了近前。欧阳野冷笑一声,道:“畜生受死!”说话间用出“沙漠炎刀”,热浪般的刀气滚滚劈去,当先的一团蝙蝠被刀气劈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腥臭气引的蝙蝠发疯似得向刀光冲去,好像飞蛾扑火般一群群的冲进刀光送死。 刀法虽强,但蝙蝠足有上万只,根本杀不完,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焦木刀难以顾及全面,有一大团蝙蝠从欧阳野头顶上冲袭下来。欧阳野发现时赶忙舞刀护住头顶,那团蝙蝠的血肉如烟花般在头顶绽放,但是仍有一些残余咬住了他的脖子和肩膀,正前方也有一团飞到了近前,欧阳野忙护住了面部和脖颈的要害,可前身和大腿纷纷被咬。 这时南宫玉将被那两名官兵连踢带拉的送进墓门,其他人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们身上的蝙蝠打死。南宫玉也闪进墓室,对欧阳野道:“前辈快退进来!”此时欧阳野已什么都听不见了,上万只蝙蝠在他周围徘徊飞舞,除了一些要害外,其他地方都落满了蝙蝠。那种被“万蝠啄体”的滋味肯定生不如死。可他是条好汉,手中的焦木刀丝毫不停,口中骂声不绝,不住的有蝙蝠被刀光绞杀。 老张头道:“他不成了。”说着就要关闭墓门,南宫玉忙用胳膊挡着,道:“什么不成了!他还活着呢。”老张头道:“他被蝙蝠困住了,进不来了。如果当断不断,放蝙蝠进来,咱们都要死。”鲁忠靖冷冷道:“不错,没人愿意当他的陪葬。”说着强行来关墓门,南宫玉用胳膊夹住门,道:“再等等吧!”鲁忠靖道:“再不让开就夹断你的胳膊。”南宫玉听见欧阳野发出一声惨叫,咬了咬牙道:“随便你吧。”说着推开门冲了出去。顿时就有一团黑云般的蝙蝠向他涌来。老张头叹了口气,和鲁忠靖合力将门关上。 就在这时朱伤走到了他们身后,缓缓道:“开门。”鲁忠靖骂道:“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给他开门,让他去死。”谭勉道:“他不能死,我们要用他的血开最后一道门。”魑魅阴阴笑道:“就算死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浪费他的血的。”朱伤冷笑一声,忽然张开嘴露出了两排牙齿之间的黑色蜡丸,合上嘴道:“这是一颗毒丸,只要我咬破蜡皮就会立刻被毒死,血就变成了黑臭味儿,你们什么都用不了。”魑魅哈哈笑道:“好好好,够狠。” 谭勉道:“五爷,八爷,小九,带上兵器,随我杀出去救人。”三人踟蹰的互看了一眼,谁都不愿面对那些蝙蝠,可指挥使发话又不能不听,只好拿起了兵器。老张头道:“就算出去也晚了,他们肯定早就死了。”谭勉看了朱伤一眼,道:“就算死了,把尸体拖回来也行,对吧?”朱伤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心中打定主意,要是他们真死了就咬破蜡丸,让这些人什么都得不到。 何同光和林襄南见谭勉亲自登场,也拿起兵器加入了他们,鲁谢二人倒是端坐不动。老张头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道:“怎么一直没惨叫声,难道喉咙被咬破了么?待我先看一眼。”说着将墓门轻轻拉开一线,只露一只眼睛向外张望,随后他便看到了也许是此生最匪夷所思,最惊心动魄的场景。首先看到的是三个穿着衣服的骷髅在半空漂浮飞舞着,他倒了一辈子的斗也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向来不信邪。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无数蝙蝠咬着那骷髅的衣服,带着飞起来的。骷髅骨头带着光泽,头皮上还有头发,有些部位还有一些残肉,看来刚被蝙蝠咬光不久,难道这一会儿工夫欧阳野和南宫玉就成了这幅模样? 抬眼一看,暗叫了声“我的天!”上万只蝙蝠如一大片黑云般压在头上,呼扇着翅膀却动都不动。“黑云”三尺下有两个人,一个是浑身是伤,单刀撑地,处于半昏迷的欧阳野。他刚才护住了要害,人虽没事,但失血过多,心身虚弱。他身边站得的就是南宫玉,令人吃惊的是除了他手背上的一处咬伤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他将被咬的那只手高高举起,一注鲜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那些吸血蝙蝠闻到他的血后就好像闻到毒药一样远远躲开,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可他身边流血的欧阳野对蝙蝠是很大的诱惑,也不肯放弃,尝试着绕开南宫玉去进攻欧阳野,可南宫玉将手臂一挥,那些冲上来的蝙蝠就吓得四散逃去,根本不敢接近。 “吸血蝙蝠会怕他的血?”老张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神通?他哪知南宫玉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系子孙,身上流淌着正统的真龙血脉,想当年火龙的龙炎都奈何不了朱元璋,如今小小蝙蝠又怎敢去吸‘真龙之血’。 老张头低声道:“快进来。”南宫玉回头见门开了,便扶着欧阳野退了过去,先让欧阳野进了墓门后,自己才跟着进去。当墓门关上的一刹那,蝙蝠发疯似得向墓门扑去,门前想起了一片“呼扇呼扇”的振翅声。 欧阳野坐倒在地,闭着眼喘着粗气,小张拿医药包给他处理伤口。老张头则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南宫玉,猜不出他到底是何人物,但也没有说出来。魑魅也盯着南宫玉道:“你怎么没有受伤?”南宫玉伸出被咬的手腕让他看了看,魑魅欲言又止,显然也很疑惑。 被蝙蝠咬成重伤的那两个官兵已经疼得晕了过去,他们身子已烂的不成样子,就算立即疗养也很难活下来,更别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是决计走不出去的。谭勉道:“五爷,你手快,别让他们有什么痛苦。”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就是锦衣卫的五爷,他点了点头,拿出贴身的匕首,在二人脖子上迅速割了一道。血放的很快,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然死去。南宫玉也明白只能这样,叹了口气。 众人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墓室,里面有一具石头棺椁,上面没有任何纹饰,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四周的陪葬品只有八件明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四周墙壁上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信息。 谢秋华怀疑道:“这里就是麴式皇陵的墓室?”老张头道:“这里连做陪葬的陪葬都不配,不明白设这样一个墓室是什么意思。”何同光道:“你要是不明白,那谁都不明白了。”老张头不再说话,开始仔细摸着墙壁,希望能找到答案。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二) 小九已有点不耐烦,用他那清脆好听的声音道:“大爷的,从那么远来到这里,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被关在这个破屋子里,出不去!也走不了,真他娘的败兴!”说着控制不住情绪,一脚踢在那石头棺椁上,他的脚力何其之大,棺椁立刻被踹出了一个破洞。 老张头吓了一跳,回头怒道:“你干什么!”小九道:“撒撒气不行啊。”老张头更怒道:“这是你撒气的地方么,连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就乱动,你想害死我们么?一个外行不帮忙也就算了,别再添乱。”小九也生气道:“我添什么乱了?踢一脚棺椁能死人啊。”老张头嘿嘿冷笑了几声,转头对小张道:“娃子你记住了,以后不管别人给你多少钱,也别带这样的外行下地,爷爷这次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小九俊脸一红,心想我是官,你是贼,你在外面点头哈腰的跟条狗一样,现在觉得都要靠你,就来数落小爷,小爷且是好说话的。他哪知在盗墓这一行,老张头是绝对的权威,他在外面或许只是个点头哈腰,爷前爷后的小老头,可到了古墓里他就是自信,就是专业,说一不二,不容任何人质疑。小九刚想还嘴时,谭勉向他使了个眼色,起身向老张头施了一礼,道:“老爷子消气,九儿年纪小,不会说话,您多担待。”谭勉很清楚无论是想取火龙珠,还是从这里出去,都少不了老张头带路,必须把他笼络好。 忽然间,就听见“唰”一声的流沙倾斜声,墓室顶上开了一周的斜角,滚滚黄沙从四面倾斜下来。刚得以喘息的众人顿时傻了眼,有点不知所措。坐在边上的南宫玉瞬间被流沙覆盖,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堆成了一个沙堆,沙子侵进他的鼻子和口腔,立时难以呼吸。旁边的朱伤探手将他从流沙堆里拉了出来。南宫玉趴在地上狂咳不知,吐出来一嘴沙子,眼睛也被迷的睁不开了。 此时此景老张头竟还笑得出来,好整以暇的对小九道:“你那一脚踢得真好,你觉得现在会死人么?”小九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鲁忠靖急道:“老爷子,别置气了,快想想办法啊。”老张头也不说话,蹲下来看着流沙的走向,好像世上没有什么比流沙更好看的东西了。 流沙倾斜的很快,很快墓室里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所有人全部心跳加速,林襄南手持长剑,等会儿情愿自杀也不愿被活埋。他们见老张头仍然动也不动的蹲在那里,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小九,何同光,林襄南,何秋华,塔里普又是摸墙,又是堵沙,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何同光急道:“我们开门出去吧。鲁忠靖道:“门外是上万只蝙蝠,我可不想变成骷髅架子。”何同光道:“那怎么办?” 只有谭勉和魑魅仍然冷静,他们坐在原地看着老张头,不急不躁。老张头突然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盯着脚下仔细的看,忽然道:“是这里了。”众人围拢过去一看,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可仔细观看,就会发现这一块石砖四周有一条极其微小的缝隙,流沙便顺着缝隙流了下去。在满地黄沙的屋子发现这条缝隙的难度相当于大海捞针,这要拥有惊人的眼力。 老张头立刻取出随身匕首插进了缝隙,一撬便将石砖撬了起来,下面是一个中空的小格子,格子上有一个把手。他握住把手,转了一圈后用力一提,便将周围六块石砖一起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下去的斜坡。四周的流沙不住向洞里倾斜,老张头催促道:“快下去,要是这个洞被堵了就都准备好兵器自杀吧。” 小张二话不说的跳了进去,顺着斜坡滑了下去。谭勉和魑魅也紧接着下去。墓室里一时乱作一团,全都争先恐后的往里面跳。南宫玉为了照顾欧阳野,只能等到最后,此时流沙已埋到了脚跟。待朱伤下去后,老张头见墓室只剩下了南宫玉和欧阳野,便问道:“小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血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否告知?”南宫玉很尊敬他的专业,却不信任他,道:“这个不方便说。”老张头会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来小哥和这座王陵渊源不浅,我们祖孙也是被逼而来,要是后面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还望多多提点。”南宫玉心想你多多提点我还差不多,道:“不敢当。” 这时何同光的回声洞里传出,道:“怎么还不下来!流沙都进来了。”老张头道:“你们先下,我关密道。”南宫玉自己先下去,然后把欧阳野拖了进来。里面虽是斜坡,但不够光滑,南宫玉拉着欧阳野的裤腿一步步的向下挪去。 滑到弯角处,流沙停止,老张头盖上了机关,也跟着下来。又爬出一阵,领头的小张叫道:“爷爷,我这里的头上和脚下各有一道石板,好像和刚才的机关一样,要不要进去?”老张头被欧阳野堵在转角,看不见,问道:“前面还有路么?”小张道:“有,还是这样的石洞,不知还有多远。”张老头道:“那你们往前挪着,让我先看看那两道石板。” 一字长蛇的爬行队伍继续向前挪着,不一会儿队尾变成了队首,老张头到了小张所说的地方,果然见石道上方和下方各有一个石板,石板下的转动机关一模一样,只要一拧就能把石板打开。老张头想了想,道:“我们先下去看一下。”说着选择了下面的石板,拧动机关后打开石板,探头一看,下面也是一座墓室,他们位于墓室的上方。老张头道了声“奇怪。”带头跳进墓室。后面的人也跟了下来。南宫玉忽然听到石道远处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他以为是老鼠,也没在意。 当火光照亮整间墓室时,所有人都感觉跟做梦一般,因为这间与刚才那间一模一样,连陪葬品那八件明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看到那具没有破洞的石头棺椁时才确定它们不是同一间。 老张头道:“不要乱动东西,让我找找这屋子的蹊跷。”这次小九也不敢轻举妄动,安静的坐在原地。 从进王陵到现在已过了四个时辰,外面应该将近黄昏。一路惊险过来谁都没吃东西,这会儿才觉得腹中饥饿,纷纷取下随身携带的背包,开始吃喝。南宫玉他们空手而来,但那两名官兵死在了刚才的墓室,南宫玉和朱伤就捡起了他们的背包带在身边。此时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十分齐全,当下拿出酿牛肉和清水,吃喝起来。欧阳野因失血过多而虚弱,上了金疮药后血已止住,吃了几口牛肉后也恢复了精神。 老张头在墓室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他又检查了刚才那间墓室位置相同的石砖,发现是封死的,下方没有机关,只有上面有。最后他才来到墓门前,一看之下愣住了,原来那道门是假的,只是在山壁上刻出一个门的样子而已,甚至连门的缝隙都做的一模一样,但就是推不开,什么机关都没有。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三) 老张头眉头紧锁,也坐了下来吃东西,在他的经验中,这种墓室对于风水和陪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陷阱。可要是陷阱的话,只要不触动头上的流沙机关,也没什么致人于死地的地方,那修建这座墓室的原因何在呢? 他边吃边想,突然身子一震,问欧阳野道:“我记得你层吓唬我们说这座王陵是一座迷宫,进去就别想出来,莫非我们现在就在迷宫里面?”欧阳野道:“我也只是听说,没来过这里。”老张头沉吟了一下,对小张道:“你回到上面的石道,继续往前走,看看是什么。记着只往前走,不要去其他地方,然后回来告诉我。” 小张领命起身,他见头上的洞口不高,跃起把住边缘,双臂用力就撑了上去,打开石板机关时,南宫玉又听到了“吱吱咯咯”的声音。小张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就回来了,道:“前方不远处就是尽头,也有同样的石板机关,我没敢擅进就回来了。”老张头倒吸了口凉气,喃喃道:“没想到这里的迷宫是楼层形的。上下都有一模一样的墓室,只有一间是真的,也就是出口。其他都是假的,就如我们这间,墓门是封死的。现在我们脚下没有石板机关,就是说我们处在楼层的最下层,不知上面还有几层。” 众人都插不上嘴,等着他静静思考。老张头想了一会儿,疑惑道:“可这样的迷宫意义何在呢?墓室里又没有杀人的机关,只要一间间找不就找出来了么?不会这么简单,不会这么简单,肯定还有蹊跷没看出来。” 被困在古墓里,最怕的是就是看不出原因,只要能想明白就有办法化解。老张头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道:“我们一起回上面的石洞,到上面那一件墓室里看看,我要先知道它一共有多少层。”何同光道:“老爷子,派你孙子上去看看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多人一起折腾么?”老张头嘿嘿笑道:“行啊,您在这儿歇着,我们上去看看,要是找到出口就先走了。保不齐什么入口又没了,就不敢回来通知您了。”何同光的脸色变了变,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鱼贯爬入洞口,因石道狭窄,先进去的人只能向前腾出地方。老张头最后一个出来,把下面的石板复原后,打开了上面的石板钻了上去,众人也一个个的上来。 果然是间完全相同的墓室,老张头粗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机关,那石门也是假的。他们没做停留,继续向上爬去,又进入一间相同的墓室。老张头见头顶上已没有了机关石板,道:“看来一共有三层,我们在最高的地方了。大家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商量一下。” 谭勉道:“这三间墓室都是假的,那真的必然在前方的墓室。小张刚才探路回来说前面已到了尽头,也就是说前面最多只有三间墓室,而真的就是其中一间。”老张头道:“道理是这样,如果指挥使来设计这个迷宫,会做得如此简单么?”谭勉道:“简不简单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再次回到石道,向前爬去,进入了最上层的墓室,也是个假室。按照谭勉的逻辑,接下来的两间墓室必然有一间是真的,正打算继续探索时,小九忽然惊疑道:“那是什么?”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墓室的黑暗角落里站着一个胖胖的东西,比人还要高半头,看形状好像一个盘坐的佛像,可那脑袋太大,占了身体的一半,一双碧绿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可眨都不眨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警惕的拔出兵器,他们只怕迷宫和上万只的蝙蝠,落单的野兽无论再怎么凶猛也不足畏惧。林襄南手握长剑,道:“各位稍后,我先去看看。”谭勉点头道:“小心。”林襄南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挺剑,缓步上前,他身为华山派的掌门,来到西域后一直没有机会表现自己,便想借此机会显露一下。他的华山剑法已练到了登峰造极,就算是一只猛虎也别想近他的身。 火光照亮了墙角,众人也都看清了那东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东西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它后半身的蟾皮赤红,上有黑色的斑点,腹部往下呈白色,浑身长满了脓包一样的疙瘩,坐卧在墙角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林襄南仗着胆子用剑去碰那蟾蜍,南宫玉道:“林掌门等一下。”林襄南回头道:“怎么了。”南宫玉道:“现在已值冬季,虽然西域炎热,但蟾蜍和蝙蝠这类冬眠的动物习性不改,就算气候异常也会冬眠,只要我们不惊动它就不会袭击我们。”小九道:“那蝙蝠为什么袭击我们?”南宫玉道:“蝙蝠趴满了墙壁,暗器射出来时先射死了墙上的蝙蝠,是同类的血腥气让那些蝙蝠苏醒过来,只要我们动静别太大就没关系。” 林襄南点了点头,收回长剑走了回来。这时不知是谁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回荡在寂静的墓室。南宫玉看见那火蟾蜍直勾勾的眼睛忽然一动,瞥向林襄南的后背,同时腮帮和肚子开始一鼓一鼓,南宫玉忙叫道:“林掌门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火蟾蜍突然张开大口,那嘴大的比他身子还要宽,足能吞下一个活人,粗大的舌头像鞭子一样的向林襄南打去。林襄南本身就是一流高手,又被南宫玉提醒了一下,脚下一转便闪了开去,谁料火蟾蜍的舌头似活了般的在空中直线转弯,正打在林襄南的后背,他只觉背部火辣辣的一疼,就想向前窜去,没想到舌头上的黏性如此之大,跳了一下竟挣脱不开。接着火蟾蜍的舌头一卷,就把林襄南裹了起来向大嘴里送。 林襄南吓得魂不附体,挥剑砍向舌头,可那舌头不但黏性大,而且坚韧湿滑,长剑打上去就滑开了,林襄南一下子就被卷进了嘴里,长剑落地。谭勉低骂了一声,和魑魅同时从两边攻了过去。两位八大高手联手,世上只怕无一人抵挡的了。谭勉救人心切,直接用出“巨拳”,右臂劲爆的肌肉撑裂了袖子,铁锤一般的拳头重重打在火蟾蜍的肚子上。蟾蜍的肚子就像皮球一样陷了进去,但巨大的弹性也抵消了谭勉的绝大部分气劲,肚子突然往外一弹,将谭勉弹退了三步,谭勉诧异道:“好畜生!” 另一面鬼头人的寒阴爪从左至右的抓过它的肚子,可火蟾蜍的皮肤太过油滑,连痕迹也没留下,不过肚子上冒起了“嗤嗤”冷烟,罩上了一层冰霜。火蟾蜍吃痛,嘴张了张,愤怒的吐出舌头。魑魅脚下一溜,闪了过去。南宫玉看见林襄南趴在火蟾蜍的喉咙间,还在苦苦支撑,接着便滑进了肚子,忙叫道:“林掌门还没死。”火蟾蜍的舌头再次变向打来,魑魅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便躲了过去,伸出三指在舌头上一划,又冒起了一道冷烟,火蟾蜍疼得赶紧缩回舌头,猛地一跃而起,向小山一样压向魑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五) 魑魅动也不动,眼看就要压上时,双爪突然冒起冷烟,在那一瞬间,南宫玉现他的手指节长了寸许,指甲也变长了,好像一只来自地狱的鬼手。接着闪过一团模糊的白光,也看不出他出了多少爪,接着矮身从三尺的空间内钻了出来,几乎同一时刻火蟾蜍落地,而他已在三丈之外,负手而立。火蟾蜍继续向他扑去,舌头也激射出来。魑魅仍然动也不动,还是等快扑到时,用出“鬼手”抓了几次,再次俯身躲过,脚踏墙壁横着走出四步,反身落在了火蟾蜍身后,道:“指挥使准备了。”谭勉一见火蟾蜍亮晶晶干硬的肚皮就明白了,当它再次扑上时,谭勉从魑魅身后冲了上去,抡起“巨拳”实实的打在它肚皮上,山崩地裂般的拳力将这个庞然大物打飞了出去,“轰”一声打在了墙上,滑了下来。 火蟾蜍四脚朝天的蹬了蹬腿,肚皮向瓷器一般裂开,当场一命呜呼。谭勉快步上前,一下子就把它的肚皮撕裂,一股热烟冒了出来,绿血浓汁流了一地,室内立刻弥漫起酸臭的味道,谭勉毫不在乎,探手插进火蟾蜍的肚子,一把将林襄南拎了出来,扔到了地上。就这么一下的功夫,谭勉的手已被胃液烫红。林襄南浑身“嗤嗤”冒着白烟,皮肤火红如烧,好像涂了一层油脂,再晚一会儿皮肤就会被烧化,也就没救了。 小张立刻那刀割开林襄南的衣服,将他脱得赤条条的,用清水给他擦洗身子降温。林襄南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没说话就张嘴吐出来一堆绿水,绿水中还蠕动着几只小虫子。林襄南一见更觉恶心,又连吐了几口,就差把胆汁也吐出来,片刻后才吐干净,喝了几口水,缓过劲儿来,道:“多谢两位相救,被卷进去时真以为死定了。只要能从这里出去,我要还到这种地方来,我林字倒着写。” 谭勉问老张头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怪物?”老张头道:“很多王室的古墓里都养有护灵兽,甚至可以繁衍千百年。蟾蜍和蝙蝠互为克星,平时蝙蝠会分散寻找食物,少量蝙蝠就成了蟾蜍的食物。如果蝙蝠多了,蟾蜍就会被咬死。而且我们在经过花园时见到了火云斑蛇,这种蛇绝不可能是凑巧跑进墓穴的,一定也是护陵兽的一种。护陵兽的数量通常很多,蝙蝠就是例子,火蟾蜍和火云斑蛇只是落单的,肯定还有大量聚在其他地方,可要小心了。”谭勉点了点头,其他人的心情都很低落,迷宫还没破,就知道还有护陵兽在等着他们,别说寻找宝藏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很大的问题。老张头接着道:“还有两间墓室,说不定运气好就找到出口了呢。” 可惜运气并不好,他们探过中层和下层的墓室后,现全部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线索可寻。他们都泄气的坐在地上,没有人说话,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有些心理不好的,已生出了绝望想哭的感觉。这就是古墓,一旦被不明白的事物所困,人就很容易崩溃。 老张头道:“今晚就这样了,我们回前面的那个墓穴休息,明天再想办法。我们的食物和清水都很充足,坚持几天都没有问题。人能做出机关,就一定能破解,这时灰心还太早了。”谭勉道:“张老说的是,听张老的,总能出去。”何同光道:“为何要回前面的墓室,在这里休息不好么?”老张头道:“我虽还搞不懂这些墓室的原因,但我能看出前面的墓室是入口,后三间墓室是出口,出口一定比入口凶险。”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无异议,整理包袱爬回石道。 南宫玉和欧阳野一直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不过这次塔里普动作慢了,也被挤到了后面。轮到塔里普上石道时,他纵身一跳,抓住了石洞边缘,刚要爬上去,谁知欧阳野猛地上前将他扯了下来,挥刀砍下了他的头。他的刀太快,尸体倒下时才喷出血来,欧阳野一脚踢飞了他的人头。 南宫玉和老张头都吓了一跳,老张头吓得退了两步,道:“你这是。。。”欧阳野笑道:“老汉莫慌,这小子是我教的叛徒,早就说要杀他了,现在才有机会。”老张头点了点头,看了眼尸体,道:“按规矩我要在墓室里留下一个记号的,看来不用了。” 他们重新回到前面最下层的墓室,累了一天,而且还被困住,所有人都无精打采。何同光眼睛扫了一圈,奇道:“怎么少了个人?那小子呢?”没有人答话。闭目养神的谭勉睁开眼睛看了欧阳野一眼,道:“少了就少了吧,不过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生。”欧阳野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对八间墓室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令人震惊的时,当搜查后三间的时候,原先塔里普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地上也没有血迹。不仅如此,上面两间被小张留下的记号也都不见了。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有人把尸体和记号都清理了?难道墓室不是封死的,有口子可以进出?他们整整找了一天,仍然一无所获。 这天晚上的气氛更加凝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何同光脸色苍白,一脸憔悴,看样子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哭出来。小九也是眉头紧锁,想着心事。鲁忠靖,何秋华,朱伤,五爷,七爷,林襄南全都沉默不语。谭勉不动声色的闭目养神,魑魅枕着胳膊靠着墙,老张头翘着二郎腿抽着旱烟,南宫玉则拿着小九给他的匕,不知在地上画着什么。 欧阳野道:“你还有心情画画?画的什么?那个赖蛤蟆?”南宫玉笑了笑,没有说话,不一会儿画好了,道:“老人家,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张老头吐出一口烟,敲了敲烟灰,将旱烟插在腰带里,走过来观瞧,才看了一眼就神情凝重的蹲了下来,死死盯着南宫玉画着的东西。看了良久忽然一拍手,大喜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看似简单的墓室竟是如此巨大的工程,那高昌王也算下血本了。”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纷纷聚拢过去观瞧,只见南宫玉在地上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方格子,中间用线连接着,不知何意。魑魅笑道:“小神童,说说什么意思。” 南宫玉道:“大家都知道风车,其实后面三间墓室就是利用了风车的原理。”说着他指着最左边上的一个小格子,道:“这是触机关被流沙淹了的墓室。当时我们在墓室里只现了往下的通道,而上面却没有机关石板,就是说那是一间独立的墓室,也就是入口,现在入口已经被封,我们只能往前走。”他又指着旁边一个用直线连起来的小格子,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位于三层墓室中的中层,上下的两间墓室我都用小格子代替,三间相通,我用直线标明。”接着他指着后面的三个小格子,道:“这就是我们今天去搜查时现记号消失的那三间。”说完他指着后面的一个大格子,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它在捣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六) 众人见那个四方形的大格子的每一边都画着平行的三间小格子,用直线连着。南宫玉解释道:“这个大格子就是‘风车’,它会转,只要转动一周,就会冒出三间新的墓室。我们昨天留记号的墓室已被转走,所以今天的墓室里什么记号都没有了。”众人听完都恍然大悟,魑魅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南宫玉道:“虽然墓室里的东西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线索。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一些细节可循的。” 老张头笑道:“这我可要好好听听了,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南宫玉笑道:“我师傅说过,优点和缺点是可以转化的。同样的道理,八间墓室一模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毫无线索,其实他们就是线索。所有墓室都只有棺椁和明器,大家有没有发现它们全都被铁水牢牢的封在地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可以移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有不能动的理由,那就是‘风车’。因为风车是转动的,如果不封的话,当风车转到其他面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就会东倒西歪,这个把戏就玩不了了。” 老张头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进我们摸金这一行?”南宫玉笑了笑,道:“现在我们虽然知道了原理,但仍有一个问题不清楚。第一,风车是如何转动的,是自动转动,还是有机关可以启动。”谭勉道:“这里没有人力,如何自动转动?”南宫玉道:“自转不一定要靠人力,借助自然力量也可以做到,西域到处是地下河和移动的流沙,如果善加利用是启动风车的。”老张头道:“这个好办,我们可以分为三路蹲点观察,如果发现墓室有变就同时进入墓室搜索,这样的话只要它转动一周,也就是四次,我们肯定会发现出路。” 想出了办法后,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生出了希望。次日他们分为三组,分别观察后面的三间墓室,结果等了一天,所有人都挤在石道里腰酸背痛,石道和墓室却变都没变。老张头道:“看来风车不能自动启动,就算可以自动启动,如果它几天不转一次,我们的食物也清水也支持不了那么久,有没有可能是机关启动?”小张道:“我们搜遍了所有墓室,没发现任何机关呀。”众人沉默了半天,都想不出所以然。南宫玉道:“习以为常的事往往会被人忽略,大家想想每间墓室我们都要触动什么东西。”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老张头道:“石板机关!”南宫玉点头道:“现在回想起来,起初启动或关闭石板机关时,石道深处就会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那应该就是风车转动的声音,只是声响极小,才误以为是老鼠作祟。可我们在这里几天了,都没见过一只老鼠。” 众人都安静下来,都觉得他说的有理。南宫玉虽然失去了武功,但他的智力却高人一筹,此时隐隐成为了这些武林高手的领导。老张头和小张的古墓经验固然丰富,可当遇上从没遇到的复杂情况,想象力反没有南宫玉丰富。 南宫玉继续道:“我认为开启的机关就是我们所在的三层墓室的石板机关,而后三排墓室的石板没有机关,它们只是风车的一部分,不然前天我们在后三层里钻上钻下,如果机关启动的话我们就会被转到风车的另一面,然而并没有发生,所以可以否定机关的存在。风车的开启方法是开启石板或关闭石板,我们听到的‘吱吱咯咯’声都是发生在这之后传来的。”魑魅尖笑道:“小神童,说说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 南宫玉道:“首先我要先证明我的理论正确,请小张兄跟我走一趟,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小张道:“好嘞。”南宫玉先爬进石道,小张随后。南宫玉让他来控制石板机关,自己向深处爬去,亲自验证风车是否会启动。他先一路爬到了石道尽头,在墙壁上随手刻了“南宫”二字作为记号,然后向后退去,退到足够远时,点起了火折子。这是他和小张遥相呼应的暗号,小张立刻关上了石板。 石道内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果然响起了“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机关启动时的声音,里面还带着“丝丝”的摩擦声。突然南宫玉眼前一花,就好像眨了一下眼,声音已经停止。南宫玉心想这就完了?不会吧,也太快了吧。他赶忙爬到尽头,见刻过记号的墙壁上空空如也,心中为之骇然,那风车在一瞬间就完成了空间改变,而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怎样的鬼斧神工。 南宫玉认为“风车”是四边形的,每一边携带三间墓室,也就是共十二间。按照这个理论,只要再转三周,自己刚才留下的记号就会出现。于是他又让小张启动了三次机关,果然刚才刻着的“南宫”字样又出现了。南宫玉松了口气,心里有底了。接着他让小张先保持石道下层的石板为不关闭,然后启动上层的石板,结果‘风车’机关却没有动。最后的结论是虽然前三间墓室的每个石板都能启动风车,但前提是其他石板都要处于关闭状态下。他回到墓室把情况说了一遍,总结道:“现在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是一层层排查,先试遍‘风车’四面的下层。如果没有出口,再试中层,以此类推,十二次之内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众人全都大喜,虽然疲惫了一天,但此时都来了精神,都想早点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迷宫。他们说干就干,先从下层试起,南宫玉带路,小张操纵机关,每转动一次,他们就去下层的墓室查看,虽然没有出路,但在其中一间看到了塔里普的尸体,证明了办法的可行性。他们接着转战中层,四轮过后,所有石门仍然是封死的。最后是上层的三间,此时众人的心一直悬挂在空中,越接近希望就越怕失望,尤其是当三轮过后,仅剩下最后一间墓室时,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这间也不是出路,那该怎么办。他们已被困得够久,再待下去是会发疯了。 结果,仍然是死门。失去理智的何同光疯狂的捶打石门,忽然放声大哭了出来。南宫玉一言不发的摸着下巴,考虑问题出在哪里。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也包括老张头。 良久过后,南宫玉才沉吟道:“那只有一种解释,这‘风车’机关不是死的,而是活得。”所有人都听不懂了,小张道:“小哥说的是‘鬼打墙’?”南宫玉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忽然神情一动,取出匕首来到墓门前用力的刺了进去,只刺了一个小坑,他对着小坑不停的钻,一刻钟后只钻了个深度有指甲般宽的小坑,接着就听见“叮”一声,碰到了什么金属一类的东西。南宫玉又在别处钻了钻,同样碰到了金属。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七) 他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一举两得。”众人忙问原因。南宫玉解释道:“迷宫的设计者怕有人强行用工具挖开假门,就在里面装了金属层。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风车上的十二道石门都装有这种金属层。”老张头皱眉道:“就是说都是死路,我们是不可能出去的?”南宫玉笑道:“不,风车的十二道门可以都是死门,也可以都是活门。这个设计者应该是个善察人心的高手,他在设计时风车时加设了指令,我们每一次开启机关都会影响到活门的位置,就好比我们在一条石道连续开启二十四次,又换了个连续开启十二次,每一次的顺序都被风车记录,它就不会把出口给我们。也就是说它在猜我们的心理,算计着我们下一次会开哪个石板。因为我们只有十二分之一的机会,失败的概率较高,那么多的次数足够让风车分析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了。”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小张惊叹道:“早听说皇陵难倒,没想到竟如此天方夜谭,我到情愿相信是鬼打墙。难道那风车成精了?在和我们比智力?”南宫玉道:“没有那么复杂,就好比吃酒猜枚,猜枚高手几轮下来就能摸透对手的习惯,甚至能猜到他下一次会出什么。风车也是这个道理,它只会根据我们开启机关的线路和次数做出调整。我相信设计者一定有一个破解顺序,比如在机关完全闭合后,上层石板开启三下,下层开一下,中层再开四下,出口就会出现,但我们没有这个顺序,就只能拼运气。这个机关的可怕之处在于就算你能看破,也不一定破的了。” 老张头沉吟道:“那活门转换又是如何实现的呢?”南宫玉指着墓门道:“这道门是是可以缩下去的,当真正的墓门出现时,会把这道门压到地下,平时都是封死的,只要当机关启动时才会解封。”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但问题也来了,如何斗这个“会猜枚”的机关。老张头道:“这么说的话,这个迷宫不可能困我们一辈子,总有一天是可以出去的。可我们现在的食物只剩下两天的量了,清水马上就要喝完,如果这个风车太聪明,或我们太倒霉的话很可能会被困很久,也许会被渴死,饿死。就算那时候找到了出路,体力和精神也不可能再继续前进,说句泄气的话,我们现在仍在墓穴的边上打转呢,连陪葬墓都还没有看到呢。” 谭勉道:“有没有办法能看出真正的出路呢?”南宫玉摇头道:“我们不知道设计者是谁,就无从猜测他的性格,只能赌一赌运气。我们所有人写一个上中下的开启顺序,打乱后按着执行,这样全无心理可猜,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会开哪一个,风车也就猜不出来了。”魑魅冷笑道:“如果我是设计机关的人,我就会设计成只有正确的开启顺序才能打开真门,错误的都是死门,永远没有出路。”南宫玉点头道:“有这种可能。”魑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费时费力的找半天,去赌十二分之一机会,有可能还是个死胡同,连对错都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依我看还不如用炸药破门,无论触什么机关都听天由命吧。” 南宫玉道:“我虽不知道设计者是谁,但我感觉他会给我们一线希望。以他设计出风车的智力来推断,设计一些在墓室里就能杀死我们的机关简直轻而易举。可除了那个意外进来的火蟾蜍外,我们尚未遇到致命的机关。能肯定的是如果我们尝试强行冲破墓室,必然会引致命的机关。小九踹破那棺椁就是例子,更别说你想直接去炸墓门。谁都不知道假墓门外是什么,如果也是死路呢?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顺着设计者的游戏规则来破解,只有这一条活路。”魑魅道:“那他不赶尽杀绝的原因是什么呢?”南宫玉:“我只能猜测。他是个聪明的人,而且爱才。这个机关是他给后人的一道题,他希望有个同样聪明的人看破并破解,那这个聪明人就是他的知音。”魑魅哈哈笑道:“那你是他的知音么?” 南宫玉笑了笑道:“仅他这份胸襟和机关学的学识,已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魑魅道:“看来他是真找到知音了,那我们就按你的方法姑且一试,如果两天后还找不到出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用火药拼一拼怎样?” 南宫玉忽然笑道:“不用两天,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所有人眼睛一亮,表情都有些激动。魑魅笑道:“果然是知音,快说说看。”南宫玉道:“穿梭上下三层的方法目前只有通过石板机关,每次只能启动一个,而其他石板要保护在关闭状态,这只有十二分之一的成功几率,如果我们能不通过石板进出三层,就可以同时尝试三条线,那几率就是四分之一。”小张立刻明白过来,大喜道:“我们可以在石道上打盗洞,每层的石层都不厚,很快就能打好,这个交给我。”南宫玉道:“打洞的时候切记要打在石板后面,如果打在前面就有可能破坏石板连通风车的机关。”小张道:“明白,我干活去了。” 有了希望就有精神,所有人全部打起了盗洞,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上下三层打通。南宫玉吁了口气,道:“可以开始赌运气了,生死就看这一把了。”他们开始继续尝试,这次从中层开始,小张每启动一次机关,他们就通过盗洞爬上爬下,检查三座墓室。 也许他们真的命不该绝,在尝试第三轮的时候,他们在上层的墓室里打开了墓门。那一刻所有人都欢喜的大声叫好,就连不苟言笑的谭勉也长长的松了口气,那种重获新生感觉就好像是刚从死囚牢被放出来一样,似乎忘了他们仍然身在古墓,尚未接近王陵的中心。 墓门打开后又进入到一个封闭的空间,用火光照了照,见所在的位置高于墓室,边缘处有数阶石阶,走下后现同样的地方还有两道平行的墓门,中间的门正对墓室,南边的门较低,需要走上来几阶台阶。他们顿时明白过来,这三道门就是石道的那三道门,它们谁都可能变成活门,终点都是这间墓室。 这间墓室的规模是假墓室的四倍,墙壁上画满了彩色壁画,四个墙角还安置着长明灯。老张头看了眼长明灯,喜道:“这里面是特炼的火油,不燃时跟泥巴一样,可以保存千百年,只要把它融化就可以掌灯了。”众人就用火熔化了灯油,点燃了灯芯。墓室里立刻亮了起来。奇怪的是墓室里出了一樽金丝楠木的棺椁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什么陪葬品都没有。 老张头皱眉道:“奇怪了,有人已经来过这里了,陪葬品都被拿走了。”谭勉问朱伤道:“会是你们的人干的么?”朱伤摇头道:“不知道。”谭勉道:“只要主墓室的火龙珠还在就没关系。”鲁忠靖道:“他们肯定有别的方法进入墓室,万一事先把火龙珠取走了,我们这趟辛苦不是白费了么。”谭勉笑道:“火龙珠可不是说拿就拿的,他们最多也就是搬走宝藏而已。”鲁忠靖和何秋华对视了一眼,都心想要是分不到宝藏,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八) 南宫玉听完他们的对话已猜到塔里普出卖给锦衣卫的消息并不多,他不知道爹是朱家的后代,也不知道爹也能拿起火龙珠,只知道火龙珠在主墓而已。看来爹的所有计划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身份保密的很好,所以他才会让阚长龙为代理教主,普通教徒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位真正的教主,就算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只有内部的少数人知道。另外当年火龙寺着火后,朱伤带火龙珠进主墓这件事虽然有一些人看见,但西域地大人稀,消息闭塞,又过去了几十年,想找那时的当事人已不可能,或许连朱伤在哈密隐居也是爹暗中安排的,锦衣卫初来乍到,所以才知道的这么少。 想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心想阚长龙他们一定看到了自己的留信,心上明明说让他们炸毁王陵,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欧阳珊回去后不许他们炸陵呢。如果不炸,难道真要坐视他们取得火龙珠和宝藏么?他们没有爹和朱伤的血,是无法打开可汉堡下面的石门,就算想埋伏锦衣卫他们也不可能。而这间墓室的陪葬品肯定是被祖爷爷朱允炆派下来的四大侍卫搬走的,可主墓室里却放着我南宫家三代的积蓄,难道要这样拱手让人么? 他正想着,忽听小九奇道:“你们,地上有张白锦,上面还写得有字。”众人围拢过去一看,果然见有一张锦书落在地上。老张头小心翼翼的捡起干巴巴发黄的白锦,见上面的字体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字迹,上写着: “谨贺南门入室者:命题易,破题难。公之机变聪敏在吾之上,如公意在求财,此室百万两之物任君拿取,聊表敬才之心。然,前路必死,无望生还,公当有自知之明,速去为妙。墓门由内而死,若公自仗才高,仍有前进之心,可在蒲团上叩头九下,某当引出路。苏昊敬上。” 众人看完都望向了南宫玉,因为这封信就是给他写的。老张头把锦书交给了他,道:“小哥以为如何?”南宫玉看了两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壁画,壁画保存的很好,画的是麴式皇族昌盛时的高昌盛况,人山人海,商队穿流,市集繁华,而在城墙上有一个中年文官正负手瞭望,看来他就是锦书的主人苏昊。他应该是当时高昌王身边的重臣,也是整座王陵的设计者。高昌王死后,他身为宠臣也要陪葬,他被封在这间墓室的时候还没有死,这份锦书就是在墓室里完成的。他是个大忠臣,明明可以通过自己设计的迷宫逃跑,却情愿留下来陪王伴驾,想必最后他将锦书放在了棺椁上,合上后自杀,还剩一口气时再关上了里面的棺材。他肯定没想到朱允炆会派四大侍卫从正门而进,搬走了所有陪葬品,棺材里面值钱的东西肯定也被拿走,所以棺椁上的锦书才会被侍卫扔到地上。如此贤明之臣值得尊敬,拜一拜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他围着棺椁转了一圈,见对着南门的棺椁旁放着一个蒲团,蒲团是固定在地上的,没有被移动,跪下后见棺椁上记录着苏昊的平生。写的很长,主要记载了他的平生主要成就,从官经历和一些家庭情况。苏昊是一个汉人,最后官至高昌国丞相,是个廉政有为的好官,对高昌做出了很大贡献,另外一个大成就就是监造麴式皇陵。南宫玉怀着尊敬的心情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下头,道:“前辈忠魂在上,晚辈南宫玉叨扰清净,还请见谅。我们回去之路已封,只能继续前进,还望前辈大恩大德,指点道路。” 他刚说完,只听“噌”一声,右侧的壁画下方竟闪出一道暗门,大小跟狗洞相似。众人都惊讶的看了南宫玉一眼,林襄南道:“棺材里的人听见你的许愿了?”南宫玉摇了摇头,指着蒲团前微微下陷的石砖道:“这里也是处机关。”老张头感叹道:“这位苏前辈真是机关算尽。可他锦书上明明说前路必死,无路生还,为何还要给我们出路呢。”南宫玉苦笑道:“因为他想让我们全都死在皇陵。”老张头奇道:“他不是认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知己么,为何还要再害我们?”南宫玉道:“风车机关是想让人知难而退,所以才只让我们找不到出口,却不限制回去的路。他有爱才之心,不想让我们白跑一趟,就允许任取这里的陪葬品。而他更是忠臣,绝不允许任何人去骚扰高昌王的陵墓,所以再往后的机关就是真正的杀人机关了,他让我们走的这条路一定危险重重。” 老张头道:“那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出路呢?阻止我们前进不就好了。”南宫玉道:“他善察人心,明白真正贪心的人一条路走不通就会尝试第二条路,还不如直接指一条凶险重重的出路,让我们必死无疑。”林襄南道:“这里不是有墓门么?我们不用非走他指的路呀。”南宫玉道:“这是条撤退的道路,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锦书上也说了,墓门由内而死。” 谭勉道:“既然没得选择就继续走吧,倒要看看前面是什么,怎么就无望生还了。”目前也只能如此,小张打头钻进墙道,钻了两刻钟的功夫,到了尽头。只听水声潺潺,竟是一条地下水渠。 水不深,刚没膝盖,他们刚断水一天,自是大喜过望,都喝了个痛快,充填了水袋。老张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人向上游走去。 虽然逆水行走,但除了南宫玉外他们都有武功底子,走起来并不费力。南宫玉走出一段后就有点跟不上他们,欧阳野回身皱眉道:“你现在真这么没用?连武功都没了?”南宫玉默默点了点头。欧阳野没好气道:“那我女儿嫁给你且非还要让她保护你?”南宫玉默不作声。旁边的朱伤讥笑道:“晚了。”欧阳野道:“什么晚了?”朱伤道:“珊儿已在大家面前承认这小子是她的未婚夫了。”欧阳野不敢相信道:“有这事?这可不是珊儿的性子。”朱伤道:“这小子就是为了救珊儿才被何同光打废的,珊儿为了求我给他治伤,情愿承认他是未婚夫。” 欧阳野叹息摇头道:“我本指望他们在一起久了能生出真感情,如果珊儿只是想报恩的话,这桩婚事不结也罢。”朱伤好笑道:“你不觉得这都是天意么?婷儿嫁给你是为了报恩,怎么到了珊儿要报恩时你就说不结也罢了呢。”欧阳野呵呵笑道:“等你哪天当爹了就明白了。”朱伤道:“就算我不当爹也知道儿女的幸福是你无法安排的,依我看珊儿对这小子还是意思的。他们的事你本来就不该管,现在更不该管。”欧阳野嘿嘿笑道:“我才是她爹,总之我不能让她嫁给一个需要女人来保护的人。”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车迷宫 死灵知己(九) 鲜血顺着南宫玉的手掌留下,正要扑上来的蝙蝠吓得赶紧振翅飞起,绕着他们打转,改向进攻小九。南宫玉赶紧把小九拉到身边,道:“跟着我。”小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手上的血和盘旋的蝙蝠,惊奇道:“它们怕你的血?” 南宫玉还没说话,六只火蟾蜍就转过了弯角,见到漫天的蝙蝠后也不再向前。它们在古墓里互为天敌数百年,“仇恨”早已根深蒂固,已然无视了没有威胁的南宫玉和小九。蝙蝠也不再纠缠小九,铺天盖地向火蟾蜍扑去。六只火蟾蜍并排站成两列,好像打仗一样排好阵型,吐出长达四丈的舌头,一卷就是二十多只蝙蝠。它们一次就能吃一百多只。可是蝙蝠有上万只,瞬间盖满了六只火蟾蜍。火蟾蜍的舌头在身体上一舔就卷走了一大片,可刚露出的一片身体又被前赴后继的蝙蝠覆盖。 火蟾蜍的血液里含有剧毒,蝙蝠咬上后立刻抽搐,蹬腿毒死。但是蝙蝠胜在数量多,每只吸一口也能把那六只火蟾蜍吸干。火蟾蜍的舌头不住的把身上的蝙蝠送到肚里,不一会圆鼓鼓的肚皮就更加鼓涨。 南宫玉和小九退到墙边远远看着,只见六只火蟾蜍已被咬的血肉模糊,满身的绿水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道。有两只火蟾蜍终于忍受不住,发成一声震天动地的“呱”声,猛地跳起逃窜,一边跳一边甩动的身子,想甩掉身上的蝙蝠,荡起的水花盖了二人一脸。蝙蝠哪里肯放,死死咬住,直至毒死也不肯松口。南宫玉见腾出道路,道:“我们快过去。” 二人贴着火蟾蜍从边上跑过,回头看了眼惊心动魄的蟾蝠大战,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谁知那些无处攻击的蝙蝠发现了他们逃走,成群的向小九飞来。小九骂了一句,撒腿就跑。南宫玉忙叫道:“你别乱跑,跟我在一起。”小九这才恍然,赶快退了回去。漫天的蝙蝠围着二人打转,南宫玉举着手掌,和小九亦步亦趋的向前走着。 他们和蝙蝠僵持着走出很远,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欧阳野钻洞的那个地方。见洞口的两只蟾蜍仍在不住的用脑袋去撞洞口。它们气力很大,洞口还真被它们撞开了不少。南宫玉发现那两只火蟾蜍的脑袋上都是刀痕,满头都是绿血,想必是欧阳野在洞内用焦木刀伤的。 这时洞里果然传来了欧阳野的声音,他大骂道:“畜生来啊!使劲儿撞啊。”火蟾蜍见二人头上的漫天蝙蝠,已顾不上洞里的欧阳野了,向蝙蝠猛跳了过来。与此同时蝙蝠也不再惦记小九,迎上了火蟾蜍。 小九忙拉着南宫玉跳到另一侧的墙壁旁,“轰轰”两声,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被那两只火蟾蜍重重压住。随后开辟出“蟾蝠大战”的第二片战场。 南宫玉见两方暂时杀得不可开交,但两只火蟾蜍很快就会抵挡不住,忙跑到洞口对里面喊道:“欧阳前辈,张老先生,你们快出来。”欧阳野立刻冒出一个头道:“你小子没死?”同时他也看到了一脸讥笑的小九,吃惊道:“你怎么也活着?”小九笑道:“小爷我风华正茂,阎王不忍收我。”欧阳野“呸”了一声,爬出了洞,当“蟾蝠大战”时惊讶的合不拢嘴,道:“乖乖的,这两波畜生自己咬起来了。” 老张头和小张也跟着爬了出来,老张头当看到南宫玉手中的鲜血时已猜到了怎么回事。小张不解问道:“你们怎么没事?它们又怎么自相残杀了?”南宫玉道:“先离它们远点,边走边说。” 他们跑出一阵,见蝙蝠和火蟾蜍都没有追来,才松了口气,小九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上次在墓门前欧阳野失血过多,精神虚弱,不知南宫玉怎么救的自己,此时听说后大为惊讶,道:“你的血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南宫玉笑着摇了摇头,不愿细说。小九是锦衣卫的人,说出来就会暴露父亲,不知朱厚熜会如何对付自己这枝朱姓血脉,按常理肯定会斩草除根,不让任何人来威胁到他的皇位。其次如果自己承认身份,那就成为了欧阳野和欧阳珊少主,他们间的关系也就变了味,欧阳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对他说话,他不喜欢听假话,也不愿让他们为难。 南宫玉改变话题道:“老先生,这条水渠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下游通往哪里?还有那些蝙蝠为何能从甬道来到这里?”老张头道:“上游应该通往王陵,下游会和其他地下河流交汇,流入更深的地下,我们是去不到那里的。蝙蝠是王陵的护陵兽,设计的人肯定为它们加设了只有它们才能通过的通道,我们是不可能通过的。”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和谭勉那批人分开的地方,他们怕再碰上火蟾蜍,开始小心翼翼的前进。无惊无险的走了一个时辰,发现水位越来越高,已快高达胸口,走路已很费力,还没有游得快。 正走着,忽闻到一股腥臭之气,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赶忙从防水的油袋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观看。虽然在暗淡的火光下难辨颜色,但还是看清了上游的水里混着一股浓稠的绿色,谁都能看出这是火蟾蜍身上的血。 他们沿着边缓缓前进,水里除了绿血外还飘着一团团的体内秽物,上面爬满了蠕动的蛆虫。小九胃浅,一闻那味道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越往上游走,秽物和绿血就越多,水渠比臭水沟更臭不可闻。因水位渐高到他们的肩膀,有些迎面飘来的肠子和肢体罩了他们一脸,想低头潜水过去也不行,因为水里更臭。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点,只见前方水里沉着一具火蟾蜍的尸体。没走两步又沉着一具,越往前走火蟾蜍的尸体越多,到了后面成堆成堆的死在水里,绿血和秽物就是从尸体上飘出来的。小九吃惊道:“他们竟然把这些畜生都干掉了!有两位八大高手果然厉害。”欧阳野冷笑道:“还不是地利帮了他们的忙,这里水深,火蟾蜍最厉害的舌头在水里就没用了,他们大可以慢慢将其杀死。”小九不屑笑道:“说得轻巧,你杀一只看看。刚才不知是谁撅着屁股往洞里钻。”欧阳野骂道:“他妈的,等会儿老子就杀一只让你看看。”小九笑道:“都杀完了,你现在逞英雄给谁看,哦,后方还有一群蝙蝠,你可以回去杀一杀。” 他们在斗嘴时走过了最污秽的一段水渠,上游的水又变回清澈。他们洗了洗被秽物弄脏的头脸,便开始游泳前进。游出一段后,感觉水流的阻力越来越大,老张头说应该快到了尽头。他们拼力逆流而上,不一会儿就望见不远处就是岸边,正下方有一个如门大小的石洞,里面就是水渠的源头。这里水流的冲力太大,拼尽全力也只是在原地划水。眼看岸边只有六七丈之远,可就是游不过去,只要松了这口气就会立刻被水流冲下去,还要重新再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一)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二) 身在水里和流沙里是一样的,轻功再好也没有用,游不动就是游不动,该沉底依然会沉底。 而此时南宫玉就体现出了他水性绝佳的优势,他的水感极佳,身子在水流里侧来侧去,如一把尖刀一样穿梭其中,身体的每一分肌肉都充分利用,将水流的阻力减少到最小。不一会儿就爬到了岸边,他猛地一探头,伸手抓住了岸边,身下的水流吹得他差点松手,咬紧牙关拉近了身体,两手同时抓住了岸边,双臂一撑就爬了上来。他没空躺下休息,赶紧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绳子,学老张头那样系成了‘生死扣’的圆圈。他虽只见老张头系过一次,可他‘心灵手巧’,一看就会,然后对着离岸边最近的小张扔了过去。 小张一把接住,身子钻进了圆圈拉紧,然后抓住了老张头的手,老张头则抓住了小九的手。小九明知欧阳野就在身旁,却装着没看见,喊道:“可以拉我们了。”欧阳野大骂道:“你他妈的!”刚说完就泄了真气,被水流冲远了一尺,他赶紧闭嘴,又拼命游了上来。南宫玉没好气道:“小九别闹,赶快抓人。”小九轻哼了一声,不愿牵欧阳野的手,伸出脚来,道:“来,抓着小爷的脚。”欧阳野又骂了一声,抓住了他的脚腕。 南宫玉拼力把他们拉到岸边,一个个的拉了上来,除了内力浑厚的欧阳野外,其他人全都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后,他们重新点燃火把照向前方的道路。只见还是一条石道,附近地上留着一些食物残渣,显然谭勉他们也在这里休整过。反正道路只有一条,也不怕两波人走岔,休息了一阵后在蜿蜒的石道内又走了半个时辰,忽见石道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方长五十丈的流沙坑。小九皱眉道:“怎么没路了,他们人呢?”老张头指着二十五丈处的墙上滑道,道:“那个是翻板陷阱,上面就是王陵地宫,他们一定是顺着滑道爬上去了。”小九道:“可怎么渡过二十五丈的流沙坑呢,一脚陷进去就出不来了。”小张道:“你忘了咱们的装备里有一双‘木鸭掌’么,穿上它受力面会被均散开,就不会陷入流沙了。” 小九笑道:“是啊,我都忘了。”他们刚蹲下准备打背包时,突然现流沙坑边上趴着一具尸体。尸体已变成了一具骷髅,从骨头的颜色上来是才死不久。老张头脸上顿时变色,紧张的向四周墙壁张望,道:“莫非这里也有吸血蝙蝠!” 小九认出那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惊呼一声俯下观看,只见他腰间挂着“北镇抚司”的腰牌,干枯的左腕上带着一套铁护手,失声道:“是七爷!大爷的,是什么东西害死了七爷。”南宫玉道:“这里没有蝙蝠,而且蝙蝠吃人很难吃这么干净,你看七爷身上只剩下骨头,一丝肉都没有了。”小九道:“那会是什么东西。”南宫玉看了眼尸体,道:“应该是这个流沙坑里的东西。” 他刚说完小九就看到从骷髅空洞的眼眶中爬出来一只蜜蜂般大小的红蚂蚁,接着又爬出来了一只,不一会儿便有密密麻麻的大红蚂蚁从骷髅的眼眶和嘴里爬了出来。小九“啊”一声惊呼道:“是蚁群!”话音刚落,只见黄色的流沙坑一下子变成了红色,仔细一看原来是成百万的红色蚂蚁潮水般涌了过来,就好像一块巨大移动红毯。 老张头大叫道:“用火把!蚂蚁怕火。”他们赶紧拿火把对着汹汹的蚁群。谁知红蚁对火毫不畏惧,直接冲了进去,身子被燃成灰烬,“滋滋”声不绝。小张大惊道:“还有不怕火的蚂蚁!”小九骂道:“你看它们的个头还是蚂蚁么,都成精了。”除了爬向他们的红蚁外,其他红蚁纷纷爬上了墙壁和顶上,四面八方的涌来。小九道:“快跑吧,再回到水渠里就安全了。”老张头道:“地宫的入口就在前方,回水渠何时才能再过来?”小九狠狠道:“那也比被万蚁噬心的好。”老张头看了南宫玉一眼,道:“你忘了这位小哥还有神奇的血了么?说不定蚂蚁也怕呢。” 小九恍然道:“对啊!南宫兄,快用你的血试试。等回去我寄一箱阿胶给你补补。”南宫玉啼笑皆非,也只好拿出匕再次划破手掌,鲜血又冒了出来。他生怕蚂蚁的触角闻不到,将血掌放低对着蚂蚁。蚁群果然都不敢上前了,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攻击其他人。 老张头和小张赶紧用衣袖蘸了蘸他的血,向蚁群舞了几下,逼退了蚁群。欧阳野不但蘸了袖子,连脸上和脚脖都涂了涂,还嫌不够时,小九拿着雪白的丝巾挤了过来,道:“让让让,哎呀,都被你们蘸没血了。”说着握着南宫玉的手,用力的挤了挤,道:“还好还好,血还充足,我多给你寄一箱阿胶就是了。” 南宫玉无语的看他们抹完。此时红蚁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就像站在蚁海上的孤岛,只有周围一圈没有蚂蚁。老张头道:“不要慌,咱们有‘神血’,蚂蚁不敢过来,换上木鸭掌准备爬滑道。” 他们取出类似于折叠扇似的木板,展开后是扇子的两倍大小。他们将脚固定在中心,将两边的绳子绑在脚面上,形状果然像一个鸭掌。他们也跟鸭子一样叉着腿向流沙坑移去,身边就是成千万的红蚂蚁,情景诡异滑稽。 为了减少受力面,一入流沙坑他们就俯下腰,推着行李前进,蚂蚁也跟着回到沙坑,一直保持着包围状态。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滑道前,此时小张蘸在衣袖上的血已被衣料吸收,又蘸了沙子,忽然现蚁群开始对自己蠢蠢欲动,他恍然过来,刚想擦掉袖子上的沙子已为时已晚,蚂蚁潮水般的将他包围,一窝蜂似得钻进了他的身子下面,就像搬粮食一样把他抬了起来,向前面跑去。老张头大叫一声,想也不想的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快走两步盖在了他的身上。蚂蚁吓得赶紧从小张身下撤去,转而爬上老张头的身子。蚂蚁在人身上爬行很快,立刻就爬满了全身,老张头里面什么都被穿,他身材消瘦,肌肉已经萎缩,被咬的痛叫一声倒了下去,在沙坑中翻滚着,意图甩掉身上的蚂蚁。 小张失声惊呼道:“爷爷!”红蚂蚁向洪流一般紧追而去,老张头不住翻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墙壁的尽头,他刚想手扣墙壁向上爬去,忽然脚下一空,露出了一个三丈宽的大圆洞,滚滚流沙将他冲入了洞里,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南宫玉他们都觉脚下方的流沙向那个圆洞流去,开始站立不稳。小张大吼一声,满眼通红的向那个圆洞冲去。南宫玉一把将他拦住,道:“快上滑道,等会儿流沙势快就会把你冲下去的。”小张龇目欲裂的吼道:“你让开!我要去救爷爷!”南宫玉也大吼道:“你不能去。”小张还要再说,南宫玉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肩膀,盯着他一字字的道:“我去。”小张还在愣神之际,南宫玉已顺着流沙向那圆洞走去。 正文 第十二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三) 早已爬上滑道的欧阳野和小九异口同声的叫道:“你他妈疯了么!”南宫玉没有疯,只是本能告诉他应该这么做,他不想死,但不去的话他就不是南宫玉。 看似矛盾,其实一点都不矛盾,只有在生死关键时才能看出谁是真正的侠客,那股侠义之气可以战胜任何恐惧。或许很多人觉得这种人很傻,但如果你是那个掉进大圆洞的人,你一定不会这么想。越接近大圆洞,流沙倾斜的度就越快。他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到了这一步是什么也无所谓了。“唰!”眼前一黑被冲了下去。 圆洞非常倾斜,加上流沙推助的滑,飞一般的冲下二十丈,身子忽然悬空,飞出三丈落了下去。好在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流沙,不然这一摔非让他骨头散架不可。四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出里面的空间很大,因为他听到了老张头痛叫的回音声。他赶忙寻声跑去,果然见老张头在不远处拼命翻滚着,身上爬满了红蚁,他一靠近红蚁就四散而去。他扶起了老张头,见他满身都是细小的血洞,好在救的及时,再晚一会儿就会被蚂蚁钻进体内,五脏六腑就要被吃了。 老张头咬牙坐了起来,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问道:“我孙子没事吧。”南宫玉道:“没事。”老张头“哎”了一声,叹道:“那你还下来干什么。”南宫玉笑道:“当时是救你。”老张头淡笑道:“我下了一辈子的地,早把生死看得淡了,要是你被冲下来,我是不会来找你的。”南宫玉笑了笑道:“这不关我的事,我们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吧。” 老张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从跟着滑下的背包里拿出一根新的火把点燃,照了照四周,现这里果然很大,火光都照不到石洞的边缘。南宫玉也拿出最后一根火把点上,看出这里是个天然的石洞,上宽下窄,有宫殿般大小。地上有一层流沙,却不深,刚刚埋过脚踝。 上面的流沙仍然不住的从大圆洞里倾斜而下,此时已堆成了一座小山般高的沙堆。南宫玉道:“我们把洞口的沙子移开,别堵住洞口了。”老张头举着火把半天没说话,这时徐徐道:“先别管洞口了,你看看这个。” 南宫玉来到他身边顺着眼光看去,只见对面山壁上有一个两人高宽的洞穴。数万计的红蚂蚁密密麻麻的分布洞穴两旁,就好像百官在跪迎着皇帝的出现。 南宫玉倒吸了口冷气,道:“那是什么洞。”老张头道:“蚂蚁的头头,会是什么?”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映照在火光照射的山岩上。虽然那东西还没出来,但却能看出它身体庞大,拖着长长的身躯。 先出洞的是两根形如镰刀般的锋利触角,接着探出它红色的巨大脑袋,脑袋上长满倒刺,两只眼睛像是两扇黑色的窗户,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嘴前方是两片硬如钢铁的护齿,里面的獠牙虽不长,但尖锐平整,似乎连石头都能咬碎。它的六条腿每一条都粗如人腿,仅趴在那里就比南宫玉高出半头。南宫玉见它前半截赤红,后半截拖着一串白花花肥大的肚子,它就这里的百万蚂蚁之尊,高高在上的蚁后。难怪那些蚂蚁要把人拖下洞来,原来是来孝敬女王的。 蚁后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们,护齿“呼哧呼哧”似风箱般的快闪动了两下,带着身旁的百万红蚁大军向二人缓缓走来。 老张头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孩子,你听好了。我已过了古稀之年,这辈子也算值了。你还年轻,没必要陪我这个老皮囊送死。我去把它们引开,你往洞口跑,只要爬上沙堆就一路爬上去,小蚂蚁怕你,大蚂蚁体重,追不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南宫玉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阵势,心里也是怕的不行,可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跑,而是拿出匕对着手臂狠狠的割了三道,鲜血瞬间流满了他的手臂。 老张头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复杂之色。他这辈子见多了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徒,尤其是在古墓里,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有多少人为了几件明器而勾心斗角,笑里藏刀,甚至不惜杀害同伴来谋取利益。就算守道义的人也绝不会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地,更不会陪着别人一起拼命。老张头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变得无比的高大雄伟,他身上那种人性的光辉让他觉得自身是那么的卑微渺小,他这个闯荡了一辈子江湖的老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侠义”之气,原来世界上真有那种只有在故事里才能听到的侠客。 当南宫玉举起流满鲜血的手臂时,两边的小蚂蚁同时站住不动。蚁后也站住了,触角自然而然的向后缩去,显然也怕南宫玉的血。可它的护齿快的闪动了几下,狠狠的呲了呲牙,做出挑衅状,继续向前爬去。 直到和蚁后近距离接触才现他是那么庞大,它居高临下,看都没看一眼双腿抖,往后挪动的老张头,黑漆漆的眼睛里只有这个手握火把,举着血臂的少年。它歪了歪巨大的脑袋,一道口水从护齿后的獠牙间流了下来,接着分开护齿,晃了晃牙,像是在对南宫玉示威。 南宫玉的脑袋就在它的护齿之下,可他凝立不动,锐利的眼睛直射蚁后,一字字道:“跪下。”蚁后左右晃着脑袋,似是好奇,又似嘲笑。南宫玉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突然爆喝道:“跪下!”这一声震得山洞“嗡嗡”作响,良久不绝。 蚁后吓了一跳,肥躯狂颤,身子猛地缩了回去,做出攻击之状,一双黑眼凶狠的眯起,护齿分开,嘴里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口水不住的流淌下来。南宫玉反而上前了一步,离它更近了,蚁后只要一低头就能咬掉他的脑袋,它也几次作势欲咬,但每次都半途而废,狂躁的“嗤嗤”只叫,口水乱喷。 南宫玉忽然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按住了它的脑袋,蚁后身子一颤,黑色眼珠里的黑点同时聚焦在他的手上,不再动弹。南宫玉温声道:“跪下。”蚁后仍然动也不动,但很快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它的六只脚真就弯曲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南宫玉身前,低下了头,牙齿对着对面,表示不敢反抗。南宫玉松了口气,摸着它的脑袋道:“去吧。”说完退后了两步。 蚁后低头起身,转过身前一直不敢露出牙齿,然后它拖着长长的尾巴爬回了洞穴。红蚁们也潮水般的跟了进去,刚才的百万的红蚁大军,瞬间消失不见。 南宫玉长长出了口气,精气神一下全泄了,坐倒在地,这时才现后背上都是冷汗,他也不知道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和蚁后对峙,竟还突奇想的想让蚁后跪下,而蚁后还真的跪下了,回想起来真让人心惊胆战。 老张头眼神奇怪的来到他身前,整了整衣服,撩衣就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公子天神下凡,小老儿有眼无珠,多有不敬之处,请受一拜。”南宫玉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赶忙拉他起来,道:“老人家你这是折我寿啊,快快请起。”老张头坚定的跪在那里,道:“老朽这辈子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公子这般人物,不知公子到底是哪路尊神。”南宫玉道:“在下南宫玉,补天阁门下弟子,老人家快起来吧。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四) 跨过零零散散的石头武士,他们顺着长长的石桥走了许久,来到了两座山脉的交汇处。准确的说那是一条在山体里打通的隧道,隧道里很宽,里面的石壁上也有火油石槽,照明充足,根本不用火把。隧道阴冷,火光跳动,没走出一阵前方现出一座石屋,屋子并列着三道石门,石门旁都有一条拉杆。 谭勉道:“我们来这里看过一次,不明所以就没敢乱动。”老张头“嗯”了一声,围着石门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叹道:“那个苏昊说的没错,果然前路必死,无望生还。”谭勉皱眉道:“这里有门,怎就前路必死呢?”老张头苦笑道:“这个局叫‘生死门’,只有一门是活路,其他两门都是进去必死的机关。用拉杆打开一扇门后,其他两门就被封死,只能进去一间,进去后里面还有个拉杆,拉下后前面闭合。如果是活门的话,后门就会打开,死门的话就会引发出杀人机关。可怕的是,这三道门完全一样,根本看不出真假,只能赌运气。” 魑魅道:“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一的活命机会。”老张头摇头道:“不是三分之一。保守估计这样的‘生死门’后面至少还有十个,也就是说我们最多有三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南宫小哥说的不错,后面的机关全都是杀人机关,苏昊本就想让我们死在这里的。”谭勉想了想道:“这机关不难破,找三十个替死鬼来,一个个让他们试,就试出来了。”老张头苦笑道:“只要错一次,所有的石门和机关就会全部封死,除非在尽头处重启机关才能重新开启。想要过这种机关,必须要有正确的顺序,要不就要费大力气,从别的路线打盗洞绕过去,可这里都是岩石,不是土层,根本打不了盗洞。” 众人一片沉默,谭勉道:“那现在怎么办?”老张头道:“这机关我破不了,我提议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然后寻访民间,看能不能找到修建王陵的后人,说不定能问出一些关于‘生死门’的顺序。”谭勉坚决道:“不行,先不说出路能不能找到,再进来一次不知还会出什么变故,太危险也太麻烦,这次必须一鼓作气把拿到火龙珠。”老张头道:“我们倒斗只吃手艺,不吃运气,别说最少三十分之一的机会,就是三分之一也不能冒险,还望指挥使见谅。” 谭勉面无表情道:“我们花重金请你来就是为了破解这些机关的,你现在说做不到,对得起我们的礼聘么?”老张头跪地道:“老朽无能,实在惭愧,聘金自会如数奉还,等从这里出去后,还请指挥使另请高明。”谭勉淡笑道:“都到了这一步,你拍拍屁股走人,算是怎么回事?”老张头吓得赶忙磕头道:“老朽可不敢撂挑子,只因这机关实在过不去呀,老朽实在想不出办法。” 谭勉冷笑道:“那就你慢慢想,但必须给我想出来!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孙子。”说着一把将小张按在身前,单掌扣住了他的天灵盖。小张害怕叫道:“爷爷!”老张头失声道:“指挥使,你这是。。。”谭勉阴沉道:“现在有干劲儿了么?不想让你孙子死,就他妈的给我找出路!”老张头浑身打了个冷战,这才见识到了谭勉的真面目。想他身为锦衣卫第一人,必然是个残酷冷血,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老张头眼珠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道:“娃子别怕,没事的。” 说着站了起来,向生死门走去。魑魅嘲笑道:“早这么想办法不就得了,看来办法都是逼出来的。”老张头重新仔仔细细的的观察石门,不知不觉就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谭勉不耐烦道:“到底找出来没有,再找不到就随便开一扇门,把你们祖孙关进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其他门都会封死。”老张头吓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呀!小老儿可不敢欺骗指挥使。”谭勉道:“再给你一刻钟,找不出来就先把你孙子关进去。”老张头急的脑筋蹦起老高,敢怒不敢言,可石门的确毫无破绽,根本看不出来。此时他已有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大不了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最后决定拉开中间那扇门以解眼前之急。就在这时南宫玉走上前去,道:“左边那扇门更像是真的。”老张头缩回了放在中门拉杆的手,道:“小哥怎么看出来的?”南宫玉道:“我觉得应该是。”老张头眨了眨眼睛,道:“你觉得?”南宫玉点头,道:“要是前辈实在找不出端倪的话,就试试我的吧。”换做两天前,老张头宁可自己撞大运也不会听他的,但南宫玉在古墓里表现出了近乎于天神一般的能力,连成精的百年蚁后都要向他下跪,如果还能发生奇迹的话,那肯定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老张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孙子,咬了咬牙,道:“公子说的没错,就是左边这扇!”说着来到左边用力的拉下了拉杆。“咯咯嘎嘎”的一阵机关启动声后,石门缓缓抬起。老张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对面的一扇石门外,其他空空如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算真有机关也会等石门再关上时才会发动。老张头转身道:“是这间了,指挥使放了我孙子吧。”谭勉也不怕他们祖孙能跑到哪里去,放了人后站在石屋前观望了几眼,看向南宫玉道:“这扇门是你瞎蒙的?”南宫玉笑道:“也可以这么说。”谭勉道:“要是错了呢?”南宫玉道:“指挥使要是怕错,不妨就让我们先进去试试。”谭勉皱眉道:“门关上以后不就不能打开了么?”南宫玉道:“是啊,看来指挥使要赌一赌了。” 谭勉迟迟难下决定,因为要赌的是他的命。这时小张跑进了石室,站在南宫玉身旁,道:“我信南宫小哥的,生死随天吧。”老张头道:“老朽也信。”这时欧阳野和朱伤也走了进去。南宫玉笑道:“要是没人的话,就祝各位返程愉快。”说着就要去拉拉杆。谭勉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破绽。不过要让他把性命交给一个‘瞎蒙’的少年,那他情愿空手离开这里。 南宫玉的手刚碰到拉杆,小九忽然道:“等一下!”谭勉道:“九儿,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小九摇了摇头,低声对谭勉说了几句话。谭勉愣了愣,看了眼南宫玉,道:“还有这种事?”小九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他并不简单。”谭勉仍在犹豫时,魑魅已不知何时走进了石屋,对着谭勉笑道:“富贵险中求,可不能辜负了圣上的信任。”谭勉心中一动,道:“明白了,圣上交待的事,谭某必定办好。”说着带着小九,七爷,鲁忠靖,何秋华,何同光走了进去。 不大的石屋站的满满的,如果等会儿真有什么机关陷阱,他们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南宫玉道:“既然都决定好了,就听天由命吧。”又是拉下拉杆,前面的门缓缓合起。刚才因有石槽火油而没有点火把,这时屋内一片漆黑。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很沉重,身上汗毛根根立起,不安的观察着四周。