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王》 更新说明 作者君是业余写作,能挤出来的时间有限。公众版期间每日一章,晚上8点前发布,周末尽量更两章写多少发多少。上架后视乎成绩而定,尽可能保底两章。 题外话:历史类需要查阅海量的资料,鉴于历史的严谨性,在客观事实这个大背景下按插故事元素和主线的走向,不能太过偏离史实的真实性。写历史文既要保质保量保速度,作者君想说的只有一个字:真的好难啊!! 各位看官,若是看得入眼的请投《乱世枭王》一票,点击加入书架收藏,谢谢! ——以上! 第一章:遍地狼烟 嘉靖十五年(1536年)二月夜间,四川建昌卫、建昌前卫至宁番卫骤然地震。震声如怒吼般数次,四川行都司、建昌卫及建昌前卫等大小衙门、官厅宅舍、监房仓库,以及二卫的民居房舍,城楼垛口、城垣门壁、寺庙神祠等建筑,一时俱皆倒塌。 几个昼夜雷声不绝,山崩地裂。被压死的军民商户和各族民众不可计量,余震半个月之久未止,以后世的震级估测达到了七级以上。 四月中旬,凉州地界。 鞑靼吉囊所部率军十余万人,从贺兰山后分兵南下纵掠而去,双城堡等地的要塞首当其冲,据守的大明军士拼死抵御,奈何寡不敌众相继沦陷…… “轰……轰……” 接连几道自高空劈下的雷光,闪着火焰在破败的战地上轰鸣炸响!人马俱惊,闻声者肝脏欲裂,所触之地,尽毁为废墟焦土。 “呜……呸、呸!” 壕沟中爬出一名壮硕的兵士,使劲拨开掩埋在身上的沙土,指着天空咒骂连连,一把扯掉上身破烂不堪的罩甲。左右寻望下,从不远处的一具尸身上,扒下一副面布甲。死尸喉咙处插着一根断箭,僵硬而讶然的面部表情,慌乱的指骨奇形怪状,死相极为惊悚。 壮硕的兵士丝毫不忌讳死去的长官,到处都是死尸,能捡到一副完整的护甲,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多了一分存活的保障。 “赵凯!赵小鸟!!直娘贼的,你这怂货!!被雷火劈死了不成?!”壮硕的兵士勉强扣紧不合身的护甲,便提着大砍刀四处吼叫。 “呸!瓜皮子吼什么!你个蛮牛子!别把鞑子招来喽!!过来搭把手!” 壮硕的兵士扭头便朝那人跑去,走近一看倒吸了口凉气:“俺地个娘喂!这人还能活不?” 光着膀子腰带上别着刀的同伴,拖着一个全身烧焦黑的兵士,吃力的从倒塌的木棚里拉出来。 “哎哟呼!原来是小叁子,咋烧成这模样?!” “洪蛮子!别揉搓了,没得用!昏死了,那雷火直直劈中他的天灵盖,俺都被掀飞几丈外了,你瞧瞧、瞧瞧!老子差点成红烧卤肉!” “那你还拖个球?!” “你个瓜球子!昏死而已,还有口气呐,又不是真死绝了!自家兄弟,抬出去再说。”年轻的赵凯抬脚,踹在壮硕兵士的屁股上说道。 “没得说!这兄弟没白当,俺老洪来背!你赶紧的找副甲,鞑子的刀厉害着呐!”说着就扛起那乌漆麻黑的兵士往沟口走。 就当赵凯扒出了几具尸体,准备弯身捡副护甲的时候,土壕上方突然蹦出两个鞑靼人,嚎叫着举刀劈了下去! 老洪惊呼:“鞑子!你、你后面!” 话音刚落,“咻……咻”前一箭直接穿头,将一个鞑靼人带飞,栽进后方的壕沟里。后一箭刚好在另一个鞑靼人作出反应时,钉在他的胸口上,顺势倒在转过身的赵凯怀里,两人抱着在壕沟里滚了一圈。 惊魂未定的赵凯,慌手慌脚的推开抽搐着的鞑靼人,捡起对方的刀猛戳过去! “够了!他已经死了!”土壕上一名明军装束的弓箭手,单膝跪着眼睛却四处巡视,压低声音说道。 “哟!是丁营头呐!俺还纳闷,是谁的箭准头这厉害,射一箭死一双呐!”老洪一看是熟人,这心才稍安一些。 “别胡扯!你背着的可是秦三?怎么这副模样?” 老洪摇摇头,回道:“被雷火劈了,这娃咋这倒霉。这不剩口气吊着。” “怎么会呢?赶紧撤吧!鞑靼人太多,搞不过了!这堡……怕是守不住,走!” “可是丁营头,往哪走啊?到处都是鞑子!这失土之责,阵前逃脱可是要砍脑袋的呀!”赵凯握着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顾不得这么多了,两百多号人死的死逃的逃,顶着几千鞑虏蛮子扛了几天几夜,这仗没法打的!没有意义的玩命活,老子……才不干!” “丁飞!你个小杂碎!亏你小子还是个带兵的,敢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鞑子干不死你,俺老吴第一个砍了你!” 众人一惊,随着吼声的方向,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吴总旗?”丁飞借着微弱的残火,看清了来人。 魁梧的一名军官装束,身上的盔甲同样残破,只是脸上甲上血迹斑斑,似乎受了不轻的刀伤,由两个小兵抬着胳膊一路蹦跳过来! 推开兵士的魁梧军官,单手将那弓箭手由土壕上扯下!借势将他按倒在地上,脸上未干的血迹混着凶恶的表情,异常狰狞的喝道:“你敢再说逃!” “吴大人!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还逞什么英雄!你是要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都给鞑虏喂了狼吗?这种形势下撤走并不可耻,兄弟们干了两天三夜,就饿足了两天三夜!没有人来救咱们,一个仔都没有!你的百户大人前夜里就跑了,我的百户大人还有其他几个总旗小旗死绝了!!你看看这是后阵地,双城堡早就烂成筛子了!守在这里的人……你能看到的就这么几个人不像人的鬼了!” 丁飞吼了一嗓子,顺势一推的反驳,竟让魁梧的军官蹒跚的倒退,看样子对方伤的很重。 魁梧的军官瞪大凶煞的双眼,盯着对方竟然无言以对,慢慢的转变成一副欲哭无泪的颓废之态。 “不能走哇,能拖住一时是一时,后面的乡亲……才能跑哇!俺……只有断头的吴巍,没有缴械的刀,更没有苟且的命……” 丁飞心一下被软化,轻声道:“老吴,咱两营来往虽不多,可你知道咱这些个兄弟,没一个是怕死的兵。这是一个时辰前传令兵带来的令信,那小哥是个汉子!背后插满了箭锥子,硬是抗着几个鞑子点响了震天雷。吼着嗓子叫咱快撤回卫所,老吴啊!咱们这不是当逃兵!” “令信?你个瓜皮子敢吪俺?!” “松山堡、永番堡全丢了,鞑子都打到凉州城下了我吪你作甚?这番鞑子是撒网式掠战,哪里突破就分重兵往哪攻。军镇副总兵王甫王大人,亲率数卫已经赶去截击鞑子的主力了!要咱们回守治所待命。” 丁飞摊开令信,被血迹模糊的字体,好像是那么写着的一回事。 “都丢了?这仗打的窝囊啊!你们……走吧。”吴巍摆摆手,无力的躺在土堆上,合上双眼喃喃碎语:“俺守堡五年多了,鞑子打来乡亲们遭殃……俺愧对他们,这腿把子走不动喽……” “你们还愣着干嘛?!不想活命了?把吴大人抬走!”随着丁飞一声喝令,众人才回神急急忙忙架起吴巍往后方林道里跑,老洪赵凯对视了一眼,也扛起剩一口气的同伴往树林里跑。 “俺不走,不走……” “啊呀!哎哟……” 只见吴巍萎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哀叫起来,原来是那个被雷火劈中的兵士,竟然醒过来一手抓在他腹部伤口上,挠出了一滩的血水,痛的吴巍呲牙咧嘴的直骂娘。 “唉呀,这什么鬼地方?好晕呐,吵死人了!谁在我胸口上跳舞来着?这感觉……怎么像是被火烧似的,外焦里嫩……我的妈妈呀!这是血吗?你、你、你……他、他、他、……我去!我这身什么玩意啊?!” 六个不同姿态的男人,六种不同表情却有着共同的目光,齐齐瞄准这位仁兄。 “你没啥事吧?被雷火劈傻喽?说的话俺咋听不懂呀!”老洪伸手探了探那兵士的额头。 “摸个球!说话不利索没啥好奇的,奇的是他咋就没死?”赵凯好奇的全身摸索起来,这兵士除了精神有些疲弱之外,外伤竟然结成厚厚的黑痂,连着外层的焦皮一层层脱落,那皮肤就像是蜕化了一般! “奇,的确奇异!你是怎么做到的?”丁飞不免也投来怪异的目光。 “我去!你们都什么人?盼不得我死啊!”兵士内心也很纠结困惑,回想自己正在野外追寻流星群,就想捕捉最佳的摄影距离,记录写实作为自己的研考毕业论文提纲之一,谁知怎么就遇上这群怪人! 难不成靠的太近,被流星砸中了脑袋?! 是怪自己对流星落体的位置计算的太精准了不成?!怪自己咯……作死的节奏呀!! “你们这是……拍戏?呵呵,确实逼真!不过,我不想玩!” “哟呵!这小子方才半死不活的,现今跑起来像个兔子似的!”老洪指着落荒而逃的年轻兵士哈哈大笑。 “笑个球啊!截住他!后面全是鞑子!”赵凯哎呀一声,跟着追了回去。 “怎么回事?这群神经病不像是劫匪,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年轻兵士挠着自己的身体,一个不留神竟撕下一巴掌大的死皮! “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好痒啊!这种情况下,怎么好意思往下处挠痒痒……”年轻兵士突然收住脚步,周边四处燃烧的火光,在前方印出了几个高大的身影。 狞笑着的吆喝声,五个互相推搡嗷叫的异装粗犷男人,左摇右摆的走了过来。口里囔囔着听不懂的方言,凶神恶煞的模样,每人腰里都配着一把短弓,手里的家伙更是吓人!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弯刀、狼牙锤、流星锤、砍刀。 “响马子?二十一世纪的贺兰山上居然还有这帮人?” 心里纳闷的年轻兵士刚一张口:“拍戏的……呀!”一支飞箭在他转过脸之时,堪堪贴着脸皮飞过去,紧接着几支箭相继钉在他脚下,逼得他狼狈后退。 “这帮龟孙子……在耍我,这箭……是真的!这血、有点疼……玩真的啊!”年轻兵士手上沾着自己的血,觉得这一切太荒唐,拍戏能拍出真格那得多拼啊。 “鞑子?小叁子回来!” 老洪、赵凯握刀向他招手,脸上的紧迫感搀杂着的怒火,不像是装出来的。丁飞张弓搭箭的姿态,眼神透射出来的光甚至能看见“血红”的杀意,这是非常凌厉的气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凌人。 年轻兵士愣在两帮人的中间,右手下意识的从缠足里拔出了匕首。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他脑海里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画面,就像是回播的映画片! 零碎中回忆的画面感太过震撼,以致他都快昏厥……这脑中竟存在着另一个人的记忆,而这个人的面容就活生生的出现在水洼里,泥洼中间的水清澈的能印出他的脸,很明显那张脸不属于他自己的。 怎么会有刀子?还有这副青涩而陌生的脸,让他想起了一句名段子:童颜巨肌,自己的胸肌、二头肌、腹肌精壮的不像话,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不,肉身是另外一个人的,只有意识还是自己的……怎么会这样?难道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灵魂吗? 第二章:烽火人情 人的行为受控于意识,当意识模糊不清无法下达指令,那精神肢体也就陷入呆滞。年轻的小兵一手握着刀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似乎想抹去水洼里的那张脸。 即使他很快冷静下来,也暂时确定了主导这个身体的灵魂,依旧是原来的自己。那残留部分多出来的记忆只是一个意外,魂穿这种扯淡的事终究发生了,神一样的概率啊!意识被转移互换了吗?! 年轻了几岁挺好的,这身板子今后当个健身教练不成问题呀! “呜哇!” 水影里多出来一头丑陋的脸,吓得小兵往前翻滚,随着流星锤重重的砸在水洼里,溅起的污水泼了小兵满脸。 又是下意识的躲避动作,手脚躯体之间的张力随着大脑的运转,甚至涌现出下几步如何反击、承受对方的连击招数后,怎样以最快的省力速度和有效杀技,击杀对方。 连续的躲闪和压迫感,致使小兵发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而且专注力异常集中,一种前所未有的作战姿态一步步展现出来。 丁飞的箭在后世,算得上称之为神箭手不为过,可这几天体力、精力消耗太大,况且这几个鞑子有所准备,圆盾牌和护臂防御下,近距离逼近让弓箭失去优势。 射伤了他们的手脚,却止不住他们的杀戮之心。 眼前这个胖鞑子,随着体力的消耗动作开始缓慢下来,手上的流星锤使得不太麻利了。躁狂让他的攻击更加盲目,小兵的腿脚却越来越敏捷。又一次砸空的胖鞑子,刚转身一个急促呼吸就被一坨污水泥砸在脸上,顺着鼻腔口腔巧得不能再巧的吸了进去! “噗!呜咳咳……” 胖鞑子剧烈的咳嗽呕吐,刺疼带着污浊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慌乱中甩掉了流星锤,抽出短刀一通乱砍乱劈! 一道黑影闪过,小兵的腿劲力十足又准又快,踢飞对方的刀。顺势一脚踩在胖鞑子的大腿上借力跃上他的背后,双腿反钳住他的双臂,骑势举起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脖子! 依旧是嗷叫,却是带着哭腔的哀鸣,随即是沉闷的机械性哼呜…… 五个血口几乎环绕着脖子喷出血雾,最后一下半尺长的匕首完全没入他的心脏。小兵才翻下躲开,胖鞑子捂着脖子拔出匕首,常规反应让他更快的陷入死亡,倒在泥地上继续挣扎。 老洪解决了一个瘦小的鞑子,剩下的体力堪堪能应付另一敌人,丁飞的对手满身是血,倒下了一遍又一遍硬是挺起来纠缠着,丁飞的短刀耍的很快,暗淡的夜色里只能看见反射的刃光。赵凯拼的很吃力,一直在防守基本放弃了反击。 胸口挨了一脚的赵凯倒在泥潭里,连滚带爬的躲闪对方的马刀,避无可避的终究处于马刀挥击的范围内。“嗤!”精悍的鞑靼人抖动了一下,伸手由后腰拔出沾血的匕首,闷哼一声朝后掷去! 黑影像个皮球般左滚右跳,迎着鞑靼人的马刀贴了上去。力大势猛的马刀破空砍下,在齐腰的高度突然停顿,同样的一把蒙古马刀刺穿右腹,透过肋骨由心房位置露出刀尖,血液滑下透着阴森寒光的刀尖。鞑靼人就这么僵持着劈砍动作,呆愣着睁大眼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那抹血光…… 小兵光着的上身,已然沾上了一层红色的液体,红黄黑白肤色互相交错,就如一尊被泼上了油漆的人体雕像。只是此刻的眼神里,却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息和酷冷,反而像是一驾杀人机器。 鞑靼人最终抽搐而无力的倒下,双手仍旧在泥地里盲目的扒出一道道抓痕…… 纠缠丁飞的鞑靼人终于爬不起来,偌大的眼珠子睁得鼓圆,大口呕出来的血正吐着泡沫。随着丁飞的箭命中最后一个鞑靼人的后背,老洪很有眼力的瞧准了一刀砍断敌人的脑袋,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体力再杀下去。 赵凯的诧异,丁飞是理解的,因为他也看见了小兵的表现。这出乎他们的了解之外,一个从濒临死亡边缘活过来的人,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的战力竟可达到这种程度。 这两天三夜大小战不下十几次,吃光了干粮就吃野味、没粮食就啃野草野果,杀了无数的鞑虏,也留下了无数的伤口,仅凭一丝求活的意念支撑着匮乏疲惫的身体,还能保持甚至超过了原有的战力,仅仅只是回光返照吗? 小兵很有节奏感的回气频率、稳定的肢体动作和发光的眼神表明,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而不是散失。 丁飞不知为何,对一起相处了三年的这个小兵,突然感到惊喜、不安又陌生。 同样有这种困惑的人,现场还不止他们几个…… 随着小兵捡起腰刀,指向阴暗的密林,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缓缓走出几个身影,当为首三人的面容清楚的出现在小兵视线内,渐渐走出来的人影已经不下二十个。 标准的明军骑兵装束,看起来很规整似乎没有遇到战事,相对他们几个乞丐式的破烂装束,已经不能以军士来相称了。 可这伙人为何要步行,而且行为举止太过于不正常,没有旗号没有标志,连身份的标识也隐藏起来,唯一能知道的他们是大明军士。 “来者何人?!”小兵指着为首的头目问道,他竟然觉得这话说的很溜,带着古腔的语法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明朝?对了,这些家伙穿的都是明代制式盔甲,鞑靼、瓦剌、嘉靖、甘肃边镇……我现在的名字是秦三?我去!原来的名字,居然忘记了!我杀了人……还可以这么镇定,疯了、肯定是疯了!”小兵内心波澜汹涌,表面依然很是镇定,却不知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一股毅力和勇气。 为首的头目阴恻恻的回道:“章某,是来搭救你们的,大家都是有缘人……” 丁飞颤抖着双臂拉满弓弦,这伙人来路不明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洪、赵凯擦拭嘴角的血迹,吃力的支撑站起,却怎么也握不紧沉甸甸的马刀。 两个衣甲褴褛的熟人被押解而出,正是吴巍。另一个寸头满脸胡渣的汉子,被捆着双臂单膝跪地,鼻青脸肿的眯着一眼,显得异常乏力却依旧挺直腰杆。 “报上你们的番号!”丁飞使劲余力,大喝一声。 “嘿……某等俱是汉人,既穿上明甲当然是大明军士,壮士何故多此一问?尔等皆是一时之悍将,忠勇与胆识双全,章某都看在眼里。特别是你……实在令某刮目相看,惊喜连连。” “什么意思?既然都是同僚,为何这副作派?”小兵的意识已经恢复,情绪也自我调整过来,如今活着是第一位,其他穿越、身份、真假都得搁一边,既然有着另一半的记忆和能力,就得好好加以利用。 “莫、莫要听这逆匪,胡言乱语……他杀了俺两个小兵,又打伤了阿布……”吴巍费力的抬起头,苍白无色的脸加上紫黑黯淡的双眼……虚脱的厉害。 “呵呵,都是误会!这汉子下手太狠,五六个鞑靼人都死在他刀下。加上他们不听劝,这种情况下章某必然要采取强硬手段。” “他们……是白莲余孽……” “住口!”身后的军士一扯绳索,勒得吴巍颤颠起来。 为首的头目,抬手制止:“吴大人,看你即死的份上,姑且饶过你。若敢再藐视或玷污章某的名份,那章某就亲手送你一程。” “啪!” 旁边的寸头汉子,突然袭击身后的军士,一腿将对方踢倒在地,扯回绳头顺势反手拉出那人的腰刀。当刀刃将要隔断绳索之时,却被其他军士砍飞腰刀,按倒在地上狂揍。 “不!阿布思桦!住手!”丁飞的箭射出,在这些军士的罩甲上弹飞,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尔等这是,要逼迫章某下毒手吗?”为首的头目显然有些不耐烦,怒颜喝道。 “等等!或许我们该好好谈谈,既然大家都是汉家子弟,万事都有商量。大难临头都冷静些,无需再多作无谓的伤亡,便宜的都是外人……这不给外人取笑嘛。在下秦三,双城堡的守备小兵,不知章大哥……有何好提携的呀?后辈躬身听教!”小兵放下马刀,恭敬的作揖说道。 那头目双眉舒展,微笑的说道:“这才对嘛!兄弟你气宇不凡,气运更是好的令人妒忌呀!能得无生老母的垂怜降下福缘,予你机缘因此沾光佛气,形同明王、弥勒大佛转世再生,借以肉身重现人世,以此灭乱世普渡众生……” “等等!!你、你稍等,这些我完全听不明白,你能慢点说嘛?什么无生老母?” “嘿!那道雷火便是老母圣祖降下的天机,天机化为福缘。也只有被选定之有缘人,方可得到这一百年难遇的荣誉。你没死,还活的很好不是吗?生龙活虎般的如同蜕化成另一个人,甚至还有所超越。是也不是?” “这、你……”小兵秦三目瞪口呆的发怔,的确这一系列怪事无法解释,可将此事神化依旧没有科学根据,但在这个封建古制社会,科学解释不了的怪事也只能授以神化论。 “章某看的一清二楚,局中之人受困其中,可某这个局外人却明了的很!跟我走吧,我只要你一人。”以某自称的章姓头目,微笑着伸出一手。 这人虽说着官话,口音却夹杂着鲁豫一带的方言,秦三大致是听清楚了,意思却只能理解个五六成。无论是善意或是恶意,当下都身不由己,处境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外有鞑靼人大举入侵虎视眈眈,内有教派强行抢人入会。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满天神佛都请出来了,最怕有偏执狂信仰的人,这种人狂热起来谈不上什么人性。若是偏于良善无害的和平信仰,或许还能理智的谈谈理想和向往,可这伙人明显不是什么善类。 能被吴巍称为余孽的人……本质有待考究。 “机缘?兵荒马乱的,我只想保住性命,有缘无缘那得看过才知道。你若只要我一人,恐怕不妥。老母圣祖大施佛法,降赐大恩于我那是在下的福运泽厚,可没有这些个兄弟,那在下早就带着圣祖的福缘埋于泥地之下。” “那你的意思是?” 秦三手指虚指几下说:“都带走!一个也不许死!如果我说这是老母圣祖的佛义呢?” 章姓头目缓缓收回手臂,双眼冷冷的看着秦三,一言不发。 半响过后才道:“嘿,有何不可。这样一来,章某足下又添新门徒,而且尽是以一敌十的悍将。可你能保证,他们……会自愿拜伏在圣祖大佛的足下吗?” “我的话就是保证!既然你相信我是众大佛,派下来人间的转世圣徒,那你就得信我!”秦三往前几步,顺着手臂上的死皮撕下来一大块,像极了蛇精脱皮般诡异。 手臂上那个部位白嫩鲜润,就如新生的婴儿般白洁无暇,神乎其技。若不是见过他被惊雷劈中,从火海里滚出至今活的好好,只怕这就是迷惑人心的幻术而已。 章某也许是被震住了,也许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并非空穴无风。恰好这样的遭遇,恰好这样的谣言传播,恰好时间地点人物都撞上了。原本只想寻找一个借口,在众人之前带回去那么一个所谓的转世圣徒,借着这个假圣徒之名让自己走上至高的殿堂。 可这个人就像是传说中那样的降世,经历了磨难和煎熬,终归是破茧化蝶完成了蜕变。活生生的在他视线内演变这么一出神奇戏法,怀着一个制造假傀儡的想法,却无端碰上了一个真圣徒降临在自己的眼前!无论如何,能作为第一个信徒迎接圣徒回归,这是一种荣耀和大善功。 面对心中至高无上的伟大信仰,终究是压下了骄傲的自我。 “修罗门信徒章恕全,恭请圣徒尊驾……” “修罗门众徒!!恭请圣徒!!迎候尊驾归位本门……”众人齐刷刷的躬身请礼,不管这个小兵是不是真的转世圣徒,这个名号往后都得扣上。 小兵秦三,糊里糊涂的当上转世圣徒,作为神佛的人间代言人。他看了看几位被控制的同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四周的杀戮和嘶喊声依旧彼起彼落,暗红火光映红的天边渐渐坠入黑夜。当黑幕降临,才是真正考验生命的时刻,这个黑夜注定是漫长的,漫长的路途只希望能少一些颠簸和伤害。 因为,还要储备力气在祈祷中,等待黎明的到来。只要有光就有希望,就能重新开始再活下去…… 第三章:金陵行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八月初六申时,应天府留都。 南京城外,官道之上,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潮之中,穿夹在其中的一辆青木蓬双辕马车,不起眼的缓缓前行,在距离城门十丈开外停顿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蓝白衣衫贵族打扮,容貌俊朗的男子跳下车,仰头凝望着外郭城门上方的“麒麟”二字,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散发着复杂的情愫。 马车后方的几名骑士,也随之停住自行散开拢卫在四周,前面开路的骑士立即拨转马头奔了回去。这名深浅双色灰衣的骑士,右脸戴着一副半月面罩,右边垂下的一拨流海隐约遮住,目光锋利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傲感。 单手持剑的骑士下马,走至贵公子身侧,作揖问道:“宗主,是否有吩咐?” 衣领松垮、随意显出些许锁骨,有些纨绔作派的贵公子幽幽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指着那二字说道:“曾几何时,那两字在梦中无数次的浮现、无数次的变换,在我心里……曾一度认为它不该是这样的。” 骑士神情肃然站直,眼光注视着随他步伐而动。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南京啊南京!我终究是回来了……” 然则,贵公子嘿一声笑着,拍了拍骑士的肩旁,道:“进城吧!他们该等急了。” “喏!”骑士抱拳应声,再次上马起程。 …… …… “颐家”客栈,风靡整个江南独具一格的民办宿栈,新颖严格的“连锁经营”制度,高标准化的住宿条件和多元化的新式餐饮,堪比客栈酒楼的综合体。 营业口号便是“舒适颐家,一等的服务,三等的价钱,颐家便是自家。”短短数年内开张一百多家分店,扩展至湖广、浙闽、两广之地,被民间士绅商行称之为“宿栈行业中的霸主”。 传闻,“颐家”的后台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封华盟”,这只是霸主其中一项产业而已…… 门前往来投宿的人潮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大包小囊牛车马蓬堵满了前院门店。不少唉声叹气的人离去,往里挤的人依旧不见少。 偌大的客栈,竟是硬把两百多人挡了出来,不为何由,人满为患而已。 “哈,这倒也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观。生意好至如此,夫复何求啊!”贵公子背靠马车,在院前的街道上微笑看着热闹。 身旁站着一位四十多岁,身穿酱色直衣方巾帽的精瘦中年男子,面露歉意而恭敬的回道:“宋立办事不周,打扰了三爷的清闲,某愧疚难当呀!” “唉!宋掌柜这话如何说得?是我临时改变了行程,亏你还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清出几间上等房。辛苦你老宋了!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些银子,如流水般从眼前溜走,实在有些……心疼!”贵公子惬意的神情中,谈吐颇为随性而为,并没有太多的拘礼。 “呵呵,不辛苦不辛苦!这也是万般无奈矣,再过几日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这府城甚至整个南直隶都闲不下来呀!江南贡院更是炸开了锅似的,各地的生员都往这赶呐。这不,投宿的人翻了几番,本来咱家的名声就不错,这下就更不得了!可府衙是有明文章程的,咱是清白店家,一不抬价二不私营,唯有让客可惜矣。” “哦?如此说来,也就不足为奇。三年呀!说过便就过去了,我也只有这两日清静,初八之后就没有清闲的时日!” “三爷!这十年来……你也没怎么清闲过嘛!”话音方向,大步流星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男子,棉皮短褂一副游侠打扮,另一个中等身材,青衣短发冠神采奕奕的男子正在招手。 “赵凯、洪达……你两个怂瓜子!”贵公子眉开眼笑的迎了过去,与二人拥抱寒暄一番。候在原地的宋掌柜木讷的表情中有些诧异,却很快的恢复恭谨神态。 “怎样?游荡大半年,这才想起回家了?” “嘿嘿,江南山水美不胜收,美人儿柔情更是流连忘返。既然来了,就该花些时日好好品赏各地的风情嘛,这还不是学你么。” “赵凯呀!你这花花公子的名头越发不可收拾了。” “哈哈……三爷!别理这瓜皮子,尽会耍嘴皮子的小滑头。咱等得你好苦哇!数月不见,俺老洪想死你喽!” “嗨!好你个洪蛮牛,虚情假意!你想的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不折腾着讨好那女子,送完吃食又送女儿家的衣物饰品。足足一个月不能自拔!唉,一个好好的大汉子,都成什么样了!” “哦?哪家的姑娘,值得洪达如此动心?这是好事嘛!” “呃,听说是镇江府城一户姓杨的。嗨!俺也晓不得那仔细,不若今晚再盘问他几句?”赵凯鬼灵精的挤眉弄眼说道。 “赵小鸟!!老子剁碎你的小鸟信不信?!再说?!”洪达急的涨红了脸怒吼起来。 “认真的?” “认真的!只是……这老小子在未来老丈人面前,怂的厉害呀!哈哈……”赵凯话未说完自顾自的大笑。 “哇呀呀!!俺剁了你!!”洪达说罢作势拔刀。 “打住!玩笑话而已,老洪你也不小了,如何就沉不住气?这些年下来,脸皮依旧经不起磨砺呀!如今以你身家,即使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足可稳稳当当纳入府内。以你性情抢都敢抢回去,要么真动了心要么遇上了难缠的老丈人。看来先礼后兵这两策都用不上,且等兄弟们合计合计,为你谋划几招可好?” “嘿!三爷看得透彻,不瞒你说那两样都遇上了。可俺老洪这次动了心,也就认准那婆娘。俺……俺想试试,如你所说的男女间就应该相互爱慕,相知相爱。那个老丈人……俺自个琢磨下。” “有种!俺认识的洪达就该是这般的汉子!”赵凯竖起了大拇指。 “得了吧你!莫说这些了,这里人多咱还是回客栈谈正经事才是。耽误了三爷的大事,这不白忙活了大半年么!” “耽误不了,十年都这样过来了,岂又在乎一时半刻的相聚。老吴……在守着园子?” “对!你知会我们过来,他却说园子还未安顿好,人多口杂就不过来了。还说护院是他职责,那诺大个园林上下几十号人要打理妥当。你说说,哪有见你重要?这老吴还是放不下!”赵凯叹气说道。 “老吴这人俺是晓得的,重情重义。若不是三爷你,他哪有重生之命,只是他这人呀……” 贵公子三爷,轻拍洪达肩膀接上话:“他这人有谁比我更清楚?虽不知当年那些事,对他是好是坏,毕竟人还在。可惜,终究晚了一步,九口人就剩他一人,如何能不耿耿于怀。罢了,只要他好过些,随他吧。时日到了,一切总归会变好的。” 二人纷纷点头,众人才随着宋掌柜由侧院通道进入客栈。 上好的三套客房,东西朝向格局略大于其他上等房,也颇为偏静特意隔开喧闹,平日里都是留给士绅商贾一些有身份住客。十一人将就着住下,实在挪不出客房了。 赵凯瞄了几眼站在窗旁的那名护卫,眼中带有几分寒意,几番想上前熟络下都被那阴冷如刀子的眼光逼退。倒是洪达毫不在意,虽说也有些拘束,但还是豪爽的拍拍肩膀招呼了几声。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说的贴切点贵公子三爷在哪,他就在哪。即使有时候看不见人影,那股阴寒隐秘的独有气息,如影相随。 自家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至于外人那是唯恐避之不及。 “三爷,陆老板置办的那座园子位处城南,地段清静还不错。那可是金陵豪门大族的聚居之地,想必是下了大手笔。若不是你身负功名人脉又广,地位名声又如此之盛,只怕还免不了官府的巡查。”赵凯将烧开的热水,娴熟的过茶布摆茶具,一阵阵清香茶味弥漫起来。 “唔,过几日你们也安顿进去,这算是陆老板的一番心意。府衙那边的章程,自然无须多虑。” “这几年你深居简出,鲜少出面。虽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风头强盛一时无两。但还是甚少有人见过你的真容,这一次……果真要站出来?” “躲不过了,再不出来都快成仙人喽!耐不住性子呀,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可活?既然时机成熟,不妨出来祸害下世人。呵呵……终究有太多的事等着我去做啊!兄弟们,这中秋团圆佳节,不正是绝佳的唱名之时吗?” 贵公子三爷指着窗户,二人转脸看去之时,正好那护卫转身换位。一个圆硕饱满散发着微光的满月,悬挂在窗户上方,恰好在视线之内。 八月团圆节,既是民间的佳节,也是帝王祭月的大节。 第四章:仙鸯阁 八月,是天下学子的盛事,初九正是江南贡院开试,各地生员应考的日子。 秋试,同样也是南京商家们的盛事。往往这个时期,不论是官家、亦或各地汇聚而来的学子,还是当地各处的旅客,都舍得豪掷千金尽情挥洒狂欢。 而初八这一日,也是全城所期待瞩目的一日。 仙鸯阁,这号称南直隶、乃至整个江浙地区最大的酒楼正式开业。所选的地址,就在秦淮河东畔风景地貌最好的地段。而荒废多年的“旧院”富乐院就在三里之外的武定桥东面,而南京最出名的勾栏十六楼,则在会同桥南畔。 只耗时一年便建造完毕,占地十亩的工程可谓快速。前院主楼五层高,左右裙楼各三层,下有回廊上有拱廊连接。中庭内建有一座高三层的宏伟楼阁、两座高二层的宽敞剧院,装饰典雅。后庭则是独立的住宅院落,假山水池、小溪绿树、果园花圃一应俱有,一丈高的围墙拱卫整座建筑群,已然是一座微型宫殿一般。 前院屹立一座雕刻精美的牌坊,上方由金漆涂镶而成的“仙鸯阁”三个大字鲜明夺目。就这一番架势,足可探出主人家深不可测实力,单是以经营大酒楼为目的,似乎不足以让众人信服。 这样的场所,显然不是奢华所能形容的。 而他们在全城广而告之的宣传了一个多月,定然也不单单是卖酒那么简单。全城的纨绔公子哥都在期待,豪绅富贾也在等着,至于平民百姓,虽有好奇兼风花雪月之心,奈何腰包扁瘪怕是连前院的门槛都踏不过去。 如雪花般飞扬满城的广告纸,据说发放了十万张。在棉纸上印字、宣纸上印画,图文并茂的详细介绍“仙鸯阁”的经营项目、各类收费标准,几乎是透明化的以一种全新新奇的方式,带起了满城的好奇与**。 而美曰其名的“广告宣传”也掀起了一阵新潮的商业旋风,效果惊人!引得众多商家纷纷仿效。 更为轰动全城的,只怕是仙鸯阁请来的那位贵宾。 被邀请而来的贵宾,当中不乏达官贵人、士绅名人,而最令人翘首以待是成名已久,却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做事高调做人低调的“封华盟”当家主人——秦风。 牌坊之下,大门两排,摆放了八具大乐鼓、六六十二具双乐架鼓,八个青壮、十二个美貌少女一身劲服鲜艳,齐齐击乐鸣鼓。 街道上九头舞狮随着鼓乐,威武展示雄姿,炮仗轰鸣不断,人潮涌涌堵满了整条主道大街小巷,已不下数千人! 衙役捕快穿插在人群中,费力维持着汹涌的喧闹,东南两城兵马司各自调出百人进行巡防治安,也仅仅是止住人潮不往院门冲击。 应天府府尹王珪尧、南京东城兵马副指挥使俞斌、都转运副使赵文华、南京锦衣卫千户狄晖、南京教坊司吕泫等多位官府衙门的文武官员,相继出现在牌坊前。 官员居左,一众豪绅富贾居右而立,当中还有一些数得出名字的有名徽商和闽商,较为陌生的当属几名粤商。他们在江浙名号不盛,在两广一带却是位列十大粤商之内的潮州商帮和广州商帮的代表。 仙鸯阁大掌柜陆仁贾,四十岁上下留着八字山羊须,体态微胖肤色红润,神色精明极有富态之像。站在中间,殷勤的邀待王府尹并介绍何谓“剪彩”,这些贵人们往前一站,前方的人潮又是一阵阵的喧哗惊叹。 当八个美貌少女拉开一条长长的锦带花球,捧着彩盒相继打开露出一把小绣剪,官员士绅们纷纷显出一副惊奇意外的赞叹。 这陆大老板的心思果真是如万花筒一般,折腾出来的新奇花样真是一样比一样新鲜怪异,却又能让人眼前一亮,怪不得生意越做越大。 “鄙人陆某!心中惶恐不已啊!能得诸位大人、诸位同行贵人,如此大的赏脸光临寒舍,为仙鸯阁点睛开馆……是陆某万年修得来的荣幸啊!诸位,陆某斗胆带个头,烦请王府尹王大人执笔点睛!” 随着陆仁贾的大声喝彩,众人也都附和应彩,领头舞狮缓缓匍匐而至,府尹王珪尧开始还在委婉推辞,而后架不住众人的热情,执笔在舞狮前额点上了朱红。 “金狮点睛!福彩四海归!禄运六六顺!寿财聚宝八方来!” “诸位、诸位!有请封华盟大当家……秦三爷!!” 陆仁贾随后的介绍,引来了这日最大的呼喊声和尖叫声,特别是妇人与未曾到、或已到配婚年龄女子们狂烈的挤拥和高喊。 当日的那名贵公子,此时衣衫整洁,一身淡蓝锦绸行出,站于右方拱手不断的施礼,清秀面容而又带着不羁神采的目光,高大上的形象随即显露无遗。 “麒麟才子!” “华盟大侠!!” 当场的气氛逐步进入狂热阶段,除却熟悉封华盟的人物还能保持镇定。其余人等,几乎没人不知晓这位叱咤长江以南的有名江湖大人物。十年内由默默无名,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转而经商,更是一跃挤入广东商会第三大商行,位列粤商三大代表之一。 他的人生经历充满各种各样的传奇色彩,低调隐秘。可关乎他的事迹数不胜数,云贵、川陕地震官民损失严重,善捐二十万两现钱以及价值同等的衣食物质。两广、闽浙遭受台风海啸席卷,又是募捐数十万两银钱与物质,更是动员数百江湖人士进入灾区协助官府救援。 湖广、河南、山西接连发生的旱灾、蝗灾、雪灾、洪灾,依旧是封华盟的人员和物质第一时间赶在官府之前,动员抢救支援。朝廷对他的褒奖,也从不吝啬,自从嘉靖皇帝亲笔执写“江湖君子秦三郎,德施予民真善人。”的嘉勉状下放,江湖中又多了一个“秦三郎君”的雅称。 盛传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杆凤鸣银枪耍的神乎其技,可御敌一丈之外而不得近身一步。闯荡大江南北未逢敌手,号称不败武侠。 因此,传闻是越传越是玄乎,说他才高八斗学识渊博,是麒麟遗落在人间的子嗣,半神半人。而他的豪爽和阔达仗义,更是商家和江湖人士、士绅百姓所认同的。最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秦三郎君还是一位三十待立的钻石王老五。 “呀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秦三爷?貌似很年轻嘛,真不得了!传闻中他前额有独角……” “三爷!三爷!俺要拜你为师祖,收了俺吧!” “滚你的!不要脸!别挡着老娘!三郎!!你就收了小女子吧!奴婢愿为你生一窝的麒麟子……” “这秦三爷呀,听说唱的都听出茧子来喽!今日一见真容,却有些失望呐……没有一丈那么高嘛!” “一群愚夫!秦三爷的名号那是铁打实的,黑白两道哪个不给面儿?那是义侠还是大善人!” “秦三爷了得,一出场的风头就盖过所有人,什么大官人大商人都得靠边站。这是个人物呀!终于一睹风采,也不枉此行。” …… …… 官兵制止不住疯狂的人潮,终究还是要主人家出来安抚,秦风以宾客的身份向现场百姓民众,发放了几百个红包,豪爽而幽默的言谈举止让人潮停止了骚动,个人魅力再次得到了展现,得以让剪彩仪式继续下去。 剪过花球,敬过天地皇恩,土地爷财神爷各方神仙,这才开迎大门欢邀宾客,浩浩荡荡的进入主楼“万香楼”大厅。 “哎呀!三爷,慢待了!陆某这才抽出身来向您问安。” 陆仁贾肥厚的双手紧握秦风,这不合乎寻常礼仪。 这种问候方式还是秦风带出来的,故而也就一笑而过:“老陆说这话就显得见外,你我还需这般客套?不过,这种场合大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陆老板,这大楼总归是开了业,那后面的生意……就得劳烦你多多照看了。” “嘿!谨遵三爷的嘱托,这仙鸯阁……就如一颗铁钉必定牢牢的钉在金陵!成为金陵的风向标,那是指日可待啊!” 第五章:秦三爷 历朝历代重农抑商,商人的排位还不如普通民籍。时至明朝,依然如此,士农工商排于末位,甚至还一度归于贱民一类。可随着地位、财富和社会关系的特殊化,实则比普通百姓还是好了许多,特别是有功名在身的商贾,在商场更是如鱼得水。 陆仁贾是嘉靖十二年的举人出身,多年商场的浸淫早就修成心得,自知官场水深,考得一介功名也利于商界的博弈。 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贸易商行,得高人指点转战酒食业,积累资本开起酒楼逐渐做大。他心知肚明,若不没有秦三爷,以他的本事绝然是开不起“仙鸯阁”,再过二十年也不行,换做其他大商贾即使有这样的财力,受于各方面限制成事的机率也微乎其微。 这可是多家大商帮联手筹划三年,调动巨大的资源人脉,在官府的批章准予下方能完成的大工程。毕竟是将民营的乐姬编入教坊司乐籍,在当时来讲可谓是困难重重。 何况顶着“大江南北第一大”酒楼的名头,明摆着是要和金陵老牌十六楼抢生意来着。虽说在宣德年间,曾大力整肃“国立倡寮”,撤销两京十六楼。沉寂了两朝之后,逐渐又重新开设,直至正德朝,历经一百多年的十六楼改头换面,再度回复了往时的盛况。 仙鸯阁是与众不同的,它的不同在于——你没有的我有,你有的我比你更好。没有最贵的,只有最好的。 躯干是搭建起来了,可这就已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最重要的肉身与灵魂的塑造,最终还是秦风这个发起人,完成了最复杂最艰难的构造部分。 而他,就是仙鸯阁庞大后台的轴心。 …… …… 主楼“万香楼”大厅中央,临时搭建的戏台之上,酒楼力捧的四大花旦之一“歌乐师”白晴,以一曲重新编制的“高山流水”作为开序,掀起当晚第一浪**。 手抚瑶琴的白晴,人如其名肤色白哲秀美,清晴动人。白纱褶裙轻舞扬,红长绿袖玉纤手。琴声音调时而浑厚淳朴、慷慨激昂,时而清亮柔美,配合编制了歌唱部分,由深沉内在而纤巧秀美不断转换的曲风。 借意琴音,加上歌词完美的展现这一名曲旧曲新作的韵味。道尽了人心之中的“巍峨高山-追逐至高的功名,磅礴大志”、“洋洋流水-红尘凡事的轮回,随波逐流”、“友谊-知己与知音难觅”,别有一番新意浅显易懂,又能直入人心的含意。 自成一格的白晴,曲风唱功柔和与浑厚并重,声色清丽淡雅、神貌动人实则是功底深厚,难得一觅的歌姬乐师。 一曲唱罢,人去台撤。 满席宾客们意犹未尽,挽留再来一曲的呼声彼起彼落。 宽敞的大厅内,响起了乐舞,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花旦、头牌现身献艺,仅仅是普通的乐师与舞女们在伴乐。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商业噱头,今晚只是开业宴席并不打算招客,酒水一概免费。歌舞杂技表演嘛,那是仙鸯阁的招牌生意,怎可随意就抛头露面,那岂不是失去了新鲜新奇感? 四大花旦、四大小生、十二女倌,花魁头牌竞标赛…… 光是听名字,就已经让人心痒难耐! …… …… 笙歌一夜至子时,潮起潮落喧闹声渐渐散去,宾客们纵有不舍也只得归去,人人挂着贪婪的面色,满心期待明日的夜幕快快降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哈哈,三爷!陆某以茶代酒,敬您一爵!”万香楼五层书房,案席上两人对坐,陆仁贾圆润的红脸带着些酒意,清风得意的举着白瓷茶杯。 秦风会心一笑,与他对碰一杯。 “这雨秋白茶嫩香甘爽,入舌滑润,难不成是……” “乃是今秋第一手!从福鼎太姥山贡眉中取出,特意制成芽茶献给三爷。这第一手贡眉至今,还在运往京师的路上呐。” “哦?那可是难得的珍品。”秦风好茶,众所周知。 “知道三爷偏爱白芽茶、龙井,这不都给您备好了吗!”陆仁贾随手指指,边上放着的几个木盒子。 “陆老板费心,我收下便是。多谢!” “哟哟,哪儿的话!三爷还是唤某为老陆吧,这样听着舒畅。陆某献三爷的……远远不及三爷赠陆某的!今生无以为报,但凭三爷一句话……陆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好!秦风这记下了!你我无愧彼此,一生富贵携手共进退。” 面对秦风伸出的手掌,陆仁贾毫不犹豫也伸出手掌,与之合击连拍三下。 这样的仪式或是常事,两人这几年来已经做出无数次,目的就是要对方记住自己的誓言和承诺,而这个……恰恰是秦风最为注重的个人品德。 说了便要做,做了便要守,守了便要认。 “三爷,礼部、府衙、锦衣卫、教坊司诸多衙门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有些碍着面子不方便露脸的大人和贵人们,人不到可心意也都到了。只是还有几位,陆某不太敢确定。”话到此时,陆仁贾捻捻自个的山羊胡,粗厚的胡须明显修剪过,摸起来发出“呲呲”声。 “指的可是张治、潘闵之辈?” 陆仁贾点点头肃然道:“这二人刚正不阿,特别是潘大人对咱似乎有所偏见。过去一年,屡屡给咱设下限制,若不是章程齐全赖以各衙通力,也入不得这金陵城呀!” 秦风淡然一笑:“张治贵为吏部尚书,南京六部之首辅,心在朝廷不会与我等市井商贾有过多结交,这是正常之事。至于那位潘知州,我倒认为是个人物。这样处处按规矩办事的州官,我反而敬重之。倒是那位督宪曹大人,胃口颇是不小。” “哼!此人与王珪尧乃是一丘之貉!若不是三爷事先交过底,陆某还心存侥幸。曹、王二人是朝廷钦命的地方二三品大员,委以重任总领一方却不以朝廷使命为重,借权务之便私下聚敛无厌,实则是豺狼之徒啊!” 秦风玩弄着手中的香杯,意有所指的说道:“曹出至严党,本就是一头恶犬。恶犬放风就变狼,只不过是一头披着狼皮的看家犬罢了。王府尹可是从知县一路爬上去,政绩是有目共睹的,这人性呀最经不得纸醉金迷的敲打。本性若恶,一旦身居高位,随之也就表露无遗。这金陵城终究是王裔权贵的浮华之地,普通百姓也只得委身求存。” 陆仁贾颇为沉重的说道:“据北地传来的消息,夏首辅被捕入狱,曾铣被斩首,其余被牵连人等流放充军。唉,看来就如三爷所说,严党已然是羽翼丰满,操控朝廷那是迟早的事。” “唔,收复河套谈何容易……夏老这是自讨苦吃,也怨不得他人。一人死一人生,世间红尘凡事,不过如此。我等作为旁观者,闲时无聊可以戏言几句。但是,以此范例当以为鉴,日后有心做事,切不可犯同样的愚蠢。” “那赵文华……” 秦风笑言:“老严义子,可以好好栽培,他日用得上。特别在海商一事,大有文章可作。那些台面下的事……老陆大不必分心,只要专注好台面上的应酬即可。商贾不涉政,你懂得的。” 陆仁贾眼光一闪,干笑几声回道:“陆某孟浪了,也就在三爷面前才敢如此阔谈。与三爷阔别一岁,重逢再见难免多言了几句,抱歉抱歉!” 秦风摆摆手说道:“慎重一些总是没错,陆兄的能耐秦某还是相信的。赵文华之辈,我自有应付的法子。好啦,不说这些恼人的事。我俩再叙叙心里话,知道你憋了一年的怨气,尽管把苦水都倒出来吧。” “哈哈……三爷这是哪儿的话?倒是苦水二字颇为贴切,见着您……陆某只有高兴啊!” 第六章:礼字为先 自从入八月,南京城便处于景象繁盛、气氛异常活跃之中。 当中有仙鸯阁的开业,引发的一轮娱乐业旺盛**。另一个就是秋试,科考盛事带动全民关注的热潮。 初九之后,第一轮考试完毕,各地云集而来的学子聚成一条人潮,缓慢步出江南贡院。其中,有人忧愁亦有人喜泣,喜怒哀乐诸多情愫一一展现。 这只不过是第一场,十二、十五日的两场科考,才是重头戏。 压力之下,看见的是实力也是人心。最经不住考验的人心,在首轮里,就能一眼见高低。 淮河上游,夜色暮粹灯火璀璨,缓缓漂下一艘青绿色画舫,三层高的楼阁上四处绘制了精美细腻的人物盛乐图,装饰华丽隐出一道道翠绿光影,将附近的游船相继比了下去,以致其他画舫无一不避开同行的轨道。 “哈哈……秦先生好气派!如此楼船金陵之内,只怕不出其二啊!”楼阁内正坐的一名方脸大耳中年男士,竖着大拇指直爽的说道。 “那是,此舫造价只怕不菲吧。呵呵!淮河乃是风多浪涌之江河,赵某安坐如平地,尚无半点不适之感。可见此舫不仅物美,船工构体更是上等之作。方才略观几眼,舱内许多构件与船体也异于寻常。观其物察其人……秦先生果如奇人,令人倍加惊叹。” 说这话的人正是赵文华,一副斯文儒士的打扮,面色清秀眨一看颇有些一表人才的模样。若不是昨夜见过此人在夜场里的表现,还真觉得他是一位清流儒者。 自少,这家伙刚刚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几句人话,多少让秦风有些刮目相看。虽然年过四十,却以地方五品官混到结识严世藩,从而受到严嵩的赏识收为义子,在朝中左右逢源必然有他的本事,日后仕途上的升迁自然不在话下。 开口便是钱,看自己的瞳目都像极了那五铢钱。用两枚挂在眼眶里的五铢钱当眼珠子,无论这人外表如何斯文温雅,骨子里的贪婪已然变成了**的骨髓。 曹海这位身兼数职的高官,虽然地方实权不多,可在南直隶的文官之中可谓品衔最高的。此时短短的一句话中,连带讽刺、轻蔑、恐吓、捧杀的意味。看似毫无芥蒂,磊落大方,可一个地方二品大员以这样的话语,赞赏一个江湖中人,那还不是捧杀? 狡诈之人必有多面性,勿论是好是坏,人尚不能以善恶简单区分,还得看本质与实际情况。秦风自认不是好人,也不是善人,更多时候自己还迷恋于坏人逞恶的那份爽快感。 秦风自然是明白的,带着歉意陪笑说道:“督抚大人、赵大人,二位这是折煞秦某呀,煌煌金陵都城,王裔贵绅可谓富甲天下,秦某区区一介青衣初来咋到,怎能与京贵们比划?闻得督抚大人一言,幡然醒悟。不若将此舫托管与曹督抚,既可为坐舟亦可为巡舫,以解秦某之困不知可否?” “呃?这……”曹海双眉一皱,手掌已轻轻上下捻动着胡须,眼睛四十五度角斜视桌角,故作沉思不言。 “唔!好,妙啊!好在托管二字,妙在巡视之用。此舫只需覆上一层面板,即可遮掩浮华与普通船舟无异,用作巡防坐舟。曹大人今后不必遭仓衙旧船之苦,每每巡督仓粮转运、抚察漕库仓储之时,亦能妥善用之。而秦先生,也能避免流言蜚语的烦扰,可谓一举两得呀!”居右而坐的罗龙文,急不可待的连连称赞,暗示的言辞再明显不过。 赵文华、罗龙文一左一右,捧着曹海猛拍马屁功,话语点到痒处怎么听都舒畅。这罗龙文原本就是纨绔出身,在歙县世代以制墨致富,是桐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早几年,投于严府任幕宾,以巨资在朝廷捐得中书舍人一职,被严世藩视为心腹。 罗家也有画舫,光是订价都要几百两银子,只是远远及不上这艘“青媚”号。即使是西湖苏杭那些豪门世家,也未必拥有这般精良华丽的游船。 这艘画舫价值在三千两银子之上!在江浙,随时可以抬高一到数倍卖出,“瑞隆祥商行”的船行名号,制作水准近年来,口碑品质算得上是绝佳。建造的各式游船各有千秋,绝无同款仅此独一。好这一口的豪门世家,苏杭之地多不胜数,沽价三倍,也未必不可。 这个价抵得上一处三进大宅院,秦风摆明了是要白送。 “对呀,对呀!秦先生的一番美意,曹大人可得成人之美才好。”赵文华附和笑言。 “哈哈……如此说来,本督抚就却之不恭了!秦先生能有这番觉悟,本督抚很欣慰。识大体,懂规矩,有见识……果然是江湖大人物,豪爽!”曹海的笑声如铜鼓,几乎能借着风声传出数丈之外,不笑的大声一些似乎还显不出他的威严和豪迈。 在秦风耳中,却像只癞蛤蟆在发情呼唤…… 酒过三巡,品过佳肴,四人唯独秦风略显酒意,脸色白中透红。“白仙台”出品的烈酒精纯,香醇绝味,三年之内占据了大明酿酒业两成的市场,畅销各地,依旧是出自瑞隆祥旗下的酒坊。 烈酒,在曹海三人面前不算什么,可这白仙台似乎有种能摄人心神,迷人心智的酒力。拥四海酒量也抵挡不住这绝品美酒的诱惑力,他们并未醉,但却想醉,似醉非醉、飘飘欲仙的令人迷离迷失。 “好酒啊!不过三杯,老夫……竟有些醉意,却又不似醉。这酒妙不可言,至从喝过这白仙台,老夫就视其他酒为糟糠!”曹海颇为随意的侧靠在凭几上,心情彻底的放松下来,还擒住前来斟酒丫鬟的小手,死死不撒开。眼神肢体颇多挑衅无礼,若不是秦风干咳几声,在众人猥琐的目光下,才停止猥琐的行为。 “呵呵,秦先生不仅经商得道擅于理财,择人眼光也不同凡响。连侍候的丫鬟小厮,个个都长得水嫩嫩标致得很呐!改日,罗某恭请秦先生上府中,好好面授几言用人之道。”罗龙文这个下属,很识时务的为上司转移了失礼的尴尬。 “好说,好说。说到御人之道,罗兄只怕是过于谦虚。这江南谁人不晓,连王翠翘这样的秦淮名姬都被罗兄纳入为妾。哎呀,才色兼备的绝世美人儿呀!羡煞秦某,今日罗兄不提,秦某也要腆着脸面,上府请教几招。” 罗龙文竟然有些羞涩,听后以袖口掩面躲着呵呵笑。 喝着美酒的赵文华,有意在抑制贪杯,却又不舍得停下,在侍酒丫鬟的殷勤下又贪喝了几杯,这才打着酒嗝笑言:“秦先生谬言!这五湖四海的名姬已经尽数归入仙鸯阁,江南名姬再好也有所不及。见过仙鸯阁的当家花旦、女倌,哪还记得什么江南名姬!呵呵……” 秦风笑而不言。 “嘭!” 曹海一掌大手拍在矮桌上,跪坐的秦风一惊直接坐在了软垫上。其他二人也讶异的看着这位督抚大人,哪根筋又犯什么病了。 “美啊!实在是美!老夫……若能再年轻个十岁,哦不!五岁!可惜呀!人在高处不胜寒,有心无力矣!本督抚钟情那上官倩,那个舞技呀、尤其那个杂艺舞得哟……身姿曼妙有力,妙哉!白晴也不错就是有些冰冷,绮梦就是个狐媚子……嘻嘻!” 这曹大人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秦风斜眼一瞄,阴暗的角落闪出一道不经察觉的回眸。他只得暗暗无奈一笑:必定是换了更猛烈的度数,那酒精味浓烈光闻着都有些受不住,那家伙…… “哈哈,曹大人说笑了,您正值壮年,当正是岁月风流时!是不是昨晚仍未能尽兴?”秦风重新调好坐姿问道。 “的确,罗兄与赵某约定今晚,再去仙鸯阁。听说今晚有戏曲与话剧表演,比那些勾栏中的戏子演的好看多了!不瞒您说,宫千雁的戏曲,赵某与罗兄都看得入迷了。” “对对,罗某的内妾王氏也爱看,她精通音律戏曲。说那四位花旦是真正的女乐大家,世间罕见。我等……的确是贪杯过饮了些,不如就此打住。时候也不早了……” “好,不妨喝些解酒茶,醒醒酒。再去仙鸯阁也不迟。”秦风摆摆手,侍女们纷纷起身,换下酒器煮茶。 “不必麻烦了!本督抚这就动身,美酒美景固然是好,但没有美人美剧耐看。这仙鸯阁并非浪得虚名,想当初王府尹极力推荐,老夫还有些不信。逸仙呀!今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不说虚话。有老夫一日,你秦逸仙的招牌就无人敢动!” 侍女们捧来温水,曹海三人稍微洗刷一遍,整理衣装完毕便准备下楼。 画舫早已变道,顺着最近的码头驶去。 临走之际,秦风躬身送别:“三位大人的节礼,秦某已一一送往府上,万望三位不要嫌弃礼薄。秦某就不多送了,三位好走。” “唔!逸仙老弟还是个懂礼数的读书人,不愧举人出身。好!止步吧,我们走!”曹海很豪迈的大手一挥,众人踏板上岸。 画舫身后,一直有数艘小艇跟随,都是三人的随从护卫,早早先上了岸,列好队形守候在石道上,拉过坐骑便一路绝尘的奔向武定桥。 站于船头的秦风,遥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收敛笑意说道:“明日交待赵凯,将船契递交府衙,签押托管于曹府管事名下。” 不知何时,那位护卫如幽魂般出现在秦风身后,面无表情的应道:“诺!” “你是心有不甘,还是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 “猪狗而已,若不是宗主有心,只消半刻……昊全数屠之!” “杀几头猪狗,焉能用牛刀?这世上,不能全然用暴力解决。” “昊……明白,所以不杀。” “那你就能擅自换取我的55度珍品?你可知那有多珍贵!一月才酿出一坛,就为你那小小的恶趣味白费了半坛!从你月例里扣!别再乱动我的酒!哼!”秦风甩甩衣袖,便进了舱内。 护卫立于船头不语,却隐隐传出微弱的叹息声:又扣工钱…… 第七章:江湖人的八卦事 从东水关向西到武定桥,折转到南门,再向西到饮虹桥和上浮桥,接着向东折转到贡院,这一片区域位于城市的南部。 南京城的豪门大族,大多数在此地置业营造私家园林,因此豪宅林立。 上浮桥以东,占地十二亩名为“泞园”的私家园林坐落于此,这便是秦风在南京城的私人宅邸。一年多前,陆仁贾在取得应天府衙购地公凭时,顺便也将此地皮一并购入。比仙鸯阁还早了四个月完成了园林的建造,一直空闲等待正主的入住。 “泞园”的规模算得上是城中的超级豪宅,地处内河分支边缘,有一个私人小码头可停泊小船叶舟。园林内有两处人造池塘,均是由河流引入可循环排流,亭台楼阁、假山溪流、青竹林大小花园自然不可缺少。陆仁贾深知秦风喜好,另外辟出一亩地作为果园菜地,安排了二十几个仆人打理全园,听候差遣。 在如家客栈暂住了六日的秦风,终于迁入泞园。从头到尾游观了一遍,很是满意。特别是那几株沙梨树,已经结果不少,土黄色的沙梨看似进入成熟期,这时正当季。蟠桃树上的桃子还未完全成形,说是从无锡引种栽种,此时桃香味清淡飘香,光是闻着都觉得可口甘津。 园内的各处主要房厅,都摆放了许多宋元时代的瓷器、名画、名联,而大部分还是当代苏杭、中原市场上较为贵重的家具物品,这么一个豪宅园子装饰下来,没个三几万两银子可不成。 这个数在当时,可是天文数字了。 这家伙还真染上了南京贵族的奢侈之风了,如此挥霍真当自己是大富豪了?一年内如果赚不回二十万两银子,那就得狠狠抽他几个大嘴巴。 可当秦风回头一想,掐指一算……开业三天,帐房收入六千多两,今后的营业额只会往高走,不出意外年入五十万那是妥妥的。扣除杂七杂八的支出以及上缴给教坊司的“金花银”,或许,收回成本一年也用不着。 罢了,既然权力下放于他人,万事懒得管还管这些琐碎小事…… 正当秦风望着池里的鲤鱼发呆,一名黑色劲装的魁梧汉子,出现在他面前:“三爷!您回园怎么不吩咐一声,好让属下接迎。” 秦风收回散漫的眼神,满目温情的看着这名汉子,回道:“回个家而已,何须劳烦老大哥。这些年,咱们没少搬过家嘛。只是你呀,凡事不要过于亲力亲为,对自己太过苛刻。这生活……得聚群而乐才有滋有味。” “俺老吴就这个德行,三爷是知道的。再说,这园子大小杂事都是胡管家在操劳,俺只是整顿护院,操练儿郎们罢了。三爷现在办的事,俺帮不上忙,因此就不想多叨扰您,只管做好自己本职。至于其他事,只要三爷吩咐一声,立办!” 秦风拍拍吴巍的手掌背,示意他不要多礼,笑言:“也罢,吴老哥性子耿直,既然你认定如此那便由你。” “三爷!冯刘二位堂主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候。”赵凯自游廊走来,说完还和吴巍打了个照面。 “唔,胡管家带二位堂主藏书阁茶叙。” “是!”一直听候在旁的管家,领了吩咐便离去。 秦风转身,重新看着池里的肥美鲤鱼,揉着扳指,若有所思。 …… …… 藏书阁内,已有四人席地而坐,秦风一一打过招呼便坐于上位,身后就是一张呈几字形打开的巨大书柜,满满的摆放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众人面前都有一张矮案子,各自放着茶具点心,炭炉上烧着扁提壶,自斟自饮。 “冯堂主、刘堂主二位辛苦了,有你们二位在身边,秦某倍感轻松许多。今后,只怕二位要在南京呆上一段时日。苏镇两堂的事务,都交代清楚了吧?” 两位堂主都是三十多岁,相貌堂堂之人,略年轻的身材高大,略年长的中等身材,都蓄着胡子扎着马尾劲装打扮。 “禀宗主,都交代好了!但凭您吩咐,苏州、镇江两府只需我等一声通告,两三日内必能快速做出部署,传达指令。” “好,今日不谈江湖盟内事,秦某只想听听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有趣事。” 冯、刘二人相视而笑,才缓缓说道:“太多了!我等就拣一些重要的说?以宗主的喜好,这些应该合您的口味。” “哟,二位还吊起秦某的胃口了啊!赶快说来,若不好听、没趣的话,今晚可不管饭了!” “哈哈……少丘兄口才比刘某好,你且代说!宗主家的厨艺那可是天下绝味,能否吃上就靠少丘兄了!” 天义堂堂主冯渝拱手道:“宗主,可还记得巡抚浙江的朱抚台?” “唔?当然记得,右副都御史朱纨朱子纯。怎么?闽浙又出事了?” “唉,自海禁以来沿海诸地的寇患,就未曾消停过。多亏了这位朱纨,眼看闽浙两地的海寇即将被肃清。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据探报——海寇余孽转窜北上与内陆,不日将从松江、嘉兴逼近苏常二州,大有进犯南京之势!” “唔,上月密谍中曾记录此事,朱纨也因此被言官弹劾。闽浙海寇牵连太多的势力,涉嫌范围太广,不是杀几个海盗就能了事,也不是他一个巡抚就能驾驭妥善。闽浙地方对他已起怨气,这后事的走向难料。可惜了,本是一桩留名千史的伟业,只因此人性直高傲,过于自我而又执拗。由此看来,朱纨此番难逃一劫。”秦风不禁叹息摇头,颇为惜之。 义安堂堂主刘定中不解的问道:“宗主一向敬重忠直之士,也多次评价过朱纨为官清正,强力敢认是个难得的贤臣。何故有此担忧?属下曾亲自暗访多次,此人作风威严有魄力,刚正不阿。闽浙官僚、士绅豪族也多有畏惧,虽有微词也不至于撼动。朱纨在朝中,不乏支持者,如果这样一位清流也被地方势力所撼动,那……今后岂不是让清官者寒心吗?” “海禁事错综复杂,说之不清呀!若非心中清正,八面玲珑之人担任督抚,是如何也平息不了的。朝廷处置此事不死不活的,当中必有权臣操纵,一旦贤臣离去,日后必将死灰复燃。平的一时安不了一世啊!” 话题渐渐沉重,众人的遐想也随之扩大,不由自主的有些感慨。 “罢了,当今的朝廷就这种货色!我等都看惯了不是?何必庸人自扰,安安份份的当个庸人蛮好的。海寇不管北上或是侵扰内陆,对我等来说是一个机遇,场面越乱我就能看的越清。提早做好完全的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南直隶这十万卫军……还能不能充当那些贵人们的凭仗!” 秦风沉声的用扳指,敲击案面说道。 顿了顿,微笑着问道:“除此之外,少丘还探得何事?” 冯渝回道:“少不得贵人们的那些事!一则,赵罗二人与闽浙海商通寇确实无误。二则,曹王二人涉及当中的利益,俨然已深,怕是抽身不及了。加上朱纨这一搅合,急于平息这场**的贵人……都一一浮出水面。两方势力的较量,不管如何,局面对于我方有利!” “呵呵……如此最好!不能掉以轻心,借了朱纨这股东风,这些人连自己的最后一块遮丑布都掀开了,必要时加大力度,将密谍都撒出去!探查清楚,任何一人都不能放过。这将是我等日后取胜,站于不败之地的关键。” “宗主,还有一事不知您是否知晓。”冯渝忽然正色道,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秦风摆手说道:“大可尽说,这里没有外人!” “红莲社,马应龙!”冯渝只说了六个字。 “唔?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难不成,这位祖师爷有些按耐不住了?”秦风颇有些玩味的眼神,打趣着说道。 “蠢蠢欲动,招兵买马小动作不断。还派人多次送贴邀属下会晤,看似想与属下合谋一桩大买卖。”刘定中接话,言中有意的说道。 秦风一口饮尽杯中香茶,蔑笑道:“他一个小小的江湖神棍,想干什么?” 第八章:中秋团圆节 八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每逢想起这句节日俗语,秦风就倍加思念自己的过去。 这是秦风来到这个世界第十二个年头,他忘记了自己另一个世界的名字,也忘记了出生年月日和岁数。却很清楚的记得,现在的年龄是三十有一了,再过四个月后……十二月十五便是虚数三十二岁的生辰。 逻辑上虽然有些矛盾,可实际上这个**和部分记忆,的确被自己这个后世之人的灵魂所占据了。 即使,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去追寻这个荒谬的事实。纵然如此,结果还是不得而知,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十二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命运。适应能力他早已具备,只不过是多了一样特殊能力罢了,那就是用后世的眼光和心态,来看待和对待处于此刻古人的世界。也就是比当下的古人,多了一颗心罢了,拿古人的话说……多了一颗玲珑心。 月夕之夜,站在偌大的庭院里赏月,四处风光无限好,的确是一件不错的美事。只是,此时还不是满月最佳的时辰,估计还得等上四五个时辰,或许更长一点的时间。 刚刚用过晚膳不久,便要奢想观望满月之景,的确是有些过于着急。 “三叔,三叔!!” 几声清脆的呼唤,将秦风从恍惚遥远的幻想里,拉回现实之中…… 秦风侧身一看,只见一个孩童正抱着一盏孔明灯,拉着他的衣摆喊叫不停。 “琮儿?你几时来的?三叔怎么没察觉。”秦风散去惆怅面色,微笑问道。 孩童鬼灵精的皱着眉头,抱怨道:“三叔不理人!琮儿都唤了好多遍,您就是不理睬!” “哈哈!!三叔在想事情,一时疏忽了。给琮儿道个歉!”秦风躬身便作了个揖。 “不,是琮儿打扰了三叔!理应向您致歉!” 眼看孩童抱着个大天灯,两只小手掌怎么也合拢不住,左歪右扭的弯着腰低头行礼。秦风打心里觉得有趣,大笑而起。 “琮儿也要点天灯吗?只是这时辰还不是时候,待过一两个时辰后,方是最佳的放灯时间。” 孩童摇晃着小脑袋,说:“正是这样,琮儿的天灯才是第一个上天的!” “哦?”秦风饶有兴趣的的看着他。 “天色方暗,夜风渐起,足以能让天灯直达天际,指引月宫的天道。琮儿的愿告,一定会比他人更快一步到达的。” “你相信有月神?只是凡人的愿力太渺小,奢望却又太多,神灵未必都能兼顾的过来。” “一点一滴的愿力只要持恒,终究能汇成大海汪洋!琮儿的天灯,有一日也会如那星辰一般,布满整个天穹星空。待那时,神灵总会感应到琮儿的真诚意志。” 秦风仔细的看着这个八岁孩童的眼睛,深深感受到他那股坚定的毅力。不由感叹,阔别一年这小子长进了不少。也不枉费自己,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和资源去栽培。 至少现在,琮儿比同龄人的心智要成熟一些,见识和想法要宽广许多,而这个也是秦风坚持嘱咐的教学之一。虽说这样,不免对一个小孩过于残酷,但对于他日后要面对的人生路程,着实算不得什么。 “里面的愿告,都是你自己写上去的?” “嗯!是琮儿的字,三位老师曾评价琮儿,有书法的天赋,只要持之以恒日后会是一位有为的书法家。” “好,好!好一个小小的书法家。” “琮儿,你又顽皮了。莫要打扰秦先生,娘亲是如何告诫你的?为何总不能安份,《童蒙须知》背到第几序了?” 一位妇人缓缓行近,言语轻缓有度,容貌秀丽端庄。盘起的圆髻发式简易,却是衬出她标致芳娇的五官,特别左眉角上的那颗媚痣,识别度颇高。 “三哥安好,多有叨扰了。”妇人盈盈施礼,言语举止间可见其修养颇高,十足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婉妹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就无需多礼。” 兴许是保养较好,淡妆之下,无需过多粉装已然动人,这便是气质佳人的优势。若不是秦风知晓,这妇人已年过二十有七,还以为她是年方二十的花样娘子。 “娘!童蒙已背至第四序了,今日是中秋琮儿想放天灯。”孩童抱着孔明灯,双手往前一伸。 “淘气!尚且还剩最后一序呢,背过了方可玩耍。这是你今日课业,怎可半途而废?”妇人伸出手指,在孩童额头上轻点一下。 孩童鼓着小脸腮子,一副委屈模样抬头看着秦风。 “你娘亲说的正是,既然是当天事理应当日毕,此谓有始有终。琮儿自己说呢?” “有始有终方为中正君子,才是有担当之人。那琮儿这就背诵第五序,如无差错可否请三叔与娘亲一起和琮儿点灯放天。” “哈哈……三叔代你娘亲,答应你。”秦风伸手在孩童小脸蛋上捏了一下。 “杂细事宜第五序——凡子弟,须要早起晏眠。凡喧闹争斗之处,不可近。无益之事,不可为……” 别说把完整的《童蒙须知》全背下来,就第五条这寥寥三百多字,秦风都未必记得住。孩童只用了半刻钟不到就工整无误的背完这第五序,从午间休息时,孩童就已经背过一次,晚饭后又背了一次,只是这次偷了下懒,落下最后一序。 秦风取出火折子,给灯芯点上明火,登上楼阁帮妇人与孩童一起放飞了天灯。风势很好,正在起东南风,不缓不慢的摇摇直上。 …… …… “琮儿又长大了一些,今日曾考校他学问,对四书当中的含义已有初步的认识,且能辩证述说一二,能融会贯通得出自己的见解,这是好的开始。”秦风于书房内,一案两席,对面的妇人正在砌茶。 “都是托三哥的福恩!若没有您……怎能安享今日天伦,更别提琮儿……这几年,三哥为婉妹为琮儿做了许多事,光是栽培琮儿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婉妹亏欠甚多,却无以为报心内尽是愧疚。” “嗨!都是一个缘字,再说你帮我打理染坊,那生意红火的很也算是报答了。而你也尽用其才,这些客套话我听的不自在。三哥我是个江湖人,讲的是义气活的是痛快。何来那么多亏欠,三哥的性子你莫说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婉妹更觉无用。我本是染坊中长大,通晓此道自然懂得经营,加上“鸿雁分行”染坊的招牌,出自瑞隆祥旗下哪须多费心?三哥,这五年来……您一直未娶,枕边总没个挂心的人,这终究不是个活法。” “呃?谁说的!三哥我,不缺枕边人!”秦风笑笑的低脸喝茶。 “唉,您知道我说的是正当闺女!那些风尘女子……不说也罢,为何总是推脱婉妹的一番心意?江南女子您不喜欢?” “能进入我秦风心里的女人……至今尚未遇上!这个答复,婉妹可满意?” 妇人嘴唇微张,却是无言以对。 “能进入三哥眼里的女子,已属不易。何况心里……您这是何必呢?”思索了许久,妇人仍是迟疑的说出了这句话。 “每个人心上,总有一些难了的事、难了的人……不是吗?婉妹的心扉,终究未曾向三哥我彻底的敞开过。你却知道,我早已确凿了琮儿生父的身份。可你……只要一句话,我便可送你母子回家,过一个真正的团圆节。” “哐啷!” 妇人手一颤抖,白瓷杯翻落茶盘中。 “唉!浪费了如此好茶,婉妹你又是何必呢?”秦风夹起茶杯,置入开水瓮中。 妇人眼眶湿润,衣袖半掩,面露伤感的说道:“因为如此,婉妹……不敢也不能连累了三哥,求求您!莫要再说此事,也莫要再提那人!这世间从无此人,婉妹也高攀不起!我已害得本族家道败亡以至家人离散,从那时起……我心已死!” 第九章:最佳损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衣公子的相貌甚是长得俊朗,手中执一把碧绿折扇,于楼阁中迎风观望夜空上的天灯。此刻已是亥时末,夜空上的天灯多如星尘。 “你这副作派又是为何?鹊桥仙从你口中吟出,着实是大煞风景。”秦风坐于石凳,手拿一坛酒自斟自饮,没好气的说道。 “你呀!你呀!白仙台是何等好酒,既有美酒就该与好友共享才是,何至于吃独食!”白衣公子夺过秦风手中的小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顾不得被呛得顺不过气,大喊好酒。 “我的席公子,庄上还缺好酒?难不成都成了酒鬼?每月定量提供的白仙台还不足以供给全庄?” “吝啬,自私,无耻!本公子说的是这个,这明明更是绝品!而你却说给我的已是最好的,骗子!”白衣男子这次只是轻轻抿了一嘴。 秦风无奈笑道:“这是自个酿制的,纯度要高出许多,只怕你们喝不惯!酒坊尚未上市,数量极少只属私藏品。” “市侩之徒!生意越做越大,帮派越搞越壮,人也变得小气。罢了,本公子懒得与你计较!我自会找文昊去取!” “别以为你对文昊有恩,就能左右他。可别忘了,他现在是我的人。” “切!”白衣公子转身,不屑的哼哼。 “你又暗恋上哪家娘子了?!” “呃?谁告诉你的?”白衣公子扭头问道。 “哎,还用的着他人相告?你每次发情不都如此模样,骚包作风也不怕沾污了古人的诗句。” “唉……白晴小娘子,实在太过冷漠……” 秦风吃笑:“冰山美人的雅号,不是白起的。你竟敢对我家女郎起妄心?自讨苦吃活该!” “仙鸯阁是你的,我知道!那些女郎们个个都是天下绝佳人,随意挑一个出来都能当顶梁柱!你这真是,什么人!都瞎了眼,竟然都服服帖帖的归顺于你!算不得什么事,须知要是本公子打出蝶仙山庄的名号……”白衣男子顿了顿,摆摆手便不说了。 “那会辱没山庄几十年的威名,老庄主会活活揍死你!妙柏,单相思总归不是个路子,为何你在男女感情上这般……怂?” “咳咳……白姑娘与众不同,自然不能拿风尘女子来做比较,随意不得。不说了!与你这浪荡子谈何感情,简直浪费本公子口水。” “你……”秦风简直有种想踹他下楼的冲动。 “郭夫人过两日便会随庄子的车队返回蝴蝶谷,你真不留她?那小子都八岁了,该出来见下世面了。谷里的怪人太多,你就不怕她娘俩也变成怪人?” “她自有想法,我不能强人所难。有你在,有老庄主在,那小子呆的越久越是他的福分。时候未到,无需勉强,总有一日会想通的。”秦风取过席妙柏手中的坛子,随意擦拭下便喝。 “管不得你,总有你的理由。这天下何其大,却没有你的心大!知道吗?你现在做的事,稍有差池,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回到以前,自由快活的过日子不好?非要如此,拿自己的性命连带所有人性命当赌注?” “言重了!妙柏兄,我不是赌徒,不会做没把握之事!好不容易啊,十年的时间……我由一个棋子,变成一个棋手,容易么?谁想得到我秦风,今时今日能操纵半个江湖,如果有一个可以操纵天下的机会,为何不试一试?与天斗,其乐无穷!” 白衣公子用折扇敲击石桌说道:“须知与天斗,要迈过与人斗这一关!你这是要与天下士子为敌!逸仙,听席某一言。你如今的一切得来不易,切莫走错棋路……一旦满盘皆输,你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秦风活来之时就是光着腚子,若是真输了……大不了再光着腚子离开罢了。魂归天,尘归土,一切尽人事看天意。此生再无所求,只愿活的精彩活得辉煌。” “辉煌?你就是一个爱瞎捣腾之人,也就我席妙柏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遇上你这么个异端之子!酒没了,再取一坛来!本公子今夜要大醉!”席妙柏将空酒坛“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 “只怕不行!”只听一声阴森传出,文昊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梁柱边上。 席妙柏诧异道:“你的习惯须要改一改,人吓人是会破胆的!尤其这大夜里!” 未等他再想训示上几句,楼阁下传来孩童的呼唤声:“秦三叔!席先生!祭月了!大圆饼都准备好了,快来呀!” “唉,今夜只有桂花酒与花茶,你想无醉不归改日吧。白仙台最高纯酒是60度,但未经调试成功,还不能饮用,现只有55度,酒窖尚存九斤。刚已被你喝去半斤,你若要都给你,要知市面上最高的才是50度。” 白仙台的度数高后劲大,席妙柏喝了半坛子就有七分醉意,喝下解酒茶强打着精神方没有在众人前失态。只是打着酒嗝满脸通红的模样,少不得大家的取笑,都说席公子夜里观景吹风,以致脸蛋都被风寒染红了。 今夜,泞园里很是热闹。 拜月的仪式和祭品很简易,八仙桌上的那张大月饼足够全园子人分上一份的。桂花酒、桂花糕、桂花鸭以及各类糕点、水酒摆满了庭院。 秦风、席妙柏、洪达、赵凯、吴巍、冯渝、刘定中,以及那名妇人和小孩都被围在其中,丫鬟男仆们都聚集在一起,文昊这名护卫很低调的站在家仆们之中。 拜月后,妇人执刀在秦风的携手下切开了月饼。 这是入住南京过的第一个中秋,对于秦风来说并不是很圆满。不多久时,泞园上空烟火炸响,光彩炫目持久不断。整个南京城,都处于夜欢之中。 这时,院门一驾马车缓缓停靠,马夫下车向护院说道:“劳烦大哥通报一声,上官姑娘应约赴会,在此等候三爷!” 第十章:来者不善 话说**一刻值千金,加上有美人侍寝,理应更加珍惜时间的使用。一夜翻云覆雨后,懒性子自然也就突生出来。 翌日,一贯早起的秦风迟迟不见从北厢主房显身。接近午时,才有丫鬟应召送去了洗涮之物,而后未及侍奉即被屏退出来。 上官倩的肤色谈不上白嫩,相反有些浅古色的健康。此刻只披着一层单薄长纱,身姿丰韵娉婷,娥眉明眸就是个天生尤物。能编舞能耍杂技,自然身段也比寻常女子紧致一些,这是一副练武的好苗子。 “还未瞧够?你都看了人家半个时辰,莫非要把倩儿看化了不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迷人的身子,如何看的够?”秦风侧身躺着,单手托脸盯着对方在上妆。 上官倩缓步上前,轻抚秦风的脸颊亲了一嘴:“三郎是江湖第一君子,可倩儿不是淑女。这身心呀,有且只有你一人的!你吃也吃透了,可还是这么宠着倩儿,那是倩儿的福分。只是管不住你这双顽皮的手,倩儿吃不消呀!” “哈哈……”秦风收起不安份的手,将她反身搂入怀里说道:“倩儿淡妆最耐看!开封女子应有的典雅美感,不该被胭脂水粉所掩没。倩儿本是练武之人,一般汉子的蛮力还敌不过你,怎就吃不消秦风的一夜宠幸呢?” “哼!谁知你不是一般人,好啦。都日过三竿,午时啦!三郎该起身,倩儿侍奉你洗涮梳理可好?倩儿可是饿极啦!” “啊……这懒觉睡的可真舒畅!日出而作是劳碌命,须改改。”秦风拥着上官倩走入屏风,两人相互穿衣。 “呵呵……三郎就是劳碌命,你若不操劳就没人能主持封华盟这偌大的摊子。三郎的肤色可要比过倩儿了,半载不见……又见深色了。这几年,难不成三郎一直都在潜行修练?想当初,你的肤色可是白嫩得很,比咱女子的要过之不及呀!” 铜镜前,上官倩细心的为秦风梳理发装。 “嘿!倩儿可不要学我,你若变成这肤色可不要你了。” “你……你敢!” 就在上官倩欲要擒咬之时,秦风贪婪的抱住她温存了一番。 …… …… 踏正午时,秦风才与上官倩并肩走出北厢房,两人神情颇为暧昧,在下人面前的举止仍算守礼。 进入正厅,在一旁的胡管家似乎等候了许久,迎上便说:“午膳经已布好,请三爷用膳,上官姑娘的玉米甜羹以及辣子胡鸡也都备好。” “嘻嘻……倩儿嘴馋,上次是莲子蛇羹松子鱼,这次又换了菜式。你这是要把倩儿变成唐美人吗?” “哈哈!唐美人丰盈多姿也不错嘛!”秦风笑笑拍拍自己的肚皮:“饿了!” “要是那样,倩儿的身段就耍不起舞技了,只怕这四大花旦的名头就要易主咯!” “胡说!你的胃性我还不知道?!你最怕胖!却是吃得又多又挑!像你这般女子,定会有一套保持苗条身段的法子。讲来听听,说不准他日会成为秦某的另一项产业。” “哼!”上官倩扭头不理,向胡管家施礼道:“劳烦胡叔了!” “这是老仆份内之事,上官姑娘勿要多礼。” 正当秦风走过之时,胡管家递上一份请帖道:“清晨來一后生,士子打扮。送来金帖,在门庭候了一个多时辰便走了。” 秦风打开一看,里面竟夹了一张黄色符箓,脸色顿然变得阴郁。 胡管家:“三爷……” “府上还有谁在?” “赵凯洪达吴巍,郭夫人与小公子都在,其余人午膳后都外出了。”胡管家细声的说道。 “知道了。让赵凯吴巍过来,我有事吩咐。”秦风便走进饭厅。 正在用膳的秦风只说了一句:“夜间加暗哨。”便遣走了吴巍。 赵凯看了一眼请帖急问:“这是?” “章恕全来了。” “他亲自来?还敢踏入南京?!” “有什么是他不敢的?你我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他。” “我陪你去!” “不必,有文昊在!你忙自个的事。”秦风接过帖子随手一丢。 上官倩为他打上一碗浓汤,问道:“有烦心事?” “无关紧要!先凉在一旁,一个令世人憎厌的神棍子。过会让小孙送咱们去钟鸣山赏桂花,只是晚上就不陪你了。” “哼!招之则来呼之则去,亏你有赏花的雅兴,本姑娘姑且陪你一回才是。今夜有排档,倩儿要出戏,也用不着你伺候!” “好!看你这张小嘴能狂多久,下次……秦风定会让你下不了榻!” …… …… 晃悠大半日,在仙鸯阁厨堂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茶点,婉拒了陆老板的殷勤留宿,这才慢悠悠的打马前往城东方向。 直到黄昏时刻,秦风在玄津桥河畔驻足。 向东南方向看去,巍峨的皇城隐隐出现在视线内,那里是皇宫与百官衙署的所在地,历经风雨的昔日都城,已然显出破败的迹象。 几刻钟后,一艘五丈多长的游船缓缓靠近,在桥岸石栏的边上临时停泊。这是一艘两层的百叶窗小画舫,阁台四处悬挂着小灯笼,装饰古朴典雅。 船头站着一名青衫士子,施礼说道:“吾师等候多时!请三爷移步上舫,入阁内一聚!” 文昊守卫在舱门外,秦风一进门便听见沧桑沙哑的声音说道:“逸仙姗姗来迟,置故人于不顾这是何由?难不成,是故意让老夫难堪?” “嘿,百事缠身有口难言,总归是秦风有失礼仪,请明珍先生莫怪!” “哦?莫不是沉醉温柔乡而不知醒悟?如此作伐岂是正道?可你为人,绝非轻佻淫乐之徒,逸仙啊!老夫,越发是看不懂你了!” 秦风不请自坐,细细的盯着这位年长者,那感觉既像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我该称呼你是章右秉使,亦或章执事?” 年长者两鬓有些稀白,可眼神煞气很重,目光如斧,每道眼锋都极为逼人。为秦风斟上一杯热茶,回道:“有何区别?不过一个虚号,明珍先生听着就很好。” “虽说官府昏聩,但贤臣明士在金陵仍有不少,先生就不担心行迹会被察觉?您老当年可是干了不少大事,虽说不能名动天下,可震惊朝廷已不事小。在官府的案录册里,通缉的名号排位不低哦。” “哦?逸仙对老夫的人头有兴趣?还是说,你欲想以此换取士大夫们的信任,借以踏上仕途的康庄大道?”年长者眼皮半压,冰冷锐利的盯着秦风。 “哈!先生说笑!秦风视先生如父如兄,对某下乃有再造之恩,怎会有此恶毒之心?您此话未免过于诛心,欲想入仕数年前某下有的是机会,某下只有担忧之心。”秦风轻轻伸手,拍拍对方枯瘦蜡黄的手背。 “既来之则安之,老夫没有万全之备岂会来这?且不管那些人,只说你……逸仙呀!自从你成为三爷之后,咱们之间变得生分许多!这五年下来……形同陌人越是令人心寒,老夫每每忆起过往与如今,忏想无数次都想不出个究竟!是老夫做错了什么?由甘陕至川地至湖广,我你二人如父子如兄弟般同心同德,患难与共。可你变了,一个三爷的称号竟让你抛弃了昔日的同袍和信仰!由湖广入粤闽,再转至江浙,你捣腾的风山水起嘛!连那个傀皇帝……咳咳!老夫又该如何称呼您……秦宗主?秦大老板?”年长者说罢,食指颤颠着指向秦风,连沙哑的喉音都显得发抖。 “明珍先生,这是在问责某下?说句心里话,过去的活法某下厌恶之极,今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按我自己的活法过自己的人生。你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以前可以,现在以后都可以,只是……某下的位置稍微改了一下。除非,执事阁下不欲与秦风同坐同起?” 年长者收敛锋芒外露的神态,一改尖锐的语气,缓和说道:“世道变了,人心自然多变。也罢,老夫也看透。秦宗主说的对,你我仍是盟友,再说过去也是无谓之谈。宗主好手段,老夫这些年算是看漏了……人老了,总归有些犯糊涂,家常叨唠过了头!秦宗主抱歉。” 秦风虚托对方的手腕,和颜笑道:“某下是一个在江湖里讨生计的生意人,难免沾上了一些世俗之气,明珍先生是一代贤能道者,莫要和某下生出纠葛!人生在世,大业未竟,当以事业为重,何必纠缠过去莫再提,岂不是皆大欢喜。” “呵呵,甚是,甚是!” “先生此番亲自到此,绝非只为那区区香钱吧?”秦风用扳指磨砂着茶杯问道。 “老夫岂是庸俗之人!一来无非想与逸仙叙旧,一年不见如隔十年。二来嘛,定是有事与你商议,或是说有求于你。” “嘿!但说无妨,某下能办的绝不会推搪!” “以逸仙如今的江湖势力,办这几件事只是薄棉之力罢了!一则是红莲社的事,二则想借助贵商行陆运与江运之便,还有蜀中、云贵、西宁几条商道。三则是粤潮的海道,船行之便。” 秦风一听,正色的回道:“明珍先生,这是要吃某下的车啊!先不说那马应龙,也不论那几条商道,单单是这海运……您这是要某下犯禁!” 茶水已凉,秦风随手洒进火炉,溅起一缕火星灰烟,接着说道:“你当大明律是看着玩的吗?!” 第十一章:满月宴 本是一个逍遥风流之夜,众人却是败兴而归。 王珪尧气急败坏的抽了那报信官士几个耳光,安德乐更是补上一脚踹飞了官士。手里捏着军报,看着满堂翘首观望的同僚们,心急如焚。 此时只有外围的部分官员看见异常,大概猜到情势不妥的官员都离席,涌向王珪尧。只有围着圆台中间的那些人,还在谈笑风生的纵情享乐,曹海依旧捻着胡子,举杯与台上的上官倩隔空敬酒。 安德乐看过那军报,神情恍惚的拦住涌来的官员,问道:“王大人,这这如何是好?!” “快、快禀报曹大人!倭寇来犯!尔等……不得声张过甚,莫要惊动城中百姓,一切……回衙署再议。你们都各自回府准备,时刻等候召议!” 王珪尧做出决断后,有主张或是明了的官员都自行离去,剩下的一些慌慌张张在大堂里议论纷纷,竟不知如何事处。 偌大的一个盛会,就在曹海的一声声怒嚎咒骂中结束。 子时,泞园藏书阁。 秦风也聚集一众属下,正在密议。 高大的藏书架上,挂着两副牛皮卷图。一副是大明沿海防御版图,一副是江浙闽海防图,已经有许多城池与地名被勾画出来。 “宗主,综合所有收集的密报,细分而出的结果来看。这股倭寇大部分都是所属许栋帮派的余孽,极少部分才是倭人。这些溃匪分成三到四股人马,由杭州、乍浦、拓林登陆进犯。一路沿松江北上,其余两路在抢掠嘉兴、杭州府后汇合,一路顺着徽州北上攻掠南陵等地,今夜抵达南京外城,烧杀抢掠了一番。”冯渝站在版图前,述说情形。 “说起来就窝火!南京北城驻有十余个卫军将近七万人马,事到如今还调动不起人手备战。最先出城御敌的几个千户吃了败仗,折了几百人就急急退守城关。嘿!偌大一个南京,竟然只得南城兵马使郝林一人,敢领兵出城去抵抗倭寇。”刘定中说的激愤,大拳头砸在案子上隆隆作响。 “唔,那已是亥时前的事了!我们的人,都确定撒出去了?何时还有回报?”秦风负手看着版图问道。 赵凯回道:“方圆十里内都有咱们的眼线,只要他们不暴露绝不会有人察觉。讯息正在不断的回传,最新一则是南城巡防营损失了两百多人,指挥使郝林负伤已经被送回司署。南京城内经已部署过万卫军加强守备,估计不会轻易出战了。” “郝林算是个汉子!倭寇到底来了多少人?”秦风扭头看着冯渝问道。 “回宗主,扰城的大概有两千余人!另外一股数千人只是绕城一圈,经已离去这会估计已在镇江。” “这么说,几千溃败的海盗加上流民,就敢与朝廷数万卫军叫板?卫军果真如此不堪吗?唉,兵备废弛、战员匮乏,这些大明军士都成了看田的奴役,百无一用啊!只能龟缩内城,不敢应战,即使勉强出战都是一触即溃,死伤无数。倭寇狡诈,本性又贪婪嗜杀,这般掠杀不知又会死伤多少平民百姓……” “三爷!您给三百人!俺老洪这就出城剁了那帮龟孙子!!”洪达气愤的吼道,呲牙咧嘴的恨不得扛起大刀就冲杀出去。 “稍安勿躁,这不是咱们的战事。你怎么……连甲胄都穿上了?”秦风这才发觉,洪达竟然穿上了私制盔甲。 “倭寇猖狂,官兵无能,俺当年杀得鞑子,现今还动不得倭人?三爷,这遭难的百姓命咋这么苦啊!” “老洪!别意气用事!你忘了如今的身份?都说了几遍?这是官家的事,与我们不相干!还轮不到我们出手,三爷自有主张。可别坏了大事!”赵凯拽着洪达,连哄带骗的将他身上的甲胄卸下来。 “其实啊,倭寇来犯潘知州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部署,可惜他手下能用之兵不多。这倭寇奸诈狡猾,野战能力颇强行踪又飘忽不定,他也只能是四处救火疲于奔命。亏得及时给南京报了信,才没酿成大祸。”冯渝一边整理密报,一边重新在版图上标识说道。 “倭寇横行之下,必有流寇跟随,这事后的祸乱只会越演越烈。搅得他们焦头烂额的才好,南直隶一带隐藏多年的不轨之徒,必然会加大他们的妄心……好!这一战过后,我们下一个计划可以提早实施,你们呢……要做好应对之策,随时接手那些人的地盘。” 秦风一手按在南直隶的版图位置上,昂然的说道。 “诺!” 冯渝、刘定中等人齐齐应声。 …… …… 当夜丑时,应天府与南京城同时发出宵禁令,全城全府要地紧闭关口,各地协同清剿来犯或过犯倭寇。发出官署剿倭令,严令地方豪绅团练自主杀寇,不得懈怠。 直到翌日清晨,南京内外城门仍然禁闭,不允进出。 昨夜里城东城南涌进数万难民,偌大个南京城竟一时无法安置妥善,府衙官吏应接不暇。一时间东南两城区混乱不止,城内百姓不知详情,倭寇祸情越吪越烈,人心惶惶骚乱不断,竟有匪徒趁火打劫砸抢银楼,粮商盐商损失最大,甚至一度冲击官府粮仓库房。 五城兵马司火速出兵,强势镇压控制城中局势,稍有缓解。 吏部尚书张治临危受命,一边上书京师,一边主持大局,粮督兼应天巡抚曹海与应天府尹王珪尧二人协助。特令知州潘闵任南直隶兵马指挥使,与总兵官张元春坐镇前线,抽调北城大营精锐一万二千人前往追击倭寇。曹王二人领军五千六百人,负责清剿应天府各地叛乱和流民余孽。 不久,广德州、镇江府、常州府、扬州府都传来军机急报,倭寇犯境有扩大之势,实则其中夹杂了诸多地方叛逆势力趁机起事。 整个南直隶都处于烽火交加的乱势之中,南京城萧条之景维持了大半月之久。 …… …… 西城,斗门桥以西内外秦淮河交汇处,正有几艘停泊的民船。码头上的民工与驮夫正在往船上搬运货物,灯火阴暗。 几个便服装扮的兵差,火急火燎的驱赶着夫役们,当中一个身穿武官常服的中年男子左右踱步,显得十分急躁不安。 “砰!” 最后一艘船舱内响起巨声,残板木屑四处溅飞,接着就是木凳与破碎的桌脚从砸烂的窗户里撞飞出来!船后堆放的木箱都被撞得破裂倒塌,一个人影被甩飞上码头,撞倒了几个脚夫,引得一阵惊呼惨叫。 中年男子心中一惊,定眼看去……只见趴在湿石板上的那个人伸着血手,呼道:“陈、陈大人……救命!” 骤然从船上飞跃上来一团黑影,重重的砸在那人背上,一道刀光闪过……那人手臂立即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惨嚎之声狂叫不止! 持着短弯刀闪出阴阴的光刃,行凶者似乎在对着自己在发笑。 中年男子心里更是惊悚万分,喊道:“来、来人!有刺客!”连续几次拔剑,腰刀都卡在带夹处,颠抖着手腕怎么也拔不出! 四周慢慢传出“啊呜!啊呜!”的惨叫和沉闷的撞击声,不消半刻似乎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显得异常的安静诡异。 自己带来的十个属下,有四个分布在暗中盯梢,全给揪了出来。此时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各处,在他视线所及范围。这些属下都被伤及要害,一时动弹不得,无性命之忧却是自身难保。 所有的夫役都围成一团,抱头蹲在一边不敢吭声也不敢张望。 十二个黑衣人,占据了船只码头岸上有利位置,这些人来路不明下手极狠。从底舱逮出来的两个人,似乎身份有些特殊,已经被控制在一旁,手脚筋都被挑断,痛苦万分在哀嚎。 中年男子感觉自己像是飞了起来,直到重重的扑倒在青石板下,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这个天杀的家伙,竟然还在欣赏自己背后的那副巨大的脚印! “陈启?陈大人?唔,应当错不了。借你的佩玉一用!”黑衣人扯下那中年男子的贴身黑玉,接着不由分说又是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后脑上。 这一脚,十足将中年男子踩个狗舔屎!鼻梁都几乎折断,一股鼻血呛出带着几颗门牙喷了一地血渣。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对方是什么人。这些黑衣人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替而来的,便是锦衣卫千户狄晖!近百道火光将附近十丈范围照的灯火通明,不知从哪涌来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下整个码头显得热闹非凡。 “陈大人?!你……”狄晖扶起中年男子,看那惨样也不禁忍看。 “千户大人!您看!果真是朝廷钦犯!” “大人!还有……” 锦衣卫从货物上搜出了大量的违禁物品,金银药物枪械火药。狄晖一脸愕然的说道:“陈启!你好大的胆子,身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竟敢与倭寇私通,暗藏叛逆!” 陈启捂着鼻子,颤抖着手说道:“不、不!这是误会,陈某……不知……” “误会?!这如何还是误会两字,可以解释清楚的?!” 只见又一队人马进入码头,为首的竟是知州潘闵,一脸阴郁的狠狠盯着陈启说道:“你大祸临头了!等着对薄公堂吧!狄大人,此人是朝廷命官,本官不好拘拿。劳烦你押遣镇抚司狱,等候上官会审!” 狄晖会意一笑,回礼道:“那是本官职责!请潘大人放心!” 眼见潘闵一脸疑虑的探视现场,还一味摇头不语。狄晖便说道:“为何潘大人来的如此巧合?难不成您也收到了告密?” 不听则以,潘闵一愣便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件,道:“狄大人会在此,莫不然也收到了告密信?” 狄晖倒吸一口凉气,也取出信件回道:“的确!只是本官来得晚,那些作案之人早已逃之夭夭。也只得擒下这些人,可他们都已无反抗之力。” “怪哉,那这告密之人会是何人?为何单单只告知你我二人?” 狄晖拱手一道:“潘大人为官清正廉明谁人不晓,如此棘手案件非您所不能接啊!那告密之人必定深思熟虑过,方敢借你我之手捅破这道暗窗。哎!狄某身为留都锦衣千户,兼领北镇抚司诏狱,事关朝廷命官弄权渎职之大事,不可不管。一切事宜,还请潘大人作个证,日后上官若要会审,也可方便狄某实话实说。” 潘闵一听,皱眉沉声说道:“你道潘某是何人?若是畏惧权贵,岂会屡次罢官复职,只为做这小小的五品知州?!潘闵现今只看见人赃并获,敢与倭寇私通者……定要倾力查他个水落石出,即使牵涉甚大……为了满城百姓的安危,不惜豁上性命!” 第十二章:倭乱之祸 第十三章:苟且之事 应天巡抚官邸,书房。 秦风下午拜访,先是借曹海寿辰为名送上一组戏班。晚膳之时,一边赏戏一边用膳,其乐融融。而后交谈甚欢,又是献上一副精美名贵的珍玉,引得曹海整日里欢喜不断。 “哈哈!!此玉无癖无暇,莹白之中孕育紫气玉丝,珍美无比。此宝物堪比古时和氏之璧,实乃玉中宝贝。秦老弟能耐过人,竟能寻得如此宝物,却又大方割爱赠与为兄。哎呀呀!老弟真是深知为兄之所爱啊!” 曹海捧着玉璧,爱不惜手的抚摸着笑言。 “秦某也是无意中得之,属下经商辽东时与建州女真部通商,说起也怪,这些外族野人拿不出金银,却是能找来无数奇珍异宝用以交换寻常物质。其实啊,属下们还占了便宜,拿珍宝代替金银购物,其价值不可等价衡量,但那女真人豪爽大气,竟说金银财宝不如粮食干货衣物来的实在,不计些许差价。故此,属下将此玉献给秦某之时,还得意洋洋的向秦某邀功。可秦某却是赏了他一巴掌,罚面壁思过再扣去一月的工钱!” “呃?为何!这是大好事,将外族人的宝物尽数拢回汉地,用那些不值钱的干货衣物榨干他们的财源,对大明是有利而无害的。商贾商贾,无商不成贾,些许奸伪也不为过嘛!对待外人用不着如此心软。”曹海有些不解的说道,似乎对秦风处罚属下的手段有些过分。 秦风深深的一躬,道:“秦某经商,无论关内外乃是得到官府公凭允可,作任何生意都容不得坏了规矩。女真人的生意可以做,正当的钱财交易也可以收,但唯独有一样秦某不敢逾越。就是这些过于名贵的异族珍品,哪岂是我等普通商贾能私自藏收的?若是让有心人知晓,必会以此攻讦秦某,所以说啊……那掌柜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该打不该打?” “哦?如此说来,是这么个道理。该打,该打!哈哈!”曹海抚须笑道。 “所以嘛,这玉说不好是哪个女真部落首领或是酋长的珍宝,秦某份量不足承受不起,还是赠与曹兄长为好,提前作为您的大寿贺礼,岂不美哉!” “那为兄就受之不恭了!哈哈……” 两人称兄道弟谈的正欢,府内管事缓缓走进,颇有眼色的沉声道:“老爷,有贵客急访,正在偏厅候着您。” “唔!什么贵客有秦老弟重要?!屏退,屏退!!不见!!”曹海不耐烦的摇晃着大手,喝道。 “这……” 眼看管事支支吾吾的不肯离去,曹海怒了:“你这老奴夫,今日是怎么地?!秦老弟是自家人,有屁当面放含在嘴里作甚?” 秦风一听,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曹海性子本是如此人前人后既粗豪又做作。 “定是贵人来访,要事为先。曹大人先忙乎去,为弟看看书经等候大人。” “哦,那好!但看无妨,这些书都是摆个门面,蒙了好些尘可别嫌弃啊!为兄去去就回!” 曹海不时回头骂着身后跟随的管事:“丢老夫的脸!” 秦风捻了捻书架上的书录,反手一看自言自语道:“这尘灰还真够厚的……” …… …… “哟!元质、子南怎么都来了?来得好,府上刚添了一个戏班子,唱的极好!你等都随老夫到院子里去,这可比得上梨园的大戏班啊!” “曹大人!大祸将至,你……还有闲情看戏?” 偏厅侧室,王珪尧缓缓由卷帘后面走出,一身浅蓝直衣常服,腰带上系着一枚乳莹刻有小篆字样的玉佩,一脸肃然阴沉的盯着曹海,沉声正色说道。 “王大人?你怎么……究竟何事竟惹得你如此在意?” 赵文华疾步上前,施礼说道:“事出突然,请曹大人清出密室,我等有急事商议!” 曹海看了看安德乐满脸惆怅的神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这三人不会同时登门,淡定沉稳如王珪尧这般人物,都显得郁郁不安。 密室中,曹海大呼:“可恶!可恶至极啊!!陈启这蠢货都干了些什么?!” “大人息怒,此事不可张扬!”赵文华心有余悸连自己的举止都有些慌乱,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抚曹海。 “此刻咒骂再多也是于事无补,昨夜里陈启已然被锦衣卫押至镇抚司诏狱,一天一夜了!天知晓发生了何事?!这事竟是由锦衣卫揭发,潘闵当场逮个人赃并获!怪哉呀!老夫一得知消息,立马对相关人等追根问底……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如今已上报到张尚书处,南京都察院、按察使司也都介入。上报朝廷,那也是提上议程的事。”王珪尧无声叹息的说道。 曹海微微俯下上身,弱弱的问道:“狄晖受老沈节制,怎会干出格之事?人在北镇抚司,那好说啊!自个的地方,进去把人捞出来有何难?” 众人就像看个白痴一样的眼神齐齐愣着,曹海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几声,捻着胡须不说话了。 “沈琨此人一向独来独往,野心不小却又过度谨慎。虽与我等素有交往,可这次不同!在张治、潘闵等人的压力下,又罪证确凿。他必然会采取观望之态,不会明着出手。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启受了何人指派,为何手里会有朝廷钦犯?又为何押解火器与财物同时出行?还在半夜里偷遁江道而出?”王珪尧说着说着,竟步步趋前。 “这……” 面对王珪尧的阴沉眼色,曹海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眼光却落在了赵文华那处。 “你看他作甚?老夫冒着风险来此,就想以最小的代价平息此事,并且要快!” 曹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道:“王大人此话何意?!难不成以为……陈启之事会与老夫有关吗?” “不然呢?!时间紧迫,容不得再犯糊涂了!我的曹大人,这不只是危及仕途如此简单,还搭上了你我众人的性命攸关时刻!”王珪尧食指朝下虚点了几下,激动的说道。 曹海双手互搓着,急的直跺脚吼道:“你把我弄糊涂了!老夫,老夫什么都没做啊!天地作证!” 看着曹海一脸无辜,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样,竟不像是有假。 王珪尧负手左右踱步,思索片刻说道:“除了曹大人,还有何人支使得起陈启?备案册中曾提到药物与火器,那是药司仓与军械局所属之物,一般人难以轻易取得。加上还搜到了一些与南京、苏杭豪绅商贾有关的证据,据说还有在职官员私通海商渎职的证据!而又知晓我等关系利益的……定是我等当中有人动了妄念!想要趁乱从中贪墨,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谁!是谁!!这个祸害之人是谁!! 你赵元质、罗含章与陈启来往甚多,周旋于那些豪绅商贾之中,与海商又有许多说之不清的关系。若是陈启挨不住刑逼,出了首……以张治、潘闵的秉性,定会咬住不放层层深究。这次,扳倒我等就是一次绝佳之机!” “不不、这绝非与鄙人无关!给天大的胆子,鄙人与含章绝然不敢私下捣鬼!害**己如此蠢事怎敢妄为?定有他人从中搞鬼。这种冒天下大不违的荒唐事……除非是疯了!”赵文华面对质疑,当是极力的解说自己的清白。 王珪尧身子一软,心神恍惚的坐在椅子上:“是疯了,陈启想入地狱!连带我等……都一起带走。” “兴许,结果并未败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张治等人虽有言官和御史的支持,但我等身后站着的可是南直隶半数以上的官僚集团,加上还有诸多地方士绅豪门,若是真要深究……恐怕朝廷都得思量思量。”安德乐虽为武官,却也能把问题看的很透。 “哼!痴人说梦,张治此人的声望足可让那些人闭嘴!他若只是拿几个人杀鸡儆猴呢?老夫倒希望他老糊涂,敢对所有人出手,但他不会!届时,是拿你顶上去?或是他?亦或是……”王珪尧的手指在半空停住,那手势似乎将要指向曹海。 曹海虽为二品大员,性情安逸平日里只安于享乐,政绩上少有作为,官架子也只限于官面上。在这些人当中就数王珪尧较有主见,为人强势也是个能人,姑且私底下以他为首。 碍于官级上的面子,王珪尧也不好对曹海过多无礼。 “叮呤……”密室门旁,一枚悬挂的铜铃此时响起。若事无紧要,室外的管事是不敢打扰的,必有重大事禀报。 不多久,曹海示意下管事领了几人进来,正是罗龙文与主管锦衣卫审讯的南镇抚司千户魏旷、按察使司副使黄琰。 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竟然聚集了南京城几个颇为高级的官员,实则是少有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也让曹海这个主事人捏了把汗,小心肝跳得砰砰响。 进得了密室,魏旷、黄琰自然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们带来的消息,终于让王珪尧等人知晓了来龙去脉,既然弄明白了事发起因和过程,自然也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苏州知府费新茂被揭发了?曹大人竟成了幕后主使人?这桩事态怎会如此诡异莫名?!”王珪尧事前曾怀疑曹海,可细想曹海乃是外强中干,有干坏事的心思却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实力,除非是严嵩附身!可千说万说,也说不通,不至于傻到株连九族的事都敢干吧?! 千户魏旷说道:“沈大人嘱咐过,此案关乎诸位大人清誉,要魏某上心处置。甚好,在张尚书与按察正使审讯之前,魏某抢得一些时间将人扣住。陈启是什么都招了!说是那些药物火器财物都是费知府管曹大人索要的,而左参政杨照接了曹大人的印信就去调用了这些物资,由陈启亲自押解。据说,他们都有曹大人亲笔印信,说这是一项隐秘任务,只是陈启死活咬定,对那两名朝廷钦犯毫不知情,只知道是一般犯人。” “荒谬,荒谬啊!!老夫该如何自处啊!那费新茂怎能如此害我?!”曹海几乎瘫坐在地上,举起双臂胡乱挥打咒骂。 “一共三封亲笔信,这两封是杨照和陈启的,多亏指挥使大人先见之明,审讯后一刻不缓搜出信件,这上面都盖着督抚大人的印凭呢!若是落入张治等人手里,恐怕诸位不得安宁啊!可是,还有一封……”魏旷说着面露忧色。 “这一定是伪造的,但字迹却临摹的九成之像,王某自认还是看的出来!只是那督抚印凭……曹大人怎可拿国家公器当儿戏,不好生看管!!会是谁冒领曹大人的名义,做出此番祸害我等之事?!”王珪尧在字法上还是颇有造诣的,也知道曹海的为人,他终究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盗用了他的印凭和冒名冒写了亲笔书信,处心积虑将祸水引向他们,误入陷阱而自行犯下滔天大罪。