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光亮照射进来,原来后门已开,果然是道活门。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五)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六) 他们离开石室,面前果然又是间一模一样的生死门。谭勉道:“继续找路吧。”老张头长吁了口气,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根本不知从何下手。这时南宫玉纤长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道:“我来吧。”这只手就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老张头的不安的心情沉淀了下来。老张头向来是盗墓队伍中的精神领袖,可当他惶恐无助的时候,却是南宫玉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力量。望着这少年挺拔的背影,似乎他的肩头能撑起全天下的担子。 南宫玉没有靠近生死门,只是远远的站着,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接着他便指了指左边的门,道:“还是这里。”说完就走了过去,毫不停留的拉下了拉杆,石门缓缓打开。 何同光担心道:“你最好看准确点,要是老子有什么危险就先拿你开刀。”欧阳野冷笑道:“你想动他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死人。”说完大步走进了石室。 仍然是活门,无惊无险。南宫玉面对第三道生死门时索性连都不看,干脆闭上了眼睛。魑魅问道:“在高昌你就是凭这种感觉察觉到了老夫么?”南宫玉不答,直接上前打开了最右边的石门。 就这样过了十道生死门,谁都对南宫玉充满了好奇,他根本不懂机关,又从没有来过这里,怎就判断的如此之准,难道他真有神奇的第六感。 不知还有多少道生死门在等待着他们,一旦他判断失误,那送命的就不止他一人。而此时他的精神已开始下降,感觉也变得模糊起来。这种感应危险的能力他以前只是被动感应,这样主动去感应还是第一次。前十道石门他都能感觉出另外两门里面的危险,他虽说不出来危险来自于什么,但不危险的那扇门肯定就是活路。这种能力他还无法长期驾驭,此时感觉正渐渐减弱,他在第十一道生死门前徘徊了许久,始终难下判断。 朱伤道:“别想了,先歇一歇。”何同光道:“歇什么,趁这小子状态好,一鼓作气走出去才是。”欧阳野骂道:“你太娘的能少说几句么,别忘了咱们的性命可都在他手里捏着呢,他要是因为你的干扰而选错了,我他妈的先宰了你。” 南宫玉的注意力全在生死门上,根本没听见他们说话。他来到中间的门前,用额头贴着石门,闭着眼睛感觉了片刻,道:“就是你了。”说着拉开了石门,仍然顺利通过。 往后的三道生死门他用的时间更长,感觉也越来越弱,不过最终还是判断正确。可当他站在第十五道生死门前却愣住了,这回不是感觉太弱,而是太强,三道生死门里都传来了强烈的死亡气息。难道三道门都是死门?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麴式王族的人也要走这条路,不可能设成死路,那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什么三道门里都有危险? 他贴着石门坐了下来,闭着眼睛思考着。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待着他,没有人催促,他已是唯一的希望。他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此时他的感觉已完全消失,他脑中根本没有去想生死门,他想的是朱心琪,魏玉柔和寇晶晶,接着想起了海琼,他脑海中将她们的片段一章章的过了一遍,就好像在做着临死前的告别。最后他想到了欧阳珊,心中暗叹了一声,禁止再想下去。美好的憧憬如果不能成真,那还是不要开始想的好。 他闭着眼睛站了起来,转了一圈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右边的石门,他就打开了右边的石门。站进去后道:“这道门的几率只有三分之一,不愿意进的可以不进。”他刚说完,老张头就带着小张站了进去,老张头微笑的对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对他充满信心。接着欧阳野和朱伤也走了进去。谭勉将目光投向了魑魅,似在询问他的意见。魑魅道:“开启一扇门后,另外两扇就被封死,我们留下必死无疑,跟着他还有一点希望。谭勉点了点头,带人全部走了进去。” “轰”一声石门关闭,又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门仍然没有打开,却听见了“嗤嗤嗤”的悉悉索索声。黑暗中许多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是蛇!”“唰唰唰”许多人抽出了兵器,室内闪过了几道厉闪。魑魅骂道:“都他娘的小心点,别伤了自己人。几条蛇怕成这副熊样,还好意思在江湖上混么。” 拔兵器的人也觉得反应过大了一点,要真只是几条蛇的话,确实不足为据。室内又安静了下来,魑魅“咦”了一声,奇道:“听声音蛇好像在门的外面,室内的机关还没有启动么?”众人全都留心四周,都没现什么异常,就在这时只听“吱吱咯咯”一连串的机关启动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正在全神戒备时,后门开了,竟然是条活路,刚才只因机关迟钝才晚开了门。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现门外爬满了一地的火云纹蛇,看来是进了蛇窝了。可他们这么多高手聚在一起,根本不将这些蛇放在眼里,鲁忠靖和何秋华各持刀剑当冲了出去,一顿乱切,待南宫玉他们跟出去时,已是满地死蛇,有的半截蛇身还在地上抖动。南宫玉心想莫非是这些门后的蛇影响了自己的感觉?可区区几只蛇的话怎会有那么重的死亡气息呢? 这时众人现已经通过了所有生死门,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墓道,全都是用汉白玉铺成,两侧墙壁上雕刻了一排骆驼的头像,全部垂着脑袋,闭着眼,好像在低头行礼。 老张头叹道:“终于到了,往前就是主墓室了。”他话刚说完,南宫玉忽然感到人群中有人生出一股阴冷的杀意,不过一闪即逝,再也感觉不到。杀意不是杀气,杀气能感觉得到,而杀意是感觉不到的,只是人的一种强烈的想法而已。南宫玉浑身打了个冷战,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看去,见杀意腾起处站着三个人,谭勉,何同光,七爷。南宫玉回忆着刚才的感觉,那股杀意并非只针对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难道他想把我们都杀了?可最有嫌疑的三个人都没有要杀光所有人的理由呀,就算是冷血无情的谭勉,也不可能杀锦衣卫的同僚,可能是自己这种感觉用的太多了,才一惊一乍,产生了错觉。 谭勉问老张头道:“最后一段路了,会不会有更厉害的机关?”老张头摇头道:“最厉害的就是那些生死门,只能说我们过来的太轻松,太顺利了,主墓道是不会有机关的。”谭勉点点头,道:“走吧,是时候会会正主了。” 众人沿着汉白玉墓道走出了二十丈左右,忽然停住脚步,只见不远的黑暗处有一双赤黄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眼睛下方又闪现出数十双赤黄的小眼睛。众人都猜到了遇到了什么,看来生死门前的蛇只是一小部分,而真正的巢穴竟然是在主墓道上。南宫玉感应的死亡气息就来自这里,这些蛇是守护主墓室的最后一关,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七) 众人缓缓向后退去,谭勉道:“把剩下的火把全部点燃,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众人七手八脚的点燃火把,忽见那双赤黄的眼睛瞬间拔高了三丈,众人大吃一惊,盘卧在地上的蛇若有四丈的高度,那它全长会有多长,那不成了蛇妖了么。 这时火把全被点燃,立时看清了前面的景象,全都震惊不已。只见墓门正中卧着一条粗如圆柱的火云斑蛇,它直立起来的部分就有四丈之高,几乎快挨着墓顶。下身一圈圈的蛇身比墓门还高,眼睛一只青,一只黄,脑后是长长的鬃毛,蛇皮晶莹透亮,身后长着倒刺,蛇脊上是红宝石一般的鳞片。它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众人,既不挑衅,更不害怕,那眼神真就好像是一个人在看着你。如果流沙坑下的蚁后算是怪物的话,那这条火云斑怪蛇就称得上怪兽了。它的旁边还聚集着数十只小蛇,它们的个头已不算小,可跟巨蛇比起来简直就是孙子辈的孙子辈。 谭勉看了眼墓道的地形,道:“它这么大的体型,在墓道里移动不便,我们就在墓道里杀死它,不能让它到宽敞的地方。魑魅先生,欧阳野,鲁兄,何兄与我迎敌,其他人退出墓道。”何同光如获大赦第一个向后跑去,没想到欧阳野哈哈一笑,也提刀离去。小九瞪着他道:“没听见指挥使叫你留下么?”欧阳野不屑道:“鸟蛋,老子凭什么为他卖命。”小九讥笑道:“真没种。”欧阳野骂道:“你们来偷我教的圣物,还指望我替你们打护陵兽?真不知你们怎么想出来的。” 不一会儿南宫玉他们就退到了墓道口,随即就听到了深处的打斗声。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想也能想出来战况的激烈。“轰轰轰”不住的重物撞墙声,看来那巨蛇也动了真怒,开始拼命攻击。这一场恶战足足持续了有半个时辰,谭勉和魑魅都是天下八大高手,鲁谢二人也是通天帮的号人物,四人联手还要斗上半个时辰,可见那怪蛇是何等厉害,要是在空旷处只怕谁都拿它不住。 打斗声忽然停止,只能听见石头“噼里啪啦”从墙上脱落的声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谭勉低沉的声音道:“都进来吧。”他们这才重回墓道,只见周围的战况只能用残垣破壁来形容,墙壁和石板没有一处完好之处,到处是深深浅浅的撞坑,裂痕如蜘蛛网般向四面延伸,大小石块落了一地。粉尘弥漫着整座墓道。 火云纹怪蛇软瘫在石道正中,它身上的伤口已多得数都数不清了,刀伤,剑伤,被拳劲打陷的身体,被寒劲冰冻的七寸,直到它死,下面大半截身子还是盘卷卧着。它这样只能挥出六成威力,要是能让它展开身子,后果不堪设想。可蛇是很聪明的动物,它一般不会把自己置身于险地的。这条墓道是死胡同,它无路可退,空间也难让它做出太大的动作,照理这样一条蛇精绝不会选择这里做为栖身地。莫非墓门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不忍离开,还是它情愿死也要守护着那件东西?又或者那东西能给它带来什么益处?没人知道答案,但南宫玉确定和火龙珠有关。蛇属小龙,也许冥冥中有什么联系吧。 谭勉四人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全都灰头土脸,坐靠在墙壁旁休息,身上全都挂彩,谢秋华的伤势较重一些,大腿被蛇牙咬了一口,现已服用过了解毒丹,还能勉强行走。 谭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望向朱伤道:“是你挥作用的时候了,打开最后一扇门吧。”所有人都向那扇漆黑的铁门看去,只见门上装有许多齿轮和链条,整体结构十分复杂,正中有一个碗般大小的漏嘴,里面光滑如镜,漏嘴通往铁门深处的机关,这里便是放血的血槽。 朱伤“嗯”了一声,手握匕来到血槽前,另一只手突然摸出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嘴里。谭勉早防着他这一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拳打中了他的咽喉,朱伤“额!”一声便咽不下去,谭勉又转到他的身后,对着后背连击三拳,这三拳都带了三成真气,朱伤“哇”一口吐出血来,黑色药丸也被喷了出来。谭勉冷笑道:“就知道你不安分。”说着封住了他的穴道,扔在了地上。南宫玉道:“朱前辈!”欧阳野一把拉住了他,道:“人在他们手中,你去也没用。” 谭勉道:“你该庆幸只用血就能开门,而不是你的人头。”说着拿出匕,抓住朱伤的手掌就是一刀,鲜血直流,拉着他向血槽走去。朱伤毫无反抗之力,只恨自己以前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想自杀也来不及,真要让他们用自己的血打开石门,自己不成了我教的罪人了么。 鲜血打着旋流进血槽,谭勉还嫌不够,又割了几刀,鲜血入注而下,直到灌满了漏斗才把他的手臂扔到了一边。鲜血从细小的孔洞里缓缓流下,直到全流进去后,铁门出了“吱吱”响声,门内部也出一串的机械摩擦声,带动了门上的齿轮和链条缓缓转动,可只转了几圈就停止不动。谭勉等了一会儿见再无动静,道:“这就开了?”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魑魅道:“是不是血不够多?”谭勉道:“那再试试。”说着又拉起朱伤,这次连放了两个满槽的鲜血,铁门还是只启动了一会儿就停止不动。谭勉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开不了门。”失血过多的朱伤躺在地上哈哈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谭勉道:“到底什么原因?”朱伤笑乐道:“我的血统不够纯正,只能启动机关,却不能启动到底。看来是老天让你们一无所获。”谭勉阴沉的脸,一言不,不知在打什么主意。魑魅道:“血统不纯正的话就多放几倍的血试试,说不定量大了就能开门了。”谭勉道:“正是!把你的头拧下来,里面的血最多。”朱伤嘿嘿冷笑,毫无惧色。谭勉一手按住他的头顶,一手捏着脖子,就要拧头。 南宫玉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住手!”谭勉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打开这扇门,他的血也就不用放了。”南宫玉扯开欧阳野拉他的手,快步走到朱伤身前蹲下,道:“朱前辈,你没事吧。”朱伤道:“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扇门你是打不开的。”南宫玉道:“我先给你止血。”朱伤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太过失败,死是个很好的解脱。”谭勉冷冷道:“你要是开不了门就快点闪开,我还要用他的血再试一次。”南宫玉沉声道:“我替他试。”说着霍然站在铁门前,拿出了腰间的匕。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墓惊魂 亡帝含珠(八) 朱伤叹道:“别试了,你的血不行的。”南宫玉也不说话,划破手掌后将血一滴滴的滴进细孔。谭勉道:“你放的血太少了,多割一些。”话还没说完便再次听见了铁门启动声,而且不仅是“吱吱”摩擦声,而是“轰轰”启动了所有部件,门上的齿轮和链条转动如飞,“咣当”一声,铁门最上层的铁栓缩了进去,紧接着“咣当,咣当,咣当,”一共十道铁栓全部缩回,一丈厚的铁门缓缓打开。谭勉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有你的。”说着当先走了进去。 朱伤和欧阳野难以置信的互视了一眼,只有他们知道这扇铁门根本不是什么麴式修的,而是朱允炆令能工巧匠打造的“血祭门”,只要朱家皇室的血才能打开门里面的重重机关。以朱伤的血统尚不能完全开启,南宫玉仅用几滴血就解开了十道铁栓,莫非他是。。。想到这里二人像第一次见到南宫玉般向他望去,可南宫玉则面无表情,跟着人群走进了墓室。 一进墓室就见到两侧也有呈有火油的石槽,点燃后墓室立时亮了起来。只见墓室如宫殿般大小,四周墙上画满了色彩鲜明的壁画,正中是一座下宽上窄的高台,有一条石阶可通台上,其他三面的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约有三百多箱。数十口青铜棺椁整齐有序的围着高台摆放。有的青铜棺椁现出了重重的铜绿,颜色斑驳6离,最少放了百年之久。 老张头看了眼棺椁后一排的士兵石像,惊奇道:“咦,这些石像的装束不像是那时的高昌士兵,倒。。倒像是我大明的禁卫军。”谭勉也惊疑道:“还真是我朝的装束。”忽听魑魅震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他正痴痴的看着墙上壁画,处乱不惊的他竟被壁画深深震撼住了。只见西面的壁画上画着朝堂之上,一位头顶金丝珠冠,身穿黄袍的年轻人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百官贺拜。北面墙上画着金戈铁马,两波大明士兵交战的场景,西面墙上画着宫殿失火,有一个黑衣人在四名红衣护卫的簇拥下悄悄溜出了南京城。最后的南面墙壁上画着一个中年人站在一座四面黄沙的城墙上观望着城中的大兴土木。 “建文帝朱允炆没死!”魑魅惊呼道。他说着吃惊着打量着墓室,道:“这。。。这里根本不是麴式王族的合葬墓,是惠宗和他后代的合葬墓,也是我大明朱家的王陵!”南宫玉心中一奇,没想到他会对皇家的事如此好奇。 魑魅跑到东面的第一座棺椁前,蹲下观看上面的铭文,“朱复明,世祖允炆之长子,太祖之嫡玄长孙,温恭敬孝,敦厚礼贤,继世祖遗志,光明教大业,治高昌繁荣。喜读书,勤俭志高。娶楼兰公主为妻,育有三子四女。。。”魑魅读完后愣了愣,心想建文帝朱允炆的庙号不是“惠宗”么,怎么冒出来一个“世宗”?转而一想便即明白,“世宗”是建文帝自封的,他不接受朱棣封的庙号。他又去看第二座青铜棺椁的铭文。上写朱继祖,复明之长子,太祖之二代嫡玄长孙,义爽豪达,武略精通,喜弓马,好交友,谙熟兵法韬略,灭周边贼盗二十七股,有古良将之风。。。” 魑魅看了一圈,现只有嫡系长子才被葬到了这里,十几座棺椁没有全装满,第十樽朱策的棺椁铭文上只刻了个名字,没有记载生平,第十一樽的朱玉也是如此。魑魅抬头看向高台,徐徐道:“朱允炆的王椁就在上面,没想到他竟把麴式王陵改成了朱家的。” 谭勉面露为难之色,如果是麴式王陵,他就算把整座陵墓掀翻也无所谓,可这里躺着的都是当今皇上的宗亲,高台的王棺里的是太祖爷朱元璋的亲孙子,当年朱棣不满削藩,造反时的名义也只是“清君侧”而已,可没有定朱允炆什么罪,还给他封了庙号,位列祖宗高堂之上,自己虽是奉旨行事,但毕竟是犯大忌讳的事,皇上喜怒无常,不知知道后会不会怪罪。 这时鲁忠靖和何秋华随便打开了地上的几只箱子,顿时看傻在哪里,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财富。所有箱子里装得都是金锭和银锭,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金银都流通无碍。就算都只是银锭,每箱按五万两来算,这三百箱子就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如今大明朝空虚的国库都没有它的十分之一,这是何等的巨财,随便搬出几箱,通天帮十年内的经费就不成问题了。 魑魅看出谭勉的心思,道:“只要按着旨意办事,皇上就不会怪罪,我们只取火龙珠就好。”说着看了眼鲁何二人,道:“至于其他人要取什么,都和我们无关。”谭勉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可那火龙珠在什么地方。”魑魅看了眼高台,道:“那种圣物一定会被安放在最尊贵的地方,一定就在惠宗皇帝的棺椁里了。”谭勉道:“那我们且非要打开惠宗皇帝的棺材?”魑魅道:“只能迫不得已了,你的旨意是取得火龙珠,你就记住这个就可以了。”谭勉道:“是,请先生随我一起上去吧。” 二人先来到高台下,恭恭敬敬的撩衣跪下,对着高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缓步登台。台上是一樽纹饰精美的青铜棺椁,四个边角是四个跪拜的仆人石像,魑魅看了遍棺椁上的铭文,确定这是朱允炆的棺椁,再次和谭勉三拜九叩行礼,这才起身开棺。 看着别人开自家祖先的棺椁,南宫玉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也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他心想此地位于可汉堡的地下,阚长龙他们应该就在上方,只是被血祭门所阻,难以进来。他们既然没有炸毁墓室,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算准了他们会从可汉堡的门出去,在外面设伏。 魑魅和谭勉在碰到棺椁的一瞬间时吓了一跳,棺椁竟然是热的,那火龙珠果然不同凡物。听说火龙珠的火焰极大,要是打开棺椁的话会不会把整件墓室烧着呢。 二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棺椁的盖子,见里面的棺材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盖上用黄铜雕刻着九条黄龙,象征着墓主人的身份,棺材旁放满了价值连城的陪葬品,都是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摸了摸棺材,感觉热气更大了。谭勉道:“小人奉旨来取火龙珠,不敬之处还望惠宗陛下勿怪。”说完又和魑魅抬起了棺材盖,棺材里的陪葬品更加丰厚珍贵,可二人看都没看一眼,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棺材里是一具穿着腾云蟒龙黄袍,头戴金丝珍珠冠的骷髅,这身行头是朱允炆登基那天穿的,同样也带进了棺材。可让二人震惊的是骷髅的嘴里竟含着一颗流光四射的火珠。火光透过骷髅的眼洞和嘴巴冒了出来,令整个骷髅看起来诡异可怖,好像随时可以坐起来一样。二人都知道那东西就是火龙珠了,放在任何地方能会燃起熊熊大火,没有什么比放在朱元璋亲孙子的嘴里更安全的了。 问题是如何拿出来,魑魅暗运寒劲,五根手指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指甲变长而苍白,尝试着撬开骷髅的嘴拿出火龙珠,谁知手刚探进嘴里,“呼”一股冲天的火苗从嘴巴里冒了出来,魑魅赶忙缩手,但手指还是被火焰烧着,他吓了一跳,赶忙运起了寒劲,一股冷烟从从手上冒起,扑灭了火焰。他心有余悸,不敢再用手去摸火灵珠,而是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圆形的水晶罐子,罐子底部是一层黑色的粉末,他打开盖子,取出清水倒进水晶罐里,里面的黑粉与水融合后立刻变成了血红色,水也变成了血水,还带着血腥气。血水注满水晶罐后,他轻轻晃了晃,将里面的黑粉搅匀,然后交给谭勉拿着。他对着骷髅审视了半天,想不出拿出火龙珠的办法,道:“陛下得罪了。”说着探出两指掐断了骷髅的颈骨,双手小心的将骷髅头抱了起来,对谭勉道:“指挥使可接住了,一点闪失咱们就烧着了。” 谭勉道:“理会的。”说着将水晶罐放在骷髅头的下面,魑魅也放低骷髅头,将它翻转了过来,一撬颧骨,火龙珠就从嘴里掉了下来,在它掉落的瞬间,“砰”一声冒起熊熊烈火,可火苗还没窜起来,就被水晶罐中的血水熄灭。魑魅松了口气,拿起盖子将水晶罐密封,从谭勉水手里拿了过来观看。只见那颗火龙珠在血水里仍泛着淡淡的金光,珠子里的流光如云霞般轻轻浮动,好像是一件有灵性的活物。 谭勉放开水晶罐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任他拿走了,道:“不知这罐子里的黑粉是什么东西?制出的血水竟能压制火龙珠的烈焰。”魑魅笑了笑道:“我也不知,这罐子是刘公公交给我的,说是用来装载火龙珠的。”谭勉微微变色道:“是司礼监的那位刘公公?”魑魅好笑道:“要是针工局的,我提他干什么。” 谭勉暗自心奇,当时魑魅来见他时带有东厂的介绍信,本以为是东厂花重金请来的帮手,也是安插在锦衣卫中的眼线,没想到刘瑾竟也对他面授机宜。刘瑾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为什么不把水晶罐交给自己,而却给他?看来这个魑魅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还要深,便道:“不知水晶罐是由我带回京城,还是先生?”魑魅笑道:“你我的差事一样,谁带回去都可以。指挥使前途似锦,这次立功的机会交给你。”说着将水晶罐交给了谭勉。谭勉大喜,接过后道:“多谢先生。”说着将水晶罐放进背包,背了起来。 二人走下了高台,见鲁何二人和何同光将背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换成了满满一包的金锭。他们带来的十名帮众都早早死在了甬道里,他们两个人只能拿多少是多少。谭勉装着没看见,来到老张头面前道:“带我们回去,回去后多你一千两。” 老张头还没说话,魑魅忽然笑道:“先等一下,指挥使觉得那三个人还有必要留么?”谭勉知他说的是南宫玉,欧阳野和朱伤。后两人杀之无碍,可南宫玉在古墓里的用处很大。便道:“把小的留着。”魑魅道:“我也这么想。” 欧阳野亮出了焦木刀,冷笑道:“爷爷就算死也会拉着你们陪葬。”南宫玉灵机一动,大声道:“不要动手,只有我能带你们出去。”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一) 魑魅笑道:“要是原路返回的话,我们已经知道路了。”南宫玉道:“回去的道路繁琐,机关重重,我们来时的墓室已被流沙所封,你们是回不去的。”魑魅道:“那只是一条撤退的小路,我们仍然可以从王陵的正门出去。”南宫玉笑道:“如果真还有其他道路,我会在这里多费唇舌么?”魑魅道:“你什么意思?”南宫玉道:“这座王陵既然已经被朱允炆改造过,又怎么可能留着原来的入口?你要不信的话,让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魑魅点头道:“这么说来,老夫确实需要验证一下。小九你和小张去看看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小九点了点头,带着小张一起去了。其他人都在原地等候。 欧阳野和朱伤来到他身旁,欧阳野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南宫玉低声道:“塔里普只是名普通教徒,他不会知道主墓室的上方就是可汉堡,所以我打算把他们从可汉堡带出去。”朱伤皱眉道:“可汉堡可是我们的总坛,你不是引狼入室么?”南宫玉道:“还记得我们临走前留下的书信么?他们没有炸毁墓室,但肯定有所防备,八成已在可汉堡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出去后的的首先反应肯定是奇怪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那时我们立刻脱离他们,跑到我们的队伍里就安全了。” 二人点头同意,欧阳野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打开血祭门。”南宫玉道:“说来话长,此地不宜长谈,等安全后我全告诉你们。”一个时辰过后,小张和小九一起回来,谭勉问道:“怎么样?”小九道:“所有出口全部都坍塌了。”魑魅看了眼南宫玉,道:“好了,你赢了,说说你的出口在哪里?”南宫玉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也需要你们的保证。”谭勉道:“好,我答应只要出去就放人。”南宫玉故意这么说是想让他们想不到外面有埋伏,也不会留心的看着自己,便道:“出口就在我们上方,这里应该有暗道可以通往的,你们找找看。” 魑魅道:“你既知道这里有出口,为何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南宫玉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只是知道这里有出口而已。”谭勉随即让老张头开始寻找,果然在西首的壁画上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里有条台阶向上延伸。 他们顺着台阶往上走,不多时又出现了一扇血祭门。南宫玉再次用血打开后,里面仍是一条楼梯,继续走了一阵,头顶上出现了一道石板门,应手推开。老张头首先探头出去看了看,见外面是仍是一间空旷的石室,什么摆设都没有,空气新鲜,和地下的很不一样,他不知已回到了地面,道了声奇怪,当先爬了出来。其余人也陆续走出密道,南宫玉三人都看出这里是可汉堡后面的一间石室,阚长龙应该是为了混淆谭勉他们才将屋里的摆设全部搬走,让他们出来后仍然不知到了何地。 南宫玉三人将目光放到那扇虚掩的屋门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会意。欧阳野第一个冲了出去,拉开屋门跑了出去,朱伤和南宫玉紧随其后,不过南宫玉失去了轻功,速度不快,跑出门还没来得及转弯,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了回去,重重扔在了地上。魑魅冷然道:“不好,我们上当了,这里已是地上,我们到了他们的巢穴。”何同光愤怒的踢了南宫玉一脚,骂道:“你敢耍老子。”南宫玉痛得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谭勉道:“小明教的人应该就守在外面,我们拿这小子当挡箭牌,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大不了我们再撤回密道。” 打定主意后,由何同光挟制着南宫玉,谭勉和魑魅在两边守护,后面跟着鲁忠靖,何秋华,小九,老张头,小张。七爷留在石室门口把守退路。 走过一段通道后,来到了可汉堡的大厅,只见四周堆着一排高高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突然间厅内亮如白昼,点亮了无数火把。 足有一千名小明教教徒埋伏在这里,那些堆起来的高高的东西都是沙袋,便于防守还能够限制他们活动的空间。教徒手中的远程兵器居多,除了弓箭外还有一种小明教特制的大黑筒,黑筒里装有火油,喷射出来的火苗可远达四丈,杀伤力极强。 这时阚长龙现身在不远处的沙包堆上,朗声道:“朝廷鹰犬听了,不想死的话就把人放了,交出火龙珠,从哪来滚哪里去。要是不知好歹就让你们葬身火海。”魑魅笑道:“你以为我们会站在这里被烧么?”阚长龙冷笑道:“你怎么不看看脚下呢。”他们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整座大厅都刷着一层油浆,闻了闻是火油的味道,只要有一丁点火星整个可汉堡就会化成一团火海,而那一排沙包墙还可以用来防火。 谭勉沉声道:“你们还有人在我们手上,也不管他的性命了么?”说完何同光押着南宫玉上前了两步,道:“看清楚了,就是这小子。”沙墙后有人大骂道:“又是这个拖后腿的,就会帮倒忙。”说话间站起一名虬髯大汉,正是哈达汉。南宫玉还看到了已跑回去的欧阳野,朱伤,还有一脸担忧之色的欧阳珊。 谭勉道:“看来你们不关心这小子的死活了,那我就先杀了他吧。”说着就要动手,欧阳珊失声道:“住手!”喊罢对阚长龙道:“教主,救救他啊。”阚长龙为难道:“南宫小兄确实有恩于我教,但我总不能拿火龙珠去换吧。”欧阳珊道:“火龙珠可以再夺回来,可南宫公子的性命只有一条啊。”阚长龙叹道:“傻孩子,他们把火龙珠带回了北京城,我们怎么去夺?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哈达汉也道:“是啊,这么没用的小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义父再给找一个如意郎君也就是了。” 欧阳珊情急的哭了出来,道:“可南宫公子只有一个呀。”大家这才看出她对南宫玉是动了真情,才在这关键时候表现了出来。阚长龙叹了口气,道:“要恨你就恨我这个叔父吧,火龙珠是我们小明教的圣物,绝不能离开西域。” 欧阳野忽然道:“恐怕这件事他们还真要听我丫头的。”哈达汉道:“洒家知道你心疼女儿,我又何尝不是,可一码归一码,这么大的事可不能依着她。”欧阳野道:“我当然明白轻重,可那小子和我教渊源非浅,我们必须要保他。”阚长龙奇道:“什么渊源?”欧阳野道:“我只知道他是朱家的人,如果他死了,我们肯定会后悔的。”朱伤也道:“那两道血祭门都不是我打开的,是他开的。”阚长龙和哈达汉同时怔住,哈达汉道:“没道理啊,他是姓南宫的,和朱家有什么关系。”朱伤道:“不管他姓什么,能打开血祭门的必定是朱家后人,这个做不了假的。” 阚长龙吸了口气,道:“我们虽不知道朱教主的后人是谁,但他绝不会没有后人,莫非南宫玉就是朱教主的后人?”哈达汉不信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欧阳野道:“我和朱兄都亲眼看见了他打开了血祭门,他是朱家的人是跑不了的事。”阚长龙沉吟道:“如果他真是朱教主的后人,别说是火龙珠了,就算把高昌城让出来也没得话说。”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二) 时魑魅不耐烦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到底要不要救他?”阚长龙沉思了半响,道:“好,我放你们走,你们不能伤害南宫公子。”魑魅笑道:“没问题,到了城外我们就放人。”阚长龙叹了口气,让手下打开了大门,他先带着欧阳野,哈达汉等一千士兵退到了堡外。谭勉和魑魅也带人跟出来。 除了堡内埋伏的一千教徒外,还有一千人把守在堡外,教徒将谭勉他们团团围住,缓缓向城外走去。此时正是深夜,所有百姓都躲在了家里,没人敢出来看热闹,长街上只能听见火把“噼里啪啦”跳动的声音。 很快的退到了城外,阚长龙道:“可以放人了么?”谭勉点头道:“你们先把包围圈散开,我这就放人。”阚长龙向教徒们使了一个眼色,让开了一条道路。何同光正要放人时,南宫玉突然又感到了那股阴森的杀意,只见一个黑影从后面飞也似的冲到谭勉身后,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轻轻一划就割断了背包带子,拿起背包就向远处跑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释放人质上面,谁也没想到谭勉那边的人会抢己方的东西。那黑影的速度甚快,眨眼间就掠出了四丈。只有魑魅没有错过场上任何一点变化,几乎是同一时间扑向了那个黑影。谭勉刚才一直在提防着小明教,只迟了一线功夫也立刻追了上去。 魑魅用出“寒阴爪”,数道寒劲只打那黑影后背。那黑影头也不回的掷出一篷银针,每一根银针都正中寒劲,火候和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魑魅吃了一惊,反被相撞的真气所阻,慢了一丈。谭勉爆喝一声打出“巨拳”,不是打向黑影,而是打向他的前进之路。 黑影又掷出了一篷银针,将气劲刺破,同时脚下变向,想绕过气爆时的气场。可巨拳的力道何其之大,爆散的真气令他的身法也稍有停滞。谭勉也趁此机会赶上了两步,用出“八臂神拳”,拳风死死罩住那人的背影。那人不得不回身迎战,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手了十几招,令人吃惊的是那黑影的功力竟和谭勉不相上下。“啪”一声对掌,二人同时向后跃去,实力难分伯仲。魑魅没有加入战群,而是守在了上风位置,断去了那黑影的退路。 这时众人围拢过去才看清那黑影的相貌,竟是锦衣卫的七爷。小九吃惊道:“七爷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七爷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谭勉和魑魅。谭勉端详了他一阵,忽然道:“七爷的尸体在哪”七爷冷笑道:“某个流沙堆里吧。”谭勉道:“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阁下的易容术真是高明。你为何要装扮七爷?抢火龙珠的目的何在?”七爷淡淡道:“他的相貌平凡无奇,平时沉默寡言,装扮起来最简单。至于我要火龙珠做什么,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魑魅冷笑道:“阁下精通易容,飞针一绝,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老夫说的对么,大娘?”七爷冷笑一声,用手在头上一抹,就像摘头套一样取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身材也迅速变得清瘦苗条,道:“若非这缩骨功影响了我的速度,你们两个也未必能追的上我。”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七爷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南宫玉惊呼道:“姑姑!是你。”那人正是公孙大娘,她回头看了眼南宫玉,冷然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下,怎么哪都少不了你?”南宫玉道:“我。。。我”他印象中的公孙大娘和蔼可亲,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真是自己的亲姑姑,可她现在的语气好像换了一个人,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魑魅道:“大娘,你好好刺你的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把火龙珠交出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看可好。”公孙大娘道:“好啊,那你接好了。”说着把背包向高空抛去,背包越飞越高,化成了一个黑点。 与此同时公孙大娘两袖一甩,两蓬银针射向魑魅。银针这种暗器最难使用,只因它重量极轻,射出的力道就不会很强,更不适合远距离使用。可公孙大娘的银针全无以上弱点,劲道十足,精准无比,破风声极让人很难看清。 魑魅身形一动,就从银针的缝隙间钻了过去,刚要反击,公孙大娘已跟着银针到了近前,她的两只手指间夹着八根银针,就好像带着一副全套,瞬间攻出了二十八招。魑魅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她手指间的银针就跟活了一样,一边打一边在手指间不住的上下翻动,时而手指一挑,近距离的射出一根,让人防不胜防。如此灵巧的手指比南宫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魑魅从未和公孙大娘交过手,对她的银针招法很不适应,但他经验丰富,防的滴水不漏,公孙大娘也很难得手。 谭勉一直在等着天上的背包落下,这时他飞身跃起,就去抓落下的背包。谁知公孙大娘眼观六路,在百忙之中射出一篷灌满气劲的银针,就在谭勉要得手时,那蓬银针提前打在了背包上,谭勉一把抓空,背包又被带上了高空。 谭勉落地后骂了一声,也不去管背包了,上前和魑魅双战公孙大娘。他们三人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间,现在以一敌二,公孙大娘立刻化为守势。相比起魑魅阴柔的寒劲,她更忌讳谭勉霸道的拳风。“八臂神拳”源源不断的威猛拳风逼得她无暇释放银针。 魑魅见谭勉克她的招式,便抽身出来去接背包,他纵身跳起,背包就要到手时又生变故,一柄乌黑如焦木般的刀背又将背包挑到了高处,接着爆出一团狂风飞沙般的刀气。原来欧阳野也看出了便宜,就想来抢背包,但首先要逼退魑魅,再说魑魅曾偷袭过自己,导致被俘,奇耻大辱也是非报不可。 魑魅凌空转身,在刀光中向后飘去,脚刚一落地,欧阳野的刀风又风雨不透的罩了下来。魑魅冷哼了一声,心想我还真怕你不成,用出“寒阴爪”和他战在一处。 公孙大娘见魑魅被缠住,随手打出一篷银针罩向谭勉,同时身子向背包的落点纵去。谭勉心知如果躲闪就会失了先机,便大喝一声,硬用拳头去打银针。他的拳头早练得比石头还硬,但还是被银针刺入两寸,他忍着痛拔掉银针,紧追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见他如此悍勇,也稍吃了一惊,不把他逼退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接背包的,又用手托起了背包,这次一连掷出了七蓬银针。谭勉火气上来了,用出巨拳,一波一波的挡了下来,银针打在“巨拳”上就好像碰上了钢铁。 欧阳野和魑魅仍然打得不可开交,何同光见状大叫道:“还不退下!不然就要这小子好看。”说着一掌打在南宫玉后心,南宫玉“哇”一口喷血数尺。他没有内功护体,这一掌几乎震断了他的心脉,身子软瘫了下来,没有一年的调理别想下床。 欧阳野见他身受重伤,稍一分神之际,被魑魅接连化去数道刀气,冲上前去双爪平推,爆出一篷寒烟。欧阳野一瞬间几乎窒息,只觉脑袋发“嗡”一声,真气失调,赶忙向后退去。魑魅也不追击,立刻转身前去相助谭勉。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三) 公孙大娘见他过来,心知如果被二人原地夹攻,背包肯定是拿不到的,所以一抓住背包就向谭勉扔去,紧接着暗放了一根银针。她看出谭勉现在喜欢用拳头硬接银针,而这根银针的手法名叫“穿心噬魂针”,凝聚着她的毕生功力,别说只是拳头,就算是铁板也能洞穿,贯穿拳头后还会刺入手筋,连武功能能废掉。放完银针后就和冲上来的魑魅战在了一处。 谭勉见背包向自己飞来,心中大喜。“穿心噬魂针”的破风声微乎其微,直到近处他才发现,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想抓着背包一起躲闪,可银针几乎是贴着背包飞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可以夺包的机会,他在一瞬间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放弃了背包向一旁闪去。 可他身后就是受伤的南宫玉,背包一下子砸在了南宫玉身上,同时银针刺入了背包,不偏不倚的刺穿了包中的水晶罐,打在了火龙珠上。 火龙珠就像受到了惊一样,“砰”一声爆出惊天价的火焰,水晶罐和背包被炸得四分五裂,滔天的火海瞬间裹住了南宫玉和身后的何同光。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何同光嘴里喊了出来,他松开南宫玉像无头苍蝇般飞奔,又趴在地上疯狂的打滚着,可他身上的火焰反而越烧越高了。 南宫玉则静静的躺在火海里,就好像死了一般毫无反应。他们都停止了打斗,向事发地望去,欧阳珊嘶声喊道:“公子!”撒腿就要冲向火海,被哈达汉和阚长龙一把抓住,哈达汉大声道:“罢了!那小子没救了。” 火龙珠被炸落后落在了南宫玉的脚旁,现在没有人敢接近它,火灵珠就好像一只被禁锢了太久的野兽,一下子自由后肆意的发狂怒吼,疯狂向上窜起的火焰就好像它现在的心情。好在周围都是土地,要是在城中冒起这么大的火,非引起火灾不可。 何同光的惨叫声愈加惨烈,身后背包里的金锭好像在嘲笑他一般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令整个场景更加惨烈诡异。而火龙珠的光泽也越来越亮,里面云霞般飘动的金光极速流转,开始一闪一闪的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它竟然自己动了,缓缓的向南宫玉滚去。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地方绝对不是下坡,而且还是上坡,火龙珠难道活了?自己会走路了? 当火龙珠滚到南宫玉手边时,竟然翻滚进了他的手里,随之火龙珠的光芒更胜,突然间就像阳光刺破了阴霾,释放出万道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让人恍惚现在仍是白天。火龙珠的颜色愈加明亮,此时已亮到了不能再亮的白色,南宫玉身上的火焰突然加大,可就在这时,南宫玉忽然睁开了眼睛,还坐起了身子,迷惘的看着手中的火龙珠。 他毫无痛苦的表情与旁边嘶声裂肺的何同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惊奇的发现南宫玉虽然被火焰包围着,可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烧着,而何同光身上却散发出了烧焦的糊味,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痛苦,猛地一掌打在天灵盖上,“噗通”倒地,金锭从背包里滚出,砸了尸体一脑袋。 就当南宫玉疑惑的看着手里火龙珠时,忽然一道如烟似缕的黄光从火龙珠里缓缓升起,南宫玉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那黄光如青烟般越升越高,不一会儿便如一团黄云漂浮在南宫玉的头顶,缓缓打转。 仍身在烈焰中的南宫玉尝试着向前走了一小步,那黄云便跟着他动了一下。接着那黄云越转越快,最后快如一个被大风吹起的风车,突然一个黄色的龙头探出了云雾。龙头轻轻晃了晃头,下面的龙身也出来了一些,突然转头对着谭勉和魑魅的方向发生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 “龙啸惊九天”,何况是人,所有人都吓得双腿发软,魑魅浑身战栗的后退了两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了地上。黄龙似是满意般的转过头去,斜着飘飞了出去,整个身子从黄云里飞了出来,飞入南宫玉周身的火焰里,绕着他游泳般的轻轻飞舞。 南宫玉也难以置信的看着绕身轻舞的黄龙,还以为身在梦中。黄龙绕到第九圈之后,龙头停在了南宫玉的脸前。南宫玉心里猛一紧张,但见黄龙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和它对视起来,龙的姿态固然是威武飞扬,可南宫玉却觉得它有点亲切可爱,情不自禁的缓缓伸出手来,碰了碰它浮荡的龙须,又摸了摸它头上的龙鳞和龙角。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傻在了那里,黄龙竟然主动将头放在了南宫玉的手上,像宠物撒娇一样,闭着眼睛,轻轻蹭着他的手掌。南宫玉轻抚着它飞扬的鬃毛,也闭上眼睛用额头轻轻顶在它的额头上。 老张头早带着小张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小明教教徒信奉烈火和光明,此时见到了“真主”,还以为是“光明王”现身,全部恭敬的双膝跪倒,以手加额。朱伤惊颤的喃喃道:“宿体出现,火龙披身!火龙珠认可他的主人了。”说完也跪了下来,接着欧阳野,阚长龙,哈达汉,张邈也齐刷刷的跪下。欧阳珊痴痴的看着龙火中昂然挺立的南宫玉,被欧阳野扯了扯衣角,这才也跟着拜倒。 公孙大娘眼中露出了复杂难明的神色,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没入了黑暗里。就在这时黄龙再次绕着南宫玉飞舞,它越飞越快,四周狂风大作,最后快的化作了一条金黄的光圈,然后突然停止了转动,龙头和前爪搭上了南宫宇的左胸,龙身缠绕腰肢,龙尾则绑在他的左腿上,接着黄龙亮起一团比太阳更亮的耀眼白光。系在洛天初发髻的绳子“哧”一声崩开,长发就像龙须一样在烈火中浮荡,接着南宫玉上半身的衣服化作一团粉末落了下来,突然间黄龙消失不见,周身的烈火也从南宫玉的天灵盖上倒灌而进,他的眉宇间亮起一粒似水滴形状的蒸蒸龙炎,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上竟多了条金光闪闪的金龙“纹身”。纹身的形状正是黄龙最后缠绕在他身上的样子,胸口威武张扬的龙头已不能用“栩栩如生”来描述,因为它本来就是真的。 一切又回归了黑暗,虽然这里仍有千百火把,但和刚才强光比起来,就是黑夜和白昼的区别。南宫玉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大汗,好像蜕了一层皮一样破茧重生。轻轻握了握拳头,立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体内真气如江河般汹涌奔腾,断掉的经脉和真气不但复原,而且还远胜从前。刚才受的严重内伤早已痊愈,甚至连胳膊上的刀伤都不翼而飞。他的皮肤白亮透光,泛着一层高贵雍容的光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上的变化,看到手掌时,稍一运气,掌心立时腾起了一团火焰,他吃了一惊,接着拳头一攥,火焰消失,眉宇间那一滴龙炎也暗淡了下去,消失不见,只有当他真气充盈时才会出现。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四) 这时谭勉看出形势不对,拉起了地上的魑魅,对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向远处退去。南宫玉看见了鲁忠靖和何秋华,用手指凌空一划,立时有一条长长的火线出现在二人脚前,阻住了去路。南宫玉道:“二位身后的金子是朱家的,不能带走。”鲁何二人对视了一眼,扔掉了背包,这才跨过了火线跑了出去。南宫玉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代我向二师兄问好。” 随后南宫玉被众星捧月般的送回到了高昌城,教徒虔诚的跪在道旁顶礼膜拜。回到可汉堡后,南宫玉便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又将王陵经过讲述一遍。阚长龙和张邈对视了一眼,带着众人重新跪下,齐声道:“属下参见少主。”南宫玉道:“诸位快请起。”全都起身后,欧阳珊低着头道:“属下要回去照顾女儿,先告退了。”说完对南宫玉施一万福,低头去了。 南宫玉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话想对欧阳珊说,但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任她离去。欧阳野打量了一眼他失落的表情,心中暗喜,道:“小女不知礼数,明日老夫再带她向教主请罪。”南宫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心情有点复杂,他此时已经深深喜欢上了欧阳珊,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寇晶晶和王德就像两座大山一样挡在二人身前,想要越过走在一起何其之难。 众人重新坐下后,南宫玉取出火龙珠道:“这个还是请你们继续保管吧。”现在的火龙珠已没了火焰,里面也没有了流动的‘云霞’,里面空空如也,重量轻的好像鸡蛋壳,表面也产生如鸡蛋壳碰撞后的裂纹。阚长龙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生怕用力把它捏碎,大家都知这东西再不是什么火龙珠了,火龙已经和南宫玉合二为一。张邈请示道:“刚得到消息,官军已连夜退军,不知少主接下来有何打算?”南宫玉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短,是时候回去向师傅报平安了。”众人面面相觑,阚长龙道:“少主要走么?”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若非阴差阳错,我本也不会来的。”欧阳野哈哈笑道:“这全是上天的意思,若非老夫。。。属下请少主前来,也不会阴差阳错的破去锦衣卫的阴谋,少主也不会被火龙珠选为主人。属下以前虽多有不敬之处,但结果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南宫玉笑道:“欧阳前辈本来就没有错,你在古墓里多次救我,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欧阳野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少主不是个记仇的人。” 说到这里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哈达汉,坏笑道:“听说你得罪教主不浅,现在还有脸大频频的坐在这里,还不向教主请罪么?”哈达汉老脸一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道:“洒家。。。洒家又不知他是朱教主的公子,我。。。我。。。”南宫玉不愿让他为难,道:“以前的事都别提了,其实我倒不希望大家如此拘谨,跟以前一样就好。”哈达汉松了口气,笑道:“少主大人有大量,属下佩服。话说回来洒家也是珊儿的义父,等你们成了婚,洒家不也成了少主的义父了么。”欧阳野“呸”了一声,道:“少拿我女儿往你脸上贴金,还真他妈的会想好事。”哈达汉打了个“哈哈”,笑道:“关系如此,想改也改不了了。” 阚长龙沉吟道:“朱教主已离开西域两年多,在下能力有限,只能维持现状,没能力发展我教,真是惭愧。”南宫玉道:“阚教主尽心尽责,已经很不容易了。”阚长龙道:“教主想走属下不敢阻拦,不过这两年教里的士气不振,难得有此契机,属下希望少主能多留一段几天再走,不知可否应允?”南宫玉心想小明教是自家祖先一手创建,自己也有责任,无非是多留几日,便点头答应。 阚长龙大喜道:“那属下和张邈兄这就去安排,少主连日劳顿,请早点休息。”南宫玉确实也觉困乏,黄龙附身虽大大的改善了他的体质,但也消耗了他的巨大体力,告辞后回屋去了。 来到小院时,望见欧阳珊屋中仍亮着火光,他想了想,没敢去打扰。回到小屋后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这些天来头一次睡得如此踏实。 次日醒来时日头已升的老高,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哈达汉的大脸。他吓了一跳,道:“执事还要扔我么?”哈达汉哈哈笑道:“属下是来请您老人家起床的。”南宫玉笑道:“起床有什么好请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忽听阚长龙在旁边道:“刚过午时。”南宫玉吃惊道:“我竟睡了这么久。”阚长龙笑道:“少主连日疲惫,睡的很沉,我们敲门也听不见,这才斗胆进来请你起床。”南宫玉道:“有什么事么?”阚长龙笑道:“昨夜的教徒回去后奔走相告,如今少主名满全城,全城教徒和百姓们都想一睹少主风采。都在可汗堡外跪等少主真身,他们只知堡主征服了火龙珠,和火龙珠合为一体,却不清楚堡主是朱家的后代,属下认为这件事还是继续保密为好,不宜宣扬。”哈达汉道:“不过市井上已有很多人根据传说猜测了出来,不过猜测归猜测,只要我们几个人守口如瓶,就没人敢肯定。” 南宫玉点头同意,道:“既然那么多人等候,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过我的衣服昨天被毁了,总不能光着上身去见人吧。”阚长龙笑道:“属下早为少主准备好了。”说着将南宫玉带到桌前,桌上托盘里是一袭黑绸长袍,后背上纹着圣火的图案,做工和衣料都是一流,还配有玉带和新鞋。南宫玉笑道:“我穿不惯丝绸。”阚长龙道:“非华衣不足以显尊贵,百姓们不了解你,第一印象都是看你的外表,还请少主将就。”南宫玉不愿让他为难,便同意了。阚长龙道:“那属下们先到门外等候。” 南宫玉净面,梳头,擦身,穿衣。当他走出来时,阚长龙和哈达汉眼前同时一亮,只见南宫玉黑亮的头发高高拢起,插着一根木簪,神清气朗,沉稳雍容,俊容清癯,皮肤白净如玉,修身的黑袍令他的身材更加紧致挺拔,威严中带着飘逸之气,好像仙人下凡。 可汉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教徒和百姓,足有上万人之众。他们见到这位少主如此一表人才,全都惊为天人。阚长龙在人群中的第一排跪下,欧阳野,张邈也在其中,阚长龙朗声道:“少主真龙转世,光明神现身,威震西垂,属下祝少主洪福齐天,万寿无疆!”接着上万人高声重复了一遍,全部以手加额,摊手膜拜。南宫玉见朱伤,哈达汉等一些教中头领跪在第二排,身穿黑袍的欧阳珊跪在第三排。南宫玉道:“诸位请起。”阚长龙道:“谢少主。” 所有人起身后,阚长龙道:“请少主训话。”南宫玉愣了愣,没想到还要训什么话,但他是状元之才,几句演讲自是信手捏来,当下道:“我高昌周边八百里黄沙,地理偏僻,群国环伺。然历经四朝繁荣而不亡,何也?皆赖我高昌百姓自强不息,勤劳奋斗,遂得丝绸北路第一城之美誉。光明永在,圣火不息,为我辈照亮一切黑暗阴霾,光明神永生,高昌永生。”说着两手一甩,打出四团火焰,点燃了堡外的四樽铜鼎,四股冲天的火苗从鼎里直冒出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五) 这一下也点燃了教民激动兴奋的情绪,全场响起了海潮般的叫好声,纷纷高呼“少主万岁,光明神万岁。”有些信仰虔诚的老人全都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对光明神的降临感动的泪流满面。全高昌人都对南宫玉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崇拜。南宫玉点燃铜鼎是阚长龙事先授意的,意在烘托气氛,那些铜鼎里面装满了火油和燃烧物,一点火星都能燃烧冲天。 南宫玉心知自己不是“光明神”,但他只能继续演下去,站在那里接受子民们的欢呼膜拜。欢呼声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功夫,南宫玉才向大家拱手作别,转身进了可汉堡,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见欧阳珊一直静静的跪在那里,没有欢呼也没有看他,静静的好像一块冰石,似乎和周围的火热人群处于两个世界。他正想着,阚长龙兴高采烈的跟了进来,大笑道:“少主威武,寥寥数语就点燃了我高昌十年都不曾有的斗志,长此已久必更加繁荣昌盛。”南宫玉苦笑摇头。 这时欧阳野,张邈,哈达汉,朱伤,欧阳珊也跟了进来。欧阳珊本想回去休息,却被欧阳野叫住,一起坐了下来,但眼神自始至终没看南宫玉一眼。 阚长龙道:“属下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在城中心设立一座高台,七天后少主就在高台上对子民进行‘抚礼’。那时各地的客商都已经回来做生意了,让他们把少主的威名远播到国外去。这几天我们会时不时的抬着少主出去游街,您就只需要坐着,露几手玩火的功夫就可以了。七天后,少主随时可以返回中土,到时我们就说少主已羽化成仙,乘龙飞升,没有人会不信,只会对我教更加敬畏。” 其南宫玉并不喜欢这种虚无高调东西,但阚长龙劳心劳力,一心只为发扬壮大小明教,这也是祖宗的事业,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吧,反正七天也不难熬,让自己当什么就当什么吧,便问道:“抚礼是什么?”张邈解释道:“就是摸摸子民的头顶,被真主的神手加顶是莫大的荣誉,相信那天的盛况将会是空前的。”南宫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即可汉堡里大摆盛宴,阚长龙心情大好,和哈达汉斗起酒来。欧阳野和朱伤也终于冰释前嫌,吃下了一杯“和头酒”。除了他们这一桌外,还邀请了一些小明教的头目参与,他们每人都为能敬南宫玉一杯酒为荣。南宫玉的酒量本来一般,可奇怪的他吃下了一百多杯,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说话时也没一点酒气,被体内的龙火烧了个干净。这时欧阳野笑呵呵的带着欧阳珊前来敬酒,欧阳野先敬了一杯后,道:“珊儿,该你敬酒了,反正不久后你们还会单独再喝的,先熟悉一下感觉也好。” 他本以为女儿会脸红害臊,然后羞答答的给未来的丈夫敬酒,谁知欧阳珊忽然凝眉正视他道:“爹,你什么意思?”欧阳野支吾道:“我。。。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你们成婚时难道不吃交杯酒么?”欧阳珊一字字道:“谁说我要再婚,别忘了我现在是个寡妇!”说罢重重放下酒杯,头也不回的向内院走去。 全场听到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向这边看去,欧阳野臊了个大红脸,大觉没有面子,对着女儿的背影怒道:“你给我回来!”欧阳珊脚步丝毫不停,快步离开。南宫玉道:“我去看看。”说着追了上去。阚长龙打圆场道:“没事没事,小情人拌嘴,正常正常,喝起来喝起来。” 南宫玉在小院里追上了欧阳珊,道:“小姐留步。”欧阳珊转身,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施礼道:“少主,还是称我为夫人吧。”南宫玉如鲠在喉,仅此一句就确立了这场谈话的底线,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欧阳珊点点头,二人在院中的井边坐下,南宫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也想问问她在朱伤小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更想问问她喜不喜欢自己,现在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她刚才自称“夫人”,仍把自己当成王德的妻子,这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场面一阵沉默。 欧阳珊道:“少主无话可说么?”南宫玉道:“我。。。好有几天没见果果了,她还好么?”欧阳珊道:“挺好的,我给她请了位先生,每天都在教她读书写字。”南宫玉道:“我也可以教她的。”欧阳珊顿了顿,道:“少主事忙,不敢劳烦少主。我给她请的是一位长期的先生,可以成年累月教的。”南宫玉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问她可愿随自己走,自己也可以成年累月的教果果读书。可看了眼她那平淡眼神和语气,就压下了冲动,心知如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气氛就永远无法改善,这里显然不是长谈的地方,道:“上次夫人带我去吃的炒年糕很不错,不知夫人今晚可有空,我想回请一下。” 欧阳珊也想起了那晚愉快的谈话,嘴唇动了动,道:“谢少主好意,我就不去了。反正少主也知道了地方,不用我再相陪了。”南宫玉暗叹了口气。欧阳珊道:“若没有其他事,奴家就先告退了。”南宫玉黯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夫人慢走。” 他回屋后考虑了许久,当自己被何同光打伤和刚被烈火烧身时,欧阳珊那一瞬的感情迸发绝对出自真心,说明她是在乎自己的。可当一切平静下来以后,她也变回了淡然如水,甚至比刚认识她时还要冷淡,这是为什么呢?自己武功恢复,内伤痊愈,调动起了满城军民的情绪,她不是应该高兴么?南宫玉想不明白了,虽然火龙珠给了他很多东西,但他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失落,这才明白欧阳珊对自己是何等重要。 往后几天,欧阳珊都没有怎么现身,就算见面了也只是点头示意,再没有机会深谈。欧阳野也找她说过几次话,但每次也是不欢而散。南宫玉几乎每天都被抬着游视全城,每天都被热忱的信徒们簇拥膜拜。阚长龙已提前放出了风声,说南宫玉正在修习仙术,预计几天后将飞天成仙,位列仙班。百姓们一听他只能在人世再待几天,更加争先恐后的想一睹真容,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有的百姓希望南宫玉将龙火传承下来,便拿着檀香来取火种。南宫玉接过檀香,用一只手指点燃后还给了他们。还有的想把女儿奉献给南宫玉借种,希望留下光明神的后裔,南宫玉自然是委婉拒绝。更有些人想自杀陪葬,跟随南宫玉到天上牵马坠镫。南宫玉哭笑不得,怕他们干出杀事,反复解释说自己是升天,不是驾崩,不用陪葬,就算死了也没用,百姓这才作罢。 除了游街外,他还和阚长龙,张邈商讨了未来十年的发展计划,阚长龙又拿出许多提案来请南宫玉决断,一起分析提案的利弊。南宫玉做事认真,思虑周全,他虽从未参与高昌和小明教的经营,但他见多识广,提出的意见既符合实际,又充满创意,阚张二人对他也更为敬服。除此外他还要应酬来自四面八方的敬贺,每天光接见的外国商旅就有十几波,他们是高昌繁荣的基石,就算再无奈也要把场面做足。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六) 他每天都忙着焦头烂额,根本没功夫去考虑自己和欧阳珊的私事,只有当夜深人静,独自无人时才站在窗口望着欧阳珊小屋里的灯光。 就这样过了七天,终于迎到了‘抚礼’的高峰日。这一日满城空巷,几乎所有百姓都聚在了高台下,只见人山人海,人潮浮动,有些人为了能占一个靠前的位置,从昨天早上就开始排队,不吃不喝的表达真诚等了一天,小明教派出了两千教徒维持秩序,南宫玉主动宣布了一道命令,如有百姓拥挤受伤或至死的,立刻取消‘抚礼’活动,以致百姓们虽然积极,但也自觉遵守着秩序。除了本城的百姓外,更有许多的外国商人来看热闹,其中还有不少来自大明朝。 “咚咚咚”三声鼓响,吉时已到,南宫玉身穿圣火黑袍,踩着长长的红毯登上了高台,盘膝坐下。这一场景令他想起了传位仪式上的萧云溪,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全场人都安静了下来,南宫玉先念了一遍《大光明咒》,经文只有两千多字,但十分拗口生涩,看了三遍才背会。念完后便正式开始抚礼,他起身脱去黑袍,露出玉白的上身和胸口的金色龙头,全场人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火龙披身,全都惊叹出声。南宫玉左手捏法印,立时有一团龙火裹住了手掌,浑身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抚礼”开始后,信徒全部披头散发,脱掉鞋袜和上衣,一步一叩的爬上高台,南宫玉用发光的右手抚在信徒的额头,信徒则恭敬的跪下亲吻他的鞋面,再从另一侧的高台爬下去。直到了中午才有不到二百人接受了‘抚礼’,这样的进度远远不够,而且还有一些外国商人吵了起来,他们也想接受‘抚礼’,但他们没有提前排队,现在再想排队已经太晚了。阚长龙派人维持了秩序,仪式继续进行。 到了黄昏时,才进行不到了三分之一,南宫玉索性走下高台,每走一步就给跪等的教徒抚礼一次,回到可汉堡时已是夜里。他明天就要返回中原,小明教的好汉们为他摆宴送行,免不了被一一敬酒,好不容易应酬完了,才回屋休息。 他在屋里喝了口水,见对面欧阳珊的小屋还亮着灯火,心中一动,就想前去说几句话,告别一下。可还没等出屋,灯光就灭了。夜已深,欧阳珊肯定已经睡下,再去敲门颇为不适,只能作罢。 次日清早,南宫玉换上了一套新的粗布衣服,这才感觉做回了自己。阚长龙已为他准备好了随行物品,在门外把包袱交给了他,群雄一路将他送到了城外。早上的行人不多,南宫玉又带着斗笠,没人认出他来。欧阳珊和欧阳果也在送行的人群中,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神情略有憔悴。 群雄送出了十里,在一座土丘上拱手作别。阚长龙等人都说了临别赠言,只有欧阳珊一言不发,秀眉微微颦蹙,似乎有一股情绪憋在心里。南宫玉抱起欧阳果,笑道:“都跟先生学写了什么字呀?”欧阳果笑道:“学了‘一二三四’和‘东南西北’。”南宫玉道:“好孩子,以后长大要多读书,听你娘的话,知道么?”欧阳果有点不解的看了看他和母亲,道:“外公对我说,以后我们要生活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要走呢?”欧阳珊尴尬道:“果果别乱说。”南宫玉沉吟了一下道:“就算不在一起,我也会想你的。”欧阳果委屈的“哦”了一声,道:“那你会回来看我么?”南宫玉点头道:“会的,等你长大我就回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一阵酸楚,西域千山万水,也许一别就是一生,谁敢保证就能回来呢。 南宫玉看向了欧阳珊,苦涩道:“夫人,你多保重。”欧阳珊垂目点了点头,道:“少主也多保重。”南宫玉见她眼光躲闪,隐着一丝泪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向众人一抱拳,道:“保重,诸位。”说罢拨马而去,阚长龙他们也对着他的背影道:“少主珍重。”欧阳野叹息了一声,对女儿道:“你会后悔的。”欧阳珊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的看向南宫玉的背影。 南宫玉一路下了土丘,他这些天仔细考虑过欧阳珊冷淡自己的原因,当自己被打伤而奄奄一息时,她对朱伤时承认自己是未婚夫,这里面有六分报答,三分冲动和一分感情。自己伤好后武功全失,屡被轻视欺负,她多次为自己出头,那段时日相处十分融洽,开始相互吸引,生出感情。欧阳珊是一个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她喜欢照顾别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自己的价值。 她不喜欢那种强势而高高在上的人,跟这些人在一起她很难有所作为,所谓的价值也就不在了。她渴望的是一份简单平凡的感情,她喜欢付出多于索取,没有什么野心和追求,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拒绝那么多的提亲者,唯独选择了平凡无奇的王德。出了古墓后,自己被打伤,又被火烧,那一瞬间是她对自己情感的完全爆发,如果自己就那么受伤了,她一定不会改变,仍然会耐心的照顾自己,天长日久也许会心甘情愿的委身与己。然而自己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成为了身披黄龙的强者,还成为了她的少主,受万民拥戴,如此造成了她心理的微妙变化,她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和安慰了,她一下子变得没有用了,身份的瞬间转换也让她接受不了,她竟然成了自己的下属,还要对自己跪拜。她是一个讨厌攀附且好强的人,情愿沉默也不愿没有理由的对自己好,毕竟王德的阴影仍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如果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她嫁给自己就不会觉得是占便宜,毕竟欧阳果不能没有父亲,改嫁是早晚的事。可她嫁给现在的自己就有一种攀高枝的感觉,会觉得对不起王德,良心过意不去,加上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对自己的冷漠也就顺理成章了。 多数女子不会被这种微妙的变化而改变,但欧阳珊不是多数女子,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深深吸引南宫玉的地方。想起分别时她那隐含的泪光,南宫玉忽然明白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沉重的思想包袱压抑住了她的情感,看似坚强,其实柔弱。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她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会黯然神伤,她是个专情的人,不轻易爱上别人,王德的死已给了她沉重的打击,难道自己也要成为她的另一处伤痛么? 南宫玉忽然勒住马匹,自问道:“如此好的女孩儿,你忍心就这么错过么?忍心让她为你伤神难过,继续煎熬在寂寞清冷的岁月里么?为什么你南宫玉不能主动一点,让她明白你是多麽的喜欢她,让她明白相信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呢。”想到这里他猛地调转马头,大喝催马道:“驾!”飞奔而回。 小明教的人都没有走,欧阳珊见到他飞马而回,娇躯一颤,呼吸开始急促,紧张的用双手捂住了嘴。南宫玉旋风般的冲到近前,凝视着欧阳珊的眼睛,大声道:“欧阳小姐,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么!”欧阳珊的身子又是一颤,再也控制不住几要崩溃的情感,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南宫玉也是鼻子一酸,平声道:“我要去的地方没有少主,没有宫殿,也没有金银财宝。吃的是粗茶淡饭,喝的是山中清泉,衣服破了要自己补,肚子饿了要自己做,柴米油盐,劈柴挑水,日子平平淡淡,你愿意跟我过这样的日子么?”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七) 欧阳珊忽然放声大哭,压抑多时的情感就想洪水一样宣泄了出来。她并不全是因为感动而哭,还有王德的死,自己的矛盾,单身母亲的无助和自卑,想爱却不敢爱,一切委屈都在这时爆发了出来。 群雄都默默的叹了口气,欧阳野眼眶湿润,哽咽了一下,抚了抚女儿的后背,感叹道:“孩子,人的幸福往往就是一个决定,跟他去吧,他是一个值得跟随的男人。”欧阳珊哭的更痛,所有人也是鼻子发酸,都静静的等她发泄完。 过了良久欧阳珊才哭完,用袖子蘸了蘸脸上的眼泪。阚长龙笑着从马后又拿出了两个包袱,笑道:“这是贤侄和果果的行李,我怕以防万一就都带来了,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真是太好了。”欧阳野将女儿的行李装在她的马囊里,道:“别犹豫了,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欧阳珊轻轻咬着嘴唇,胸膛起伏着,玉手因紧握缰绳而苍白,终于她轻轻一晃缰绳,坐下马向前迈去,走到了南宫玉的马旁。她这个举动已表明了心意,欧阳野长松了口气,阚长龙和张邈都欣慰的笑了,哈达汉则吹了一声口哨。朱伤默然的看着他们,眼中也含有一丝笑意。 欧阳野将欧阳果的包袱扔给了南宫玉,道:“接着。”南宫玉接过放进马囊,欧阳野将欧阳果从马上抱了下来,放到南宫玉的身前,道:“路途遥远,你可要看好孩子。”南宫玉笑道:“放心。”欧阳野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现在世上对老夫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交给你了,就算你是少主也不许欺负他们。”南宫玉也低声道:“有你这么厉害的老岳父,我怎么敢。”欧阳野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过几个月老夫去珠链水阁找你们去。我可不会错过珊儿的成婚大事。”南宫玉笑道:“放心,欧阳先生不来,这婚就不结了。”欧阳野笑骂道:“混蛋,万一我突然生病死了,你们该结还要结。”阚长龙沉声道:“欧阳兄,跟少主说话注意言辞。” 欧阳野笑道:“我跟你们能一样么,少主是我未来女婿,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阚长龙莞尔一笑,也不再多言。欧阳野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路还远着呢。”南宫玉摸了摸果果的头顶,亲了一下,对欧阳珊道:“我们走吧。”欧阳珊看了他一眼,微微浅笑,点了点头。二人同时策马,喝了声“驾!”向着万里滚滚的黄沙驰骋而去。 《浪淘沙》写道:“塞外万里沙。古墓奇谈。火龙出世欲飞天。公子化身真命主,回首中原。孤影意阑珊,说爱真难。只求一世洞房欢。二马三人风去也,山水人间。 起初上路时二人的话不多,气氛有些僵硬,这一日沙漠上飘起了大风,他们早早扎帐歇下。吃了干粮后在帐篷里避风。到了晚上风停了,夜凉入水,他们在帐外生起火来。火光下欧阳珊的俏脸娇艳欲滴,秀发下的五官精致小巧,南宫玉一时看得呆了。欧阳珊挑了挑火里的木头,见他在看自己,道:“有什么好看的。”南宫玉笑道:“老天真是眷顾我,能得小姐为伴,真是不负此生。”欧阳珊嘴角笑了笑道:“怎么,开始耍嘴皮子了么?”南宫玉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小姐整天伤神,想让小姐高兴起来。” 欧阳珊幽幽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忘记的,请公子勿怪。”南宫玉道:“我当然明白,我可以等,等小姐完全放下包袱后再谈我们的事。”欧阳珊道:“朱魏两位夫人能容得下我么,她们会喜欢果果么?”南宫玉道:“当然了,她们和小姐一样都是善良的人,果果在水阁住过一段时日,她们都很喜欢她,肯会相处融洽的。”欧阳珊点了点头,螓首一歪靠在了南宫玉的肩膀上,道:“以后公子去哪我就去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我们。”南宫玉心头一热,轻轻搂住她的香肩,在她头顶轻轻一吻,满鼻都是淡淡的女子香气,道:“执子之手,与子同袍。”欧阳珊脸颊发红,心跳加快,“嗯”了一声,靠进了他的怀里。 又行了十几日回到了明珠客栈,高昌发生的事早有人用飞鸽传书告诉了明珠,当见到南宫玉时,明珠连忙下拜,南宫玉先一步扶住了她,道:“明珠姨万勿多礼,我已经离开了高昌,不是什么光明神了。”明珠笑道:“能被少主称一声‘姨’真是莫大荣幸,客房都为二位准备了,不知是一间还是两间?”说着坏坏一笑,美眸滴溜溜的在二人脸上打转。欧阳珊脸红道:“当然是两间,还有孩子呢。”明珠故意调侃道:“就是说孩子一间,你们一间?”欧阳珊脸上更红,道:“当然不是。”明珠哈哈大笑,搂着欧阳珊上了楼,笑道:“才几句话就脸红成这样,真是太老实了。少主,你可别欺负人家哟。”南宫玉笑叹道:“明珠姨你就别耍我了。” 当下南宫玉一间,欧阳母子一间,他们在屋里都洗了热水澡,精神饱满的出来吃饭。吃饭时欧阳果问道:“玉哥哥,我们还要多久回到珠链水阁呀。”南宫玉道:“还远着呢,我知道旅途很累,再坚持坚持。”欧阳果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个地方很漂亮,我喜欢那里,那几个姐姐也对我很好。”南宫玉笑道:“以后我们就长住在那里,我教你读书写字。”欧阳果高兴道:“太好了,玉哥哥教我一定比那个古板的老头子要有趣的多。” 欧阳珊轻咳了一声,道:“果果,以后你不要叫‘玉哥哥’了,改叫叔叔。还有水阁的那几位阿姨,你也不能再叫她们‘姐姐’,明白么?”欧阳珊眨眨眼睛道:“为什么呢?我都叫顺口了呀。”欧阳珊脸上微微一红,道:“这是礼貌,没有为什么,听明白了吧。”欧阳果“哦”了一声,道:“那好吧。”南宫玉笑着看了欧阳珊一眼,欧阳珊知他看出了自己的深意,脸红的扭到一边去了。她让欧阳果改称呼是为以后改口做准备,总不能直接从“哥哥”过渡到“爹”吧,那样辈分就乱了。 不一会儿明珠坐了过来,道:“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店里正好有一支大明的商队也是明天启程,往后的路绿洲很少,戈壁上景物相同,容易迷路,你们跟着商队走会好一些。我已经跟他们管事的说了,你们同路回去。”南宫玉大喜道:“太好了,我正为后面的戈壁发愁呢,替我们谢谢那位老板。”明珠见四周无人,轻笑了一声道:“他们该谢你们才是。他们那套货里有不少好东西,要不是看他们能帮到你们,我就叫人洗一趟子了。” 次日南宫玉他们跟着商队一起赶路,这支商队也是从高昌而来,有几个伙计见南宫玉甚是眼熟,就问他是不是哪里见过,南宫玉忙说不是,把话岔了过去。 经过漫长的旅程,他们终于回到了中原,南宫玉他们和商队在天水时分道扬镳,待他们来到洛阳时已是大年初七。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火龙披肩 敢不敢爱(八) 天降大雪,满城银装素裹。今年的雪尤其之大,路上松软的雪面能没过脚脖,而南宫玉却想起了古墓里的流沙坑,那段经历让他这些日子很抗拒走那些松软的地方,生怕被陷进去。每家铲的雪能堆起一道雪墙,被铲过的地方如镜子般溜滑,到处可见奔跑玩耍的孩童,打雪仗,堆雪人,溜冰的,满城都是欢声笑语,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欧阳母女一来到中原就都添了棉衣,南宫玉仍穿那件粗布单衣,说来奇怪,自从被黄龙附体后,在西域时他不觉炎热,回到中原时不觉寒冷,身体一直保持恒温,路人看到他穿这么单薄都大感奇怪,殊不知他的手脚都是暖烘烘的,好像沐浴在春阳秋风之中。 欧阳母女一直生活在西域,从没有见过雪,第一次见就是如此大雪,都好奇的四处张望。欧阳果跳下马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欧阳珊也跳下马玩了玩雪,笑道:“好凉啊。”南宫玉道:“你们在西域待久了,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别水土不服才好,这么冷就别玩雪了。”欧阳珊笑道:“少小看人,我哪有那么体弱,我这辈子还没堆过雪人,我们一起堆一个?”南宫玉笑道:“等回到水阁我给你堆个大大的好不好,而且湖水肯定已经冻起来了,还可以教你滑冰呢。”欧阳珊道:“还有多远呢?”南宫玉道:“再走两天就到了。咦?”说着他向骑马走来的一男一女望去,一眼认出那男的正是大师兄庞明阳,同行而来的是余静雅。 南宫玉大喜唤道:“大师兄!”庞明阳身子微微一震,顺着声音望去,大喜过望,惊呼道:“三师弟!”说着策马而来。两人久别重逢,自是一阵欢喜。庞明阳的衣服无论夏装还是冬装,都少不了补丁,旁边的余静雅倒是穿了件貂皮大氅,她出自大户人家,出门时的衣着还是很讲究的。 庞明阳拍了拍南宫玉的肩膀,道:“心琪和玉柔都回来说了你的事,我们都很担心你呢,到底怎么回事?是欧阳野劫的你么?。”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容小弟慢慢对大师兄说。”