前不久,倭寇与地方叛逆刚刚清剿过去,就曾有不少官员和地方士绅摊上了私通匪寇的罪名,被严惩不贷! 副使黄琰:“我等来之前,按察使大人和张大人、潘大人已经将陈启严审,狄晖此刻正在前往苏州府治所途中,秘密缉拿知府费新茂。左参政杨照和相关人等一共七人,经已被锦衣卫关押诏狱,上书朝廷的奏疏明日就会送往京师。事到如今,沈大人已不好再干涉进去。值得庆幸的是……事前沈大人的警示下,陈启对有关曹大人……已闭嘴只字不提!这从头到尾,都是那费新茂和杨照的主使,陈启只是被蛊惑当了帮凶而已。” “如何说得过去?他们会乖乖当罪?!”王珪尧等人都睁大眼问道。 黄琰说道:“当然不会!因此,必须派人赶往苏州!要在他们之前,拿到那份密信!上面的亲笔字和印凭才是要害,若是没有了……就只有说辞而已,这实证销毁任凭他如何说道也是一家之言!到时,曹大人只要极力推卸否认,他们也拿你没辙!” “唉……事到如今,唯有割袍断义了!全力将所有罪证都引向费、杨二人,如有可能……带些话给那几个涉事的倒霉催,晓以利害为了家门……自行当罪!上书严首辅,言明事由经过,定会在朝中周旋力保我等。曹大人是我等主心骨,不可有失定当尽力维护,方可安保我等在南京势力之不衰!查出幕后主使,以绝后患!”王珪尧握拳在手心上猛击数下,面目狰狞的说道。 “曹大人……”赵文华、罗龙文扶起曹海,悻悻的看着他。 “对、对!老夫以全家性命发誓,终身不负诸君!不负严上师!老夫被算计了!!可恨,可气,老夫要手刃幕后恶人!将他……千刀万剐!”曹海悲愤至极的凄厉低吼。 “此信最好由含章亲自送往京师,元质暗中带人赶赴苏州,截取那封书信!至于牢狱……劳烦魏千户转告沈大人,务必想法子方便老夫走上一趟!” 魏旷愕然:“王大人要入镇抚司诏狱?” 王珪尧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也罢!魏某这就去请示沈上官,另外会派出几名好手,交与赵大人遣使。” “这样甚好,甚好……”最终做出了决断,王珪尧心力交瘁的再次软倒在椅子上,至于后果会如何,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第十四章:黑猫当罪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春天耕耘,夏天孕育,冬天藏眠,唯有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夜间,秋意渐高气节凉爽,胡同两旁偶有落叶飞舞,清风明月,秋月融融。从巡抚官邸出来,秦风没有坐上马车,而是悠悠行走,没有特意选择路线,却很随性的偏向路人稀少的路向,一边漫步一边感受秋夜。 没有闻到丹桂的花香,不免有些失望。 曹海病了,听说是染上了秋风的寒意,犯了头疾。匆匆之间,在老管事极度不友善的态度下,被送出了官邸。主人家病倒了,面也不见一个就逐客,前头称兄道弟转个身后脚就给踹了出来。 王珪尧等人来的无声无息,自然走得也是隐秘。秦风是后走,觉得这时派人追上去,分分钟可以截住他们,但是想想完全没这个必要。 风口浪尖,低调才是王道。 “宗主,你要从城东走回城南吗?”身后跟着行走的文昊开声问道。 “你猜!”秦风又显出玩味的眼神,调侃着他。 “污鼠尾随至此已有半柱香的时间,三、六、九点方向都有污鼠的迹象。”文昊双臂环抱,怀里揣着一柄剑,面色淡漠的紧随身后。 “狗急了会跳墙,得了重症便会乱投医,颇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有些乏了,上车回泞园!”秦风拂了拂身上的尘灰,转身钻上了车篷。 …… …… 本已开禁的南京城,又再度发布宵禁令,这次是十日之期。倭寇之祸,算是过去了,如今却是发生了震惊南京的官匪私通案,当日在诸多百姓众目睽睽之下,被擒拿的陈启仕途生涯也算是走到头了。 仙鸯阁的夜场生意彻底停顿下来,可白日的活计依旧是红火的很。食肆小坊,民间市井几乎都传遍了这单案件,仙鸯阁自然也不会落后于人,说唱伶人以此消遣大众,也顺应民意推波助澜了一番。 民意既然出现了高度的统一,高涨的心声自然也就落入了父母官的耳中,那必然也就有了最充足的理由和底气。 吏部尚书张治,一力主张南京三司会审,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上官坐镇府衙公堂。即便上奏京师给嘉靖帝的奏疏还未及回复,审判程序依然如期开审。奏疏要经过内阁复审,才呈给嘉靖帝,颇费周折根本容不得他们虚度时日。 尽早的拿下这些危害之群,搜罗罪证一旦进入司法过程,**官吏的罪行既成事实,任由某些权贵再怎么翻腾,也脱不了干系。 张治此举,即使伤不及他们的筋骨,也要扒下他们的一层皮。 主犯费新茂最快也要六日后才能押回南京,京师的回复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抵达不了。而提审杨照、陈启等人则是眼下关键,涉案人等已增至十四人。 会审连续进行了三日,曹海涉案因是朝廷钦官,在没得到京师方面的明确裁决,是不可列为嫌犯,只能按例传召公堂听审。 张治却不饶不依,施展铁腕手段,依法将曹海的应天巡抚改为巡视,弱其权力,暂革去粮储总督之职,同时署名将奏疏后续上报京师。 杨照、陈启会审口供出现了翻供,前后不一令案情陷入纠结,断断续续的一直审了好几日。其中有不少官吏、士绅在镇抚使司诏狱畏罪自尽,随着被捕的嫌犯越来越多,各种罪名也一一被定夺,就连军队系统都有不少武官,被缉拿勘查。 很快,事态由应天府向其他各府辐射扩大,南直隶掀起一场规模不小的整肃风暴。显而易见的,这是地方上的两派官僚集团一次较量,以张治为首的一方占据了上风。 苏州知府费新茂终被押回南京受审,此人在苏浙颇有建树,人望不低却日渐养成贪功唯利是图的骄狂,在地主士绅的支持下向上攀升的野心,故且对曹王等人并不死忠。这次无故被锦衣卫逮捕,转眼间竟面临三司会审被扣上莫大的罪名,也是狂呼冤枉! 说冤亦不冤,一切都是贪功好利毁了自身。严刑严审之下,绝大罪证都扣死在费新茂身上,唯有推卸谋得时间斡旋,才能有活着的机会等到京师的救命诏。 费新茂在苏浙官场崛起,原以为曹海欲想收揽便找个好处许给他,适逢海寇叛匪作乱,私下抽调军火公帑物资资助于他剿匪,暗中将逃脱的叛匪头目押往苏州,为他的政绩谋划一二可谓费煞苦心。 却未料到,事态竟然超乎所想,演变至今已经不是一两人暗箱操作的权力游戏了。这个天杀的曹海,愚蠢至极自己找死罢了,将他拖下火海也真是老猫烧须,昏了头。 天知道,案外又多了几个倭寇死囚,锦衣卫又是从哪寻来的罪证,把许多不相干但又的确是有污点在身的海商、士绅、地方豪族数十人连带各府官吏一起,将近七十多人的嫌犯定罪。 面对费新茂的指证,曹海依旧是愤然否认反击,拖着病体摇摇欲坠狂呼身负皇上隆恩与厚德,怎可尸位素餐公然渎职犯法的凌然无私模样,要他们拿出实证。最后翻着白眼昏倒公堂,口吐白沫还不忘念念骂道,以此解脱折磨。 本该曹海的嫌疑最大,可实证却是越审越少,诡异般的峰回路转。费新茂已然是被逼的到了离死不远的地步,纵然有苏浙地方上势力的极力反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张治等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结果,这样一来曹王一派的分化不可避免,苏浙部分的势力集团将会视他们为罪魁祸首,是他们直接逼死了费新茂。 张治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仍然要给费新茂安上死罪的缘由,就是乐于见到曹王一派分化的结果。早有消息传言,张治已被候定为内阁大臣,晋升为内阁大学士入阁执政是迟早的事。这一个案件即使败了,于他而言无关痛痒。处置的好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人生政绩上多了一个得体的话题罢了。 案件的审理受到地方势力干扰,断续长达一个多月。京师下达的奏疏批复,第一第二道内容大致上差不多,都是安抚地方的官话,批语也认可了张治等人的处置事宜,同时附语训斥张治急功近利,同室操戈勿要过甚,切莫擅杀过度。 会审期间,张治的确依法处死了一批人,但相对那些畏罪自杀的还算少了。批复中嘉靖帝应允了会审的最终判决,以费新茂为首的主犯、杨照、陈启等南京十三个大小官吏为同犯,其他各府通犯三十七人共计五十一人定性为死罪,秋后处决。其余二十嫌犯充军、流放千里之外。 曹海因案涉嫌其中,处事不正有失监察之责,革去巡抚之职,暂不再设应天巡抚。张治后续上书,继续调查深究。却被第三道下达的批复,狠狠的责备一番,仅仅是书面上的训育话语,足可看得出嘉靖帝是何等的生气。 曹海的粮储总督至少保住了,地方实权没了就没了,老命还在其他都不算什么。嘉靖帝一张御诏宣旨,“秋后处决”改为“斩立决”,唰唰几十颗人头立即落地,结案备录上报京师各部,这件案子也就算是完结告一段落。 该嘉奖的仍需嘉奖,东城兵马使司副指挥使俞斌,擢升为正使。锦衣卫千户狄晖擢指挥佥事,仍兼领南京锦衣卫北镇抚司。原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郝林擢副总兵官,由副使林磊接任指挥使。 有人起有人落,有人喜必有人哀,纷纷扰扰终究定了局,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南京表面上也就恢复了以往的安稳。 砍头台上的血迹流淌而下,着实将台下场地的沟槽汇成了血河。罪犯们的尸首一一验明正身之后,都被仵作们收敛返回处理。 不远处的茶楼之上,赵凯与洪达相视观望,不仅唏嘘:“这官场相争恶斗,虽然恶劣斑斑,不过那张治老儿也算是作了一桩好事。” 赵凯不屑的说道:“这算的什么,不全是在三爷的运筹之间的事嘛!让我困惑的是,那封附有公文的私信……为何不翼而飞了?” “呃,他们的人没搜到,那个倒霉催竟也拿不出,莫不是他自己吃掉了?!” “你蠢啊!那是保命公文,也是致人于死地的罪证。莫论如何,既然当了罪也只能怨他自己倒霉了!嘿,只盼这一场血腥,能激发南京人该有的血性才好,安逸多年全然都忘乎了血性为何物……” 第十五章:那些事儿 应天巡抚遭致裁撤,那曹海也就住不得巡抚官邸,幸好挂在他名头上的官职多,革去一两个算不得什么。最重的担子卸下了,今后也清闲许多,油水虽然少了一份,可户部右侍郎加右副都御史这个京官衔和粮储总督的官位还在呢。 遇大难而不死,光是想想曹海睡着了也能笑着醒来,摸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老夫的头还在!没事! 粮储总督贵为二品大员,可衙署相比巡抚官邸就差远了,一点也不够气派。也是曹海一直嫌弃不愿入住的原因,如今也只能将就着搬进督府,近几日算是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的呆在督府内养病。 这个心病本不是体疾之病,却不料装着就装出真病来,自从躲过一祸,曹海明显憔悴的瘦了一圈。 躺在卧榻上双手颤抖着,在灯火下紧捏着一封长长的黄纸折信,神情时而愤慨时而惶恐,老手上的青筋血管都快爆裂了,扭曲着脸庞问道:“这封信,你确定他没看过?!” 赵文华上身趋前,压低声音回道:“动手的是秦风手下人,下官当时亲手收的,是重新装函密封的。这事,若不是下官多了个心眼找了个帮手,还真成不了!” 看着曹海疑虑重重,赵文华道:“曹大人就别多虑了,事到如今还能如何?那秦风又不是傻子,既然站在了我等这边,说明是想依附我等。此事对他而言,不过在你我信任上添加了一分罢了。早晚要用的上,知晓得更多那他也就更难脱身。” 曹海觉得有理,便也点头认可。 罗龙文也在旁说道:“曹大人安心养病,勿要再伤了心神。秦风此人江湖势力强横,此番愿意相助今后也必定甘愿受我等遣使,何乐而不为?” “只怕未必,封华盟势力庞大他秦风可不简单,虽然处处示弱奉承,为人圆滑伸屈有度,江湖中人性情彪悍不畏生死,能掌控这股势力必然是有野心之人……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使用为妥。”锦衣卫千户魏旷,手拿酒壶靠着凭几说道,左脸上的一道伤疤颇为显然,脸色一肃令人看的懔然发寒。 “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等有幸投于严首辅门下,也得于他老人家的庇佑,方能安然度过。那秦风终究不过市井中人,若不是有功名在身又博得诸多商帮的支持,看在还有些许的利用价值,如何能与我等同坐一桌?他的心思,不过想借我等之手提携帮衬罢了,想找个好阶梯攀上金枝而已。 实在话,此人有手段有实力。那夜下官费尽心机,千寻万寻也找不出那封密信,又不好明着出手。无计可施之时,铁着心劫持也要逼着那费新茂交出密信。却不料秦风派出的人手,经已取来。想想也可笑,费新茂贴身保存的竟是一封白纸。”赵文华还颇为得意的笑道。 “哼!那才是他的可怕之处,连苏州府都有他封华盟的分堂,费新茂暗中培植势力,圈养了江湖中不少的江洋大盗作为护院,连我锦衣好手都不敢贸然夜行。还是那句话,养的好就是一条看家猎犬,养不熟就是一条恶豹,小心反咬一口!”魏旷出身锦衣卫,颇为忌惮显拙藏锋之人,尤其是那种江湖上的大人物,清楚他们的秉性处处谨慎,也不无道理。 赵文华等人自持官场上的权势,才是主导左右天下的大道权威。视江湖人为低贱之民,他们再怎么强横终究只称得上恶民罢了,翻不了天。只要控制得当,自然也不会威胁到自己,官儿之身,是国家之化身也是朝廷权力之鞭。 故而,赵文华等人也就一笑置之,但是魏旷的话,还是记在了心上。 曹海如今失势,应天巡抚的官印也给南京吏部收回。看着公文上的那枚大印章,就不由来的火大骂道:“这该死的印章险些害死老夫!天杀的,到底是谁盗用了那枚大印,竟无声无息来去自如!气煞老夫!” 说着,便拿公文与书信一起点火烧毁,盯着铜盆里化为灰烬的脏物,胸腔里的一道闷气才缓缓舒解。 “曹大人应多加些护卫才是,光靠那十几个护院有何用?魏某若是有心拼杀,一人亦可解决他们!”魏旷一口饮尽壶内剩酒,悍然说道。 “那就劳烦魏千户再费心几日,老夫在南京的时日不多了。出了这道茬子,朝廷只怕不日将会下诏,将老夫宣回京师。这个粮储督宪,怕是做不久了,也是时候该回京师向皇上请安了。”曹海说罢,随即向北面拱了拱手。 “曹大人,甘愿就此回京?今后岂不是便宜了王大人嘛。”罗龙文似乎有些替他不值的说道。 “含章!慎言!”赵文华闻言,略有些不悦。 曹海摆摆手,颇是大度的说道:“无妨!老夫出京为官三年有余,也有些厌烦。若不是严上师交托大任未毕,早就想回京了。还有两个月年关将至,若无动静老夫就安安乐乐的过个大年,不多想了。元质、含章,我等受命在外迟早要返京的,老夫的官算是做到顶了,你们可不同!回京师,他日必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事,封疆大吏不在话下。王连清此人……是个当官的料,却只限于地方。他啊……当不好一个京官,呆在地方上内阁里的阁老们还用的称手,可要是拿到朝廷内……他熬不过一年!老夫若是走了,应天也得有个咱们的人当家作主,王连清近年随我等收了不少好处,水涨船高啊!既然人家放下架子,情愿与我等为伍,那是好事啊。老夫这个东家也该换换人了,好处总不能自个全占喽!” 赵文华,罗龙文纷纷拱手,示意听教了。 魏旷有些听不下去,即时起身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谢过各位大人的款待,魏某告辞!” 曹海也不多留,一句送客就命管事领了出去,这魏旷虽是自己人,可毕竟是锦衣卫派系,也不宜过多的推心置腹,点到为止也即可。 只是希望,能通过他可以调合下与沈琨的关系,毕竟在南京锦衣卫是个特殊的存在。 “曹大人……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罗龙文一副苦思不得意的模样,赵文华竟侧着脸哀叹。这两人,简直是一对患难兄弟的作派,显然还有心事未全然说透。 “说,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说不得?!” “通州那边出乱子了,邹彦来函诉说海门帮失控,原先的大当家被杀,新上位的二当家发话不信任咱们,不单把货物都扣了,还……还劫了五福商行的海货,黄员外大怒联合了当地的财主封杀海门帮,还招了几个海商联手打击。最棘手的是……咱们以往交易的账本都落在那个二当家手上了!” “什么?!天诛我也……”曹海翻了个白眼,一头倒在了卧榻上。 急的赵文华与罗龙文二人,忙手忙脚的为他抚背顺气。 “这、这什么海商,分明就是海盗!你们呀,都说了要谨慎用人!如今可好了吧?那邹知州也是个废物,现在这个时候给我等添乱,岂不是找死啊!”曹海气喘吁吁的骂道。 “一连出了倭寇与通匪案,才造成这般变局!海门帮在姚大金当家下,近几年一直与我等安份合作,只是走私海货再与黄员外收取红利,大家各取所得。自从那倭寇事乱,祸及扬州府不知怎的,海门帮一夜暴乱姚大金被喂了大鲨!那二当家腾鲲当了首领,把附近两条海线上的海帮灭了,运道都给占了。那黄员外的二公子,也死在他手里连同几万两的货物全没了!”罗龙文极为苦恼,也只得狠狠的切齿。 “都怪那朱纨!该死的应该是他!这几日,邹大人都在周旋。只望能稳住黄员外,再设法与那腾鲲谈妥,只是这厮狂妄啊!若是,这桩事再引起南京的注意,恐怕是会后患无穷啊!”赵文华的言下之意,他们心知肚明。 这可是真正的与地主豪绅海商勾连走私的勾当,虽然沿海地方上都在暗地里做这个事,可如今被摆上明面上的人,有可能会是自己,那就不是被别人取笑这么简单的事了。有了费新茂这个案例,嫌犯的名头才刚刚卸下,你曹海胆大包天又整个出来,还真把王法当厕纸了! 岂不知,当今皇上最疼很的便是“通倭”、“犯上”。 “莫非……天果真要亡我矣!”曹海再次泣晕在榻,人事不醒。 第十六章:牡丹花下死 泞园,藏书阁。 秦风侧依凭几,案子上摆着七枚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玉佩。在油灯下,细细一看当中有几枚还刻有标识。 而秦风随手拿起的一枚白玉之上,就刻有“玉立君子”四个汉隶小字。“玉立”正是费新茂的别称,这枚白玉便是他的贴身物件,据说是正德皇帝赠送给他祖父之物,恰逢降生。家人视为吉利,祖父亲手刻上四字转承于他,玉立即成了费新茂的字。 外人很少知晓,这是费家的传家之物。 “拿去焚了……”秦风随意说着,胡管事便应诺上前,收走了那些价值不菲的玉佩,退出藏书阁。 “各府势力的重新洗牌,仍需多推动几把手,力度还是不够。你们继续多关注下各自的辖地,如有必要就亲自返回分堂梳理各方讯息的回拢,必须保证无遗漏无差错。” 冯渝回道:“诺!宗主,属下与刘堂主已调配两个旗所的人手进入通州、海门二地,随时等候指令。” “唔,是哪两个旗所的兄弟?” “丹阳旗主姜沛,常熟旗主马海。经已分批抵达,各司其职。” “姜沛可是你的爱将,稳健有谋,马海勇武坚毅一文一武,你们办事我放心。那里已在地煞的监视之下,侦查就交给阿布思桦。你且让他们各安其位,化整为零等待指令即可。”随着秦风的说道,冯渝、刘定中等人望向他的侧面,在灯光所及的光影交汇暗处,一名魁梧身姿的汉子挺拔站着,纹丝不动。 汉子长着一副中亚人种的面孔,寸头略有些微卷泛着深棕色,五官就像是被雕琢过的精致菱角分明,深邃的眼神异常冷俊。 “这番竟出动了地煞,我等也只有旁观的份了。阿布兄弟,别来无恙啊!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改日,定要好好痛饮。”冯渝等人拱手笑道。 “冯堂主、刘堂主,别来无恙!喝酒嘛,阿布定当奉陪!”汉子似笑非笑的回道。 “前两日,赵罗二人进曹府宿夜,第二日又张罗各部司官员私下密会,唯独没有招王珪尧。据地煞所探,他们将手上能控制的力量基本都调动出来了,这些人的目的地就在通州。而今晨,罗龙文就匆匆赶来当说客,要借助我封华盟在苏州府的江湖势力助他们一臂之力。虽然含糊其辞,并未道明所为何事,但看这阵仗……嘿!”秦风笑意显得有些俏皮,像是干了坏事得逞,得意的喝了一杯茶。 “你们都看看这些名册,若不是这次他们慌了神,阿布还不好下手。”秦风说着便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们。 冯渝、刘定中并坐一案,就摆在秦风对面半丈,便于谈话。 “铁光头全洪、铜狮子刘老炮、五湖山萧威虎、凤阳毛大骆这几个都是道上有名人物,都是行伍出身退了军籍,走过镖下过海干过大盗,这几年在南直隶的名号响着呢!想不到竟是给曹党拢络了,沙洲帮是走漕运的,这些年不黑不白的给曹海养着,这次是当定炮灰了。赵罗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私下调这么多人,想来硬的?”冯渝指节敲着名册,有些蔑视的意味笑着说道。 “充场面还是必要的,毕竟海门帮是一支久经杀戮的海盗,连倭寇都忌惮三分。策反姚大金诱逼腾鲲反水杀主,进而削弱其骨干,这事阿布思桦干的一点也不轻松,虽然费了些时日和钱财,大抵的效果还是达到了。这次嘛,咱们顺手再帮他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也就该上钩了。” “哈哈……”众人会意的附和开怀畅笑。 “既然把家底都掀出来了,断然没有轻易再藏的回去。此次,必要连根拔除!曹赵等人小觑了腾鲲此人的心性,威逼利诱是没有用的。因此,绝无妥协之说。曹海想平安返京,就必须付出代价,赵罗等人想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同样有代价,那就由我秦风来收取吧。在这之前……有一个人得先偿命!” …… …… 十一月初,扬州府通州等地的漕粮、盐运出现停滞,影响秋税的征收。曹海以此为由,调赵文华与罗龙文前往通州巡视督查。 秦风以幕僚身份,随同前去。 三艘水师快船,由新江口水师基地出寨,沿着长江口东上预计五日后,就可到达通州狼山所。这座水师卫所曾遭受倭寇波及,水寨长年失修早就败坏不堪,所剩破旧单桅百石战船两三艘不能出江,仅在港湾一带巡划,彻底沦为一个仅供停泊补给的港口。 调用的快船是新江口水师保养最好的战船,虽然载重量只有一百石,此时乘风破浪行驶江面上,过往船只纷纷避让航线,也颇有些气势。 秦风站于船头,不时打趣着身旁之人:“你就不能换一身衣衫吗?难不成因为白晴的一句:白衣翩翩,倜傥公子颜如玉,就让你终身以白衣示人,标榜你的倜傥?” 清晨的秋凉,和着江风徐徐吹来,寒意颇深。席妙柏执扇轻轻拍着手心,饶有兴致的哼着小曲回道:“本公子倜傥那是人尽皆知的,最重要的是那颜如玉!你呀你!心生妒忌就该承认,损人利己之事只能逞一时之口舌,对本公子毫无作用。这明明是白兰锦衣,恰如玉一般晶莹碧绿,这是内涵与外在的结合,你看得懂吗?” “行啊,有文化的流氓果然难缠。且不说这个,你跟着来又是何故?” “哎!这等好玩的事,你不带上我怎能依你?上次被你支走生生错过了几场好戏,且不说了!这次,席某孤身一人你总该没理由了吧?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席妙柏说罢,怒眉瞪眼丢了个白眼。 “说白了是不想花钱,白看戏来了。行啊,既然撵不走你,也不能白吃白喝白看。这场戏,用得着你的时候还须得出点力。” “嘿嘿,席某乐意奉陪!没别的,本公子最爱玩的就是心跳!只要能尽兴,就算是造反也算不得什么。” …… …… 南京城南,槐花楼。 魏旷今夜得了头彩,摘得了仙鸯阁十二女倌之一夏柳的牌号,难得美人儿不拒绝花了五百两低价外出,便去了花街游玩培养感情。也不知是谁带起的风气,这些美人儿个个都娇贵高傲的很,即使是行床第交欢之前,必须培养情趣装扮成情侣走一个过程,再谈男女之欢。 仙鸯阁的女倌没一个简单,御男媚术精通的很。这夜,夏柳就把魏旷服侍的很好,直接上了另一家青楼夜宿。 四个陪同属下都是便服出行,玩到尽兴自然也顾不得这位千户大人。因为千户大人都发话了,自个寻花问柳去,别在他眼前碍事。 魏旷好酒,而女色这方面却是挑剔得很,夏柳的姿色和风情自然无可挑剔。白仙台是头彩,这酒不可多得,美人儿也是不可多得。有些醉意的魏旷经已按耐不住,早就心痒难耐。 “媚春丹?哥哥我何须此物!柳儿敢小觑哥哥的战力?!”魏旷一把抱住夏柳,如虎如狼的将他按倒在榻上。 “这是规矩,魏爷是知道的。您若是不能尽兴,柳儿的名声可就坏了。魏爷……” 魏旷终究抵挡不住夏柳的狐媚煽情,硬给她嘴含着春丹喂进口中……美人怀中舞,美酒口间饮,一斤的烈酒不知不觉中饮光,正处于醉生梦死之中的魏旷彻底爆发了野兽的本能。 却不料,重要关头被夏柳一个泥鳗滑脱溜下床,在灯光烛影下缓缓舞动曼妙身姿,不知何时,房内竟然多出了几个艳丽妩媚的女子。 衣衫单薄的雌性物体贴身围绕下,魏旷双眼通红玩起了雄鹰扑蝶。混乱的场面下,攻受双方已然分不清,动静是越整越大甚至楼外的街道上,都能听见魏旷的咆哮声和粗鄙的诳情谩骂。 丑时,四更过后。房内的香艳终于消停,众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房内昏暗,只有些许月光洒入,照在昏黑中夏柳苍白的面容上。 “三颗媚春丹的量,还起不了诱发效用……看来,还得奴家亲自上。”夏柳对着夜色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只见她身后黑影一晃,显出一个蹲着的瘦高男子,一身仆役打扮说道:“玥娘说了,如事不可为,明哲保身为先,切勿意气用事。” “不行!只差一步……只要催发了那药力,神仙也救不了他。你……明早再来接我吧。” “夏娘子……” “小孙!你我都知晓这是谁的吩咐,即死也得办妥,退下!” …… …… 辰时,天刚放亮,槐花楼的上房里传来了几声惊呼,先是魏旷死灰一般的脸色,惊恐睁大着紫黑的双眼失声嚎叫! 夏柳此刻,正施展全身技巧投入温情缠绵之中,不顾魏旷的奋力求饶和呼喊。 半个时辰后,槐花楼出现了一宗命案。 锦衣卫千户魏旷,于房事中精气尽失而导致暴毙。因涉嫌锦衣卫,府衙封锁了槐花楼现场,全由交给锦衣卫自己处理。 锦衣卫出了一件这么荒唐之事,免不了都察院的一番弹劾。而魏旷虽是锦衣卫重臣,却作孽自毙怨不得他人,交欢过度而暴毙这样的死法叫南京吏部怎么上报朝廷? 榻上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有的状态,诸多肮脏污物充斥在周围,死样极其痛苦。 “大人饶命!”四个汉子被捆绑双手,跪倒在地悲泣呼喊。 锦衣卫指挥使沈琨,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具尸体,炽热的眼神似乎想要那具冰凉的尸首醒过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失责失职,按刑典处决!拉出去,就地斩了!”一声冰冷的喝令,四条人命当即一起陪了葬。 那四个下属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拽下楼去在门口的街道上,直接被砍掉了头。房内就剩下跪在地上的夏柳,浑身打颤一脸颓废无力,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围着夏柳转圈子的沈琨,每走一步官靴上的铁刺都会“嘎啦”的响出令人心悚的沉闷声。“仙鸯阁的女子,果然了得。你可以走了。” “我的姐妹……” “你的姐妹?!该知足了!一个千户上官倒毙于你夏柳胯下,总要有些说辞吧!滚出去!去衙署领二十个板子,这事就算你清了!”吕泫从门外走入指着骂道,显然是有意在袒护她,身后的衙役很有眼色的架着夏柳急急退了出去。 “夏柳,替本官传句话给陆老板,得空……沈琨亲自登门拜访!” 第十七章:大风起兮云飞扬 南京锦衣卫出了一个天大的丑闻,难得一遇在民间颇有吸引力,传播的速度自然一日内覆盖了全城。想必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百姓饭后茶余的嚼舌话题。 此时再进行消息的封锁,已显得有些多余。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和自身的监督制度备受诟病,又一次成为大众们嘲笑指责的对象。 教坊司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能平息锦衣卫的愤怒,魏旷之死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外因疑点,纯属咎由自取归于意外。若不是城中权贵出面,王珪尧还真不想多管这桩荒唐案件,以免沾上污秽之气。既然沈琨也不多加追究,他自然也不想多管,全交由府丞许可承审理结案。 夏柳有教坊司和仙鸯阁做担保人,这种事模棱两可论不好轻重,看情势而定罢了。罚金罚了,保金交了,人也给揍了二十个板子,画个押这事也就完了。 “唉哟呼!老天爷呀,这都做了什么孽呀!好好的一闺女怎么就遭了这等罪唷!吕爷,您可得做个主呀!柳儿……奴家的闺女可是冤呐!” 夏柳一整个下身都光溜溜的显露在众人目光之下,雪白紧翘的股部被板子打的紫黑,血肉都糊了一片,委屈凄惨的小模样让人心生怜悯。仙鸯阁的二掌柜兼女倌领班葛玥娘,心疼的抱着她哭诉道。 “葛玥娘,见好就收吧!摊上这事,能把命保下来就该烧香了!前院是公堂,你若再喧哗……本官也保不住你!”吕泫侧侧身,做做手势示意她们赶紧走。 葛玥娘哭啼的扑了上去,摇晃着吕泫道:“打成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算!奴家的闺女今后可怎办?吕爷,柳儿算是栽在这事上哩,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吕泫一时竟挣不开葛玥娘的纠缠,不胜其烦的低语说道:“知了,知了!你这婆娘,不就想知晓沈大人的态度嘛,放心吧!锦衣卫不会为难一个女伶!衙役手下留着劲呢,看着凄然伤不及要害,妥善处理下无碍的。” 葛玥娘收敛下哭脸,不再纠缠答谢道:“多谢吕爷大恩!奴家代陆大掌柜的给您跪谢了!” “得了,得了!走吧,哎哟!一个小小的女伶也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还真是一家人了不成?!谢你家招牌吧!换做别家,早就掉光脑袋了!晦气!”吕泫整理一番官身,急忙忙带着手下小吏离开了府衙。 “小孙!还不快进来!”葛玥娘向外招呼了一声,立即有个瘦高的仆役背着特特制的软椅,飞快的窜进来。 两个小丫奴给夏柳遮了敏感部位,简单的敷上薄纱布,抬着靠在软椅上让那仆役小孙背着出去。 门口街道上,一辆马车旁边就有一个女医候着,人一出来立即抱上车内。 “无碍,只是外皮破损,伤了些许筋肉。用些药祛瘀活血,再生新肉续筋,休养半月即可活动,只怕是这皮肉伤留下的伤痕,没个三五月的浸泡施药是消除不去的。” “哎!我这闺女的身子……就全靠方医师了。柳儿呀,我的闺女受罪了,还疼不?”葛玥娘倍儿宠溺的抚摸着夏柳苍白无色的脸颊。 “玥娘,女儿没事……皮肉伤而已,就算多了些伤疤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惜了那四位姐妹,害了她们……” “傻瓜,她们收了好处也都知晓此事的轻重,旦夕祸福谁人能预计?好啦,都别瞎想了!回家好好养着,以后你的好日子久着咧!” …… …… 长江,镇江府辖域江面上,一声响亮的鹰击于上空划过,一只苍鹰飞速掠下盘旋几圈,稳稳滑翔落在一艘战船桅帆之上。 桅帆不足一丈高,席妙柏兴致大发的向那苍鹰吹起口哨,还不知从哪找来的玉米干籽,使劲的往上泼洒,想借此引起那奇鸟的注意,可惜人家很高傲的注视着前方,就是不肯低下头正视他一眼。 “小格从不吃嗟来之食,还有……它只吃活物和鲜肉。”秦风提着个小竹筐,手臂一掷立即有一条小肥虾飞了上空中。 在空中扑腾的小肥虾还未飞到最高处,即被一道闪电般的黑影吞噬。 苍鹰连续在空中擒食了几条肥虾,才缓缓的落在秦风的手臂上,颇为爱惜的抚摸着黑褐色厚实的羽肢说道:“先吃个半饱,活动下再给你鲜肉,不准贪嘴私自捕食,记住了!” “啧!你当它是活人不成?!让我玩下!”席妙柏一下抢走小竹筐,胡捞了一把虾苗嘟着个嘴“啧啧”的朝那苍鹰挤眉弄眼的,可那“小格”愣是看都不看他,只顾着和秦风撒娇唧唧咋咋的低头拱他的肩膀。 秦风从小格脚跟取下密信,笑道:“小格不吃陌生人的喂食,它只听三个人的话。” 席妙柏一听,显然自己不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颇有些意兴阑珊的丢掉那竹筐,闷不作声的盘坐在船头,喝着小酒凝视那近在咫尺的镇江府城。 半响才幽幽的说道:“去掉沈琨的左右手,下一步又该如何?吃掉锦衣卫?” “一条腐朽不堪的垂暮病犬,有何好吃?”秦风抬臂一放,小格便展翅飞向空中。 “那你是想毁了他!” “毁了于我何益?为我所用者留,违逆害我者死,就这么简单。”秦风说着,早已剥好了一盘子的鲜虾,添置了香醋麻油,坐于席妙柏对面示意道:“肥美江虾不可得,辅以佐料乃是一道鲜品,席兄何不尝尝?” “哼!怪里怪气,且尝尝看吧。”席妙柏转身就拧起一条最肥的生鲜虾,沾了佐料一口嚼食。 两日后,船队进入常州府辖域的江阴卫,日落前驶入夏港水寨的水师基地。 当夜,水寨千户孙益大开酒宴,以赵文华送来的酒水干肉犒赏水师全员,其中有五箱沉甸甸的白银被抬进了孙益的营帐。 这时,秦风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夏港水师将会前往三叉湾进行军演,其目的是为了震慑江匪,操练江防以防倭寇再犯。 长江口至上游一带的江防水师,十之**老旧废弛,战力腐坏早成摆设。但唯独还有几支水师力量保持一定的战力,南京新江口水师扼守长江中游重镇,其战力和规模自然特殊一筹。扬州江都卫西山水师也是一支劲旅,在李庭竹的经营下其战力日渐恢复。其次就是孙益所统辖的夏港水师,因其在倭寇犯乱之时保存实力,又暗中吞并收拢其他衰败的水师力量,建制还算健全。缺点就是军纪散漫,战力参差不齐缺乏约束力。 但曹海能驱使这么一支还算称得上水师的海上力量,用以假公济私协助他去震慑海门帮的反水,已属不易。秦风也不禁暗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腐朽归腐朽,一旦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制造出来的威胁仍是不小的。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怕这次过后他们就真的成了纸老虎,只能躲在严世藩羽翼下狐假虎威。 当恶犬獠牙不再,养的时日长了,也就成了任人割宰的肥猪。 曹海就是最实在的样板,过足了几年奢侈安逸的富贵日子,早已褪掉了当初的那份绝决、狠辣的争斗之心,失去了自我。在形势逼迫下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只能随波逐流一条道走到黑。 人生无论是处于低谷或是高点,最畏惧的不是失去也不是拥有一切,因为失去本已一无所有,还有何害怕?因为拥有过多无时无刻担心招来横祸,心生恐惧。总归一点,最痛苦的是迷失了本性,看不清现实。 一个人活在现实里,若分不清眼前的路至何方……还谈何人生?何以得善终。 但他又是幸运的,因为曾经辉煌过位处高位,坚实的基础人脉会设法为他扫平一切障碍,以保他与他们的共同利益。 秦风看不惯那位水师千户的作派,有名无实。典型的世袭军户纨绔之徒,祖上几代都是军中出了名的水师骁勇悍将,可到了他这一辈剩下的只有阴险诡诈。 军中作战,多虚报或夸大战功者多如牛毛,自然这位孙将军也不例外,并且纸面上的文章做的比同僚要好看的许多。 日夜狂欢醉生梦死的水师大营,还算得上是称职的军人吗?如此水寨,秦风自认只需百十人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攻陷。枉费那些严防布置的铁炮,都成了供人欣赏的铸锈铁疙瘩。 幸亏那几艘主力战船的载炮,仍能发出礼弹,几声炸响预示着两日的狂欢结束,夏港水师正式结阵出航,前往三叉湾。 一艘四百石的战座船是孙益最为得意的镇寨之宝,配备五门千斤佛郎机,船首一门、左右舷甲板各两门,碗口炮两门,火铳六支,还有火箭、弩箭诸多火器。两百石与一百五十石的战船各两艘,一百石战船四艘。 这便是夏港水师的全部战力,除却留守的十多艘小船,的确看上去像是一支水上劲旅。 新江口的水师战船返航南京,留下了二十个军士充当赵文华的护卫,当中有一个背刀百户,单看那眼神与姿态,便知是军中难得的悍将,那些军士俱是见过血经历过沙场的老兵,特有的杀才气息明眼人一看便知。 号角一鸣,水师舰队扬帆,直指三叉湾。 曹海一党欲想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来掩盖他们官场下权力游戏的丑事。可秦风却不这么想,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了谋取一个和平的谈判? 和海盗谈判?这些人是不是活傻了?!这样的戏已经上演了无数次,可他们却都抱着双方利好,又不愿且不敢相信对方,互相拉锯争夺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最终的结果,只有一方唯独一方能获利生存。 秦风可不愿意白跑一趟,这一次只有一家独赢,那只能是他! 第十八章:运筹帷幄 三叉湾背靠福山县,是一个不足千户人家的小镇,周边星散坐落着十几个渔村庄子,因其独特的地形成名。黄海与东海汇流而入是长江口的“龙眼”处,因此这一带江面上的汛流多变阴晴不定。 而这处的海湾,自然形成的地貌风情异常峻美,东北两面散布着十余座大小岛屿,是个天然绝好的避风海湾。 这是个靠江洋曾经兴旺一时的小镇,家家户户生活宽裕不愁吃穿,却因倭寇祸乱几乎祸害了一半的原住民,不少百姓离乡背井避难而去,如今回流故地又重建家园。 这里有官家和原住民修建的港口码头多达五个,来往船只每日都多至数十艘,当中有不少打着商船的海盗易装上岸,只为了在三叉湾的酒馆青楼吃喝寻乐,这些卸下兵器的海盗很懂规矩,从不闹事。当地的巡检司也就睁眼瞎,彼此相安无事。 自当倭寇遭了百姓们的恨,长江口一带的海盗自此在三叉湾绝迹,不再踏足这个小镇。夏港水师于半夜抵达港湾,孙益赵文华带着大多数的水师兵员上了岸,说是去找乐子。看来不到天亮也是上不了船。 秦风自然是婉拒了邀请,老实的呆在船上趁着空闲不断研究战船的构造和配置,孙益是不去通州的,赵文华也不急于去见邹彦,姑且就有了很多的借口逗留在镇上。 “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被带坏呀!看看,出航七日就玩足了三日,通州就在对岸只需三四个时辰便可到达。这些人……我都懒得嚼舌根。”席妙柏心直口快,握着纸扇指着那片黑压压的人点说道。 秦风哂笑道:“这样很好啊!为百姓造福是一桩好事,两百多人一夜能消遣多少银子,你算的出来么?这里的商家恨不得天天有这样的军士送钱给他们花。” “啧啧,是谁背后里骂道不成体统?一帮兵痞子来着?别说席某不谙世事,这沿海靠江的民户多有参与私商避逃徭役的勾当,人家富得流油!还看得上那些乞丐子的叫化钱?”席妙柏不屑的说道,这家伙一直对海禁造成的恶劣循环耿耿于怀。 “不要一杠子打死所有人,秦某相信大部分还是良民,百姓们不过是为了一口安家饭而已。如此铤而走险,不过是被某些丧失了良心的恶人,给蒙蔽利用罢了。换一个层面去想,若如这个世道不乱,人心不惑,何来我等的机遇?” “你想革新,却不知契机有否?此路不易,望你珍重。”席妙柏矫情的讥讽说道。 秦风也是置之一笑。 第二日正午,赵文华与罗龙文才带着秦风一行人别了孙益,分乘两艘战船驶往对岸的北口港。上岸再走陆道一个时辰,方才进入通州城内。 这已是十一月八日,比预期晚了三天。不用想,知州邹彦急的胡须都发白了。 众人才在驿馆安顿好,邹彦听闻小吏回报,便急急找上门来。 “哎呀!元质为何迟迟方到?前日黄员外为了复仇,雇了一批江湖好汉且招揽了不少绿林人士,去找海门帮火拼了两日!死伤数十人,事态越发严重。本官调集人手,好不容易平息此事,只是再恶化下去……怕是要按不住了!”瘦高身材的邹彦,精神显得有些颓靡。 赵文华放下茶杯,思绪一沉说道:“这黄员外岁数不小,处事一贯沉稳,怎么在这事上如此急躁鲁莽!” 罗龙文熟络的扶着邹彦坐下,示意他稍安勿躁给他上了杯热茶,附耳赵文华说道:“五福商行的二公子因腾鲲而死,连儿媳妇都给劫走……黄员外子女虽多可成才的只有两三人,而这二公子是将来当家主的人选。黄员外视其如命,看来这结是很难解得开了。” 赵文华倒吸一口凉气,才觉得这事比罗龙文口述中严重的多。 “腾鲲竟胆大如此?这厮有何依仗以至这般狂妄?杀人掠货也罢了,还敢藐视官威,简直目无王法这是要造反啊!” 赵文华顿了顿,看向秦风问道:“秦先生,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坐立不安的邹彦眉头一松,拱手道:“哟!这位莫非是麒麟才子秦逸仙秦先生?” 秦风赶紧回礼道:“不敢当,正是晚辈,见过邹大人!” “秦先生一表人才,听闻以举人之身主经商一道,却不意仕途实乃可惜,可惜。不知秦先生在通州可有产业?邹某不才,既为一州父母官,对商贸之治尚知一二,本州有诸多坊业可供参详置业,不知先生是否……” “咳咳!邹大人,黄员外之事……“赵文华干咳几声,眼神闪烁的说道。 邹彦一时语塞,神情颇有些尴尬,听说对方是闻名江湖的大财主,竟忘乎所以欲想拉拢在通州投资置业,开发地方产业,为了政绩能放下官脸做到这步,也算是一位心胸阔达性情随和的官员了。 秦风整整衣冠,显然也被对方的直爽弄得有些莫名,看看赵文华说道:“据秦某下属所探,海门帮并非全是无恶不作之徒,逞凶者不过是腾鲲为首数十人而已,其他都是迫于形势或是受到威逼利诱,姑且做出违逆之事。杀人须偿命,很简单的道理。想必黄员外也只此想法,痛失爱子试问谁人能忍?只要找到诸人关键的衔接点和此事前因后果,想必也就能一一设法解决,我等不就为此而来吗?” “唔,是这个道理。只是,何谓关键的衔接点?此事不能再拖了,再闹下去扬州府那边就摁不住了!若是知府大人受不住压力,向上报了。那南京必定也就捅了天,六部查下来……这这,怎么向曹督宪交代啊!”邹彦搓着双手,又开始陷入当初的烦恼之中。 众人之烦恼,全在于海门帮失控,如果是一般的海盗调动军力剿灭也就罢了。可海门帮亦商亦盗,又和曹党有诸多说之不清的关系,更是涉及当地的官员,不敢轻易在明面上处理。又怕当地的豪绅因黄员外之事将事态扩大,那唯一的结果就是抱着一起死。 秦风微笑着看向赵文华:“赵大人来此,想必心中已有对策,不是吗?” 赵文华干笑着说道:“不瞒二位,我确有应对之法。只是当下,却不知妥不妥当。按各方查明所及,这腾鲲似乎有独霸一方的野心,黄员外又因丧子之痛难以善罢甘休。这就难料了!” “说难也不难!赵大人担心的无非两种意外,一是向腾鲲动武,不能使用官府军队的力量,若是不能即刻剿灭怕是会生出无端是非。二是文战,原本黄员外嘛,是最适当的和事佬。可现在却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腾鲲不比姚大金。动动嘴皮子就能谈下来的话,那邹大人也不必如此恼怒了。办法是有的,只是诸位大人心里没底罢了。是也不是?” 秦风数言就笃穿了赵文华等人的心思,顿时场面有些尴尬。单看罗龙文不时与赵文华四眼交汇,欲言又止神情复杂,不难看出些端倪来。 “唉,赵大人总归是信不过秦某,既然想秦某出面解决此事,却又忌讳莫深。那试问秦某即使担下来了,又怎能全心全意为诸位大人们办事呢?” “不不,秦先生误会了!我等怎会信不过你呢!”罗龙文急忙否认,看他神色这帮人的确想要秦风当这个出头鸟了。 “哈哈,不怕秦先生笑话。我等是无计可施,如能私下了结便了,若是被腾鲲缠住搅个鱼死网破,那就得不偿失。你也知道,曹大人那里……再也经不住煎熬了。虽然调来了各方好手以作防备之用,可怎么用才为之最好?这趟浑水,我等望之生怯啊!”赵文华这几句话算是大实话。 “江湖之事,江湖了。就这么简单!既然来了,秦风就不能空手而回,怎么也得带些礼物孝敬曹大人!这事,秦风就担下了。” 众人愕然,问道:“秦先生有几分把握?” “至少五分,如果诸位大人出把手,八分!”秦风豪迈的做了个手势。 “哦?秦先生可不要小觑了那腾鲲,江防水师与其对上也未必稳操胜算。我等出手相助那是自然的,只是有何必胜良策?”赵文华狐疑的看着他。 “不外乎以满足其**为诱,承认他的地位给予钱财,再授予征私货之公凭,开此一例不信他忍得住。往后私利所得分其五成,黄员外之事不再追究,只需凭吊黄家二公子当面上一炷香。腾鲲虽狂,事却因他而乱,必定会为此姑且息事宁人。诱饵一开,定然上钩。届时……赵大人趁热打铁,集结手下力量配合秦某。将孙大人水师乔装成商船,以海盗之名突袭海盗。双管齐下拿下此匪老巢,各位大人想要的东西必然手到擒来!” 只听秦风说及前段,众人都听的目瞪口呆,给钱财还要给权柄,还开私货公凭,以往姚大金且只敢贪得三成利,这次竟给五成! 最重要的是,秦风甚至对他们的内幕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这一些……是多少? 秦风笑笑继续说道:“都是假的!片面说辞罢了,只有钱财才是真的。私货公凭……嘿嘿,大明律在上,怎敢造次。不托大些,怎能有效果?官家公文归公文,白字黑字造假不得,可要是没有印凭……那就不算是触犯王法。这没有印凭的公文拿在腾鲲手上,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证,罪加一等!绞杀此贼成功,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众人这才松开紧绷的神经,笑道:“这与赵某起初的想法不谋而同,确是上佳的谋策。” 赵文华沉思片刻,手指不时敲击着茶桌,之后才拍桌说道:“只好如此!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富贵险中求,对待腾鲲这种人无须讲什么道义!尔等如何?” 罗龙文,邹彦看着赵文华说道:“听凭赵大人定夺。” “好!就这么办,只是……秦先生,黄员外那处怎好说话?这也是个刺头啊!” “嘿!好说!秦风亲自拜访说辞,我等目标一样!只要舍得杀腾鲲,你要他献出一半家产估计都肯拱手奉上,赵大人……只要大问题想开了,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唏……”赵文华身子往后一正,眼咕噜一转,似乎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了。 “可是那钱……”突然又问道。 “秦风早已准备好,三万两白银!这时,应该也到了。” “唏…………” 这次,不仅是赵文华,而是那三人同时深吸了一口凉气。三万两呐!说拿就拿!!不是钱似的…… 第十九章:谁是诱饵 通州第一大财主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眼前的黄家庄园就大得离谱,目测大约是泞园的数倍之大。这还未包括外围数百亩的果园、鱼塘、牧场,听说临近的上千亩上好的庄稼地,也是黄家的。 前身就是大地主,二十年下来囤积了不少良田,经商上涉及纺织、渔业、家禽、酒楼、银楼、镖行,当中以钱庄和船行最为赢利,扬州府东南部数州之地也就仅此一家独有。五福商行的名号在南直隶并不算出名,甚至行事低调,但在扬州府东南部,说到通州黄家是无人不知晓的,甚至在江湖内颇有名声。 这与家主黄释闵的内敛性格分不开的,五十八岁头发半白的人了,仍是神采奕奕精神气很足。为人豪爽,行事也颇为果敢。大事谨慎商议,一旦决定执行力非常坚决,显然是心性狠辣工于算计之人。 “秦三爷……在道上是颇有盛名的,老夫是十分敬佩的。今日一见,果不负其名!后生可畏,令老夫惊叹不如!若是……黄家能有三爷这般后生,也不至于青黄不接……唉!”黄释闵一身素色粗麻直衣,简朴素雅,只束了一条细玉带上面系着一串玉佩,这才维持着身份上的高贵。 黄家不久前,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有才干的男丁丧于意外,黄员外几乎是一夜愁白了半边黑发,现在头七已过精神是熬了过来,可黄员外发话:不手刃仇贼,绝不换下麻服!全家族上百口人的喜怒全系于他一人之身,全然不敢松懈。 “哪里,在黄老面前秦某这声三爷就不值当了。黄老节哀,逝者已逝,当断则断,眼下杀贼事大,若成便也可告慰令郎在天之灵。晚辈,再恳求黄老三思。”秦风恭谨的起身作揖,态度诚恳。 黄释闵走近,伸手扶了扶秦风的手臂,说道:“老夫何尝不知,这乃是意气所为。半月有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每逢深夜惊醒……老夫不甘呐!痛心疾首!!恨啊!杀之心切!!与腾贼私斗不下五次,均落惨败。” 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秦风继续说:“老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是老夫自大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秦先生说得对,江湖事应当由江湖人去了,只希望你……是更高的那座山。” “这么说,黄老是答应了?” “先这么着吧!也没更好的法子,若是把官家得罪的深了……想想老夫百年之后,黄家不肖子孙怎生是好?老夫就唯秦三爷马首是瞻,全凭你替黄家作主了!” 这回轮到秦风反手去扶黄释闵,笑道:“不出差错,灭了海门帮,这条海线今后就是黄家的,诸位大人都说了,由黄老掌舵他们才放心。” “唔,自当如此。不过……秦先生出策又出力,那三万两就当是老夫献的吧!有的回那还是先生的,若没了就算老夫的!来人!”黄释闵偏偏头,吆喝一声,门外立即走入一个像是管家的人,捧着几本账册。 “五福商行旗下的钱庄干股一成,船行干股一成,老夫拿得出手的就这些了。海线若是得手,保准今后每年红利一成是先生的。黄家寒碜,在先生面前说钱不免有些低俗,可老夫指望着先生往后多多帮衬黄家后辈才是。” 那位管家摊开账册,红字黑字标的清清楚楚,只要秦风下笔留名,那黄家最大收入的两笔生意今后就有他一份了。而且,还得到了同样的口头承诺,走私货的海线重回之日,少不得秦风的好处。 好大的口气,随随便便就把那当诱饵的三万两给包下了。看似吃了亏,可论到说做生意,黄家的局限性规模远远及不上瑞隆祥。以退为进,黄释闵趁机黏上了秦风,那封华盟与瑞隆祥也就间接的与他勾上了关系。 秦风暗叹,这一手捆绑式返销模式,不是后世销售高手惯用伎俩吗?原来古人,早就玩透了。 这还不签不行了,签了那就成了名誉顾问,在这名声高于性命的时代,往后就得提供各方面援助了。 可黄释闵精明一世,却怎么也想不到,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这个看似仗义的江湖名人,却是早早就已经设好圈套,偌大的基业……连别人的一口,都撑不满。 …… …… 消息传出后第二天,海门帮的信差就从通州把三万两礼金运回了海门县。并且确定了会见的地点,三天后就在金沙场,那是海门帮的地盘。 腾鲲答应祭拜黄家二公子灵位,赔礼道歉,但是灵棚必须设在金沙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了转弯的余地。黄释闵忍气吞声放下老脸,亲自带人先赴金沙场搭建灵棚,秦风自然是陪同前往。 十三日上午,黄家灵棚之内,黄释闵、赵文华、罗龙文、秦风早已等候多时。铁光头全洪、铜狮子刘老炮、五湖山萧威虎、凤阳毛大骆这四个道上的强人,此时也站于赵罗二人身后,以壮声势。 金沙场地处伐木场与沙船场之间,一处是官营产业,一处是海门帮控制的沙船业。地形复杂偏僻临近海湾,西北面是林子,东南三里就是金沙码头,虽说有巡检司的驻守,可这些人不黑不白的出工不出力,难以信任。 于百户领着二十军士,暂时控制了外围场地,四处巡视。灵棚外更有四十余人的江湖侠士和黄家护院守着,个个一脸肃杀。 外围远处看热闹的闲汉和杂工,此时却多了起来。三五一群的散聚在四周,在军士的喝斥下,四处游荡既不靠近也不离去,眼神不善。 正午,一队人马由沙船场方向行近,浩浩荡荡竟有上百人之多。 一架马车由拱卫的人群中驶出,穿着黑衣斗篷的一个大汉跳下,在灵棚外大笑:“黄老爷子好大的面子啊!连赵罗二位大人都来为你守灵,却不知……曹大人是否也来了?哈哈!!” 杂乱的人群里立即爆出轰笑,灵棚里的诸人面容一紧,显然很是气愤。 这腾鲲实在狂妄! 赵文华起身欲想前去理论一番,谁知那支队伍里竟拉出了一副木棺,摆在了灵棚门前。目测腾鲲身高约六尺二寸左右,要比秦风高上一寸,这样高大身材的海盗少有,姑且一眼望去在那些人当中目标很显眼。 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言语挑衅举止轻佻像是来挑事的,哪来谈判一说。 腾鲲吼了一嗓子:“黄老匹夫!你若躺在这棺材里,老子就为你上一炷香!怎样?至于你黄家竖子,嘿嘿!他媳妇都给老子上了,还能倒拜他?” 赵文华、罗龙文一下傻眼,不约而同的看向黄释闵,此刻他已气得全身在发抖,咬牙切齿的紧握双拳,涨红着双眼简直恨不得生吞了那厮!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秦风也摆出一副无辜不知的模样,摊开双手,耸耸双肩示意难以理解。 “腾鲲!你……你焉能轻狂至此?!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曹督宪!杀姚大金谋害黄家二公子之事,本该治你大罪!如今……如今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怎不好生珍惜?口出狂言,放肆啊!!”赵文华再不出面,这梁子就真的解不清了。 “去你娘的王法!当差的就是信不过!!这老东西苟合姚大金,想要害老子!亏得老子留了心眼,手下兄弟多有骨气,不然就全他娘的被你们这些狗东西害喽!本来还想慢慢耍一耍的,可你们这些官差心黑啊!老子不玩了!!”腾鲲大手一翻,棺盖一下被掀开,翻滚飞出去。 木棺内竟站起两人,抬着一支大火铳对准了灵棚那边! 同时海门帮其他徒众散开,从又跑出几个举着火铳的人抬起就对着赵文华几人! “放枪!!给老子轰!砸了这晦气的场子!全撂了这帮杂碎!!”随着腾鲲的吼叫,几声刺耳的“噼啪”巨响,在金沙场开阔的盆地内响彻起来。 第二十章:混战 开阔的盆地里混战不休! 灵棚被轰击的千疮百孔,灵堂内更是混乱不堪。由此蔓延出去,几百步范围内散布诸多尸体,没有死去的人哀嚎一片,到处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黄员外此刻倒在灵堂一旁,左脸被流弹击伤,几乎毁掉了半边脸!血迹浸湿衣领,糊红了麻衣上半身。由几个黄家护院组成的铁皮盾阵,护守在内疗伤,却不时传出黄释闵悲壮的高呼声:“杀滕贼!赏万两!!” 被动的一方被正面打个措手不及,若不是秦风喊了一声“有诈!护主!”若不是几个不知死活的侠士冲在前方,挡住第一轮火铳的射击,赵文华与黄释闵二人早就被乱枪打成烂柿子。 贼人的目标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看看那几个倒飞回来的血人,满身血窟窿软倒在沙地上,身上都成了蜂窝状!赵文华双腿一软,幸得罗龙文扶住,要不都瘫下了。 秦风当时就看的兴奋不已,虽说私底下曾见过不少这种火器对战的阵仗,可此时再见……百步内这种火器的杀伤力确是不可小觑。以前觉得,火铳实为大明军队的主力火器,可在他眼里就只是落伍的火棍子罢了,射程和便捷度甚至还比不上刚刚由双屿岛战场上,截获而来的倭国火绳枪。 枪击后双方几乎是静止片刻,傻着眼干瞪! 直到秦风喊道:“莫要让贼人上膛!逼上去!杀呀!!” 醒悟的一方这才看到,贼人的枪手正在慌忙的装填火药,第二轮的射击整整花了一刻钟。这让秦风很是失望,只有五支制式火铳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江湖厮杀可谓是震慑的凶器,可战场杀敌只是一时之选,还不是最佳的神器。 怎么说,腾鲲能把官家送给他的火铳枪口倒转,自从枪声响起那时,与官家就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对方纠合了一百五十多人,当中有五六十个身手了得的好手,这些人不是绿林就是盗匪出身个个都是身负命案,全然都是不要命的污烂人。外围的军士尚好,在于百户的指挥下,很快调整阵形面对四处冲杀过来的贼人,这群人数虽多但杀力低下,根本就不是久经沙场的军人队伍的对手,所以他们的压力最小。 腾鲲的盗匪部队,压制了黄家雇佣兵的反冲,随后在铁光头全洪、铜狮子刘老炮、五湖山萧威虎、凤阳毛大骆这四个江湖豪客横冲直撞下,刀光枪影,所过之处必血溅十步! 互相拉锯下,倒是赵黄这方反击得手,从灵堂杀出金沙场直逼沙船场。海门帮的三当家和全洪接手过了十几招,断了一只手臂不止还断了好几根肋骨,若不是手铳掏得快,打烂了全洪一边肩旁和右耳,指不定这条命就栽了。 杀得兴起的腾鲲扯掉斗篷,身披藤甲脚下生风一双短刀舞得风沙卷动,强悍如刘老炮、萧威虎二人也被逼得联手才堪堪逼退这个狂人。 “啊!来啊!老子的人头在此!谁敢来取?!”尽是裂痕的藤甲嫌得碍事,索性扒下而冲着对峙那方吼叫的腾鲲,和着脸上的血迹凶煞可怖。 “大当家的,还是撤吧!沙场那帮孙子缩了胆,他娘的来那么点人……”身旁一个矮个子心腹咧着嘴说道。 “狗杂碎!拐子刘敢卖了老子……” “铁定卖了!埋得火药也没见炸!大当家的,走海才是咱们绝活。眼下这帮杂碎也不是善桩,定是道上的老手……” “撤!放火弹!往沙泥码撤!上了大船……老子让你们好看!”腾鲲吐掉了一口淤血,掉头就往沙场的土石码头奔去! “嘭!” 此时上空升上一缕火球顿然炸响!四面八方散乱的海门帮贼人,相继向着同一方向狂奔过去,没有人再敢厮杀除了那些已经失去活动能力的废人。 萧威虎大喊一声,丢弃手里的钝刀,一脚踹飞了跑过的黄家护院,抢过大刀准备追上去。却被一只血手拦住,正是刘老炮。 “萧兄要当英雄?!你我已尽人事,何必真把命给拼了?” 萧威虎一怔,反问道:“贼人破胆,前方是浅滩乱沙堆,逃无可逃!正是追杀良机!刘兄何出此言?” 刘老炮失声笑道:“你还当自己是军户?咱都是北面退下来的老兵,这些年早就洗白从了正业安了家。若不是早年犯下的那些糊涂事被拿了把柄,怎会重操旧业来干这肮脏龌蹉之事?把命搭这不值!你看你再看俺!再看看那毛大骆!” 萧威虎又是一愣,只见自己身上伤痕不下十几处,刘老炮伤处少可最重的一处已是皮肉翻卷,可见森森白骨!急忙扔掉大刀,扯下衣袖为他包扎止血。 还瞟了一眼远处的毛大骆,人家可是毛发无伤,此刻还从一个贼人胸口里拔出剑刃,刚好和两人的视线对上,似笑非笑的擦了把手。避重就轻的在混乱的人群里,一路追追停停的杀了过去。 “呸!天杀的狗腿子……”萧威虎不经意的骂了一句,而秦风刚好驻足看到了这一幕。 “二位前辈辛苦了,晚辈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让晚辈为二位疗伤可好?” 两人的辈分虽然老,可论江湖地位和名声差之万里,相处这几日也浅知秦风为人。更不想这把年纪再多添什么病根,当然是接受这番好意。 文昊从随身腰包取出工具,先是酒精棉花去毒再辅以几种药物止血,再用银针缝合。娴熟的手法很快为两人包扎处理完伤势。 “小兄弟手法独特,就怕老军医与老医师都有所不及,令老夫惊叹!原以为这只臂就此废了,用药缝合之后已能稍稍活动,而且这些……”刘老炮指着那工具包,似乎很有兴趣。 “小小技巧,何足挂齿。天下之大,能人所不能者多如星辰!”秦风笑着说道。 “轰!” 接连沙场那边传来巨声轰隆不停,大地都在震动,前方升起了火柱!! 原本追过去的赵黄一方,剩余的人亡命的往回奔跑,狼狈至极! 只听见人群嘶喊:“快跑哇!贼人有埋伏!” “贼人上了大船!发炮炸了沙场!” 秦风有些纳闷,这里没有深海码头,只是浅湾江流小船或平底船尚能勉强进入,哪来的大船?海门帮的船炮竟然可以打那么远?土石码头至深水处至少有一里远,也就是说……海盗船的炮射距达到了五百米以上! “嘿!跑吧!有大鱼等着你们呢,可别浪费了我一番好意。”秦风望着那方持续在轰然炸响的火花,笑笑转身走了回去。 差点被骗了,这是火药爆破的爆炸声,哪是船炮实弹的轰击!即使是威力强大的开花炮,以那种密度的爆炸和范围的估算,至少得有十几艘四百石战船同时发炮轰击,才能有的效果。 腾鲲的主力战船根本就不在金沙场! 第二十一章:剿匪记 腾鲲跑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由舢舨接上了大船,然后点燃了埋在沙场码头周边的火药,炸毁了整座淘砂场。大船上的载炮胡乱的朝岸边开了几炮,便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金沙场上的厮杀渐渐沉寂下来,于百户负了轻伤,二十个军士也折了八人,其余人依旧带伤在巡视抓捕顽抗的贼人。四十多人的黄家护院就剩下十多个活人,另外那九人伤势过重,此时根本没人顾得上估计也是活不久。 最外围那伙人身份确定了,该是本地帮派沙场拐子刘的人,与海门帮勾结也是多年。这次清算过后,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最令人诧异的消息是,灵棚地下周围百步都埋了火药,只是引信没了! 若是那时炸了…… 赵文华想想都觉得后怕,罗龙文扯着嗓子喊:“腾鲲那王八,就没打算和咱们谈判!拿着咱们当猴子耍呐!” 黄员外算是栽了,奄奄一息躺在软椅上,整个头部只有三分之一是完整的,被绷带缠成了木乃伊。右眼稍微能眨动一下,视线还是很模糊。刚才积攒了一口老气,抽了老管事一耳光,便又晕了过去。得到秦风派人重新医治一番,吊住了半条命,若是今晚之前能得到妥善理疗,那老命还是能保住的。 贼人死了七十多人,另有二十几个伤残的被押在一起,扔在死人堆里,各种污物气味混杂臭熏难忍。 “铁山甲!你倒是招啊!某的爹爹给你害成这模样,龟孙子……还装死?!” 黄家护院架着海门帮三当家,任由三公子黄泸信揍了几十拳脚,一副死鱼相焉软得无从招架,全身黑血糊成泥浆一般。 “好了,你打死他也是白打!哎哟,真不该下来。好好的呆在林子里看热闹多好……”席妙柏站在文昊身后,脚下嫌弃的左挪右移生怕沾上了那些污物。 “说罢,让你死的痛快。”文昊单手夹着五根银针,摆在了铁山甲面前。 三当家狂呼:“留我性命……好说,好说……” “某还给你荣华富贵呢!说啊!”黄泸信一脚朝着面门踩了下去,三当家铁山甲当即呕出了一滩血水。 “用不着说了!”铁光头全洪举着一根铁管,走上来朝着脑袋就是一顿猛抽,那脑浆混着血浆四处飞溅,溅得黄家护院全身都是,吓得黄泸信向后急退。 哪知道这人从哪找来的铁管,足有碗口那么粗,砸下去还能活? 全洪没了一只耳朵,一边脸也算是毁容,今后也只能挂靠着军户归入伤残烈士兴许能领些补贴。这还是事小,脸丢了可是奇耻大辱! 好好一个武人,竟毁在一支破手铳里! “让你偷袭!让你耍诈!混账东西……”直至把铁山甲的尸首捶成了肉酱,这才坐在一旁气喘吁吁的擦拭着,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的血迹。 “消息来了,这事算是明了。海门帮把陆上的家当都清算了,早就抱着跑路的心思。据闻这厮找到通往倭国的路子,想投倭寇!只是……他想投敌之前扬名一番,好添加投敌的砝码。”秦风一边走来,一边说着。 赵文华、罗龙文等人傻傻望着秦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放心,不是还有孙大人吗?再说,秦某也安插人手混进贼人当中,已然确定了贼人的老巢位置所在,定不会让腾鲲逃出白水洋!”白水洋乃是长江口,过了之后便是黑水洋,也就是黄海区域。入了汪洋大海,那就真的是鞭长莫及了。 既然秦风有此把握,事到如今也只能靠他。 “只是……本想在陆上灭了那滕贼,谁知出了这些事故……终究是晚了几步!秦某深感羞愧,令诸位大人受惊是秦某的过失。” 罗龙文干咳一声笑道:“这事怪不得先生,尽是黄家出了乱子,若不是出了叛徒走漏风声,那滕贼怎能轻易知晓我等机密!唉,千算万算总归是遗漏了一子,日防夜防终是家贼难防啊!” 说完还不忘深深看了黄泸信一眼,害的黄家三公子羞愧得低头不敢直视。 黄家老管事已经在黄释闵面前自裁了,原因是他那不肖子出了首,被腾鲲收买成了内鬼。也都全然招认,实乃罪魁祸首,连同其他各家士绅甚至通州官府里的内鬼都一一指认,人数不下十六七人! 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本该说如此周密的计划,赵罗等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对方只是一个粗野莽夫。可真正知道了这个海商集团的面目和实力之后,才醒悟先前的一切只是一个笑话。 海门帮这六年,在当地豪绅和官府,甚至南京方面的扶持下已经壮大到相当可怕的程度。这都是秦风收集而来的数据,可信度相当高。 姚大金没有这样的本事,腾鲲稍微强一些可依旧不可能有这样的底蕴,只怕真如秦风所猜测那样,背后一定还有隐藏的高人。擒不住腾鲲灭不了海门帮,那这个由小变大的海盗集团依旧是个迷。 赵文华勉强挤出一丝的笑容说道:“多亏秦先生发觉了内鬼,邹知州也派人赶来报了信,正在抓捕相干人等。哼!今夜过后定不能让那些叛徒安生!” “赵大人慎言,此事还是暗中处理好些,都交给秦某办妥!这方面,秦某自认还有些手段的。此刻……大人们更加慎重为好。”秦风低语作势说道。 赵文华后背一凉,取出手帕擦着额头,喃喃道:“慎重,慎重……” …… …… 平洋沙传来消息,海门帮大船尽出,老巢空虚! 只是附近岛屿就有七八个,暗礁浅滩众多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力量,一时难以不被海盗发觉而迅速登岛。诸人很好奇,秦风用什么法子去突袭,即使腾鲲的主力不在岛内,可守窝的海盗人数也不在少数。 盘踞此地的海盗借助外围有利地形,以海商走私的方式经营多年,熟悉线路如果死缠烂打起来,那也是一个死局。 更让他们惊悚的是,腾鲲的船队似乎早已有所行动,回报的消息那已是一天之前的行踪!十三艘战船和武装的商船,大部分是两百石和一百五十石的排水量,其中一艘经过改装达到三百五十石,战力逼近孙益的旗舰。 海盗的航线不是往东南,而是往西南……那可是三叉湾的方位! 十四日,日落前夕,大江上风平浪静,时而受到大洋潮汐的灌入,卷起不大的旋风。海平线上的橘色夕霞云彩,颇是惬美。 沙洲帮的漕船如期到达,三十三艘三板平底中小船先后分批运载了一百五十人和物资驶往平洋沙岛屿,将干草束与黄麻袋运载其中打着漕运旗号,极其隐秘。 当初秦风将沙洲帮要过来,就为了留这一手,如今时机刚好。封华盟旗下姜沛、马海二人充当先锋,沙洲帮不想牵涉太深,姑且只出船不参战。掌舵的都是水上老手,只要封华盟的探子情报准确,绕过暗礁和风险区抄近路突袭,遇险的机率将会降低。 岛屿外围,一艘没有任何商行旗号的商船抛锚停泊在江面上。秦风遥望远处渐渐消散,而又结起的迷雾,不时拨动着母指上的扳指。 苍鹰勉强飞越进入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缩短一些,直到羽翼湿软。这本是危险之举,陆鸟还是不适宜在海上展开侦查任务,小格的眼神和情绪显得有些急躁不安,这是在埋怨秦风的表现。 秦风安抚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小格的情绪,此时正围着火炉在拍打着翅膀,玩的好不乐乎。席妙柏披着长衣也在搓着手,厌烦的一边驱赶一边责骂小格,让它不要把身上的羽毛弄得到处都是,害的他一直打喷嚏。 一个时辰之后,戌时。天地昏黄,天边将黑未黑,四处渐渐朦胧,视线所及已经不足百步。 终于有船只显出轮廓,打着灯号靠近。 海门帮的老巢被攻陷,封华盟的徒众正在肃清平洋沙岛屿上的残余,匿藏的海匪只是少数,入夜前基本清剿完毕。秦风发话,明日一早继续再清理一遍,务必不能遗漏一人一板。主要的头目即刻押送海门县,其余就地格杀。 由崇明沙所截获的一艘商船上搜出来的神秘罪犯,也被当地的防御百户亲自押送至海门县衙,交给了当地官府。 按虚里讲,这本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却又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谁都能管的海上区域,海门帮纵横扬州府、苏州府、常州府三地,若没有南京方面的保护网早就被清剿了百八十遍。可这是一个敏感时期,特别是海防与江防,没人敢贸然去触碰。 这种听之任之爱管不管的联防区域潜在法则,造就了海商转为海盗肆意妄为,来去自由滋生各种弊端的源头。 但是,一旦某种强势力量干涉,对地方上的积极性和配合性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崇明沙所、三沙所、刘家堡中所这些长江口防御所已经受到重创,显然是不能对大规模的海盗实行封锁,但对于有绝对准确情报的截停一艘两艘商船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这得付出相当的报酬。 百户拿了应当的报酬,也就闭眼闭嘴掩耳离开,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夜过后,只当在自己的治所里宿醉了一梦。 如此快的效率,赵文华等人也是目瞪口呆。只是一个夜里,四处汇集押送至县衙的海门帮贼人就有三十多人,另外还有秦风送回来的一百三十多颗血淋淋的人头。从通州调过来的捕快和军士也在一天里,抓了上百个沙场帮的人包括头领拐子刘。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通过审讯和多方确定,海门帮腾鲲之后的实际掌舵人,竟是一个看似柔弱的美貌女子! 第二十二章:一场窝里反的闹剧 正人君子的画皮一旦撕破,其阴暗的一面必会显露无遗,施展出来的恶毒必然超乎寻常。 不难想象,赵罗等人积攒多时的阴怨,将恐惧和愤怒转化为手段全部倾泄在一个柔弱女人身上的时候,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面对这样的场景,秦风自然选择远离,不干涉其中。 这是他们的权力,也是他们的游戏,更是他们的悲哀。什么样的人性就注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之所以归于神秘,因为来路不明没人察觉她的存在,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其实不然,这来自倭国的女子可是有一半大明上国贵族的血统,出身高贵只是人生经历坎坷了一些。凭着自身的能力活下来,而且还活得有滋有味,能操控一个数百人的海盗帮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一个女人能决定着几百个男人的死活,想必很有成就感。 这时候,赵文华就显得很有成就感。 一脸得意自满骄横的走出牢狱的暗室,尾随的罗龙文流露着疲态,衣衫不整的捶着腰部。两人的姿态一直保持着来到衙狱大厅,见了秦风不忘打理衣冠自嘲道:“嘿嘿,让先生见笑。那倭女……颇有一番滋味,只是不够紧致。想必也是受千夫所染,残花败柳之淫滥妇人。我等也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泄愤泄愤……” 罗龙文挥挥手,便坐在椅子上呼喝衙差上早饭和姜茶,折腾了一夜也是提不起任何精神。全洪、毛大骆最后出来,粗鄙的抓挠着胯下束了束腰带,像是刚吃过山珍海味一般,还剔着发黄的牙齿坐在了一旁。 毛大骆的左腿缠着绷带,走路一拐一拐。谨慎如他也被火药爆炸之时的流石,击伤了几处,带着这些伤也足够表明自己的忠心。 于百户带伤当差,仍不忘自己的职责,严律部下守卫在四周。称职的武将,手下的兵自然也是懂得自律,并未听从赵文华的唆使,参与那龌龊的泄愤行为。 可那些走江湖的杀才可不管什么廉耻,接着三五一伙的进入牢狱,继续对那罪大恶极的倭女进行不人道的惩罚行为。 人性是万恶的温床,见惯不惯。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冷血。秦风的血此刻是冷的,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时候的血才该是热的。 “毛兄对待囚首确有一手,不在诏狱当差可惜矣。这死女人都招了,现今只求一死。哼哼……这般简单了之,岂不便宜了她。”赵文华似乎余气未消,喝下**的姜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雾。 看完供词,秦风叹息道:“如此女子,靠的是鬼魅伎俩不足挂齿。一旦失去受驱使的牛马,谅她也翻不了天。腾鲲野性难驯,如若真听了这倭女之言,早早逃离还真奈他不何。天注定,自作孽不可活。” “都两日一夜了,那边还没有消息?秦先生,赵某有些拿不准……那腾鲲为何会自投罗网,难不成那倭女使诈!隐瞒了贼人的真正意图?” 秦风暗笑,这家伙一旦冷静下来,头脑绝非是迷糊的,只是这人精的长处在官场暗斗,并不擅长实战中的明争。 “江都卫西山水师已经兼程赶来,有这一支江防劲旅协同剿匪,大人还有何担忧?所幸滕贼自寻死路,错过了逃遁时机,保准他此次难逃法网!只是期望,孙大人能独当一面为好,拖住滕贼。” 赵文华有些余虑:“只怕孙大人……唉,说来无用。秦先生真是智星下凡,妙计连珠!这番能调动扬州府江防水师与苏州府吴淞江诛所参与联防剿匪,多得妙策。起初赵某生怕此事报上南京会造成动荡,亏得先生文墨相助避重就轻,不但让扬州方面有个借口开脱,我等在此办事也成了有理之差。哎呀,曹大人信中提及南京各部都很支持,还赞赏我等处置妥当,也就安心了些。想不到先生也精于公章文疏之攻,文笔精辟辛辣老练,几封公文上疏之后……这件麻烦事,竟变成了公家大事。嘿嘿,我等压力顿然减轻不少。” “何止,简直是我等福星啊!赵大人就安心等着,这江防战伐乃是战事交给李大人、孙大人最合适不过。”罗龙文听的兴起,也插话说道。 “唔,李庭竹李大人乃是功勋之后,年纪轻轻已有名将称谓,是可托付之人。可孙大人……” 秦风看了几眼赵文华,觉得他竟有些细微的变化,是性情还是什么有些说不清。这一次经历或许会成为他日后高升的最大促进吧。 他既然懂得了从自身上寻找问题,开始正确的看待自己各方面的实力,那么也就意味着在思考上开拓了多层次分析的可能性。懒人、自大狂总是没有勤奋内敛的人思考的多,看的自然也就没那么透彻。 难能可贵,在没有绝对胜算之下,他开始懂的去寻找破局的方法。 “有无可能……把沙洲帮也一并调去?将通州一带所有能调动的商船或军民船只,武装一部分合力追寻滕贼?”赵文华满怀希冀的眼神看着秦风问道。 秦风眼里有细微的迷惑,却没有即时回应他的想法是否可行。 此时,文昊送上一份密报,秦风看后神色阴郁。 “坏了……孙大人坏了大事呀!” 赵文华不解的取过信条一看,愕然惊住:“他、他怎会如此……愚蠢!” 片刻后,堂所外急匆匆跑来几人,均是赵文华的心腹。当中架着个沙洲帮的探子,那人神色慌张满头汗水,结巴的说道:“禀告大、大人,大事不好!夏港水师……败,败了!滕贼突袭,孙大人的船队……全没了!” “什么?!”罗龙文没有心里准备,惊吓的把杯子摔碎,瘫软在椅子上。 倒是赵文华,由于秦风的情报更快一步,此刻倒是有些遇事不惊,只是悔恨的说道:“哎呀!早知孙益为人,某就该安插好手督力相助才是!这又是如何是好?” …… …… 同一时间,天色刚放亮。狼山以南二十里的江面上,细雾中缓缓驶出两艘舢舨拖着一艘大船。船尾桅杆断掉半截,船身各处俱有破损,有熏黑炮击过的痕迹。 这正是夏港水师的旗舰,此刻风速飘忽不定加上风帆受损,只能组织人力弥补船速的缓慢。清晨雾水寒凉,可见度极低,孙益仍旧不愿脱下甲胃,披着斗篷忍受寒意在驱使水手和兵士们准备划桨,一旦风力见强确定了方位立即加速。 此时,他不敢点起明火,或者说从昨夜开始宁愿摸黑行驶,也绝不打灯。 真的是怕了,他咒骂了一天一夜! 那个该死的腾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胆敢偷袭大明水师! 乔装掩饰的油麻布和杂七杂八的掩板,还没来得及完全拆卸掉,就被炮火轰得稀巴烂。所幸转舵及时,让身后的船队顶了上去,谁知这些乔装成商船的水师战船糊里糊涂的,竟然也跟着旗舰转舵! 一个个像傻蛋一样的撅着屁股,给别人挨个轰!这菊爆的惨啊! 腾鲲在江面上搜寻夏港水师搜了两天两夜,本想在三叉湾转个圈再找不到,就经过许浦江域往平洋沙撤去,直接就出长江口遁走! 情势越来越严峻,腾鲲也不敢托大,毕竟已经和官家撕破脸皮。即使倭寇祸乱之后的长江水师受到创伤,可依旧存在力量。曹党那帮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一旦逗留太久哪知道会不会有生变。 抱着要歼灭夏港水师的狠心,冒着犯了海盗的禁忌也要拼死一搏,临走之际若是灭了一支大明江防水师,不但出了口恶气,也铁定扬名天下! 孙益出于私心或懦弱,不敢正面接近平洋沙,脱离了原先诱饵计划的航线。更是让腾鲲收到的情报有所出入,两支船队错开了对战时机,彼此在江面上玩起了老鼠捉猫的游戏。但是效果却是无异,延迟了腾鲲离开的时间。 昨夜里,腾鲲临时的一个改变,转向去许浦进行补给,然后返航不去三叉湾!情报有变,确定三叉湾没有战船,最重要的是……那个死女人竟然跑路了!丢下老巢不管,一个人带着家当跑了! 阴差阳错下,与刚从许浦补给完的夏港水师撞上!这么一大支商队腾鲲是从未见过的,本着走前再打劫一次的心思和送上门不吃白不吃的海盗原则,劫了再说。 谁知…… 掩装被打掉之后,这才露出了原本面目。腾鲲欣喜若狂! 一个照面的炮火猛攻,对方的大船竟然率先逃跑,虽说夜间不适合海战可这里是长江!对方的船队瞬间失控,集体转向顿时就陷入混乱,船速必然也就受阻。海门帮加速逼上,以扇形展开火力铺排,形成了合围之势。 仅仅半个时辰,夏港水师就被打瘫了!八艘战船一一被尾追不舍的海门帮给击毁或打残,对撞之下甚至被海盗攻上甲板,一阵混乱的屠杀过后,也就不复存在。 仅剩孙益所在的战座船逃之夭夭,一直被腾鲲追至对岸江域趁着夜深堪堪逃过一劫。 孙益极其懊悔,一拳砸在木栏上低吟道:“怎会这样?贼人怎会如此多大船?赵元质呀!你害苦我啊……” “大人!”尾桥上一兵士指着后方惊呼。 “我滴娘啊!划桨……赶快划桨!!”孙益趴在舷板上只看了一眼,便抽出腰刀嘶喊起来。此刻数十个兵士加入水手行列拼命划动巨大的浆板,以至于前头的两艘小舟反被拖拽着倒行。 “砍断绳索!!他娘的不要命了?!快砍啊!”随着孙益的疯魔,指挥口令混乱失控,兵士们彻底的陷入恐慌之中。只是死命的砍断连系着那小舟的绳索,逃命的意望超过反抗的勇气。 腾鲲就如吊命鬼一般的追了上来! 迷雾渐渐消散,可此时海盗就像鬼船一样的显出轮廓,十余艘海盗船悬挂上了海门帮的旗号,同时打上八幡大菩萨的旗帜。 显然是以倭寇的名义正式向大明水师挑衅! 第二十三章:扬我海师威 “轰轰!!” 江面上炮火连天,烟火不断弥漫起阵阵硝烟,以至于将细雾蒸发时而洒下雨粒。孙益的座船在猛烈的围攻下失去续航力,左右摇荡不断有碎裂的木屑飞溅,似乎随时都要翻船似的凄伶随着江涛漂荡,周边激起的水柱凶狠的灌冲着船体,腾鲲仍在穷追猛打,一心要撕成碎片为止。 形同疯子一般的孙益抱着杆柱大喊:“天亡我!天亡我啊……” “轰!!” 骤然一枚实心弹划空而过,刚好砸在腾鲲所在的旗舰上,直接将主桅帆给炸断!顿然一惊的腾鲲下意识弯腰躲避,只见主桅帆断裂扯着帆布倒下砸向船尾! “一弹穿心?!这是哪家的炮船,竟有如此精准的眼力!” “呜!嘭……” 随着角号鸣起,一连串的擂鼓响彻江面,这是大明军的冲锋号令! 海门帮船队的左侧,突然冒出了三艘大船全速直逼而上!相距不过四五百米,正是在佛郎机最佳的射程之内。 东北风骤起,风向由南往北正有利于这三艘大船风速行驶! 片刻,大船左右两侧相继冲出四艘同样的战船,利用顺风的优势调正船体成围拢之势。腾鲲心惊,自己处于下风位正是逆风形势,那支船队并未炮火齐发,是在等待时机。只要一旦到了最佳交距,船速减速之时就是开火的预兆! “打信号!让老子换船!赶快把大船顶上去!!旗号手上望亭!!告诉他们散开!冲上去!”腾鲲嘶喊着亲自打起火把,朝最近的船只示意接过八幡帅旗! 那方升起的旗号赫然是西山水师,“李”字帅旗坚挺飘扬! “看到了吗?!这……便是神炮手!李三巧何在?!” “大人!属下在!”一兵士出列,单膝跪下应道。 “赏!好酒好肉!” “谢大人!” “将士们!你们馋吗?” “馋!馋!”甲板上的兵士们,无一不大声回应。 “馋也得忍住!李某人是个穷酸将军,买不起许多的好酒好肉。今天打赏的……那可是咱自个压箱底的年货啊!不多!想要的,拿出本事来!把那小子的“神炮手”揽走!就算你们一个!” “嘿哈!!嘿哈!!杀!杀!”旗舰上的大明军士人人振奋呼喝,接连感染到整支船队,雄壮的口号震动天地。 三十岁上下的李庭竹面容颇显成熟,神貌尽是被风雨磨砺过的刚毅,目光坚韧此时正拿着千里镜查看,随着双方交锋的距离接近三百米之时,挥手指示。 副将喝道:“战备报号!!” “佛郎机妥!” “碗口妥!” “虎蹲妥!” “火弩妥!” “火铳妥!” ………… “风向转稳,三面逆风!西南平风卷浪五尺,正东顺风!距七十余丈!转帆稳舵!”水手们快速的汇报当下各种数据,显然已经进入了作战范围。 李庭竹亲自掌舵,副将再次喝道:“六十丈放射!打旗号!左翼佯攻,右翼打大船!”而西山水师的四百石旗舰带着两艘两百石战船,迎头撞向刚换上八幡帅旗的海盗船。 “轰!嘭!嘭……” 眼看西山水师由远至近,从容不迫的展开攻势,全然在于占据了有利优势。海门帮正处于得意之时追着孙益当猴子一样的耍,船队显得随意阵形凌乱,遭到如今精良的水师突然一击,竟显得无从适应。 顶在前面的五艘海盗船相继陷入被摁着打的惨况,包括那艘三百五十石的武装船。片刻间三艘海盗船被打瘫,趁着大船被西山水师围攻的间隙,腾鲲指挥着座船向后遁走。后方的八艘船只逆着风速赶来救援,只是随后五艘船只停滞在后,不知发生何事竟然冒起了硝烟火势!厮杀声叫喊连天! 被堵住的腾鲲喝斥其余船只赶快撤走,可为时已晚。 西山水师已经打废那艘大船,正攻杀上船进行肉搏战!其后六艘战船虽有各程度损伤,却没有丧失作战能力,火力仍旧强大,呈品字形展开围上! “杀!杀海贼,夺船!”从舱里冲上来的几个汉子,手臂都绑着红丝带,见人就砍! “陈……陈麻子!别,别!呜哇!” “陈麻子!你,你疯了?!你敢反?”海盗头目指着其中汉子骂道。 汉子嘲笑的举刀挥杀:“陈麻子早喂鲨了!俺是义安堂的王洛,记住了!” “啊!”头目被刀背砍倒在甲板上,还未转身就被一刀劈掉了脑袋。 “我是义安堂的石九!谁不服的出来!” “我是义安堂的安旦!这船咱收了!敢拿起家伙的,别怪老子刀枪无眼!” 五艘海盗船,每艘上只潜伏了五到六个封华盟的徒众,但是他们的狠劲和杀意震住了剩余的海盗,几个人就杀了十几人杀得血流滚滚,一艘船也就得三四十人而已,死了一半哪还有反抗的勇气。 没看见前面的腾大当家,都给大明水师围成了铁桶?八幡大菩萨旗帜已经全部缴获,插上了大明“李”字旗! 这场江战到这,也算是结束了。 “漂亮!哎呀呀!看的我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追上去杀他一炮!” 狼山以北十余里,冯渝所在的船只正停靠战场不远处,关注着这一场决定多方走势的战役。而席妙柏正看的上心,也不忘过过嘴瘾,很是悲壮的捶捶胸口说道。 “席公子不习水性,去了当炮灰哦!” “啧啧,你这人。不拦着我也就罢了,尽说风凉话。”席妙柏把千里镜拍在矮桌上,把葵瓜籽咬的“咯嘣”响。 “再过几载吧,宗主说过……届时就有真正的坚船利炮,一艘就能横扫你所看见的这些所谓的大船。该回去了,劳烦席公子跑一趟。在下,还要去迎接李大人。” …… …… 当夜,海门县衙就收到由平洋沙传来的报信。 “这是真的?真的吗?!哈哈!天不负我啊!”赵文华看过信牒,心存余虑的再次确定过后,喜极而泣! 这家伙真的哭了,多日以来的压抑终得释放,人也就晕了过去。罗龙文只是憔悴一些,惊吓过多也就有些草木皆兵的幻觉,刚才把赵文华的惊呼错听成“天亡我也!”吓得尿了一裤裆,安下心来也就尴尬的夹着大腿去换裤裆了。 席妙柏亲自收集了多方的情报,经由平洋沙返回金沙码头,兼程赶回海门县报了信。 腾鲲死了,自杀而亡。 胜是胜了,至于具体如何善后还是要上报南京,等候处置。无论如何,海门帮这支江盗算是基本铲除了,有封华盟的直接参与加上西山水师劲旅,估计可以用“已尽数荡平”作为上疏的结尾词。 十七日,处理完海门事宜,赵文华一行人也抵达通州,此时的西山水师正在狼山休整,顺手处理平洋沙岛屿的残局,通州知府一力邀请李庭竹多暂缓几日,还要开庆功宴。水师除了补给还要接手孙益的烂摊子,一时还回不去江都。 战绩很彪悍,击毁贼寇五艘武装船、两艘残船拖拽过程中触礁沉没,剩余六艘船只大体还能使用,只要重新修补装饰后仍可作战船。而西山水师的七艘战船无一损失,可也有创伤,死伤了一些军士。 四百三十多个海盗只剩下一百五十三个活人,全部抓捕归案。加上从海门县押捕回来的五十多人,挤满了通州衙门的各大牢狱,如果不是赵文华嫌麻烦,私下处死了几十人,那穿州过府的热闹阵形可谓是当地数十年未见的盛况。 既然得到了南京方面的明令支持,赵文华也不须偷偷摸摸的处理这事,光明正大的将有关的士绅财主、海商帮派、涉嫌官吏一一招来谈话。 秦风作为幕后推手,自然也就成了金贵的智囊团,得到了赵文华的极度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一旦这种依赖成势,想戒掉也就很难。 “赵大人……全洪、毛大骆二人……死了。” 驿馆内上房,罗龙文面有难色的说道。 “死了?这,怎么就死了?”正在文书上拟稿的赵文华放下笔墨,瞪着眼问道。 “据他们手下人报,二人领了赏钱去了三叉湾逛窑子,与当地的泼皮在楼馆里争红倌。次日夜里就横尸街巷子……” “嘶……还大侠呢!如此作死,管不得了管不得!”赵文华挥挥手,闭上眼厌烦的按着太阳穴。 好一会,睁眼后却看见罗龙文还在候着,神色古怪。 “怎么?还有事?” “黄员外……也死了!” “谁?谁死了?!”赵文华这次直接起身,移步面对面的问道。 “黄家黄员外……黄释闵死了!!重疾而亡,估计是伤情过重熬不过去,撒手去了。如今黄家的产业均交给了黄家三公子。” “嘶……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几个名医师不是确诊,只要料理妥当可保性命无忧的吗?怎么又是说死就死了呢?!” 赵文华左右踱步,黯然无神的低吟道:“这通州要变天了……” 第二十四章:刎颈之交 十一月二十日,从狼山所休整完毕的西山水师抵达北口港,于通州提供的补给进行装载。水师兵员纪律严明,严守岗位无一人上岸,以李庭竹的意思并不想进入通州。 损伤的战船并未完全修补好,却也无碍航行。看情形,是要急于返回江都才未进行大修。邹彦接到书信,得知水师补给完当日就会返航。 这可急坏赵文华一干人等,庆功宴都筹备妥当,当地士绅们的厚礼都快堆成山,这李庭竹说不来就不来,说走就走。 邹彦提供的补给过于丰厚,几乎是水师载重量的两倍有余,因此负责的官吏还被李庭竹训斥了一顿,只按例收取所得补给,其余全被搁置在港口。即使风尘仆仆亲自赶来的邹彦,也被凉在那里。 无奈何,赵文华也只能带着官员绅士赶去迎送。只是这般殷勤的厚待,似乎让李庭竹颇感尴尬和不悦,大家品衔差不多可文官一向自视甚高,这样低着面子去奉承一位武官,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意却又很明显。 赵文华并不在意,怎么说也是开国元勋李文忠的后人,虽说被李景隆这样的先人败坏了家门的荣光,一直衰败至今也没怎么振作起来。可这位李家后生放着京师世袭的优越官禄不享受,跑来南京干苦差。数年间从一个百户做到水师千户,志气高傲颇有风骨,风评上等。 据朝廷内的小道消息,大有提拔重用的意思。 “赵副使勿要多此一举,此番剿匪乃是李某的职责所在。如今两府江匪已荡平,李某也应当返回本属卫所向上官禀报事宜,交差毕事。因此不好逗留过久,耽误了正事。赵副使与邹大人的好意,李某心领……就此谢过了!” “可这,都是士绅们的一片赤心呀!前后不过几日而已,李大人就留一日可好?我等久仰大人已久,难得一聚何不赏个脸呢?您看看……大家伙都盛情款款,翘首以待呐!这酒宴嘛……就是个习俗,图个热闹欢心欢心!灭江匪李大人居首功,呈报给南京的公疏里赵某就是这么写着的。呵呵……他们呀,就是想聊表心意感谢您啊!”赵文华说完,罗龙文与邹彦齐齐笑呵呵附和,几乎都要强行将李庭竹架下船去。 面对数十个当地的士绅豪门和大小官吏涌上甲板,还有数之不清的贵重礼品堆积如山,李庭竹都有些闪花了眼。已经有人给自己的兵塞银子、捧着酒坛就要敬饮,竟然还有一支青楼乐姬准备登船!自己的兵被搞得不知所措,顿时心中结郁一股闷气涌出。 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是战船,国之利器!尔等岂能如此儿戏待之!” 恼怒之下发力一挣,邹彦和罗龙文哪抵得住!纷纷倒向人群之中,幸好被扶住。李庭竹正色喝道:“西山将士们听令!不得私自收受礼仪!违令者斩!诸位都听清楚了……本水师的补给已备齐,其余的就不需要了!诸位若是再犯了水师禁令,按律……莫怪李某下达驱逐令!” 赵文华一怔,眼看对方严词愤慨不似说笑,水师兵员们相继大声应喝。便是悻悻的招招手,示意诸人下船去。 吃了偌大的闭门羹,当着众人的面拒绝的不留丝毫情面,强硬的令人心寒。 “赵副使,莫怪李某铁石心肠,只是这副官身容不得李某渎职失责!当下匪患未清四处祸乱,李某实则不敢掉以轻心,诸位大人若是有心……何不多做些实事。可别忘了,此次江匪造成的患情尚未根治!劳民伤财徒添无用之功,何苦至此?” “呃,李大人说的是,说的是!”赵文华尴尬的回应道。 “好走不送!”李庭竹大手一挥,直径上了尾楼,随着号角的鸣起,赵文华等人急急的退下主船,呆立于岸边遥望水师扬帆,缓缓离开了北口港。 待船队行入江中央,一身灰蓝色劲装打扮的冯渝手扶护板,叹气说道:“君待兄……如此不留情面,今后只怕是不好共事,对您仕途恐有不益。” “唔?此等虚伪小人,李某不屑与之相交!少丘兄应知某秉性,从不与宵小之辈打交道,也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身正不怕影子斜!某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哪怕他是严党!少丘……海门帮祸乱与这伙人只怕是脱不了干系吧?别唬我,你知晓的必定比我多。” 眼看李庭竹一脸平和的表情,冯渝无奈的笑言:“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只是有些污秽事不想与君待兄分享就是了,怕你嫌恶心!在贵圈中能独善其身,一心专注本位的清正廉官没多少了,能远离这些污事尽量不沾。少丘也是为了你好!” “啪!” 李庭竹一掌拍在护板上,恨恨说道:“如今朝堂就是诸如此等的佞臣当道,以致朝纲不振!如少丘兄所说,某既为人臣却人微言轻,只能独善其身专注本位。此生只愿敬忠职守,匡扶社稷以报皇恩。” “放心吧,经此一役君待兄的能力有目共睹,声望必会大大提升。夏港水师营覆灭,大江口已无可倚重的江防力量。除了你,南京不大可能舍近求远,西山水师营的东调计划必会成事,那你的雄心大志必可施展!驰骋大洋报国为民不正是你的宏愿吗?” 听冯渝说罢,李庭竹转身踱步竟有些忧愁的说道:“这事做得不够磊落!” 冯渝大笑:“你都骂之为佞臣了!还与之讲中正之道?君待呀!哥哥比你年长几岁,虽未曾踏足仕途,但混迹江湖十数年的路也不是白走的。江湖的险恶不逊于朝堂,是天界是地狱走一遭便知晓,能清清白白走出来的人没有几个!要对付恶人,得先把自己变得更恶!” 李庭竹伸手向下虚指着说道:“孙益押回南京只有受死的份!他死不足惜,怎能让夏港水师营的上百人跟着枉死?哎!经已战死二百七十八个兄弟,不能再添冤魂!想想这……某逼切调转战舟,斩了赵文华那厮!” “说到这,少丘不便再说了!既然上官都下了判决令,他们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如能周旋能救下该救的人,还是值得一试的。” “老实说,那****是否有意带着我绕圈子?按你提供的线报,以原路线未必不能赶在腾鲲之前与孙益汇合。可你偏偏引去狼山,而溃败后的孙益却又如此巧合的逃亡狼山!我思来想去就是想不通,除非你能操控孙益与腾鲲的心智?” 面对李庭竹肃然的姿态,冯渝很认真的回道:“当然不能!夏港水师营外强中干一遇强敌必然覆灭,以当时形式溃退路线必然经过狼山江域。我只能告诉你,封华盟的密探力量是很强大的。君待,你知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李庭竹突然闪过一丝黯然神色,缓缓说道:“我是官,你是民,公然承认社团隐藏有对国朝威胁的力量,那就不只是单纯的江湖帮派了。少丘,若你我不是刎颈之交,此时早已将你拿下!说出这句话,表明你心胸坦然,罢了!只愿如你所说,那位秦三爷是位心系黎民百姓的通达之人。” “三爷说过,江防交予你李庭竹才是值得所托付之人。难不成你还想看着那些人继续祸害长江,祸害百姓蚕食国本根基?助你一臂之力扶摇直上,重振你李家荣光,这是三爷和我一致的心愿。”冯渝靠上拍了拍李庭竹的手背,真挚的说道。 “李家荣光……”喃喃自语的李庭竹眉心紧锁,心有所思的望向江面。 “封华盟到底强大至何等程度?事到如今,种种态势发展恰如你所说那样,与你谈及的谋划推演**不离十。某很难判断,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慧智,才能做得到。即使你们的情报强大,总不至于能影响甚至掌控整个局势吧?” 李庭竹话锋一转,又回到封华盟一事上,看来对这个特殊的江湖帮派是起了忌惮之心。五年前还是分堂旗所旗主的冯渝,受命去暗中刺杀被官府押解的敌手,遇上另一支来劫囚的同伙围杀官兵,出手相助为他挡下一刀。机缘下,两人成了换命之交,久而久之,更是相知相惜成为知己好友。 当时,冯渝的确隐瞒了某些事实,初始与现今的关系铁然也是有区别的。真假是否,目的是否,到现在已然不重要,同袍兄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身份处于对立面,抛开个人情谊作为人臣,定然不能任由民间出现一个妖孽般强大的社团不断壮大,成妖的绿林人士对社稷的破坏不亚于一场瘟疫。即使他一再保证,封华盟永远站在公义正道一方。 “为你,我费煞苦心,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怀疑三爷!说到慧智,没错!有些时候,三爷就如同先知神人,他某方面的慧智确如圣人一般,譬如创造力和开拓精神。你担忧我这种人会变质?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那你便与我割袍断义!允你不用换命,拿我去伏法。真是木头人,说之不通!!”冯渝诈怒,背着手哼哼几声,不再看他。 李庭竹似乎也有些着急,知道冯渝赌气,也只能低声和颜的说道:“不说便不说嘛!大不了今后不再过问封华盟之事!拿你伏法也要等你做了叛逆之事再说,到时李某定会与你一同伏法!你这个混账,切莫害了兄弟,我还要施展一生的抱负呐!” 第二十五章:利益均分 回到通州的赵文华,面容青黑无从发泄,直到将怨气撒在侍从身上,大骂大闹一通过后才缓缓平静下来。驿馆偏厅里的瓷器,椅几也被打破不少,隶属仆役纷纷退避。 邹彦的脸色也阴晴不定,罗龙文几乎是一路骂着回来的,陪同的黄家三公子黄泸信全程保持沉默,作为目睹者之一还是知趣的少说话为妙。 赤条条的凌辱啊! 还是在通州几十个士绅豪门的代表面前,将为首的官员集体羞辱了一遍不止,更是连带把那些士绅地主们也给得罪了! 说白了,也是赵文华一干人等自取耻辱,和一个铁石心肠一心效仿岳飞的木头人说什么荣华富贵,谈什么前途似锦? “一介武夫罢了,如此不开窍就无须理睬,何必恼了自己?不同道者不相为谋,赵大人消消气别坏了身子。”恰好午饭前由狼山所赶回的秦风得知此事,好生安慰了一番众人。 赵文华一见是秦风,便也释然的摆摆手说道:“暂由他去,日后再清算这口鸟气!哼!先生有所不知啊,我等好心好意大礼相待,可他李庭竹……罢了!说之无趣,先生怎么早回一日?事办好了?” “当然,有陈通判陈大人一同前往,秦某自然顺当办妥。六艘船舟只需半月便可修缮完毕,有赖黄公子调拨工匠与物质材料,算是保住了。只是八成以上的武备都被卸除,剩余的弓箭火药都成了废品,修好了若无武备也就形同废船而已。” 罗龙文唤人给秦风上茶,众人也才一一上座好好谈话。 “火器的重新置办,倒不是难处。这事……先生果真有把握?”赵文华心有余虑的问道。 “经过遴选,一一辨别之后留下五十六人,这些人可作为重组的骨干。另外五十二人则是由沙洲帮挑选而出,共计一百零八人。剩余的人,就由黄公子安排,有这些人手足够了。至于船舟,移往平洋沙即可,那里经已梳理一遍无大碍!风水宝地,岂可废之,以后的事慢慢再经营就是。”秦风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赵文华。 翻了几页,赵文华揉着太阳穴叹气说道:“这年头,就算纳了投名状也安不了人心,这心一黑眼一闭,连亲老子都照卖不误……秦先生办事,赵某放心。保住这条海线也就保住曹大人的位置,在严上师面前也有说话的份量。” 赵文华向黄泸信招招手,对方便急忙忙的上前恭谨的施礼,道:“三公子接过重任,便是自家人不说虚话,经历这一遭希望你好生看管,别再重蹈覆辙。你虽年轻,不怕!有诸位助你,日后定要像你家父那般,经营好这条海线也就能重振你黄家声望。大伙们都在一条船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黄泸信飞快的点头道:“是是,黄家定以赵大人曹大人为首是瞻,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唔,有秦先生提点相助,三公子日后必能独当一方。你要协助邹大人安抚各地士绅,切莫为了贪图小利在这刀口浪尖时刻犯禁,须等这事平息之后再妥善经营,不可冒险!这个担子就交予你了!”赵文华说着就将名册交给黄泸信。 看着黄泸信唯唯诺诺,谨慎小心奉承自己,对这个新晋的黄家家主的态度甚是满意。 黄泸信是黄家最后一个有点才干的血脉了,心府不重也不乏狠劲,秉性与能力自然远不如他老爹和兄长,胜在听话还懂些规矩。 “赵大人,还有……”秦风向后招呼一下,文昊取出一木盒献给跟前。 “千辛万苦,诸位大人要得东西……秦某找到了!看看?有否缺少?”秦风轻轻拍了拍盒子。 赵文华罗龙文几乎同时弹了起来,聚拥着夺过盒子打开查看,片刻后两人对视几眼,似乎也不太肯定是不是都在,厚厚的账册叠满整个大盒子,少说也有十几本。 这些就是五年来,曹党与海门帮私通倭寇、佛郎机人走私的副本,里面应该记载了详细的各类数据赃款,是腾鲲暗中抄录作为把柄的罪证。 赵罗两人慌忙的告退,捧着盒子走入房间,大概是去核实这些机密账本。秦风微笑着别过邹彦,与黄泸信一起离开驿馆。 各人有各人的如意算盘,如今的走势全在布局之中,有谁会想到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年前的一个推演结果而已。 黄泸信也是局中的一个小人物,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捡了偌大的便宜瞬间成了大人物,至于他能否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们,还是另说。 黄家庄园一片缟素,哀乐昼夜不停。 老夫人坚持在月底将黄泸信的婚事办了,顺便召集族人正式底定黄泸信的家主之名,以红事冲喜。 黄释闵的书房古风典雅,收藏的字画众多出自名师手笔不在少数,秦风就很有兴趣的在欣赏唐寅的一幅《松涛云影图》,看了许久,依旧看不出个什么。对于沈周的《洛山高图》也一样,是通过民间传记书籍中才知道这人。只是对唐伯虎还留有一丝印象,可惜再也见不着这位历史名人。 他只觉得,这些画放在后世应该价值连城,文艺价值不可估量。 “三爷若是喜欢,泸信愿相赠。” 秦风笑言:“都是好画啊!但秦某看不出个所然,充当门面摆放着也是无益。相赠就不用了,恭贺三公子荣当家主兼纳妻之双喜临门。反之,秦某要备大礼送你才是。” “三爷抬举!不是您一路庇护,泸信还走不到这步呐!黄家内鬼一事,多得三爷才让泸信得获大功,要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啊!老爷子双腿一蹬,去的潇洒。可黄家家大业大,杂事诸多今后还得依仗三爷您!这不,老爷子生前与您订下的契约正是印证了这一点,泸信有言在先将干股红利提至三成,就等着您署名了。”黄泸信示意,有请秦风移步到屏风之后。 “不急,既为盟友秦某定会鼎力相助,大家共享富贵决不食言!只是官府那处,你须好生谨慎,毕竟官民有别。正所谓侍君如伴虎,为官府办差七分薄利三分险,切莫人云亦云当个没主见的温顺羔羊。做了家主就得有家主的样,有底气别人才会高看你,黄家的基业可都在你手里了。你要继承黄老的衣钵,坐稳家主之位还须谨记一个道理!” 黄泸信一怔,随即靠上前去躬身问道:“请三爷赐教?!”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黄公子要整肃家风,就得剔除族中异心之人,方可稳坐主位。若要保全黄家产业,就得在士绅圈中树立威望,出手要快要狠要够决绝。否则,后果如何你是明白的!” 黄泸信频频点头应道:“家父临终前也是这般教谕,只是泸信资质浅薄还望三爷多加帮衬才是。三爷的恩情,泸信一直铭记在心。只要三爷不负我,我定然不负三爷!” 秦风很是会心的笑道:“孺子可教也!官家有官道,江湖有明道,官府之下,我们为大!今后你要做到,通州之下你为大!” 第二十六章: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胜如其名。 历经倭寇侵扰以及延伸而出的腐吏整肃案,一度使南京陷入恐慌之中。眼见深秋暮粹,渐入初冬交替时节,短暂沉寂过后的南京城,临冬之际又重新洋溢起飞扬生机,浮华再现。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首出自罗隐的《自遣》诗,如今正广泛的在说书人与市井说唱伶人的演绎中出现,无非是趁着应景当下引起人们的共鸣和垂怜,多讨一些名气与赏钱。 而在仙鸯阁,这首诗活生生被戏子们编入戏曲台词、乐曲歌词,更为生动而隐喻的演绎出来,实际作为隐射那些无能懦弱、渎职贪墨的腐朽官吏,词曲中的意境道尽了有心人愤世嫉俗的消极负面情绪,对现实生活的种种不满。 当然,中低层士子与庶民百姓最为不满的,当属那些在职的百贪官吏与皇室宗亲。 上述两者,对南京四民造成的实质性剥削,最为严重。 贵人们不会对仙鸯阁表示不满,因为他们沉迷当中不可自拔。唯有不满的,是那些高举着酒杯大喊大叫的粗蛮大汉,出言不逊说是不换个大碗来就把雅间里的物品统统砸烂!而且还喝斥打伤酒楼小厮,责骂服侍的艺伎不懂规矩,矫情持傲。 二楼雅间里的骚动,引起了宾客们的围观,当得知前后事由众人们表现的比主人家还生气,义愤填膺众口一词的指责那伙无理取闹的粗人。 仙鸯阁的宾客非富即贵,最不济的起码也是个士族一类,身份没个几斤几两的人还没那个脸皮进入。可今晚却来了一伙行走江湖的人士,看那行头和打扮也就比平民百姓强上一星半点。 出手倒是不含糊,要了二楼一间八人位的雅间,以最低消费一百两起,点了价值五百两的酒菜套餐项目。 没多久,雅间里的七人有四个人相继发起牢骚,直至动起手。惊动护院将门口都堵住,双方竟对持起来。 闻风而来的葛玥娘喝退护院,好话说尽才把周边看热闹兼多嘴多舌管闲事的宾客们遣散。“客官有所不知,这些精致器具乃是雅间常备之物,若是不合各位爷的口味,那就撤了。各位爷海量,奴家这就上大碗,另外再送上一坛美酒。爷们消消气,出来寻欢作乐要和睦才是。”葛玥娘陪着笑脸,好声好气说道。 其中一壮汉拍响桌面,喝道:“不过一青楼,好大的面皮儿!吃腿儿饭的娘们,让爷摸几下都半推半就,怎么的?爷看你长得标致想给银子你花,你他娘的动几下竟敢抽老子的脸?!” “瞧不起人呐?咱兄弟七人,花了五百两银子,就来了一个唱戏的!他娘的性子比野鸡还野!你个老鸨耍俺不是?那些女倌呢?嫌俺们的银子给得少不成?”旁边一个大汉更是把匕首从平底靴里抽出,一把拍在桌面上恶狠狠说道。 这一个举动,不仅葛玥娘有些诧异,就连对方上座的同伴脸色都明显变了,盯着那个按着匕首的大汉,眼皮抽搐了几下。 葛玥娘仍是笑脸说道:“各位爷定是第一次光顾仙鸯阁,才会有此误会。实说吧,仙鸯阁还真不是青楼,这些女子虽说是艺伎卖艺卖身,但卖身子也得讲个规矩,不是爷出多少钱说想要了奴家的身子,就能要得起的。其次,奴家并非什么老鸨,而是本阁二掌柜葛玥娘,赏个脸的都喊声玥娘。” 当那几个蛮汉正欲发飙之时,上座那名穿着较为贵气点的中年男子,拍着手掌大笑说道:“什么规矩?勾栏青楼哪来那么多破规矩?!” “自然是仙鸯阁的规矩,你既然进来了,就得守!若不然,仙鸯阁就不是仙鸯阁。”葛玥娘这位半老徐娘,玩味的笑意深远,几个大汉子愣是能感受到那股至阴的寒意。 “好个嘴刁的玥娘!仙鸯阁果然名副其实,今日算是见识了。你们莫要再生事,都给我规规矩矩的坐下喝酒吃肉,一个两个野惯了治不住你们了?”中年男子指了指那几个闹事的汉子,这才哼哼唧唧的坐下。 “这位爷怎么称呼?” “马!” “马爷大量!奴家也不好搅了各位爷的雅兴,这样吧……加个三百两!奴家安排五位好女郎过来侍候,另外再加两个艺伎给爷们唱曲助兴。没法子,都是规矩……” “哈哈!!玥娘好会算计啊,果然是商家老手!三百就三百,咱们混江湖挣来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比不得那些贵人。玥娘可要好好侍候啊!若兄弟们再不满意,我老马也管不得了!” “那是自然的!嘻嘻……”葛玥娘接过对方的银票,衣袖半掩笑吟吟退出雅室。 转眼间,就有五个从别家青楼来串场子的艺伎进了雅室,不久后便传出了嘻嘻哈哈的狂野笑声和乐器伴奏的歌唱声。 仙鸯阁不缺这些外来艺伎,自家的艺伎女倌自然珍惜爱护,也就把性子养得骄傲了一些。外面过来串场子捞快钱的艺伎可没那么挑剔,自然不会介意什么样的身份,但能进得来的兼职艺伎本身条件就不错,甚至还有些是别家青楼的头牌。 这伙人来路不明,身份可疑早就引起葛玥娘的注意。是不是外来人还得另说,小孙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吃过军饷也吃过牢饭,也曾在最底层的市井里混迹过。自然也是一个明眼人,在玥娘的预先吩咐下一直监视着。 “吵着最凶的两人是城东黄皮巷的泼皮,有名的烂人。另外两个黑衫蓝衣的高个子和黑脸胖子,是城西绯戍坊专给人走散镖的,没什么名声就靠着狠劲,手黑得很!听闻与府衙的捕头有些交情,当地有不少的闲汉泼皮都听他们的。其余那三人面相陌生,应当不是本地人。”拱廊之上,葛玥娘裹着羊绒披肩感受微微吹过的寒风,皱着眉头听着小孙的轻声汇报。 “待奴家弄清他们的身份,再向陆爷禀报此事。敢在这里闹事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三人面相不善,眼带煞气显然不是那几个泼皮可相比的,定是大恶之人。如果只是寻常饮酒闹事也就罢了,若再敢不识抬举胡搅蛮缠,怎么也由不得他们。” “玥娘,奴下有些猜测不知对错。这伙人,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奴下的意思……他们的心思,似乎在奇恩、奇帆两位公子身上。” “朱奇恩朱奇帆?”葛玥娘转过脸,凝视着小孙颇有些惊讶。 “是的,阳国公府的两位公子爷,今日包下的雅间就在斜对面一间。因为隔壁间已被别的客人订了,姑且才换了现在这间八人位。他们后脚跟进,一直对两位公子爷有所窥视,其意颇深。” “两位公子贵为皇室宗亲,与这些人不应有过多交集,又怎会引起这伙人的窥视?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不轨?不成,既然如此诡异,奴家要亲自去试探一番,看看他们意图所为!” 第二十七章:诡异的外乡人 作为仙鸯阁二掌柜,是次于陆仁贾的当家话事人,以女辈之流掌控着仙鸯阁大半的产业,是具体事务的实际操作人,本身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葛玥娘下了吩咐,手下的女郎们自然懂得做事。 阳国公府的二位公子爷,只要来了仙鸯阁必定是纵情纵乐的通宵达旦,留宿阁内是惯例。朱奇恩朱奇帆带着一帮猪朋狗友,喝的差不多之时就开始满大楼四处晃悠。时而在台下拥着相熟的女倌,调侃台上的乐舞师,时而遇上同样是宗亲子弟的公子哥相互指骂几句脏话,甚至看不顺眼大打出手。 一言不合打闹过后就是相拥哭诉,这都是纨绔公子之间的正常胡闹。勾肩搭背一同指着北面破口大骂那些朝廷大臣,为了政绩不惜拿皇室宗亲开刀,在圣驾前煽风点火以致缩减宗禄,各自骂完后继续我行我素,丝毫不在乎旁人诧异的眼光。 仙鸯阁的贵客中不乏一些宗亲镇国将军、奉国中尉,只是郡王一类甚少。最近一月,常客中类似江化郡王府、建平郡王府的公子爷们几乎绝迹,甚少在仙鸯阁露面。 二楼雅室的那伙人,果然有古怪。 朱奇恩朱奇帆两兄弟醉酒后会四处游荡的这个举动是常态,可那伙人中竟有三个人在不同时间,相继交替跟随着二位公子爷,在一定的距离外鬼祟窥视。 直到三更时分,这伙人消遣的也差不多了,离开之时也没再显露暴躁的一面。葛玥娘的女郎们这才抱怨,那伙人就是一伙烂人!粗暴无礼,不把人当人,这种客人最招厌恶! 而更加确定的是,其中四人的身份对上了,的确如小孙所说那样。从他们口中得知,将会有几笔大活计上手,搞定了这辈子打瘸腿也不愁吃喝,还说要替她们赎身纳为妾。女郎们面上奉承着,心里都骂遍了先人十几代,这种粗烂人谁会跟! 只是另外三人,似醉未醉,嘴巴紧得很异常狡猾,在这些艺伎和葛玥娘的轮番借意套话下,并未能探知来路,也只能派出小孙一路尾随跟踪。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很是令人惊讶。 事态已经超出小孙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那三人留宿之处就在外城西郊龙岗滩坊,那里鱼龙混杂是下九流人士较为集中的地段,地形复杂多有江支河流,临近就有一处贫民区。 三日前,秦风便由通州返回抵达南京,还未得空歇息又被赵文华召去一同拜见曹海,口述具体的过程。通州之事到后期,扬州府方面终究是掩盖不住,得于秦风幕后出策冒死上奏公文,凭借一纸公文硬是把这件私事变成了公事。 最重要的是,竟将曹海一干人等的恶劣勾当和海匪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让南京张治一派找不出任何疑点,更没有理由去拒绝,才有了水师营通力支援的这一幕。 没有南京方面的支持,再怎么大义凛然的剿匪大计也是枉然,当中没有王珪尧为首的官员们的周旋和奔走,也是难以成事。 当初瞒着王珪尧处理这件事,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他是后来之人对于这种“核心财路”曹海等人自然是要谨慎再谨慎,知晓的人越少越安全。 事后,王珪尧当然是火冒三丈,却也无可奈何。把严嵩这副金身搬出,他唯有逆来顺受接受这个事实,上了贼船只能老实把漏水的破洞给裱糊好,给这些大人物帮忙擦屁股的脏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共度了难关,王珪尧经历了数年的考验,终得以真正的进入严党的核心位置。在地方上独当一面将是迟早的事,曹海之后便是他的天下。 这几日,秦风也就跟着忙乎应酬献礼,疏通各方面的关系,通州江匪事毕他当记首功。可这是面底下的事,一个初授幕僚功名太低,还吃不下如此大的功劳,明面上自然是李庭竹占了首功,这是大家伙一致公认的。 有心人无意,无心人却有意。 曹海生怕这事会让秦风心生芥蒂,为了安抚以示公平。特意让赵文华诸人领着秦风,把南京各部各司有关系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留守的王公国戚都逐一认了遍露露脸,正式视为自家一员。 把这种事当作变相的赏赐,也只有曹海干的出来,跑了三天办了九次宴席见了大小官员上百人,如此密集的酒宴秦风也有些吃不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朝完事又再展现荒诞无知的姿态,曹海确实表露出了想退隐的心态。 …… …… 翌日旁晚,泞园主厢书房。 书案上放着陆仁贾送来的密信,拆封后的蜡印尚存余温。 秦风托着下巴,指尖在信纸上缓和有序的点击着,愣愣的注视着那些文字。小孙就跪坐在书案侧旁,恭谨的低头等候。 “这小隶字写的不错,老陆看来没少下心机去练习。小孙呀,起来说话。这么些年了你好歹改改,都是自由人了。不要还当自己是个奴隶,怎么说也是吃过军饷的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知道不?”秦风目不斜视,只是话语温和让旁人听着舒服。 小孙应了一声立即起身回道:“三爷就是小孙的苍天,您就是奴下的再生父母。” “胡说!我才没这么老!” 小孙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傻乎乎的楞笑着。 “这事……你怎么看?”这次,秦风偏偏头问向另一面。 阿布思桦由竹帘那面显出身来,用蹩脚的官话回道:“属下查过,过去二十日里的确有皇室宗亲失踪人口,加上一些官员约有十余人。当中包括府丞许可承,已失联五日。他正是督办此案的主官,五城兵马司也已展开全城搜捕。” “这事府衙已经备案,都查了大半月连个鬼影都找不回来。我不过离开一个月,南京城竟会发生这等奇怪之事,这伙人也真是胆大包天。”秦风说罢,就把那封信点燃。 直到烧成了灰烬,才说道:“许可承是个不错的人,将来也会是个不错的官,不能让他有事。那个姓马的……留着,其余人等套出口供把人头留下。” 阿布思桦拱手道:“诺!” “凯子,这事你负责。待阿布顺藤摸瓜找出主使人和理清意图后,给狄晖报个信领了这份功劳。” “诺!”一直坐在一旁饮茶的赵凯,起身应道。 秦风疲倦的摆摆手:“都散了吧!” 第二十八章:恶煞 当晚夜里,“地煞”接令出动。因事特殊,阿布思桦亲自带着一个九人小组,在小孙的带领下易装潜入龙岗滩坊,撒网搜索那伙人的踪迹。 俗话说得好,狡兔必有三窟。 因此,阿布思桦在确定命令后,迅速调动人员出击侦查,为的就是防止这伙外乡人转移地点,增加查探难度。 结果表明,有些多虑了。这伙人仍在旧址逗留,原先的三人中又多了五个陌生人,行迹鬼祟。 亥时,马姓男子领着四人离开染料作坊,出门不远后五人当中的两人分道而行。马姓男子不断在街巷中迂回穿梭才行至郊外的一座破旧道观。这座小庙地处偏僻日久失修,呈现出一种破败阴沉的气息。 这伙人的反跟踪意识格外强,必然也显得心中有鬼。 “地煞”乃是名义上隶属封华盟,其然是秦风的私人部属,实则上是独立而隐秘的组织,人人几乎是千里挑一的全面好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系统化魔鬼训练磨砺出来的一支特种部队。 跟踪侦查、窃密刺杀也仅是家常便饭而已,面对这伙只能称得上是业余的家伙,无声无息的取之性命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阴暗的道观里走出一个灰袍道长,接了他们进去。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出现四个道士,身上藏有武器四处巡视,迹象越发古怪。 阿布思桦身边有五人跟来,留下三人在外围监视,自己带着两人潜伏进堂庵内。特质的夜行服很好的遮掩了身形,此刻他正侧躺在横梁之上,借助着昏暗灯光照射不到的死角,窃窥下方的动态。 石坛上坐立着一大两小的神像,最大的一尊高有一丈。马姓男子与那相貌不扬的道长耳语了几句,便阴沉笑道:“大事可成也,两日后马祖师便由江宁入京,我等大业就此开启!祖师有令,清理人质。没有用处的……”说完,手掌虚空挥下。 灰袍道长捻着长胡须颌首道:“是时候了,再不出手恐生事变,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唔,留下那头肥猪还有用,其余的要处理干净些,莫要留下手尾。” 灰袍道长狡黠的阴笑一声喝道:“开地牢!” 石坛两侧的门道内立即走出几个道士,爬上神像齐力推动下,那尊大神像竟然缓缓往后移动,虽说是实木雕刻而成的神像少说上千斤,四人竟能徒手挪移,内中必然藏有乾坤。 果然,在烛光的延伸下,一条圆形甬道直通地下。 此时,已经容不得阿布思桦多加思虑,提前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可若不出手只怕会错过营救时机,暂且不管这下面囚禁的是什么人,也只能救了再说。 突然一声长哨响起,清脆响亮! 堂庵里的人纷纷被惊住,如惊弓之鸟不约而同的四处寻望。 两名地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横梁上身系滑索落下。恰好落在四个道士之中,两道刀锋闪过其中二人颈部迅即破血溅出!剩余的两人只来得及做出拔剑动作,便给地煞一人按住一个给抹了脖子,两三个呼吸之间四个活人竟成热乎的尸体。 眼睁睁看着两个面带脸谱的怪人,杀鸡般瞬间屠杀自己的同伙,马姓男子惊愕失声喊道:“好汉是哪路的?!可别摸错了门,杀错了人啊!” 同时,众人都掀出自己称手的武器,连那道长手上的拂尘都突出半尺长的利刃。 “小心头上!”道长厉声一喝,马姓男子看都不看闻声立即撤步后退。险之又险,身前落下一个红色脸谱的黑衣大汉,堪堪躲过对方的虎爪! 红色脸谱的黑衣人微微一挣,身后滑索脱卸随着脚下一掂,发力向前推进!速度太惊人,逼得马姓男子不断快步后退下才持剑反击,黑衣人竟然徒手迎接剑刃! 几招格挡之间,闪出电击雷鸣之音,黑衣人双手竟套着锁子甲手套。“呯锵!”一声脆厉的金属碎裂响起,马姓男子的佩剑硬生被黑衣人双手扭断,崩裂成碎片。半空的一记雷霆飞腿,直接将他横扫飞跌重重砸在地上,口鼻顿时呛出血迹。 马姓男子视线内一个黑影迅速放大,然后腹部遭受重击整个人被踹到半空飞滚起来,重创之下四窍出血扑倒在地,身上血迹斑斑。 那道长喝骂下手中拂尘突击黑衣人背门,却被黑衣人反身一手擒住,臂力内劲迸发将拂尘首端连带尖刃折断!左手虎爪呼啸而至,直逼面门。 恐慌之下以臂挡之,血沫横飞! 那道长臂上显出四道血淋淋的血痕,顿挫之下未及反击那根被折断的利刃,已然插入锁骨透背而出,没入七分! 对方仍未停下,黑衣人顺势而下擒住他的手腕反方向折下! “呜啊!!”凄厉嚎叫的道长跌坐在地上,左手腕皮裂肉绽血雾喷溅,若不是撕裂的经骨连着指不定整只手掌都将废掉。 道长眼中尽是惊恐之色,对方下手如此狠绝残忍,抢占先机。自觉武艺不差,江湖阅历更是不少,还没遇过几招之内就败得如此下场,心中绝望生出禁不住浑身颤颠起来。 因为另外两个同伙,几乎也在三招之内遭到脸谱黑衣人的屠杀,这简直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即使是厮杀双方战力相差不止一筹,这些戴着怪异脸谱的杀才,就如恶魔一般随意收割着他们的血命。 外面的杀声也持续不长,从第一声哀嚎响起到结束归于平静,也不过片刻之间。那道长闭上双眼,任由身体靠在梁柱上紧闭血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咬破唇齿,也逼着自己不再发出令人胆寒的哀鸣,此刻已无生路。 地煞顺着地下甬道摸索下去,深入地底大约两丈再横入一丈,一个四方高宽约一丈的地下室内摆放着一些刑具,两侧各开掘出牢房共四间,大小也一丈,透过栏栅可看到里面关押有四人,有明显的严刑逼供遭受不人道迫害。 其中一个较为肥胖的贵公子衣着的人,除了衣衫肮脏腥臭一些,模样颓靡神情发怔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伤痕。从这人身上衣衫佩饰表明,有可能是贵族人家子弟。 当中没有许可承,一人因伤重缺氧几个时辰前就没了生命迹象,另外两人身上只剩下内服白衣,脚下还有尚未除去的官靴,相貌特征和身旁之物几乎可以暂定是朝廷官员,庶民与商贾明面上还没资格也不敢穿皂靴的。 “不要杀我,不要啊……我会听话的,我带你们进去……别那样,他们会死的!我……我不想死……”肥胖公子被带出地窟之时,疯言疯语竟似疯了一样。 黑衣人以迷香让这三人暂时昏睡,添了些衣物放置在一旁。 “啊啊……若是害了我,即是与红莲社为敌。诸位好汉……饶我一命,六千两现钱我带你们去取。别再用刑了……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被吊挂在横梁下的马立全身山下被割了十几处血口,刀术精细并未伤及要害,伤口上都涂上了某种药物,此时生不如死受尽折磨,踮着脚尖颤抖不止。 那个名叫黄候的假道长,原是红莲社一个头目潜伏此地已有三年之久。马立则是马应龙族弟,在经受难以忍耐的酷刑折磨过程中死活不招。当见到另外两路人马也被擒获,人头垒在面前之时,即刻崩溃。 黄候死法惨不忍睹,足足承受了半个时辰的痛苦才断气,马立目睹了整个恐怖过程,眼看自己身心溃堤抵挡不住,还是一一招供了自己的身份。 十一个失踪官员和宗亲子弟如今只找回九个,死了两个。当中就有建平郡王府的长子,那个胖子朱正岐。许可承不在其中,如此看来仍有不少被绑架囚禁的达官贵人。 被裹成粽子的马立由外围接应的赵凯隐秘转移,所探消息指明……许可承有可能被窝藏在城西绯戍坊。 第二十九章:祸起萧墙 现实中无数的鲜活例子表明,即使再严密的组织总会有漏洞,再坚固的堡垒只要根基受到侵蚀,总会有腐坏的可能出现。 目标即已锁定,剩下的便是施以重压倾力打击。在更为庞大的势力面前,弱者一方只有降服与死扛到底。 封华盟也有阴暗的一面,它代表着的便是地下世界的一种法则,维持着江湖世界里的其中一方秩序。江湖中人更为纯粹,只要你势力够强胃口够大,能吃下多少消化多少那便就是你的。 将整个江湖吞下,那你便是这个世界的皇帝俗称“黑夜天子”。 前提是,你不能背负上叛逆罪名,因为江湖再大也不过是上朝大国中的一块属地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之下岂容再生出一个“黑夜天子”? 行走江湖凶险万分,要成为强者中的至强者,只能是枭雄一类的人物才做得到。潜伏于江湖之中的强者无数,枭雄更是不少。各自割据一方,在皇权国法之内或之外行使着自己的法则与秩序,在这个世界里享受着千万人的膜拜。 红莲社,马应龙这个自称为弥勒佛转世的圣徒,以祖师之名受到信徒们的膜拜。在他所建立的地下世界里便占据了一方江湖,他所代表的就是那一方的秩序与法则,而他的信徒大多数是贫穷困苦的农民、无业流民、贱民奴隶。 红莲社的起源在蒲村,壮大于同里县成名于吴江,在苏州府算得上是一股势力不小的民间教社,随着扩大近些年在地方上造成的骚乱日渐引起官府注意,也被列为需要整肃的教社之一,只是在当地权贵势力的庇护下,多次躲过被取缔的危险。 时至今日,马立作为红莲社的护法大师,暗中在南京城犯下滔天大罪,绑架谋害朝廷官吏与宗藩,居心叵测,其后必然隐藏更大的野心。 在封华盟的地盘上搞破坏,无异于是搅乱了这一方的秩序,等同于挑衅侵犯它的法则。岂有容忍的道理? 护法的名头再大,出了那一方世界便什么也不是。马立再一次被吊挂起来,只是场地换成了绯戍坊凤远镖行。没有再受酷刑的马立心里并不好受,各种滋味交集与绝望冲击下显得有些呆滞麻木,在他对面跪着两人双腿被废,身上百孔洞穿如同血人一般,明明奄奄一息却还如雕像一样直挺挺跪坐在地上。 两人各由两根细长约半丈的铁钉穿过锁骨钉在地上!即使是死了也只能姿势如一不变。 马立与这两位同是护法大师的同门,对视了半个时辰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如同呆子。镖头刘大凤和山田帮堂主田茂发血痕累累的被五花大绑,丢在侧边互相都能看见。另外还有一个跪在一边的男子,瑟瑟发抖极力的回避眼前的景观。 “你命大,人找到了。所以你的命也能留着,识时务者……嘿嘿!” “爷,说好的!不能让他们活着,否则……爷不杀小的,小的也活不下去……小的可是豁出命啊!爷不能说话不算数,小的还有家小老人啊!!求求爷!”那男子流涕痛哭的叩响额头,伏地狂拜! 戴着黑色脸谱的赵凯,变着嗓音说道:“也就看在你还有家小的份上,爷才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好好的一个府学士子,竟然拜入野教谋反也不怕辱没了孔夫子的圣名。人杀不杀不是你说了算,只管做好你的事,爷自会保你全家无恙。” “某惭愧啊!这伙人心狠毒辣坏事干尽,某也是被逼胁迫无奈才违背良心,痛心疾首!那两人……不能让他们活着!不然,某一家老少就没命活了!” “闭嘴!是个男人就站起来!爷答应了给你活路,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读书人就是文弱,若不是他们有事倚重你也活不到今日。把知晓的交待清楚,随后会有锦衣卫来接手,放心……只要你配合就没事,一家人完完整整的找个地方过日子。” 男子缓缓起身,悻悻的说道:“谢爷大恩,某一定助官爷剿灭叛逆。” 不多时,几名脸谱黑衣人扶着两个男子走进厅内,其中一人便是府丞许可承,另一个就是江化郡王府的二公子朱旭岿。两人衣衫完整,似乎没有经受酷刑的迫害,只是精神和体能有些颓靡疲惫,估计是受囚禁过久的影响。 “尔等……大逆不道!知否……谋害朝廷命官乃是等同叛逆?本官,绝不让尔等得逞……不过一条老命而已,拿去便是!”许可承意识迷糊中,仍是颇具气节的骂道。 赵凯指示下,地煞给他们服下迷香,暂且也熟睡过去。 从山田帮堂口返回的另一支地煞小组,带着五个人质集中归置在房间里,主要的涉案匪徒基本擒获。至于黄皮巷的那几个泼皮头子连同有关的十几个地痞全部处理干净,这次不打算留下太多活口。 …… …… 夜里,北镇抚司调动三个百户所的校尉力士出城。由指挥佥事狄晖亲自带队,分别控制凤远镖行和连夜抓捕山田帮徒众,驻守郊外的道观施行封锁侦查。 泞园。 “王行,应天府学士子出身,两年前被胁迫入红莲社,名头白纸扇与马立一同筹划制造南京动荡。意欲挟持朱旭岿出京,于谋反起事之日扶持为伪皇。绑架宗藩谋害官吏,是为起事制造烟雾。城中红莲叛逆人数未明,但数量绝然不在数百之下。以上……” 深夜,秦风闻报起身,听取赵凯的详细汇报后默然不语,在书房内踱步思考神态颇为惆怅。 脚下步伐未止,伸出手指点了点问道:“可否确定起事的地点?人数?” 赵凯回道:“未能肯定!这事乃是马应龙一手操办,那二人只是拉拢江湖亡命之徒,负责策应。只能估计会是在蒲村或同里县,人数不下三五千。” “胆大包天!但是……不得不对他有所改观,莫非之前是小看了他?潜伏三年?此刻在南京制造麻烦真真是绝佳时机,这人看的很准嘛。马应龙啊马应龙,有点意思。竟然把手伸到南京城来了?之前疏忽了……把刘定中叫过来!” “马应龙不过莽夫一个,这当中必然有高人指点,不然怎会如此慧智?即使这样,三爷也不必过度忧虑,你可是从未将他看入眼中的。”赵凯见秦风坐下,便递上热茶说道。 秦风抿了一口,道:“把火烧到南京,就不算小事了!这件事交给狄晖,似乎过早了些。锦衣卫一旦彻查,那些污鼠再想闹出些风浪,估计不易了……再说此事功劳太大,怕是沈琨这老狐狸会心生不满,太早生出间隙对狄晖不利。只怕这层关系瞒不了太久……” “你是担心,马应龙会撤走潜伏的叛逆而提前起事?” “南京之外尚且不管,倒是这场好戏我颇感兴趣,一个神棍子能做到这步已经不易。我可不想因为地煞搀和了一脚,让这出好戏演不下去倒是真遗憾了。再严审马立,要在锦衣卫之前将其他潜伏的叛逆都摸清楚!交与你和刘定中去办,越快越好!最好给我查出来,那马应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了?” 第三十章:漏网之鱼 翌日午时,南京锦衣卫指挥衙所。 “呃?那些失踪的贵人与官吏都找回来了?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公所大堂内,沈琨肃严之态负手立于上位,锦衣密探恭谨的向他汇报。近些时日,这位沈上司压力倍重心境阴晴不定,属下们都小心翼翼的谨慎处事,以免不慎触犯虎须。 沈琨抚须长吁:“只要郡王府那几位公子爷无恙,其他人也就不重要了。虽然只寻回半数官吏,也算是大功一桩。府衙、五成兵马司连同锦衣卫暗中搜寻将近一月,也才查出些蛛丝马迹,就连那府丞许可承都把自己给弄丢了…… 真是窝囊废啊!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么群废物!若然魏旷仍在……唉!狄晖,是个聪明人。可终究不是自个人,出手如此快准狠幕后若无人相助,说出来鬼也不信!翅膀硬了,这般大事也不事先向本使禀告,眼中无我啊!” “大人,狄大人派来送谍报的人就在堂外候着呐!” 沈琨哼了一声:“这就是他聪明之处,这小子越发的滑头了。” 这时,一名百户官身的年轻心腹走入大堂,行进旁侧说道:“师傅,这事都弄清楚了。狄晖现在正和俞斌、林磊由外城沿着内城搜捕叛逆,大约逮了三四百人。大多数是当地的泼皮地痞,还有些江湖人士。依属下看,这事绝没如此简单。” “史钧啊!先看看谍报上都写了些什么再说,他是不是想隐瞒些什么还很难说。终归得听听他当面禀报,那么多的尸体就这么糊弄过去?连兵马司的人都比咱们快……锦衣卫什么时候沦落至此?” “师傅,这半月来咱们不少受张治那老匹夫的白眼和御史的弹劾,狄晖虽说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但终究是咱锦衣卫的人。这次也算给咱挣了脸,您也别愁了!这后面的事,咱顺手接上功劳还是咱的,起码诸王公和大臣不会再拿这事施以重压。狄晖只要一日还在您属下,任他怎么翻腾也逃不出你手掌心。”年轻百户反手握了握拳头,瞪着鼻子说道。 沈琨瞧了他一眼,深沉道:“他这么一出手,抢尽了时机咱就不好说了。且看看吧……” …… …… 繁华的南京,在白日里就显得极为喧嚣,加上近日五城兵马司的动作太大,外城内城里里外外像收割稻谷似的搜刮了几遍,甚至连平时瞧都不瞧一眼的旮旯边角都掀了个底翻。 百姓们纳闷了,兵马司这是在办案……还是在作秀? 什么时候的兵马司变得如此勤快? 妖孽的锦衣卫变得更妖孽,大白天里风风火火的满城追着地痞流氓驱赶,害的那些不知何事的闲汉脚夫以及商贩子们四处躲藏,愣是弄得鸡飞狗跳。最后,押着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成千上百的走街过巷送进南北镇抚司。 三天两夜,昼夜不停。 人心开始恍惚,接着谣言四起如同倭寇再临一般,由莫名到知晓再到麻木。民心又开始蓄存惊慌,等待哪一天的集体大爆发。 官府出了告示,外城来了贼人,内城不日起将要宵禁,各家各户需提防左右…… 外城东,一处牧马场仓房之内,微暗的烛光印出一道人影,由高处的气窗折射印出拉长变形。 “马立这蠢货……” “祖师,这该如何是好?眼下形势对咱不利……” “损失多少?” “直属弟子三十余人下落不明,已过回巢指定时辰。” “大业未发,就损失了一成义士……” 身穿灰褐色短袍男人,方脸大耳穿一耳环,显得与其稳重成熟的形象格格不入,眉宇浓厚显得异常有神,山羊胡须密实透着油光。拿起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片刻后便拍在木桌上,沉声说道:“今夜入城!” 环绕在四周的七八个汉子,纷纷靠上等着指令。 那灰褐袍男人身旁的两名男子显得有些意外,语气也急促起来:“祖师莫急,是否该缓缓从长计议?这时入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灰褐袍男人冷笑:“尔等莫非怕死?此刻起了贪生之念……汝誓言何在?” 左边男子闻言,立即拱手道:“尊祖师旨令!自当舍身取义!” 右边男子稍有迟疑了一下,突然一道暗影遮掩烛光,一闪而逝…… 男子惊悚的神色随着头颅与身躯分离,掉在床坑上鲜血如涌泉喷出。 “尔等自当如此?宁有种乎?!” 随着灰褐袍男人的振臂一喊,众人伏地高呼:“尊祖师令!舍身取义,赴汤蹈火!” “吵什么吵?!大半夜不睡……都成精了不成?!你们这帮脏驴子……” 仓房大门紧锁,只看着侧边的矮门被一脚踹开后,进来一个矮挫丑却衣着干净上档次的男子,挥着手中的皮鞭骂道:“都别睡得了!出去铲马粪!嚷嚷个鸟啊!” 那人突然一愣,眼前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流了一滩血水…… 众人踩在血水上,阴寒的脸上个个像锁魂使者一般盯着自己! “嘿嘿……爷几个悠、悠着点,爷继续……”说着便向后退去,谁知那侧门早就被锁上,两人挡住了出路。 矮挫丑一转身,大呼:“慢,慢……” 这次很清晰的一道刀锋劈下,把他直直砍倒栽在地上,由肩部顺着下身破开一道血痕。 “放马!随本座杀进皇城官署,杀狗官杀皇贼!” …… …… 城北区定淮门以南,石头城总兵衙署。 夜间,府内骤然起火。火势随之扩大,恐慌声彼起彼落响彻整个衙署。 一处院落,从拱门一路延伸至厅房内,伏尸遍地。当中有丫鬟男仆还有侍卫,两三具黑衣蒙面尸首参杂在内,血腥充斥四周显得阴森悚然。 残破的两扇房门呈放射形向内倾倒,厅内各偏房不时响起打斗碰撞的剧烈杂音。时而有一两个身影撞破隔板门倒飞出来,金属对碰与搏杀格斗的嘶喊接连增强。 六名总兵府侍卫,护着总兵官张元春一路退至偏房内,已退无可退。而眼前只剩下三个黑衣刺客,侍卫们竟无法挡下他们! 夜袭的也就八个刺客而已,从遇刺到抵抗到围捕,再到反杀被逼进死路,已经死去了二十个侍卫。这三人太厉害,此刻府内没有再多的人手了,能否挨得住援兵来救成了这些侍卫拼死一搏的支撑点。 千挑细选的军中好手,在那三名刺客面前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死士是不惧死亡,武艺高强的死士更是无畏一切,精神境界和武力的差别,也就成了侍卫们一个个死去的理由,任由张元春如何高呼大骂,他身上两道血痕很说明问题,现实就是……离死不远。 郝林所在的府邸就隔了一条巷子,抬个头就能望见那边燃起的几根火柱,即使他隐约听见张元春撕裂喉咙,惨烈般的发出愤怒的怒吼。也无能为力,因由他也被刺客纠缠在书房。两位总兵同时受到刺杀,离石头城不远的江边大营驻扎着数万卫军,可见这股悍贼何等狂妄! 石头城内就驻守五百军士,而暗杀来得太快远远超出军队的反应。两刻钟过后,驻防的卫所才集齐人马向总兵府汇流而去。 郝林所属只有三个近侍,与其倡导的廉正奉公官风有关,府内除了一般仆役侍从也是极少。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估计是很难躲过这一劫。 当三个侍卫一一惨死,便知道这伙刺客来路不简单。 脸谱黑衣人同样身穿黑衣,只是衣物细节上大有不同,他是来救人的。故而性质不同,一人击杀五名强悍刺客,事后却将自己禁锢在书房内,能徒手夺走自己的武器继而降服,郝林自问武艺不差,战阵杀敌曾有力斩十八倭寇,全身而退的事迹。 可在这人面前,十招内落败! 总兵府那边,杀声渐弱,反而是坊间百姓的惊呼声变得热烈,掩盖了所有的杂音。 红脸谱黑衣人一动不动已有一刻钟,同样动弹不得的郝林,被一把短弯刀压着肩部扣在脖子边沿,坐在椅上烦躁不安的问道:“你还要本官等多久?!” “呔!回话啊!杀与不杀给个信!别让本官和你一样当个二愣子!” 红脸谱黑衣人平静的眼色顿然一瞪:“你好烦!” “张总兵危在旦夕,你怎能让本官袖手旁观?你若不是同伙,那就与本官速速去救人,还能允你一份功劳!从你闯进那刻起,就已成叛逆!那是凌迟的死罪!” “他死了,你才能上位啊!傻瓜。” “什么?”郝林一怔,明显是被弄糊涂了。 “这句话,是我主子原话奉上。主子还说,张元春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不清楚?” “你主子是谁?意欲何为?兄弟,看你身法杀招必定是行伍出身,别误入歧途啊!” 红脸谱黑衣人食指在唇边晃动,说道:“今夜将有大祸生起,好生照看百姓。侠义所为,不必感恩。时候到了,去见张元春最后一面吧。” “你……” 未等郝林回话,黑衣人收刀之际顺着他的手臂划上一刀,深浅控制的很好。恰恰伤了外皮流血不多刚好染红那道裂开的口子。 郝林闷哼了一下,抬头一看却只能看见穿窗而出的黑影。 第三十一章:夜黑风高杀人时 子时,总兵衙署的大火经已扑灭,石头城的卫军控制住局势。 残余的两名刺客异常凶狠,硬是让卫军死伤十余人才被生擒。在郝林来到之时,看见的却是两具尸体。 “蠢货!人都绑住了,还能让其自杀?”郝林指着尸体喝斥道。 一百户悻悻回道:“贼人腔中藏囊,乃是吞毒身亡,卑职疏忽请总兵大人治罪!” 顾不得发飙的郝林,急忙走入房内,一片狼藉之下只见张元春背靠墙壁,却已是被刺身亡死不合眼。刺客落刀狠毒,颈部与胸前溢出的鲜血已然染红上身。 他脚下四周横竖卧着几个侍卫和刺客,身旁的椅子上有一柄把柄加长的朴刀,直直刺穿椅腹陷了进去,那正是张元春最喜爱的佩刀。 郝林无奈摇头叹息,为他合上双眼。突然想起红脸谱黑衣人最后说的一句话,立即走出园子召集军官。 “传本官指令,立即通报五城兵马司协同封锁全城搜捕贼人。将此道消息告知张尚书张大人,通令百官严防刺客。带着本官的手令前往都督府禀告以及北大营,集结全军等候军令。” 就在郝林下达军令之时,城北西面飘起一团浓浓烟雾,火光由一柱逐渐增至五六柱几乎印红了南京半片天际! 郝林心中一惊,脑后似乎像是被人猛击一锤,险些晕厥过去。那个可是西安门粮仓与军储仓所在的方向! 恍惚中喃喃自语:千万别是这两地出了祸事! 石头城总兵府闹起的祸事还未来得及蔓延,城西的商业区城南的豪门之地相继也闹起了火灾,不到半个时辰遭受火灾波及之处达十三处。前些天受到打压的黑暗势力,纷纷抬头乘乱闹事,这一股散乱的底层势力一旦结群闹事,造成的动荡形同一场兵变。 城东区,百官衙署遭到一股武装力量的冲击,王公大臣所在的府邸也连夜遭受冲杀。凶徒打起“红莲济世,替天行道”的旗号,公然展开反抗大明的旗帜,凶性毕露一路杀戮推进。这两股凶徒虽然只有两百余人,但目标准确准备充分,出手又极为果断迅速,突袭之下让官府措手不及,皇室宗亲与百官大臣死伤不少。 最为凶狠的还是城外一支破城而入的马队,只有八十余人依靠战马的冲击下,硬是一路沿着城东外掠杀入城内,守城军士一触即溃,转而杀向城南! 这几股凶徒杀过即走,绝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时而分散时而聚集所到之地,所杀之人均有目的性的掠杀。不到两个时辰,竟然绕着整个南京城杀了一遍! 典型的倭寇侵扰战术,把倭寇惯用的机动性极强的野战搬到了城市巷战之中。 …… …… 卯时,天刚放亮。 整座南京城上空弥漫着一层灰霾,形同乌云盖顶笼罩着全城。火势已经渐渐消逝,剩下的只有火灾过后的满目疮痍之惨像,被烧毁破坏的官邸民居仓房大概有上百间,死伤官兵百姓几千人。 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均有损失,即使北大营卫军也伤亡八百多人,只因列阵出营之时在各处道路上遭遇了火雷袭击,显然是凶徒预先埋伏好的火雷,当场炸死炸伤数百人,而引起城中如此大动荡的火灾,也是这威力强大的火雷! “军械局的震天雷,怎么跑到反贼的手里?!” “那些军储仓大使、吏目都是干什么吃的?” “牧马场的那帮“弼马温”都是反贼的内鬼吧?!竟然让一群叛逆骑着大明骑兵的铁骑冲杀大明的城池和子民!” “死的好啊!让该死之人……都死去吧!老天爷啊……” 张治最后一句的怒吼,显然带着很大的情绪,怨气冲天。 他不得不怒,不得不吼。 张府也被袭击了,刺客不多依然的凶狠,手臂的一处刀伤几乎和郝林、潘闵、安德乐、狄晖等人如出一撤,只是各人的伤势和方向不同罢了。 曹海、赵文华等人躲起来装死去了,据说吸了过多的毒雾引起了肺疾,罗龙文命大躲过了一劫,早在通州就前往北京的路上,向朝廷述职。 红莲叛逆暂时是剿灭了,找得到的尸体无论完整残缺,都算是功劳有银钱赏赐! 这就有了超过七百多具,难以分辨是否全都是反贼的身份。全然不顾了,即使不是红莲叛逆,也是勾结叛逆的凶徒,这百官之内还指不定谁是叛逆的内鬼…… 最后一支十七八人的反贼队伍,被围困在西城一家酿酒作坊之内,有消息传出……那位红莲社祖师马应龙就身在其中! 此时,沈琨亲自带队将酒坊前后左右,围成了五层防御圈,各类弩箭、虎蹲炮都架了起来,即使会飞……看那架势也要把它轰下来! 只是,他却忘了或者说根本不知道,那酒坊之下有一处下水通道,正是酒坊用来排泄污水的污道,直通外滩。不远处,就是江流岔口…… “兄弟们!时候到了!听见了嘛……弥勒大佛正在召唤咱们!杀身成仁,立地成佛!我等……肉身虽亡,魂魄不息!极乐天堂……重获新生,随本座杀啊!!” “杀身成仁,立地成佛!杀!” “肉身虽亡,魂魄不息!” “极乐天堂……红莲济世……杀!杀!” 残存的十七名红莲叛逆高举刀剑,睁着血红双眼陷入癫疯状态,已毫无理智可言。在马应龙的狂热带动下冲出酒坊大门! 迎着作坊内疯狂的嘶喊,沈琨低哼一声:“狂徒!找死!” 大手向前一挥,几支小旗列队相继冲向酒坊大门,双方在大门下激烈对撞后,开始来回拉锯厮杀。红莲凶徒人数虽少却凶狠,死死堵住门口借助狭窄的出口,拼着死命也要多带几条罪孽的魂魄去当弥勒佛尊的跟班。 此时,高呼伸张正义济世救人的马祖师,却萌生私心暗自退却。 混乱之际,早已遁入泄污道顺着肮脏狭小的水道逃之夭夭。 接近两刻钟后,马应龙才从泄污道的出口处狼狈的挣脱出来,浑身腥臭污迹斑斑哪里还有一派祖师的高大形象,倒像是个见不得光明,躲藏于地底下苟且的污烂人。 由于空间狭窄,脱了外袍丢了大刀,撞破残旧的铁栏栅挣扎半天才滚落污水潭内,冒着被沼气熏晕淹死的危险才游出外滩,从污黑的沼泽地里艰难走出,这才爬上一处泥泞厚实的芦苇地大口喘气。 “红莲祖师,不过一小人而已……” 身后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嘲笑! 仰躺着的马应龙犹如弹簧一跃而起,随着声音之处抬起右臂就是几下晃动! 只听见“叮叮当当”几声清脆锐利的金属格挡,芦苇侧方跃出一人,飞起一腿便把马应龙踹了个三百六十度转体三周半,才摔倒在泥泽里。 “呜……咳咳……”这一脚,几乎把他脖子都给踢断,眼鼻口耳血流不止。 “娘的!险些被他阴了!好在老子这些年没偷懒!喂,你出手也太狠了,不小心把他给搞死,怎么向三爷交待!”黑脸谱男子收剑入鞘,拍拍鞋上的污泥笑着说道。 “出的不是手是腿,留着劲死不了。”红脸谱男子偏偏头,身边走出两名脸谱黑衣人,从马应龙袖笼里搜出一把暗器弩机,一棍子敲晕拿起麻袋把他给罩了进去。 …… …… “大人,尸首中并无马应龙!” “大人,搜遍了还是少了一人。” “胡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难道想告诉本官……他真会妖术?!都是废物!废物!!” 几百名锦衣卫围捕十几个叛逆,围成铁桶一般竟然还走漏了一人?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让自己成了个大笑话!沈琨随即暴起,抡着皮鞭挨个抽了一顿下去。 皮鞭即将抽到某个总旗身上时,这位总旗突然跪了下去喊道:“卑职有话要说!” 沈琨举着皮鞭僵住,沉默片刻说道:“起身说话!” 那总旗笑吟吟的搓着双手,极为恭敬的靠过去说道:“这酿酒坊有个污水道,大小如酒桶。卑职以为反贼就从那遁走的!” 不说则矣,沈琨一闻额头上立即皱出了一个“王”字形,暴喝:“蠢……蛋!你以为?你不如等老死了再说!!带人去找啊!” “啪啪!” 脸上多了两道交叉鞭痕的总旗,捂脸弯腰呜呜哀嚎,连滚带爬夺路而去! 第三十二章:真假祖师 干燥的地牢之中,暗无天日。 即使开有气窗,那面阴暗无一丝光线,显然处于地底之下。 马应龙双手被锁链锁于墙壁之上,坐不得站不直唯有身体前倾,赤脚赤身只剩一条破裤,阴寒的地牢里,冷得瑟瑟发抖唇色发白干裂。 缓缓醒来却见一熟人,正在给自己施药,只是不知涂在身上的那些药是何物。 “王行?你怎会在此?这里是哪……” 王行放下手中的瓶子,神态复杂忧郁的说道:“唉!那位言而无信,咱们完了……马祖师也救不了咱们。木杰兄啊!我们不该……受他胁迫啊。” 恍惚了半响的马应龙环顾四周,呐呐回应道:“你说的莫非是?” “当然是那人!若不是他我怎会受制于此,木杰兄你最清楚!这次袭击金陵本就是必死无疑的任务啊!如今咱们没了用处,别人就下杀手……”王行指了指自己的脚链,有指了指对方身上的锁链。 马应龙似乎回想起了某些重要的事情,说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接应我的。只要这事办好了,我就会是第二个马祖师!” 王行摇摇头,沉默不语。 呆了片刻才恍然问道:“你说是他把你我囚禁的?袭击我的人是修罗门?!” 眼睛放亮的王行抬头脱口问道:“修罗门?你说胁迫我的是修罗门的人?” 看着对方炽热的眼神,这位被称作木杰的人才缓缓说道:“没错,王行啊!咱交情虽不深可毕竟是生死与共过,不瞒你说,这次提前发动是那人所指使的。哎呀!不是我不义啊!马应龙就不是个东西!我要活着有出路就只能靠姓邱的小子,姓邱的主子是修罗门的执事!” “你是说,咱们做的这些事,都不是马祖师的旨意?” 木杰叹息道:“这也是姓邱的那位主子出的主意,本该三日后再动手的。那混账……真想杀人灭口啊!他说了……会让我坐上祖师之位的……” “所以你就冒充祖师名义,冒如此大的危险?木杰兄啊!即使在蒲村起事,缓缓图之也好过在金陵这必死之地冒险啊!” “反正是死!马应龙要我死,修罗门的人要我死,杀进南京还是死,横死竖死都是死!他们都疯了……我总得找个活路啊!你说我能咋办?”木杰激动之处,挣扎了一下立即被锁链带动伤势,疼得颤颠了起来。 “我说呐……马应龙怎会亲自跑来送死,还真以为他有分身之术。呵呵!”牢笼之外,走来一人,面带黑脸谱笑呵呵的盯着牢内说道。 木杰警惕的说道:“你是谁?姓邱的那小子呢?他说过,会让老子活着当上祖师的!” “哦?敢在封华盟的地盘上闹事,原来有这个胆……是修罗门给你的。”对方笑得很是鬼魅,意味深长似在讥讽他。 “你,你不是修罗门的人?”木杰说完,惊愕的将目光转向王行,可他却施施然的走出牢笼,一脸漠然的站在牢外,以同样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 “是的,木杰兄……如你所说,某也是为了活着。奉告你一句,想活着就招了吧!修罗门某不清楚,但是红莲社注定是要灭亡的,某真的累了这次过后这世间不会再有王行此人。”说完,便离开了地牢。 “骗子,都是骗子啊……”木杰懊悔的悲嚎起来。 “够了!你才是个骗子!木杰是吧?看来……你没什么用处了!”牢外的人刚说罢,木杰突然感觉身上被烈火灼伤似的,异常炙热过后又疼痒万分,就像无数的虫子爬满全身在血管里、内脏里、脑袋里吞噬自己的血肉脑髓…… “啊!啊……” 木杰发狂的嘶喊,全身抽搐脑袋摇晃得像捣鼓一般,极度想抓挠因禁锢的四肢无法触及,癫狂之下咬破嘴唇,鼻涕眼泪汗水四溅,吐舌翻白眼像个疯狗是的乱喊乱叫。 “啊……我好痛苦啊!让我死……啊!我招……招啊!让我做什么都行!啊!求你了……” …… …… 泞园,藏书阁。 一张长长的供词置于案上,秦风俊冷的眼神由此移开,看着前方两排属僚。毫无情绪的淡然说道:“果不其然,幕后推手真是修罗门。” 话语落下,左右坐席之上的人,并未急于发表意见。 秦风舒展了下双臂,轻轻拍着案面道:“不稀奇、那就不稀奇了。马应龙由神棍骤变枭雄,乌合之众变身成神兵神将,这就不稀奇了。奇的是,这马应龙从哪找来这些人?竟有九分相像之貌,世间的确有太多神奇之事。唔,分身之术……还不如易容之术来的方便! 这个老狐狸,都是惯用的手段……故技重施,看来真是迂朽了跟不上时代的脚步,终究是要没落下去的。只是不知,章恕全到底参与到了哪个程度,他这么一推一挪……马应龙与红莲社等同被逼到悬崖边,不想反都得反了。” “回宗主,红莲社的老巢的确有异动的迹象,根据分堂回报这次不像是佯动!由分布的势力所看,虽还未足够火候但要发动一场起义,以他现时的实力绰绰有余。”刘定中首先发言自己的看法,他所属的义安堂就处于苏州府,专门监视红莲社有绝对的说话份量。 秦风点头道:“太湖周边几个府的流民多达数万人,再加上一些暗藏的绿林,怎么说也是一股巨大的人力资源。就看他怎么用法了,前些时期吸纳了那么多流民难民总该消化了不少吧?章恕全不光是想逼死他,简直就是想毁了红莲社!” 冯渝笑道:“我等又何尝不想呢?” 一语既出,众人纷纷晒然笑起。 秦风摇头一笑:“既然是大家所期盼的事,那也只能成全他了。也不枉我卖了个人情给他,想当日许给他一个方便,却不料竟给南京带来一场不小的浩劫。唉,看来我的罪孽又加重了一分。” “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做大事免不了沾上一些世俗的血腥味,若事事都以罪孽加身作以自责,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再说,若不是通州事变碍了宗主一程。那小小神棍早被宗主您吃掉了,哪还有今日给他养成火候逞凶的机会。反正都是碗里的肉,管它是生吃熟吃早吃晚吃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不过是分了个先后罢了。” “少丘兄啊,我怎么发觉你口才越发伶俐,这话说的幽默极了!哈哈……”赵凯不禁感慨大笑。 藏书阁里的笑声彼起彼落,充满了洋洋得意的趣味。 不时,胡管家由外通报,送上了一张请帖。 秦风接过一看,竟有些动容。这是一张家宴私贴,下方的落款名为:张文邦。 这正是当朝南京第一文臣大员,吏部尚书张治的名字。 陪都南京城,留守重臣的第一人当属张治无疑。正是他的存在,才镇得住南直隶各方官僚派系与皇室宗亲之间的恶性竞争,才不至于将彼此之间的恶斗变成灾难。 如此一位官风清正,秉性贞烈,声望响当当的大人物,终究是移下高傲的目光,开始关注秦风这么一个在士大夫眼里,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所谓江湖浪荡子。 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张治,竟动了心思想要与这么一位江湖人士共度晚餐?两人的身份地位可是差之万里,纵使秦风在江湖中如何呼风唤雨,如传闻中那般厉害,终究是个商贾而已。 两人第一次会面,竟会是这样一种方式。在秦风眼中,张治是他十分敬佩的一位老人,但是在心里,对此人了解的越多,以往的一些美好憧憬似乎变得单薄了,期望也没那么高了。剩下的也只有敬仰而已,终究是世俗中人……人无完人啊! 好官不意味着就是好人,这年代好人难当更难活得长久。 “张文邦……你是动了哪种心思?如此示好……难不成你也开始变了吗?” 第三十三章:粗茶淡饭 嘉靖二十七年对于南京对于南直隶,似乎就像冲犯了太岁撞上一个不详之年。让这座千年古城屡屡历经灾难,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小百姓,面临这种不间歇的天灾**,也得担惊受怕数着小指头过日子。 距离年关还有一月半,而十一月秋末也只剩下最后几日,眼看就快踏入冬日。 不太平安的南京依旧的繁华,只要不是末日来临。那些个小小乱潮,还不至于将祂的光芒覆灭,曾经的古都终究还是古都,强大的底蕴还在。 可这座城毕竟还是变脆弱,变衰败了。 区区几百反贼又将这座二十几万人的城市搅乱了一次,简直如魔咒一般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降临。 五城兵马司疯魔了,天未亮又开始加强内外城的巡防和关卡查勘。锦衣卫也如此,明着的暗里的密探撒播无数,百官宗亲莫名密集失踪,这种事不能再出现了。 即使是那支快被圈养成猪兵的北大营数万卫军,也在郝林的暂时统领下,重新焕发出一种活力。 脱下猪皮放下农具的卫军士兵们,一拨一拨的绕着外城进行强度训练,各大几乎长成草场的军营校练场经过修缮一遍,如今也勉强堆满习练的军士。 内阁奉皇帝旨意下了告令,如南京军备仍是如此不堪,将重设南直隶兵备道与镇守内臣以监南京军政务。 南京百官闻之,俱是惶惶不已…… 黄昏时刻,行走在街道上的秦风也感到了那股惶惶不安,因为尚书府就近在眼前。特别是那一队队巡防营路过之时,故意踏响起来的乱糟糟步伐…… 就如一锤锤敲在秦风胸口,“砰砰砰”的响个不停。 总觉得途径的路人个个面色不善,秦风不经意的摇头微笑,自嘲:“这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自己那点小心思毕竟隐藏那么多年了,总不可能会被这位张老爷子看破吧?贤臣归贤臣,该忽悠的还得忽悠。这里是古人的战场,自己这个后世之人的小聪明,可还真比不上他们真实的大智慧。秦风啊秦风,终究也是一个会怕死,而且也会死的普通人……” 遇上一个现实中博闻强识,有大智慧且作风强硬的大人物,难免会有些心虚。 文昊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下意识脱口而出:“宗主很少有不自信的时候……”可他眼中带着恍惚直愣愣望向前方,却又似在和空气说话。 秦风嗤笑道:“我也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是吗?” “大黑偶尔会这样,遇着蛮狠的野马总会想着欺负别人。遇着温顺讨好的蠢货却不知所措,这大概就是一种欺恶怕善的心态吧。” 文昊这段话,说得不温不火旁人是很难理解为何种意思,可秦风听得懂。 他指了指那匹大黑马说道:“拿你的马来打比喻,岂不是贬低某人身份?好好呆着,你宗主要去赴会了。晚餐自己看着办吧!” 张府是座五进的大宅子,南京吏部尚书的俸禄虽说比不上京师的“多重性”,可毕竟还是个二品大员,留守陪都的首辅大臣的府邸还是庄严十足的。 递了帖子,便由管家领进大门,在院门外没等多久就进了前宅会客厅。路过拐廊瞄了一眼正堂,是他见过所有大官里最没有气派和威严的堂厅,只能用小和古朴去概括。另一面也能看出这个人的确有些淡薄名利,并不在乎那些虚无的官僚面儿。 这种人的正堂秦风是进不去的,但能进入吏部尚书的书房,说明他还是认可了某人的身份。秦风的举人功名可是一直带着的,可惜就是补不了实缺,也当不好官。 张治的书房,散发着阵阵古韵书香的气息,却也带着一些独特迂腐的老人味。 已过花甲的老人,熬了这些年总归荣升京师,“文渊阁大学士”的敕封让这位翰林出身的老学士得以入阁参政,多少也有些慰藉了。 意外的是,潘闵怎么也来了? 哦对了,这位知州大人可是张治的得意门生,同是翰林看来也是想借此提携一把。才走的放心吧?这两人亦师亦友的铁哥们关系,可是人尽皆知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也来了?! 开场白很无趣,本以为第一次见面总会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惊喜。说他迂腐就迂腐在这一点,好的官儿坏的官儿都脱不了那个圈,见面寒暄礼节往来客套几句,最为官方式的礼仪规规矩矩的做了一遍。 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秦风以小民之称施礼问候。张治性格的确直爽,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中气很是十足宏亮,据说谈话的语速会因为性子激动亢奋之时,变得相当之快像是泼妇一般,有机会秦风很想见识一下。 说不定待会,可以激一激他…… 张府后宅女眷男丁都不在,晚餐吃的有些早,布菜侍候的也只有一个老管家,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又小气。 小气在于饭菜酒茶,五菜一汤。菜就是菜,汤是清汤,酒是淡酒,茶是粗茶。饭自然也是淡饭了…… 这顿晚宴,吃得秦风整个人都觉得淡淡的…… 好不容易夹了条肉丝,还和别人“撞车”。看着潘闵幽怨的眼神,秦风唯有可惜的松开了筷子,权当敬老了。 盯着潘闵施施然的送入嘴里,明明比一根绣花针大不了多少的肉丝,还嚼了好半天这才不舍的咽下喉咙,还露出相当满足的表情,以一口葱花蛋汤漱口吞下,结束这顿宴席。 再回书房,秦风便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 因为粗茶换上了糙米茶…… 入夜秋风簌簌,窗外偶尔会有寒风掠过击起的风潇声。 吃饭中没人说话,秦风自然也不便出声。当他细细品味了下糙米茶,眉宇不经意的轻挑了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 才放下茶杯,眼神回落之时却看见对面两个老家伙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似乎已经有一阵时间了…… “粗茶淡饭,秦先生还吃的惯否?”张治老神在在的问道。 秦风唯有整整衣冠,不卑不吭的回道:“好些日子没吃过了,多得尚书大人款待,令小民回想起往时的一些口感,可说惯嘛却也不惯了。” 潘闵笑呵呵的捻着胡须,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张治笑道:“实话实说,的确是有敢说敢当的风范。你既有功名在身,不必以小民自称。今夜,老夫二人也不以官身待客,不必拘束多礼。” “谢过张老!” “秦先生说的往时,指的是否十年前的西安亦或成都?一顿饭能让你忆起往事,那老夫这顿饭请得值啊。” 秦风一闻,有些愕然片刻间恢复平静,回道:“早些年的确在西安与成都混迹过,这些粗茶淡饭相比那时的吃食,就如山珍海味般了……吃的好些的,也就这个淡味!” “唔……秦先生也有落魄之时?今日这顿饭,吃的就是一个淡字!讲究的也是一个淡意!”潘闵忽然收敛笑意,正色说道。 秦风心想:混你个淡!自己抢肉吃,还冠冕堂皇的给别人讲课!” 可现实却是回敬了一礼:“潘大人言中有意,秦某不才但听得出来,这个淡字意义深远。” “十年的时间,还不够深远吗?想必秦先生今时今日的非凡事业,也是多得往时的那段不凡经历吧?你如今可是大财主、大商贾、大盟主集于一身啊!说句意喻不好的话,有了如今这番成就,你也就忘了当初那份清心寡欲。俗话说得好,有大志必有雄心!秦先生一路走来吃过不少苦难,想必那份雄心固然也是不小的。” “潘大人……人生在世难免有不称意之时,既然秦某已经度过那段艰难时期,同时凭自身努力得来现在的富有,自然会向往更好的生活。在世俗之中太多烦事缠身,很难保持清心寡欲。但说忘却哪有敢完全忘却的,江湖里的黑夜很漫长,故而每走一步如覆薄冰,若没有志向与目标如何坚守走下去?”秦风很是认真的回道。 潘闵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坚守的志向是什么?目标又为哪些?” 寻常这些问题会显得很唐突,也很无趣。但在此时出自一个清流贤臣的提问,颇像是一位老师在试探学生的心智,也是对学生未来的一种考校。 秦风笑笑,毫不犹豫的回道:“振兴国本,开拓民业,倡导德智体,匡正朝纲,革新军制,以富强兵以法治国而富民强国。” 正在捻须的潘闵手势僵住,转而与张治对视了一眼,二人似懂非懂也觉得当中有些新意,未曾听过。但也不视为是一种妄论,对方的身份虽低可不平凡,对于匡正朝纲和革新军制这些禁忌话题,也没有表露出不悦。 张治遂问:“何谓德智体?国本、民业笼统可有所指?以富强兵以法治国而富民强国又是何意?” 秦风回之:“德固然是品德,智乃新学,体固然是强体。国本所指甚多,秦某这里所说的乃是经济,而这个又细分甚广不能简说,概而一论则是财货,即是商业。当列为国本之一,唯有富裕财货振兴商业,兴旺发达而强盛的经济当为国强立本之一。古朝当以唐宋为例!由此方能保民维稳,故也能练兵强兵,辅以严法治兵治民治国,当以秦汉为例!兵强民富国盛方为富强大国!” 两人是听得一惊一乍,有喜有愁。 潘闵沉默不语,似乎还在细品当中的意思。大概的意思听明白了,可有些语义在这时代根本还没出世,而秦风的学问也是个半吊子,转述其中的含义不免有些生硬难明。 即使这番话说的带出了些波澜壮阔的意味,但张治是何等人也,片刻的动容并不代表就会心生赞赏。 “话说的很精彩,内里的某些新意也勾起了老夫的兴趣,但凡好话人人都会说。在商言商,但以财货的旺盛去定夺一国之强盛,未免过于天方夜谭。自古以财货富国的朝代无一长久,老夫明白你所指乃是其一,大明开国至太祖起便是以严法治理天下,可这法度……终究是有利有弊,哪是一言两语即可轻言变之……” 张治顿了顿,注视了下秦风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然只是淡淡一笑而过,可看待秦风的神色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老夫的眼光虽说不能洞穿一切,可阅人无数加上历经的岁月也不少了,看人辨识还是有一手的。但是对你……老夫似乎还看不透,不过可以赠几个字于你……亦正亦邪,是善是恶,全凭己心!秦风……有些事老夫不能尽说,但老夫看得出来。你的本心并不恶,只是你走的路非比寻常,且行且珍重!对于你,老夫颇是有些期待的!” 第三十四章:强人终有他强的理由 当话题延伸到国事这种严肃层面,众人也就点到为止,鉴于秦风所在的层次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透。即使对他的“新意”有莫大兴趣,也只是出于个人立场生出的好感罢了。 只看作是一个狂生的一介“痴心妄想”,无论与否秦风的心意终究是敞开了,至于张治是怎想的又是信与不信,那就是个人问题。 话题的主心既然扯偏,就得重申回来。 潘闵接着张治的话,补充说道:“谈及亦正亦邪,潘某倒是知道一个人。这人曾在甘陕与四川号称为豪杰,名赫一时。江湖人称秦阎王!势力遍布西南两川,江湖中人谈之色变无一不畏惧其名号。华昊会馆的曾任馆主秦三郎,当地最大帮派的头领……秦先生,可曾认识?” 这莫非就是文战?古人怎么总醉心于心理战? 看着这二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根本就不给秦风歇口气的空闲。自己的过去实在是过于神秘而又神奇,为了填补那段空白期和去黑洗白,自己经历了多惨的遭遇,说出来世人都会为之动容的。 但秦风不需要世人的怜悯和原谅,因为做一个强人首先要活下来,无论做了多少坏事和违背世间常伦的阴暗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是玩味的提问,秦风即是报以玩味的笑意回道:“当然认得,秦三郎乃是秦某亲手杀之。” 简单的一句话,含意却深有所表。 “哦?”潘闵正了正衣襟,双手拢入袖笼转而再注视秦风,未有所应。 秦风也只能继续说道:“武艺切磋乃是江湖常事,既然落败命不由己,况且死一人可救千万人,也就死不足惜了。陈年旧事,值不得回想,潘大人何故对一市井莽汉,如此详知?” “不不,那人可不是莽汉。潘某虽出身清流,但执掌地方民政也有多年,必然也深知江湖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岂会小觑之。华昊社极盛之时甚至有传,西南川只知有秦三郎,却不知有官府。而后,令潘某觉得有趣的是……传出秦三郎的死讯,华昊社也急速衰落。这一段秘闻从五年前便被尘封起来,世人不得而知。却不料,原来是秦先生的手笔之作。” 秦风无奈笑道:“敢问一句,秦三郎难道不该死吗?” 潘闵不加思索回道:“该!” “难不成,潘大人想以此翻案治秦某杀人之罪?” “说笑了,既签了生死状又有官府作证,怎会治你的过失之罪?” “那您这是……”秦风露出一副困惑无辜的样。 “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好奇心人尽皆有嘛!方知此三郎非彼三郎也!!哈哈……” 秦风突然觉得,一向正派刚廉的潘闵也是个老滑头,不免猜想起此人的三年间“三起三落”是不是自导自演为了增添名气而使出的苦肉计。如今,整个南直隶没一人不认为他是个难得贤臣好官。 “好了!文良何至于此?有话就直说了得!这秦先生看来也是个直爽之人嘛!”张治发话,潘闵也就敛声静气,坐姿也笔直笔直的。 “老夫就问你几句话,且老实作答便是,不再与你兜圈子耍心计,老夫也嫌累。” 秦风拱手道:“秦某受教。” “第一问,现任华昊会馆馆主余长亮与你可有关系?” “由秦某一手提拔,今华昊绝非旧华昊,自有业务来往但无任何所属关系。” “第二问,封华盟可有妖人作孽?” “如生妖孽,秦某第一个不答应!” “第三问,汝欲投严党否?” “身在曹营心系汉!” “第四问,陈启案告密信你可有牵连?” 秦风牙一咬,顺势拜伏在地:“告密信……正是秦风主使!” 期间,寂静的书房内,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最后一问,你可有入仕的意愿?” 秦风保持姿势,回道:“机缘未到,秦某暂无意入仕。” 此时,传出潘闵的一声由鼻音哼出来的细微不屑。 “起来吧!终究是个人物。” 秦风赶紧起身,保持恭谨的姿态站立着。 “请坐!”张治伸了伸手臂说道。 “谢张老!!” “既然唤得张老,老夫也不客气了。从今往后,你秦风就是我张文邦的入门弟子,如何?” 张治这么突然的决定,不仅秦风,就连潘闵都觉得意外,俱是一副惊讶神色。 潘闵身为他的得意门生,自然也知晓这位老师的脾性,故而上前去作了几下手势,示意秦风立即拜师。 内心一顿纠结感觉肠子都要打结似的,阵阵发麻…… 没法子,拜了再说吧!这势头……不拜师似乎出不了这个门啊!若是论起这士大夫收门徒的本事,那可是江湖帮派收徒的祖宗啊!! “拜见上师!” 秦风这么跪地一拜一喊,张治接过茶敬饮下,这两人的关系骤然间升华了一个层次! …… …… “老师为何有此决意?” 眼看埋伏的刀牌手在于震的统带下,纷纷撤出。 秦风走后,张府内外即刻变得森严无比,四处均有军士巡逻把守。 书房内,张治坐于桌前,只是静静的看着一份公文。 “能写出这样的公文,已然说明其才并非虚名,有功名在身却不意为官,只当一小小幕僚。要知道,经过通州一事他本可轻易得到一个不小的官职。麒麟才子莫非真视名利如浮云?” 潘闵不以为然:“若不是老师有意,区区几篇颠倒是非之公文岂能入眼?不过是顺水推舟促成分化曹党之计。若是文良必当面拆穿这副虚伪面具!想想那些人懵然不悔的笑脸,文良心中便有百般的不甘。” “即使有万般的不甘也得忍着!你看着吧……此事还有后招,既然大家的目标都一致此事就该这么办。虽说免不了会有些私心,但秦风这人志向宽大绝非甘于低于人下。他既然设下连环套,必有更大的后手,通州一事只怕才是开始。呵呵……说真的,老夫颇有些欣赏之意。” “本无实证确凿诸事乃与他有关,却不料想……他今日竟一口招认。还真不怕死!如此一来,那所有的莫名源头就有了眉头,这秦风乃是罪魁祸首!”最后四个字,潘闵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加重语气说出来。 张治摆摆手说道:“那又如何?你呀!成大事者何须在乎小节,此人是大才!说不准还是个全才,有你我都不及甚至缺乏的气质和胆魄。文良呀!忠君报国是一回事,与佞臣斗法又是一回事。老夫斗了几十年,临老归乡之际这才得到皇恩御诏,得以入京师以残年之力侍奉皇上。你切不可学为师这般,耗费大半生做这等蠢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是为官之道没错,但不是智者该走的路。反观那秦风,走的正是一条崭新的路,而老夫……很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 “以老师所看,欲加算计秦风之人会是何人?费这般力气,只是想借我等之手除了秦风而已?” “唔……若老夫真想除掉秦风,那些物件就是最好的佐证。勿论是谁,老夫用不着费心,秦风自然会去应对。这世间恶人太多,善人太少。既然他是皇上亲钦的“大善人”,那就让他背负这个名头行走天下去布善。杀一人容易,若是能让浪子回头而他也愿知迷途返,老夫何乐而不为呢?都烧了吧!那些个陈年旧物,也就如老夫般的老朽,才自以为是置人于死地的罪证。” 潘闵看着桌上的黑盒,皱眉说道:“所幸江湖纷争不止,若是自成一统岂不是能与朝廷分庭抗礼!” 张治手掌拍击着桌面,肃然说道:“时不待我,然则改造封华盟,必须掌控秦风!他即已是老夫的门生,就由不得他在黑夜里盲目行走了……” …… …… “宗主,属下见到了于百户。” “知道,我也见到。” “属下还见到过百的刀牌手……” “怎么?这点小阵仗又不是没遇过。” 秦风与文昊两人骑马驰行于街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宗主自问能杀出重围?昊自问没那本事。” “杀不出去,你就不能杀进来?”秦风挑眉瞪了他一眼。 文昊很认真说道:“杀出尚书府容易,杀出南京城只怕有些困难了。” “是啊,作茧自缚啊!如今的南京就像铁桶一般,这血性好不容易激发起来,却险些把自己陷进去。唉……” “恭喜宗主!您有老师了……” 秦风看着对方那毫无情绪的眼神,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喜庆的意味。气吁吁的说道:“把那个冒牌马祖师和马立丢给南城兵马司!” “这样好吗?” 秦风暴起:“不明摆着的!于震是谁?摆在曹海身边的探子!这时候冒出来,就是给我的一个警示!陈年旧事都给挖出来了……这种阴招,无非就那么一人知晓!” 第三十五章:红莲起事 不畏死不代表不会死,正因为对死亡有着深刻的理解,才会对死亡产生恐惧的敬意。才会想着把这种恐惧转嫁在别人的身上,才会让无知的人把这种敬意变成信仰。 当某人执掌着信仰的光辉出现,无知的世人便会把他奉为神使,让远离死亡的祈祷上达天听。从而他便有了许多让世人臣服于脚下的理由和依仗。 这类世人最好是一无所有的人,加上无知与愚昧便是最纯粹的“良田”,只要撒播下种子迟到会有收获的一天。 十一月最后一日,这颗种子提前发了芽,一发不可收拾。 同里镇蒲村,红莲社举旗反明。 一个马应龙在南京倒下,却有千万个马祖师在太湖崛起。 上千信徒簇拥着马祖师,打起“红莲济世,替天行道”的旗号,里应外合下轻易就攻陷镇城。 十二月初,吴江县。 马祖师施展分身道术,裹挟数千流民组成义军突袭千户驻所,驻守的官军溃败退入吴江县城,在县令和全城军民的顽强抵御下,才把凶性大发的流民大军挡在城墙底下。 而在此时,同一时间段在太湖西北面的常州府,马祖师的旗号再次骤然出现,这股义军势力更为庞大足足上万人。由香兰山誓师直扑宜兴城,沿路杀官敛财、讨伐地主士绅拆毁庄园林园,分田划地烧地契夺财物。 当地暴民纷纷涌入义军,并分兵攻占要地西合场守关。 红莲社在南京的叛逆案还未展开,贼酋马应龙刚刚伏法,短短几日间两府之地竟然接连爆发红莲社起事造反。 很有默契的与南京那股反贼遥遥呼应,只是多地都出现了马应龙的踪迹,根据地方官府的传报,至少出现了三个以上的马应龙本尊,加上南京尚有一个刚被正法的…… 难不成这位马祖师,真会分身道术? 在汹涌的流民义军滚滚席卷而来之时,士绅豪门在面临覆灭之危的时刻,终是展现出地方士族该有的强大底蕴。官军可以一败再败,一退再退,但他们不能败,更不能退让一步。一旦退了就将是永不得翻身,脚下即使剩下寸土,也要誓死必争。 士族的强硬意志,转化为团练乡勇的勇武战力,硬生生把义军拦在宜兴城十日,久攻不下的这支红莲义军分出大部北上,由西合场进入应天府境内,一路击溃当地守军三天内攻占潥阳,由广德府杭村汇聚而来的义军迅速扩大至两万多人。 直到月中,掠挟完物资弃溧阳突进的义军才被团练和狼兵挡在南渡镇。 …… …… 面临这股由无产无业组成的农民义军,当地的卫所官军与官府毫无建树,甚至败露出统治基层垂暮腐朽的弊端。 如果说信仰是这支义军的精神力量,那么一无所有和对士绅贵族与生俱来的憎恨便就是求生力量。出身卑贱的他们或许说不出其中的大道理,以他们粗俗的说法:活着就要耕地种粮才有饭吃,没地没粮不但没吃食连命都活不了,还如何维持上一辈的延续? 这所有的内在外在因素交集在一起,也就将这种潜在意识转变为暴力行为。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他们也是人就得活着,如果需要造反才能活着,那便造了反。 南京方面对这股骤起的暴民洪流,已然是习以为常。虽然抱着认真的态度去处理,却仍然在等待京师朝廷的应对旨意。半月过去,南京城并未派出一兵一卒南下支援剿匪。 派援军镇压红莲社义军,张治不是没想过甚至收到急报当日,就拟写好了出军奏疏。可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南京城粮储一半已毁于一旦,上元、江宁两县近二十万人外加近七八万驻军的口粮已告急,还要支应北调的税粮。 此时出兵,粮草辎重哪里来? 何况应天府与南京官军系统遭受袭击,虽说还谈不上重创但一时之内是恢复不过来的。造反义军已经打入应天府境内,这仗即使再难打也得打。自古南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农民义军也罢妖人叛逆也罢,这一条造反铁律是不能忽略的。 既然处于被动,那就被动到底。 这是秦风给出的建议,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也有些残酷。明里暗里隐约带些示弱但绝不是妥协,更不是无所作为的消极情绪。 出不出兵是个难题,敢不敢打也是个难题。既然都是难题,也只能让制造难题的那一方亲自过来解答,顺便一起解决了事。 红莲社不是要来吗?那便让他来就是了。 连宜兴和吴江这样的小县城都攻不破,拿什么来打南京?面对剽悍的狼兵和凶狠的团练乡勇的围堵,在南渡镇寸步难行已经很说明问题。 …… …… 十二月十五日,南京中军都督府右都督谭国仁由凤阳赶回,顺便从中都留守司带来长淮、怀远两卫精锐加固对南京的防御。 这是得到京师兵部与都督府的允可,由谭国仁亲自解印调往南京。特殊情况也就促使这位右都督同时掌握了统兵权和调兵权,虽然只是两个守陵卫军,但长淮和怀远两卫着实是凤阳府最为精锐的军队了。 说白点,算是一支能打硬仗见过血敢冲杀的卫军,他们的前身正是由大同军镇退下来的军户,同样是军籍可战力不是那些班军能比的。 “你的意思……是想让本督坐视不管而无所作为?!地方上的团练能有什么大作为?这是贻误战机!若是坐等反贼壮大,对南京必然成自囚樊笼之势,那时谁能保证胜负所属?”谭国仁对于秦风提出的策略有所不满。 “这不仅有损士气,对周边各府有不利影响!即使情况再恶劣,我方必须主动出击,一鼓作气剿灭反贼,抓捕妖人归案正法!对皇上也好有个交待!尔等畏敌于前,安敢献此拙计?难登大雅之堂也!” 都督府大堂内,谭国仁以南京统军大臣坐于高位,张治以提督军务兼监军坐于次位,副将郝林、刚被提升为兵备副使的潘闵依次位列左右,曹海、王珪尧一干人等也都在列,就连锦衣卫指挥使沈琨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都召来,只是此时他们的官职都上不了台面,和赵文华一起都站在后面。 而秦风则是单独被召出,站于中央位置颇为尴尬而又无奈的被上面那位爷,骂的狗血淋头。 正当曹海一派莫名其妙这秦风怎么就当了出头鸟?是不是被张治故意提出来充当打压的对象,借此羞辱一番?打秦风的脸,不就等于打他的脸么? 马应龙之事不就借病懈怠了一会儿嘛,那种事犯的着他老曹出面么,再说了……他也没面儿出了,前面几桩破事把面皮都丢光了,退了那么多步让你张治风光无限好,你还想咋滴?正准备又开始犯二站出来,为秦风说几句的时候,屁股还没挪开座椅,就听见一声郎朗的笑声。 张治却呵呵笑道:“谭大人莫急!秦先生之策略不无道理,乃是得老夫要求方在此献策。老夫深思过后,颇觉有几分道理。莫不如,听他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 这句话说完,众人脸色神情各有所异,动作大点的都表现在脸上,动作小点的都了然于心并未表示出来。 一向高傲气节强硬的张治张尚书,竟然会为一个小小的“敌对派”幕僚说话,语气还如此亲和平善,真是破天荒难得一见。 曹海就是瞪着眼珠,把撅起的屁股放回椅子上,无解的眼神相互看着那一老一少,最后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和那仅存的智慧,一致认为:那老匹夫……动了歪心思!准备想挖老子的墙脚! 不!而是已经挖了!看了看秦风那充满感谢的眼神,就觉得这小子“叛变”的苗头已然是长出芽来了! 不禁一副幽怨憎厌的眼光,狠狠盯向张治! “俺老曹刚养熟的鸭子你就想吃掉?简直欺人太甚啊!” 第三十六章:一只食指戳出来的战争 秦风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有人把他比喻成了鸭子,可惜他不会生蛋要不早就砸在那人脸上。 麒麟才子,怎么能是“鸭子”呢? 谭国仁偏偏头,颇为不解的注视着张治。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那句话就如平日里随意的话语一般。但能从张治语气里听出一丝欣赏的正面评语,也足够说明对于这个“建议”是采取认可的态度。 但“建议”终归不是方略,一旦缺乏可行性与份量也只是建议而已。过不了谭国仁这关,就谈不上是实际意义上的作战方略。 可张治的态度,恰恰是谭国仁所在意的,有此一言也暂时遏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立即将秦风驱逐出公堂。 “尔……且细细道出其中因由,莫说城中存粮不足军械残旧军心不稳诸如此类的屁话!大战在即,这些都不足以成阻挡大军南下平叛的主因!偌大个南京都城,外加周边数府富饶之地……竟然筹不足数万军士的行军口粮?!岂不是荒唐至极,座下列位臣工岂不是自认为庸碌无为之辈?!”随着谭国仁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公堂。 人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这样的言语几乎是要了秦风的命,交代不好等同于把整个应天府的文武官员都得罪了。 这个谭都督太狠,若继续坚持开始的建议就等于承认百官们,在这一件事上庸碌无为办事不力,是个无用之辈。但秦风何德何能,他又岂敢代表南京百官? 扯到最后,发觉还是张治这位新晋老师害了自己,无端端的推了自己一把。既然站在了这里,那就意味着已经代表了南京文官方面的想法。 这个烂仗,没人想打。 还是等京师另派大员率边军过来平叛吧!在这难关之前,能省下一笔开销最终决定的,将是这个大年能不能过得安稳。以往那种过个肥年的想法,暂时是不可能了。 这时候的红莲社造反,已然成了雪上加霜的惨境。 可谭国仁不是这么想的,武官嘛!虽然多年不曾接过大阵仗了,但他这次亲赴凤阳府又从京师争取到统军印凭,破天荒从卫陵带回来两支精兵强将定然是想有一番大作为的。到了他这种层次的大员,还不惜以身作则历经劳顿艰辛。说他不想打仗,那是猪油蒙了眼! 多年来都是这些文官把持南京政事风光无限好,几乎都把他这位唯一的一个都督府大员给遗忘在角落边缘。好不容易等来一次露脸的机会,怎能错过! 谁没看见他那双炽热的眼瞳,简直都能把人给化为灰烬了! 秦风心里暗叹,这谭都督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对于南京粮草方面的难处明明深知肚明,关于驻军内部的弊端和后勤军械更是最清楚不过。偏偏在这些问题上,故意刁难自己这个小小的幕僚。 非得用这种屡试不爽的典型手段显示自己的“官场智慧”,借以震慑文官。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威严感,也真是够了吧! 招谁惹谁了?这班老家伙总拿他来开刷,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共事啊! “谭大人若要执意开仗,秦某自然二话不说变卖家当也要支持南下平叛!甚至甘当先锋誓死杀贼,不灭妖人马应龙誓不罢休!但如今情形有变,秦某估算红莲叛逆将会从南渡镇偷道绕过上兴墒进而借道溧水县。力战数日的狼兵与乡勇渐已疲乏必不敢追击,三日之内必然会渡过涧脂河攻打秣陵关。总而言之,十日后红莲叛逆必会兵临南京城下! 那个时候,即使今日确定出军南下,等待所有物资备全大军开拔之日也相差无几,如此急促费劲大动干戈还不如固守南京,做好迎敌准备为对方画地为牢,一鼓作气歼敌于此。以免届时措不及防,仓促应战。” 秦风此言一出,大堂内轰然发出惊呼。 即是张治面色也为之一动,显然对此言论也有所意外,不禁眉宇一皱。 谭国仁剑指一伸,大声问道:“有何凭据!敢有此猜测?军机要事岂是靠估算猜测的?!就凭你一家之言,妄下军略迷惑人心,若是叛逆畏惧而逃离府境,转入他省岂不是错失良机!你安的乃是何居心?” “秦某只有赤子之心!何来居心!红莲妖人野心昭然,以乌合之众搅起太湖数府之祸乱,却以大部主力北上逆天而行!便可知妖人之决心!叛逆已无路可退,唯有直取南京方可杀出一条血路,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而官军,已成糜烂之局短期内无法化解,当以稳固为上策不动则以……动则必须以雷霆之势,以一支精锐之军迂回敌后,前后夹击以快打快方可缓解目前之困境。谭大人……良机始终掌握在我等这方,叛逆看似势大实则乃是一只纸老虎而已!只是当下……若要支撑起大军的作战消耗,必然要苦了应天府上百万百姓。权衡之下,弃小保大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后的喘息之机罢了。某下……惶然请罪!” 秦风躬身一鞠,黯然说道。 如此一个悲壮的说法,怎么也说得过去了吧? “纸老虎……敌后?”谭国仁饶有兴趣的捻着胡须,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思绪里却又不停的在消化那些话,时而眼里闪烁发亮,时而皱眉用指尖点击着桌面。 张治却是一直在点头微笑,老神在在的保持着大儒的仪态,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谭国仁似乎听进去了,他对南京驻军的情况最为了解,前两年撒手不管交给张元春,也是见不惯更是管不了那糜烂的局面。军队完全丧失了核心思想,也就失去了凝聚力,将领多为庸才带出来的兵就只能是班军。 粮草不足以支撑长期作战,但守城歼敌于城下伺机剿灭不是不可行,等待各府的物资驰援没个一两月那是空谈,到时候演变成粮荒必然波及甚广,闹出一场巨大的灾难对于富裕的南直隶来讲,无疑就是撬动了京师的统治根基。 那可比战火更可怕! 最能说动他的,是后半部份。谭国仁带回两支守陵卫军,本意就是以精锐之兵临敌,根本就没指望那几万守城卫军。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如何能做到迂回敌后? 如果真做到雷霆之势出兵,那么迂回敌后奇袭的确是可行之策,但是能办得到么? 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如果本督手里有一支北地边军……”话到此,惊醒的收住。只是诧异片刻收敛了心神。 “秦风?你有点意思,的确有资格站于堂前。”谭国仁这是首次显露善意,也开始认可张治的认可。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会心的一笑。 “但是,还不足以让本督认可你始初的方略。秦风!本督若是坚持出战,以你方才的说法……怎么个迂回敌后?怎么个前后夹击?本督……就是要打仗!狠狠的打一回!”谭国仁竖起食指,狠狠的猛然在桌面上戳! 这样一来,堂堂一位朝廷大员倒是变成无赖大汉了。 更是没法让人说话了,这时候还有谁敢走出来献策,指不定会给那位督爷给生生戳死! 第三十七章:雄雄战心 大人物耍起赖来总是有恃无恐,特别是武官就更能放开性子去闹。闹归闹,总归得有个依据,无来由的闹腾只会备受千夫所指。 朝堂之上,政见不一与理念、出身的差异形成的党派之争,想随性而为更显得举步维艰。但此刻南京的态势,各派官僚势均力敌互相制衡,没有谁能真正的全面掌控局势,也没有谁真的甘愿臣服谁。 只有一条官场惯律,为官者以高位宠臣为尊。无论有德无德有才无才,只要能爬到金字塔顶端,触摸到皇天边缘的云彩,就足以傲视群臣号令百官,此生无憾。 在这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能走到那一步才算是给人生的终点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显然,谭国仁就是那寥寥少数顶尖中的一员。如今,就只差一步仅仅一步了。 这种事情,南京的言官也懒得去弹劾。 “都是一品大员了,难不成还想跨入超品行列?试问历朝历代能活着擢升为超品功臣的人有几个?” 秦风有此想法,并不代表谭国仁就不能去尝试。 出了风头就非得当出头鸟?还得要挨枪!挨了以后还要表现出舒坦的一副“我乐意”的态度。 这便是张治给秦风出的第一道难题,入得张文邦门下就得有颗强大的心脏和过人的智慧,方能显出他非凡的择才眼光之高。现在秦风能走的多远,越能彰显张治以后的德高望重。 秦风长吁一息,以沉稳而厚重的语气说道:“某下还是那句话,打与不打如何个打法……还得等待南渡镇之战况如何,方可确实战略打法。” “若成僵持之局又该当如何?”这时,潘闵终究忍不住发问。 “那便是不幸中之大幸也!若能僵持个把月,扬州庐州各府援助陆续抵达,届时郝大人的练兵也初见成效,择中能战之兵加上凤阳二卫之兵力,应当能与叛逆一战。那时再整军南下,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秦风恭谨的回道。 “荒唐!说来说去仍是畏敌不前!废话连篇!本督最后问你一句……若是今日……南渡镇并无你所说的变局,你又如何自处?!”谭国仁显然是有些怒意,而且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哪怕你改变一下思绪,顺着爷的脾气走。就凭你之前说出的那些方策观点,足可看出你对军略还是有所涉猎的。也将目前局势看得很清,本可许你一官半职随军出战,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可为什么又绕回去了呢? “最后一句……” 这句话听着就让人心惊,意思是再有半点不顺意的话语……你秦风可以自尽了! 自尽倒不会,秦风也没想着把小命栽在这种破事上。 细声嘟囔着:“这不才申时嘛!距离过完今天还有四个时辰呐……” “什么?!你嘴里囔囔什么?!” “报!!” 正当谭国仁欲想发飙之时,公堂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备。 原本这种严肃的场合,涉及军国大事的议程上,是禁止外界惊扰的。但谭国仁出于对战局的关注,时刻要了解也就勒令中军都督府随时解送军报,及时上报。 “紧急军报!” 守在门外的接报官,第一时间传给郝林属下裨将,此时跪于公堂门前呈递军报。 郝林亲自接过军报呈上,谭国仁拆开看后一脸的诧异。等张治一一传下,众人过目也都惊讶不已。 “前夜里,红莲叛逆设下迷阵蛊惑官军,却从上兴墒偷道石白湖。今早已然抵达溧水,以数万之众列阵涧脂河,看其阵势欲想攻城!”谭国仁缓缓说道。 “这军报晚到了一日,只怕如今溧水县城凶多吉少!这么说来……叛逆距离南京城已不足四百里路程!叛逆行军竟如此神速?”潘闵也十分不安的说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治倒是老持稳重,不为之所动。却注视着秦风,一脸平和的问道。 秦风则是平静的回话:“江湖中人的一些小技巧罢了。秦某经商多年,五湖四海皆有不少人缘结下,总有那么一些可挖掘小道消息的渠道。综合以上,某下再深入分析而推断出可能发生的结果,变局自然也是推演之一。” 大堂之上一片沉寂。 “小道消息”,这涉及军情密报的大事,在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儿戏一般。然则,对于他能凭此推断出各种会发生的变局,而推演出结果。这种才能与智慧,的确非比寻常。至少他推演出来的“变局”,与现实已相差无几。 四百里路程,如无阻碍以目前的形式推算,叛逆只需五到八日便能兵临城下。这个时候,再说出军南下的确显得是多余之举。 形势有变,谭国仁的底气即刻漏了一半,看着那份军情愣是无话可说。 主动出击与守城待援,这仗也是打仗。可打法和性质就完全是天地之别,那所论之战功无论胜负大小,所获的荣光就犹如烈日与星火。 这时,张治起身离开座位,走进秦风身前说道:“平叛方略我等筹集了不少,争执不下呀!你也听见了,谭都督说……打!出城打!让叛逆推进至此,我等已然是难辞其咎!若真让叛逆跑到南京城下闹事,在皇城?在天子脚下?岂不是奇耻大辱?!不成!那时……我等必会集体刎颈于城墙之下,所以嘛……打罢!” 一只瘦长的手掌便在秦风的胸口,轻轻拍了几下。 暧昧的神情,亲昵的举动……秦风跳下长江也洗不清这关系了,曹海此时的眼里都能喷出火花来!恨不得烧死这一老一少! 秦风整了整衣冠,装作没瞧见众人怪异的目光,轻咳几声清清喉咙便说道:“蒙诸公诸位大人看得起秦某,给了某下在煌煌朝堂之上一展抱负的机会。综合事先诸位大人所提出的各种方略,都存在不少隐患和危机。有得必有失,都是在得失之间取舍,秦某谈及的“守”固然也是如此。而“战”呢? 秦某以为……可兵分两路,一路精兵东南下淳化过秦淮水,由合于渡过涧脂河绕到秣陵关之后三十里,如行军中途无意外则能休整半日。另一路则是大军由江宁南下,据守秣陵关拖住叛逆大军。也唯有如此,方能奇袭得手!” 谭国仁顿时双目发光,呼喝属将立即取来南直隶版图。不一会,已有几人抬着一副巨大的四框木架放置在大堂中间,巨大的牛皮上绘制着南直隶还算详细的山河图。 谭国仁与张治潘闵等人纷纷聚集在前,细细依照秦风所说的行军路线在山河图上观察了一番。 这才发现,所有的城池与河道方位还有行军线路,所经之处之间的路程几乎都与秦风所描述的一致,甚至还比山河图记载的详细。 “你怎会对周边城池路线如此清楚?”潘闵不解的问道。 “既然要打,必然要了然于心。这山河图早就印记在秦某脑内!”秦风如实回答。 谭国仁伸出食指,虚空晃点着说道:“你呀你!心里早就盼着开打了!故弄玄虚,欲擒故纵是吧?!” 秦风环绕半周,作揖恭敬说道:“谭大人!张大人!诸位大人!南下平叛乃是大事!事关南京百姓与列位大人荣辱与共的生死之战,若是让区区红莲妖人得逞……那诸位大人在皇上的面前,又该如何自处?在受尽苦难的百姓面前,又该如何重拾民心?唯有一战,战必胜!方可重振南京之声威!” “不错!本督亲自率军突袭!尔等敢否倾力一战?!”谭国仁振臂一呼,悲壮不已。 张治点头微笑道:“当然要战,怎能不战?” 势头起了,自然会有人乘势扩大,潘闵说道:“潘某愿捐出一月俸禄!资助大军南下平叛!” 随着这么一喊,堂内数十官员人人激情昂凯,纷纷表示都愿捐助俸禄以助大军粮饷。曹海、王珪尧、赵文华一派无可奈何,只能跟随大众的决意支持出战。 “战归战,但终究得有个章法不是?”张治安抚下众人激昂的情绪,很是镇定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不自主的齐齐看向秦风。 “某下以为……明日一早即刻发兵突袭秣陵关后方!” “什么?叛逆仍在溧水不是?明日就出兵?”谭国仁问道。 “五日!突袭精锐只有这些时间,错过最佳突袭时间就等于错过一战必胜的机遇!而且南下据守秣陵关的大军不易过多,两万足以!明日黄昏前必须集结完毕,并出军!” “你的意思,溧水官军连几日时间都挡不住叛逆?” “某下说过,以推断所看……叛逆对溧水只是佯攻,他们的目标自始自终都是南京。从他们造反那一刻起,都未曾改变过!所以说,秣陵关将是最大取胜因素!守住,并且利用地形对叛逆一击而溃,一战而胜!” 谭国仁一把抓住秦风的手臂,威严如刀锋的目光直逼他的心房,沉声问道:“军略!本督要你给出一个细致的作战方略!挑起老夫的雄心壮志,你就得负责到底!你若帮老夫赢得这一仗……想要什么老夫都会设法办给你!” 第三十八章:侵略如火 秦风实在汗颜,一个五十有几的老武行还是个高官,竟然开口说要对他做过的事负责!任谁也淡定不住,可此刻即使蛋疼也得忍住。 “某下定当尽力而为!但突袭的精锐必须另择强将,谭大人还须坐镇中军辅一得力干将,才能压得住那班卫军。否则,大军不出力死战仅凭凤阳二卫,实在孤力难为!” 谭国仁沉思片刻,习惯性的看了张治一眼,颇为认同的点头说道:“那你说!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分配将领?” “某下以为,王府尹王大人可当大任,为谭大人之副将提督行军军务,打点后勤稳固军心。而沈指挥使沈大人则可抽调千余锦衣卫精干,充当督军必要之时可助战力。而潘大人则是行军监军的不二人选,所属统带将领由各卫军筛选干将便是。 而突袭精锐军,则由郝大人亲率,另调南城兵马司林大人辅之即可。再加上锦衣卫佥事狄大人率一支精干充当生力军,如两军遥遥呼应军心一致,必然成事!” 大堂之内,再次轰然诧异,人人交头接耳。 如此安排,似乎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甚至连每个人的擅长和优点都考虑周到,必然也就用到了点上! 这便是知人善用,且尽用其才。 既然沉默,也就是没人反对,没有否定也就意味着一致通过。 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在没有皇权的直接干扰下,悄然的孵生出一场近乎“民主式”的默然投票结果。 虽然没有正式的投票仪式,也没有支持反对。但就是这样一种潜在式的形式,在众多百官的默认下完成了一次大战前的战略布置。 王珪尧是惊讶的,沈琨更是困惑,但他们事后的内心却是喜悦的。这样一场“大战”可谓是荣誉之战,远在京师的皇帝陛下虽说态度模糊,是调边军还是要南京自己解决,都没有发出实在性的旨意。但,谭国仁能从凤阳府带回守陵卫军,还带着京师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给的统军印凭,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那谁敢这么做? 已经很明显,嘉靖帝是要南京方面自己领悟,并作出最终的抉择。好与坏,荣与耻自己选择。看不清的人,将会在这场暴风雨过后,接受最恐怖的残酷惩罚! 只要能参与进去,也就表达了个人的态度,虽说前线打仗有风险。可总比踩进皇帝的陷阱,死得不明不白还赔了一世功名要好吧? 秦风也是想了许久,才想通嘉靖帝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看似不理不睬荒废地方政事处理模糊,实际上……并未那么简单。皇帝是在这问题上,留了一手。 …… …… 凤阳二卫一万一千余人,抽调所谓的南京卫军精锐外加锦衣卫精干也才凑足四千人,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只备齐七天的口粮,当中的五千多匹战马还是费劲了力气,才凑齐的。可依旧还是达不到秦风的要求,这样也将会影响突袭的胜算。 正午时分,凤阳二卫隐秘出城,按照原定路线开赴淳化。原本想置身事外的秦风也被安排进了突袭军,承担最重要的临时监军之务。 夜里,由谭国仁与潘闵督师的一万六千南京卫军由陆路和水路并进,向秣陵关方向发军南下。事出突然,负责整备军械与物资的官员忙的焦头烂额,虽然进度缓慢而急促,但都能做到严守本份自律其职,保证大军陆续进发。 直至深夜,后勤物资和征集的船舟才到齐装载过半,王珪尧就迫不及待的安排沈琨率锦衣卫先行押送,由秦淮水域南下跟上大军的行程。自己连夜督促后半粮秣军械的装载,到翌日午时最终将所有后勤发完。 南京各部,在这件事上竟做到了真正的通力合作,放下以往各种成见与私心,都将各自该有的才干施展在同一个目标之上。因此,效率之高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懈怠马虎了事,在“责任制”的军略束缚下,每个人的“业绩”都将透明化一目了然。一旦某个人负责的环节出错贻误战机,那这一生的仕途与人世必将玩完。 二十一日黄昏,南京卫军进驻秣陵关开始布防加固工事。水路南下的后勤物资经由卸载,转运陆路再解送城关,竟比大军早半日抵达。 兼程赶路的大军一到,城关后方的大营早就搭建好大半,开灶做饭。说到底也只有两百多里路而已,日行四十余里的行军速度对于缺少良马以步兵为主的南京卫军来讲,这已是极限和破纪录的奇迹了。 秣陵关位处南京与溧水之中,官军能做到的事红莲义军也能做到,并且还比官军早到了一天。但就在距离城关十里外的山包丘,起义军就地驻扎并未再推进一步,生生错过上天给予他们最佳的一个攻关时机。 昨晚夜里义军就派出斥候,基本摸清秣陵关的守备薄弱、军心不稳,以及周边可供破关的捷径山路要道的情况,可迟迟不展开行动。直到当天午时和酉时,所回报的军情回落相差之大,没险些吓坏了那些义军首领们的心脏。 视察后方大营之后,谭国仁颇为满意的登上城关,即使兵士们手忙脚乱的在整装防御器械,过程中也出现不少忙中出错,但未至造成太大的骚动。乱是乱只是人心还没适应罢了,但是军心和战意还是能从兵士们的情绪和纪律中看得出,还是没有丧失并且稳稳的捏在他谭大都督手里。 城墙各处要点纷纷安置上床弩、弩炮、弩车、虎蹲,并在角楼和马面处安放佛郎机炮,由于空间限制数量不多,更多的火炮都被设置在后方的制高点。 谭国仁指着二里开外的义军先锋部队,放声大笑:“挫笨妖兵!竟然此刻才派出先锋来送死!城关两面十里,均有本督精兵万人据守要道,与秣陵关成掎角之势!即使他大军来攻,本督都不惧尚且区区千把人?” “城中守兵不足万人,还都是疲惫之师虽然有火器之利,但气势仍然不敌妖兵。都督莫要轻敌,以免中妖人的诱兵之计。”潘闵在旁,进言提醒。 谭国仁挥挥手,道:“本督知道!此番我军之责乃是困敌,大军分为三部已成死守之势,守关都成问题根本就谈不上出击!此地毕竟不是重镇关隘,并无天险依靠,兵力只足防守。妖兵也是乏了,不得不承认前面那几手,确实是耍的漂亮。一帮乌合之众能推进至此,由此可见……当初采用秦风的方略是对的啊!” “确实是当下形式最为合适的军略……潘某,盼望着他能成功啊!一战必胜……这小子哪来的雄心壮志。” “哈哈!也能一战成名!若是这仗打的漂亮,那本督敢断定……那小子是个将才的胚子!” “将帅之才?说不定呀……” …… ……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其徐如林,不动如山。 如果说秣陵关的那支卫军是座稳固的大山,牢牢的挡住红莲叛军。那么疾行中的凤阳二卫便是那支攻略迅猛的隐形烈火,只等待在适当的时候猛烈爆发。 早在十六日,起义军造势佯攻溧水吸引各方的注意后,便大部齐发转向北上。二十日深夜抵达目的地的凤阳二卫,只比起义军主力晚几个时辰,潜伏之时还遇上了起义军后续的斥候部队,勉强全歼了这支只有百余人的队伍,而没有让对方的后勤部队发现踪迹。 委实惊出秦风一身冷汗。 给出个客观评价,凤阳二卫要做到侵略如火还真的远远达不到。但,面对这样的流民义军战力上依旧占优,毕竟暴民的战意只属于“短期兼间歇性”性质,持续性并不长久也不稳定。 一旦失去足可维持战心与战力的意志和决心,土崩瓦解之势必将来临。 这次出征,秦风动用了封华盟的情报网与民间关系网,即使是财力也投入不少。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隐形力量间接或直接的转化为现实力量,光靠官府那半推不就的顽劣性子,根本推动不起那么强有力的力度。 而张治,自始自终所想要借助或说是利用的,正是封华盟这股在江湖民间的隐形力量,以及秦风的影响力。 直到二十一日夜间义军先锋的一次试探性突袭,才确定红莲叛逆的大军真的倾巢而来!他们的大军已经向前推进五里,驻扎在秣陵关城防五里外,各种攻城准备都已是整装待发,待到第二日天明攻击随时展开。 遥望起义军绵延十余里的大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声势很大。但营寨分布零散没有统一而又据守要害的军事布局,防御工事和人员调配方面乱糟糟,左右与后方散漫的一塌糊涂。倒是那中军大营与前营阵地,还具有一定的准军事化布局,攻守都具有合理化的布置。 取下千里镜,秦风放松的呼出一口冷气,这时的夜间早已入寒,所幸的是大军都备上了御寒衣物,只是五日里赶了三百里路连一口的热食都吃不上! “实情与探报相差无误,等吧!让他们再嚣张一日,三万人的部队真正的能战之兵能有二万才怪!明日的这个时候……必是他们大败懊悔之时!” “秦先生料事如神,郝某佩服不已!若能一战成功,先生之功德实乃利国利民之大功。”这几日的相处,让郝林重新改观对江湖人士的一些看法,自然也是心锐诚服的。 可秦风知道,要让郝林这种性子正直刚烈的军人,真正与自己亲近起来还是需要实际证明才行的。 “郝将军过奖,等打完这仗……咱们好好聚聚,喝喝酒聊聊心如何?” 郝林颇是有些愕然,毕竟这话题完全牛头不搭马嘴的,可既然受了邀请况且还是金陵城里最大酒楼的股东请吃酒,哪有拒绝的可能。 便拱拱手应道:“打了胜仗,自然要喝先生的庆功宴!” 秦风坏笑,心想:你这小子真坏,请你喝酒谈心……竟然还耍心眼!若是打败,岂不是要一刀剁了我? “将军!步兵已经全部齐聚完毕,马步军随时听从号令!”林磊由土包下方,轻声禀报道。 郝林望着秦风点了点头,秦风笑道:“待明日叛逆力乏之时,便是我精锐军奇袭最佳时机!郝将军,请准备好迎接胜利的荣光吧!” 第三十九章:一战必胜 秣陵关是座小城关,城墙矮小残旧,没有天险可据。纵向深度不足以武力施展,纵深防御起不了最大作用。 清晨的一次突袭攻城,红莲义军即刻摧毁了城墙下为数不多的拒马,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狂轰滥炸。 先是火铳、弩车、虎蹲炮的近程火力掩护,再由投石车与掷弹机远程轰击城内。义军的火器装备基本来自官军的缴获,第一波攻击便是异常激烈。 官军凭借火器的优势,苦守城关。双方都投入了“万人敌”与震天雷,义军方面也摆出佛郎机炮阵容,与官军对轰。只是数量上远非官军的敌手,没有补给用完即废。 两军在狭小的城关互相争夺,轮换攻守兵力。持续到正午才停止,随后再次爆发,红莲义军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甚至对两面的官军营寨堡垒也发起突袭,只是官军这次的抵御力度与拼杀意志要高出以往任何时候。 说到底,农民义军对攻城战所缺乏的不仅仅是武器,还有经验和战术。只要守城强度一旦提高,义军只有望城兴叹转而单一盲目的游击掠战。 但,这一次南京城就近在咫尺,攻破秣陵关就能进驻江宁县,进而兵临南京。起义军也是拼了死力,事到如今也是没有了回头路。想要改变目前的困境,唯有攻下南京才有望壮大势力。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硝烟战火弥漫了十里内外之地,遍布尸首白骨残躯。退回前营的义军伤号布满各处,惨嚎声惊破天际,四周野林万兽绝迹。 秣陵关内的官军形式也不见得好,伤兵络绎不绝的送往后方大营,一批批阵亡的士兵与伤残送下,紧接着便是一批批生力军送上城关填补空缺。只要上去城墙的士兵大部分事后都是被抬着下来的,能自己走下来的不到原籍部队的三成。 第一天的防守战就伤亡了关内驻军的三成人员,左右两面营寨堡垒的伤亡报告还没呈送到谭国仁手中,只怕是不会比主关的损失小。 潘闵坚持不让谭国仁于一线主持作战,结果自己却是被流弹击伤了臂膀,昏迷不醒被抬入军医处治疗。 谭国仁巡视在焦黑破烂的城关上,角楼马面与各处的垛口没有多少是完整的了,甚至城门与几处墙体都呈现出摇摇欲坠的坍塌迹象,若不是即时以塞门刀车堵塞城门,早就被义军破城而入! 以黄土参杂沙砾混合冰水浇灌在破烂墙体之上,稍微缓和了下破裂的速度,但这于事无补。只要一发炮弹轰来,即将土崩瓦解。 “天黑了!秣陵关的关备弱小出乎本督意料之外,再来一次攻城的话这城关就不复存在。届时……老夫只有组织人肉盾阵,与叛逆一死方休!秦风……看你小子的了!” 谭国仁望着漆黑的天色,眼光深邃而面容冷酷的说道。 隐匿一日的凤阳二卫早就蠢蠢欲动,携带的口粮经已用完。所有人都知道,此战只有一次机会击垮叛逆军,如果不能歼灭叛逆与城军汇合这支孤军将是死路一条。 入夜后,便是决一死战。 义军后营,正在连夜打造新的攻城器材,附近的野林都被砍伐一空,这里似乎是流民义军的家眷大营,持有武器巡逻的壮丁只有少数。 但这并不意味着郝林会因此手软,在他眼里只有顺从大明统治的百姓才是良民,这些叛逆一旦被认定为叛国叛民的罪徒,就与倭寇一样罪不可赦。 以预定好的战术,凤阳二卫终于展开行动。 由于是轻装突袭,二卫没有具备火炮等重器,两轮火箭与弩箭的万箭齐发之后。郝林以副将之责任主官,率领五千铁骑首先展开攻击,遭受袭击的起义军左右后三营陷入混乱,还未反应过来便迎来官军的直面铁骑冲杀,恐慌与末日之像充斥整个义军大本营。 看着郝林率领的主力铁骑,顺利快速的由后营掠杀推进义军中军营地。秦风便下达全面突袭,林磊指挥步军九千余人分两队攻入义军左右营,由两翼跟随掩护铁骑屠杀围拢敌军中军前营。 秦风站于土丘上观望着战势,此刻的火势蔓延很快,那支铁骑就如一条黑龙一般拉长身形,呈现一条黑线由后营一直切割进去中军,切断了两边的火团。那两支步军更似汹汹魔影,将黑暗带进光明,无情的吞噬摧毁那些熊熊的火光。 “狄大人可以行动了,切莫让那敌酋遁走!喝粥吃饭大块吃肉就看这一回了。” 狄晖拱拱手应道:“先生放心!如此大的功劳交给狄某,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用心良苦。” 九百锦衣卫撒网去捕捉几个小人物,在这乱糟糟的局势中还谈不上是大海捞针,只要目标明确和情报无误,加上那些人的本性顽劣迂腐,定然是有迹可循的!大战既然已成定局,剩下的只能是弃车保帅。 狄晖去抓马应龙了,顺便还能楸出一些别有用心的阴暗人,那后续之事就有得玩了。 秦风挥挥手,身边的一个锦衣百户向后示意,即刻有一排弩箭射向高空,在至高处炸响!犹如惊雷轰鸣!灿烂的烟火随即迸发,形成各种怪异的图形! 几刻钟后,秣陵关城门直接被推翻,由内向外倒翻! 一波一波的轻骑相继涌出,步兵甚至从城墙上自行架梯或绳索下城,等那一千骑军冲向叛军前营,出城的三千步军开始在谭国仁的亲率下,重组阵形向前冲杀! 而左右两面的营寨,也有步骑军组阵同时展开侧翼反攻! 在这种情势下,红莲义军纵然有顽强的拼死意志,也无力回天!除非那马应龙祖师真的具有神通大能,施展道术佛法瓦解官军的围困,才会有一丝生机。 可郝林不会给他这机会,谭国仁更不会给他生路。 此时,正规军与杂牌军本质上的差异展现的淋漓尽致。红莲义军除了少数的骨干主力还能组织起顽抗,其余由流民组成的散兵游勇早早失去掌控,渐已慢慢溃散。官军乘势追击剿杀,场面一片血腥混乱。 