庞明阳点头道:“你没事就好,我正准备开春后去西域找你,看来也不用去了。”南宫玉道:“师傅他们都还好么?”庞明阳道:“好,只是两位姑娘茶饭不思,这回好了,她们都可以放心了。”说到这里他才发现南宫玉身上的变化,惊奇道:“你才出去一年不到,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眼中神华内敛,武功境界竟提升了这么多。” 南宫玉笑道:“确实有番奇遇,也是说来话长了。哦,还未见过嫂嫂,嫂嫂辛苦了。”余静雅也下了马,笑道:“小叔不必客气,你倒是该先介绍这位姑娘才是。”南宫玉忙道:“哦,是了,这位是欧阳珊,也是。。。也是在下的未婚妻。”此时欧阳珊已叫回了欧阳果,脸红的施了一礼道:“见过大哥大嫂。” 庞明阳惊讶道:“莫非。。。莫非你是欧阳先生的千金。”余静雅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果果,这还用问么。”庞明阳笑道:“是是是,是我愚钝了。”余静雅低下身道:“果果,还认识我么?” 当时南宫玉去唐门后的那段时日几乎都是余静雅在照顾欧阳果,欧阳果对她印象很好,笑着扑过来道:“静雅姐。。哦,不,阿姨。”余静雅把她抱了起来,道:“想吃糖葫芦么?”欧阳果道:“糖葫芦是什么?”余静雅笑道:“是山楂做的糖,那边有卖的,我带你去。”庞明阳道:“我们一起去吧,年货也办得差不多了,找个地方吃口热茶就准备回谷吧。” 就这样他们五人结伴,两天后回到了珠链水阁。南宫玉带着欧阳母女先去给瑶光子请安。瑶光子平时一副邋遢模样,赶忙收拾了一番,穿着洗的发白的道袍出来相见,先拍了南宫玉的脑袋一下,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出去一趟就拐回来一个女娃,这回连孩子也一起拐回来了。”南宫玉对欧阳珊道:“师傅喜欢开玩笑,你待久就知道了。”欧阳珊忙向瑶光子跪拜行礼,瑶光子等她拜完扶她起来,笑道:“好啊好啊,谷里越热闹越好,上次你爹来接果果时和贫道有过一面之交,他的刀法很不错呢,不在贫道之下。” 欧阳珊吃惊道:“师傅你和我爹交过手?”瑶光子笑道:“虽然果果认得他这个外公,但江湖上的易容术太过高明,想要从贫道手里把人带走,不验验真伪怎么成。”南宫玉回想起公孙大娘不但伪装了七爷的相貌和声音,连身材也能变得一模一样,只是不知为何那时的她感觉不太对劲呢。 欧阳果道:“老爷爷,上次你不是说要教我画画么?你现在还教我嘛?”瑶光子笑道:“你只要别再在我袍子上刷墨汁,贫道就教你。”欧阳果笑道:“好,我不刷就是,咦,那是什么,好漂亮。”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玛瑙做的小圆筒,南宫玉认出那是沈俊去年这个时候给师傅送得鼻烟壶。瑶光子道:“那是大人用的,你一个小鬼头还用不着。”欧阳果道:“我可以拿着玩啊。”欧阳珊道:“果果,别动大师傅的东西,哎,以前太惯你了,该教你点规矩了。”瑶光子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这时朱心琪和魏玉柔旋风般跑了进来,看到南宫玉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又惊又喜,朱心琪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捶着他道:“你吓死我了,我还当你死了呢!”南宫玉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就不会盼着我好,我哪有那么容易死的,玉柔,你还好么?”魏玉柔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的点了点头,看着他们。 南宫玉见欧阳珊的尴尬的站在那里,忙道:“哦,还没对你们介绍,这位是欧阳珊,初来中原,你们以后多多亲近。”欧阳珊道:“见过两位姐姐。”朱心琪脸一红,又捶了南宫玉一拳,道:“怎么不早说欧阳姐姐在这里,害我丢人。”南宫玉失笑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魏玉柔将欧阳珊扶起,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可要多多关照呢。”说着对朱心琪道:“怎么样,我就说玉郞吉人天相,不但不会有事,还会把欧阳姐姐带回来,你可答应过我要是输了就要教我武功的。”朱心琪道:“我是输了,可大师傅和大师兄都在这里,哪轮的到我教。”魏玉柔坏笑道:“不管,我就要你教。”朱心琪道:“好啊,你肯定是想故意让我出丑的,是不是?”说着就要去抓魏玉柔,魏玉柔忙笑着告饶道:“好妹子,好妹子,动手我不是对手,就饶了我吧。” 南宫玉暗自吃惊,心想短短几个月,她们的关系都如此亲近了,看来欧阳珊也能很快的融入她们,那就太好了。瑶光子道:“好了,玉儿你说说出谷后的事,虽然心琪和玉柔说过一些,但都不完整,你慢慢的给大家说说。” 南宫玉应了一声,慢慢的讲述了起来,先用了半个时辰讲完了唐门的事,瑶光子道:“没想到司徒雄果然和东瀛人相互勾结,小俊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唐门虽然风雨飘零,但好歹保住了基业,就看那个叫杨凡的小子能不能光大门庭了。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接着南宫玉又讲了前去西域的经过,他已尽量简单的描述,但那些离奇的事还是听得她们张口结舌。 瑶光子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是太祖的后裔。”南宫玉道:“弟子并非故意要瞒师傅,因为这件事关系很大,弟子也是为了大家着想。”瑶光子笑道:“没什么好怕的,别说朝廷的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就算真知道了我们搬走也就是了。只要你不作恶,师傅永远都是你的靠山。”南宫玉感动道:“多谢师傅。”说完看向魏玉柔,见她没什么反应,道:“你都知道了?”魏玉柔笑道:“朱家妹子都对我说了,不管你是九五之尊,还是破落乞丐,我都不在乎。”南宫玉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瑶光子道:“珊儿刚来,你们几个带娘俩去安顿一下,介绍介绍咱们的情况,明阳和玉儿多留一会儿。”魏玉柔笑着拉着欧阳珊的手,道:“走,我带你出去转转。”朱心琪对欧阳果道:“来,跟阿姨出去玩。”余静雅笑道:“她现在对我比你熟,肯定跟我去玩。”朱心琪笑道:“谁说的,我跟果果可亲了。”余静雅笑道:“果果,我还有冰糖葫芦呢,想吃么?”欧阳果雀跃道:“想!”朱心琪不满道:“好啊,你耍赖!”余静雅道:“小姑娘是要哄得,要不要我也给你拿一根冰糖葫芦。”朱心琪笑骂道:“去你的。”二人说说笑笑的牵着欧阳果的手走出了屋子。 待她们的声音远去后,瑶光子才道:“为师给你们说件大事。”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一) 南宫玉和庞明阳都好奇问道:“什么大事?”瑶光子道:“上次你们从剑云山回来后,为师就一直和少林云空方丈和武当的王真人保持着书信往来,讨论的都是最近东瀛忍者在中原频繁作乱的事。除了我们知道的秀子和丹羽长藤外,各地仍出现了许多起东瀛忍者作乱事件。他们行事隐秘,下手狠毒,许多不顺从他们的门派都遭了秧。我们决定召集天下有志之士组成反倭联盟,却因王真人的猝死而搁置。没想到通天帮也和倭寇勾结,那封寄给司徒雄的书信反是提醒了他们,如今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呀。” 庞明阳道:“那现在怎么办呢?”瑶光子道:“通天帮已是敌人,武当派现在由肃秉山把权,为师信不过,除了少林一家可以信任外,我们还要另外再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一起组织此事。”南宫玉道:“师傅还想找谁?”瑶光子道:“当然也是一位胸怀天下的武林前辈,为师已经向南海剑仙东方素发出了邀请,请他前往中原一起抵御倭寇。”南宫玉道:“久闻东方前辈大名,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瑶光子道:“东方先生不经常来江湖活动,可凡有江湖不公之大事,他必不远千里来主持公道。他剑法绝伦,没人知道他的剑法到底有多高,出道未逢敌手,为师认为他的武功也许是八大高手之首。”南宫玉咋舌道:“这么厉害。”瑶光子道:“为师看中的并非他的武功,他的武器名曰素剑,尽管他纵横一生不败,剑下却从不杀人,固称为素。就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会给他们一条改过自新之路。持绝技而不杀戮,正是我辈中人。” 南宫玉道:“那师傅打算如何行事呢?”瑶光子道:“以东方先生的侠义之气必会慷慨应允,不过现在仍非大肆举事之时。首先我们要分辨敌我,多找一些武林志同道合之辈,在此期间绝不能泄露参与者的秘密。我在明,敌在暗,怕的是敌人在我们成型之前各个击破。现在只有为师,妙空方丈,东方先生知道此事,接下来以我们三人的名义秘密联系群雄,在适当的时机与倭寇一决死战。”庞明阳不解道:“什么是适当的时机?东瀛忍者向来行事隐秘,我们兴师动众很可能打草惊蛇。” 瑶光子笑道:“我们要做得的当然不是抓忍者这种小事。东瀛人能来我们中土,我们自然也可以去他们东瀛。我们虽比不上他们的暗杀潜行之术,但我们人多势众,武艺高强,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就能把东瀛闹翻天!”庞明阳和南宫玉都大感兴奋,南宫玉道:“那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如何闹法?”瑶光子道:“当然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倭寇大患。现今东瀛的掌权者丰臣秀吉结束了持久的战国之乱,一统东瀛后国力大增,便开始同时骚扰我大明和琉球,野心绝不在小,只有除去此人才能天下太平。” 南宫玉点头道:“打蛇打七寸,如能成功再好不过,可丰臣秀吉在东瀛的地位相当于我大明皇帝,要杀他谈何容易。”瑶光子道:“确实不易,这是一场成年累月的大局,行动前必须要知己知彼,有详细的部署,还要有人在东瀛作为内应。我们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剑封喉。目前大事尚未成型,仍在联络当中,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所眉目。”庞明阳要道:“如此大事,弟子能做什么?”瑶光子笑道:“你们目前能做的只是帮为师寄信而已,抓紧练武,提高自己才是你们的大事。你们都还年轻,这场大战为师也许是看不见了,但你们可以,那时你们的武功和精力都将达到人生的巅峰,倭寇之患还要靠你们平息,为师现在只是给你们铺路而已。” 南宫玉和庞明阳听罢热血澎湃,一下子感到肩上责任重大,齐声道:“弟子一定勤加练武,不负师傅期望。”瑶光子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有望成为十年,二十年之后的武林支柱,要是小俊能有你们一半省心就好了。”说着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鼻烟壶闻了闻。 南宫玉劝道:“二师兄对司徒岚痴情一片,这才留在了通天帮,弟子认为情有可原,师傅也不必太担心了,说不定他们成亲后就会回来的。”瑶光子没好气道:“就算成亲也该先请示我这个师傅,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年养育之恩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说到这里眼圈微微发红,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师傅如此失态,这才知瑶光子是真的把沈俊当成了自己孩子了,平时虽然又打又骂,但对这个离家出走的孩子的爱远远大于了恨。 庞明阳最是忠孝,看不得师傅伤感,沉声道:“师傅放心,我明天就去通天帮总舵把那个不肖的东西给抓回来。”瑶光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该回来的自会回来,心不回来抓人又有什么用。”庞明阳狠狠道:“那小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瑶光子道:“不说他了。玉儿,你说你被火龙珠里面的东西附身,让为师给你把把脉。”南宫玉应了一声,挽起左袖,递了上去。瑶光子两指切脉了一会儿,惊讶道:“六脉调和,非仙即怪,你小子现在到底是仙是鬼?”南宫玉失笑道:“当然是人了。”瑶光子问道:“你对你身体的变化有什么感觉么?”南宫玉思索道:“只觉得不惧寒热,内力大增,练功时事半功倍,如今弟子已练到了最后的气字诀。” 瑶光子道:“傻孩子,你可知你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了么?这可是学武人的旷世奇缘,凡有幸打通任督二脉者,只要勤学苦练,假以时日都能成为一代宗师,你小子才二十岁,这么练下去还得了么。”庞明阳大喜道:“恭喜三师弟了,愚兄以后可要向你多多讨教了。”他毫不妒忌南宫玉的奇缘,也不怕最晚入门的师弟超过自己,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足见光明磊落,心胸坦荡。南宫玉也吃惊道:“有这么厉害?” 瑶光子失笑道:“你小子走狗屎运了,看来你还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你不止打通了任督二脉,而且体内之气六脉调和,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就算受伤也恢复的极快,至于还有什么好处为师也不知道了。如果没有天灾**的话,你至少能活到二百岁,长生不死也有可能。”南宫玉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道:“还有这种事?”瑶光子道:“你现在知道你有多幸运了吧。”南宫玉想了想道:“如果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死,唯独自己不死,我想那不是一种幸运,而是痛苦和煎熬。” 瑶光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有着与你年龄不符的思想和智慧,这虽然是件好事,但对你自己而言,如果把事情看得太通透了,带来的只有伤感和寂寞,有时还是糊涂一些为好,切记人无完人。”南宫玉微微一怔,细细品味着师傅的话,施礼道:“弟子受教了。”瑶光子点头道:“好了,你的新家眷刚刚来谷,你去陪陪他们。明阳留下,为师要考察一下你的心法进度。”二人同声应是。 南宫玉出了小屋,一片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鼻梁,望着眼前的银屋冰湖,心知清净舒适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二) 次日早上,欧阳果兴冲冲的跑回屋将欧阳珊拉到了甲板上,指着远处空地上一个两人高的大雪人,道:“娘你看,那么大的雪人!”这时南宫玉从雪人身后走了出来,冲着她们招了招手。欧阳珊知他在履行洛阳时说过的话,冲他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不是该教我滑冰了?”南宫玉笑道:“在教你滑冰之前,我先教你打雪仗。”说着握起一个雪球高高抛起,准确的打在了二十丈外的欧阳珊的脖子。欧阳珊“哎呀”一声,道:“好凉好凉!好啊,你等着。”说着带着欧阳果跑下水阁来和他打起了雪仗。不一会儿朱心琪和魏玉柔也加入了他们,其乐融融,不在话下。 往后几天南宫玉的日子幸福愉快。三女果然相处融洽,白天说说笑笑的煮饭洗衣,带着果果一起聊天玩耍。南宫玉陪着瑶光子在绿泥红火的小屋里吟诗作画,弈棋品茶,听着众女们的欢声笑语,满满的幸福感由心而生。他也经常和庞明阳在风雪中习武对练。他虽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大增,但短期内的效果并不明显。庞明阳的“破功神拳”已突破了瓶颈,加上毫不松懈的苦练,最近也是进步神,所以在实力上仍和大师兄有一线差距。但切磋时已可以逼的庞明阳全力以赴,二人有来有往,百招内难分高下。 余静雅和三女一边干活,一边看着自己的男人在风雪里刻苦练武,都觉得幸福美满。她们中唯朱心琪的武功最高,她也经常去和二人对练,二人不断给她喂招,她的云霓剑法也大有提升。当他们都在热闹的时候,瑶光子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眼中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知不觉过了两年,这两年对于南宫玉可谓是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有三女陪伴,每天都过得充实快乐,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让他别无所求,只想这么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当然其间也生了很多事情。 回到珠链水阁的半年后,欧阳野和哈达汉前来看望他们,和他们一起住了三个月后,参加了南宫玉和欧阳珊,魏玉柔的婚礼。魏博也从成都赶来,加上瑶光子,拜高堂时便有了三位长者,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谷里人少,婚礼不够热闹,但新人们都觉得这样挺好,他们都见多了繁华和喧嚣,只想追求清净简单的生活。南宫玉不愿冷落朱心琪,所以是四个人一起入得洞房,可想而知里面的趣事不少,也不宜描述。欧阳果正式改名为朱果,对外仍称南宫果。婚礼的十天后,欧阳野和魏博分别告辞离去。 水阁的委托书不断,庞明阳和南宫玉时而一起行动,时而分别行动,无不圆满的完成任务,破获了多起江湖大案,许多恶名昭著的江洋大盗都栽在了他们手里,更有一些成名的黑道高手连他们三招都抵挡不住。尽管他们行事低调,有时救人连名字都不留,可依然声名鹊起,江湖中人都知道补天阁除了一个“神拳无敌”的大师兄外,还有一个指法绝妙,操纵烈火为武器的小师弟。二人隐然成为了江湖新秀中的领军人物,被人亲切的成为补天双侠。 两年内虽然没见过沈俊,但关于他的消息倒是不少。沈俊在通天帮从地方分舵的副舵主干起,以强硬的手腕令原本不顺从通天帮的十六家帮会乖乖的缴纳了抽头税。此事让司徒雄对他刮目相看,便提升他为分舵的舵主。可真正让沈俊名震江湖的是他成功用计分裂了独霸安徽的黑龙会,将黑龙会一分为二,并在一场混战中消灭了其中之一,砍伤了龙啸城的腿。从此安徽武林也正式纳入了通天帮的版图。司徒雄大喜,当即提升他为四堂主之一,并将司徒岚嫁给了他。如果说南宫玉和庞明阳是白道最为杰出的新秀,那沈俊就是黑道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连一向瞧不起他的鲁忠靖和何秋华都对他礼让三分,他们都知道这小子狠起来是真狠。 这两年东瀛忍者日益猖獗,有许多不顺从他们的门派都遭到了报复,引起了全江湖的公愤,南宫玉和庞明阳在外出之际联合了可以信任的帮派,“反倭同盟”的成员越来越多,目前已有一百多个帮会参加。 珠链水阁连添喜事,魏玉柔和欧阳珊同时怀孕,次年生出了两个男婴,南宫玉请瑶光子取名,瑶光子给魏玉柔的长子取名为朱琦,欧阳珊的次子叫朱英,对外仍姓“南宫”只有朱心琪仍在勤加练武,不愿怀孕。有了两个孩子后南宫玉觉得责任更重了,好在魏玉柔和欧阳珊都是贤妻良母,养孩子的事从来不用他操心。南宫玉没事就教南宫果读书写字,他不想让果果受到一丝一毫的冷落,对她甚至比自己的孩子都亲。余静雅终于在今年也有了身孕,庞明阳也十分高兴,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这一日南宫玉在山中的瀑布下修炼。瀑布如长长的银链从山巅倾斜而下,他闭眼盘坐于凸起的高岩之上,任强大的水流冲打在身上。他好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胸口的龙头出淡淡的金光,突然间他睁开眼睛,眼中金芒一闪。突然起身,嘬指成刀劈向头顶的瀑布。“唰”一片金色的刀光将瀑布一劈为二,溅起一片飞琼碎玉。随后瀑布又如被风吹起的窗帘一样缓缓合下,恢复原样。 此时南宫玉已将“七巧灵指”的七诀全部练通,只需加强火候和内力即可。他这两年的内力也是突飞猛进,如今比武反比庞明阳高出一线。要知庞明阳练功也十分努力,再同时进步的情况下能反已是不易。 南宫玉刚才劈瀑布的那一招结合了斩气两诀,可他仍不满意,他一直在寻找开启额头上龙炎的诀窍。除了在高昌城外开启过后,这两年只开启过一次。那是在和瑶光子单独切磋时,眼看要败北时突然激而出,那一瞬间他的功力提升三倍,硬生生震退了瑶光子势在必得的一击。 南宫玉正准备跳下凸岩回谷,忽听岸上有人拍手道:“三师弟真厉害了!”他错愕望去,见说话者正是沈俊。他大喜的跳下岩石,拿着衣服跳到了岸上,喜道:“二师兄!” 沈俊背背刀剑,身穿锦袍,头梳的十分整齐,比前两年的穿戴讲究多了,而且气宇之间也成熟了许多,眼中精光内敛,显然也进步了不少。沈俊见到他也很激动,道:“你刚才劈开瀑布那招叫什么名堂,现在我是打不过你喽。”南宫玉正要说话,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面带微笑,负手挺立,却是司徒雄。他旁边还站着司徒岚。 南宫玉诧异道:“司徒雄怎么也来了?”沈俊道:“我已经和司徒小姐完婚,司徒先生是我的岳父,就一起来拜见师傅。我在世上已没了亲人,补天阁就是我们的婆家了。”南宫玉点了点头,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道:“恭喜了二师兄,恭喜了司徒小姐。”司徒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出落的也更加花容月貌,比起以前的天真浮躁,如今多了一份稳重。 司徒雄看着他笑道:“你好像很忌讳我?”南宫玉不卑不亢的道:“司徒帮主统领着天下第一大帮,是人都会忌讳三分。”司徒雄笑道:“我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讥讽老夫。老夫在四川损失惨重,连儿子都搭了进去,永远与蜀地无缘,其中就有你的大功。”南宫玉叹道:“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好在帮主最后做出了明智的决定,这才没有死更多的人。就算没有蜀地,现在的通天帮也是如日中天,帮主就不要记恨于心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三) 司徒雄淡淡道:“你别太小瞧老夫了,老夫要是记恨于心就不会来这一趟了。”说着看了看洛天初胸口张牙舞爪的黄龙,惊讶道:“看来传说是真的,你真的是皇室宗亲?”南宫玉道:“请赎在下无可奉告。”司徒雄道:“无妨。小俊说水阁的入口不对外人开放,只有通天老人同意才能带我们进去,既然碰见了你,就请你代为通禀吧,我们就在这里等候。” 南宫玉点头道:“也好,二师兄倒是可以和我一路先回去。”沈俊支吾了一声,看了看司徒父女,道:“我。。。我也在这里等着吧。”南宫玉知他怕跟自己回去后师傅把他扣下,再拒见司徒雄,便道:“好吧,我这就去通禀。”说完穿上衣服,施展出“花田醉月步”,一溜烟去了。 回到珠链水阁后,见到瑶光子,庞明阳,朱心琪正在草地上切磋武艺。远处魏玉柔,欧阳珊,余静雅,南宫果在草地上围成一圈,看着草地上的两个婴孩练习爬行,说说笑笑,鼓掌加油。 南宫玉快步上前道:“师傅,二师兄回来了。”瑶光子霍然回首,看了眼他身后,道:“人呢?”南宫玉道:“现在谷外等候。”瑶光子道:“怎么不进来?”南宫玉道:“来得还有司徒父女,二师兄已经和司徒小姐完婚,他们应该是走亲戚来的,在谷外碰到了弟子,就先回来禀告了。”瑶光子皱了皱眉,喃喃道:“司徒雄也来了?”南宫玉道:“是的,就他一个人,一个通天帮众都没有带。”瑶光子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明阳,心琪,你们去把大厅打扫一下,陪为师接客。玉柔,珊儿你们带孩子去那间有地道的屋子,不要出来,好好照顾静雅,她身子大了,别动了胎气。” 众人领命,各自前去。南宫玉见师傅把武功好的都留了下来,提醒道:“人家是来走亲戚的,不是打擂台的,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瑶光子深沉笑道:“你认为司徒雄像是走亲戚的人么?以防万一总没有错。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吧,走慢一点,让为师找一件体面的道袍。” 南宫玉应声而去,回到瀑布见到三人,道:“师傅有请,请跟我来。”三人便跟着他来到带有机关的山洞前,沈俊对这一切都很熟悉,显得十分兴奋。南宫玉在开启机关前对司徒雄道:“还请司徒帮主对入口的事保密。”司徒雄轻哼了一声,道:“这还用你交待?” 南宫玉打开石门,将他们带进了珠链水阁。司徒雄站在甲板上看了看四周的风光,点头道:“洞天福地,是个好地方。” 进了大厅后,瑶光子居中而坐,庞明阳和朱心琪分列身后。沈俊喉中哽咽,眼圈发红,快步上前跪倒在瑶光子身前,道:“不肖弟子沈俊,叩见恩师。”以前他张口“老头”,闭口“老不死”,现在礼数周到是他自觉惭愧,又发自内心的想念师傅,可习惯他说话的人听起来却觉得有些生远了。 身穿青色道袍的瑶光子“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当着司徒雄就算有再深的感情也不易表达。沈俊拉着司徒岚一起跪倒,道:“这是弟子的妻子,司徒岚。快拜见我师傅。”司徒岚也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道:“拜见大师傅。”瑶光子这才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吧。”两人道了谢,站起了身。 没想到的司徒雄竟也一躬到底,道:“司徒雄拜见通天老人,您老人家可安泰?”以他的身份还没人能受他全礼,瑶光子也是微微一怔,道:“帮主客气了,请坐吧。” 三人坐下后,朱心琪为他们上了茶,沈俊对她笑道:“小弟妹,剑法练得怎么样了?”朱心琪白了他一眼,道:“你常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沈俊尴尬的笑了笑,又对庞明阳摆了摆手,笑道:“大师兄。”庞明阳站在瑶光子身后一动不动,面沉似水的微微颔首一下。 瑶光子虽知他们的目的,还是问道:“不知司徒帮主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赐教?”司徒雄笑道:“在下何德何能,且敢赐教老人。在下的女儿嫁给了老人的高足,在下是来拜会亲家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说着取出一打银票,双手递了过去。庞明阳上前双手接过,交给了瑶光子。瑶光子扫了一眼,见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共有十张,笑道:“一万两银票,帮主好大方啊。” 司徒雄微笑道:“老人不嫌礼薄就好,山里道路不畅,又知老人喜欢清静,就只准备了一些银票。”瑶光子交给了庞明阳收起,瞥了眼沈俊,见他穿着上好的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连武器也换成了宝石镶嵌的,淡淡道:“没想到小俊这小子值这么多钱,帮主真是破费了。” 司徒雄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老人误会了,银票只是亲家之间的见面礼,没有其他意思。小俊年轻有为,在我帮是最年轻的堂主,这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可没给他开后门。说到底全都是老人的教导有功。”瑶光子道:“老夫倒没看出来小俊还有这种潜质,他在你们通天帮都立了什么功,都是怎么做的?”沈俊略有心虚的看了司徒雄一眼,司徒雄笑道:“那可多了,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瑶光子淡淡一笑,道:“老夫见小俊眉宇中多了三分戾气,这可不是老夫能教出来的,倒是和帮主有点像。” 司徒雄笑道:“在黑道上混,没几分凶气是不成的。在下为了培养小俊,确实也教了他一些功夫,假以时日前途更加无量。”瑶光子道:“小俊和岚儿这次回来,还要走么?”司徒雄道:“小俊已是我的左膀右臂,帮里有很多事都离不开他。可无论他在哪里,老人都是他的师傅,老人培养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有所作为么?在下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 瑶光子顿了顿,道:“帮主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尊驾此行到底意欲何为?”司徒雄微微一笑,道:“既然老人直言相问,在下就直言相答。在下初入江湖时便久仰老人大名,这次前来实属真心拜见,请老人无疑。另外在下也确实有一事相求,认为只有亲自前来才更有诚意。”瑶光子道:“帮主请说。”司徒雄道:“几十年前的一场江湖风波全因霍家的三件神兵利器而起,学武人最爱兵器,也唯有强者居之。最后三件兵器各有所属,天子剑配于当今圣上,焦木刀也被欧阳野那厮夺得,在下有幸收藏到了一对虎头双锏。没想到听小俊说谷内有另外四件同样材质的神兵利器,不知是否属实呢?”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四) 瑶光子点头道:“有是有的,难道帮主是来买兵器的?”司徒雄道:“神器乃无价之宝,由老人保管再好不过,在下不会买,也买不起,只是斗胆想借用四件兵器一年,一年后自当一件不少的送还谷内,绝不食言。”瑶光子道:“老朽自然信得过帮主,但不知帮主要那些兵器做什么?帮主也用不了那么多呀。” 司徒雄笑道:“在下练得的是掌法,自然用不上兵器。我通天帮如今的实力已遍布全国,是时候来统一江湖,尊为武林盟主了。在下准备举办一场盟主大典,请各门各派都来参与这场武林盛典,那几件兵器便会在大典时展出,起到扬刀立威的效果。”瑶光子道:“这么说来,帮主是想借兵器充场面的?”司徒雄道:“正是如此。”瑶光子道:“几件兵器而已,本来借个帮主也无不可,只是。。。”司徒雄道:“只是什么?老人有什么疑虑尽管明言。” 瑶光子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老朽就明白问了,得罪之处请帮主担待。”司徒雄欣然道:“那是当然。”瑶光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字道:“贵帮和东瀛到底是什么关系?帮主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老朽当奉还银票,这场谈话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司徒雄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沉吟了一下,道:“送出去的银票在下是绝不会再要的。老人既然问了,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鄙帮和东瀛确实是合作关系,但合作的内容并非老人所想的那样如此不堪。” 瑶光子道:“老朽洗耳恭听。”司徒雄道:“简单说就是互相利用,东瀛想在江湖作乱,动摇我大明根基。我帮也想称霸江湖,免不了有许多对手要料理。我们只是一起料理对于双方来说都不听话的对手而已,除此外再无深一步的合作。” 瑶光子道:“如果东瀛让你料理的对手并非你的敌人,你会去做么?”司徒雄道:“这要看情况,如果符合我帮的利益,就会考虑去做。说到底我是大明朝的人,且会让倭寇任意摆布。”瑶光子点头道:“能听到帮主的最后一句话,老朽还是很欣慰的。”司徒雄笑道:“在下年前收到了老人的书信,提醒在下防范东瀛忍者,字里行间足见忧国忧民之情,在下虽是一介草莽,但读完后也触动不小。既然我们都已是亲戚,在下不妨向老人交个底,不过出了这个门我是绝不会认的。”瑶光子道:“帮主请说。” 司徒雄道:“如今我帮规模已大,已不需要东瀛忍者再帮什么忙。相反最近他们对我们的索求却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瑶光子道:“他们让你们做什么?”司徒雄一字字道:“造反。”瑶光子吸了口凉气,道:“如何造反?”司徒雄道:“举兵攻占州县,自立为王,在大明的后方烧一把火。”瑶光子震惊道:“这可是生灵涂炭的大事!帮主打算怎么做?”司徒雄道:“在下只志在江湖,造反谋逆这种事是断不会做的,我不会让全天下百姓骂我的八辈祖宗。”瑶光子松了口气,道:“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可帮主该如何回复东瀛呢?” 司徒雄笑道:“咱们有太极拳,当然是推来推去了,我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瑶光子道:“有了帮主这番谈话,老朽的心头大石也可以放下了,希望帮主坚持原则,不要被东瀛迷惑。”司徒雄道:“要被迷的话早被迷了。我司徒雄虽不是善人,但也不是坏人。”瑶光子道:“明阳,去把那四件兵器拿来。”庞明阳应声后转身离去。司徒雄道:“多谢老人成全。”瑶光子道:“帮主一念之仁令万千百姓免遭战火,老朽何惜四件顽铁,就当是给小俊的聘礼吧。”司徒雄正色道:“一码归一码,借就是借,用完就还,在下说出来的话同样不会收回。” 瑶光子点头道:“好!司徒雄果然了不起,老朽以前对你成见颇深,看来是误会了,向你赔罪。”司徒雄笑道:“能得到老人的肯定,就算全天下人误会我又有何妨。”这时庞明阳扛着一麻袋沉重的东西回到了大厅,放到了司徒雄脚前。司徒雄笑叹道:“要是天下英雄知道这几件价值连城的兵器被装在这么一个破麻袋里,不知是什么表情。”瑶光子道:“老朽还有一事请帮主斟酌。”司徒雄道:“老人请说,在下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瑶光子看了眼沈俊,道:“树大招风,通天帮的规模如此之大,无论是朝廷还是东瀛都在盯着你们。帮主有没有设想过万一东窗事发,萧墙四起,该如何应对?小俊和岚儿跟着帮主会不会有危险?老朽的这个水阁还算隐秘,不妨让孩子们留在这里,帮主大可没有后顾之忧的去闯大业,真有‘万一’那一天,起码后继有人。” 司徒雄认真的考虑了半响,点头道:“老人说的有理,您也知道我失去了儿子,我已拿小俊这个女婿当亲生儿子看待,待我百年之后,我打下来的江山全都是他的。就算真有萧墙四起那一天,我也会不顾一切的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安全。不过我尊重他们的意愿,如果他们愿意留下,我不会强迫他们跟我走。”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俊和司徒岚身上。司徒岚看了眼瑶光子道:“我。。。我都听小俊的。”庞明阳忍不住道:“小俊,你快说话啊。”沈俊看了看瑶光子,又看了看司徒雄,眉头紧锁,思想在犹豫挣扎着,半天没有吱声。庞明阳皱眉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过了半响,沈俊忽然跪倒在瑶光子脚前,重重磕下了头,道:“不是弟子不肖,可。。。可外面的世界真的比谷里丰富多彩。通天帮里事务繁多,但弟子觉得过得很充实,请师傅体谅。”庞明阳怒道:“胡说什么,重新再说。”瑶光子悲凉的叹了口气,道:“明白了,你好自为之吧。明阳,玉儿,替为师送客。”说罢起身回了内屋。沈俊忙跪着转过身去,对着瑶光子离去的背影,哭喊道:“师傅!别怪弟子”司徒雄也起身道:“老人保重,我等告辞了。”庞明阳望着师傅苍凉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把揪起沈俊的衣领,怒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沈俊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南宫玉忙劝道:“大师兄有话好说。”司徒雄将那袋兵器扛在了肩上,道:“小俊你们说说话,我和岚儿在谷外等你。”说完和司徒岚先行离去。 待他们走后,庞明阳将沈俊推到了椅子上,一脸的不解问道:“为什么不留下?”沈俊苦着脸道:“大师兄你是了解我的,谷中太闷了,不适合我。”庞明阳不善言辞,气的有点结巴道:“但。。。但。。。我们都在这里啊。”沈俊现出痛苦之色,道:“我会常来看大家的。”庞明阳审视他良久,长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眶湿润道:“咱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感情比亲兄弟也不差。你不在谷里,就好像家里少了一口人,心里空荡荡的,总是担心你,怕你吃亏。你既然坚持要走,那就。。。走吧,江湖凶险,你多小心。”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以后 一死一生(五) 沈俊热泪盈眶,跪在大师兄面前,道:“我也一直当你们是我的亲人,可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外面的生活真的更适合我,请师兄师弟替我好好孝敬师傅,我。。。我谢谢你们了。”说着对着二人磕下头去。 沈俊就这样走了,南宫玉见庞明阳伤感的模样,心中也很难过,劝慰道:“二师兄有上进心也是件好事,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庞明阳点点头,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南宫玉的三位妻子哄睡了孩子后,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南宫玉说完了经过,魏玉柔叹道:“二叔是个静不住的人,就算留下他也留不住心。”欧阳珊道:“最伤心的应该是大师傅了,十年养育之情,他是真把二叔当亲生孩子了。”朱心琪道:“刚才我给大师傅送饭的时候,见他对着窗外发呆,手扶着桌子,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我那时差点哭出来,大师傅一向乐观诙谐,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魏玉柔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亲生孩子,也希望他能到外面闯荡,出人头地,大师傅为何舍不下二叔呢。”欧阳珊道:“正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大师傅才觉得和二师兄疏远了,所以失落。”南宫玉道:“珊儿分析的不错,师傅不是不想让二师兄出谷,只是发现自己已不是他最近亲的人,年纪大的人尤其看重亲情,有时候真会钻牛角尖的。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们三个徒弟当中,师傅最喜欢的就是二师兄。” 欧阳珊好奇道:“为什么呢?我看大叔叔老实可靠,玉郞你又聪明好学,都比二叔讨好呀。”南宫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二师兄的性格和师傅很像么。师傅看二师兄就像看年轻时的自己。”朱心琪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向大师傅问安了。”南宫玉道:“是,我这就去。对了,今晚我们还一起睡么?”众女脸上一红,她们虽然都同寝过多次,但每次提起来都还会不好意思。 魏玉柔笑道:“孩子们晚上不能没人照顾,今晚我看孩子。”欧阳珊脸红道:“前天就是妹妹看得,这次也轮到我了。”朱心琪尴尬道:“要不。。。我看孩子吧。”南宫玉笑道:“你连奶水都没有,用什么看?”朱心琪俏脸飞红,骂道:“找死么!”说着挥拳打来。南宫玉哈哈一笑,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亲了她一下。朱心琪“哼”了一声,打了下他的胸口,站起身来。 南宫玉又对魏玉柔和欧阳珊道:“来,让相公亲亲。”二女早已习惯同时伺候他,顺从的分别坐在他的腿上,在他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下。二女怀胎期间的房事很少,生了孩子后,最近的房事才渐渐多了起来,也很期待被南宫玉宠幸。她们的身材恢复的很快,最多再有两个月就会恢复到原先的样子。此时的她们更是香韵十足,妩媚动人,南宫玉搂着她们的腰肢,轻轻摸着她们的大腿,道:“今晚就让那个没有奶水的人看孩子,你们来陪我。”朱心琪刚要不忿还嘴,忽听庞明阳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三师弟快来!师傅出事了。” 南宫玉打了个激灵,推开二女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推开屋门跑了出去。庞明阳带着他冲进瑶光子的卧室,只见瑶光子闭眼躺在床上,旁边桌上的东西掉落一地。庞明阳着急道:“我进来问安时见师傅昏迷在地上,东西掉落一地,我把师傅抬到床上就来找你了。” 南宫玉快步来到床边,为瑶光子把脉。他虽只是粗懂医礼,可手指间的感觉极强,任何轻微的脉搏变化都逃不出他的感觉,此时却感到瑶光子的脉象极其虚弱,似有似无。南宫玉心中惶恐,忙暗运真气,输进一道纯阳的‘火龙真气’。瑶光子的脉搏立刻强壮了起来,但也只是表面现象,只要南宫玉撤出真气就会恢复原状。庞明阳紧张问道:“怎么样?”南宫玉摇头道:“不知道,脉搏极为虚弱,我看着师傅,大师兄去请郎中吧。”庞明阳道:“好,我这就去。” 瑶光子忽然虚弱道:“等等。”二人惊喜道:“师傅你醒了?”瑶光子缓缓睁开眼睛,苍白无力道:“为师的病,郎中是看不好的。”庞明阳关切道:“师傅你得了什么病?”瑶光子苦笑道:“人老了都会死的,为师能寿终正寝,也是有福了。”庞明阳痛苦道:“师傅你别乱想,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去请郎中。”瑶光子没好气道:“傻孩子,说过没用的了。为师可不想让丹房里飘满难闻的药味。你们也不用难过,为师能在晚年收到你们这几个徒弟,已经不负此生了。”庞明阳和南宫玉已经泪流满面,见瑶光子的脸色又暗淡下来,南宫玉赶忙又输入一道“火龙之气”。 瑶光子道:“玉儿,别浪费你的真气了,你想让为师回光返照多少次。”南宫玉哭得泣不成声,道:“弟子就算真气耗光也要救师傅,师傅你要走了,让弟子们怎么办呢?”瑶光子道:“为师本来想多坚持两年,等你们成熟些再走的,可天意难测,谁说都不算。我去之后可埋在西山的木屋前,为师看了那些花草一辈子,死后也不想离开它们。” 他见二人哭哭啼啼的,道:“为师说的你们听见没有?”二人忙道:“听见了,听见了。”瑶光子道:“由明阳继承为师衣钵,成为第十一代补天阁主,还不磕头。”庞明阳忍着痛苦,磕了三下,道:“是。”瑶光子道:“为师收徒是因为无后,你们都有妻室,好好培养你们的孩子即可。为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促成反倭联盟,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说着声音又变得虚弱下来,南宫玉忙要上去续气,瑶光子转过手腕,摇了摇头,道:“有你们在,我走的安心。。。哎。。。把鼻烟壶拿来让为师闻闻。” 南宫玉忙从杂乱的地上找到了摔破一角的鼻烟壶,放到了瑶光子鼻前。瑶光子吸了一口,忽然神情恍惚道:“小俊!是你么?”南宫玉刚要说话,见庞明阳使了个眼色,便会意道:“是我,师傅。”瑶光子抓着他的手,流下泪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为师。。。”说完忽然一阵呼吸急促,撒手人寰。 人上了年纪后就相当于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谁都不知另一只脚什么时候就跟了进去。瑶光子三十年来连小病都没生过,可现在一倒下就再站不起来,练武之人虽然体魄强健,却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衰老。 南宫玉和庞明阳哭得痛不欲生,响彻整座山谷。众女闻声赶来,得知噩耗后也极为难过。南宫玉和庞明阳哭了一个时辰,魏玉柔擦了擦眼泪,道:“大师傅既然已去,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后事吧。”庞明阳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余静雅心中不忍,上去搀扶他道:“明阳,你可别哭伤了身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以后 一死一生(六) 余静雅怀胎已足十月,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她这么一用力忽觉腹中一阵疼痛,腿间一热,破了羊水,“啊”一声向后倒去。朱心琪忙把她抱住,大叫道:“快把余姐姐抬到屋里。”南宫玉首先清醒过来,见庞明阳仍趴在地上痴呆无神,一把将余静雅抱了起来,吩咐道:“玉柔去看着孩子,其他人都跟我来。” 南宫玉一路把余静雅抱进屋子,放到床上,急的满头大汗,道:“嫂子要生了,要准备什么快告诉我。”欧阳珊道:“这里交给我,你去给我打桶热水来。”南宫玉飞也似的跑到厨房,等不及点火,手伸进灶台下运满真气,“腾”一声木柴燃起熊熊烈火。南宫玉在锅里煮了水,恨火太慢,狂催内力发火助热,一大锅水很快就被煮热。再将热水倒进两个木桶,拎着飞奔而回。 还没到屋里就听见余静雅的痛叫声,他将水桶递给了门口的朱心琪,道:“我守在门外,有什么事吩咐我。” 余静雅的痛叫声一波接着一波,南宫玉最怕听得就是这种声音,当时魏玉柔和欧阳珊生产时他就在门口急的团团转,空有一身气力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人的痛苦分为十级的话,生孩子最少也是九级,相当于断了二十根肋骨。 一个时辰后,庞明阳才如行尸走肉般拖拖然走了过来,神情木讷道:“怎么样了?”南宫玉担忧道:“嫂子难产,孩子的胎位不对,脚在下面。”庞明阳忽然狂咳不止,张嘴吐出了一口血,道:“那。。。那怎么办?”南宫玉道:“我到西山砍树给师傅做棺材,你在这儿盯着吧。”庞明阳听着里面嘶声的叫声,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逃避道:“我去吧,这里拜托师弟了。”南宫玉点了点头。 庞明阳仅用了一夜就造好了一口简易的棺材,里面铺了瑶光子的生前的床单和枕头,又放了文房四宝和一些平时常用的东西,最后将尸体收敛。庞明阳和南宫玉又对着遗体哭拜了一阵子,就打算封棺入土。因为天气炎热,要做头七的话尸体就腐了,只能等入土后守着灵牌做头七。庞明阳刚要向棺材打钉子,南宫玉忽然想起什么,道:“等一下。”他找出沈俊的那个鼻烟壶,放到了瑶光子的手中,这才封棺。 余静雅难产,一夜还没生出来,此时已累的睡了过去,二女也累得在屋里休息,魏玉柔要带孩子,都脱不开身,只有他们两个人出殡。庞明阳哭叹道:“师傅走了,连个出殡的人都没有,真是悲凉。”南宫玉忽然想起一人,道:“云慈庵主与师傅有旧,我这就去请。”说罢飞奔而去。 他一口气跑到了云霓庵,见了云慈说明了来意,云慈听到瑶光子的死讯后,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一片煞白,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南宫玉垂泪道:“就在昨晚。”云慈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道:“带我去。” 南宫玉带着云慈来到山洞前,云慈在外面驻足了良久,似在回想着什么。南宫玉回头道:“庵主怎么了?”云慈幽叹了口气,道:“无事,进去吧。”进了山谷后,云慈张望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喃喃道:“还是老样子。”他们回到灵堂,云慈望着正中的那副棺材,脸上微微动容,淡淡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你们师傅说说话。”二人退出堂外,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云慈开门走出,拭了拭眼角的泪痕,道:“你们师傅走得安详,你们节哀,好生安葬他吧。”接着出谷而去。二人都猜到她和师傅间有段往事,不然她为何在师傅生前不踏进谷里半步?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二人遵守瑶光子的遗嘱,在西山木屋前下葬了棺材,堆起了坟头,墓碑需要时日制作,难以仓促。就在他们跪在坟头前伤感时,朱心琪匆匆跑来,大喊道:“你们快过来啊,余姐姐。。。余姐姐她快不行了。” 二人听罢大惊,飞也似的跑回阁楼,南宫玉不方便进屋,站在门外听着,只听欧阳珊急道:“出血太多了,只怕母子都。。。都要保不住了。”庞明阳急促道:“能保一个么?能保静雅么。”欧阳珊难过道:“真要保一个的话也只能是孩子,看情形姐姐撑不到晚上了,如果再生不出来,只怕。。。只怕母子都要。。。”这两天接连的打击几乎让庞明阳崩溃,他无助道:“那怎么办?怎么办?”朱心琪沉声道:“只有一个办法。”庞明阳道:“什么办法。”朱心琪沉吟了半响,痛苦道:“刨腹取子。”庞明阳听罢默不作声,只听余静雅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明阳。。。真到了那时候,不可犹豫。”庞明阳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就真到了那时候我也不会那么做,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南宫玉在外面听着又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大师兄终于对没有感情的嫂子生出了感情,契机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可当他生出感情时,大嫂却要永远的离他而去,为何天意要如此捉弄大师兄,他光明磊落,老实勤奋,难道好人真的难逃被欺负的命运?南宫玉忍不住想对苍天破口大骂,他双拳紧握,愤怒令他的双拳冒起一团烈焰,胸口的黄龙闪闪发光,心想天不帮他,我来帮他,我绝不允许大师兄再受到任何伤害。 到了晚上,余静雅忽然腹中又是一阵剧痛,她咬紧牙关,紧握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拼起了最后的一分力气,只听欧阳珊大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姐姐使劲儿!心琪快去烫剪刀!” 随后又听欧阳珊狂喜道:“出来了!是个男孩儿,姐姐你看。。姐姐?姐姐!”余静雅静静的躺在床上,再也睁不开眼睛。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玉容苍白无色,刚才她已拼尽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除了婴儿的啼哭外,屋里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庞明阳忽然悲痛狂吼道:“静雅!”回声在谷中萦萦不绝。 魏玉柔抱走了孩子后,欧阳珊和朱心琪开始为余静雅的尸体擦洗盘头,换衣上妆。不知不觉的忙到了天亮。余静雅双手捂心,美丽安详的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二女忙完后身心憔悴的走出了门,对南宫玉道:“你可以进去了。” 南宫玉进屋后,见庞明阳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余静雅的遗容,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肚兜,肚兜上绣着一个可爱的胖娃娃,坐在草地上啃着苹果,背景正是珠链水阁。 庞明阳淡淡道:“这是静雅怀孩子时绣的,可惜她见不到孩子穿上了。”说罢一阵哽咽,泪水夺眶而出,低下了头。南宫玉按着他的肩膀,道:“大师兄节哀。”庞明阳道:“师傅走了,我只有伤心。静雅走了,我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这几年没好好对她,总是拿练功当借口来逃避和她相处。后悔只有在师傅面前才和她说笑,私下里却是冷冷淡淡,一点都没有关心过她。我。。。我真不是个东西。” 南宫玉叹道:“嫂子是个聪明人,她什么都看出的出来。但是她爱你,就算明知你是奉师命成婚也义无反顾,真正的爱情本就不求回报的。”庞明阳紧紧攥着红肚兜,咬着嘴唇道:“三师弟别说了,我现在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南宫玉道:“如果大师兄还有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会善待嫂子么?”庞明阳霍然抬头,盯着他道:“当然!我会用一生来全心全意的爱她!我会加倍弥补这些年的悔恨!我。。。我。。。哎,我只能等下辈子再偿还她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七)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谷里去了两个人,需要大量的白纸和孝服,大师兄去谷外买一些吧,我来给嫂子准备棺材。”南宫玉犹豫道:“棺材的事还是我来吧,我想再看看静雅。”南宫玉蹲在他身旁,道:“大师兄你就听我的吧,我保证你还能再见到嫂子。”庞明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坚持,但也同意道:“好吧,不要封棺,我速去速回。”说完从屋里拿了点钱,就出谷采购去了。待他走后,南宫玉回到屋子,摸了摸余静雅的脉象,毫无生机。他长出了口气,起身关上了门。 两天后庞明阳背了个大袋子,满身酒气的走了回来。他手里拎着一罐烧刀子,随手将袋子扔到了甲板上,径直奔屋子走去,正碰上迎面走来的南宫玉,道:“大师兄回来了?”庞明阳带着七分醉意,在甲板上东倒西晃,道:“我去看看棺材。”南宫玉摇头道:“没有棺材。”庞明阳醉乱的眼神在他身上乱晃,疑惑道:“你没做棺材?”南宫玉道:“没有。”庞明阳没好气道:“那你做了什么?”南宫玉微笑道:“再来一次的机会。”庞明阳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庞明阳忽然怔住,他听见房中传来了温柔的歌谣声,他全身僵在那里,因为那声音竟像是余静雅发出的。他不敢相信的一步步的向屋门挪去,缓缓推开了门。“啪”一声,酒坛碎了一地。 只见余静雅活生生的坐在那里,仍穿着临死前的那套衣服,正在哄着被碎裂声惊醒的围着红肚兜的婴孩,余静雅没好气的对他道:“你怎么还吃酒了?”庞明阳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吃吃道:“我。。。我是在梦里么?”南宫玉轻轻把他推进了屋,微笑道:“不是梦,是第二次机会。”说着替他们关上门,随后就听见了庞明阳喜极而泣的大哭声。 庞明阳没有发现南宫玉的额头上多了一缕白发,他为了救活余静雅,为她输了一天一夜的火龙真气。余静雅的死因只是灯枯油尽,失血过多,心肝肺等仍然康健,而“火龙真气”是至纯至阳的生命之气,硬生生的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为此南宫玉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余静雅重新开始呼吸时,他已累得几乎虚脱,再坚持下去的话,灯枯油尽而死的就是他了。他胸口的黄龙颜色已经暗淡无光,不但白了一缕头发,还损失了整整一年的功力。可当他听到庞明阳刚才激动的哭笑声时,心想别说只是一年功力,就算武功全失来换得大师兄的一家团聚也是值得的。 次日庞明阳对南宫玉千恩万谢,众人一起制作了花圈,白花等物布置灵堂,二人轮流守灵。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可他们心里都知道,前两年的安逸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瑶光子的死让他们一下没了依靠,做什么事都心里没底,就好像变成了失去亲人的孩子。庞明阳给他的孩子取名为庞敬师,意思不言而喻。多了这个小家伙后,众女也更忙了,带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时带孩子比做家务还要累。好在南宫果已经长大懂事,南宫玉无论再忙也坚持教她读书习字,偶尔也让魏玉柔代劳。欧阳珊想让南宫果帮忙带带孩子,却被南宫玉拒绝,他认为孩子就要做孩子该做的事,他还打算明年开始教南宫果习武。虽然不打算让她行走江湖,但还是要学一些防身之术。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这日庞明阳从土地庙回来后找到了南宫玉,道:“师弟你看,这是少林妙空大事的亲笔信,邀请师傅去少林共商反倭大计。前去赴约的还有一百多家同盟帮会的代表人物。”南宫玉道:“现在时机成熟了么?这么大的赴约不怕打草惊蛇么?”庞明阳道:“信上说抓到了一个日本忍者,逼问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妙空大师也不会兴师动众的召集大家。信上还嘱咐大家行事低调,务必保密,各派最多只能去两个人为代表。” 南宫玉心中一动,道:“那日本忍者是谁?丹羽长藤么?”庞明阳道:“不知道,可无论是不是,你现在都不能杀他,留着他对我们有大用处。”南宫玉道:“师兄有何打算?”庞明阳道:“反倭联盟是师傅最大的心愿,我们必须极力促成此事,看来你我要去一趟少林了。”南宫玉道:“那委托的事怎么办,最近的委托书不少,因为师傅的事我们还压着两件没办呢。”庞明阳沉吟了一声,也在思考,忽然和南宫玉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 二人把去少林的事对众女说了,朱心琪第一个说道:“带上我,我也去少林见识见识。”南宫玉道:“这次恐怕不行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走后谷里的委托就要拜托你了。”朱心琪吃惊道:“我一个人执行委托?”南宫玉点头道:“你的‘云霓剑法’已练到了第七层,又那么聪明,一般的委托难不住你,真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就先不接,等我们回来再说。”朱心琪道:“我心里没底啊,以前跟你们出去习惯了,让我一个人拿主意的话。。。”南宫玉鼓励她道:“现在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想要成为高手就必须学会自己行动,独当一面。” 朱心琪长出了口气,道:“好吧,我试试看。”南宫玉道:“我们执行委托旨在弘扬侠义,除暴安良,这才是师傅想让我们从一次次的委托中学到的精神,也是我补天阁的精神。不要试试看,做就要做好。”朱心琪眼中露出坚定之色,道:“明白了,放心吧。” 次日二人准备上路,庞明阳舍不得孩子,抱了又抱,直到出谷时才把庞敬师交给了余静雅,又千叮万嘱了一番,就好像不忍分别的新婚夫妻。 一路无事,这一天来到少室山下。山下的知客僧上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可是来少室山游玩的?”南宫玉心想刚到山脚就有僧人盘问,可见少林对这次的‘反倭大会’极为重视,以免有不轨之心的人混入。庞明阳递上妙空方丈的亲笔书信,僧人看罢后道:“请施主上山。” 二人顺着平缓的阶梯上山,山上草木碧绿,林海荡漾,风吹过后,漫山繁叶“莎莎”作响,意境悠远。正走着,忽然透过树林,见不远处的土路上有个灰袍僧人在挑水飞奔。那条土路崎岖不平,可满满的水桶却没滴下一滴水,平稳如履平地。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年之后 一死一生(八) 那僧人也发现了他们,站定合十施礼后继续向前跑去,不一会儿就转入了林深处的土路,看不见了。乍看之下,南宫玉觉得那僧人有些眼熟,他见过的僧人不多,仔细一想就想起上次去南京时有一个僧人替自己和唐铮解围,连不可一世的唐铮都对他礼让三分,好像叫什么普良大师。 南宫玉好奇问道:“寺院不缺井眼,他为什么还要从这么远的地方担水?”庞明阳道:“他是在练功,那样挑水也是苦修的一种方法。要是没看错的话,他的手脚上都还绑着铅块,少林千百年来的泰山北斗果然盛名无虚。” 二人一路来到山门,还未进寺便闻见淡雅的檀香之气。门前站着四名知客僧,看过书信后,有一名僧人带着他们进了寺院。他们从边门路经天王殿和大雄宝殿等建筑群,最后来到两座院子的前面,两座院子里都是客房,许多客房都是新修的,看来少林早就为这一天在做准备。知客僧将他们引进西首的院子,四周一排有二三十间平房,没有过多的装饰,有两个江湖打扮的人坐在台阶上说着话,多数房门都是紧闭。知客僧来到一间客房前,道:“客房紧缺,还请二位同住一间。”庞明阳道:“好说,其他客房都住满了么?”知客僧道:“东西两座院子几乎都已住满,明天方丈将会在千佛殿会见诸位,平时会有僧人来给各位送斋饭。”南宫玉道:“来的都有些什么人?”知客僧道:“贫僧无可奉告,本寺除了我们几个迎客的僧人外,只有方丈和几位首座知道邀请了什么人,来这里坐什么,相信两位施主应该明白原由。”庞明阳道:“明白,多谢大师。” 知客僧走后,二人进屋休息。屋里只有两张木床,一副桌椅和一套茶壶,再无过多的家具。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切从简,屋里当然不会放什么装饰品。 他们见茶壶里没水也没茶叶,南宫玉就拿着木桶去院里打水。现在他知道院里的房间都住满了人,这次来的人都不是为了凑热闹,都是为了对付东瀛,所以谁都没有出来寒暄,都将动静做到最小,确保计划的保密。台阶上坐着的那两个人应该来自什么小门派,不太懂规矩。 南宫玉打上水来,正准备回屋,只见院外又进来了两个人,正是武当派的肃公然和言莫语,就是他们联手陷害了萧云溪,害得萧云溪流浪至今,不知所踪。这两年行走江湖时已听说他们结为了夫妇,虽然江湖上对王真人被害之事说法不一,但肃家父子掌管武当已成事实,谁都不敢当面说什么。李子通虽然也留在了武当,却一直被肃家父子束之高阁,尊敬却不遵从,没有实权。这次肃秉山派儿子和儿媳参加这次大会,应该是为肃公然将来接管门户做准备。 二人也看见了南宫玉,同时皱了皱眉。两波人都不说话,各自回屋。南宫玉和庞明阳刚吃了一杯茶,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个华衣锦服的大胖子,正是唐凡,比起两年前他不但没瘦,反而更胖了一圈,胖的连门都要稍稍侧身而过,也像门板一样挡住了后面的唐林。 南宫玉喜道:“没想到唐兄和唐舵主也来了,快请进。”他们进屋后,唐凡用肥胖的双手拉着南宫玉的手,激动道:“南宫兄一向可好,侠客山一别一直无缘相见,可想死小弟了,咦,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一缕?”南宫玉笑着将手抽出,道:“好,好,两位请坐。” 坐下后唐林才欣然道:“这两年南宫少侠和庞少侠名满江湖,我们在蜀地都久仰大名呢。”二人谦虚了几句。唐凡道:“听说南宫兄有用火的本领,许多没见过的人都说是障眼法,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南宫玉很了解他们,不愿隐瞒,伸出两根指头,稍运真气,指头上就罩了一层火焰。唐家二人惊得目瞪口呆。南宫玉熄灭火焰后,道:“不知唐门最近经营如何,唐兄的少门主做得还好么?” 唐凡笑道:“托兄长的福,这两年唐门恢复的不错,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照此势头,再过两年就有望中兴当年之盛。”南宫玉欣然道:“我就说唐兄一定行的。”唐凡道:“不知兄长和魏小姐过得还好么?魏小姐从没回过娘家,她爹娘都挺想她的。”南宫玉道:“我们过得很好,还要多谢唐兄当年的牵线之情。现在孩子太小,长途跋涉有所不便,等孩子再大一些就让玉柔带回去住一段时日。” 唐凡眨眨眼道:“哦哦,原来孩子都有了,真是恭喜了。”南宫玉看得出他仍倾慕着魏玉柔,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对于这点他完全理解,也毫不介意,问道:“唐兄成家了么?”唐凡红着脸道:“快了,对象是青城派王海平的二女儿,也就是王世贤的妹妹。”南宫玉道:“那可恭喜了,唐门和青城派联姻,在蜀地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了。”唐凡叹道:“这都是我爹的意思,人家连我的面都没见过,估计成婚那天一定失望之极。” 唐林道:“少门主这话就不对了,男人比的是胸襟气魄,那唐铮倒是仪表堂堂,结果还不是被赶出了唐门。”唐凡叹道:“希望真如林叔所说吧。”南宫玉道:“对了,唐铮现在有什么消息么?”唐林道:“他倒识趣,再也没回到四川,至于是死是活连老门主也不在乎了。” 庞明阳道:“唐门也是来参加反倭联盟的么?”唐林道:“不错,东瀛忍者帮着通天帮对唐门做了不少坏事,虽然我们现在元气未复,但在少门主的坚持下,老门主便同意了我们参加的提议。”南宫玉笑道:“老门主现在很看重唐兄呢。”唐凡笑道:“我爹现在对我确实很信任,我也感觉压力很大,很想做几件大事出来,让他老人家安心。为了这次反倭联盟,我唐门准备了二百公斤的强力炸药,一百副经过我改良过的袖里箭,三百袋毒粉和二百粒可解百毒的药丸,只要运用得当,连天皇的皇宫也能炸平。”南宫玉赞赏道:“唐兄真是好样的。” 他们又聊了一阵,唐家二人告辞回屋。次日晚上在房间吃过斋饭后,有一名僧人前来相请,带着他们来到千佛殿外。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漫寺庙 东海岛国(一) 当南宫玉和庞明阳来到千佛殿时,殿堂里已坐满了人。每个人的座位都是一个简单的木墩,全场二百人没有说话之声。二人在较远处的空位坐下,南宫玉环顾全场,有不少人都认识。其中坐在首排最显眼的人莫属神力王杨义堂,他身边坐着一位同样高大强壮的青年,看相貌应该是他的儿子。武当的肃秉山,言莫语坐在下首,他们看了眼南宫玉,便漠视的转过头去。另外还有唐凡,唐林。峨眉掌门张清道。寇伤,青城掌门王海平,王世贤。八卦门长丁怀素。崆峒三尊中的金一光,韦伏波。 这些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和南宫玉较好的几人都向他点头示意。另外还有一些门派也和补天阁相熟,比如雪山门,铁鹰派,**门,火船帮等,这些都是他们在执行委托时认识的,被他们介绍来的。当然多数人南宫玉都不认识,庞明阳出道比他要久,能叫上七成人的名字。 这时从后面鱼贯走出一队黄袍武僧,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全是岁月磨练出的精肉。大家都知道他们就是少林寺的八大罗汉,地位和武功仅次于几位少林首座。 南宫玉见站在第一个的普良带着众僧转过身来,对大家行合十礼后,贴墙而站。接着又走出两人,须眉皆白,宝相庄严的老僧就是少林妙空方丈。在场群雄全都起身行礼。 与妙空同行的是位身穿白袍,背挂长剑的剑客。乍一看他花白的头发好像六十多岁,可仔细看他的面容却像是三四十岁,让人瞧不出年纪。无可否认的是他是个美男子,就算是现在也同样充满魅力。他的微笑和蔼可亲,神情谦虚有礼,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风度气宇令人心折,南海剑仙果然名不虚传。二人身后跟着罗汉堂,达摩院,戒律堂的三位首座。 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向群雄施礼后,大家重新坐下。妙空道:“众施主齐聚少林,老衲诚惶诚恐,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群雄都知这是开场白的寒暄,纷纷道:“方丈客气。”妙空道:“施主们都是为了一件大事而来,在我们讨论之前,请金盾镖局,吞鲸帮,天灯会的施主先行离席。”说完后群雄纷纷向这些人看去,这时有一个中年人起身道:“敢问方丈,我等因犯了何事不能参加讨论?”妙空道:“施主误会了,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老衲以为不便参与而已,具体原因不便告知。”那些被点名的人互相看了几眼,只好起身离开。 南宫玉见那些人中就有在西院聊天的那两个人,原来是金盾镖局的。庞明阳低声道:“金盾镖局的人难成大事,吞鲸帮刚建帮三年,不够知底,天灯会名声不佳。应该是这些原因。”南宫玉默默点头,心想参与人的名单应该已被被筛选了多次,宁肯少一些人也不能让机密泄露,当真谨慎。 妙空接着道:“这次大会由瑶光子道长,东方施主和老衲主持。补天阁派来的是两位高足,不知瑶光子道长因何事没来?”庞明阳起身,向群雄一抱拳,哽咽道:“家师在十几天不幸去世,由我和三师弟代替前来。”群雄立时引起一阵骚动,瑶光子的江湖地位十分之高,有许多人起身向二人致哀。东方素也来到二人身前行了一礼,遗憾道:“令师是在下敬佩之人,他老人家的仙去是我中土武林的一大损失,请二位少侠节哀。”二人也躬身还礼。 妙空慈目低垂,默念道:“阿弥陀佛,补天老人一生接济苍生,功德无量。请诸位施主默哀一刻,以表哀悼。”群雄全都垂首默哀,庞明阳又勾起了伤心事,垂泪不止。 过了一会儿东方素轻咳了一声,道:“补天老人是反倭同盟的发起者,他的遗志将由我们继续下去。相信诸位都已知道东瀛忍者在我中土武林拉帮结派,顺他们者生,逆他们者死,旨在制造混乱,在我大明的后院烧一把火。在座诸位就有许多深受其苦。如果我们继续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早晚会被他们各自击破,所以我们要联合起来共同抗敌,不光要防御,还要反击。” 群雄全都点头同意,杨义堂道:“东方兄说的太对了,他们打咱们一拳,咱们就还他们一刀,让东瀛小崽子再也不敢招惹咱们,只是不知要如何还击?”东方素道:“在下受通天老人之邀,来到中原后,有幸活捉了一个东瀛忍者。起因是那忍者想游说虎拳门投效东瀛,却被虎拳门主任大义严词拒绝。那忍者怀恨在心,当夜就去虎拳门加害,正好那夜我也借宿于此,被我逮了个正着,当时任门主也在现场。” 人群中有个黄脸汉子道:“不错,东方先生制住那忍者后,是我拿的绳索捆的人。”东方素继续道:“我知这忍者是一条重要线索,就和任门主一起将那忍者押送到了少林寺,与妙空方丈一起审问了那忍者。那忍者名叫北野望,在甲贺谷修行十年,第一次来大明执行任务。他开始对我们的问题强横不答,我们就不给他吃喝,在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口渴,开始招供。我们从他口中了解到了很多东瀛的消息,但最重要的消息还是关于丰臣秀吉。大家都知道丰臣秀吉是东瀛最具实权的人物,天皇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傀儡而已。只要我们能刺杀丰臣秀吉,就能消除倭寇之患。” 丁怀素道:“丰臣秀吉之后一定还有接替他的人,怎能保证他们不会再侵扰我大明呢?”东方素道:“如果我们多了解一些东瀛的局势,就不难看出丰臣秀吉虽然结束了长久以来的幕府战国时期,一统东瀛,但臣服于他的大名人心不稳,只是慑于他的权势而已。一旦他死了,东瀛将重新回到战国纷乱的年代,相信一直被欺压的琉球国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众人皆频频点头。 张清道道:“看来杀掉丰臣秀吉就万事大吉了,张某以为刺杀一个人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派出几位高手暗中行动的效果也许更好。”东方素道:“东瀛的幕府时代进行最多的就是刺杀,丰臣秀吉作为最后的胜利者,防刺杀一项一定做得滴水不漏,如果我们一击不中就会让他警觉,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张清道道:“那我们该如何行动?”东方素道:“我们的优势是人多势众,身怀绝技,正面作战的能力强。以我们这些人只要能冲进丰臣秀吉所在的阁楼,无论里面有多少武士和忍者都抵挡不住。丰臣秀吉本人的武功十分一般,应该手到擒来。” 南宫玉道:“据我所知丰臣秀吉常驻京都,京都在东瀛内地,我们这么多人如何才能抵达?就算进了京都,我们也太过显眼了吧,很难不被发现。”东方素点头道:“南宫贤侄说的不错,如果丰臣秀吉一直在京都不出来,我们确实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据北野望说他之前一直在丰臣秀吉的风神组当差。专门负责保护丰臣秀吉,所以对主子的行踪了如指掌。现今东瀛正在大肆进攻临界的琉球国,丰臣秀吉虽没有指挥战斗,但他每三个月都会前往离前线很近的北九州督战兼疗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二) 他说着拿出一张用毛笔勾勒出的东瀛草图,指着东瀛边上的一个黑点,道:“北九州位处海边,不用经过内陆,而且城池不高也不大,如果我们晚上偷袭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城内。那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攻丰臣秀吉的将军府,得手后再从海路撤退,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刺杀。” 群雄都是一些热血汉子,听完都很激动,纷纷道:“那就这么干吧!咱们今天晚上就出发!”东方素笑道:“连船都没有,怎么去?而且我们不知丰臣秀吉下一次什么时候前往北九州,要是扑空了怎么办。这就是请诸位讨论的目的,一起集思广益,想想办法。” 这时火船帮帮主陆长河道:“船的事各位可以放心,本帮有一艘三桅大船,可以行海,载二三百人没有问题,随时可以调动。”东方素欣然道:“那太好了,陆帮主高义!”陆长河红着眼道:“东瀛忍者杀了我两个儿子,我非要把丰臣秀吉那个王八蛋大卸八块。” 长江联盟会的常大辉也站起来道:“本会也有一艘二桅的中型货船,也可以入海,到时可作为备用。”东方素道:“那就更好了。现在船只的问题的解决了,最难的是获悉丰臣秀吉的准确行踪。他何时前往北九州,待多久,住在哪里,身边有多少护卫都要查清楚。查清楚后还要想办法把情报立刻送回来,我们要提前聚在松江府等候,得到消息后立刻出发才有可能成功。” 王海平道:“就是说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了?能不能策反那个北野望,让他为我们效力?”东方素道:“不太可能,他能出卖东瀛,也同样能出卖我们,这样的人不可靠,还是我们的人信得过。”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提议了几条都觉得不靠谱,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深夜。东方素道:“办法不是一天能想出来的,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继续讨论。” 众人纷纷离座回屋,南宫玉和庞明阳一回去就早早睡下。夜深人静时,忽听有人敲门。二人同时一惊,坐了起来。南宫玉道:“我去看看。” 他打开了门,见外面站着一位黑衣少年,乍看之下,极为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宋明么!以前自己的贴身随从。 此时的宋明多了三分英俊之气,也更加稳重,见到南宫玉躬身施礼道:“宋明见过少主。”南宫玉大喜的将他拉进屋子,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爹和宋叔他们也来了么?”宋明先向庞明阳打了招呼后,道:“就是主公叫小人来的,请少主前去相见。” 南宫玉惊喜道:“好,我这就去。”他说完后忽然站住,迟疑的看了宋明一眼,想了想,转头对庞明阳道:“师兄,我出去一趟。”庞明阳知宋明是自己人,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二人出屋后,来到后方的一座靠着山坡的房子。进去后见里面亮着灯火,摆设和其他房间一样,却没有人。南宫玉道:“我爹呢?”宋明关上了门,道:“主公还没有到,请少主稍等片刻。”南宫玉“嗯”了一声,坐在桌旁,习惯性的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宋明也跟以前一样,垂手立于身后,就好像仍然在‘凝玉轩’。 过了半响也没有人来,南宫玉道:“我爹怎么还没有来。”宋明道:“应该快了。”南宫玉叹了口气,道:“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可曾亏待过你?”宋明慌忙道:“少主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万死难报万一。”南宫玉道:“那就对我说实话。”宋明支吾了一声,道:“什么实话?”南宫玉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但我却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不相信你会害我,所以我还是来了,我爹和宋叔他们都不在这里,对不对?”宋明吃吃说不出话来,无言以对。 南宫玉忽然身子一晃,忙用手撑着桌子,吃惊的看向他道:“茶里有毒?”说完趴到在桌上。宋明长叹了口气,道:“公子勿怪,小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他刚说完,忽听黑暗的墙角发出一声轻笑,有一个苗条的黑影走了出来,笑道:“还是你了解他,知道他一坐下来就喜欢喝茶,把蒙汗药和软骨散下在茶水里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宋明为难道:“我怕公子醒来后会怪我,我可从来没有骗过公子。”黑影“咯咯”笑道:“你是在救他,他知道后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宋明叹道:“希望如此吧。”黑影道:“你去把麻袋拿过来,我们还有一段山路要走呢。他的武功不弱,还是点了穴道放心。”说着走到南宫玉身旁,就要点他的穴道。 谁知南宫玉突然转身捏住了他的腕子,两指扣在了脉门上,那黑影“哎呦”一声,半分真气也用不出来,花容失色的向南宫玉看去。 南宫玉一看笑了,难怪声音如此耳熟,果然是秀子。她也穿着和宋明一样的夜行衣,难道他们是来救北野望的?宋明怎么和东瀛忍者混到了一块儿。如果抓住秀子,该如何处置宋明呢?难道也要把他交出去?他心中不忍,决定先问清楚的好。 他正要说话时,突然一道疾风从背后打来。他这才大吃一惊,没想到在暗处还埋伏的有人,真是大意了。赶忙松开秀子的脉门,曲指转身弹去。袭击他的是一粒钢珠,“叮”一声,被他浑厚的指劲弹得倒飞出去,穿过土墙,飞到了外面。 偷袭那人惊奇的“咦”了一声,身影闪到了南宫玉身后,又是三颗钢珠打来。南宫玉刚才弹钢珠的手指暗自生疼,他是将体内真气集中在指尖才弹开的,可见偷袭之人的功力高出自己不是一个级别,这样的高手在中土也不多见,没想到东瀛竟也人才济济。他忽然想到秀子曾在江东镖局提过东瀛有一人号称“武圣”的人,不知是不是此人。 钢珠眨眼间到了身后,他已不敢用指头去弹,暗运火龙真气,手掌喷出熊熊烈火罩住钢珠,大大削弱了势头。最后赤红滚烫的钢珠打在他手掌上,落在地上,他却没有受伤。 那人用东瀛话惊叹了一句,但身子却如影随形的来到了他身后,这次不再使用钢珠,而是嘬指打出数道指风。南宫玉感到指风的威力比钢珠更强,这次他不敢转身,向前跑出两步,见前方宋明挡路,不想误伤了宋明,用出“勾”字诀将他甩到一边,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曲指连弹。这一招结合了“弹”“气”两诀,弹出的气劲带着火苗“砰砰砰”和身后的指风相互碰撞,可惜有一道真气打空,被那道指风击中了后心。 他身上有火龙真气护体,抵消了三成劲道,仍有七成打入体内,这已让他吃不消了,一个踉跄喷出一小口血来。那人上前瞬间封住了他的八道大穴,这回真的动弹不得了。 宋明失声叫道:“少主!”那人用东瀛话说了一句,宋明稍稍放心,从怀里拿出一条黑布,在南宫玉身前蹲下道:“得罪了,少主。”说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人又用严厉的语气说了几句,好像是在训斥秀子,秀子不住“嗨!嗨!嗨!”称是,对那人十分敬畏。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三) 接着就感觉身子一空,被那人抓着腰带提了起来,突然一加速,好像是从窗户跳了出去。耳旁风声呼呼,感觉一路向山下跑去。南宫玉记得山上树木繁密,可那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受影响,仅一刻钟的功夫身子就平稳了下来,来到了山下。宋明和秀子也跟着下来,宋明说了句东瀛话,进了树林,随后传来马蹄声响,接着南宫玉就被扔到了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他立刻想到坐进了马车。果然秀子也跟了上来,那人交代了两句后,转身进了树林,没有和他们同行。 马车缓缓移动,听声音好像是宋明在赶车。忽然鼻间闻到一阵清香,只听秀子道:“你手上是如何冒出火焰,又弹出火苗的?”