郝林率领一千铁骑脱离本阵,直扑中军大营层层推进,杀至叛逆主帅营帐之时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扯下“红莲”大旗与“马”字妖旗,郝林怒气冲冲的在营帐外砍翻一个呲牙咧嘴,口吐白沫有些发癫状态的妖人法师后,盯着那两面旗怒喝到:“找!继续给老子找!掘地三尺……都要将贼酋找出来!!老子要手刃那妖人!!” “混账东西!到手的猎物……绝不能便宜了别人!这荣光……是属于我郝林的!!” 第四十章:擒贼擒王 糜烂的战局一发不可收拾,形式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起义军的溃败无法抑制,只是败得如此彻底速度如此之快,令人难以置信。官军展现出来的高度统一的协同作战,将各部卫军的积极性和潜力完全施展开来,在这种强大的意识面前,也就败的无可争议。 如果南直隶最为精锐的京军,都打不过一支由流民组成由邪恶信仰武装的乌合之军,那大明南部数省之地不要也罢。 丢弃的不止是大明皇帝的脸面,更是当地百官士绅的上百年根基。 溃散的义军再次变成流民,而松散缺乏建制的残余唯有目盲逃亡。 翌日清晨,东西两面出现了两股你跑我追一路屠杀下去的痕迹,东面最为惨烈。被追至涧脂河流域的流民,纷纷转头投降或战死,但官军的屠刀并未停下,军士们只有一个军令……在没有新的军令到达之前,所有可见的红莲叛逆都必须肃清,军功以人头数另行赏赐。 一拨拨的流民甚至被驱赶入河内,反抗或是失去反抗的人都在弩箭与火铳的孽杀下,自行坠入内河溺亡……顿然,河面那截被染成鲜红色!无数的尸首漂浮着被带往下流。 西面最为壮观,最后一股两三千的红莲残余竟被上万官军围追堵截,紧追不舍。直到被切割成十多部分,没入荒原深山村落之中。 秣山脚下,一处小村落。 一支十五六人的马队打破了这个小村庄的宁静,慌不择路由菜地上践踏而过,毁坏入口的民居篱笆。当前方几匹不堪负重透支过甚的马倒毙,摔伤骑士之后,后方的马队才缓缓控制住惊慌的战马。 “弃马!把马匹都往四周驱赶!你们,把他带上山往太平府逃!”其中一大汉气喘如牛,却还是稍稍回气便握刀在手对着身后几人喊道。 很快有四五个人裹挟着一个方脸大耳,耳垂戴有穿环,眉心有莲花烫印的中年男子,急忙忙的试图穿过村落跋涉上山。 受惊的村民们以为遭遇山贼或盗匪,早就躲避起来。 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纷沓而至,只闻一声“逆贼……受死!”一支飞羽箭“嗖”的破空疾飞,那大汉转身之际迅速侧头躲避,同时手下大刀挥上格挡! “镪!”的一声刺耳撞击鸣起,折断的箭头由于错位飞逝,加上那大汉上半身躲避姿势与挥刀的方向接近,倒霉的被格开的箭头在脸部至头部,生生割开一道深深的血痕,血水立即渗出染红脸面脖子。 “啊!”大汉捂住头部嗷叫:“杀!挡住他们!”反而激起凶性,迎前杀去。 这九个红莲叛逆似乎身份不低,服饰都是护法一类,显然不是一般的徒众。故而,前来追击的官军也不是一般卫军,而是锦衣卫狄晖的一支百人队。 那一箭正是狄晖的看家功夫,马上射雕!只是,这次射的是人头,稍稍错失一寸。 不吃不喝不眠,追了一个晚上杀了几个时辰,这才把马应龙的位置确定下来。收宫一战,怎能错过? 以区区九人之力竟将锦衣卫三十余人阻挡在村中,可见其武力之凶悍。此刻无论是战马还是人的体力和精神都透支过度,想要组织起强有效的围杀已不可能。 但那些人此时的战力依然强悍,狄晖示意其余锦衣卫扩展分散向前推进,越过那些人追捕最重要的逃犯。这时候拼的就是意志和人海接力,锦衣卫胜在人数占优,堆都要堆死他们! 犹如恶鬼一般的红莲护法,全然没有任何章法各自为战,战死罢休! 已经不成人形的大汉,最后一个倒下。还是被狄晖一箭从眼瞳穿过后脑,才垂垂跪下被锦衣卫乱刀刺死。看着满地死伤的锦衣卫,竟有二十多人,狄晖不禁凄厉怒嚎:“兄弟们!莫让贼酋逃了!为咱们的兄弟报仇啊!!” 倒霉催依旧逃不过命运的作弄,原本逃脱的马应龙几人选错了上山路向,误入村民于后村设下的捕猎陷阱,多人被捕兽夹和绳锁网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马应龙跌坐在乱草堆里,望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流,由山林上方缓缓流淌而下。身后的锦衣卫密密麻麻的汇聚过来,他疼苦闭上眼睛躺直身体让自己尽量的感到舒坦,不理会随从的嘶喊和挣扎,一动不动。 狄晖很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护法“挑筋拆骨”,确定射出的弩箭已经将他们钉在原处,才开始清理周边的陷阱。 笑嘻嘻的咧着嘴,身上的飞鱼服软甲被血迹覆盖了几层,早就浑臭脏污加上那副笑脸,显得异常诡异阴森。 “不管你是假是真的,终究是落入了本官狄晖之手!马大师?请回吧?” 马应龙睁开眼冷笑:“犯不着回锦衣卫诏狱!我就是马应龙本尊!大业终是毁于一旦……枉费我马应龙倾注了一生心血,红莲魂血于今日灰飞烟灭……罢了!就化为一朵红莲,回归老祖母圣足之下,十八年之后再还一身男儿之躯!哈哈……尔等世俗,终有灭亡之日……” “灭你大爷!”狄晖挥出重重一拳,直接将马应龙打昏在地。 “都绑起来!猎物该有猎物的样!棍子侍候!!” 众锦衣卫将红莲叛逆一个个倒挂在木棍之上,四肢绑紧十足是像野猪一般被抬走。 …… …… 二十二日下午,秣陵镇附近的百姓衙役,开始陆续进出城关协助官军清理四周的战场。由于战场范围过大,特别是地处涧脂河上游的那些残尸和脏物波及甚广,光是清理河道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秣陵关算是彻底废了,当地的县衙财力是无法重新修建的。秦风望着残败的城关和四处凄凉的场景,不免有些感触的说道:“生在这时代的百姓,是命苦的。活在这时代的人,是受难的。” “不对!生不逢时,是命。活在当下,是抉择。宗主做了自认为最正确的抉择,又何故自我菲薄?这岂不是惺惺作态骗人骗己?”文昊摇摇头,如实说道。 秦风瞪眼说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实话实说!顺着我的意,说几句奉承话能死吗?” 文昊转过脸,一副事不关己淡漠的指着下方道:“狄晖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可是麻烦事也一并带了回来。 林磊中途把人犯给劫了! 还是从锦衣卫手里,从狄晖眼皮底下硬是把人犯,活生生的劫走!这岂不是打了锦衣卫的脸,变相砸招牌嘛! 狄晖本想劫回来,可人家有副总兵郝林大人的大军接应,人犯一入军阵即被戒严起来。这时硬来岂不是变成冲撞军阵? 沈琨这下也静不住,别看平时对狄晖不太亲善,但这事关锦衣卫脸面和军功的大事!上千锦衣卫立刻前来支援,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纷纷怒颜相视,似乎有再战一回的意思。 而大部分军士都是挠着后脑勺,傻傻分不清状况。前一日还是生死同袍,大家吃一锅饭睡一条席子绑着同一条带子上撕下来的布条缠住刀柄去杀敌,怎么今天就变成冤家刀剑相见? 前一刻还在痛喝美酒吃着野味,抱着胳膊互相吹捧自己大难不死还砍了几颗头颅,等着回去领了赏钱再一起回去南京城喝酒吃肉。号令一响,急忙的拔刀上矛归队往前一站,结果一左一右拿着家伙对着对方,大眼小眼直愣了大半天! “哎呀呀!!本督道是什么破事呢?!不过一个人犯罢了!至于是谁抢谁的……重要吗?”谭国仁此刻是卸了甲胄,刚吃饱喝足的模样摸着肚皮,晃悠悠慢慢走到双方中间,大声笑着说道。 沈琨负手在前,沉默无语。倒是狄晖很是不甘心的哼出气来,也不出声。 郝林随之下马,交过武器才向谭国仁施礼,冷笑不语,罪魁祸首林磊倒是没了踪影。 “来人啊!把人犯交还沈大人,有些事啊……还得给锦衣卫一个面子!”谭国仁看了看郝林,眉来眼去的竟当旁人是透明的。 郝林挥挥手,四个半死不活的红莲叛逆被一一押了出来。 “沈大人,随便挑!全部拿去也行!” 沈琨看了一眼狄晖几乎气炸的眼神,即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郝大人好大的气度!却不知敌酋马应龙会有什么想法?这岂不是抬高了那妖人!区区一个死囚叛逆,你争来作甚?要知晓……先到先得的道理!” 郝林大笑:“沈大人要讲道理?郝某自认讲不过你啊!” 谭国仁走至二人身旁,指了指那四名囚犯说道:“当中是否有马应龙者,那得靠沈大人的本事!这就交给你了!都是重犯,好生看管莫再丢了!” “哈哈……没错!都是重犯!四个都是马应龙!狄大人抓得敌酋分身逼得真身化为灰烬,还得靠狄大人将他们的容貌指认出来,逼出真身!也是大功一件啊!谭都督、郝大人也都辛苦了,各位将士们也都幸苦了!今晚,秦某准备了美酒美食,好好犒劳各位兄弟们!!这次大战……是我们胜了!!” 秦风的话里有话,众人当然也听的明白,事情不能说的太白也不能分的太清,正所谓有功劳大家一起共享就是了! “呼啊!呼啊!胜利!胜利!” 随着双方兵士互相相拥,很知趣的振臂高呼胜利。主将们也不太好将事情闹得太僵,沈琨也就示意狄晖就此作罢,毕竟属于锦衣卫的那份军功,任谁也不敢抢走的。 第四十一章:死士 谭国仁的护犊之情谁都看得出来,却也是无可奈何。在军队里要是与军人较真对着干,那是自找苦吃。毕竟这里不是南京城,军伍出身的硬汉子是不会吃锦衣卫那一套的。 军队自然有军队的自成规则,也有他独特而多变的气质。耍无赖当然也属于这个范畴,但不是人人都能如此,起码要达到谭国仁这种层次,脸皮厚再加上大腕的手段也就能把歪理掰直,无理也凭空捏出个真理来。 立于不败之地,任凭那些外人怎么折腾也绝不会讨到好处,除非锦衣卫有绝对的力量能撼动军队系统。 有谭国仁这个顶头上司的鲜明标榜,这种气质自然也一级一级的影响延续下去。郝林如此,林磊如此,如果有必要把整个部队拉出来,也能如此。 沈琨再执拗也不会犯傻,与军队正面冲突真的去争这个“擒王”首功。为了锦衣卫的脸面与自己的人望,以及笼络下属的人心做到一定程度就够了。至于狄晖含在嘴里的猎物,被人生生抢走那是他自己的事。 秦风这个中介人,适时出现并搭好阶梯让双方都能下好台,握手言和再分摊利益,自然而然也就顺理成章。 既然红莲叛逆最大的一股起义部队被剿灭,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无比。 休整一日的大军重组兵力,二十三日发兵溧水,于新年正月初进驻溧阳,重新恢复那里的官府秩序。谭国仁亲率凤阳二卫展开对常州府与苏州府红莲余孽的全面清剿,潘闵则是率领南京卫军一万进入广德州对流民势力再梳理一遍。 随着清剿范围扩大,后方粮草与物资的供给难度随之增大。起初所担忧的问题也逐一出现,只能被迫将难题转嫁给当地府治机构,既然是要协同清剿叛逆,当然要无条件支援京军的军事行动。 在大军下溧水时,秦风则是随同锦衣卫所部返回南京。该做的事做完,不该做的也做了功成身退也是理所当然。 付出那么多,总得有点好处不是。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的争论过后,谭国仁与潘闵还有王圭尧都勉为其难的签了一份联名公凭,交给秦风带回南京作为凭证。 关于秣陵关、溧水、溧阳、宜兴、吴江等所受红莲叛逆祸害的城镇的重建工程,都交给“瑞隆祥商行”协同官府完成全部的承建。 也就是说,官府将支付最优待的承包费用给予瑞隆祥商行,去执行这一项官民合作的承建工程。 有了南京方面的承诺,这一项生意将会是一本万利的稳赚买卖。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秦风三十一岁的生辰,虚岁也有三十二了。这一日,却是在江宁镇度过的,很平凡很无趣的一日。明天将路径江宁县返回南京,估计还得两三日的行程。进入方山境内,他便脱离锦衣卫带着文昊还有几个部下,去了江宁镇。 他想沿途看看长江,后世自少就在沿海长大,往后也是越来越少见到大海,对于一个怀有大海情结的人,只要能贴近“水”感受那份寒里有暖的情意,便能让身心彻底放松,享受心神上的安稳祥和,哪怕只有片刻。 “这是宗主想要的生辰礼物?” “呃?”行走在行廊内,观望着河道上的人文风貌的秦风,对于文昊突兀的提问有些不解。 这是指那笔生意呢?还是指这趟江宁行呢? “肤浅……” 秦风心想着,用什么话语去搪塞他。可还未回话,光是看他微变的表情文昊就给他下了定义。除了翻白眼沉默以外,秦风想不到用什么方式去反驳他。对于这位贴身侍卫的怪性格和跳跃性思绪,他还真吃不准。 一路无话,镇上的街道坊市虽不如大城般繁荣,却也是熙熙攘攘人气颇为旺盛。完全不受百里之外的秣陵关战事所影响,众人驻足一间小酒肆点了几样招牌小菜,吃饱喝足便又原路返回客栈。 此时,秦风手里捏着一串铭珠,玩味的拨弄着珠子表层刻着的符字。思绪早已神游在外,对身边旁事不闻不顾。 前方走来一小商贩,摇摇晃晃脚下一滑,“啊”的一声跌到在地,肩上竹筐内的杂物也就顺势翻倒,凌乱的洒泼了一地。秦风未受影响,只是文昊步伐加快一步身子超出两个身位,脸色依旧淡漠冷酷双臂环抱着佩剑。 那小贩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秦风,伸出手臂还未出声一道剑光掠过…… 小贩定格片刻,先是嘴角再到眼角直至整个半边脸急促抽搐起来!小贩手臂前半截缓缓脱体滑落,鲜血开始呈雾状喷射!暴露出来一柄断截的袖箭。全身在抖动抽搐的小贩,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息,喉咙那处致命的血口便哗啦啦的涌出血流。 “呼!突突突突……咻咻!” 无数箭矢如流星一般由右上方穿过稀疏的树枝,呼啸倾泻而下几乎要笼罩住秦风一行人等! “保护宗主!”文昊声音未逝,身体已划出一道残影。迎着箭矢下落的空档,以更迅速的速度避到两丈之外,双脚逐一在墙壁上点拨两下便飞掠上侧方的二楼,破开窗户掠了进去! 两名护卫即刻破开背负的包袱,瞬间撑开两把巨伞!挡在秦风侧方猛转,迅速转动的巨伞将雨点般的箭矢纷纷格开,锐利的箭矢竟然无法洞穿巨伞,撞击在巨伞表面响起尖锐刺耳的金属弹击声。 显然这巨伞不是寻常之物,而是经过特殊材质锻造的铁甲伞! 身后另外两个护卫则是拔刀挥舞挡箭,堵住空隙。片刻后,二楼窗台相继有人飞跌下来,响起一阵乱糟糟的撞击声和惨叫。文昊在内大开杀戒,由这方房间杀出撞破窗台,纵跃到那方阳台杀入房内,再重复如此一路绕着那栋阁楼二层杀了一遍。 随着残破的杂物和尸体跌落下来,箭雨逐渐消停。而左方巷子、楼房上方、河道内纷纷涌出十余个手握长剑与蒙面装扮的倭国武士! 四个护卫形成两层防御,逐一挡住扑杀而来的倭国武士。 秦风冷笑道:“装神弄鬼!要装也要扮的像样些啊!!混账东西!” “八嘎!”三个突围而出的倭国武士冲杀至秦风面前。 秦风侧身,微微压低下盘前倾。平日里很少佩带武器的秦风,此时腰间却系了一把横刀。左手按在刀柄处大拇指轻轻一弹,右手握刀瞬间出鞘!刀光划出一道半弧彩光,“铿”的一声巨响! 劈斩而下的倭国武士被荡开一丈之外,双手颠颤不止虎口处撕裂出血迹,颤抖的五指似乎快要握不住横刀,空洞的眼神里尽是莫名的惊悚! 那一刀,就像劈在磐石之上!而那看似随意的一刀,有如百斤重力砸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刀刃处竟嘣缺了一块! 接替突上的另一个武士嚎叫着连斩狠劈,都被秦风轻易躲闪而过。五招过后,寻得一处破绽,秦风手腕一转横刀顺势转了一圈,单手执刀斜下横劈! “咣”的鸣响一声,那武士的横刀直接被格开,并从手中飞出去! 整个上半身被带动影响呈现弯曲状态,最后以斜视的目光流露出惊恐!秦风手中的那把横刀直身回刺式以同样的返回方向斜上刺去!刀刃穿透武士的心脏,没出过半!真是白刃进红刃出! 秦风整个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一番,顺势将手中的横刀旋转搅动迅速抽出! 第三个武士顿挫了一下,缓过神来继续嗷叫着与第一个武士围杀上去。 “你眼光太涣散了!杀!” 秦风呼喝一声,一刀直接荡开那武士的刀,将他切腹开膛几乎腰斩。 他的横刀太霸道,说的不止是超强的臂力,精湛的刀技。而是那把刀本身就是一把宝刀神器,坚韧而锋利无比。那些武士的刀,如果对砍只有挨断的份! 飞溅的残血泼洒在最后一个武士脸上,横刀余锋分寸不差的切掉他脸上的面罩,恐惧已然在心里造成无法压制的震惊,武士高举着刀颤抖的手臂却如何也挥不下去…… “你是修罗门右秉死士?” 那武士被秦风如死神般的威严目光所震慑,就如中了催眠术一般不自主的点了点头,颠声应道:“是……是的……” “呀啊啊!” 武士胸前突然破体凸出半截刀刃,带着那武士在一声声怪叫下,撞向秦风! 第四十二章:烦人的生活 疾步后撤中的秦风脚下一蹬,由侧面避过同样是单手握刀劈下! 清脆的一声破裂,前半截刀刃被生生斩断! 秦风抬腿横扫,前面的武士脚下失控立即反方向倒去,趁着后面那个偷袭的武士立足未稳,秦风反手转向横刀迎面劈去,只需巧劲一发刀尖在那武士脖子要害处,切开半边的血口割断大部分的气管大动脉。 已成两具尸体的身躯倒地之后,仍然还在机械性抽搐。 剩下的那些死士已不足惧,最强的几个都死在秦风刀下。那方的哀嚎声和杂音已经消停,文昊优雅的身姿随之从二楼跃下,落在秦风身旁。 他看了看那把横刀,道:“多年未曾出刀杀人,可还使得惯?” 秦风取出手帕抹去刀刃上的血迹,笑道:“还行!” “这些都是渣渣,连你单手刀都接不过五招……不如,我来试试……” 秦风看着他那认真的态度,很是恼怒的回道:“本宗主最讨厌你实话实说!其实我,是用了双手的……” “宗主!” 护卫的一声呐喊,两人立刻上前。 其中一个护卫倒在同伴怀里,竟是满脸暗黑发紫,七孔流血不止浑身僵直! 文昊取过护卫手里带着血迹的弩箭,细看一番说道:“有剧毒!使得是诸葛连弩,一共十一人外加这里的是二十一人。昊以为……是章恕全的死士!” “此刻用药,可还来得及?” “晚了……他中箭依然运劲厮杀,那时起就晚了!”文昊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底下,依旧也是一副冷漠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波动的情愫。 “唉!都是同袍兄弟一场,送他一程吧!”秦风说完转身离去。 那护卫望着同伴艰难的点了点头,抱着他的同伴双手捂住脸部和后脑,轻声道:“安心上路!你我黄泉相逢!” 清脆的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事后解衣包裹住尸体背负离开现场。 …… …… 无声的愤怒,便是最强烈的反应! 章恕全终究是伸出了魔爪,多年来他一直如影相随,让秦风背负上沉重的压迫感。原本以为,决绝的强大已然破开那道枷锁,自己对他不再亏欠什么。 他与他已经撇清了那层关系,剩下的就只有买与卖而已。 但,某些存在过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干净的。有些时候,随着时日的变迁或许会沉淀得更为浓郁。有些人始终是放不下,始终是紧咬不放。 秦风也心知肚明,只要还活着……某些人,某些往事,某些关系。你睬与不睬,它们总归还是在那里。 他迟早会下毒手的,从他踏入南京那时就已经在开展他的阴谋诡计。只是这事做得不太干净利落,就凭这么些人手和不堪的计划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只能说明他还不想自己死。 “这是一次告诫!” 红莲社造反,章恕全得负上不多不少的罪过,没有修罗门的渗透和暗中操控,红莲社根本掀不起那么大的风浪。指不定还没踏上应天府的境内,就被自己的愚昧和本性扼杀在起源地。 秦风回想那一次的见面,对自己提出的那些请求。不免冷笑,这次祸乱自己何尝不是帮凶之一?如果非要较真,那么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私底下为红莲社造反提供了不黑不白的那些方便,也间接制造了不少人间罪过。 只是明面上没有给封华盟留下太多的负面线索,这一切所造成的恶果都将是修罗门去背负。 “那人身上背了太多的罪孽,不会在乎更多!此事回南京后再作打算,这段时间谨慎一些就是了。还未到深仇血海之时,他还不至于以修罗门的名义与封华盟生死决裂。” 看着那一团火焰化为灰烬,秦风否决了文昊对章恕全展开报复的想法。 部下们正在收取那位同伴的骨灰,神情都很肃穆。 “但这件事情,他必须付出代价!” …… …… 二十八日,秦风低调的返回南京泞园。 秣陵关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回南京,谭国仁此时正在移军溧阳。官府发布公告后,全城即刻又陷入狂欢之中。 只是这段时日,可苦了张治一班官员。官储冬粮所剩不足二成,大部早已解往南下大军,从各府赊借而来的粮秣和物资进度缓慢,只能以官府的名义向各地粮商和地主豪绅购买粮食,还要抑制城内因缺粮带动的物价飞涨造成的混乱。 一边打压不法粮商和地主囤积粮食,还要一边向他们索购粮食,以及从各地不相属的派系调集粮食,这些繁杂纷乱的事务确实不易处置。 直到第二日,张治才知晓秦风回来的消息。 泞园,秦风正看着张治给他送来的信帖,笑着展示给席妙柏看:“张公这是在谴责我啊!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去向他老人家请安,还在非常时期躲入仙鸯阁那烟花之地沉迷享乐!身为突袭军监军,竟不去向他这位吏部尚书述职解职。唉!人生无自由了!” 席妙柏一掌拍开那封信帖,鄙视道:“一个暂领名头的监军,有何好炫耀的!” “嘿!那个破临时监军早在军营,就向谭国仁交还印凭解职了,还何须去吏部报备。不过是张公一个借口罢了,他呀!鬼点子多着呐!总是倚老卖老,我在他那讨不到好处,只有他剥削我的份!” 席妙柏斜视他一眼:“那你不去?” “去!”秦风没好气的应道。 “那你得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她们等了你十日!就是为了给你补办生辰,以往五年里从未错过。这一次,是你食言了!” 秦风起身,背对着他说道:“怎么感觉你像在诅咒我?!我去去便回了嘛!” 两人沉默片刻,秦风顿了顿说道:“这次,她们来了……就留下好了!” 别有用意的话语一出,席妙柏当场愣了一下,才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明日就是岁暮,辞旧岁如此欢庆之事总不能就一大帮男人吧!后天就是正月初一,正旦节。过新年了!让她们在园子里增添些人气,不是好事?” 席妙柏看着他说道:“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秦风甩袖转身,一副懒得搭理的厌恶表情:“嗨!你多心了!” 席妙柏欲想追上再盘问几句,神情却有些异样大喝一声:“有埋伏!” 花圃草林中突然飞射出无数根飞针! 秦风扯下外袍,抖动旋转将所到飞针尽数卷入之内。而席妙柏则是更为纯粹,一把碧玉铁扇左扇右拍把飞针相继格开。 草林里窜出一个瘦小身影卷成一团,与半空旋转喷出一团粉末扑面袭去。 席妙柏抢先上前,铁扇反手迸发出一股劲力,将那团白雾全数驱散!却不料,慢下半步被对方掷出不明物质黏在身上各处。 席妙柏歪着鼻子嗅了一嗅:“蜜糖?” “嗡嗡……” 那个瘦小身影之后,猛然飞出十几只巨型黄蜂,组以雁形疾飞过去! 席妙柏甚感不妙,大喊:“龙黄蜂?!小师妹你耍赖啊啊啊!!” 紧接着,高大优雅的身形即刻变得异常猥琐,狼狈的穿廊翻墙四处逃窜而去! 第四十三章:有朋自远方来 秦风摊开外袍,包裹着的银针足足有三十多支。 “唉!可惜了这锦绣衣衫……” “哼!买过一件不就得了!你家不是卖衣衫的吗?”那个瘦小身形原是个女孩,扎着一根麻花长辫子,眉毛粗黑瓜子脸,那双灵动的大眼珠鬼灵的转动着。 只是这女孩肤色偏黑,是那种黑白分明的黑,像日晒过度晒伤的黑铜色,原本灵巧的五官被黯淡的肤色所遮掩,似乎缺少了些女性该有的韵美。 “玲儿也不小了!怎么还爱如此闹腾?龙黄蜂岂能随意驱使的?就不怕伤着你的妙柏师哥?” 女孩望着席妙柏消失的方向不屑说道:“他这么不堪还怎么当我莫玲儿的师哥?!工蜂不产毒你不知道?被蛰了只会麻痹发寒一会儿,下次你敢打飞我的银针……看我不放母蜂蛰你!” 莫玲儿从秦风衣袍上取走银针,坏笑的装进腰袋内。 “哎!一年多不见,这就是你打招呼的表示?怎么你们的出场方式都如此另类?”秦风摇摇头表示无奈。 “一年只见一次面的人,为何要对你亲善?七年前能对你这样,如今怎么就不能?!若不是师公拦着,早把你毒翻了!”莫玲儿白眼直瞪,恨不得把针插满秦风全脸,气咻咻的走开了。 “唉!唯小女子不可得罪也……” …… …… “玲儿又去胡闹了?”藏书阁内,一位白发长者一面观摩着高架上的书籍,一面和气问道。 莫玲儿此时乖巧无比的回道:“哪里胡闹了!不过是与师哥切磋武艺嘛。” 白发长者一身素蓝色长袍,缓缓回身接过女孩递上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后的席妙柏,喝了一口香茶说道:“茶是好茶,也只有在逸仙这处才可品尝到好茶的妙意。” 秦风回礼道:“邬老若是喜欢,便多住几日以便逸仙尽地主之谊,金陵山水不比蝴蝶山谷逊色,既然出山便就惬意而行,新岁在即人文风彩更是多不胜数。” “如此甚好!只怕几日还不够。”白发长者长发披肩,光泽透白坚韧,脸上的沧桑之色厚重深远,肤色虽黑却保养的极好,看不出是已过花甲之龄。 “呃?师傅您已有十多年未曾出山,此次出山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席妙柏在这长者面前,性子倒是变得规矩起来。 “怎么?就你两父子可以出山,常年游历在外流连忘返。就不许老夫在残烛之年,再入世感受下这红尘凡气?” 席妙柏被一句话给堵得够呛,颇为心塞的呐呐回道:“妙柏不敢!” “唉!有你席少庄主不敢做的事吗?仗着一身天赋,不好好用功专研密术,整天不见人!老夫都懒得替老庄主教训你,只怕那医术也荒废了吧?燕荡轻功术还留得几分?让你好好看书就是静不下那份狂心!连玲儿都打不过!” 席妙柏颇为不甘心的挤着眉眼,却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时候和一个老前辈争论显得自己不够成熟稳重兼小气眼。 秦风也是看惯了这场面,自然也不会当真放心里去,他们这种谈话的方式表面上看似严肃,但他知道……这几个人绝不是拘束一格之人,相反都是心胸阔达秉性随心,奔放无拘。 这也是他们调解亲情或是友情的一种方式。 “我打不过小师妹?!” 对于白发长者的各种质疑和训斥,席妙柏并不违逆。唯独关于打不过自家师妹这种事上,他就格外抵触这种不公的说法。 “她若不是使了毒……我若非认真起来的话……” 白发长者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是聪明,天赋也很高。但是论打架,你不如玲儿。天道殷勤这句话懂吗?闲时没事,别在外面浪荡。蝶仙山庄到底是你爷俩的?还是老夫邬子谷的?老夫不过一闲散住客,竟沦落至为尔等爷俩照看庄子,日日累得老气直喘!还有理没理?管教一下不肖徒弟,竟还诸多顶撞!不若老夫喊你做师傅罢了!” 席妙柏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示自己的无奈,只能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向窗户,借以无声的沉默与一声声低沉的叹息,表示自己的无助。 “好了!邬老暂且饶过他吧!家宴过后,晚辈请邬老前往仙鸯阁观赏戏曲歌舞,可好?”秦风只好上前,为众人解围。 “唔?这倒是合乎老夫心意!早在湖广就听闻仙鸯阁名绝江南,若来金陵不入仙鸯阁,等若枉此一行。” 席妙柏最近来南京的次数是频繁了些,但这次同来的还有郭婵婉与琮儿,也许是蝴蝶谷日子过于枯燥寂静,对于还在发育期孩童的心性会有成长上的影响,每逢佳节时日妇人都会带着孩童出山游历。 隐世不是隔世,必要时候还得出去看看,以免脱离了世俗变成孤陋寡闻之人。 倒是白发长者,这位在众人心里就如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身份名气都曾是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尊贵无比,在秦风这个后辈横空出世之前的二十余年间,长者的犀利名号响彻整个江湖,无论是中原亦或是北地南疆东海西土,都远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 长者的名号代表着的就是强者,这里的强而是很高调的真真正正的强大,是那一代众多强者中的翘楚领军人物。绝不是像秦风那般隐晦低调,只闻其名之盛而不易常见其人,颇有些夸大的成分。 当传奇历经二十年的销声匿迹彻底的消失在世人眼前,也就随着岁月无情的抹去那些留在江湖上的痕迹,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传说。 从此江湖,再无领军人物。 …… …… 泞园的宁静夜色之上,飘溢着沥沥的细雨风声,竹林绿叶随风起舞,唦唦扬起遥籁之音。 这并不影响同一屋檐下的亲情会聚,并为这场融洽和睦的家宴添加了极其逸美的祥夜风光。 雨夜,如此恬静。 欢声笑语,恶趣味的互相打趣,脱口而出的胡湊瞎贫、粗糙的诗句歌赋,直到宴后的急转酒令都显得是那么的欢乐无穷。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不是亲情胜于亲人,有家人的感觉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这一晚,郭婵婉用玉米糕加裹蜜、甘露饼制作了一份“三层蛋糕”,按秦风描述的那样还添加了鸡蛋,以水果点缀在上,给他补上了错过的生辰礼物。 寿星公免不了会被挤兑作弄一番,那还是秦风带开的风气和习惯。虽然很多人脸上都粘满了蛋糕的碎末,在郭婵婉看来未免是浪费了,但大家的笑脸和欢声都足以弥补那谈不上辛劳的辛苦。 欢乐,得来不易。且在,且珍惜。 第四十四章:夜雨惊谈 年关之际,岁暮在明日。南京城的百姓们都在忙着布置辞旧岁,街道四处门庭院落之间俱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洋溢之气。 细雨蒙蒙,细雾绕绕于夜里飘逸。 席妙柏感到很委屈,被邬子谷禁足在泞园面壁思过,只是他不知思哪门子的过!一面唉声叹气一面给长辈收拾衣物整理行装,足足三箱子满满的行礼。看样子,那位师尊大人确实是想长住于此。 秦风则是陪着邬子谷、莫玲儿、郭婵婉、琮儿等人前往仙鸯阁观戏听曲,一路上游玩过去好不欢乐。 红莲社造反声势浩大,曾一度威胁南京的安危。但毕竟已被迅速荡平,只要不受战火的直接祸害,对民间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官府的储粮受到损害,那是官家的事,至于军队会不会因为缺粮而发生哗变,官员会不会因为俸禄粮饷受到缩减而剥削百姓,只要不牵涉到民间把借债分摊给百姓,那民心就不会受到动荡,秩序就不会乱一切如常。 因为南京城有一位贤臣,张阁老张治。他自然会为百姓,分忧解难,为社稷设法维稳。 这当然不是秦风一厢情愿的想法,而是张治正在做的这些事。 秦风不急于去见张治,因为他不想把危险过早的带给他,虽说以后总是会面对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清除目前所遇到的潜在危险,以免他对那些阴暗之事知晓的太多。 思绪容易跳跃的人,总是会分神过度将注意力集中一点,而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 等到邬子谷第三次向他挥手示意的时候,秦风才缓缓把视线由窗外收回眼前。 “想什么竟如此入迷?!老夫唤了你三遍!再不回应可就要敲你脑袋了!”邬子谷显得有些惘然,而又微怒的大声说道。 这就是秦风不对了,在长辈之前怎能如此失礼?赶紧赔礼道:“是晚辈失礼了,刚望着那些细雨浓雾,想起了南下平叛的京军。想到他们不惜己命奋勇杀贼,过大年这么紧要的日子也不能陪伴家人,有些感触罢了!冬夜严寒,又不知他们此时在哪个野外挨着风雪,吃着不能饱肚的冷食,又不知有多少子弟兵再也回不来了……” 面对秦风黯然忧伤,邬子谷也是清楚当中原因,毕竟他曾是那数万人其中一员,虽然经历的生死战很短暂可也算是共度过艰难的军旅日子。也有不少值得他所牵挂之人,能有这份心境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忆起过往的军旅生活?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如此怀念,那说明你很渴望啊!”邬子谷的随意一说,倒真是说中了秦风的心事,只能报以干涩一笑。 回道:“说不准晚辈还真适合军旅生活!对这个纷乱的江湖,晚辈一点也不喜欢呀!” “没人会一直喜欢的,纵然有再大的雄心壮志,江湖中人永远也避不开那个魔咒,或者是人人都会遇上的孽劫!渡劫后或死或生,那一切也就变得不同了。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要么走到底,要么急流勇退。到那时,就不是个人的喜好问题,而是你做不做得出那个决定。某一时候,一个决定将会抉择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长者说完,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似乎思绪也随之分神。 “晚辈真是糊涂了,不该让前辈回想起不愉快的事!”秦风又是歉意的低头说道。 “呵呵……无碍无碍!那些事过了很久很久,有些时候还真忘得一干二净,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曾有过那些人和那些事…… 但是呀!存在过的东西就一定会在那里的。不想去理睬也不想去伤脑经,可是呀!有些人总是死心不改,妄心不悔!非要把老夫气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 这可就是奇闻了,居然还会有人把堂堂一位传奇大侠气成这样? “敢问谁如此大胆?怎会值得前辈如此在意?” “这也是老夫此次出山的原因,目的很简单……清理门户!” 秦风一脸惘然,那个“门户”不早在二十年前,由他亲手毁掉了吗?因为那次巨变,才最终导致这位传奇大侠的命运急坠,退隐江湖变成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臧巫此人……你应该听说过不少。” “晚辈年轻之时,在蝶仙山庄听过前辈谈及,但并不详知。他不是死了吗?”秦风事前很好奇,为什么单独召他一人私下饮茶谈话,而不是与其他人一起欢快的看戏曲,原来这位前辈是有事要他帮忙。 很明显,他不想太多人知道,那就不会牵涉太多人。 老人家的情绪很不好,随时有暴起的可能,看得出他对那个臧巫是有多的憎恨厌恶! “或许死了,或许没死!虽然那次,老夫确确实实击中了他的心脏!如果还能活……那天底下也只有老夫才能帮他维持生命。所以,他不可能活着!” “那您的意思是?” “这就是老夫找你帮忙的原因!这世间还存在着万邪派术!而且呈现出一种扩大之势,万邪门……绝不能死灰复燃!如果说幕后没有他……老夫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具备这个实力!” “晚辈明白了!封华盟定会倾尽一切力量!只是,该要如何下手还得请前辈提供一些实在的线索。” “老夫不愿相信,那些消息是真的。但小师弟他,从不说假话!” 秦风脸色微变问道:“从未听说或见过,前辈还有一位小师弟?!” 邬子谷点点头道:“是的,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若不是他主动联系老夫,这十八年间都差点忘了……他依旧不死心在寻找那些死人!如今,他回来了。也带回了那些死人的消息……” 秦风漠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此事不要让第三人知道!切要谨记!封华盟也无需牵涉太深,只需帮老夫和小师弟确认那些死人到底隐藏在何处,老夫自然会在该出手之时出现。如果只是一些余孽作怪,单以小师弟的能力,兴许不用老夫出手!” “晚辈明白了!此事就交予晚辈跟进!” 邬子谷直了直身子,平复了下情绪说道:“印迟,他会在恰当时候找你。兴许你不了解他,但他很熟悉你。所以,不要感到诧异。老夫初见他时也是着实惊了一下,岁月不留情啊!好端端一个人,被仇恨折磨成什么样了!都是老夫种下的孽啊!” 邬子谷平和的脸色突变,阴森而可怖的面容,伸手往身旁的一株盆栽轻轻挥去,厉声说道:“若他果然未死,老夫必将他再次挫骨扬灰,化为灰烬!” 袍袖所过,片刻那株半丈高的盆栽,枝叶直至根植缓缓发黑枯萎,就如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养份和生气急速萎缩直到化为一堆乌黑色残渣,堆积在土壤上。 秦风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世上的奇人异士果然了得!世外高人的某些不传秘术,自然有他神奇的一面。眼前这位就是当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医术、毒术、武艺都是普天下难觅,甚至是独一无二! 如果连这样的强人,都对那个“死人”如此忌讳莫深,可见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危险!但他拒绝不了这份请求,若不是邬子谷……他秦风七年前的那场变故就该死了,更没有风山水起的可能,也没有改头换面的机会,就不会有如今的秦风。 因此,就凭这一条……对老人家的请求务必办得妥妥的。 第四十五章:张府有客(一) 世上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就如忙碌的人。一种是没事找事纯粹个人强迫症发作,另一种是没事被事找属于个人魅力强势爆棚。 秦风觉得这不关魅力和强迫症的事,而是个人价值的一种体现。 你有所需要,就必须去做些什么。别人需要你,那事自然会找上门来。 综合以上,这几个月秦风过得很充实,也很忙碌。因为这些,他才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而不是虚幻。他总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某一个不特定的时间段,突然间就那么凭空消失。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那样,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而没事被事找上的感觉,确实也是糟透极了。 张府有请,秦风自然得备好薄礼,去拜见自己的老师。 今夜是岁暮,举世都在喜迎新年的到来。尚书府自然不会例外,喜庆的布置和气氛洋溢着每一处角落和每一个人身上。 张老夫人端庄慧娴,似乎对秦风这位新晚辈颇为熟悉,待人格外亲和热情。第一次见面并不显得陌生,长子张长源与秦风年龄相仿,时任淮安府通判。小公子刚学会走路,屁颠屁颠的围着张老夫人呀呀舌语。倒不像别的幼儿那般,瞧见什么都往嘴里塞,拿着秦风逗自己玩的小风车,正在老夫人怀里好奇的眨着小眼睛,盯着顶端的那颗彩色糖果。 很难得,这次拜会能遇上张治的家眷,虽然有二子一女但都已成家,又不在南京事职故且很难重圆。老夫人患有顽疾,逢酷夏严冬都必往佛寺吃斋静养,顺便诵经悟禅。如果不是张长源带着嫡孙请假返家省亲,这个新年两老估计得在佛寺里度过。 自古忠孝两难全,张家又是典型的官宦世家,家风严谨对子女要求格外严厉。年后张治将要调任京师,借此也对家事做了些安排。 府内的守卫依旧森严,自从南京出了叛逆袭击百官衙署的事故,重要官员们的护卫便森严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 秦风送来的礼物算不得贵重,都是寻常用得上的家常之物,并不会授人以柄。张治也就含笑收下,名画古董这类东西还是婉拒了。只是将其中一套精美的小乐器和乐谱转送给了韩邦奇。 秦风不是府里唯一的客人,兵部尚书韩邦奇、按察使薛景谦、吏部主事杨继盛这几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这样的阵容摆在哪里都是一种震慑。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放在百官面前,都是莫大的震慑。 难怪张治能够稳稳主政南直隶十多年的政务,无人能撼动其地位。与其身边的这些能力出众而又有着一定实力和影响力的大人物的支持,不无关系。 在几位大人物面前,秦风表现的很谨慎。 倒是张治打趣他说道:“这小子滑头得很!别看他规矩守礼的乖巧样,实则内心骄傲顽劣得很。诸位不必与他客气,该要训导的便要训诫,无须看老夫面子。” “呵呵!秦逸仙之名在江湖中,可谓份量颇重。在民间多有善举,即是义商又是侠客,从商为侠做人做事都甚得口碑,实属不易。过往的那些善举,不但得到官府的褒奖,连皇上都知晓你的名气,还嘉奖了御笔青词作为鼓励。老夫颇为眼红,不知何时闲得时日,可供老夫一观以解眼馋?”薛景谦呵呵笑道。 “晚辈惶恐!薛大人有此心意,他日必将御笔青词携上,再正式到您府上拜会!” “逸仙多才众所周知,今日观这乐器便知一二!真是不可多得啊!竟能将编钟制作的如此细小精致,十三枚乐钟的形状无一相似,大小如手掌。本以为只是供观赏的花架子,未料想……老夫方才随意和着乐谱敲奏了一番,音质音色音准竟然如此美妙,比之实物毫不逊色!”韩邦奇言下之意,对那副微缩版的编钟乐器实在是爱不释手。 韩邦奇一生博学,诸经子史及天文地理、术数乐律、兵法无不精悉。尤其在乐律之上,更是专研一生撰写了不少著作。在这位大师级人物面前,秦风委实是不敢胡乱卖弄小聪明的。 “不过是商行新出的商品,还未上市。起初所想,制作微缩细型的编钟以作珍藏品销售,只不过是做了些许改良,谈及乐律上的造诣哪敢在韩大人面前逞能!都是商业上的小小技巧罢了,难得韩大人的谬赞。”秦风谦虚的回礼道。 韩邦奇抚须微笑:“微小的珍品越是能展现出其精要,越是体现不凡。可见这小小之物浓缩了多少人力物力的心血,你秦逸仙在商途上确实有不少奇思妙想,也难怪你能在短短时间内在商帮中名声鹊起。 逸仙不必谦虚,你能把仙鸯阁做成独树一格的风月场所,却又非同那些污秽的烟花之地。最独特的一面,便是那戏曲歌舞,杂技幻术!赏心悦目之余不失大家风范,老夫甚感欣慰!把国粹作为一种赢利的手段,虽有些不堪。但你能以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于无意间起了发扬之效。暂且把赢利置于不管,诸事种种都是对于国粹学术的一种发扬。大明虽大,但无多少真心传扬华夏国粹之人,老夫衷心希望你秦逸仙会是那一人!” 无论是有意无意,秦风一直都在宣扬新式学派,这当中自然包括了戏曲歌舞这些华夏独特的艺术,改良和促进以及对那些民间“艺人们”的发掘保护,他可是费了不少努力和心血的。 韩邦奇将这些“娱乐戏目”称之为国粹,归于一种华夏学术,可见他对这些国之艺术重视到了何种程度。 秦风不免肃然起敬,起身深深一躬应道:“晚辈谨记韩大人之教诲!自当以此为勉励,为国粹的发扬保驾护航!” “秦先生有此大志便是国之幸也,朝廷正需要你这般的大善人广布善举,以正民间风气。”杨继盛作为韩邦奇的得意门生,自然要代师还礼。 秦风与他互相谦让了一番,说道:“听闻杨主事乃是韩大人的闭门高才,尽得韩大人的真传。得空之时,若能亲赴仙鸯阁为诸位乐师提点一二,编作几曲乐谱那才是我之荣幸!” 杨继盛莞尔一笑看了看自己的老师,韩邦奇微微点头之后,他便回道:“定当赴约!” 张治今日的兴致颇好,满脸笑意的负手在后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后辈,笑道:“诸位大人是有意抬举这小子啊!切莫让他高兴过头忘乎所以,这不才立了军功……回南京数日也不先来给为师问一声安,着实让老夫难堪啊!” 老头子又祭出倚老卖老这一招,秦风也不好落他面子,便上前行了一个拜师大礼。这才说道:“是学生冒失!因家中长辈之事耽误了些许时间,才没当日来向恩师敬茶问安。” “行了!老夫都知晓!坐好说话吧。” 眼见秦风正襟危坐之后,继续说道:“南京卫军此番大胜,一举剿灭红莲妖孽委实壮我朝廷之威!短短半月,能取得如此大功乃是前所未有之事!虽然仍有余孽,但不足以为惧。谭都督不辞辛劳,主战前线此番决心可敬可佩。年关之际,数万兵马不得归家团圆令老夫唏嘘不已呀!但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匡扶社稷安稳乃是他们的天职! 红莲叛逆尤为可恶!必须彻底清剿,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南直隶东南各府经此一役,民间百姓备受祸害最深。故此老夫最痛恨的,便是那些妖言惑众、心存妄念怀有反心的恶毒匪徒。祸国殃民的败类尤其不少啊!” 张治前一秒笑声连连,后一秒铁青着个黑脸指骂不止。秦风暗叹,不去表演变脸真是浪费了。 只是秦风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么一番话,有何用意? 张治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忽然盯住秦风说道:“逸仙可知,老夫将不久后便要调任京师奉职?” 秦风突然一个激灵,回道:“知道,但不知是何时。” “兴许这月末,兴许三月,只要皇上的御旨下来,老夫便要起程了。此番去京师,兴许就要老死于此!南京这片土地,只怕是再也踏足不上了。”张治说罢,竟流露出那么一丝的伤感。 “怎么会呢?老师若是觉得京师无聊沉闷,随时报个假回南京休养便是。” “愚蠢!如此蠢不可及的话怎可说的出口!老夫堂堂文渊阁大学士,内阁辅臣怎可轻易擅离职守。为皇上分忧为国民伸张正义,振兴朝纲的大事岂是儿戏?唉,为师不像你这般无官一身轻,说得倒轻松!不如……你跟随为师一起入京,谋个一官半职试试?” 看着张治那副玩味的眼神中,又带有一丝的希冀和盼望,秦风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圈套。虽然这个圈内的风景被他描述的很美好壮阔,可如今还为时尚早。 “老师有话不妨直说,逸仙自当虚心受教!” 张治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说道:“你呀!知道你放不下这里的基业,还有你那所谓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逍遥够了,愿意放下那颗江湖心,就来京师找老夫!你的那些宏图大志……不通过仕途是不可能完成的,这点你心知肚明!” 第四十六章:张府有客(二) 逍遥快活的日子怎么会觉得腻呢?一辈子都不会腻! “像你这种传统到骨子里,整天喊着要忠君爱国的老酸儒才会蔑视那种逍遥日子!” 秦风当然不会把心里话,如实的全部告诉张治。 “给你一年的时间,最多两年!让你在南京,没人管着可不行!”张治坐回主位,觉得茶有些凉意,便让老管家换上秦风孝敬的新茶。 自始自终秦风的目标都定格在京师,但北地的势力还未完成建好,过早去了顺天府岂不是失去了许多保障? “绝不打没把握的仗!”这句名言可是用无数人命论证过的真理。 “万事总有两全的办法,等学生把南京的繁杂诸事都处理完毕,定当会前往京师施展自己的抱负。学生不会让您失望的!” “唔!老夫走后,王珪尧将上任吏部右侍郎,这是内阁给出的调任。许可承则是接任府尹之位,主掌应天府。不瞒你,许可承是老夫看重的人,他正直不畏强权有担当。老夫想扶持他一把,作为日后南直隶的支柱之一。你呢,得闲就与他多亲近亲近,要好好看护。” 最后的看护两字,怎么听都觉得把自己当保镖了。 “潘大人呢?您不带他去京师?” “哼!这是春游吗?说带就带!做好你自己的事老夫就阿弥陀佛了!”张治指着秦风鼻子说道。 转而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夫早将推荐薛大人为吏部尚书的奏疏上报,也不知皇上之意会否恩准。不管如何,我等必须早作打算。不能让南直隶落入不法佞臣之手,败坏了地方的朝纲。务必将主动权掌握在皇上的手上,绝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 薛景谦则是正色道:“张老不必忧心,有我等主政一日绝不会让他们得逞。那些宵小之辈只是目光短浅之徒,为了一己私欲不惜阿谀奉承谄媚龙颜,荼毒地方百姓。恶贯满盈坏事做尽必遭天谴,必有覆灭在我等之手的一日。” “唉!老夫转转数省为官,见惯了不少官场上的恶毒,与不法之臣斗了半生,屡起屡罢。实在不欲再掺和进去,临老之际只想专研学术。老夫三次上书乞求解职归乡养老,都不得皇上恩准。真不知留着老夫这把老骨头有何用!若不是张老执意挽留,老夫还要上书吏部直到皇上应准为止。”韩邦奇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老师此言差矣!您乃是我等之先驱标榜,若不是您与张老打下的厚实基础,哪来南京今日的局面?早给那班佞臣腐蚀败坏透了!有您在,才能多一份稳固之力!”杨继盛说着激动,站起比划着手势挥舞着。 “老夫老矣……对于官场之事早已无欲!你什么都好,唯独这个性子过于执拗,他日若受磨砺之苦务必谨记……万事要懂得收放自如,方可长治久安!” 这话把杨继盛说的直愣半响,张治呵呵笑道:“汝节呀!你这是在怨我喽!再忍忍,不就一两个月的事嘛?你瞧瞧,去京师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必然是要归老的,但你我都走了……怎么也得把这些后生们安置妥当才行吧!不然……你能放心?” 韩邦奇指着他摇头无奈的笑道:“张文邦啊张文邦!你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非要和严惟中同朝为臣争首辅这虚名?也罢!毕竟是给你等到了这日,届时……我韩汝节致仕之日顺当陪你过黄河,送你到京师老夫再回关中养老。” “哈哈……你明知这是我毕生志愿!虽然花甲之年才入得内阁,但老夫可比那严嵩年轻几岁……老夫耗得起!!那就说定了,不可反悔!” 两位鬓发半白的老人家互击了几下掌心,就当是约定了。 秦风知道,这些话语说的轻松,可做起来那就是生死之战了!毕竟他们要去面对的,可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大权臣兼大奸臣。 他也知道,自己早已一脚踏入这个权力游戏的大漩涡之中,自从五年前那个小小的野心萌发之后,随着它一点一点的发芽成长……正一步一步的往着那个方向走去。 “薛某在此,恭喜二老各得其所!只是有一事,薛某务必提醒二老!严党在朝中小动作不断,经历了费新茂之案与海门海商之乱,开始将矛头指向我等!张老升迁京师值得庆贺,但你走后所带来的诸多官员调任之事,也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二老想想,多年来南京百官早已裁减过半,连六部至今也只剩下四个,吏、兵、礼、户掌握在我方的有三个。只怕这次兵部……韩老一旦归老,造成的空缺也必然成为严党必争之处!薛某听闻……皇上早有裁撤南京兵部的想法。” 薛景谦乃是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出身关中名门世家。在朝中有着不多不少的关系网,有些没法流出京师的秘密消息,只要他有心自然不是秘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个“听闻”十之**会成为事实,不过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罢了。 如果兵部也被裁撤,那损失最大的将是张治这一方,毕竟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是他们的支持者和扶持的年轻后备干部。如何安置那些人,也会变成一个难题。 “无论如何!兵部右侍郎这个位置必须掌握在我方手中,镇压红莲妖孽这桩军功足以让潘闵有资格去争一争,提早让这事尘埃落定,那么严党那方在朝中想从中作梗,也必然不易!所幸的是,郝林等人也都能独当一面了!”薛景谦在高脚茶几上用指节敲击了几下说道。 “唔!能与潘闵一争高下的眼前只有一人,黄琰!”张治说罢,两角满布皱纹的眼神微光一闪。 秦风心里一咯噔,黄琰?那不是按察副使吗?薛景谦的下级副使,难道他们是在合谋什么阴人之谋?但这帮老夫子自诩为正义的化身,公理的守护者,法纪与道德的爱国者。连审判犯人都依足司法流程,有罪判罚无罪释放,杀个人都要以示公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开始施刑! 又怎会用这些他们平日里,最为不屑和厌恶的阴险下作手段? 当然是秦风想歪了,张治不会这么做,薛景谦身为法纪的执法者,更不会知法犯法。但是有必要的情况下秦风可以这么做,那是他根本无视那些所谓的道德观和传统理念观的束缚,自然不会有什么值得可耻,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屁话。 想归想,以张治之秉性绝然不会要求他贸然违法去杀人。那样做了,与不法奸臣又有何区别? 薛景谦回应张治的话:“黄琰此人有些才能,可惜走歪了道途!心性也是不良之人,贪图功名利禄过甚不低于王珪尧。物以类聚,不同道者不相为谋,绝不能让他有上位的机会,不然对我等也会是个大麻烦,必须打压下去!” “呵呵!那这事,还得逸仙出面方可马到成功。想想呀……他至今还深得曹海等人的信任,是他们的心腹啊!由他去做最合适,老夫一生为了守护这个名声,没干出什么出格的阴暗事!总不能临老了自个玷污了吧?呵呵……” 秦风最见不得他们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须发笑的样子,都是一个臭毛病!有点心虚坏心思的时候,不这样似乎还显示不出自己大儒的身份! 你怕玷污自己的名声,就不顾老子的死活!难道老子秦三爷的名声……就那么不值钱吗? “差点忘了一事!逸仙呀!沈琨那人……似乎与红莲社有所牵涉,你替为师暗中查查……修罗门这个江湖老邪派,是不是又开始往南京渗透了?为师怀疑,沈琨与此邪派有所勾连!” “什么?!沈琨?”秦风一脸诧异的喃喃自语。 “修罗门……什么时候勾搭上锦衣卫?!” 第四十七章:刺杀 一个头两个大呀! 秦风恨不得劈开两半,可这样估计死相会挺难看的。 可惜,马应龙那套分身神术学不来,这世间还能再找个像模像样的“秦风”容易,却是不能以假混真! 张治与曹海两派的相争,已进入白热化,各自都在为自己布置后路和培植新的势力。这是为下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打下更为坚固的基础。 这个新年大家都过的不轻松,秦风一如既往的忙碌着。 嘉靖二十八年如期到来,正月初一前夕。 泞园,仆人打扫园子堂室,人人沐浴更换新衣,张贴春联。 至五更天时,在神坛前陈设华彩糕果,又用糖豆米团祭灶。郭婵婉称这为“接灶”,祭神完毕,又将米团分与大家分享,称之为“欢喜团”。祭灶之后,再接岁神燃烛灶香,请众神! 因秦风是孤儿,无父无母自然也就没得祖先,也就无法烧香拜祖请祖先。 郭婵婉祖籍杭州,成年后才前往苏州定居。泞园里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大老爷们,对过节没有什么要求。所以这些迎新岁的习俗完全依照她的想法来办,大家跟着穷开心罢了。 没有祖先,那就拜财神爷!土地公! 初一,南京的民间百姓无非就是贺节、拜年、宴席,连续十几日的游玩欢乐。泞园自然也是给仆人们发足工钱,补贴津贴分发红包,放假十日! 在张治的默许下,秦风近几日对曹海、赵文华等人宴请不断,互相赠礼拜会。王珪尧身为应天府府尹,随军南下进驻溧阳处置地方事务,自然没能在南京过上安乐年。人不在,节礼还是要送上。 许可承则是以府丞身份接替其职,代办府尹政事。他虽为王珪尧所提拔,但处事为人还算中正无私,渐渐展露出来的才能甚得百官们的认可。 曹海也表露出自己的那份心意,如秦风愿意随他同去京师,则是承诺为他谋得官职举荐给严嵩必会重用,若是不愿意去那就留在王珪尧身边,继续以幕僚的身份暗中操办名下的灰色业务,共享富贵。 秦风惶恐拜谢面露感动,也承诺会做好本份等待时机到了,再上京师相会共谋大事。 无论张治,曹海也好,他们都对秦风那个所指的“时机”甚感好奇,而又困惑……到底是什么? 正月十五日,是上元也称元宵。 元宵赏灯,乃是南京和整个南直隶民间必办的盛事。 灯节期间,各方货物聚集,形成规模巨大的灯市。灯的花样极其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四方商人各持所有,设摊卖货,所售货物多为吃食、各样奇巧玩物,铺面铺至二三里长。 仙鸯阁已成南京的地标和代名词,江南最大最繁华的酒楼这一名称早已坐实,赢利最盛之时一月可达数万两白银! 元宵之日,仙鸯阁的豪华精心装饰,在外人咋眼一看已然成了世外仙境! 这里是公卿士庶争先往来的风月场所,是男人的天堂也是女人的归宿,无论任何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他或她所需要的东西,或者是精神上的满足。 郭婵婉是抵制低俗的,她去仙鸯阁无非是想听曲赏戏,无论是四小生还是四小花旦都是她所喜欢的,这里不光是台上的角色,真人更喜欢。 对于这些大家所表现出来的才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而正式的才艺,对此百看不腻! 既然她愿意呆在那里,静静的把自己隐藏在某个角落,静静的看着那些艺人,静静的沉醉于那些虚构的故事里,去满足自己的精神世界,虽然有些落寞有些孤寂,但她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风也乐于让她静静,她该有享受一个人清闲的权力。 有文昊在她身边,在仙鸯阁还不至于有谁,敢正面出来挑事故且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放魂的琮儿像个小羊羔似的欢乐的四处蹦跶,拽着莫玲儿去猜完灯谜,又追逐着人群里的陌生孩童们一起打闹,而后又去不同的灯会里大肆购买年货。 谁说小羊羔不能长成小狼狗呢? 看着完全放开自我的琮儿,此时的本性才是最真实的,而当他隐藏起那份童真,直到最终完全遗忘掉的时候,那小狼狗也就意味着将要养成。 没错,秦风需要的是一个具有狼一般野心的琮儿,而不是一个怀有仁慈心泛滥的小羔羊。 “嘿?嘿!在想什么呐?!你最近出神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些?!” 席妙柏伸手在秦风眼前忽闪了几下,不满的说道。 秦风自嘲笑道:“的确是的,脑袋不够用啊!” “麒麟才子还需要脑袋吗?你的自信心不如以前了!做事……开始瞻前顾后,也就说明……你开始犹豫了!” 看着席妙柏猥琐的笑意,秦风也颇觉认同的点点头。 以前他认为,所有人在他面前不过是木偶,棋子。他可以无耻的不负责任,随意的布局下棋,扯线控制木偶的走向甚至是生死。 所以他无惧,无需任何的犹豫认定就出手,故而迅如雷霆。 现在的他……心里竟然出现了迷惘! 秦风伸出手掌,让灯火透过指缝,盯着掌心上的纹路暗自问道:“我做这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呃?”席妙柏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他直摇头说道:“又犯病了不成?!” 就在两人斗着嘴皮子之时,前方渐已被人群掩没的莫玲儿和琮儿等人,渐渐在他俩眼前失去踪影。 跟随在她们之后的只有吴巍一人。 吴巍的眼光一直凝聚在琮儿身上,秦风说过不得离开一丈之外,所以他寸步不离紧紧在半丈范围保护他的安全。 可此时,却有两个醉汉分别由人群里摇晃着走出来,相继朝着吴巍扑了过去! 吴巍双眼一抖,微微侧身转向。由正向改为侧向,也就因为这个细微的转向,而避过了一劫!两把锋利的匕首相继刺入他的腰腹两边,定眼一看两把匕首前后刺透了腰带,擦破衣衫边贴着皮肉而过,堪堪避过刀锋没有伤到丝毫! 吴巍大吼一声! 双手大力擒住那两个醉汉握刀的手腕,“咔嚓!”两声酸的能掉牙的骨头断裂响起!醉汉的手腕生生被他折断!接着吴巍将二人往前一拽,顺势双拳推进轰在他们胸前! 只听见人群中响起惊呼的尖叫声! 那两人被轰飞了几丈外,撞到了商贩的摊位惹起一阵骚动。醉汉不醉,两个陌生的刺客哀嚎不止,不断的咳出血水身上血迹斑斑,显然他们的胸骨受到重挫,凹陷了一寸之多! 吴巍由腰腹两边拔出插进腰带的匕首,凭着直觉上的肯定,毫不犹豫的朝着他们的心脏分别刺了进去! 然后转身,走到惊吓愣住的琮儿面前,把他抱起往一处空旷处走去。 莫玲儿见过不少冷酷血腥的场面,可这一幕发生闹市而又突然,特别是吴巍的冷漠和残酷手段,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委实也是吓蒙了一下。 受惊的人群渐渐汇流成几拨,纷纷驻足围观。突然,摊位边上的老妇人与老汉,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喊:“杀人了!!” 正往一间棋馆院门走去的吴巍,头也不抬的踹开了木门,莫玲儿紧张兮兮的跟随在后。 院门无端被踹开,正端着茶盘走过的小厮受了一惊,望着打翻的茶具立即叉腰怒骂:“谁,谁啊!不会好好敲门啊!踹破了你赔……” 望着吴巍那副凶神恶煞的脸色,脸颊上还淌着几滴血沫,顿然就焉了!连后面骂娘的话都吞了回去…… “爷……你,你这是作甚……啊!啊……”小厮话没说完,拖着一声长长的“啊……”连滚带爬的窜进馆子里去! 吴巍眼角一瓢,后面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四个恶徒,快速的逼向他! “进去!护好小公子!” 吴巍一把将莫玲儿扯进院子,将着琮儿也推进去。 双刀已然落下,刀光直逼吴巍额头! 吴巍大喝一声,双臂横上!竟然生生格开对方的双刀,势大力猛直接把对方震退。衣袖裂开,露出金属护臂,铜光闪烁。 吴巍吸气吐纳,下盘一沉,摆出一副虎形拳的态势。 “此人是军中好手!不要犹豫,杀!”黑头巾蒙头的汉子沉声一喝,再次挥舞着双刀逼上! 其余三人也同时围杀上去! “来的好啊!!”吴巍生猛的怪叫一声,如猛虎出山扑了上去! 吴巍仗着全身上下都配备了软硬甲,无惧对方的兵器空手对拼,凭着一身硬功夫竟然压制住对方四人的围攻。当这些恶徒的兵器,都被他空手毁烂,惊愕的叫道:“硬气功?!” “硬你老祖!!”吴巍一拳砸在那人脸上,“噗哧!”一声溅起一滩血雾! 那人脸部整个凹陷了进去,眼鼻嘴都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受到如此一击的重创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除了抽搐抖颤喷血,已无其他反应。 “哇呀呀!!”另一个最为壮大的恶徒,乘机双臂锁住吴巍的腹部,将他抬起发力紧箍!企图以蛮力将他腹骨生生夹裂。 持双刀的恶徒看准时机,由侧面急速跃起,奋力刺向吴巍的脖子。 “啪!啪……” 不知何物拍打在那人脸上,黏糊了眼睛因此停滞了下,由半空下来险些没站稳。那人拿手一抹,嗅出奇怪的味道却又不知为何物。 “嗡嗡……” 借着灯光灿烂下的光景,一群十分巨型的大黄蜂足足有半截手指之大!分为两队阵形,飞扑那持刀恶徒与另一个正在擦拭脸部的恶徒。 “大蜂?啊!!” 大黄蜂虽大,速度却快的恐怖,纠缠之下竟将恶徒逼得无所遁形,随着大黄蜂越来越多只能是一路盲目挥砍一路慌忙逃避。 吴巍运劲抗住壮汉的蛮力压迫,双臂伸直打开反掌往后猛然合力一击! 壮汉太阳穴被猛击,顿时一阵眩晕。 吴巍再擒住对方的大拇指,暴喝一声撕裂对方的虎口,直接将大拇指扭断! “呜啊!!”壮汉惊恐的看着自己手掌上两个空洞的血洞,嚎叫声像杀猪一般! 最后一击,吴巍没有手下留情,以掌为刀劈碎了壮汉的喉骨,呈弯曲形的喉咙严重不成比例!壮汉咕噜咕噜的吐着血泡,捂着喉咙倒地不起! 喘着气息回气的吴巍一看,莫玲儿与琮儿还在院门处,根本没有退后的意思。从莫玲儿自信的样子上看,这几个蛮汉恶徒似乎没放眼里。 也是,从那两个恶徒口吐黑沫,满脸发黑抽搐不停的异常来看,这位毒术世家的唯一传徒开始展露她的本领。 “这就是龙黄蜂的毒性?!” 席妙柏不知何时,在很恰当的时间内出现,蹲在那恶徒的身边,细细观察着毒发的症状和细微的变化。 然后悻悻的挠挠下巴,嘟囔着说道:“幸好本公子跑得快!” 第四十八章:三爷的愤怒 好端端的一个上元节被扫兴而归,任谁也不会开心的起来。 琮儿尚小,遇上血腥的场面不免胆怯,对他幼小的心灵颇受影响。郭婵婉由仙鸯阁送回泞园,便一直陪着安抚心绪。 几日前,邬子谷便独自一人离开泞园,说是要去拜祭下故人,也不知何时会回来。 市坊间死了六个人,自然会惹上官司。 负责巡查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是林磊的部将,他自然知晓秦风虽无官身,但在南京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之中的地位都非比寻常。 这种鸡肋的案件最要人命,很知趣的第一时间便把此案移交给应天府衙门,由许可承接手侦办。因为是受害者,又有诸多目击证人,秦风一行人得以先返回泞园,等候衙门的传召。 没有一个活口,也就没了追查的线索,自然也不会有结果。 但秦风不需要结果,他只需要一个过程就足够。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一条永无止尽的道路,行走江湖之人无需太多的结果,因为结局无非就只有两种。而有些人只要能享受过程中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一生也就够了。 “我真想不出他有何理由,会对我下手!”秦风将那串铭珠,置于案上脸色阴郁的说道。 冯渝看了一眼那串铭珠说道:“的确说不通,这不符合章恕全的为人做事方式。当中会否有其他隐情?” “可如今,除了他还有谁敢对我下手?发急报给查大掌馆,让瑞隆祥商号旗下船行停止对广全行的后续航运,截停所有货物封仓!另发报给余大掌馆,停止立全行通往大理府与广南府、雅州三处商道的输送纽带!全力封锁这两个商行的货物!”秦风握拳猛击案面,递出两封密信。 “宗主,您是要潮州、雷州、廉州三府的船行全部封锁?如此一来,章恕全可谓损失惨重!以他现在这种身份,根本无法在明面上去处理这些事情,就如哑巴吃黄连,这个苦头大得很啊!” “他尝到的甜头够多了,许给他如此多的好处……得寸进尺难道还以为我怕了他?他不出来给个说法,那就别怪我把事做绝!”秦风随手一扔,把那串铭珠扔进壁炉内。 …… …… 封华盟与章恕全的暗战即将悄然展开,这一次秦风毫不留情的全面封杀与章恕全的私下交易渠道,无非就是要逼他显身。 转眼间大年已过,眼看立春将至,春雨绵绵撒播大地。 在过去的半月里,秦风乃至身边的亲友,生活如常再也没有受到暗杀的威胁。这些阴损之事似乎就这么悄然无声的如沉入大海,没有了后续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就像是一场没有目的的闹剧,有头无尾。 度过了一个月的凡人生活,邬子谷带着他沉重的行礼沿着长江下流乘船返回湖广,遁入渺无人烟的大峡谷继续当他们的隐士。 郭婵婉自然是要走的,她不想给秦风带来任何麻烦,哪怕那些麻烦并不是因她而起。 南下的平叛卫军传来消息,广德州与常州府的红莲余孽基本清剿干净,苏州府只剩下最后一支遁匿在太湖里的叛逆,在郝林的围追堵截下用不了多久,也必将覆灭。 浙江各府对南直隶的这支叛逆势力,也是不留余力的协同镇压。谭国仁光是在吴江、同里、平望一带据说斩杀了数万余孽,几乎把当地的农户灭去八成人口。 秦风不敢说那是屠杀行为,也无法去辨认这是对与错,当中说没有无辜者任谁都不会信的。朝廷也不会指责他擅杀无度,给他安置一个屠夫的名号。 成王败寇也就如此,既然是从你这里滋生出来的余孽,并参与走上造反这一条不归路,那你就得承受这个恶果。 只是这几个富庶的府州被战火祸害,没有一年半载是恢复不过来的,所幸的是造成的损失是可以弥补的,至少没有预期中那么大的创伤。 反而是官军带来的后续影响,精神上的恐吓和惊吓度远远超过那些造反的流民和无业农夫。 南京卫军的胜利班师,也就在半个月里的事了。 进入二月,京师下达的御诏终于到了张治手里,调任令也正式生效。嘉靖帝只给了他四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张治必须在六月底抵达京师,入宫觐见圣驾。同时曹海、赵文华两人也接到了调令公文,不同的则是由吏部和内阁发出。 待遇不同,一个是擢升一个是贬谪,虽说曹海被革去粮储总督和右副都御史的高职,保留了户部右侍郎原职回京留任,也是意味着仕途到此为止,但他还是很愉快的收拾行礼,恨不得马上离开南京这个是非之地。 赵文华则是被贬的最惨,一个工部主事便打发走人,可毕竟是回京师回到严嵩身边,不愁没有上位的机会。这一次没有把小命留在通州,就该烧香拜佛了。 章恕全终究选择了妥协,主动向秦风表达了善意的言和。 老家伙的得意门徒邱子荣,亲自上府求见。 二月二日夜间,微风携带着飘零细雨打在纸伞之上,此时邱子荣没有穿戴蓑衣,飘忽不定的雨雾已将他的青色棉袄打湿大半。 可他依然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的盯着枋梁上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从午间到夜里已过去四个时辰。 泞园的大门终于打开,胡管家打伞走出向他行个常礼,便示意请入。邱子荣还礼,示意主人家带路。 所过之处,都有森严的护院结队巡视。 偏厅会客室一侧,秦风席垫而坐惬意的喝着香茶,望了邱子荣一眼便示意他坐在对面。邱子荣看了看偏厅那摆着整齐的座椅,也不说什么缓缓的走向另一面,脱下布鞋换过胡管家送来的干袜子,正坐于席垫上。 秦风将一碗飘着白烟的热汤移至他面前,说道:“先喝碗姜汤解解寒,再吃点热食吧!” 邱子荣低头看着案上的那碗姜汤,二话不说便捧起喝下。虽然他已冷的微微打颤,口舌发白双腿都快麻木的失去知觉,可依旧还是保持了一定的风度和礼仪。只是在跪坐之时几乎弯不下膝盖,那种酸痛感简直难以言明,脸部还是抽搐了几下,才缓缓勉强的坐正。 而这碗姜汤也几乎是救了他一命。 “吃点吧!”秦风指指旁边的糕点。 邱子荣施礼道:“不必了,多谢秦三爷!” “喜欢喝姜汤?” “此姜汤乃是子荣喝过最独特而又美味的!” “嘿,加了毒药的口感自然独特!再来一碗!”秦风摆摆手,立马有丫鬟又送上一碗摆在案上。 邱子荣闻言,面不改色捧着吹拂了下热气,很是陶醉的慢慢饮下,就像是在品尝一道绝味的靓汤。 “真有胆色!不愧是章恕全的得意门徒。”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三爷堂堂君子之度,绝非阴诈小人子荣何须多虑!” “嘿!牙尖嘴利,可我要见的人是明珍先生,却不是你!为何要让你来自讨苦吃?难道他自知理亏,不敢见人?” “非也非也!三爷稍稍惩戒一番子荣若能痛快片刻,子荣毫无怨言。只是希望三爷莫要错怪了师尊,若是因子虚乌有之事与师尊生出间隙,便是应了奸险之徒的算计,让仇者快亲者痛!” “你言下之意,明珍先生对于秦某的愤慨是能理解的?” “略知一二,明了于心。所以才派遣子荣前来致歉,发生在三爷身上的种种意外,师尊说了……他也应当负上责任。但具体的缘由,因诸多的不便无法显身,恳求三爷体谅!”说罢,邱子荣取出一封书信,尊敬的递给秦风。 秦风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着:逸仙息怒,万勿中了恶人之计!如今迁怒无辜,老夫着实委屈。事出突然,老夫已尽力平息。祈盼相逢重拾你我情谊,再秉烛笑谈个三天三夜,于乌江镇恭候大驾。义兄明珍……” “这个老狐狸……” 秦风静静的看着邱子荣,而对方一副风轻云淡祥和的眼神,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一丝不敬的对上他的视线。 “明珍先生在乌江镇?” 邱子荣不卑不亢的回道:“正是!子荣便是引路人。” “呵呵!好好好!好你个明珍啊!原来你就在乌江镇!”秦风言下所指,深有所意。从南京乘水路入和州不过一天半的时间,乌江镇就在江宁镇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长江。 从秣陵关往江宁镇之时,章恕全那时估计也在乌江镇,那袭击秦风的死士不是他还有谁?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关他的事,有鬼不成! 近在咫尺啊!藏的够深啊!最近的距离,才是最好的藏身处。 “你且歇息一晚!明日就与你去乌江镇……会会明珍先生,秦某要讨个说法!若他不能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那你邱子荣的命……将活不过后天!” 第四十九章:三角关系 二月四日正午,由南京驶来的一艘民船停泊在乌江渡。 被严加看管的邱子荣一路上也格外安份,落在秦风手里也只能听之任之,没有因触怒而立马取他性命,无非他还有利用价值。 凤凰山是个好地方,所处马鞍山、南京、芜湖的交汇地,左濒滔滔长江,右倚驷马山,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进退自如,况且这还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适合隐士静养。 可章恕全就是个伪君子,又哪能配得上隐士的雅号。 只是那霸王祠,的确是值得一游,把这里当作修身养性的净地,那是瞎扯。千年来霸王祠的香火就没有断续过,日益旺盛。 霸王祠里的庙会刚过去不久,喧嚣的余声仍存留在四处。这里的老百姓乃至文人史家,都给予了这位落败英雄少有的宽容和崇敬,史家以王侯的规格为他立传,文人以诗句文字借意幻想他能东山再起,老百姓则是很实际的为他立祠供奉,并尊他为项王菩萨。 碑廊前方,正有一位青衣棉袄长者,戴着棉帽站于大石碑之前,默然无语。似乎在感悟先古英雄人生的荡然起伏。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这竟是唐时杜牧的题字?明珍先生难得有这闲情雅致,流连于荒山野庙缅怀古人先迹,乐此不疲呀!” 此时沙哑犹如一个迟暮老者的喉音回道:“逸仙莫要讥笑老夫!这哪里是什么荒山野庙?上千年的名胜古祠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野庙?” “成王败寇,败了就是败了!如今只能躲藏于荒山野地,受民夫所拜那又有何用?即使他是个不世英雄,可始终落了个悲情惨剧又有何用?明珍先生这是要提醒自己……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吗?” 面对秦风凌厉的话语讥讽,章恕全不但没动怒,还少有的抱以笑容:“逸仙生气了?看出来了,此次你是真的动怒了!” 秦风拍拍身上的灰尘,冷笑道:“做人得有底线!敢越过老子的那条线,我让他做不的人,连鬼也做不成!” 章恕全微微摇头说道:“误会了!此事你真的错怪了老夫!” “是嘛?秦某这不是来了吗?堂堂一个受害者,不顾风险亲自来求见被告人……这份求教的心意还不够真诚?只希望明珍先生也能待我真诚如一。” “老夫何时不待你真诚如一?!”章恕全偏偏头,眼神畏光凌厉,直直瞪着秦风。 秦风大笑,看着他平和的回道:“那便是秦某做错喽?你明白的,从我离开南川……我们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唉!不说旧事,只谈生意!三爷,请吧!”章恕全收回锋芒,闭眼安神片刻,叹息着走入碑廊之内。 碑廊里到处可见,古今名士为怀念西楚霸王的各种题诗。杜牧、孟郊、陆游、王安石都在这里留下了流传千古的墨宝。 庭院内,还屹立了一尊霸王的石雕像,栩栩如生威武不减当年! 秦风啧啧称奇,多年来很少时间游历天下,可他去过的绝美之地也不少,但在乌江镇这个小地方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奇特的庙祠,心里还是颇为惊讶的。 当真的踏足在项羽自刎之地,与那个传闻的“衣冠冢”如此之近,不免也勾起了些许好奇之心,想去探险一番。 “老夫由当年一个小小护法使,成为一帮之主再到宗门执事,直至身兼秉使执掌一方大权。历经千辛万苦身受无数劫难,闯过重重考验才得来不易。宗门传承至今,已历宋元明三朝二百余年,经受三朝无辜镇压几经劫难,伏而又起生生不息延绵着至今。世人在权贵的强势和迷惑下愚蠢的以为,宗门乃是白莲之余障,便随意的将罪恶之名强加给宗门,终不得以自由之身现于青天白日之下。 可白莲是白莲,修罗乃是新生之修罗,又怎能一概而论?宗门的强盛,祂的至高信仰,逸仙是知晓的!又怎可同日而语?但,总有些无耻之辈,欲想逞一己之能妄加宗门之盛名,谋得一己之私!老夫不欲与同门相争,作出不利宗门之事,故且步步忍让。谁不知……小人得意,得寸进尺不惜铤而走险残害同门,诬陷老夫!才让逸仙受连于此境地!” 章恕全负手在后,遥望着远处的山梁峰影,就如一个孤寡老人受了委屈无处申诉,又忆起过去美好的时光,对比目前所遭遇的尴尬处境,很是无奈。 秦风盯着脚下的石块,很没意思的用靴尖随意一脚踢飞。太熟悉一个人的时候,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某些异样,或者说是改变……无论是好是坏,都会产生一种警惕感。 因此,对他说过的话只能归类为……屁话!放了就算,别当真就好。 “你不欲动他,那就由我来动!” “但他毕竟是宗门之人,况且地位不低。你这么一动,老夫也不能坐而无视,岂不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我早已身陷风雨之中!这片茫茫大山也无法避开自然法则的规律,历经沧桑千百年来经受风吹雨打,岁月的无情侵蚀仍旧屹立在此。不是山不倒,而是祂一直在改变,被迫的改变自己去适应这种法则和规律,也只有这样祂才能与自然合为一体。 我也避不开人世间的法则!但在我所建立的法则之下,若有人肆意挑衅破坏,我必须对他采取反击,这就是我的法则。”秦风说罢,一阵阵山风由山谷中呼啸而出,寒意凌凌挟带着雨雾掠过。 披风被吹佛得猎猎作响,秦风紧紧衣帽,这时没人敢打伞上前,百步之内无人靠近。两人就站在崖畔边缘,感受着寒风的湿意。 “唔,本该如此。江湖第一大帮的秦宗主,若没有这点魄力也就不是秦风了。”章恕全束了束棉袄,轻身咳了几声。 秦风神色,似有异变。这老家伙……似乎真的有点显老了! “冷岩松,左秉使兼门执事。他也想分一杯羹,老夫的商道容不得他染指,眼红了就开始跑到老夫的地盘上撒野!此人在河南江西两省,还是有一定势力的。最近宗门不太平安,管得松了!总有些心怀不轨的跳梁小丑,出来丢宗门的脸!” “呵呵……就凭他?我道是谁呐!哈哈!!明珍先生不是在戏弄我吧?你什么时候把他当作人物了?三年前他还被你压得死死的,正眼都不敢望你一眼的人……如今你竟被他吓成这副模样?我很好奇,他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明珍先生,当了缩头乌龟?” 章恕全听到缩头乌龟这几个字,眼里有了微怒的神色,却是又收敛起来。学着秦风的口气冷笑说道:“是呀!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成人物了!呵呵……你想动便去动吧!但老夫还是告诫你一声,此一时非彼一时也!人是会变的,比如像你……” “这个理由很是牵强!没有什么说服力!”秦风扬手做了一个手势。 远处便有人押着邱子荣往悬崖边上走去。 章恕全只是冷眼相看,口吻却变得严肃:“你将他丢下山去就能改变什么吗?” “至少可以让我心里痛快许多!”秦风同样寸步不让。 “很好!”章恕全由袖笼里取出一物,扔给秦风。 一块木牌,确实点说是一块木质雕刻而成的令牌。成色上看已有一段悠长的痕迹,而令牌上的各种飞禽走兽的形态竟能辨别出十几种来。这是要何等精湛的雕琢手工,才能达到如此造诣精深的境界? 只是上面已然褪色氧化的模糊几个字样,秦风隐约认得出来。 “万邪神门!” 秦风伸手再度示意,下属便把邱子荣带回了祠庙里。 “秦宗主见多识广,想必对这块令牌也略知一二吧?”章恕全冷冷问道。 “冷岩松与万邪神门有何关系?双面间谍??” 章恕全摇头冷笑:“当然不是!老夫还想他是呢!知道老夫费了多大功夫,死伤了多少人马才得到这块令牌?杀一人已让老夫伤筋动骨,事后才发现惹了一个大麻烦!老夫不怕面对活人,也不惧直面死人。可要老夫去和一些不死不活之人斗,而且曾经还是一个号令过天下豪杰绿林的至尊门派斗……那老夫实在力不从心,不得不退避三舍。故且,这也是老夫劝告你的缘由。” “这也是你一直忍让的缘由,怪不得秦某封杀你还能淡定如此!”秦风将令牌收入腰袋中,叹息说道。 “损失自然是大的!最大的是老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但这都是生意,还不至于如何!” “哼!秦某和外邦异族做生意,是有规矩的。可你……有吗?或许我真该早些停止那些商道,许给你的日期似乎太过优厚了!” 章恕全摇摇头,往回走去。 “你既然收下了令牌,那这事也只能由你了!怎么做是你的事!” “此事还没完呢!” “总会有结束的时候!物件都会给你留下,至于能不能从中找出线索,避开能避之人做你想做之事,看你自己了!老夫言至于此,随你所便!” 章恕全一副荡然无愧于心的作派,的确让秦风看不下去。 可他也知晓,那块令牌牵涉进来的一股势力,将会是一个莫大的阻碍!冷岩松自然要去对付的,前提是有理有根据,即使与修罗门这种不讲道理的门派开战,也得有最起码的退路。 这些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要动冷岩松必须得顾忌那个“万邪神门”,难不成二十年前覆灭在邬子谷手里的恐怖势力,真的又死灰复燃了? 看来邬子谷的担忧,并非是空穴来风! 秦风莫名的激动加兴奋,这种感觉久违许多如今竟然又回来了!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缘由,遇上了怎么也得去会一会,才方为当世豪杰!作为新生代的江湖豪杰佼佼者,该有的气质还得展现出来才是! 二十年前,邬子谷能灭了当时处于顶峰时期的万邪神门。如今,面对几个余孽作怪,秦风自信做的不会比邬子谷差! 万邪神门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现在是封华盟的时代。 “追踪他们,找到他们,灭了他们!”这便是秦风的发声。 第五十章:姨娘的秘密 口号喊起来很是简单,很是爽快。可做起来依旧还是有些难度,章恕全给的线索仍然是少的可怜。 相安无事的离开凤凰山,说明秦风已经主观上认为这事与章恕全没有关系,现在只能依靠掌握的线索,以客观的理性去寻找自己的目标。 在红莲社这件事上,章恕全没有否认自己的私心。其中暗藏他或多或少的阴谋,不管是针对朝廷还是针对秦风,都是有利无弊的。他改变不了那个邪派的本质,只不过使用了某些资源和外力,增强了红莲社所制造出来的破坏力度罢了。 说到底他还是介入了这场事不关己的造反,直接提升了这场战火的级别。而秦风也站于本身的立场,协助朝廷扑灭了这场短促的灾难。两人间接的,相互较量了一番。 毕竟马应龙只是一枚棋子,红莲社聚众起义对朝廷造成的危害就如冰山蹦了一角,不痛不痒。但他制造出来的影响和结果,让许多幕后的人都得到了自己的好处。 棋子与棋手,棋盘与操盘手,每一方的得失和利害关系,下这一局棋的目的。章恕全和秦风都了然于心,结局如何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故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诸多纠缠过甚。 但从中杀出来的那位冷岩松,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别人在下棋的时候就不应该掺合进来,这有违人礼。 …… …… 凤凰山对于两人来说,就如一个过客。至于章恕全何去何从,不再是秦风的首要考虑。 二月五日傍晚,秦风乘船入江浦县,在这里有他需要找的人。 短期内无法将暗处的敌人摸清楚,那只有调查明处里的相关人等。很不幸的是,沈琨被列入张治需要清查的对象,在即将重组的南京各派官僚系统的汹涌漩涡中,某人需要保证握在自己手中的底牌足够份量,并且足够精纯而无杂质。 出于一种传统大儒的忠君爱国思想,容不得意志不坚定的沈琨,出现左右逢源出卖朝廷换取个人私利的大逆不道之事。作为南京锦衣卫这种特殊机构的首领,这种风气尤为不可助长。 事情越发变得简单清晰,如果这条线索确定下来,那么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一次性的梳理清楚。 无论是邬子谷的要求,还是张治的疑惑,都可以加上秦风自己的报复,一并解决掉。 早在秦风离开凤凰山之前,“地煞”已经接到指令在江浦展开了半日的侦查和信息收集分析。 章恕全的线索并无虚假,与沈琨关系密切的一位长辈的确住在江浦,而且关系不明。众所周知,沈琨虽然有家室,户籍内记载的亲戚也不少,但很少来往甚至淡漠如生人。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那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姨娘,实际上也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他的族籍之内,明明备注着那位姨娘早已病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这等辈分的亲戚,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位姨娘?死而复生?还是借死还生? 如果这位户籍上并不存在的姨娘,能让他为这份亲情做出许多不难理解的出格之事,也足见沈琨是多么重视他这位长辈。 南来坊是县城里一处普通的居民区,大半以上的百姓都是温饱自足的小户人家,而沈琨那位姨娘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妇。至少,秦风所看到的就属于这种形象。 唯一不同的是,她姨娘家还算比较殷实。一个显旧的四合院前方开辟出一块由藩篱围成的独立小院落,搭起一座简陋的马厩,里面养了几只羊和一匹棕色马。四合院虽旧却修缮整洁,里面花草盆栽布局明了,显然主人家有一定的生活品味和要求。 那是一匹军马,只有经过战场历练的战马,才会表现出独有的气质和脾性。而且还是一匹非常优秀的军马,秦风几次试探只要接近藩篱或是有些异动,都会引起那匹马的警惕甚至发出警示的嘶鸣,显得异常的浮躁不安。 那样的体质骨骼,那样的眼神都散发着一种灵性。 四合院里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男性,看其样子竟与沈琨的轮廓有几分相似。每一次马厩里发出异常响应,都会引起那男子注意,而他已经进出观察了三次。 这一次,直接坐在前院子的水井上,默默的注视着昏暗的四周。 男子对于秦风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对这个陌生来客露出了自己不善的一面,显然对秦风打扰了家里长辈的无礼感到气愤。 傍晚那时男子不在家中,和那位姨娘浅谈几句便给请出了院子,夜间游荡在别人家外的确有些无礼,怨不得男子会心生不满。 “先生游荡某家四周不去所为何故?就不怕某报官拿你!” “果然是匹好马!只是留了些难看的疤痕,可惜你的主人没把你照料好。”秦风停步在马厩前,打趣着那匹让他露陷的笨马。 “岂有此理!无故闯入某家,还敢无视某的存在?找死不成!” 秦风叹气说道:“南来坊百姓七十余户,巡检只有区区七人,你觉得照看的过来?一人一块银子足可让他们装械入库,不闻窗外事。” “你……究竟何人?纠缠某姨娘安的什么心思?如不说清楚,那就别走了!”男子从腰间拔出横挂的绣春刀,脚下往前大跨步已将刀横在秦风胸前。 “呵呵,绣春刀?莫非你也是锦衣卫?可你没有飞鱼服、锦衣卫令牌!你可知道,擅自使用锦衣卫御刀乃是犯了禁忌,那可是大罪呀!” “杀你一无赖,还何须令牌!” “老六!不得无礼!还不快迎贵客入内茶叙。”此时,四合院前门站着一位妇人,喝住男子说完便转身返回。 男子恨恨的看了秦风一眼,只得收刀入鞘先他一步急忙忙走了进去。 秦风随之跟了进去,偏厅内布置典雅台椅齐全,枋梁通风处俱有挡风竹帘,壁画瓷器虽不名贵,但在这民间小坊区内能有这些家当,经已算得上是大户之家。可偏偏隐居在此,难道是生性淡然的缘故? 按理讲妇人应有五十以上的岁数,可看那神貌保养的极好与四十多妇人一样。妇人正在砌茶,手势正宗显然精于茶道。 男子立于一旁,视线从未离开秦风。 妇人砌的是红茶,前几泡还呈现出色浓淳厚,第三泡加入沸水后,色泽红淡兰香飘绕闻着都觉得清香无比。 青花瓷杯精美洁净,旁边还有一整套茶盏、茶盘,估计是用于功夫茶的茶具。这家子人真会享受,红茶在这一带甚至江南属于奢侈品。 “请!”妇人施礼道。 秦风微笑着拿起茶杯,刚放在嘴边却又停住,问道:“夫人可知某来此目的?” 妇人毫无表情的应道:“席先生不像无礼之人,却为何一直刁难老妇?这般有失礼数难为士子之风!” 秦风吃笑道:“某心中疑惑甚多,切盼夫人为某解去心结,无奈心急失礼于前!” “老妇乃是村野寡妇,独居十余年。仅得一侄子时而来尽孝,侄子愚钝也是一介莽夫。与席先生不曾谋面今日乃得一见,何来能耐替先生解惑?” “那绣春刀又作何解释?” 妇人目不转睛的回道:“先生莫讹老妇!老妇识得绣春刀是何物,小侄那把刀……不过是样式有些相似罢了,先生这是无病呻吟呀!” “姨娘何须与这泼赖多言?!让侄儿打发出去了得!简直是胡搅蛮缠!”男子恼羞成怒的说道。 “住嘴!容不得你说话!”老妇却训斥了他一顿。 “茶凉了!先生实在令老妇难堪!” “哦?这……失礼失礼,换一杯可否?”秦风放下茶杯,天寒不到片刻已成凉水。 老妇这才露出些不满的情绪,开始表现出厌恶之色。 “夫人可识得沈琨此人?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某乃是沈大人的朋友,来此探望送礼。希望能为某办一件事。” 老妇一听,茶壶在眼前顿了一顿,便重新将杯子斟至八分满。 “席先生刚说要解惑,如今又说什么锦衣卫指挥使?老妇不认得沈琨是何人,也帮不了先生的忙。若只是过客,喝一杯御寒的热茶倒无所谓,若是再胡说八道……”老妇的眼神里明显带有异常波动。 “听说沈大人有一位姨娘,长得与妇人很相像!某曾见过画像,但她早已不在人世。这就是某想要夫人解惑的缘由,还有他!难不成他也姓沈?你连小名都懒得换,叫人如何不生疑惑?是吧梅姑?”秦风指着那男子边说,边喝下了那杯红茶。 也正是这个举动,妇人转怒为笑也饮下红茶,不再看他却面带微笑说道:“与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何话好说?你若明晚还能来这,那老妇便一一回答你今夜所问。” 第五十一章:金蚕蛊毒 把话说到绝处也就没法再交流下去,正所谓话不投机讲多半句都是浪费口水的。 主人家以一句带有诅咒性质的狠话作为结束语,便气定神怡的闭目养神,一副大师入定的肃然模样,两耳不闻身外事。 言至于此,秦风自然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对着一尊泥菩萨讲再多的漂亮话都是无用的。 别看这妇人一直保持着端庄有礼,很有素养的一面。可发起脾气来,再狠毒的话语也是说得出口的,比如那一句“你明晚若能活着过来,老妇便给你解惑”这样带着恐吓性质的诅咒。 若是没有一定的根据和依仗,老妇人怎会说出如此肯定的狠话? 显然这不是多么神奇的预言,也不是多么诡异的诅咒,而是一种实力和自信的体现。 因为秦风中了毒! …… …… 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在江浦并未投宿客栈,而是包了一处民宅作为落脚点。 此时,躺在榻上的秦风赤露着胸膛,在他脸颊、喉咙、心肝脾肺肾几个人体最重要的器官穴位都插上了细长如手指的银针。 席妙柏从他喉咙穴位拔出银针,点点头说道:“紫灰相间,遇气既化为灰白暗紫。的确是中毒无疑!” 莫玲儿拿过薄杯,将银针下半部凝结成灰紫的粉末刮下。 席妙柏又相继取出其它穴位的银针一一细看,将有异样的都交给莫玲儿。这才看着秦风叹息道:“应该是在亥时中毒,回来这半个时辰内毒源才蔓延至肺部,可血脉筋骨却没有太大异变。这毒性看似不强,但血验与毒源呈现的迹象却又是剧毒之像。” 秦风脸色青紫,体质发烫隐约冒出虚冷汗,嘴唇暗紫无奈的问道:“银针不发黑,何故会是灰紫?你说毒性蔓延不快,却又是剧毒?好啦!席大公子,若是研究够了就开始帮我解毒吧!” “不行,都没试出是何毒,怎能乱解?要对症下药嘛!” “老子以身试毒!当了试验品不止……你想老子奄奄一息断气的时候再救吗?” 席妙柏耸耸肩笑道:“起码得看看毒性发作的症状吧?” “我……”秦风刚想坐立起来揪住他揍一顿却被赵凯摁了回去。 “这时候你俩就别斗气了!席少庄主,您见好就收吧快快解毒要紧!”赵凯都急得大寒天里也冒了一身汗。 “喊我席公子!啧啧!誰让他冒认本公子的大名,拿去招摇撞骗!少少惩戒,看你下回还敢逞能不?若不是事先服用了丹青丸和解毒散,你体内的毒早就遍布五脏六腑,如今毒源估计只有五成残留在体内。” “席公子这就不厚道了,三爷无非是想引对方出手,好确认贼人身份。还故意饮下贼人的毒药给您验证,这是在帮您呀!用心良苦怎能计较那些小事!” “哼!赵小鸟你果真无趣!”席妙柏拂袖不理他,开始翻找行李箱内的药物。 “师哥,死了!”莫玲儿突然惊呼一声,吓得席妙柏魂飞胆破,没差点钻进箱子里去。 席妙柏很是怒气的喝到:“师哥活着好好呐!下次说话,记得在前面加上别的什么词!” 可当他看见那薄杯上发生的变化,脸色一下铁黑。 从秦风体内取出的那些毒沫,在莫玲儿的各种药引试炼下,提取出毒源本质。又用驯养的一只蟋蟀去试药,而那只蟋蟀现时已化为一滩暗紫的肉渣! 此时,大概已能确定那毒的品种。 席妙柏与莫玲儿相视一眼,都颇为诧异的神色又齐齐看向秦风。 秦风被这两位极品的师兄妹,怪异的眼神盯着心里直发毛! “我的大神医席大公子!你有完没完啊!”秦风实在忍受不住,也是一时脑昏怎么会想到去以身试毒?就因为后世的那份好奇心,想亲身体会下中毒的感觉是咋滴,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啊!有这种自虐的倾向真是傻到透了! 可怎会又想到,那个老妇人还真敢明目张胆的下毒,手法还那么的隐秘。连秦风都看不透她是何时用何种手法将毒下到红茶内的,若不是早就做好中毒的准备,那岂不是真找死啊! 但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两个极品半吊子,真的好吗? “金蚕毒!唉!幸好啊!不是金蚕蛊!若是金蚕蛊……你今夜必死无疑!”席妙柏说这句话时,露出了少有的严肃神情。 房间内顿时寂然无声,即使文昊神色也为之一变。 席妙柏性情寡淡无欲,平时又是一副浪荡公子的作派,但他毕竟是毒王鬼医邬子谷的亲传首徒,深得其医术的精髓。世人可以怀疑他的人品,但他的医术天赋绝不会有人质疑。 连他都自认不能解化蛊毒,足以说明这种蛊的恐怖性。除了邬子谷,也只有施蛊之人才能完全解化。 但也幸运的是,秦风中的是毒不是蛊! “金蚕蛊乃是万蛊之首,最毒最绝!无论是养蛊者,亦或施蛊者都必须具备精深的控蛊之术和非凡的毅力。世间万蛊都有反噬的可能,一旦施展蛊术对己对敌都会产生恶性后果!施展的次数越多,施蛊者本身精元也将损耗巨大,迫不得已之时甚少会用。 但,能施展金蚕毒……也必能掌握金蚕蛊之术!自从万邪神门覆灭之后,这蛊术也随之失传二十余年!想不到,金蚕毒如今又重现世间!师妹……看来那老妇与万邪门有莫大的关系,小师叔苦苦追寻十多年的余孽……真的还存在人世!”席妙柏显然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颠。 连莫玲儿也很认真的说道:“即使远在云贵苗疆之地,这种恶毒的蛊术早已在祖师爷严禁下,绝迹数十年。除了本门秘籍“药王神篇”,世间懂得之人都死在了祖师爷之手。试问那老妇怎会懂得本门秘技?即使是本门余孽,也不可能啊!” 文昊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沉声说道:“先解毒,再抓人,那疑问就能解决!” 席妙柏看着他愣了一下,才傻傻的望向躺在榻上呻吟的秦风,这才恍悟的说道:“哦,原来还没给你解毒啊?” 纵然是剧毒,若不是立即毙命总有化解的方法和药方,况且事前还准备充分。初始虽有些痛苦折磨,但毕竟残留的毒性不多。 经过放血施药压制毒性,再用秘药解毒血清注入秦风体内驱毒,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所好转。期间众人全围绕这秦风忙碌个不停,煲药的煲药,喂药的喂药,施针的施针,换血的换血…… 可依然出乎所料,谁也没料到会是失传的最恶蛊毒,想要完全根除余毒短期内是不可能的,折腾了大半夜广布人手,还是从周边地区搜刮来足够的各种必须药物,席妙柏配制出专治金蚕毒的药液,混杂在一大桶中草药之内让秦风浸泡。 三个时辰内,不停有人轮班换水放药,席妙柏还要及时配备正确的药液配比,保证效力的持续性。这样的方式,是滋补修复他体内受创的五腑六脏的最为温和稳妥的唯一办法。 到了翌日正午,秦风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站在院子里沐浴着暖和的阳光,秦风感觉全身经骨无比的舒畅,回想起来……昨夜那个夜晚过得异常的漫长。他稍微挥动了几下拳劲,从体内发出隐隐的腹疼,经骨麻痹不已。 “娘的!疼的牙齿都酸了!”秦风捂着胸口骂道。 “不可勉强运气使劲!你还在恢复状态,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康复!放血的后遗症是相当可怕的,切莫留下病根!不可触碰冷水,一旦受寒会引发心肺血毒!”莫玲儿在旁告诫。 秦风叹气:“连我这种练武之人,自认体魄强壮尚可,都遭受如此苦楚!若是普通常人岂非早死了?” 莫玲儿冷笑道:“常人哪有你这种待遇?这要看情况而定,半日解毒算是万中无一。常法的解毒过程会令你生不如死,甚至会熬不过那剧烈的毒性折磨而痛苦的死去!” “你怎么不去休息?席妙柏那些人睡的像群死猪一般!辛苦你了!” 莫玲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伸个腰说道:“本姑娘还年轻,岂是那些老头子能相比的!” 秦风取出铜镜照看,怜惜着自己的模样说道:“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以后得多加爱护才是!” 转而目光炯炯的望着飞舞的光尘,说道:“是时候去找那老妇人,兑现承诺了!” 第五十二章:血馒头 潜在的敌人已被锁定,剩下的就看以哪种方式和理由去确凿她的嫌疑。 秦风不是官府之人,只能以江湖的手段去解决这件事情。妇人在“地煞”的层层监视下,根本无所遁形,而她似乎从未想过要退避。 按常理来说,遇上封华盟这种层次的江湖帮派,在能逃的时候不逃显然就是一种错误,更何况是秦风本人直接介入。 她施了毒,自信中毒者必亡。但她仍在原处,丝毫不畏惧事后会有人来寻她麻烦。这究竟是过于自信而有恃无恐,还是愚昧无知的轻敌行为? 管她呢!即使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三爷,巡检司那边已打点好。县衙衙门也将南来坊的捕快乡勇撤走,盘踞在那里的地头蛇也很知趣,听说是封华盟在办事立马就散了。只是还有个别不怕死的地痞泼皮,守在那妇人的院子外。” 日落前,在一间茶馆外廊闲坐的秦风,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听赵凯汇报。 “有按察使司开出的提刑公文,任他县令如何大胆总不敢与我公开对抗,看来县衙与沈琨还是有些关系的。想拿官府和地痞做挡箭牌?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你可不要逞能,别忘了有伤在身!”莫玲儿嫌蜜饯太甜,只吃水果,剥着柑桔吃了几瓣又觉得有些酸涩,把剩下的塞在秦风手里。 秦风拿过柑桔吃着说道:“本三爷没说要自己动手,这柑桔太生!” 莫玲儿笑道:“多吃些酸涩果物,对你伤势有益!” “扯淡!吃饱饭,该活动下经骨了!”秦风将吃剩的柑桔丢给赵凯,起身往外走去。 赵凯嫌弃的又丢回莫玲儿手里,紧跟上去。 街道上突然喧闹起来,汇聚了不少爱看热闹的百姓。 只见一支奇装异服的商队堵在通道上,一行几十匹矮马装载着厚重的货物,还有二十几个武士押送着五辆马车。边上有一人挥打着皮鞭,十几个被锁链连在一起衣衫破烂肮脏的男人,被推到人群之中。 那挥打着皮鞭的男子衣衫鲜亮,鼓吹着翻卷的胡子大声吆喝:“亲爱的乡亲父老们!有谁需要农奴的吗?!杂役?奴役什么的都行!有了他们……你们干活的时候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看看吧,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啊……看看他们的手臂、大腿,多有劲啊!一两银子!两个奴隶只要一两银子啊!”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没有谁会对一群比乞丐还脏的奴隶有兴趣,何况外族奴役要想入户大明奴籍,手续是相当繁杂的,而且当中还涉及到法令上的问题。 可这伙夷族相当大胆的,竟敢在大街小巷上明目张胆的贩卖奴隶! “一两银子?那可买大米二石啊!” “是啊!凭什么?一石米换一个农奴?吃傻了吧!哈哈……” 围观的民众一顿哄笑,即使有那个财力也没那个胆,敢私自进行奴隶买卖,弄不好会吃官司的,都是看热闹图个新鲜的心思居多。 卷胡子男阴笑到:“值不值?过过眼就知道了!”便对着那一群奴隶抽响了鞭子,个个身上遍体鳞伤鞭痕累累,竟然没有一个敢吭声! 一个大馒头飞入人群,砸在那卷胡子男脸上,反弹到那群奴隶之中。 被砸得眼睛冒金星的卷胡子男皮鞭一抖,竟错手横扫在围观的百姓身上,距离最近的五六人惨遭无辜的鞭笞,哀嚎和谩骂声接连不断。 诡异的现象就此发生,十二个奴隶疯狂的去争抢馒头! 你一口我一口的厮打起来,场面血腥无比犹如一场野兽搏斗,惹得民众们纷纷退避。而当中一个满脸胡渣的奴隶成功抢得剩余的半个馒头,咬在嘴里。其余奴隶都不敢靠近,已有两个奴隶死在他脚下,对方的锁链被他紧紧的拽在手里! 卷胡子男愤怒的抽响皮鞭,明明那个满脸胡渣的奴隶都被抽的全身是血痕,硬是咬着馒头不放! 不知道那卷胡子男对他说了什么,大声的不停用方言喧喝!奴隶才吐出被血水染红的半块馒头。 “天杀的!是谁这么无礼!我尤里……是你们忠实的朋友,可你们现在连累我损失了两个人奴!”卷胡子男开始向着围观的人群咆哮! “嘿!我的朋友!尤里是吧?你的损失,我赔给你!”秦风似乎很感兴趣的走了出来,还不忘盯着那一个颇有意思的奴隶。 “哦?真的吗?刚才那个馒头,不会是你扔的吧?”卷胡子男怀疑的眼神,在秦风身上扫了一眼。 “噢不不!怎么会呢?!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尤里兄弟?” 那卷胡子男有些犹豫,但秦风贵公子般的打扮让他十分恭谨起来,右手放胸口上致意道:“尊贵的公子,您当然不是那样无礼的人!” “尤里兄弟从哪里来的?你们商团是来做买卖的?”秦风丢给他一锭银子,却转身看着那些人奴笑道。 卷胡子男接着沉甸甸的银锭一看,笑得乐开花。这起码有五两重啊! “磨儿堪!来自美丽的澜沧江最富饶之地!我们……是护教王派遣来南京的经商使团。” “哦?你们是从朵甘都司来的?这路途可真遥远啊!”秦风惊讶的说道。 “呃,您也可以这么理解,用你们大明敕封的名义上讲……是的,没错!” “那为何千里迢迢带着一群人奴来大明?还公然的贩卖?” “噢不!他们是奴隶,是罪人,是磨儿堪的耻辱!本该是应遗弃的,这些是我主人的财产,能够换回一些有用的东西始终是好的。我有大明礼部主客司和户部以及应天府开出的公凭,这些卑贱的人奴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绝不会!”卷胡子男极其诚实的表情说道。 秦风冷笑一声,“人命”竟然比东西还要低贱? 信他才怪,反正他们是要走的,卖掉这些人奴套现才不会管以后的事。买卖奴隶会惹麻烦,但此刻他却有个新的想法…… “剩下十个我都要了!”秦风说罢,又一块银锭甩在卷胡子男手里。 卷胡子男笑吟吟的躬身道:“尊贵的公子,这些只够买九个!那个畜生带走了两个灵魂,按尤里的说法……这个畜生的灵魂又得到了升华,所以嘛……要多加一锭。” “得到升华?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与众不同!他是人奴中最强壮的畜生,不过还是个畜生。” 盯着对方冒金星的眼神,秦风猜想他是不是被馒头给砸坏脑袋了,根本听不懂这人的意思! 管他一锭是一两还是五两,秦风很爽快的又被对方宰了一刀。 “啊哈!尊贵的公子,这些人都是你的财产了!” “我有点疑问,贵使团的规模也不算小,怎么还贪这点小钱?留着这些人奴一路照应车队不是更好?” 卷胡子男笑道:“今年的寒冬比以往都要可怕!我们的粮食是留给有用的人,磨儿堪养不起没有用处的畜生!这些畜生是喂不饱的恶狼,只要熬过这个冬季,所有失去的都会回来的。” “好吧!我大概了解啦!只要能喂饱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对吗?” 卷胡子男在秦风面前,竖起大拇指! 这时,赵凯在地上放下五盘牛肉和五杯酿酒,秦风问道:“那个最贵的懂汉语吗?” 卷胡子男想了想回道:“会一点点,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队,又说:“他有四分之一的汉人血统,听得懂也会说一点点,其他的都不会。没关系的,你尽管抽他们做什么都可以的!” “哦?杀人呢?”秦风有些鄙视他,转而说道:“告诉他们,杀死身边的人……最后剩下的五个可以赏一盆牛肉和酒!” “什么?你确定要这么做?”卷胡子男有些意外,秦风却是平静的微笑着不出声。 “好吧,公子。作为交易方的我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但你是财产拥有者如你所意吧!”卷胡子男胡乱的快速的说了一串话语,只见那些人奴都有些犹豫,互相看来看去。 直到秦风抢过卷胡子男手里的皮鞭,挥舞抽飞了一盆牛肉和酒洒的满地都是,大喝一声:“想吃?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那个满脸胡渣的奴隶最先醒悟,一甩锁链缠住身边的一个同伴,一脚踩在地上使劲的勒紧他的脖子!引起其余八个奴隶互相自相残杀起来,大街上又是一阵的骚动惊呼。 因为这都是夷族人士的残杀,汉人们并没参与进去,周边巡望的捕快并没有干涉进去,随他们闹腾。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出去处置一下就可以,渐渐的已有十几个捕快堵在车队前方,等待时机。 场面越来越血腥,持续了一刻钟后十个奴隶,只剩下五个人。他们很欢快的像一群野兽一般,在享用着自己的美食,这绝对是他们这辈子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饱食! “现在你要对这些尸体负责,因为是你带来的!我只要活人!前面那些捕快,我会搞掂!怎样?交易愉快?” 面对秦风伸出的手掌上,放着一锭银子,尤里一下没忍住诱惑,习惯性的伸手去拿! “交易愉快!” 因为他也知道,即使有齐全的手续公凭文件,但要面对地方小县城的执法者,总归要付出些许代价,才可以打发麻烦。毕竟有几个大活人死了,无论是夷族人,还是汉人,当差的遇上了总得要出来办事的。 秦风的人上前将那些捕快支开,有按察使司的提刑公凭和南京锦衣卫令牌,江浦这么个小县城的捕快还是不敢去招惹的。 卷胡子尤里坐上马车,驱赶车队开始缓缓前行,继续踏上他们遥远的回家之路。死去的尸体就那样的被垒在一起,用破布包裹在一架牛车上,拉出城去。 收了钱财的捕快们都很知趣,还找来杂役和短工将街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剩余的五个人奴都在那个胡渣男带领下,跟随着秦风直径走向南来坊。 “你有名字吗?会说汉语?” 胡渣男低着头,吃饱喝足后原本干裂的嘴唇有了些血色,张开嘴说着干涩的汉语:“主人,贱奴……是没有名字……” “从今天起,你们不是贱奴!我会给你们自由!听着,你有名字吗?”秦风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显然有些不适应,胡渣男指着自己说道:“自由?察……察巴!” “你想要自由?想要活着?那就抬起头来看着我!”秦风喝了一声。 胡渣男突然站住,他身后的几个奴隶也停了下来,依旧低着额头。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秦风,说着别扭变调的汉语:“察巴,活着……要自由!” 第五十三章:恶狼察巴 许多年来,南来坊就与其他寻常坊间一样,地处偏僻民户贫乏朴素。这种小地方搁在平日里毫不起眼,却在这夜……祥和寂静的一个夜晚,被一阵阵惊悚的厮杀所撕裂。 只花了十五两银子和一顿酒肉,便带来一场视觉效果上不亚于后世西方大片的震撼场面。 察巴带着其余四个藏奴,由那处四合院的外围杀入,但凡敢正面阻挡的人无论人畜,一一尽数被撕裂成碎片,以最为惨烈的死法横死四处。 当十几具残缺的尸体被抛弃在四周,剩余的地痞和亡命徒再怎么不要命,也惊叫着夺路逃走。五个藏奴手上都缠着铁链,长至拖地血迹覆盖在上,随着他们身上沾满血污的身子晃动下,发出沉闷惊悚的声音,格外吓人。 孟兰盆节未至,鬼门关借道遁出五头邪恶鬼差,肆意人间收刮阳魄! 这种情况下,生人须要回避。南来坊各户百姓都紧闭门户,无一敢窥视鬼差收魂,以免引祸上身。 有这么一个充足的理由,县衙捕快和当地帮痞只能聚集在坊外,躲在暗处等待这场人鬼大战结束后,再来收拾残局。 沈家老六,姑且这么叫着吧。真实身份还未查明,但能确定一点的一定是沈家子弟。他很诧异为何一向老实听命的帮派会临阵逃脱,而关系很好的县衙捕快这时竟也弃之不管,人马撤的干干净净。 本作为依仗的两股势力,突然保持缄默。剩下十几个零散地痞,看看院门欺负下老百姓还行,遇上几个不知从何处杀出来的鬼煞,也只有被屠戮的份。 这个夜晚,又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失去遮挡麻烦的屏障,沈家老六只有凭借手里的刀去说话! 一盏茶的时间下来,足可看出沈家老六也是一个精于使刀的外家高手。内外劲道刚柔具备,只是柔度不精,内力不够精纯厚实。外劲爆发力极强,刀法上的路数掺和了军队的某些特质,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简单实际的杀伤重创为主。 沈家老六的刀在第四个藏奴的体内搅拌了几下,刀刃卡在肋骨之内费了不少力才拔出来。这个肮脏可怕的家伙,中了十几刀的要害死活不撒手,死前用锁链缠住沈家老六的小腿,还溅了他一下半身的血污! 察巴没让秦风失望,那种不要命的简单粗暴而极为有效的攻击,逼得沈家老六不断躲避。因为惜命而留有余地的人,怎么会是全力拼杀毫无生死观念的人来的纯粹。 值了!对于那几位本是烂命一条的藏奴来说,这样轰烈的死去说不准还是一种最能洗刷耻辱的死法,作为一个勇士英勇的战死在角斗场之上! 这是解脱,也是对于生命最后一刻的自我救赎……把自己的命运第一次掌握在手里!不是由农奴主,或是高贵的王主说了算,几十年畜牲不如的人命,起码这一秒……是作为一个自由人的呐喊! “呜啊!!”察巴张开双臂,仰头嘶喊!这是一个追求自由、渴望自由的苦命者的撕心裂肺的怒号! 秦风当然知道察巴对自由的渴望,但那是有代价的!废了眼前这个看似高贵的男人,那你就能恢复自由身,做一名真正的自由人! 做到这一步,的确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世事难料。谁会想到一个外族奴隶,竟有如此高的武艺能和沈家老六打成平手。 赵凯自认武艺不差,但要拿下沈家老六估计是办不到,两败俱伤是最好的结果。可这不意味着其他人杀不了,秦风麾下能人众多,不想亲自动手无非是想看看那老妇人的态度罢了。 刀断了!那把不是绣春刀却神似绣春刀的刀终究是断裂了一截,察巴以手臂作盾让刀刃崁入臂骨,以锁链硬生砸断那柄早已崩缺的刀身,将前截刀刃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察巴猛扑上去,沈家老六慌乱下以断刀斩断眼前挥舞的锁链,却被残余的一截锁链缠住刀柄。在察巴的怒吼下,锁链带着断刀从沈家老六手里脱飞出去! 眼前这名如猛兽一样的痴汉,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战意和蛮力,耗尽沈家老六所有的精力和意志,再也没法阻止他死缠烂打的以命搏命! 察巴这时化为一头凶狠的野兽,不顾沈家老六雷击一般的拳脚轰击,死死缠住张嘴撕咬!尖利粗糙的指甲在他身上划下无数道血痕,撕烂他的皮甲中衣甚至撕咬下几口血肉,狰狞的当着他的面啃噬! “啊!!啊……”沈家老六惨嚎不止,这种决斗从未在他生涯中出现过,即使杀过无数人也经历过无数的厮杀危机,但这种方式决然是他心理上难以承受的。 最先崩溃的是意志,紧随着便是身心上的震撼和恐惧感的浮生!失去冷静的意识,任何看似顽强的抵抗只不过是无措的无力行为,那么危险的几率将会增大! “这才是真正的狼!!这才是我所要的战魂!”秦风不禁惊呼一声,被察巴的那份恐怖而强悍的意志所折服,似乎也看到了其中一种难能可贵的气质! “噗!!呜……”察巴吐出一口血沫,喷洒在沈家老六的脸上!继而像一头战意爆满,野性毕露的恶狼践踏在猎物身上,发出如头狼胜利一般的嗷叫! 察巴双眼怒睁,拔出自己手臂内的那把断刃! “废了他的手筋脚筋!”这是秦风给察巴的原话。 沈家老六亲眼目睹自己的血肉被这头恶狼啃噬,再次无力的目睹对方用刀刃废掉自己的手筋! 忍耐着非人的痛苦,咬着血牙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吼叫:“姨娘……救我!!” “砰!” 四合院里的门房突然迸开! 老妇人的身影飞掠出来,挥手一掷……一根木棍疾速飞舞撞击在察巴胸口! “噗!!” 察巴竟被这股劲力轰得倒飞出去一丈!仰头喷出长达一尺的血雾!倒地的察巴吃力的挣扎而起,浑身却颤颠几下又昏死过去,倒地不知生死。 “好厉害的内劲!是个内家高手!”大家都看出来了,老妇人不光会用毒,武艺似乎高出沈家老六一筹不止。 事到如今,也该是出场的时候了。 秦风施施然的带着众人,走入院子。笑吟吟的看着那位老妇人,说道:“夫人安好!秦某这次不请自来,还是那个目的……请你解惑!” 老妇人恨恨的盯着秦风说道:“欺人太甚!!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纠缠不休,害我侄儿!!你……为何还不死?!” “死不死由不得你说了算!梅姑,我秦某算是给足了你面子!束手就擒吧!” “……你不姓席?你即使是官差,也不能胡作非为吧!老妇犯了什么法?又得罪你……”妇人突然顿了一顿,似有醒悟的说道:“姓秦?你是封华盟秦风?!” “你知道我?那就更加不能让你走了!” “秦风!不可能……你断然没有活着的可能!”老妇人神色竟有些患得患失的迷惘。 “废话甚多!小师妹!动手!”席妙柏不知何时,站在秦风边上扬手喊道。 “呜唔……呜!” 一阵清脆的笛音扬起,音韵幽游柔转,锐耳动听,婉如朱雀般轻鸣! “嗡!嗡……” 数十只如指节般大小的龙黄蜂,成群由上空汇向院子里,随着笛音的音韵变化而变向移动。最后竟分化出三个阵形,围绕在那老妇人四周盘旋。 “你还等什么?!”席妙柏大声高呼。 老妇人脸色巨变,也许从笛音中察觉出隐藏的杀气,也许对那些诡异大蜂的出现忆起某些不能触碰的禁忌,脸上竟流露出畏惧的神色,不禁紧握双拳! “驭兽术?!” 老妇人紧张过度,以至咬破嘴唇喝道:“你们……欺人太甚!” 愤怒之下,双臂同时展开由袖笼内飞出两只物体,她握于掌心用力捏成血沫,内劲迸发抛洒出去!立即有两团暗紫色碎雾向四周扩散开来! 躲避不及的十多只龙黄蜂,翅膀乃至身躯瞬间被腐蚀相继殒落。 莫玲儿的笛音再起,剩余的龙黄蜂分散飞往高处避开那团碎雾。 “是金蚕毒!莫要靠近那碎雾!”莫玲儿大声的警惕各人。 “那妇人要逃!”赵凯指着喊道。 只见那老妇人竟然抛下沈老六不顾,独自转身快跑几步,欲想翻越藩篱逃走! 天罗地网之下,想走又谈何容易! 院子不大,要想封住一个人的逃亡路线,是很容易的事情。何况秦风有足够的人手和武备,展开全方位的封死! 就在她越过藩篱那刻,在半空中就已有两面大网,迎面向她捕杀过去!看那架势就是一头大象,也能够把它笼罩住! 老妇人脚下借力踮了藩篱一下,高高跃起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硬拼大网! 软剑瞬间斩出五剑,都在不同的位置闪出金光火星,“噼里啪噗哧”的一阵金属拼击的响声。老妇人的软剑无法斩破大网的封锁,迅速收剑踩在剑身上,再度借力避开大网的收拢,在下落之时翻身旋转几下,又回落到院子里去。 一切动作在十个呼吸之间完成,期间老妇人从未有一丝犹豫。 大网坚韧无比,显然是那妇人从未见过的宝物,惊讶的眼睁睁看着几个脸谱黑衣人,收回那两张大网停在园子外监视她。 “嘿!”席妙柏手握一根竹管大小的铜制喷筒,对着那边的碎雾拉着后置手柄就是一阵抽推! 喷筒内喷洒出暗绿色的水雾,将那附近的碎雾全部覆盖过去,没到一会功夫那些由金蚕毒化为的碎雾尽数变成灰白色粉末洒落在地上。 “哈哈!你制作的这玩意不错!平时给琮儿当水枪玩,现在还能用来杀毒!” 秦风说道:“这玩意的好处多的是!就你才当水枪使!” “仔细一想,我们是否太过分了?以多欺少,这有违君子之道呀!” 秦风眯着眼指向那老妇人:“我差点被她害死,现在又想放毒害死所有人!你以为她是良善之人?心善的人会随意施毒谋害平民百姓吗?要不我就看着,你自个去抓抓看!” 席妙柏哼了一声,举起喷筒继续往那方喷洒。 老妇人眼看施下的绝世毒雾阵,竟被对方轻易的三两下化解,恨恨道:“獾猬血清?你们是毒王门的后人?哈哈……遇上你们是老妇命不好,老妇认了!来吧!老妇这条命就交待在这了!有本事就来拿吧!” 第五十四章:人心的脆弱 “哈啊哈!看你还有多少只金蚕!栽在本公子手里,就认命吧!” 每当老妇人把金蚕捏碎向四周抛洒形成毒雾,席妙柏与地煞成员都会在恰当时间,手执喷筒同时熄灭那里的毒素,被獾猬血清弱化直至化解为灰白色粉末的金蚕毒,完全施展不出它该有的恐怖毒性。 似乎獾猬血清就是金蚕毒的克星,死死的压制住老妇人最恐怖的绝招。 此时,也只有文昊出手才有保障,毕竟那老妇手段阴柔擅于用毒,人多未必有效率。 老妇人的剑技在文昊面前毫不逊色,竟能与他拼过十招以上,看着两人的剑技术简直就是一场享受。文昊的身形与剑法几乎完美无缺,阴柔度甚至比女性还要强,一个大男人不走阳刚路数的修炼法则,一直是秦风嘲笑多年的笑点。 老妇人毕竟岁数大了,加上施毒术内劲的消耗是成倍递减,时间稍微一长两人的差距立即突显。若不是席妙柏和莫玲儿两人从旁压制妇人的毒术,光是应付那阴险诡异的毒术文昊未必拿得下她。 三十几招过后,老妇人回气的频率加快,气息出现混乱加上情绪上狂躁不安,愤怒与恐惧还有绝望开始冲击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席妙柏等人的嘲笑和那些莫名的武器,还有一下子出现许多奇怪和熟悉的敌人,让她自信无比的毒术竟显得是那么的无用。 心乱了,迷惘侵蚀着思绪越加絮乱,即使内心再强大也有奔溃之时。 高手过招,一霎那的破绽足以导致无法弥补的失败。 “锵!” 文昊的剑,在老妇人手臂上轻轻削开一道血口,一片刺绣锦袖带着血星飞舞起来,被荡开的软剑随之飞舞了几圈,深深的插入泥土之上。 妇人的手掌乃至小臂,青筋突起肤色黑紫显然也受到金蚕毒的反噬,至少使用了十只经过炼化培植的金蚕,而这些毒物**是需要养蛊者自身的精血喂养,每培植存活一只都必须以上百上千种不同物种的剧毒之物加以炼化凝和,当中的过程和难度还有危险性,都是十分艰难和恐怖的。 而妇人所释放出来的金蚕明显不是**,只是蛹干体。毒性虽绝却与金蚕蛊相距甚远,所幸如此,否则在场没有人能留得住她。 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有多种应付的方案,生擒是最没把握的,最好的结果便是不惜一切杀死她。但现在看来,那老妇人并不是金蚕蛊毒的真正养蛊者,因为她使得是毒蛹而不是蛊。 危害性降低,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文昊很不会惜香怜玉,即使是位半老徐娘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但秦风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对待危险的敌人还是收起尊老爱幼的那一套吧。 老妇人被文昊飞踹一脚,整个人飞起来在半空翻转了几圈,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望着沈家老六不断发出厉声的嘶喊! “都结束了!把她迷昏带走!切莫让她们死咯!活着才有用!”秦风摆了摆手,赵凯自然懂得去处理。 …… …… 南来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没引起关注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一切都是在封锁圈内完成的阴暗事,自然会有应对的手段去妥善处置后事。江浦县令在威压之下,丝毫不敢有所质疑的声音,南来坊居民向来与那家人少有来往,孤僻和高傲还有隐秘的生活规律与寻常百姓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宁愿相信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鬼差夜行锁拿罪孽深重的阳间替死鬼。 当地的帮派更没说话权,只要把内部徒众清洗一遍,剩下的人不会有怨言。拿钱办事谁的力量强横就听谁的,人情归人情……那不是命可以抵还的,封华盟的人情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一切都处理的很干净…… 泞园不适合关押这种人犯,故且就安置在上元县的秘密据点。 按察使司的提刑公凭和印信是有限期的,狄晖的镇抚使令牌也是要还回去的,但人犯不能就这么交给张治。在邬子谷还没来之前,冷岩松与万邪门的关系还没查个水落石出,这二人的用处就达不到最大效果。 沈家老六的身份已经被确定,南京来的消息可以断定,他就是沈琨的族弟沈元。他不否认也不招认,就如死人一般的躺在地牢已有两日。双手经脉被废,身理心理都受到重创之下,一身的武艺也就到此为止,能吃能喝就是绝不开口。 梅姑就是梅兹妧,也就是沈琨的姨娘,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梅姑这一身份已用了十年。只是到现在,她仍然不愿意招供。 对于万邪门的事可以只字不提,但是对于沈琨……她没有理由拒绝回答。 秘密据点里的地牢很人性化,不是官府那种非人道的环境条件可比的,至少卫生和居住条件要干净和舒适,这是秦风坚持的要求。 对人犯还保持这么友好的态度,也只有秦风干的出来。 梅兹妧尝试过自杀,在她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死。不难想象,这样的妇人究竟有多大的决心和牺牲精神,才会如此无畏的以死为那些人隐藏秘密。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处于昏睡状态,这是为她保命的唯一办法。在没有见到该见的人,说出该说的话完成她的用处之前,还不能让她死。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你又何必这样呢?” 梅兹妧依靠着墙壁而坐,身体被莫玲儿注入蜂毒,全身酥麻无力稍微一动都会麻痹不已,每动一下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而秦风就坐在她面前,很是忧伤的表情看着她。 “虚伪小人……我会在黄泉路上诅咒你……不得好死!” “沈琨看见你这样,他会很难过的!” “你……你休想得逞!老妇,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意……” “就算你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可我仍有一千种方法可以留住你的命,直到沈琨见到你为止!那个时候,就算你不说……没关系的,沈琨会为你说的。听闻你们关系很好,沈大人为了你可以命都不要!一个小小的官职又算得什么?” “……” “怎么?我知道自己样貌长得还可以,不必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梅夫人啊!我秦某真的很佩服你,但是立场不同既然站在对立面,不得不让你受苦了!沈大人的事并不重要,甚至我可以让你们置身事外,保全你们三人的性命,给一个新的身份在别的什么地方重新生活!但你必须要将万邪门有关的所有……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 秦风砸吧下嘴巴,继续说道:“又不说话了?你本该是个安于祥宁生活的老妇,你很懂得享受生活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沈大人有自己的抱负,如今在官场上已经走到瓶颈之处,如今让他尴尬不安的是不进则退!他可以有一个很广阔的提升空间,但是他没把握住。 很可惜……现在,你却让他雪上加霜!修罗门这种大逆不道的叛逆势力,是你所能去触碰的吗?你不光自己为修罗门出卖生死,还连累沈大人沾上这些不干不净的关系,你这样做……只会害死他罢了!” “我没有……没有出卖自己,更不会,去害了他……”梅兹妧说罢,眼角竟不自主的渗下一行泪线。 “可你毕竟这么做了!不然我怎会找上你?万邪门,修罗门,沈大人……你在当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你是万邪门的遗徒?” 梅兹妧欲言又止,只是很痛苦的张眼闭眼,似乎在回忆一些什么重要的过往,止不住悲伤泪水不停流下。秦风叹息的取出手帕,很有耐心的帮她擦拭着。 “我秦某人,真的没有恶意!但你毕竟身怀万邪门邪术!又差点害死我!你若不再说点什么,我很难保证……万邪门真正的本门传承者,不会出手对你做些什么!邬子谷……想必你是认识的吧?” 邬子谷三字一出,梅兹妧全身打颤下意识里畏缩了一下四肢,却发现没法动弹。 “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你信不过我……等沈大人来了,你们再说清楚也不迟!最坏的结果便是把你们交给官府,那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以我们的能力,呵呵!就算少了你们也问题不大,至多费些时日罢了!万邪门余孽既然想重新冒头,那就少不了追查的线索,最终还是可以一一清剿干净的。 而你们,落在官府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光是死……死前死后都会被官府压榨干净,一点也不会浪费。你们三个人的用处,在那些权贵眼里还是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最快明日,沈大人便会来与你相聚,那时……你还会否认吗?” 秦风起身,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对外面的莫玲儿招招手,便又对着她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等等……那位邬先生,真的……还活着吗?” 秦风望着对方极为畏惧的眼神,深知邬子谷在她心里是个何等恐怖的所在,转身一字一眼的说道:“万邪神门最后一任门主……毒王鬼医邬子谷,的确还在人世!这一位便是他的传承者!” 莫玲儿站在牢门前,取出那副木牌丢在梅兹妧怀里,正是章恕全交给秦风的令牌。 震惊不已的梅兹妧抖颤着手腕,忍受着巨大的神经毒素的折磨,吃力的拧着脖子低视那副残旧的令牌。 “这是……虎娃的令牌?!这一切……并非老妇的本意呀!!” 第五十五章:小师叔与墓塔 二月七日,雨花台北面的国恩寺。 按理说,冬季里最冷的时节早已过去,可此刻却下起漫天的雪花,茫茫一片将这座百年古寺粉饰成极其幽美的世外古景。 后山里的墓塔群,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四周,每一座墓塔形态不一都刻有神圣隐喻的佛偈,以及墓者身份的法号和生前布施的善记。据说是得道高僧和传法大师圆寂后的舍利子,被供奉在这里。 世代被视为佛门圣地,也是禁地。 那位小师叔,此时就在一座墓塔之前,诚挚的合十作礼而后叩拜。 由寺内方丈亲自引路,秦风自然毫无阻碍的进入到禁地。可在他看来,即使硬闯也不会有人拦截,因为国恩寺没有护寺武僧,起码他一个也没见过。 看得出来,小师叔与国恩寺关系不简单,从那位主持方丈亲善友好的态度看来,两人是故人。 “这是上一任方丈圆空大师,是位得道高僧!国恩寺百年来唯一能修成菩提心的大师,也是印迟的解惑恩师!” 开场白便是一句莫名的介绍,而且还是一位逝者。秦风虽有些尴尬,既然小师叔介绍自己的恩师如此隆重,那是看得起他岂能轻礼了? 赶紧的合十叩拜了一番,跟着小师叔念了一句佛号,再诚心诚意的单手礼拜。 “老夫追寻叛逆已有十三年,苦寻不得其踪。奈何岁月蹉跎如今踏入知天命之岁,方等来一线希望……老夫当初的坚持没有白费,叛逆终有按耐不住的一日妄想东山再起,老夫不惜终极一生也要亲手灭尽叛逆!” 小师叔负手在后,目光炯炯的遥望着远方的霞光。 “印前辈高瞻远瞩,不惜一人游历天下潜心苦修追查叛逆,诸多事实证明二十余年前的万邪神门叛逆,的确还遗留不少蛰伏在世间。并且与修罗门有所勾连,妄图从中壮大势力,必然藏有不可告人的巨大野心。” “唔,那些人都老了!再藏下去终究变成黄土下的一堆白骨,趁着残烛之年还能干点什么,必然是要出来的!其心为恶其人也恶!当年做不成的事,若换成老夫……未死之前总归如何也会再尝试一遍的。二十年……他还能等几个二十年?” 印迟拿着那副令牌,若有所思的说道:“消失多年的木牌……老夫都差些忘了还有这物!虎娃?那一代中老夫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人,应该是叛逆收下的新徒。盲婆孟……一年多前老夫曾与她交过一手,此人狡诈阴毒手段多端,易容诈死避过老夫的追杀!可恨之极,那是最接近叛逆的一次最好机会! 如今令牌再现,其心不死啊!自大狂妄者必有所依仗,老夫猜想……她胆敢直面于我必是掌握了某些力量,强大到可以对抗师兄的力量。阴暗鬼祟之徒,从藏匿的黑暗中走向光明的人世,定是有不轨目的!” “盲婆孟?她……按辈分来讲,岂不是印前辈您的那位五师姐?” “没错,是她!因偷学药王神篇第四篇,而被祖师废其双目逐出师门!本该死人一个却给臧巫私下藏匿起来。而后臧巫弑师,发动叛变欲夺药王神篇残杀同门,勾结外敌夺取门主之位。最终被二师兄击败,被万毒金针重创而坠下深渊!只可惜他的尸首不知其踪……虽说万毒金针乃是宗门绝顶秘技,天下无双!即使是臧巫武艺再绝世,也必然废尽功力难逃一死!但见不到臧巫的尸首,老夫绝不死心! 直到多年后老夫得知盲婆孟未死,更坚定心中所虑寻遍天下都要灭尽万邪门孽徒!” 这段恩怨可谓起伏跌宕影响甚大,那时期的江湖几乎三分之二的门派帮会都牵连在内,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大血腥。持续了半年的大动荡席卷整个大明南部,还引起了官府的直接介入。 后续的余波还被不法之徒利用,乘势引发一系列的起义造反冲击官府的统治权,整整蔓延了十余年才渐渐平息下来。 而邬子谷当年亲手毁掉万邪神门,也是出于那个宗门早已变质,不再值得他用性命去守护。这段黑暗历史的真实情况,秦风知道的不多。 与邬子谷相识是通过蝶仙山庄老庄主席白令,当年为了重组华昊会馆与修罗门划清界限,不惜与章恕全交恶被他使计得罪了修罗门门主,而遭到恐怖的暗杀。从此失去修罗门的庇护和暗中的扶持,卸下了“圣徒”之名。 九死一生,误入大峡谷也就是后来的蝴蝶谷,被邬子谷等人出手相救。当时秦风左脸受创脸骨碎裂濒临死亡,是邬子谷的惊骇医术治好,削骨补肉休养了三个月才恢复过来。大手术过后容貌因此改变了三成,半年后秦风出山重掌华昊会馆,开始依靠碟仙山庄的力量,得以创立封华盟。 而此后,再遇章恕全被他认出,为了大局以及当时的情势,秦风选择沉默与他再度合作。至今,封华盟的势力日益强盛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派。 这一晚,印迟与秦风各自都在回忆过往的种种,美好的丑恶的、喜悦的耻辱的……都历历在目就像昨日才发生过的一样。 “老夫不该让你……沉思在过去的回忆里!这是不好的。” 亭台中,两人喝着寺里的清茶,印迟有些歉意的说道。 “无碍!当初的一些不堪回忆,如今再想起……总觉得冥冥之中一切事由都有因缘结果!就如修罗门与万邪神门,就如秦某与邬老先生。甚至有些事,隐约的可以解开七年前有关秦某遇害的多年心结! 印前辈与秦某今日坐一起,也是一种机缘的安排。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秦某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就是一句自嘲的笑话了,却又是一句大实话。 “梅兹妧是盲婆孟的儿时好姐妹?她以误入歧途为由逃避两人的真实关系,逸仙觉得这可信吗?”印迟却是笑笑,将话锋转入正题。 秦风点点头道:“可信度极高,但是何种理由会让盲婆孟将邪术传给她,那就很难说了!有一点可以确定,盲婆孟是通过她的关系搭上了沈琨,再与冷岩松合谋渗透进入官府。虽然她现在还未完全招供出来,凭此也可作一个简单的推理:冷岩松借助沈琨的力量打击章恕全,从中离间他与我之间的矛盾,坐山观虎斗。 客观的来说,如果供词真实……梅兹妧的确是被胁迫而为,又或者是因为情义。无论是盲婆孟还是沈琨,对她来讲都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沈琨知法犯法做了那些事,一旦被揭发将是死路一条。但她又不能拒绝盲婆孟的要求,所以她除了自尽还真没其他办法。” 印迟冷笑道:“所幸的是妙柏和玲儿在这里,嘿!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宗门虽灭,但,祖师爷的衣钵总归还是有传承之人的!” “唉!晚辈还真不想这事过早把沈琨牵进来!可不这样,终究是撬不开那妇人的嘴巴!”秦风叹息的说道。 “这是你的事!老夫要的是盲婆孟,唯一的线索便是那虎娃,可他却被修罗门所杀。如今又落入你手,老夫终究是能力有限,封华盟现今的势力非同小可,想必逸仙你还是有些办法的。能否查个水落石出,还得你出手。老夫当惯了隐形人,暂且需要老夫之时再显身吧!” “晚辈定当全力而为,只是妙柏与玲儿……您不打算好好相聚一番,毕竟多年未曾相认。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您的!” 印迟摆摆手道:“不了!正经事要紧!该相聚之时终会再见。再说老夫与他们生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显得拘束,老夫习惯了孤寡也不想多添无谓的念想。” 这时,墓塔阴暗之处闪烁着两道黑影,迅速的窜出向亭台这边靠近。秦风耳力凝听下,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刀鞘上。 “不必惊慌!那是老夫的宠物。” 话刚说完,秦风两侧竟出现了两头怪异的动物。 定眼一看,竟是两头山魈,一雌一雄。长着鬼魅似的面孔,长脸形鲜红的鼻梁,颔下一撮鲜黄色山羊胡子,前肢长后肢短而强健粗壮。约莫一看,身高三尺左右。两排獠牙呈现暗褐色极为尖利,尤其是两侧突出的两颗弯牙就如象牙一般。 山魈看了秦风一眼,朝天鼻打了几声鼻响,便摇晃着走到印迟身旁,异常乖巧安静的趴在地上。印迟由盆子里拿出一些果物,分给它们吃食。 邬子谷谈及这位小师弟,没有太多的描述所以秦风对他所知甚少。但他是不会毒术的,根据邬子谷所说印迟是不屑于学毒,可他的驭兽术是宗门里数一数二的,而且专注于武艺与剑术。 今日一看,江湖中隐世的奇人异士不为人知,其实这些人所掌握的一些秘技,在世间早已失传!简直就是神乎其技,让人匪夷所思。 “那妇人就交给逸仙了,老夫这就动身前往巢县!如果能查到盲婆孟的蛛丝马迹,就按约定的联系方式告知你。如果你的人先发现了她们的踪迹,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老夫!” “一定!印前辈好走!” 印迟带着两头山魈缓缓走出亭台,走向墓塔直至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第五十六章:沈琨的自我救赎 原以为沈琨不会轻易相信,可当他看到赵凯送来的几件信物,连夜便从南京赶到上元县。 沈元的刀他是认得的,那是以绣春刀为原型打造送给沈元的,最为沈琨动容的却是那几件妇人的饰物,一支碧玉簪子和梅花胸针,那是沈琨送的。 秦风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要沈琨信服自己的亲人被挟持在手里,最好的证物无非就是被挟持人身上的特殊物件。 沈琨带来的人不多,都被留在县上的客栈里,秦风亲自来接沈琨并给他戴上眼罩。沈琨虽有不满,但形势比人弱,此刻再做什么算计去反击也是显得很无谓。 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竟被眼中所谓的刁民所胁迫,也是极其无奈之举。 一个重要的会面,当然要给予私人空间,秦风也尽量让梅兹妧舒适一些,半身的局部麻醉和适量的蜂毒麻痹还是需要的,莫玲儿的药剂量都控制在适当份量,不会因为蜂毒的过度使用而让她积毒过甚。 …… …… “是侄儿无能!没护好姨娘周全,害姨娘受苦了!侄儿不孝!”沈琨跪在梅兹妧面前,悲伤的在石板床上叩响额头。 梅兹妧下身暂时失去活动能力,在她身后加了一些软垫供她依靠,此时双手还是活动自如的,但体内受制于蜂毒和麻药无法施展武艺。 她宠溺的眼神看着沈琨,抚摸他的脸颊和手,摇头微笑说道:“不是这样的,是姨娘连累你了!本该听你的话走的远远的,那就不有今日这事……都是姨娘舍不得呀。” “姨娘……” “看看你,堂堂大丈夫怎可如此模样?我琨儿是天下枭雄,是个伟岸的男人!绝不能再轻易低头与敌人妥协,你要战胜他们杀了他们……我琨儿才应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男人……咳咳……” “姨娘,别说话了!”沈琨急忙坐在他身旁,为她递水抚背。 “不,你听姨娘说!这事……总得有个结果不是?莫要被他们胁迫,你若是能战胜他们就别管姨娘了!若是不行……那就走吧!越远越好!老六……不行了,你自己走吧!” “姨娘!你说什么胡话!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这事我会一力承当!” “傻呀你!你……没有用的!你一个人斗不过那些人!去找孟梓忻……”梅兹妧话到嘴边,被沈琨摁住。 “晚了!这些人都靠不住的,事到如今只能靠自己!前途什么的不重要了,就算是要了侄儿的命,侄儿也不会皱一下眉!” “笨啊你!干嘛非得自己承担一切?姨娘不会,不会连累你的……秦风!秦风你给我出来!!”梅兹妧大声喊道。 “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牢门外,秦风微笑道:“有何贵干?” 梅兹妧指着秦风说道:“老妇知道的都说与你听了!还想怎样?莫要逼人太甚!” “机会,我给了。是你们不珍惜,既然要自己承担后果,那怨不得我!沈大人,我说的对吗?” “秦风!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快快为我姨娘解毒,放了她什么话都好说!即使你要沈某的性命……”沈琨走至他面前,面露凶相喝道。 “呵呵!这话真幼稚,如果立场互换……你会怎么做?大人孝心可嘉,秦某很敬佩。但是,我要的东西在哪呢?锦衣卫大人?”看来那妇人真是沈琨的死穴,性情冷酷深沉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在如此在意自己的姨娘。 “你……” “啪!噗……”身后一声啪唧的响音,随之便是那妇人口吐鲜血,一大口的血水喷洒在四周,妇人竟然一掌打在自己胸口上,强行运劲故意引发体内的禁锢,自己毁了自己的命脉。 秦风眉头一皱,想不到那妇人会在沈琨面前寻死,真是愚蠢至极。 “姨娘!!啊!!啊……” 沈琨抱着那妇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就像是一头野兽,失去了至亲却做不了什么,双眼通红怒火积聚在眼瞳中等待爆发。 “咳咳……琨儿,姨娘先走……你要好好的……活着。”妇人很努力的睁着眼,想最后留下一点记忆好在黄泉路上眷顾一番,说完便昏死过去。 “不!不!秦风!我要你偿命!!” “轰!!” 沈琨直接撞破木栏,冲出牢外举拳轰向秦风! 一道强劲的腿风呼啸而至,踢散对方的霸道拳劲,再补上一脚飞踢与沈琨的拳力再次对撞!对轰之下,沈琨被逼退数步,准备储劲再度发力攻击。 “你真不想她活了吗?!打啊!再打下去,谁也救不了她!!”秦风指着牢中那位晕死的妇人,对着沈琨怒喝。 被愤怒冲昏下的理智暂且清醒了一些,沈琨痴痴的问道:“她没气息了!” “是假像,还没真死!脉象断裂引起的假死,再过一刻钟那就真死了!想不想救人?”席妙柏这家伙,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 沈琨愣了一下,文昊的细剑经已架在脖子上! “秦风!她若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当然!我本来就不想她死,但你们一心求死……我再怎么想给你们一条活路,也是没用的!相信我……总比相信那些鬼祟之徒要好吧?沈琨!你再这么自甘堕落,谁也救不了你!” …… …… 经过一个时辰的治疗,梅兹妧的伤情算是稳定下来,凭借着一口残余之气硬是被席妙柏给抢救回来。但一身的功力算是废掉了,双腿也已瘫痪,捡回一条命算是不幸中大幸。 沈元的情况要好些,经过几日的调理双手的经脉也被接驳起来,神志恢复了不少。沈琨再怎么表现自己的愤怒,在秦风这里丝毫不管用。 “南京容不得你了!沈大人若有先见之明,就不应该再执迷不悟!这场游戏,你玩不起的!你是个聪明人,可惜站错了边!或者说,你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 秦风当着沈琨的面,将刚煎好的药汤喝下。 “哼!聪明人也有被聪明自误的时候,秦先生面色不佳看来也是遭了一场恶啊!” “托了你姨娘的福!秦某险些丧命!说真的,我俩应当同病相怜,没必要这样死扛下去,对你我没有任何好处!亲情可贵应当珍惜啊!如今你是肉在砧板上,取你性命秦某一点顾虑都没有的。可我说过,我敬重你们之间的那份亲情,对于我来说也是十分珍贵的! 沈大人,既然你有一份如此难能可贵的亲情,就要好好守护!珍贵的亲人一旦失去,那人活着就是行尸走肉,一点意思也没有。真要杀你们,我何必诸多费劲?” 沈琨陷入沉思,现在的情势由不得他了! “你真的能治好姨娘的腿疾?” “万邪神门你是知道的,但它究竟有多强大……那是超乎你所想!这腿疾,如果连那位神医都治不了,世上没有人可治了!我答应你的事就放心吧,鬼医已在来南京的路上!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会安排你离开南京。” 沈琨冷笑一声:“秦先生算无遗策的本事沈某算是领教了!罢了!只要能救回姨娘治好腿疾,沈某可以按你说的办。回去南京自会向朝廷做个交待,秦先生深藏不露……沈某自愧不如!曹海之辈栽在你手里……哼哼!” 沈琨最后的哼笑意味深长,但这毫无意义了!失败者该有的一些心理慰藉,还是得给他的。 “说说那些事吧……”秦风往后一靠,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便一脸平和的看着他问道。 沈琨深深的吸气吐息,而后才缓缓的说道:“一切,都从修罗门章恕全说起……” 第五十七章:当坏人的潜质 “嘭!” “混账东西!真想不到章恕全的爪牙会伸到锦衣卫之中……” 洪达重重的在桌上擂了一拳,恨恨的说道。 秦风则是一声不吭,披着厚实的斗篷坐在壁炉前方,搓着双手。 冯渝向前施礼:“宗主,如此看来沈琨也是章恕全的一枚棋子,八年了……沈琨竟然给他当了八年的内应!真不知,南京还有多少藏于阴暗里的棋子。是否……” 秦风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必理会!先将目前的事处理,我们呀……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多线布局!拔掉沈琨也就拔掉了修罗门钉在南京官府里的大棋子,这就够了!现在的问题是,冷岩松想挖章恕全的墙角,而沈琨想摆脱他们的控制,无非就是一场内斗引发的波及效应。呵呵……” “三爷,先服药吧!沈琨的话可信吗?”赵凯端来药汤,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秦风一脸嫌弃的样,却不得不喝,这汤药的效力还是很好的,只是太苦涩! “不像是假,也不能完全听信。但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本就没把握的!谁料想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会有这么一个大**!” “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冷岩松!看来那位章先生,是想把祸水引给咱封华盟啊!想借我们之手拔了冷岩松这根眼中钉?”冯渝笑言。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万邪门的介入,章恕全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出手。如果不是因为万邪门,我还真不想管这事!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章恕全呀……越老越多顾忌了!他在修罗门的好日子看来要到头了!”秦风憋着气,一口喝完了药汤,打了个饱嗝表示很舒坦的躺在摇椅上。 “那这事?”冯渝席地而坐,靠着秦风侧旁问道。 “我要去一趟巢县,那里是天坤帮的地盘。沈琨的事可以给张治一个交待了,至于他老人家要怎么利用这个梗,咱不多事!盲婆孟?要找到这死婆娘,就先楸出那个孟娣的下落!既然孟娣是他们的联络人,那就从她开始吧!” …… …… 沈琨自然是要放走的,有梅姑和沈元为人质,他很安份。只要他们之间谈妥了,秦风也给以保证那么生存下去的**还是有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寻死没有任何意义。 梅姑心如死灰一般的做了哑巴,秦风特意让人制作了一张轮椅,好生的供养着他们。在邬子谷没有来之前,在秦风的保护下是目前最好的安身之所。 察巴的伤势复原很快,他的体质异常惊人,在秦风细细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他的体魄能和阿布思桦相媲美,都是那种天生神力似有九条命,怎么也打不死的怪兽体质。 在本人的坚持下,秦风没有拒绝他要当保镖的意愿。 可文昊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从上元水路沿江而下,到和州裕溪镇需要三天的时间,由裕溪陆路到巢县走快路至少两天。也不知印迟具体到了巢县哪里,出发当日就派出“地煞”向他报了信。 盲婆孟本名孟梓忻,万邪神门第五十一代弟子,排位第五。是那一代少有的杰出女弟子,多年后与梅兹妧重逢更以邪术相诱,传金蚕毒与剑术修炼秘技七年有小成。行踪诡秘,在世间可供追查的踪迹少之又少。 追查密令一经发出,封华盟便展开全力的搜索行动。 二月十三日,秦风一行人抵达巢县,按习惯在镇外租用了一所果园做落脚地。 印迟没有消息传回,却传来天坤帮的消息。 按照梅兹妧提供的线索,地煞找到并将接头人绑了回来。 老鱼,天坤帮的师爷梁坤的心腹,也是梅兹妧与虎娃曾经的接头人。自从虎娃失踪后,这人便鲜少露面。 “啊!!呜啊!嘶……”老鱼被捆绑在木柱上,四肢被切开几处血口,正在享用特制的逼供“神器”蚂蝗粉。这是莫玲儿根据秦风要求,早些年秘制的“蚂蝗毒液”专用于逼供,这种毒液一旦溶于血管内,会由痛楚引起近乎真实的虚幻,将会给受害者极大的精神和**上的折磨,死去活来。 而秦风重新起名为蚂蝗粉,出自蚂蝗蛊的提取成分,专用于大恶大凶之人。 “这老家伙看似干瘦干瘦的,想不到能撑过半个时辰!”赵凯讥笑着说道。 “加大药量,给他身上再划几口!若是还不招,那就让他活活癫死!” 秦风发话,老鱼身上便又多了几个血口,蚂蝗粉一触即化瞬间就能侵蚀血液经脉。老鱼显然承受不住了,整根木柱都随着他的剧烈颤抖摇晃起来。 “噗!”在吐出一大口的白沫后,脸色青黑的老鱼终于开口道:“赵爷饶命啊!老汉不过是帮里的小人物,真的知道不多啊……” 赵凯抽了一鞭在他身上,血流的越急呼吸越频,苦楚就受的越是惨烈! “呜啊!啊呀呀……呃啊!什么在我肚子里钻啊!受不了……” “那你说!孟娣在哪?怎么联系她?” “呃啊!只有帮主才知道……和她联系的,也是帮主啊!小人真,真不知道啊啊啊!” “混账!你还敢狡辩?!装疯卖傻是吧?老子装傻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这些是什么?梁坤的账本都交给你打理,很看得起你啊!”赵凯的逼供手段比较逗逼,连秦风都看不下去。 “够了!我没时间和你瞎扯!要不我把梁坤也一起绑来陪你?” 老鱼求饶道:“账本没了,我老鱼的命也没了!咿呀呀……你们放了什么玩意在我体里啊!你们有仇……找帮主好了,我老鱼……没得罪你们啊!” “娘的!口真硬啊!还真得要熬上一晚上他才肯招!老鱼!看看那是谁?你的老相好来陪你了!”赵凯指着房间里走出来的一个妇人喝道。 这下老鱼的情绪更为激动了,哭喊着:“不,不!你们别动她!” 秦风与赵凯对视了一眼,心想:娘的,这年头做个坏人还真累啊! 那个三十余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妇人,容貌一般性情还很贞烈!被绑来的时候一直在反抗,还骂道:“死老头子!你干了什么缺德事呀!你害老娘没了贞操也就算了,是不是连你唯一的骨肉,也要害没咯!他们拐了小豆子……俺的小豆子呀!” 文昊在一旁,看的牙齿直打冷颤,实在受不住一下翻出了仓库,眼不见为净!就连察巴这个单纯一根筋的汉子,都看的泪流满面!没差点跪在秦风面前,拉着衣角为那妇人求情了,虽然他只听明白那妇人哭诉的一半意思,但也觉得秦风很过分。 为了一个妇人,险些让自己两个忠心的保镖嫌弃,秦风怨恨的抽了赵凯后脑勺子一把,骂道:“下次别搞这种事!娘的,要搞也别在我面前搞!不对,要搞也别拉上我!你个蠢蛋啊!” 赵凯被抽的莫名其妙,这世间当个好人不容易啊,想当个坏人更是不容易! 不就是绑了一个坏人,把他的老相好请来演场戏罢了,那个孩子用完了自然会还回去的嘛!至于吗? 赵凯冲着老鱼怒吼一声:“你大爷的!说不说啊!不说把你老相好卖了!!” 老鱼惊慌失色的哭喊着:“说!小的都招!什么都招了!赵爷要寻的那个……孟娣,小的想起来了,黑市!小的知道,她在黑市里面……有一个窝!” 赵凯一听,立马露出了阳光的笑容,拍拍老鱼的老脸说道:“孺子可教也!我心甚慰!” 第五十八章:夜探黑市 翌日下午,秦风自盛家湾走大道入巢县南门,在南坊投宿客栈。 巢县临近巢湖,入夜后温度骤降伴随着薄雾。 在老鱼的带路下,一行六人避开衙卒巡逻的路线,穿梭于一条条隐秘偏僻的小巷,沿途有不少盯梢的帮派地痞,老鱼一一用俚语打发,还花了不少过路钱。 走了一段阴暗路,竟发现在荒废的一处旧城墙边上,开辟了一条通往山中的暗道!这是一条极为宽敞的隧道,从入口开始便有形形色色各种人士的出现,三三两两的结伍组群围绕在一起,四处垒起火堆帐篷,就如开派对似的。 天坤帮在这里显然有一定的势力,看守入口的几个汉子识得老鱼,对他很是恭谨。身后有财主,所以老鱼打赏的很爽快。在文昊的监视下,老鱼很规矩。 通过隧道,山洞里豁然开阔,这里应该是一处矿场的旧址,密密麻麻的洞穴广布在四周,仍有许多未曾撤离或销毁的破旧器材和工具遗留在洞里。 地下集市,顾名思义就是黑市。 以一条巨大的黄泥沙石铺垫,滚木轨道为中央一直延伸到最深处,至少有两里以上。两边临时搭建的木棚、帐篷、营地多不胜数,酒肆、食馆、干肉皮货、饰品、药物、农贸品、锦绸绫罗,甚至金银铜铁、瓷器、刀具武器、牛羊马匹、皮肉交易样样俱全! 巢县毗邻巢糊,水路交通素称便捷。是庐州府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地段之一,交通道路四通八达。当中官道、大道、山道、乡道纵贯全境,连通合肥、庐江、舒城、无为、和州、滁州等地,是各地商贸物集散的口岸。 故且,有许多明面上走不了货的私禁品,会有相当一部分留了下来,逐渐形成一个自管自销的黑市,各处都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打着幌子,暗地里帮着一些达官贵人倾销货物,或是收买所需的物品。 只要你有特殊的货品,都有一定的销路,就算是砒霜毒药只要有人愿意收买,都可以自由买卖,价格双方协议,不过得向帮派上缴“抽水税”,当中一半是会交给官府的,在县衙门的眼皮底下做生意,没有官府的暗中勾结打死也没人信。 这也是一种自成的地下规则。 “想不到小小的巢县竟会藏着这么个地方,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赵凯不禁感叹道。 “赵爷,再往下……小的就不敢担保各位的安全了,不如还是算了吧!” “亏你还是个师爷!走到这了还能让各位爷回去?!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就看你会不会做人!”赵凯抽了他一皮鞭。 老鱼唯唯诺诺的求饶:“不敢,不敢!爷您轻点!只要把解药给小的,什么都好说!” 沿着荒废的轨道一直穿过市集,直到深入二里多的尽头竟是一处年代久远的溶洞,眼前便是一片灰茫茫的地下河道,两旁的岩壁之上开凿了许多人工洞穴,有不少依靠着岩壁搭建起来的棚屋,沿着河道零散的伸展下去,尽头不知通往何处! 河道最宽处约有一丈多,由木板搭建的一处小码头边上,泊着两艘小舟。两个执桨船夫正在抽着草烟聊闲话,听老鱼说了一溜俚语,半信半疑的扫了众人一眼,冷漠的说道:“你坏了规矩……这些人眼生!咱不趟这个霉头!天坤帮,想找渣是吧?!” 老鱼愣着看赵凯,秦风使了一眼色,文昊和莫玲儿同时出手跃上舟上!那两人嘴皮刚抖一下就被一掌劈昏过去,莫玲儿拿出一瓶子在两人鼻口处晃动几下,说道:“够他们睡上一个时辰。” 秦风指了指旁边的茅屋,察巴一手一个抗在肩上扔了进去! 六人分乘两艘小舟,缓缓的划向深处,越是深入里面越是阴寒,阴嗖嗖的冷风迎面袭来,前方悬挂的油灯火光被吹拂得胡乱摇摆。 “别耍滑头!到底哪个棚子?”赵凯押着老鱼喝道。 “容小的想想……” “你娘的!信不信爷在你身上绑个震天雷,连着这溶洞一起炸了?!” “小的来得不多,就两次!没骗你……路不太认得,啊!小的想起来了!梁帮主每次来都是寻的那盏灯火……” 赵凯揪住老鱼的衣领问道:“什么灯火?” “灯……蓝色的……对没错!是蓝色的火!有蓝色火焰的灯笼!” 众人突然间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似的,拼命在晦暗里寻找那蓝色的火焰。 “那!”莫玲儿的眼神格外尖锐,指着前方十几丈远的右面说道。只见那个方向的确有一团微弱的蓝色光点,呈现出来的灯火颜色显然与众不同。 这目标也太明显了吧! 当靠近那处高脚棚屋时,一个像是花灯却又不是花灯的彩色器物,挂在一根木柱上。秦风踏上木棚走近一看,惊叹道:“琉璃灯?竟然是用琉璃制成的花灯?里面这些火石究竟是什么物质?竟然可以燃烧出蓝色的火焰?” “败家啊!拿五色石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灯笼!”赵凯不解的看了老鱼一眼,老鱼摇摇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解。 “有问题!”莫玲儿沉声说道,众人立即警惕四望。 这间棚屋外各处挂满各种各样的蛇皮、蛇干、蟒皮,还有各种蛇形的木制雕刻品放置在四处。显得是那么的阴森诡异,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了,一路进来所到之处,就没有一样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 “看来找对地方了,我嗅到一些鬼魅的气味……这些蛇都是巨毒物种,怕是用来炼制蛇毒的!屋里有一股很浓重的蛇腥味!”莫玲儿不知不觉的向窗户靠近。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窜出一条黑影,袭向莫玲儿! 剑锋在莫玲儿眼前闪过,划出半弧的剑光,不知何时文昊已站在身侧,手上的剑刃沾上了一些污迹呈现暗绿色,冒着细细的气泡散发着异味。 木板上死而不僵的长蛇正在翻腾,断掉的蛇头流出来的血液几乎能把木板溶蚀出一个缺口! “白花蛇?!”莫玲儿惊呼一声。 文昊淡然的扯去一块角布,将剑刃上的毒液擦拭掉,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前方。 屋门打开,一个纱巾盘头的女人走了出来,面容暗淡无光肤色偏黑,眼神凶恶的盯着众人骂道:“什么人?吃了狗胆敢来招惹我?!” 那女人似乎认出了老鱼,指着他喝道:“老咸鱼!你带这些生人来作甚?不知道规矩么?” “规矩嘛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可你这种人,半死不活的还守什么规矩?”秦风走前一步说话,老鱼畏缩惧怕的躲在身后。 面对众人的压迫感,那女人毫无惧色的上前一步,在蓝色微光下显出一脸的褐色雀斑,盯着秦风说道:“你想怎样?” “孟娣!天网恢恢,看你还往哪躲!” 那女人嘴唇微张,发出“嘶嘶……”的舌音突然双手交叉一扬,两条毒蛇由她袖笼里飞出,张嘴咬向秦风和莫玲儿!女人的动作很快,接连甩出七八条毒蛇飞向众人。 “白花蛇是剧毒之物!莫要沾上毒液!” 莫玲儿的警告非同小可,先不说给毒蛇咬了,就是沾上毒液毒血都是致命的。 赵凯与文昊护着秦风挥剑格挡毒蛇,察巴便把老鱼摁倒在一旁,取出背负的铁甲伞作为武器杀蛇,莫玲儿边退边使出飞针,瞬间已有几条毒蛇被飞针钉死! 恶毒的女人发起难来,真是非同小可。 那女人会蛇语不成?她的两腮鼓得圆鼓鼓,不停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片刻间,木棚屋四周布满爬出的毒蛇数之不清,遭受毒蛇围攻的众人手忙脚乱四处扑杀! 文昊脚下一掂,整个人飞转起来带动剑势,将眼前的蛇群绞杀撕出空缺,剑锋直指那女人! 剑锋所指,血光飞溅! “噗哧!” 剑刃赫然而止,被两条长蛇死死的缠住。恶毒女人以蛇体为武器,紧紧的锁住文昊的剑。 可血肉之躯怎能与兵锋利刃相比?! 剑劲一发,长蛇迅即被绞成十几截荡开那女人的双手,顺势刺入她的前锁骨,穿透后肩胛骨将他钉在梁柱上! 女人低吟了几声,欲想反抗之时文昊的掌风便扇了下去! 一掌扇得她口吐鲜血两眼翻白,可她仍然满眼涨红的张着血口厉声嘶吼!文昊再发出一道拳劲轰在她的腹部,这一拳几乎废了她的丹田穴,痛的她满脸缩成一团,喷出几口淤血再也无法出声。 蛇群失去控制渐渐退散,不再继续攻击众人。到处都是毒蛇的残躯肉渣,浑臭的污血发出极其刺激的毒腥气味。众人各自检查一番后,都服用了莫玲儿秘制的解毒药丸和药液,以备无患。 “孟娣!你再顽抗也是死路一条,不想孤单上路……那就将盲婆孟招出来!” 这死女人抬头就是一口污血喷出! 幸好众人都有了防备,若是给溅了一脸血,谁知道会不会染上病毒啊!这女人可是以毒蛇养毒,与毒术为伴者本身体内就积聚了不少毒素。 “去死吧!我孟娣下了地狱……也要把你带上!嘿嘿……你能走的出溶洞……我就告诉你呀!哈哈……” 第五十九章:黑煞猩 要走出溶洞还不容易,孟娣双手被反绑,口舌被手指粗的绳子缠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声。再往她身上套了一件带帽披风,由赵凯和老鱼押着一路往入口返回。 停留的时间不多,莫玲儿等人还是从棚屋内搜出了不少东西,整整一大包给察巴扛在肩上。 黑市里的奇人异士比比皆是,众人也没表现的很突出引人注目,除了面生会让人警惕的多看一眼,也无其他阻拦的麻烦。 穿过市集走出洞口,刚好响起三更末的鼓角击声。 前方走来两个看风的帮派青壮,估计看老鱼又做成一笔买卖,欲想过来再寒暄几句,顺便讨个吉利钱。 突然间,脚下地层微微震动起来,而且震度越发频繁剧烈。 赵凯极其敏感的说道:“地龙翻身?!” 秦风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地震,可巢县怎会有地震?当他眯着眼看见前方,一个黑点飞快的冲了过来,身影越来越大直到轰然一下将那两个青壮撞飞! 何其恐怖的冲击力,甩飞起来的两条人影就这么消失在黑夜里! “呜啊!” 察巴甩掉肩上的包裹,脚下发力踩出一道道泥印,二话不说就迎着那道庞大的身躯冲撞过去!两团血肉之躯在剧烈的对冲之下,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断裂响声。 察巴并不愚蠢,他以铁甲伞为盾借力展开对撞,可那身庞大的力道却十分恐怖,竟把铁甲伞撞断了三根铁杆支体,将察巴顶倒在地上犁出一道长二丈的划痕,而那个庞大的身影只是倒退了几步! 高大魁梧的黑脸汉子摇头晃脑,甩动几下双臂似乎也被撞得两眼迷糊了。目测至少在六尺三寸以上,那也有一米九几的身高了,身体异常的粗壮手臂肌肉几乎有秦风大腿那么粗! 黑脸汉子怒吼道:“放开俺妹子!!” 秦风很是诧异,孟娣都被裹成粽子一般,那汉子还能认出是她妹子? 摇摇头叹气道:“下回别蛮干!就算有铁甲伞也不能像头蛮牛乱撞,忠诚不是拿命去换的!听懂了?” 察巴揉着酸痛的手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只是一味的摆弄手里的破烂黑伞,似乎很可惜。 秦风拍拍他的肩旁:“回去给你换一把!” 这句听懂了,扔掉黑伞傻乎乎的咧嘴笑着。 黑脸汉子很暴躁,在这些人面前被视若无睹,很没有存在感。 颈上挂着一条看似狼牙的项链,串着一根大拇指似的的骨头,被他含在嘴里吹响起来。那骨头发出哨子一般的响音,长长短短的音节犹如某种动物发出的嘶鸣…… 昏暗的山体上一阵骚动,灌木草丛之中飞窜出三个黑影,逼近一看……竟然是三头面目狰狞的黑猩猩! 这黑猩猩显然不是普通物种,犹如是被化学毒气异化过的变异物体,镰刀一般的獠牙粗壮的躯体相当敏捷,前胸后背光秃无毛紫红厚实,全身的毛发稀疏杂乱,四肢的利爪发出赤光! 黑脸汉子俯下身子像头猛兽似的发出怒吼,拔出后背的一把巨斧抡了一圈,再次冲了过来! 莫玲儿轻功了得,身轻如燕避开黑猩猩的袭杀,以飞针与它周旋逐渐拉开一个独立的作战区域。察巴早被秦风全身武装过,不仅穿了精铁锁甲,双臂上还有两副暗器,可作臂盾内里还藏有利刃,棉袄被他撕开后也如一头野兽般抱住黑猩猩,滚跌出去撞在一堆火堆上! 还有一头黑猩猩呲牙咧嘴擒住赵凯的刀,拼命的撕咬他的衣袍。赵凯的刀劈在黑猩猩身上,竟然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就像是砍在一根硬木之上。削下来的只是几根毛发,几乎伤不了它的皮肉。 “他娘的!这丑猴子刀枪不入啊!”赵凯拳打脚踢,也被反震的手上生疼,这才发现这些畜生外皮还长着一层硬实的疙瘩,满身都是! 文昊的对手,自然是那个黑脸汉子。以巧力格开对方抡圆了砍下来的巨斧,却被对方敏捷的轰出一拳避无可避之下,以掌劲硬接了一拳! 文昊整个人腾飞起来,在半空飞转了半圈卸去大半的力量,险些伤了经骨。如是常人,说不准骨头都能折断,那手臂也就直接废掉了。 对方高大粗壮,动作竟然还如此敏捷,一板斧头挥出破杀千军的气势!就连空气都被那炽热的斧刃劈出一道道气流波纹,破空的刃气挥洒在身上,就如无形的刺芒刺的生疼! 这是绝对的阳刚之力,霸道无比蛮横无道! 而文昊手执的“赤月剑”,乃是精钢所制经由铸剑大师锻炼一年而成,不断反复打磨冚炼之后将剑身胚体置于火炉中温火固体,期间不断以水银灌注凝体烧制数月,耗去无数珍贵的钢铁,最终才锻造出来的一把世间罕见宝剑,据说可与名剑龙泉剑相媲美。 而那位铸剑大师,据说是师从欧治子的后人,既然是名师后人的一脉传承者,那治金技术与手艺自然非比寻常。 都是“据说”虽无迹可考究,但蝶仙山庄所收留的奇人异士绝非浪得虚名之人,这一点秦风是深信不疑的。龙泉剑年代深远自然是远不可触的,可锻造“赤月剑”的过程和那位大师的手艺,他是见识过的。 “赤月剑”细长单薄,却坚韧无比,锻造的材质世间罕有,在这年代无疑是一柄绝世宝剑。 这简直就是为文昊量身定做的剑,在他手中才能发挥出宝剑的无限威力。 所谓的人剑合一,在秦风眼里……这一幕真实的无数次展现过。 巨斧虽强,却终究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它的霸道它的威力所有来源,都在于武者本身的恐怖力量。 但文昊的剑,融合了他毕生的剑技精髓。他便是剑,剑的意识便是他的灵魂…… 朦胧夜光下,那柄细剑化为十几道剑锋,挥洒而去就如狂风扫落叶,卷起一阵龙卷剑风正面封杀! 黑脸汉子左挥右挡,卯足力道硬拼剑锋欲想以霸道的蛮力,压制摧毁这招剑技。黑脸汉子就像顶着风雷交加的闪电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眼见如闪电般的剑招即将被化解。 剑招随之变化,文昊的身影急速漂移,竟化出两道残影左右突进!一人之念,一身之躯分之为二,气贯长虹!剑技一气呵成,在黑脸汉子巨斧劈散最后的一道屏障,剑锋一分为二左右并进,以万剑之势覆盖而至。 “呜啊啊!”黑脸汉子怒喝一声,巨斧劈向左方,那道残影被巨斧拦腰砍断,诡异的化为一团烟雾! 黑脸汉子心中一惊,果断收劲回气凝力再战,却已是空门大开! 文昊的真身经已逼近,剑锋如虚如实路径难辨。虚假已破,剩下的只能是真实,当第一剑刺在黑脸汉子背门上,文昊就毫不客气的连击推进,剑芒闪出湛蓝色流光,随着**上发出“嗤嗤……”接连不断的刺击声,数息之间文昊已击出二十多剑! 而他并不打算就此停下,黑脸汉子一边吼叫一边承受下数十剑的“点刺”。挥舞巨斧奋力的格挡,且战且退。劣势已成,防守尽失,文昊以快打快以虚避实,飞逝的剑芒就如流星剑雨一般直逼对方的各处要害,从不间歇! 文昊的剑势太过凌厉恐怖,这就是绝对的速度与剑技的优势压迫,阴气之劲被他用到极致! 黑脸汉子全身上下破破烂烂,脸上尽是剑痕划出的血迹,破烂不堪的短大衣和皮甲被他扯掉,上身只留下一件同样破洞无数的贴身汗衣,无数道星点一般的血洞就如弹孔似的。 黑脸汉子吐纳着气息,顺口吐出一滩淤血,架着巨斧横在眼前,死死的盯着前方。 这时,文昊终是停下了剑势,收敛劲力调息回气。 他已不知挥出多少次剑击,只觉得双手渐渐传出麻痹感,眼皮有些沉重视觉上也出现了虚影,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仍然气定神一的举剑保持姿势,给人一种只要蓄满劲气就能再次发出第二波剑势。 这黑脸汉子果然体魄超人,已然超出常人的范畴。别说一头千斤蛮牛,就是一头大象中了几十剑,没当场倒下也会活活给失血过多而耗死。可他体质实在惊人,厚实的皮肉就算是绝世宝剑,竟也没能刺入超过半寸。 赤月剑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开光之时以文昊全力一击,可一剑刺穿五块并列的青砖!奋力一斩足可一剑斩断一头五百斤的野猪头,可文昊经已使出了绝招,虽然是威力发挥最小的“点刺”剑术,却还是不能重创这个汉子。 黑脸汉子显然很愤怒,胡乱的挥舞着巨斧,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嘶喊着要把文昊撕成碎片再吞进肚子里去。 文昊退着步伐,缓缓收剑。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风…… 秦风看着他这个异常的举动,心里猛跳一下想道:这下坏了!文昊这是要拼命了,他只会在诀别之时,才会露出这种告别的眼神……” “去你大爷的!” 秦风一把将孟娣拽过来,把她摁跪倒在地,拔刀架在她脖子上冲着黑脸大汉喊道:“都给我住手!!缴械不杀!!” 第六十章:小师叔是冷酷男 “缴械不杀!” 秦风这一声喊得相当悲壮,孟娣这婆娘也很配合的摇晃着脑袋。有人质在手,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资源。 文昊的眼神开始显露出一丝丝的鄙视,秦风则是很傲气的仰着头当作没看见。 黑脸汉子举着巨斧指道:“杀了俺妹子……你们还是得死!妹子啊!哥哥带他们来陪你!” 老鱼抱头蹲下,一脸哭丧:“完了完了!横竖都得死……” “好!爷就成全你!”秦风说罢,横刀一举朝着孟娣的脑袋,就准备砍下去! 性命攸关之时,自己的命都不惜了,还怜惜他人的命这是自找苦吃。纵使手段卑劣,出于常人的思维,你死好过我死吧! 秦风不想文昊死,那个黑脸汉子虽然很强,但还不至于能换走文昊一条命。 可偏偏有人不想她死…… “锵!” 横刀斩下,距离后颈两寸上方赫然而止! 剑鞘挡下横刀,剑未出鞘继已荡开秦风手上的横刀。剑鞘上刻有黑龙盘卧于北斗七星图纹,光亮如银。 “七星龙渊剑?!” “这叛徒……只能死在老夫手里!” “印前辈?!”秦风愕然,唯有收刀入鞘,愣愣的注视着他手里的那把剑。 早在蝶仙山庄之时,就听闻席妙柏说过关于“龙泉剑”的流传故事,他说天下宝剑宝刀一半尽在蝴蝶谷。他在少年时曾目睹过流传千余年的残缺古剑,在公孙晏的重新修复下再现古韵与锋芒,后来却再无踪影。 原来七星龙渊剑一直在印迟手中,而今夜……秦风有幸将目睹这一柄千年古剑重塑后再现锋芒的威姿。 “嘎……” 全身扎满银针的黑猩猩被一团黑影撞飞,眨眼间消失在莫玲儿的视线内。几丈外,快如闪电的雄山魈一开始展开攻击,就没给黑猩猩喘气的机会。 黑猩猩护着要害拼命反击,均是落空。雄山魈虽比黑猩猩矮小一截,个头虽小爆发力极强。 赵凯很狼狈,活了半辈子还没试过给一头黑猩猩骑着满地滚。 雌山魈身材微胖高大,没有雄山魈精悍发达的肢体,但速度依然很强悍。特别是那辨识度很强的“狮吼”声,以及独门秘技……连环拍击!雌山魈一旦以速度击倒黑猩猩,则双脚压制对方,施展双臂连环拍击,飞速的频率可达每秒十下! 那双无影手,绝对是猿猴中的战斗机! 而那锐利的前爪带着沉重的攻击力,可达每下十斤以上的力量。 由于两头山魈的介入,战力一下逆反。黑猩猩不再存在威胁的可能,众人便能腾出手来专注在黑脸汉子身上。 此时,小师叔的出现逆转了局势,他的气场异常强大。凝神聚气之下,步步趋前,即使文昊这般高手也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路线。 黑脸汉子是属于他的,而小师叔的身影也填满了汉子血红的眼瞳。 “这就是我家小师叔?”莫玲儿深深的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场,不禁露出崇拜仰慕的神色。 秦风点点头,松了口气说道:“正是你那位小师叔!” “果然很强大呀!比师傅高大上许多!” 看着莫玲儿一脸花痴样,秦风抬手在她眼前挥挥:“一身补丁破旧的道袍,除了那条玉带还能上上眼,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哪里看得出高大上?” 莫玲儿瞪了他一眼:“你这话,有胆在小师叔面前再说一遍?你和师哥一样很讨人厌!” 秦风笑笑,这话断然不敢在小师叔面前说的。 “呜嗷!” 那边,察巴与黑猩猩互相扭打撕咬,发狂的察巴与野兽无异,若不是全身都有护甲,光是那黑猩猩的獠牙和利爪足可将他撕裂多次。 这些怪物的力量奇大无比,凶残嗜血。察巴仍能依仗蛮力进行对抗,可他毕竟缺少正途上的系统化作战经验,全凭过往的求生意识所作出的本能厮杀,这就是所谓的打烂架。 “别看我,我内劲透支过度需要调息。我还不想英年早逝……”文昊的回答很实在,那几招剑技的施展的确耗去他不少元气。 老鱼已经瘫在地上,赵凯就坐他旁边喘着气,他身上破破烂烂的手臂全是抓痕。叹着气说道:“娘的,若不是拼命护住脸,早成花脸猫了!那猴子异味太重,体味恶臭滑腻……老子受不了。” 这些人指望不上,秦风自己伤势还未恢复,出了手也是白搭。 “我没空!那猴子恶心死了!本姑娘的飞针都用完了,你得赔我新的!”莫玲儿的关注力在小师叔身上,能脱出身来自然不会再陷进去。 现在的人没一个是蠢蛋啊!好好一个单纯的姑娘,自从出山入世以来就学坏了,还学会了和自己讨价还价,尘世间果然是一座大染缸啊! 黑脸汉子丝毫不理会身上冒着血泡的血洞,首先发出攻势! “呔!亡命之徒!气劲未足竟敢强攻……且取你一臂!” 巨斧依旧蛮横,但气势明显减弱不少,两人一个触面便是强力对攻。 龙渊剑出鞘,银光四溅犹如月光精华尽被吸纳,在暗夜中吐出夺目的神辉! “锵!!” 与巨斧的拼击荡出丝丝的气流涟漪,随着印迟手腕的转动发力,剑招紧接施展。龙渊剑即如一条银龙破空而出,“叮叮叮……”几声清脆的鸣响,相继击中巨斧几处要点。 片刻间,巨斧崩裂破碎! 黑脸汉子眼前闪过几道剑影,仅剩的一根把柄立即被切成几截,精辟迅猛的剑术再次化为银光,吐纳着龙息一般的光华斜着闪过他的臂膀! “嗷!” 黑脸汉子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惨然的脸色抱着右臂往后倒退,一条粗壮的手臂甩飞在半空飙出一道乌黑的血泉! 破旧的深灰色道袍在空中飞扬,在龙渊剑的银光折射下竟如绽开的银白色莲花!跃起整整一丈高的身影疾飞过去,无数的银白色花瓣跟随着,在空中翻卷飞舞向黑脸汉子聚拢。 秦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这种由剑术幻发而出的错觉就如真实的画面一样,呈现在眼前。 这一幕的画面感实在是太美了,即使是幻觉。 “哔!哔呜……” 骨哨子再次响起,三头黑猩猩各自摆脱对手,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救主!可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没印迟的剑快! 黑脸汉子大吼一声,伸出左手妄图空掌接下对方的锋利剑刃! “可惜了!下辈子若再为人……切莫再误入邪途!” 翻卷飞舞的银白莲花随即化为剑锋,瓣瓣银光瓣瓣如刃,冷峻无情的绞碎黑脸汉子的手臂,直至完全吞没。剑锋再转……无数片莲花瓣飞速穿透他的身体,向后带出血红的喷雾。 银白莲花当即变成暗红莲花! 残影随着剑芒的余息化为薄烟,渐渐消散在夜色之中。 印迟在离地一尺时收敛剑气,潇洒的一个反身落地,道袍的衣摆很张扬的划出一个半弧,带出那么一丝世外强人的气质风采,稳稳的背对着黑脸汉子,开始往回走去。 汉子的黑脸上至少出现了七个剑眼,断残的腋下两处血窟窿已经没有血可流,身上的剑眼无法数清,如果仔细看可以在他的身后……地上由血迹印出的一个拉长变形的血色人形! 再怎么强悍的身体,在这种非人的绝世剑术碾压下,终究会变成一堆烂肉渣! 黑脸汉子的面孔一团乌黑,五官已失去辨认度,摇晃几下向前倒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啪!”再没有任何声息传出…… 那方剑光再起,三颗飞起的猴头一致的掉进火堆之中,“啪叽啪叽”发出剧烈的星火!三头失去脑袋的黑猩猩本能的胡乱晃动,瞎走一通之后才缓缓的倒下不再动弹。 印迟取出腰间的葫芦,用烈酒清洗一遍剑体,擦拭干净才走向众人。 “小师叔耍赖呀!你不说只取他一臂的吗?”莫玲儿没大没小的喊道。 印迟难得的淡淡一笑:“此人太狂!不杀必留有后患。” “杀一个,就少一条线索!会不会还有其他同党?”秦风指着洞口,觉得还有必要再进去黑市一次。 “没那个必要,至今出现的四个传人。死了两个,瘫了一个。而这一个……依老夫所看,留不留活口不重要了!” 第六十一章:推心置腹 在黑市洞口发生的斗殴事件,很快就会被掩盖过去。 这与秦风的手段无关,封华盟的势力还未大到可以覆盖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黑暗地都有自己的准则,在不伤及本身的利益和大众化的利益前提下,形势还在控制之内那么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事。 虽然这场斗殴是惨烈了一些,可毕竟只属于两派人的私事,并没有造成当地太大的影响。为了黑市以后的生意兴隆长久,死了那么些人也是常有之事,过了一个昼日……到了第二个夜晚这里火爆场面依然如常。 不过这件事之后,天坤帮无疑是损失最大的一方,他即将受到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返回盛家湾的果园住处,被关禁闭的孟娣很是安份,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异常安静,也许是印迟的那句话或者身份都极具震慑力。 “若不是老夫及时赶到,尔等性命堪忧啊!为何如此轻敌?地煞是个不错的密探,也是个出色的杀手团,岂能安排在外围?” 竹楼之上,印迟喝着淡茶说道。 “确实大意了,竟想不到世间还有那般钢筋铁骨之人!”秦风也是悻悻的回道。 “这是邪术!此人不死于老夫之手,也活不过五十。这种人自幼年期便使用毒药浸泡,长年累月下来皮肉筋骨就变得铁石一般坚硬,更甚者乃至刀枪不入,这本是神门的一种蛊术练体之法,却生生被那些邪徒以旁门左道之法变成邪术!可恨之!” “小师叔莫要生气,为那些叛徒犯不了气着自己。若你不解气,玲儿即刻拿那婆娘过来,往她身上扎毒针,要她尝尝背叛师门的恶果!”莫玲儿很乖巧的为印迟斟上热茶,握着拳头说道。 印迟沧桑显老的面容,与本身的年龄格外不符合,不苟言笑之时给人一种异常严肃的威压。难以亲近,但这时却是面露慈祥,神色和善的说道:“你这丫头,老夫当年在蝴蝶谷见过你两次,一次是七岁一次是十岁。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一晃就过去十五年了吧?” “呃?您见过我?可玲儿怎么没印象呢?” “傻丫头,老夫的行踪只有二师哥知晓,匆匆而过看了你们一眼。那次后……估计那糟老头都忘了还有个小师弟了!” “嗯……小师叔太辛苦了!如此劳心劳力,这种苦差应当留给我等后辈去做!师傅倒好,在山庄里逍遥的当活神仙!只是苦了您……” “唔!还是玲儿贴心,这事你们还干不了,只有老夫能干!二师哥膝下只有你和妙柏两个传人,你们责任重大啊!神门的传承不能就这么断了……”印迟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片刻又归于宁静,他似乎对万邪门还留有念想…… “去把孟娣带来吧!”印迟挥挥手,收敛心神面色严肃的说道。 这么一个小细节的变化,秦风似乎捕捉到对方某些异常的心思。 难道印迟对万邪神门的眷恋还有其他想法?莫不会是想重振宗门吧? 当然,这只是他的胡乱猜想罢了。 孟娣换了一套简单的女装,全身上下都被清理了一遍,她原先那些衣物里机关重重,各种蛇毒暗器不下十几种,一旦被击中后果难堪。 肩部的伤势经过治疗,已无大碍。只是她的精神比较颓丧,跪在竹板上不敢正视印迟。 “你知道老夫是谁?” 孟娣无力的点头。 “你隐匿黑市里提炼毒物,想必是盲婆孟所指使。老夫看过那些蛇毒,你的毒术已成火候深得真传啊!只是驭兽术驾驭的不够精深,毒蛇本是万物中的烈物,它的威力你还未完全施展开来,那是你还未完全悟透驭兽的真谛!” 孟娣愕然的抬起头,眼中尽是迷惘。 “老夫要找的人是盲婆孟,不是你!作为叛逆之徒助纣为虐,你也逃不了被审判的命运。可老夫不需要审判,作为神门最后一位天下行走,老夫即可裁决……你死罪!” 孟娣再次低下头,全身微微颤抖几下,便也认命似的归于漠然。 “可你不想死是吗?告诉老夫一个不想死的理由!只要你能说服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毕竟你身怀神门绝技,若是你还能幡然悔改的话……老夫可以授你驭兽真谛!” 这句话引起的反应不止是震撼那么简单,秦风直接是把茶水喷了老远!莫玲儿更是惊呆在一旁。 秦风暗惊,这小师叔果然是个能人啊!这种软性逼供可比严刑逼供强太多了!暂且不管他的本意是否真假,光是这一手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孟娣又一次感到错愕,这人生的玩笑也太刺激了吧?一死一生,任选一个。为什么他就那么的自信?自己不会选择死亡,以效忠自己的师尊呢? “你很恨那个男人?他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恨?盲婆孟又对你做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听命于她?老夫很想从你口中听听,非你所愿这四个字!” 秦风实在越来越迷惑了,这是哪和哪的几个意思啊?她是盲婆孟的得意门生,怎会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确实非我所愿!请前辈一定要杀死盲婆孟这个恶毒老妇!”孟娣竟拜伏在竹板上,哭诉着喊道。 这真是一日三惊啊!秦风越发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了,当确定莫玲儿和文昊也看不明白的那副表情,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一些,起码不止自己一个当了懵逼! 印迟平和的看着她,没有回应什么。 孟娣继续说道:“被前辈杀死的那人叫铁冬,是盲婆孟的大徒!小女被迫在溶洞中制作毒物,以及搜刮物资定期由铁冬安排提供给……那毒妇。铁冬此人该死!他,他……是个畜生!前辈救我!小女体内……有蛊毒!我不想死!” 哭成泪人的孟娣不像是作假,情感真切动人,句句都是那么的声嘶力竭。 “你,中了蛊毒?!”秦风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小女本是苦命之人,自知作孽深重但别无选择啊!自从遇上源郎……就欲想逃脱魔掌,远走他乡……可是,可是被铁冬发觉!盲婆孟控制了小女的源郎,以此来逼迫小女!那铁冬更是……呜呜!!求求前辈救救源郎!小女原以死相报!” 峰回路转啊!当中竟有这么大的冤情!秦风很是感慨……当然,前提这个故事必须是真的。 “那个源郎可是你的情郎?可你一开始的样子……很凶啊!” 孟娣不断的叩拜着哭道:“我与源郎已定终身!他死小女也不活了,小女活着他才能活着!如果今日之事……只怕都活不成了!” “可你想杀我们那是事实吧?”莫玲儿说了一句很没有营养的话。 “起初,小女不知你们是何人,便起了杀心……” “好了,这是正当防卫不是?若是有陌生人闯入你家门,你会怎样?”印迟这老好人装的真够像样的,竟然帮她说起好话了。 秦风再不煽风点火,把情绪闹得再高些也对不起大家的演技啊。只是这么一来,当中的真真假假就傻傻分不清了。 因为印迟也不像是在打感情牌,套她的话。 倒是真的相信她说的话,还扶起孟娣安抚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信你一次!只要你的情郎未死,你就还有希望。如果你愿意协助老夫剿灭盲婆孟,老夫答应你……帮你解蛊毒收你为徒!带你走回正道!” 第六十二章:人心的自私 “事不宜迟!老夫当即前往浮槎山!” 真相来的极为唐突,印迟的决定也下得颇为急促。江湖侠客总是率性而为,说干就干。但在秦风的印象中,印迟不像是这么草率的人。 “且慢,此事不宜仓促而为!孟娣的话,还需商酌一番。印前辈无需急于一时啊!” “逸仙觉得,老夫腆着老脸舍弃颜面,就为了哄骗那女子招供?当中有虚话是不假,但老夫情深意切却是真的,神门的传人不多……她是有天赋的。所以,老夫想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痴心不悔邪念不断,那就莫怪老夫了!” 印迟起身,便开始收拾行装。 “地煞的消息还未汇报,怎能说走就走?这事还是再筹划筹划吧!那可是她们的大本营啊!” 印迟毫无表情的说道:“是不是大本营还得另说,但作为一个窝藏据点可信度极高的。老夫曾探索过整个巢湖,姥山、孤山、四顶山都有她们的迹象,浮槎山是老夫最后一个目标。可你们却把老夫带到黑市,这一次遇上……老夫必要大开杀戒。” “孟娣都招了,盲婆孟未必会在那里。这样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龙渊剑在印迟手里掂了掂,向着文昊问道:“想不想要?” 秦风与文昊面面相觑,无声看着对方。 “在下有赤月!”文昊指着佩剑说道。 “唔!是把好剑,公孙晏这人虽无趣,但大明最好的铸剑师非他莫属。可始终不能与龙渊相比!”印迟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文昊一头雾水的愣在远处。 “傻呀你!印迟是想传授剑术给你!”秦风大呼“走宝喽”笑呵呵的追上去。 不管印迟决定的时机对不对,浮槎山铁定是要去的。 对于孟娣的招供,真假多少在大家心里都有数,印迟心中早就有了印证真假的凭据,不过是想借此看看这个女人还有没有得救。 很显然,她还有救。印迟是这么认为的,但一切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 …… 从巢县到浮槎山,最好的线路便是由巢湖乘船走柘皋河,一天的时间可达柘皋镇。然后再走半日的路程即可到浮槎山境内。 席妙柏正从南京赶来,地煞也调动人员增强布控力量,等支援到齐至少四五日时间。印迟不想等,孟娣更是不能等。 二月十五日清晨,一行人分乘两艘小船由巢湖渡口出发,开始逆流而上进入柘皋河。 十六日下午,众人已在浮槎山脚下外围。 一只雀鹰由空中掠下,盘旋几圈缓缓落在莫玲儿手臂上,唧唧咋咋的叫个不停。莫玲儿则是不停的与它亲昵,给它喂食。 这只雀鹰让秦风想起了自己的宠物小格,它的体积只有苍鹰小格的一半大小,但飞行的速度和灵性却在小格之上。自然驯养的飞禽果然没法与强化过的野禽相比,它眼瞳是暗红色的。 驭兽术不是万能的神术,并不是任何飞禽走兽都能凭空操控,当中定然没有什么鬼怪神魔之说。这只雀鹰不过是族群里面相对优秀的一只灵物,莫玲儿以蛊术控制了它,接而驯服强化它的各项技能,包括侦查、追踪、与同类天敌的搏斗,还有对大自然万物的新认识。 因为这些,才会让它变得有所不一样,在常人来看这就是一种不可逆长的妖孽。既然在世人眼里成了“妖”,那让它变成妖的秘技也就被神化成“神术”。 确实很神奇,但也只是蛊术罢了,对兽类无害对于他们却是帮助巨大。 地煞只来了九人,在阿布思桦的指挥下全部潜入山中,大概的情况已经摸清。空中有那头雀鹰首领,带着自己的同类无时无刻的监视着整座山。 秦风没有避忌,当着孟娣的面操控着所有的行动,就是要让她清楚看见,这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 孟娣确实没有耍花招,至少目前还没发现异常。 绕过后山,在山腹间茂密的山林中,有一处裂层形成的峡谷。所有迹象表明,盲婆孟的势力组织“孟氏教”就隐匿在里面。 在浮槎山与柘皋镇之间的驿集就有三个,乡镇之间的货物转运都会经过驿集,久而久之就会出现一些散居的山民,当中就有不少孟氏教的教徒,也有天坤帮设在各处的据点,以客栈、茶馆、酒肆为名,实则为孟氏教作掩护看风。 进入浮槎山就必须经过其中一个驿集,印迟等人并没有手软。处理的很干净,没有引起乡民们的关注。人来人往的市集里失踪几个人很正常,地煞这方面相当有经验。 从夜里入山,一直到峡谷的入口,处理掉的暗哨不在少数,孟氏教的防卫意识还是很强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少数民族的聚集处,当中有不少外地的黑户流民,这些山民大部分是没有户籍,在官府眼里就是一伙无产无业的黑户。 依稀可辨,这片不大的峡谷之内开辟出不少居住区,瓦屋、木屋、竹屋,甚至还有类似蒙古包这样的麻布帐篷。大概分成三个区域,中央由一条大道连通峡谷入口,其余均是山中小道。 单从服饰和装扮还有口语的不同,暂时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结果令人惊讶,这里有女真人、回族人、汉人,还有一个未能辨认的夷族…… “那个是畲人,他们自称为畲瑶族。”孟娣如实回答。 “瑶族人我是认识的,但畲瑶族又是哪里的?”秦风不解的问道。 “……”孟娣摇摇头,她本身就是苗人,除了自己的民族和汉人,所知的甚少。 “小女只来过几次,自从被喂了蛊毒就被禁足进入,其余真的不知道了!” “岩壁上的那些洞穴,难道是墓穴?”秦风视力绝佳,在暗弱的火光之上,还能指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洞穴。 “那是矿穴!下面应该还有一处矿场,另外一面……是他们炼药的洞穴!” “矿场?!他们竟然在采矿?”秦风对此很是意外,私自开采矿场那是犯法的,难怪她们要与天坤帮勾结,以天坤帮的势力为掩护,地方官府自然也参涉在内。 “那些夷族是无辜的,受孟氏教毒害多年都是可怜之人,秦爷莫要为难他们……” 秦风看了她一眼,正色道:“若是无辜者,秦某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据孟娣所言,她已有两年没踏足峡谷,但这处的格局变化不大,她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各处的位置和洞穴的分布。 只是不能确定盲婆孟,是否也在其中。 深夜来临,阿布思桦由潜伏地返回,带来的消息让这次行动有了个明确的目标。 汉人居住区的一间瓦屋小院里,守备颇为森严。瓦屋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粗野的谩骂和狂笑。 “哈哈!!完颜兄莫不是说笑话吗?!等这几批货物出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那时……别说盖几间青砖瓦屋,就是一人娶三五个媳妇都不成问题啊!哈哈……”当中一名汉人衣着的瘦高男子手持酒壶,晃悠悠的顺着长桌边走便笑道。 酒席上坐着三个不同服饰打扮的夷族人,不难看出他们应该是女真人、回人和畲族人的头领,而在正上座的那个汉子中等身材,三角细眼眉毛短而尖锐,留着三撇胡须面容不善,一看就不是善类。 “我完颜氏世代为大明皇帝屯守肥水之地,不止百年了吧!想当初先祖由云内州便跟随大明高祖征战天下,却被封于肥水这么个破地方屯卫!大明对我完颜氏不公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完颜氏得到了什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都能折辱我等!!欺人太甚!所以说啊……你们汉人不可信! 李双九!带句话给梁帮主,这几批货物是咱几个带着族人忙死忙活的干了一个冬季,冒着严寒和地底沼气的危险,拿命挖出来的!你们可不能亏待了咱哥几个!我完颜弓普要得是银子!懂吗?”女真人扯着嗓子怒吼,字正腔圆的南京官话说的很溜! 也许是说的口干舌燥,又往嘴里灌了一坛酒。 “是的,完颜兄弟的话就是真理,我们……付出太多了!你看看我们的族人,为了能尽快离开这里,我逻木黎做了太多违心的事!李先生,娄兄弟……再这样下去,我会成为罪人的!”戴着白色圆帽的一位回人头领说道。 瘦高的李双九放下酒壶,冷笑着看向正上座的男子。 而那男子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指着那名头领说道:“你早就是罪人了!从你收了我孟氏教的好处,开始带着你的族人进入浮槎……你的真神已经抛弃了那些人!承认吧!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哼!你娄坦的确是个自私鬼!也不知道主教大人怎会让你当了话事人!嘿嘿……”完颜弓普的笑意中带着很浓的嘲笑。 “啪!” 娄坦大力的拍响桌面,狂笑道:“哈哈!!没错!主教大人不在,那老子就是这里的话事人!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亲爱的兄弟们……” 这时,有人走上在娄坦身旁,耳语几句。 “什么?!铁冬死了?孟娣下落不明?!”娄坦惊愕的摔掉酒杯,猛然起身。 第六十三章:清理门户(一) “究竟查清楚了没有?!是谁敢在孟氏教的地盘上闹事?” 娄坦怒喝下,众人都面带警惕的看向他。 “怎么回事?”瘦高汉子带着半醉的眼神问道。 “难道你收不到消息吗?黑市出了事!天坤帮是干什么吃的?你李双九是梁坤的头马,在天坤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件事……你得好好查查!”娄坦在桌面摊开一张纸。 李双九摇晃着迷离的醉意,被那张纸条惊吓出一身冷汗。 “铁冬被人分尸?!” 铁冬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人如其名若能把一个铁人与野兽的结合体杀死,更残忍的分尸。那凶手得是一个多强的能人啊! 要知道,在座的这几个人虽然武艺不差,但联手也未必能制服铁冬,更别说要以分尸的手法去杀死他。况且那家伙,身边总是有几头怪物一样的猿猴呢! 这问题大条了! 惊吓驱散了醉意,李双九清醒下的脸色有些阴郁:“我马上派人出山调查!梁帮主那边我也会捎个信过去!这事……我会给你个交待!” “娘的!铁冬竟然被人干掉了!怎么会这样……”娄坦突然感到一丝的不安,生起莫名的危机感。 他拉着身边的下属问道:“立刻把孟钧和孟瑛召来!加强山谷内的各处巡逻,把人手都调出来!”然后再对着另一个黑衣男子说:“把秋源押过来!” 完颜弓普见他如此惊慌失色,便问道:“何事会让你如此惊慌?有强敌来犯?” 娄坦向众人扫了一眼,阴沉的说道:“我娄某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多虑了吧?浮槎山多年相安无事……不会是应天府有所察觉?”逻木黎眼色也有些紧张,因为娄坦这人是不轻易在众人面前流露出畏惧的。 “若是官府就好办多了……你们先下去吧!管好自己的族人,没什么事别乱走动!”娄坦发了话,众人也就悻悻的离席准备离开。 转身出门之际,却又传来娄坦的声音:“记住!各位与娄某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千万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 …… “李兄弟手下有多少人马?” 李双九迟疑片刻,才回答:“三十人。” 娄坦摇摇头:“不够啊!可否再调些人手过来?” 李双九正想出声问个究竟,这时却传出一声不属于这里的回音。 “用不上了!” 娄坦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拔出腰间的朴刀四处巡视! 身后的阴暗角落里,突然飘出印迟阴郁的黑脸,前身微倾负手在后脚下一蹬一蹬的向前移动,那身姿轻逸真如漂浮一般。 最先接触的是娄坦的护卫,黑衣男子一身简朴,坳黑的脸色看不见任何情绪,他手中的刀早已横劈了过去! 龙渊剑仍然未出鞘,精铁石与鳄鱼皮制成的剑鞘,就如坚实的皮盾一下荡开了对方的刀!印迟的内劲实在太强,反击下只用了三成的劲力便将那黑衣护卫的刀震碎! 龙渊剑在这位大宗师手里,所遇敌手尽以摧朽拉枯之势碾压过去,优势太过强大。 一掌轰在那人胸前,跌飞撞向长桌,一声沉闷的撞击震乱桌面的杂物,长桌为此向后移动了半尺! 来势过于凶猛,娄坦和李双九下意识的躲避开。印迟再次单掌轰向前去,黑衣护卫豁尽全力伸掌对轰。 “啪!嗞嗞……呜呜……” 巨大的轰击力由黑衣护卫身上传到长桌子上,连人带着长桌子向后平移了一丈之多,才缓缓停下来。那护卫紧咬嘴唇,喉咙内燥热翻滚,已然震出内伤。 印迟松掌跃起,大喝一声:“好!三招已过,你能接下老夫第四掌,可饶你不死!” 这明显是强人所难,最后一掌更是恐怖,那划破空气的掌劲发出“呲呲”的破空威势压下,黑衣护卫躲无可躲硬顶了上去! “噗!” 黑衣护卫一口淤血喷出,撞裂长桌子前半角重重的撞击在地面,碎裂的瓦砖凹陷了一个人形!尾端的长桌子被震得高高抬起一尺,又重重的回落下去!顿时,长长的桌脚断裂倾翻在一旁。 “孟赫?!”娄坦惊呼一声,而又惊悚的盯着那个陌生人。 印迟缓缓回息,平静的看着两人。 李双九的刀在摇晃,他的手在颤抖。孟赫的实力他是知道,作为盲婆孟的直属弟子武艺绝不是泛泛之辈,至少要他在四招之内将孟赫打残是办不到的。 可这位“老人家”似乎还未动真格,只是那么随意的几下犹如神人一般,就捏碎了孟赫的小命子! “你……你不会是……神门的那位老妖孽?!”娄坦膛目结舌的问道。 “叛逆!还敢出言不逊?!老夫今夜便要清理门户!” “咻咻!” 言语间娄坦已甩出暗器飞镖! 这种雕虫小技在印迟面前,毫无用处。“叮叮……”几声金鸣响起,剑鞘挥动几下便尽数格开飞镖。 娄坦且战且退,飞镖不断从手中飞出,接而响起穿透性极强的哨声! “叛逆!休想得逞!”印迟身子一晃,似箭疾飞,剑指前方。 印迟右方,黑衣男子孟赫挣力弹起,以豁尽全力之态拦截他的追击。剑鞘转向挡开孟赫的匕首,掌风瞬间劈向对方的旧患,孟赫猛烈的撞击在墙壁上,犹如一堆烂泥缓缓滑落。不断咳出淤血脸色青黑,胸腔一处深深凹了进去…… 一阵狼啸随着奔袭的脚步声渐渐传入,由窗户、门口突入十几头巨大的野兽袭向印迟!却不是狼,而是凶狠的斑鬣狗,体形异常强壮比野狼还大。 印迟没有迟疑,拔剑出鞘斩杀这群凶性大发的捕猎者! 娄坦趁势翻出窗户,李双九尾随在后。 院子内已是尸横遍地,天坤帮的打手、孟氏教的护卫不下二十具尸体。秦风施施然越过那些尸体,微笑着说道:“往哪走呢?走不成的,来!乖乖蹲下,抱头!” 娄坦一脸茫然,但手中的朴刀却是不含糊的劈向对方! “锵!”一声极其刺耳的金鸣,惊得娄坦撤步退后,朴刀前刀刃生生被斩断一截! 文昊举剑向前逼进,娄坦唯有顽抗。 李双九被埋伏的赵凯一脚踹出老远,翻滚着躲避他的劈斩,至从那些凶残的斑鬣狗由山坡上窜进瓦屋内,众人就猜想当中又有驭兽者! 赵凯恨透那些变异的猿猴,幸好这次早有准备。 精壮雄伟的山魈夫妻档,根本没把斑鬣狗放眼里,一手擒住一头摁在地上蛮横的扭断它们的脖子,雌性山魈扭着肥硕的屁股,摇晃着丰满的上身举起重拳,拳如铁锤一锤一锤的砸晕飞窜过来的斑鬣狗! 雄性山魈顺手把晕倒的蠢狗给弄死,还不忘露出一副痴迷而仰慕的神色,色迷迷的望着身姿幽美的雌性山魈,发出“吽吽……”的叫唤! 失神的雄性山魈被斑鬣狗首领撞飞出屋外,大鬣狗在它脸上划下几道抓痕,凶狠的张嘴咬向它的喉咙!雄山魈一拳擂开它的头部,飞速的双拳擂打在大鬣狗的眼睛上,黑血四溅!顺势骑在它背上,双腿压住它的下身,双臂紧箍它的头部使劲往后掰! “吽呜!” 雄山魈仰头高呼,呲牙咧嘴的痴狂叫唤下,吐沫飞溅样子狰狞。 “咯喇!” 大鬣狗被雄山魈反向折断颈部,随着骨节发出的断裂声,大鬣狗的头部耸拉在自己的后背上被雄山魈随手抛在一处,四肢还在地上抽搐着踢腾…… 雄山魈拍拍手上的污尘,努着嘴发出蔑视的鼻响。 雌性山魈这时走来,一巴掌拍在它的后脑上!冲着它“呜喔噢……”的叫唤,似乎对它有所不满的在发泄愤怒。 雄山魈呲呲牙,朝雌性山魈翘起的红扑扑屁股上,猛拍了一下!然后咧着嘴脸“嗬嗬啊……嗬嗬啊”的呼笑几声,傲骄的仰着头慢慢走进瓦屋! 第六十四章:清理门户(二) 娄坦再凶,凶不过文昊中的赤月剑。飞镖再狠,狠不过莫玲儿的梨花飞针。 在两人的围攻下,他的反抗显得是那么的无力。剑锋撕破他的外衣,露出浑黑色的内甲,十余支飞针钉入他的双臂,深入血肉。 “噗!” 娄坦闷哼一声,被文昊用剑刺穿锁骨,整个人抵在梁柱上。只要他少有动弹,立即被旋动的剑刃削磨锁骨,痛切心扉的削骨声令他放弃了抵抗。 “咳咳……哇呜!”李双九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地,咳出大口的淤血求饶道:“别打了!我投降!投降啊……” 赵凯换成了察巴,手段自然要凶残许多,此刻的求饶是唯一出路,发狂后的察巴拳脚没个轻重,一般都是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屋里的厮杀声归于沉静,印迟从容的走出院子指着娄坦问道:“盲婆孟在何处?!” 娄坦吞了一口淤血,冷笑道:“她不在!” “还敢逞能?!”印迟一掌抓在他的右肩上,劲力一发痛得他连声惨嚎,连文昊的剑都被那道气劲震出体外。 “啊!咳咳……我真不知道啊!她,她一年中才来一次!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从来都是她找我的……” 印迟收掌,娄坦立即如死鱼一般瘫痪在地,肩膀上深深的印出一记爪痕,暗红发黑! “住手!” 院内出现几人的身影,其中一男一女押着另一个男的大喝道:“敢在孟氏教的地盘撒野!活腻了么?” 随后,渐渐的隐出三十多个持刀教徒,围在院子外面。四处的火光开始点起,火把形成的蛇形在山谷中蔓延开来。 “孟钧孟瑛!放开秋源!你们若不想葬身于此的话……”孟娣从秦风身边上前喝道。 那一男一女眯着眼睛讥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叛徒!怪不得铁冬会死!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日思夜想的源郎……不想他活了是吧?!”孟瑛刀锋在那男子脖子上晃了晃。 “愚蠢的人们啊!盲婆孟把你们都变成了亡命之徒,榨干你们的年华吸尽你们的血肉,蒙蔽了你们的双眼!你们都成了她的替死鬼,扯线傀儡!你们所拥戴的长者、所信奉的信仰,难道就是这样的吗?你们就这么愿意,当一个行尸走肉被人利用完而唾弃的烂渣子?!”秦风将孟娣拉回身后,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 “她给了你们什么?武功?神术?还是所谓的奇迹?孟氏教能创造什么奇迹?你们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她去压榨,奉献你们的一切就是为了养活那么一个自私自利而又毒辣的巫婆吗?放下你们的刀剑,归降于我……否则,你们就陪盲婆孟一起死吧!” 话音刚完,阿布思桦的身影随即落下,跟着落下的还有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这三人被地煞成员控制在一旁,脸上都有伤痕显然是经过搏斗,反抗无果而被擒获。 在那些教众身后,隐隐还有六个地煞杀手的身影出没…… “就这样?你以为你是谁?!”孟钧持剑指向秦风喝道。 “老夫……乃是万邪神门天下行走……印迟也!”一道霸道无比的喝声,自上空传下! 七星隐现,光辉四射。银龙翱翔,纵横深渊…… 龙渊剑未出,剑芒先行。锋刃无所匹敌! “呯!” 孟钧的剑……如雪花一般迸裂爆碎,洒落在四周。 瞬间,他的身影就像一枚炮弹“嘭!”的一声向后飞出,撞向人群带出一波轰然巨响。倒下的十多人纷纷哀嚎不止,一所青砖瓦屋墙壁爆裂迅速倒塌,将孟钧掩埋在内! 这一击实在太过犀利,太过惊人。以致孟瑛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缓过神来印迟已近在咫尺! 那名男子此刻却身在前方,与印迟并列。她手腕被印迟擒住,丝毫不能动弹,劲力由对方的手掌传入她的手腕,虎口一震那把剑便悄然跌落! 一阵麻痹刺疼感传遍全身,孟瑛紧咬牙根萎缩着身子缓缓跪下,别说反抗就算发力也无力可使,全身软绵绵的任他摆布。 “唉,好吧!浪费口水,言语上的教化终究没有暴力来的直接明了!”秦风拍拍身上的灰尘,示意地煞开始收网控制现场! “娣妹!” “源郎!” 孟娣与秋源两人欢喜若狂的抱在一起,两人热泪相拥互相倾诉。 “好了!现在还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周边有成千上百的暴民呢!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吗?” 面对秦风的责问,秋源有所迟疑,疑惑重重。 “源郎不必顾虑,这位是封华盟的秦三爷!他们……是好人,还答应我会解去我俩的蛊毒,给我们自由!” 孟娣的解说,苍白而无力。什么好人,用这个词本身就不对的。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没一个是良善之人。 