南宫玉的心情恶劣之极,懒得和她说话。秀子又问道:“为什么蒙汗药和软骨散对你不起作用?”南宫玉还是闭嘴不答。 秀子冷哼了一声,道:“别得了便宜卖乖,我们是在救你。”说着撤掉了南宫玉眼上的黑巾,南宫玉扫了眼车厢,见只有她一个人,问道:“我们这是去哪?”秀子冷笑道:“你对我不理不睬,却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南宫玉索性不理他,对赶车的宋明叫道:“宋明,你来说。”宋明刚要说话,秀子叫道:“宋君,别忘了出来以后都要听我的。”宋明为难道:“咱们的去向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告诉我家少主也无妨。我们要去东瀛。” 南宫玉顿时目瞪口呆,吃吃道:“东瀛?”秀子得意笑道:“怎么样?傻了吧?”南宫玉不解道:“去东瀛做什么?你们是抓我当人质么?”宋明道:“少主误会了,我们是请你去东瀛做客,主公和义父都在那里。”南宫玉更惊道:“他们在东瀛做什么?”宋明道:“这小人就不敢答复了,少主还是亲口问他们吧。” 这时他们已离少室山越来越远,秀子忽然笑了笑道:“我请你看场好戏。”说着拉开车厢的后帘,冷风就吹进了车厢,两排黑漆漆的树林不住的向后倒退。秀子坐在南宫玉身后,扶他坐直,靠在自己身上。南宫玉只觉后背压在她丰满的胸部上,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秀子没好气道:“你还怕我非礼你不成?”说着指着山上少林寺的方向,道:“好好看着,看。。看。。”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马儿受了惊,乱跑了几步,被宋明好不容易拉住。夜空中,少林寺里面冒出了一团火光,那一瞬间的明亮连房顶都照的一清二楚,接着便传来少林僧人的惊呼声和嘈杂声。 南宫玉窒息了那么一会儿,惊恐道:“你们炸了少林寺?”秀子笑道:“一个破庙有什么好炸的,我们炸的是那些来讨论如何杀我们丰臣将军的江湖客。”南宫玉的心情一下子凉的好像冬天里的寒冰,己方如此小心翼翼,秘密行事,竟会在讨论的第一天被东瀛忍者全部炸死,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么?一瞬间南宫玉心如死灰。 突然间,他想起了庞明阳,勃然大怒道:“我大师兄呢!他怎么样了!”秀子笑道:“这就要看他的运气喽,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留个全尸呢。”南宫玉怒骂道:“去你大爷的!我要宰了你们!” 秀子冷冷的把他扔到地上,坐在软凳上看着他道:“你也是密谋的其中一人,你也应该死的,可你现在还活着,你至少应该感恩!”南宫玉怒发冲冠,龇目欲裂的吼道:“为什么不杀我!也给我来个痛快!”秀子淡淡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么?你几番坏了我的好事,可‘救你回东瀛’的命令是上面下达的,我也没有办法。”南宫玉嘶声道:“上面是谁!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秘密的?”秀子冷然道:“等你冷静下来,知道该问什么时再和我说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用炸药这个法子还是你在侠客山时给我的灵感,用炸药确实比下毒省事多了。” 南宫玉恨不能将秀子一口咬死,只可惜穴道被制,只能任人宰割。两年心血组建的“反倭联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自己就算能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以后还有什么目标可奔呢,又该如何向余静雅交代呢。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秀子“扑哧”一乐,道:“我还当你的心肠比谁都硬呢,原来也挺多愁善感的嘛。”南宫玉怒道:“滚。”秀子笑道:“你要是再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把你脱光了吊在树上打,看你所谓的男人尊严还能保留几分。”宋明道:“秀子小姐你就留点口德吧,别再吓我们少主了。”秀子冷笑道:“他只是你的少主,又不是我的。我得到的命令只是把他安全的带回去。只要我高兴,想怎么整治他都可以,你管不着。” 宋明叹道:“少主,她说的也对,你也少说两句吧。等到了东瀛见了主公再说。”南宫玉望着秀子得意的眼神,心中一阵厌恶,骂道:“你这个喜欢脱男人衣服的臭婊子,小爷我还怕被你看么。”秀子目露凶光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南宫玉也豁出去了,什么君子素质也一概不顾了,只想骂个痛快,以解心头之恨,大骂道:“我说你臭婊子!听清楚了么!你还想让我再说多少遍?你是不是很喜欢男人这么说你!” “啪!”南宫玉脸上挨了一巴掌,南宫玉吐出一口血沫,眼睛丝毫不让的盯着秀子。秀子转动着手腕,道:“好啊,反正被你骂了,那你就索性骂个痛快。宋君,找个僻静道地方停车。”宋明没好气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秀子道:“我说过要吊打他,姑奶奶说话算数。”宋明道:“好了,两位都别吵了。这里还是少林地界呢,可不敢停车。” 秀子也不管他停不停车了,上去就扒南宫玉都衣服。南宫玉这才感到一丝恐慌,要是真光着身子被这个臭丫头吊打,那以后真就没脸做人了。 秀子刚扯开他的衣襟,就见他胸口的龙头一闪,冒起一层淡淡的黄光。秀子大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说着轻轻摸了一下,谁知龙头忽然黄光大盛,一股反震之力将她推了出去。秀子花容失色道:“这是什么武功?”南宫玉闭上眼睛不理。秀子也不敢再轻易碰他,互相沉默了下来。 这一沉默就是一夜,天刚亮时上了官道,马车行进平稳。秀子又封了他的几处穴道后,靠在角落里睡着了。中午时分日头炎热,他们将马车驶进小树林里避暑。宋明一夜未睡,喂南宫玉吃了东西后,躺在大树下睡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宋明睡醒,道:“继续赶路吧。”秀子道:“不急,你再睡会儿。”宋明也不多问,倒头继续睡觉。南宫玉也不知不觉的眯着了。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听见“布谷,布谷”两声鸟叫。南宫玉朦胧间睁开眼睛,心想这儿怎么还有布谷鸟。秀子也模仿布谷鸟叫了两声后,林子里走出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用东瀛话和秀子交谈了几句后,走回了树林。南宫玉心想看来潜伏在中土的东瀛忍者远比想象的要多,他们全部汉语流利,长相也和大明的人没有区别,根本看不出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四) 秀子看了南宫玉一眼,道:“庞明阳没死,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吧。”南宫玉果然惊喜道:“火药没有爆炸么?”秀子狠狠道:“没想到低估了唐凡那个胖子,他天天和火药打交道,鼻子对硫磺之物特别敏感,闻到了房间里有硫磺气味,挖开土地后发现里面埋藏对炸药,就又顺着引捻向地底下挖去,破坏了连通其他房间的主捻,导致有一半的火药没有点着,难怪昨夜山上的火势没想象中的大。” 南宫玉奇道:“怎么只有一半?”秀子道:“东西两院有两组火药,唐凡只解除了一组,东院那一组来不及解除,成功爆炸。只有你们西院的人平安无事。南宫与稍松了口气,知道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起码有一半人幸免于难。秀子连叹“可惜”,深以为憾。 他们继续启程,一路上也没什么交谈,十日后来到松江府地界。他们过城不入,来到城外的一座鱼市码头。宋明背着南宫玉下了马车,只见眼前大海湛蓝,海鸥飞翔,沙滩上聚集着许多渔民,有的在补渔网,有的在往岸上搬着一框框的鲜鱼。不远处就是鱼市,可以直接拿去贩卖。 秀子走上码头,径直来到一个头戴斗笠,面朝大海补着渔网的渔夫身旁,道:“今天风平浪静,正好出海?”渔夫头也不回道:“姑娘下海抓鱼么?”秀子道:“不抓鱼,找大鱼。”渔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打量了一番南宫玉,奇怪道:“带汉人找大鱼?”秀子道:“自家的鱼,老渔王甩的杆子。”渔夫听到“老渔王”时脸上微微变色,道:“好,你们跟我来。” 三人跟着他上了一艘中型渔船,渔夫坐在船尾向大海划去。南宫玉心中苦笑,心想自己上一次被人挟持是进沙漠,这次是游大海,要还有下次的话,是不是该爬雪山了。 陆地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海浪一**的拍打着船舷,海风潮湿腥咸,海鸥在头顶上打着转。南宫玉心想难道他们要划着渔船去东瀛?万一到了深海被一个大浪打翻了怎么办。 一个时辰过后,只见海面上现出了一个小黑点,划近时看见那是一艘三桅的大型渔船。秀子对船上的水手说了几句话后,出现了一位像是船老大的老者,又说了几句后便上了船。宋明将南宫玉背进了船舱,放到了木床上。不一会儿大船起锚向东航行。 直到傍晚时秀子才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随手放到桌上,没好气道:“还让本小姐伺候你,你喂他吃饭。”宋明道:“我们已经远离陆地,不如把少主的穴道解开吧。”秀子道:“他的水性不错,跑了我可承担不起。再忍几天吧。”宋明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保证少主不会跑的,船上颠簸,就让少主少受点罪吧。” 秀子看向南宫玉道:“你保证不耍花样么?”南宫玉得知庞明阳未死后心情舒畅了不少。另外朱策和宋逸确实身在东瀛,自己总要去看一看的,道:“我随你们去东瀛就是。”秀子考虑了一下,便给他解开穴道,转身离开。 南宫玉活动了一下手脚,默然无语。宋明道:“小人知公子有很多事情想问,等见到主公他会告诉你的。”南宫玉点了点头,以他的聪明也大约猜到了是怎么什么事,但不愿深想下去。船舱憋闷,南宫玉来到甲板上,远望大海,他忽然很想家,想念妻子和孩子,她们得知少林寺的消息后一定无比的担心自己,上次在西域让琪儿和柔儿担惊受怕了一年,这次又要耽搁多久呢。他叹了口气,暗下决心无论在东瀛发生什么,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家。现在老老实实的跟他们去,也只是看看父亲的现状而已。 就这样坐了四天的船,在夜里时被通知明天就可抵达东瀛。都在睡觉时,忽听甲板上传来嘈杂之声,南宫玉出门一看,只见有三艘中型战船将他们夹在中间,透过火光可见战船上的水手们手舞兵器大声叫嚷着东瀛话,似在命令他们停船。船老大好像在大声解释着什么,可战船上的水手们不听,强行命令他们停船。“轰”船头一声炮响,做出最后的警告。 船老大没办法,只好命令水手降帆下锚。秀子眉头紧锁的问了两句,船老大点了点头。南宫玉问宋明道:“怎么回事?”宋明道:“那是汪直的船,不知为什么要查我们。” 南宫玉久闻汪直的大名,他的人生也可谓一段传奇,他出生时其母梦见天石入怀,少年时有异象,好任侠,有谋略,纠集好友走私海上,势力越来越大,连海上的倭寇都纷纷投效于他。大明朝围剿过几次皆被他的水军打败,只好施行招安政策。汪直身为明朝人,也不愿和母国作对,按照约定平定了“陈思盼”的海军,结果大明出尔反尔,不但没有依约开发海市,还集合战船对他进行围剿。汪直侥幸逃生,从此对大明的沿海诸城大肆掠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手下有一万在编倭寇,也可随时召集一支十万人的庞大的军队,就好像海上的“通天帮”。可和通天帮不同的是他的手下几乎全是东瀛的浪人武士。这些浪人武士连丰臣秀吉都约束不了,却只听汪直一人的,可见此人何等厉害。 不一会儿三艘战船也靠拢停船,放下了搭板,过来了一群东瀛浪人。他们服装各异,队形散乱,不住的东张西望。一名露着胸毛的浪人武士看见了秀子,“呦西!”了一声,说了一长串像是调戏之言的东瀛话,那群浪人武士都大笑了起来。秀子也笑了,微笑的向他缓步走来,那浪人摸了摸胯下,不住的说着“呦西,呦西。”南宫玉却发现秀子的半截手掌悄悄的缩进了袖子,心知那浪人要倒霉了。 就在这时,忽听后方有人用东瀛语呵斥了一声,那群东瀛浪人都不说话了,低头向后退去,让出道路。只见有三个人从踏板上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锦绣和服的俊朗少年,他来到调戏秀子的浪人武士身前,低声说了两句后,抬手就是一巴掌。那浪人身子站得笔直,低头行礼道:“嗨!”那少年这才转向秀子,点头行礼,竟用汉语道:“手下没有规矩,冲撞了秀子小姐,抱歉。”秀子道:“小事无妨。”说着看了看两边的战船,接着道:“少船主这是何意?连我们的船也要查么?”少年道:“只要进入我汪家海域的船只都要检查,例行公事而已。既然秀子小姐在船上,那就免了吧。”秀子笑道:“那就多谢少船主赏光了。”少年道:“令尊是在下钦佩之人,小姐也是在下的朋友,难得相见一次,可否邀请小姐吃茶一叙?” 秀子露出了动人的微笑,道:“真是荣幸,不过小女子有任务在身,不敢耽搁,只好下次再叨扰少船主了。”少年笑道:“好说,在下随时恭候大驾,告辞了。”说罢带人回到战船。此时南宫玉也来到了甲板,问宋明道:“那少年是谁?”宋明道:“他是汪直的义子毛海峰。汪直无后,只有他一个义子。汪直号称五峰船主,他自然就是少船主了。南宫玉点了点头,忽然见毛海峰身后的一个头领甚是眼熟,他“咦”了一声,仔细定睛观看。这时三艘战船拔锚起航,那汉子在甲板上转过身来,正好和南宫玉对上了脸。虽然他穿着和服,变了发型,但南宫玉还是认出他来,惊呼道:“严刚!是严大哥么?”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五) 那人身子一震,也向他看去,惊喜道:“公子爷!你怎么在这儿?”此时两船缓缓分开,南宫玉心知长谈不了,道:“我去东瀛见几个人,严兄可还好么?”严刚大笑道:“托公子福,好得很,我在五峰船主第十二阵中做统领,公子爷要有用得着我之处,尽管找人带句话。”两船分离的很快,海风又大,最后一句话已听得模糊不清,南宫玉大声道:“好的,严兄保重。”严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大喊道:“忘了告诉公子,鲜而塔也在此。”南宫玉听不清最后一句,大叫道:“你说什么?”严刚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可南宫玉耳边灌满了海风,更连一个字也没听见。船行渐远,严刚在船尾摆了摆手,便隐于夜色之中。 次日早上,他们抵达了北九州的码头,岸上已有一辆马车等候,他们换了车,沿着大道向东驶去。 一片片的广阔稻田从南宫玉眼前掠过,东瀛的民居与大明略有不同,房屋敞通,地板架空,出檐深远。稻田里的农夫头绑白巾,赤身光脚的在田中施肥。远处的农妇从食篮里拿出米团和茶水递给田里的丈夫,孩子则在家门口玩耍,情形与中土大同小异。 他们目的地是京都平安京,东瀛国的地势为南北狭长而东西狭窄,京都距离北九州不远,三天后便即抵达。 京都位于一处盆地之内,街道不宽,上下起伏,呈盘棋状,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极为热闹,不逊于中土的大城。南宫玉透过车窗见行人都身穿和服,交谈时频频点头,不住行礼,跟想象中野蛮倭寇大有不同。民风和建筑充满了浓郁的独特风情,所有房屋紧密精巧,看似杂乱却错落有序。翠湖和木桥随处可见,两岸栽满樱花,整座城市好像是一座美丽的花园,充满着古色古香,如此有情调的城市在中土也并不多见。 宋明充当了南宫玉的导游,一路来介绍了不少东西,他说京都是结合了长安和洛阳的优点修建,不过规模要小得多,城市格局仿照长安的东西对称,坊市规模则模仿洛阳。贯穿南北的朱雀大街将京都分为了左京和右京,左京称‘洛阳’,右京称‘长安’,因为右京处于低洼的沼泽地带,所以权贵都集中于左京北边的四条高岗上。也有很多东瀛人喜欢称京都为“洛阳”或者“洛都。” 秀子冷笑道:“唐朝的时候我们还尊称中土为‘天国’或‘上国’,你看京都的建筑很多都是唐朝风格,许多壁画上甚至还画着‘尧舜禹汤’。那个时候我们对大唐天国只有崇拜和敬仰,连一点侵略的心思都不敢有。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没有人那么称呼了。近期和你们的一些交战让我们大跌眼镜,发现你们大明也不过如此,无非仗着地大物博,人多势众罢了。我们东瀛以一敌十,真要是打起仗来,胜负尚未可知。” 南宫玉知她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是冷笑道:“以一敌十?你们真应该组织一下去少林寺的罗汉堂闯一闯。”秀子哈哈笑道:“你忘了我们不就是从少林寺来的么?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被我们一窝炸上了天。”南宫玉闭上了嘴,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话反驳。秀子淡淡道:“这十几年来我们全国施行‘天下布武’之精神。我们只崇拜强者,就算是仇敌也敬畏,也鄙视弱者,哪怕是朋友也嫌弃。你们大明的一切安抚和谈判的政策对于我们只是示弱的表现,只有在武力上战胜我们才能得到我们的尊敬。 南宫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心想这种崇拜武力和战争的民族,如果比他们弱小的话,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后果,就好像现在的琉球国,就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与东瀛为邻国,必须要自强不息,用杀气和砍刀来赢得他们的尊敬。还好大明的国力仍然远胜于东瀛,目前他们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千百年后,还能不能压得住东瀛。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停靠在一座庭院前。秀子没好气道:“到了,你们下车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南宫玉看都没看她一眼,推门下车。谁知秀子却趴在车窗上,嬉笑道:“南宫君,你也是有教养的人,人家送了你这么远,也不说声再见,不觉失礼么?”南宫玉转身盯着她道:“等我何时确定了姑娘的笑容发自真心时,再对你有礼貌不迟。另外,以后请叫我南宫玉。”秀子的笑容果然变成了一副嘲弄神态,不冷不热道:“我也送南宫君一句话,人在屋檐下,还是低头好。走!”说罢放下窗帘,马车行远。 南宫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抬头看了眼阁楼上的牌匾,上写着“朱式公馆”。这时大门打开,朱俊带着两位少年出门迎接,见到他忙躬身施礼,站到道旁,道:“属下拜见少主。”南宫玉见他们都穿着和服,佩戴着武士刀,要不是说汉语,真的看不出他们是汉人,心中暗叹了一声,道:“诸位免礼,我爹呢?”朱俊道:“主公已在楼上等候多时,少主请。” 南宫玉跟着他进了公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精致的园林景观。院里栽满樱花,此时正是樱花盛季,满园火红,整齐的草坪上铺满了樱花瓣,好像刚下过一阵樱花雨一般。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通向一条刷着朱漆的拱桥,拱桥下曲水流觞,源头是一池满是青苔的翠绿池塘,池塘旁还树立着一座石塔状般的矮小石墩。园林虽然不大,但精致清幽,带着一股宁远安神的意境。 过了朱桥是一座二层阁楼,四周立着八名守卫。阁楼的底层架空,房子边缘是一周甲板,可走可坐。干净透亮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副古棋。门是推拉式的,鞋都放在了台阶下。 朱俊脱下鞋,上了甲板,跪在门前道:“属下接到了少主,求见主公。”只听屋内有人道:“进来。”南宫玉和宋明也都脱下鞋,走进屋去。 只见屋里没有桌椅,所有人身前摆着一张短小而做工精良的矮几,盘膝坐在垫子上,南宫玉听说过这种垫子叫做“叠”,汉语称榻榻米。 朱策坐于正中,左首坐着宋逸,四大侍卫分坐两侧。南宫玉快步上前,跪地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朱策起身将他扶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我儿多年不见,已成为了江湖名侠,为父远在东洋也为你高兴。坐吧。” 南宫玉坐在他右首的垫子上,宋明盘坐于宋逸后方。这时从外面走来两位身穿和服的妙龄少女,跪在门口向众人磕头行礼,说了一句东瀛话。朱策回了一句后,两位少女跪拜走开。宋逸向南宫玉解释道:“她们是来换茶的,主公见到少主高兴,让她们换清酒上来。” 不一会儿东瀛少女去而复返,再次跪拜后,躬身迈着碎步,将托盘中的清酒放在众人的矮几上,退了出去。宋逸道:“玉儿尝尝看,东瀛的酒虽不够烈,也别有一番滋味,用来赏樱花倒是恰如其分。”南宫玉应了一声,吃了一杯后果然没什么感觉,倒像是米酒。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六) 朱策道:“玉儿,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为何在东瀛做客?”南宫玉点了点头。朱策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东瀛答应帮助我们复国。”南宫玉稍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猜到父亲应该在和东瀛合作,不利于大明,却没想到是这种大事,失声道:“复国?” 朱策道:“不错,目前也只有东瀛能帮助我们。待他们大举进攻明朝时就可以打着我们皇室正统的旗号出兵。夺取江山之后,就把皇位让给我们。”南宫玉惊愕的默然半响,道:“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东瀛人打下的江山,会让我们坐享其成?”朱策笑道:“我华夏子民千千万,是绝不会臣服于异族的,到时候只有我们朱家能安定民心。东瀛没有其他选择。” 南宫玉沉声道:“父亲有没有想过,就算真有这么一天,我们也只是东瀛的傀儡。跟自己坐皇帝是天壤之别。”朱策道:“那是后话,真等我们坐上了皇位,为父自会和东瀛周旋。大不了割让一些土地给他们。”南宫玉吃惊道:“割让土地?”朱策道:“为父已经和天皇,丰臣将军达成了协议。到时只需要把东三省割让给他们,其他地方仍是我们的天下。大不了把都城重新迁回南京,对东瀛称藩也无不可。” 南宫玉失声道:“割地?称藩?绝对不行。”朱策听他说的坚决,脸色微微一沉,道:“玉儿有何高见呢?”南宫玉道:“我不反对在中土起兵复位,就算伤亡再重也是我们汉人和汉人的事。孩儿认为帮助东瀛无异于引狼入室,皇帝乃天下人之君父,且能将自己的孩子和家园割让于他人?我大明国土虽大,但寸土不让,我泱泱华夏上国,又且能向岛民流寇称藩?望父亲三思。” 朱策叹了口气,对四大侍卫道:“少主初来乍到,还未看清局势,需要好好开导,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四大侍卫向他们行礼后,退出离开,他们全都另住他院。 朱策这才道:“我们的小明教远在西域,只有数千人,不成气候。照这样下去再有一百年也复国无望。为父也是迫于无奈才想借助东瀛之力。无论将来是割地,还是称藩都只是权宜之计,为父岂会允许东瀛久窃我大明国土,只要我们重掌大权,兵强马壮,为父一定会收复河山。前提是,我们要有这个机会,完成先皇遗愿,懂了么?” 南宫玉良久不语,他虽然仍不赞同,但也不想顶撞父亲,便道:“父亲未免太瞧得起东瀛了。大明的土地和人口有十几倍于东瀛,东瀛弹丸之地,跟大明开战,能有几成胜算呢?”朱策笑道:“现在当然不会以卵击石,只有时机成熟后才能帮我们复位。”南宫玉道:“什么时机?”朱策道:“丰臣将军向为父说过他的计划,吞琉球,占朝鲜,先中华,后印度,天下共荣。” 南宫玉心中骇然无比,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道:“他好大的野心!”朱策道:“丰臣将军还说这条国策千年不变,这一代做不到就等下一代,代代相传,朝此目标而努力,不灭中华,誓不罢休。为父相信有此志向之人,必能帮我们复国。”南宫玉沉声道:“既然他们以亡中华为最终目的,怎么可能把皇位交给我们?我们这是与虎谋皮。”朱策笑道:“到时候为父自有主意,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现在谈之过早。” 南宫玉缓缓摇头,他看出父亲已铁了心肠和东瀛合作,怎么劝也不会听了。朱策道:“当初为父送你学武,现在你武功大成,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了。听说你在中土有了家事,为父会安排把你的妻儿都接到这里,从此你就留在东瀛,凭你的才智武功一定会得到丰臣将军的欣赏,说不定还能执掌兵权,大大有利于我们复国。” 南宫玉失望道:“孩儿要留在这里?”朱策道:“是啊,我们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现在为父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就没必要隔海相望了。上阵父子兵,我们同心协力,共创大业。”南宫玉心中黯然,不知该说什么。 宋逸道:“玉儿一路舟马劳顿,明日丰臣将军还要代表天皇带领百官到鹿苑寺拜神,我们也要参加,对于玉儿也是个结交的好机会,还是早点休息吧。”朱策到:“宋兄说的是。宋明,你带少主下去休息吧。” 宋明起身领命,带着南宫玉来到后堂通道最里面的卧室,推开木门,见里面连一张床也没有。南宫玉奇道:“这怎么睡?”宋明笑道:“东瀛人的习惯是睡在地上的。”说着拉开橱柜,取出被褥铺在地上。南宫玉苦笑道:“要是让东瀛人进了紫禁城,是不是连皇上的龙床也要拆了。”宋明叹道:“少主也别置气了,主公他们也是被形势所逼,没有办法。”南宫玉沉声道:“如果非要借助东瀛才能得势,我情愿不要皇位。”宋明忙嘘声道:“少主小声点,让主公听见就不好了。”南宫玉叹道:“算了,不说了。你们睡哪里?”宋明道:“小人睡通道第一间,主公和义父住楼上。” 南宫玉“嗯”了一声,道:“你也去歇着吧。”宋明又为他点上了五根蜡烛,道:“少主先不急着吹蜡,等会儿可能用得上。”说完施礼走了。 南宫玉没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脱了衣服准备睡觉,他见褥子旁放着一双木屐和一件叠放整齐的和式睡衣,他随手扔到了一边,躺了下去。 他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轻微的敲门声,还以为是宋明有事去而复返,道:“进来。”谁知拉开门的是一位美貌动人的东瀛少女,她向南宫玉跪拜行礼后,用汉语道:“奴婢山口杏子前来侍候公子,公子看奴婢还满意么?”南宫玉这才知宋明让自己留灯的用意,苦笑了一声,道:“不用了,姑娘请回吧。”山口杏子略显失望道:“是。”可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名叫藤崎千惠的少女,南宫玉心知她们误会了,忙道:“我不是不满意,只是累了,不用侍候,姑娘回去吧。”藤崎千惠道:“是,失礼了。”南宫玉这才吹灭了蜡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刚穿上衣服,宋明就端着新衣和木屐走了进来,道:“稍后我们要去鹿苑寺拜神,京都的大名都会参加,这件和服是少主来之前新订制的,暗红的底色与‘朱’姓相符,刺绣的金龙也符合少主的身份,少主穿上一定引人注目。 南宫玉看了一眼,道:“你费心了,可我又不是去参选秀女,引人注目干什么。你是知道我的,我只穿布衣,而且只穿汉服。”宋明为难道:“前去的都是京都的达官贵人,初次见面的话,布衣是不是太失礼了呢?”南宫玉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市侩了。驽马配上金镶玉的鞍头也还是驽马,反之亦然。”宋明道:“是,小人这就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布衣。” 南宫玉道:“不用了,我身上这件不好么?”宋明诧异道:“就这件?”南宫玉道:“是啊,又不破,又不脏,我觉得挺好。”宋明道:“小人不好说什么。主公和义父都在前厅喝茶,少主去问问他们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七) 二人来到前厅后,朱策奇道:“玉儿,怎么不换衣服?时辰都快到了。”南宫玉道:“我就穿这件去。”朱策看了看他身上洗的发白,分不清颜色的布衣,皱眉道:“这怎么成,太失礼了。”宋逸莞尔一笑,道:“老夫倒觉得无妨,少主才来东瀛第二天就换上和服的话,反会让东瀛人小觑。少主率性而为,潇洒随意,属下觉得效果更好。”朱策道:“既然你宋叔说好,那你就穿着吧。” 四人出了公馆,上了马车,行了一阵后在一座寺院门前停住。寺前已停了许多马车,许多身穿华丽和服的东瀛人陆续的进入寺院。 他们也随人群进了院门。比起中土的寺庙,东瀛寺庙少了一分庄严肃穆,却多了一分灵秀清雅。如果不知道这是一座寺院,还真以为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园林。寺院内种满了千姿百态的古松,每一间建筑都风格独特,别具匠心。沿着境远幽深的松间小路,不一会儿便望见远处现出一片如镜子般明亮的湖面,两岸青松倒映湖水,将其渲染成了墨绿之色。池畔旁伫立了一栋精美无比的三层阁楼,二三层的阁楼全是金黄之色,好像涂了金子般闪闪发光。宋明说那就是用金子做的金箔,那座阁楼名为“金阁”,里面供奉着东瀛名僧,梦窗疏石的舍利。 此时金阁前已聚集了一群京都名流在寒暄问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大,都显得矜持而有教养。南宫玉心知天下名流都一样,华衣下的灵魂不见得比普通人更高尚。 朱策,宋逸也和名流们寒暄了起来,南宫玉远远站在一旁,可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纷纷打量起他来。因为他的衣服太“出众”,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穿着如此普通的汉人。可谁也没对他露出轻视之色,他的气宇和仪表是难以埋没的。 南宫玉发现看他的人中也有秀子,只见秀子身穿鲜红色的和服,和服上满是樱花瓣的图案,头发盘云般拢起,上插三根金钗吊坠,脸上淡施妆彩,白玉无暇的脚上穿着一双木屐,不了解她的肯定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那么一瞬间,南宫玉也被她明艳动人的容貌吸引了一下,但很快将目光移向了她旁边的两个男子。左首的男子身穿鹅黄色和服,身材肥胖,眼泡肿胀,脸上苍白无色,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另一边是一位穿着朴素的黑衣少年,头戴乌帽,脸留微须,面容清癯英俊,眼睛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柄小折扇。 南宫玉见许多贵族围绕在他们身边,好像他们的地位很高,问宋明道:“他们三个有什么背景么?”宋明先介绍了那黑衣少年,道:“他是德川家康的第三子,德川秀忠。德川家在东瀛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势力不下于丰臣秀吉,他身为德川家的继承人,本身又精明强干,广交良友,自是受人尊敬。”接着又介绍酒色过度的胖子,道:“他是织田信雄,织田信长的第三子。织田信长被谋害于本能寺之变后,信雄已是他活着的儿子中最有资格继承父亲基业的。可他多疑无能,最终被丰臣秀吉取得大权,他也被束之高阁,‘圈养’了起来。介于织田家的名望,大家只是对他表面尊敬而已,要论名气还不如他最小的妹妹,织田秀子。” 南宫玉吃惊道:“秀子也是织田家的人?”宋明道:“是啊。织田信长被害时,秀子小姐还很小,在他十几个子女里面也只有秀子小姐继承了织田家的荣誉,成为了甲贺谷中第一位九段女忍者。向她提亲的贵族很多,其中就有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德川秀忠,可她谁都没有答应,现在她早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仍然单身。 南宫玉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忽听身后有人道:“是南宫兄么?”南宫玉回头望去大吃一惊,那人正是了无音信多年的萧云溪。只见他身穿白蓝相间的和服,腰间佩戴着武士刀,长发中分而下,闭着眼睛。相貌依然俊秀无比,只是再没有半分害羞腼腆之气,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好像一棵挺拔的古松,没想到他竟也在东瀛。 南宫玉惊喜道:“萧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萧云溪道:“说来话长了,等这里的事完了,我请你到家中吃茶,那时慢慢再谈。”南宫玉道:“也好,你的眼睛怎么样了?”萧云溪笑道:“瞎习惯了,早就没有了障碍,有时反而比不瞎看得更清楚。”南宫玉欣然道:“看来萧兄不但重获新生,连武功都更上一层楼了,真是可喜可贺。”萧云溪笑道:“我本以为此生学武无望,没想到武圣大人看得起我,收我为徒,传授我‘心剑流’,这才有了我今天。我也是代表武圣先生来参加拜神的。”南宫玉唏嘘道:“你是如何拜入武圣门下的?”萧云溪正要说话,全场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肃穆垂首,立于道旁,宋明道:“丰臣将军来了。” 只见四个黑衣仆人抬着一顶软椅小轿,上面坐着一位头戴高乌纱,身穿白色和服的干瘦老头。那老头头顶光秃,只留两侧的头发,脑尾的发髻上插着一根乌黑木簪。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丰臣秀吉的身材活脱脱的像一个猴子。瘦弱矮小,还有点驼背,瘦骨嶙峋的手上只剩下皱皮,手中摇晃着日月折扇,扇起了下巴伤稀疏的胡须。如果换成普通庄稼汉的衣服,丰臣秀吉跟一个庄家老头也没什么区别,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果然人不可貌相。 软轿落下后,丰臣秀吉缓步走了下来。东瀛人的身高普遍不高,可他的身高在东瀛人里也算是低的,可那些高大的人都要对他弯腰屈膝,这么一来他就变得高大的了。有权势的人一定是高大的,因为他能令别人下跪。 丰臣秀吉说了几句东瀛话后,让大家免礼,向金阁寺走去,众人跟在后面,顺着长长的台阶进入了庙宇。说是庙宇,倒像是宫殿,四周金碧辉煌,雕梁画柱,正**奉着大日如来,丰臣秀吉带领百官下跪,他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串东瀛话,保佑东瀛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战无不胜之类。接着叩首行礼。每拜一下,就有一位白衣僧人敲一下钟。南宫玉看着丰臣秀吉的后背,心想要是拼着性命不要,强行刺杀,应该有得手的可能,那样便为大明解除去了心腹大患。自己死不足惜,但怎忍连累父亲和宋叔,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放弃了刺杀。 礼成后,丰臣秀吉带大家到二楼的大堂叙事品茶。这都是例行公事,点评一下最近的大事,谈一些发展方向,再鼓励几句。 上楼后,南宫玉和萧云溪挨着坐于末座,全场安静的听着丰臣秀吉批讲。南宫玉一句都听不懂,就打量着大堂里的人,当看向坐在朱策身旁的德川秀忠时,见他也看向了自己,点头示意,表情十分友好,南宫玉也礼貌性的向他颔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响,有三名武士打扮的年轻人来到二楼,弓腰碎步的来到丰臣秀吉身前下拜,好像因为有事耽搁以致来晚。丰臣秀吉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落座。南宫玉见到其中一人时浑身一颤,认出他正是丹羽长藤。丹羽长藤上楼后也认出他来,此时也偷偷向他瞥了一眼。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火蔓寺庙 东海岛国(八) 三位武士落座后,丰臣秀吉轻咳了一声,继续评讲。宋明不知他们之间的过节,低声介绍道:“这三位都是东瀛出名的年轻武士,中间那位名叫丹羽长藤,他的父亲原是织田信长的左膀右臂,因他非常崇拜父亲,便改了和父亲一样的名字,也叫丹羽长藤,希望能继承父亲的荣誉。他旁边的两位名叫小岛藏和道光寺,是。。。少。。。少主?”宋明忽然发现南宫玉已站起身来,缓缓向丹羽长藤走了过去。萧云溪也不解道:“南宫兄?” 全场的人都是跪坐于地,他一下子站起来尤为显眼,连丰臣秀吉也停止演讲,诧异的向他望去。南宫玉眼里只有丹羽长藤,目光已经将他锁定,强大气场罩向他去。丹羽长藤目露凶光,推开矮几,豁然起身,用生硬的汉语喝道:“你想干什么!”南宫玉冷然道:“寇晶晶是不是你杀的?”手握长刀的丹羽长藤微微一怔,稍一思索,冷笑道:“你是说死在侠客山的那个女人?你想替她报仇?” 南宫玉不再说话,真气凝于双指,疾驰点来。丹羽长藤侧身躲过后长刀出鞘,双手抡起,喝道:“斩!”横劈他的脖子,大堂内立时刮起一阵狂风,可见剑势之强。南宫玉动也不动,两指蓦地变向,刺破剑风,准确无误的夹住了刀锋,凌厉的劈斩竟受阻于两根手指,全场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丹羽长藤脸上一红,使劲拔刀竟纹丝不动,南宫玉道:“还给你。”说着曲指在剑身上一弹,“叮”一声龙吟清啸,丹羽长藤向后退了三步,握剑的手一阵剧颤,赶忙双手握柄才稳住剑势,眼中射出震惊之色,却也夷然不惧,将剑收回剑鞘,屈膝躬身,做出拔剑之状,看样子要用出拿手的‘拔刀式’。 南宫玉刚才只是小试牛刀,他轻轻攥了攥拳,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战意,向前踏了一步。就在这时,朱策忽然道:“玉儿住手!休得胡闹!”他这一喊,南宫玉的气势便弱了三分,赶紧调整心情,不愿受到影响,继续盯着丹羽长藤。丹羽长藤也没有动,眼中精光闪闪,也在等待机会。 朱策见南宫玉无动于衷,喝道:“玉儿你要干什么,不得无礼!”南宫玉心想杀妻仇人就在眼前,等了这么多年,怎能放过他。可如果对父亲置之不理,将有损他的威信,实在不是儿子该做的事。 正在为难时,丰臣秀吉竟开口用流利的汉语,饶有兴趣道:“无妨。朱君,我们应该尊重男人拔刀时的勇气,他们在为荣誉而战。在我们东瀛,两个男人同时拔刀便是一场认可的决斗,谁也无权干涉。朱君不妨坐下观战。”朱策看了看南宫玉,叹了口气,宋逸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坐了下来。 南宫玉松了口气,重新面对丹羽长藤。丹羽长藤的状态已提至巅峰,发现他气势转弱,岂会放过机会,踏出一步后,再次拔出长刀,一道巨大的气浪罩了过来。南宫玉凝聚真气,用出“抓”字诀,将气浪撕裂了一道口子。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他手上冒出了一团火焰,还都以为是眼花了,吃惊不已。南宫玉接着用出“花田醉月步”,分出了两道幻影,真身来到了丹羽长藤身后,用出“斩”字诀劈向他的后背。丹羽长藤这几年也有长足的进步,赶忙上前一步,旋身劈刀。谁知南宫玉眨眼间冲到了他的身前,一连变化出十七种指法,一波接一波的攻向丹羽长藤全身要害。 丹羽长藤边闪边退,南宫玉离他太近,长刀难以施展,可无论退,南宫玉都如影随形的缠住了他,就是不给他用刀的机会。丹羽长藤变换用了几种近身防守术,倒握刀柄意图逼开南宫玉,谁知威胁不大,反被南宫玉两指夹住了刀身,用另一只手攻击。长刀是丹羽长藤的灵魂,死死抓着不放,一边夺刀,一边躲闪,可哪里顾的过来,被南宫玉的两指点中腰眼,戳了两个窟窿。他闷哼一声向后退去,长刀脱手。 南宫玉夹手取过长刀,看着锋利如水般的刀身,心想就是这柄凶器杀了寇晶晶,当下暗运真气,刀身开始微微颤抖,“嘭”一声,纯钢打造的宝刀四分五裂。南宫玉好整以暇的将半截刀柄扔在了丹羽长藤的脚下,冷冷的看着他。丹羽长藤捂着腰间的血洞,脸色铁青,忽然道:“我输了!”说罢解开衣带,露出了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双膝跪地,倒握起刀柄,就准备刨腹自杀。 与他同来的道光寺上前握住刀柄,道:“丹羽君,不可!”丹羽长藤跪在地上的腰板挺得笔直,丝毫不惧死亡,朗声道:“我已败,剑已断,请道光君不要阻拦我捍卫武士最后的荣誉。”道光寺道:“丹羽兄你没有败,你本就身受重伤,不妨等你伤好后再挑战他。只有击败他才能找回你的荣誉。” 南宫玉好笑道:“受伤?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丹羽长藤羞怒道:“道光君不要说了,我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道光寺恳切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信不信由他。” 丰臣秀吉道:“丹羽君,你是否真的有伤在身,请说实话。”丹羽长藤沉默了一下,道:“是!属下在执行任务时确实受了伤。”丰臣秀吉点头道:“道光寺说的不错,你并没有完全失败,等伤好后仍然还有挑战南宫君的机会。你起来吧。” 丹羽长藤咬了咬牙,可丰臣秀吉下令他也不敢不从,只好整衣起身,道:“是。”转身面向南宫玉道:“等我伤好后,我会再次挑战你的!”南宫玉淡淡道:“要我等多久?”丹羽长藤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南宫玉道:“也罢,下次你败了也不用刨腹,我会亲手宰了你。”说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受伤的丹羽长藤也没有离开,坚持听完了丰臣秀吉的讲说。讲说完毕后,丰臣秀吉向楼梯口走去,路过朱策时,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朱策感激应是。 待丰臣秀吉走后,众人才缓缓跟随下楼,每人路过南宫玉时都好奇的向他打量,尤以织田秀子和德川秀忠为甚。德川秀忠本想上前和他说话,但看到他同桌的萧云溪时,便微笑的下楼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下楼以后,朱策和宋逸才走了过来,朱策笑道:“刚才丰臣将军对我说很欣赏你,希望为父能劝说你留下来,他会委以你重任。”南宫玉叹道:“孩儿要考虑一下。”朱策道:“也好。丰臣将军邀请为父和你宋叔去奈良巡查,要去七天,你可以好好想想,希望回来时听到你的好消息。”南宫玉点头答应。 他们一起离开了鹿苑寺,四大侍卫一直在寺外等候,朱策和宋逸上了马车,就要分别时,南宫玉想起一事,把朱俊叫到了一旁说了自己和朱心琪的事。得知二人已经成婚,朱俊高兴不已,南宫玉要向他行拜岳父之礼,朱俊却万不敢受,接着南宫玉又说了一些朱心琪的近况,请他放心。朱俊欣慰的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后,两拨人互相告别。萧云溪领着南宫玉向家中走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踢馆砸场 威震京都(一) 萧云溪住在京都城外的一片竹林里,他们沿着一条小溪,还未进竹林,就有一人挡住道路。那人皮肤黝黑,怀抱长刀,依靠在竹子上,斜眼瞥着南宫玉。南宫玉记得宋明说过他叫小岛藏,也是一名东瀛武士,不知怎会出现在这里。 萧云溪道:“小岛君有何贵干?”小岛藏冷笑道:“不关盲剑先生的事,我要挑战的是这个人。丹羽君有伤在身,被他占了便宜,我要让他知道真正东瀛武士的厉害。”南宫玉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萧云溪先说道:“小岛君另找时间吧,今天不行。”小岛藏道:“为什么?你怕他输?”萧云溪淡淡道:“他是我的客人,这也是我家门口。我不愿任何事来打扰我们吃酒的兴致。”小岛藏笑道:“我可以把他带远一点再动手。”萧云溪摇头道:“不行,今天不行。”小岛藏道:“他只是一个欺负伤员的懦夫,萧君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南宫玉心下着恼,道:“萧兄,我跟他走一趟就是。”萧云溪道:“现在已不光是你和他的事,他在我的家门口叫喧,请交给我来处理。”说完对小岛藏都道:“做为主人,我有义务保证客人不受到骚扰,小岛君请不要再说侮辱之言,实力不是说出来的,请回吧。” 小岛藏“嘿”了一声,抽出武士道指着南宫玉,道:“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实力!我大东瀛帝国岂能被这只汉狗侮辱!”二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萧云溪忽然向前踏出一步,立刻生出一股逼人的气势,沉声道:“我也是汉人,你在骂谁?”小岛藏也觉语失,忙道:“盲剑先生不要误会,我只针对南宫玉。”萧云溪忽然握住了剑柄,道:“我最后问一次,你确定要在我家门口拔刀么?” 小岛藏明显感到了他的杀气,如果萧云溪也拔出刀来,那就是一场认可的决斗,生死各安天命。他犹豫了再三,咬了咬牙,收剑回鞘,对南宫玉道:“走着瞧。”说完转身而去。待他走远,萧云溪道:“下次对付这种懦夫,南宫兄出手不用留情,只望没有影响兄台的兴致。”南宫玉笑道:“当然没有,萧兄请。” 二人进了竹林,林中有一条小溪,溪上有一座木桥,桥对面的空地上是一间精巧的木屋。木屋被竹林簇拥,清净而优雅。小院里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三个菜,这时一位穿着粗布和服的美貌少妇从屋里走出,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三壶清酒。萧云溪微笑道:“晴儿,我们回来了。” 那少妇正是康宁公主朱晴。此时她早没了公主的架子,从养尊处优的‘千岁’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美貌少妇,可是脸上却多了一丝幸福的微笑。南宫玉赶忙施礼道:“草民南宫玉拜见公主千岁。”朱晴笑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原来你也是我们朱家的人,论起辈分你还是我的皇叔呢。不过我可不吃这个亏,就以兄妹相称吧。”南宫玉笑了笑,道:“也好。” 南宫玉和萧云溪盘膝坐在草席上,朱晴为二人满上酒,道:“我知皇兄吃不惯东瀛的寿司,就特意做了几道家乡菜,尝尝看。”南宫玉吃了几口,说实话味道一般般,但对于朱晴来说已是很了不起了。几杯清酒下肚后,南宫玉问起了萧云溪是如何来的东瀛,萧云溪缓缓讲述了经历。 他们离开珠涟水阁之后便想找一个地方隐居。朱晴喜欢大海,他们就来到了福建靠海的一个小村庄安顿了下来。没想到的是东南海上的倭寇猖獗,刚安顿不久就遇上一队倭寇屠村。萧云溪杀出一条血路,保护着朱晴藏进深山。倭寇的头子看上了朱晴的美貌,紧追不舍,渐渐的把他们包围,只是忌惮萧云溪的武功,不敢太过逼近。那倭寇头子看出萧云溪是个瞎子,就想了一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挖了一个陷坑,然后引萧云溪出来动手,结果他果然在追杀倭寇时掉下了陷坑,被里面的暗器所伤。倭寇想先把他乱箭杀死后再去非礼朱晴,谁知这时出现了一位白发老者,赶走了倭寇,救下了二人。交谈后得知他便是东瀛武圣,秋山牧。 南宫玉听到这里好奇道:“东瀛的武圣去我们中土做什么?难道也去搞破坏?”萧云溪眼中充满敬意道:“秋山老师并非武士,更不是倭寇。我经常装作普通人游历名山大川,从自然万物中体会武学真谛。我大明山水锦绣,自然就成了秋山老师流连忘返之地,救下我纯属偶然。当时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交谈时说起了我的经历。他听完后考验了我几招,便决定收我为徒。” 南宫玉道:“他为何如此好心,要收萧兄为徒?”萧云溪道:“秋山老师爱好和平,多次谏言丰臣秀吉,劝他不要发动战争,可惜无果。所以秋山老师就想收一名汉人为徒,传其所学,算是向我大明赎罪。可要寻一名合适的徒弟也不容易,他走遍中土多省,结果在返回东瀛的路上遇见了我,而我也恰巧适合修习他的武功。要说也是一种缘分。”南宫玉道:“没想到在崇尚武力国度中的最强者竟爱好和平,倒是一件趣事。” 萧云溪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武学达到秋山老师的境界时,早已看透了争斗和杀戮,名利和权势在他眼里也是过眼云烟。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在东瀛也有大仁大爱之士,秋山老师就是一位。”南宫玉道:“听萧兄这么说,秋山牧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不知他练得的是什么武功?拳脚还是兵器?”萧云溪道:“秋山老师四十五岁时便是当代剑圣。六十岁时以剑悟道,看破了武学真谛,从此封剑不用,武功归于自然,浑然天成,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而剑却无处不在。从此少了一位‘剑圣’,多了一位‘武圣’。南宫玉咋舌道:“竟如此厉害,幸好他不是敌人,不然中土武林又要遭殃了。” 萧云溪道:“这一点南宫兄尽管放心,如果秋山老师真是那样的人,当初我也不会答应他来到东瀛。”南宫玉道:“萧兄在东瀛过的还好么?”萧云溪道:“起初不太好,总是受人侮辱,直到打败了几次挑战者后,才没有人再来惹我。我留在东瀛只为学艺,我也对秋山老师说过,等我剑法大成之日,便是我离开东瀛之时。”南宫玉道:“萧兄回中土做什么呢?”萧云溪淡笑道:“南宫兄应该猜得出来吧”南宫玉笑叹道:“看来肃家父子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萧云溪道:“除了向武圣学艺外,我几乎足不出户,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连个切磋的人都没有,好在南宫兄来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练武了。” 南宫玉沉默了一下,道:“我还没有想好留不留下。以我的身份如果留下的话,势必要和大明为敌,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萧云溪道:“那南宫兄就要好好斟酌了,如果你离开的话,就是和东瀛为敌,甚至连血缘关系都要放弃。”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为难。”说到这里他问朱晴道:“公主想过家么?”朱晴摇头道:“我皇额娘去的早,父王又长年玄修,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宴会上能见到他,而且还说不上话。我对皇宫没有感情,平时虽围拢着一群宫女太监,但其实就是自己一个人。宫殿越大,孤独就越深。这里的屋子虽小,但每天都很充实,比紫荆城强似百倍,我情愿留在这里,陪着云溪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踢馆砸场 威震京都(二) 萧云溪叹道:“当年我有眼无珠,错负公主,自当用后半辈子来报答。好了,南宫兄这些年又怎么过的,看你的武功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得,连丹羽长藤都不是你的对手。”南宫玉便将唐门和西域的经过说了一遍,萧云溪听完笑道:“好久没听到如此精彩的故事了,只恨我的‘心剑’还有最后一道关口没有突破,不然就回到中土,绝不让南宫兄置身冒险。”南宫玉道:“多谢萧兄好意,小弟心领了。”萧云溪正色道:“萧某的性命全拜南宫兄所赐。若非南宫兄在山洞石牢的那一番开导,又舍命相救,岂会萧某的今天。请受萧某一拜。”南宫玉忙道:“你我兄弟相称,这种客气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萧云溪感叹道:“我最感激的还是在真武殿上,满殿群雄都不信我,只有南宫兄对我深信不疑,仅这份信任,萧某就当以命相报。”说罢拿起酒壶,一干而尽。 南宫玉暗自动容,没想到萧云溪外表冷峻,内心却如此豪情,当下他也豪情上涌,拿起酒壶道:“此生能与萧兄为友,死而无憾。”说罢也是一干而尽。朱晴看着他们笑了笑,默默的又端上来了几壶。二人都是文武全才,酒之酣处,谈天说地,讨论武功,爽朗的大笑声在竹林里此起彼伏,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南宫玉稍带微醺的起身告辞,萧云溪将他送过木桥,忽然想起一事,道:“忘了和南宫兄说,在东瀛除了我之外,南宫兄还有一个熟人。”南宫玉好奇道:“谁?”萧云溪道:“唐峥。”南宫玉大吃一惊,酒醒了一半,问道:“他怎么也来了?”萧云溪道:“应该是被逐出唐门后无处可去,这才投效了东瀛,想有朝一日报复你们吧。”南宫玉道:“那我可要告诉杨凡了,让他小心防备。他现在也是东瀛武士么?”萧云溪道:“不,他拜在了甲贺谷门下,现在是一名忍者。”南宫玉吃惊道:“萧兄和他打过交道么?”萧云溪道:“没有,有一次他来拜会秋山先生,我正在林中悟剑,就感应到了他。”南宫玉道:“萧兄仅凭感应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萧云溪笑道:“修习‘心剑’之前要先修‘心眼’。我除了眼睛看不见以外,其他的都能看见。” 这句话听似矛盾,但南宫玉却完全理解,道:“唐峥本就熟悉火药和毒药,要再学了忍者之术,不知此子会干出什么事来。”萧云溪道:“他应该还不会自不量力到来惹南宫兄,只要小心他的暗算,其他不足为惧。”南宫玉点头称谢,二人拱手作别。 南宫玉顺着原路出了竹林,忽见林口侧站着一个身材笔直的黑衣人,他双手交叠于腹,气度从容不迫,不知已站了多久,但就算再久,他仍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世上根本就没有值得他着急的事。 他见到南宫玉后,微微一笑,正过身来,微微鞠躬道:“南宫君你好。”南宫玉认出他是德川秀忠,道:“德川兄也是来找我比武的么?”德川秀忠笑道:“南宫君说笑了,在下不善武艺,岂敢冒犯兄台虎威。”南宫玉道:“那阁下有何指教呢?”德川秀忠含蓄笑道:“在下敬仰兄台,想和兄台结交为友,冒昧之处,请多海涵。” 南宫玉心想此人汉语流利,礼仪周全,天生带有一种领袖魅力,让人有一种可靠信任的感觉,情不自禁的愿意与他亲近,愿意听他的安排。南宫玉道:“阁下等多久了?”德川秀忠道:“在金阁时就有结交兄台之意,但萧君有约在先,在下就在这里等候了,还好等得功夫不长,也就两个时辰。”南宫玉讶然道:“两个时辰?阁下可真有耐心。”德川秀忠笑道:“有些人连一秒也不配我等,但南宫君却值得我一直等下去。”南宫玉道:“在下受宠若惊了。”德川秀忠道:“在下虽然不是武士,但对真正的武士格外敬仰。南宫兄初来乍到,却敢在满堂之上,当着丰臣将军的面挑战丹羽长藤,这份勇气着实令人尊敬。”南宫玉笑了笑道:“如果大仇人在你的面前,你也会那么做的。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以后请多指教。” 德川秀忠道:“令尊大人去了奈良,南宫君初来京都,不如我来做导游,陪南宫兄玩上三天,体会一下我们东瀛的风土人情。”南宫玉见他如此积极,盛情难却下就同意了。德川秀忠大喜,与他一路回到了朱式公馆。 今天的晚饭是上等的寿司,南宫玉发现东瀛确实是个很有格调的国家,寿司的形状,器皿,点缀,摆放都充满着意境,追求的已不止于果腹那么简单,好像在欣赏一座美丽的园林。 他没有食欲,倒是宋明吃得津津有味。当听说德川秀忠主动要当南宫玉的导游时,宋明吃惊道:“德川家算得上东瀛的第二门阀,他身为继承人如此礼贤下士的对待少主,可是莫大的荣誉呢。”南宫玉道:“他看起来确实是个人物。” 次日南宫玉吃完早饭,德川秀忠准时来到,除了他以外,来的还有织田秀子,德川秀忠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太枯燥,便请了秀子小姐前来陪伴。”南宫玉苦叹一声,心想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秀子撇着小嘴道:“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本姑娘很失望么?”南宫玉笑了笑道:“不敢。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德川秀忠道:“南宫君是习武之人,我想第一站请南宫兄参观一下我们东瀛的道场,看看和你们中土的门派有什么不同。” 南宫玉道:“道场是什么?”德川秀忠道:“就是武馆的意思,每个流派都有开馆授徒的道场,光京都就有三十四家。”南宫玉心想东瀛国土不大,门派集中,肯定不能像中土武林那样每个门派都占一个山头,当下也很感兴趣,就一道出门。 他们走在街上很招人目光,尽管秀子明**人,可还没有南宫玉吸睛,谁都想不到一个汉人还敢穿着汉服如此的招摇过市。南宫玉道:“德川兄,你跟我走在一块儿不怕招人非议么?”德川秀忠一手摇着小扇子,一手负在后面,微笑道:“我的姓氏不怕非议,倒是南宫君仍然称我为‘兄’,要知‘君’这个称呼在我们东瀛是很礼貌的称呼呢,南宫君为何不用?”南宫玉道:“我听不惯罢了。”德川秀忠道:“那南宫君听得惯什么?我也可以尝试改一改称呼。”南宫玉想了想,笑道:“你可以叫我‘爷’,北京城都是这么叫的。”德川秀忠怔了怔,哑然失笑道:“这个我也叫不惯,我们还是各叫各的好了。哦,到了。” 只见一条胡同的拐角处有一间木头大房子,门上挂着“气合流”的牌匾。南宫玉心想比起中土门派的规模要小气多了。德川秀忠道:“这家道场已历经三代,算是比较典型的一家了。说着拉开木门,走了进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踢馆砸场 威震京都(三) 道场里面比较宽大,木质的地板泛着亮光,一尘不染。墙上正中挂着副手写的“气合”墨宝,二十名弟子身穿白衣,腰系黑带,光着脚,站在原地挥着木剑,教导他们的是道场里的二师父,留着小胡子,木剑驻地的观看练武。还有一名年龄较大的大师傅坐在正中的屏风前喝着茶水。四人没有再往前走,前面的台阶前摆满了木屐,要进道场是要脱鞋的。 二师父认得德川秀忠,小跑过来鞠躬到底,二人对话了一番。那大师傅也起身向他鞠躬致意。他们边说,宋明边给南宫玉翻译。“他说您辛苦了,欢迎来道场指导。秀忠大人说不用客气,只是带客人来参观一下。” 说到这里二师父本要向南宫玉鞠躬,但见他是个汉人,头低下一半又抬了起来。微微一皱眉。宋明继续翻译道:“他问为什么客人是个汉人?他来做什么?”南宫玉听得出二师父的语气里含有对自己的轻视。 “秀忠大人说少主也是习武之人,在大明朝的年轻一辈中,您的武功是数一数二的。”此话说完二师父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南宫玉,笑着说了一句话。这次翻译的却是德川秀忠,道:“他说想领教一下中土高手的厉害,要向南宫君发起挑战。” 南宫玉摇头道:“没兴趣。”德川秀忠愕然道:“在我们东瀛拒战是一种很大的耻辱,如果南宫君担心刀剑无眼的话,我可以让他用木剑切磋。”南宫玉道:“我是来参观的,又不是来比武的,我是真的没有兴趣。”德川和秀子惊讶的互视一眼后,德川将南宫玉的话翻译了出来。 本来还装作有礼的二师父听罢厉声的说了一句话。宋明翻译道:“他说他看不起你,说。。。说你是没有勇气的男人。”南宫玉莞尔一笑,道:“我不需要他看得起,我们去别的地方参观吧。”说着转身要走。二师父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又说了一句话。德川秀忠忙翻译道:“他说你是懦夫,南宫君还不改变主意么?”南宫玉已拉门走了出去。 三人只好跟他出来,德川秀忠觉得南宫玉丢了他的面子,脸色有点不好看,面无表情道:“前面那条街是花市,我带。。。带你看看东瀛的花市。”南宫玉感觉出了他的语气变化,也不以为意,道:“好。”织田秀子没好气道:“真没意思,我对你挺失望的。”南宫玉也不回话。他们接下来欣赏了花道,参观了品茗会和几家著名的寺庙,又观看了艺妓和相扑的表演,一天下来倒也相处融洽,冲淡了早上道场时的尴尬气氛。 晚上德川请南宫玉在一家地道的寿司店吃饭,除了寿司外,还有很多其他美食。吃饱后德川秀忠神秘笑道:“明晚我带南宫君去见识一下只有我们东瀛才有的‘女体盛’,保证对南宫君是一场美妙的体验。”织田秀子笑道:“就知道你们男人喜欢这些东西,那明天晚上我就不陪你们了。”德川秀忠大笑道:“如果秀子小姐喜欢,我可以叫人做一道‘男体盛’给你享用。”织田秀子嗤笑道:“好啊,你可要挑一个好看点的。” 德川秀忠道:“今天的活动就这些了,南宫君还满意么?”南宫玉欣然道:“满意满意,辛苦德川兄了。”织田秀子道:“咦,德川君,你怎么忘了一项重要的活动?”德川秀忠奇道:“我忘了什么?”秀子道:“现在可是赏樱花的好季节,今天晚上大家都去‘樱花神社’祈福求签,你怎么忘了?”德川恍然道:“哦!是啊!咱们小时候年年都去,现在大了,反而去的少了,这次陪南宫君也权当重温一下我们儿时的回忆吧。” 樱花神社以满街樱花而闻名,微风吹过,粉红色的樱花如雪片般漫天飞舞,美得令人目眩神驰,生出一种凄美苍凉之感。百姓们都身穿盛装,沿街漫步在樱花树下,还有的美丽少女打着纸伞,伞上落满了樱花,纸伞当然不是防雨的,只是一种装饰。人多的地方生意人就多,道旁站满了各式小贩, 神社就在樱花路的尽头,门前排起了长队,四人等了半个时辰才轮到他们。他们先来到神社前的水池旁拿起木舀净手。神社是东瀛的特有产物,祭祀的是本国的天照大神,德川带着他们捐了香火钱,拍了三下手,合十行礼后,道:“可以求签了。”接着他和宋明都求了签,问了前程,女巫解答说都是不错的上签。 秀子求得却是姻缘签,女巫看过笑道:“姑娘近期就会成婚的。”秀子吃惊道:“近期?我连对象都没有呢。”女巫笑而不答。德川笑道:“恭喜啊秀子,你总算要嫁出去了。”秀子骂道:“去你的,我倒是好奇谁会娶我。”说着看向南宫玉,笑道:“要是你现在追求我也许还来得及。”南宫玉淡笑道:“我可是有家世的。” 德川秀忠神情一动,道:“南宫君是大明皇室后裔,秀子小姐是织田门阀的千金,正是一对呀。南宫君想在东瀛立足,没有什么比迎娶门阀千金更简便的了。”南宫玉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秀子看了看他的表情,不屑道:“我随口说笑而已,你们还当真了。人家是大明朝的皇室正统,自然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南宫玉不想和她争辩,便前去求签,随便拿了一支交给了女巫,宋明替他翻译道:“问前程。”女巫看了一眼他的签,稍稍一愣,抬头仔细打量南宫玉的面相,然后低头行了一礼,什么都没有说的起身去了。 南宫玉奇道:“这是何意?”德川秀忠摇头也表示不解。他们也没有太当一回事,离开神社后,德川和秀子都相继告辞。南宫主仆走在返程的路上,此时行人多以散去,地上除了美丽的樱花外,还有盛会过后的垃圾,宋明随口说道:“又是这么乱,明天‘奴隶村’的人又要受累了。”南宫玉奇道:“什么奴隶村?”宋明道:“被倭寇抓回来的汉人都集中关押在了一起,平时做一些杂事,被东瀛人视为奴隶。” 南宫玉脸上变色道:“在哪里?带我去。”宋明暗怪自己多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南宫玉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带我去。”宋明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道:“那地方在城外,小人这就带路。” 二人一路出了北门,走出两里后上了一座山坡,见下面的凹地里座落着一座小村。村里一间房屋也没有,只有一堆堆的破旧帐篷,大约住着四五百人,山谷里灯火明亮,有三十多个浪人武士聚在一起喝酒谈笑,他们的声音很大,丝毫不怕打扰到睡梦中的奴隶。那些奴隶已干了一天的活儿,现在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 宋明道:“就是这里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南宫玉心里一阵酸楚,同胞们在这里为奴,自己却为座上宾,不禁暗自内疚。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踢馆砸场 威震京都(四)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时,忽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间帐篷里走了出来,站到了一棵树下。仔细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对着大树尿尿。南宫玉吃惊道:“怎么还有孩子!”宋明叹道:“倭寇抢人是不分男女老幼的,这里只有男人,老妇,和孩子,没有年轻的女人。少主应该也能猜到去了哪里。”南宫玉咬了咬牙,生起一种强烈的耻辱感。大明的女人受人侮辱,便是全大明朝男人的耻辱。 就在这时,吃酒的浪人武士看见了孩子,大怒的骂了一声,那孩子吓了一跳,尿了一裤裆。两名浪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人一脚把孩子踢到在地,另一人猛踹了一脚孩子的肚子,那孩子痛的在地上嗷嗷大哭,痛苦翻滚着。南宫玉心里猛一抽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他从没想过竟有人会这样欺负一个孩子。 两名浪人哈哈一笑,说了两句玩笑。这时有一名老妇从帐篷里快跑出来,跪在浪人腿前,不住的磕头道歉。浪人则对她怒骂不止,同样一脚将她踢翻。宋明翻译道:“这里的规矩是晚上不许离开帐篷,那孩子不知道,溜出去小解。她母亲在熟睡,没能看住孩子。”南宫玉心中愤怒不已,但认为这件事也应该到此结束了,母亲被骂后就能抱着孩子回去了,谁知一名浪人竟拔出了武士刀,毫不停留的砍下了孩子的脑袋。 那一瞬间,南宫玉的脑子“嗡”一声空白,眼前一黑好悬栽倒,眼睛死死盯着小孩的尸首和地上的鲜血。突然间那老妇发出一声足以震碎人心的悲喊,冲上去抱着孩子的无头尸体,声嘶力竭的连吼数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那两个浪人武士却愉快的大笑了起来。 南宫玉热泪盈眶,眦目欲裂的震怒道:“我操你大爷!”宋明忙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难过道:“这是我们管不了的!少主你就别管了罢!”南宫玉想挣脱他,却被宋明死死抱住,南宫玉狠狠瞪着他道:“松开!别逼我动手。”宋明咬着牙道:“少主打死我也不能放你过去,如果你杀了那些浪人就成为了东瀛的敌人,主公和义父也会受到连累。”南宫玉狠狠的攥着拳头,眼泪滚滚而下,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在眼前却难以相救。浪人武士的那一刀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原来人真的可以比畜生更残忍。 然而事情仍没有结束,杀害孩子的浪人笑着对另一人说了几句,那人笑着点点头,抽出了武士刀,对着那老妇的耳朵刺了进去,从另一耳刺出,然后拔刀出来,像是卖弄刀法似得在空中舞了个剑花,收剑回鞘。老妇倒在孩子的尸体旁,她知道浪人们要杀她,可她躲都没躲,动都没动,悲痛已让她忘记了恐惧,她情愿一死来陪伴孩子。 南宫玉倒在山坡上失声痛哭,心中生出强烈的怒火,不但恨那两个浪人武士,也恨东瀛的每个人。走在醉人的樱花长街时,德川秀忠曾骄傲的说“樱花只能开放七日,就好像武士,凄艳而果敢。” “狗屁!”南宫玉心里怒骂着,所谓的武士就是杀害老弱妇孺么?你们穿着盛装,打着纸伞,欣赏美丽浪漫的樱花时,可曾想过这里的人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们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樱花? 宋明忽然跪在南宫玉身前,垂泪道:“做大事,有时就要忍受非人的耻辱。东瀛人崇拜强者,鄙视弱者,更别说是异族的弱者,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当人看,只是一群可以随便宰杀的奴隶罢了。这就是现实,少主你改变不了的。 南宫玉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仔仔细细的记住了那两个杀人者的相貌,心里知道他们已是个死人。就算今夜不杀他们,近期内也必杀无疑。这件事谁也阻止不了他。 然后他就下了山坡,向城中走去,宋明忙跟了上去,一路无话的回到公馆。宋明道:“少主要是心情不好的话,我就去找德川君推了明天的安排?”南宫玉想不也不想道:“明天继续。”宋明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他跟了南宫玉多年,心知这回少主是真的愤怒了,主公和义父全都不在京都,真不知他要做出什么事来。可宋明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们仍在京都也阻止不了南宫玉。 南宫玉在甲板上看见了正在擦地板的山口杏子和藤崎千惠,心中魔念大生,冷然道:“你们跟我进来。”两名女子虽听不懂汉语,但也知道是在召唤他们,顺从的跟着他进去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宋明。 南宫玉在房中狠狠挞伐了二女。今夜的事令他性情大变,遇到了如此悲惨之事反激起了他胸中的魔欲之念,在二女身上狠狠发泄着。二女被他整的死去活来,开始还很享受其中,却发现他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拼命的求饶。 南宫玉停下来时二女已如一摊烂泥般**的爬在地上,轻轻娇喘着,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南宫玉吃下了一口茶,道:“出去。”二女穿着衣服,向他跪拜后,疲惫的离开了。 南宫玉没有睡觉,脑中一遍遍重复着孩子和老妇被害的画面,他没有再哭,哭解决不了任何事。他现在最想看到的东西,是血,很多很多的血,东瀛武士的血。 次日当德川和秀子见到他时都吓了一跳,只见他满眼血丝,一脸苍白,眼神充满着戾气。德川秀忠诧异道:“南宫君没休息好么?不过没关系,今天的活动有助于放松身心,有一家温泉。。。”南宫玉没有看他,眼睛盯着地面,淡淡道:“今天我只想去道场。”德川眨了眨眼睛,道:“道场?哪家道场?”南宫玉道:“先去昨天那一家。” 德川回忆起了昨天在道场里的不愉快,提醒道:“也许人家还会向南宫君挑战,还是不要去了吧,以免到时再失望。”南宫玉道:“今天没有人会失望的。”说着当先走出了公馆。德川和秀子互视了一眼,都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四人又回到了气合流的道场,二师父看到他们惊讶了一下,对德川秀忠施礼道:“德川君有何指教?”德川秀忠道:“这位南宫君还想再参观一下贵流的道场。”二师父对南宫玉嗤之以鼻道:“我们是不收汉人当徒弟的。”宋明翻译了后,南宫玉道:“告诉他,我接受他的挑战。”宋明叹了口气,翻译了出来。二师父冷笑道:“弱者就算鼓起勇气也还是弱者,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不过我可以给你迎战的机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大和民族的力量。” 说完来到道场正中站定,对南宫玉招了招手,道:“来。”南宫玉迈步走上地板,二师父厉声道:“脱掉你肮脏的鞋。”南宫玉淡淡道:“我穿着它有用。”宋明翻译后,二师父不解道:“什么用?”南宫玉道:“我嫌你的脸脏。”二师父摸了摸脸,不懂他的意思。南宫玉看了眼他手中的木剑,道:“让他换成真剑。”二师父听完冷笑了一声,从储物柜里取出武士刀,道:“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南宫玉冷笑道:“很好。”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砸馆踢场 威震京都(五) 当下二师父摆好架势,缓缓的吸了口气,气合一处,绕着南宫玉渡了两步,突然大喝一声“哒”,猛挥长刀砍了下去,重重的劈在了南宫玉的虚影上。他“咦”了一声,接着就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鞋底,重重的被南宫玉一脚踢飞,脸上被踩的塌陷下去,留着一个大脚印子,下颚也已脱臼,嘴都合不住了。 南宫玉在动手时想起了在明珠客栈小九就曾有脚踢别人的脸,感觉这么比较解气。他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那一脚上,二师父早失去了抵抗能力。如果是平时,南宫玉肯定就这样算了,现在却走了上去,对着二师父扭曲变形的脸又狠狠补了一脚。这一脚将他的头骨都踩塌了,脑浆子从耳朵里喷了出来,人当场死绝。 南宫玉看着尸体淡淡道:“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全场一阵安静,德川和秀子都惊讶的看着南宫玉。道场的弟子顿时炸开了锅,哭喊着飞奔过来,看到二师父如此惨死,有的人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观战的大师傅傅霍然起身,握刀来到南宫玉身前,瞪着他用东瀛话道:“合气流田本忠一郎,向你挑战!”南宫玉淡淡道:“过来。” 田本是流派的继承人,实力比二师父要高明多了,武士刀风声霍霍,急中带缓,让人摸不出规律,确实威胁不小。可如今的南宫玉早已脱胎换骨,不但拥有了‘火龙之气’,更打通了任督二脉,练功事半功倍,已接近了宗师级高手的水平。 田本的‘合气刀流’只能算是一流高手,跟南宫玉差了好几个等级。南宫玉不愿耽误功夫,三招过后施展出‘花田醉月步’,变出三道虚影,田本一刀劈空。如果南宫玉趁机进攻,田本已经败了。 田本回头看他时,只见他并指成刀,手掌上冒起一溜狭长的火苗,形状好像一柄“火焰刀”。“刀尖”上激腾的火苗将木地板烤成了黑焦色。南宫玉缓步上前,他的沉默和冷峻给了田本无形的压力,脸上冒出冷汗,忽然大喝一声,挥刀劈来。 南宫玉待他近身,忽然幻影般与他擦肩而过,手掌一抖,“火焰刀”消失,头也不回的走下道场。德川眨眨眼睛道:“怎么了?”只见大师傅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武士刀突然断为两截,一丝红线在他喉咙处延长扩大,“呲”一声喷出血花,死绝当场。 此时南宫玉已来到外面,飞起一脚将“合气流”的牌匾踢得四分五裂。德川出来时,看向他的目光中已带着三分惧意。南宫玉道:“去下一家。”德川吃惊道:“南宫君还要踢馆?”南宫玉颔首。德川秀忠沉吟了一下,道:“好,我们去“三千枪院”。 “三千枪院流”的大师傅叫三千院古代,也是一个年轻人,继承了家传枪法,并将其发扬光大,被誉为东瀛最有前途的八大枪法名家之一。出道以来迎战过十二场踢馆决斗,都以完胜告终,德川选在这里也是有心想煞煞南宫玉的气焰。 三千院古代对南宫玉没有丝毫的轻视,他用的是一杆‘千鸟枪’,枪尖狭长锋锐,刻着放血槽,两边还有两根短刺,形状类似于中土的三尖叉。他的枪法也确实名不虚传,‘三千枪流’的主旨就是‘快’。进攻方法也独树一帜,他双臂奇长,仅用单手握住枪柄,侧着身子,将长枪的距离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霎时间漫天枪影,远远罩住了南宫玉。 南宫玉首次遇到了这种打法,有些不适应,每当想近身搏击时,三千院已提前撤步,一直将他控制在外围,只有挨打的份。二十招过后,三千院将南宫玉逼到了道场边缘,南宫玉突然用出了‘花田醉月步’,身子化作一条红光绕着道场飞奔,带出了一连串的幻影。 三千院露出吃惊之色,他也看不出南宫玉的身法虚实,可他用枪的天赋极高,立时想出了破解之法,一舞长枪,漫天枪影罩向红光的一大片区域,立刻截住了南宫玉的去路。南宫玉暗自吃惊的向旁躲闪,却被他长枪横扫,划破了大腿的皮肉。 观战的宋明惊呼了出来,德川秀忠微微一笑,道:“看来南宫君要败北了。”秀子皱眉道:“未必。”德川秀忠道:“他至今一招未发,全在躲闪,小姐认为他还能赢?”秀子道:“你看他的手。” 南宫玉再次并指成刀,这次是整条手臂冒起火来,腾腾的火焰吹着他那绺垂下的白发在空中浮荡,就好像火龙的龙须。 三千院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从没听过竟有武功能操纵火焰的。不过他也察觉到了南宫玉已凝聚了功力,准备发出致命一击。便赶忙收枪提气,全力以赴。 枪法重攻不重守,先手最为重要,三千院首先发动进攻,千鸟枪化作无数点寒芒迎面刺去。南宫玉的眼力不逊于指法,眼中精光一闪,已看出了千鸟枪的所在,突然爆喝一声,起手划出金黄色的刀芒。正是他在云台山斩破瀑布那一招,结合了“斩,气”两诀。 黄芒不但准确的将千鸟枪一劈为二,延伸出来的刀芒还从下到上的在三千院身上劈出了一条红线。枪影消失,三千院手中只剩下一根木棍,红线在他脸上渐渐清晰,衣服“呲呲呲”的爆裂开来,接着喷出一团血雾。三千院至死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瞪着眼喃喃道:“好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南宫玉见墙上裱着“三千枪院流”的横幅,曲指弹出一星火焰。火焰从横幅中间烧起,四散开去。 出来后,南宫玉道:“下一家。”此时德川秀忠也钻了牛角尖,他就不信京都那么多道场就没人能降的住南宫玉,当下也不多问,带他们来到了“渡边道场”。这家道场地方很大,由渡边两兄弟一起创办,大哥渡边吉野练得是柔道,二弟渡边纯练得是空手道。一家道场,两种武学,平时分开授业,两派弟子也经常互相切磋。 当德川秀忠告诉渡边兄弟南宫玉要同时挑战他们两人时,二人都感到受到了侮辱。他们都比南宫玉大出二十多岁,联手对付一个小辈,实在说不过去。德川说了“气合流”和“三千枪院”的下场后,二人这才郑重其事起来。这家道场是他们半辈子的心血,可不能被这小子一把火给烧了,就同意了联手作战。 这家道场不但大,弟子也多,两派七十多名弟子全都围坐观看,见迎战两位师傅的挑战者竟是一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汉族少年,都吃惊的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两兄弟同样的白服黑带,留着小胡须的渡边吉野忽然喝道:“肃静!”弟子们这才安静下来,专心观战。按照礼仪,两兄弟向南宫玉鞠躬行礼,南宫玉平时礼仪周到,可当想起了昨夜被害的孩子,不屑的冷笑一声,倨傲不睬。 弟子们又是一阵哗然,又好几个喝骂起来,都想让师傅们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渡边兄弟也暗自恼怒,同时“呀!”一声大喝,摆开架势,精气神立刻体现了出来。南宫玉巍然不动,用一根手指指着他们,勾了勾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砸馆踢场 威震京都(六) 渡边纯的空手道进攻性较强,从左边起进攻,一道白影到了近前,单脚猛踹南宫玉的膝盖,另一手抓向他的肩头。南宫玉步法奇妙,一步就踏到了他的侧后方,两指点向他的后脑。谁知这时渡边吉野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襟,全场弟子都欢呼了起来,无论谁被吉野师傅抓住了衣襟这种重要部位,都会被摔的爬不起来,接着会用“锁臂”,“扼颈”这样的关节技逼迫对手认输,不然断手断脚,被勒死也是常有的事。 渡边吉野大喝一声,用出了“大轮摔法”。他这一招从未失手过,对手在空中会像轮子一样被重重摔下。可南宫玉忽然用前胸一撞他抓着衣襟的手,便有一股强力将他震开。接着向后一撤步,闪开了渡边纯的两拳三脚,曲指在他拳头上一弹,渡边纯吃痛的退后两步。 渡边吉野忽然俯身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南宫玉的腰肢,下面扫了一脚他的脚裸,让他站立不稳后,便想用出“倒背摔”。渡边纯也并起手掌,斩出一道气风,砍向南宫玉的后颈。南宫玉赶忙压低了重心,吉野一提没提起来,反被他拉的向前踉跄了一步,渡边纯赶忙变招才没伤到兄长。 南宫玉现在的武功已不仅限于指法,任何招数都是手到擒来,用的恰到好处。他又一猛拉渡边吉野的袖子,吉野立刻生出强大的反力,谁知南宫玉突然松手,他失去平衡向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用手肘挡下了渡边纯的“斩击”,上步用肩膀一靠他的前胸,就将他顶出一溜滚去。 渡边兄弟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托大,要是单打独斗的话,早被南宫玉各个击破了。全场弟子也安静了下来,这才知这小子是有真本事的。 渡边纯忽然扎下马步,凝神聚气,缓缓打出一拳,一道强烈的拳风打了出去。威力虽然不俗,但比起南宫玉天天切磋庞明阳的“破空神拳”还差得远。用出“斩”字决,凌空将拳风劈散。 渡边吉野趁机上前抓向南宫玉的脖子,同时用脚去踩他的脚掌。