但孟娣的话,秋源从不怀疑。 “多谢三爷相救!但秋某所中之毒非比寻常,乃是金蚕蛊!试问世间除了施蛊者……还有谁能解之?”秋源还是试探性的委婉问道。 “我师傅就能解!盲婆孟算什么?我小师叔就能一剑杀了她!你莫要废话,好好配合我们铲除孟氏教就是!”莫玲儿很是强硬的说道。 “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前无出路,后无退路,你除了相信秦某别无他选。想要活命脱离盲婆孟的控制,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秦风顺着秋源怨恨的眼光,望向娄坦那几人…… 山谷里的形势越发不可收拾,孟氏教的教徒由各处蜂拥而来,人数约有上百。当中还有一些是女真、回人、畲族人的武士,围拢在院子外围却不敢贸然进攻。 “盲婆孟确实不在谷里,她的行踪飘忽不定没人能察觉她的去留。这只是孟氏教的一支分教,真正的信徒不到百余人,其他都是一些被蛊惑或是胁迫而来的流民。孟钧、孟赫、孟瑛是她留在此地的心腹弟子,娄坦便是他们的掌教。 这些夷族……也是贪图钱财才与他们勾结的,罪魁祸首还是这几个带头人!他们把自己的族人蒙骗过来充当奴役,剥削自己族人的血汗为自己聚敛钱财,都是混账的狗东西!”秋源愤慨的骂道。 “都是我连累了他,若不然由他掌教,就不会变成这样!娄坦是个阴诈小人,卑鄙无耻残害无辜!是他出卖陷害于我,才让我与秋源身中蛊毒,堕落成她的傀儡!”孟娣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上去捅死那娄坦。 “那你可知她藏在何处?!”印迟关心的只有盲婆孟的下落。 秋源摇头:“她就是一个幽魂……秋某掌教之时,大约七八个月会来一次,但最近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她。” “他们挖的是什么?那些洞穴是什么用处?把你知道的都一一说出来!”秦风指着山壁中的洞穴问道。 “铜铁、石煤!洞穴里还有石盐!他们在山中打造盔甲武器,还制作试炼各种药物包括毒药!而且……还豢养毒物!而且……他们还贩卖孩童和青壮。” 第六十五章:邪恶的本源是贪婪 “贩卖孩童和青壮?!你说你该不该死?!” 莫玲儿飞起一脚,娄坦脸上多了一道鞋印,扑到在地血沫横飞! “这么说,你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清楚?” 孟娣义愤填膺的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秋源建立起来的!是他这个卑鄙小人窃取了所有,还将这里变成了地狱!” “私自开采矿石,还打造武器?有意思,浮槎山人杰地灵的确是块风水宝地。秋源兄……矿场之事稍后再细细说来,我秦风对此非常感兴趣。” 秋源拱手道:“只要三爷所问,秋某知无不言!” “看见那两堆烂泥了吗?不想变成那样就乖乖的回答我问题!”秦风指着孟赫与孟钧的尸体微笑着说道。 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三人纷纷点头。 “完颜氏,你祖上世袭为朝廷命官,竟与不法之徒勾结干出这种勾当。不嫌给家族丢脸吗?认得这是何物?!” 锦衣卫令牌一出,完颜弓普看傻眼直呼“该死”、“知罪”! 完颜氏世代屯守在肥水,贵为千户主掌一地卫所,这完颜弓普乃是家族里最小的子弟,还是个百户武官。性情最为豪爽志向远大,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由天坤帮搭桥引线,参与了这个矿场的私自开采,想以此聚财好谋取以后的官途升迁。 “你是想我以谋反之罪逮捕你?还是想戴罪立功迷途知返呢?” 完颜弓普疑惑的看着他,有些醒悟的急忙回道:“当然是想戴罪立功了!佥事大人您怎么说,卑职就怎么做!” “很好!让你的人都放下武器,呆在家里什么都别管!胆敢反抗者,天亮后全部就地格杀!我这是在救你啊!你好歹是个百户,应当知晓锦衣卫的办事规矩吧?” “卑职知晓,卑职遵命!”完颜弓普非常配合的驱散自己的族人,严令他们返回自己的居所闭门不出。 鉴于完颜弓普轻易就妥协,逻木黎和昂保也各自遣散族人,退出了这场属于汉人自己的战争。其实这些夷族人真正的武士不多,大部分都是愚昧单纯的老百姓,本身被他们奴役了多年禁锢了自由,恨不得能离开这里重获自由,哪里还有为他们杀人的心思。 三个部族的人,自然很安份知趣的脱离出去,守在自己的营地里无声注视着这场战斗。 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的武装,在这些强人眼里,还不够一顿饭吃的。当中一大半是天坤帮的徒众,当李双九知晓眼前这位冷俊的男子是封华盟宗主,立即吓得双腿都打起摆子。左右晃动几乎都站不稳,口舌不清带着哭腔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秦三爷饶命!这都是梁帮主的命令,小的只是依命行事啊!” 一个天下大帮的宗主竟会亲自出行办事,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但见过这些人的手段,自然不会有所怀疑,最近宗门内斗频繁越发严重,各派势力的划分和抢夺越演越烈。而封华盟早是所有大人物想拉拢合作的第一首选,秦风的威名丝毫不低于他们的宗主……白慈照! 威压之下,李双九扛不住逼供,也都一一招认。手下那些人全部在地煞的控制下,弃械投降。 擒贼先擒王这个真理屡试不爽,在所有大头目都被制伏的情况下,剩余的教徒虽然人多势众,但纯属乌合之众派别林立根本没多少心存死战的意念。 三更天时分,山谷里渐渐沉寂下去。 女真人、回族人、畲族人都很安份守纪,呆在划定的营地里。莫玲儿与孟娣极力说服了当中一些懂得汉语的年长智者,告知他们即将获得自由的消息以及发生的真实情况。 三个部族的年长智者这才鼓着勇气,从部落里挑选了一些族人,从孟氏教的库房里取出食物和不多的钱财,一一分发到每一个人的手里。直至被孟氏教胁迫入教的苗人,也即是孟娣相熟的族人加入到她们阵容。这时……大部分无辜被奴役了数年的夷族人,才开始相信有人打救了他们,除掉了那群可怕而又可恨的异教徒! 秦风在处理这件事上格外谨慎,不同的部落信仰习俗全然不同,稍有不慎就会激发民愤!虽然孟氏教用残忍的手段控制他们,但没有那几个部落头目的支持也是办不到的。 杀鸡儆猴用在这种场合很合适,不到半个时辰莫玲儿手里就有了一份名单,这是三个部落百姓逐一点名认人写出来的“最恶毒的歹徒”名单。 “上面三十七人,除了那些头目挑出二十个人,全砍了!你问下那几位长者的意见,我无所谓,毕竟这里面有他们的族人。” 有秦风和三族长者的支持,莫玲儿干起这活来,丝毫不生手。二十个孟氏教和天坤帮以及三族的叛徒,全部在众人的面前一一砍首! 当然,这砍人头的活得由阿布思桦干。 所谓的叛徒,也就是勾结孟氏教助纣为虐,欺凌自己族人的恶毒之人,也就死不足惜了。杀这样的人,在交接给官府之时不会有心理上的负罪感。 夜深了,但山谷里却洋溢起一股喜庆的气氛。 三个部族的百姓们先是在各自的营地里点起火溝,无论男女老少均已翩翩起舞,欢唱着部族的民谣歌曲,庆祝自己重获新生。喜悦的气氛点燃人们的热情,多年的压抑得到解放,当火苗开始蔓延将三个营地连接在一起,人们便不分你我相聚而欢! 五六百人的欢庆,当中有喜悦的泪水也有发泄的呐喊,这些单纯而善良的朴素之民……才是天底下最值得尊重的百姓。 这个夜晚,众人的心情是亢奋的,却也是遗憾的。 盲婆孟这个罪魁祸首还是没有抓到,甚至连她的踪影都无从捕捉。秦风终于能体会到印迟的那份遗憾和无奈,历时十多年的追踪才有那么一次机会,得到的仍是一个遗憾。 只能说明,盲婆孟这个婆娘实在是太狡猾,太过聪明了。 但太过聪明的人总会栽在自己的手里,而秦风……坚信这样的机会有一天,会来的。 阿布思桦带着秦风的消息和书信,连夜返回南京。这里的后事处置,也只有张治才有能力和胆魄去接手。只是不知,浮槎山私采场这件案情,将会掀起的风波最终会波及到哪些势力和人物。 为了留个后手,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三人各自写了一份供词,画押署名在内。秦风应允他们可以带着族人离去,返回自己的属地。并且以封华盟的名义,各自给了他们五千两白银作为工钱的抵偿,加上山谷里储存的粮食物资,也一并全部分发。 当中有孟氏教窝藏在地窖的上万两白银和铜钱,也一起给了他们。而这些银钱,也实发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除此之外,开采出来的煤炭、铜铁、石盐全部封存,交给官府处置。 而秦风给出的条件便是,任何人都不得再提山谷中所发生的事,不得与孟氏教和天坤帮再有联系,若是再犯必将受到封华盟的全力追杀。 若逼得江湖追杀令一出,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这些人纵然再有势力,也只能远遁北地从此不敢踏足南方一步。 没人会傻到拒绝这样的条件。 印迟对娄坦、孟瑛、李双九等人的审问,没有太多实际性的进展。唯一能确认的,这一处山谷并不是孟氏教唯一的一个据点。如此看来,由万邪神门余孽孵生出来的孟氏教,的的确确是在无声无息之中壮大起来了,而且势头并不小。 山谷中的各族工匠多达数十人,厨子、铁匠、木匠、石匠、染匠、油漆匠俱有,剩余的人也就充当最苦的夫役。这些工匠秦风是很想留为己用,出于顾虑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岩壁上的洞穴内,被开采出来的石盐晶体大部分已被煎炼,经过提取板晒过后,存放在库房里的食盐足足有两百多石,约有两万多斤。 开采出来的石盐晶体数量很可观,成色属于上品的居多,只可惜短时间内没法探测这片岩壁内的储量。封存的铜铁大约有一万三千多斤,这是半年以来的产量,不多但也不少。煤炭将近十万斤的量,据说用于炼铁每月就耗去上万斤的煤。 库房内存有将近一百多副成色不错的盔甲和盾牌,数百柄长枪、刀剑、斧头,这便是一年来孟氏教私自打造的武器,最终走私贩卖到乌思藏与土默特。 在洞穴内,甚至还有研发火药的秘密器具和材料…… 第六十六章:尸血蛊 峭壁之上有开凿出来的石阶,弯曲转折一直由岩壁下延伸上去,最宽处只有成人脚板大小。边沿只有一条拇指大小的绳索作为“护栏”,最低处的洞穴距离地面五丈,最高处已达十余丈的高度。 石岩洞穴和炼毒洞穴分工明了,各有一座简陋的“人力升降机”,这些由木质结构搭建起来的“升降机”由铆钉和绳索固定在岩壁边上,高达十丈。四方木笼之内可容纳五、六人,在顶端横出的铜皮木骨杠臂下装有滚轮,由铁链链接木笼再延伸固定至地面的木架之上,由人力拉拽两柄摇杆,将木笼再送上洞穴之上。 这样的木笼,秦风是不敢去搭乘的。峭壁上开凿出来的石阶同样危险,几乎是贴着陡峭的石壁以“狗爬式”向上攀爬,稍有不慎就会跌下!直接摔死还算是好的,这种高度要是摔个半死不活的,这辈子就完了。 狗爬式太憋屈,最终还是乘笼子缓缓向洞穴上方移动。笼子发出“嘎嘎嘚嘚”的响声,令人十分不安。速度偏偏还慢的令人烦躁,几十米的高度愣是折磨了半刻钟。 四周挖掘而出的洞穴,交错相间有十几个,最远的不过半丈的距离,各自由干蔓藤编织而成的藤梯连接着,往来很是方便。 最上方的两个洞穴内部是相通的,也是内部结构最大隐藏的最深。最边沿的岩壁洞穴较浅,存放了十具木棺。 洞穴内异味浓重,腥臭无比几乎能把人熏晕。这里不仅是个药物试炼室,还是各类动物的解剖室和屠宰场! 蝎子、马蜂、蜘蛛、蜥蜴、毒蛇、蛤蟆、蜈蚣、毒鼠、蜣螂虫、尸蹩、蚰蜒十几种毒物品种繁多,有些还叫不出名字的。一部分是干尸标本,大部分是活物被存放起来!大大小小的瓶罐一百多个,被摆放在石壁各处。 地上还有不少瓦罐之内藏有动物的内脏!牛羊驴鸡等肢体就这么丢弃在一边,不少还流着新鲜的血迹…… 在一间暗室内,竟然还存放了两具被解剖过的人体! 这样的地方连莫玲儿都呆不下去,秦风赵凯等人哪能忍受得住! “呕……他娘的!都是些什么鬼啊!”赵凯已跑出洞口,扶着边沿的蔓藤干呕,使劲的呼吸吐气! 印迟仍然坚持在继续搜看。秋源和孟娣看押着娄坦、孟瑛两人,见他们跑出来才说道:“我劝告过你们,这里和屠宰场没什么分别。” “你们炼这些蛊目的何为?为什么还要解剖人体?!” “他们……他们在协助盲婆孟制作蛊毒,是为了要建立一支不死武士团!他们一直在试炼各种至毒之物,还用在人体之内。但我所知的不多……”秋源说着,眼光却看向娄坦。 “什么不死武士?!她想用蛊毒来控制死士?!”秦风楸起娄坦的衣领问道。 “呵呵!你们想置身事外?别忘了,这事你们也有份的!哈哈……”娄坦阴笑冷冷看着秋源。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阴晦事,我自知罪孽深重!即使是死我也要先杀了你!”秋源一拳挥上,娄坦应声倒下吐出血沫,仍然冷笑不止。 “有些事你不说清楚,我很难帮得到你!”秦风的脸色有些微怒。 孟娣噗通跪在地上:“我俩的命都在三爷手里,还能隐瞒什么?这几年来,我们被他逼迫试炼各种毒物,深受其害!他们无非就是利用这些剧毒来炼蛊,蛊需要培植!以百种、千种甚至万种毒虫来试炼,炼化过后能存活下来的毒虫少之又少,但恰恰是这种精髓才是炼蛊的必须之物。因此,因此……” “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炼成了多少数量的毒虫?而你们所指的蛊又是哪种?” 秋源含糊其辞的回道:“炼成的蛊毒……都被盲婆孟带走,有些是娄坦带出去的。炼得最多的是蜣螂蛊和尸蹩蛊……其实,江南之地的毒物并不适合炼蛊,多年下来能存活的毒虫太少,而且品性不佳。盲婆孟对此似乎失去耐性……采集蛊毒的最好之地应是云贵南川……” “所以,盲婆孟才把这里交给娄坦,这个便是她不再来浮槎山的原因?可你为什么还要用活人进行试炼?”秦风的喝斥,娄坦视而不见像死狗一般靠着岩壁。 “他是为了邀功!一旦给他试炼成功,便有了讨好的资本!可惜啊!!培植蛊的毒虫哪是那么好炼化的!娄坦,你为此祸害了多少人命!就不怕那些亡魂……回来索你的命!”秋源厉声骂道。 印迟的身影从洞穴另一头,相继飞窜攀上攀下,在存放木棺的洞穴里寻找些什么似的。 “木棺之中俱是青壮尸首,你们竟然以人体培植尸血蛊?!简直是丧尽天良啊!”印迟翻下洞口,指着娄坦喝骂! “尸血蛊?!”莫玲儿很是惊讶的说道:“世间根本无人懂得此蛊的试炼之法!小师叔是否看错?” 印迟叹息道:“确实无误!盲婆孟绝然是不知此蛊的炼法,但诸多迹象都表明……他们在试炼的的确是尸血蛊。而那些活着的尸首就是培植的源体。” “活着的尸首?!尸血蛊比金蚕蛊更厉害吗?”秦风对蛊术一无所知,只是看他们神色便知这种蛊术似乎更为恐怖。 “用法不同,一样可置人于死地。但尸血蛊可以操控人心更可以强化人体,只是被此蛊侵蚀的人会丧失意识像死人一般,如同丧尸只听命于施蛊者。药王神篇中并没有记载有关尸血蛊的炼法,我也是从师傅口中得知一些。这种有违天道伦理的蛊术不是早就失传了吗?”莫玲儿望着印迟,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解惑。 “万邪神门传承至今一千余年了!创立于北魏孝文帝年间,传到老夫这一代已是五十一代……集聚历代师祖的智慧与大能编制而成的药王神篇,是千万人心血凝聚而成的结晶!灵儿呀,这本秘籍的正本不止七篇!老夫不屑修习蛊毒之术,但在师兄的传教下也知晓不少。 神门的典籍之中就有记载,数百年只出现过几次!造成的祸害也是惊天动地的,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蒙元初始。随着忽必烈的蒙古大军攻占中原,这尸血蛊就此消亡……两百多年了,神门之中不再有尸血蛊也严令禁止接触,从此失传!但老夫知道……这种万恶的蛊术仍然是存在……” “您是说药王神篇不止只有七篇?!那,那师傅他……” “这是门规!等到你成为传人那时,自然会知道神篇的真正妙境!这个……也是臧巫抢夺神篇的缘由。所以……知晓尸血蛊试炼术的人除了二师兄与老夫,这世间还有一个人。” “臧巫吗?!”秦风问道。 印迟没有回答,沉默也就代表着回应。 “小师叔您既然懂得尸血蛊,那必然有化解之法吧?” “老夫只是知晓这种蛊术,但不会炼蛊!又何来的化解之法?一切还是猜测,如果真是这样……臧巫必然还活着!”印迟说罢,眼里已经闪烁出凌厉的寒光。 “这种蛊术的效用最大可达何种程度?那个所谓的不死武士团……真的可以操控一支军队?” “老夫的记忆中,神门典籍确实有所记载。第四十代师祖曾率领一支不死军团在孟定抵御过蒙古军的侵犯,而后曾依靠这支军团夺回了大理城,但最终的结局仍是徒劳无功。那时天下大局已定,蒙古大军的毁灭力量是无人能挡的。 神门因此触犯了蒙古人,大半徒众与据点尽被屠戮,至此再无此蛊。尸血蛊术的修炼乃是至深秘技,非强人不可触也,学起来非是易事,何况需要精干人体培植毒源,提炼蛊毒经过千万次的试炼,再度反复炼化出尸血蛊。此蛊毒非**不可,要存活一只可谓费劲千辛万苦,若真要凑成一支军队……谈何容易! 盲婆孟没那个本事,臧巫……他中了二师兄的万毒金针,没死也是废人一个了!” 印迟的话,虽然很是吓人,但所幸的是这种蛊要炼出来看似很难,没有庞大的资源条件和本身炼蛊者的超强能力,真的要造出一批类似于“生化丧尸”这样的军队,应该是不可能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这件事只有邬老前辈,才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回答。按路程来算,他应该还有八天的时日就会到芜湖,那时我定要弄清楚尸血蛊之谜。” 为了不会出现万一,这种非常理性和非科学性的“传奇秘术”还是得靠专业人士来解决。 印迟皱着眉头说道:“用猛火油!将这里的一切……全部烧毁!渣滓也不能留下!!” 第六十七章:老一辈的恩怨仇恨 木棺里的裹尸被泼上火油,用以炼蛊的洞穴也尽数点火烧毁。这种诡异而恶毒的秘技,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可偏偏就有人,妄想借用旁门邪术达成自己的邪念**。不惜用阴毒血腥的心术,危害人间。 熊熊的烈火,由洞口喷泄出凶淚的火舌,正恰是烈火焚岩!将黑暗中的峡谷照得通亮。欢庆中的各部族百姓情绪高涨,迎着那岩壁上的烈火以高亢的歌声,庆幸那些邪恶之物终于化为灰烬!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秦风等人睡了三四个时辰,便又匆匆醒来。正午期间,山谷中的各部族百姓,也从一夜狂欢后的沉睡中起来准备午饭,各处飘起缕缕的炊烟。 那方岩壁的火苗早已停息,熏黑的岩壁上飘着黑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黑恶臭。秦风命人喷洒石灰粉,再以泥土填上那些洞穴,后续之事将会由官府接手再详细处置。 莫玲儿放飞雀鹰,一日之后将会把书信传给冯渝,再由他递交给张治。这里的情形大致以文字细说完整,秦风也给出了解决的方法,剩下的就等着张治如何下手。 这一次,天坤帮定要付出代价,就看冷岩松与章恕全如何取舍了。 两日后,席妙柏与从丹阳调来的天义堂旗主姜沛,率领五十名封华盟徒众到达浮槎山。并按照命令打掉了外围的天坤帮地痞,控制了山道的出路再进入山谷之内。 有了人手就好办事,在封华盟的组织下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开始动员撤离。女真人、回族人、畲族人各自收拾行装,大车小车的缓缓向山下迁移出去,返回自己原本的户籍之地。 但仍有两百多人的流民出于各种原因,不敢离开。当中以汉人与苗人居多,这些人大都是黑户被拐骗至此,或是逃民。一旦回去原籍面临的将是牢狱之灾,也是难逃一死。 …… …… 二月二十二日,按察使薛景谦带着南京卫军进驻巢县,锦衣卫指挥佥事狄晖奉命调拨精干协同办理。 第二日,薛景谦亲自赶赴柘皋镇收集各方舆情,并派南京卫军驻扎浮槎山,封锁这处的矿场。期间,这些行动皆未动用当地的官府力量。相反,锦衣卫通过秦风给予的情报,将涉嫌在内的地方衙门官员监控起来,待进一步的调查审讯。 如此阵容可谓是声势惊人,可见南京方面对此是相当重视。 李双九为首的天坤帮地痞全数押往南京,由娄坦、孟瑛等人牵涉出来的孟氏教,也将是受到打压的目标。 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三人是最后走的,当他们亲眼见识了秦风的霹雳手段和强大的后台势力,无不战战兢兢的对他言听计从,发出的毒誓一个接一个。 震慑的效果达到,秦风对他们也就宽大处理。在官府介入之前,最终还是放他们离去。本来,这几个头目作为帮凶应该走一遭诏狱,但秦风仍是留了一手。 二十五日,裕溪镇长江渡口。 新江口水师大船,接上秦风一行人驶往芜湖。邬子谷如期从湖广乘船到达,相会之后搭上水师大船直径返回南京。 故人相逢,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也有许多共鸣的回忆。 但此刻,邬子谷与印迟却是默默以对。两人并排望着夕阳霞光,面容淡然而平静,一刻钟后才由邬子谷打破沉默。 “你是对的!你想要老夫怎么做?” 印迟偏偏头,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等他们来找我……” “我找了他们十几年这才有了一丝苗头,他们想找你也一样不容易。再说,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印迟眼中竟有些冷嘲的神色。 “小师弟此言差矣,老夫觉得自己活得还不错!”邬子谷捻着胡须微笑道。 “二师兄!”印迟转身,正色的看着对方。 “你呀!就是不能好好过日子,找个妇人生个娃有这么难?老夫过得很滋润,所以……能活多久不是天说了算,是自个说了算!” “二师兄!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事!”印迟有些急了。 “唷?说偏了?呵呵!那好,老夫就说正事。你这个天下行走的身份还想背负多久?神门已经不存在了,可你依旧收着那块破令牌。这个名号真那么重要?或是说,你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结,散不去的念想?” 印迟又转过身去,哼着老气回道:“说这事,你偏扯东扯西的!” “孟氏教的事,显然是蓄谋已久,没有个十年八年她形成不了火候。这也印证盲婆孟一直活在这个世上,而臧巫……经过这一事老夫几可肯定的说,他还活着。只是不知以什么形态而活着……所以老夫说,你是对的。” “中了万毒金针还能活下来的人,与死人无异!真不明白,臧巫如此苟且偷生,就真的为了心里不甘的邪念吗?!” 邬子谷伸手感受了下江风的吹佛,若有所思的回道:“半死不活对于他来讲,算不得什么。只要给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他总能够活下去,这就是他的一种天赋。是老夫自大了么?那场生死决斗,老夫本应与他一起共赴黄泉才是,就不会留有今日的祸害。” “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臧巫能活下来,这世间也只有盲婆孟可以帮他续命,对吗?” “也只有她了!看过药王神篇正本的人不多,而看得懂的人更是没有几个。恰恰看过而又懂得的人……臧巫、盲婆孟、卫泰三人各自看过不同神篇,秘术修炼也有所不同,以臧巫的资质若想融合汇通整本神篇,也不是没那个能力。” “神门相互倾轧期间,卫泰与三师兄、六师兄相继死去。当初的神门七子如今就剩你我,无论如何,那两个余孽总归是要再死一次的!这次,二师兄如何收拾残局呀?坐等他们亲自登门拜访?” 邬子谷笑笑道:“蛰伏二十年,该死的人突然活过来为了什么?本来好好匿藏下去,这辈子我们或许不再相遇。他们想报仇,我们又何尝不想?七师弟……你我二人不善于阴谋诡计,但臧巫与盲婆孟二人狼狈为奸,乃是大奸大恶之人,论到耍心计是比不过他们的。 不过,我们身边……有一个年轻人倒是精于心术。” 印迟顺着邬子谷的眼光,望向尾楼下方的秦风,而又迷惑的回过头看对方。 “孟氏教是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臧巫这人老夫很清楚。他当初的野心就想通过万邪神门,帮他达成一统江湖。神门的影响力遍布云贵川数十个土司之地,一旦让他得逞掀起的岂是腥风血雨这般简单?即使他未死,想必也活不了多久,才会不惜一切妄图东山再起。 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有所依仗。如今局势,我等皆是世外之人,以常人身份掩饰过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能事事在明面上过于招摇,否则只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这种事情……也只有让合适的人,帮我等出面处理。” “秦风此人……行事为人的确与常人有别,听闻他当年曾受修罗门恩惠,却又因不甘被胁迫不惜与白慈照决裂,被那位修罗真宗追杀至大峡谷。二师兄出手相救并治好他的伤势,还替他削骨易容挽回性命的缘由,是出于看中他的那份天赋?”印迟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也是一种缘分!”邬子谷说道。 “哼!莫不如说是与雪瑶的缘分所致……” “胡说八道!他和雪瑶有何关系?!” 印迟难得的发笑:“听妙柏之言,乃是雪瑶采药之时遇上的……” “……那个混账东西!” 邬子谷怒甩衣袖,转身下楼。印迟在后,大笑不止。 “席妙柏!!你这个竖子!!给老夫滚出来!今日我你不以师徒之称,只以江湖侠者为名……我俩好好切磋切磋!!” 邬子谷的声音响彻整条大船,众人都为之诧异。 莫玲儿吐着舌头躲在秦风身后,轻声说道:“老先生发怒了!师哥又闯祸了不是?!” 眼看邬子谷像风一样的四处搜刮过去,秦风很是无奈的笑道:“妙柏这家伙,又干了什么蠢事,惹得老先生发这么大的怒气?!” “只怕不是好事,能让邬先生点名切磋的人……下场不怎么好。”文昊抱着佩剑,准备看一场好戏。 第六十八章:授人以渔 嘉靖二十八年,三月二日春。 南京城,昼夜于薄雾笼罩下,细雨绵绵持而不断。 张氏府邸。 张治于书桌前缓缓踱步,略微思忖下说道:“如此看来,沈琨是招认了。逸仙呀,这事你办的不错,但也不好。” 秦风站于一旁,轻声回道:“学生愚钝,请张师训示。” 张治伸指虚点几下道:“此番一举拔掉沈琨这根刺,固然是好事。但未能将修罗门这邪教骨干楸出,那这差事仍算不上是办妥。除掉一个两个小帮派,于大事无益!” “修罗门沉寂多年,况且隐匿之深难以追寻。若要深究,恐怕非是学生一人之力所能办妥。再者,此教势力遍布颇广,所牵涉的各方人物错综复杂,如要一一梳理定罪恐非易事。因此,学生只能步步为营,削其根基、累其罪行,等待时机斩草除根,端掉这支邪教。”秦风沉稳的语气,让人感受到一股势在必得的志气。 张治点头道:“唔!你能有此志气,老夫颇为欣慰。修罗门立世听闻有百余年,与白莲教有着莫大的关联!二十年前曾犯下叛国大罪,被朝廷镇压取缔定为邪教,想不到蛰伏多年又再蠢蠢欲动。哼!若敢抬头再犯,老夫必然倾力剿灭之!” “那沈琨之事……” 张治将手里的一叠供词放回桌面,指着笑言:“足可定其罪刑也!但你却劝老夫放他一马,这事非老夫所能一言而绝之。总归是个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发落得由皇上说了算!不过,老夫念在同僚一场,总会替他说一句好话,最好的结果便是从轻发落。” 秦风心想:沈琨勾结孟氏教与红莲社,那就是叛逆大罪。如今罪证确凿,供词上都画了押,孟氏教私自采矿打造兵器,并与外邦夷族走私军火。一旦这件事再把沈琨牵连上,恐怕罪刑只会加重几分。 那岂不是自己害了他?虽然承诺过会保证让他安全离去,但从上元县返回南京呈递了供词,张治第一时间便把沈琨控制起来,如今还被解职押入北镇抚司诏狱,狄晖则是暂时接管了锦衣卫。 秦风略微走神,张治便看出他沉默的缘由,摇头说道:“沈琨此人,在官场上不左不右只信自己,深沉内敛。掌控锦衣卫,本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自从被孟氏教控制之后,此人就不适合留在高位,对朝廷对我等都是一个隐患。你对他的承诺,老夫尽量帮你圆。但是,他若想安然无恙的离去,恐怕是不行的!” “逸仙明白,沈琨他……自然也明白。所以他没有拒绝,即使要绞死他也是毫无怨言的。只要保证沈元与梅兹妧能脱离干系,如今要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呵呵……这就是你其一的功劳!再说说孟氏教,便是你其二的功劳。孟氏教一事,你大可不必再管,交给提刑按察使司去办理便好!光是黑市……牵扯出来的人恐怕不少!”张治老神在在的微笑不停,坐回上座。 秦风亲自泡茶,为他老人家上了一杯蜂蜜菊花茶,老人家最近还喜爱上蜂蜜枸子茶,自从在泞园喝过以后,便派了家仆上门请教泡制之法。 “老师这样做,岂不是给自己树敌?学生始终觉得不妥!” 张治挥挥手,淡然说道:“防祸于先而不至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其中道理老夫不是不懂,都活了这等岁数。有些事……老夫不得不做!尸位素餐这种事,老夫终究做不出。逸仙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老夫不做就没人敢做了!” 秦风只能是轻轻叹息,朝纲不振朝廷**,地方上的大势也是如此。张治也是撑着一口老气,在手上握有筹码之时,能肃清多少风气算得多少。 若想大张旗鼓的改革变法,整肃贪官污吏重振廉政之风,那必然要有合适的机遇和强大的后台支持,否则这也将是昙花一现之效,治标不治本。 “再有十日,谭都督的大军将会返京归营。届时,老夫也要准备赶赴京师面圣了!能给你的东西不多,老夫有藏书千本,另外还著写了一些心得笔录,虽说不上是什么珍品,但其中凝结了老夫为官三十多年的心血路程,还是值得你一看的。希望能帮到你悟出属于自己的学道!” 张治拍了拍身后书架上的书籍,一脸祈盼的说道。 秦风恭敬的一拜,道:“多谢上师的一番苦心美意,赠此大礼逸仙惶恐!” “再有一事,浮槎山矿场将收为官营。但老夫仔细斟酌后,还是想拉你一把!于公老夫对官营不放心,于私在资历之上又无人能与你相比。瑞隆祥是两广新生的大商帮,又有诸多商会的支持,做生意是你的老本行。老夫就从中牵线,让你参股进去,作为官民合资的新尝试。老夫会设法为你谋得凭证和官文,门面上是官民合资,但具体的开矿操作由你来做,浮槎山矿场今后就交给你了!老夫也放心。” 秦风苦笑着说道:“只怕上师不会无缘无故,赏给学生一个大甜头吧?” 张治嘿嘿的笑道:“当然不会!其中道理你既然懂得,老夫也不多说。天坤帮终究是个毒瘤,但目前的罪证不足以一次性灭之,那就养熟了再宰!你这个江湖第一大帮派始终是在南方,这次就当是一个跳板,往北面试试发展如何?别说你心里没有这个打算?” “上师如此说来,学生忏愧啊!学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难得上师给学生铺垫了一条康庄大道,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如此周到细致,学生愧疚不已啊!”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好记住自己的本份,将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要记住,何谓国?何谓家?何谓民?老夫只要你记住自己的初心,切莫将封华盟置于邪道之上,那老夫做这一切,也就死而无憾了!” “上师之大恩!秦风今生今世定当谨记不忘!!”秦风拜伏于地上。 第六十九章:大人物的权势 大人物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这无关乎个人的独裁专擅。而是客观上的事实依据的存在,加以个人主观上的自信威望,权力一旦行使起来便毫无阻碍。 既然是顺应了天职道义,也就意味着自身持有了公义,即使是展开杀伐也是名正言顺。况且这一次,张治是有选择性的进行打压整肃。 要成全大多数人的利益,也只能拿少数人来开刀。很不幸,沈琨成了这些少数人中的牺牲品之一。 他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早已是心知肚明。对于秦风的那些承诺,他是不相信的。从他在供词上写下第一个字开始,下场如何他清楚的很!作为南京锦衣卫的大佬,还会有谁比他更懂得运用刑罚? 安然脱身,对他来讲已经很遥远。唯一还值得牵挂的,便是他的姨娘。为此,他不惜全盘招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而且,还将孟氏教与修罗门等等邪教所认识的匪首,一一实名举报。 被实名检报的还有不少官吏,各类人总计一百多人遍布整个南直隶各府州县,当中还牵涉少数的皇室宗亲和城中权贵商贾。 这种事情并不新鲜,整个大明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党派之争总是没完没了的发生,周而复始的进入了一种轮回的怪圈子。 有些人欲想力挽狂澜,凭借自己手中有限的权力,在一定程度内延缓根基的**速度。总想着把自己的忠君爱国之心无限放大,祈盼这份影响力能把天下的热血士子拉拢过来,参与到这份护国大业之中。 秦风曾与张治等人争论过“忠君护国”的大义,前提条件必然是绕不过“权谋”与“党争”。有所权谋必有所图,图的便是个“权”。有了权势必然要有自己的圈子,党派应运而生就是为了维护这个权势的稳固以及扩大。 无权无势,无党无派,在如今这个庞大的官僚集团之中,根本无法想象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能生存下去的人,又该当如何抉择好与坏?即使是大智慧的玲珑巧俐之能者,也脱离不了集体一个人蛮干。 靠功业获取大权的概率太少太低,若是得到天子的恩宠便能少奋斗十几年,但伴君如伴虎这又是一个难题。 张治即将远赴燕京,去皇城侍奉大明天子。 这是一个好机会,秦风曾不止一次的被他骂过“为人处事太势利”,这是张治想要改造他的其中一个“顽疾”。 但他熟知到秦风的另一面,为人处事又很阔达大方,而维持这种大气免不了需要一些底气。而“做人太势利”恰恰是积累起“做事大气”的资本,没有势利哪来大气的风度? 很矛盾,却又是一个真理。 按察副使黄琰与府丞许可承很赞同秦风的建议,对涉嫌矿场和黑市的地方官吏按轻从宽处理,对涉嫌勾结孟氏教与天坤帮的官吏按重挑选严惩。 主办这一案件的按察使薛景谦,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提出支持这一建议。唯独杨继盛大大的反对,甚至要告知御史官进一步的扩大案情,上奏至京师! 当然,杨继盛这种只有一根筋,执拗到能把人活活气死的愚忠老实人,最后被老先生韩邦奇无情的打压下去,不再参议审讯。 一旦如实的上报到京师,让内阁深究严审只会又引起一场巨大的动荡,这不会是天子所期望看到的事。 聪明的人,不会引火烧身树敌无数。精明的人,更不会把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 张治是位不折不扣的清流派大儒,年纪有些大但不意味着思想迂腐,该转弯的时候还是会顺应大势。 在费新茂与陈启一案中,曾受过嘉靖天子的嘉奖,却也因过度追究深挖敌对派的把柄,被天子“善意”的训斥过一顿,长了记性有些禁忌还是少为触碰为好。 费陈一案已结,容不得再节外生枝。沈琨虽然承认牵涉在内,但这段供词被删减,故而也就免去了他这部分的罪行。 抛去这些不谈,沈琨知而认罪并协从官府揪出孟氏教与红莲社余孽,制止了孟氏教的造反,这是有功的。孟氏教私自开矿谋取私利,私造武器军备并贩卖军火给夷族,便是叛国造反大罪。 孟氏教娄坦、孟瑛等教徒一百余人定为邪教歹徒,非法传教出“妖书妖言”实则犯了“十恶”大罪,李双九等七十余名天坤帮徒众被定性为红莲社余孽,全部打入牢狱以刑典论之,该当死罪。 一旦奏疏上达京师,内阁审批通过嘉靖帝朱笔一挥,这又将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娄坦、孟瑛、李双九等人逃不了凌迟处死的下场,所有记载在户籍里的有关亲戚同宗族人也免不了遭受牵连。朝廷对待叛逆造反的恶民,一向残酷无情施以镇压。 又有一批地方官员受到整肃,其中以庐州府、太平府、和州三地最为严重,占据了一半将近五十多个官吏被罢免降职,罪轻的暂时返回原籍等候天子处置,罪重的直接被锦衣卫送往诏狱。 巢县黑市,被封拆彻底毁掉所有扣押的物品和钱财,上缴国库。浮槎山矿场也被官府收回,交予庐州府管治。鉴于张治上疏提议,由官民共营的方式继续经营这一处矿场,而瑞隆祥商号旗下的“福泰矿业”便是被推荐的唯一民营商行。 沈琨功过相抵,南京方面的提议将其贬为庶民流放琼州府,遇赦不赦。端掉了黑市,损害了不少权贵的利益,但这种利益是可以转化的。显然这次张治没有对幕后的权贵进行追究,避免了事态的扩大。 权贵们也很知趣的交出替死鬼和部分权益,让这件事尽快了结。待一切结束之后,一个新的黑市将会重新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再一次的生根发芽长出新枝。 奏疏发往京师,最快十日半个月后便会有批复。届时,南京午门免不得又要祭上一场人头滚滚的血腥盛典。 第七十章:活在威胁里 泞园,夜色里雨声淅沥,雨势越来越大。远处的豪宅楼台被大雨渐渐覆盖,天地间如衔上一幕雨帘苍茫一片。 在外奔波一月有余的秦风,终得闲时回宅里休养一番。 邬子谷亲自为他施针把脉,服下最后一剂药汤,他的伤势基本痊愈。 “太好了,虽说苦口良药……还是少喝为妙!憋了一个月,都快淡出鸟来了!”秦风喝下药汤,将清毒药丸吞下拍拍腹部,再伸展双臂愉悦的呼道。 莫玲儿在一旁收拾器具,不免捂嘴偷笑。 “这乃是滋补汤药,百种良药宝材浓缩而成的精华!有钱都喝不到!你竟还嫌弃?唉,一个小小金蚕毒竟能折腾成这样?那个不肖劣徒越来是不长进了!你的余毒是清除干净了,但是伤势刚刚恢复,还需要调养月余才可!”邬子谷净手回屋,喝着蜜茶说道。 “谢过前辈!妙柏已算是尽力了,关于那金蚕蛊毒……晚辈光听着就觉得可怕至极!不幸中之大幸,晚辈这才捡回条小命。” 邬子谷指着秦风冷笑道:“自以为是也!此乃教训当以此为鉴!日后若没有我等在身边,切记勿要轻敌冒进!神门余孽……始终不是寻常小辈。” “记住了!您,真的要为那两位解蛊?” “唔?且看看吧!老夫也有十多年未曾练手了,蛊毒当以金蚕蛊为之最。孟娣与秋源中蛊已久要解起来也非是易事,所需解蛊之物就要数十种克毒的天材地宝,还需要帮手。暂且将他们的蛊毒抑制住一段时日,时候到了再说吧!”邬子谷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但印前辈,已经收他们为徒了!” “哼!临老了才来收徒,还把盲婆孟的人挖了过来。他那个小心思老夫还不知晓?不过,那一男一女的确有些独特的天赋,就这样浪费了也颇为可惜。” 秦风笑嘻嘻的坐在邬子谷身旁,微笑道:“您老人家也该考虑下,多收几位新徒!毕竟像您这种……神术,天下早已失传甚久!也不是人人都具备修炼的资质,若不再物色一些后生培养培养,那百年之后就真的失传了!岂不是遗憾终生!” 邬子谷点着他的额头说道:“你呀!越来越势利!以为老夫像你这般?开个会馆搭上个招牌,烧个黄纸点几根香烛,再拉一群人过来磕头敬茶?若想这样,老夫何必那么辛苦灭了神门!你的小算盘,别打在老夫身上!没用!” “嘿嘿!晚辈是为了您而着想,印前辈都想通了您为何就想不通?神门余孽一直在培植势力,而您想以一己之力灭之,绝非旦夕所能为也!” “你是说老夫老了,力不从心了不是?放心,老夫必定活得比你还久!老夫不急,杀人这种事……老夫不比你差。” 这年间,活得越久的老头都能成精了。话说到这里,脸皮再厚也说不下去了。万邪神门的神术博大精深,绝对是天下最为神乎其技独一无二的秘技。要想把药王神篇变成书刊一样的成批量印刷出来,岂非是易事。 天才难觅,但封华盟不缺少资质绝佳的人才储备,可要邬子谷把药王神篇拿出来,改造强化封华盟的精干成员,打造一支由能人异士组成的特种部队,这本身就属于痴心妄想。 邬子谷离开房间之时,嘲笑着说道:“你本来天资尚可,也跟随老夫修习过武道和剑术,可惜你终究是晚了几年,若是还年轻个十岁……老夫或许可以考虑下,收你为徒。但是呀……老喽,太老喽!” 秦风一怔,莫玲儿拧着药箱子,指着他笑道:“你年纪太大,不适合神篇的传承!我与师哥十岁便开始修习,至今还未能参悟单篇的真谛,别说全篇!你嘛……就会耍小聪明。” …… …… “宗主,查大掌馆那边已发去书信,只要官府的凭证发下总行便会派来人手,接管浮槎山的矿场和盐场。” 藏书阁内,冯渝、刘定中等人已在等候。 “唔,天坤帮什么情况?”秦风席垫而坐,便一一查阅案上的各方汇报。 “李双九彻底成废人,这厮死罪难逃前后两次翻供,但没用!狄大人亲自带队前往扬州府抓拿梁坤,并且调动扬州官府对天坤帮各地会馆立即取缔,给予制裁封闭。据说,将近数百人被关押受审。可惜的是,梁坤跑了。” 秦风看了一眼冯渝道:“跑了?加派人手暗中搜索,如果能将冷岩松这厮一起揪出来最好。” “诺!” “宗主,这次我盟获利甚大!官府竟然会出手灭了天坤帮,还将地盘尽数交给我盟,这岂不是摆明了白送嘛?那些贵人们平白无故送上好处,当中会不会有诈?!”刘定中显然对张治的示好,有些习惯性的警惕。 “这叫官民合作,以后会有更多这方面的合作。你总不能把自己当贼啊!你以前是侠盗,如今是良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官府使诈,我等难道就不能赖皮?要往好的方面想,把自己定位在官府的立场,我们现在做的事就如官府做的事,他们有什么理由砸自己的脚跟?不过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官的……更不能全然相信,这点就不重申了。一切没有改变,之前我们该怎么干的,以后还是那么干!只不过……我们的路会越来越宽,走得也越来越顺畅!” 秦风边说边挥手,脸上满是春风得意之色。 “宗主……”文昊轻声唤道,阿布思桦从他身侧走来,递上一份密谍。 “完颜弓普、逻木黎、昂保等十三名夷族头目俱已身亡?!”秦风诧异的脸色随之变得阴郁。 “怎么回事?是在原籍死的?有查明的线索指向?” “并无线索,全是在户籍地身死。暂时还无法得知死因,估计还需要几日。” “立即报以许大人此事!明面上官府会跟进,但你要在官府之前弄清此事!另外,加强对梅姑和沈元的看护,暗中保护沈琨等人。在圣旨还没下达之前,那些罪犯必须要活着!” “诺!”阿布思桦应声离去。 “很好!不管你是盲婆孟还是臧巫,既然敢显身杀我放走的人……那就是给我下战书!文昊,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秦风偏偏头问道。 一声幽幽之音回应道:“你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你!” 第七十一章:疾杀 三月十一日,淮安府刘家庄。 郊外一处偏僻田野间,坐落着几间由黄坯土搭建而成的茅屋,用藩篱简陋的圈出一个颇大的院子。这处庄子村民不过五十户,世代以耕种和辟塘养鱼为生,不远的矮山上还有一块新开辟的茶地。 院子的主人便是庄子里的大保长老田,是唯一读过书会识字的老人。村民们的眼里,他是位忠厚有能力的长辈,深受爱戴。 可这一个夜晚,他一家人却面临着生死的胁迫…… 老田的院子里,徒增出九匹大马围着两具马槽在进食。平日里,连马影子都甚少见过一次,庄子里仅有的几头水牛和驴子,还当做宝贝供起来好生的养着,都不敢多用。 这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高头大马,都把院子挤满。老田忙完马匹的吃食,脸上尽是畏惧的神色忐忑不安的走进屋子里。 大屋子里坐了五个人,平常这张四方桌是老田一家老少五口人的餐桌。这时,却被一伙陌生而又凶狠的外乡客所占据。 桌子上一片狼藉,这些人狼吞虎咽随手丢弃各种荤物的骨头和杂物,十几坛空酒坛东倒西歪在一旁。而老田的儿子与儿媳妇正在忙前忙后的送上吃食,老田战战兢兢的打声招呼,便走入偏房瞧了几眼正在熟睡的小孙子,与老伴对视了几眼,转身离开时挣开了老伴的手腕,不是无情也并非看不见老伴眼里的恐惧,但他又能做些什么? 外面两间小茅屋,还有四个身体强壮的汉子驻守在内,各自喝着酒曲不时还走动起来四处环视。 “手抖什么?!老子又不吃人,滚蛋!晦气!”其中大汉夺过妇人手中的酒坛,将她推倒一旁老田儿子一急,就抱着媳妇往偏房里退。 “大爷不要动怒,乡野村妇不懂礼数胆小,见谅见谅!”老田不断的赔礼好话说尽。 “识得这是何物吗?安分的呆着……敢招惹老子,就将你这把老骨头拆了当火把!”大汉唰的一下抽出一柄大刀,劈在老田胯下砸裂一块黄泥。 “是是……爷们咋说老农就咋做……” “哈哈……”大汉张嘴狂笑,酒沫四溅。 老田正想离去,那大汉突然僵住“呜呜啊”的捂住腹部哀嚎起来。“啊!!酒水有毒……”大汉脸上青筋爆裂,面色铁黑一口喷出淤血!栽倒在地上! 为首的中年男子起身,警惕慌张的四处观望,手按在剑鞘上却未拔剑。 “你敢使诈?!” 其余汉子抓住老田,凶狠的擂了几拳在他胸口,几十岁的老田那受得住这般凌辱,狂呼:“酒肉都是爷们带来的!老农哪敢使诈?!冤枉啊!!” “不对!不是他!” 为首的中年男子眼色一闪,剑鞘呼鸣一声,剑刃挥击刺在桌上,捅穿桌底。一只大小如青蛙的蝎子,被钉死在眼前。 “毒蝎?!有外敌!”中年男子大呼。 十多只毒蝎应声由梁上落下,众人慌忙拔刀乱劈! 院子里响起一阵惊呼怒嚎,中年男子窜出大屋驻足门口,只见地上躺着一人其前胸被撕裂出几道抓痕,犹如虎爪一般的血痕! 其余三个手下围着一个褐色棉袍的男子在打转,褐袍男子身形一颠虎形双爪并出,纵掠飞起赤手空拳硬拼对方的刀刃,招招凄厉无比凶狠如虎! 褐袍男子的虎爪如铁手一般,与刀刃相撞击起金鸣之声,锋利指甲在对方的刀身上划下发出刺耳惊悚的回响,闻之胆战心惊。 夜空下虎啸狂作,褐袍男子即如化身为一头凶虎扑入羊群,三人的刀刃相继迸断步步后退。虎爪在夜色里瞬间放大数倍似的挥舞猛击,惨叫的呼声不绝于耳! 虎爪撕裂众人的面容,全身上下血迹斑斑。利爪扫过即时血痕累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片刻间,三个强壮的手下便成为残息的尸体,遍布四周。 为首的中年男子神色铁黑,恨恨说道:“你若杀我,修罗门必不轻饶尔等!” 褐袍男子挥挥双臂,血沫尽从双爪内溅出,夜光下才朦胧显出那双铁爪的寒光,竟是暗器。步伐缓缓逼近,狞笑着:“穷途末路之徒,安敢狂嚣?若有命离得开这里,你的主子也懒得见你。” “你说什么?!” “蠢货!你为何在这里,我又怎会在这里?枉你还是一帮之主,梁坤……难怪那些人会舍弃你,你就是一个蠢货!” 梁坤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剑微微颠动,喝到:“谁是蠢货!” 两道身影激烈的碰撞一起,迸起一道道金光星火。梁坤如旋风一般回旋砍劈突击,攻击力颇为强势。每片剑刃就如吐出毒蛇的信子,不留余力甚至不顾防守,全然突进毫无退路。 带着铜具面罩的褐袍男子不断的发出狞笑的声音,边战边嗤笑道:“可怜的丧家犬啊!这里就是你的主子为你准备好的乱葬岗!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愚蠢的人啊……你不死谁死?喈喈……” “啊!!!我要你……陪葬!” 梁坤愤然使出全力,杀招尽出竟有种泰山压顶之势,铺天盖地的剑势轰然袭去! “有点意思!但你还不够……格!” 褐袍男子怒吼一声硬接了梁坤的全力杀招,瞬间之内爆发三十余招的交手拼杀。高手间的过招在于一息一力之间,上下有别者立见高低。 显然褐袍男子的内力要比梁坤深厚不止一筹,虽然梁坤的剑技已入火候堪比二流高手,可也仅仅是二流高手。 “呵喝!你已豁出全力,可我还未出力呢……” 梁坤急促的回息,气喘吁吁一股疲惫感徒然生出,对方竟乘虚而入近在咫尺! “呼呼……” 两道寒光呼啸而过,梁坤只感到一阵寒气掠过,手中的剑随之被对方的利爪硬生折断,崩断的几截剑片崩飞出去!铁爪在梁坤左肩上崁入,顺势划下胸腹,扒出三道恐怖的血痕!血水溅了那人一脸,面罩之内的寒厉目光不为所动。 梁坤双手按着胸前的血洞,却怎么也无法制止汹涌出来的血泉,呛啷的后退几步跪在地上,痴痴的望着自己那颗肉眼可视的心脏……就那么裸露在眼前! “怦怦……” 很奇怪而又诡异的安静下来,很疼的样子……但是又没什么太大的知觉,这是要死了的征兆么? 梁坤喉咙里全是涌出的血污,他很想说些什么。只是血泡阻塞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咕……呃……”,任凭对方走过自己。抬起的手臂搭在那人的腿部,随后又无力的垂了下来轻轻的让身体向侧边放倒。 渐渐的,他黑色的瞳目越发增大,直至填满整个眼珠。 大屋内,剩余的人横七竖八的死在里面。一名高个子面罩男,正在翻找他们身上的衣物和行囊。老田一家五口都畏缩在偏房内,不敢出来。 “这些尸体要烧掉,血迹什么的就由你们清除干净!能办的到吗?” “能,能办到……” “马匹全部宰杀!如果让县衙知晓今晚之事,你们一个别想活!屠村这种无良之事,别逼老夫下手。” “不敢,老农发誓!老农是保长,绝不敢拿上百人的性命去作孽!英雄一旦离去,今晚什么事也没有!” “呵喝!好,你是个懂事的老者,依老夫所说的办……不会为难你们!” 褐袍男子转身对着另一名面罩男子说道:“给马安上嘴镶子!都宰了!将所有痕迹……清除干净!”
第七十二章:相见无期 上奏朝廷的疏文于十二日批复南京,经内阁核查嘉靖天子准奏之下,由沈琨牵涉出来的官吏一律按法惩处。 沈琨被削官贬谪为庶民,抄没家产流放琼州府。其余妻妾连坐削去民籍交予教坊司管制,梅兹妧、沈元一同沦落为罪民,刺字流放琼州服徭役。 正式发布海捕官文,通缉天坤帮梁坤为首的主要头目,查封天坤会馆有关的资产和商铺镖行,各地州府逮捕有关帮众进行审查,处以相等的刑罚。 天坤帮、孟氏教彻底沦为与红莲社同罪的谋反叛逆,在南直隶已无立足之地。 邬子谷在娄坦身上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此人就是一个喽啰毫无价值。由此可知,浮槎山并不是孟氏教的核心藏匿之地,这只是盲婆孟设立的一处据点。 因此,邬子谷与印迟等人数日前就离开南京,前往盲婆孟曾经出没之地继续深入追查。秦风更是派出阿布思桦为首的地煞成员,暗中协助他们,当中便有老鱼跟随作为引导。 身为天坤帮的第三号人物老鱼,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的投诚为灭掉天坤帮出力不少,深得秦风赞赏,为此过档封华盟隶属于冯渝旗下。秦风没给他留有后路,除了弃暗投明实在没有活路。 三日后,沈琨便要起程踏入流放异乡的遥远路程。 牢狱之内,秦风为他设宴告别。 北镇抚使司诏狱,最好的一间宽敞干净的地牢,便是沈琨的安身之地。 “哼,我沈某终究也有作茧自缚的一日!想当年,经由沈某亲手逮入诏狱的歹徒何其之多,如今沈某也得此报应走了一遭。” 沈琨一手拿着大碗,一手按在粗大的木栏上,自嘲冷笑。 “执法者乃是公义之化身,知法者若做不到为民伸张正义,也就枉称执法先锋之大名义!你沈某人知法犯法,渎职专擅锦衣卫之权,以谋私利。说真的,老沈啊!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自己站错边!” 沈琨回过身,指着秦风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笑的喘不过气而抖动着手指。他笑的样子异常凄然…… “你秦风才是最大的伪君子,可恨的就是你这种人!一手拿着蜜糖微笑平易近人的无害模样,一手藏着木棍甚至刀子心里百般算计。沈某没有选错边,因为沈某从未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沈琨就是沈琨! 何来选错边?!不过沈某佩服你,佩服你一面装小人装的像模像样,一面又装君子又可谓是本色演出。你呀……就是一个戏子!难怪你可以造就出那么多出色的戏子,你才是最会演戏的戏剧大家啊!正因为你演什么像什么,沈某这才甘心服输!因为沈某……做不到那样,这张老脸啊!放不下呀……” 沈琨左摇右晃的一屁股躺卧在席子上,扯开号衣袒出胸前一大樶黑毛,醉如烂泥。 “但还是有人肯保你!即使这样了,朝中地方的官吏,想保住你的人不在少数。可惜,这件案子牵涉太大,你身处的官位又如此敏感,也只能委屈你了!” “别在沈某面前装了!如今我已是罪民,人人都可以凌辱我,甚至杀我。你何故至此?即使没有孟氏教,你秦风一样会设法除去沈某是也不是?”沈琨醉醺醺的红眼,似醉未醉的斜着眼角看他问道。 秦风嘴角一翘,默然点头:“想拉你下马而已,你终究挡住了秦某的去路。” “实诚!在沈某最后时刻,就像听听实话。魏旷之死,是你设下的局?当时他与曹海等人走的太近,我本告诫他莫要参与太甚。可惜了也……至从你来金陵之后,原本风波不断的党争越演越烈。我如实告你一声,沈某……的确想过要置你于死地!” “哦?”秦风坐姿一怔,因为沈琨眼中杀意隐现。 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开怀大笑说道:“可结果出乎沈某想象!孰不知张老匹夫竟是那样的狡猾老道,连王珪尧此等人物也不敢正面抗争,想必是有过人之慧智。知道吗?沈某给他送了这么大一盒的黑资料,却被他付之一炬!你呢……转身成了他得意门生!世事难料啊!哈哈……” 秦风眼神明亮,如梦初醒:“原来是你?!差点害死秦某了!怎么?你恨我?” 沈某摇头:“我是可惜,魏旷是个不错的下属,若不是沈某自大他不会死。当初留下狄晖,也是心软。不说了,不说了……这样也好!沈某终究不是适合官场中的名利相争,你能对沈某手下留情,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你若是狠得下心,如今的下场就会不一样!” 沈琨仰着头,晒然一笑:“你太高看沈某了!若不是这份亲情,想必你也不会手下留情吧……姨娘的腿疾能得神医开刀主治,竟已好转!果不其然,神人也!仅此一去,沈某只求能安详老死于琼州,而无他所求也!”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请求,我秦某定会倾力助你。邬先生虽然成功为你姨娘重新接驳筋骨,但若要恢复如常是不太可能的,就当个普通妇人好啦,那些毒术武功什么的就忘了吧!路上我会派人保全你们的安危,经由江西、广东沿途都会有封华盟的照料,保你安然抵达琼州。就算在琼州府,我秦风也有法子保你平安。但若是盲婆孟亲自追杀你的话,那秦某就不敢夸下海口喽!自求多福吧” “沈某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姨娘与她有旧!岂会这般无情无义……” 秦风起身,拍拍身上的碎尘,微笑道:“第一次与你把酒言欢,想不到也是最后一次!一路好走!望你珍重!” 沈琨正视他一眼,笑容极其难看:“希望你我还有相见一日……” “见与不见,看天意吧!对你,秦某只能做到这步。琼州并非全是蛮荒之地,在我看来……那是一块待有开化的天堂乐园!” 秦风走出牢狱,缓缓远去的身影……在沈琨眼里就如是挥之不去的心伤。 他凝视的眼神,似乎要强迫自己深深记住这个人的背影……
第七十三章:各自归路 天子诏书下达南京的第二日,谭国仁的平叛大军随即凯旋归来。 当日,南京军政法司各部官员齐聚,组织百姓出城十里迎接大军。意气风发的谭大都督,骑着高头大马中军压阵,在各部官员的吹吹捧捧之下被迎入内城。 卫军之中人人昂然挺胸,脸上洋溢着自豪得意。一路上夹道迎送的百姓纷纷送上吃食与水果以解饥渴,前军押解的红莲俘虏每过之处都受到万民的唾弃与谩骂,与官兵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 有喜乐必有忧愁,有擢升者也有贬谪者,成王败寇胜者为王,结果自然是相对应的。 沈琨伏法,必然殃及池鱼。此时却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并不如费新茂陈启一案带来的动荡剧烈。全因沈琨一案,乃是性质上的不同,鉴于这种主动认罪并坦诚配合的行为,张治人等俱是给予极大的宽容处理。 另一面,双方私下谈妥的认罪条件也成为了判刑轻重的标准。不然,想要给沈琨定罪是不会这般轻易做到。 张治、秦风、沈琨三人最终达成协议,各取所需达到各自的目的,便促成了沈琨如今的主动投案认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犯下如此谋逆大罪纵然是受妖人所逼,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执掌国之重器的重臣,竟然甘受邪教的胁迫做出妥协,本就该株连九族。 念及昔日功勋之后是唯一的独苗,姑且留下了一条性命。虽为罪民,永不得离开琼州,但山高皇帝远凭借地方上的关系照顾,即使是发配蛮荒终身服劳役,以他原有的身份也未必就真的当一辈子的贱民。 只要张治与秦风还有那么一丝的君子风度,守诺而不食言。那么他沈琨,去了琼州之后必然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日子会困苦一些但活着便好,只是这段漫漫的流放煎熬之路,怎么也得走上一遭的。 曹海与赵文华同样备受煎熬,沈琨伏法之后又带进去了一批官吏和豪绅,整整一个月有余的时间里,日日担惊受怕度日如年。生怕就此再也回不到京师,等不来嘉靖天子的诏书…… 所幸的是,沈琨此番的报复打击目标是孟氏教与他独成一派的官吏,张治也并未因此案再生出其他的想法,比如落井下水无中生有再把他们摁在脚下踩上两脚! 惶恐受怕的日子过去了,天子的诏书还是如期到达他们手里,戴罪立功的罪身终究是卸了下来,可以起程返回京师向吏部述职,于圣驾銮前听训。 曹海等人的家财与行装早已在两个月前就经漕运和陆路,运往京师的老宅。如今接到返京的正式诏书,就迫不及待的准备起程走人。南京已经不适合他们呆了,在这里暂时是玩不动了! 说到惊吓,王珪尧受到的心理冲击是最强烈的。 大战凯旋回京,本是值得炫耀一番的。竟未料到,沈琨竟然会栽了那么大一个跟斗,煌煌不可一世的锦衣卫主心骨说倒便倒,那个孤傲冷漠又我行我素的男人……就这么认罪,还带走了为数不少的替死鬼。 王珪尧是沈琨为数不多,还能说的上实诚话的人,两人的关系明面上并不熟络,但私底下的来往确是不少。 暗中的强势盟友就此倒下,先别说日后的路变得艰难,眼前的仕途更是难堪。 但他还是如愿的被擢升为南京吏部右侍郎,品衔没变依旧是正三品官衔,职权却是大了不少,许可承将是接任府尹的不二人选。 皇恩浩荡,谭国仁平叛居首功加俸二十石,兼领提督操江负责上下江防的水师营操练等水师军务。薛景谦经受内阁考核,天子钦准接任张治的空缺调任为吏部尚书,位居南京各部之首。 南直隶提刑按察使暂且空缺,仅保留副使一职。 不久后,谭国仁接过提督操江的大印官凭,就急不可待的将李庭竹调来南京,推荐升任为新江口水师营指挥使,将上下江所有的水师营都交给他负责操练,开始整肃各处的水师基地。 大军凯旋归营,犒赏是必不可缺的。 但粮储公仓在年前就遭受叛乱,被烧毁了一半的粮食储备。那可是南直隶各地驻守卫军的粮饷和南京官吏们的俸禄,延迟减量发饷为这事还险些引起卫军各营的哗变! 因处置及时妥当,南京各部司官员一致请愿捐出一月甚至两个月的俸禄,资助大军出征。又发动民间士绅与名流豪门的募捐,以及从各地征调赊来粮秣和物资,才堪堪填满所缺的漏洞。 至今,应天府与南京还亏欠地方上的债务,仍未能偿还。 朝廷许下的论功行赏乃是杯水车薪,遥不可及等到那时,估计南京卫军的军心与士气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因此,秦风很合时宜的建议……将之前涉案被惩处而抄没家产的那些钱粮,先作为大军的犒赏相抵发放下去。这样朝廷也省了一部分的支出,时间和程序上也简化从速不少,更能及时的体恤到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辛劳。 封存在库还未上缴国库的赃款,数额是相当可观的。张治为此专门提上章程,经过一番讨论与争论过后认为乃是可行之法。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几乎就在大军还在回程路上,京师的公文就批复下来并且准可了这一个做法。嘉靖帝格外恩准优先处理,一道圣旨直接跳过吏部、户部、兵部、五军都督府等各个衙门的审核流程,先送到了张治手中,等待这一切章程走完,核实完每一个官兵的战功,纸面上的犒赏明细单回传到南京之时,估计已经完成了犒赏的分发。 因为涉案的官员和士绅之多,抄没充公的财物之盛是近十年来少见的。若是论功行赏,哪怕是几万人的卫军,那笔封存的赃款数量用于犒赏,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嘉靖天子,难得如此豪情豪了一次,剩余的赃款就当是给将士们的额外赏赐了! 打了胜仗,拿了军功领了犒赏,剩下的自然就是狂欢和酒宴了。 仙鸯阁,是举办宴席的必然之所。无论是公家宴席,还是私人家宅宴会,大小接连不断的进行了个把月。 秦风又开始忙于奔波在各种场合,穿行于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群之中,疲于应酬各方势力。南直隶的重新洗牌,重新归拢而又重新归于安稳,长治久安这种表面上的形态,还是在一片祥和之中呈现出来。 只是不知,这种形式上的安稳又能维持多少时日……
第七十四章:来自燕京的高公公 燕京来了位大人物,手捧天子诏书宣读皇命,百官膜拜。 即使张治、谭国仁、曹海、王珪尧此等人物,也要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跪下听旨。也就这位来自皇宫的內监,依仗着皇威享受了一般权贵无法触及,而又妒忌的待遇。 那种爽快感的确是用钱也换不来,受百官膜拜除了天子,也就这位宣旨太监了。 一份份诏书从他手里颁发下去,一份份礼仪钱又从手里收入袖中,这种差事没人会嫌多,就算辛劳一些也是值得的。 自从踏入南京城门,从各方慕名而来送礼贺喜的人就未中断过。以致刚刚重新修缮一遍的守备官署内的公堂,就被各种贺礼财货堆满。 这种趋炎附势的奢靡风气,在南京已成惯例,**的暮气渐已深重。 南京已有十年未曾设立守备内臣,如今重设实则是嘉靖帝对南直隶越发频繁的造反起义,起了厌恶之心。另一面也是对地方官员的戒心加重,造成百姓手执屠刀谋反的最大原因,当地官员是难辞其咎的。 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宁,便是应此孵化出的一种监督手段,也是制衡砝码。是天子的耳目,也是天子之鞭,放在那里无时无刻的警惕着百官以及士绅豪门大族。 守备与镇守太监过去十余年中不曾设立,只有中监少监这样的宦官守护着皇陵当差,鲜少再出现有太监内臣驻守南京,干涉地方政权的调动。除了北地九军镇与西南边镇,还有少部分的镇守太监作为监军的存在,内地早就被嘉靖帝取消了这种不适宜的监督岗位。 可如今,南京守备太监时隔十余年后,又从燕京空降而来…… 由此看来,天子是想分化张治后时期的南京势力布局。以谭国仁、高宁、薛景谦三人组成武臣、内臣、文臣互相制衡,又互相监督的管治方式,这种方式实则成效于边地,但对于内地治理上按以往的影响可知,守备太监实乃祸乱地方民生的恶人,恶名昭昭。 仙鸯阁二楼雅室,一名年轻小监接过小厮送来的甘露羹,小心翼翼的吹佛几下恭恭敬敬的递在桌上。 高宁望着热气袅袅的甘露羹,用玉勺子搅了搅便低头浅口品尝,才啧啧的称赞道:“未曾想过,远离深宫竟能还尝到如此美味的甘露羹!不错,不错。” “嘿嘿,高公公在吃食上乃是挑剔之人!你说好吃便是真的好吃,来来!再来一些!老夫也要尝尝!”曹海颇为豪爽的喊道,旁边的侍女便应声退去。 “莫不是菜式不合公公口味?不如再给你换上几样可好?”赵文华恭敬的说道。 高宁余光在桌上扫了一遍,含笑道:“非也非也!如此山珍海味乃是人间绝味,只是舟车劳顿……某家尝些清淡可口便可,诸位大人切勿在意,随意便好……” “呵呵,高公公久居皇宫,有幸侍奉皇上左右。得于皇恩福荫修学了不少玄道之法,养身之道定然也是得益不少啊!”王珪尧溜须拍马的本事颇有造诣,不卑不亢的奉承比起曹海等人的直接,更入人心。 “呃?呵呵……王大人谬赞呀!只是简单的养身道理,某家是个粗人只能在圣上跟前打点些杂事。在圣上修道之时有幸奉差,便也耳闻目视了一些玄道之法,随着瞎练练……这年纪上去了,身子骨也就朽了不中用喽!”高宁摆摆手,轻声的笑道。 “非也!若非得皇上信任,高公公岂会担起重任!以王某看,公公正是壮年之华,施展大业之时。往后金陵之监察久安大任,就得维系在公公你身上了!王某是个愚钝文人,今后还望公公多多教导才是。” “嗨!哪里的话,这天下虽说是武人打下来的,可要说到治理国事管治百姓的活计……还得靠你们这些满腹经纶的文人学士!某家初来咋到,多有不便之处勿生芥蒂才是!这守备监察之职……不好当呀!”高宁摇头叹息,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老高呀!我老曹与你算是相识一场,虚的咱就不说了!这一遭……老夫回京,真的没事吧?” 高宁毫无表情的看着曹海,眨眨眼微笑道:“诏书公文什么的,不都宣读完了么!你老曹还怕个甚呀!朝中有严老看着吶……都是一家人,某家才敢这么和你说!你呀……做得不够聪明,砸了自个的脚跟不说,险些把你那位上师……呵呵!总之呀,某家还没见过严老气得跳起来的模样,跳得老高喽……” 曹海与赵文华相视一番,不好意思低下头无语。 “还有你!赵元质……回京后想必要面壁思过一番,严老点名要世藩把你好好骂一顿!只怕你得挨上一段时日的苦头,才有出头喽。” 赵文华嘴角一抽搐,望着高宁唉声叹气,只有认栽:“哎!元质办事不力,给上师添麻烦徒增烦恼,实在是罪不可赦!元质回京后,甘愿受罚就是了!” “呵呵……行了,行了!这话留着给严老说罢!呃……秦先生为何目光呆滞?”高宁眼光一转,已经停在秦风面前。 全程陪伴一旁的秦风沉默无语,除了先前的介绍敬酒就没再参与谈话。 秦风急忙回应:“秦某惶恐,不敢插话!” “嘿嘿,实诚话!但也不老实,秦先生是何等人也……某家还是知道一些的!老曹等人能安然无恙完完整整的返回京师,这件事上你是出了不少力的。是个聪明人,就怕有些时候聪明过了头,反而应了那么一句老话……反被聪明误!” 高宁的一茬子话语,说得秦风立即懵住,唯有陪着笑脸道:“秦某一介商贾,整日里与算盘打交道,少不了沾上一些势利的算计。若是哪里做得不对,万请高公公训诫!” “呵呵,某家比不得那些翰林,诸多大道理能把人说晕!但某家知道,你的确是个人才,不过呀……要看看能为谁所用!某家在宫里,只学会了一条金科玉律!咱们用不上的,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公公……”秦风一脸黯然无措。 曹海也是一副发浑的表情,赵文华沉思中像是悟出了某些缘由,倒是王珪尧悄无声息的在搅拌着甘露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没别的意思,严老让某家给你传句话……既然当了张治的学生,就得当出个名头来!某家愚钝啊,是猜不出个中道理,哎呀呀!老翰林的话就是难懂,你自个回去琢磨下吧!” 高宁捏起兰花指,点了点秦风说道。便喝着自己的甘露羹,美滋滋的样子真让人无法直视。
第七十五章:身为贤臣的学生 “作为张治的门下学生,就得当出个名头来!” 这句话好比是个命题,出这道考题的考官自然是严阁老。 这说明,远在京师的严嵩已经对秦风这位民间商人,表现出相当大的兴趣。 对某些人来讲,秦风的深厚背景和模糊的过去,的确值得考究一番。但如今的他,名声颇盛。无论在商场或是官场,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定的影响力,更别提在江湖上的响当当名号。 “麒麟才子”、“玉面飞龙秦大侠”、“商贾金才秦三爷”、“秦三郎君”…… 诸多的名号在这几年中,早就传遍东南、西南十省之地。随着南直隶平叛红莲社与孟氏教的大捷,秦风的名号也随之扩散到长江以北,在市井中广为传说而熟为人知。 一个江湖名人,周旋于官场之中左右逢源,以幕僚一个卑微的空衔竟能得到各派官僚的争相抢夺,必定是有过人的真材实料。 人才在任何时代都很吃香,但不意味着你可以无所顾忌。终究还得做出抉择,选边站…… 高宁带来的话意思很模糊,也很明确。 “双重涵义”,便是命题的中心思想,也是解题的关键。 当中最重要的悟意,莫过于秦风曾说过的一句话……“身在曹营心系汉!” 现在,严嵩不仅要得到他的“人”,还要逼着他把“心”也给缴了。 高宁就是来执行这件事的人,或者说是顺便来敲打敲打他,利用监察之权观察他是否值得那些大人物们的重视,决定秦风今后如何的便是立场所向。 “唉……张上师,真是毁人不倦!” 秦风嘴上这么抱怨,但他心里却从未后悔拜张治为师。起初真心与否不说,后期这段时日张治的确是有意在培养他,起码心思是花了不少。 只是秦风仍有所忌惮,此时此刻的严党权势……正值顶峰啊! 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如何从中求存,的确是个问题。朝堂之上不比江湖之上,毕竟自己并不想着要去造反,在达官贵权面前自然还是一个清新的小白…… …… …… 权力的交接,在南京城百官署各大衙门,悄无声息而有条不絮之中进行过渡。高宁的到来,彻底冲击了原有的官派系统。一些中立派或是摇摆不定的逢源派,第一时间便向这位守备大臣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而他的存在,就是替换腐朽不堪的曹党,重整严党在江南的势力。而另一方,他又得充当嘉靖帝的耳目,监视并调控南直隶纷乱内斗的官僚系统。 这是一位有后台兼有能力的人物,在南京养老是个不错的归宿。可秦风看得出来,高宁意不在此。从掌握的资料所看,他和外派任差的太监并无两样…… 他也贪,不过贪的手法要高明许多。这老太监是越老越精的那种,城府极深,深知御人之术擅于人际调合。他的骄横傲慢属于内敛型,只会在恰当的场合与合适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这样的人极难应付,但是个人总会有弱点,阉人嘛…… “这么说,你怪老夫喽!” 张府书房内,正在书桌上细读文牒的张治微微抬头,余光扫向对面的秦风说道。 “哪有的事!只是那老太监初来乍到,便给学生一个下马威,这不是打您的脸嘛。” “老夫给你实权不要,却要那虚渺的空名。能怪谁……”张治提笔,在文书上注释。 “老师……学生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您不是说过,一个好的名声才有好的风评吗?那是千金不换的呀!怎么您又改了说法?”秦风的语气,颇是委屈。 “那是对老夫这种老头子而言!你一个大后生的,要那么多名声作甚?你总说自己是个……呃,务实主义者嘛?被人嘲笑几句又能怎样?” “不是……学生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张治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放下笔墨起身伸展一下腰骨,捶了几下后梁椎哼笑几声:“你觉得呢?高宁是专门来对付你的?!狂傲!别把自己看的过高!” “学生武艺很厉害的!” 张治伸手点点他的额头,说道:“有屁用!你能战胜千军万马?!若是靠蛮力逞能那还是早早回去你的江湖,莫再掺和官场之事。还谈什么治国大志?如今是法治社稷,士大夫与皇权共治的天下!不是乱世,你单凭武力就想立足朝堂?” “学生的心术也不差……” “差得远了!处处留有后手,对待任何人都瞻前顾后!心慈手软不是坏事,但是要看对象。你心术是厉害,但那是在你拥有强大的资源和人力协助下,才成事的!若是把你一个人丢在燕京,给你五年时间……你还能再创出一个封华盟?” “学生,可以试试……” “贫嘴!说到底,你还是意志不坚定。被一个阉人用言语吓吓,就怕成这般!真别说出去,你是我张文邦的学生。” 秦风无奈笑笑:“我是担心您!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学生对于潜在危险的感知……总是无误的!这种危机感的预知,是学生的一种天赋。” 张治回身,正视他说道:“在南京他奈何不得老夫,老夫偏要上京去站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几声老匹夫,倒要看看他严嵩能奈我何!” “……您这是要拉仇恨啊!” “你若是担心,就跟随老夫走吧!说不准,老夫还用得着你。如何?” “不去!我得搞掂这个老太监再去……” 张治偏偏头,斜着眼角看他问道:“如此固执?你非要留在金陵这是打得什么算盘?高宁在皇宫权斗之中浸淫多年,是大监中少有的狠角色。来南京任差的太监,并非都是失宠之人……” “学生似乎找到了他的命门,他终究不过是个人。若是不可为,学生随时可以隐退于江湖,这就是不为官的好处。当然,如果他不针对我的话……” “命门?此人虽贪墨也渎职,但手法很老练很少有把柄。老狐狸了,若是小打小闹为师还是劝你不要动手为好。就像你劝告为师,事事不能做的太绝,要看时机而动。也许你是多心了,老夫在朝中未必就没有后手!” “嘿嘿,老师高升本是喜事,但您一味想着要打别人脸……那位还是内阁首辅!这样的事情还是慎重一些为好,只要老师在京师一切安好,那学生心里也就踏实!” 张治敲了敲他的脑门,大声说道:“为师上京,是要惩恶锄奸的!可别忘了,你秦逸仙可是我张文邦收的最后一个闭门学生!为师的衣钵……你是有责任传承下去的!”
第七十六章:地龙翻身 四月初,初夏临近。 该走的终究是走了,经由半个月的政务交接,高宁算是坐正了南京守备的位置,南京留守的宦官官署全部由他掌管。 曹海、赵文华等人先几日前就赶赴京师复命,张治调任京师礼部尚书,以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参政。则是最晚才起程的,在高宁的催促下最终还是不舍的离开了从政十年的南京城。 进入中旬,南直隶东南各府遭受兵灾的战后重建工程,也相继着手开展。 “瑞隆祥商行”是唯一指定参与地方重建的商家,旗下在南京设立的民营工程分行也开始运作起来。从广州府调派过来的分行掌柜与工匠,还有资金与部分材料全部到位,另缺的各类工匠和人手将由官府征用。 由于工部被裁撤,只保留其下的工部司与水利司归于户部管制,故且秦风多在户部各司走动。此举为官民合办工程,一切有关涉及的营建、土木、水利全部交由“瑞隆祥”实际操作,官府只管征派劳役,另出一部分的采办费用。 民营承办营建工程有利有弊,做好了便是名利双收。却也不是一般商家所能承担得下,但“瑞隆祥”资金雄厚加上秦风运作之下,拉拢粤商、徽商与江苏商帮共同承办。 …… …… 一艘艘的大小画舫楼船,眼下又盛布于秦淮河之上。进入夏时不久,春末的凉风在黄昏后仍然洋溢着春蕴。壮丽的霞光,将西面的天际、云层、河水山景都染上了艳丽的橘红色。 微凉爽意的风由河面吹过,吹进四面开敞的舫厅之内。 “青媚号”,曾是曹海的坐船由秦风所赠。如今,又相赠给了新晋的守备大臣高宁。它虽不是南京最大最豪华的画舫,却是最精美做工最无以伦比的一艘画舫,甚为高宁所喜爱。 天边渐渐出现了夕阳,各处的画舫都在挂上灯笼,等待着日暮的降临便点上。 随后,舫厅内的酒桌上布满了美酒菜肴。 露台上,歌乐师白晴手抚瑶琴,跪坐于前轻轻拨动琴弦吟唱起天籁之音……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清韵动人的歌声之中,又隐现万分无奈的情衷之忧,引人入胜。 高宁坐于边上,闭着双眼拍打着节奏,时而轻声附和上几句,嘴唇吟动表情十分陶醉,想必又是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白晴的歌声与琴艺,的确有独特而不可复制的造诣,说是魔音神曲也不为过,时时能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带进一种忘我思境,沉迷情感之内难以自拔。 歌声停罢,琴声也缓缓收尾,直至淮河之上剩下绕绕的清脆回音…… “好好……好一首《长恨歌》呀!好一副怡人神志的嗓子呀!人好歌好曲艺更好!哎呀……比起某家在宫中听过的《长恨歌》好之不止一筹!这,改曲之后的意蕴与歌声相得益彰,简直人与曲就是天作之合,实在是某家听过最绝美的一个版本!好好……” “大人过誉!小女子区区歌姬难登大雅,怎敢与宫中大家相比……”白晴殷殷低头表示歉意。 “嗨!哪有什么的!某家可是司礼监出来的,虽说对乐曲谈不上精通,但却也好这一口多少有些探究!你呀……比那些所谓的皇楼金粉大家……就如神女下凡了!赏!”高宁伸出一个大拇指,高呼一声便有侍候的小监送上了赏赐! 摆在盆子上的竟是一块玉佩,看其成色和雕琢非比一般,出手甚是阔绰。 “这……大人之赏太过贵重!小女子……”白晴尴尬的眼神,望向秦风却是不敢受。 “哎!算不得什么!收下便是!某家看得起的人,那便是当作朋友了!”高宁大气的挥挥手,一拍大腿起身准备返回舫厅内。 秦风注意到了高宁眼角的余光,那明显的意思似乎是在提醒他。 “谢过高大人!”白晴起身做了个福礼,而秦风则是迎着高宁入了厅内。 “仙鸯阁……真是卧虎藏龙呐!果然有看头,难怪一年不到便声名远播。秦先生真乃大才,哦对了!商贾金才子……真不是吹出来的!你做生意的确有一手!” “秦某出身不好,穷怕了!所以……大小事上都能豁得出去,加上一些气运也做到如今的身家。” 高宁坐下,与他对饮一杯。呲着牙呼出一气:“好酒!” 高宁把玩着酒杯,笑言:“白仙台……就如那白晴一样,痛快!多才多艺啊秦先生……人人都说专于一行一业,精擅者便能富逸一生。可先生你呀……百行百业都有你的足印,各行各业都能做的那么出色,这真的靠敢打敢拼和气运?” 秦风微笑着,只是简洁的:“嗯!”了一声。 “能把命豁得出去的人,自然有胆魄!但秦先生具备的不止这些,在某家眼里……你是一位异人!” 高宁偏偏头,跟班小监在他耳边轻语,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笑道:“秦先生,很会做人嘛!” 秦风抱拳回礼:“应该的,还望公公能笑纳。今后还要劳烦公公多加提点才是!” “那是自然的事!你懂得规矩,是个聪明人。某家也不是难相处之人,互相照拂理应如此。” “那营建工程之事,就劳烦公公费心了!” 高宁摆摆手呵呵笑道:“是某家捡了个便宜,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何须在某家面前打哈哈……商贾的嘴脸,秦先生倒是学会了不少啊!” 这时,有小舟靠上画舫。一名小监又在高宁身旁说了几句什么,脸色有些惊慌。秦风微微皱眉,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心内却又不太肯定是不是那个意思。 当他把视线望向窗外,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东西,然而不好形容或许又是错觉。嗡嗡的轻鸣在耳边响起,像是蚊子又像是苍蝇…… 直到那股错觉有脚底升起来…… 日暮之下,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景像都安静了下来,然后…… 脚下徒然一阵晃动! 厅内所有的桌椅柜台“咯吱”的晃动了几下,秦风抓住身边将要倒下的另一个小监,这一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在下一个瞬间,画舫荡了起来! 轰隆的几声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 河面的上“青媚号”先是左右颠了颠,然后便是轰然撞上附近的楼船,木料碎裂的声音。被撞的楼船顷刻间倒向一边,正在点灯笼的船工“啊”的一声,在视线的一侧抱着灯笼摔下河去! 剧烈的晃动下,桌椅摇摆震颠厅内开始乱成一糟。秦风手里的小监第一时间扑往高宁,将他搀扶往安全的柱子边沿。秦风疾步跑出,抓住正在惊慌失措的白晴,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处、近处排山倒海的涌来! “怎么了?”白晴紧张的抓住秦风的衣边,有些不安的问道。 “河面……在变形,这不是长江……怎会有惊涛骇浪?”秦风也不解,但随后出现的画面,让他想起了陕川所遭遇过的可怕之事…… 船只还在摇动,视野也在晃动。河面上的水就像是片刻间被煮得沸腾,河道两岸上全是四处惊慌逃亡惊呼的人影,甚至有些木棚搭建的戏台,已经被震毁倒塌在岸边。 画舫比较密集之处,在剧烈的震力带动下互相被冲撞的不成形样,“青媚号”这时就体现除了它的价值和做工,坚固的船体结构以及牢固的稳定性。 期间至少有三四条楼船失去控制,撞向“青媚号”或是擦边而过,都被撞得木屑溅飞窗板都飞了出去,但她却是安然无恙只留下一些擦痕。 “是地震……” 白晴恍惚一下,才醒悟过来:“地龙?地龙翻身……” “没错,是地震!错不了……”秦风皱着眉头说道。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情景……”
第七十七章:灾变 夜色渐暗,月光在天际边隐隐浮现。 淮河之上,一眼望去尽是在黑暗间四处散逸而去的游船。河面上零星的漂浮着一些烧毁的船只残骸,一团团燃烧的烈焰向四周扩散,然后逐渐沉没。 大地的震动缓缓停止,昏暗之间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人们的哀嚎相互间的呼唤,不绝于耳。 青媚号也在昏暗的河面上缓缓而行,船工掌着划桨尽可能的避开那些杂乱的残骸,向最近的岸边驶去。 文昊、赵凯与两名小监也加入帮忙撑船,一侧正费力划动的赵凯眉头一皱,动作突然停滞眼睛盯向水面下方…… 一具浮尸顺着河流的水势缓慢的漂过,轻轻触动了一下浆板,然后毫无动静的掺合着杂物漂了过去。赵凯下意识的举了一下划桨,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 文昊摇了摇头,然后赵凯叹了口气便继续划动浆板。 岸上已经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兵丁和衙役,正在救人善后。还有一些自发的民众划着小舟,在河面四处寻觅救人,远处还有一些正在起火的楼船。几队救火兵丁推着水龙车,分散在两岸就地取水,装上喷筒由近而远的一路扑灭火灾。 走上岸去,秦风第一眼便是看向远处的仙鸯阁牌坊,招摇而显目的彩色大招牌并未倒塌,只是灯光比平时昏暗了不少,附近熟悉的建筑物轮廓似乎也改变了一些,隐隐像是某些木质结构倒了下去…… 秦风叹息说道:“震级应该不大,也不知道震中是在哪里……”地震不过几刻钟时间,不算很持久,想必造成的损害不至于很厉害。 “是来安县!某家方才知道的,未料想余波竟扩散至金陵来!”高宁在小监的搀扶下,因身材高大微胖,爬了个斜坡颇为吃力才上了岸。 “来安县?那是滁州地界了!” 高宁喘着老气坐在矮凳上说道:“没想到秦老弟熟知九州图啊!说了个县名便知是哪处出了事。”那矮凳是小监从船内捎来的,被水打湿湿答答的他也不介意。 “这么说是来安犯了大灾?!如此看来,大江两岸想必也遭了水灾!连这小小秦淮内河都卷起了巨大浪涛,可想而知……临近的州县怕是重灾区了!”秦风皱眉的说道。 “文报来的太晚!部司正午就已收到,许可承他们都做出了应付措施。打算明日将此事提上章程,让某家议一议该不该去滁州视察一番……只是没料到这余波竟到了这里!”高宁一拍大腿,对这次的地震也是意料不及。 “来安至南京至少三百里路程,如果是余震的话那就相当可怕了!按这种震度……来安县怕是已成一片丘墟了!现在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何时、如何去赈灾救难啊!” 高宁恍惚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汗,摆摆手说道:“先把眼前的安抚好先吧!” …… …… 翌日,南京各部司大员集聚官署,就滁州地震灾事进行细要的议会。 南京大体上并未受到太大波及,主要是西北面临近长江的区域受到轻微破坏,长江水涨曾一度溢上陆地,毁坏了一些岸边桥梁民庐与港口,连新江口水师营寨的船只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城区之内的一些民宅与官厅仓房,也有损毁坍塌,伤亡人数还在统计…… 秦风作为官府的挂名幕僚,得知由滁州发过来的文报,对灾情的汇总也并不详细全面。但造成的破坏必然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来安东南,地忽大震。声如狂雷,道路改观,树木倒置。山岳动摇,平地突出山阜,涌者成泉,裂者成涧。郡城邑镇皆陷没,****桥毁,城郭官衙,民家庙宇俱已倾塌摧朽。废墟绝野,人烟几绝千里……” 光是看着这份文报,大致也能猜测到具体的伤亡数字,整个滁州地区几乎都成了灾区! 高宁在这件事上,意见很大并自告奋勇,要亲自去处理这场灾难的善后。 才来了南京任职一个月,竟会遇上如此倒霉的天灾,在如此封建迷信的大时代下,会给民众带来一种何等负面的想法? 当中,也有秦风私下提出:借这一场天灾适当的表现一下,有意无意的提升人望也是一种适时的政绩和手段。 高宁想想也是,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影响力。 五天之后,以高宁为首组成的一支官团,以巡视之名带上赈灾物资赶赴滁州。仙鸯阁更是在城内广为热心的带头众筹赈灾,连续开办九天的戏曲义筹,将所有所得的收入全部捐作滁州赈灾款项,购买物资与粮食送往滁州…… 期间,一路上还遇上了滁州方面传来的余震,只是已经不足以为惧。进入滁州地界,沿路都是逃难下来的灾民和流民,涌向应天府与和州…… 人数竟然数万之多,悲惨凄然之状以至官兵不能止…… 清流河与来安河附近乡甲都已泛滥成灾,户不足数、甲不成保,乡村田庄俱成汪野一片,县镇每到一处尽毁大半哀嚎遍野,受祸人数已达十万之众,而粗劣的伤亡统计逼近三万人!滁州方面已经失去了自救的能力,半数以上的地区官府已无力控制…… 震后的水灾、火灾、疾病、匪乱逐渐增大…… 滁州州府也毁了一半,城墙都倒塌了三分之一,高宁是不敢住进去的。混乱的局面,州衙官厅还是堪堪控制住了乱势,已经将所有物资和人员都征调聚集在这里,尽可能的维持住州府的安稳。 秦风选择了琅邪山脚下安营扎寨,那是唯一一处还未受到大震动的开阔地,一面临山三面开阔无阻,适合应变。 乱糟糟的局势,高宁才意识到即使来了,也是对灾情起不到太大的见效作用。毕竟灾民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物资而不是几句空话。 可惜秦风带来的营帐和干粮不多,上万的灾民散布在郊外些许物资根本无法满足需求。押送物资的大部队至少需要十日才能抵达,今天发送粮食之时就受到了一次剧烈的冲击,几乎要将众人冲垮! 直到下旬,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的来安郊外,协助官府安置数千灾民撤离之时,秦风收到了一份不合时宜,却又是迟到的书信。 秦风不可置信的问道:“孟氏教要冲击明皇陵?!带头人是盲婆孟?!不会搞错吧?” 信中的密报,始终不能让他相信盲婆孟会这么干,但阿布思桦的出现又意味着,这绝对是确有此事。 信,是邬子谷亲笔写的。 一个多月的追寻,竟然真让他和印迟追查到了盲婆孟的下落? 真是日了狗了! 在这要命的紧要关头,自己却因赈灾的事耽搁了几日,这封信是由凤阳府传回南京,再传来来安。席妙柏正在赶来的路上,意思很明显想要会合自己,去阻止甚至调动官府的力量围剿孟氏教。 “明皇陵有数万卫军守陵,区区孟氏教竟敢造次?盲婆孟这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啊!这种做法……不科学!不对,定远也受到了地震波及,卫军定然会派出一部分人来救灾。可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啊??攻打明皇陵……对她有什么好处?那老婆娘真疯了不成?!” 秦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十八章:明皇陵之难 琅邪山营地,南京巡视团留下一部官员在来安继续安置难民事宜,高宁领着秦风一行人返回驻地。 由于秦风呈报的密信,事关重大。高宁不得不重视,立马下令锦衣卫展开调查。 营帐之内,高宁微微蹙眉,手中掂了掂那份密信问道:“秦老弟可有十足的把握,确凿此信的真伪?这事关我大明皇室的脸面,可不是闹着玩儿……” 秦风回道:“某下已反复确认,虽说未曾亲自验证。但某下相信下属的能力,想必高公公对封华盟也是知道的。巢县一案孟氏教被打为谋逆邪教,经官府打压清剿一并将天坤帮连根拔除,单少许余孽在逃的还未抓捕归案,盲婆孟便是其一匪首!” 高宁手腕压在案面,手指来回搓着喃喃道:“明皇陵呀……” “高公公!此事不宜再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早作应变,好过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若是皇陵有个闪失……当然,如果只是贼人放出的诡计使诈,那某下即便事后担责也就随公公处罚便是。” 高宁沉思片刻,道:“兹事重大,某家也不好轻下决断。但某家也知晓江湖有江湖上的路子,你也一直在配合锦衣卫暗中追查孟氏教余孽……嗯……” “福儿呀!”随着高宁鸭嗓子一般的呼唤一声,伺候的小监踩着碎步走上应了一声。 “笔墨侍候,某家要书信一封急报凤阳,交予锦衣卫带去!让皇陵各卫征调精锐布防护卫,严防逆匪趁机叛乱!” “是!”那名为福儿的小监,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掠过秦风,两人似乎有瞬间的眼光交集,却也是不经意间一瞬即逝…… “高公公,凤阳最精锐的二卫至今仍在南京操练,皇陵留守卫军势单力薄怕是难以招架!滁州距凤阳有四百五十余里,就算最快也要五六日后才能传达急报!就某下所知,那贼婆娘要起事就在这几日了!” 高宁愣了愣,有些失神的挠挠下巴,随即拍响案面:“这如何是好?!那谭国仁也是,非要搞什么卫军合练把凤阳二卫扣在南京将近一月,若是让二卫返回凤阳驻地这会儿岂不是没啥事了么!还真当皇陵卫军是他亲军了不成?!看某家不参他一本,那印信符节都交还了朝廷,还仗着都督府的名节强留皇陵卫军,这算是什么!凤阳空虚贼人犯乱,他姓谭的也难辞其咎!好恼人的事儿!” 这位太监大臣,冲冠一怒之下竟也有些军中大将的威严,两旁的文武随官纷纷低头齐声劝道:“高公息怒……” 这就是搞个人针对了,谭国仁在职权和手续上虽有不妥,但本意并无私心。南京驻军腐朽不堪重任,经过几番整肃和讨伐战役之后,已有复苏好转的迹象。留下凤阳二卫与南京卫军联合操练,也是经过朝廷允许的。 “高公公息怒!邪教谋逆就如天灾**,难以预知。这是谁也料想不及的,谭都督虽有不在理之处,但眼前要追究起来也是无谓的意气罢了!某下以为……应修书三份,发往南京与凤阳,此刻所能倚重的无非就是高公公您了!”秦风恭敬的看了他一眼,相继又把目光停在他身旁的锦衣卫百户和巡视团的护卫军官于震身上。 高宁性子老辣干练,思绪以聪慧著称,思虑了一下便悟懂了对方的意思。敲了几下案面说道:“唔!理应如此!着锦衣卫狄晖率部千人星夜兼程赶赴凤阳与某家会合!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薛景谦,让南京官府立即酌情派兵北上支援某家!诸位!某家要亲自前往凤阳巡视一番,明皇陵乃是大明皇室第一皇陵,某家领有监护看守之责且不敢大意!尔等就继续留在滁州,替某家好好善后灾民,不得松懈!” “是!我等必然谨守本职,为民解忧!高公大义……请宽心!” “唔!都下去吧!秦先生留下!”高宁大手一摆,走下案桌。 秦风候在一旁,高宁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此事若不可为……你我此番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风怔了一下,也就会意的笑笑:“高公公还是信我的!某下惶恐万分!灭孟氏教某下比谁都用心,自然情报上不会有差错!今晚就出发,如何?” 高宁还是有些忧虑:“某家手上只有五十锦衣卫好手,再把于震的人马分一部分出来,也不过刚好凑个百人之数。如此冒然前去,若不是为了博个好名声……那就是某家疯了!” 秦风心里压抑住想笑的冲动,却也不得不佩服他临场的把控能力,深宫中的老宦官要玩心术的话,可不比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逊色。 沈琨后的南京锦衣卫已交给高宁掌管,名义上是暂领指挥使可毕竟是实权在握。调动锦衣卫如此大数目的出征,已经不亚于一场小规模战争了。 但在秦风得到的情报可知,孟氏教此番借着滁州地震灾情发难,选择的攻击点竟是明皇陵如此敏感而又重要的禁地,必定不是浮槎山那种小势力可比的。 单论封华盟的江湖势力,在南方各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无论是张治、薛景谦,还是曹海、王珪尧等人都是颇为重视的,若然没有实力也不至于争相拉拢。为此暗里明里的使尽一切手段,威逼利诱秦风归拢各自府下,张治甚至不惜放下老脸收他为最后一名闭门学生,作为江湖人士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商贾,本就容易引起非议。 可秦风又有举人的功名之身,却意不在仕途。为人处世内敛老道反而能左右逢源。谁都清楚,处于夹缝间求存发展那是踩在钢丝上玩命的活计,一旦行差踏错将会摔个粉身碎骨。但他是个特殊的存在,南直隶各方势力的利益网又维系在他身上,缺之不可。 故且,高宁一方提防他却又要重用他。 “公公请宽心,咱这支人马主要是起监督护卫之用,兵在精不在多。某下几日前已调来盟内高手应付急用,关键时刻只要对上孟氏教的匪首,杀他个措手不及其余乌合之众自然也就鸟兽作散。那时,皇陵卫军足可应付善后乱势。” 等的就是秦风这句话,战阵厮杀自然还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信得过,但若是侦查敌情抓捕追杀匪首骨干人等,还是江湖人士比较在行。孟氏教成员之中,想必武林人士和绿林盗匪也是不少的。 这时人手不足,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官兵都分不出精兵多线追查,毕竟高宁还是很惜命的,至少保护自己要放在第一位,护卫少不得。名利功劳还未捞到手,总不能就把小命搭进去吧。 此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当夜里,高宁弃去轿子,也骑着快马与秦风带着锦衣卫和于震的一队官兵,直扑凤阳。 震后的清流关,就如刚刚经历一场战火。城关也是倒塌大半,这里的兵丁寥寥百余人驻扎在各处,基本是靠着简单设置的关卡,维持着这一方的官道。 夜里本就宵禁,当视线内由远而近的一支马队疾驰而来,马蹄踏出的轰隆声还是吓了驻守兵丁几乎失魂,开始以为地震又来了,后来看清了又以为是乘机作乱的山匪。 虽然也只有一百多骑人马,但在这些小兵丁眼前规模也堪称恐怖。过关凭证是不需要了,锦衣卫令牌就算不认识,来自南京的卫军旗帜仪仗还是知道的。 马队呼啸而过,入了破败的关内。暂时寻了个僻静安全的位置,驻扎了下来。锦衣卫很是狗腿的将那些守关兵丁清出本就所剩无几的官厅兵营,让高宁安置了进去。虽然简陋了些,起码是有瓦遮头,夜间的湿雾弥漫已经无法前行。 “那个老阉人竟然被你说动,真带兵去了!唉哟,又有戏看了!”席妙柏站于林野下,举着一把黑铁伞笑吟吟的说道。 前方封华盟的旗下人员,正在进行作业。一个个大小标准的帐篷被搭建起来,各种火盆也被木架支起,营地内逐渐明亮开来。 “少废话,没事别耍嘴皮子。这位高公公可不是什么善类,可别给人家抓到把柄了,阉人可是不好惹的。”秦风蹲在一旁,正在用柚子水洗涮脚下的污迹。 席妙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只见察巴一脸怨气的贴在他身后,瞪着白眼看他。 “……,你养的狼……看样子是想吃了本公子啊!” “你拿了人家的黑伞,自然要盯着你!要不是见过你的手段,估计这会他早就扑上去把你撕碎了!”秦风笑笑走进帐篷。 席妙柏摇着手嫌弃道:“走走……别贴那么近!你小子三五天才洗一次澡!真以为自己是狼啊!不就一把破伞嘛!下雨你又不撑,整天抱着能生蛋啊!” 察巴就如连体婴一样的贴着席妙柏,逼得他烦躁了把伞朝远处使尽一甩!自己飞快的跑进帐篷内,笑着看察巴像头飞豹似的窜出去寻找那把黑伞。 “嘿嘿!这身手可以啊!你小子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不会真把他当一头恶狼来驯养的吧?” 秦风坐在火盆边上,从门缝处看了一眼正在泥地上抱着黑伞擦拭的察巴,指了指席妙柏:“你这人不厚道!察巴很记仇的,以后你吃了亏……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第七十九章:狙杀 与此同时,在寿州北面十余里的八公山。 从巢县引出的一系列线索为基础,邬子谷与印迟时分时合兵分两路,追查踪迹一路进入凤阳府境内。一个多月来寻遍西南山地,两人带着莫玲儿、孟娣、秋源还有四名“地煞”成员最终确定八公山,就是盲婆孟的藏匿之处。 在此之前,他们还发现孟氏教教徒星散向下蔡镇聚集而去,期间擒拿杀掉了不少孟氏教头目这才意外查出他们欲想攻打明皇陵和凤阳府城。 恰好此时,滁州传来地震的噩耗。数万难民涌向临近各府,局势稍有纷乱官府兵力调往边界维持地方治安,给了孟氏教绝佳的机会。 邬子谷立即派回阿布思桦,带着书信赶赴南京通知秦风好做准备。可当秦风收到书信已是十余日之后的事,此时正在来安县跟随高宁安抚灾民…… 印迟一队从西面先于邬子谷早半日到达八公山,却察觉这是一个圈套。这里表面上是孟氏教的总坛,所有的布置和人为迹象都表明这一个事实,可印迟却扑向了三里外的岬石山脉。 从南面会合过来的邬子谷,在八公山只看到了孟氏教留下的一个空壳,寻到印迟留下的痕迹和信息迅速带着莫玲儿向岬石山脉赶去…… …… …… “咻咻……笃笃……” 日落前,岬石山脉中的一处废弃采石场。 此刻,箭雨飞驰。从四面八方呈无死角形态覆盖而下! 印迟,孟娣,秋源,还有两名“地煞”特种队成员,被围困在箭雨之内不得脱身。地煞成员仅能以一把黑铁伞前后配合,挡下箭镞的袭击。 印迟施展超然的剑招,形成一道扇形的屏障格挡落下的箭,孟娣与秋源二人只能在他身后以兵刃护住后方。 对方使用的是诸葛连弩,一弩十发箭镞。这时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发出的弩箭已有几百支,在这种频率下对方的人数最少在五六十之数。 “哈哈!!人人都说万邪神门七子身怀绝技,俱有无所不能神鬼莫测的深高功法,无一不是万夫莫敌之高人。印迟……印七子……你身为万邪宗的第七子,如此怯战……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啊!” 山坡上,蒙着黑面罩的男子伸手指着下方,厉声喝道。 印迟偏偏头沉声说道:“老夫破开左路,你等好生自保!” 孟娣与秋源齐齐点头,手上的剑紧紧运力。 坡上的弩箭轮番攒射下,渐渐疲软。箭雨稀疏,印迟乘势连续几下的旋转,用剑在地上挑飞十多颗石头,瞬间就如流星一般飞射出去! 左方的黑衣歹徒猝不及防,纷纷被流石击中四处躲避。趁着空隙,孟娣与秋源二人突上逼近,撕开对方的埋伏圈。 印迟则是正面迎着那名黑面罩男子,穿梭在箭雨的隙缝之间,快速的步伐即如在疾飞之中! 黑面罩男子似乎感受到印迟阴沉而冷酷的寒意,大声喝喊:“撒网!” 几张大网,带着铁勾和三角锥由那男子身后飞出,覆盖在印迟突进的方向! 剑势展开,剑锋破开气流…… 因为急速而达无形,剑影就如银白莲花,瞬间绽开瞬间爆射! 大网尽数撕裂开来! “啊——啊——” 黑面罩男子眼前,一片血腥飞溅残肢横流,三个呼吸间歹徒倒下五六个,剑剑夺命招招索魂! 印迟随脚踢飞一个黑衣歹徒,顺着倒飞的线路掠了上去。黑面罩冷哼一声,在那副残躯即将撞到他时突然转向,贴着避了上去! 印迟转向,两人正面迎上。 “锵!!” “哧——噼哧——锵锵!”剧烈的金属拼击顿挫下,钢爪与宝剑的对招!双方内劲深厚,兵刃相抵被韵动的劲道催发出强烈的回响,向外围扩散出去! 龙渊剑劈在钢爪上,带出“哧哧”的火光划痕,闪出耀眼的星火! 钢爪试图擒住龙渊剑,龙渊剑也试图斩开钢爪。可双方的主人都是超一流高手,印迟是大宗师一类,已入化境。但黑面罩男子显然应对有序,功法招式各有千秋。在宝剑面前,那副钢爪不逞多让,竟能与印迟放对拼过十招! 即使印迟并未用尽全力,但眼下这名歹徒头目至少能与他打成平手。 世上若有剑术造诣的高下之分,印迟绝对可以排入前三。就算是论武艺的综合性,单凭那恐怖的内力也是高居不下的。能与他相媲美的当代武道宗师,不出其右。 三十招之后,印迟已使出七成的功力,剑式越发凌厉摄人。虽然招招都将对方压制,看似落于下风总是差那么一点,却又被对方随之化解。 “不可能……他怎会……招招看破我的路数?”印迟不免疑惑,这种事情太扯了!给你看破几招也就算你眼光毒辣,识货……但每一招式的路数,对方竟然都能在最后关头看出来路,而做出正确有效的反击。 如此鬼扯的事情,除了自己那位老鬼二师兄,普天之下也只有臧巫可以做到。 但他不是臧巫,可他却熟知印迟的剑法招式! “你到底是谁?!” 暴喝之下,印迟豁出八成的功力和剑式的绝招……莲花残影化出千般花瓣,瓣瓣银白瓣瓣寒光影射,由扩势转而收缩,又绽开而合拢……这一切全由一柄剑带动剑气使出的剑势,隐隐看去,竟像是由上无数柄剑组成的莲花瓣! 恐怖的碾压之势已成形轰了过去! 周边飞起了十几具身影胡乱飞跌出去,一棵棵成人大腿大小的树木被刮飞,成排成排折断倒下! 卷起的砂石硝烟滚滚翻飞,半响之后。才渐渐出现黑面罩男子半蹲在地的身影,他左手上的一副钢爪……三爪断去两根,右手臂上的还完好无损。 只见他顺着面罩抹了一下脸颊,有红色的液体渗出染红一角…… 两人都在回气,印迟从硝烟中缓缓走去,怒不可歇的脸色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此刻唯有杀性才能释放他的怒意。 他需要那个男人为此承担后果。 “莲花剑法……比当年精湛不少哇!你都能舞出化意来了……” 印迟闻言一停,直愣愣的盯着那人。这个“当年”所指的意思可有些耐人寻味! 但对方戏谑的语气,令印迟极度不爽。 “你被奉为七子,最有修剑天赋的奇才……真是瞎了那些人的狗眼!你不过……是多看了神篇剑道几眼,讨了个……私生子名义的便宜罢了!呵呵哈……” 印迟嘴唇一抖,牙齿响起“咯喇”的摩擦声,阴冷的喝道:“说谁是……私生子?!” 瞬间,他就如一枚炮弹似的,一剑刺出!
第八十章:故人成仇人 “呼!突突……” 千钧一发之时,印迟上方飞逝下来几个黑点,隐闪着寒光。 剑式立即变招,只闻见“叮叮当当”的格挡之下,印迟的步伐已受到阻滞。 落下的黑衣男子身材高挑,与印迟相差无几只是体格较之壮实一些。弹指一挥间,六枚飞镖又再袭向印迟! 偷袭未果,这次更是被印迟看得透彻,区区暗器如何奈得了他! 眼明手快之余,胆魄过人的印迟电光石火之中擒下一枚飞镖,只因他心中有所惑。 “梅花镖?!” 印迟稍有迟疑,那人飞剑逼近竟是直指他的眼瞳。 “狂妄!” 印迟哪里容得狂妄之辈,胆敢在他面前耍枪弄棒的,爷爷耍剑的时候你丫的还在玩树叉呢! 黑衣男子连突带刺,硬是与印迟拼了几剑,见势不可为立马变招。在上身左右舞动下借助劲力翻转手腕,将内力带入剑刃以薄发之势,瞬间爆发出逼人的战力。 “蓄力养招?”印迟错愕中,竟是在不恰当之时走神。 一把剑给他舞得左右开弓,上劈下挑剑式有序沉稳力度均匀,隐隐有些剑师的风采。宛如蛟龙出江,翻腾倒海般的凌厉。 可惜,这黑衣男子的功力和剑术仍不能威胁印迟毫发。 印迟收敛心神,下意识中忆起一套剑法,没有多想便以此为突破点,见招拆招。 这一波剑式再度被化解,看准依稀空门印迟一掌轰在那人胸前,打得他连连后退。 “再来!你剑太差!”印迟喝出一声,身影跃起纵飞过去。 黑衣男子不知有否听清,对方所指的“剑太差”,看似蔑视但却不是说“剑术太差”…… 那人隔着面罩,深吸一息下盘已在蓄力,直到腰腹间一股热流涌上双臂,不禁吼了一声:“啊……” 大跨步跃上,脚下那一蹬竟向前扑去近一丈远! 印迟眼前一亮,又下意识的缓缓收力,卸去剑上一半的内力。任凭那人往来击了一剑荡开剑锋,身影又如弹簧一般沿着来路弹了回去,而印迟并未收住身形由余力继续向前落下! 就在瞬间来回不到三个呼吸,那人双腿回旋半空翻起用剑在地上点拨……一声剑鸣,双手持剑飞旋回刺! 几乎是之前所有的剑招只为了这一剑而铺垫,集聚了那人毕生的剑术精髓以及内力,刺出了这一剑极具杀伤力的剑式。 “不……可……能!” 印迟犹如发狂一般,轰然发出一击!势大力猛的剑势急速汇聚的劲力,比黑衣男子更快更强…… “嘭!!” 剑气化为实刃,破风而至! 激流的剑气在沙地上带出一道浅浅的线条,长至三丈开外。那人直接被荡开跌落在四丈远的草地上,手上的剑早已崩碎双手血糊,吐着淤血艰难的起身看着他,眼里尽是凝固着的恶意却是没有畏惧。 “逆剑式!果然是逆剑式……你、你们……”印迟急促爆发后而又不立即散劲,一时又心神涣散竟引起内息纷乱,胸口滞塞一口闷气不料伤了元神,反哺出一口淤血…… 山坡四周,由远而近的发出一阵阵骚动,灌木草丛中突隐突现出两道黑影。一时如飞豹,一时如狗熊,在那些黑衣歹徒之中掀起血腥之灾! 雌雄山魈再显身手,这一对公母组合简直天下绝配,一旦形成默契与配合,绝对是效率极高的杀器。 外围数十人的机弩阵彻底被摧毁,杀得对方惨叫连连呼声喊地。孟娣、秋源和两名地煞特工已经乘势杀出重围,向印迟会合过来! “吡……吡……” 渐起渐落的哨声回荡在山坡四处,黑面罩男架起那名受伤的同伴,迅速的遁入密林身影将要在阴暗的夜色下消失。 “走不得!”印迟想要追,可腿下一软竟有些力不从心,险些跪下! “前辈!”孟娣赶来,扶了他一把。 密林中响起铺天盖地的嘶鸣吼叫声,十几头青面獠牙的变异猿猴扑面杀来!已有一些纠缠上雌雄山魈,彼此在林间展开你追我赶的厮杀! 印迟脸色一沉,皱着血红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那方:“他还有后……他的后人……还没死!老夫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啊!” …… …… “嗬……嗬……” 逃亡中的二人奔袭在山涧,不断沿着早已布置好的线路,隐秘而快速的转移方向逃遁出去。这一片的山脉海拔虽不高也不多险峻,但山势复杂湿地沼泽颇多,野林茂密。一旦有熟悉的逃生之路,毕竟要比常人脱离危险快上许多。 “小伯!为何要走?!你我若是联手,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莫要轻敌!他对你……留了手!你这傻孩子……哎!傀儡兽岂能拦得住他!” 高个子黑衣人,显然是一脸的困惑,刚刚那一下印迟的剑势,并未给他造成伤害性的打击,外伤多于内伤以致他现在还有余力逃亡。 “那人……按明着来,我你二人都不是对手!奕恺呀!你终究是经验不足,今后闯荡江湖得多磨砺身性!小伯激得那人心神涣散,我二人才有脱身之机。还是准备的太仓促了!一击袭杀想得太轻巧!你呀你,一出手就被他看出了你的剑式,想必你的身份……他也猜到了。” “那又如何!让他们都知道,我爹还有后!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找他们报仇雪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 …… 一个时辰之后,邬子谷才循着血腥气和痕迹找到他们。 地煞特工打起火把,在四处戒严。 借着火光,莫玲儿正在捣腾那些死去的猿猴尸首,说道:“是三尸蛊,只是初期的异化阶段,蛊性不及金蚕蛊三成。” “……三尸蛊?傀儡兽仍未异化成形,如此仓促间便用于杀戮……真是不惜血本啊!这些疯子……”邬子谷望着脚下横竖躺着的残骸,流露出厌恶之色。 “二师兄……” “额……莲华啊!伤没什么大碍吧?”邬子谷温和的拍拍他后背。 “无妨!” “唔,你方才内息絮乱心律不齐,元气受内劲反噬有轻微的损伤。这不是外力之所为,你何至于此?”邬子谷医者眼慧,看了几眼便知道对方的伤势,是自己错手误伤心神所致。 “二师兄……还记得四师兄是怎么死的?” “额?”邬子谷稍显不明,这时候提起宗门同仁难道事有关联? “卫泰……助纣为孽,是被我以宗规亲手正法。” 印迟却是摇头笑道:“不,他是被你打伤,而后给臧巫杀死的。正确的来讲,重伤的四师兄仅剩的一点利用价值,便是给臧巫炼制成血傀儡,因为武力越强的武者炼成的血傀儡就越是恐怖。但四师兄死了,他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留着一副空壳给别人糟蹋。” “呵呵……有何区别?终究是我害死他的,这份罪孽我始终担着!可惜,老天爷就是不肯收我啊!” “他……还有后人!奔流剑法……还留有传人。”印迟说完,脸上竟流露出莫名的兴奋之色。 “什么?卫……他还有后人?伤你的那个人?奔流剑法,只传血缘嫡系……你与他的情义本该是七子之中最好的,但你为了宗门大义而与他决裂。既然你觉得,他还留有后人,那么……就把他找回来吧!”邬子谷,却是叹息的摇着头看向另一面的夜色。 “我会的!如果他真是卫泰的儿子,无论如何……就算用性命去换,我也要把他拉回到正道之上!噢!还有一人,很是奇怪。至今,我尚未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必定是与七子中的某几个人有所关联才是。” “他们已经将星星之火……在原野上点燃!于事无补啦!我等唯有捍卫宗门最后的一点荣光,尽力而为吧!其势大矣……天下何其大也,我等疲于奔命终究不是个办法!都老喽,秦风那小子说的对,有些时候啊……得要学着改变一下思考方式。” 邬子谷笑笑,又望着东北方向指道:“希望他能解决这次事变,化解灾难。老夫还要去追寻余孽,是分不开身了!”
第八十一章:背水一战 四月二十六日,高宁一行入凤阳府过池河,其间遇上留守中卫的两支千户军。他们受命被派遣边界管制流民,维持治安与封锁滁州边界,防止难民继续涌入。 当地的乱势让他们应接不暇,一旦强行抽调人手影响颇大。况且这些官兵战力不强,一路勉强赶回凤阳府也是无济于事,再者高宁只有监察督办明皇陵之权责,没有实授的调兵统兵权力。 这才继续往留守左卫驻地奔赴,结果遇上一样的情况。定远受滁州地震影响,出现水灾与虫灾引起祸乱,左卫一半人手也被调往协助衙署平复乱情。 留守中卫与左卫的军户驻地近在咫尺,但所剩的卫所官兵战力依然是个鸡肋的存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作战力量,难以堪当大任。 这两个卫所,最大的问题还是兵员的逃亡,军户缺员最多时达三成。士兵逃了被抓回来,再逃。更多时候是拖家带口的逃,以致多年来军部一直采用“根补”和“勾补”方式填充兵员。 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根治军户缺员的隐患,当官的上司侵吞军田已成一种恶性的规则,官官相护之下,遭殃的只有普通兵丁家眷,也有部分官军找人顶替去除军籍,换取较为自由的户籍落户在他处,但这种能成的事例也是少之又少。 三日后的二十九日,当他们于夜里抵达东濠水,才发现实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距离凤阳府城东南七里的明皇陵,他们还有半日的路程。可这时,竟然陆陆续续遇上了几拨败退下来,四处盲目溃退的官军! 这些溃败的卫军不成建制,谁也找不到谁的上司,三三五五一群人数多了之后便以军衔最高的人为首,当中主要是凤阳右卫和中卫的隶属兵员,残兵败将三四百人左右,最大的武官也只是个总旗。 大部分被秦风截了下来,更多的是高宁和几个锦衣卫校尉展现出来的高官威势,震慑住这群溃兵,飞鱼服和蟒袍还是有很多官兵认得的。 孟氏教叛逆先是纠集了八公山的盗匪,从新城村化整为零隐秘北上。在凤阳城外围合成兵力七千多人的武装集团,一路突袭得手逼得凤阳卫固守府城,然后孟氏教玩了个围魏打赵转向攻打明皇陵! 皇陵卫见贼势大,与府城一样收缩兵力固守皇陵。 凤阳中卫与右卫立即赶赴救援,孟氏教又摆下一处陷阱,引官军入套。齐眉山、浮山两处多年盘踞的两支盗匪,竟然同时出现在战场上,纠合乱匪八千多人其中裹挟的无辜流民不在少数。 四支山匪围攻之下,占据时机以有心算无心,打得凤阳中卫与右卫大败,各自建制全然混乱失去掌控。一部逃回府城、一部退入皇陵,剩余的各支小部队四处溃散。 并且得知,孟氏教为主的叛军已经对皇陵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据守的皇陵卫军此刻不过万余人的官兵,其中一半还是溃败之军。 高宁一听溃兵的汇报,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哀叹狂呼:“某家不是给那些蠢蛋发了急报么!这仗打得……丢尽皇家威严不止,连祖宗的勇武也丢光了!该死呀!真该死啊!” 且不论,这些溃兵所说的有多少是夸大,多少是实情。敌我双方的战力,是不是如此悬殊,那还有待考究。 但,此时凤阳城与明皇陵周边的卫所军,可以动用的就有四个。即使兵力有所缺口两万人还是能凑出来的,留守司八个卫所中的皇陵卫与凤阳卫也是一支能打能跑的军队,战力比南京征用而去的怀远、长淮两卫稍逊一些。 “那也不至于……败成这样,是不是皇陵卫并未出战?”秦风很是疑惑的盘问那些官兵,逐一收集了他们的信息之后,便收拢溃兵驻扎在原地。 两个能打的卫军拿来守城,两个不能打的卫军反而拿去顶缸,战果如何可想而知。但也说明,孟氏教等盗匪叛军之中,必然是有能人而且还略知兵法的。 “说白了,还是畏敌如虎啊!如此看来,大明卫所军暮气太重。腐烂掉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个东南沿海乃至内陆!眼下,又不能调来边军……若是怀远、长淮二卫在此,想必也能应付一下。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呀!是我低估了他们……” 营帐中,秦风望着火盆独自发愁。 “谁会想到,孟氏教能把凤阳府最厉害的几个山匪纠合起来?依我看呐,其中必有鬼!若不是山匪鬼迷心窍昏了头,就是被孟氏教给下蛊了!这次造反可不比占山为王抢掠财货,那都是小意思!砍不砍头就看他们的孝敬够不够厚重,官府也就闭眼睁瞎。冲击第一皇陵……简直就想死全家,不对!还得死九族……” 秦风没好气的盯着席妙柏:“干的了山匪的哪来那么多族人!别扯远了!你是来当我军师的,还是看我笑话的?!” “切!你一个记名幕僚,给你当军师本公子岂不是连白丁都不如?!没得搞!山匪不是傻子,能活命靠的不是勇猛凶残,而是懂规矩。他们由各处奔袭三百里地,就因为孟氏教的振臂一呼?由各不相属的一帮鱼龙混杂的绿林组成一支进退有序,打得有模有样的叛军,这不用我说你都知道有多难吧?可他们做到了?如果不是有鬼,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席妙柏的语气虽然有些随意,但分析的意思很明确。 “反正你是没撤了是吧?我就不信一万个山匪,人人都给被逼着喝下蛊毒,然后傻傻的就被孟氏教的人牵着向前冲,指哪打哪!” “用不着那么费事,那蛊毒真有用只要控制山匪头领就行!倾巢而出,敢去撬了朱氏皇室老祖宗的坟墓,本公子很欣赏!不过他们也没什么活路,砸不砸皇陵都是死全家的罪。如果朱重八有眼,保准从陵墓里爬出来,掐死你!“席妙柏说着,手执玉扇指了指他。 “……,毁了皇陵估计天下之大,也容不得孟氏教。如此大的代价,究竟为的什么?这会是一个讯号吗?”秦风迷惑的挠挠下巴,实在想不通这次孟氏教,出了这么个昏招,今后就如过街老鼠一般连躲藏的旮旯不会再有。 大明朝廷,一定会对它穷追猛打。孟氏教的恶名必然会超过修罗门,与白莲教看齐。 “三爷,高公公有请!他说,今夜四更便要连夜拔营,赶往皇陵!” 赵凯踢开守在帐篷门外望着夜空发呆的察巴,跑进来说道。 “噢?高公公竟有此壮志?!那不是逼着我舍命陪君子嘛……” …… …… 高宁身兼明皇陵督查之责,虽是在南京遥领,但事关朱氏皇家祖灵的大事。若是嘉靖帝追究起来,只怕他也是难咎其职。痛斥还是小事,丢官杀头搞不好还得殉葬…… 事到临头,他只能顶着风浪向前冲了。该死的孟氏教,什么不好搞非得在皇帝老子的头上动手脚。 稍作休整几个时辰后,一百五十多人的队伍,带着近两百稀稀拉拉的散兵游勇,天将亮之前飞奔东郊明皇陵。 五月一日,午时前奏,烈日当空。 东郊外一里,便已能听见鼓声阵阵,炮火轰鸣。彼起彼落的厮杀之声,充斥在整个原野之上。 已经攻打明皇陵一天一夜的孟氏教叛军,如今早就攻破第一道防线……外围土城。守陵卫军收缩退入第二道防线……砖城,依靠着前方瓮城和坚固的城墙,勉强将叛军的攻势挡了下来。 从千里镜之中看去,孟氏教叛军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人数至少过万。眺望皇城之中,卫军的可战之兵只是聊聊数千人,打得很坚强也很艰辛。 “若是凤阳府城之军不能及时赶到……那该如何是好?竟想不到,区区匪祸会祸乱至此田步!”高宁拍打着腿部,懊悔不已。 身边这几百人,在这洪流面前确实作用不大。 “若能支撑一两日,援军必到!此事兹大,无人不知其轻重。府衙兴许是没料到叛逆会冒犯皇陵,故且慢了一步……秦某相信,他们就算是死也只能选择死在这里,与皇陵共存亡。” 高宁的眼神突然发生了些许的转变,看待秦风的神情少了很多戒备,甚至多了些善意。开口说道:“与皇陵共存亡……骑虎难下呀!秦老弟说出了某家的心声,多亏了你!这些天杀的,若是等他们毁了皇陵,而凤阳官府又无所作为,某家事后得知必然羞愧至死。届时……皇上不杀某家,某家也要自刎于皇陵啊!如此罢了,没得退路……这下也好!某家死也得战死罢了,死得其所对皇上的万世隆恩……也有个交待喽!秦老弟就不必以身冒险,待大军来援……好给某家收尸……正名!!” 说着,高宁青筋鼓起就要拉起缰绳,带队冲杀下去。 “公公!且慢!!”秦风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的缰绳!这厮……竟然还不是说着笑的,这架势,还真敢冲啊?! “怎么?”高宁错愕的看着他。 “听秦某一言!若是毫无章法的冲上去,必死无疑。某下以为……不以杀敌为先,而是不顾一切冲入内城,与城中官军会合。某下的部下都是江湖好手,能战之人不少。若是与官军合璧,必能调解出数倍的战力,好过白白折了性命且无太大价值。以某下熟知,于百户在兵马司之时已是一名良将,如今投效的卫军又是南京主力,战场上的厮杀咱加起来都没他一人经验丰富。高公公,良将统兵百人与统兵千人,展示出来的战力和结果就非同一般了!还有转机的机会,不可贸然舍命啊!” 秦风诚恳的苦心劝说,高宁似乎冷静下来,刚才一下热血冲脑就想一死了之,想换个捐躯的名份。回想起来……还真他娘的傻透了! “秦老弟说的在理,某家……有些昏头了!你说,某家听你的!这打仗的事……唉!都是皇家祖灵扰乱了某家的心神,某家……见不得祖灵这般被低贱的贱民如此凌辱啊!”高宁捶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 “……某下情急孟浪了些,言语上多有冒犯高公公之处,勿要见谅才好!此次……我等也只能是背水一战,只要护着公公您突破叛军的包围,进入皇城。让一切重掌在公公您手里,我等才有翻盘的资本!等待援军到来,必能击溃这帮乌合之众!”
第八十二章:太监的勇武 正午过一刻,明皇陵第二道城墙……砖城内外杀声沸腾,久久不能平静。 从清晨开始,孟氏教与三支山匪叛军轮流攻打,已有两个多时辰。一拨拨的人潮拥了上去,又一拨拨的人退了下来,相互交替与城内的皇陵卫军厮杀。 此时,叛军用于攻打的兵力只有一半,城墙四面已然围了个水泄不通。后方的叛军阵地上,升起缕缕炊烟,四处零零散散的架起炉灶或是火堆。 前方在作战,伤员断断续续的运往后营,后方已有不少山匪趁着空闲吃起午饭…… 毕竟不是正规军队,看不出任何纪律上的严明性。但恰恰是这种匪性,打得凤阳卫军丢盔弃甲损兵折将,另一面也折射出叛军的凶悍特质。 然而,这种昙花一现的暴起行为,让人摸不清头脑更看不清真实目的所在。山匪远离匪窝舍弃可以保护自己的地盘,倾巢而出跟随孟氏教参与造反。 对于目前甚至长久的情势来看,这纯属就是找死。 即使攻下摧毁了明皇陵,又能得到什么?根本无法理解,即使得逞一时但这区区一万多人今后的去路……将不会再有去路。 孟氏教一开始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法,她是要用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孟氏教来了! 皇陵坐南朝北偏东,地处丘陵之上四面坡度陡峭不平,仰攻一方是颇为吃力。易守难攻便是皇陵的地势所在,可如今却被叛军出其不意攻陷外城,才导致局势败坏。 一支马队疾速由南面冲上丘陵,后方紧紧跟随着一队步兵。很快的向坡上推进,外围盯梢的探子也很快的发出了警报。 可当他们发现再作出反应,马队已经由土城南门冲入,一路掠杀进去。叛军后方大多是流民和伤兵,还有一些正在轮换歇息的山匪,尽是各自山头三五一群的分散在各处。警报响起,刚扔掉饭碗刀枪还未抓稳,一支打着锦衣卫旗帜和南京守备大臣旗号的马队,轰然碾了过去! 于震本是沙场悍将,此时抡着一杆铁枪左突右刺一马当先,五十名跟随来的卫军护卫也是他麾下精兵,锥形马阵冲击之下,最前方掀起一阵血雨淅淅沥沥的向后飘洒! 锦衣卫则是护着高宁居中,秦风带着封华盟数十部下居后压阵。人潮之中,有人逃散有人组成盾阵企图阻挡马队的突击,但临时组建起来的人肉盾牌没有效用,尽数被冲散来不及逃开的山匪被马蹄一一踏碎! 倒是有人手忙脚乱下推倒了一些攻城器材,或是卫军留下守城用的防御拒马,稍微对马队造成了意外的阻碍。可是冲击速度太快,已经没有机会留给他们。 但当这些叛军们开始惊慌之时,却发现马队只有百多人,造成的混乱片刻后便已沉寂下来,除了后面一支尾随的步兵队伍,便没有其他大规模官军的影子…… 叛军立即张扬起来,合力剿灭这支看似来送死的队伍。 “我乃南京振武营百户……于震!前来支援皇陵同袍!速速打开城门!!” 砖城南明楼下,于震扬起铁枪厉声高呼,将锦衣卫的旗帜绑于箭上射入城中。 马队冲杀打乱了几支正在攻城的叛军,毁掉了那些攻城云梯和盾牌车,缓缓杀进城门之下,由步兵组成盾牌阵防守在后。 城墙上的守军仍是有些迟疑,并未即时开门。 “开门!兔崽子们!我是南京振武营百户于震!我是官军!”于震驱马不顾城墙上的弩箭是否会朝他发射,一枪一枪的叩击在城门上,砸得轰轰作响! “是锦衣卫和南京的振武营……” “我认得那旗帜……是振武营的没错……” “谁见过锦衣卫的?那仪仗旗号是锦衣卫的吧?看啊……飞鱼蟒袍没错吧!” “开城门!是咱家兄弟来了!开门……”一名将领呼喝起来,底下的兵士这才手忙脚乱的推开那些木梁,卸下木板把城门拉开一扇空隙…… “入城!”于震持枪一挥,马队鱼贯进入内城。 “呜嗷!!” 叛军中冲出一个身材高大,脸色灰黑的武士抡着一把巨大的狼牙棒,嗷叫一声斜着肩旁冲向步兵盾牌阵,凶猛的撞击之下竟将盾牌阵直接冲垮! 几个步兵被掀飞出去,那身穿斜肩皮甲的武士就地屠杀起来。血肉飞溅,每一棒挥击出去非死即伤,造成一片可怕的杀伤…… 在城墙上弩箭的掩护下,马步兵且战且退进去,但后面仍落下了二三十个兵士,根本抵挡不住那个武士的恐怖战力。 “嘶!” 马声嘶鸣,文昊纵马越过一名兵士,顺手夺过他手中红缨枪。 借着战马的冲势,枪头飞旋着突刺过去!狼牙棒被木枪挑飞,武士怒吼抱臂一肘撞击在战马肚皮上! 蛮横的冲力把战马撞得矮了一下身子,跌跌撞撞的侧翻下去。文昊用枪头在地上一撑,飞身落地喊道:“快走!” 剩余的兵士夹着受伤的同伴,急忙往城门狂奔过去。 “呜嗷……” 那武士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异常狰狞,再次冲向文昊。 红缨枪抬起,便疾走挥舞忽左忽右,轨迹呈现出弧形直刺对方的各处要害。十几枪挥击出去,武士身上出现了十多处血痕,却像是擦伤一般的皮外伤。 微微皱眉的文昊,神色并不愉快。 最后一枪刺在武士脖子上,发力间竟刺不进去。随后枪头直接蹦断,被武士双臂击断剩余的木棍,一双砂锅大的拳头便轰了过来……文昊飞起双腿与他对轰,冲力把他推向后方! 恰好翻落在战马背上,文昊拉起缰绳战马嘶鸣了几声,强撑着站了起来调头往城门奔去! “快!文昊……”赵凯已在缝隙处等候。 “放箭!”于震此时已上了城墙,指挥着弓箭手掩护文昊进城。 飞箭如蝗,那武士虽然勇猛无惧,却也只能任由文昊逃去…… “那家伙……与孟氏教铁冬有着一样的体质,一般刀枪无法撼动。” 城楼上,秦风望着那名高大的武士在一边谩骂,一边捡起两根长矛朝着这方掷来! 力大势猛之下,长矛飞驰而上钉在梁柱上,深入半尺,可见其蛮力之深。 “孟氏教最难缠的莫过于此,那这仗就难打了!也不知叛军之中有多少这种人物,加上这些因素凤阳卫军吃败仗,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守城官兵的带引下,高宁领着马队由皇城后红门进入皇堂,在皇城金门遇上前来查看的皇陵卫军将领。 负责守卫的将领乃是中都留守司左副留守顾冲,因高宁才来南京任职不久,在留守司又是挂职的镇守之名,两人也未曾正式打过交道,彼此都是脸生。 只有待高宁取出印信和凭证,顾冲才急忙行礼:“左副留守顾冲,见过镇守大人。” “不必多礼了,某家这次以身犯险,无非是要与诸位一同御敌于城外,誓死与皇陵重地共存亡!留守郑大人呢?”高宁大手一挥,颇有一番大人物的风范,看得秦风都有些钦佩。 “郑大人在凤阳府城,他……率凤阳右卫征剿叛军之时,遭遇埋伏被迫撤至府城。卑职已发出急报,想必援军不日便到。” “哼!无用之辈!四卫之军两万多人马,竟然还挡不住区区叛匪一万余人!土城已破,那砖城看来也守不住多久了!你竟然还躲在这里,这仗是怎么打的?难不成……你要让那些狂妄的歹徒冲进皇堂,肆意凌辱皇室祖灵吗?老天呐!那可是当今皇上的祖灵啊!食君之禄,念君之恩,分君之忧……城破了,你们还想苟且不成?!” 高官威压之下,顾冲等人大呼:“皇上啊!臣等……护陵失责,罪该万死啊!”说完便跪下朝着北面叩拜,后面的兵士也唰一下的跪倒一大片,顿时便哀兵满营。 “得了得了!都起来吧!既然留守大人不在,某家暂且接过军权……你可有意见?”高宁斜着眼角居高临下的说道。 顾冲急忙回道:“绝无意见!镇守大人率军冲破敌阵,前来援救咱们实则高义!大人勇武过人,忠君护国之情……卑职深深拜服!卑职愿跟随大人左右,随您马前鞍后杀敌绝不后退!” “都起来!身为军人的男儿们,就该有男儿们的样子!传令下去……只要撑住这一两日,南京的大军便会到来支援,那时这帮土匪叛逆必死无疑!好好的干!某家绝不会亏待尔等,事后击败了叛逆……人人重赏!!”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杀敌!杀敌!!” 秦风在后率先振臂高呼,顿然便有数百人渐渐跟着呐喊,一时间竟有种壮士共赴国难的悲壮情调,感染力有所欠缺力度不大,至少能在表面上激起一些士气。 冲进来的援军只有几百人,但带来的消息仍是足以振奋人心。可此时,城内的粮食储存不多,东拼西凑下勉强够几千人三日的支用。 可孟氏教叛逆,却不会再给他们等待援军的机会。 正午过后,叛军的总攻在慌乱的局势中,悄然间开始……
第八十三章:人间地狱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报!瓮城破了!瓮城破了……” “孟氏教叛逆强攻!棂星门已陷落!瓮城已破,明楼危殆……” 军情不断汇报上来,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眼见砖城的防御也危在旦夕。 正门的屏障乃是一座小型瓮城,极大限度的限制了叛逆的进攻,才能腾出兵力应付防御较弱的东西两面城墙,南面坡度较大,可供腾挪的兵力施展空间不多,因此承受的压力最小。 “高大人,必须夺回瓮城方可报全砖城的安危。”秦风拱手道之。 高宁有些犹豫,指着前方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这般战况如何夺回?不看不知,一看吓某家一跳!那哪里还是人呀!咱们面对的是一群丧心病狂的野兽哇!” “不能后退了!一败再败这士气就没法振作了!大人……秦某愿带兵夺回瓮城,请高大人准许!” “卑职也请命作战!愿与秦先生一同杀敌,夺回瓮城!”于震同时叩命请令。 “秦老弟可要当心,皇陵禁地城墙矮小不便安置重型武器,守城已是堪堪勉强。如今要强行出战,无法调动过多兵力支援你等……可想好了? “只是一个瓮城,百人足够了!”秦风接过赵凯手中的铁枪挥舞几下道:“咱们擅长的……就是杀畜生!” 负责北面正门防守的是皇陵卫一千五百余人的兵力,当中还混杂了凤阳右卫的一些编制兵士。指挥使吕浩与千户杨凡正组织人手收集所需的震天雷和火药,已经将三百多名火铳手布置在城楼之上,随时配合秦风的号令。 孟氏教叛逆每攻陷一处,所过的宫阙殿宇以及官厅房舍都被付于一炬,尽数捣毁。攻入瓮城后,又开始组织兵力架起云梯攻打砖城明楼,攻势凶猛。 而此刻涌入瓮城的叛逆不过四五百之数,大部分匪徒都堵在外面,已经无法容纳再多的人。 “砰砰……”一阵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响起。城楼上火光闪烁! 一轮射击后,刚刚贴近墙边的叛逆立即倒下了一大片,百多人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哀嚎,有人开始往后退散、推撞。受伤的叛逆拖着伤躯带出一条条血痕,往回爬去…… “轰轰……”更为剧烈的爆炸在四处升起烟雾,爆射的弹片和流石驱散了聚集的叛逆,凶猛的攻势一下就被打散,城墙上的官兵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在于震等人的带领下重组阵型加固防守。 城门打开,硝烟中冲出一名骑士。身穿铜漆山文甲的秦风手持长枪,突袭而出。在他身后,文昊、察巴、阿布思桦、姜沛带着五十余人的封华盟子弟鱼贯杀出。另一扇城门,于震带领五十振武营兵士杀向另一个方向。 一路推进之下,狂扫过去。 “快啊!快!反攻!反攻!打旗号!让准备好的敢死队反冲回去!把瓮城的夺回来!!”赵凯在城楼上厉声喊道,指挥使吕浩与千户杨凡看准时机,立即发动人手抢攻。 “火铳手跟我来!敢死队跟我来!!” 赵凯拔出佩刀,嚎叫了几声带着敢死队扛起几十枚震天雷,在对面断裂的城墙上搭起云梯。开始反抢瓮城的防守,并在两面边沿丢下震天雷阻止外围的叛军。 喷涌的鲜血在人群里逐渐扩大,秦风一方不断在推进,进入瓮城的叛逆不断在后退、推搡、躲避,前一刻还在蜂拥进去的人,这一刻已经被挤在三座牌门之中。 棂星门是瓮城的出口,宽度只有一丈不到,逃出去的人被驱赶回去,在里面逃不掉的人群依旧死命的往外挤!处于中间的人群生生被挤死、践踏死、自残致死……各种各样的死法令人看的心惊胆战。 杀掉当中带头的头目,再以强大的战力碾压过去。即使再顽强的匪徒也经受不起被撕成碎片的精神摧残。 震天雷和火铳的威力足以形成震慑,只是数量有限。赵凯尽量的选择合适地点和时间,配合着下方主力的推进,步步收复城墙。 数十成百的尸体成片倒下铺排过去。突然杀出的这一支队伍人数虽少,战力与意志却是超出原来的官军。叛逆之中不乏亡命之徒,大部分都是绿林盗匪,本性凶残只是缺乏协调性和纪律。 残余的一百多人叛逆被追赶拥挤在出口,进退不得。后续跟进的官军在席妙柏的带领下,分出一支弩机小队集中平射。走投无路的叛逆尽数死在瓮城之中,三座牌门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堵塞住。 赵凯已经控制住了城墙上的局势,瓮城重回官军的手里。 秦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铜盔上沉甸甸的极为不适应,感觉视线不太开阔。这一阵下来至少杀了十几个匪徒,这些人的单兵战力还是颇强的。 “呜!!呜……” 城楼上,骤然号角吹起,鸣金警报。 “报!西明楼有险情,高大人有令!秦先生、于百户立即前往救援!” “赵凯留下!封锁棂星门!其他人等……随我冲!”秦风调转马头,返回城内向西城墙奔赴过去。 西南两面的城墙承受的压力最大,这里官军布置了两千人马防守,但叛逆攻城人数将近四千余人。开阔的场地,狭长的城墙攻击点甚多,敌方可以任意施展兵力,守卫皇陵的卫军没有配备太多的火器和重型武器,这是官军多数处于被动的原因之一。 “搞什么鬼!孟氏教这么多火器?”席妙柏话没说完,一支弩箭呼啸而过,穿透城楼瓦顶飞向半空。 “床弩!还有投石车!那是……虎蹲铳!”文昊指了指,叛军阵中缓缓出现了上述所指的武器。 所幸的是数量并不是很多,城墙各处都受到了猛烈轰击,持续再这样下去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倒塌。皇陵的城墙虽然规模宏伟,可依旧还只是宫殿庙宇罢了,毕竟不能与高大坚固的正规城池相比。 “呜哈……呜嗷!” 一阵阵异常的嘶鸣自四周传来,将战场上的喧嚣覆盖了下去,片刻的沉寂之后撕裂了寂静! 几十头样子狰狞的猿猴嗷叫着冲上城墙,几乎是成人身躯的两倍大!在那些弩箭的交错射入城墙边沿,攀爬而上! 底下的叛军又再强攻,数十架云梯纷纷升起,巨锤车轰然撞击城门。 “必须要毁了那些重型武器!否则这座砖城也保不住了!猛火油!立刻将所有的猛火油集中起来,我要将这面城墙浇成火墙!”秦风嘶吼道。 负责守卫的指挥使制止:“万万不可!那样会波及我方兵士,失去屏障如何防守?!” “听我的没错!看看你的士兵,都快喂了猴了!这城墙始终是守不住……” 城墙之上,犹如魔兽一般的猿猴不断在残杀官兵,利爪和獠牙轻而易举的撕裂他们的盔甲,啃咬他们的骨肉。这些变异的猿猴,看似要比以往所见的还要残暴和强壮,几乎刀枪不入。 “呜啊!呀呀……哥啊!哥……” 一名年轻兵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袍,被猿猴啃掉半边脸,扔下城墙! 杀红眼的年轻兵士,一刀砍在猿猴的肩上,冚入一寸。用力过猛,刀柄竟断掉一截!在猿猴的利爪扒开他的胸腹之时,年轻兵士抓住一把尖锥刺入猿猴的眼睛,抱着一起摔下城墙…… 城墙两面的广场,都站满各自支援的人潮,一**的人群涌上去又落下来,紧接着又有一**的人群被驱赶着冲上去,接替死去的人继续在狭长的城墙上厮杀。 不少的猿猴冲破了防线,突破到官军的后方,也有一二百人的叛逆借势攻上城墙。于震在第一线四处救援,填补缺口。秦风带着封华盟子弟,在城内下方堵住渗透进来的猿猴,无数的铁丝网在这时铺开,被擒住的猿猴竭力挣扎反抗。 察巴和阿布思桦带着地煞特工,拔刀狂捅!浇上火油,在铁丝网上打下钢钉,生生将这些猛兽烧成灰烬。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xh.66
第八十四章:画地为牢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推过去!快!装瓮!把所有的瓮都装满!一个也不要留……” 十几辆装满瓷瓮的木车被推到城墙底下,在那里已有五车装着猛火油的木桶被打开,一百多名兵士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将猛火油倒入瓷瓮中。 “都看好了!别泄出来了!别他娘的把自个给烧死了!一人拿一个,拿好的站好队听我号令!“ “轰!嘭嘭……” 叛军的炮火开始提高射程,转向轰炸城内。在皇城四周稀稀拉拉的相继落下炮弹、巨石、火弹,纷纷轰隆炸响。 西明楼已不复存在,楼台被炮火轰击倒塌起火,碎石残柱塌方时砸死了来不及躲开的叛军,将城门掩盖形成障碍物。 城墙之上,也已出现许多崩坏的垛口和毁烂的墙体。此刻,双方都出现了临阵逃脱的畏战兵士,尽管各自采取就地格杀逃兵,派督战队监管作战,厌战的情绪都悄然在双方阵地里蔓延开来。 锦衣卫开始持刀督战,高宁也穿上了甲胄骑马观战,战局已十分危险。 东面的东明楼城墙也受到了猿猴的袭击,数量不多但威力惊人。这些难以杀死的猛兽,几次冲击骚扰之下几乎不能阻挡,防线一触即溃! 若不是于震死活不退,奔走各处击杀这类猛兽,带队与冲上来的匪徒纠缠住,西明楼早就沦陷。加上城内,秦风集中火铳队与弩箭队的火力,作为第二线防守击杀突破下来的匪徒。其余军官一千多人在后协助堵截漏网之鱼,堪堪稳住劣势。 “都有了!上城墙!把你们手里的油瓮……都给我砸下去!”秦风亲自带着众人作为下一波的防守,冲上了城墙。 城墙上一直有人影落下,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只要有人上去就必须腾挪出位置来。上去接替厮杀的兵士,几乎都是站在死人的尸体上来往拼杀。 不久后,城墙上纷纷扔下瓷瓮,砸在那面的墙底下。有些还未落地直接砸在了墙壁上。在这座高二丈,长六里的城墙上突然排排扔下瓷瓮,这样的举动颇为引人注目。 “点火!” “啊……”这时,叛逆那方做出反应,无数的弩箭又覆盖了上来!有兵士中箭掉下去之时。同时点燃了自己的身体…… 火把扔了下去,人体扑了下去,所有燃上火星的东西都被丢了下去…… “吩!!”慢慢的,一条长达几里的火线断断续续的燃烧起来。直到不断有人往里面添加猛火油,直到那一条火线最终连成完整的一线。 逐渐旺盛的火势将下面攻城的叛逆大军隔离开来,所有的云梯都被烧成火架子。 “推火球!推!推啊!!” 一声声竭嘶底里的呐喊下,十几个干藤蔓编制而成的圆球,在城墙上被众人合力抛下去!喷洒上猛火油的圆球随即变成火球,带着熊熊烈火滚向叛军的阵型之内…… “轰轰……” 片刻过后,火球带出的火势扩散开来。藏在里面的火药顿然爆炸! 震耳欲聋,地面震动了几下。 “于震!快走!”秦风边喊边跑过去。 于震被一头失去双臂的猿猴压倒在死人堆里,它的双脚按在他的脸部和胸口,让他一时无法呼吸情急之下,奋力以匕首刺穿它的下颚,一拳轰开猿猴! 猿猴脱身而出,在于震脸部留下了三道抓痕,血迹斑斑的渗出鲜血。 “喈喈!!” 那头猿猴挣扎起身,下颚叼着一把匕首,两个留着黑血的空洞格外狰狞邪恶。竟真的有几分妖怪的样子…… “噗!!” 寒光闪过,一道血污喷出,猿猴的头颅飞起被一脚踢飞,远远的飞了出去! 秦风一把抓起于震。连拖带拽就往城墙下跑去,身后不断响起剧烈的爆炸声,于震感觉整个墙体都在震动摇晃…… 砖城的西面城墙已成一片火海,叛军在这面损失可谓惨重,暂时是进不来了,可官军想出去也是出不去了。两千人的守军。现在能活下来的只有一千三百余人,当中还有不少伤残的兵士。 “集合……集合人员,清点火器,准备转移东南面支援……”秦风拿过水壶灌了自己一脸,喘着气将头盔摘下丢掉,此刻众人都是逢头垢脸,真真是从尸山火海里走出来的修罗煞。 于震的伤势有些严重,全身上下十几处伤口,这次出发前备齐了不少金疮药和伤药,只是这时伤员太多,不足以应付。 振武营五十军士所剩不足二十人,封华盟子弟也折了八个人,可于震依旧坚持要跟着秦风继续杀敌。 “于百户英勇过人,忠肝义胆。秦某非常敬佩,可你还有重任在身,可不能因为这场事故折在这里。下面的事交给秦某就行了,怎么?你信不过我?!” 于震坚持了几番,还是给秦风制止,便擦拭一下脸上渗出来的血水,点点头:“自从在通州,于某便知秦先生是位能人,身怀不世之材……那就劳烦秦先生代我多杀几个叛逆!” “唔!好兄弟!好好休息,这仗还有得打!赶紧的,把防御阵型摆起来,可别松懈了!等这道火墙灭了……那就是我等的生死之战了!” “封华盟子弟们!上马!”秦风挺枪上马,文昊等人纷纷跟随,赶赴另一面的城墙去支援。 …… …… 战事一直持续到傍晚,日落之前渐渐消停。 东面的城墙一度陷落,官军与叛逆反复几次易手抢夺,来来往往。靠着火药的精巧运用,在秦风合理省力的排兵布阵下,始终未曾让叛逆得逞,最后依旧控制在官军手里。 孟氏教叛军丢下一千多具尸体,缓缓撤离城墙休战,激战一日双方都已疲惫不堪。 守卫皇陵的官军能战之兵不足五千之数,光是伤员都有两千余人,欠缺药物和妥善的治疗,当中有一半人估计是挨不过明日早晨。 “你说什么?你想要夜袭孟氏教?” 皇城官厅内,高宁诧异的深色看着秦风问道。 “没错,唯有杀掉孟氏教的带头人,制造混乱才能击垮叛逆的心理防线。这些山匪无非是受制于孟氏教,如今别无他法了!” 高宁负手左右踱步,惆怅的说道:“可行吗?秦老弟你这样做颇为冒险啊!某家……如今可离不开你呀!” 高宁这句话可有点出乎秦风预料,虽然有些虚伪但作为收拢人心,可谓是金言。 “离不开你”……隐喻下所指,重要性提升了不少。 “秦某本身就是江湖人士,习惯的是单打独斗打群架,人越少越是好办事。说白了,暗杀追踪什么的……部下里面不是没有这等好手。叛逆中也多是这类人,纪律松散毫无战场警惕性,除了个别些高手需要绕开,其他的不足为虑。” “但你,怎能确定那些人?就算被你找到了,难不成就杀得几个做算?虽然,老弟你手下的那几位……身手的确了得,但杀几人就能挽回局面?”高宁疑惑的问道。 “白日里,我等与那些人都交过手。某下看出了些许倪端,如无意外顺藤摸瓜,一个夜晚找出来几个人再将他们杀掉……难是难些,但可以试试。公公,现今的局势危在旦夕,不能再寄托外军了!怎么也得试试!” “唔,这等局势……出乎意料啊!谁人想到会是如此残酷的战事,那这……就拜托秦老弟了!无论如何,都要安然归来才好啊!这里实在是缺不得你呀!” 秦风躬身说道:‘“幸得公公看重,秦某定不负所望!必取贼首带回,献于公公案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xh.66
第八十五章:修罗战场(一)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入夜,土城正红门野外的林地,孟氏教营地。 营帐之内,先是一阵喧闹继而扩大,杂乱的吵闹过后被一声怒吼喝止。 不久,先后三五一群人走出营帐,各自离去。沉寂下来的营帐里,传出低沉的叹息声…… “孟老三!你说吧!这桩烂摊子怎么收拾?!都有怨气了……再死撑下去,咱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一中年壮汉穿着皮甲,大马金刀的坐在板凳上,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一个瘦高,头上盘着网纱巾内穿皮甲,外披宽袍的男子站在窗帘前,沉默的注视着户外的月光,手按在刀柄上来回的磨砂着,并没有回应什么。 “圣母她……究竟在哪里?什么时候该撤军总得有个说法吧!你倒说句话啊!哎哟……万一拖久了,这大军一围就真的一锅端了!当初说好打府城、打皇陵劫了就跑,如今……” “闭嘴!你他娘的一个山头大王,这么孬种!事到如今,死与不死……还有区别吗?嘿嘿……这可是明皇陵,皇家第一皇陵!你掀了朱元璋他祖宗的陵寝……你还想着跑?跑哪里去?” 瘦高男子转身,一顿喝骂神情阴森可怖,窒得那壮汉愣在那里,憋着闷气咬牙切齿。 “我们说好了的,可是说好的……” “孟氏教膨胀得有些大了,脱节了……有些人做得过头了,引起官府的注意。坏了大事……圣母说,要清洗掉不纯洁的教徒!呵呵……八公啊……不能怪我孟骠!你们几个山头这几年捞够本了,也该想想退路。如今咱几个……都是骑虎难下了!” 名叫八公的壮汉愕然的抬头:“这就要我退下来?不甘心……老子辛辛苦苦拉起来四千号人马,圣母就一句话……呃,你要做什么?!” 孟骠走至壮汉面前。拔出刀抵在他胸甲前:“你怕死,老子可不怕!你要见圣母,无非是想她给你解药。那虫子在肚子里爬来爬去的……很不好受吧?哪一天破体而出……嘿嘿,你就解脱了!” “啪!” 壮汉拍掉孟镖的刀尖。颤抖指着他:“用自己的血喂养毒虫,这能好受吗?我们说好了的……你们不道义!老子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壮汉咒骂着转身走出营帐,孟骠冷笑一声收刀入鞘。 “呜……” 门帘外隐隐传来一些小动静,又像是壮汉的呻吟声音。 孟骠抓起一只猪蹄刚嚼了两口。偏偏头冲着门外大喊:“吵什么吵?!张八公你若是条汉子……就冲进去杀了那些狗官!别在老子面前吱吱呜呜的,像个娘们!”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被抛了进来! 张八公双手反向被困,嘴里绑了一条布带,像头猪一样的侧躺在地上。 孟骠忽然意识到什么,甩掉手上的酒碗手刚刚握在刀柄上……“嘶!”营帐顶上破开一道口子,落下的黑影双手擒拿住孟骠的双肩,一个过肩摔重重的将他砸在堆积的木箱上! “碰!轰隆隆……” 堆积的木箱群立即散架、爆裂开来,头还未抬起……拳头已经轰了下去! 拳势凶猛,简单利落拳拳砸在孟骠的脸部上。肘部并用连连命中!速度太快太猛,招式怪异看似随意,却又有章法异于常规拳法。打得孟骠丝毫无从反击,这人一来就是照着要害攻击,几乎一刻也没停下拳头。 挨了几十拳的孟骠鼻青脸肿的倒在毛毯上,好一会才挣扎着翻过身来…… 营帐里,缓缓走出三个人影。其中一个笑得非常阴险,还一边搓着手掌心笑吟吟的从他的刀鞘里拔出刀来。 “噢,原来是双刀啊!你就是孟骠?打凤阳和打皇陵都是你策划的?不错!是个人才……” “刚才给你领教的拳术叫做……军技格斗术,是军中必备的杀人良技。本人改良了一下。本想活活打死你的,可是阿布体力还没恢复……你看,你的脸都把他的拳头磨破皮了!” “噢,对了!本人秦风。是来找你商量几件事的……” 孟骠睁开青肿的眼睛,视线里三名男子都穿上了黑衣夜行服,这名叫秦风的人一身黑衣劲服身材高挑,颇为俊俏。只是神色语气较为戏谑、轻佻,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堆话。 他很想呼叫示警,可嘴巴被打得红肿裂开。下巴错位骨折。血沫合着唾液流了一地,却怎么也发不出剧烈的声音。 他抽搐着眼角,扯着声喉嘶哑的低沉道:“你们想救城里的人?别想了……等着收尸吧!” “错了,我是从城里出来的!想必你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秦风拿起对方的刀,刺进他的大腿……然后将旁边水盆上的湿布盖住了他的嘴脸。“呜!!”在刀刃的卷动下,孟骠失声叫唤!越是反抗剧烈,那块湿布就越是贴的实在,直到他险些窒息而亡,才挪开湿布。 “三爷!”赵凯那边有发现,将一处屏风移开……竟然有七头猿猴排排站在一起,身躯轻轻的左右摇晃着…… 众人惊悚的一下退开,亮出刀剑。半息后,没有任何动静,那些怪物依然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双手垂直似乎是在睡觉,还发出深沉的鼻息…… “娘的,这不是僵尸嘛!”赵凯拿刀轻轻拍了拍猿猴的头部,还是没有动静。 秦风转身看着孟骠:“你也会驭兽术?盲婆孟派你们来送死,是为了什么?” 孟骠只是冷笑…… “问了也是白问,把那人带走!”秦风指了指那个壮汉,又对着孟骠比划了一下手势,阿布思桦由身后抽出弯刀,弯下腰去。 “呀!”孟骠突然暴起,侧身撞了上去……阿布思桦侧着手臂挡了一下,撞力让他倒退几步。 “哔……哔!” 孟骠吹响藏于口腔里的骨哨子,颇有节奏感的清脆哨音顿然响起。 秦风脸色一变,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由一开始受袭,对方快速而隐秘的强硬手段,几乎没留给他一丝的反应空隙,偏偏在杀他之前捕捉到了唯一的机会,倾尽余力挣脱逃生。 “哇……操!” 前排几头猿猴骤然睁开血红的眼睛,獠牙撩动……吓得赵凯连连退后! 三头猿猴随之苏醒暴起伤人,孟骠欲想趁机逃走。 一道寒光顺着他的后椎劈下,深入一寸一直切下左股,直到大腿膝盖的位置才破开护甲带出血沫,血滴顺着赤黑色光刃的弯刀槽口滑落…… 弯刀劈断了捆绑他的胶索,也劈断了他的十根手指,一条长一尺的血痕在孟骠的后背隐现。他倒在地上,几乎是用尽了余生的力气吼叫了出来! “噗!” 弯刀斩断他的头颅,在地上翻滚。惊愕的表情依旧保持在脸上…… 失控的猿猴撕破营帐,冲了出去!没多久,附近的营地里开始骚动起来,惊呼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变异的猿猴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在战场上早已见识过,可惜只有三头…… “让他们鬼咬鬼去吧!”赵凯吐了一口沫,望着剩余的猿猴指了指。 “放火!烧了!撤!”秦风戴上口罩,立马退出营帐。 晕死过去的张八公,被阿布思桦扛在肩上一并带走,在他腰间挂着的是孟骠的人头…… 随后,这处的营帐燃起大火,慢慢的火烧连营将附近的十几个帐篷和木棚一起烧毁。 “敌袭!敌袭!官军来偷袭了!” “孟三爷的头被官家给砍了…… “官家的大军要来了!” 随着孟氏教营地里的一片混乱,各处的叛军敌营也随之恐慌起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xh.66
第八十六章:修罗战场(二)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经过一夜的骚乱,叛军之中流言纷飞。 孟氏教的主心骨孟骠身亡,在自己的营帐里被砍掉脑袋。八公山盗匪首领张八公失踪,其余两支山匪的头目多有被刺杀、或失踪,更有流言传出张八公等人投了官军,准备招安手下亲信投诚。 人人自危,人人开始各怀心思,本是脆弱的叛军联盟逐渐瓦解。 八公山盗匪分成两派,一派偏激一定要攻陷皇陵救出张八公,一派要分赃保持实力撤回老窝。不少头目私下瓜分财物,带着自己的手下逃离了战场。 人心已经溃散,但这只叛军的主力是孟氏教,他仍然存在威慑力。 一夜过后,动荡的叛军营地渐渐平息下去。天一亮,叛军再次集聚力量,这次他们把大部分的兵力转移到东西两面,出现在广场上的叛军士气旺盛,呼喊着口号教义。甚至比昨日的阵势,还更有气魄。 “齐眉山、浮山、八公山的兄弟姐妹们!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你们再进一步……就是皇家灵堂,当今皇帝的祖上庙宇!你们犯了大错啊!停止你们的罪行……还有回头的机会……” “八公,张老大已经投诚!是他带着孟骠的人头……过来的!官家也已承诺,功过相抵日后还可以洗白当官!看呀!你们没有希望了……杀你身边一人,提着他的脑袋过来!你就可以像张老大一样……洗白当官拿钱喝酒吃肉!” “来吧!三千个名额……现在只剩下三千个……其余的人……死!” 砖城内,四处竖起巨大的土制喇叭扩声器,兵士们都在大声呼喊着,传出城墙之外。 一名类似张八公的人物站在城墙上,努力的呐喊着那些熟悉的名字,让他们杀死不愿意投诚的人,往城里投诚。 这样的情况之下,准备攻城的叛军们都受到巨大的心理冲击。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厌战而想逃离的人,不在少数。 首先叛变的是那些流民和无辜被裹挟来的百姓,他们一直受到叛军的压榨和迫害,先是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人的逃离跑向城墙那面。后面出现上百人。只要有机会,总会有人脱离叛军的阵型…… 前营阵地,已有互相残杀的情况出现,有人提着同伴甚至不同山头的盗匪人头,顺着官军丢下的绳索和竹梯爬上城墙。 “杀!攻城!还等什么?马大彪!奔雷虎!带着人马杀上去!你们想……等死吗?” 孟氏教阵型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粗鄙的女声嘶喊。 齐眉山、浮山两帮山匪人头涌动,被孟氏教的人在后面顶了上去,随着两帮老大的呵斥下,山匪们又开始嗷叫起来冲向城墙。 弩箭、虎蹲铳再次呼啸发射,轰炸在摇摇欲坠的城墙上。 “轰……轰隆隆……” 东西两面的砖城城墙,开始破裂倒塌彻底崩塌下去。叛军们汹涌而入,秦风等人率领主力顶了上去,剩余的一千多官军往皇城收缩,聚阵守护在皇城围墙之外。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所有的阴谋诡计也没有了实在意义。 外围四千余人的官军,在将近**千叛军的疯狂冲击下,阵型缓缓退散分割成几块,战事进入到最后阶段,已成混战。 “吼!呜……哇!”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叛军中冲出,直径撞上盾牌阵掀飞人群,每一击挥棒必定掀起一阵血雾,残肢飞溅。 几个兵士持矛刺进他壮实的身躯,竟然不能伤其皮肉!反而被他怒嚎着砸烂长矛,几棒重击兵士倒下一片…… 前方不远。阿布思桦矫捷的身影穿过人群,紧握一根长铁锥高高跃起,借助冲力愤然掷出!铁锥飞驰,穿透那高大壮汉的手臂。将他的身形带的倒退了几步。 狼牙棒砸在地上溅起碎石无数,周围的人群纷纷避让。阿布思桦如同一头猎豹快如闪电,闪避之中手起刀落,壮汉手脚胸腹各处要害均已中了十几刀。 左袖中暗器飞出,飞镖准确无误的钻入壮汉的右眼!随着铁丝的回收,带出血淋淋的一颗眼珠!壮汉捂住伤口。凄厉的嚎叫声越发响亮。 阿布思桦闷哼一声,下盘发力一手持刀一手横着顶住刀把冲了上去!壮汉失去一眼,视线受阻胡乱的挥下狼牙棒砸死了旁边一个倒霉的山贼,卡在尸体的骨头之内一时抽身不出。 一击沉闷的撞击将壮汉撞到在地,那柄类似于大食弯刀的刀身几乎全部没入壮汉的胸腔之中!阿布思桦双手奋力拉动刀柄,横着切割移动……用尽了全部的力道终于将刀身抽出,顺着切口破开壮汉的胸腔! 纯属与切腹没什么分别,壮汉胸骨下隐出一条血线,慢慢的裂口变大颜色变艳……“嗤嗤!”血水犹如喷泉一般喷洒出来! 那壮汉竟然赤手空拳的扑上去,擒住阿布思桦将他高高举起,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欲想活活掐死他!那血水已经喷了他一身…… “噗!” 飞来一箭……射穿壮汉的手腕。 第二箭……将他左眼射穿! 阿布思桦挣脱开摇摇晃晃的壮汉,一刀劈断他的右手腕,一刀斩断他的左臂,再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继续补刀……再补刀,直到第五刀斜着砍下去……终于砍掉这颗头颅! 阿布思桦踢倒这名壮汉,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之上……朝着面前汹涌的人群怒喊! “呜!呜!” 号角响起,鼓声擂响! 这是大明军队的冲锋号令,北面的土城之外……已有密密麻麻的官军冲入叛军的后方阵地,向两面缓缓推进压迫过去,在丘陵山坡下还有军阵方块在转移、调动。 无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战鼓雷鸣! 是凤阳卫和凤阳中卫,由凤阳府城赶来救援。西面砖城,一支军阵鲜明的队伍扑向危墙,那正是南京锦衣卫的仪仗部队! 山坡之下,定远与长淮两支凤阳府精锐卫军,也从南京调回抵达皇陵! 援军终究是赶来了! “哈哈!阿布!才一年没见……你怎么如此狼狈?!区区一个蛮虏……你也拿不下!不如把你的“地煞”也一并给我算了……” 阿布思桦身后,一名身穿甲袍的冷峻男子手持弓箭,坐于马上一副神情悠闲的看着他说道。 “丁飞?!你个混账……想吞了老子的队伍?先把你的“天罡”带好了再说吧!你来做什么?想抢老子的饭碗不成?!” 冷峻男子俯下身子,曲着手臂撑在鞍上戏谑着说道:“我丁飞出马……男女老少全部通吃!唯独不吃你……你骨头太硬!老子啃不动!哈哈……” (一天码了三章加上昨晚码的一章,四更了!天亮到天黑~五一就这么过去了!求首订!求支持!谢谢各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xh.66
第八十七章:圣母孟婆 凤阳卫与凤阳中卫的能战之士六千余人,由东北两面包围而上。怀远与长淮二卫一万多人马,从南京星夜兼程几天几夜赶来,只比他们晚了半个时辰。 由西南两个方向覆盖上去,狄晖率领的锦衣卫一千余人反而是最先到达,此刻已经冲入砖城与高宁的队伍会合。 大军云集,本属中都留守司的几个卫军,很快形成默契展开合围之势,缓缓以皇城为中心向丘陵上突进。 战至午时,孟氏教叛逆溃败已成定局。 狭路、林间、窄道,烈日之下,夺路逃亡的溃兵向四周蔓延开去。一万余人的叛军所剩无几,已有近半数成为俘虏。 但,孟氏教仍剩下一支抵抗最为凶狠的队伍,异常顽强的攻打到御桥,攻破皇城金门直逼皇堂!皇堂之后,便是陵墓。 上千卫军摆阵守护在皇堂前方,后方是同样数目的锦衣卫劲旅的层层封锁圈。处于包围圈内的这支不到六十余人的孟氏教叛逆,已是插翅难飞。 “咚咚……” 一阵幽幽低沉的鼓声响起,三个为首模样狰狞的武士应声向前冲杀! 在他们脚下已经倒下几十个伤残兵士,血迹斑斑残肢遍地。只要冲过去一拨人群,都会被眼前这三个野兽一般的魔鬼撕成碎片,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肉搅拌机! 他们毫无生命特征,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见人就杀,却又拥有相当恐怖的战力。刀枪砍在他们身上丝毫不在乎,即使被火铳击中血肉模糊照样杀戮。 “吾……孟氏圣教,乃执天下圣道大义之牛耳!本着替天行道之大宏愿,为万民除恶霸!官府无德士绅无良……天之将暗……孟氏必执光明驱除邪恶!天之将死也……吾,圣母孟婆……将以光明之火驱除黑暗!置死而后生……” 孟氏教叛逆中,走出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妇,身穿青色刺绣百褶裙,蓝色右衽上衣,头上裹着黑丝巾。念念叨叨的缓缓向前移动。 数十个教徒齐声吟唱教义诗歌,跟随前进…… “呃?那个不会是……她眼睛是瞎的!浑浊而灰白黯淡……他娘的!”席妙柏最后一句竟是学着秦风一样骂了出来。 两人刚刚赶来,看到这副场景不禁想起了印迟等人的描述,不远处的那个老妇的确有八分相像! “活捉!必须要活捉!本公子要生擒她!再亲手把她给……剖了!”席妙柏异常兴奋的高呼起来。策马冲了上去! “让开!让开!她是我的!我的……” 身旁的几匹马被他惊得在打转,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他怎会如此兴奋?席公子有这嗜好……口味真独特。”丁飞看了看秦风,眼神煞是怪异。 “去他娘的!那个老巫婆害得我这半年来寝食难安,四处奔波!是天下最毒的毒妇!她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肮脏事……你难道不知道?” 丁飞耸耸肩,偏偏头说道:“很普通的一个婆娘。就为这事?把我调了过来?” “我差点死在这里了!还是小事吗?” “那是你一贯的作风吧?把自己置于险境,再设法把自己的才能推销出去,借以笼络人心。那个宦官……是你的新目标吧?下次别这么干,很容易会出事的……” 秦风嘴角抽搐了几下,又看看了文昊面无表情的脸,叹息:“都变聪明了……以后还怎么管你们……” …… …… “疯婆子,疯婆子……来人啊!都躲什么躲!往前冲呐!你们是朝廷的兵!是皇室最为信赖的精锐!杀了她!杀了她!!” 高宁挥动着手臂大喊,激动得扭曲了的嘴脸,唾沫横飞! “杀,杀……杀!!” 涌动人群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后面挤兑上去。高宁的侍卫持刀在后方推了上去,随着杀声渐起,一浪高于一浪。兵士们终于鼓足了勇气,蜂拥而上…… 孟氏教徒众开始展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数十教徒迎面冲杀直接撞上官军的枪林之中! 那位所谓的圣母孟婆捧着一个瓷瓮,高呼一声往脚下一砸! 火折子在她手中脱落,点燃了猛火油! 从她身旁冲过的教徒纷纷以身载火,带着火苗继续冲进前方的官军阵型,一时间火势向四周延伸出去,形成一处小小的人肉火场。 突然。一匹受惊的战马往后奔跑,席妙柏狼狈的拉扯缰绳,颠仆颠仆的几乎要跌落下来。 “噗!哈哈……那个白痴……笑死我了!哈哈……” 秦风指着那面,捧腹大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这事得怎么向邬前辈交待……”丁飞摇着头。实在看不下去调转马头先行离去。 地煞特工从后方拉来床弩,将那三个满身烈火的“丧尸”射杀在广场边上,每人身上中了五六支粗大的弩箭,才停止走动直至烧成干尸…… 最终,孟氏教的残余全部剿灭,而那一堆烧为灰烬的残渣被封存了起来。由特定的兵士看管。 秦风的意思,是要交给席妙柏做最后的鉴定所用。 整个明皇陵大部分毁于战火,最重要的陵墓皇堂还是保住了。事已至此,高宁也只能如实报上朝廷,等待嘉靖皇帝的降罪…… 虽然此次,提前发觉孟氏教的造反意图,却仍是因为凤阳府卫军的无能和战力低下,在占据优势兵力和装备的条件下,都没能击败甚至阻拦住叛军,导致皇家园陵造此大劫,几近毁于一旦。 毋庸置疑,这一次皇恩的降罪下来想必又是一大批官员乌纱不保…… 五月二日,怀远卫与长淮卫开始向八公山、齐眉山、浮山一带的山匪绿林展开清剿,抓捕孟氏教有关的残余势力。 凤阳府知府、中都留守司留守等大小数十位官员主动请辞,解除自己的官职返回原籍等待朝廷的最终通告。 十日后,邬子谷与印迟等人至大别山来到皇陵,在秦风的陪同下再度视察了盲婆孟自陨的现场。将席妙柏收集的一切线索重新鉴定一次,还是得不出认同的结果。 他们始终不相信,死去的人就是盲婆孟。 …… …… “你们杀了铁冬、孟赫,杀了孟瑛、孟钧,又杀了铜豹、孟骠!来吧!把我也杀了!这副肉身算的什么?圣母已得道升天,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回来的!!哈哈……” 牢狱之中,孟氏教余孽中仅剩的头目孟岚,痴狂的大笑喊道。 “痴徒……你不会死的如此容易!”印迟撂下一句狠话,便出了牢狱。 这种狂热的信徒,根本无法得到什么信息。 “那是蟒皮鼓……专用于操控**金蚕蛊!你们所说的那些不死丧尸,估计就是不死傀儡。这种傀儡虽然难炼但是难度还比不上尸血蛊,她们终究是重新试炼出了不死傀儡!” 邬子谷与印迟翻查着她们留下的不多物品,却是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老夫终究还是不能相信,盲婆孟……会就这么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商业宏 春去夏至,进入五月天气进一步转暖,午间偶有升起酷热的暑气。 五月初五端午,秦淮龙舟赛、各种应景的诗会相继举行。南京各大酒楼会馆,也会举行传统节日的惯例宴会“选花魁”。 仙鸯阁乃是酒楼行业新晋的龙头霸主,排场和噱头自然高人一等。南京喜庆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滁州地震的影响而消沉下去,即使不久前受到余震波及的余悸,还未完全消去。 说得不好听些,爹死娘改嫁,各人顾各人。日子该怎么过就继续过,还得过的有滋有味。 远在凤阳府的秦风等人,却是没有这般休闲逍遥的日子。等到一切事毕,返回南京之后已然是下旬…… 十八日,阳光正盛,白云如絮,有海鸥自东边飞来,在远处的江面上绕了个大圈,再度返回飞去。 江宁码头,无数大小船只停泊在各处,等待着船工们卸货、装货。当中有五艘大船格外显眼,船体稍大于福船,风帆面积比船只宽度更为宽阔。 这些大船都具备超强续航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巡洋巨舟。 这是来自广州府的广船,上面打着“瑞隆祥商行”的旗号。每一艘船都标有鲜明的阿拉伯字号,领头的那艘刻有“瑞华兴”三个金漆大字,以及001数字。 船商的民船个头都赶得上兵船,在寻常百姓眼里看着不啧啧称奇才怪。如此霸气的民商,除了那些财大气粗与官府或多或少,有利益关联的大财阀。也只有豪门世家与皇商,才具备这种特殊的条件。 出于商业化上的战略调整,属于“瑞隆祥”旗下的纺织业商号“鸿雁总行”由广州搬迁至南京,原来各处的分行不变,重新在南京各地设置染坊、染料种植场、布行、织纱厂。同时搬迁过来的还有“铭湖盐商总行”,这是两广地区数一数二的盐商民企,也是“瑞隆祥”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最早期,秦风便是靠着“铭湖盐商”这个字号。于粤广贩盐起家打响名号。 位于湖广省的“白仙台酒坊”和“福泰矿业”,也早于四月开始从武昌调运物资分批运达南京,白仙台酿酒坊的分行也如期设立起来,位处合肥府的民营矿场也由南京发得凭证。正在与府衙一起开发浮槎山的矿区。 “瑞隆祥”旗下各类的产业链布局,逐渐向长江北面伸出触角…… 这日下午,“瑞隆祥商行”总行的大掌管查新和,带着两位大掌柜还有一众掌柜、大伙计踏足这块土地,怀着雄心壮志准备在南京商业大展拳脚。 三年以来。秦风逐步放权走向幕后,将心思专注在封华盟之上。对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发展,他更看重于强强联手和联盟式抱团方略。故且费煞心思建立了一支稳固具有创新思想的智囊商团,在商业上的经营实际掌舵者,已然全交给了查新和。 这位出生于广东潮汕籍商贾,既是个传统典型的务实派士绅,也具有开阔非凡的见识和胆量,面面俱到。蒸蒸日上的“瑞隆祥商行”如日中天,已能展现出他的超凡经商能力。 五艘商船卸载下来的货物,花了几个时辰才装满了二十五辆车。在赵凯和洪达的迎接下运往南京。 两日前回到泞园的秦风,开始筹备一场别开生面的慈善晚宴,计划筹集善款用于赈灾。南直隶各府近段时间所遭受的各种灾难,已经给官府带来非常多的负面影响。 当然,站于他个人的立场,还有另一个深层次的利益。 …… …… 泞园,秦宅家宴。 “哈哈!查老一路辛劳,不远千里亲自从广州湾来南京。这海路可走的顺畅?” 饭厅铺开三张大圆桌,已经坐满宾客。互相熟悉的人,都一一寒暄问暖。大家敬过秦风这位大东家之后。酒过三巡也就随意各自吃吃喝喝起来。 查新和年过四十有五,身材高大偏于北方体型,却保养很好没有过度肥胖。坐在他身旁的陆仁贾倒是胖了不少,肥膘越发见长。 长了一副官颜的查新和。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言谈举止间有着自己的独特气质。 “托大东家的福,海路走的是安全路线,虽然颠簸了些……但我等也都习以为常了!想想我等将要在北方大展宏图,查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证一番。” 秦风拍拍他的手背:“不急!等我打开北方市场的商业大门,将咱们的商行根基扎稳了。那时自然少不得要请诸位北上。如今,南直隶我已经与各大商帮谈妥,以后的生意……将少不了咱们的份!” “如此甚好!南直隶至开国来,便是大明商贸最繁华之地,豪门商贾富甲天下。徽商、江苏商帮、松江商帮、杭浙商帮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其他商帮想要来争得一口,真是难于登天啊!大东家亲赴经营一年,便有此成绩所属不易! 可惜的是,百年海禁令这块黄金宝地停滞不前,白白错失了原可恢复唐宋商贸鼎盛时期的风采。哎!查某这一路来,历经福建、浙江、松江,所见之沿海大城的海业无不萧条沉寂,甚为叹息!至那朱纨巡抚浙江剿灭了双屿海盗,海禁之事越演越烈。看其情形,怕是要开禁越发的艰难了!” 秦风莞尔一笑,心知这位大掌管至始至终都在想着要开海禁,重新打通南洋的海上商贸。因为这些年的走私海商,的的确确是让他们尝到丰厚的甜头。 广东虽然严令禁海通商,实际上却比福建与浙江要松懈许多,还未达到全面性的大幅度禁止,偏于一偶的广西海域,更是可以用猖狂无度来形容! 山高皇帝远,地方上的官府系统基本出自当地一系,和士绅豪族通于一气想要欺上瞒下,做些小勾当还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到努力中。但此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妥,不过……朱纨的下场和朝廷还有地方士绅大族们的反应和做法,却给了我一个方向和准则。三年之内,或许海禁之事会有一个转变的就会。但是还不好说啊!查老,就好生看着吧!” “唔!大东家的本事……那是天下无双的!查某唯你马首是瞻就是了!”查新和举起酒杯,众人也一起高举酒杯。 齐声喝道:“唯大东家……马首是瞻!永不舍弃!永不抛弃!永不放弃!” “好!诸位兄弟们!干了这杯……预祝咱们红红火火!大吉大利!气贯如虹!!干!” “干!!” “这次来,就多呆一段时日,也不急于回广州。我啊,还是有许多事要与你商议的。呃……但是呢!别想着留在南京,广州的总行还是离不开你!那是我们的基业……老窝!得守好了!老子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得跑路回去广州呢!呵呵……” 秦风的脸色显然有些红润,与众人说话也随性了许多。 “怎么会呢!大东家的事业正是蒸蒸日上,查某在广州等着您在京师大张宏图啊!届时,需要查某做些什么,尽管出声便是!哈哈!查某一趟路走了三个多月,消瘦了不少!当然要好好在陪都滋养一番才走! 广州的生意交给查某即可,那边的大家族虽然难搞一些,但终究不同这里!查某的话,在圈子里还有几分份量的。” “唔!那就好,那就好!” “噢!对了!听说那位朱巡抚……已被朝廷究治革职下狱,这个月放狱返回老家长洲县候命。查某沿路经过福州、宁波、杭州之时,得到确实的消息……他们欲想要整死朱纨!只怕他……一旦上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死罪难活啊!” “什么?朱纨回苏州老家了?”秦风对此颇为意外,之前倒是因为别的事,忽略了这位大人物。 “我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大贤能……”(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慈善晚宴 五月二十五日,南京细雨。 仙鸯阁,仙字一号二号戏剧院大厅,慈善晚宴如期开幕。 由秦风发起,以南京户部的名义筹备赈灾募捐。实际上是封华盟与瑞隆祥商行进行组织和筹划,官府为领头者号召全城士绅豪门共举慈善盛事。 这夜,两座戏剧院大楼全部开放,重新布置撤去大部分的排椅,分别在大厅内摆上二十五桌两号院厅共计五十桌的大圆桌,可容纳五百余人的宾客。 既是募捐晚宴,也是庆功晚宴。 凤阳府大捷,荡平孟氏教叛逆二万余人,同时将当地危害数年的山匪强盗连根拔起,铲除殆尽。高宁护陵有功,深受嘉靖皇帝的赞赏加封俸禄,更是授予中都留守司留守的实权,掌管卫军统军大印,兼领守备大臣坐镇南京。 作为这一次动乱中,得益最大的一人,原本就身领监察镇守的大权,如今又得尊宠饶过南京中军都督府,直接掌管留守司的统军印信。就连薛景谦和谭国仁这些文武官大员,都为之忌惮三分,在南京的权势可谓是盛极一时。 滁州地震,全境九成以上的州县成为灾区,受灾百姓十万人。周边各府遭受波及的也有上万人,凤阳府更是祸殃兵灾、水灾、旱灾。 封华盟在此之前,已经筹划过一次赈灾善举,共筹得价值十五万两的物资和五万两白银现钱。这笔善款转交户部由都察院监察,用于南直隶的赈灾使用。 南京各方名流士绅,豪门世家,王公大臣,文人大儒,各种官商二代汇聚一堂。南京一半以上的商贾豪族都应邀出席,出于这次宴会的特殊性,又广为宣传之下。人人都以收到请帖邀请为荣,没有收到的痛心疾首,捶胸哀嚎…… 除了皇宫盛宴能与之相比。近二十年来乃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官民联谊的盛会。 慈善宴,少不得募捐拍卖。 王公大臣、名士大儒纷纷献出珍藏的名画古籍、名家文墨真迹、古董珍品,由仙鸯阁大掌柜陆仁贾代为执盅,沽价而卖。 豪门富商便是这次拍卖会的主力消费群体。有人为了出名、有人为了讨个好彩头,也有人为了挣个人脉名气,往往是一掷千金高出原价数倍竞价拿下。 来自广州府的瑞隆祥大当家查新和,出手大方连续拿下吏部尚书薛景谦和侍郎王珪尧的亲笔字画,又投得郡王府献出的珍藏宋代诗集与玉石珊瑚。当场就捐出了一万两白银。另外再以商行的名义捐出三万两作为追赠的善款,赢得满场喝彩。 其间,仙鸯阁四大花旦与四大小生联手演出,倾力献艺。也引起满堂的连连喝彩不断,所得收入也将全部捐出。 此次宴会,瑞隆祥商行旗下的分行,也趁势打开名气正式全面开拓北方的商业市场。 郭婵婉经营着“鸿雁分行”旗下的一间染坊布行,是武昌商号的一名掌柜。自然也从湖广来到了南京,参与总行的洽谈会议。 按照秦风的意思,这次来了便是要长住了。 剧院大厅内座无虚席。人山人海。琮儿在郭婵婉身旁跑来跑去,并不怕生,反而觉得很稀奇很是兴奋。 偶尔有达官贵人家的孩童追逐而过,便也有玩在一起的。遇上家教甚严的,还颇为懂事的回礼问好,随后遇上几个心高气傲的官几代,被他们奚落一番也只是互相瞪了几眼。孩子的心性,难免会受到世俗风气的影响,也渐渐对那些阶层等级不一的贵人们,有了更多的看法。 感同身受。他们似乎自居高人一等,很不一样…… “娘!他们欺负孩儿……” 琮儿拉着郭婵婉的衣角诉说道。 “怎么了?” “孩儿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玩具……想和他们一起玩……可他们把我推开,说孩儿身份低贱!” 郭婵婉眼中闪出一丝的伤感,摇摇头轻声道:“嘘!听话。今晚来了很多贵人家眷,你莫要胡闹添乱。既然别人不带你玩,咱琮儿就乖乖的,好吗?” 琮儿憋着闷气,瘪着嘴点了点额头:“琮儿想找三叔玩,这里人好多呀!怎么三叔去那么久呀?” “我们坐着就好。三叔忙着呢……” 郭婵婉的眼神中流露的迷惘和无趣,甚至有些躲避众人注目过来的眼光,安安份份的坐在一旁。 偶尔身边的同行掌柜与来往的商贾官员套近乎,也随之起身应付了一下。陆仁贾与查新和同为一桌,便也会照应一下。只是这会儿,他们都离席应酬去了。 她散涣的目光不时望向远处,人群之中有一道她熟悉的背影…… “……另一方面,这次受灾情影响需要救济的人,超过十三万之数。” 秦风道:“目前所能调拨的粮食,不足三万石。呵,一石粮食只能救四个人啊!” 潘闵摇摇头说道:“还要减去路上的损耗,这已是应天府所能做的极限了。要知道,其余各府也有不少的灾民在等着救命粮呢!光是红莲叛逆造成的难民也有七八万之数!这边的手尾还未完全清干净……” “以往朝廷赈灾下放,少不得一些地方酷吏的弄权。今次可要监督严查,毕竟这是咱应天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救命粮,可不能让那些不法官吏钻空子!粮价上涨的势头,我等已经尽力打压下去,只要商贾大户那里不再动手脚,挨过这一个月……总会好起来的。”薛景谦在旁严词说道。 “唉,这次各种灾情接连并发,对官府与百姓的冲击颇大,对我等也是一次考验。秦某已是歇尽全力,想方设法去协助诸位大人平息灾情,也算是尽了某下的本分。为了报答张上师的知遇之恩,某下可是不留余力了。万望诸位大人,可不要再苦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啊!尽可……少死一些人,能救多些人便救多一些吧!能控制在一定数字之内,也算我们是赈灾得力了……”秦风颇为感触的说道。 “定然如此!逸仙为赈灾出力不少,这慈善晚宴不免有些哗众取宠,过于奢靡。但出发点还是好的,借此筹得的物资和银两已是超出预定目标,作为非常时期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手段。”薛景谦捻着胡须,指了指拍卖会上热情汹涌的人群。 “有人追名逐利,有人视金钱如粪土,有人惜金如命……各有各需求罢了!秦某在商言商,自然深谙商场游戏规矩,不过这次……也算是无奈之举。 世人皆说,为富者多有不仁,这很难定义对与错。但他们掌握着绝大多数的财富,这是不争的事实。这种境况之下,他们再不出多一份力,只怕天下就更乱了!” 秦风说罢,眼光转移到那群富商地主身上,神色意味深长。 环视一遍后,却刚好与远处的郭婵婉的视线对上! 那边的表情显然有些错愕,片刻便报以盈盈的笑脸…… “哎……”不知为何,秦风不经意的微微叹息一声。目光从她那方掠过收回……(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把私话说与你听 当晚的慈善募捐所得颇丰,以往并没有什么地位,也入不了官员大儒法眼的一众商贾,终于获得了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 趁着慈善拍卖大撒银子,不仅得到了官员们的褒奖,也借着善举之名结识讨好一些名流大儒,好提高自己在社圈里的身份。 这就是所谓的花钱买名声,甚至已经有富商提议,这样的社交宴会应该多举办几次! 高宁对此很满意,他几乎成了宴会上的主角,所到之处尽是吹捧的奉承之声…… “呵呵……在座的诸位,便是瑞隆祥商行的金算子吗?不错不错,个个都是大掌柜的风范!秦老弟贵为商界金才子,底下的掌柜们也是不逞多让,难怪你在生意场上如此顺风顺水……” 高宁举着酒杯,将查新和一众人等大大的赞赏了一遍。笑意中不免带了些醉意,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监,随时侍候。 “高公公莫要再夸,若是让他们得意自满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来,给您介绍咱商行的顶梁柱……查新和查大掌管!南方十省数百家分行,旗下几万名伙计在他一手操办之下,管理的妥妥当当。他可是秦某的诸葛孔明啊!” 秦风边说边在查新和面前竖起大拇指,受他感染高宁点了点头,也竖起大拇指说道:“大人才哇!有这等大本事,改日某家可要好好讨教一番……呵呵。” “高大人过奖,都是本份应尽之事!”查新和不卑不亢的回礼道。 轮了一圈,每人敬上一杯才缓缓走向郭婵婉。 秦风看了她一眼,显然她有些局促,表情不太自然甚至有些抗拒的意味。 但秦风还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示意道:“郭夫人,鸿雁分行的掌柜之一。染坊布行业的女才子,是秦某旗下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 “噢?女掌柜?呵呵……有意思,所谓的奇才可是指制衣呀?”高宁笑嘻嘻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端庄貌美的女士。 “大概是这个意思,她改良出来的织布机与纱锭机。可谓是别出心载。效率可是比寻常老式样机高了不止一倍,而且对染坊与布行还有制衣都相当在行。瑞隆祥旗下的女掌柜不在少数,但郭夫人却是秦某最为看重的一位。” 秦风的说辞不免有些浮夸,而又显得有些过度。不仅是郭婵婉。在场的其余大小掌柜都觉得有些意外。 为何单单是她?在一个宦官面前如此的大力吹捧…… 郭婵婉心里诧异,面上还是大方的盈盈施礼:“高大人福安,民女郭氏见过大人。” “唔唔!好好,好一个贤淑聪慧的可人儿……秦老弟身边奇才甚多,某家有些羡慕呀!” “郭氏原籍杭州钱塘人。与公公老家甚是近乎。理应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才是,杭州即将开设鸿雁布行第三十五分行,染料种植场与织纱厂就开设在萧山与山阴,或许郭氏可以就此向高公公讨些生意经才是。” 高宁捂嘴笑道:“秦老弟这是打趣某家呢!某家哪懂什么生意经呀!不过说到山阴的蓝靛和茜草……某家倒是知晓一二的,那处山上盛产此物物种饱满丰美,的确是作为染料场的不二之选。” 郭婵婉由心里的诧异,已经来时在脸上表现出现。此时诺诺应道,却不知如何回应。 “噢,郭氏……是杭州人士?唔,是长得一副江南秀女的美人胚子。嘶……”高宁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开始有些聚光凝视着对方,一时间似乎清醒不少。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姓郭?钱塘人士?祖上也是染坊世家?” 高宁的目光不停的在她脸上转移,最后盯住郭婵婉左眉角上的一颗媚痣…… “呃,嗯!是的,民女……祖上的确是开染坊的。”她竟然不自觉间,生出了一丝的慌张情绪。 “呃……”高宁低着头,举着酒杯的手臂缓缓垂下,眼神露出复杂的神色。 此刻两人之间,既不对望也各自逃避对方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郭婵婉在躲避对方的视线。 秦风作出了一个不轻易被察觉的举动。身边的掌柜们知趣的各自退开,留下了一个绝对的空间。 “郭夫人……家宅可是在西江河畔的柳叶坊?”突如其来的一句抛问,吓得郭婵婉愣了好一会。 缓缓才回神吞吞吐吐的说道:“不、不!不是那里……呃,三哥!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忽然间话没说完,郭婵婉脸色苍白渗汗,便有些乏力的身子一软,多亏秦风搂住才没倒下。 “婉妹!你没事吧?怎么……公公见谅,容秦某先退下为郭氏诊治一番,或许是劳累过度了!” “噢!快去。快去!身子要紧……”高宁一边摆手,也十分紧张的看着郭婵婉。 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高宁喃喃自语:“不得了!不得了!难道真是她……”片刻间,他的醉意竟然全无,身后的衣衫徒然已是湿透! “福儿!你过来!” “公公有何吩咐?”小监近身请道。 “你可曾记得?卫公公送给某家的那副女子画像?!” “记得,那可是位大贵人呐,福儿记得清楚。” “那你看看……那郭氏是不是,长得颇有几分相像?” “这……奴下可不好说,得公公赏眼见过那位贵人的画像,只记得她左眉角一处有媚痣!卫公公好像说过那画像……是八年前所画。这倒是难说……” 高宁身子一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吓得那小监连忙去扶正。 “正是啦,正是啦!某家得回去看看那画像,郭氏、钱塘西江河畔的柳叶坊……祖上是开染坊的,有媚痣……天啊!不会给某家遇上了吧!!哎呀!” 高宁一下激动,竟重重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那表情是酸甜苦辣咸……一整个尝了个遍。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不过带琮儿去放了个孔明灯……你竟把婉姐姐……她晕了也是你造成的!大庭广众之下,你为何在一个太监面前,如此作伐她!”莫玲儿这才回来,便见郭婵婉脸色青白的躺在偏厅的长椅上。 从秦风的口中亲自了解事态的经过,愤然的骂道。 幸好只是精神上的压迫过度,加上一些贫血辛劳引发了间歇性的轻度昏厥。莫玲儿为她施诊,补充了些糖分的水饮,歇息片刻已经好转。 秦风皱着眉头,缓缓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对不起!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了。而你,有些人……也总得要去面对。” 郭婵婉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对莫玲儿说道:“求你,带琮儿出去!我想与三哥独自呆一会。” 莫玲儿怔怔的看了看两人,各自的表情都异常的怪异,心知这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便好说赖说才把琮儿带了出去…… 郭婵婉抓住秦风的手腕,神色慌张的问道:“你这就要……把我送出去了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太监的私隐 宴会还在继续,舞台上轻歌曼舞,靡靡之音弥绕于大厅四周。 气氛渐渐进入高涨时刻,剧院户外响起烟花爆开的巨响,灿烂的烟火在高空中以各种奇妙的形态展示出来。 作为主角之一的守备内臣高宁,却以身体不适提早退席,低调的离开仙鸯阁回府邸。 同时,秦风旗下的一名女掌柜,也因体乏虚脱而被送回了泞园。 除了少数人,谁都不会注意到……只因为一段简单的谈话,却意外引发了两人的心病突发。或大或小,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这一个小插曲,被掩饰了过去。但,在明眼人的眼里,这终究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中所涉及到的内幕当然没那么简单。 一个内侍太监,一个民间染坊女掌柜,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 …… 慈善晚宴一直持续开了三天,拍卖、募捐共筹得善款五十五万贯以及现钱八万两纹银。还有一些以实物为主的物资,全部交予户部与府衙登记封存。 城东,高府宅邸。 曾是属于曹海的一处私人房产,在他卸任北上京师后便赠送给了高宁,顺了个人情作为临时的家宅。倒也不是什么豪宅,一座五进院落的大宅,小园林楼阁应有尽有。 这天,秦风被招进高府,从早到黑足足呆了一日。 其间,高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前几日还是访客如潮,门庭若市。大族世家争相往来的讨好送礼,高宁也都是一一迎客热情接待。 突然闭门谢客,一时间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感触最大的莫过于秦风,此事正是因他而起。 “如此说来,你对她的身世与家况……也并未熟知全然。唔……她竟会遭遇那般的惨境?嘶……”高宁身穿常服,玉带前挂着一串精美的玉佩,边走边发出“嘀嗒嘀嗒嗒……”的玉石声音。他沉思的样子显然很惆怅…… “是的,某下当初生出恻隐之心,无非也是一念间产生的钦佩感。她……即使在那般危险之境,为了她的孩儿。表现出来的顽强抗拒意念。对邪恶与不公的抗争,面对侵害与劫难……她的毅力感动了我。所以,某下就出手相救。事后过了两年才缓了过来,实在不容易啊。” 高宁回身看了看秦风,点点头说道:“护犊之情……乃是人母的本性。事后。你没有深究此事?郭家人为何被灭门,她又为何会被追杀……” “当年此事,就连衙门都没有给出个合理的章程来。某下一个小小的商人,怎敢去深究?若不是某下行走江湖多年有了些名号,那时……还真不敢出手呢!那些人啊……出手不是一般的黑啊!灭门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得有多阴狠毒辣的人才干的出来啊!”秦风说道,还不忘连连叹息,对此表现出十分愤慨的怒意。 “说的也是……你说那孩童已有九岁?那便是嘉靖十九年的事……往前再推一年,嘶……时间正好接的上!这家世也对上了……” 高宁独自小声的在嘟囔着什么,转而又望着一旁守候的那名小监。两人似乎都有眼神上的交流。 秦风迷惑的轻声唤道:“高公公……公公。” “呃?什么?”没回过神的高宁,有些迷惘的应道。 两人都互相对视了片刻,他才拍着额头缓缓说道:“唉!恼人的烦事啊!” “公公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莫非是公公的什么故人?如果是,那真是天意弄人啊!” 高宁突然脸色一变,阴森的看着他:“此事你不可外传!更不得随意让那名妇人离开金陵!从今日开始,她必须待在金陵!必须要在某家的眼底下!哪里也去不得!你要好生照看她!锦衣卫将会负责她的护卫,一举一动都得向某家汇报!你可记住了?!” 秦风一愣,装出一副极其惊慌的情绪,回道:“是,是的!某下记住了!公公……你这是……能否让某下知晓。这是为何呀?” “无须多问!此事还未证实真伪之前,你过多的追问对你都不是什么好事!明白吗?某家这是为你好!你就按某家说的去办,等会直接从府上带走一队人马就成!”高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高亢起来。 “……。您这是吓到某下了!难不成某下做错什么事……” “哼!还指不定是什么好事呢!这或许是天大的好事,也可能是坏事!就看你……还有她……噢!还有某家的气运如何了!这几日看住她,别乱走动!某家需要找个人……来证实她的身份。到时,你就带她过来!某家……要亲自问她几个问题!” “喔!是!某下记住了!” …… …… 暂领南京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的高宁,私下调动一支十人小旗进入泞园,全天候护卫郭婵婉。一面也是监视。 其间,也是引起泞园众人的关注。郭婵婉本人事先也有些感到突兀,却也是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她想躲也是躲不开的。因为事态,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虽然如此,对她的日常生活和事务却也没多少影响。鸿雁总行其间进行的布展事务,还是如火如荼的展开。 购地、铺面的选址、仓库房舍的搭建、各类人员的招聘纳用,从广州府乃至其它州府的物资器材转运安置林林总总,也都一一在做。一切都依照规划好的蓝图,一步步的设立起来。 郭婵婉此次来,是应邀参与内部培训和协助督办总行事务。秦风有足够的理由,将她留下。加上这次突发事件,她的身世牵涉甚大,锦衣卫要留人……她就更加走不得了。 高宁失踪了半个月,听说那日匆匆向部司告了个假,便一直未有返回官署办公。 六月初三,夜里。 泞园外又来了一队锦衣卫,这次是狄晖带队。那名小监李福儿,亲自前来请郭婵婉与秦风到高府一聚。 当晚,高府内外尽是锦衣卫护卫,守备异常的森严。如临大敌,宅邸十步内除却守卫,四周空无一人,临近的整条街全被戒严起来。 高府内,来了一位大官。 浙江镇守太监卫煦…… 高宁告假半月,竟是去了杭州。卫煦出身御马监,受命外差镇守浙江已有两年,为人内敛虽然也贪财好名声,不过做事低调守规矩。相比一些外派的边疆太监,性情上稳重许多没有太过张扬跋扈,倒也好相处。 这是表面,深知他的人却是不敢招惹的。 据闻,朱纨一再受到弹劾削职,直至倒台获罪。浙江地方上的官僚派系与豪门大族是罪魁祸首,但也少不得卫煦的从中作梗。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內侍太监,多少都有点背景与手段。 秦风被屏退在偏厅等候,书房内只有高宁、卫煦,还有两个小监。而郭婵婉则是独自被召见,此刻正战战兢兢的施了个跪礼。 “起来吧……不用这么拘束!你我……只谈谈家常闲话,某家对你……甚是好奇!不知郭夫人是不是愿意,如实的回答某家的问题?” 卫煦的言语倒是很温和,以一个朝廷大官的身份召见一个民女,却是能做到以礼相待不耻下问,也没有过多的苛刻姿态。 “是!二位大人在上,民女有问必答……”郭婵婉也只能是唯唯诺诺的应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一夜惊谈 “祖籍钱塘县余仁坊,祖上一辈以开设染坊营生,父辈以秀才之身考举六年均告落榜。此后便专注经营祖业,家中有一兄一姐,家母善于女红刺绣,你深得手艺……” “嘉靖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八,郭氏一家惨遭灭门,家宅毁于失火二十三口人无一幸免。死者均死于一剑割喉、绞杀、毒药……歹徒手法凶残,毫无人性可言。十日后,县衙门将盗匪缉捕归案,涉案七名强盗按律处死。此案消结三月后,县令、县丞、衙门捕头等共计十一人,相继死亡。死因有意外、有自杀、有他杀……诸如此类的死法,一时无法查明。” “郭婵婉……你听了这些,有何感受?!”卫煦上身微微前倾,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大人所说此事,与民女有何干系?”郭婵婉眼眶湿润,情绪已然有些起伏波动,小监所念及的那桩惨案,不多不少对她内心产生了冲击。 “喔?真的无关吗?郭秀玉……这才是你的本名,是也不是?如无意外,你与你的孩儿是唯一幸免之人。虽然当年的县衙门口口声声宣称已经结案,但后续的案情疑点重重,表面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合情。不过,终究还是逃不过我等的法眼……” “……,民女惶恐,不知大人言下之意。民女……姓郭名婵婉,祖籍是在钱塘县没错,可家父早死,家中只有家母二人相依为命,后来因犯下大错未婚生子,遭族人驱逐。六年前家母病亡,民女也就随迁至湖广,附籍于武昌……” “唔?真的如此吗?可为何某家,在钱塘县黄册之中,却查不到任何与你有关的户籍记载?郭婵婉这个姓名……自始至终只在武昌出现过!一个人……没有真实的过去,她是如何凭空出现的?这说的过去吗?你到底想隐瞒些什么?” 卫煦此刻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民女。没有隐瞒……”郭婵婉说罢,心中一虚便跪下含泪说不出言语。 “哎!某家……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就是郭秀玉。抬起头来看着某家……这件事,可关乎着皇家内廷的大事!你那个孩儿……他、他体内有可能流着……皇家的血脉呀!郭氏呀郭氏……你可要想好咯!不得不慎言啊!”高宁着急得拍起大腿。指着她说道。 卫煦闻言,不免瞪了他一眼! 郭婵婉缓缓抬起头,眼光闪烁,心里有如小鹿乱撞,脑袋一片空白却还是努力的去平复情绪…… “这么和你说了吧!某家贵为浙江镇守大臣。怎么说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如非大事某家怎会为你一个小小民女远赴金陵?这些年来呀……其实某家还肩负着一个重任,那就是……为皇上暗中寻找当年的那位……红颜知己!够清楚了吗?你想想……再回答某家,你究竟是郭婵婉……还是郭秀玉?” …… …… 偏室,户外月光阴沉,夜空淅沥落下毛毛细雨。 卫煦站在窗户旁,沉思不语。 高宁则是来回踱步,不时摇头叹息。 “高公公……某家可是为了你灼灼之言,从杭州大老远赶来金陵。如今……那个女子,却是如此的顽固!她若是不想承认。也不拿出什么证据来验明其身,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高宁一愣,悻悻的回道:“卫公公……你不是有皇上御赐的画像嘛!她大部分的相貌特征都与之匹配相差不大呀!这还不足以证明些什么么?” 卫煦指着他皱眉说道:“怎么如此儿戏?!这可是关乎皇上的私隐……你!这在宫中可是大大的禁忌呀!不可不慎重!” “哎哟!据某家所知,前几任公公都接了皇上的密旨,暗中查访郭秀玉的下落。现在传到你的手里……都这么多年了,皇上依旧对她不死心!虽然没有明说,咱都明白皇上的心思……对她可是念念不忘的!这个女人,是深得皇上的真心!如今这人就在咱的手里,眼见这天大的功劳就要归于咱的了!这事若是办成了……嘿嘿!你我二人的荣华富贵……岂止如此呀!” 高宁就像是捡到天大的馅饼,眼里发光搓着手掌心兴奋的说道。 “唉……如若她真的不是呢?那就别怪某家心狠。知晓皇家秘事……定然不能留下活口!” “……这!” “那个秦风……果真信得过?”卫煦眼中寒意隐现。 “自然信得过,此事还是他无意间提起,碰巧某家又记得这事,当时也是吓了一跳。事后才一一回想为了求证。才请你过来。他不是已将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么?按他说法,救她一命留为己用,也是纯属意外。关于她的过去……他也从未过问,应当对此并不知晓。此人乃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豪客,你理应听闻过他。” 卫煦摆摆手:“这是一码事!关于秦风再另说吧!先解决那个女人的事!时间够长的了!她要想到什么时候?” 说罢,便匆匆的走向书房。 半个时辰了。郭婵婉依然跪在地上。卫煦二人疾步走入书房,坐于一边却没发话,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她才轻声说道:“那个人……他,一直在找我吗?他的心里……还有我?” 卫煦与高宁面面相觑一番,“那个人”自然指的是嘉靖皇帝,可他们又不好发火指责。毕竟若是真的是皇帝的红颜知己,那身份就不是一般的高贵了。 卫煦哼了几声,便有小监捧着一张画像,在她面前展开。 “这是皇上亲命宫中的画匠,所画出的心中之人!若是皇上没有念想,怎会描述的如此传神!不瞒你说吧!事已至此,说开罢了!从郭氏一家遭遇劫难之前,皇上就曾命人暗中查访过你!只是……当中有些说不清的缘由,致使错过了最佳时机。等到确定郭氏家址之时,适逢惨案事发之后,便是无疾而终……不过呀!这六年多来,皇上的真心依旧不变,年年下派内臣到处寻访你的下落!皇上他……始终是放不下你的!某家身为臣子,身受皇恩,必定要为皇上寻回当年的红颜!如若你就是……那你不该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真心苦意啊!” 郭婵婉颤抖着手指,轻轻的画像之上抚摸着,细细的看着画像里的女子!那服饰、那青色薄纱、妆容、容貌神态,与九年前的自己格外的相像! 那时候正值貌美年华的十八岁之时,情窦初开……那是疯狂的一夜,也是最幸福快乐的一夜,可惜美满的日子只有一个月……紧接着便是无妄之灾的降临,身心经受长达九年的痛苦…… 他不该就这样抛弃自己…… “他不该就这么抛弃我!你告诉我……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就因为他是皇上!?欲舍欲取随他一念之欲?他有很多的女人,少我一人……又有何妨?!” 她几乎是咆哮出来,夺过画像抛了出去! 画像“碰”的一声砸在窗户上,反弹回来,险些扔了出去! “你这个疯女……哎呀!快捡回来!那是皇帝爷的心头之物!可别毁了!”卫煦差点跳了起来,那个小监也惶惶恐恐的跑去抱着擦拭。 “就因为皇上是一国之君!这些事情……更是不能随性而为,你身为皇上的女人……更要懂得体谅皇上才是嘛!再说了……皇上心里是有你的!”高宁可是费煞苦心的极力劝说,当媒婆的可还没他这么用心。 “何必再来扰我!我已经试着放下了,我也试着去忘记……何必再来扰我!民女高攀不起!二位大人,就此饶过民女吧!求求你们了!” 郭婵婉声嘶力竭的跪拜,哭喊道。 卫煦沉声喝道:“很好!有骨气呀!胆敢和皇上讨价还价!这可容不得你了!既然你自己都开口承认了!高公公又如此信任你……没法子呀!但凭空说话终究是个虚话……只能将你带到皇上的面前,让你……自个和皇上说去吧! 若你真的是皇上要找的人,那就恭喜你了!日后得了富贵,即使要清算某家今日的冒犯之罪,某家也认了!可别怪某家手狠,为了皇上……某家只能送你入宫验明真身!” “为什么?我不去!我不要再见到他……我不去……”郭婵婉无力的哭道。 “不去?!那个孩童……他可是皇上的骨肉?!哼哼!你不去就得死!想清楚呀!活为皇家人,死……也是皇家人!你既得皇上恩宠,那这一辈子都是皇家的人!某家好生劝告你,仔细想想……为了你的孩儿!去与不去……做个了断吧!” 卫煦猛然的一掌,拍在案几上嗡嗡作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不能说的秘密 六月的南京城,气候潮湿间杂着闷热。已然进入雷雨的时节,城市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给这座依旧热闹喧嚣的浮华之城,增添了不少热浪的气息。 从高府出来,秦风与郭婵婉相见无话。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红肿着眼睛保持着沉默,一路快速的窜上车篷里。她的后背几乎湿透,三层衣衫紧紧的贴在背上。不知为此,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对她而言,这是个很难做的决定。 不过,这并非不是不可以去想。这么多年了,说她时刻没有在想、什么忘记放下的话……都是自欺欺人,自圆其说的自我慰藉。 因为她的男人,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这个天下……都是属于他的! 那又如何?受孕、怀胎十月、分娩,乃至后面的婴儿呱呱落地、生父是谁诸多问题的缠绕不断,一个女人最脆弱之时,最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这个天下独尊的男人又在哪里? 家门被灭,遭遇追杀的劫难,她早已是万念俱灰。 偏偏这个时候…… 而另一个给了她新生的男人,号称江湖第一侠客的翩翩君子。反手又将她带回了过去,甚至一步一步的把她推向那个男人。这一切,看起来就是有预谋的计划。 恰逢其时,身在皇宫里的那个男人,这六年来竟然一直都在寻找她…… …… …… 翌日整整一日,她都躲在厢房里闭门不出,茶饭不思滴水不进。其间,只有琮儿被她留在房内,情触伤时会抱着琮儿说着一大堆糊话。在孩子面前,她尽量压抑自己的情感,说着一些孩子难以明了的隐晦话语。 也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的情绪倾泻出来。 入夜,秦风捧着饭食门前扣响。久久没有回音…… “开门吧!我想和你谈谈……” “郭婵婉!你真是如此软弱的女子吗?” “吱……” 那扇门缓缓打开,昏暗的房间内露出一副苍白阴郁的面孔。那双幽幽空洞的眼神似乎失去了以往曾有的灵性。 “……你至少喝些清水吧!这是你爱喝的清菇海鲜粥……” 郭婵婉散涣的眼光丝毫没有聚光点,看了一眼便什么也不说走进了卧室。站在窗户前,呆呆的望着稀雾中的那轮明月。 秦风站在她身旁,慢条斯里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月宫嫦娥?在湖广之时。你与琮儿最喜欢听这个故事。他那时还小,每每闹腾不愿睡觉时你都会学着说那段故事。再到后来的蝶仙山庄,你说……很喜欢那里。让你一辈子隐居在大峡谷都愿意,那个地方的确是个人间仙境。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很难放得下……过客终究是过客!” 她偏偏头由下而上的看了秦风一眼。眼瞳的焦点慢慢的落在他的脸上,轻声道:“我对于你……真的只是过客吗?” “在这个世界……我只是一名过客!或许以后,所有有关我的事迹都将会被抹的一干二净!但前提,我必须先完成我所要做的事。” “你总是这么多的秘密!我真的不明白你……” “婉妹……我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你的遭遇与我有些相似,再者你与我有缘因此,我俩才会有着许多共同的语言,才能一直相敬如宾的互相扶持走到如今。你对于我来讲,是个透明体,任何事也是知无不言。可我……从未对你打开过心扉,你也常常因此对我有所不满。不是吗?” 郭婵婉深深呼吸一口,说道:“是的!就像这几日发生在婉妹身上的事,你做这些事可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秦风冷笑:“没办法啊!时机一纵即逝,在任何方面来想……眼下都是最好的时机!这对你有好有坏,但对琮儿却是唯一可以找到归宿的时机了。这么多年了,琮儿日渐长大为了他日后的心智成长,他总该需要一位父亲!他身体里流着如此尊贵的血液,没有理由不高人一等,没有资格不去争回属于他自己的荣光!而你,更没有理由继续逃避下去。而不去将你失去的宝贵岁月和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 她目瞪口呆的无言以对,这一切对她来讲都是极大的心理冲击,或许说她从未想过要夺回些什么,更没有想过再能遇上谁! 可如今。这个机会真的摆在她面前了,而且这是一个极其充满危险的选择! 只要她不再抗拒,就将会拥有一个全新而高贵的身份地位和生活。但那种生活真是她想要的吗?这会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吗? 那个高高在上与生俱来就是大明帝国的第一人,会给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幸福未来吗? 她不敢想,因而迷惘…… “我不知道他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当初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 秦风失声哑笑:“我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的秘密。你想听听吗?” 她轻轻的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不知为何,竟觉得全身在发冷…… “十二年前,我从西北战火中狼狈的逃离。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人手中。无数次的胁迫和压逼,迫于无奈只能受制于人。我无从反抗因为当时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那么的可怕!为了让他们活着、为了让自己活着,我甘于作为他人的傀儡。 从那之后,我被带到了川北。在那里,我和我的同伴们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那个混蛋……找人顶替了我们的军籍!从此,我附籍于龙州司,成为了秦三郎。起初两年我干了很多违背良心的龌龊事,帮那个老神棍建立起一方势力。 有一天,我在保宁传教中杀了一个黑帮老大,踩着他的尸体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我做了一个计划,借着圣徒的身份我第一次表现出了强硬。那老神棍妥协了,出于私心他不会不支持我去实现这个计划的。呵呵…… 我在嘉定创立了华昊会馆,后来总帮迁至重庆府。三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在川西一路打到川南,江湖因我而掀起血腥风雨!多少江湖好汉、帮派宗师、绿林强人死在我手上的不计其数,为了让这些人成为我的垫脚石,我无所不用其极! 我的商帮集团也就此建立!通过川南、川西的几个土司势力,我打通了云贵和吐蕃的商道,走私铁器、贩卖私盐和粮食、绸缎锦布、药物人奴……换取他们的金银财器、木材、鹿茸、角筋……我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干货腌制,再贩卖到内地各省…… 我可以为了勾结当地的土司,灭了另一个土司!我也可以和当地的官府做交易,出卖土司的利益换取他们的信任,再反过来利用官府让他们互相攻讦!秦三郎的恶名响彻整个四川,那个时候……谈起秦三郎无人不为之色变。 川南之地……只知有华昊帮秦三郎,而不知有官府衙门也!哈哈…… 这就是我的过去!你所知道的三哥……这样不堪的过去,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想吐……这样的我,你还会有崇拜之情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我来自地狱 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占据了她的内心。在那一刻,他便是她的全部,她的世界里满满都是他的回忆…… 可他就像一张断了线的风筝,刹那间远远的消失在她视线内。 然后,发了疯似的倾尽全力去寻找。如此的突然,莫不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给了她一个爱情,却又带给她无穷无尽的伤害。 当她有一日发现,那个男人原来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巨峰! 失望乃至绝望…… 眼前这个男人,从陌生到熟悉到相知相亲。这里的亲是亲情,没有掺杂着一丝的男女私情。她成为了他的义妹,他承诺会保护她与她的孩儿。 从此,对他的仰慕之情和感激越发不可收拾。他是一个很不一般的男子,无论是眼光还是想法都与众不同。相处的多了,便觉得他似乎有一种极为极端的自我强迫症,经常会因思考过度而陷入自我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他做每一件事情都极端认真,甚至达到一种异常苛刻的程度。无论是练武练剑还是对新鲜事物的求知,简直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他曾花银子捐了一个监生,获得乡试的资格,而后请来几名府学的教谕和大儒教授四书五经,一年后参加乡试,愣是在承天府考取了甲第二等第十名,博得一个举人的功名。一个行走江湖打拼的商人,能做到这种程度难能可贵。 因此,那颗被掏空了的心……又再次被“感恩”所填满。她曾暗暗发誓,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任何事。 如今,这个男人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完完全全的剥开给她看!她却害怕了…… “华昊会馆膨胀太快,这是我所预料之外的,虽然有过这样的底气,却还是超出我预计的太多!呵呵……那位老神棍也吓得不轻。没有修罗门的势力和资源,我是做不到的。可是他的渗透腐朽了华昊会馆的根基,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始终还是摆脱不了……我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变相性扩大了!这和五年前的我,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布了个局!我要将华昊会馆置死而后生,我要将那些腐朽的势力剔除出去! 一步一步的。悄无声息的,暗地里的明着来的……我要将它分拆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帮会!一个只属于我的帮会!一批又一批的重要物资和财货开始转移到各处,经过我精心筛选出来的心腹骨干分批向湖广、云贵、两广、江西拓展地盘。 我幕后制造了一个江湖大杀局,搅乱了那里的规矩!整整一个多月,四川陷入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江湖帮派大仇杀!那场动乱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多少个帮派受到了牵连,反正华昊会馆内部的那帮人……死了不下一千多人。以致后续连带官府和番司的势力也卷了进去,隐藏了数十年的修罗门在那个时候,也显出了冰山一角。险些被成都官府揪出他们的罪证,若是引起布政司的注意,那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再继续匿藏在四川,势力必会受到重创。可惜呀…… 当我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剩下的只要再换一个身份和面孔,便可以继续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只要过上一段时间,我就可以重出江湖。 所以我又自导自演了一场决斗戏码。以秦风之名挑战秦三郎!我要亲手杀了自己,让“黑煞阎王”秦三郎这个邪恶犹如魔鬼一般的名字,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涪陵江上的一场假戏,谁知道……引来了一个大恶人!“修罗真宗”白慈照,修罗门的门主!那个混蛋的老神棍……他为了自保竟将我出卖! 呵呵……兴许他是觉悟了!他已经控制不住我了,便想着把我毁掉!那真是一场恶斗啊!我身边的二十多个亲信,还有其他三十多个所谓的帮派高手,全给他一个人干掉了!几乎是一拳一个,将他们的头爆西瓜一样的爆开!太可怕了! 我那时自认,怎么也是个一流高手吧!五年来老子一直在勤练武功刀法!虽然有时候也用了不少卑鄙的手段。“黑煞阎王”这个响当当的名号还是有些水分的!可老子的武功真的不差啊!竟然还挨不过那个白慈照的十招! 你知道吗?他一掌……便把我的左脸脸骨轰碎了一半!我的手骨直接脱节碎裂!嘿嘿……我最后朝着他开了一枪!那个破手铳……竟然只在他手臂上打出一个花生大的小洞……如果换成如今新开发出来的新式火力,一定能爆了他的头!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你知道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好不容易可以活了这么久,快要看到希望的时候……我却要死了!不过也好,当时那些兄弟们都在外面。要是全给他杀了……那我就真对不住他们了!” 秦风说到这里,不免暗自神伤的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了一息。 “可你并没有死……”郭婵婉这时已然平复了下来,这些心路历程……若没必要,对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旦她知道了这些秘密。要不就得替他保守,要么就得杀人灭口…… “是的,我没死!那时正值冬日,小雪茫茫……涪陵江面大部分正在结成冰层,而我顺着化开的急流一直往下游流淌。白慈照对自身的武功太自信,甚至有些自大。他的身份太尊贵了,能亲自过来杀我想必也是真的惹怒了他!他没有继续追杀下去…… 我醒来之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邬子谷前辈,还有……邬雪瑶。 冥冥之中已有机缘注定,我命悬一线身中毒掌。邬前辈出手为我削骨去毒,治好了我体内的伤势。因为削骨改变了我的容貌……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从此,我便在神农架的大峡谷之中隐居半年之久!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有蝴蝶谷这么一个地方。蝶仙山庄……从那时开始,就成为我不可缺少的强大支柱!