谁知抓住的却是一道虚影,南宫玉还施彼身的用出“抓”字决,一把揪出了吉野的后衣领,用出“火龙真气”,如扔包袱似得将吉野高高甩起,“嘭”一声撞到屋顶才摔了下来。 渡边纯怪叫一声,身子跃起,手掌并拢,对着南宫玉的头顶猛劈下来,声势震人。平时这一劈可以劈开六十张瓦片,可南宫玉不是瓦片,也用同样的招式与他对劈。两个掌缘碰撞后,“咔嚓”一声,渡边纯的手掌变了形,胳膊也被震断。南宫玉用出“点”字决,以肉眼难见的度一连在他身上戳了三十个血窟窿。渡边纯的身子就像一个捞火锅的漏勺,从细孔中流下了“辣水”。 南宫玉快步上前,飞身踩着摇摇欲坠的渡边纯的肩膀横掠五丈,一脚将“渡边道场”的牌匾踢得四分五裂。吉野从地上爬起,来到弟弟的尸体旁嚎啕大哭,默默起身从衣物格子里取出一柄匕,回到兄弟的尸体旁,跪下敞腹,倒握刀柄狠狠的刺了下去。 南宫玉面无表情的目睹了整个过程,胸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内心深处已将东瀛视为敌人,对敌人就不能怀有丝毫怜悯之心。就算现在仍是朋友的德川秀忠,将来也有反目的可能。 踢馆仍在继续,在这一天内就倒闭了十六家武馆,有二十二人直接或间接的被南宫玉杀死。黄昏时,当他从“十剑心流”的道场走出来时,门前已围拢了许多行人。有些人从第五家开始跟到现在,越传来的人越多,到现在足有二三百人向打量稀奇动物一样看着南宫玉。 德川秀忠从第九家开始就没有跟他进去,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的踢馆都是一种结局,干脆不报希望。当看到南宫玉手指带血的走了出来,问道:“又死了?”南宫玉点了点头。德川秀忠吁了口气,苦笑道:“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恐怕明天我也不能陪伴南宫君了,不然我会被骂死的。” 南宫玉道:“无妨,我已知道了剩下的道场在哪里,我自己去就可以。”德川秀忠点了点头,道:“在下有一个问题,不知南宫君为何执着于踢馆呢?”南宫玉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们东瀛人不是崇拜强者么?我正在力争做一个让你们尊敬的人。”德川秀忠哑口无言,苦涩笑道:“那我就祝南宫君好运了。”说完施礼离开。 南宫玉看了眼织田秀子,道:“你不走么?”秀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射出复杂之色,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而去。 南宫玉毫不在意,一回到公馆的房间就打坐恢复功力。他本是一个重视生命,厌恶杀戮的人,可今天就像一个刽子手,双手沾满了鲜血,心中却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善良的表面下是否隐藏着一颗冰冷的心?难道今天才真正做回了自己?所有的战斗虽不算艰难,但他一夜未睡,又一连挑了十六家武馆,二十二场车轮战,体力和精力都消耗了不少。一个时辰后恢复功力,他没有再找二女泄,而是让宋明送来了一些吃的,吃完后早早睡下,他要养足精神准备明天的踢馆。今天自己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明天的挑战一定会更大,除了踢馆外也许还会生一些别的事,但现在的他已有信心应付任何危机。 朦胧间快要睡着时,他忽然又坐起身来,想起了一件事,便穿上衣服,从窗户跳了出去,溜出了公馆。他一路出了北城门,回到了昨天看奴隶村的山坡上,见那群浪人武士仍在吃酒,那两个杀人凶手也在其中。他悄悄下了山坡,躲在树林里待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他们沉沉睡下。他猫身上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点了那二人的穴道,拉进了树林。他拉到了很远的地方才停下,先回去把拖人的痕迹打扫干净,以免其他人明天现死尸后迁怒于那些奴隶。他返回后找了一块石头,把那两名浪人武士的脸给砸成了稀巴烂,足足砸了有一刻钟,最后连石头都砸裂了,这才挖坑藏起了尸体。他长出了一口气,了却了心愿,这才返回公馆睡觉。 又是一个早晨,南宫玉没有叫宋明跟随,他不想连累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出公馆时,就见街边,树下,墙根下聚满了各色人等,有贩夫走卒也有武士贵族,全都闻风而来,看他今天如何踢馆。 南宫玉见多了大场面,不会因为人多而感到一丝的紧张,局促,急躁或得意。他的心情平静如水,这才是‘杀人的人’应有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所有人跟着他来到了第一家要挑战的道场前,当他走进去时,许多人争相进去观战。当他走出来时,许多人又是失望又是好奇,失望的是这汉族小子仍然没有失败,好奇的是他到底能打多少家。就这样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随行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甚至引来了许多京都的达官贵族,乘着软轿,打着纸伞,被仆人簇拥着,被武士保护着来看热闹。德川,秀子,宋明当然也在人群当中,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因为这件事已闹得太大,全京都无人不知有一个叫南宫玉的汉族少年,打遍了京都道场,斩人无数,无人能敌,谁都不愿背给他‘带路杀人’的黑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砸馆踢场 威震京都(七) 今天南宫玉的踢馆效率很快,他只学了一句东瀛话,就是“我来踢馆”。就这一句已经足够,进了道场说完就动手,杀完人就砸招牌,然后一边走出道场,一边拿出自己画着简易地图,寻找最近的下一家。刚到中午就砸了十家,然后他就随便找了家地摊,吃了碗冷面补充体力。上千观众就远远的看着他吃。他吃完后一抹嘴,起身就走,观众人潮般的跟在后面。 可到了下一家道场后,见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写“封馆”二字,下面还缀有一行小字“无限期”,一关门也就挑战不了,只好去下一家。可到了地方后,见道场弟子全跑了出来,馆主穿着道服,光着脚蹲在门前,一手拿着砚台,一手执着墨笔,奋笔疾书的在木牌上写下“封馆”二字,见到南宫玉后忙一指木牌道:“快看!我停业了,不接受挑战。”南宫玉也不说话,又去下一家。可往后的武馆无一家开门,全都是‘无限期封馆‘,他的‘踢馆大业”只好提前结束。 他站在喧闹的大街上有点茫然若失,不知该做什么了。观众谁都没走,反而越聚越多,都在安静的,充满耐心的等着他做决定。 忽然街头一阵骚动,只见一辆双马囚车驶进了人群,赶车的正是前天挑衅他的小岛藏。木笼囚车里关着八名衣衫褴褛的汉人奴隶,全都来自城外的‘奴隶村’。观众骚动起来道:“小岛君来了,这回有好戏看了。” 小岛藏阴笑着跳下马车,打开囚笼,让八名奴隶一个个的下了马车,一字排开,跪在道路正中。南宫玉看着八人一副行尸走肉,麻木痴呆的表情,心中一阵刺痛。只有经受过非人的折磨后才会有这种习惯于虐待的表情,就算面临死亡也会无动于衷。南宫玉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小岛藏环顾周围的观众,先用东瀛话大声吆喝了几句,立时博得了全场喝彩。接着又用汉语对南宫玉道:“你们汉人都是懦夫!这些人才是你们应有的样子!就算面对武士的斩杀也不敢反抗!”南宫玉一声不吭的听着他说。 小岛藏“啐”了一口吐在一名奴隶脸上,接着立刻拔刀砍下了他的人头。鲜血溅了小岛一脸,他却笑道:“看到了么?懦夫就是这个样子。”人群中几名热血汉子双拳紧握,大声喝好鼓掌。 小岛藏从车上拿起另一柄武士刀,扔到了死尸旁边的奴隶身前,用汉语喝道:“拿起刀来!”那奴隶一脸茫然,甚至对旁边的尸体都熟视无睹。小岛又挥刀砍下了他的人头。又将武士刀踢给了下一人,喝道:“拿起刀来!反抗我!”那人不动,又被砍死。全场轰然叫好,观众们郁闷了一天,总有来了个小岛君为他们出气。 小岛一连砍死了七人,最后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他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将她的头扬了起来,淫笑道:“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她是一名慰安妇。是专门供我们东瀛男人淫乐的,我们都尝过她们的好处,是不是啊?”最后一句却是问向观众。 那几个热血激动的东瀛人大叫道:“呦西!小岛君才是我们东瀛男人的骄傲。”接着小岛藏砍掉了女人的头,一甩刀锋,抖掉了上面的血滴,收剑回鞘。冷笑道:“你以为挑战几家二流道场就能找回汉人的尊严么?”说着一指地上一排的无头尸体道:“这才是你们的尊严!”说着将地上的武士刀踢到了南宫玉脚下,喝道:“捡起刀来!反抗我!” 南宫玉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奴隶被杀时他也没有出手。他孤身在东瀛,只能利用‘规则’杀人。如果救了这些奴隶,那就是破了‘规则’,他会变成众矢之的,东瀛人也会不顾规则的来杀他,这便是小岛藏的奸计。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替同胞复仇,他懂这个道理。 小岛藏见他没有捡刀,大笑道:“看到了么,又是一个懦夫。”观众哄然大笑,以鄙夷的目光看着南宫玉。小岛藏道:“这种懦夫只敢挑战弱者,面对真正的大和武士就变成了软脚虾!” 南宫玉淡淡道:“你说完了么?”小岛藏冷笑道:“今天盲剑先生保护不了你,你还敢接受挑战么?”南宫玉道:“是的话就能宰了你么?”小岛藏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真被虚无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既然你找死,就准备接受武士道的制裁吧!” 说着躬腿倾身,手握刀柄,冷笑道:“一刀流,小岛藏,觉悟吧。” “嘭”一声,南宫玉上半身冒起赤红色的烈火,梢和衣衫缓缓飘动,额头上现出一滴蒸蒸燃烧的龙炎,整个人好像一尊祝融火神。 全场安静了一下后,立刻惊呼声四起,他们都听说南宫玉有操纵火焰的本领,没想到竟是真的。小岛藏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虚张声势,我们杂耍团里有人比你玩得更好!”说完握着刀柄疾冲上来。他确实有真才实学,度快似一阵狂风,到了近前后拔剑出鞘,一道寒芒从下撩斩而上。 谁知南宫玉突然出手如电,带着火焰的右手在半空抓住了他的刀身。“斩”字决确实可以让手指变得坚硬如铁,硬撼刀锋也难伤分毫,可他的手掌却是肉做的,吹即断的刀锋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胳膊流淌了下来。 南宫玉却不为所动,他这么做是有意为之,先要惩罚的是这柄刽子手的武士道。小岛藏用尽全力拔剑,却难动分毫,吃吃道:“这。。。你。。。” “呯”一声,南宫玉硬生生的掰断了他的武士刀。武士刀是武士的灵魂,而他用肉掌接住,直接掰断,没有什么比这样更能打击一个武士的心。小岛藏的实力与丹羽长藤相若,比起他来只逊了一筹,本是有一战之力的,可当南宫玉的龙炎燃起时,他的功力便会瞬间提升三倍,连瑶光子也要避其锋芒。龙炎在两年间只误打误撞的出现了两次,没想到这一次来的竟如此恰到好处。 小岛藏看着手中的断剑,立刻面如死灰,脸上再不见挑衅嚣张的笑意,只有恐惧。南宫玉扔下断剑,一把扼住了他的脖颈,小岛藏想反抗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忽然感到双脚离地,被南宫玉单手托上了半空。小岛藏张大了嘴,眼珠子鼓起,嗓子里出“咯咯”的窒息声。 突然间,南宫玉身上的烈焰像巨兽般吞噬了小岛藏的身体,立刻就听见了杀猪般的惨叫。小岛藏在火焰里变成了一个黑影,不住的踢腿扭身,捶打着南宫玉的胳膊,杀猪般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全场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东瀛观众们的热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看向南宫玉的目光都深含恐惧。 小岛藏渐渐没了声音,不一会儿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的尸油,接着黑灰簌簌落下。许多观众都开始呕吐了起来。南宫玉将尸体扔了出去,尸体已变得轻轻飘飘的,仅剩下了一个黑炭般的骷髅架子。南宫玉环顾四周,道:“还有没有挑战的?”刚说完就现人群中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转头一看,不知丹羽长藤何时也混进了人群。南宫玉淡然一笑,没有说话。丹羽长藤看了眼地上的黑色枯骨,犹豫了半天,最终咬牙离开了人群。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砸馆踢场 威震京都(八) 南宫玉大感无趣,如果丹羽不接受挑战,自己就不能杀他,也就难以为寇晶晶报仇。现在他没事做了,可当看到地上的八具无头尸体时,心中又升起了怒火,既然闹了就闹大一点。他转身走出两步,见道旁有一家小酒肆,里面空无一人。他走了进去道:“谁是老板!”一名中年人战战兢兢的从人群中跑了进去,问候了几句东瀛话。南宫玉听不懂,拿出了银子放到桌上,道:“店我包两天,都出去。”酒肆老板也听不懂他的话,但银子是会说话的,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银子点头哈腰的跑了出去。 观众都不知道南宫玉包下酒肆干什么,都围在外面观瞧。南宫玉找出了文房四宝,在两张纸上分别写道“打遍京都武士,可笑东瀛无人”,写完后想了想,又加了个横批“谁比我强”。写完挂在了店门口,他把喝酒的矮几和蒲团全都踢到了边上,拉了把椅子坐在正中,闭目养神,竟是一副等人打擂台的擂主姿态。 汉语和东瀛文字大同小异,那两句话粗浅易懂,谁都能看明白,这是摆明的在侮辱东瀛武林。许多人都大声叫喧,骂他狂妄,却没什么人敢进去挑战。 等了半天终于有一名不忿的浪人武士骂骂咧咧的走了进去。可他前脚刚走进去,后脚就被踢飞了出来,摔在人群中“哎哟哟”的痛叫不止。南宫玉连椅子都没动一下,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这种小角色他连杀都懒得杀。 又过了片刻,从远处跑来了八个地痞流氓般的人物,衣衫不整,都喝的酩酊大醉,好像刚听到的消息,还没了解清楚就跑来斗殴,手里都拿着长刀,仗着人多一边喝骂,一边冲进酒肆。一阵“叮叮咣咣”后,八人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飞了出来,有两人的前胸已凹陷了下去,摔出来时就已经死了。 一直到了晚上,不住有人进去挑战,结果全被打了出来,运气好的重伤,运气不好的直接死了。此时已有一个时辰没人进来挑战,外面的观众也都散的差不多了。南宫玉打了个哈欠,便想到里屋睡一觉。 就在这时,宋明跑了进来,道:“少主你可太厉害了,现在全京都,上到贵族门阀,下到贩夫走卒,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南宫玉道:“他们怎么说的?”宋明道:“有敬畏的,有不服的,也有生气的,总之都怕你了。”南宫玉道:“希望不要影响父亲的大业就好。”宋明道:“不会影响的,少主留下来就是东瀛人,时候久了所有人都会尊敬你,会把你当“人斩战神”膜拜的。 说完见南宫玉默然无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试探道:“莫非。。。少主不愿在东瀛长住?”南宫玉缓缓点头,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宋明做了他多年随从,了解他的性子,见他这么说就明白了意思,道:“少主打算何时离开东瀛?”南宫玉道:“越快越好,趁我爹回来之前。”宋明吃惊道:“这么着急?就算要走也不向主公告别么?”南宫玉苦笑道:“我只怕爹回来后就走不了了。”宋明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小人很为难,如果帮了少主,那就等于背叛了主公。” 南宫玉道:“爹不在这里,也没有下令让你监视我,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算背叛,等他们回来问起来,你实话实说也就是了。”宋明道:“少主可明白离开东瀛的意义?”南宫玉不解道:“什么意义?”宋明道:“如果少主留下成为了东瀛的一分子,他们会把你视为英雄,甚至会给你雕刻石像祭拜。如果你走了,你所做的一切对于东瀛人来说就是一种耻辱,他们必会杀你雪耻,甚至会上甲贺谷的暗杀黑单。”南宫玉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生死我都不会留在东瀛。” 宋明心知难以挽回,叹了口气,流下了一滴伤感的眼泪,道:“刚和少主团聚又要分开,小人舍不得你走啊。”南宫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但凡有一点理由我也不会走,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宋明点头道:“小人明白了。我有一个朋友是北九州码头装货的管事,我今夜就去找他,明天就回来。”南宫玉点头道:“好,辛苦了。”宋明行了礼,出门办事去了。 夜已深,想到很快要离开东瀛和妻儿团聚,南宫玉反没了睡意,打开了一坛清酒,坐在柜台上自斟自饮。 忽听门口有人道:“孤盏灯摇,何人在吃闷酒?。”南宫玉听出是萧云溪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笑道:“杯盏成双,不妨一起消愁。”说着满上了一杯酒。萧云溪在他身旁坐下,一饮而尽。南宫玉道:“萧兄住在城外也听说了?”萧云溪笑道:“你闹得动静那么大,不想听说都难。”南宫玉叹道:“你不该来找我的。”萧云溪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自愿来的,你不用担心连累我。我好奇的是起因是什么?” 南宫玉毫不隐瞒的将奴隶村所见的说了一遍,萧云溪长叹了口气,道:“你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这件事我支持你到底。”南宫玉道:“萧兄是来学武的,有所顾虑是正常的。”萧云溪摇头苦笑道:“人不想做一些事时往往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我不如南宫兄洒脱。”南宫玉笑道:“可萧兄还是来了,在下只有感激。” 萧云溪道:“南宫兄是不是想离开东瀛?”南宫玉也不隐瞒,道:“是,萧兄如何看出的?”萧云溪笑道:“这样疯狂的踢馆,不是想扬名立万,就是最后的疯狂,南宫兄不是前者,就必然是后者。如果能走的话最好今夜就走,只怕明天就来不及了。”南宫玉惊奇道:“为什么?难道我爹要回来?”萧云溪道:“这倒不是,南宫兄可听过‘新选组’的名号?”南宫玉摇头。萧云溪道:“新选组是东瀛战国时期就存在的组织,相当于北京的锦衣卫,负责保护当权者和京都的治安。组织共有十番,每番十人,由十名组长统领。虽然只有一百人,但每名武士都是严加挑选的高手,十番长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都具有丹羽长藤的实力,如果联起手来,南宫兄有几成胜算呢?” 南宫玉想了想道:“只要有两个丹羽长藤般的高手联手,我就很难有胜算,十个的话。。。”说罢摇头苦笑。萧云溪道:“所以你呢给走的话就快走,就算走不了,躲一躲也好。新选组已观察了你两天,认为你在故意搅乱京都治安,准备对付你。他们深受丰臣秀吉的信任和器重,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南宫玉微笑道:“我现在还走不了,就算能走我也想多留一天。不然我前两天的努力就白费了。”萧云溪闭着的双眼就好像看透他一般,微微一笑,颔道:“懂了,龙的传人,名不虚传。”南宫玉道:“萧兄既知明天九死一生,为什么还要来?”萧云溪淡淡一笑,拿起了酒杯,什么都没有说。南宫玉莞尔一笑,也没有再问,拿起酒杯轻轻一碰,二人一饮而尽,浓情都在了酒中。 天还没亮,酒肆前就围满了人,纷纷勾着头向屋里张望。二人熟视无睹,只顾自斟自饮,时而还出爽朗的大笑声。 过了一个时辰,酒肆外已经人山人海,织田秀子走了进来,见地上一地的空酒瓶,咋舌道:“你们还有心情喝酒?是不是真以为天下无敌了?”南宫玉打趣道:“要是一上午都没人挑战的话,就请小姐带我们去甲贺谷溜达溜达。”织田秀子失笑道:“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是我们甲贺谷怕你,只是我们忍者和武士不同,我们生活在影子里,从不接受任何挑战,你可别自我感觉太好了。”南宫玉道:“那为何秀子小姐能招摇过市,不怕暴露身份?” 织田秀子瞪眼道:“这里可是东瀛,谁会害我?在中土的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就算你明知我人在中土也找不到我。再说,我可是织田家的人,有些交际的场合是少不了的,当然和其他忍者不一样。”南宫玉道:“要是秀子小姐只是来聊天的,不妨坐下来,仍有些酒和花生米,我们边喝边谈。” 织田秀子气笑道:“去你的,谁要和你聊天,我找你是提醒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你到底想死想活?”此时南宫玉已有了七分醉意,笑叹道:“死了还怎么吃酒,当然想活。”织田秀子道:“那好,本小姐给你指一条明路。中午时新选组的人会来找你,他们都是你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不会和你单打独斗,目的只是杀你。如果你想活命,现在就撕掉外面的狂妄之言,脱光上衣,在外面跪等新选组前来。人来后你要磕头认错,并当众掌自己二十下嘴巴,承认自己的傲慢狂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过你。” 南宫玉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新选组让你带的话?”织田秀子微微一愣,承认道:“不错,这是三番长斋藤一开出的条件,还是我恳求他才答应的,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条件,我真的没有和你说笑。”南宫玉忽然道:“你为何要帮我?”织田秀子眼神现出复杂之色,低着头,咬着嘴唇道:“因为我不想让你死,明白么?” 南宫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来到灶台前蹲下,拿出了一根烧火棍,转身交给了织田秀子,道:“把它交给斋藤一。”秀子不解的看着黑炭般的烧火棍,看不出任何蹊跷,疑惑道:“这是什么暗语么?给斋组长做什么?”南宫玉笑道:“你让斋藤一用这根棍子,自己干自己的*******萧云溪一口酒喷了出来,拍案捧腹大笑,他已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织田秀子铁青着小脸,盯着面带微笑的南宫玉看了良久,忽然扔掉棍子,骂道:“你特么去死吧!”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一) 九番长看他受伤,从后劈来,南宫玉忍痛,看也不看的将手中的半坛酒向他扔去,紧接着弹出一点火星。酒坛被长刀劈成了碎片,酒水飘落半空遇到火星,“呯”一声炸裂,酒坛的碎片扎了他一脸,眼睛也瞎了。痛叫的在地上翻滚着,被新选组的成员救起。 目前已有两名番长退出了战斗,南宫玉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上多处带伤,在不停的移动变化中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冲田总司示意暂停进攻,他看出南宫玉已受了内伤,一起攻击的话反会被他趁乱躲闪,当下他一人平举武士刀,猛地踏上半步,轻打南宫玉的头顶。南宫玉伸指夹向刀锋,冲田知他指头厉害,刀在空中稍稍一顿便躲开了手指,还是轻打头顶。 ‘轻打’是东瀛剑道最基础的训练动作,冲田总司浸淫一生,早将这一招练得返璞归真。南宫玉被迫躲闪,谁知武士刀稍稍变向酒挡住了他的线路,又是一记轻打。南宫玉只好再往后退,暗运指劲,用‘斩’字诀硬撼刀锋,同时身子化作一道红光闪开。 谁知武士刀在冲田总司手中灵巧之极,武士刀在空中避开手指后突然加速,迎着南宫玉闪开的方向拦腰斩去。南宫玉吃了一惊,虽然以超快的速度在刀劈来前冲了过去,但腰上又被割了一道口子。 冲田总司不急不躁,转过身来,仍然保持着轻打的姿势缓步上前。“轻打”可攻可守,力道不大,击打的方位也相同,却在冲田手里却化腐朽为神奇,不变胜万变,一旦对手出现破绽就会变成致命的杀招。南宫玉手捂伤口,见冲田总司浑身毫无破绽,如果再被他的‘轻打’缠上,恐怕还要受伤,必须要主动进攻。 他猛地向前一冲,在冲田总司面前化成五道虚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冲田看不出哪一个是真人,也不着急,凝立不动。 五道虚影同时做出一样的动作,凝聚真气,两指上的火焰狭长激烈,正是那招“火焰刀”的前奏。南宫玉用这招前还要事先蓄气,分出五道人影只是为了不让对方打断蓄气。冲田总司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虚影身上真气激荡,火焰刀发出“嗤嗤”的崩裂声,这才发现真影,赶忙挥刀劈去。此时南宫玉也蓄气完毕,眼中精光一现,爆喝一声,两指斩出一道刀锋般的巨大黄芒,冲田总司赶忙横刀身前,扎住马步,用出全身功力挡这一刀。“轰”一声,冲田浑身巨震,向后连退数步,坐到于地,“哇”一口吐出血来,手中武士刀也断为两截,难以再战。 此时南宫玉也已真气耗竭。得到火龙之气后虽也大大提升了内力,可内力仍是他的弱项。普通武者每增加一点真气,经脉也会慢慢扩展。而他打通任督二脉后的经脉就像一条深渠,水反而不多,练功尽管事半功倍,但想填满这条水渠仍需要日积月累。 南宫玉满头大汗,身上的火焰消失,已到了极限。这时斋藤一缓步走出,道:“是时候觉悟了。”刚才一番打斗,南宫玉看出十番长中以冲田总司的武功最扎实,永仓新八的最凶猛,而最高强的却是斋藤一。他现在出手的话,自己确实已没有反击的能力。 就在这时,萧云溪走到近前,道:“斋藤前辈,就由在下领教阁下的高招吧。”斋藤一的脸色沉了下去,道:“盲剑先生也要搅这趟混水么?”萧云溪道:“我只是无法坐视我的朋友受到欺负。他在围攻下击败了你们三人,如今重伤难战,阁下何不发扬一下武士道的精神,等他恢复后再行挑战?” 斋藤一冷笑道:“武士道精神也要分人而论,对于该杀之人,我们都用的这一种法子。”萧云溪道:“那就由在下代替南宫兄接受挑战。”斋藤一道:“我们都很尊敬武圣先生,也请盲剑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我们新选组为达目的不计后果,无论谁挡路都一样。”萧云溪微微一笑,显示出强大的自信,道:“既如此。。。” 他还没说完,南宫玉已站直了身子,道:“我还没有败,萧兄不必出手。”萧云溪皱眉道:“可你的伤。。。。”南宫玉道:“不碍事,我挺得住。”萧云溪叹了口气,走回了酒肆。南宫玉道:“斋藤一,拔你的刀吧。” 斋藤一深深看了南宫玉一眼,露出尊敬之色,仍然拔出刀来,摆好架势。他是个左撇子,而且身形高大,所用的武士刀比别人要长,只见他身子侧蹲,左手举刀,右手指尖搭在刀刃前端,沉声道:“牙突一式!”说着长刀瞬间爆发刺去,剑未到,寒风已袭来,刺得南宫玉心口隐隐作痛,勉强用出了“花田醉月步”。此时他的身法已难以行云流水,被长刀的余劲扫中背部,脚下一阵踉跄。 斋藤一又道:“牙突二式!”双手握刀于胸前,手臂不动,只是飞快的转动手腕,武士刀刮出一道又一道的刃气,土地上留下一条条“嗤嗤”的刮痕。南宫玉左躲右闪,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刃气源源不绝,他一口真气提不上,差点被打中,赶紧跃上半空,希望在空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只听斋藤一道:“牙突三式,撩!”话音未落,一刀寒芒冲上高空。南宫玉无处可躲,凝聚起剩下的真气,用出“气”字诀,在半空截破了寒芒,他也被震向高空,如断线风筝般从四丈的高处摔在地上,翻身狂吐了三大口血。 萧云溪心中一紧,刚迈出一步,南宫玉忽然向他伸出了手,示意让他站住,嘴噙着血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斋藤一道:“还有几式,用出来看看。” 斋藤一冷冷的看着他,再次摆出“牙突一式”的架势,左手曲臂提刀,右手捏住刀刃,缓缓念道:“牙突零式,受死吧。”说完没有像‘一式’一样直接突刺,而是身子旋转一周后,带着一股旋转之力猛刺了出去。 武士刀上带着无坚不摧的螺旋转劲,配合着冰寒的刀气,像一只怪兽般咬向南宫玉。南宫玉除了后退外再没有其他力气,下意识的向后撤步。眼看斋藤一的刀气用老,谁知他身子一晃,幻影般的飘进一步,旧力上添了新力,只听一声“狼呜”长啸,一剑贯穿了南宫玉的肩头,南宫玉也被剑气冲得在空中打了五六个滚,上身衣服四分五裂,摔到地上后仍冲出三丈。 萧云溪忽然手扶门框,狂咳了几声,心中痛如刀割,心知南宫玉已经不行了,他肩头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他全中了牙突的刀气,就算还有口气也不可能站起来了,新选组也肯定会斩尽杀绝。他刚想去保护南宫玉,其他番长同时手握刀柄挡住了他,将他堵在了门里。 斋藤一提刀走到南宫玉身前,见他一动不动的爬在地上,露出了缠绕在背后的“龙身”,不知死活。他冰冷的眼神中露出了惋惜之色,轻叹道:“可惜。”说着举起武士刀,劈向南宫玉的脖颈。 忽然间南宫玉身上的黄龙发出炙热的白光,“呼!”一声,一股冲天火焰从南宫玉身上冒了出来,斋藤一被火势逼的向后连退几步,胡须也被烧焦了,首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二)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三) 全场鸦雀无声,注视着火焰中的南宫玉。如此大的火焰,没有人能在里面完好无损。可南宫玉却忽然坐了起来,手撑双腿的站起身来。 斋藤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人在全中了他的“牙突零式”后还能站起来,难道这小子已经是一个鬼魂了? 南宫玉当然不是鬼魂,他仍然有气无力,连腰都挺不直,肩膀的伤口也是痛彻心扉,却没有倒下。他身上火焰向上空凝聚,足有三丈之高。突然间,前端的火焰化成了一个龙头,对着斋藤一“嗷”一声长长的巨吼。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就算斋藤一再处乱不惊,此时也吓得变了脸色,瞳孔中满是惊惧之色,身子颤抖的向后退去。萧云溪只听到了声音,感到了气流,却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问堵在门前的新选组道:“什么东西在叫?”没人有功夫答他,全都呆若木鸡的望着天上的火龙。 火龙渐渐的脱离火焰,那龙身,龙爪,龙尾,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威风凛凛。人群中的德川秀忠浑身颤抖,吃吃道:“这。。。这是火龙护主!”冲田总司也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小子真的是龙的传人!”蹲在房顶上观战的织田秀子吓得芳心乱颤,看呆了眼。 火龙突然闪电般冲向了斋藤一,怒吼着张嘴喷出一口龙炎。斋藤一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惊吓之余赶忙低头躲过热炎,可头顶上的头发却被烧焦成卷,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头皮炙热,像是顶着火炭般焦热难受,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被火龙一尾扫中,把他整个人甩的飞了出去,直接跃过了房顶,从织田秀子的头顶上掠过,摔倒了隔壁的街道上。 火龙转头对着其他番长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张嘴喷出长达三丈的滚滚热炎。谁敢跟火龙对打?最沉稳的冲田总司第一个屁滚尿流的抱头鼠窜。其他番长也撒腿逃命,六番长和七番长跑得慢,被龙炎吐到,立刻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嚎啕嘶喊声。火龙还不罢休,对着那二人又喷吐了一阵龙炎,嚎啕声音顿时消失,化作了一团黑骨。其他人早跑得无影无踪,观众们也惊做鸟兽散,全场人挤人,人踩人的混乱一团,只有几个胆大的躲在五十丈远的房屋立柱后,悄悄看着。 火龙回到半蹲着的南宫玉身旁,似是怜惜的绕着他游飞了几周。南宫玉瞥了火龙一眼,虚弱道:“多亏你了。”火龙在他脸上蹭了蹭后,化作一团火焰罩住了他的身子,消失不见。 南宫玉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那几个没有走远的胆大观众看出了便宜,蹑手蹑脚的跑上前去,见南宫玉双眼紧闭,毫无意识,对视了一眼,纷纷拔出了武士刀。要是能一刀结果了南宫玉,那可是一夜成名了。 忽听“嗤”一声,在他们和南宫玉之间的土地上出现了一道半圆形的剑坑。坑里仍冒着白烟,他们吓了一跳,坐倒在地上。萧云溪收起剑,将南宫玉扛上了肩头,回到酒肆,头也不回道:“擅入者死。” 黄昏时南宫玉悠悠醒转,见萧云溪正在熬制草药,宋明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他吓了一跳,道:“我昏迷了多久?”萧云溪道:“才两个时辰,你内伤严重,流血过多,继续睡吧。”南宫玉问宋明道:“事情办妥了么?”宋明担忧道:“办妥了,但少主你现在的情况也走不了呀。”南宫玉道:“怎么走不了?”说着想起身,忽觉全身疼痛无比,又躺了下来。 宋明道:“少主你的伤没有一个月是下了不床的,返回中土要在大海上飘好几天,你还是养好伤再走吧。”南宫玉坚定道:“不,我必须走,一刻也不能留。”宋明还要再劝,萧云溪道:“我也认为南宫兄应该走,新选组虽然重创退去,谁知他们还会不会卷土重来。他们做事是不需要向丰臣秀吉禀告的。 宋明叹道:“好吧,我明白了。”南宫玉咬了咬牙,再次强行坐了起来,身上敷药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萧云溪重新为他包扎换药,道:“你的恢复力真是惊人,才两个时辰,伤口就已经止血了,不过你的内伤还需要长期调理,近期不要妄动真气。” 包扎完后,将汤药拿了过来,道:“趁热喝了,就上路吧。”南宫玉一口气喝了下去,宋明给他收拾了包袱,装了吃喝和药品,又带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南宫玉忍痛下了床,缓缓的向后门走去。 后门的胡同里停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叫小周,是朱家公馆的护卫,十分可靠。宋明道:“小周会带少主到码头。码头上会有一个一只手的人带少主上船,剩下的都要听他的安排,小人只能做这么多了。”南宫玉欣然道:“已经够多了,辛苦你了,萧兄,你多保重。”萧云溪笑道:“我不喜欢说离别的话,快去吧。” 南宫玉艰难的爬上马车,对车窗外的他们招了招手,小周道了声“少主坐稳了。”说完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里只有南宫玉一个人,相当宽敞,宋明想得周到,被褥枕头一应俱全,南宫玉浑身酸痛,困意袭来,铺好被褥后,躺下就昏昏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小周轻唤道:“少主,少主,我们到了。”南宫玉“哦”了一声,忙睁开眼睛,拿着包袱下了马车,见天露鱼白,转眼就要天亮了。码头上仍然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阵阵的海潮声。南宫玉让小周赶车回去,他独自走向码头。果然见一个身穿和服的中年人坐在码头的木桩上,左袖里空空如也,正是宋明介绍的那个人。 那人看了南宫玉一眼,道:“你是宋明介绍来的?”南宫玉看出他也是个汉人,便点头应是。那人道:“跟我来。”说着走下了码头,带着南宫玉上了一条三桅货船。船身很大,甲板上无人,他们直接来到了船底的货仓,里面装满了几百箱的货物。那人道:“明天早上东瀛的人会开船驶往宁波府。他们不知道你藏在这里,机警点,被抓住就听天由命吧,但别把我供出来。”南宫玉道:“我明白,放心。”那人叹了口气,嘟囔道:“要不是欠宋明一条命,我才不会管这闲事。”说着爬上甲板走了。 南宫玉浑身酸痛,腾出了一个三面堆满货的角落,钻了进去后拿了一层布罩蒙住身子,枕着包袱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连日的疲劳得到了恢复,睁开眼睛时感觉精神已经恢复,伤势仍然隐隐作痛。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就在货仓,赶忙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动静。那人说的是东瀛话,说了几句后,另一个东瀛人也说上几句,接着他们轻轻抬动了几个箱子,开箱检查了一下,听语气和抬箱的动作好像格外谨慎。过了一会儿后才离开了船底。 南宫玉确定没人后钻出了布罩,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吃了几口,忽觉船身一阵摇晃,心想难道船已经开了?我睡了多久了?他也不敢到甲板上去看,索性躺在原地闭目养神。他发现胸口的龙头暗淡无光,每次真气耗尽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要过几天才能恢复。不过他的心却是愉快的,不知果果的书读的怎么样了,琦儿和英儿应该都会站了吧,想到温暖的家,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四) 当下他坐在原地练功,火龙真气缓缓在体内流动,好像星星点火般在慢慢恢复着火势。三个时辰后收起了真气,发现头上满是大汗,肩头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内伤也有所恢复。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后,听见甲板上没有了一点声音,他走上阶梯,悄悄将舱板推开一线,见外面已经天黑,只有一豆昏暗的风灯在随着海风摇曳,水手们都已睡下,甲板上静悄悄的,他来到甲板上深吸了一口海风,顿时觉得精神无比,应该再有三天就能回到大明朝了,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他重新回到舱底,点燃火折子,随便打开了个箱子看了看,只见箱子里分三层,每层摆放着二十颗鸡蛋般大小的铁球,被固定在箱子里十分结实。仔细一看,铁球较细的一端上有一个小孔,里面伸出一条红线。南宫玉拿在鼻前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浓重硫磺的味道,心中一惊,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一颗炸雷,点燃红线即可爆炸。他又去打开其他的箱子,见里面多以火药为主,还有兵器和粮草。 想到此船去的是宁波府,宁波府是被倭寇骚扰的最严重的城市之一,目前城池已被攻陷,这批物资应该是去接济城中守军的,他心想在到宁波前一定要炸沉这艘货船。 反正路途还久,他回到角落继续练功,这样又过了一天一夜,算来已走了半程。这天夜里突然听到海面上有人叫喊了一声。南宫玉打了个激灵,坐起来倾听。接着听到水手们开舱出门的声音,也在大叫着什么。 远处的声音渐渐接近,一个浑厚的东瀛男子的声音清晰可闻,南宫玉听声音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本船的水手像是询问般的叫了几声后,远处忽然飘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说的也是东瀛话,但南宫玉还是一下子听出那是织田秀子的声音,先前说话的男声是丹羽长藤,自己很少听他说东瀛话,这才一时没听出来。 他心中一沉,心想他们怎么来了?是在追我么?来了多少人?算日子爹和丰臣秀吉应该已经回来了,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过问,宋明只能全盘交待。 “不当东瀛的英雄,就是东瀛的死敌。”没想到追杀来的如此之快,甚至都不想放自己回中土。自己的实力他们已经了解,派来追杀的人肯定是有消灭自己实力的,何况自己内伤严重,现在连丹羽长藤都打不过,要是被他们抓着必死无疑。 秀子又说了一句话,声音更近了,想必两船正在靠拢,要是等他们放下跳板来搜查,自己就死定了。现在怎么办呢?跳海?水性再好也没有用,别人又有船,怎么也跑不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有船和他们无船。他稍加思索便有了计划,从杂物中找出一根大铁钉,就想给船底凿破。可船底的木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防火防潮,还异常坚固,使劲凿的话声响太大,会被人发觉。他稍加一想,便暗运真气,手掌对着木板狂吐烈焰,没一会儿就支持不住,粗重喘息了几声。 此时甚至听到了来船的甲板上传来“嘎吱,嘎吱”的走路声。情形已来不及让他休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催动火龙之气,又是一阵激烈的火焰,将木板熏的漆黑,然后用钉子一凿便碎裂开来。 南宫玉本以为会有海水漏进来,做好了闭气的准备,没想到木板之下还有一层隔板。他赶忙从洞里跳到下面的空间,对着隔板又是一阵火烧。用同样的办法凿破了隔板,“咕咚咕咚,噗。。。”海水顺着洞口涌了进来。南宫玉深吸了一口气,钻进洞口,潜入了海里。 他贴着船游到了离海面很近的地方,仅露出了眼睛和鼻子,见另一艘船是一艘两桅战船,速度很快,难怪能追上自己。此时两船已渐渐贴近,降下船帆,搭上了跳板。丹羽长藤和织田秀子当下走了过去,跟着人中他依稀记得有道光寺,还有新选组的四,五,六,七番的番长,另外还有二三十名东瀛武士和新选组的成员。 南宫玉心里犯愁,要是在陆地上还好说,可在海里怎么应付这些人。只听丹羽长藤严厉询问了货船的船长几句后,似乎都对南宫玉相当忌惮,不敢随便搜查,招呼帮手全过来后才开始小心搜索,从上层的船舱一间间找起。 南宫玉发现他们带来的战船上只剩下两名武士和几个水手,心中一动,生出主意。他重新潜入海水,绕到了战船的另一侧,运用起“抓”字诀,双手扣住船身的弧形处,小心翼翼的撑起了身子。因为没有把手之处,他手指支撑的甚是吃力,待身子全从海水里出来,脚下轻踩船身,跳起了一丈,抓住了船舷。双臂托身而上,探出脑袋看了看,见船上的人都在望着货船,船帆只是暂时降了下来,舵盘也没有上锁。 他悄悄爬上甲板,轻手轻脚的接近了那两名武士,突然纵身窜上,点中了他们背后的穴道,轻轻将他们放倒下来。几名水手听到有动静,头还没回过来,就被他接连封住穴道,倒了下取。他的动作又快又轻,对面船上仍在紧张的搜查着,毫无察觉。南宫玉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两船相距太近,如被发现很容易就被他们跳上来,就躲在船桅杆处等待着。 没一会儿丹羽长藤就带人进入了货船舱底,他见时机成熟,三下两下升起了船帆,一步冲到跳板处撤下木板,紧接着来到舵盘边,猛地一转方向。海上风大,船帆立刻鼓了起来,向远处驶去。 南宫玉转动方向后就不再管舵盘,跑到船舷处以防被人发现跳过来。果然有两个没进船底的武士发现了情况,呼喊着跳了过来,被埋伏在暗处的南宫玉一指一脚踢到了海里。货船上一阵骚乱,有几名武士和水手从不同方向跳了上来,南宫玉压下内伤,强行催动真气,施展出花田醉月步,七手八脚的将人打了下去。 第一个跑来的高手是新选组的七番长,他一直守在舱底门前,见状对里面叫喊了一声,手提武士刀冲了过来,同时命令着船长扬帆追赶。到了船舷他刚想跳船,却发现南宫玉已在落脚处严阵以待,只好硬生生站住。他在京都参与过围攻南宫玉,深知他的厉害,不敢再冒然跳船。 这时丹羽和秀子等人急冲冲的跑了上来,看他们的裤腿都湿了一片,看来船底漏水很快。秀子对南宫玉大叫道:“南宫君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是丰臣将军想表彰你的英勇,特让我们请你回去。” 此时两船已相距五丈,战船只有船尾对着货船,虽然也能跳过去,但是落点只有一船尾个,而南宫玉就站在那个落点上,微笑道:“帮我转告丰臣将军,我在大明朝等着他来嘉奖。”说完还不忘挥挥手,用新学的东瀛话道:“撒有哪啦。” “八嘎呀路!”丹羽长藤怒骂着。他跑上来时搬上来了一箱炸雷,此时打开取出一个铁球,用火折子点燃引线,朝着南宫玉的扔了过去。 正文 番外篇 沈俊篇 “你想娶我司徒雄的女儿,就先证明自己是块料子。来向我提亲的豪门可以写满一本册子,看在岚儿对你有所好感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来证明你配做我的女婿。岚儿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两年之内混不出个人样,你自己就滚蛋吧。别告诉岚儿你去了哪里,别让我瞧不起你。” 这是沈俊向司徒雄提亲时他所说的话,这句话就像一条鞭子,无时无刻都在鞭策着他。 沈俊来武昌分舵已两个月了,除了每天去看看所管的生意,其他也没什么事做。他虽然被任命为分舵的副舵主,却没有权利,分舵里的人对他爱答不理。都觉得他是靠司徒岚的关系才谋得了职位,都很看不起他。 分舵主叫鹿南,和另一位副舵主张燕不止一次的在众人面前对他冷嘲热讽,每当沈俊提出一个提议,都被他们否决,然后奚落一番,说一些“没经验”“还太嫩”“不懂规矩”“事情不是这样办的”的言辞来搪塞。 沈俊初来乍到,自是谦虚有礼,唯唯诺诺,一方面想和他们处好关系,另一方面他没功劳,又没资历,直接出任副舵主确实有点心虚,不想表现出任何的优越感,只想和大家打成一片,做出点成绩。可他无论如何努力,始终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他们不喜欢沈俊的主要原因还是嫉妒,嫉妒他虏获了司徒岚的放心。他们在基层打拼几十年也比不上沈俊一步登天。沈俊虽然明白,但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他必须尽快的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是块“材料” 这一日早上他来到分舵,见大堂里驻守的那十几个小头领有的在玩骰子,有的在谈女人,鹿南和张燕都靠在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他们加入通天帮前都是江湖草莽出身,没纪律惯了,要是帮会生意上没什么事的话,一天都会这样游手好闲。 他们见沈俊进来谁都没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沈俊向鹿南和张燕行了一礼,鹿南笑了笑道:“今天没什么事,沈副舵主可以出去溜达溜达。”沈俊道:“张家庄的赌场昨夜被一伙人出千赢了二百两银子,我已查明了他们的窝点,不如今天就端了他们,把银子找回来?”鹿南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道:“此事我会处理,小相公歇着去吧。”沈俊皱眉道:“我来舵里已有两月,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办吧。零九”鹿南嘿嘿笑道:“你还太嫩了,这种事轮不到你。” 沈俊忍着气道:“我有几句话想和诸位谈谈。”张燕打了个哈哈,道:“谈个有事就他娘的说呗。”他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开口就骂,脏字带娘,沈俊心中暗怒,冷然道:“都他娘的在赌钱聊女人,怎么说?”沈俊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憋了两个月才爆发已算是不容易了。 鹿南和张燕的脸色微微一变,对视了一眼,都发现这个“软柿子”今天不好捏了,张燕骂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说话注意点,别不懂规矩。”如果是南宫玉,肯定会说“你我职位相同,该注意言辞的是你”之类的话。沈俊则不同,他个性冲动,一点就炸,再加上这两个月的憋屈,瞪眼骂道:“去你大爷的规矩,你把自己当根葱,小爷特么还不拿你蘸酱吃呢。” 他这一吼,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向他看去。张燕脸色铁青,这就想起身动手。鹿南拉住了他,冷冷盯着沈俊,道:“别以为有大小姐给你撑腰就这么嚣张,帮主特意嘱咐过我要对你一视同仁。”沈俊的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眼珠子一瞥,骂道:“去你大爷的一视同仁,你想找帮主评评理么?”鹿南冷笑一声,其实司徒雄还吩咐他说多给沈俊一些机会,试试他的本领,如果真闹到司徒雄那里,自己未必占理。 鹿南和他的手下原都是武昌的地头蛇,被司徒雄收拢后才加入了通天帮,有几个弟兄见沈俊敢对老大如此无礼,都感觉不忿,有一个叫赵凯的帮众走了过来猛推了沈俊一下,斜眼歪嘴道:“格老子的,小养的小白脸还上脸了咋地?”说着就准备挽袖子动手,谁知袖口还没挽上去,他的人就被沈俊一拳打飞,砸翻了两丈外的赌桌。沈俊冷笑道:“就这种货色也想在小爷面前挽袖子,这特么搞笑。” “唰唰唰”屋里的帮众都抽出兵器对着沈俊,沈俊也缓缓抽出刀剑,对着他们,道:“来啊。”鹿南到底是老江湖,心知不能动手,沈俊毕竟是帮主派下来的,骂他耍他都可以,但绝不能伤他。当下对手下摆了摆手,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沈副舵主既然想和我们谈谈,那就谈谈,听听沈副舵主有什么高见。” 沈俊也收回兵器,道:“我就想问问,武昌前年只有五家帮会拒交抽头税,为何去年增加到了十二家?为什么我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这样发展下去,今年不交税的帮会还会增加,不知舵主有什么打算。” 鹿南笑了笑道:“事情很简单,那些不交的帮会是跟着溪柳帮的,只要溪柳帮的交了,其他人也不敢不交了。”沈俊道:“那让溪柳帮交了不就得了?”鹿南嗤笑道:“说的容易?那溪流帮主洪三贵的姑爷是宫里冯公公的本家,谁敢招惹?”沈俊道:“我就知道刘瑾,那冯公公是谁?”鹿南道:“冯公公就是刘公公的干儿子,据说近期大有机会进入司礼监,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物啊,谁敢去他的本家收税?” 沈俊最恨的就是太监和锦衣卫,就是两者害得他家破人亡,不屑道:“一个没根老狗的干儿子,你们都怕成这样,真有出息。”鹿南沉声道:“你有出息你去呀,你让溪柳帮把抽头税交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沈俊伸手道:“拿来。”鹿南道:“拿什么?”沈俊道:“十二家不交抽退税的画押书。”鹿南吃惊的看了看他,忽然笑道:“行啊,你等着。”不一会儿拿出一叠画押书交给了沈俊。 沈俊看了不看的装了起来,转身而去。只听身后传来鹿南的嘲笑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撑着他,有他撞南墙的时候。”张燕也道:“用这个法子让他滚蛋真是再好不过了。”堂内传来一阵哄笑声。 沈俊也不理,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东西,骑马出了武昌。洪三贵的亲家住在岳阳,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子时已身穿夜行衣的坐在了冯家大院的屋顶。他不是因为累要需要休息,而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挥之不去“小子,你的刀剑是用来救人的,不是害人的。”这是瑶光子传他“鸳鸯阵法”时说的第一句话。 冷风如刀,红月当空,他霍然起身,默默道:“对不起师傅,为了岚儿,我只能这么做。”说完抽出兵器跳了下去。 刀光血雨,沈俊浑身是血的站在尸体堆前,看着地上这些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面孔,他的心情已麻木。杀第一个人时最难下手,可第二个就容易多了,如果一连杀了三十个人,那杀人就是一件毫无感觉的事了。 突然柜子门轻轻动了一下,沈俊提刀走了过去,挑开了柜门。里面藏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正在瑟瑟发抖的看着他。可当他看到满地的尸体时,恐惧立刻化为了愤怒,不顾一切的冲到尸体堆前,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放声痛哭道:“娘!娘!” 沈俊一下子流下了眼泪,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好像当年的自己,甚至比自己更惨,他亲眼看到了如此悲惨的场景。 少年捡起了地上的刀,怒吼一声砍向沈俊。沈俊轻轻一挡弹了开去,低着头向门外走去。可刚走到了门口,他又站住,转过身看了那孩子一眼,道:“对不起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碰见一个好师傅的。”说着一刀劈下。 当洪三贵醒来时,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忙睁开眼睛一看,吓的魂飞魄散,差点尿裤。只见床前的地上摆着一排血淋淋的人头,全都是他的亲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如鬼魂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厚叠纸。 沈俊捏在第一张递给了他,道:“签字画押。”洪三贵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画押书后,道:“你。。。你是通天帮的人?”沈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洪三贵接着往下看,问道:“为何前年的抽头税也要交?”沈俊回答的也很简单“因为你没有交。”洪三贵看了看地上的人头,咬了咬牙,咬破自己的手指,盖上了手印。沈俊取走了画押书,临出门前道:“多嘴说出去,杀你全家。” 中午,武昌分舵的人照旧在堂口打着哈哈,沈俊就这样走了进来。望着他身上的血,所有人吃了一惊。鹿南疑惑道:“你都干了什么?”沈俊将十二张画押书扔在了他脸上,道:“磕头。”鹿南震惊的捡起观看,果然每张都有帮主的画押,还补交了前两年所有的抽头税。张燕不敢相信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沈俊淡淡道:“因为我不是废物。” 鹿南果然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他这才明白沈俊并不是软柿子,而是疯狗。 冯家灭门的事闹得很大,官府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曾盘问过洪天贵知不知道可疑的人,洪天贵推说不知。风声过去后,司徒雄来了一封信,信中表扬了沈俊一番,并将他调到了新设的庐阳分舵去当舵主。 庐阳是安徽最大的城市,也是黑龙会的势力盘踞点,这个舵主绝不好当,甚至都不敢露头,要不一夜之间就会被黑龙会灭掉。 沈俊到任后,并没有立刻的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而是挑选出十个精明强干的刺客组成了暗杀组,专门刺杀黑龙会的首领人物,或者暗中破坏黑龙会的生意。一时间黑龙会的头领人人自危,出门都要带着二三十个护卫。沈俊见偷袭他们不成,就转战偷袭他们家里,光被他灭门的就有七家。每一次大行动后就跟幽灵一样消失一段时间,接着继续暗杀。那几个月里庐阳城人心惶惶,许多人纷纷退会。 龙啸城设过几次诱饵引沈俊上当,有一次差点成功,杀了沈俊的八个手下,可惜最终功亏一篑。 沈俊除了暗杀外,还暗自收买了黑龙会的人,打听内部的消息。他任何消息都要打听,哪怕是龙啸城叹了口气,拉了几次肚子,一晚睡了几个女人都是打听的范围,最后终于被他打听出了一件事。张公佑死后,龙啸城虽然成为了新的会长,但另一位副会长孟飞舟并不服气,在帮会发展问题上争吵过几次,平时私交也不好,貌合神离。 沈俊知道后就开始暗中联系孟飞舟,双方互相试探过几次后,最后暗中见面。沈俊承诺赶走龙啸城后,让他当黑龙会长,并给他留下庐阳三分之一的生意,只需每年缴纳抽头税即可。孟飞舟本想留下一半的生意,但沈俊没有同意,因为他算准孟飞舟做了那么多年的副手,做梦都想当上会长来扬眉吐气。况且三分之一的生意利润已足够让他一辈子吃花不愁,不怕他不答应。孟飞舟最终妥协,随后二人计划了对付龙啸城的阴谋。 在一次围剿沈俊的行动中,孟飞舟反水,加上沈俊的埋伏,龙啸城的人伤亡惨重。龙啸城力敌众人,混战中被沈俊一刀砍中了大腿,他痛叫一声,率领残余退出了庐阳。庐阳的黑龙会彻底瓦解,其他城市的堂口也军无战心,或降或死,逐渐被通天帮取代。司徒雄得知后大喜,安徽一直是他的心头之患,没想到沈俊只用了很少的资源就将安徽收于囊下。当即招沈俊回到总舵,让他填补了四大堂主之缺,在全帮宣扬了他的功绩,并在一个月后举办了他和司徒岚的婚事。 沈俊如愿以偿的娶到了司徒岚,那夜洞房花烛之后,司徒岚甜甜睡下。沈俊睡不着,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的皎月,心知自己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的黑道之路。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五) 南宫玉心中一惊,忙曲指弹出一点火星,“轰”一声在半空爆炸,火光四溅,腾起一股气流。丹羽长藤接二连三的点燃炸雷扔去,其他人也帮忙扔了过去。南宫玉动作再快也挡不住那么多炸雷,有两颗飞到近前,他赶忙向后跃起,爆炸声接连而起,水花迸溅,木屑横飞,船尾被炸塌下去了一片,大火向船舷处蔓延。南宫玉刚想救火,突听头顶上一声巨响,一颗炸雷将船帆烧着。南宫玉心想完了,没了船帆是肯定跑不了的。这时船尾火势更大,船也停了下来,他一个人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货船缓缓靠近。 他忽然看到甲板上有两艘划桨的救生小船,就迅速冲了过去,先踢烂了其中一艘,抬起另一艘扔进了海里,跳船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回去一间间的搜查他们的船舱,拿了一件武士服裹着一大堆的吃喝之物,这才跳到了小船上,双手摇浆,乘风破浪而去。这时丹羽长藤他们也冲过了船尾的大火,冲到了近前,而南宫玉小船已隐没于黑暗之中。织田秀子对着黑暗大喊道:“你回来!” 南宫玉心知自己没有脱险,反而危险才刚刚开始,一叶小舟处于汪洋大海之中,何况自己还迷失了方向,只能靠感觉朝着西方划去,安慰自己此处距中土已不算太远,小船虽慢一些,好在食物充足,方向正确的话,划上几天也能到。 他强打精神,奋力划桨,此时肩头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划了一夜,天亮时气力不支,倒在船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却傻了眼,只见四下茫茫大海,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而且还是阴天,也无法通过太阳来辨别方向。阴天?南宫玉心中一沉,看了看天色,只见苍穹上乌云密布,海风渐大,海浪也高出了不少,不一会儿下起了淅沥小雨。 南宫玉暗叫倒霉,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兆,到了晚上不知道海浪狂风要凶猛成什么样子。可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吃一点东西,增加体力,然后什么都不做的运功疗伤。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晚上大雨倾盆,海风狂啸,黑色的巨浪如一面城墙般砸了下来。南宫玉浑身早已湿透,他将物资和船桨用武士服裹在了身上,双手紧紧把住小船的两沿,不让船翻过去。 又是一个大浪滚来,将他和小船带到了四丈高的空中,甩了出去。南宫玉在空中压平了小船,谁知刚落下又是一个更大的浪花接来。南宫玉在空中转得的七荤八素,接连数十个浪花他全都保持着小船不翻,可最后那个浪花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再也抓不住船沿,横着飞了出去,刚如水就被浪花淹没,打进了海里。 海底也是暗波汹涌,他手脚并用游出水面,正好看见一个大浪劈头砸来,他刚忙重新缩回海里,身子也被大浪带出去了数尺,再次冒头后他取出船桨,压在两肩下,增加浮力,系紧了背后的武士服。武士服里的物资虽然是沉重的累赘,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丢弃保命的食物和清水,他的目的是返回中土,并非只为躲避这场风暴。 他扫了眼海面,早没了小船的踪迹,当下只好抱着船桨,最大限度的保留体力,迎接着一轮又一轮的巨浪狂风。他的毅力甚是了得,在重伤下整整坚持了一夜,待怒波散尽,海风收敛时他已筋疲力尽,脑袋被海浪打得晕晕沉沉,只想找个地方放松四肢,好好睡一觉。可他现在却绝不能睡,船桨虽有浮力,却也不能完全支撑他的重量,脚下必须轻轻摆水才能不沉。 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种情况换成其他人早已心生绝望,南宫玉却没有,只要他还没死,就一定会努力求生,也许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努力就能活命,他不放过任何机会。 他爬在船桨上,双脚轻轻摆水,像乌龟爬行一样向前游去。他也不管去的方向,总之不能待在原地。没想到暴风雨过后的阳光竟如此艳丽,海上的烈日晒的他头昏脑涨,他停下来,少喝了一口水,继续向前游。也许前面都没有,也许就算体力耗尽,前方也还是汪洋大海。烈日晒的眼皮只打架,伤口浸泡在海水里又疼又蛰,可他摆水的脚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他也不知道如何坚持到了晚上,此时全凭着一股意志在维持着身体不沉,他的腰从刚开始的酸痛僵硬,到现在的麻木无感,感觉身体和灵魂正在渐渐分离,那种感觉美妙之极,好像一下子脱离了痛苦,躺在了绿油松软的草坪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阳光袭身的温暖,闻着四周的花香,荡漾在昏昏欲睡的疲倦中。他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晃了晃脑袋,一头扎进了海水里清醒了一下,继续双脚摆水前进。 可是人的体力总有极限,黎明时南宫玉已几乎是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浑身跟灌了铅一般,好像整个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想动都动不了了。只觉得身体开始下沉,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高高扬起,能晚死一秒也是好的。 身子沉下去了一半,感觉手脚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阻止了下沉之势,用手一抓,抓起了一把沙土。海里怎么会有沙土?难道自己已经沉底了?已经变成了灵魂在海底浮荡? 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手又往上摸去,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是石头。这次他确定了,好奇令他努力睁开了眼睛,眼前竟是一片沙滩,他就在沙滩的最边缘。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拼命的向沙滩爬去,然后一下子倒在潮湿的沙土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日头高照,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抓了把地上的黄沙,想起了昨夜的经历,暗自庆幸命不该绝。刚一动,四肢百骸就酸疼的要命,他摸了摸旁边的物资,还好没丢,便拖着武士服向前爬去。 沙滩上方是一大片橡胶林,他坐在林子边缘,打开武士服看了看里面的物资,多数仍可以食用,只是两袋清水都撒完了,水才是当下最急需的。他吃完东西后,活动了一下身子,酸痛感轻了一些,这才起身缓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没想到林子十分茂密,除了橡胶树外还有许多其他热带树类,他心中稍定,心想这个岛看似不既然有如此茂密的丛林,就一定可以找到水源。 他在林子里转了半个时辰,忽然发现脚下一阵潮湿,蹲下身一摸,附近的泥草湿漉漉的,便顺着潮湿的痕迹找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山石里发现了一处泉眼,不住“咕嘟咕嘟”着冒着温泉。他大喜过往,赶忙接满了两个皮囊,喝了个痛快后,这才开始盘算起来。 在返回中土之前,首先要恢复体力,养好伤,准备充分后才能尝试渡海,这里林木茂盛,用来做木筏绰绰有余,只要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划去就一定没错。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便开始观察起这座海岛。 海岛大体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以橡胶树为主的大片森林,另一部分是礁石山岩。南宫玉在迷宫般的礁石堆里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适合休息的山洞,只好返回森林,在泉眼附近打坐运功。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六) 吃午饭的时他在物资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发现了一堆鱼线和鱼钩,他心中大喜,心想这回有鲜鱼吃了。他曾见过沈俊做鱼竿,当下也学着用树枝做了个鱼竿,另外还做了一个加长的把手。做好后兴冲冲的来到沙滩边,用咸肉做鱼饵,小石块为铅坠,远远甩出竿去。运气倒是不错,在天黑前钓上了一条大海鱼。他拿回泉眼处洗了,刮掉鱼鳞,支起木架准备烤鱼。可突然一想没有火折子,又一想就笑了,自己还要什么火折子?便手掌催火点燃了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烤起来。 这一餐吃的美味之极,又喝了泉眼里的温泉,用橡胶叶铺在地上,睡觉前又往火堆里加了柴。他的体质虽不惧严寒和酷热,但黑暗中的火光总能让人有一种舒心的感觉。 第二天他趁早练功,正如瑶光子所言,他身体的恢复力快的惊人。本来要一个月才能下床的伤势,他只需要再有七天就能恢复如初。身上的伤口多有结疤,愈合的很快。他在林中转了一上午,考虑着如何离开海岛,林中树木粗大,是制作木筏的上佳选择,可如此粗大的木头,就算有绳索也不容易固定,何况没有。如果用枝条代替绳索,只怕不够结实。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中午时来到海边,准备吊几只大鱼当晚餐,刚甩下竿没一会儿就听见远处有人大声叫喊着。 他吃了一惊,忙躲在一块岩石后观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游来了几个人,游在第一个的正是秀子,后面是丹羽长藤,道光寺和四五六七番的番长。南宫玉暗叫倒霉,他们怎么也来了,而且还是游过来的。 原来那天他乘小船走后,货船的底舱已进水太多,只好全部上了战船,并将货船上的备用小船也带了上来。战船船尾的火势虽被扑灭,但也受了很大的损害,加上临走时太急,没有备用船帆,他们只好任船在海上随波飘着。次日的暴风雨让本就受损的战船雪上加霜,开始多处漏水,他们被迫迎着狂风暴雨放下小船逃生,为了不被冲散,小船上都连接着绳索。小船只有三艘,只能让武士们先用,下等武士和水手只能在海上等死。 秀子他们在暴风雨中也不好过,很快第三艘小船就被大浪卷没影了,第二艘也被大浪打烂,幸存者只能抓着前面船的绳索保命。秀子的首船运气稍好,只破了一个洞,为了不让水进来的太快,船里只能做两个人,其他五个人只能拉着绳子在后面吊着。秀子的体重最轻,一直坐在船上舀水,其他人轮流上来划船。 船上的破洞尽管堵了又堵,舀了又舀,可长期浸泡在晃动的海水里,洞口也是越来越大,到最后舀水也来不及了,正当他们绝望之时,秀子发现远处有一个黑点,仔细一看竟是一座小岛,当下欣喜若狂,全部弃舟游了过来。 南宫玉一看秀子游水的速度就知道她仍然体力充足,便放弃了以逸待劳的搏杀计划。拿着鱼竿迅速跑回了树林。他擅长下棋,遇到事后也能估算出后面几步会发生什么。那边人多势众,进了树林后肯定会找到泉眼并霸占起来。当务之急是先为自己备下充足的饮水。 他跑回驻地,先喝了几大口水后又装满了两个皮囊。接着他开始收拾周围的痕迹,捡起鱼骨,埋下柴灰,将睡过的橡皮叶分散扔到橡皮树下。将剩下的东西用武士服包了起来,见没有痕迹后才跑进了密林。 他很清楚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还不知道自己也在岛上,前几天自己是他们的猎物,现在也要让他们尝尝当猎物的滋味。 他没有走远,将东西藏好后又回到沙滩,见七个人都已上岸,全都躺在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还说笑了几句,大难不死后的心情都不错。南宫玉特意留意了他们每个人的兵器都没有丢,武士刀仍在身上挂着,甚至秀子的腰间也带着两柄忍者刺。 他们坐起来说了一会儿后,结伴向林中走去,过程和前天南宫玉设想的差不多,不多时也发现了那处泉眼,全都高兴的欢呼起来。可他们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喝下水后立时觉得腹中饥饿,可林中有没有飞禽走兽,他们只能回到海边抓鱼。海鱼比河鱼要深,他们也没有下海捕鱼的经验,拿着武士刀游了大半天也没抓到一条鱼。倒是秀子用忍者刺抓住了一条小鱼,但也不够给他们塞牙缝,最后捡了几个贝壳,回到泉水处洗净,每人只分到了一点点,一口就吃没了。躲在林中监视的南宫玉冷笑了一声,拿起昨天吃剩下的大块干鱼,狠狠咬了一口。 东瀛人一下午都在海边抓鱼,可是收效甚微,远远满足不了七个人的食量。南宫玉躲到远远的礁石堆附近钓鱼,一会儿功夫就钓上了两条,他躲在礁石下烧烤,吃完打了个饱嗝,这才回去继续监视东瀛人,见他们已饿的开始吃树叶了。等到了晚上南宫玉本想刺杀一人,但第一夜他们格外谨慎,钻木生火后架起了火堆,几个人聚在一起,只好做罢。 第二天上午南宫玉躲着练功,剩下半天一直在监视他们,等着落单的机会,可是等到了晚上也没机会下手,他仍不放弃,继续躲在林中监视,发现他们的警惕有所松懈,睡觉时略为分散,而且没人放哨。 工夫不负有心人,半夜时,七番长起来小解,朝着南宫玉这边走来。他躲在林中一动不动,当他转身对着大树时,突然窜上,一指点中了脑后风池穴。七番长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南宫玉扶住他的身子,轻轻放倒后,在心脏处戳了一指,便结果了性命。他把尸体拖到远处,等着下一个落单的人。 等了半天没有人再起夜,秀子忽然坐了起来,用东瀛话问了一句,丹羽长藤也坐起身来,看向七番长睡觉的地方。南宫玉知被他们发觉,便绕到远处,迂回到了远处监视。东瀛六人进入林中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七番长的尸体。秀子看过他心脏的伤口后,吃惊道:“是南宫玉!”他虽说的是东瀛话,但是“南宫玉”三字的发音和汉语一样。其他人也都不安的望向四周漆黑的森林。 秀子看了眼泉眼,沉思了一下,用脚踩了踩附近的地面,好像发现什么般的挖开泥土,便发现了南宫玉吃剩下的鱼骨头,她吁了口气,回顾树林道:“南宫先生,你能出来好好谈一谈么?”南宫玉心想傻子才会出去。丹羽长藤用汉语怒道:“他杀了七番长,有什么好谈的,胆小如鼠之辈,只会暗地里下手。”南宫玉心里好笑,更不会中他的激将法。秀子道:“我们确实是奉命来抓你回去的,可现在我们都被困岛上,还是不要互相残杀了,一起想办法离岛才是上策,不然可能谁都走不了。” 南宫玉听完这句后就离开了,他不相信秀子,而且自己占据主动,不用和他们谈条件。往后两天南宫玉一直在找偷袭的机会,不过东瀛人都学了乖,竟然化整为零,分散藏身于树林,和南宫玉玩起了捉迷藏。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主 荒岛求生(七) 这么一来南宫玉的优势更大,他单独作战比任何一个人都强,而且他还具有奇妙的感应能力,谁都别想伏击到他,只有他猎杀别人的份。 南宫玉一直藏身于林子正中的高大树冠里,俯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终于被他发现了丹羽长藤的行踪。东瀛人没有皮囊装水,丹羽长藤渴的受不了了,就跑回温泉喝了一口后,马上又钻回了树林。南宫玉正要报杀妻之仇,从树干上滑下,顺着丹羽的方向跟了下去。 丹羽只是武士,没有反追踪的经验,喝水时弄湿了脚底,留下了一串模糊的脚印。南宫玉正走着忽然心生警兆,威胁却是来自树林两边,猛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上当了,想也不想的向后退去。 这时道光寺和番长门从两侧冲杀出来,丹羽长藤也杀了回来。差一点就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他正跑着,忽然从前面树枝上迎面荡下了一个东西,原来是秀子双腿搭在树枝上,手持忍者刺攻向他的面门。正在高速移动的南宫玉吓了一跳,没想到秀子竟能隐藏杀意,躲过自己的感应,赶忙用出“花田醉月步”,以极巧妙的步法从秀子身旁闪身而过。秀子“咦”了一声,没想到他竟能躲过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当下跳下树来,紧追不舍。 东瀛人中以秀子的轻功最高,南宫玉也甩她不掉。他们都是全力飞奔,不一会儿就冲过森林,来到了礁石堆。南宫玉直接向大海奔去,心想任你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去海里追我。他纵身一跃便有半个身子跳进了海里,正要潜水时忽听秀子叫道:“等一下!”南宫玉怕她耍诈,偷眼余光扫去,见她站在岸上,处于威胁范围之外。 南宫玉有一半身子沉入了海里,只要他们冲上来就潜入海里。织田秀子深刻了解过他的水性,上次在长江里就差点被他抓住,现在见他来到海边就已知拿他不住,这才喊停,并拦住了后面的丹羽长藤等人。 东瀛人也确实没有再往前,已默认秀子是他们的指挥领袖。其实这次伏击也是秀子安排的,她猜到南宫玉一定位于可以观察到泉水的地方,有意让丹羽长藤现身喝水。知南宫玉恨他入骨,换成别人也许还会深思熟虑一番,只有丹羽有足够的吸引力引他出来。她自己运用起“化石之术”藏在树上,只等南宫玉重伤逃跑时给于致命一击。失算的是南宫玉有察觉危险的能力,没有进入她设计好的包围圈,这才失手。 南宫玉站在水里道:“你想说什么?”秀子道:“想和你合作在这个岛上生存下去。”南宫玉道:“说来听听。”秀子道:“我们给你提供清水,你给我们提供食物,合作期间不能互相杀害,我们都可以发毒誓。”南宫玉冷笑道:“听起来好像吃亏的是我。夜里的水汽会在橡胶叶上凝聚水珠,渴不死我。”秀子道:“是渴不死你,不过你每天都要花半天去收集水珠,你自己也就暴露在了外面。我可以保证还能组织起许多次这样的伏击,你真能次次逃脱么?而且你也是要下海抓鱼的,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发现后在海边伏击你?在隐藏和暗杀方面,你比我这个忍者还差的远呢。” 南宫玉知她说的是实情,适才她在树上荡下来那一击确实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就没有说话,继续听她说下去。织田秀子道:“比起两败俱伤,还有一种双赢的办法。每天你来取水,我们全部人都会退到足够远的地方让你取水,泉水是活的,你也不用担心下毒。而你似乎有不错的抓鱼法子,就给我们吃的做为交换。期间互不伤害,可好? 南宫玉想了想道:“然后呢?我们就在这里快乐的生活下去?“秀子道:“当然不是,你做你的船,我做我们的船,谁先做好谁先走。”南宫玉认真思索了片刻,心知如果这样互杀下去,也许成年累月都别想离开海岛,虽然他一心想杀丹羽长藤,但对方有秀子这个忍者高手,有所防备下也是万难得手,还是先返回中土重要,便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先试一下。如果你们想耍任何花样,就绝不会有第二次和平的机会,我会用尽一切法子杀了你们。”秀子淡笑道:“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一次食物,半袋清水,而且每天都要交换。”南宫玉道:“为什么是半袋?”秀子道:“省着喝的话,半袋已经足够一天的量了,你要是装的太多,水就没价值了。” 南宫玉道:“好,半袋就半袋。从明天开始,毒誓就不必了。”秀子道:“好,那么合作愉快。”说完带人走了回去。 南宫玉松了口气,说话时他感到秀子是真心合作的,毕竟想杀自己绝不容易,惹毛了自己对他们也不会有半分好处,眼下活着离开海岛才是当务之急,对于两拨人都是。 现如今他的两袋清水也已喝完,想到明天就要拿吃的换水,就到藏东西的地方找出了鱼竿,还多了个心眼,将鱼钩随身携带。 一个时辰的功夫,他钓上了三尾海鱼,自己美滋滋的吃了一条后,去树林里寻找做木筏的材料。以林中橡皮树干的宽度,只要六根就可以做一个木筏,尽管还找不到固定树干的东西,但还是先早点准备材料为好。他手指暗捏剑诀,运用起“火焰刀”,一刀将树干劈为了两截,橡皮树轰然倒下。他又砍掉了枝叶,将有韧性的枝条先带走,然后拖着树干来到礁石滩的一片空地上。忙完后天已经黑了,他也没有再去监视他们,在距离海边的礁石岩下睡了。 天气炎热,死鱼在太阳下放两个时辰就臭了,所以他在一个凹下的山岩里盛满了海水,将钓上的鱼养在里面。次日他揣着空水囊,捏着鱼嘴,向泉眼处走去。 东瀛人已饿的快前心贴后背了,见他走来都警惕了起来。南宫玉站在远处,看他们的人数一个不少,便道:“我来取水了。”秀子点点头,道:“所有人退后。”东瀛人退出十丈后南宫玉才上前,先喝了几口后,拿皮囊装了半袋,对着秀子晃了晃皮囊,表示自己没有多装,并放下了海鱼,退了回去。 东瀛人重新上前,见那条海鱼至少有七八斤大,已算是一条大鱼了,然而他们有六个人,平均下来每人一两都分不到。丹羽长藤沉声道:“怎么只有一条?”南宫玉耸了耸肩道:“就这么多。”丹羽长藤道:“一条是不够的,我们要更多。”南宫玉失笑道:“你怎么不让我给你们每人做一盘生鱼片送上来?再给你们加点芥末和酱油?半袋水只有一条鱼。” 丹羽长藤铁青着脸,看向秀子,等她拿主意。秀子道:“一袋水,三条鱼如何?”南宫玉摇头道:“最多两条。”秀子道:“那也才合每人二两而已,怎么能够吃?”南宫玉笑道:“你们不想让我喝太多,我当然也不想让你们吃太饱,公平合理。”秀子点了点头,道:“两条就两条,但是鱼的大小不能小于这一条。如果你还存的有鱼,现在就可以换水。”南宫玉心想制作木筏需要大量的体力,半袋水只怕不够,便同意了,回去取了另一条鱼给了他们,并将水袋接满。 他刚退远,东瀛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生火烤鱼,看样子像是一群饿死鬼。南宫玉走了回去,又砍下了一棵橡胶树,砍下枝叶后拖到了海边。下午凉快时来到海边钓鱼。他正钓着,就看见丹羽长藤,道光寺,和四番长从远处的树林的走出,双方互相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对视。三人手中拿着用木头削成的鱼叉,挽起裤腿,下到海里叉鱼。 正文 第三十章 火龙护住 荒岛求生(八) 站在小溪里或浅河湾里叉鱼是靠谱的,站在海边叉鱼就有点自欺欺人了。过了好久一只鱼也没现,好在从几块石头下面捞上来了两只大螃蟹。 南宫玉的鱼竿是经过加长的,鱼线也被他加长了一倍,运起真气一甩足有八十丈远,不一会儿就吊上了一条鲜美的大鱼,在三个东瀛人羡慕的目光中拖上了岸,当场烧烤起来,一边吃着一边继续钓。丹羽长藤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一个人吃那么一大条鱼,暗自恼恨,狠狠的扔掉鱼叉,提着螃蟹走了回去。 就这样他们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南宫玉早凑够了做木筏的树干,现在为如何固定他们绞尽脑汁。可惜岛上没有柳树,不然柳树的枝条倒是适合代替绳索。他只能将树木的枝条相连,长长的连接起来用来捆固木筏,只是这样很不牢靠,他只能密密麻麻的多缠几层,增加数量。 东瀛人用的也是相同的办法,只是他们人多,做起来比较快,前一天做好后他们激动欢呼,次日下水尝试,可没划出多远,上面的枝条就被海水冲开,只好抱着树干灰头土脸的游了回来。南宫玉见了他们的结果后更不敢轻易下水,反复加固着自己的木筏。 这一天南宫玉懒洋洋的坐在海边钓鱼,他的木筏已基本完工,盘算着明天下水试一试。这时丹羽长藤气势汹汹的向他走了过来,南宫玉感到了他身上的杀气,起身道:“你干什么?”丹羽整个人饿消瘦了一圈,在七步外停住脚步,道:“你给的吃的不够,要三条鱼。”南宫玉的内伤已经恢复,根本不怕他,不耐烦道:“要是你只为此事而来,那就不用谈了。真想谈的话我也不会你谈,让秀子过来。” 丹羽又向前走了一步,南宫玉警惕道:“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我违约了。”丹羽长藤道:“或者给我们鱼钩,我们自己钓。”这时道光寺和四五六三位番长出现在远处三十丈的地方,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因为距离太远南宫玉才没有生出危险的感应,看来东瀛人已防着他这一点了。 南宫玉夷然不惧,道:“这算是威胁么?”丹羽冷冷道:“也许是吧。”南宫玉看出对方的目的并非只是要鱼钩,而是要自己的命,冷然道:“既然你们违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一甩手中的鱼竿,钩向丹羽长藤。丹羽扭头一避,南宫玉借机冲了出去。道光寺等人纷纷向他围拢过去,早有了默契。 南宫玉内伤已经恢复,施展出花田醉月步,在他们形成包围之前冲了过去,在路过道光寺身前时,用斩字诀劈了过去。道光寺也是一流高手,手持武士刀挡下斩劲,南宫玉只为脱身,一溜烟从他身旁掠过。他就在大海边上,只要跳入海里就没人追的上他,可他却没有这么做,直奔礁石堆跑去。 丹羽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也就相差七八丈的距离。南宫玉一口气跑进礁石堆,在怪石嶙峋的礁石间钻来钻去,度有意慢了下来,似乎还不想甩丢他们。 丹羽等人距他越来越近,南宫玉转过一处礁石,忽然跃起,转身在空中弹出两点火星,当其冲的道光寺和四番长舞动武士刀挡开火星,跟着转过礁石,谁知脚下忽然一陷,下面竟是一个四丈深,四丈宽的陷坑,刚才用树枝和叶子遮盖着,上面撒上沙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南宫玉后跳起来进攻只是声东击西,借着一跃之势跳过陷阱而已。 原来他早防着东瀛人反水,是以在夜深人静时在沙子松软处挖了这个陷阱,将做木筏剩下的木材都削成了二尺长,枪尖般锋锐的木钉,密密麻麻的埋在下面。四番长立时被木钉刺穿了小腹和胸腔,口吐鲜血,悲号了一声。道光寺摔在了他的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大腿和肩头也被刺穿。 丹羽等人赶忙站住脚步,向陷阱里望去,四番长已然死绝,道光寺只剩下半口气。南宫玉站在不远处冷笑道:“这回痛快了么?” 丹羽长藤怒骂道:“八格牙路!”跃过陷阱,挥刀劈下。南宫玉也不再跑,纵身向前和他斗在一起。五六两位番长也跳过来帮忙。南宫玉现伤好了后功力又有精进,此时以一敌三还能还手几招。他当然不会和三人硬拼,利用地形在礁石堆里且战且退,三人都是用的长刀,在狭窄的环境中难以同时施展。 丹羽长藤看了眼前面的路,料到他接着会躲进右边的岩石,提前一刀向右边劈去。果然南宫玉向右闪去,丹羽心中狂喜,可一刀劈下后却是个虚影。五番长用东瀛话喝道:“这个是真的!”说着劈中了左边的南宫玉,然而也是虚影。 忽听后面的六番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来南宫玉利用虚影为饵,真身绕过了礁石,反从背后袭击了六番长。两指戳进了他的后心,抽出后又对着他的后背猛弹了一记。这一指弹得六番长浑身剧颤,狂喷吐血,正好吐在刚转身过来的丹羽和五番长的脸上。如果是在开阔地上,南宫玉有多少个虚影一眼便知,可他利用礁石堆挡住了真身,这才让东瀛人失去了判断。 丹羽长藤低骂了一声,刚擦了把脸上的鲜血,就看到两点火光打来。赶紧挥刀挡开火星。南宫玉已冲到了二人近前,双手燃起烈火频频攻向二人。二人舞刀招架,谁知南宫玉的手指竟能抵挡刀锋,砍上后毫无损。他的应变奇快,出指的度更是快的惊人,一瞬间就能变化六七种指法,将指头的“灵活”运用到了极致。 二人的长刀不善变化,只能一边勉强格挡,一边向后退去。终于退到了开阔处,二人同时猛挥一刀,劈出两道刀风,全都打在了南宫玉的虚影上,他又踪迹不见。 二人紧张的看向四周,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这次南宫玉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二人背靠着背,缓缓向来路退去。经过那些狭窄的礁石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南宫玉忽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一盏茶就能走过的礁石堆,二人足走了两刻钟,这才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那个陷阱旁。五番长向里面看了一眼,见道光寺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腿和肩上的伤口就好像泉眼一样在往外冒血,再耽误一会儿就没救了。 五番长的眼睛不敢离开四周,把手伸进了陷坑,用东瀛话道:“道光君,把手给我。”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五番长立刻感受道一股炙热的火气涌上身体。忙扭头一看现自己全身都冒起了火焰,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立刻袭遍一声。狂吼一声就要向海边冲去,可手被死死抓住,猛地被拉下了陷阱,被五根木钉同时刺穿了身子。 握他手的人正是南宫玉,原来他早跳下陷阱等待着伏击。他在挖陷阱时在朝阴的一面还挖了一个可容蹲进去的小洞。万一陷阱曝光,自己又走投无路时就可以躲进这个小洞藏身。一般人是不会格外留意已经曝光的陷阱,只会把精力用在还未探索的地方上。南宫玉一跳下陷阱就点了道光寺的哑穴,躲进小洞。他算准了会有人来救道光寺,那就是自己偷袭的机会,果然一招得手。 五番长死后,他立刻纵身跳上陷阱,对着另一面惊疑不定的丹羽长藤道:“你就这么让我跳上来,错过了最后一次杀我的机会,现在死的该是你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一) 南宫玉和丹羽长藤也许在前世就是冤家,对决已是命中注定,总有一个人要死。丹羽长藤也不说话,暗自凝聚功力,身子蹲起,手握剑柄。 南宫玉手中的火焰狭长而激烈,“火焰刀”已蓄势待。突然二人同时冲上,跃过前方的陷阱,空中猛地闪过几道电光火石,然后各自跳到了对岸。 “火焰刀”消失,南宫玉的衣服“嗤嗤嗤”的破裂开来,胸口现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他仰望苍穹,喃喃道:“晶晶,我替你报仇了,安息吧。” 丹羽长藤面无表情的直直站着,缓缓将武士刀插入刀鞘,叹了口气。接着身子一颤,心口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伤口只有两寸,但已足够要了他的命。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栽倒。 南宫玉缓缓回身,见织田秀子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脸的惊悚之色。她的头湿漉漉的,用枝条编的篮子因震惊而掉落在地上,里面是两条刚捕到的海鱼。 南宫玉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你就算要杀我也会有更好的计划。”秀子慢慢走了过来,看了眼丹羽和陷阱里的尸体,娇躯颤抖道:“都死了?”南宫玉点头,道:“那个道光寺还有一口气。”如今只剩下秀子一人,已不怕她耍什么花样,就没有走开。 秀子忽然跪在陷阱前痛哭失声,纤手紧握着沙土,南宫玉还是第一次见她哭过,看来只要是女人就都有软弱的时候,暗叹了口气。秀子哽咽道:“我说过让他们在岛上不要惹你,他们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南宫玉道:“他们是男人,好胜心强。你越说不要惹我,他们就越不服气,就越想证明给你看看。”秀子擦了擦眼泪,看着他道:“你要拿我怎么办?杀了我么?”南宫玉避开她的眼光,道:“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我不会为难你,从此你不会再为吃的愁了。”秀子吃惊道:“你完全可以霸占泉眼,为什么还要给我食物?”南宫玉淡笑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同情’,也还有一种美德叫‘宽容’。希望你懂我在说什么。” 秀子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道:“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南宫玉看了眼坑里半死不活的道光寺,道:“你想救他?”秀子道:“道光君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现在已追求了我三年,虽然我对他没有感觉,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南宫玉缓缓摇头道:“他不遵守约定,和丹羽他们来杀我,就该死。这是我的原则。” 秀子伤感道:“他本不会不听我的,他之所以听从丹羽,是因为他知道我。。。我。。。”说着看了南宫玉一眼。南宫玉道:“我只看事实,事实是他来杀我。”秀子叹道:“好吧,我明白了。”说着跳下陷阱,蹲在道光寺身前,道:“道光君,我帮你结束痛苦把、。”说着用忍者刺刺入了他的心脏,道光寺断了气,脑袋垂了下去。秀子道:“我能安葬他的尸体么?”“随你。”南宫玉说话时人已走开。 次日,南宫玉拿着空水囊和鲜鱼来到了泉眼。秀子眼圈通红,精神很不好,道光寺的坟头就在不远处。南宫玉没让她退后,将鱼放在她身前后开始接水。接完后转身离去。秀子道:“你不必走了,这里已没有人要害你。”南宫玉脚步停了停,还是离开了。 两天后南宫玉开始用木筏下水,开始只是绕着海岛划了一圈,一切顺利。往后三天他每次尝试划远了一点,一直安全无事。他心中暗喜,便打算多准备点咸鱼干和清水就可以启程返回中土了。咸鱼干比较好做,用带盐的海水就可以腌制,可盛水的水囊只有两个,还是要多准备几个安全。他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办法,便砍下树干,把里面挖空,做成了盛水的大桶。 准备就绪后,这一天他又拎着鲜鱼来给秀子,他打算明日就走,打算把鱼钩给她留几个。走到泉眼时,见秀子躺在不远处的树下,背对着自己,并没有起身。 他也没说话,接了水后,道:“我把鱼放这儿了。”秀子还是没说话,他顿了顿道:“我可以给你留几个鱼钩,用枝条多缠几遍木筏的话你也可以回东瀛。”说完后秀子仍然无动于衷。他怕秀子耍诈,放下鱼钩后就走了,走出几步又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走回来道:“你怎么了?” 南宫玉心知感觉不到秀子的杀意,怕她耍诈,小心翼翼的在她身旁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然后把她身子转了过来。只见秀子黛眉颦蹙,眼睛紧闭,满脸通红,现出痛苦之色。南宫玉用两指搭上了她的额头,只觉滚烫热,心知她高烧了。暗叹了口气,本想转身离去,但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就把她扶起来靠在身上,为她喝了两口水。 秀子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道:“是你。。。”南宫玉道:“你感觉如何?”秀子道:“浑身冷,动都动不了。”南宫玉道:“那你再休息会儿。”说着把她轻轻放到,找了块木头让她枕着,起身找了点木材,在她身旁搭起火堆,然后回去把准备的‘咸鱼干’拿了回来,等秀子再次醒来时,让她吃了点,道:“海鲜是物,不宜生病时吃,不过我们只有这些,将就少吃点吧。” 秀子有气无力道:“谢谢你了。”南宫玉没有说话,拿起鱼竿来到海边钓鱼,面对着汪洋大海,心想海的对面就是家园,明天就要走了,何必多管闲事。她在中土杀过那么多人,就算死在海岛上也是罪有应得,不杀她已是便宜她了,为何不让她自身自灭,为何还要帮她?转念一想,她毕竟是个女人,自己总要有风度一些,萧云溪也说过忍者杀人只是执行任务,她心中不一定情愿。 想到这里南宫玉猛然一惊,忽然现自己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留下来照顾秀子的理由,‘风度’什么的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其实内心深处。。。他不愿深想下去,但决定尽最后一份人情,等秀子的病稍好后就离开海岛,再不做丝毫停留。 当晚他带着鲜鱼回来,搬来了一块凹进去的岩石,用武士刀把底部砍薄后,用几片石头撑起,在石头内部塞入干柴,在凹岩里倒满了泉水,将两条鲜鱼放了进去,开始用火烧煮,不一会儿便煮成了热腾腾的鱼汤。 南宫玉找了个有韧性的木条,削短后,用拇指在木条上的顶端轻轻一按,就按出了一个勺子的形状,让秀子靠在大树上,喂她喝鱼汤。秀子喝了鱼汤后,气色有点好转,可仍然高烧不退。南宫玉照顾了她三天,期间二人都很少说话,后来秀子可以自己吃饭和钓鱼,那天南宫玉就没有出现。第二天就划着木筏向西而去。 可向中土驶去时,他才现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海潮是自西向东而来,他要逆流而上,需要不停的划桨才可以缓缓前行,只要停下来就被海潮冲回,不进则退。可他就算再累也不愿停下,失败一次就有可能没有第二次,他必须一鼓作气,绝不能打退堂鼓。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二) 天色将晚时他已累的筋疲力尽,为了不让木筏倒流,他爬在木筏后面,半个身子潜入海里,用脚不住划水,保持木筏不退。可就在这时,有一根圆木从他眼前飘了过去,他心中一惊,现木筏上面的一段枝条不知什么时候被海水冲开了。他赶忙爬上木筏想去补救,可又有一根圆木被冲走,其他的木头的也都松了,什么‘咸鱼干’,‘树皮木桶’一下子全都掉进了海里,木筏立刻七零八落,圆木向后倒流。南宫玉心里难过之极,心知这次返明计划告吹,只能紧紧抱着一根圆木,任其倒流回去。 好在他没有错过海岛的位置,在黎明时重新爬上了海岛的沙滩,沉沉睡了过去。当他醒来时现已是中午,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盖着一件和服,旁边点着一堆篝火,头和身上已被烘干。 这时秀子一手拿着鱼干,一手提着装着两条鱼的篮子从海边走回,道:“醒了?不顺利么?”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是你把我拉过来的?”秀子道:“你累得已经失去了意识,本来以为晚上才会醒过来,这倒好了,正好赶上我的鲜鱼。”南宫玉看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杀我?”秀子在他旁边的树下坐了下来,道:“喝了你的鱼汤,就算还有那么一点心思,现在也没了。”南宫玉默不作声。 秀子道:“别沉闷了,才失败一次而已,灰心还太早了。”南宫玉闭上眼长出了口气,叹道:“先不说木筏的问题,那海潮是逆流的,除非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然仅此一点就断了我的返明之路。” 秀子道:“你那么聪明,总会想到办法的。要是身体恢复了就帮我煮鱼汤吧。”南宫玉“嗯”了一声,煮了鱼汤喝了后,二人靠在树上休息,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是心情已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晚上,他们又喝了一顿鱼汤,南宫玉向火里添了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秀子静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南宫玉道:“你不想回东瀛?”秀子道:“本来我今天砍了一根木头,打算做竹筏的。可是你回来了,我倒不想走了。”南宫玉奇怪道:“为什么?”秀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凄笑着一字字道:“你说呢。” 南宫玉心头一震,与她对视了一眼,缓缓的站起身来。秀子也凝望着他,站了起来,二人缓缓走进。当身子几乎贴在一起时,他们现对方的呼吸声都很粗重,眼中也露出了炽热之色。 忽然二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疯狂着亲吻着对方。南宫玉紧紧搂住了秀子的腰肢,而秀子的玉臂也缠上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热情。南宫玉一把撕开了秀子的衣襟,抓住了她饱满涨硬的胸膛,秀子闭上眼,仰起头轻荡了一声,也迫不及待的去解南宫玉的腰带。 不一会儿秀子曼妙婀娜的**就躺在了草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充满着肉欲感。南宫玉压上了去,狠狠的占有了她。秀子四肢缠了上去,忘情的迎合着,毫无保留的把一切给了他。此时这个岛上已没有外人,没有国界,没有仇杀,没有一切世上的顾虑,只有一对正常男女在宣泄着深藏已久的感情。一时桃色香风,燕昵莺啼。 当火光暗弱时,和服袍里的二人相拥轻喘着,荡漾在刚才的激情当中。秀子枕在南宫玉的臂弯里,轻抚着他胸口金灿灿的龙头,柔声问道:“你真的是龙的传人?”南宫玉微笑道:“每一个中国人都是龙的传人。”秀子道:“你是何时对我有感觉的?”南宫玉想了想道:“不知道,也许早就有了,只到刚才才知道。” 秀子笑了笑,钻进他的怀里,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产生好感的么?”南宫玉摇了摇头。秀子道:“就在剑云山,你揭破我身份的时候。”南宫玉好奇道:“你喜欢我什么?”秀子想了想道:“我喜欢你思考问题时的样子,还喜欢你看人的眼神。”南宫玉奇道:“什么眼神?”秀子悠悠道:“就是那种带着不屑倨傲,冷淡睿智的眼神,让人看了又爱又恨,当然是爱多一些,其实恨也是爱。” 南宫玉失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既然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还三番四次的想害我?”秀子轻叹口气,道:“别忘了我是一名忍者。完成任务是我活在世上最大的意义,就算我明知你死后会伤心难过,可在立场对立的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希望你能体谅。”南宫玉点头道:“我完全明白,那现在呢?” 秀子俏脸一红,咬了下他的耳朵,道:“现在我只想做你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想。”南宫玉苦笑一声,道:“我是该感谢,还是该恨这座海岛呢?它让我有家难回,却也让我得到了你。”秀子道:“我是感谢它的,我们只有在这里才会生刚才的事,我才能这样躺在你的怀里,你信不信你被海水送回来也是上天的意思。”南宫玉心中感慨无语。秀子道:“还记得在京都神社时,巫女对我说我近期就会成婚,当时我就希望那个人是你,可你。。。你现在会娶我么?” 她说着紧张的看向南宫玉。南宫玉心中感动,把她搂紧在怀里,道:“我们已经生了最亲密的关系,我当然会娶你为妻。请问秀子小姐,你愿下嫁我南宫玉为妻么?”秀子忽然感动的热泪盈眶,闭眼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愿意。” 当下二人穿戴整齐,牵手来到海边跪拜成亲。南宫玉的衣服因和丹羽决斗时破裂,便换上了那件带出来的和服。二人先对大海恭敬三拜后,齐声道:“请海神爷作证,我南宫玉(织田秀子),愿娶(嫁)她(他)为妻(夫),共患难,共富贵,生死不弃,白相依。”说罢又是三拜。接着织田秀子又对南宫玉跪拜道:“夫君在上,请受奴家一拜。”南宫玉也换了一礼。 礼成后,秀子激动的扑了上去,双腿分坐在南宫玉的腰间,搂住他的脖子激烈的亲吻着,二人又是一阵覆雨翻云。 海潮逆行是不可能返回中土的,南宫玉只能认命。这几天他和秀子缠绵的死去活来,他已好久没这样放纵过自己了,投入的激情比对三位妻子还要多。一切的世俗礼仪在这个海岛上全然无用,就算**着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没觉得不妥。一切回归于最原始,最自然的一面。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假笑,说话时无须深思,无须隐藏情感,更无须压抑**。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种活法,也许这才是人类最真实的一面。 这一天南宫玉又开始砍树。秀子默默站在他身后,感伤道:“夫君又欲西归么?”南宫玉回身一笑,道:“我是你的丈夫,岂能再让你睡在外面。我是在筑造我们的爱巢。”秀子大喜,忙拿着武士刀帮他一起砍树。 一个多月后,泉眼边的空地上多出了一栋小木屋,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对于这对新婚夫妻来说已经足够。南宫玉挖深了泉眼,又顺着水势挖了一条水渠饶屋一周,还用三根木头做了一座小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三) 这日他在铺满树叶的木床上醒来,看了眼这个木屋,竟然也生出了幸福的感觉。他穿上衣服,赤着脚走到门前,准备穿鞋。正在挑水的秀子忙跑了过来,跪在门前,拿起鞋道:“奴家伺候夫君穿鞋。”南宫玉忙道:“我自己穿就可以。”秀子笑道:“在我们东瀛,夫君就是家里的天,伺候夫君是我们女人的责任。”南宫玉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穿鞋的女人,真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忍者秀子。 中午南宫玉拎着鲜鱼,螃蟹和贝壳走了回来,见秀子已劈了一堆干柴,水缸也已挑满,正拿着树枝在屋前修着篱笆,见到南宫玉碎步上前道:“夫君您辛苦了,让我来做饭吧。”南宫玉笑着把东西交给了她,道:“你也辛苦。” 二人吃完饭后,闲着无事,坐在小院里讨论武功,秀子说自己的“幻影身法”是忍者分身术的一种,是以超快的速度制造出的虚像,而南宫玉的“花田醉月步”更胜一筹,是速度,技巧和功力的结合,实用性更加丰富。南宫玉问道:“你们织田家是东瀛的高大门阀,你为什么要去当忍者呢?” 秀子笑道:“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要是天天在家坐着不闷死才怪。我的叔叔们都说我是个男人就好了,可以重振我们织田家的荣誉。”南宫玉道:“你不是有哥哥么?他们应该担负起织田家的大任才对。”织田秀子轻哼了一声,不屑道:“我那几个哥哥都不顶用,信雄兄长本有机会成为东瀛的领袖,却优柔寡断,错失良机,拱手把江山送给了丰臣秀吉。丰臣秀吉虽然一统东瀛,结束了战国时代,可他的大业是建立在我父亲的基础之上。有传言说本能寺之变的幕后指使就是丰臣秀吉,如果我父亲没被谋害,现在的东瀛肯定是另一番景象。” 南宫玉道:“虽然我在京都待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德川秀忠倒是个人物。”秀子道:“是的,他的父亲德川家康城府极深,善于韬略,是一个不逊于我爹和丰臣秀吉的厉害人物。当年德川和丰臣两家交战,德川家一时还占有优势,若非我那没用的信雄兄长心志不坚,提前反水,也许丰臣秀吉已经败给了德川家。” 接着秀子又问了南宫玉胸口金龙的来历,南宫玉像讲故事般说了,秀子听得津津有味,道:“中土果然无奇不有,夫君你更是人间潜龙,早晚有破海腾云的一天。”南宫玉苦笑道:“别说‘破海腾云’了,现在能出海就不错了。”秀子道:“夫君很想回中土么?”南宫玉笑道:“我老婆孩子都在中土呢。”秀子默默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的潮汐的方向有时随着季节而改变,只要夫君注意潮汐的变化,终有一日可以回去的。” 南宫玉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到时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么?”秀子苦涩一笑,道:“夫君能否考虑和我一起回东瀛呢?只要有我担保,没有人再找你的麻烦。”南宫玉摇头道:“我不会回去的。”秀子道:“为什么呢?夫君好像很讨厌我们东瀛人呢。”南宫玉叹了口气,将那夜在奴隶营的见闻说了一遍,秀子吁了口气,道:“难怪夫君第二日就开始挑战京都道场,原来你想为那些奴隶报仇。”南宫玉道:“我只是想证明我华夏儿女并非懦夫罢了。”秀子叹道:“战争是残酷的,你们北宋时金国不也对你们烧杀抢掠么,连皇帝父子都被抓到了北方,所受的耻辱不比现在更甚么。” 南宫玉道:“那是两回事,金国早已不复存在,北方也是我大明的一部分,而东瀛对于我们却是异族,这关乎于民族之恨。”接着二人都是一阵沉默,气氛尴尬了下来,有种从美梦中惊醒的感觉。外面的世界仍没有变,他们的美梦也只能在海岛上才能实现。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都有默契的不聊两国之事,日子过的甜蜜温馨,渐渐习惯了下来,沉浸在美梦之中,愿醉不愿醒。 转眼到了初冬,寒风萧瑟,满地枯黄。这一日外出钓鱼的南宫玉兴奋的跑了回来,激动道:“潮汐变了!潮汐变了!”拉着秀子来到海边,果然见潮汐变成了自东向西,南宫玉远瞭海面,兴奋道:“我们要抓紧做木筏了,我们可以回去了!”秀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眼中却闪过黯然之色。 往后的几天内,南宫玉昼夜不停的制作木筏,五天就做完了。枯黄的枝条更加脆嫩,还没有上个木筏结实,可南宫玉心中充满希望,毕竟是顺流而下,连划桨都不用,运气好的话几天后就能望见大明的国土。 秀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帮忙。成婚后的她温柔顺从,支持夫君的任何决定,这次也不例外。 木筏做好后,他们又准备了吃喝之物,在这一天乘筏西归。顺流而下果然无比轻松,说话时就能飘出很远,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就可以回到大明。 可老天爷偏偏不让南宫玉如意,到了下午时,枝条被海水冲断,木筏又被冲散。南宫玉欲哭无泪,只好和秀子抱着同一个木头向来路游去。好在这次木筏坏的早,二人还有体力可以逆流回来,要是过了一天再坏,那就进退两难了。 晚上时,他们筋疲力尽的回到海岛。往后几天,南宫玉心情消沉,沉默寡言。秀子倒是开朗了不少,不住的给他解闷。南宫玉也不敢再轻易尝试渡海,只恨这里没有绳索来固定木筏。又过了一段时日,到了冬天,他才渐渐释怀,重新回到了梦境的生活当中。 海上虽不下雪,但海风依然刺骨,他们没有棉衣也没有被子,南宫玉虽不惧寒冷,但秀子是个正常人,晚上睡觉时冻得瑟瑟发抖。每当这时南宫玉便用火龙真气来温暖她的身体,助她入睡。除此外南宫玉还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做了一个大木桶放进坑里,将温泉之水引了进去,和秀子一起泡温泉,助她驱寒。 好不容易挨过了冬天,立春时潮汐又变回了自东向西,看来一年中只有在冬天才有机会西归。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南宫玉也不急着做木筏,继续和秀子过着平静安逸的日子。在一天中,他们钓鱼,聊天,习武,做家务,携手漫步海岛,夜里听着海浪声,在月光下的沙滩上纵情缠绵,有时还**的坐在温泉边上,互相擦洗着身子,似乎已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此时的南宫玉脸上也长满了胡须,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他也懒得刮,就这么留着。 快乐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转眼又到了秋天,再过两个月就又到了潮汐变更之时,南宫玉的愁云再次堆上眉梢,整日为难以固定木筏犯愁,话也渐渐少了。秀子曾暗示过他几次就算回不去,在海岛上生活也很快乐,南宫玉只是笑笑,仍然琢磨着西归计划。 这一天秀子见他靠着大树,望着树上的枯叶发呆,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道:“夫君,请你告诉我实话,你真的想回到大明朝么?”南宫玉默默点了点头。秀子咬了咬嘴唇,不忍看他为难的样子,提醒道:“夫君心灵手巧,连房子都做的出来,何况是一艘船。”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四) “船!”一道电光火石划过南宫玉的脑子,他身子猛地一震,一把抱起秀子,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大喜道:“我的好秀子,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做一艘船。”秀子虽然也在笑,但笑得却很勉强。 往后的日子里南宫玉就开始设计和制作船只。正常的船需要很多材料,他做不出来,只能做出一个形状类似于木筏的船,不过这次固定木筏的却不是枝条,而是用木条穿插连接,环环紧扣,非常坚固。秀子也来帮忙,无论她多不想离开海岛,但凡是夫君决定的事,她就绝不反对。 一个月后,一座大床般的木筏便制作完成,只要不碰上暴风雨,这座坚固的木筏足够在海上乘风破浪。南宫玉未雨绸缪,趁还有时间,又做了两个小号的木筏备用,接着重新开始准备食物和清水。 万事俱备后,就等着潮汐变向。果然一到了冬天,潮汐就变向成了自东向西。南宫玉心中生出这次要彻底海岛的预感,这里有他们太多美好的回忆,心中一阵惆怅。 出前夜,他们将准备好的咸鱼干,清水桶,船桨,备用木筏,鱼干等物集中放在海边的树林里,二人携手坐在沙滩上,秀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道:“夫君,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么”南宫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是啊,我们以后会住在山水清修的山谷里,仍然朝夕相伴,恩爱如初。在那里你也会认识一些其他朋友,也有树林,也可以钓鱼。。。” 秀子忽然哽咽了两声,流下了两行眼泪,道:“我们能不走么?从此就生活在这里,忘却世事,白头到老,可以么。”南宫玉将她搂的更紧了,道:“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生活而已,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什么都不会变,好么?”秀子苦涩一笑,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道:“我听夫君的。”南宫玉大喜道:“我的好秀子。”接着二人在海岛上进行了最后的狂欢。 他们在清晨离开了海岛,中午时海空湛蓝,微风徐徐,天气无比之好。木筏也稳固如初,一切都那么顺利。南宫玉心情大好,站在木筏前端瞭望着西方的海平线,恨不得一眼就望见6地。秀子似乎也想开了,二人说说笑笑,平安无事。 夜里,二人携手躺在木筏上,望着天上流动般的璀璨星河,好像置身于梦幻当中。秀子恬静的枕在南宫玉的臂弯里,望着天上星斗,默然无语。南宫玉有意逗她,在她脖子间挠了挠,笑道:“怎么了,睡不着么?”秀子轻轻“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喃喃道:“是梦都会醒的,所以我不想睡。”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日晴空万里,南宫玉预计只要再有半天就能望见大6的构架,运气好的话今晚就可以住在城镇舒服的客房里了。秀子垂下螓,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南宫玉回身对她笑道:“怎么了,紧张么?我们快到了呢。”秀子笑了笑道:“我是在为夫君高兴呢。来,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南宫玉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想说什么?”秀子上前轻轻抱住了他,柔声道:“我想对你说一辈子的话,但只怕没有机会了。”南宫玉笑道:“傻丫头,我们。。。”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杀意,惊声道:“秀子。。。” 这时秀子已封住了他背后的九道大穴,又点了他胸前的七处穴道,南宫玉顿时动不了了。秀子忽然爬在他肩头失声痛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南宫玉不解道:“这。。。这是怎么了?”秀子哭道:“夫君可知我们返回中土意味着什么?”南宫玉茫然道:“意味着什么?”秀子伤心道:“意味着你又变回了南宫玉,而我也变回了忍者。我活在世上的意义也就从‘相伴夫君’变回了‘执行任务’,可我这次离开东瀛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南宫玉心凉了下去,道:“可我们已经是夫妻,我们可以在中土继续找一个地方隐居下去,不用再执行什么任务了。”秀子垂泪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可以在海岛上自欺欺人,不回东瀛。可离开了海岛我就没有理由再骗自己,夫君你不愿背叛大明,而我。。。我也不能背叛东瀛,不能让织田家的名声受到玷污。在岛上我们是夫妻,可离开海岛我们就是敌人了,夫君你明白么?” 南宫玉默然半响,叹道:“你为何不早对我说呢?就算你告诉我实情,我也绝不会伤害你的。”秀子难过道:“我知道的。你就算为了我留在了海岛,但能留多久呢?一年?两年?我怎么也留不住你的心,你注定还是要返回中土的。做为你的妻子,我不想让你为难痛苦,更不想破坏我们的感情。我只想把最美好的给你,也想为自己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所以我情愿让你走,陪你走过这最后的几天。你。。。你明白么?” 南宫玉深深的凝视着她,微笑道:“我明白,你动手吧,我不怪你。”秀子紧紧咬着嘴唇,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忍者刺,颤抖的刺向南宫玉的心窝。忍者刺在他心窝前停住,秀子已经泪流满面,娇躯瑟瑟抖,不忍刺下。南宫玉柔声道:“这段日子我很快乐,谢谢你。完成你的任务吧。”秀子忽然仰天长吼,猛地刺了进去,血如泉涌,立时染红了心口。 南宫玉向后倒去,秀子将他扶住,在他耳边轻声道:“这辈子我不会再嫁,你永远都是我的夫君。”说完轻轻放开了手,任他飘落在了海里。 南宫玉没有立刻死去,他多处穴道被封,手脚难动,渐渐向下沉去。海里寂静的好如另一个世界,海面上的太阳变成了一个光圈,随着下沉而逐渐暗淡。一群群的鱼从他身旁游过,很快世界就变成了黑暗。空气一丝丝的从体内抽出,窒息感充满胸腔。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心中反而平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当最后一丝空气流出体外后,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停止了跳动,静静的飘荡在混沌的黑暗当中,似乎就要这样永远的飘荡下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光亮,昏暗的光圈好像黑暗中的明灯,照亮了周围的珊瑚,海草和鱼群。 那亮光来自他的胸口,金龙的光芒愈加明亮,罩住了他的全身,停跳的心脏复苏跳动,忽然他又有了意识,现竟然可以呼吸了,只不过呼吸是在体内进行,竟然是传说中的“内息”,就好像怀胎中的婴儿。可他仍然动不了,只能随着海底的暗波缓缓飘动。每当身子要继续下沉时,身上的金色光圈就把他微微提起,始终保持在同样的高度。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神智昏昏沉沉,很快就在海里睡着了。过了整整一天,他睁开眼睛时现自己仍在海里漂浮着,不过身上的光圈正在渐渐转弱,胸前的金龙也暗淡了下来。秀子那一刺因情绪激动而偏离了心窝,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他暗自提气,现一丝真气也无法凝聚,穴道虽已解开,但仍然动弹不得。原因是所又的真气和体力都被光圈吸收,现在已消耗殆尽。一旦光圈消失,内息就会结束,最终还是死亡,。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五) 就在这时,忽然海水一动,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兜住,猛地向上拉去。海面越来越近,太阳的光圈也越来越大,“呼”一声冲出了海面,一道刺眼的阳光令他目不能视,赶紧闭上了眼睛。接着“噗通”一声,身子落在了甲板上。 隐约中看到两个人影在缓缓的靠近,一人道:“妈的,明明海底下闪着金光,怎么捞上来是个死人,真他娘的晦气。”另一人不耐烦道:“反正不是宝藏,扔了扔了。”这时南宫玉的内息消失,胸腔顿时窒息,“啊”一声深深的吸了口气。 二人见鬼般的坐到在地上,吓道:“妈的!是水鬼!” “水鬼你个头,你没看他刚才还在呼吸么,是个活人。” “这片海域下怎么会有活人?他从哪来的?” 其中一人见南宫玉动弹不得,仗着胆子上前看了看道:“他穿着东瀛人的衣服,应该是个倭寇。” “倭寇?淳安县可是高价悬赏倭寇的,今天捕鱼虽然不顺,逮住一个倭寇也算老天有眼。咱们这就把他带回去领赏。” 他们说着拿出绳子来绑南宫玉。南宫玉身心耗竭,连话都说不出来,再次昏了过去。 南宫玉从没感到这么累过,睡得昏天暗地,不愿醒来。忽然间猛地一惊,浑身颤抖了一下,睁开了一条眼线,只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站着几个狱卒打扮的公人,其中一人道:“这倭寇已经睡了两天了,凉水也泼不醒,真是奇了。”另一人道:“要不是海大人不许审前用刑,就打他个皮开肉绽,看他醒不醒。咦,他睁眼了,快去禀告海大人。” 不一会儿那狱卒回来,道:“海大人有令,立刻提审倭寇。”那几个公人将南宫玉浑身捆上铁链,架着胳膊拎出了牢房。南宫玉一直低着头,直到了县衙大堂,才将他扔到了地上。南宫玉看了眼周围,衙役们手持杀威棒站成一排,正中大堂上的横匾上写着“淳安县衙”四个大字。 这时从内堂走出县官和师爷,那县官头戴乌纱帽,身穿蓝色官袍,坐在长案后面,一拍惊堂木,喝道:“倭寇抬起头来。”师爷用东瀛话翻译了一遍。南宫玉勉强跪好,仰头望去,见那县官黑面微须,身材消瘦,眼睛狭长,眉宇间有股凛然之色。 县官道:“你这倭寇,哪里来的,意欲何为?”南宫玉道:“大人误会了,小人是明人,不是倭寇。”县官“哦?”了一声,道:“倭寇会讲汉话的不少,空口无凭,你既是明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做何生计?”南宫玉随口道:“小人姓宫,单名一个玉,京城人士,原本是隆盛当铺的伙计,现在无业。”他说话时特意加了北京口音,县官沉声道:“这些话倭寇也会编造,还是无法证明你是明人。” 南宫玉想了想,当即轻唱了一段戏文,道:“这京韵大鼓应该没有倭寇会唱吧。”县官皱了皱眉,道:“你说你是明人,那你身上为何穿着倭寇的衣服?”南宫玉叹道:“三年前小人前往宁波办差,被倭寇抓到了东瀛,被迫为奴。一年多前小人悄悄混进了倭寇前往宁波的货船,返回大明,谁知遇上暴风雨,货船沉没。好在小人命不该绝,划着小船来到一座海岛上生存了下来,谁知只有冬天时潮汐才流向大明,小人在前几日做了木筏回来,谁知中途木筏翻了,这才落入大海,被两个渔民捞上。” 县官沉默不语,看了看他破旧的衣服和不修边幅的须,找不出任何破绽,道:“你可会写字?”南宫玉道:“小人在当铺做伙计,自是会写。”县官道:“你临的何人之贴?”南宫玉道:“苏体,严体,蔡体,米襄阳都会一些。”县官惊讶道:“会的倒不少。随便写一句话,用上你刚才说的字体。”说着拿出文房四宝,摆在了桌上。南宫玉身挂铁链,气血虚弱,站不起身。县官见状示意道:“解开。”衙役解开铁锁,南宫玉吃力的站起身,来到长案前,酝酿了一下,便随手写了一句,道:“大人请过目。” 县官看罢脸上微微变色,南宫玉不仅用了四家书法,而且还用了每一家中的“篆,隶,楷,行,草”各写了一个字,二十个字无一重样。此时县官已信了五成,可当读过那句话后,吃惊之情更甚,道:“这一句莫非是嘉靖三十五年状元卷的文章?” 那份状元卷是南宫玉的得意之作,刚才随手写了一句,没想到那县官也认得,道:“正是。”县官道:“能否继续默写?用一种字体就好。”南宫玉应了是,用了最擅长的“苏体”,背默了前两段。县官看罢,惊叹道:“我都不会背默我妹夫的状元卷,你竟能写的一字不差,真是奇了。可你仍然没有实质的证据,本官难以全信。” 南宫玉心想“状元卷”本就是我写的,当然会背默,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妹夫?稍一深想,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县官,见他也就三十多岁,问道:“请问大人尊姓大名。”县丞喝道:“大胆,你也敢问大人的名讳。”县官摆手制止,道:“本官海瑞,号刚峰。”南宫玉脑袋一“嗡”,脱口问道:“大人可认得海琼。” 海瑞变色起身道:“那是本官家妹,你如何认得?”南宫玉心中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竟落入了海琼哥哥手里,道:“小人在京城时,和海姑娘也算得上朋友。”海瑞想了想道:“家妹身为状元夫人,见过的人应该不少,你既是她的朋友,可知她有什么爱好?” 南宫玉回忆起了往事,感叹道:“海姑娘织的一手好棉布,绣的一手好针线。她从小读书,气节高尚,曾在西城开办私塾,教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她曾对小人说过她有一个哥哥,在平南任教谕,有一次大官巡查,其他教谕纷纷下跪,只有她哥哥不跪,那样子就好像一座“笔架”,还说学堂之前不分尊卑。琼州来的除了海姑娘和李君贤外,还有一对未婚夫妻,他们是季从文和冷月姬,前者放弃了殿试,返回了琼州老家,后者进宫做了皇帝的嫔妃,不知小人说的可对么?” 海瑞霍然变色,当下再无怀疑,吩咐衙役道:“去追那两个渔夫,把赏钱要回来,这个人果然是大明子民,不是倭寇。”衙役领命前去。南宫玉松了口气,道:“大人分辨曲直,没有冤枉小人,小人感激不尽。”县丞笑道:“海大人怎么可能冤枉你,你不打听打听,海大人可是铁面无私的‘海青天’。”海瑞似乎很不喜欢县丞的溜须拍马,没有理他,问南宫玉道:“你既逃出东瀛,意欲何往?”南宫玉随口道:“等身体复原后,打算回京城看看。”海瑞道:“你在本地可有住处?”南宫玉摇了摇头。 海瑞道:“你身体虚弱,短时日内赶不了路,你既是家妹的朋友,也就是海某的朋友。县衙太小,没地方让你休息,不如去本官的寒舍将就几天吧。”南宫玉感谢道:“多谢大人,只怕多有不便。”海瑞道:“本官独居一人,没什么不方便的。来人,先带他去洗漱一下,再拿件衣服给他换上。”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六) 当下两名衙役带着南宫玉到后院的井旁,打上水,擦洗后换了衣服,返回了县衙。此时衙役和县丞都已离开,海瑞也换上了便装。他身为七品县令,却穿了件比庞明阳衣服上补丁还多的布衣,甚至看起来已有些寒酸,走在大街上根本看不出他就是当地的父母官。 海瑞道:“我们走吧。”说完带着南宫玉离开县衙。此时天色将黑,摊贩们都纷纷收摊,一见到海瑞都自的围拢上来,有的送菜,有的送肉,恭敬有礼。海瑞只是拱手行礼,答谢问好,东西一概不收。南宫玉看出百姓们对海瑞是真心爱戴,只有真心为民的好官才能受民拥戴,当年海琼对他的评价果然不虚。 海瑞的住处甚是偏僻,拐过了好几个胡同后,南宫玉以为前面那座精致小院应该就是他的住处,谁知他又拐了一个弯,来到一座破旧的小木屋前。 土篱笆里是一间木屋,一间土灶房和一座小院,南宫玉暗自惊讶,本地堂官的居所就算再破旧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甚至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海瑞道:“寒舍简陋了些,宫兄勿笑。”说着推开栅门,走了进去。院里只有一条小路,不大的地方都种满了菜,木屋只有一间,连个里屋也没有,摆设只有一桌一床和四把椅子,再无其他。唯一的装饰就是桌上的两厚摞书籍,基本上占了桌子的一半地方。 南宫玉奇道:“海大人调来时,县衙就给你分了这样的房子?”海瑞道:“这倒不是,本官原来住在前面那一间小院。去年有一家四口逃灾到了淳安,男人为了养家糊口被迫偷窃,被公人拿住。虽然偷窃实属无奈,但毕竟犯了法,本官按律关了他半年以示惩戒。母子三人无处可去,我就将小院腾出来让给了他们,如今那男子已经放了出来,在本地找了营生,一家四口也算安稳住了。” 南宫玉惊讶道:“他们没有还海大人房子么?”海瑞道:“还是还了,可我没要,那间小院住四人正好,我一个人住太浪费了。”南宫玉道:“海大人乃县里堂官,住在这里不觉清苦么?”海瑞道:“民为大,社稷次之,君为轻,何况我们做官的,更是要以民为本。本官能力有限,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南宫玉心生敬仰之意,道:“要是大明都是海大人这样的清官就好了。”海瑞道:“我们不在府衙,不必叫我大人。贤弟少坐,我先去做饭。”南宫玉道:“是,我也来帮忙。” 二人来到灶房,焖了锅米,炒了两个青菜,煮了壶散茶,回到木屋坐下,边吃边聊。海瑞道:“宫兄去过东瀛,那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南宫玉道:“在下只去过京都,没去过其他地方。”便将东瀛的见闻说了一遍。海瑞听罢道:“‘天下布武’,弱肉强食虽是野蛮文化,但崇拜武力也总比崇拜钱权要好上百倍,难怪一个弹丸之地都能搅的我大明动荡不安。”南宫玉已好久没和人聊过天下大事,叹道:“我大明赋税苛重,军心不振,政策老旧,令难通达,只有废弊推新才能中兴强国。”海瑞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南宫玉奇道:“在下说的不对么?望海兄指教。”海瑞道:“贤弟说的都对,可那些都是表疾,就算推出新政也是指标不治本。”南宫玉道:“本是什么?”海瑞沉吟道:“我大明真正之积弊,在朝而不在野。如能朝堂清流,君臣一心,那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南宫玉缓缓点头道:“严家父子贪墨横行,把持朝政,是我大明朝的毒瘤。内阁有他们在,就没有清流一说。”海瑞道:“严党虽为国之蛀虫,但在我眼里,他们也只是表疾而已。”南宫玉心中一震,惊道:“海兄所说的病因莫非是。。。当今圣上?”海瑞道:“君明则臣贤,臣贤则百官不敢为奸,百官贤则九州安泰,一切积弊也就不复存在。如果病因源于根部而不除,就算再修建枝叶又有何用。” 南宫玉缓缓点头道:“海兄所言一针见血,如果皇上身边能有几位海兄这样的直臣就好了。”海瑞道:“不瞒宫兄,其实我已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要调往京城出任户部侍郎。到时自有机会向皇上进言。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北上。” 南宫玉道:“京城人多嘴杂,海兄到了北京还是谨慎为妙,明哲保身才有机会报国。”海瑞道:“我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我不会傻的送死,就算死也要死的有意义。”南宫玉道:“海姑娘最近还好么?”海瑞道:“家妹的家书从来报喜不报忧,具体我也不知道。李君贤高中状元,他们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南宫玉默默点了点头。 海瑞道:“宫兄和家妹是如何认识的?”南宫玉敬他为人,就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说明了自己曾对海琼的爱慕之意。 海瑞默默听完,道:“原来如此。南宫兄和家妹只能有缘无分了”。随后二人聊到了很晚,彼此意气相投,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如此过了三天,海瑞给新到任的县官移交了公事,便准备和南宫玉一起北上。这天早上二人在院子里浇菜,忽然从外冲进来一队衙役,为当官的身穿红色官服,四五十岁年纪,身材肥胖,见到南宫玉一摆手道:“把这个倭寇给绑了!”衙役冲上前将他五花大绑,押到了地上。此时南宫玉的功力已恢复了六成,想挣脱不再话下,可自己跑的话难免要连累海瑞,就先静观其变。 海瑞皱眉道:“知府大人!他不是倭寇,你们误会了。”知府道:“海知县,本官听说你们淳安抓住倭寇就立刻赶来了。你怎么才审一堂就把他给放了?还和他住在了一起?”海瑞道:“回禀大人,下官已确定他不是倭寇,所以不用再审下去了。他和下官的目的地都是京城,这才住在一起,到时结伴而行。”知府笑道:“倭寇狡猾,海知县大意不得,你离任在即,就把这个人交由本官处置吧。” 海瑞道:“下官已经结案,此人是我大明良民,知府大人不能随便抓人。”知府冷笑了两声,道:“早听说海知县有抗上的习惯,本知府今天算是领教了。你淳安县隶属我杭州府,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明人,不然本官就有重新提审的权利,带走!”海瑞挡住他们的去路,道:“就算大人要带人,下官也要参与会审,事情生在淳安,下官也有会审的权利。”知府笑道:“可以,你明天就离任了,就让新任知县来杭州会审吧。” 海瑞道:“下官请问大人要如何审讯,是否要严刑逼供。”知府沉下脸道:“这就不管你的事了。”海瑞还要再说,南宫玉忽然道:“请问知府大人是否姓王?”知府愣了愣,回身道:“你见过本官?”南宫玉道:“小人没见过大人,却认识大人的侄子,王涵礼。”王知府吃惊道:“你认识小侄?”南宫玉笑道:“是的,记得有一次和王涵礼闲聊时,他曾说过,大人这个官是借他们家一万两银子买来的,您说上任后两年内就把钱还上,结果不到两年就还清了,不知是不是这样?”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七) 王知府脸上变色,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道:“胡。。。胡说。”南宫玉笑道:“王涵礼就喜欢开玩笑,您这个亲叔叔多担待。他还说过另外几件有趣的事,听说知府大人有七房小妾,其中第六房本是他人之妇,您找了个理由定了她丈夫的罪,将其流放边疆,收了他的老婆。嘉靖三十一年,拨往杭州府的防汛公款共计二十七万两,可大堤完工后只用了二十五万五千,还有一万五千两不知所踪。银票都是大明德统一行的,如果南宫家的账本没丢,应该还有迹可寻。嘉靖三十四年,严阁老八十大寿,您那一份寿礼就值一万两,相当于您三十年的俸禄,不知这笔钱是从哪来的?还有。。。” 王知府忙道:“好了好了,原来你是涵礼贤侄的朋友,怎么不早说。他就喜欢开老夫的玩笑,哈哈哈,走吧走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带人走了。 南宫玉心知侥幸,好在及时想起了他和王涵礼之间的关系,不然真就有理说不清了,很明显他想把自己屈打成招,谎报功绩的。海瑞叹息道:“这种人也做的了一方知府,我大明怎能强盛。” 第二天他们出北上,一路无事,这一天来到了徐州地界,晚上住在一座小镇上。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就见一队官兵匆匆的从街上跑过,海瑞拉住一人道:“出了什么事?”那官兵白了她一眼,道:“你一个平头百姓问那么多干什么?”海瑞拿出了委任书,道:“我是京城的户部侍郎,还望告知。”那官兵一改颜色,道:“失敬了大人,西边二十里的牛家村来了一个杀人疯子,杀了全村数十口人,我们是前去捉拿的。”海瑞吃惊道:“什么疯子如此厉害,能杀几十口人。”那官兵道:“那人变疯前好像是个江湖高手,这一年来杀人无数,每次围剿都被他跑了,我们这次可能也只是走个过场。” 此时南宫玉已恢复了功力,道:“海兄,我们一起去看看。”海瑞应了一声,随着官军前往牛家村。 他们在两里外就听见前面村子惨叫声不绝,官兵只有一百多人,不足包围村子,就直接冲了进去。路上到处是村民的尸体,头颅和四肢全都零零落落的掉了一地,竟无一具完整的尸体,看样子好像是被活生生撕裂的,惨不忍睹。 有几个官兵忍不住爬在地上呕吐了起来,这时就听见村东边传来一声巨吼。他们忙过去一看,只见一名铁塔般的巨汉手正扼着一名村民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手掌一用力就掐断了脖子,随手扔了出去。 那大汉比普通人高出一头还多,身材魁梧如一座小山,南宫玉失声叫道:“杨前辈!”那人竟是杨义堂。南宫玉印象中的杨义堂粗犷豪爽,仗义任侠,怎么会变成杀人魔王。 杨义堂转过身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狰狞可怖的盯着南宫玉,怒喝道:“你认得我!我的孩儿可是你杀的?”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领头的百夫长下令道:“凶手就是他,大家一起上。”说着带人冲了上去。南宫玉赶忙道:“别去!你们会被杀的。” 官军的兵器打在杨义堂身上如同隔靴搔痒,被他一手一个扯住脖子,猛地一甩就人分家。接着抡起蒲扇般的巴掌,打在官军身上无不骨断筋折,不一会儿就杀了十几个人。海瑞看得心惊肉跳,惊声道:“他。。。他是人是鬼。”南宫玉沉声道:“这人不知为何失去了理智,海兄退后,我去救那些官兵。” 说罢展开身法,一溜烟似得冲到杨义堂身侧,飞身点向他的太阳穴。谁知杨义堂不躲不闪,竟用太阳穴撞开了南宫玉的手指,猛地一拳打向他的小腹。南宫玉吃了一惊,脚踏花田醉月步,转身闪了开去。 官军也趁机撤了下去,留下了一地哭爹喊娘的伤员。杨义堂听得心烦,一脚踩死了其中嚎叫的一人,盯着南宫玉道:“我儿子呢!是谁害了我的儿子!”南宫玉道:“我不知道贵公子生了什么事,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前辈你必须停止杀人!否则我也帮不你。” 杨义堂恶狠狠道:“你骗我!是你炸死了我的孩儿,我要拿你偿命。”南宫玉叫道:“前辈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南宫玉啊!”杨义堂怔了怔,停住脚步,喃喃道:“南宫玉。。。南宫玉”忽然双手捂头,表情十分痛苦,嘶声道:“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南宫玉道:“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前辈你先冷静下来。” 杨义堂猛地出一声山崩地裂的狂吼,呲目欲裂的冲了上来,猛地一拳打来,吼道:“你这个骗子!”南宫玉吓了一跳,心知他已彻底失去理智,只能想办法将他制服,可对方是八大高手之一,想制服谈何容易。便利用身法闪开重拳,变化了数种指法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可杨义堂是铁打的身躯,司徒雄的全力一击也伤他不得,指法打在上面毫无效果。杨义堂回身反打,南宫玉从他胳膊下钻过,手掌冒出火焰,用出“抓”字诀狠狠抓住了杨义堂的前胸,然后向后疾退。 火焰顿时腾了起来,罩住了杨义堂的半身。杨义堂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激荡的气流瞬间卷灭了火焰,南宫玉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的金刚不坏之身竟连火焰也奈何不得。当下凝聚真气于双指,手臂上的火焰明亮而狭长,用出了“火焰刀”绝技。事到如今他已管不了杨义堂的生死,如果不制服他将伤害更多的人。 在东瀛时,南宫玉还要蓄力才能使用火焰刀,可他现在说用就用,功力更加精进。他在海岛的一年多并没有荒废,每天和秀子勤加练武,二人在没有世俗的干扰下都有很大的进步。南宫玉还现每次经历了死里逃生后,修为都会提高一大截。第一次是被斋藤一所伤,第二次是在海里被秀子所伤,看来每次火龙重生后都会威力大增。 “火焰刀”的巨大黄芒劈斩而下,杨义堂不退反进,以血肉之躯硬挡了下来,在胸膛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南宫玉能伤到他已足以自傲了,可他现在却被杨义堂的大手抓住,一把拎到了半空,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南宫玉被打的飞了出去,摔出去三四丈远,肚子绞痛无比,张嘴狂吐不止,连苦水都吐了出来。杨义堂大步上前,一脚踩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飞来,打在杨义堂身上逼退了两步,南宫玉也趁机爬开。有一人从房顶上飘飘落下,身高八尺,背挂长剑,气宇飘然如天上神仙,正是“剑仙”东方素。南宫玉大喜道:“东方前辈,是你。”东方素欣然道:“我追他追了一路,若非南宫小兄,只怕又让他跑了。”南宫玉道:“杨前辈怎会变成这样?”东方素叹了口气道:“待我先制住他再慢慢对你说。”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海岛夫妻 大明笔架(八) 杨义堂又疯怒吼般冲了上来,东方素抬手掷出“素剑”。 杨义堂伸手抓剑,谁知长剑竟中途拐弯,刺中杨义堂的肩膀,只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印记。杨义堂又抓向长剑,素剑再次飞起,用剑锋重重打了一下杨义堂的后脑。 南宫玉看得大惊失色,没想到东方素竟能以气驭剑,剑仙称号果然名不虚传。杨义堂的双手就像抓苍蝇一样在空中乱舞,每次素剑都灵巧的躲开,都以重击打他的后脑。杨义堂纵有钢筋铁骨的身子,但脑子与常人无异,挨了几次重击后也头昏脑涨,脚步虚。 东方素控制长剑猛地一打杨义堂的脚腕,身子立即失去平衡,小山般倒了下去。杨义堂落地时猛一伸手,抓住素剑的剑柄,他的力气何其之大,素剑像蛇一样被捏住了七寸,怎么也挣脱不开。杨义堂大吼一声,将素剑远远扔了开去,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大吼一声冲了上来。东方素手中无剑,难以还手,谁知他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笛子,放在唇上轻轻一吹,出一声悠扬的笛声,杨义堂身子一晃,止住冲势,茫然站在那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好像被抽走了魂魄般动也不动。 南宫玉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东方素捡起了素剑,插回剑鞘,叹道:“杨兄失去了理智,到处杀人,寻常招式伤他不得,而我也从不杀生,只能用这个法子让他住手,用乐声使他平静下来。” 南宫玉道:“杨前辈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东方素道:“那次少林爆炸,整个东院化为灰烬,杨兄钢筋铁骨,安然无恙,可惜他的儿子被炸死。我们都猜到是东瀛人所为,他就疯般的到处去找杀人凶手,可忍者行迹隐蔽,他久而久之就越来越疯癫,成了今天的样子。” 南宫玉长叹一声,道:“都是东瀛人惹的祸。”他突然想到了秀子,秀子要对那次惨剧付上主要责任,如果秀子跟自己回到了中原,武林同道要杀她报仇,自己该怎么办呢?也许分开确实是明智之举,对二人都好。 东方素道:“对了,听庞少侠说你被拐走就再也没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南宫玉简单将东瀛的经过说了一下,东方素欣然道:“能平安回来就好,我们中土武林伤亡惨重,和东瀛的争斗任重道远,说到底还要靠你们年轻人。” 这时官兵的百夫长上前道:“多谢大侠相助拿下人犯,不如把人犯交给我们,我们也好回去交差。”东方素道:“交给你们没有问题,可你们能看的住他么?笛音的效力一过,他仍会疯,没有囚牢能关得住他的。” 百夫长道:“如果笛声可以控制他的话,我们也可以效仿。”东方素笑道:“没那么容易,笛声要用内功催才有用,寻常的笛声只能加重他的魔性。”百夫长皱眉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这样放虎归山呀。”东方素道:“你们放心,我会亲自押着他返回杨家,交给他们自己家人严加看管,绝不会再让他出来杀人。”百夫长想了想,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就带着伤员撤退了。东方素也和南宫玉告别,押着杨义堂前往杨家。南宫玉和海瑞回到了客栈。 一夜过去,南宫玉和海瑞出了客栈准备赶路,却见有数十人和一辆马车围在门口,其中有五人头戴高纱帽,身穿飞鱼服,腰带绣春刀,南宫玉神色一动,认出这是锦衣卫的打扮,五人中有三人他也认识,正是谭勉,三爷和小九。 谭勉道:“南宫玉,跟我们走一趟。”南宫玉心中一动,当然明白跟锦衣卫走一趟意味着什么,不解道:“我犯了什么事?”小九笑道:“别紧张,都是老熟人了,我们请你去北镇府司做客。你要是乖乖听话的话还有马车坐,劝你还是不要让我们为难才好。” 南宫玉道:“你们抓人连个理由都没有,我为何要听乖乖听话?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小九笑道:“我们真的只是请你做客,如果要抓你就不用费这么多唇舌了。我知道你的轻功不错,就算你走的了,这位海大人走的了么?你不怕我们按一个协助疑犯逃跑的罪名在他身上么?” 南宫玉笑叹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么。”小九哈哈笑道:“要是卑鄙就能让你跟我们回去,承认又何妨。”海瑞沉声道:“你们身为钦差却带头不遵王法,藐视法律,让天下军民如何信服。”三爷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海瑞道:“下官不是东西,在下姓海名瑞,现出任户部侍郎。”三爷冷笑道:“比你大几级的官我们都打死过,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海瑞神色一变,反问道:“什么话不能说?” 南宫玉知他刚正不阿,怕他吃亏,忙道:“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去就是了。”海瑞道:“南宫兄不必因为我而委曲求全,你想走随时可以走。”南宫玉笑道:“我也想去北镇府司看看到底请我做什么,反应海兄要去京城,坐马车总比走路要好。”说完拉着海瑞钻进了马车,对小九道:“走吧。”小九笑道:“得嘞,走起。” 马车缓缓开动,五名锦衣卫的头领也翻身上马,陪车同行。走在前面的锦衣卫手拿铜锣开道,高举“钦差”和“回避”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逢街过市所有人全都退避一旁。南宫玉叹了口气,心知已路过了云台山,真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同时他也暗感奇怪,锦衣卫为什么用这么大的阵仗来请自己,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怀好意的话,以谭勉的武功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看样子还真的没有恶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们一路顺利的来到京城,南宫玉撩开车帘,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心中感慨万千。他离开时没想过还能回来,京城有他太多的回忆,有些回忆是他不想触及的。小九策马来到车窗前,笑道:“前面那条街就是鼓楼大街,贵府原来就在附近吧。不过现在是王公子的府邸了。” 南宫玉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马车停下,车门被打开,三爷道:“海瑞,你自己去吏部报道吧。”海瑞道:“不急,我先陪着南宫贤弟。”三爷不耐烦道:“谁用你陪,赶紧下来。”南宫玉道:“海兄你先行一步,等我事完了就去找你。”海瑞沉吟了一声,道:“我在北象胡同租了间小院,如果三天内不见贤弟音信,我就去北镇府司要人。”三爷不屑笑道:“要是北镇府司的大门让你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三爷我就是你孙子。”海瑞也不理他,拿着行李走出了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阵,拐弯进入一条胡同,从后门进入了北镇府司。众人纷纷下马,南宫玉也下了马车,谭勉道:“九儿,人你来安排。”说罢和三爷一行人离开了。 南宫玉见北镇府司也就是个三进的大院,普普通通的房子,和其他衙门没什么两样,市井都把它传的跟阎王殿似得,仅看外表远没有那么可怕。 小九道:“南宫兄,请吧。”南宫玉道:“海兄已抵达京城,就你一个人看着我,不怕我跑了?”小九笑道:“相信南宫兄也对此事产生了好奇,既来之则安之,不如留下来看看会生什么。”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我住哪里?”小九道:“当然是地牢了。”南宫玉变色道:“我又没有犯法,为什么要关我牢狱。”小九叹道:“我现在不能对你解释,以后你就明白了。”南宫玉更觉奇怪了,但他已决定把这场戏看完,道:“带路。”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一) 北镇府司的牢房设在地下,第一层是当值的锦衣卫,第二层是刑房,什么钉板,火烙,刀椅,五马分尸床,凌迟刀,扎身子的铁锥,各种可怕的刑具应有尽有,光看就让人毛骨悚然。 .小九笑道:“别怕,你用不到这些的。” 铁牢在第三层,共有十九间,里面没有一个犯人,够资格被锦衣卫抓的人不多,被抓后能活下去的人也不多。最深处的一间正对着过道,小九就在这里停下,道:“这间最宽敞,住的比较舒服。”南宫玉哑然失笑,道:“有区别么?” 小九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笑道:“还是有区别的,你进去看看。” 南宫玉进去一看,见里面有一张舒适的软床,还有红木桌椅,桌上摆着油灯,书籍和文房四宝,墙角处还有装着清水的水桶,倒是一应俱全。小九道:“怎么样,还不错吧。只要你不逃走,我们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南宫玉道:“要是你们北镇府司对每个犯人都如此优待,也不会那么多人怕你们了。”小九笑道:“想得美,也就对你才如此照顾。你先休息一会儿,稍后我给你送饭。” 说完关上了牢门,走了出去。黑暗的牢房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南宫玉点上油灯,睡了一觉后,起来看了会儿书。这时听见铁闸门的开锁声,小九去而复返,他手里拿了个食盒,进了牢房后把吃喝放在桌上,除了好酒好菜外,还有两块阿胶。小九笑道:“九爷我说话算数,在古墓里许诺了你阿胶,决不食言。” 南宫玉笑了笑,心想自己在古墓里的表现应该让他们猜到了自己和朱家皇室有关,莫非这就是请自己的目的?可小九没有说,问也没用。小九坐下来和他对饮,看了看他的外貌,奇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不剃剃你的胡须。” 南宫玉道:“我只想知道你们这出戏要唱多久,我还想回家看老婆孩子呢。”小九道:“这个我说的不算,你问我也没用。”南宫玉道:“那谁说的算,谭勉么?”小九摇了摇头,道:“有点耐心,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又聊了几句后,小九起身告辞,南宫玉道:“等一下。”说完他坐在桌旁写了封书信,道:“把这个交给海大人,上面写了我平安无事,我真怕他三天后会来找我。”小九笑道:“虽然多此一举,但我带到就是。” 小九走后,世界又变回了阴暗。南宫玉心中好笑,心想这两年自己过得叫什么日子,先是被困海岛,接着淹在了海里,又两次进了牢狱,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晚上他看了会儿书,准备睡觉的时候,忽听铁闸门又响,他倒希望是小九来陪他坐坐,不然一个人实在太无聊。 这次来的却不是小九,有两个人,站在通道尽头的黑暗里,看不清长相。接着走下来两个狱卒,来到南宫玉的牢笼前,点燃了两个大火盆,如此一来对面看他倒是清清楚楚。这时有人搬下来了一把椅子,黑影中的一个坐了下来,远远看着南宫玉。 南宫玉也不说话,自顾看书。那两个黑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狱卒也撤下火盆,牢狱又回到了黑暗。 第二天中午时小九才来看他,给他送了饭,收走了剩菜剩饭,问道:“昨夜生什么事了么?”南宫玉道:“有两个黑影来看我,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小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夜里那两个黑影又来看南宫玉,火盆也再次燃起,这次南宫玉道:”两位要看何不离近一点,让我也看看你们。”站着的黑影似乎要说话,被坐着的黑影摆手制止。跟前夜一样,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第三天晚上,那两个神秘人又来了,不过这次没有点火盆,他们来到距南宫玉很近的地方,其中一人坐了下来,站着的黑影道:“南宫玉,跪着回话。” 声音尖细,是个太监的声音。南宫玉微笑道:“连名姓也不通报,就让别人下跪。我可不会随便向人屈膝。”太监冷笑道:“你跪这位爷,不辱没你。”南宫玉看了眼黑暗中坐着的人,道:“这位爷尊姓大名?”那人在太监耳边说了两句后,太监道:“这位爷开恩,让你免跪了,咱家代这位爷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南宫玉道:“你问问看。太监道:“你爹叫朱策,你叫朱玉,乃太祖爷第十一代嫡孙,是不是?”南宫玉心知瞒不过,就点了点头。太监道:“你爹他们在东瀛做什么?”南宫玉沉默不言。太监道:“半年前东瀛就放出了消息,称太祖爷的后裔住在东瀛,他们要帮你爹复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南宫玉吃惊道:“竟有这种事?” 太监道:“可据我们的情报称,东瀛的朱策确实是本人,可你的身份却被一个叫宋明的人顶替着,而你一年多来下落不明,直到你被渔民从海里捞了上来,送到了淳安,遇到王知府后,我们才知你就是真正的朱玉,这才派锦衣卫请你来京。” 南宫玉心想东瀛打着父亲的旗号讨伐明朝,身为儿子不在他们身旁,就让宋明来假扮自己,也是情理之中,道:“不知二位让我来这里做什么?”太监道:“这也是咱家想问你的,你在东瀛享尽荣华富贵,为何要历经千辛万苦的返回大明?看了你在淳安县衙的口录,你这一路并不顺利,还困在海岛一年,不过你没有放弃,仍然坚持回来,还差点淹死在海里,这又是为什么?” 南宫玉叹了口气,徐徐道:“我的家眷都在大明。而我也是明人,不回家能去哪?”太监道:“我们也猜到你良知尚存,这才留着你的性命。”这时坐着的黑衣人干咳了几声,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又对太监低语了两句,太监道:“脱下的衣服。” 南宫玉奇道:“为什么?”老太监道:“我们要看看那条龙。”南宫玉脱去了上衣,精赤着上身,露出了胸前金光闪闪的龙头和龙爪。黑暗中的二人看不真切,身子向前挪了挪,太监道:“来人,端两具火盆下来。” 南宫玉笑道:“不用。”说完暗运真气,身上“腾”一声冒起火焰,照亮了整间地牢,也照亮了那老太监的脸,看罢之后心中暗惊,他认得那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锦,坐着的那人头上带着黑色披风的帽子,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到腮下的一绺黑须。那人看着火焰中的金龙,浑身微微颤抖,喘息了几声,以急促低沉的声音道:“黄龙披身!”刘瑾也露出吃惊之色,道:“好了,你可以收起火焰了。” 南宫玉收起火焰,道:“然后呢?”刘瑾沉声道:“咱家问你最后一件事,你想好再回答咱家,你可愿效忠我大明朝?”南宫玉想也不想道:“我本就是明人,当然效忠明朝。”刘瑾道:“就算敌人是你的父亲,你也义无反顾么?”南宫玉愣了愣,沉默不语。刘瑾笑道:“这么问也许太残酷了,换个说法的话,如果你父亲令你倒戈回东瀛,你会不会去。”南宫玉毫不犹豫道:“人各有志,我如果想投靠东瀛,就不会回来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二) 刘瑾点了点头,看了眼坐着的那人,像是在请示。南宫玉心中纳闷,心想刘瑾已经是太监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他还需要向谁请示?心中猛地生出一个念头,身子一颤,吃惊的望向坐着的那人。那黑影微微点头,便起身而去,刘瑾也跟着走了。 次日中午,来了几个小太监,送来了干净的衣服和一个大木桶,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进大桶,不一会儿牢房里热气腾腾。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小人伺候爷沐浴更衣。”南宫玉以前被伺候惯了,也不矫情,坐在那里让小太监为他刮脸修甲,然后下了木桶,洗干净后换上了新衣。小太监道:“马车已在外面恭候,请爷上车。” 南宫玉也不多问,走出了牢房,终于重见天日。小九已在外面恭候,看了他的新模样,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南宫兄,果然风采依旧。”南宫玉笑了笑,和他一起坐进了马车。 马车驶出了北镇府司,一路穿街过市,过了一会儿便远离人烟,听不到任何嘈杂声。南宫玉撩开窗帘一看,见面前是宏伟的紫禁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岗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御林军精锐。 马车从玄武门的侧门进入了紫禁城,绕过了御花园,一路从偏门路经储秀宫,翊坤宫,永寿宫,将抵达养心殿时,马车转弯从小门进入了乾清宫。南宫玉看了一路的雕梁楼阁,雄伟殿宇,此时吃惊道:“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外者擅入可是要杀头的。”小九笑道:“规矩我比你懂,我也在车里坐着呢,我会自寻死路么?”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小九领着他来到乾清宫的西苑,在花园里碰上了刘瑾。小九忙碎步倾身,快走两步,单膝跪在地上行礼道:“小人叩见刘公公。”刘瑾“嗯”了一声,道:“人交给我,你下去吧。”小九领命告退。 刘瑾打量了一番南宫玉,道:“你该猜到是谁要见你吧?”南宫玉道:“是圣上。”刘瑾道:“知道就好,要守规矩。”南宫玉点了点头。 刘瑾带着他走进西苑的大殿,御林军都守在殿外,殿内却没有守军,倒没有特意提防南宫玉。 前殿极为宽敞,正中是一方御案,后面的龙椅是空的,两边各立一只铜雕的仙鹤。刘瑾拉开过道上的紫绣帐幔,进入了内殿,仅在过道上就闻见了淡淡的龙涎香气。最后在内殿门前停住,刘瑾带着他跪下磕头道:“老奴把朱玉给带来了。” “当”一声法器震鸣,刘瑾道:“是。”带着南宫玉进了内殿。殿内就像道家的法场,不过修的金碧辉煌,充满了皇家气派。正中用黄铜修筑的莲花高台上坐着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穿黑丝道袍的中年人,手中把玩着一柄碧玉浮尘,俯视着二人,他便是明世宗,朱厚熜。 二人再次跪下,刘瑾道:“参见圣上。”南宫玉也学他般说了一遍。朱厚熜似乎很疲倦的“嗯”了一声,道:“起来回话。”二人起身后,刘瑾走到了莲花高台旁边,只留南宫玉一人在下面。 朱厚熜淡淡道:“朕才是真龙天子,而你身上却有黄龙披身,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说朕该不该杀你?”南宫玉道:“小人身上的黄龙纯属偶然得到,谭勉和小九都是证人,绝不敢和皇上的真龙相比。” 朱厚熜道:“朕杀人是不需要明白真相的,现在不杀你也不是听信了你昨晚的效忠言辞,你可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南宫玉道:“草民不知。”朱厚熜悠悠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因为朱家人不能再杀朱家人了。” 南宫玉身子一震,抬头向他看去。只见朱厚熜面相雍容,仪表堂堂,不但有道骨仙风,也有皇家威仪,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斜依在莲花高台上的扶手上,显得有气无力。天气这么炎热,他还穿着丝绸棉袍,但看起来还是浑身发冷。 朱厚熜继续道:“朕的祖宗赶走了你的祖宗,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祖宗,都姓朱。到了朕这一世,上天把你给派来,就是要考验朕的道行。朕杀你是天经地义,但朕偏偏不杀你,算是替我们成祖一脉还了建文帝的债。” 南宫玉只能道:“谢皇上不杀之恩。”朱厚熜道:“朕体寒,身子虚弱,这两年世子也重病卧床。朕起卦问天,结果在梦里梦见了太祖爷的训斥,怪成祖爷抢了你们嫡系的江山,所以才惩罚朕和世子,并让我重读十遍太祖语录。朕沐浴斋戒七天,重温了太祖语录,这才知道原来在西域藏着一颗火龙珠,只有朱姓血脉的人才能拥有,也只有它才能治好朕身上的体寒。朕知是太祖爷显灵,舍了点血给魑魅,让他做成了血粉,和锦衣卫一起去西域去取火龙珠,没想到竟冒出个你。你不但得到了火龙珠,还和火龙合为一体,这冥冥之中是不是太祖爷在暗示着什么?只有你们嫡系一枝可以救朕,也暗示让我们两枝重归于好?” 南宫玉这才明白前因后果,道:“成祖皇帝和惠宗皇帝都是前几辈子的恩怨,草民从没想那么深远。只要大明朝国泰民安,草民情愿做一辈子的百姓。如果草民的火龙之气能为圣上解忧,草民乐意效劳。” 朱厚熜大喜道:“朕就知道你的出现是太祖爷的安排,你绝不会让朕失望的。你先来看看朕的病情,可否救治?”南宫玉应了一声,顺着汉白玉的台阶走向莲花高台。 刘瑾犹豫道:“这。。。”朱厚熜笑道:“无妨,朕诚心化解恩怨,太祖爷绝不会害朕。”南宫玉坐在莲花台的边缘上,开始为朱厚熜把脉,只觉触手冰凉,就好像摸到了冰块上。他毕竟不是大夫,问其原因,朱厚熜道:“朕常年服食丹石,这是丹石的副作用,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南宫玉点了点头,运起一道火龙真气输进朱厚熜的经脉,朱厚熜猛地颤抖了一下,刘瑾紧张道:“主子?”朱厚熜平静了一下,向他打了手势表示无事。 南宫玉渐渐加强了真气的力道,道:“皇上还受得了么?”朱厚熜淡笑道:“我也是朱家的人,当然受得了。”不一会儿朱厚熜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额头上也微微冒汗,如此坚持了两刻钟,南宫玉缓缓撤回了功力。 朱厚熜缓缓出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刘瑾道:“主子觉得如何?”朱厚熜笑道:“舒坦,好久没有这种热的感觉了,火龙真气果然不同凡响。”南宫玉已退了下去,道:“圣上体内寒气太重,只怕一次的火龙真气难以治愈。”朱厚熜欣然道:“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你每天来给朕输一次真气,朕自会好好嘉奖你。” 南宫玉道:“草民不敢要什么嘉奖,只望等皇上好转后,草民就要回去看望家眷了。”朱厚熜笑道:“朕的嘉奖就是圣旨,你不能不要,朕保证不久后你就能和家人团聚。刘瑾,带朱玉到隔壁的暖阁休息,他用了不少真气,多准备一些燕窝和熊掌,让他好好补一补。”刘瑾领命后,带着南宫玉离开西苑,来到了暖阁。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三) 那是座一进小院,安排好后,刘瑾道:“好好休息,你为万岁爷解忧,以后亏待不了你。”南宫玉只能从命,从此就在暖阁住了下来。一连七天,他每日都为朱厚熜输气,朱厚熜的身子渐渐强壮了起来,脸色和气血大有好转。连说话都底气十足。南宫玉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还有各种珍贵大补之物,吃多了反而增加了不少内力。 这几日他没有踏出暖阁一步,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里面还住着嫔妃,可不是随意走动的地方。 这一天又给朱厚熜输了气,他便想找个理由离开京城,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朱厚熜先说道:“这几日朕感觉好像脱胎换骨,几年来从没这么舒坦过,你可不能离开京城,不然寒疾犯时,找不到你就不好办了。” 南宫玉为难道:“这。。。”朱厚熜笑道:“朕已经考虑好了,正式接纳你为皇室成员。这份嘉奖相信太祖爷也会满意的。”南宫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喃喃道:“皇室成员?”朱厚熜笑道:“按辈分算来,你是朕的皇弟,懂了么?” 南宫玉一直以为他会奖赏自己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会承认了自己的皇室身份,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刘瑾何等通透,忙上前跪在南宫玉身前,道:“恭喜王爷认宗返朝,还不叩谢陛下天恩?” 南宫玉脑袋一蒙,不敢想象前几日还是阶下囚的自己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可他并没有高兴,当了王爷也就意味着要改变生活,隐居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 他先叩头谢恩后,道:“在下一介布衣,不敢受皇上如此厚赏。”朱厚熜道:“太祖爷一定也支持朕这么做,而且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朱策在东瀛反我大明,朕偏偏要重用他的儿子,让他当上王爷,堵天下人之口。另外,现在我朱家人丁单薄,朕唯一的儿子也是卧床不起,难以理事,你身为朱家的人就应该站出来为国效力,重振皇室威仪。” 南宫玉犹豫不决,道:“可小人的家室。。。”朱厚熜道:“你是朕的臣弟,不要再自称小人了,你的家眷朕会让刘瑾接到京城。对了,你在京城还没有一个宅子,就把原来的南宫府赐还给你吧。” 南宫玉道:“府邸已被王家买了,地契在他们手里,已不属于臣弟了。”朱厚熜道:“当年朕听信了严嵩的谣言,没收了你们家的生意,把你们赶出了京城,归还府邸只是朕的一点弥补之意。你既无罪,府邸自然还是你的,王家只能认倒霉,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南宫玉心知木已成舟,只好道:“臣弟谢主隆恩。” 朱厚熜欣然道:“你再在暖阁休息一天,明天再回去。刘瑾,让衣帽局的奴才们拿几套像样的行头来,王爷就要有个王爷的样子。”刘瑾领命后,二人离开了西苑。南宫玉在暖阁休息了一会儿,从衣帽局来了六名太监,为首的老太监跪地道:“小人叩见王爷千岁。” 南宫玉让他们免礼,小太监端来了十八套华意,问南宫玉是否满意,老太监为了巴结他,拿起一件蓝色的蜀锦长袍,道:“按照规制,圣上穿腾龙,王爷穿走龙,您看这刺绣,这针脚,可谓天衣无缝。只有这样的衣服才配得上王爷。 南宫玉看了一眼,道:“我能不能穿布衣。”老太监愣了愣道:“王爷乃千岁之尊,岂能穿布?”南宫玉笑道:“穿习惯了而已。”老太监为难道:“刘公公吩咐我们要让王爷穿上体面的衣服,王爷穿布衣的话,小人会被刘公公责罚的。”南宫玉不愿让他为难,道:“罢了,我穿就是了。”老太监喜道:“太好了,多谢王爷体谅。” 当南宫玉换上那系深蓝如海,银龙盘旋的华袍后,所有太监都将他惊为天人,那种高贵的气质,淡雅的风姿是所有贵族向往却模仿不来的。老太监带头跪下道:“王爷天人之表,请受老奴一拜。”南宫玉暗叹了口气,将他们打法走了,对着镜子看了看现在的样子,又想起在海岛时的落魄模样,苦笑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摸出了那枚祖母绿的翡翠扳指,这是他和魏玉柔的见面礼,他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戴到拇指上倒是极为应景。 稍后刘瑾来过一次,也对他的风采惊讶了一下,并告诉他已通知了王涵礼,限他们一天内搬家,明天中午就可以入住,府上所缺的一切都会有内务府打理。 到了傍晚,有一位宫女来给南宫玉送饭,南宫玉知最忌讳的就是在后宫接触女人,便目不斜视,含谢送走。他刚做下来要吃饭时,走进了一位身着白色宫纱裙,头戴金钗的貌美少妇。 那少妇丹凤眼,薄嘴唇,淡扫蛾眉,有一种轻轻冷冷的感觉。如此有特点的美女并不多见,南宫玉很快就回忆起她就是冷月姬,当年在“凤仪亭”被常公公选中进宫,如今已当上贵妃。 南宫玉起身施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冷月姬打量了他一眼,眼睛一亮,微笑道:“王爷不必多礼,本宫也是刚得知皇上新认得了一位皇弟,特来恭喜王爷。”南宫玉道:“谢娘娘。”冷月姬扫了他一眼,含笑道:“你不请本宫坐下么?”南宫玉忙道:“贵妃请坐。”他实在不知有什么话题和冷月姬说。 冷月姬坐下后,笑道:“本宫就住在隔壁的“冷月轩”,以后王爷有空常去坐坐,本宫平时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南宫玉心想她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要是被外人听见,那有理也说不清了。”便干笑道:“以后有机会自会向娘娘讨教。” 冷月姬淡淡一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扶着南宫玉的手站了起来,道:“不耽误王爷休息了,来日方长,说不定以后本宫还能帮上王爷什么忙呢?”南宫玉应了声是,起身将她送走,心想后宫明争暗斗,冷月姬想第一时间拉拢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也没有往心里去。 睡醒后吃了早饭,一名小太监来报道:“马车已准备好了,请王爷回府。”南宫玉“嗯”了一声,跟他出门上了马车,从原路出玄武门,离开了紫禁城。 一路来到鼓楼大街,来到原先“南宫府”的那条胡同前。南宫玉就在这里下车,打发小太监回去。 他首先看到了胡同前的那棵梧桐树,当年封府后他不知要去哪里,还在这棵树下睡过。没想到时过境迁,自己竟然以王爷的身份回来了。 他苦笑一声,向林荫如盖的胡同深处走去,一切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忽见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两个人,见到南宫玉慌忙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道:“小人拜见公子,哦,不,王爷。” 南宫玉见他们是鲁公和钱平,都是府上的旧人,欣喜道:“起来说话,你们怎么在这儿呢?又是怎么知道我当上王爷了?” 二人起来后,鲁公笑道:“京城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公子成为王爷的事从昨晚就传出来了,皇上还把南宫府重新赐还给公子,我们就想公子府上正是用人之际,不知还愿不愿用我们这些老家伙。”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四) 南宫玉挪开脚,道:“你从马厩的角门滚出去,其他人继续搬东西,一个时辰内搬完。”说完再不看他一眼,扶起四女向府内走去。 “凝玉轩”虽只是宅院里很小的一部分,却是整座宅院的核心,因为这是主人南宫玉的住处。王涵礼搬来时将“凝玉轩”改成了“赏花阁”,装饰的风格也从淡雅变成奢华,尤其是那张足以睡五人的雕花楠木大床,南宫玉一想到王涵礼在这张床上做的事就感到恶心,吩咐道:“搬走。” 王涵礼府上的下人道:“这张床价值一千两银子呢,王爷不妨睡两天试试,还是很舒服的。”鲁公皱眉道:“让你搬走就搬走,我家王爷稀罕你那一千两么?”下人道:“是是,不过这张床太大,当初组装时是一件件在屋里拼凑出来的,要搬走也要一件件拆了,比较耗费功夫。”鲁公不耐烦道:“王爷只是让你搬走而已,拿斧子剁,拿刀砍都可以,明白么。”下人心疼的看了眼那张床,道:“是,小的明白了。” 到了下午,王涵礼的人已将东西搬走,内务府的人来统计了需要补充的家居等物,回去准备了。南宫玉让鲁公和钱平去写招人告示,注明原来的下人优先录取。 这时屋里只剩下他和春夏秋冬四女,在春盈的带领下,四女跪在南宫玉身前,春盈道:“奴婢恳求公子还让我们来伺候你。”南宫玉让她们起身,笑道:“时过境迁,不能再让你们伺候我了。”春盈垂泪道:“是不是公子嫌我们年老色衰,又被别人玷污过,若是如此,我们情愿还在府上做杂活,只要公子不赶我们走就行。” 南宫玉道:“四位姐姐误会了,你们为府上做的够多,是时候享受人生了。你们都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会给你们每人找一个好夫君,再给你们一份体面的嫁妆,好好的过日子去吧。”四女都哭道:“我们不想离开公子。”南宫玉笑道:“就算你们嫁了人,王府也还是你们的家,房子一直给你们留着,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可以。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子,却是朋友,有为难之处尽管开口。” 春盈感动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们来生也报答不及。”南宫玉也觉伤感,道:“都下去休息吧,我会让鲁公安排。”四女道谢后拜别而去。 在鲁公和钱平的张罗下,不到两天府上的人员已基本招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一日南宫玉进宫为朱厚熜输气,完成后朱厚熜笑道:“回到原来的宅子,还住的惯么?”南宫玉道:“住的惯,多谢皇上恩赏。”朱厚熜点了点头,道:“刘瑾,应天王的家眷办的怎么样了。”刘瑾道:“回主子,老奴已派锦衣卫到云台山的那个土地庙去联络他们了,相信不久后就会带着家眷前来京城。”朱厚熜道:“不会办事的奴才,这种事怎么能让锦衣卫去做,你不怕吓着别人么?你真是老糊涂了。”刘瑾忙跪下道:“主子教训的是,老奴这就让太监换锦衣卫回来。”朱厚熜道:“那最好。另外你联络一下朝中大臣,找个日子,让他们去应天王府贺喜,请谁不请谁,你来斟酌。”刘瑾道:“老奴明白了。” 南宫玉道:“大臣们都忙,不必多此一举。”朱厚熜笑道:“这可不是多此一举。你这个王爷早已名满京城,他们早就想去巴结你了,只是苦无机会罢了。只要消息放出去,他们再忙也会去贺喜,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南宫玉苦笑道:“一切听圣上的。”朱厚熜笑道:“在朝廷为官,这种场合以后少不了的,习惯就好了。”南宫玉点头应是。朱厚熜道:“朕要打八卦太极座了,你们下去吧。” 二人离开了西苑,刘瑾道:“王爷输气伤身,老奴备了补品在暖阁,还望王爷赏光。”南宫玉道:“多谢公公,不过不用了,我回去打坐一下就恢复了。”刘瑾笑着拉着他的手,道:“要的要的,如果王爷亏了身子,皇上可是会责罚老奴的,请请请。” 南宫玉抹不开情面,便随他来到暖阁,里面已备好了生蚝,鱼翅,燕窝等大补之物,南宫玉只好坐下吃了起来。刘瑾笑道:“老奴去张罗百官拜贺的事,先告辞了。” 刘瑾走后,南宫玉随便吃了几口就打算起身离去,出门时正碰上冷月姬走了进来,南宫玉施礼道:“贵妃娘娘。”冷月姬笑道:“这么快就吃完了?”南宫玉道:“在下不太饿。”冷月姬道:“你要不吃可就便宜那些下人了,呦,还有酒呀,本宫陪你吃几杯可好?” “这。。。”南宫玉颇感为难。 冷月姬轻笑一声,进了屋,低声道:“王涵礼让本宫在圣上面前说你的坏话,本宫可没有那么做,你不该谢谢本宫么?”说着进屋坐了下来。 南宫玉只好走回来,道:“感荷贵妃告知,在下感激不尽。”冷月姬的丹凤眼瞟了他一眼,笑吟吟道:“既说感谢,却不敬酒,此礼不诚呀。”南宫玉便满上酒,道:“敬贵妃。”说着一饮而尽。他根本不怕酒里有药,或是酒后乱性,他身上有“火龙之气”,只要他不想醉,喝多少也醉不了。 冷月姬手托酒杯,袖子遮住皓齿,也喝下了酒,玉白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更显娇艳,道:“王爷该知道本宫原是王涵礼的人,他把我送进宫其实是为自己谋利,这些年本宫已帮他赚了不少钱,成为了京城首富。恩情已经报了,现在已不用再听他的了。”南宫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冷月姬道:“皇上这两年对声色淡薄了许多,后宫这么多嫔妃,也只有本宫能经常见到皇上,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为你说不少好话。”南宫玉沉吟了一声,道:“不知贵妃让在下何以为报呢?”冷月姬“咯咯”笑道:“别贵妃贵妃的,好生见外,以后我们独处时换一个亲切点的称号叫吧。” 南宫玉故意道:“叫皇嫂如何?”冷月姬呵呵笑道:“王爷可以叫我小月,或者姬儿”,随便你叫了。”南宫玉脸上微微变色,提醒她道:“贵妃慎言,这可是后宫,我与贵妃单独对饮已经犯了忌讳,这种话可不敢再说了。”冷月姬微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放心好了,本宫在后宫这么多年一直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要是连见一个人而不被发现的本事都没有,本宫早死几百次了。” 南宫玉叹道:“还是小心为秒,贵妃还尚未告知在下能为你做什么呢。”冷月姬神秘一笑,道:“不急,来日方长,这段日子本宫会在皇上面前多说你的好话,等你感受到本宫的诚意时,我们再谈不迟。”说着又满饮了一杯酒,起身离去。 南宫玉在回去的路上时心想冷月姬有城府,有野心,有求自己的事一定不以后还是少和她见面为妙。 他一回到王府,鲁公就兴冲冲的跑来,道:“才半天的功夫就收到了一大堆贺贴,王爷您快去看看吧。”南宫玉回到凝玉轩,果然见长案上放着两厚摞的贴子,打开一看全都是贺喜他当上王爷,和皇上兄弟团聚的赞言,翻了几本不看了,道:“收起了,找两个有经验的捉刀,以我的名义,把五品以上官员的贺贴回了。”鲁公抱着贺贴去办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冲锋(五)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六) 说到最后秦羽已声嘶力竭,重重的喘着粗气。南宫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然后站起身,轻轻的坐在了她身旁,搂住了她的肩膀,靠在了自己胸前,叹道:“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当年我不该装什么清高,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么?”秦羽望着他道:“那你会娶我么?”南宫玉道:“我会明媒正娶的娶你过门,让满朝文武百官都来做我们的见证,我不要什么红颜知己了,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下一辈子的棋,好么。”秦羽咬了咬嘴唇,破涕为笑,红着脸“嗯”了一声 当晚南宫玉没有离开,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在一起聊天而已。到了早上,南宫玉轻轻将怀中熟睡的秦羽放到床上,轻轻摸着她的满头秀发,不忍离开。秦羽忽然闭着眼睛笑道:“你去忙吧,有空了来陪陪我好么。”南宫玉微微一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只要不嫌烦,我天天来找你。”秦羽侧过了身,背对着他,笑道:“这些年我清闲够了,你快来烦死我吧,现在本先生要睡觉了,请勿打扰。”南宫玉笑道:“好。”替她盖好了被子,离开了静竹斋。 这一天内务府来了好几拨人,不但搬来了府上的所需之物,还把今夜百官朝贺的准备之物也一并运来,都是些灯笼,对联,新衣等喜庆之物,其中最多的还是宴会需要的食材和酒水。另外还从皇家戏班里挑来了乐师和舞女,都聚在大堂熟悉场地。 鲁公忙的不可开交,也不亦乐乎。宋逸和宋明不在,他就成了府上除南宫玉外最掌权的人,什么事都要经他首肯,他的话代表王爷。 南宫玉任由他们折腾,他什么都不管,一个人待在凝玉轩里看书,心想快该过年了,今年看来要在京城过了,想到果果爱玩,便吩咐内务府送来一套孩童玩耍的玩具,放在后花园。 晚上时,应天王府前车水马龙,府内彩灯高挂,灯火辉煌,朝廷大臣,名流士绅手皆拿着拜贴和礼单前来拜见,送来的礼品能从府门前排到巷子口,规模不下于严嵩的寿宴。 南宫玉坐于大堂正中的主位上,接受一**宾客的拜见,他多数人都不认识,由张居正立于身旁介绍,“这是户部的王大人”,“这是吏部的何大人”,再有司礼监的太监按着官品引路入座。 这时从外走进一位独眼的大胖子,离老远就听见他爽朗的大笑声,他后面还跟着一位龙行虎步的少年,在座宾客也全都起身向那胖子行礼,张居正道:“王爷,这两位您是认识的。” 那胖子作揖后,躬身下拜道:“臣,严世藩携犬子庆冬叩见王爷,恭祝王爷千岁金安。”严庆冬也随声附和。南宫玉真没想到严世藩这种一手遮天的人物也会向自己下跪,这就是皇权的威力,无论你官职再大,碰见姓朱的,你永远只是臣子。 南宫玉欠身道:“小阁老,严兄请起。”二人起身后,严世藩笑道:“听说犬子和王爷有些交情,真是犬子的福气。以前我们受人挑唆,和王爷有点误会,以后会向王爷慢慢赔罪。庆冬,把礼单呈给王爷过目,看看缺点什么。” 严庆冬取出礼单,恭敬的呈了上去。礼单共有五页,南宫玉仅看了一页就吃了一惊,仅一页的礼品价值就值三万两白银。看来严家自知当年理亏,这才不惜花钱来和自己和解,听严世藩口中之意,这份礼单只是细水长流的开始。 南宫玉不动声色的收了下来,请二人落座。严世藩是内阁成员,地位很高,被安排在仅次于徐阶,高拱的位置。 百官陆陆续续的进来拜见,大堂已坐满了九成,此时送上了瓜果点心,乐师也轻轻弹奏起来,为等会儿的歌舞暖场。就在这时,又进来了三位恭贺者。张居正看了一眼,笑道:“下官先下去了。” 南宫玉看了眼那三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尤其是当看到他们当中的那位女子后,浑身颤抖了一下,那不正是令自己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海琼么? 如今的海琼已为人妇,穿着浅白色的连衣长裙,头上插着一根银簪,脸上依然不施妆粉,淡雅如水,岁月不但没给她留下变老的痕迹,反而更添庄重宁静。她抬眼看了南宫玉一眼,就垂下螓首,与身边二人一起跪了下来, 南宫玉心里猛一阵抽搐,像打翻五味瓶般不是滋味。“臣,户部侍郎海瑞”“臣户部主事李君贤,携妇人海琼,叩见王爷千岁。”他们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 南宫玉脸色苍白的抬了抬手,让他们起来,眼镜痴痴的看着海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李君贤最是心虚,他以前得罪过南宫玉,生怕南宫玉当众为难自己,这次故意带上海琼“保驾”,见南宫玉一脸迷惘之色,暗自心喜,跟着小太监来到了末座坐下。 海琼转身离去时再次与南宫玉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南宫玉看得心都碎了,根本没功夫理会和李君贤的旧怨。 这时礼乐响起,文武百官纷纷起身向南宫玉恭贺敬酒,南宫玉强笑着举杯还礼,随口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随后酒宴歌舞开始,南宫玉一直在低头沉思,时而看一眼远处的海琼,没说过一句话。身为王爷的他也不用说话,只听别人说就好。凡是来敬酒的,他来者不拒,没有用火龙之气化解酒气,似乎吃醉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醉意朦胧间,他的脑子反而格外清醒,除了海瑞,李君贤和海琼,其他官员都是三品以上,看来是刘瑾有意安排了他们三人,不知出于何意。 一个时辰过后,大家酒足饭饱,纷纷起身向南宫玉告辞,南宫玉点头相送。他没有再看海琼,以免失礼让人家难堪。待人走完后,他见桌上有一本红皮贺贴,落款是李君贤,他打开一看,冷笑一声道:“珍珠一斛?你倒是挺有钱的,状元郎。” 平时见不到海琼倒不觉怎样,此时见到了,思绪好像回到了数年前,更有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他一个人静坐了许久,内心反复挣扎,最后感性战胜了理性,起身来到院里跳出了院墙。 府门前停了太多的马车,离开时也按官职的大小顺序,只有海瑞是步行而来,不用排队,独自先去了。李君贤的官职最自然被排在了最后面,南宫玉出来时他才刚上了一架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去。南宫玉默默的跟在后面。 马车行驶出了很远,远远离开了闹市,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进入一座小院。那座小院还没有“应天王府”的三十分之一大,但对于白手起家的京城新官,能住在这里已算是不错了。南宫玉跳进了小院,蹲在墙下打量四周。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七)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王爷千岁 故人重逢(八) 这是座一进小院,院子还算宽敞整洁,两边都是开垦出来的菜圃,不过现在是冬天,什么菜都没有种。马车在屋前停住后,李君贤直接跳下了马车,没有等海琼,直接走进了屋子。海琼缓缓跟在后面。 屋里亮起了灯光,南宫玉蹲在后墙的窗下,声音也传了出来。 李君贤沉声道:“你刚才看了他几眼?” “什么?” “我问你刚才看了他几眼!” 海琼轻叹了一声,道:“朋友一场,看他几眼又怎么了?” “朋友?呵呵?李君贤不阴不阳的笑道:“你没看出来么?他还惦记着你呢。” “既然你不想让我见他,为何还要带上我?” 李君贤“哼”了一声,道:“前几天王公子的事听说了么?人家王公子可是京城首富,有头脸的人物。他可倒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下人抽人家耳刮子,抽一声还要让人家说声好,把牙都打出来,还踩着人家的脸,霸占了凤仪亭七成的股份。我这次要是不带你去,不知他会怎么整治我。” 海琼道:“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整你呢?”李君贤嗤之以鼻道:“拉倒吧,你不看看这次宴会上都请的是什么人,有一个三品以下的么?他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要整治我么?还好你来了,他被你迷昏了头,才没对我下手。” 海琼轻叹了口气,道:“我哥哥的官还没你大呢,不是也在受邀行列么?而且我哥哥对南宫公子的评价很高,我哥哥很少如此褒奖一个人的,你是不是想多了?”李君贤冷笑道:“你哥哥和我能一样么?我可是南宫玉的情敌。再说当哥哥的哪有不向着妹子的,要是南宫玉把你抢了去,你哥哥的妹夫不就变成王爷了么?他在京城还不平步青云?” 海琼怒道:“你污蔑南宫公子,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不能侮辱我的哥哥,我哥哥和你可不一样。”李君贤冷哼道:“你哥哥也在户部,还在我手底下当差,本可以互相照应,一起发财,他倒好,一到任就对我指手画脚,说我这个做的不对,那个不合规矩,既是一家人,他干嘛总跟我这个小舅子过不去?” 海琼长叹无语。李君贤道:“没话说了?”海琼徐徐道:“我哥哥的做官之道和你不同,就算他的上司不是你,他该怎么做还会怎么做。”李君贤冷笑道:“你哥哥一个落榜两次的人,有什么做官之道,无非是故作刚直,以博廉名罢了。” 海琼忍着气,淡淡道:“我哥哥确实不是进士,但他的官清清白白,倒是你该好好想想,你的状元怎么来的。” “贱人!”李君贤狠狠打了海琼一巴掌,海琼“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南宫玉心中大怒,海琼可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怎能看得了这个,便想冲进去教训李君贤,但转念一想,人家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自己算是什么人,冒然进去不是让海琼更解释不清了么,当下强忍住气,继续听着。 李君贤冷然道:“我说过,不许再提那件事!你现在是不是见他回来了,又动了春心了?”海琼冷冷道:“你无耻。”李君贤冷笑道:“我就是无耻了,我可以让你去找他,甚至我可以让你陪他睡觉,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找我的麻烦,无论你们做什么苟且之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那小子现在是王爷呢,我确实斗不过他。” 海琼忽然失笑道:“李君贤,你让自己的老婆去和别人睡觉?”李君贤道:“有何不可,你不是对他也有好感么?夫君我大度,成全你们这对牛郎织女,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在他面前多说夫君几句好话,给夫君升个一官半职,那你的功劳就大了。” 海琼厉声道:“滚!”李君贤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留下来的,你今天来了红,也满足不了我。”海琼咬着牙道:“你的斯文早已丧尽,你就永远住在外宅吧,和你那两个姘头过一辈子,不要再回来。”李君贤冷笑道:“那可不行,外宅也有玩腻的时候,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我想睡谁就睡谁,读书不就为了这个么?斯文是个什么狗屁东西。”说完摔门而去。 屋里静了半响,传出了海琼低声抽泣的声音。南宫玉心都碎了,眼中也是热泪盈眶,原来海琼过得并不好,竟还遭到了李君贤的殴打,南宫玉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想见到海琼,便跳进了屋子,道:“海姑娘。” 海琼娇躯一颤,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你。。。你怎么在这儿。”南宫玉道:“我想见你,就跟来了。”海琼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南宫玉点了点头。海琼沉默无语。南宫玉道:“只要姑娘一句话,剩下的我来做。” 海琼道:“王爷想做什么?”南宫玉道:“我有许多法子惩治他,就看哪一种能让姑娘解气。”海琼苦笑摇头道:“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夫君。王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这是我的家事,王爷就不用管了。” 南宫玉惊讶道:“可他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么?”海琼咬了咬嘴唇,道:“其实成婚前我已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我想离开他,当年你叫我跟你走的时候,我也不会不回头。”南宫玉沉声道:“我敬重海姑娘气节,无论猪狗,生死不弃,但你总要为你自己想一想,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为了一个不值得爱,而且也不爱的人,把一生都耽误了,值得么?” 海琼笑道:“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只坚持做自己。会变的人早晚会变,不会变的人永远都不会变。” 南宫玉急得直想跺脚,苦涩笑道:“你怎么这么倔,我真是服你了,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海琼“扑哧”笑道:“好像还真是这样,这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说实话,能再见到公子很高兴,不妨坐下来吃一杯茶吧。” 南宫玉坐了下来,海琼为他倒了杯茶,道:“王爷请。”南宫玉一饮而尽,仍不死心,道:“姑娘还是再三思一下吧”海琼微笑道:“三思什么呢?”南宫玉道:“离开李君贤呀。”海琼注视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南宫玉说不下去。 海琼笑着替他说了下去,道:“然后跟王爷在一起是么?” 南宫玉脸一红,但还是坚定的点头,道:“是。我是真心倾慕姑娘,以前不知道姑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不然我早就来了。” 海琼道:“对于我来说,只要坚持自己不变就不觉得受委屈。我和李君贤之间的关系仍是夫妻,他现在是对不起我,可我要跟了王爷,便是对不起他。” 南宫玉道:“如果他先休了你呢?”海琼直视着他的目光,道:“那我将守节到死。” 南宫玉身子摘了摘,像一个泄气的皮球,重重靠在了椅子上。 海琼眼中露出不忍之色,鼓足勇气道:“如果我说自从当年和公子分开后,我就再也没有爱过李君贤,我。。。一直爱着的都是公子,公子的心情能好些么?” 南宫玉精神一振,坐直身子道:“那你就应该丢下包袱!跟我走!”海琼眼眶湿润,露出了美丽的笑容,道:“如果我能说服我自己,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跟你走么,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伴随公子浪迹天下,可我。。。可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南宫玉深深的看着她道:“你知道么,你越这样,我就越爱你爱的无法自拔,我现在真的很难受,真的想宰了李君贤。”海琼轻轻道:“请公子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也不要整治他,好么?”南宫玉仰天长长出了口气,道:“那你也要答应我,如果哪天你想离开这里,必须立刻告诉我!一刻也不能拖。”海琼笑道:“放心吧,如果我真有想通的一天,我连一秒都不会等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一) 次日南宫玉去给朱厚熜输气,他将收到的礼单全部呈给了朱厚熜。朱厚熜不解道:“王爷这是何意?”南宫玉道:“礼品数量惊人,在下实不敢收。”朱厚熜笑道:“谁送的最多,谁送的最少呢?”南宫玉到:“严家的最多,张居正大人的最少。”朱厚熜道:“那你认为严家父子是贪官,张居正就是好官了?”南宫玉道:“朝廷重臣,非是臣弟可以妄议的。不过张大人一定是个清官。” 朱厚熜笑道:“如果你来用人,你会用什么样的官?”南宫玉赶忙道:“臣弟不敢做这个假设。”朱厚熜笑道:“但说无妨,恕你无罪。”南宫玉道:“那臣弟一定会用洁身自好的清官了。”朱厚熜道:“你是站在臣子的角度来看问题,如果你是朕,你慢慢就会发现,用人如果只用清官,直官,他们就会凝成一股绳,从道德上绑架你,逼得你按他们的意思去办,你就很难有自己的主张,就算有,也很难办到,更说不出口,比口才谁能说得过那些翰林院的大学士?” 南宫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朱厚熜继续道:“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皇帝用人首先要忠,无论贪官再怎么奸,只要对朕是忠的,朕就不怕他们闹翻天。其次是用合适的官,朕用一些人就是要让他们挨骂的。如果他们不挨骂,那挨骂的就是朕,没有淤泥在前面挡着,清流直接就冲进了龙王庙。最后是要用有本事的官,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把事情办成就是有本事。如果只会说一些圣人之言,却没有干事的魄力,他再怎么清,遇到困难谁来替朕分忧?有些脏活儿孔圣人是做不来的。用人是学问,用谁,怎么用,什么时候用,那杆秤砣在朕心里揣着呢。不管什么官,都只是朕的棋子。” 南宫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他二十年不上朝,却尽知天下之事,小事不在乎,大事不含糊,虽然玄心修道,却从未让皇权旁落,所有人在盘算什么心知肚明,手腕之强,让人惊叹。南宫玉道:“臣弟明白了。”朱厚熜道:“官场的水深,但你年轻,早晚会趟熟的,以后就靠你为朕分忧了。”南宫玉自嘲道:“希望趟熟之前不要被淹死。”朱厚熜大笑道:“别人趟混水是没有退路的,而你却有,你姓朱,这就是你的万年船,懂了么?”南宫玉道:“臣弟懂了。” 往后十天,南宫玉每隔一天进宫给朱厚熜输气,没事时去找秦羽聊天下棋。这一天小九匆匆跑到府上,找到南宫玉道:“启禀王爷,贵府的家眷已经进了京城了。”南宫玉大喜,站在门前等待。 不一会儿驶来了四辆马车,每位夫人都有一辆。为首赶车的车夫正是庞明阳,他跳下马车欣喜道:“我的天!你果然还活着。” 两个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百感交集,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余静雅抱着庞敬师从车厢里走了出来,道:“见过三叔。”南宫玉道:“见过嫂子,快请进。” 魏玉柔,欧阳珊都抱着孩子从马车上走下。南宫琦和南宫英已有两岁,穿着蜀锦长袍,头戴小帽,粉扑扑的小脸十分可爱。欧阳珊对小英道:“那你你爹呀,叫爹。”南宫英只是好奇的看着南宫玉,没有说话。倒是魏玉柔的南宫琦在母亲的指点下叫了声爹,南宫玉大喜,道:“我跟孩子们分开太久了,要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才行。”魏玉柔道:“是啊,没想到还真回来了。”他忽然发现南宫玉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想到南宫府就是二人的定情之处,心里美滋滋的。 南宫玉见南宫果这一年来长得飞快,出落的也更加美丽,笑道:“果果,想爹了么?”虽然南宫果不是南宫玉亲生的,但他们相处最久,又是唯一的女儿,南宫玉视为掌上明珠,胜似亲生。南宫果扑进南宫玉怀里,叫道:“爹!” 南宫玉把她抱起,眼眶湿红,道:“乖,乖,爹在后花园里给你布置了好多玩具,等不冷了带你去玩。” 南宫玉最后才见到了朱心琪,笑道:“小琪儿的剑法有进步么?为夫晚点考校一下如何?”朱心琪呵呵笑了两声,进了王府,远没有其他人热情。南宫玉诧异问欧阳珊道:“她怎么了?”欧阳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一路来就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 鲁公和钱平带着所有下人恭候在王府内,见到他们进来,男的躬身施礼,女的做万福,齐声道:“见过诸位夫人,公子,小姐。”他们来到后,平时静悄悄的“应天王府”顿时热闹了起来,鲁公早为每位夫人准备了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婆子,纷纷上前见过自己的主子,并接过了孩子。更为细心的是,欧阳珊的下人中还有一个和南宫果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既可以当伴读,也可以当闺蜜。 魏玉柔曾来过王府,加上她本就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还不觉怎样。欧阳珊和余静雅都是第一次来,她们虽也来自大户人家,但都从没见过如此华丽的广大宅子。南宫果和那小女孩三言两语就成了好朋友,在前面互相追逐嬉戏着,朱心琪还是一言不发,走在最后面。 衣服上打满补丁的庞明阳吃惊道:“三师弟啊,我只知道你以前很富有,没想到你这么有钱,现在还是王爷了,真不得了。” 南宫玉笑道:“几间房子而已,掌门师兄说远了。师兄和嫂子能一直住下来么?我可不想和你们分开。”庞明阳道:“短住还行,长住的话谷里的委托就没人处理了。执行委托是师傅的侠义精神,可不能丢弃。”南宫玉点了点头,想了一想,道:“我有个办法,我可以差几个人去云台山长住,如果土地庙里有委托,就让他们快马送来。云台山距京城也就两三天的马程,不会耽误事的。” 庞明阳道:“倒是个办法,可以试试。可我们以后不回珠链水阁了么?”南宫玉道:“肯定要回的,不过要等一段日子了。” 凝玉轩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每位夫人都有一座独自的小院,各自回去休整片刻后,聚在凝玉轩吃饭。孩子们吃了几口后就由丫鬟和老妈子带着去玩了。 南宫玉这才叙述了一遍经过,连海岛上的经过也没有隐瞒,说完后所有人都惊赞不已,久别重逢,大家全都兴高采烈。只有朱心琪阴沉着小脸,此时淡淡道:“南宫玉,你见到皇上了?”南宫玉道:“是的,怎么了?” 朱心琪凤目一寒,盯着他道:“那你怎么不杀了他!”南宫玉吃了一惊,好在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他起身把门关上,道:“琪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当今万岁又不是荒淫无道的昏君,为什么要杀他?” 朱心琪冷冷道:“你离开主公,返回中土,这我理解,可你难道忘了我姐姐的大仇了么?”南宫玉身子一震,这才想起她的姐姐朱心仪在“壬寅之变”后被凌迟处死。当年朱心琪混进凤仪亭就是为了给她姐姐报仇,没想到自己竟把这个给忽略了,也难怪朱心琪会如此生气。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二) 南宫玉道:“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起来这件事。 .”朱心琪道:“那你现在想起来了,下次你去给他输气的时候就杀了他。”南宫玉道:“哪有那么容易。如果我杀了皇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就算提前跑回了珠链水,那朝廷的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就算把云台山挖空也会找出我们。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跑?万一失去了谁,不是更得不偿失么?” 朱心琪道:“那我们先去东瀛,你留下来动手。”南宫玉道:“琪儿你要顾全大局,东瀛是国恨,你和皇上之间只是私仇。就算如你所说,一切顺利的杀了皇上。大明朝势必大乱,东瀛必会趁此良机大举侵略,你想想那时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我们岂非成了祸国殃民的凶手?” 朱心琪冷笑道:“说到底你是不肯为我姐姐报仇喽?”南宫玉叹道:“这个我真的无法答应你,我们从长计议好么?”朱心琪道:“就因为那狗皇帝封你做了王爷,你就感激他了,是不是?别忘了!这个江山本就是属于你的!” 南宫玉也心中有气,好好的重逢气氛被瞬间败完,沉声道:“琪儿,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夫君是那样的人么?何为大义我还是分得清的。” 朱心琪冷哼道:“好,那你好好做你的王爷,我是不会住在仇人赐赏的宅子里的。”说着大步出门。南宫玉忙上前拉住她,吃惊道:“琪儿,你这是去哪里?”朱心琪道:“既然到了北京,我就要为姐姐报仇。你做不来的事情我来做。” 南宫玉道:“开什么玩笑,咱们慢慢想办法好不好?”朱心琪道:“你是不会动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由我动手。不过你放心,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被抓住的。如果有人认出了我的尸体,你可以先写一封休书备着。” 南宫玉怒道:“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你不许去!”朱心琪道:“我意已决,你不用劝我了。”说着推开了大门,南宫玉拉住她,急道:“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朱心琪道:“我不倔,我只是要为姐姐报仇。如果你强行阻止我的话,我就大喊大叫,把事情说出去。” 南宫玉不敢再抓她,跟着她一路出了府门,见附近没人时才道:“我们才刚刚重逢,你就忍心离我而去么?你这么一去,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朱心琪身子一颤,回过身,眼含热泪道:“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团聚么?可我和姐姐再也团聚不了了!这件事我是办定了!”南宫玉还想再劝,只见剑光一闪,朱心琪已拔出了长剑,指着他道:“别再跟来了,不然我们夫妻就刀剑相见了。” 南宫玉心里一肚子苦水,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们接来,这不是要闹翻天了么。朱心琪用剑指着他缓缓后退,眼噙热泪道:“别了,夫君。”说完背上剑快步走出了小巷。 南宫玉站在门前怅然若失,朱心琪很聪明,绝不会傻的硬闯紫禁城,如今她的剑法已属于一流高手,只要计划得当,未必不能刺杀成功,可她的计划是什么呢?如果不知道她想怎么干,就不知道如何保护她,所以一定要了解她的行踪。明天自己还要进宫给皇上输气,走不开。这么大个京城,怎么监视朱心琪的一举一动呢?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没有回府,快步走向北镇府司。 把守北镇府司的锦衣卫认得南宫玉,一齐跪下道:“见过王爷。”南宫玉道:“我找你们九爷喝茶,他人呢?”一名锦衣卫道:“今天不该九爷当值,他老人家应该在戏园子里听戏呢。” 南宫玉就在戏院里第一排找到了小九。他靠在一名青楼女子身上,双脚搭在另一个女子腿上,一人喂他吃水果,一人给他捏腿,好不惬意。 南宫玉道:“九爷,有事请你帮忙。”小九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听戏,眼都不睁道:“去去去,没见九爷听戏了么,一边候着去。” “我是南宫玉。” “噗!”小九吐出水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忙跪下施礼道:“小人怠慢了王爷,死罪死罪。”南宫玉道:“没事,起来说话。”小九冲旁边的妓女一使眼色,道:“还不挪窝。” 南宫玉在他身旁坐下,小九正襟危坐道:“王爷有事让人传个口信就成,何必亲自来一趟。”南宫玉叹了口气,道:“我有事求你,必须当面对你说。” “哎呦,王爷,您这可是骂我呢,有事您吩咐就是。” 南宫玉道:“无论这件事你答应与否,都不许对任何一个人说,不然就是以我为敌,明白么?” 小九见他一脸严肃,也一本正经道:“王爷放心,规矩我懂。” 南宫玉叹了口气,道:“我想让你在京城帮我盯一个人。” 小九立刻松了口气,道:“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是我们锦衣卫的老本行,不知王爷要盯谁?嘿嘿,难道是李君贤?” 南宫玉没空跟他说笑,道:“是我妻子。” 小九愣了愣,道:“王爷和夫人吵架了么?不知是哪一位夫人?” 南宫玉道:“她叫朱心琪。”小九做了个恍然的表情,道:“原来就是那位‘赛貂蝉’,哦哦,小人失言,王爷勿怪。” 南宫玉道:“她现在已离家而去,你要找到她,暗中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小九道:“小事一桩,可一直监视的话需要人手,我要调几个人过来帮忙。”南宫玉道:“不能用你们锦衣卫的人,你可以用一些不相关的人,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这是我的私事,仅许你一个人知道。” 小九点头道:“明白了,王爷放心,这种事我办多了,保管办的漂漂亮亮。”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小九来到应天王府,单独见到南宫玉,道:“朱夫人在北大街租下了一间房子,住进后就没有出来,小人已安排了三拨人手不间歇的盯梢,小人只向交待了他们任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南宫玉满意点头,心想北大街是距玄武门最近的一条街。玄武门是宫女太监出入最频繁的宫门,难不成她想混进紫禁城? 就这样过了三天,小九每天都来向南宫玉禀告,朱心琪除了吃饭外,几乎在房中足不出户。这一日天寒地冻,忽降大雪,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二十年不上朝的朱厚熜破例通知百官上朝议事。 天还未亮时,南宫玉已穿戴整齐,来到府门前坐轿。南宫玉不惧寒冷,但已有下人提前准备了两个暖炉在轿子里,一进去就十分暖和。 轿子在午门前停住,文武百官都在东侧门排队进城,只有身为宗室的他可以走西侧门。百官见都遥相向他施礼道:“见过王爷。”南宫玉在西门前还礼后,进了午门。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三) 他一路走到太和门,见太和门前有一群官员站在冰天雪地里,有的人冷的只缩脖子。朱厚熜准备好之前,他们只能等在这里,无论多久都要等下去。 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上来向南宫玉请安道:“王爷,这天儿太冷了,请到屋里吃盏热茶吧。”南宫玉跟着他来到太和门的偏房,室内不大,温暖如春,几张椅子上都坐着有人,全都是内阁的一品大员,为首的严嵩无精打采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抱着一个暖炉,旁边是儿子严世藩。另一边坐着徐阶,高拱,张居正,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内阁成员。 他们见到南宫玉全都起身施礼道:“王爷。”南宫玉道:“诸位免礼,不用起身。”严嵩睁开惺忪的睡眼,道:“老臣年迈,难以施礼,还望王爷赎罪。”南宫玉心想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严嵩这个老奸臣竟能活到八十多岁,当下点头道:“无妨。”无论严嵩年轻时再怎么坏,现在他已有半只脚踏入了棺材,南宫玉也不想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为敌。 张居正道:“新年新气象,皇上开朝议事,此乃天下百姓之福。”严嵩不冷不热道:“皇上不上朝,天下百姓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么?”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互为政敌,有时为了一件事争的互不相让,没想到还没开始议事,就已经针尖对上了麦芒。 张居正淡笑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看来东楼兄还是喜欢在细枝末节上做文章,真是失敬。”严世藩冷笑道:“别以为我爹老了,你说话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就算我爹不做首辅了,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你!”张居正大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本就难为首辅大任,除了东楼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这个位置。”严世藩知他在讽刺自己,变色道:“你。。。” 这时徐阶道:“议事议事,皇上都不在这里,你们议给谁听?有什么话见了皇上再说吧。”张居正恭敬道:“是,老师。”严世藩讥笑一声,还要说话,严世藩眯着眼睛道:“东楼,你也少说两句。”他们说话时,南宫玉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吃茶,心中暗自好笑。这间东暖阁虽只是暂时休息的地方,但重要性仅次于朝堂,可以说算是内阁的小会议室。许多不同的政见可以在这里交流心得,如果能达成共识的话,在朝堂上就不用议那么久。可两边的“带头人”严嵩和徐阶都没有和解之意,看来等会儿朝堂上会有一番激烈的争辩,他们手里肯定都握有一堆东西来打击对方,是以谁都不愿先露底牌。 这时一身官戴的刘瑾撩开棉帘走了进来,道:“几位大人久等了,皇上已准备好了,请各位大人排队觐见。 随后百官在太和门前列队,南宫玉虽身为王爷,但他没有职务,被排在内阁以下,百官之上的位置,仅次于严世藩。 随着一声“百官觐见”,队列缓缓进门。走过广大的太和广场,登上了两侧的台阶,进入了太和殿,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金銮宝殿” 太和殿里富丽堂皇,高高在上的金色龙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贵客必后至”,朱厚熜当然还没有来。 文武百官在大殿里列队站成了三排,一刻钟过后,一名太监高声吆喝道:“皇上驾到!”朱厚熜带着刘瑾和四位宫女从一侧缓步走来。 百官跪满一地,待朱厚熜登上台阶,坐上龙椅后,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厚熜顿了一顿,道:“爱卿平身。”百官这才躬身站起。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严嵩岁数太大了,晃悠了几下没站起来。朱厚熜道:“一群没眼力价的奴才,不知道给首辅搬个墩子么?” 几名小太监赶忙跑过去搀扶起了严嵩,让他坐在了圆墩上。严嵩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谢皇上赐坐。” 现在的朱厚熜红光满面,精神饱满,笑道:“严阁老辅佐过三位皇帝,风雨三十年功于社稷,不容易啊。”严嵩再次拜谢。高拱和张居正对视了一眼,不知皇上这么说的意思,徐阶则面无表情。 朱厚熜又转向右首第一人的徐阶,道:“首辅抱恙,次辅劳累,徐阁老最近辛苦了。”徐阶道:“为圣上分忧乃臣子分内之事,不辛苦。”朱厚熜道:“朕记得不错的话,徐阁老也七十有二了吧?”徐阶道:“是,难得皇上还记得臣的年齿。”朱厚熜道:“也是老臣了,不是首辅却干着首辅的活儿。来人,也给徐阁老搬一个墩子。”徐阶谢坐。 朱厚熜面向群臣道:“这些年朕没怎么见过你们,好在有两位阁老为朕分忧,天下才能太平。马上就要大年三十了,合家团聚,咱们君臣也该团聚团聚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赐年夜饭,三品以上的,在三十那天晚上,带着家眷来保和殿赴宴,与朕一起过年。” 百官山呼道:“皇上圣明。”朱厚熜淡笑道:“有人说朕不体恤百官,不体恤百姓,朕就要让这些人看看,朕如何不体恤自己的子民了?嗯?”他说最后一声时已带着不满之意。 百官互相看了看,都揣摩不出圣上的意思。严世藩道:“不知何人敢污蔑皇上,还请皇上告知。”朱厚熜拿起一本奏折,道:“这是朕前天晚上看到的,内阁成员和王爷传阅一下,看看这个人说的在不在理, 刘瑾接过奏折,先让严嵩和徐阶看罢,二人都不动声色。直到严世藩看完,他大怒道:“又是这个海瑞,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他到底想干什么!”严嵩道:“王爷还没看呢,你先不要说话。”严世藩“哼”了一声,憋气不言。 南宫玉暗吃一惊,拿过奏折一看,果然是海瑞的奏疏。上面写道今年国库空虚,京官的俸禄已拖欠半年,过年才发了半个月的俸禄,和五斗米,两斤猪肉,这个年都很难过。还说户部的账目上明明有足够的银子,却不给官员发放,望皇上体察基层官员云云。 奏折虽写的婉转,却暗含了对皇上的不满,难怪朱厚熜会生气。严世藩问南宫玉道:“王爷看完了么?”南宫玉点了点头。严世藩道:“那我们就说说这个海瑞,他自从到了我们户部就没闲着,整天挑刺,一会儿说这笔账不对,一会儿又说这笔钱和预算不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是官再大一点,户部还不被他闹翻天了。” 朱厚熜道:“他一个小小的主事,怎么个闹法?”严世藩道:“主事本就是个虚职,就算他待在家里也无妨。可他倒好,比谁来的都早,比谁走的都晚,每天都要查账,又不能不让他看,他看也就算了,还一笔笔的重新算过,还把他认为不符之处拿给你看,巡官还是他小舅子,对他解释说银子临时调去了别的部门,他就问为什么不按照预算执行,又问为什么调了那么多笔,还问调走后为什么没有记录在案,每当和他争辩两句,他就把大明律抬出来压你。总之等等等,站着说话不腰疼,户部被他一个人搅得坐卧不宁,谁见他都烦,就连他小舅子也不搭理他。”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四) 朱厚熜失笑道:“你兼着户部和工部的尚书,手底下出来这么一个人,你就管不住他?”严世藩道:”海瑞做的事都是他的职能范围之内,并没有做错什么,臣如果挑他的毛病,只怕会被他背后的人诟病。. ” 朱厚熜道:“什么背后,什么诟病?”严世藩盯着张居正和高拱,冷笑道:“这就要请教张,高两位大人了。”高拱道:“严世藩,不要无中生有,你们户部生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他的声音洪亮,极具威严。 严世藩道:“请问海瑞出任淳安知县前,是谁举荐的他?”张居正道:“是我。”严世藩道:“调到户部当主事,又是谁举荐的他?”高拱道:“是我。”严世藩道:“那就有意思了,你们举荐的人不放到你们吏部,礼部,兵部,偏偏放到我们户部,不就是想在我们户部插一根刺,让我们不痛快么?” 高拱哈哈大笑道:“小老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吏部都不用往户部举荐人了?”严世藩笑道:“只要你们吏部不要户部的银子,我无所谓。”高拱沉声道:“你这是威胁。”严世藩也盯着他道:“是你先威胁的。” 朱厚熜道:“你们两个内议员,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斗嘴,这里是朝堂,有事说事。” 二人领命后,严世蕃道:“人是你们吏部送出来的,只要你们把他调走,我们相安无事。”高拱道:“如果只因为他查了几本账本,过问了一些事情,就把人调走,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六部想调谁就调谁,我这个吏部堂官的家还怎么当?话说回来,海瑞既然说国库里有钱,那为何不给京官们放俸禄?那些钱是干什么用的?” 严世藩冷笑道:”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那钱是干什么的,海瑞不知道,你们能不知道么?你们现在到底是在质问谁,是我,还是皇上?” 高拱变色道:“我怎么敢质问皇上,当然是问你。”严世藩道:“那好,我就解释一遍给你听,皇上的万寿宫,仁寿宫马上就要竣工,里面空空如也,宫殿里面的装潢要不要钱?花园的景观要不要钱?新增的太监宫女要不要钱?还要多留一下以备不时之需,这就是那钱的用处。” 高拱道:“这些都没错,但布置两座宫殿需要一百万两这么多么?”严世藩好笑道:“高大人对户部的账目很熟悉嘛,不如你来当这个家,看看到底多不多?”高拱道:“现在寒冬腊月,工匠和采购都要到开春才能进行,京官的俸禄只有十三万两而已,能不能先抽出来一部分,把他们的亏空补齐?让他们把年给过了?” 严世藩大声道:“那是皇上的钱!谁都不能动!”南宫玉现他说这句话时,朱厚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严世藩就正在扮演替皇上挨骂的角色。高拱嘴动了动,见徐阶冲他使了眼色,就没有说下去。 严世藩得意笑道:“怎么了,哑巴了么?六品以下的京官起码还能领到一半的俸禄,六品以上的官员连一半都没有,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是怎么过年的?” “呸!”高拱再也压不住火,大声道:“我不问别人,我就问你。小老,贵府过年指望着那点俸禄么?贵府家大业大,随便变卖一点,就够那些京官吃一百年了吧!”严世藩怒道:“高肃卿!你血口喷人,我要告你污蔑!”高拱“嘿嘿”冷笑,并不言语。 这时朱厚熜清咳了一声,道:“都吵完了么?朕来说两句。”指着高拱道:“高拱,那海瑞是个愣头青,你把他送到户部去,那他能安生的了么?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公事,那也是浪费国帑,明白么。”高拱忙躬身道:“下官明白了,皇上圣明。” 朱厚熜又指着严世藩道:“还有你,办法是想出来的。修宫殿的钱虽不能动,但你不会从别的地方筹钱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严世藩恍然大悟道:“臣愚钝,皇上圣明。”朱厚熜道:“京官的俸禄不能再拖了,再拖京城就没官了,清明前必须补齐,你来想办法。” 严世藩应了一声,想了想道:“江南今年桑蚕丰收,和西洋诸国做成了好几大买卖,不如派人南下寻盐,适当增加一些盐税,钱也就出来了。”朱厚熜一拍手道:“这不就是办法么?吵来吵去有用么?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一定要办好。”严世藩道:“是!臣一定安排妥当。” 朱厚熜道:“嗯,安排好后就把你的户部尚书让出来吧,专心干你的工部。”严世藩愣了愣道:“这。。。是,臣遵旨。”朱厚熜又对高拱道:“你也是,专心做你的吏部,把你的兵部让出来,现在抗倭才是大事,朕要找一个新人入,全心全意为朕抗倭。”说完看向南宫玉道:“应天王文武双全,又有对付倭寇的经验,就由你来为朕分忧吧。” 南宫玉犹豫了一下,却见对面的张居正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出列跪下道:“多谢陛下,臣弟一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臣弟兼任兵部尚可,户部嘛,臣弟只怕应付不来。”朱厚熜说笑道:“难道你也怕那个海瑞?”南宫玉道:“这倒不是,臣弟怕的是精力有限,辜负皇上信任。”朱厚熜道:“最近倭寇扰边严重,抗倭才是头等大计,朕要确保户部明年有足够的钱用在保境安民上,朕把两部都托付于你,至少一年内你不能撂挑子。”南宫玉只好领命。 朱厚熜道:“国运艰难,大家同舟共济。还有,三十那晚的宴会,叫上海瑞。”刘瑾高声唱喏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百官皆无人言,随着一声“退朝”,朱厚熜先离开,百官们也列队离开了太和殿。 在出宫的路上,百官皆向南宫玉贺喜,他如今掌管两部,虽然官位仍比不上严嵩和徐阶,却拥有更大的实权。 出了午门,还没进轿,小九就走过来道:“恭喜王爷成为两部堂尊。”南宫玉道:“你消息倒灵通,人怎么样了?”小九道:“仍然在屋里闭门不出。”南宫玉道了声“辛苦了。”便回到了王府。 回到王府后直接来到账房,对钱平道:“上次百官的贺礼中有多少现银?”钱平查了下账簿,道:“共计十四万两。”南宫玉道:“把十三万装车,随我一起压押到户部。” 钱平立即让手下将银子装了三车,随着南宫玉的轿子来到户部。此时户部早已放假,可仍有不少京官在门外催要俸禄,户部只有一个人站在门外不厌其烦的解释,那人就是海瑞。 南宫玉走出轿子,海瑞忙道:“王爷,你怎么来了。”那些京官品阶太低,有些不认识南宫玉,被人提醒后才匆忙下跪。 南宫玉道:“地上都是雪,大家起来吧,我是新任户部尚书,朱玉,我是来给大家俸禄来的。百官一听齐声欢呼,海瑞欣然道:”王爷真解了燃眉之急了,不知这银子从何而来?”南宫玉道:“这就不用管了,来人,去把户部的人都叫来加班,那么多人没领俸禄的,光海大人可忙不过来。”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五) 不一会儿66续续的跑来了好几个户部官员,李君贤也在其中,南宫玉视若无睹,只怕看了他会忍不住狠狠揍他。. ”海瑞道:“王爷请到内堂宽坐,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南宫玉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一个人忙了这么久,该让他们出出力了,你随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二人来到内堂的僻静处,南宫玉将朝堂的事说了一遍。海瑞听罢不解道:“下官只是上了一道奏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真不知会有这么大的影响。难道平时就没人给皇上上奏疏么?” 南宫玉笑道:“奏疏肯定有,但是内容都是经过雕琢的,而且报喜不报忧,这大过年的,你上报国库空虚,京官没有俸禄,这不是让皇上难堪么?”海瑞摊开手,无奈笑道:“可下官说的句句实话呀,难道这么大的事,不该上报么?” 南宫玉道:“我知海兄刚直,可有时候还是婉转一些比较好,说事情也要挑挑时候。”海瑞徐徐道:“抗上,死谏才称得上刚直,我那道奏疏只是叙述实情而已,跟刚直扯不上关系吧。对了,王爷可否告知户部的那钱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南宫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是用来布置万寿宫和仁寿宫的。”海瑞愣住,悚然动容道:“一百万两银子啊!就是为了布置两座宫殿?”南宫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海瑞忽然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的快步行走着,突然愤怒的打翻了桌上的茶具,回身道:“河北,山东十几个县都在闹灾荒。老百姓们连口稀粥都喝不上,在这大雪纷飞的腊月天,要冻死多少人?一百万两银子,又能救活多少人?王爷你算过么?” 南宫玉知他说的在理,可现在必须要劝说他不要再上奏疏,不然谁都救不了他了,道:“严世藩已让鄢懋卿南下巡盐,相信在清明前就会筹到足够的赈灾粮。”海瑞好笑道:“江南百姓已经重税压身,还要增税。而且还是清明前,那还早着呢,这段日子要饿死多少人?谁来负责?谁能负责!”在他大公无私的心胸前,南宫玉也感到汗颜无地,叹道:“和光同尘才是为官之道,海兄还是不要太锋芒毕露了吧。” 海瑞苦笑道:真没想到一封小小的奏疏竟引起如此大的波澜,连我这个户部小吏都知百官欠俸,两省饥荒,那些身居高堂的大人么能不知道么?他们人人知道,却人人不言,不是下官的锋芒太露,而是他们的‘剑’早就锈的拔不出来了!” 南宫玉沉默良久,沉吟道:“在下能否求海兄一件事?”海瑞道:“王爷言重了,王爷不但是下官的上司,还是少有的有良知的好官,尽管吩咐便是。”南宫玉道:“海兄下次上疏前能不能先让我看一遍,我们一起润色一下,有时平缓的言辞更能达到好的效果,或者有什么想法先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通过别的渠道达成?” 海瑞道:“当然可以,只要国泰民安,下官就算一辈子不上疏又有何妨。”南宫玉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看来我这趟没有白来。”海瑞道:“下官何尝不知王爷的保护之情,实在感激不尽。”南宫玉笑道:“海兄乃我敬佩之人,可惜我大明只有你一个海瑞,所以你太抢眼了。”海瑞也笑了笑,气氛冲淡了不少,道:“这几天去看望家妹,见她愁眉不展,似有心事,问她也不说,李君贤更是几天不见回家,王爷是家妹的朋友,可知生了什么事?”南宫玉道:“他们的家事我不便多言,海姑娘如果想说的话自会告诉海兄。”南宫玉离开户部后,在回府的路上几次想拐弯去看望海琼,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两天后到了大年三十,果果一直想去紫禁城的后花园看看,南宫玉便想带着全家一起进宫,先在后花园里玩半天,再去保和殿赴宴。中午,夫人和孩子们都在挑衣服的时候,小九来报道:“朱夫人她进宫了。” 南宫玉变色道:“她怎么进宫的?”小九道:“她今早就一直坐在一家小摊贩前,不一会儿有个小太监来喝豆汁,两人攀谈了起来,然后朱夫人就带那小太监回了家。”说到这里顿了顿,尴尬道:“当时我们不确定情况,不敢瞎猜,必须要等到水落石出才敢禀告王爷。”南宫玉知道他的意思,也肯定朱心琪不是那种人,道:“说重点。”小九道:“是,半个时辰后我们才知猜错了。朱夫人换上了那太监的衣服,拿着腰牌混进了玄武门。我们认为夫人这些天一直在小屋里观察着进出京城的人,那小太监一定是经常在那家小贩前吃豆汁,夫人这才提前在那里等候,聊天时夫人一定套取到了什么情报,这才不惜在大白天就要混进宫去。” 南宫玉脸上微微变色道:“她是要去保和殿的宴会。”小九怀疑道:“夫人跟着王爷就可以进宫,为何要单独行动?难道她想做什么隐蔽的事么?王爷,这你可要给小人交个底,万一出了什么事,小人可担不了干系。”南宫玉哪敢说朱心琪准备去刺杀皇上,可他也不能再隐瞒小九,便道:“你们的监视到此为止,一切与你们无关。” 小九道:“今晚我也会进宫当值,到时我仍会留意着她,负责宫廷安全也是在下的职责。”小九走后,南宫玉对魏玉柔和欧阳珊说了此事,二女都说不进宫了,让南宫玉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些。南宫玉道:“皇上明言说的要带家眷进宫赴宴,你们刚来京城的事谁都知道,不进宫拜见圣上只怕不妥。”欧阳珊道:“既然有危险,孩子就不要去了,就玉柔妹妹陪你进宫好了,我在家看着孩子。”南宫玉也认为此举妥当,就点头同意。 当晚,南宫玉和魏玉柔身着便装,乘坐暖轿来到玄武门,却见城门旁垂手站着一人,正是海瑞。南宫玉奇道:“海兄怎么不进去。”海瑞苦笑道:“守门的士兵说我这身衣服不能进去。”南宫玉见他仍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比寻常百姓穿的还要破,转头对禁卫军道:“这位海大人是皇上请来吃年夜饭的,你们多大的胆子,连皇上的旨意都敢不听?”禁卫军诺诺称是,向海瑞赔礼。 三人一起进了紫荆城,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保和殿。大殿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乐师在旁轻轻弹奏,百官全都身穿便装在寒暄问候,家眷也在一旁聊天。他们见到南宫玉全都过来行礼,都以为海瑞是他带来的仆人,暗感惊讶,王府的仆人怎么穿的这么破。 小太监对南宫玉道:“王爷请上座。”南宫玉点了点头,对低声海瑞道:“我知道有很多地方你看不过去,还望多多忍耐。”海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坐在了末座。 不一会儿百官入席,场内肃静后,有人高宣“皇上驾到”,一身便装的朱厚熜带着嫔妃太监来到正中坐下。南宫玉见他带了两位嫔妃,冷月姬坐在右,看来地位和得宠的程度还不如左边的那位贵妃。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六) 那位贵妃长得雍容华贵,气宇出众,眉宇间慈眉善目,让人心生亲切之感,南宫玉问身后的小太监道:“皇上左边的那位嫔妃怎么称呼?”小太监道:“那位是舒贵妃,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 这时刘瑾道:“新年降至,圣上赐宴群臣,望九州安乐,天下太平。”百官皆起身谢恩。接着宴席开始,山珍海味流水价上来。南宫玉,张居正,严世藩,高拱等人轮流向皇上敬酒。朱厚熜今天甚是高兴,开怀畅饮,兴致极好,时而转头对舒贵妃笑语两句,反而和冷月姬说话不多。 这时朱厚熜看到了坐于末座的海瑞,向严世藩使了个眼色,严世藩会意的起身笑道:“呦?这不是海大人么,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不是对圣上不敬么?”海瑞起身回话道:“下官只有这一件衣服。”严世藩笑道:“你做了三年的知县,就没一套像样的衣服,装穷给谁看?”海瑞摇头道:“真的没有。” 严世藩冷笑道:“新春佳节,你败兴也就算了,穿成叫花子一样,这叫有辱国体!知道么?”海瑞皱了皱眉,直起腰来,就要反驳,却见南宫玉频频向他使眼色,他也不愿让朋友为难,暗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严世藩道:“怎么了?没话说了?勤俭节约是对的,装穷可就不对了。”全场一阵哄笑,朱厚熜也哈哈大笑。海瑞面无表情的听着,不再辩解。 这时小九悄悄的来到南宫玉身后,道:“朱夫人现在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混进了下一批送点心的队伍里,马上就要进殿了。”南宫玉心里一惊,回头看小九时他已走远。 全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严世藩嘲弄海瑞,谁都没主意一队宫女手捧着各式点心端上了上来,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位就是朱心琪。 南宫玉见她一只手缩在衣袖里,料到她里面藏有尖刀,此刻不敢有丝毫犹豫,拿起酒杯装作敬酒的样子向朱厚熜走去。朱心琪也现了他,瞪着他不让他靠近,南宫与不理,仍然笑吟吟的走了过去。朱心琪咬了咬呀,走出队列,手掌向衣袖里裹了裹,显然要强行刺杀。南宫玉也快走了两步,暗运真气,决心在朱心琪亮出刀子之前将她制住,至于会不会被朱厚熜现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在这节骨眼上,舒贵妃忽然站起身来,看向了朱心琪。朱心琪也现了她,脚步忽然定住,娇躯一颤,俏脸现出惊恐之色,难以置信的盯着舒贵妃的脸。舒贵妃却若无其事的对她笑道:“你送错地方了,那盘点心是王爷那桌的。”朱厚熜听见后只是瞥了一眼就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海瑞身上,朱心琪仍是那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舒贵妃冲她眨了眨眼睛,坐了回去。 朱心琪强忍着收回目光,低着头,端着点心与南宫玉擦肩而过。南宫玉心中也是惊讶万分,当下不动声色,来到朱厚熜身前,道:“臣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康健,早成仙体。”朱厚熜哈哈一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会儿严世藩也数落完了海瑞,重新坐下。海瑞没有争辩全是给南宫玉面子,不然别说是严世藩,就算是朱厚熜,他也敢直言到底。他坐下后一言不,桌上的美味佳肴动也不动,只等宴会结束。 朱心琪放下点心就走了回去,南宫玉借口更衣跟了上去。朱心琪独自在前面走着,来到了后院闪身藏到了树后。南宫玉刚走过来,朱心琪就一把抓住他,激动兴奋道:“我姐姐没死!我姐姐没死!”南宫玉一头雾水道:“你说什么?”朱心琪哭笑道:“那个舒贵妃就是我姐姐啊!她没有死!”南宫玉大惊失色,道:“舒贵妃是你姐姐?”朱心琪道:“我绝不会看错的,她看我的眼神,说话的神态,我永远也忘不了。”南宫玉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明究竟,但此地绝非说话之处,南宫玉道:“我先带你离宫,有事慢慢说。” 朱心琪也不再固执,披上南宫玉的狐皮大氅,向玄武门走去。禁卫军在夜里看不清大氅下的宫女装,又见是南宫玉带出来的,一句都不敢多问,施了礼后任其放行。南宫玉将朱心琪送上了轿,吩咐道:“把夫人送回府,再把轿子抬回来。”说完走回紫禁城,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暗叫好险。 这时小九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与他同行,问道:“送走了?”南宫玉点头道:“没事了。”小九也如释重负道:“那就好,我就当这次的事没有生过,王爷以后有这样的差事也不要再找我了。”说完施礼离开。南宫玉知他猜到了七八,也感激他为自己保密。 回到太和殿时,宴会刚刚结束,海瑞第一时间离开了。南宫玉又和群臣寒暄了一阵,拜别朱厚熜后,与魏玉柔一道离开。 回到王府时,朱心琪正和欧阳珊说话,见到他们回来激动的站起身,道:“我姐姐可和你们说过话?”南宫玉摇头道:“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哪有那么容易说上话,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下次你绝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多少人跟着你担惊受怕。”说到最后一句时已十分严厉。 朱心琪委屈道:“我知道了,对不起相公,我以后不敢了。”南宫玉放缓了语气,道:“罢了,孩子们怎么样了?”欧阳珊道:“都睡了,相公放心。” 他们又谈论了一阵,有下人来报道:“有一名马车要进府,问他们是she也不说,让小人来问王爷和朱夫人,就自然明白。” 南宫玉心中一动,道:“让马车进来。”不一会儿马车进入府内,走下来一名宫女道:“我们主子只见王爷和朱夫人,请其他人等一律回避。” 当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有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下了马车,进屋关上门。朱心琪激动的站了起来,颤声道:“是姐姐么?”那人摘下头套,正是舒贵妃,朱心仪,欣然笑道:“妹妹。”朱心琪扑进她怀里,失声痛哭道:“姐姐,你怎么没有死,到底生了什么事?”舒贵妃待她情绪平稳后,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当年我策划‘壬寅之变’时找了个替罪羊,失败后被凌迟的是另一个人,我则平安无事。我本想潜伏一段时间后再刺杀朱厚熜,谁知。。。谁知他竟然看上了我,封我做了嫔妃,我本有很多下手的机会,但每次都犹豫而错失掉了,现在想动手也做不到了。” 南宫玉道:“因为贵妃爱上了圣上,是么?”舒贵妃叹道:“是啊。我怕爹和主公知道后会怪罪,索性假戏真做,再也没有出过宫。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死了而伤心难过,我也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为了自己的幸福,我只能继续装一个死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现了。”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 朱心琪道:“姐姐,你可骗的我好惨,我两次想进宫为你报仇呢”舒贵妃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丫头,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真就负罪终生了。”南宫玉欣然道:“难得你们姐妹团聚,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舒贵妃道:“我是趁皇上祭天时偷跑出来的,现在要赶紧回去,以后王爷在宫里要有帮忙的之处,本宫自会尽力,话说回来你还是本宫的少主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七) 南宫玉笑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少主了,贵妃还是赶紧回去吧,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再聊。”舒贵妃点了点头,和朱心琪依依相别。风波总算过去,朱心琪不但安然无恙,还姐妹团聚,真是天大的喜事。 南宫玉一家在应天王府安顿下来,他已派人前往云台山驻扎,有委托的话会直接送到王府。他平时没事就和庞明阳在后院的空地上切磋武艺,夫人们在一起聊天喝茶,打打麻将,陪孩子们玩玩雪,做做游戏,每天快乐悠然。 这天南宫玉给朱厚熜输完气后,又被刘瑾拉着到暖阁吃大补之物,每次婉拒都被刘瑾好言劝来,这次他也不再拒绝,只想快点吃完后回去找孩子玩。 刘瑾依然把他领进房间后告退出去,南宫玉忽然心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发现每次刘瑾中途离开后,冷月姬都会出现。 果然不出他所料,冷月姬笑吟吟的走进了屋,且关上了门。她脱掉鹅绒毛的披风,抖掉了积雪,露出了窈窕婀娜的身材。 南宫玉道:“每天吃饭贵妃都来相陪,在下真不敢当。”冷月姬笑道:“王爷吃饱了么?”南宫玉点头道:“是,在下正要告辞。”冷月姬道:“既然已经和王爷已经相熟了,那本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本宫想求你做一件事。”南宫玉道:“贵妃请讲。”冷月姬一字字道:“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南宫玉愣了愣,见冷月姬一脸严肃,毫无轻佻之意,便正色道:“贵妃慎言,我就当没听见过。”冷月姬道:“我是认真的。”南宫玉失笑道:“贵妃不要脑袋,我的脑袋还想要呢。”冷月姬道:“我保证这件事神鬼不知,你绝不会出事的。”南宫玉道:“那也不行,劝贵妃也不要再提此事。” 冷月姬道:“如果我说这么做是为了大明的江山呢?”南宫玉道:“哪有这么严重。”冷月姬道:“皇上只有世子一个儿子,可现在他重病卧床,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世子升天,我大明江山且非后继无人?”南宫玉沉吟了一声,心想她的担心也有道理。 冷月姬接着道:“皇上整天玄修,虽然坐拥三宫六院,但后宫嫔妃只是陪王伴驾,再得宠的嫔妃也没有得到过皇上的雨露恩泽。你身为王爷,忍心看到自家江山毁于一旦么?本宫打听过了,你亲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本宫也算过了日子,只要今天行其好事,我们的孩子也是男孩儿。后宫只有你一个男子可以自由出入,也只有你能帮我,就让我们为大明留下一点火种吧。” 南宫玉道:“就算我和你生了孩子,也是欺君之罪,也无权继承皇位。”冷月姬道:“你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朱家江山本来就属于你太祖嫡系,你自己的孩子能继承大统,你也算是把江山还给了你们的血脉,有何不可。另外,我保证我们在做那事时也绝不会无趣,如果你想做,本宫也可以经常给你,保证你不会失望。” 南宫玉承认她的话确实很有煽动性,只要心智不坚就可能被她迷惑,摇头道:“我誓不做背德之事,请贵妃自重。”冷月姬道:“你再考虑一下,这件事你并不吃亏。”南宫玉想也不想道:“不用考虑了,我心已决。”冷月姬沉下了脸,起身就走,再不说一句话。 待她走后,南宫玉心中一动,从窗户跳了出去,翻过侧墙,来到隔壁的宅院前。冷月姬曾说过她的“冷月轩”就在隔壁,南宫玉飞身跳进内院,见四周无人,躲再窗户下一动不动。 忽听屋内有人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没办成?”南宫玉暗自震惊,那说话之人正是刘瑾。 只听冷月姬“嗯”了一声,道:“本以为他是个风流种子,没想到也是个榆木疙瘩,送上门来都不要。干爹,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瑾道:“皇上最近和舒贵妃走得很近,昨天听说她已有两个月没来月事,要是等会儿太医查出舒贵妃怀上龙种的话,如果是个男孩儿,皇上真可能立她的儿子为储。”冷月姬道:“那怎么办?我以前得罪过舒贵妃,要是她成为了后宫之主,哪还有女儿的好日子。”刘瑾道:“现在只能祈祷舒贵妃怀的是个公主,干爹也会劝皇上服食一些壮阳的丹药,再安排他翻你的牌子,你算好日子,争取一次中地。”冷月姬道:“是,女儿明白了。” 南宫玉悄悄回到了暖阁,从大门出宫,心想冷月姬只是后宫争宠罢了,虽然知道了他们的算计,但也不便告诉朱厚熜。如果舒贵妃真的怀孕倒是件喜事,希望冷月姬不要用什么阴招伤害她的孩子,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提醒一下舒贵妃。她出宫后没有回府,而是来到静竹斋看望秦羽,坐了两个时辰后才回府。 过了三日,舒贵妃又偷跑出来看望朱心琪,说自己怀上了龙种,身边多了许多照顾她的人,再想离宫已很不容易。南宫玉将对冷月姬的担心说了出来,舒贵妃笑道:“没关系,她本来就一直在对付本宫,本宫要是大意的话,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又过了两天,南宫玉带着秦羽来到府上,向大家宣布了他们的婚事,大家都觉惊喜,余静雅笑道:“大师傅生前说的果然没错,叔叔每出来一次都会带回来一个妹妹。”庞明阳道:“就是那位当今棋圣么?哎,师傅也是爱棋之人,他老人家要是还在人世,一定会很高兴的。” 半个月后,南宫玉和秦羽成亲,果然是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将秦羽娶进了门。文武百官也一个不少的前来祝贺,还有许多棋林高手也来参加婚礼。秦羽换下了男装,穿上大红色礼服,头发也盘拢起来,插上了金钗和珠花,清艳脱俗,让人眼前一亮。 洞房花烛时秦羽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从此不用再和竹林昏灯作伴,她嫁到王府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羽士降到了人间,开始很不适应,三位夫人耐心的陪她说话,为她解释不懂的事情,很快就融入了王府的生活。 他们其乐融融的在京城生活了半年,南宫玉接管两部后干得风生水起,在他的监督下,手下官员无不认真做事,海瑞也没有再上奏疏,成为了南宫玉在户部的得利干将,李君贤倒是无所事事起来。 这一日朱厚熜再次召开早朝,取出一封书信道:“这是东瀛武圣寄来的信,上面说想与我朝棋圣秦羽先生切磋棋艺。王爷,他要挑战的可是你家夫人呢。”南宫玉惊奇道:“秋山牧公开要和秦羽下棋?这是什么意思?”朱厚熜道:“秋山牧在信上说很惭愧对我朝沿海诸城的骚扰,他代表个人向我大明道歉。此时我大明仍在海上和东瀛交战,朕拿不定主意,这才召集大家商议。” 严世藩道:“会不会是以下棋为名,其实是来刺探我大明军情的?或者图谋不轨,想要趁机对圣上不利?他可是东瀛的武圣,如果有机会孤注一掷,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张居正道:“以防万一,圣上不用露面,但我们也无须拒绝他前来,不然显得太过小气。以臣之见,请秦羽先生和他下两盘也就是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八) 朱厚熜道:“朕也爱好弈棋,有锦衣卫保护,还怕他刺杀么。不如就在鼓楼大街设立棋坛,让老百姓们也一同观战,朕要与民同乐。”群臣见他心意已决,只好道:“皇上圣明。”朱厚熜道:“王爷,请你家秦羽先生准备好,务必为我大明争光。” 南宫玉回府后将此事告诉了秦羽,秦羽倒不吃惊,道:“还记得你回来后第一次见我时,我正在研究棋局么?那棋谱就是秋山牧派人送来的。”南宫玉奇道:“他为何送你棋谱?”秦羽道:“他在信上说会来和我对弈,他已看过我的妖星棋谱,针对的话对我不公平,就将他的破解棋谱寄来让我看,我看了足有半年,一直没有破解之法,秋山牧的棋艺独到老辣,应该尚在黄龙士之上。” 南宫玉道:“你有信心赢他么?”秦羽笑道:“当然没有,以前的我定会极力钻研破解之法,现在已经无所谓,赢也好,输也好,我都不在乎。”南宫玉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在乎,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就不会在乎其他事了。南宫玉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般心思,要是别的棋局不去也罢。可这场棋局是皇上安排的,还要在闹市当众对弈,你要是输的话会有损我大明的气势的。” 秦羽笑叹道:“好不容易从棋局里出来,现在又要回去,相公可愿随奴家陷身棋海几天么?”南宫玉大笑道:“自当奉陪。” 往后半个月,南宫玉天天陪着秦羽练棋,他本身就是高手,很快就帮秦羽找回了状态。秦羽为了寻找意境,重新梳起了发髻,换上了羽袍,可每当想一本正经的和南宫玉说话时都会忍不住笑出来,二人的关系已今非昔比,任何礼仪都是多余的。 这一天,东瀛的使团抵达京城,直接驶往官驿。老百姓们对东瀛使团的态度也各有不一,有大度的,也有咒骂的,同样的是都很好奇,都聚在官驿前一睹武圣的风采。南宫玉做为大明的接待人物,率领着锦衣卫和礼官等待车架。 武圣秋山牧在东瀛享有盛名,就算是以个人名义前来道歉,也足够诚意。使节团都是秋山牧的随从,都穿着和服。这时从马车里走下一对穿着汉服的年轻夫妇,正是萧云溪和朱晴。大明迎客团全都施礼道:“见过公主。”南宫玉也快走两步,笑道:“萧兄,公主,你们也回来了。”萧云溪微笑道:“见过王爷。”南宫玉道:“就别和我客气了,这次回来了还走么? 萧云溪让他看了看自己的汉服,道:“不走了,以后有空和王爷喝酒了。”南宫玉大笑道:“那就好,武圣大人呢?” 说话时从另一座马车上走下一位又矮又瘦的小老头,若非萧云溪叫了他一声师傅,南宫玉真不相信这个貌不惊人干瘦老头就是东瀛武学第一人,秋山牧。 秋山牧白发苍苍,须眉皆白,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和服的腰带里挂着的是柄折扇,却不是武士刀。南宫玉知人不可貌相,上前施礼道:“武圣大人,久仰大名,晚辈有礼了。”秋山牧微微鞠躬,用汉语道:“老朽也久仰王爷大名,现在王爷在京都仍然是一个传说。”南宫玉知他指的是踢馆的事,笑道:“不敢当,请进官驿休息。” 他们一行人进了官驿,坐下奉茶后,秋山牧起身向众人团团鞠躬,道:“老朽前来下棋只是嘘头,我东瀛在贵国沿海做了些很不好的事情,老朽是以个人名义前来道歉的。”南宫玉道:“两国交战不关子民的事,前辈其实不用来的。”秋山牧点头道:“老朽明白,然老朽已然风烛残年,只想用余生多做一些善事,为东瀛积福求善,就算只有萤火之效,老朽也义无反顾。” 南宫玉笑道:“有没有效果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晚辈懂了,要是丰臣秀吉也如前辈般爱好和平,两国子民也不会深陷战火之中。”秋山牧叹道:“希望将来有一日你我两国能化解仇恨,和平相处,真正的坐在一起下棋。” 南宫玉心中苦笑,他知道丰臣秀吉将侵华定为千年国策,将由一代代的后继者来完成,现在的战争也许只是刚刚拉开了序幕,便道:“对弈的日子定在后天上午,地点是鼓楼大街的高台,秋山先生有什么问题么?。”秋山牧道:“没问题,多谢王爷。” 南宫玉起身道:“那就不打扰秋山先生休息了,告辞。” 萧云溪夫妇跟他一起出了官驿,南宫玉问道:“萧兄要回家看看么?”萧云溪叹道:“不知会不会被赶出来。”南宫玉道:“这么多年没见面,老爷子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回去看看吧。”萧云溪点了点头,道:“好吧,等我们先进宫见了圣上再回去。公主跟我离家出走的事要好好向圣上解释一番。” 他们见面的结果是两家欢喜,朱厚熜册封了萧云溪为康宁驸马,萧家也重新接纳了萧云溪,朱晴也住进了萧家。 这一日便是二人的对弈的日子。鼓楼大街下人山人海,全城百姓都来为秦羽加油助威,还有黄龙士为首的棋林高手也成了秦羽的智囊团。 不一会儿谭勉亲自率领着锦衣卫,簇拥着皇上,坐在高台对面茶馆二楼的阳台上,正好可看见二人下棋。 高台正中摆放着棋盘和棋子,高处是一面铁墙做的大棋盘,棋子下装着磁铁,有人会跟着摆棋,方便朱厚熜观看。 身穿羽服的秦羽缓步登上高台,与对面的秋山牧拱手施礼。秋山牧没有立即开始下棋,而是对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道:“老朽借下棋为由,专程向贵国沿海周边的战祸表示抱歉,哀悼。老朽虽然仅代表我个人,但老朽相信还有很多东瀛人同样不喜欢战争,同样爱好和平。实在抱歉了。”说完又是深深一躬。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鞠躬并不代表着屈辱,有时鞠躬比高傲更能赢得别人的尊敬。 随后,秋山牧和秦羽跪坐在棋盘前,秦羽执白,秋山牧执黑,二人的棋力都是当今绝顶,开局后看似平和,可每一步都极有深意,藏着无数的后招。就像两个武功高手,还没交手时就已经在比拼意志和布局。到了中盘开始短兵相接,互相厮杀,双方杀得难分难解,互相对攻,互相提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谁都没有退让,一城接一城的攻下对方的一片片阵地,懂棋的人都大呼过瘾,也都知道只要任何一方先顶不住就会导致全盘的失败。可从中盘下到收官,二人的你来我往就一直没有停过,最后填字一算,秋山牧险胜了两子。 全场观众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秋山牧颔首道:“承让了。”秦羽笑道:“先生棋力高明,在下心服口服。”两人交换了棋子,准备第二局。 黄龙士找到了南宫玉,不解道:“王爷,秦羽先生为何不用拿手的妖星?”南宫玉低声道:“我和内人推演过无数次秋山牧寄来的棋谱,发现用白子下妖星是破不了秋山牧的布局的,索性与他对攻,拼一拼。用妖星的话,只有黑子才能成功,你好好看这一局。” 第二局,秦羽用了黑子后果然大不一样,从开局就处处压制着秋山牧,更在五十三手时接连做出两个妖星,在中盘时就取得了大优之势。秋山牧提前认输,并衷心佩服秦羽的棋艺。坐在对面朱厚熜的一拍长案,赞道:“好!” 黄龙士也称赞道:“果然双妖星一出,无人可敌,赢得干净漂亮。可第三局又换回了白子,该怎么办呢?”南宫玉叹道:“看来仍要拼一拼了。” 这时秋山牧已将第一枚子落在了飞星位,秦羽却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突然站起身道:“在下身体不适,请我的夫君来替我一战。”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云溪复仇 严家政变(一) 南宫玉心感诧异,不解妻子何意。 . 观棋的人也是一头雾水,都心想秦羽是不是心知白子不敌对方,这才谎称身体不适,给自己找一个台阶。 秦羽走下棋台,来到南宫玉身旁低声道:“我不是怯战,秋山牧的黑子棋风进攻性很强,我对攻他不过,只有夫君的飘逸洒脱是他的克星,只有你的白子才能赢他。” 南宫玉绝对相信爱妻的棋局判断,点头道:“明白了。”走上高台,对秋山牧施礼道:“内人身体不适,秋山前辈不介意有晚辈代下吧。”秋山牧笑道:“你们夫妻一体,何分彼此。该王爷掷子了。”南宫玉微笑应是,跪坐在他对面,下了一子。 秋山牧棋风刚猛,多以进攻为主,南宫玉则飘逸灵动,不和他对攻,迂回围杀,柔中带刚,秋山牧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棋风正是他的克星。下到中盘时秋山牧陷入了长长的沉思,放缓了进攻节奏,这时南宫玉突然出击,对他的棋路围追堵截,处处牵制,下到收官填子一算,南宫玉赢了六子。 全场观众欢呼叫好,朱厚熜带头起身鼓掌。秋山牧赞叹道:“王爷棋艺高明,老朽认输了。”南宫玉道:“承让了。”秋山牧起身向观众又鞠了一躬,离开了高台,返回客栈。 朱厚熜欣喜道:“王爷和秦羽先生不辱使命,为我大明增光,赏五千两以示嘉奖。二人谢恩。 次日,秋山牧返回东瀛。萧云溪来请南宫玉吃茶,南宫玉道:“萧兄曾说不练成‘心剑’不回中土,如今已回,莫非神功已成?”萧云溪笑道:“可以这么说,不知王爷最近可有空远行?” 南宫玉笑道:“最近天气很好,我也想带着家眷出去玩玩了,萧兄想去哪里?”萧云溪笑道:“武当山,那里只怕不适合举家旅行。”南宫玉心中一动,道:“萧兄是要去报仇么?” 萧云溪淡淡道:“我一直没有忘记眼睛是怎么瞎的,更没有忘记那段屈辱,现在仍有许多人认为我萧云溪是杀师辱娘的凶手,这个黑锅我不想再背了。”南宫玉道:“萧兄打算怎么做?”萧云溪道:“血债当然要有血来偿,就算我不为了我的眼睛,师傅和胡笑的大仇也不得不报。”南宫玉道:“明白了,我支持萧兄到底。” 萧云溪道:“王爷去只是为我当个证人,不用王爷出手。”南宫玉道:“武当山那么多弟子,你独自作战不怕吃亏么?”萧云溪道:“我会以江湖规矩上门挑战,武当是名门正派,只能按江湖规矩接受挑战。”南宫玉点头道:“那好,我就陪萧兄走一趟。” 二人次日出,三天后来到武当山脚下。通往紫霄宫的路口有武当弟子把守,他们都是新弟子,不认得萧云溪,打了问询,道:“两位施主上武当何事?”萧云溪道:“来算一账。”年轻弟子立刻如临大敌,道:“两位尊姓大名,与我武当有何仇怨?”萧云溪道:“我叫萧云溪。”年轻弟子们脸上变色,道:“两位稍后,容我启禀掌门。” 萧云溪道:“你们那个掌门是杀害同门的奸贼,我自己上山就是。”一名弟子道:“我武当且容你所闯就闯?” 剑光一闪,说话弟子的腰中长剑掉落在了地上。萧云溪手握剑柄,道:“我不想杀不相关的人,还是一味阻拦,下次掉的就是你们的头。”那几名弟子不敢逞强,赶紧跑上山去。 萧云溪和南宫玉缓步上山,萧云溪虽然是个瞎子,但何处有台阶,何处要拐弯他了如指掌,就好像眼睛仍能看见东西。 一路来到了山门前,武当三千弟子已严阵以待,形成一个口袋阵,挡住去路。 人群中有周子通,肃秉山,肃公然,谭守礼,魏信,言莫语,侯宝平。肃秉山身穿掌门八卦道服,冷然道:“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回来送死。” 萧云溪冷然道:“你最清楚我为什么要回来,我要讨回公道。”肃秉山道:“要不是周师兄替你作保,你岂能活到今日?听说你拜在东瀛武圣门下学了几年剑法,就想回来嚣张耍横,武当且是你撒野的地方,列阵!” 手下有一百零八名弟子齐声领命,冲出来摆出了八卦双鱼阵,将二人围在当中。”萧云溪道:“我是以江湖之道来上山挑战,你却用阵法迎战,武当的脸都被你败尽了。”肃秉山脸上微红,道:“跟一个叛徒还讲什么江湖规矩,你既来送死,老夫就成全你。” 周子通沉声道:“掌门师弟,对面只有两个人,你不害臊,贫道还觉得害臊。”肃秉山道:“师兄,清理门户是我们武当的私事,没有什么不害臊的。”周子通道:“你好像忘了,你早就把萧云溪赶出山门,他现在已不是武当的人了。他这次是按江湖规矩来挑战武当,我们就也要按江湖规矩迎客,把阵法收起来,这里仅留二十个二代弟子就好,其余人都给我回去。” 肃秉山皱眉道:“不妥吧。那个鬼心眼多的南宫玉也在这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再耍什么花样。”周子通没好气道:“有贫道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说完不再理他,问萧云溪道:“云溪,你这次来武当到底想做什么?”萧云溪道:“洗刷冤屈,血债血偿。”周子通走上前,聚音成线道:“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话么,再给我两年时间经营,我自会换你一个公道。”萧云溪也聚音成线道:“对不起师叔,我等不了两年了。” 周子通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画个道吧。”萧云溪朗声道:“我要挑战三个人,肃秉山,肃公然,言莫语。单打或群战随你们挑。” 周子通回身道:“掌门师弟,人家既已指名道姓,身为武当掌门,你总要给人家一个交待才是。”周子通咬了咬牙道:“也罢!就让老夫亲自清理门户。”说着提剑上前。 肃公然和言莫语都道:“爹!不可上当。”肃秉山沉声道:“要是被一个小辈叫嚣而不敢迎战,我这个武当掌门也没脸做下去了。”言莫语道:“爹,姓萧这小子既敢上山就一定身怀绝艺,做掌门的要老成持重,比武斗狠不是掌门所为。 肃秉山道:“说的有理,老夫不和你小贼一般见识。”萧云溪沉声道:“你何不与你儿子儿媳一起来,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得胜,便是你们口中的无耻小贼,立刻自刎谢罪,如何?”全场人大惊失色,连南宫玉都认为萧云溪轻敌了。 肃家父子对视了一眼,都颇为心动,就算萧云溪剑法再高,也绝不可能在十招内击败他们。肃秉山怕他反悔,赶忙道:“公然,莫语,我们就来领教一下这小贼的本事,待他自刎后也算是对掌门师兄一个交待。” 肃公然握剑而出,站到了他爹旁边。言莫语眉头紧锁,她曾和萧云溪相好过,深知他的为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大话,道:“爹,还是不战为妙,用剑阵逼退他也就是了。”肃秉山催促道:“他一个瞎子十招能战胜我们三个人么?不必怕他,迎战就是。” 言莫语只能走了过去,三人站成一条直线。对阵萧云溪。萧云溪手握长剑,淡淡道:“出招吧。”三人也不客气,拔剑从三个方向攻了过去。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云溪复仇 严家政变(二) 萧云溪不动如山,拇指将长剑从剑鞘里推出一寸,杀气骤起,待他们靠近时,一道剑光就破去了三人的攻势。. 三人惊愕望去,见萧云溪收剑回鞘,静若磐石。突然间他身子一动,袭到了肃公然身前,一片蓝芒闪过,“叮叮叮”几声,肃公然毫无还手之力,吓得向后疾退。肃秉山也向后退出几步,脸色一阵苍白,受了内伤。 原来刚才那几剑全是肃秉山为儿子挡下,不然肃公然此时已是一具死尸。他们这才知萧云溪并非在说大话,后悔已来不及,只能迎着头皮死战到底。 萧云溪又是一片剑芒照来,肃秉山现儿子和儿媳不但帮不了自己什么,反而是自己的累赘,以三抵一的效果其实是一对一,忙用出太极剑法,凌空虚画太极圆,阴阳双鱼流动如飞,挡开了萧云溪的剑气。 肃秉山毕竟是武当的第二号人物,几十年的修为也不是轻易可以破去的。言莫语趁机刺向萧云溪后背。萧云溪大袖一挥将她震退三步,淡淡道:“太极剑法光明正大,你们这些龌龊小人怎能领悟剑法真髓。” 肃秉山冷笑道:“难不成你领悟的比我还多?别忘了还有六招。”萧云溪也不说话,真气催动长飘飘,手捏剑诀,缓缓踏步,平平刺出一剑。肃秉山眼中现出惊惧之色,此招看似毫无威胁,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巅峰之作,堪比周子通。 肃秉山赶忙也用太极剑法还招,学他般平平刺出一剑,可他的剑气打在萧云溪剑上就好像江湖入海,一去不复返,更填大海之壮。 “嘭”一声真气爆裂,肃秉山被剑气震出去五丈之远,刚起身就吐出一口血来。武当弟子们都不敢相信无所不能的师傅竟被一个小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肃公然见爹受了伤,了狠,大吼一声冲了上去,要和萧云溪拼命。言莫语急叫道:“你别去送死。”说话间,萧云溪的长剑已刺穿了肃公然的喉咙,尸体“噗通”倒下。肃秉山悲吼一声,不顾伤势的冲了上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肃公然,现在儿子死了,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萧云溪闪身躲过他的长剑,愤怒已让他的剑招变形,可他全然不顾,只想和萧云溪同归于尽。萧云溪在转身时将长剑刺进了他的肋下。肃秉山身躯轻晃了,缓缓跪了下来。谭守礼,魏信,侯宝平都失声叫道:“师傅!”赶忙跑过来察看伤势,剑气已伤及五脏六腑,是活不成了。 萧云溪冷冷道:“你至死也不愿说实话么?”肃秉山吐出一口血沫,道:“我要是说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萧云溪道:“什么事。”肃秉山道:“莫语已有了两个月身孕,你能不能放过她,给我们肃家留下最后一点骨血。”萧云溪沉默了片刻,道:“我答应你就是。”肃秉山看了眼死去的儿子,忽然间老泪纵横,咬了咬牙道:“王真人是我害死的,黄舒雅也是在我的授意下陷害萧云溪的。”说完自刎而死。 谭守礼,魏信等人抱着他的尸体放声大哭,反而对真相并不重视。周子通长叹了口气,道:“如今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云溪,你仍是我武当掌门,回来重掌门户吧。” 这些年来周子通也培养了一批他的亲信,也附和道:“请萧师兄回来重掌门户。”萧云溪向周子通施礼道:“多谢师叔好意,在下已无意门户之权,今天能洗刷冤屈,已然心满意足。”最后对言莫语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也好自为之吧。” 言莫语厉声道:“萧云溪!我知道我欠你一双眼睛!我还给你!”说着竟活生生的扣出了自己的眼睛。萧云溪动容道:“你这是何必,我已答应饶过你了。”言莫语满脸是血,嘶声道:“姓萧的!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欠你什么。”萧云溪叹道:“其实你本就不欠我的,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你坏了我的眼睛却让我看到了一些更美好的东西,我反而要谢谢你。”说完后对周子通道:“请师叔派人好好照顾言莫语,她。。。毕竟是我的师妹。”言莫语娇躯颤抖,眼泪和血水混在一块儿,不知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萧云溪和南宫玉拜别周子通后,返回了京城。在路上时南宫玉问道:“人家都是从哪里跌到从哪里爬起来,你明明可以重做掌门,为什么要拒绝呢?”萧云溪笑道:“如果王爷有机会放下一切,回到珠链水,你会怎么做呢?”南宫玉微微一笑,道:“萧兄当知答案的。”萧云溪笑道:“所以我也不会再回那个不喜欢的圈子。”南宫玉叹道:“真羡慕你可以过上向往的生活,而我的好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开始。”萧云溪道:“你现在重任在肩,难以脱身,将来一定可以达成所愿的。”南宫玉苦笑道:“将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回到京城后,南宫玉除了身兼两部的工作外,闲暇时和庞明阳,萧云溪一起游山玩水,谈武论茶。如今南宫果出落的更加动人美丽,许多京城权贵都纷纷上门订亲,被南宫玉一一回绝。他绝不会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换取政治上的强强联合。做为父亲,对女儿的婚事都有一种抵触情绪,还好欧阳果还小,现在无须考虑。 这一日朱厚熜召开内会意,参与者只有他们几个内大臣。朱厚熜道:“朕只差一步就可以修得仙体,白日飞升,现要闭关一月,朝中大事就交给你们了。” 他已不是一次闭关,以前从没嘱咐过什么,有他没他的影响都不大,二十年不上朝也是这么过来的,可这次为什么要特意召集开会呢?朱厚熜道:“朕虽不喜欢上朝,却不想在闭关时荒废朝政,以前没有办法,只能托付给内,现在朕多了一个皇弟,终于有朱家的人能为朕分忧了,朕闭关期间,由应天王为摄政王,总领朝政,替朕上朝决事。” 不仅南宫玉吃了一惊,内大臣全都惊讶万分,都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信任这个新认的皇弟。南宫玉忙跪地道:“臣弟何德何能,敢位居摄政王。再说臣弟也没有决策政事的经验,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厚熜笑道:“你姓朱,又是朕唯一的亲人,怎就不能当摄政王。没有经验可以学,不学怎么能有经验。” 严嵩清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由应天王摄政当然是好的,可按照祖制,皇上不在时应由太子当朝,是不是应该请太子主持大局。”朱厚熜道:“朕那个儿子体弱多病,卧床不起,如何主持大局?”严嵩点了点头,道:“那老臣只好祈祷太子龙体康复,早日为皇上分忧。” 朱厚熜“嗯”了一声,道:“事情就这么定了,辛苦摄政王了。”南宫玉叹了口气,最近两部的政务已让他感到压力很大,没想到现在还要当朝决议,看来这王爷越来越不好当了。 朱厚熜闭关的第二日,南宫玉就穿戴整齐,进宫听政,太和殿的龙椅旁新设了一把椅子,就是摄政王的座位。待文武百官到齐后,南宫玉在刘瑾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百官高呼道:“王爷千岁千千岁。”南宫玉示意他们平身后,刘瑾唱喏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以徐阶,高拱,张居正为的太子党接连上交了几本奏疏,南宫玉看过后认为都是为国为民的良策,都给于准奏了,反是严党那边无一人上奏疏,连好强的严世藩也一语不,颇为奇怪。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连三天,南宫玉总领朝政,每晚批阅的奏折如山,还要处理户部和军部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张居正和高拱曾来拜见过他,只做了短暂的交谈就离去了。张居正提醒南宫玉小心严党也许在密谋着什么,三天早朝不上奏绝不是严家的风格,他们也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南宫玉心知张居正说的有道理,但他实在没功夫深想,反正朱厚熜只闭关一个月,顶多也就再辛苦几天。 事情的曲折生在第四天,南宫玉刚刚上朝,就有一队禁卫军簇拥着一人走进殿来。群臣一阵喧哗,可当见到簇拥的那人时全都跪地下拜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那人正是皇太子朱载垕,只见他相貌英俊,脸色苍白,精神却是不错,龙行虎步并无病态,来到大殿正中道:“诸位平身。” 接着向南宫玉施礼道:“皇叔监国辛苦了,近日小王身体好转,得知父王闭关修行,特意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南宫玉忙还礼道:“世子言重了。皇帝不在,太子监国,殿下既然龙体好转,当然由殿下总领朝政才是。” 朱载垕笑道:“父王明令让皇叔为摄政王,侄儿岂敢僭越,愿听皇叔调遣。”这时严世藩出列道:“皇上让应天王监国只因殿下龙体抱恙,如果皇上得知殿下已然好转肯定会让殿下监国的,这是祖制。”南宫玉心想“你要真心不想监国,带禁卫军进来做什么?这不是故意给我压力么?不过你来监国更好,我正好得以清闲。”便道:“严大人说的是,摄政之位非太子莫属,在下实不敢再坐下去了。” 朱载垕也不再谦让,走到南宫玉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继续朝议吧。”南宫玉走下来后,张居正手捧奏折道:“臣有事启奏,山东河北的灾区虽已赈灾安抚,但今年的土地仍然贫瘠难用,臣建议从别的省调粮食前去,平价卖给两省灾民,买不起的还允许他们借贷粮食,待他们明年秋收后偿还。” 朱载垕看过他的奏折,徐徐道:“朝廷已经接济了他们一年,要是明年土地仍然贫瘠,是不是还要接济?欠朝廷的粮食是否能及时偿还?接济不是办法,只能让百姓自力更生。” 张居正道:“赈灾粮只是杯水车薪,如果今年不继续接济,就会有大量的难民沦为乞丐,流往别的城市,甚至会引起动乱,如此恶性循环,土地更没有人耕种,国家的负担也就更大呀。”朱载垕笑道:“刁民还敢造反么?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懒得种田,都指望朝廷养活他们,早把我们大明吃穷了,此议不准。” 张居正支吾了一声,把话咽下下去,道了声“是”退回队伍,和高拱奇怪的对视了一眼,高拱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奏折,张居正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严世藩和鄢懋卿依次出列上奏,内容都是扩建宫殿,加大征税力度,扩大江南桑蚕面积等一共八道奏疏,朱载垕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后就拍板同意了。” 当天朝议结束后一个时辰,张居正和高拱二人身着便装前来找到南宫玉,高拱直接问道:“王爷对今天的早朝有何想法?”南宫玉道:“太子监国合情合理,也没什么不妥。”高拱道:“下臣不是说的这个,是太子否决了张太岳的提案,接连准奏了严党的提案,王爷不觉得奇怪么?” 南宫玉心知官场水深,要先探明他们的意思再说,便沉吟道:“也许殿下有他自己的考虑,二位有什么看法。”张居正道:“王爷应该知道太子和严党向来是水火不容,就算太子监国也绝不会偏向严党,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南宫玉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张居正道:“奇怪的是三天前我们才去太子府看望过,太子仍然卧床不起,太医说并无好转的迹象,怎么才两天功夫就康复了?下官和肃清都是太子的师傅,太子对我们无话不谈,凡是我们的奏疏太子是肯定会支持的,可今天早朝却让我们疑惑不解。刚才我们又去太子府上探望,太子下令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所以下官和肃清才觉得蹊跷,来找王爷商量。” 南宫玉道:“不管太子的行为有多奇怪,可太子就是太子,他有他的权利。一切还是等皇上出关以后再说吧。”高拱道:“皇上出关还早,看今天的趋势太子好像和严党联合了起来,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呀。” 南宫玉实在不愿参与他们的党派之争,道:“太子才刚刚监国一天,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再说了,我们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对么?”张高二人对视了一眼,也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谁知往后几天的改变不但让徐高张三人疑惑不解,连南宫玉也感到了奇怪。第二天朱载垕就解除了南宫玉户部尚书的职务,重新交给了严世藩。第三日,宣布高拱和张居正退出内,由严党的人接替。第四日,加强了皇城禁卫军的布防,升严庆冬为大内禁卫军统领。文武百官都看出这是要“变天”的节奏,一天之内撤下两位内大臣,所有人在朝堂上噤若寒蝉,生怕一句话说错惹来大祸。 这一晚来找南宫玉的除了张居正和高拱外,还有徐阶,徐阶城府极深,可如今连他也坐不住了。南宫玉在书房接见了他们,徐阶道:“老夫认为太子府一定出了什么事,不然太子绝不会如此反常。”南宫玉道:“徐老认为会出什么事呢?”徐阶摇了摇头,道:“太子除了上朝外,整日闭门不出,我们已求见了多次,都吃了闭门羹,让人匪夷所思。王爷也是朱家的人,能不能请皇上提早出关主持大局,这么展下去的话只怕大明会大乱的。” 南宫玉道:“我今天早朝后问过刘瑾,刘瑾说皇上闭关是从里面锁的门,谁都打不开。而且皇上有条明文规定,谁打扰他与神仙交会,是要杀头的。”高拱重重叹了口气,道:“要是任由太子闹下去,神仙也救不了大明了。”徐阶沉声道:“肃清慎言。王爷,我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您听听有没有这种可能。”南宫玉道:“老请说。” 徐阶道:“老夫猜测太子是不是有什么弱点握在严党手上,被他们操控了,不然解释不了这几天的情况。”南宫玉思索了一下,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徐阶道:“我们都是外臣,有些事不能做也做不了,王爷却不一样,在皇上出关前只有王爷才能保住我大明社稷。”南宫玉道:“老言重了吧,怎么就威胁到大明社稷了呢?” 徐阶郑重道:“老臣绝非危言耸听,太子和严党这几天的部署其实只为一件事。”南宫玉奇道:“什么事?”徐阶一字字道:“篡位谋反。”南宫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徐阶道:“夺王爷户部之权,遣高张出内,大用亲信,控制禁卫军,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王爷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南宫玉沉吟道:“好,如果他们真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会全力去阻止。”徐阶松了口气,道:“有王爷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现在也只能依仗王爷了。” 三人走后,南宫玉沉思了很久,认为徐阶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其中定有隐情。如果太子真被严党要挟,那自己就必须助他脱困,这不仅是朱家的事,而且关乎着全天下的兴衰。想到这里他换上一件夜行衣,飞身跳出了王府,趁着夜色来到了太子府前。 太子府永远都亮如白昼,也永远戒备森严,可这一切都难不住现在的南宫玉。如今他的武功除了内功还差点火候外,其他方面都跻身为宗师之林,轻功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轻而易举的跃过了院墙,躲过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内院的主宅后。他先在卧室和书房外逗留过一阵,听不到任何动静,转而绕到宅子前面,见大厅正门处把守森严,便想太子应该还在大厅里,就轻身上房,悄无声息爬到房顶正中,将瓦片挪开一条缝隙,向下观看。 这一看可吃了一惊,厅内不但有太子,还有严世藩,严庆冬,和自从离开西域后就一直没见过的魑魅。怎么魑魅也和太子,严党搅在一起了。 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这些人都是坐着的,而太子却站在那里,一副巴结严世藩的嘴脸,还亲自为他端茶送水。“就算有把柄握在严世藩手里也不该如此低三下四啊,这种奴性不该出现在太子身上。 只听严世藩淡淡道:“看来你还知道你是谁。”朱载垕忙躬身道:“小人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忘记小老的栽培之恩。”严世藩道:“听说你昨晚宠幸了一个丫鬟?”朱厚熜尴尬道:“是。。。是那丫鬟勾引小人,小人忍不住就。。。”严世藩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大事做成了别说丫鬟了,三宫六院又有何难,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一点岔子!”朱载垕忙道:“是,小人遵命。” 听到这里南宫玉已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朱载垕是假的,不知是长的像还是带着人皮面具,总之是在冒充太子,严党一定想用这个假太子谋权后继续把持朝政,可真的太子又在哪里?太子妃李氏呢?果然是一场惊天阴谋,现在必须先救出太子和太子妃,如果二人还活着的话。 严世藩道:“往后几天该怎么做,你再重复一遍。”朱载垕道:“小人会慢慢清换掉太子和徐高张他们的手下,把重要位置都换成咱们的人,尤其是在军权上。”严世藩“嗯”了一声,道:“也不能太慢,七天之内必须换完。尤其是朱玉那小子的兵部尚书,一定要换给我。如果有谁敢不听话,魑魅先生会帮你解决。”朱载垕点头应是。 严世藩顿了顿,沉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东厂和锦衣卫,这两拨人只效忠皇上,不一定会跟着我们起事,如果能把刘瑾那老狐狸拉到我们这边,事情就十拿九稳了。”朱载垕道:“小人要怎么做,还请小老明示。”严世藩道:“那个老狐狸你对付不了,只能交给我爹来办。你演好你的戏,太子的语气,动作,习惯都要一模一样,最近我们减少往来,不要让人察觉,魑魅先生留在你的身边,有事请他来告诉我们。” 朱载垕领命后,道:“小人还有一事想问,真的太子不会跑出来吧。”严世藩冷笑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管。”说完就起身走了。魑魅的声音仍然尖细如针,道:“明天我再来。”也扬长而去。 这本是一个活捉假太子的良机,但假太子也不知真太子的去向,救人才是当务之急。魑魅的警觉性太高,难以跟踪,只能跟踪严世藩。 南宫玉出了太子府,一路跟着严世藩回到严府,可严世藩一回到府邸就睡下了,待到半夜也没出现任何情况。只能离开严府,走在寂静的长街上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如果把事情挑开,当面对峙的话,假太子就算扮的再像也会露馅,只要张居正问几句授课时的内容就会破绽百出,何况太子妃也消失了。如果到了那一步,严党肯定会破罐破摔,孤注一掷,拿真太子来要挟,如果太子被撕票,就等于断送了大明江山。如今严家已掌管了禁卫军和驻京官军,这么一来刘瑾手下的东厂和锦衣卫就显得至关重要,如果也被严家拉拢过去,就算朱厚熜出关也无济于事,已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逼宫,大明江山从此也就姓严了。 南宫玉心想事关紧急,必须连夜进宫找刘瑾商量,他认为刘瑾就算心思再多,城府再深,对朱厚熜还是忠的,太监的根只在宫里。 南宫玉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人,可他来到西苑一打听才知刘瑾被朱厚熜招进关里护法,朝堂上的事根本来不及说。南宫玉出宫后暗感不妙,现在东厂和锦衣卫群龙无,很容易会被严家招揽,虽然自己对拉帮结派比较反感,但这时只能挺身而出。 他没有回府,直接来到北镇府司,今天执夜的是二爷,南宫玉道:“我要大事需要和几位指挥使商议,请二爷把大家请到密室一叙。二爷当即找来了谭勉,三爷,四爷,六爷,八爷和小九。 到齐后小九道:“不知王爷深夜召集我们有何事做?”南宫玉道:“不知大家对最近朝堂上的事可有耳闻?”谭勉沉声道:“我们向来奉命行事,朝堂上生什么,都不干锦衣卫的事。”他对南宫玉的语气并不算客气。 南宫玉道:“锦衣卫的职责是什么?”谭勉道:“当然是效忠皇上。”南宫玉道:“如果有人想要大逆不道,篡权逼宫,锦衣卫该怎么做?”几人诧异的互看了一眼,谭勉一字字道:“杀无赦!” 南宫玉点点头,将刚才在太子府上听到的事讲了一遍。几位爷听罢面面相觑,三爷道:“王爷当真没有听错。”南宫玉道:“太子府至今闭门谢客,裕王妃不知所踪,只要诸位想查就一定能查出端倪。现在刘公公已进关陪王伴驾,不知你们锦衣卫是什么态度。” 一阵寂静后,谭勉道:“我们自然是效忠皇上。”南宫玉道:“严家势大,如今已掌握了禁卫军和京城守军,相信严世藩一定会找诸位谈话,到时还请勿忘你们的职责。” 谭勉道:“属下知道王爷因沈俊的事对属下有看法,以为属下是个卖主求荣之辈,为了自己当上指挥使,不惜出卖上司沈炼,对不对?”南宫玉道:“一码归一码,沈俊虽然是我师兄,但我绝不会把私人感情牵涉到公事里来。” 谭勉道:“王爷既是下官的上司,那下官就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下能有近日,免不了沈公的提携,下官的心也是肉长的,岂会为了一官半职而陷害恩公,令同僚侧目。官场水深,有些事下官不得不为,就算下官不做,别人也会做,怪就只怪沈公太刚正不阿,不知这么说王爷能不能听明白。” 南宫玉点头道:“我明白。”他听出谭勉的意思是诬陷沈炼全是有人指使,而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刘瑾,刘瑾则只听皇上一人之命,但皇上当然不能直接下令处死沈炼,所以必须要找个人背黑锅,这个人就是谭勉,沈俊真正的仇人其实就是皇上朱厚熜。 谭勉继续道:“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我们既为锦衣卫,就只认皇上这一个主子。只要为了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王爷说该怎么办吧。”其他几位头领也都纷纷应是。南宫玉欣然道:“那我就放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太子,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打听消息是你们的特长,我就不用多说了。” 谭勉吩咐道:“二爷,寻找太子就由你亲自主持吧,需要谁你尽管挑。”二爷起身领命。谭勉道:“王爷还有什么安排?”南宫玉道:“除了锦衣卫外,东厂也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可我跟东厂的人呢不熟,不知该信任谁,着实为难。” 谭勉道:“刘公公不在的话,东厂由大太监陈洪统领,小人和陈洪交情不错,他肯定也会效忠皇上,小人会亲自前去游说。”南宫玉道:“那就太好了,请大家切记,找到太子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严家的来找你们,你们既不用答应,也不用拒绝,只要拖延就好。”谭勉道:“是,小人明白了。” 然而搜救太子的过程并不顺利,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而严家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南宫玉的兵部尚书已被严党的人所取代,各部重要职位也都换上了严党的人,之所以没有立即逼宫全因锦衣卫和东厂尚未表态,但严家的人已步步紧逼,谭勉和陈洪都已无词可推,如果再拖下去必会引起严党起疑,如果刀兵相见的话,京城必将大乱,更不知要死多少人。 到了晚上,南宫玉正准备睡觉,有人来报道小九求见。南宫玉心中一动,连夜接见了小九。小九直接道:“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虽然还不确定,但应该和太子的事有关。” 南宫玉道:“什么线索?”小九道:“我们在城外现了唐门弃徒唐峥的行踪,虽然他蓄了胡子,戴着斗笠,但还是被我们认了出来。”南宫玉吃惊道:“唐峥已经加入了东瀛甲贺谷,莫非这件事竟跟东瀛有关?”小九道:“这么大的事情,小人可不敢乱言。”南宫玉心想东瀛想要瓦解大明朝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瓦解,东瀛和严党暗自勾结也就不奇怪了。 南宫玉问道:“唐峥现在哪里?”小九道:“盯梢的人现后就通知了我,他会沿途留下记号,我们跟着去就能找到。”南宫玉道:“我们现在就去。” 去的人还有萧云溪和庞明阳,这两人不但是南宫玉的益友,还是左膀右臂,和他们在一起,南宫玉有信心应对任何危险。 小九带着他们骑快马出城,来到四十里外的一座山坡上。这里偏僻无人,只能看到深林处的破庙里亮着一盏阴森的灯火。林外阴暗处已埋伏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陈洪和谭勉都在等候着南宫玉来主持大局。他们的能力都是可以独单大任的,但在如此大事面前,他们必须要找一个负责人。 陈洪是个五十岁的长瘦太监,看他的气度和身手无疑也是个高手,他向南宫玉行过礼后,道:“点子就在庙里,请王爷定夺。”南宫玉点了点头,道:“都布置好了么?”陈洪道:“我们的人已将土山包围了三圈,全都配备了火焰弹,无论倭寇从哪方面突围都可以立即前去接应,可以说十拿九稳,只是不知这里会不会是关押太子殿下的地方,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南宫玉道:“这件事小老知不知道?”陈洪道:“这件事只有咱家和谭指挥使知道,我们只对皇上和刘公公负责,他们不在,王爷就是我们的主子,其他人谁都无权知道我们的行动。” 南宫玉道:“好,你们待在这里,我一个人先去探探。”陈洪露出担忧之色,谭勉却没有说话,他是了解南宫玉的武功的,取了两个火焰弹给他,道:“火焰弹一上天,我们就会围攻而上。”南宫玉应了一声,装起火焰弹向林中走去。 他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破庙,在距离还有二十丈时心生警兆,向一旁的深草堆里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确定里面有人在放哨,便小心翼翼的接近,曲指对着草堆凌空连弹了两下,便有一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南宫玉没有冒然前进,而是绕着走了一圈,果然又现了三处暗哨,全都被他无声息的放倒。 破庙残破的大门前蹲坐着两名东瀛武士,正吃着酒小声交谈。南宫玉绕到庙后,见四周无人飞身上房,一丁点声音也没出,掰开瓦片向里面望去。 只见庙堂里有六名东瀛人正在聊天,其中一人就是唐峥。另外佛龛前还有两张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脸色憔悴,睡得昏昏沉沉,女的在默默垂泪,怀中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男婴。南宫玉认出那男的就是真正的太子朱载垕,女的就是太子妃李氏,怀中抱着的是小世子朱翊钧。谁敢想在这一间破庙里竟关押着大明未来的两任君王。如果东瀛人没有那么多想法,而是直接杀了他们,大明已然乱成一团。好在两位世子都平安无事,现在更不可能让东瀛人的阴谋得逞。 他正准备打出火焰弹的时候,忽然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他这才现破庙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人,一个女人,一边拿扇子熬药,一边看着一卷书。当看清那女人的容貌时他浑身一震,竟是许久不见的秀子。 南宫玉心的沉了下去,他曾想过如果再见面的话可能就是仇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绑架太子”是板上钉钉的的死罪,就算是自己也护不了她。想到月光下的夫妻誓言,海岛上的相爱缠绵,他怎忍心把妻子送入大理寺非人的牢狱。想到这里,他将火焰弹重新收了起来,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他忽然想到了在少林寺偷袭自己的东瀛高手,那人功力绝不在‘八大高手’之下,不知会不会也在这里。他虽然没见过那人的相貌,但是那种高手举具备的气质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他又仔细观察了庙堂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确定那个人不在这里时才放下心来。 他直接从房顶跳了下来,落在了太子和李氏的前面,只要那名东瀛高手不在,他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东瀛人一阵骚乱,纷纷拿起兵器朝他围拢了过去。秀子娇躯一颤,手中书落地,秀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也拿起忍者刺围拢上去。她早知南宫玉不但没死在海上,还当上了王爷,这次前来京城行动既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二人的身份已不同,如今只能刀剑相向。 唐峥脸上杀气腾腾,南宫玉非但是他的情敌,还帮助唐凡夺取了自己的门主之位,害得自己流落他乡,好如丧家之犬。他拜入甲贺谷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报复唐门,尤其是唐凡和南宫玉。 南宫玉淡淡道:“我既然在这里,你们的一切阴谋诡计就休想得逞,看在殿下尚无损伤,尔等若立即离去,我可以不杀你们。”他这么说全是为了秀子,不然他才不会大善心。 他在京都踢馆的名气犹在,但这批东瀛忍者却不认识他是谁,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见他只有一个人,喝骂道:“八嘎!太嚣张了!让我们来领教一下!” 秀子是他们的头领,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还是有一个年轻的忍者想在秀子面前表现一下,挥动武士刀砍了上来。结果可以想像,被南宫玉弹指击中脑门,陷下去一个坑,昏死过去。 其余忍者一片哗然,就要一拥而上,秀子喝令道:“住手!你们不要送死!”一名年纪稍大的忍者道:“组长,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不必怕他。”秀子用东瀛话道:“他就是京都踢馆的‘百人斩’,南宫玉,难道你们比新选组的十番长更强么?”所有人的背脊上都冒起凉意,不再轻举妄动。 秀子转向南宫玉,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还好么?”虽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南宫玉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多么想把秀子留下,从此不再分开,但心知是不可能的,僵硬的点了点头,道:“还好。” 秀子看了眼南宫玉,低声道:“外面是不是有埋伏。”南宫玉颔,也低声道:“你要小心,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在这里。”秀子“嗯”了一声后,用东瀛话吩咐手下道:“放弃行动,化整为零,分散撤退。”忍者只好听命撤离,唐峥离去时狠狠瞪了南宫玉一眼。 秀子最后一个跳出窗户,她蹲在窗台上停了停,扭头深情的看了南宫玉一眼,道:“别了,夫君。” 南宫玉暗叹了口气,这才回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朱载垕仍然昏睡不醒,倒是李氏抱着孩子盈盈下拜道:“多谢皇叔相救。”南宫玉忙搀扶还礼道:“王妃不必多礼,你们是如何被劫持的?” 李氏道:“小老到王府做客,说请到了神医为王爷把脉,谁知那神医却是东瀛的高手,把我们全部点穴,悄悄运出了王府,关押到了这里。他们计划明天把我们送往东瀛,好在皇叔及时赶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南宫玉道:“王妃可记得那神医什么模样?”李氏回忆道:“文质彬彬,恭敬有礼的中年人,他出手时的眼睛闪着蓝光,很是诡异。” 南宫玉心想那人应该就是那位东瀛高手,看来他才是幕后主使,好在他不在这里,便道:“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在外面,我们先送殿下回府。”李氏道:“也好,不过还请皇叔把那东瀛女子熬的汤药拿来,现在到了殿下用药的时辰了。” 南宫玉见秀子煎的那壶药烧的正旺,便拿过来倒在碗里,准备为朱载垕服下。药到嘴边突然心中一动,把药泼到了地上。 李氏奇道:“皇叔这是何意。”南宫玉不需要解释,就听见“刺啦”一声,土地被汤药融出了一个洞,里面剧毒无比。李氏吃惊道:“这次怎么有毒,前几天都没事的。” 南宫玉叹了口气,他了解秀子。虽然对自己旧情难忘,对任务却是一丝不苟,不然当初也不会推自己入海。现在既然带不走朱载垕就肯定会想办法杀了他。 只听“咚咚咚”,四周火焰弹连响,围山的守军和突围的东瀛忍者交上了手,不一会儿陈洪和谭勉率人冲进破庙,见到他们一家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连夜送他们回府保护起来。南宫玉让他们秘密进行,并计划了下一步的计划。 文武大臣都不知昨夜生了什么,第二天照常早朝。百官到齐,太监高宣“太子驾到”时,严世藩才从殿外拖拖然走了进来,与假太子同时到场,百官的“千岁千岁千千岁”倒像是对他喊得。 严世藩站在队列里,微微含笑,并不向太子施礼。高拱大步出列,高声道:“臣要参严世藩无礼狂妄,目无殿下,犯大不敬之罪,请殿下将他乱棍哄下殿去。” 假太子笑道:“本王新拜了严大人为师,视师若父,照礼本王该向严大人行礼才对。”高拱嘴唇抖动了两下,道:“张大人和下臣才是皇上指定的太傅,他严世藩连个进士都不是,有什么学问可以教殿下?”假太子道:“学问不一定是书本上的,本王多请一位师傅,博取诸家之长,有什么不好。来人啊,给严师傅赐坐。” 严世藩坐下后,笑道:“肃清兄,大家同为太傅,最近殿下跟我亲近多了些,你又何必嫉妒呢?”高拱好笑道:“我嫉妒你?”摇头退回本队。百官互视了一眼,见次辅徐阶仍然站着,严世藩反而坐着,看来太子是彻底倒向严党了。 假太子道:“近日严老身体抱恙,不能早朝,下朝后派本王的御医前去问诊。”严世藩道:“多谢殿下。” 假太子道:“本王今天有一件大事宣布。父王已在昨夜成仙得道,现将王位正式传于本王,有圣旨在此,百官跪听。”说着取出圣旨交给了旁边的太监。 百官全都大惊失色,但也不敢多问,纷纷跪地听旨。张居正道:“传位大典应该双君齐至,不知圣上现在哪里?”严世藩道:“太子殿下不是说了么,圣上成仙得道,现已位列仙班,如何‘双君齐至’?”张居正道:“皇上既已成仙,又如何写得这份圣旨?难道皇上在闭关前就料定这次会成仙得道么?如果已经料定,为何不提前安排传位大典?”严世藩怒道:“这份圣旨难道就不能是提前准备的么?张居正,圣旨在前,你仍喋喋不休,如此大不敬之罪,还请殿下将他哄下殿去。” 假太子“嗯”了一声,道:“来人,赶张居正下殿。”殿两侧冲出一百禁卫军,为的严庆冬抓着张居正的衣领就向外拎去。 这时殿外忽有一人大喝道:“住手!”百官闪目看去,只见南宫玉率领着谭勉,陈洪,小九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从殿外走了进来。南宫玉在严庆冬手腕上轻轻一点,后者便中电般的松开了衣领。南宫玉将张居正拉到了队伍里,道:“张大人受惊了。” 严世藩看出情形不得,沉下脸道:“王爷,你早朝来迟也就罢了。现在太子登基在即,你带这些人持刀上殿,是来逼宫的么?” 南宫玉看了眼他身后的禁卫军,笑道:“小老带来的人并不比我少呀。”严世藩冷笑道:“太子登基之日,下官怕有人造反前来护驾,有何奇怪?”南宫玉道:“你怎知我不是来护驾的呢?” 假太子厉声道:“本王无须护驾,还不退下。” 南宫玉微微一笑,走到大殿正中,朗声道:“各位同僚,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位太子殿下是假的!”此言一出惊堂四座,跪满一地的群臣都震惊的看向假太子。假太子心虚,嘴唇抖了抖,没说出话来。 严世藩脸上也变了颜色,大怒道:“放肆!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子就在你眼前,怎么会是假的?”南宫玉道:“找一个长得像的人冒充太子,小老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严世藩深吸一口气,道:“你既说太子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里?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雌黄。” 南宫玉笑了笑,道:“请太子殿下进殿。”四名东厂太监抬上来一顶软椅,上面躺着虚弱不振的朱载垕。此时他已苏醒,指着严世藩,虚弱道:“贼子!还不伏诛!” 这回严世藩的脸色才彻底变了,张居正和高拱都失声道:“王爷!果然是真的王爷!”严世藩勉强坚持道:“又有谁能证明你的那个太子是真的呢?” “我能证明。”李皇妃抱着小世子走上殿里,对假太子道:“你说你是真的殿下,那你告诉我,成婚当日,父皇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什么?”假太子满脸冷汗,支吾不语。李皇妃继续道:“你再告诉我,洞房交杯酒时,你又对我说过什么话?”假太子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时百官再无怀疑,这才知这些日一直被一个假太子糊弄,全都大怒不已。 李皇妃娇叱道:“来人!脱下那人的龙袍,连同严世藩一起拿下!”谭勉和陈洪齐声应是,带人走了上去。严世藩大叫道:“护卫何在!”以严庆冬为的禁卫军也冲上去护住了严世藩。不过禁卫军的态度已有些犹豫,现在形势明朗,都不愿为假太子卖命,都生出了投降之心。 严世藩大声道:“魑魅先生!现在该你建功了。”话音刚落,从禁卫军后走出一人,正是带着面具的魑魅。谭勉道:“魑魅先生,你我都曾为皇上效力,为何如今反助贼人?”魑魅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严世藩狠笑道:“现在谁活着,谁说的就是理,至少我们还有魑魅先生,你们仍没有必胜的把握,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魑魅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老夫不必和你鱼死网破。”严世藩惊讶回头道:“先生这是何意。。。”话还没说完就被魑魅一指点倒。严庆冬惊呼道:“爹!”也被魑魅点中。 魑魅来到南宫玉身前,跪下施礼道:“严世藩已抓,请王爷处置。”南宫玉道:“你这是要戴罪立功么?”魑魅笑道:“王爷误会了,老奴奉命在严党身边潜伏,到了关键时刻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宫玉道:“你奉了谁的命?让我如何信你。”魑魅呵呵一笑,取下了面具。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都没想到魑魅原来竟是刘瑾。 南宫玉也惊奇道:“刘公公?”刘瑾道:“皇上早已怀疑严党有篡位之嫌,特意让老奴投靠他们,收集罪证。”说着拿出一叠信件,道:“这都是严世藩这些年关于造反的书信。” 此时谭勉已让人拿下了严家父子,禁卫军也全都缴械投降。南宫玉看了几封信件,道“严家的证据虽然确凿,但也不能证明公公没有参与其中。” “朕能替他证明。”不知何时一身便装的朱厚熜走了出来,坐在了龙椅上。南宫玉等百官赶忙山呼万岁。 朱厚熜笑道:“刘瑾一直都是朕的人,是朕把他派到严世藩身边的,王爷放心就是。”南宫玉躬身道:“是。不知皇上是何时出关的?”朱厚熜大笑道:“生了这么大的事,朕哪还有心情闭关。严世藩刚一找刘瑾扮作的魑魅,朕就料到他想干什么了,就已经出关了。” 南宫玉不解道:“那皇上为何不早点主持大局,任由严世藩胡作非为那么久?”朱厚熜叹道:“当时太子已被偷龙转凤,朕怕他们狗急跳墙,害了太子,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机会难得,朕正要借此事看看谁忠谁奸。” 南宫玉心想你倒能沉得住气,也难怪在西域时魑魅能有朱厚熜的血粉,原来他就是刘瑾。有人说魑魅富可敌国,应该是刘瑾用魑魅的身份敛财,把钱再给朱厚熜。魑魅的身份只是朱厚熜的一个赚钱工具。 朱厚熜面对严世藩道:“朕不曾薄待你们严家,为何反朕。”严世藩哭道:“臣一时鬼迷心窍,罪该万死,臣知错了,请皇上开恩。”朱厚熜冷然道:“敢做不敢当,别让朕瞧不起你。就算你不说,朕也能猜到你与东瀛暗中勾结,不然借你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严世藩大哭不止。 朱厚熜道:“朕只问你一件事,你的所作所为,严嵩知道么?”严世藩惊恐道:“我爹最近重病在床,根本不知道下臣在做什么。”朱厚熜冷然道:“朕觉得也是。以严嵩的老谋深算,就算要做也会做的更高明,况且他也根本不会做的。以你们父子的权势,跟坐这个位子又有什么区别?严嵩才不会这么傻。”严世藩悔断肝肠,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朱厚熜摆了摆手道:“押到大理寺牢,严加审问。”严家父子和假太子押走后,朱厚熜让南宫玉把严家造反的书信交给了谭勉,道:“这些不想活的人交给你们锦衣卫去抓,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不忠者死。你们该知道怎么做。”谭勉收起信件,道:“圣上放心,下臣明白了。” 锦衣卫,东厂和禁卫军都撤离后,朱厚熜转颜笑道:“反臣可恨,杀不足惜。忠臣难得,更应该嘉奖了。在这次谋反事件中的最大功臣非应天王莫属,若非他及时查明真相,采取措施,救回了太子,我大明朝的江山真就有覆灭之危了。应天王除了继续掌管两部外,另加封为护国天君,平时领摄政王之职,统领朝政。” 朱厚熜宠信道教,‘护国天君’虽只是他想出来的虚职,但‘摄政王’却操纵着天下大权,一人以下,万人之上。南宫玉现在骑虎难下,只能领旨谢恩。朱厚熜又嘉奖了陈洪,谭勉,张居正,高拱等一干有功之臣。 风波平息后的三天,南宫玉前往西苑给朱厚熜输气。完毕后,朱厚熜留下他聊天,道:“昨夜严嵩来见朕,求朕放严家一马,应天王如何认为?”南宫玉心知朱厚熜早有了主意,道:“请圣上示下。”朱厚熜道:“严嵩是三代老臣,又为朕做了不少事,朕也不愿赶尽杀绝,严世藩是不能留的,严嵩嘛,不杀也罢,我看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朕担心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有损威严,太过妇人之仁了。” 南宫玉道:“皇上多虑了,世人只会感念皇上天恩浩荡,不忘旧情。臣弟还有个提议,不知除了严嵩外,能否再留下一人?”朱厚熜道:“还要留谁?”南宫玉道:“严庆冬。”朱厚熜道:“他是严世藩的儿子,也是这次事件的帮凶之一,朕怎能饶他。” 南宫玉道:“可以把他流放他乡,只留一条性命而已。这次要杀的人太多了,给严家留下一人也可以安抚仍在职的严党成员,他们只会感念皇上的恩德,更加为皇上效忠。” 朱厚熜想了想道:“你是社稷功臣,你的提议朕不会拒绝,但只能放过严庆冬一人,其他严家的男女老幼必须杀绝,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背叛的下场。”南宫玉心中泛起一丝凉意,心想谋反的只是严世藩一人,他的儿孙和亲戚也许根本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也许他的孙子只有果果那般大小。为什么这些无辜的人也要陪严世藩而死呢。别的朝代只是诛灭九族,只有大明朝是诛灭十族。 朱厚熜道:“除了严家的人,朝中跟随严家谋反的同党也不能轻饶。”说着交给南宫玉一份折子,道:“这都是严世藩的同党,朕决定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南宫玉心情沉重的接过厚厚的一本折子,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其中竟还有王涵礼,冷月姬,李君贤的名字,这些人再加上家属,那要杀多少人呀。 南宫玉忙跪地道:“这些人只是从犯,还望皇上开恩,饶了他们的家属吧。”朱厚熜道:“这些人中有朕的大臣,嫔妃,也有京城的富商,他们的一切都是朕给他们的。现在他们却想反朕,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朕既能让他们富有,也能让他们一无所有。”南宫玉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还望皇上以天下为重,少杀以示威严即可,万不可滥杀呀。” 朱厚熜笑道:“不如你来做这个皇帝,这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南宫玉心中一惊,忙跪地道:“臣弟绝无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刚才所言全是为皇上着想,请皇上明察。”朱厚熜大笑的将他扶起,道:“不必紧张,朕没有怀疑你,也没有试探你,而是在认真的跟你商量一件事。” 南宫玉擦了把冷汗,重新坐下后道:“皇上想商量什么?”朱厚熜道:“朕的儿子体弱多病,卧床不起。孙子才满两岁,难当大任,朕一心玄修,无意朝政,有心想把皇位传位于你,你有何想法。” 南宫玉吓得赶忙起身,刘瑾笑着将他扶回座位,道:“圣上在问王爷话,又没有让王爷跪,王爷回话便是。”南宫玉赶紧道:“臣弟绝无此心,请皇上勿疑。”朱厚熜笑道:“朕说过不是在试探你,而是真的有意传位于你。”南宫玉道:“臣弟身为摄政王,身兼两部已然诚惶诚恐,绝不敢再有奢望。只望倭寇之乱平定后便带着家人归隐田园,臣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朱厚熜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朕啊,朕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朕早就试探过你了。还记得冷妃勾引过你么?那是朕授意刘瑾让冷妃做的。她认刘瑾为干爹,以为在宫里找到了靠山,殊不知刘瑾只效忠朕一个人,什么事都不瞒朕。朕有意让冷妃勾引你,试探你的忠诚,你的表现朕很满意,这才认定你是能做大事的人,才有了将皇位传位给你的想法。这皇位本来属于你们太祖嫡系,老天让朕的儿子体弱多病,就是为了让朕传位于你,这一切都是命啊。” 南宫玉道:“太子尚在,又有徐高张等贤臣辅佐,将来病情好转后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臣弟素无威望,人心不服,从无称帝之心,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朱厚熜诧异的与刘瑾对视了一眼,刘瑾道:“皇上担心的是大明江山后继无人,王爷也是朱家的人,总不能看着江山旁落吧。”南宫玉坚定道:“臣弟既为摄政王,就誓保大明江山无恙。” 朱厚熜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也罢,此事以后再议,你回去后也再三思一下。现在我们说一些愉快的事。严世藩这几十年积攒的财富不次于当年你们南宫家,抄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确保严家的钱全部上缴国库。当然,你要是喜欢什么东西,留下来也无妨。”刘瑾笑道:“抄严家可是件肥差呀,王爷还不谢恩么?”南宫玉施礼道:“多谢皇上信任,臣弟保证每一文钱都上缴国库。” 次日南宫玉前往严家抄家。半天下来只清算出了三分之一的账目,但数目已经触目惊心。晚上收工时,抄家得来的金银财宝已堆满了整间后院。南宫玉正准备回府时,陈洪神秘的将他领到一间小屋里,施礼道:“王爷今天辛苦了,这是小人们从抄家的东西中挑出来的几件小东西,请王爷笑纳。”说着打开了一口箱子,里面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宝奇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南宫玉淡淡看了一眼,道:“我已答应过圣上,抄出来的东西都要悉数上缴国库,这些也不例外。”陈洪尴尬道:“皇上让王爷来主持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想给王爷好处,王爷不要白不要呀。”南宫玉笑道:“我答应过皇上的事也不能更改,这些东西全部封存入库。”陈洪干笑道:“王爷要是不要的话,小的们也不敢拿了,小的们都以王爷马是瞻呢。”南宫玉笑道:“你们该怎么拿怎么拿,只要不让我亲眼看见,我就不过问。”陈洪愣了愣,赔笑道:”王爷如此高风亮节,小的们又怎敢吃独食,全部封库就是了。” 南宫玉刚出了屋子,恭候在一旁的谭勉上前道:“王爷借一步说话。”南宫玉跟着他来到僻静处,谭勉道:“该抓的人都抓的差不多了,不过有几个人该如何处置,大理寺还拿不定主意,特意让小人来请教王爷。” 南宫玉道:“按大明律法处置便是,不用问我。”谭勉道:“是。不过,那个李君贤只给严世藩写过几封讨好的书信,其中并无谋反之意。他的人已抓了起来,想要编排个砍头的罪名不难,不知王爷要不要我们这么做。” 南宫玉本想说既是无辜的,就放了吧。但转念想到他对海琼的态度,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淡淡说了一个字,“杀。” 谭勉道:“明白了。王涵礼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另外严庆冬该如何流放,还请王爷示下。”南宫玉想了想道:“严庆冬流放西域,终生不许返回中原。王涵礼,你们自己看着办。”谭勉道:“小人懂了,最后一件事。我们在严府搜到了几封严世藩和通天帮主司徒雄的书信,严世藩希望请司徒雄带领帮中高手来京城相助谋反。还许诺事成后封司徒雄为大将军。司徒雄并没有拒绝,只是说最近事忙,脱不开身。想必严世藩等不了那么久,这才提前举事,如果这次有通天帮的高手相助,成败还在两说。” 南宫玉皱眉道:“通天帮怎么也参与进来了?这件事皇上知道么?”谭勉道:“皇上知道后十分担忧,通天帮在全国有十万之众,如果将来真造反起来将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南宫玉道:“我对司徒雄有些了解,他的野心只在江湖,如果他想反我大明,早已和东瀛联手,他应该不会对我大明不利。”谭勉道:“皇上的意思是防范于未然,十万人的帮会在我大明境内,随时都可能掀起一场不小的叛乱。就算司徒雄暂时没有反叛之意,但终究是心腹大患,皇上决定借此机会铲除通天帮。” 南宫玉沉吟道:“通天帮本不会反的,铲除他们就是逼他们造反,我去找皇上谈谈。”谭勉道:“王爷不用去了,皇上的圣旨已经下达到东厂和锦衣卫,这次围剿并不通过你们兵部,由陈公公和小人负责,皇上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南宫玉好奇道:“让东厂和锦衣卫去围剿地方帮派,我们兵部做什么?”谭勉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南宫玉顿了顿,道:“我可否求指挥使一件事?”谭勉微微笑道:“可是关于沈俊的?”南宫玉点点头,道:“如果我二师兄落在指挥使手上,能否放他一马?”谭勉道:“如果小人落在沈俊手上,王爷会让他放我一马么?”南宫玉不知该如何回答。谭勉苦笑道:“沈俊一心为父报仇,就算王爷劝也无用,哎,下官告辞了。 次日早上南宫玉仍以摄政王的身份临朝听政,下朝后前往西苑求见朱厚熜。汇报了早朝的情况后,朱厚熜笑道:“你是摄政王,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不必对朕说。”南宫玉道:“是,其实臣弟还有一事相求。臣弟认为通天帮不会造反,还请皇上不要下令围剿,不然真会逼反他们。如果皇上不放心,臣弟可以去招安司徒雄,让他们归顺我大明,不是更好?” 朱厚熜道:“朕哪有那么多官位给那些反贼,司徒雄在信中没有明确拒绝严世藩,就说明他心怀不臣之意。朕不会和一群反贼谈判,你也不必去,就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就行了。 南宫玉见朱厚熜心意已决,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围剿的事能不能交给臣弟负责?”朱厚熜笑道:“你的兵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南宫玉道:“什么事?”朱厚熜笑道:“剿倭。”南宫玉惊道“剿倭?”朱厚熜道:“倭寇在东南日渐猖獗,宁波,台州都已失陷,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朕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誓要与倭寇决一死战。” 南宫玉道:“有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位将军在,臣弟能做什么?”朱厚熜道:“戚继光他们目前只是防守,朕要让你带着他们进攻。”南宫玉道:“进攻?进攻哪里?”朱厚熜笑道:“东瀛本土。” 南宫玉最大的心愿就是彻底解决倭患,这也是他没有辞官的唯一理由,想到俘虏在东瀛受苦的百姓,他恨不得立刻带兵前去解救,所以当朱厚熜封他为“征东大将军”时,他欣然接受。抗倭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先是调兵遣将,他以兵部的名义从各地抽调四万士兵,两万水军,又从朝中挑选能征善战的大将。另外广“英雄帖”,召集天下江湖人士共举大事。他仍记得上次少林寺的惨案,东瀛的炸药几乎杀死了一半的抗倭人士,令中原武林元气大伤。重组武林抗倭人士不但是他自己的心愿,也是师傅瑶光子的遗愿。 英雄帖一,四方响应,以少林武当为的武林群雄纷纷响应,上次在少林没死的群雄几乎都来了,两个月内,京城驿站住满了江湖人士,南宫玉盛情款待了大家,说起在少林的惨案,大家无不伤感落泪,同时也对这次的反击充满期待,众志成城,士气高昂。 这一日秋高气爽,大明军队整装待,南宫玉的妻子们也都来送行,南宫玉身穿戎装,金盔金甲,英气逼人,魏玉柔将一个平安符挂在他的脖子上,道:“夫君珍重,我们等你平安回来。”南宫玉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朱心琪道:“相公你再考虑考虑带我一起去嘛,人家也会武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南宫玉笑道:“不是麻烦的问题,行军打仗哪有带家居的,我身为主帅可不能开这个先例。”朱心琪只好做罢。萧云溪夫妇也来给他们送行,萧云溪毕竟在东瀛住过几年,不便前去。 大军旗帜鲜明,盔甲明亮,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行军五天后,在前线阵地与戚继光的部队会合。戚继光的军营整齐有序,就如他的人一样,简单直爽。他白面微须,双眼炯炯有神,内披甲胄,外罩红袍,见到南宫玉后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王爷。”南宫玉忙双手搀扶,道:“戚将军快免礼,还请介绍一下当前的战况。” 戚继光道:“倭寇现已占据台州和宁波府,末将正在组织反攻,正愁兵力和粮草不足,王爷就带兵来了,真是及时雨呀。” 南宫玉道:“倭寇情况如何。”戚继光道:“倭寇的统帅是汪直,手下大约有十万兵力,既是商人,又是海盗。琉球国被灭后就被他一直占据,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南宫玉道:“我好奇的是汪直一个汉人怎么能让那么多倭寇俯称臣。”戚继光道:“汪直具有商人的精明,又有枭雄的野心,而东瀛只是给他一个机会罢了。如今他的势力比任何一家东瀛大名都要强大,就连丰臣秀吉都让他三分。 南宫玉道:“丰臣秀吉一心想侵我中华,他为何没有和汪直合作,这样倭寇的势力不是更大了么?”戚继光道:“王爷说的不错,他们二人的野心虽然都很大,汪直只是想称霸海上,做一方枭雄,丰臣秀吉却想吞并我中土,二人志向不同,所以是不会联手的。末将最新得到的战报,丰臣秀吉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朝鲜,朝鲜王已向我大明求救,朝鲜一亡,紧接着就会进攻我国东北。”南宫玉道:“没想到琉球和朝鲜如此不堪一击,朝鲜与我国相壤,不得不救。”戚继光道:“末将猜测皇上应该打算先打倭寇,再救朝鲜,毕竟要先扫清自己家门前的事。” 南宫玉道:“皇上的旨意是反击东瀛,进攻东瀛本土。不知我们该如何行动?”戚继光道:“先我们要收复台州和宁波府,然后进攻倭寇本部,也就是原来的琉球国。”南宫玉道:“就依戚将军。” 战争进行的很顺利,倭寇其实只是一群东瀛浪人组成的游勇,缺乏组织和训练,平时欺负老百姓如鱼得水,真打起打仗来当然不如大明官兵。这些日子,南宫玉得到情报,东厂和锦衣卫已攻破了通天帮总坛,沈俊和谭勉同归于尽,司徒雄不知所踪。南宫玉和庞明阳知道后伤心难过了很久,但沈俊也总算也得偿所愿,为父报仇。 失地收复后,南宫玉和戚继光率领战船进攻倭寇本部,在一次夜袭中,南宫玉和一干江湖高手中了暗算,被汪直俘虏。在监牢中遇见了司徒雄,原来司徒雄因不与东瀛合作,已提前被抓回了东瀛,逼他传授东瀛武士武功。周子通的武功不但可以吸收内力,也可以传输内力,他联合周子通都将内力传输给了南宫玉,希望南宫玉能够逃生。 在准备逃跑的当天晚上,甜儿来释放了南宫玉。原来甜儿已成了汪直最宠的爱妾,上次南宫玉去东瀛时,严刚在船上说的原来是“甜儿也在。” 南宫玉被甜儿放走,却没有跟他一起走,她对汪直也生出了真感情。南宫玉回去后现出卖他们的人是东方素,而东方素的真实身份是东瀛“伊贺谷”的组长,连秀子都是他的手下,在少林寺偷袭他的人也是他。杨义堂疯杀人也是他用笛声操纵的。东方素知已无法隐瞒,索性和南宫玉交手。如今南宫玉已获得了司徒雄和周子通两人的内力,就连东方素也不是对手,被击败后关押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日,公孙大娘忽然找上门来,求南宫玉放了东方素。南宫玉这才得知公孙大娘其实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她有双面性格,在西域时是另外冷酷的一面。她和南宫策的结合只是一个偶然,她怀上南宫玉后就交给了南宫家,她继承了神针门的门主后就没有和南宫策再有往来,反而和东方素相好,也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她和东瀛也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南宫玉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就算是母亲也不能让他因私废公,公孙大娘只好黯然离开。 此时朱厚熜也生了重病,那是长期服用丹药所致,就算是南宫玉的‘火龙之气’也不能让他好转,可朱厚熜仍然让他挥军朝鲜,抵御倭寇。 南宫玉再次出征,率领大军前往朝鲜。经过长期的交战,大明军队最终战胜东瀛,最后双方谈判议和,交换俘虏,丰臣秀吉要求换回东方素的尸体,南宫玉在成殓尸体的棺材里放了唐门制作的炸药,炸死了丰臣秀吉,情愿不要俘虏也要炸死丰臣秀吉。 战争胜利后,南宫玉带兵返朝,解决了倭寇之患。这一天早朝时,德川秀忠代表东瀛前来向大明朝修好。原来丰臣秀吉的继承者德川家康不愿再和大明为敌,不但送回来了周子通等人质,还送还了所有的大明奴隶,只求两国交好。南宫玉虽然允诺,但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东瀛谁当权,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侵略中华,和平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东瀛人的武士道精神注定他是好战的民族,而且只服强者,只有在武力上击败他们才能让他们畏惧尊敬,所以南宫玉竟不顾俘虏的死活,炸死了丰臣秀吉。 朱厚熜的病越来越重,而朱载垕已然病死。百官请求朱厚熜乔迁新建好的宫殿,而海瑞的一封反对的奏疏让朱厚熜勃然大怒,将海瑞打进了死囚牢。海琼前去求南宫玉救他哥哥,其实南宫玉早求过了朱厚熜,但朱厚熜非杀海瑞不可。南宫玉为了海琼再次去求朱厚熜,朱厚熜告诉他只有皇帝才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全,想要救海瑞就必须要成为这样的人,那就是皇帝。 南宫玉最终答应了朱厚熜,朱厚熜当即让刘瑾写下圣旨,让南宫玉成为了下一任皇帝。朱厚熜不久后驾崩,南宫玉登基成为了大明朝的皇帝。 三年后,朱俊来告诉南宫玉朱策无意中毒而死,不知凶手是谁,不过尸体被德川家康允许送回了中土,现已安葬。南宫玉跟着他前去祭拜父亲,在父亲坟前磕头誓,定要查出凶手,为父亲报仇。这时宋逸道:“你爹并没有死。”南宫玉垂泪道:“宋叔你就别安慰我了。”宋逸道:“谁都知道是东瀛人暗中杀了朱策泄愤,只是没有证据罢了。而这一天我们早已料到,所以有人替你爹死了,其实你爹还活着。” 南宫玉吃惊道:“那我爹在哪里?”宋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南宫玉似乎已猜到了什么,疑惑的望着宋逸。宋逸轻叹了口气,道:“老夫就是你爹。”南宫玉吃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逸解释道:“我们朱家每一代的传人都会有一个替身,为父的替身就是那个死了的朱策,他唯一的职责就是替为父承担风险。而你的替身就是宋明了。”南宫玉还是不敢相信道:“宋叔。。。你。。。是我爹?”宋逸目光忽然变得温柔,微笑道:“你是我亲生的孩子,为父怎忍离你远去,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而已。”南宫玉心情复杂之极,低头沉默不语。宋逸扶着他的肩膀,道:“为父知你一时接受不了,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多保重。” 南宫玉忽然抬头道:“爹!你要去哪?”宋逸露出一丝疲倦的微笑,道:“是时候歇歇了,奔波了这些年,也累了。”南宫玉道:“那。。。父亲的大业呢?”宋逸大笑道:“我们的大业就是让你当上皇帝,你如今已是大明之君,为父已经没有大业了。”南宫玉道:“那我们还能再见么?”宋逸微笑道:“随缘吧。” 就这样南宫玉做了十五年的皇帝,小皇帝朱翊钧成人后,南宫玉诈死,将皇位传给了他。南宫玉没有让自己的孩子继承皇位,因为他知道生长在帝王之家并不是一种幸运,人,应该有一双自由的翅膀。 这日清晨,南宫玉举家老小离开应天王府,迁往珠链水。走到城门口时,秦羽笑道:“夫君,你不想再带一个人同行么?”南宫玉奇道:“还带谁?”秦羽笑了笑,道:“夫君好好想想。”南宫玉立刻会意,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去试试,你们先走。” 李君贤被处死后,海琼一直寡居在家,平时做些针线卖钱,住在一间小木屋里,平时很少出门。南宫玉曾看望过她几次,都只在门外做了简单的交谈,海琼也婉拒了南宫玉的任何帮助。 当海琼打开门时,见南宫玉又换上了布衣,躬身施礼道:“见过圣上。”南宫玉道:“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不知。。。可否与夫人说两句话。”海琼轻轻点了点头,道:“到院里说罢。” 当南宫玉推开院门走出来时,只有他一个人。“有些人早晚都会改变,还有些人永远不会变,只问心智坚否。” 南宫玉,庞明阳,萧云溪及他们的家人在珠链水平静的生活了两年。水比以前更热闹了,还新添了几座房子。这一日他们打猎归来,说说笑笑的回到谷里,就见朱心琪匆匆忙忙的跑来,叫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南宫玉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朱心琪没心情和他吵架,道:“有客人来了。”南宫玉道:“还有客人?难道是周师叔来下棋的?”朱心琪道:“不是,是个女人,你猜猜是谁?”南宫玉心中一动,放下了猎物,道:“是谁?”朱心琪笑道:“告诉你多没,你自己去看。”南宫玉快步跟着她走上甲板,来到了客厅门前,心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当推开虚掩的门,便看到了一双绣花鞋。 可鞋子的主人是谁呢?是海琼,还是秀子? (全书完) 因为要写新书,结尾仓促了一些,但剧情已表达清楚,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