正因为有了山庄的支持和帮助,我才有了日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我改换户籍,潜伏立足湖广承天府,身居幕后重组帮会创立封华盟!半年之后,我重返川西夺回了华昊会馆!以秦风之名收回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之后的事,便是在浙江开拓茶园和茶叶商行之时,遇上了你!你都知道的了……再到这几年过了下来,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过下去。但是我骗不了自己,你也骗不了自己!我们更不能骗琮儿…… 他需要他的亲生父亲!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琮儿的爹是当今皇上!大明朝的皇帝爷! 他没有理由再浑浑噩噩的在深山野林之中过下去,他注定要走上一条帝皇之路!而你……你将会成为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女人!你们没有资格甘于平凡!!” 秦风突然间抓住郭婵婉的手腕,正色的看着她说道。 郭婵婉彻底的被他吓懵,他散发出来的狂热神色,几乎要将她身心融化掉! …… …… “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没有理由不高人一等,没有资格甘于平凡……琮儿会走上一条帝皇之道?这是什么道理?三哥!!你如此执着……到底为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将阴谋论阳光化 “够了!别再了!我好乱,我真的好乱呀!三哥……能容婉妹静一静吗!?” 郭婵婉反手抓住秦风的衣边,几乎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泣不可仰的喊道。 秦风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把她扶到床边安抚道:“三哥对不住你!是我太过分了!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我们只能往前走……” 未及完,他眼泪便夺眶而出。 哽咽的继续道:“你曾托我查访过琮儿的生父,你原以为他大不了是位来自金陵的王府公侯。谁会料到是当今皇上?当我查的越深,越是确定他的身份……就发觉此事越不简单。当初与你谈及此事,你也惊慌失措的开始逃避,从此绝口不谈! 让琮儿有一个完整的家,这是其一。家门深仇大恨,难道你忘了?我等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图的就是一个痛快!这是其二。据我所知,灭你家门的凶手应当在京师,在宫里……我没有事先告知你,就是为了让这件事变得更真实一些。 好啦,我不多了!你……好好想想吧!无论如何,三哥会一直站在你身旁。我们有过承诺,我会一辈子守护你和琮儿的!” 秦风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转身离去。 “三哥……” “呃?”秦风应声偏偏头,看了回去。 “婉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得到,这些年……我已经适应有你的日子。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还能坚强的起来吗?” “当然!三哥自始至终都坚信,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为了琮儿,你可以做得到!” 郭婵婉这时,含着泪花微微的扬起一个笑脸。 秦风稍稍收敛下情绪。道:“他留给你的信物……很重要!那是唯一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世间独一无二!未到京师之前,切不可轻易交给他人。我……去把琮儿喊来,你乖乖的喝粥吧。” …… …… 虽然两人都没有体验过皇宫的生活,并不代表他们③③③③,m.⊕.co√m对此一无所知。 秦风经历两世为人,后世的宫廷剧也看过不少。那个虐心啊要多惨就有多惨!宫中的争斗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惨无人道!但事实是否这样,就很难。 耳闻目染下,郭婵婉对皇宫内的生活也是知晓一些。没有秦风印象中想的那么恐怖,但也不会过的那么轻松如意。后宫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身在其中本身就免不了或多或少的烦恼。 若是真的进宫了,一切也就身不由己……那时她作为皇帝的女人,他又怎样去完成自己的承诺呢?只怕想见上一面也是很难的,况且他什么官职都没有! 但秦风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那就意味着他一定也会去京师。她深知他从不会,轻易做出没有把握的决定和誓言。 “琮儿呀!转眼间……你都这么高了!再过三月就是琮儿九岁的生辰,该懂事了。想想你满月那时……还是这么一丁大呢!现在……娘亲都抱不动你了!” 郭婵婉搂着琮儿,抚摸着他的脸庞一直念念叨叨的着,从他满月到一岁再到如今,一年一年的数了过来。 琮儿睁着大眼睛,眨啊眨的尽是无辜的神色看着她,偶尔会傻笑几下些傻话。故意逗她开心。 他知道,娘亲现在心情十分不好。她很伤心…… “琮儿呀!你还在惦记着爹爹吧?如果……娘亲要带你去见爹爹,你会开心吗?” 琮儿一听,急忙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却:“不要!娘亲这么伤心,一定是为了爹爹的事!如果,是因为爹爹。娘亲才会哭的话。那琮儿哪也不去了!琮儿有娘亲就够了!” “呵呵……傻孩子,你明明就很想爹爹!做梦都在喊着爹爹……娘亲知道的!都是娘亲没用,我应该早早把这些事做个了断才是的!可是如今……什么都晚了!” 郭婵婉罢,既又黯然伤神的留下几行眼泪。 “娘!你别哭了,琮儿知错了!琮儿不要爹爹了……不要爹爹了……” 孩白嫩的双手在她脸上。胡乱的帮她擦拭着泪水,急的自己也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都不哭!娘亲这是开心,不是伤心呀!琮儿……你看着我,我要你好好想一想!老老实实的回答娘亲,如果娘亲要带你去见爹爹……你会开心吗?” 琮儿抽泣了下鼻子,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呃……嗯!琮儿要见爹爹,琮儿要问他……为何几年都不回家,为何把娘亲一人留在家里,是不是他不想要琮儿了……如果爹爹真的不要琮儿了,那我们也不要他了!” “傻孩子!你想见爹爹,就为了问他这些事?” “嗯!这里有三叔、有席伯伯、有邬爷爷还有席爷爷、玲儿姐姐、雪瑶姐姐、还有娘亲!有好多好多对琮儿很好的长辈,琮儿舍不得他们!如果爹爹是个坏人,那我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郭婵婉哑然失笑,却不知如何去回复他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如果自己想走……他会放手让她带着琮儿走吗?想必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吧!毕竟琮儿身体里流着的,可是朱氏皇室的血脉呀!” “琮儿呀!娘亲从前和你过,你的爹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还记得?” “嗯,记得!你爹爹是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但琮儿不明白那个意思!至高无上……很厉害的吗?” 她用手指了他脸蛋,轻声道:“你爹爹是皇帝!这个天下……都是他的!而你……琮儿是个皇子!你比那日在宴会上的那些贵人们的孩,还要尊贵上千万倍!” …… …… 泞园,藏书阁。 作为被高宁安排在郭婵婉身边侍候的监李福儿,也肩负着监视的任务。 这夜,却私下进入密室与秦风密谈。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也不枉费我这几年对你的栽培。福儿啊!这五年来……辛苦你了!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 李福儿正襟危坐,施礼回道:“宗主言重了!这是福儿的本分!也是福儿的荣幸!福儿这条命,是宗主给捡回来的!相比过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如今在宫中的自由虽然受到限制,但过得还算是蛮如意的。对于福儿来讲。也算是身得其所,心得归处!” “唔……所幸这几个月来,你及时向我传达了这些信息。我方可做出了应对之策,理应记你一次大功。接下来,郭夫人日后在宫里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我会想办法,让你成为她的内侍,你呢……也要好好照应她才是。其它的就尽管放心,在宫里的人他们也会尽心配合你的。” “是!福儿记住了!宗主以往的教导。福儿谨记在心。为了宗主的大业,福儿自当尽心尽力死而后己。宗主请放心,这些年福儿在宫中办事谨慎有度,还是深得大监们的看重。此次前来,也是上官安排跟随高公公出来历练的,终究是要回去京师任差。” 秦风搓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经意的笑笑:“那就好!再费些时日我便要北上京师,待这件大事处理稳妥了。我们那些事也就该开始布置了。都准备了这么多年,时机终于要来了。这次之后。想必你也能沾些光。再努力坚持一把,他日你在御马监必定会有一席之地。你还年轻,琮儿更是年幼之时……我这么想着,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待在琮儿身边,最好是能与他一起成长。拜托了,你就代替我好好守护他们母子俩吧!这对你的后半辈子……也是有利无弊的!” 李福儿眼中一亮。拜伏在地道:“宗主在上,请受福儿三拜!您给福儿这么大的福分,福儿此生必不辜负宗主的信任,誓死效忠!自当以性命,一生守护郭夫人与琮皇子!” “好。好!那就好!我很期待你的……希望我们此次……一切都顺利吧!” …… …… 两日后,锦衣卫从泞园接走郭婵婉两母子。 卫熙与高宁,终于等来了郭婵婉的回复。她终究是选择了做出妥协,就此认命。 虽然,卫熙二人根据手上的依据,暂时认定郭婵婉的身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可这毕竟涉及到皇家秘事,那可是皇帝爷的情人啊!微服出巡江南就那么一次,多情倜傥的皇帝爷竟然就在民间留下了情种。 这是多么骇人的秘闻!一旦给朝廷那些迂腐的大臣知晓,必然又将掀起一场类似于“大礼仪之争”这样的闹剧! 但,这可是皇帝爷私下派遣的任务。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曾死心,可见那位皇帝爷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任性而为的胡闹之事。 这个女子,在皇上的心里确实占了一定的位置。 因此,更要谨慎的去处理这件事。 卫熙作为浙江镇守太监,暂时是离不开的。高宁也是刚刚到任不久,在南直隶还有一堆大破事等着去处理,同样是走不开。 那北上返京,回皇宫向皇上禀报甚至做出进一步的确认,只能交给其他人来办了。 验明正身这种大事,只能交由皇帝爷本人来做。卫熙等人能把人给找到,并且完完整整的带回去,这是前几任太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 这段时日,惶惶不安、兴奋激动、喜怒哀乐、惆怅担忧所有该有的情绪,都充斥在众人的内心里,压抑的不能再压抑了。 做好了,这是无上的荣誉和功劳。搞砸了,那免不了就得挨罚了! 郭婵婉提供了一些信物,据是皇帝爷亲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但是死活又不肯交出来,给他们作为证据一起送去京师。 最后,还是秦风给出了一个办法。请工匠临摹重新雕刻了一副玉佩,作为翻版的样板与书信一起交给李福儿,让他快马返回京师,向皇帝爷禀告此事。 在这之前,还要经过一个人的审查。 那就是宫廷十二监的大总管黄锦黄大伴,他是皇帝爷身边的大红人大权臣,掌管司礼监与总督东厂事务。 皇帝爷的所有大私事,都是经过他的手委派下去的。 事情发展到这步,一切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此事暂且就这么办吧!秦先生,既然你已牵涉在内,务必要慎重保密!毕竟事关皇室禁忌,念及你过往并不知情,况且不准还无意间立了大功。也就此作罢,你好自为之。高公公对你是深信不疑,某家对你以往为官府做出的功绩,也是甚为钦佩的。因此,郭夫人与那孩童……你可要好生看管照应。等宫中批复一来,想必郭夫人免不了要走一趟京师。亲自觐见圣上!你可听清楚喽?” 卫熙正色严词的道,高宁在一旁不停的着头示意。 秦风恭敬的回礼道:“秦某深知此事兹大,必然谨记卫大人的训诫!在高公公的督察之下,秦某必定安分己责,尽心尽力为官府为朝廷办好差事!您就请宽心吧!” “唔……秦先生是个聪明人,某家就不多唠叨了!哎呀……总归是办妥了!某家这颗心呐……也就能安了!接下来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卫公公就安心回杭州吧!这里还有某家呐!出不了差错的,这京师与南京的书信来回,三、四百里加急怎么也得一个月吧!要是路上有些耽搁什么的,总得一两个月才能收到皇上的诏书!哎呀!都是为了谨慎起见,若不是……某家早就护着郭夫人亲自将她送往京师了!” “好吧,该办的都办了。某家也没什么牵挂了!高公公,虽此事是你一手操办,但是可别忘了……当中也有卫某的一份功劳呀!这事要是真成了……你我二人免不了还要上京面圣,为皇上亲自解答疑惑。能否获得皇恩的恩泽,这还得靠咱俩事先合计合计呀……” 高宁挤着媚眼,笑道:“那是自然的!大家伙有福同享嘛!你是不是呀?秦老弟……” 秦风微微笑道:“当然!有福同享……有福同享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你的路由我掌舵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自从高宁告假、回京,高府与泞园这几日的举动,就显得格外的神秘。相互间的来往次数也显得频繁,特别是锦衣卫受命驻守泞园,担起监护卫队。 这就更让旁人侧目,以为泞园的主人秦风是否犯了官司。 从杭州秘密前来的卫熙,低调而隐秘。在南京呆了五六日,便又匆匆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返回了浙江。 郭婵婉受到锦衣卫监护,泞园或多或少也受到影响。 但最大的影响,却是来自内部。 明皇陵灾变过后,邬子谷与印迟等人就这么失去了消息。两个多月,也不见他们回来南京,也没有书信什么的传回来。 这些奇人异士就像苦行者一样,四处游历修行来去无踪,只怕是又纠结在神门余孽的事情上,在秦风看来却也是习惯了。 郭婵婉在武昌整顿染坊分行的事务,受命前来南京参与商行会议,倒是带来了一位秦风多年未见的故友。 邬子谷的独生女,邬雪瑶。 郭婵婉的事,她目睹了整个过程。作为局外人,她不好干涉进去,但同样作为女人的她,倒是有些急公好义的热心肠,实在是看不过秦风那些卑鄙的手段。 “这件事上,你的确做得过分了些!你怎能不顾及婉姐姐的感受,将她的事透露了出去?这是女儿家的**……你的做法,始终是太过匪夷所思!” 邬雪瑶一身蓝白色褶裙,对衽上衣的门襟袖边缀着精美的刺绣与花卉图案,手工精制唯美。眼前这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多一些。身材苗条匀称,要比郭婵婉高挑些许。 容貌姣好,眉宇间还未褪去稚气,肤色算不上白晢,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正怒目指着秦风,数落他的种种不是。 秦风将书桌上的文件。一一整理归档放入抽屉里,无奈的笑道:“有些事,你不℃℃℃℃,m.☆.c↙om懂。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不止,脸蛋倒是也越长越好看了!” 邬雪瑶一掌拍在书桌上,气的直跺脚:“你别打哈哈!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了?当初拗不过婉姐姐的念叨,才随她来金陵打算好好游玩一番,再把她带回去武昌的。如今可好,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你想她一直这样过下去?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 “有什么不可以!总比成日里担心受怕的过吧!当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好事么?一个天底下最无良的负心人,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 “注意你的措辞。心隔墙有耳。泞园……最近的外人多着呢。”秦风敲了敲桌面道。 “我只知道婉姐姐并不乐意如此!即便你是为她好,也不该用这种方式!” 秦风正眼看了看她,满脸的执拗和不悦,便正色道:“事已至此,再多也是无益的!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她的路再难走,也是自己选的。那是她本该要面对的……过程很艰难,但总归是要走下去的!那便是她的命!我……我不过是推了她一把。既然她迟迟不肯做出决定,那只能由我来替她做决定!” “你总是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她人的命运怎能由你做决定?难不成这就是你作为江湖人的大义?你……我看错你了!” “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你没有看错我。这就是我秦风的本性!难道你想她日后就这么活下去?琮儿呢?他一直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自己的父亲,他长大了!你让他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我过,她们……和我们不一样!瑶儿……以后你会明白的!” 邬雪瑶恨恨的挥了一下手,指着他道:“就因为我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更恨你!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江里捞出来,让你尸沉大江!你就是一个大魔头,我居然会信了你的鬼话。把婉姐姐交给你这样自私自利的男人!” 秦风没有因此动怒,却是无耻的笑道:“太晚了姑娘!总不该怪自己当时年少不懂事吧?你这种姑娘,最容易爱心大泛滥!可话又回来,你既然救过我一次,为何不好人做到底!这一次也拜托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这件事,不是你所能干涉进来的!如果你真心为她好,这时候……就该多陪陪她开导她,她要回去的那个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 “你……你厚颜无耻!婉姐姐若是过得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她内心里的强大和隐藏的潜力,是超乎你们想象的。她没有那么脆弱……总有一日,你会见到婉妹强大的一面。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木已成舟,如无意外……那个负心人会展示他真心的一面,把她心爱的女人接回宫中。”秦风叹息着起身,走向邬雪瑶。 她往后退了几步,气势已是弱了不少:“我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你这样做太过于偏激了!若是我爹他们知道了,必然也会反对。再,你为何这么坚信,那个负心人会对她好?” “不,我没那个把握!也是赌一把罢了!那位大贵人……听有一处弱,便是他的生母!巧合的是……你的婉姐姐,身上有着一些与他生母类同的特质!这也是那位贵人,这么多年来如此的执着想要把她带回身边的原因之一,当然……我相信婉妹本身,也有令人为之倾倒的独特魅力。唉……我与你这些干嘛!听好了,这种事情……你不在行!男女之事,你懂得多少?” 秦风微微低头,嘴角上扬露出坏坏的笑容看着她。 邬雪瑶皱眉,努着嘴反驳道:“没错!我,我是不太懂男女间……那些事!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我们能不这些事了吗?!实在的,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人家就快要一家团圆,美美满满的过上幸福的日子!为何你会想的如此悲观?就因为婉妹舍不得我们,而你也舍不得她和琮儿? 不如想想你爹爹,还有你的印迟叔伯他们在哪里吧!我是真的找不到他们了!这么久了,也不捎个消息回来,天知道他们是不是跑回苗疆去了!对了,你这身苗服……很是精美,那手工真是鬼斧神工!如果可以把手艺传给我底下的制衣坊……”秦风罢,目光朝着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邬雪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话题不断的转移,言语间的争吵又是不过他! “我是舍不得她……爹爹怎会去苗疆呢……你!当然,这是本姑娘亲手缝制的,是在雷山苗服的手艺上改良的……你,你滚!不知廉耻!我怎会认识你这种男人!” 转身就向门外跑出去,片刻后又折返了回来,一手按在门板上幽幽的看着秦风道:“若是我发现你谎,我不会饶了你的!我只希望……婉姐姐能够幸福。” 那道身影飞快的又消失在门口,秦风唯有摇头叹气:“谁不知道……我秦风这个人,一直是言而有信……才怪的吧!”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可怕的男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不是我你啊!这种事亏你真干的出来!本公子还纳闷,就一个破会议何须把她召过来南京。原来啊……你是找了个借口把她骗过来,以此促成你的诡计!” 席妙柏翘着二郎腿,施施然的靠在软垫上,摇着那把玉折扇翻着白眼道。 秦风一把拍掉他的二郎腿,瞥了他一眼道:“话别的这么难听!她早已有心理准备,我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你们呀……这是要群而攻之啊!我倒是受尽了你们的千夫所指啊?” “怎么?要怪只能怪你手法太下作!那种场合下,多亏当时外人不知晓,作为一名贤惠有涵养的女子,你可知那是一种莫大的伤害?那个阉人在你的旁敲侧击下,愣是把婵婉的真实身份给查了出来。我很奇怪,你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他们必然会顺着这一个方向,抓着她不放?” “是是,就你懂得女人心思。我做这些事……的确不为人道,可我从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我是个男人,是个做大事的男人。要有所得必有所失,成大事者怎能瞻前顾后?别人不懂我,你……难道不懂我?” 席妙柏正起身子,深深的看了秦风一眼,撇嘴道:“话别过了!本公子……哪里看得透你!我可不懂你噢!” “哎!我这忙得焦头烂额的……席大公子就别再奚落我了!赈灾的事才刚结束,便要着手开始东南各府重建的工程,明皇陵重建也被提上了章程,南京官府要承建一半的工程。如今国库入不敷出,朝廷拆东墙补西墙四处扑火,恨不得让地方州府自生自灭。 如今薛大人要我拟出个章程来。我好不容易服他们……收拢各地的流民和难民,重新划籍而分归入各州县。从中挑选壮丁集中延长服徭役的时间,以抵免赋税和罪行,这数万人口将是重建工程的主要人力资源。即可顺势减免其他遭受灾难州县的徭役和赋税,又可妥善安⌒◆⌒◆⌒◆⌒◆,m.∽.c▼om置流民减缓民变事故。 可那些大官们总是三心两意的,既要忌惮朝廷又要顾忌那些大家族。这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最可恨的是……坊间都在传我的坏话,我一手在行善一手在捞钱!而且还是捞的死人钱!却不知,这些资源落在别的大家族手里,将会成什么样!估计现在他们连粥都没得喝了!我竭力的打压粮食抬价和坊间物价,暗中为民做的实事不比那些清官做的少! 我索取一些相应的回报……难道不可以吗?” “啧!你的这些我还真不懂!但那句一手行善一手捞钱,的确没错。林子就这么大,鸟儿却这么多,哪来那么多的虫子?你如今在南直隶可谓是一家独大,虽然有些商帮支持你。但仍有不少大家族还是颇为眼红的,免不了会对你实施暗中打压和中伤……呃,我怎么被你带进去了!”席妙柏愣了一愣,这才发现跑题了。 秦风拍拍他肩膀:“你的没错!树大招风,所以嘛……我已着人在京城找一块风水宝地,准备把仙鸯阁的金字招牌挂在北京城内。我需要减缓南方的商业拓展,把资金收拢起来往北面开拓!” 席妙柏偏偏头看向他:“你要把南京的仙鸯阁关了?这里的地盘你不是刚稳固吗?三年前你就开始在北面布局,如今这么大动作……你是想提前上京城了?” “呵呵……我费了那么大力才把仙鸯阁开起来。怎会关了?这次是有仓促了些,不过还有半年的时间。用以梳理清楚南京这里的事情,应该也足够了。” “半年……你这个人啊,满脑子都是一些离经叛道的思想。我看你还是先把那些女人的事安置妥善吧,你真这么有把握?那个皇帝不是潜心于玄修吗?对一个分开十年的女人还有兴趣?” 秦风拿出抽屉里的几份密文,交给他手里:“看看,这是我这四年来费尽心思收集的资料。那位圣上患有家族遗传的顽疾。所出子储大都活不长命,如今只存三子。帝皇血脉眼见不足以维续,当下即将多出一个男丁……怎会不予以接纳? 再者,郭婵婉有一个优势。是其他后妃所不具备的,除非她不欲争宠。不然没有理由得不到天子的独宠!这也是圣上为何会如此眷恋她,而锲而不舍的寻了她六年!” 席妙柏翻看了几页,最后抽出两张画像看了半晌,才目瞪口呆的呢喃道:“郭婵婉与天子生母的样貌竟会如此相像?!天下竟有这等奇人怪事?!” “你蝶仙山庄养了这么多的怪人,是天下最荒谬的奇人聚集地……只不过是两个样貌神像之人,这又有何惊奇的?”秦风笑笑的靠在椅子上道。 “想想也不足道哉!可再想想也太巧合了吧?这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不对……这是皇宫的秘史,你怎会又怎能?你竟然把手伸到皇宫大内里去了?真是不怕死吗?这若是被人发现,或者是你被人出首……” 秦风捏了捏太阳穴,颇为疲倦的道:“没法子!我这人好奇心太重,心机太深……一旦下了第一个棋子,就总会想着在最短时间内布置下一步……这局还未走完,就已想着下一盘的棋局了。所以,在我离开蝶仙山庄,创建封华盟的同时,我陆续派了几批人北上,借此机会打入宫中……好与不好,总得要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你……罢了,你这个人就这样!我也不想多,我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你真心信任的。” “这话就不对了!我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吧!我这人有缺我承认,但你不能否定我没有真心对待你们的噢!只是有些事情,不想把你们过多的牵涉进来罢了!真出了事,也由我一力承担好了。” “能进入皇宫的人……又能全程掌控而不会生出意外,这样的人……以你的性子,派去的人一定是有把柄在你手里。能告诉我,那些是什么人?你不会把人都阉割了再送进去吧?”席妙柏对这件事,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一脸鄙视不屑的神色。 秦风食指摆在嘴边,声道:“还记得五年前,在荆州遇上的那支暹罗使团吗?我们当时暗中救了一批被拐卖的人奴?我留下了一些人,半年之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成功的活了下来。” “那些娈童?!你……”席妙柏再次的感到惊讶,但片刻后也就冷静了下来。 想想也是,那种情况下……那些人作为打入皇宫内部的细作,不失为最恰当的人选。但另一方面来讲,秦风的手段实在是过于极端。 眼前这个男人,越来越让他感觉到可怕。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未雨绸缪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六月十八日,夜色恬静,夏风燥热。 仙鸯阁,万香楼顶层五楼,秦风站于观景露台上,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酿,时而举杯闻一闻那浓郁的酒香,默默的俯视着下方的宾客游人。 厅内珠帘掀开一角,陆仁贾圆润饱满的肥脸便露了出来:“三爷,人都到齐了!” 秦风偏偏头“唔”了一声,便随他一起走入会客厅。穿过一道行廊拐弯便进了一间书房,这是陆仁贾最为私密的办公场所,宽大的空间内装饰品颇多,大多用以掩饰。 此时,一副古朴精致的屏风之后,那张巨大的壁画已打开一扇暗门…… 两人绕过屏风,便走了进去,暗门徐徐闭上。 密室空间不大,长宽各一丈半左右。里面没有太多的家具和饰品,只有一些盆栽和简单的水酒点心,在上座位置上有一张案几。 席妙柏、查新和、陆仁贾与两位新来的大掌柜,冯渝、刘定中、丁飞、阿布思桦、赵凯、洪达等人已经席地而坐。 文昊立于案几旁侧,呆秦风缓缓入座后,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望了上去。 秦风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必诸位,对泞园近期所发生之事,也有所略知。时之所趋,秦某不得不为。因此,有些计划必须要提前实施了。” 众人各有所思,纷纷点头。 他望了众人几眼,继续说道:“按照既定计划,天罡所部将全部调往北地,地煞所部人员也将分出一部进入,而后便各司其职等候差遣。济南府与天津卫的分堂也要着手布置了,原先安排在那里的人手可以开始做事了。这方面,全权交由冯堂主先行北上署理此事。” 冯渝、丁飞、阿布思桦三人拱手回应:“是!” “至于仙鸯阁。乃是我封华盟的招牌。此去京师,必然也是要大展宏图的。南京的根基已筑牢,想必有了这些经验……陆老板也是游刃有余的。应当没问题吧?” 陆仁贾拱手道:“当然!绝无问题!仙鸯阁能在金陵打响名头,必然也可以立足京城。以仙鸯阁的底蕴……哪怕是在整个大明,也绝无可匹敌的对手!” “很好!仙鸯阁这次要在京师开分号,人员方面的安顿比较费心,就有劳陆老板妥善安排。尽量做到人人满意,人人都欢喜。” “那是自然的。交给陆某便好。三爷请放心!” …… …… 热闹的仙鸯阁一如既往的宾客如潮,世人却不知……当下最大最火爆的风月场所,即将进行重大的内部调整。或许,不久之后这样的盛况将不复存在。 而在几千里之外的京城,坊间将会迎来一场文艺表演圈内的重大冲击,将会颠覆所有人的传统观念。就如一年前的南京一样,带来一场另类的文化冲击。 一个时辰后,密室会议结束。 在五楼书房内,秦风正与查新和等诸位大掌柜,商议铁矿与食盐的转运销售事宜。这些都涉及都转司、盐课司和布政司诸多衙门在内。即使有南京方面的支持,私下和门面上需要打点疏通和流程还是少不了的,当中的繁杂可不是普通商户所能解决的。 “宗主,天罡传来密报……” 秦风接过赵凯的那份密报,饶有兴趣的拆开封印。 丁飞等人刚刚离开不久,这怎么就呈来密报?若不是事关重大,决然不会这么着急,而且还是天罡级别的密报。 看完之后,秦风冷笑不止,而后才对查新和等人说道:“你们先商议下。具体的做法我稍后再与你们落实。” 便带着赵凯匆匆下了四楼的议事厅,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虽然制作与地理标识粗陋了一些,却已是不可多得的一份稀罕地理图。 秦风点了点地图上的小标点。说道:“扬州府!他们的目的地是江都!这帮兔崽子……竟然敢走水路,还从通州过境!难道他们忘了,那里早就是封华盟的地盘了吗!” “按时间计算,他们大概五日后就能抵达江都,再从运河入扬州也不过半日。那我们……”赵凯挥手劈下,示意了一下。 “我倒是挺好奇。冷岩松那家伙……是怎么勾搭上倭寇的?不会是和双屿帮那些海商早就有勾结了吧?真是胆大包天,屡次顶风作案!这家伙……行事越来越张扬,孟氏教的事还未来得及和他清算。这会儿……又冒出走私贩卖军火!” 赵凯指了指通州说道:“那里有黄家的海帮看着,按道理不会这么轻易放行的。当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秦风摆摆手:“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没干过,如今沿海各省都因为海禁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双屿帮刚刚被剿灭,佛郎机人和倭人都被赶出了浙江,事态还没得到稳定又出了个弹劾事件。朱纨被革职查办,如今还在死牢呢!乱的一团糟,指不定修罗门是想浑水摸鱼,趁机想打通海上的走私通道。” “要是让他得逞,岂不坏事?记得三爷说过……朱纨一倒台,沿海的风波将会变本加厉,更加的动荡不休!那他修罗门是想参上一脚了!” 秦风靠在椅背上的,思忖片刻:“难怪章恕全开始忌惮他,冷岩松这人……的确变得厉害许多了。不过,这未免不是好事。章恕全行事诡异隐秘,习惯隐藏黑暗中走的是暗道,让人防不胜防。可冷岩松此人我大概了解,小人得志的做派……手段和见识是有进步了,可是手法就显得不够老练沉稳。看来他很想急于求成啊!” “那……三爷的意思是?” “动用商行的大船,我要亲自去扬州一趟。” 赵凯有些错愕:“呃?此事也并非什么大事,三爷何必亲自去?交给我就行了!” “不!这段时日……我实在不适合待在泞园。你看看我连办公时间,大部分都安置在仙鸯阁就知道了!哎……现在连琮儿都对我有意见了!实在难以面对她们……” 秦风摇摇头,很是惆怅。 赵凯则是嘿嘿的笑道:“三爷……一向不太会泡妞的!总是习惯被动,这样的确不太好……” “别瞎说!去去去……把他们都叫过来,明日一早整备出发!本三爷要出去散散心,打打猎!”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抢船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六月二十四日,黄昏前夕。 邵伯镇,大马头古渡口。 三艘五十料民用商船停泊在岸边,桅杠之上打着“宁兴商行”的旗号。这是一支从浙江宁波驶往淮安府的民商船队。 船舱内走出几名灰衣短装的男子,一矮瘦男子伸展了一下双臂,轻呼几声:“真他娘的憋屈啊!走了将将一个月的海路,这会才到扬州!还得多久才到淮安啊!” “你就知足吧!途中还能上岸透透气,兄弟我这大半个月过的担心受怕!这小心肝啊……一日不上岸总是悬着安不下心啊!”旁边的一男子取出烟杆,一脸忧愁的点起草烟。 “嘘……别说话!大当家的来了!”这三个男子立马直起腰杆子,恭敬的站在一边。 两名中年男子随后走出,其中满脸胡渣的男子在那些人身上扫了一眼说道:“都给老子提起精神气来!看好喽!” 留有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一路上,幸好有引票和官府签押凭证,否则……这一船的货藏得再深,也得栽跟头!哎!老子这个白纸扇不好做啊!” “何师爷呀!说真的……走水路这不是个稳妥的法子,怎么你们上头就这么固执?幸好这段时日查关的松懈了不少,若不是拿银子一路疏通过去,单凭那些引票有屁用啊!说好了,到了大河卫之前,必须下河卸货走旱路!这真要遇上个一根筋的……那可就麻烦了!” “你道我真不怕?王帮主,你可是收了商行的银子,不管怎样……你得护着这趟镖走完它!” 满脸胡渣的中年男怔了一下,无奈的拿着挂布擦拭脸上的汗珠,阴郁的深深看了底舱一眼。 “老大!码头上来人了!报了俚语,应该是何师爷的人!”一手下过来通报。 姓何的男子拍了下手掌:“来了。来了……” 两人急匆匆的走下横板…… 从码头牌坊外走进一行十余人,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煞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善类。为首的一名壮汉远远的便拱手示意。 “何师爷一路辛苦!谭某久候多时了!” “哎呀!谭镖头来了就好,有你在我何某心里安心多了。” “呃……船上的货……” 姓何的师爷拍拍他手背道:“无妨无妨!有宁兴商行的引票和官府的公文。暂且没露陷!不过在经过宝山所和崇明所之时,遇上了些许麻烦……幸好也安然度过了!” “哦?边走边说吧!” 这谭镖头一扬手,后面的十几个手下立即上了船,有些开始在码头边沿布起巡防。 当他听姓何的师爷说起,这三艘船险些给卫所的巡查官兵给扣押。立马也皱起眉头松了一口气。 “上头的确也是胡闹!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弄险!那双屿帮偌大的海商都给剿了,怎敢还和他们的余孽做买卖?” 姓何的师爷叹息道:“都是那帮倭人误了事,耽误了期限!这批货本该三月前就应运往山东的,那边不是出了事故嘛!转转无奈才逼着去了宁波,棘手的很啊!上头就赶紧的命令我等出手!这才冒险从扬州过境……” “唔!那江口的海线……我听闻是由海门帮把持的,你们没有收到刁难?” 姓何的师爷拿着纸扇一把拍在大腿上,火大的说道:“刁难了!那帮混账东西,简直就是吸血鬼啊!比卫所的盘查还要干净利索,奶奶的!整整讹了咱六百两银子啊!给官府抽税的钱也不过三百多两!若不是上头说了,能用银子打发的尽量花去!老子就想动粗的了!” “万万不可!海门帮可是惹不起的。他与双屿帮不一样!咱们这些人办事,稳妥为上!不到紧要关头,可不能暴露了身份!” 姓何的师爷点点头:“也是,也是!也不知……冷执事这是玩的什么花样!哎呀!他这整日里瞎折腾的,到头来受苦受难的可是咱们这些人啊!” “镖头!镖头!不好了!有人砸场子来了!”随后跑来的一个手下,呼喝道。 “谁?敢在邵伯镇砸老子的场?”谭镖头怒目一瞪,又带着人往码头走了回去。 不看罢了,一看吓一跳。 河道上游竟然停泊了一艘大船,几乎把他们的三艘小船给堵在了渡口边上。 那艘大船目测是他们商船的几倍大,也就是说那一艘抵得上他们三艘船的大小规模。那起码是两百料的排水量了。 首先看到的是“瑞华兴”三个显目的金漆大字,那便是这艘大船的名号。从船型和双桅船帆的几个特征来看,跑惯海线和大江的船老大都知道,这是广船。 “奶奶的!不得了啊!这广船咋跑到大运河来了?我老王也就见过几次官府的战船。差不多就这模样。不过……稍微小了一些。” “王帮主,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官船?可那上面挂着的明明是商船的旗号!哪里来的炮?官船会没炮没官兵吗?”谭镖头皱眉问道。 “嘶……是呀!这官不官民不民的,我也搞浑了……” “上去盘几句,只要不是官府的人就好办。咱该咋办就咋办!”姓何的师爷忽的一下,打开了纸扇阴险的笑道。 那艘大船上,有人徐徐的从甲板上走下横板。在码头那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也拿着纸扇,胸前的衣领敞开大半,正扇着扇子一脸的苦瓜相,显然是不适应这里的炎热气候。 那方十五六个人已经围了过去,手上都亮出了家伙。 对方为首的一副纨绔公子哥的做派,身上的衣衫和打扮明显不是普通人,身后的六个随从装扮上稍差一些,但也比他们的穿着高出一个档次。 那公子哥嬉皮笑脸的道:“总算赶上了!哎呀!真想不到……你们竟然还能走到这里来了!” 姓何的师爷疑惑的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为何将船停泊在出口?” “呃?怎么?那里不能停泊么?渡口的衙役可没说什么嘛!”对方反而更为诧异的回道。 “你,你的船挡住了我的船!那是出口!”姓何的师爷一再声明。 “噢?你要出船?这天都快黑了!你停泊船只不是要过夜么?” “不是!这……我当然是要过夜,只是那出口……总之你不能停泊在那!速速把船改道下游,那面不是有大把的位置吗!”姓何的师爷几乎狂躁的要跳起来了。 “呵呵……奇哉怪哉!都是停泊船只的渡口,为何本公子要停在那……面!本公子就喜欢停在这……面,怎么?不然你找巡检司去?本公子的银子不是银子吗?” 姓何的师爷被眼前这个无耻的纨绔气的无言以对,仗得船大就能有恃无恐吗? 那谭镖头已经走了上去,准备发飙。 姓何的师爷拉住他轻声道:“罢了!只怕是当地盐商的富家公子哥,能开着这样的船没有官府的背景,老子也是不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一个晚上嘛?出不了什么差错!” 谭镖头想想也是,对方如此嚣张派头十足,还是少惹事为妙。可他作为这里的地头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这会是那一家的大族。 他们之所以会在意对方的停泊位置,只因为那处出口是最便利的方位,一旦遇上什么事故至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起航跑路,无端端给一个纨绔败家仔给挡住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多。 “哎!别走啊!本公子……还没说完呢!你们的船……本公子要买下来!给个价钱呗!” “你说什么?” “本公子要买你们的船,还有上面的货!” “滚蛋!不卖!你以为你是谁?!” 公子哥突然间收敛起嬉皮笑脸,露出阴森的脸色说道:“不卖?那我可就得抢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黑吃黑(一) “不卖?那就抢!” 此言一出,那方众人还是一脸的愕然之态。 为首的何师爷与谭镖头对视一眼,俱是莫名其妙难以理解之时。对面的人群中,已经冲出一个身影,快速的冲撞过来! 一把黑伞撑开,伴随着身影的巨大冲力,就如一颗陨石落入水中“嘭”的一声!后方的人群里,立即像是溅起的水花四处倒飞出去! 瞬间已有四五个人被撞倒在地,其中一人直接从他们二人中间飞了过去。在一丈多远的地方连续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抱着胸腹哀嚎起来,一滩红色的液体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一个满脸憨厚的寸头壮汉,收起那副怪异的黑伞搭在肩上,站在他们之中傻笑,还露出缺了一颗的黄色门牙…… 谭镖头顿时怒火上升,拔出大刀大吼:“欺人太甚!兄弟们……剁了这帮强盗!” 何师爷来不及制止,纷乱的人群已经吆喝着拥了上去。 这些镖师都是江湖上走镖的好手,见过世面也见过血,真动起手来自然也是要见血的。勇悍的杀性一旦被激发,下手定然是不死不休。 可他们面对的,却是从杀场绝境活下来的强人,论凶悍仍是差了许多。 察巴拳脚迸发,一拳一个一脚一双,飞出去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边。赵凯与洪达的加入,基本一路横扫过去无人可敌,片刻间那十几个镖师全部卧地不起。 赵凯则是第一个迎上谭镖头的一击刀劈! 对方的力道犹在他之上,一把大刀被舞得呼呼生风,颇有些大刀师的风范。与赵凯一时斗得难分难解,互相纠缠在一起。 “赵凯!躲开!你这是在耍杂技呢!”洪达大喝一声,挤开赵凯横刀格开谭镖头的攻势。顺势把人抢了过去,两个大汉都是力量型武者,两把刀对砍之下“乒乒乓乓”的巨响传遍码头四周。 船老大王帮主看势头不对劲,立马吹响了口哨。三艘船上除了船工以外,其余将近三十人的徒众纷纷冲上码头︾↓︾↓,,各自拿着兵器围了上去! 眼见一帮叫花子似的歹徒来势汹汹。秦风倒是淡然的指着笑道:“派一群乞丐来送货!这些人莫非是丐帮的?” 赵凯则是附和道:“说不定还真是,要不再去盘问盘问?” 秦风嫌烦的摆摆手:“尽快解决!都是些喽啰!还有贵客在候着……” 察巴嗷叫一声,如同蛮牛似的又迎着人群冲了进去!只是这次,文昊的身影比他更快。察巴所展示出来的是阳刚凶悍的气势,文昊则是相反……至柔至****极致的巧劲,快而狠! 剑鞘所过之处,尽是上下要害穴位。 兵器纷纷脱手,徒众们均是出现手脚骨折而无法再作出反击,文昊的身影就如一条毒蛇似的游划在人群之中。手上的剑鞘看似随意点拨几下,攻击力度的掌控却是精湛迅猛,一击即中,一中即溃! 察巴已经视他如竞争对手,往往不想在打架上落后于他,每次只要打架总是要和文昊抬杠!这些人在他看来,太弱…… 拳风呼啸而起,身姿在众人之中穿插躲避。挥击格斗的拳法却是类似于后世的的拳击选手。作为一个特殊人物的存在,察巴与这个世界缺少联系。自卑甚少和外人接触,以致性格上有些孤僻内向甚至有些戾气。 唯独对秦风言听计从,一般的武学之道很难让他短时内接受,唯有以后世的格斗技术和自由搏击这种较为灵活的打斗法,以系统化慢慢的转化他本身的暴戾之力。 现在看来,这套后世的格斗技术很适合他。 察巴的拳劲很重。倾尽一拳可击穿半尺的青砖墙,尽数碎裂洞穿过去! 这样的爆发力,加以系统训练过后,他经已懂得去控制呼吸频率和出拳力度的轻重,做出有效的保持体力和更快捷的击倒对方。 单单只是两个人。一路推移过去只花费了半晌的时间,就像收割稻草似的一大半的徒众又倒在了地上。 剩余的**个人,纷纷惊慌的向四周退却,避开那两人恐怖的攻击路线。 察巴正在数着数字,念到第十个的时候发现眼前一个站着的人都没了,他回头看了文昊一眼,愣愣的吐出几个字:“十二……” 等到他发现侧方的几个战战兢兢的帮徒,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啊”的一声又冲了过去! 那帮人早就吓破了胆,赶紧扔掉手上的兵器,四处逃亡惊叫:“投降!投降了!不打了……” “砰!!” 洪达被震退几步,喘着气说道:“有两下啊!是个硬手!” 谭镖头手臂上,腰腹下各被劈了一刀,外衣裂开口子只是没有伤及皮肉。这时也是急忙回气,摆着架势不敢松懈。 “诸位英雄好汉!是否有什么误会?何某乃是宁兴商行的掌柜,此番买卖事关官府!可胡闹不得!这船上的货物……乃是淮安府衙门的东西,你们可别劫错对象了!”姓何师爷大声的说道,想以此提醒震慑对方。 “哦?衙门的货?嘿嘿……那本公子更有兴趣了,来……打开给爷瞧瞧!来人!上船,开舱卸货!”秦风吼了一声,好久没有如此的任意胡闹了,感觉特爽…… “你……你敢!” 忽然,牌坊那边传来脚步声,一队巡检司的弓兵壮丁徐徐赶来。 “哈哈……衙门的人来了,我看你们怎么收场!”姓何师爷心想,巡检司好歹也是官府的人马,虽然手续上交涉起来麻烦些,但总比眼前这帮杀才容易应付。 “呃?巡检司?你还亏是个师爷?哎……这帮人素质真他娘的低……那姓冷的似乎不太看重这批货啊!”秦风突然有些疑惑起来,随意的向后挥挥手。 旁边的一人向前走去,冲着那群已经拔出腰刀的弓兵们喊道:“南京锦衣卫办事!尔等立即给我停下!” 那姓何师爷一听,整个马脸一下就垮了下去,有些口吃的说道:“锦、锦、锦衣卫?!”(未完待续。)uw
第一百〇一章:黑吃黑(二) 随着那人这么一喊,“锦衣卫”的名头果然够大! 那些弓兵立即集体愣在原地,乱成一团不再前进。随后两个头目走来,指着问道:“有何凭据?别随意拿块牌子,晃兵爷啊!” 那人把令牌丢了过去,那名头目慌手慌脚的接在怀里,一看:锦衣卫百户,贺日……南京几个字样,还有一窜数字编号…… 那头目就显得更慌乱了,捧着那副铜牌不知所措,与他同伴对视了几眼也没法验证真伪。可当那艘大船上下来一队人马,身上穿的都是金黄色的飞鱼官服,看那样式比他们这些非正式的辅兵,不知高出多少倍等级…… “百户大人在上……的无意冒犯!请百户大人恕罪!”两个头目立马躬身赔罪,战战兢兢的将腰牌送了过去。 “好!不知者无罪!尔等听命,立即把那三艘商船……给查封了!将这些歹徒全都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漏了!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贺日这么一喊,在场的那些人如被雷劈似的,全都愣在原地,丝毫不敢再做出抵抗。 姓何的师爷满脸的怨念,似乎在埋怨秦风:“你是锦衣卫……咋不早啊!早……我哪里还敢反抗……” “有劳贺百户……麻烦你将这些人都看管起来,秦某去办些私事。” “嘿!好,三爷请便!尽管交与贺某,狄大人交代过您三爷的事……就是锦衣卫的事!”这位贺百户的态度,倒是恭敬的很。 几刻钟后,巡检司的壮丁们在锦衣卫的监督下,把宁兴商行的这些漕帮徒众、镖师、船工们都尽数看押起来,那个谭镖头一看是锦衣卫。气势立即矮了几截。 这年头,和谁斗也不能和锦衣卫结下梁子…… 封华盟的门徒随即上船,开始搜查货物。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从夹板下的暗层中搜出了违禁品,等待秦风一一过了一遍,有些恼怒的下令再搜一遍! 那位姓何师爷在他面前。生生在脸上给抽了几巴掌,▼↓▼↓▼↓▼↓,m.☆.c√om含着血迹留着鼻血,颠瑟瑟的用着哭腔喊道:“真的就这些了!真的没有了!的不敢撒谎……你,你杀了的也没用啊!” 秦风偏过头问道:“邱子荣呢?” 赵凯附耳道:“在仓房那处,是不好出面。在那一直候着你呢!” 秦风甩了下衣袖:“把他们都带过去!” …… …… 码头仓库不远处的一栋房舍内,邱子荣从船上下来后,一直在这里注视着外面的情况。视线之内,看的清清楚楚。 “砰!” 几个木箱被抬进放置在地上,洪达等人一一撬开。 秦风从中拨开上面的遮掩物。拿出一把制式手铳。丢在邱子荣面前,道:“这就是你的倭人最新式的火铳?简直是胡扯!这明明是官军的旧式火铳!” 邱子荣拿起桌上的那支火铳,叹息道:“的确不是倭人的那批货。” “其余的也不是最新的火绳枪!大部分是出自宁波府军器局的火器!剩余的……都是些旧式破烂的二手货,那些火绳枪都是缴获下来的残缺品!你到底搞什么鬼?!”秦风显然有些生气,几乎指着对方的鼻子狠狠的骂道。 “三爷……或是邱某这边的情报出了差错,刚刚得知……冷岩松另外还有一条海线,从黑水洋走海路偷渡山东,从平山岛再偷运上岸……那批货物此时应该到了平山岛。”邱子荣黯然的道。甚至有些不太敢看秦风的颜色。 “那这批烂货!难道是他的障眼法?章恕全也被耍了?还是他合着冷岩松一起,把我秦风当猴耍?别以为我处处迁就他。就可以得寸进尺!” “三爷请息怒!此事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邱子荣吧,从箱子内抽出一把利刃,往自己胸前狠狠捅进去! 一道寒光闪过,在那把利刃上碰击一下,稍稍致使尖刃向上抬高两寸!邱子荣毕竟是个文弱书生,力气不大。加上被那一击错位卸去力道。在心脏上方刺进不足半寸! 邱子荣闷哼了一下,抬头看了文昊一眼。 对方的右手正在缓缓回收到后方…… “哼!自作聪明!我若是要你死,绝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干脆!你想背这个黑锅?没那么简单!章恕全这次又欠下我一个人情,告诉他……以后想要和我谈生意,最好亲自来!不然……光是人情债。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邱子荣默不作声,那伤口不深只流出些许血迹,却也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给我这个情报,让我出手。无非就是想黑吃黑,吞了冷岩松的这批货。我暂且不管你们之间的那些内斗,反正斗来斗去最终得益者只是那个白慈照罢了!章恕全真想在修罗门再进一步,就该多拿出些真诚来!他既然怕自己地位不保,又忌惮我秦风会对他下黑手,如此瞻前顾后怎么成大事?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怪他一事无成!离开了我……他什么也不是!” 秦风罢,收敛下情绪坐在板凳上,脸色转为和善:“我也不为难你!这批货,既然你们想要就拿去!如今以我的能力,这事还是可以掩饰过去的!告诉他,不管他想干什么……最好别给我玩阴的!否则,大家以后的生意就难办了!” 秦风敲了一下桌面,便起身准备离去。 “三爷!这批货……您真交给我?” 看着对方一脸希冀的眼神,他呵呵笑道:“不过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如果我想要……不光是火绳枪,就算是弗朗机大炮我也能造!但是船就不能给你了,抢了别人的货总不能连船也抢了吧?这样一来……出了事,我可真保不住你啊!” “不不,船不要!邱某准备了旱路,只要您给我几个时辰的时间。天一亮……我可以让这批货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要三爷允许,邱某保证绝无手尾。” “就给你一个夜晚的时间!” 走出仓房的秦风对赵凯:“请贺百户把那帮人关押在牢房,天一亮就放人放船!让他们滚回去宁波!顺便派出暗哨,查查他们还有冷岩松和宁兴商行的关系……” “这些人持有官府开出的引票和过关凭证,还有商行的货物清单和课税公文,表面上的手续一应齐全。想必官府中是有他们的人,否则这一路上也不会如此顺畅!”赵凯拿着一叠的公文凭证道。 “白来一趟!可惜咱商行的船不能安上火炮,否则真想追出去外海把几艘的军火给劫回来!哎呀!火绳枪啊……那是多好的东西啊!”秦风颇为惋惜的道。 “不如动用海门帮的商船……” “不可!那明面是海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官府圈养的海盗!这种时候,出了大海可就真成了海盗了!如今长江上下防的海师营正在重组阶段,正愁没有练兵的对手呢!莫要让李庭竹这个黑面将军给逮住了……在他那里,可没有法外情可的! 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们是怎么和倭人还有那帮海盗勾结上的,还收敛了如此多的军火运往山东。” 赵凯不接的问道:“这不是,本来是给孟氏教的吗?因为他们提早起事,打乱了计划。那帮军火当中又出了差错,所以时间上没赶上!遗漏下来出不了手,没法子才冒险运走的?” 秦风笑道:“哪有如此简单的事?你真的信那帮人的话……那就完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二章:因为仇恨所以隐忍 竖日,天色刚放亮,被关押一夜的何师爷一干人等,在锦衣卫的看押下全部登船。△, 由邵伯镇大马头渡口,调转船头从运河经由扬州出瓜洲渡口,进入大江后将沿着来时的路线,再折回浙江宁波府定海。 整整一夜,何师爷、谭镖头几人夜不能寐,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亮。 事后才醒悟,在上岸之前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什么宁兴商行,什么官府公文,什么地方军器局帮办押解,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成为依仗。 在明眼人面前,小小的伎俩和障眼法根本蒙骗不过去。 这伙人做事快准狠,效率如此之高完全是占有先机,对他们的一切全然皆知掌握在手中。可以调动南京锦衣卫,不难想象……对方的幕后势力是如何的庞然。 对方接二连三的出手,何师爷这方做出的抵抗竟是那么的无用,无论从哪一处都显得处处被压制一头。 那位秦三爷,并没有点破他们的身份,也没有即刻将他们交给当地衙门。全程上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激压迫他们的举动,一切照旧如常。 只是每艘船上,都有锦衣卫驻守。跟随在那艘来自南京的大船“瑞华兴”号后面,一路出了扬州运河进入大江,他们便撤走了监视的人员。 船老大王帮主见过那些贵人们的手段,是不敢造次的。立马下令船工和徒众们加速行驶,往大江出海口狼狈逃走,面对那群杀才真不敢多逗留片刻。 暗底里藏的私货都在邵伯镇给转了手,既然是私货……就算是被黑吃黑了,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默默认栽。 何师爷和谭镖头尚且还有自知之明,作为青峰帮的门徒他们是不敢与锦衣卫正面对抗。这个位于山东兖州的江湖帮派,不多不少与冷岩松甚至是章恕全有着关联的。 一旦深入调查一番,他们这些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死罪。 至于为何会放过他们,眼下不是他们多想的时候,脱离了锦衣卫的看押这时便是有多快就跑多快了。 …… …… 秦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声张。民间帮派和商行勾结官府。走私军火违禁品这种分分钟株连九族的大罪。一旦捅破,牵连出来的后续侦查必然会掀起不小的动荡。 只是对方似乎有了应对之策,即使败露顺藤摸瓜也可以打掉一些敌对势力。但绝不会对幕后真正的黑手造成多大的影响,抓到一些小虾小鱼没有任何用处。 反而,秦风对他们以后将要怎么去利用那批军火,会做些什么龌龊的勾当之事,更为感兴趣。布长线钓大鱼,这是他当时的想法,想到了便这样去做了。 这次跟随出行的贺百户很知趣。是个圆滑懂规矩的人。他不会过问太多自寻烦恼的事,正因为知晓,秦风在南京官场中的隐形地位。收了好处,办好了狄晖委派的差事,讨好贵人又能讨好上司,何乐而不为? 关于邱子荣,他是章恕全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有心计有手段这背后还有章恕全在遥控着。那批货自然会顺顺当当的落入他们手中。 这批作为诱饵的烂货,秦风是看不上的。 出于种种理由。他极力帮助那些人掩饰了这一切。这一个人情,今后必然也是要连本带利要回来的。 “三爷,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赵凯笑着指了指反方向。 不远处的三艘船只,缓缓张帆转舵驶向镇江府方向,船上犹如蝼蚁一般的船工正在慌乱的跑动进行作业。 “暂且让他们活着吧,这些人不足以为虑!趁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收集多一些讯息。毕竟浙江与福建两地,我方势力还来不及扩展。在这方面,章恕全乃至修罗门都走在了我方前面。” 秦风手中,拿着留下的一把手铳,正在摆弄。 “我不明白。如今我们的势力如日中天,还何须卖面子给那章恕全!想想当年,他几乎害死我们!可你一直……竟然还能忍着,不计前嫌的与他合作,许给他如此多的好处。若是我……还真办不到!每次一见到他,我与洪达恨不得生生剥了他的皮!”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举起手铳往空气中扣了扳机,枪管内没有火药铅子,自然打得是空枪。 而后才说:“这是深仇大恨!我怎会忘记?只是,恨一个人有能力之时便杀了他,这很容易。但要留着他的性命,慢慢的从他身上索取利息,吸光他的血再榨干他的肉,然后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再了结他的命……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不过,未来数年之内我不会杀他!因为他此时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对于他来讲也是一样的!这就是做生不如做熟!若是换了一个人,那就不同了!其实,我和他不得不承认……相互间的默契感,不是其他人可以代替的。 我要杀的不止是他一人,我是想要整个修罗门!” 赵凯点点头,略微思索片刻说道:“这些人终究是个祸害!他们的动作是越来越频繁了!此番公然走私军火,就不怕官府查办吗?那冷岩松与孟氏教有所勾连,依他的尿性……莫非想在山东做点什么阴损之事?” “这也正是我放他们走的原因之一!他们既然想内斗,那我就助他一把!如果直接将章恕全扶持上位,能与白慈照力均势敌。那就有好戏可看了!你等着吧!作为我们的敌人,绝不会让他们过得如此安乐!” …… …… 二十七日,“瑞华兴”号商船返回南京。 一回泞园,便传来朝廷的消息。先后是吏部尚书薛景谦与高宁发来的书信,都是关于朝廷和嘉靖帝就这次的赈灾事宜,对南京官员发出的嘉奖诏书。 其中,嘉靖帝特别下诏勉励……南京部司各衙门以及民间士绅、大族豪门、富商大户做出的慈善募捐,点名嘉奖此次的发起人。 那便是秦风,能获得皇帝的点名嘉奖,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又赶场于各类的公宴、私宴。 “皇上曾对明皇陵受袭一事,大发雷霆。下诏务必要我等全力剿灭孟氏教残余,而今各省布政使司也就此事,对孟氏教有关的势力和教派进行扫除。明皇陵险些毁于一旦,本以为皇上没有拿某家下狱问罪,那就是某家三生修得的莫大福分! 如今,皇上亲自抒写青词,作为勉励赐予我等,又加封了我等的俸禄!呵呵……委实是让某家受宠若惊,感恩万分啊!说到底,还是秦先生的功劳!慈善募捐这一个想法,真是神来之笔啊!妙哉!” 宴会上,高宁对秦风的赞赏,得到许多人的认同。 因为这一次的募捐,不但稍微解决了一部分地方上的困境,还帮朝廷省下了一笔不少的财政开销。而南京各阶层有名人物,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皆大欢喜。自然对秦风,也是颇多支持认可的。(未完待续。)u
第一百〇三章:成了香饽饽 秦风作为南京官僚集团之中,最为年轻最有底蕴的幕僚,深得官府各部司大佬们的重视。在最早前,被聘任为应天巡抚曹海的幕僚开始,便一步一步的展现出个人独特的能力。 那时,他仍然没有任何实质的官位。直到张治强行将他挖角,生生在吏部衙门的官职册上给他编排了“幕僚使”这么一个职位。没有品衔、没有俸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官。 在平定红莲社造反之后,他这个看似不入流的杂官,渐渐为人所知。加上他雄厚的大财主身份更是无人敢轻视,进而成为各派官僚系统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多年前的一次次在民间布善和无私义举,让他以一个坊间商户的身份得到了嘉靖帝的下诏嘉奖,赐予天子亲笔青词。 就曾经名动一时,被世人封上一个“大善人秦三郎君”的雅称。 时隔多年后,在南京又发起赈灾募捐的慈善义举,号召众多的商家和豪门士绅参与,牵动各派官僚集团相互通力合作,共举善事。 致力协助官府解决了不少实际性的困难,如此名利双收的慈善义举,让南直隶许多豪门世族为之争夺名额,争个头破血流。 如今,朝廷发出嘉靖帝的诏书,逐个点名参与的有功官员和士绅,鼓励鼓励他们这种为国为民的无私行为,再接再厉多多益善! 针对不久前,秦风曾献上的一则策论《民生论》。是关于战后与灾后重建、难民安置事宜、流民户籍回流与服役免税论等等相关的民生大问题,朝廷也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允可南京部司,酌情选纳《民生论》当中适当的建议条例,定点妥善试用。已经有相关的公文下批,遭受战祸和灾祸的九个州县均免去三年的农课税、商课税。 将近十一万流民重新编册户籍。统一追查原籍讯息分批调任徭役,作为重建的主力资源再配合当地的百姓轮流服役。将这些流民分流各地,开垦荒地或是屯田分地,让他们重新落户受官府管制。 因此策论受惠的不只是%%,庞大的流民势力,那些幕后曾大肆乘机扩大土地兼并的士绅豪族和官僚们,也都受益不少。 期间倒下败亡的地主士绅、大小官僚不在少数。但又有相当部分的人趁势坐大。不过是今年河东,明年河西的权益流转和替换罢了。 朝廷户部对明皇陵的重建拨款,是优先处理的。赈灾善款之中有一部分,便是援助朝廷对明皇陵的重建。 两笔最大头的钱款已经到位,高宁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明皇陵在最短时间内重新修建起来,那他的罪过就会被抹得越轻。 这是一个极大的污点,虽然只是一个宦官仕途什么的还不是最重要的,起码要将在皇室之中的名声重新挽救回来。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的话。那这一辈子就真的玩完了。 再者,对于那次第一时间进行赈灾,并亲自带领官军赶赴皇陵抵御孟氏教的叛逆之战。能做出这么正确的选择,完全有赖于秦风极力劝说。 好歹他自己没有退缩,否则如今的下场将是另外一种结果。 最最重要的……秦风阴差阳错、错有错着的把另一个天大的功劳,双手奉上送到他的面前! 关于郭婵婉一事,他们两人如今可谓是处于同一阵线。真正的将秦风视为心腹或是同路人,在信任这一方面也是提升了不少。 他已经不在乎。秦风是张治的学生还是薛景谦的幕僚。至少,在皇帝面前……秦风他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去选择正确的站位吧? 故而。高宁可以毫无忌惮的在众人面前,放开身心的去居功自傲,去大大的赞赏秦风。捧高他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可喜可贺啊!秦先生此番又再得皇上钦赐青词嘉奖,哈哈!某家真是眼红万分呀!”高宁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大大咧咧的挥舞着双手。 一时看看自己的那张词帖,一下又看看秦风的。还把薛景谦和谭国仁的那份抢过来对比。摇头晃脑的吟念着上面的青词…… 这是皇帝亲手写的青词帖,对他来讲有特殊的珍贵意义。 秦风有些架不住他的热情,幸好潘闵这种人是不吃太监那一套的,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三堂部司之一大臣,就连御史都不敢招惹的人。他分分钟和你打官司打上京师…… 潘闵将秦风拉往一旁,颇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果真有上京为官的想法?” 秦风点了点头。 潘闵奇怪的问道:“为何突然会有此想法?又为何会是现在?莫不是……与你最近较为反常的行为有所关系?呃……你与一个宦官过于亲近,这对你不是好事!” 秦风晒然一笑:“我秦某行事向来古怪,也不喜好按常理出牌。你是知道的!潘大人连续问我多个问题,我该回答先啊?” “你……虽然你上奏的那份《民生论》的确是利国利民的上好策论,也是潘某近几年来见过最为上佳利好的民政策论。可你早不想晚不想,偏偏这个时候表露出你想入仕的意愿?为何你不愿意留在南京!” 秦风露出奇怪的眼神,反问道:“当初不是你力主劝告张上师,要他老人家力荐我上京为官,报效朝廷的吗?如今怎么有此疑惑了呢?真是怪哉……” 潘闵捂嘴轻咳几声:“彼一时此一时也!张上师……他自然是对你的期望甚大!只是……不会是与那高宁有什么协议吧?” 秦风愣了片刻,有些玩味的回道:“倒还真是有些协议!不过暂时不能告知你!” “你……岂有此理!可别仗着自己有些人望了,私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任意妄为啊!我可不比张上师,你若是敢乱来!我是不会对你仁慈的。” 潘闵怒颜的甩着衣袖,委实是被秦风气着了。 秦风赶紧挽着他的胳膊,笑呵呵说道:“哎呀!我的潘大人啊!我哪有动什么坏心思啊?!自从被张上师教导的这几个月里,我早就在规规矩矩的做人,一心为朝廷办事。心中有国有民,有张上师也有你的!你就别乱猜了!我与那个……老太监,没有任何出轨的龌龊勾搭!” 潘闵眉头一皱,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呆呆的呢喃道:“老……老太监?出轨的……勾搭?!你这个……胡说八道!不成体统!都多大的人了?!如此毫无顾忌的言语……有失斯文!!”(未完待续。)uw
第一百〇四章:玩命的江湖路 雷声鸣动,雨滴落在庭院之中,哗啦啦的拍打着院落里的青树绿叶。空中时而闪出低鸣的白光,阴暗的云层覆盖在泞园之上。 时间正是下午,天色却显得异常昏暗,犹如黄昏。 泞园内外,有些房间已经掌起了灯。此刻,整个园林都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气氛…… 本该值守的护院全部换成了锦衣卫,即使雨势再大,这些卫士依旧在园林四处来回巡逻。往日里热闹的氛围在这种肃杀的氛围之下,变得阴沉寂静许多。 在会客大厅前沿的回廊,院子,四周门房都驻守了另一支官差。头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着褐色差服,配腰刀。形象上没有锦衣卫光鲜威严,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可怕的名字。 东辑事厂,只对皇帝负责,不受司法管制。 自从两个月前,李福儿带着消息赶赴京师。进入八月初,由皇宫内传出的命令,终于到达了南京。 这一道命令直接由高宁带着,来到了泞园秦府。 却不是皇帝本人的诏书,而是大太监黄锦的口令。 “今儿这个事……你等勿要走漏口风!在事情还未确凿之前,若是谁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那就可别怪某家执行律法,严惩尔等妄私造谣、滋事生乱、亵渎皇威的罪行!仅此,谨记!东厂提督……黄锦。” 大厅上位,一个年轻的太监负手抬额,挑眉神气颇具范儿,尖声尖气的念说着口令。在他身后两旁,各有一名东厂档头守着。 高宁则是站在一旁,神色严肃的听着。 秦风与郭婵婉跪在下方,连连应诺:“小民自当谨记!” “唔……都起来吧!”那太监说完。便对着高宁施礼道:“高公公,某家已经传达完黄公公的口令。这善后的手尾,就交给您了。” 高宁呵呵笑道:“姚公公此番辛苦了!若是不急……某家立即为你设洗尘晚宴!” 传令太监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不了,不了!黄公公在这事儿上,急的∏∏,慌!我这劳碌命啊。怕是无福消受您的好意了!” “这么说……姚公公就急着要走了?” “嗯,就三日吧!郭氏听着……只有三日时间给你收拾细软,那便要随我等赶赴京师。面见黄公公!”他指了指郭婵婉说道。 郭婵婉无奈,唯有应诺。 “果然是生的一副好容貌呀!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再稍微打扮一番,倾城姿色倒是还有几分的。呵呵……只是呀!要觐见皇上,你得过得了黄公公这一关……” 高宁与秦风打了一个眼色,他立马会意往前恭敬说道:“这一路上,姚公公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秦某备好了一些薄礼,待晚宴过后便送往您上房之内,万望您不要嫌弃!郭氏赴京,还要依仗您多多照料才好!他日秦某,必有厚报!” 姚公公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揉着额头,听他这么一讲便也点点头:“嗯,秦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某家该办的差事。一个月赶了三千多里的路!别提有多劳累了!某家这身子骨……这个腰哟!都快颠散架了!若不是为了皇上的差事啊……某家这双腿都差点折了!” “呵呵!那就别急着走嘛!这路上有些耽搁什么的……也是常有之事。姚公公是黄公公身前红人,他绝不会对此过于严苛。对吧?就多留几日,让东厂的兄弟们……在金陵好好乐呵几日!” 高宁一副颇为真诚的表情,非常热情的执意要留他们多呆几日,好好尽地主之情招待这些东厂的特务们,也借机亲近一下关系。 那位姚公公也有些动心,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在赶路。的确是把人都累垮了。那个李福儿,就是因为没日没夜的赶回京师,这种事关皇室禁忌的私事,也不能让驿站差役去转达。唯有自己咬牙上,回到皇宫向黄锦传达了消息。便也累的当场晕死了过去。 为此,黄锦特派东厂番子护送那位郭氏返京,进一步去验明正身。 “嗯,也是……这事挺为难的。虽说黄公公没有给出限期,但他千叮嘱万叮嘱我,一旦找到人务必尽快回京!可是呀……某家真是累的不行了,可不像他们那些练武之人,一日赶个百十里的气不喘腰不疼的!某家这个腰哟……” 说着,姚公公便哼哼的弯着腰杆子,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姚公公既然身体欠恙,不如多休息个十日八日!路上总会有些耽搁的事由……想必厂公也不会因此多想,而怪责我等!” 身侧一个东厂档头,上前在他耳边说道。 姚公公立即眯着眼睛问道:“尔等想法果真出于真心?” 两位档头一起拱手道:“卑职仅从姚公公之命!您说怎样,我等照办便是。” “呵呵!很好!那就多休息几日,郭氏呀!你就抓紧时间,还有些什么亲朋好友需要道别的,就趁着这几日了!时日无多,上了京师入了皇宫……你可就没了自由身啊!” 这姚公公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郭婵婉一眼,便与高宁一起走入偏厅。 …… …… 翌日,雨势稍停。入夜后微凉,气节怡人。 仙鸯阁上空,几团火光相继爆开之后,四周的掌声和笑声纷纷响起。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火药气味,酒楼中、戏剧院的各类表演持续上演。 歌舞、魔术、杂技、戏曲、相声相继在进行,火爆场面持而不断。 那位姚公公本着低调,换过寻常的便服。在高宁和陆仁贾的陪伴下,带着东厂几个档头趁着空时好好消遣了一番。 “这件事情若是摊在别人身上,我或许只能当是个看客,就像那戏中的曲目剧情,为之感慨一番,除此别无他法。可如今却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也只能是逆来顺受罢了……” 郭婵婉说这话时神态轻松又自然,比之昔日来往有所不同,似乎是看开了不少。 “你还是在怪我。” 她抬头看了看窗口,这间雅室靠近外沿,视线开阔可以看见楼下、对面回廊。徐徐才开口:“说没有怨气,那也是骗你。但事后想想。你说的也没错。琮儿一日一日在长大,有些事总需要面对的,我也一样。他需要一位父亲,虽说他的爹爹身份有些特别。但琮儿始终是皇室血脉,我不该如此自私。” “你想通了便好,只是……在宫中的生活也是颇为不易的。像你这般身份的进去,更是不易。所以……我给你的那些建议,最好记在心里。你……心肠有时候还是太和善了。”秦风泡了一杯浓茶,喝上一口苦涩难忍。顿时一脸的苦相。 “你最不喜好浓茶,何必如此折腾自己。不要觉得你亏欠了我什么,我深知你的想法。你不同于其他人,反倒是我亏欠了你不少!即使你存在想利用我这个身份,好为你今后在朝廷办事铺垫路子,倒也是人之常情。你是办大事的人,从第一日与你相识,我便知道你不会甘于现状。江湖虽大。但始终装不下你的那颗心……” 秦风微微动容,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当你知道我身世之后,又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甚至你发觉我所保存的那枚残缺的玉佩,乃是出自皇家之物。从那个时候起,你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和打算,对不对?你只是在等这么一个机会。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想不到的是……竟然真会出现这么一机会。” 郭婵婉无奈的笑着,像是自嘲又像是感慨。 “还是那句话,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上天给予你这么一个缘分,就应该好好珍惜才是!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话。出于私心也罢,是否真心也无所谓了。事已至此,你我二人只能就这样走下去了!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我总是相信……事出有因必有果!它既然落在了我面前,除了紧紧抓住它之外,我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 秦风说完,紧紧的握住拳头,挥出一拳:“你我过去,都是苦命之人。能活下来走到今日,算是比很多人都强大。应当利用这份难得修来的本事,为自己或者为自己珍惜的人,走得更远走得更高!” 她点点头:“婉妹明白,在你面前。不管今后如何,我始终还是你的婉妹!与三哥你的这份情义,这一生我都不会忘却的!琮儿他,也不会的。” “哈哈!有你这一句话就足够了!放心吧!在我上京之前,我会动用北面一切力量,护你周全。不过,在宫中始终还是得靠你自己!” “其实……三哥也别小看了婉妹,为了琮儿……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改变我自己。为了琮儿,我自然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唔!那就好!那我也就宽心了,哎!为了这事,我伤了太多人的心,也遭了许多人的恨!” 郭婵婉莞尔一笑:“还在为了雪瑶而烦心?她呀,是个单纯的姑娘。在山庄之时,与我还有玲儿最为亲近,当我是姐姐一般。你如此欺负我,她定然是不肯饶你的。不过呀,我想通之后也替你说不少好话,既然我做了决定,想必过了些时日,她就不会再恼你了。” 秦风愣了一下,摆摆手:“不管她,一个乡村姑娘!一年到头都躲在山庄里,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性子野惯了,若不是看在她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诸多对我不敬,这种不敬重长辈的小妮子,我要好好替邬前辈教训教训她。” “啧啧,婉妹倒不这么想的。我觉得呀……雪瑶妹妹挺适合你的,你想想呀!她性子直爽没有心机,为人善良姿色也不差,那身板子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重要的是,她具备的本事可是能与你相辅相成的。你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秦风这下听得懵了,顿了顿才说道:“怎么说到这份上?看来你还真是想通了!嘿!你是知道的,三哥我是个走江湖的人,整日里把头颅别在腰带上,这天下间与我深交的朋友虽说很多,但是仇家也不少!我这人,太喜欢弄险,往往都会连累身边的人。这就是我一直……都不考虑成家的原因。” “也许吧,反正这事我也替你操心了几年。这下呀,我也算是摆脱了。三哥,婉妹上京之后,答应我……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就像你劝说我那样,无论前路有多难走,都要重新振作起来,像个常人一般过上常人的生活!婉妹如今……是不想那么多了!” 秦风眉头一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 …… 该走的始终是走了,八月初八这日,郭婵婉告别了泞园所有人,带着琮儿与一个丫鬟。随着东厂的护卫稍无声息的离开了南京城,由一队锦衣卫护送到扬州,走上了京城的路程。 这一日,明媚的阳光之下,秦风于城门外久久不愿离去。而那道长长的卫队车驾,在嚣尘之中已经消失不见。 “她身边安排的那个女侍,本事如何?”秦风偏偏头,却是问出这么一句话。 身旁的陆仁贾轻声道:“是葛媚娘手下最好的!三爷放心,媚娘她训导出来的女郎,还是有些本事的。且不说其他的,就光是宫中的那些礼仪常识,绝不会比宫女差。再说,她心思慎密,机灵的很呢!跟随在郭夫人身边办事,误不了事的!这点,我老陆还是可以保证的。” “希望这一路上,一切都顺顺利利吧!老陆啊!就要开始了,咱们真正的大业,这才是个开头。接下来的……就是看我们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本事了!跟着我这么个玩命的主,你会不会有些后悔啊,毕竟你如今的身家不同凡响了,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了!” 陆仁贾连忙躬身道:“这一切都是三爷所赐!老陆曾与三爷有过誓言!此生绝不辜负三爷所望,上刀山下火海……我老陆随你去便是!封华盟偌大个基业,当中能有我老陆献上一份贡献,深感荣幸之至!三爷,咱跟定你了!(未完待续。)uw
第一百〇五章:黑匣子 立秋之际,凉风徐徐而至。 夜间时而刮起北风,观其天时阴晴不定,南京往后时日,必会再有雨天降临。 上月,仙鸯阁开业周年庆,一系列的表演节目和折扣活动持续不断。在这之前,虽然已经发布出将要在京师开分号,所属的镇阁之宝四花旦与四生,都会随之迁移至京城。 就连那十二女倌,都将选出一半一同赴京。如此一来,南京所处的这家总号,底蕴将会大打折扣。即使有培养出新的接班人,但功底与魅力是难以和老成的一派戏子们相比较。 这也是满城士子们大呼遗憾的原因,将来若想再一睹四花旦四生的绝世风采,也只能远赴京城。 最近几个月,仙鸯阁动作不断,泞园的商业变动也在暗中运转。 近期,秦风与高宁实在走得太近乎。 他与旧党王珪尧、黄琰等人来往甚密,作为张治的得意门生与名义上的师兄,潘闵不得不出来敲打他一番。 潘府宅邸,这一夜秦风也交了底。 “张上师赴京任职也有三月,如今在内阁也是得上话的。既然你有心要去助他一臂之力,我潘某也无二话。南京各项繁杂诸事也已抵定,你所发书信已有回音,张上师之意也给以赞同你此次的赴京。 只是我很难理解,为何你会推脱兵部主事一职?这可是张上师力荐之下,为你谋得的实职。而令我更难以明了的是,严世藩也上疏推荐你为工部员外郎一职,你也婉拒了!这些都是实授的五、六品京官,官是不大可也是非进士而不可得也,你如今以举人的科名跨上那道门槛。也算是破格擢升了! 但你在南京立下的那些功劳,累积之下的确也算得上是受之无愧。当中高宁、王珪尧与朝中的曹海、赵文华等人,定然也是出力不少。因此严嵩才会对你另眼相看,才有严世藩出面欲想引你入仕途。他们想拉拢你的心思,可谓是不。 难不成,你是看不上那些官职?你眼中想要的。不止这些?” ℉℉℉℉,m.■.co≧m 潘闵眼中有些不屑的神色,语气也缓缓有些深沉,似乎对秦风表现出来的那份清高,不多不少带着些虚伪,实则是另有心思。 秦风无奈笑道:“你也知道,秦某是个商人。真的,做生意我还有些底气。能考取到举人这个功名,已是我的极限和运气。所靠的无非就是一聪明,还有一些在江湖上养成的狠劲。就是别人不敢做的。我敢去尝试做做看。 哎呀,有一日真要我安安分分的坐在衙门里,管着某个差事规规矩矩的做人做事。只怕会把我憋死!更多的,是担忧我没有那个为官的底气!我呀,心性里野得很!实在不想被条条框框给束缚的动弹不得,再了……闲时无聊还可以做做买卖,到处游玩山水。或者是,写几篇民生国策、财政论策什么的。托张上师的名义献上奏疏,赚一些功名。眼下做个幕僚……我觉得挺好的。” “哼!你想的倒是挺周全的。哪日遇上了坏事,你这个幕僚拍拍屁股便可以撒手不管,事不关己了是吧?想想呀……还真没有适合安置你的职位。也罢,张上师也了,不勉强你。等你上京之后,再另外定夺吧。 不过。对于你……我始终是不放心的!你这人三心两意,心思漂浮不定。总是让人拿捏不稳,想当初你信誓旦旦心怀治国大志,欲想革新旧制弊端。可如今你却是左右逢源,一心只为私利而为。若你真想在为国为民之上做一番实事。我奉劝你还是务实一些为好,勿要想着投机取巧,一跃龙门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是要不得了。” 潘闵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时不时总要训导他一番。 “一些芝麻绿豆无关紧要的官,根本无法施展我的抱负。相反,还会误了我的前程!为此,不做也罢!不受束缚,可以做的事反而更多,那更会体现出我的价值!把人定死在一条线上,不进则退……枯燥无味荒废岁月啊! 我也过,不可觑商贸经济!若是能把商业做大到一定程度,毫无置疑。凭此挥发出来的影响力,那是无限之大的。现在我想做的是,要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再借助朝廷的力量进一步扩展商业。我坚信,始终有一日,它所带来的巨大收益,是可以弥补改善甚至可以充盈诸多弊端的国库! 我北上,做不做官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开北面的商贸,重新为它注入一道新鲜的血液!这些事情,不瞒你在金陵我一直在做。虽然明面上看来,的确是壮大了我私人的商行,谋得巨额的利润。 但我的付出和带来的效应,你是看得到的!我所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对你们不利的?为官府办事我可谓是不留余力,为调解你们官僚派系之间的不和,我私底下也是费心不少!我是个商人,也是官府的幕僚,出于各种原因我无法避开那些人情世故,我左右逢源也好,我心存私利也罢。 但我可以抚心自问,我从未辜负过你们!” 秦风不卑不亢的言辞,越越有情绪,却也是句句实话。 潘闵听得连连皱眉,低头沉思。 “在这方面,你的确没有张上师想的通彻!你太过执拗了,又过分自负。若是我事事循规蹈矩的去做,与那些迂腐酸儒有何区别?你总要我与他们划清界限,不要来往过度密切。真要这样,我今后如何立足商界? 还有,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方法。既然你们信我用我,那就不能将我束缚的死死的!如今南京这种格局大势,基本已定。我所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往日我也依旧会与你们站于一线,绝不会背弃当初的誓言。 所以,我希望你能体谅以及支持我!潘大人……此番北上创业我是志在必得的!” “创业?也罢……我潘某并不是。不是想阻碍你什么,也不是对你离开南京有所不满。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啊!哎!你过来……” 潘闵向他招了招手,走向书桌之后。由一处暗格之内,取出了一个方形黑箱子。 他放在书桌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道:“打开看看吧!” 秦风奇怪的拧开那把虚掩的把锁。打开箱子看见里面只是一些文书、信筏、折纸,随意的翻看了几张内容…… 半晌后,他的脸色渐渐的凝固上一层晦暗,阴郁而凝重。 这竟然都是一份份的黑材料! 全都是关于他秦风过去十年以来,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讯息! 五年前再往前推的那段时日,对他来几乎就是一场噩梦!如今又再一次的,将这个噩梦变成了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呀!已经死过了两次,真的!我很佩服你。你能走到今日真是出乎我的所料!你的确是个奇人……在这之前,我甚至还不敢相信这上面的,都是真的。” 潘闵出这番话,态度很温和。没有戏谑和讥讽的意味,反而有些同情。 “一开始收到这份黑匣子,我与张上师格外吃惊!你的身世……果真如这里面所的那样扑朔迷离,又如此的神奇和令人惊叹不已!那时我们就觉得,你若不是大奸大恶窃国盗世之人。便是一个大智大勇之枭雄。 总的来,你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你却又敢于反抗大奸大恶。斗狠斗勇毫不逊色。综合所有,张上师赌了一把……选择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做一个好人。为此,才留下了你一条性命。你可知道? 按这里的证据……足可让你死上一百次!” 这些话下来,潘闵的表情显然变得严肃了不少。 的确,秦风心里暗暗惊吓一顿。这他娘的谁这么缺德!竟然把他在川西、川南还有湖广那段阴暗的历史都挖了出来,而且里面的记载八成都是属实的! 当中也有污蔑的伪证,但这都没意义了。 秦三、秦三郎、秦风…… 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真名?谁知道…… 那些不堪的回忆,似乎又在一一滴的在他脑海里开始回播! 杀人,冒名替户籍。除籍之后。再进入荒野镇村,寻找适合的孤家户,再次冒名用。直到最后以从商为名,附籍外地改名换册。 虽然这些记载的不多,细节也并不完全详细,但要真是再继续深挖下去……难免不会查出有关的漏洞。 即使自己在做那些阴暗事之时,本来就留下不少的嫌疑。短短五年内,更换了两次身份和户籍。就算经历过两次的意外易容,以大明如此严苛的户籍制度之下,即使底层官府再**,监察范围再松懈也好,总是会有诸多线索可供调查的。 而这份黑材料,就做到了这一。 毕竟,那时候出于时间上的紧迫,秦风根本不可能处处都做那么的精细,毫无差错,甚至能完美无缺的将自己的真伪身份一一掩饰过去。 普通人可以,比如流民难民盗匪…… 但他是一个名满南方各省的大商人和江湖大侠客,如何做到不被人关注…… “你应该知道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吧?” 秦风呆呆的看着他,片刻后回道:“是……沈琨?” 潘闵头,冷笑道:“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就因为如此……他竟然把第一手的资料全部交给我等!那他便也失去了后手,或许是太相信张上师与我的为人!对于这种邪恶之事……是不可能姑息养奸的!” “那你们……为何会放过我?那是因为,这些材料的真伪性?呵呵……只怕大都是他捏造出来,污蔑我的伪证!” 潘闵指着秦风道:“你呀!事到临头……还在狡辩!这些材料有多少是真实的,你心里清楚!我当时啊……真的很想就此将你抓捕归案!你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可是,你很幸运!张上师却放了你一马!而我,也就忍了如今……我过,我会时刻看着你的!”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哼!让你看看!当初那番话,我等是不是凭空假话,是不是诈你的?逸仙呀……这一年来,我看着你走到现在这步,的确也是不易。对于大部分承诺过的事情,你也到做到了!但是这还不够啊! 如果你不是执意要走,要去京师一展抱负。我或许永远也不会将这黑匣子拿出来,但你还是去了!虽然,我知道你终究是要去的。因为这也是张上师的意愿,我无法阻止你。但我只想让你记住一件事,切莫要负了张上师的一番好意! 我这样做,不免在你眼里充当了一个人!但我不做恶人,那谁来做?勿忘本心!!记住了!你如此辛苦才摆脱了过往,想必你也不想再回到过去吧?你拥有了一份很大的家业啊!大的让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你在商业场上是个天纵奇材!这我十分佩服,更佩服的是……你有一个狠绝的杀伐之心! 张上师,要将你这份杀伐之心,用在除恶锄奸之上!这些时日来,我们有过太多的争论和辩论,我也深信你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必然知道当下国之大难之时,各地风涌云起处处都有窥窃国难之奸贼! 我潘某一番苦心至此,已无再多推心置腹之言!勿要负我!勿要负了这个国与民!” 潘闵一手将黑匣子推了过去! “你,你要将这个给我?” “拿去吧!当时张上师就命我将之销毁!可是我留了下来!就怕哪日我们后悔了……但现在,我把这个还给你自己处置!不要让我后悔哦!我若是真想做个恶人……这个东西就可以挟持你一辈子!让你痛不欲生的活着!可我潘闵是何人!如此下作之事,不是我这等君子可为之事!拿去!” 潘闵振振有词的喝了一声,似乎这家伙真的有些舍不得交给秦风。 还是个可恶的家伙啊! 秦风捏了一把冷汗!这玩意实在太让人心惊胆跳了! 那个该死的沈琨,当初是不是对他太好了!这种阴招竟然用在了他的身上,果然有因必有果啊!这是报应!! 实在是太过于不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六章:京师之路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上京的日子最终定下,就在十月初六这天。 本想借用“瑞隆祥商行”的船队作为搭乘工具,却因船只过大。大运河中段河道难以通行,以“瑞华兴”号排水量两百石,接近一百多的吨位已经超出通行载量。 即使是其他几艘较小的,也在一百五十石左右,这些以近海航行为标准规格打造的海船,吃水较深要想在大运河里顺利通行,沿路过往的城镇桥梁都会成为限制的阻碍。 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唯有向通州黄家的船行租用船只。 黄家的产业几乎有过半掌握在秦风手里,明面上为了避嫌仍是走了一个租聘程序。 十艘一百石的商船,在十日内已抵达南京。 临行那日,由于仙鸯阁人员众多,被分成两批先后上京。第一批一百余人,加上从“瑞隆祥”旗下在南京各处,抽调出来的分行人员,也超过一百五十多人。封华盟派出的护卫、泞园的护院与其他人等也有二百余人。光是运载行当货物的车架都有六十多辆,一路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向码头汇聚过去。 另外,从福建、浙江、江西和南直隶采办的各类皇家贡品,当中不乏一些珠宝古玩与珍贵道家典籍,也都一一装箱经由官船押送上京。 新江口水师营寨,派出五艘百石战巡船,一路护送贡品与随行的瑞隆祥商行的船队。 …… …… 仙鸯阁经过短暂的内部人员调整之后,二掌柜葛玥娘将会接过大掌柜之位,正式管理南京的这家总店。原来的大伙计叶秋,因才干突出升为京师分号二掌柜,小孙接任大伙计的职务,跟随上京。 四小生中的“戏法师”立一凡、“戏曲师”左子林、“话剧师”丁涵、“杂艺师”柯帆。四花旦中的“歌乐师”白晴、“舞乐师”上官倩、“戏曲师”宫千雁、“话剧师”杨如萱等八人,乃是酒楼里的中流砥柱。此次全部随迁至京城。 这日阳光明媚,百里无云。 港口边沿百步之外,已经被官兵和锦衣卫布防的几道警戒线,与外界隔离开来。那里只有八艘官船和十艘挂着瑞隆祥的民船。正在有序不乱的装载货物。 不少的人员也开始陆陆续续在上船,此时南京部司和应天府各个大小衙门的官员,竟有数十人之多,聚集在那里等待送行。 与其说是为了督运上供给皇家的贡品,不如说是为了送别秦风。送别仙鸯阁那几位重量级的歌舞戏曲大家。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可谓是红透了江南半边天,对于他们的不舍甚至是超过了秦风本人。 秦风等人的待遇,在此后一段长时间内,都在坊间广为流传,成为民众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望着那些渐渐散去的官员们,站于舷桥边上的席妙柏唏嘘感叹:“想不到你在短短一年间,竟在南京官场积累下如此深厚的人望!看看那些大员们,一批一批的轮候者与你道别,不管是吏部大臣。还是军部都督,亦或是那个没卵子的太监,都对你格外的看重啊!更别说那些争先恐后向你示好的小官员,看来你这位江南才子之名,就算是去到京城。想必也是很吃香的!” 秦风甚是有些惆怅的回道:“只怕都是不怀好意啊!想想之前,那些人还威逼利诱我留下,不过也是为了他们各自的利益罢了!当中哪些是真心实意待我的,能有几人?” 席妙柏倒是不屑的别过脸去,望向船头正在吹着江风的白晴。 秦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为何跟着来?邬前辈和雪瑶都回了武昌,一年半载都不会再出山了。你不应该回去山庄。好好专研你的医术学问吗?” 席妙柏不耐烦的拍开他手,努着嘴说道:“喏……谁让你如此无聊透顶!好给不给的,偏偏给了他们消息说神门那些余孽,有可能藏身在山东?你明知道这是他们的忌讳!虽然师傅已不大在意了。可印迟师叔是个偏执狂!这下如你所愿,他老人家也跟着去了!” “那这关你何事?” 席妙柏大笑而起:“京师繁华古都,沿途诸多山水美景,我席妙柏又怎能错过?闷在山庄那么多年,本公子可不想再虚度年华,浪费了这一身好才华!” “哎。你能去我是欢迎的!” “怎么?莫非你是在担忧玲儿?她此次跟着去也是放心不下郭婵婉,算算日子……她也该到了京城!如果一切顺利,等到我们抵达京师,找个机会探探她的近况!玲儿为人也是懂分寸的,就是想去看看她。”席妙柏知道秦风在担心莫玲儿,会不会因此给她带去麻烦,而产生的忧愁。 “知道了,我愁的并不是这事!” 两人相谈之时,赵凯前来禀报,高宁有请! 秦风转身看向另一面,并排着的一艘官船之上,高宁正扶着栏杆欢快的招呼着。 两艘船只之间,搭着一张垂直横板,方便过往。此刻,货物依旧还未装载完毕。高宁作为督查留在了船上,那些贡品当中也有他从四处搜刮而来的。 “他怎么还不走?”秦风呢喃道,只是脸上扬起笑意,已经走了过去。 从舷板上走下甲板,高宁便满脸笑意的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秦老弟此番上京,虽说是为了商行的生意。可你的大名在朝中也是颇具知名度,不仅受到严公的倍加重视,连皇上都点名要召见你,殿前赏赐。看来,你此番不但是财运亨通,就连仕途也是一片大好啊!” 秦风拱手道:“这一切多得高公公提携!若不没有您在圣驾前美言几句,秦某也是难得这天大的殊荣啊!想起即将要进宫面圣,真是惶恐无措啊!” “哎,在皇上面前只要尊上守礼便好!该说的不该说的,事先拟好个说辞,要尽挑好话说。报喜不报忧嘛!就是严公那里反而不太好说话了,此人的心性不太好揣摩!反复之心比变脸变得还快,虽然你立有功劳,可仍要谨慎说话。这个老不休呀……某家也不好过分招惹的。” “多谢高公公训诫之言。秦某记住了!噢,对了!这次的贡品采办,看来也是颇为顺利啊!满当的三艘大船,抵京之后……定会让皇上为之满意!” 高宁拍拍他的手背:“那也有赖秦老弟啊!若没有你的好计策,某家哪能如此快的采办好贡品?哼!那些个豪绅地主……真是一群养不熟的大鳄!也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借着这一次机会放放他们的血。给他们长个记性!他们从底下搜刮而来的那些不法之财……是属于公家的,是属于皇家的!怎能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不法之徒,如此吸取民脂民膏!必须要打压,狠狠的打压!” 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骂道,秦风点头称是,心里却也是骂了个遍……你高宁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还没说呢!大头都是你捞了,拿出个零头来充当贡品,领了个好名头向嘉靖帝交差邀功。 虽然借这个机会,打击了一些对头势力和作恶多端的一些地主豪绅。可实际上那些被祸害了的百姓,依旧是属于被剥削的弱势一方,也是无可奈何。 皇家的每一次下派采办差事,必然是引起地方动荡的一次扰民恶事。 这次正好遇上了这种事,期间所见也是惨不忍睹。官府逃避视而不见,太监以采办为名四处搜刮敛财。除去那些实际不多的作为上供给皇家,大部分都是中饱私囊,肥了自己的口袋。 一路上有官船护送,也讨了个方便。秦风也不便于过多的干涉这种事,毕竟是他无法去触碰的。 片刻。秦风便转了个话题,有些不安的问道:“不知……郭氏之事……大概如何?秦某这两月来,一直是寝食不安啊!哎,恰逢这次又要上京!那个。若是皇上知晓郭氏与我……咳咳!多年来,委身屈下在商行里为我办事,会不会因此迁怒与我啊!” 高宁一脸愕然,握拳捶着自己的手心,叹息道:“这个嘛……或许会有些影响皇上的思考。但是身为臣子,私下揣摩皇上的心思。实则大逆不道之举!某家,也不好说呀!不过嘛,秦老弟还是别多想了!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黄大伴黄公公这人……某家还是清楚的!他呀……无论是大小事都看的十分通彻,长着一副金睛火眼呢!因此对这种皇家禁忌……也是十分谨慎的,多费些时日也是正常不过的。 哎呀,某家的话还是多了些,本该是不能多嘴的!看在秦老弟不是别人的份上,不该说的也都说了!此次去,你也是撞上个好意头了,这时候也是吉利的不能再吉利了!说不定会有双喜临门呢!呵呵……指不定还可以官运亨通呐!那时,可别忘了某家呀!怎么说,咱们都是流过血,交过命的人,某家甚少如此与人交心的,你是唯一一个。某家可是将你看做自家人了!” “呃……深蒙高公公看重!借您吉言!正因这事重大,秦风也是忐忑心里没个底。嘿嘿……也罢了,某下唯有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去面见皇上。至于结果怎样,那也只能是翘首以望,自求多福了!” “嗯!这就对了!心里无愧,何须惧怕?” 秦风心里苦笑,感叹这些太监都是活成了人精,说着如此无耻的话竟然还不脸红羞死! 不料想,在准备起航做最后检查之时,有人给高宁传来了急件。 本是一脸闲情的高宁看过那份急件之后,竟然会有些意外张了张嘴,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秦风向他请示了几次,这才缓缓的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朱纨吞毒自伐了!” “谁?!朱、朱纨……朱大人,吞毒自杀?”秦风甚至觉得听错了,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 高宁点点头,给过那张急件:“是的,朱纨朱子纯死了!皇上其实有密旨,要某家看好这位执拗公!这不,刚刚被释放出狱不久,在长洲县老家待命。这圣旨他日再下,究治朱纨死罪是怎么也逃不过的!想必也是不堪受辱,便就以这等方式了结了自己。可叹可惜呀!” “哎!想来也是!莫不是那些政敌对他迫害过甚,面临绝境之际……以他为人,也只能是一死以表清正之身了!” “噢?秦老弟,也觉得这位执拗公……是个贤臣不成?难道,真是蒙冤而死?”高宁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秦风摇摇头,叹息:“说不清楚了!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叹的是……今后荡平沿海倭寇之患的大业,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他心中感慨万分:朱子纯啊!怎么你竟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秦风心情顿时跌到了低谷! …… …… “你这是怎么了?船队就快要启程了!躲在舱里这是做什么?”席妙柏找到秦风之时,他竟然在自己的卧室之中,将所有物品四处砸个烂透,狼藉一片。 文昊守着走廊,摇头示意:“他心情不好!” 秦风此时喘气不断,正在发泄的气头之上。大呼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等等我啊!你就这样死了有什么意义!” 席妙柏走进来一把将他拉倒一边问道:“你这是发什么疯?谁死了?” “朱纨!一个不可多得的贤臣就这么冤死!我是不是太自负了?!我本该可以阻止他的!我本该处理玩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之后,第一时间就该去找他的!太晚了……太晚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真不应该如此大意!他本该可以不死的!你知道吗?朱纨吞毒自杀! 他没有死在屠刀之下,而是自己选择了自杀!这就是清流派大儒的做法!迂腐愚忠!不可救药啊!” “……出了这种事,你就算怪责自己也是无补于事的!一个人既然要自杀,你如何去救?你不是安排了人在他身边的?”席妙柏得知这个消息是高宁传来的,而不是出于秦风的那些密探,便有些意外。按理来说,不可能比高宁的消息还来得晚才对。 “罢了罢了!死了也好!如此执拗之人,救得了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我还能如何?!张上师啊!我已经尽力了!你不能怪我啊!哎!真他娘的烦心透顶啊!去到京师……想必又要给张治这个老家伙,念叨个不停了!” 秦风向木墙壁上擂了几拳,朝着文昊吼道:“开船!怎么还不开船啊!那些混账的官船……到底还要拉扯到什么时候?莫非要等到黑夜了再启程不了?!从这里上京可要三千多里的路程啊!!混蛋!!我一时半刻都等不下去了!!” “给我开船!!”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107章:京华烟云(一)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嘉靖二十八年农历十月初,北方已进入霜降时节,京师之地寒风微冷。 皇城,司礼监内宅。 黄锦坐于矮几前,扶手抵着额头显得格外惆怅。 他将一块残缺只有一半的玉佩凑近灯光仔细端详,不看则已,一看不由心中忧愁更重。 这块五色玉佩绝对是产自西域的名贵宝玉,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无一丝瑕疵。上面雕刻着一条钻云腾空的飞龙,与大明皇家的龙饰形象无异。 玉牌缺口之上还有一只鸳鸟,缺口没有明显的损坏痕迹,光滑而有序的纹路崁口都表明……应该还有另一面相对应的半块玉佩。 鸳是雄鸟,鸯是雌鸟。 鸳鸯本该是成双成对的才是,岂会只有单只孤影…… 这些倒罢了,更为奇怪的是那几个精雕细刻的文字:“蒋氏”、“朱氏”…… “这就是那信物?!抬起头来……说话!” 黄锦轻轻提起玉佩,轻声的向前方问道。 在矮几下方,一名内监垂首拜伏在地席,那正是派去南京的姚监丞。 姚监丞正襟危坐,恭敬的回答:“这正是郭氏给出的贴身之物!她还说……曾与黄大监您有过几面之缘,只要你见上她一面便能辩之真伪。” 黄锦再次展开手掌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当日由李福儿千里迢迢送回来的消息,着实真是吓了他一跳! 竟想不到,时隔多年之后,还真的把人给找回来了。 在这件事情上,本已经是不抱有希望。在万里广阔的大明疆土上,去寻找一个生死未明的女子,岂无异是大海捞针? 况且一个区区弱小民女,怎知不会耐不住寂寞和世俗禁锢。见异思迁而变了心? 只是碍于嘉靖帝近乎自负的倔强性子,才不得不私下安排那些外派的太监,给他们提个醒顺便找找,过多几年等皇帝的倔强淡薄下去。也就作罢。 谁能料想,高宁才离宫几个月,阴差阳错的就遇上了! “这马屁精,倒是做了件好事儿。”黄锦似笑非笑的,从思绪中引申出了这么一句话。 姚监丞瞄了一眼。有些迷惑却是保持缄默,老老实实的跪着。 “李福儿呢……”黄锦喊了一声,带出长长的喉音,似像哼出的曲音。 “在!” 李福儿从侧面的垂帘外,碎步走了进来,恭谨的跪拜下去。 “看你面色,倒是恢复了不少。这几个月在外任差,事办的不错。往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黄公!这是福儿的本分。” “姚公公,先退下吧。”黄锦招了招手,姚监丞应声便慢慢退了出去。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停下。李福儿眼皮底下……便出现了一双皂靴。 黄锦此刻,竟走近他身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缓缓把他伏在地上的脸托了起来。颇有些玩味而阴惴惴的眼神看着他。 李福儿敛声静气,无奈之下唯有正视对方。 “涉及皇家宫闱,非同小可!福儿,你认为皇上会怎么想?” “这、这岂是奴婢所能妄自揣摩的……奴婢不敢。” 黄锦呵呵笑道,收回手说道:“身为內侍,这又是皇族内宫之事,我等自然是不好干涉过甚。可郭氏身份未明,又未经册选暂且不归后宫所节制。既为臣子。身负皇上之命,理应体验皇上的心境,为君分忧。怎么个让皇上宽心,又怎么个让那些臣子们所接纳……这都是一个个难解的结呀!你说。某家该怎么办?” “……,奴婢惶恐!”李福儿身居皇城内宫,不过四年时间。虽然不过二十出头,却也是一个眼明心巧之人,性情谨密内敛,做事上进稳妥懂规矩。深得大监们的喜爱。 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黄大监,平日里也很少能接触到,只是每次办差都能留下个较好的印象,久而久之也入了他的法眼,记在心里。 黄锦是位深得嘉靖帝信任和尊重的宦官,不仅掌管司礼监事务,还被任命为东厂提督。是皇帝身边內侍的第一红人,权威覆盖整个内廷十二监。 尤其厉害的,黄锦权利虽盛,声望也如日中天,但秉性仍旧慎密,在宫中善自约束,从不随意开口讲话,对宫中形形色色的危险和阴谋,早已见多识广驾轻就熟,其上奉天子下应群臣的技艺简直炉火纯青。 每做一事,处处左右俯仰,明哲保身之际又滴水不漏,轻易不为骄横。但做起事来,不管是大小……只要是皇帝开口,事关天子的事必然是亲力亲为,不遗余力绝不含糊。因此不仅是嘉靖帝对他宠信有加,经常守候在天子身边,即便是机密国事都能适宜的干预一二。 朝中士大夫们,也对这个宦官颇有称道。 这么一位大人物,突然开口问李福儿,该怎么办?! 不吓出一身冷汗,不表现得惶恐不安和不知所措的惊慌姿态,怎能糊弄的过去?弄不好,说错一两句话或是做错几个步骤,岂不是好事弄成坏事。 “不必这副摸样!某家的官威……还不至于大成如此?你看你……衣衫都湿了,呵呵!你好歹也是个左司副呀!起身说话!” 黄锦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满意的眯了眯眼,说道:“卫熙与那高宁,信中字里字外都对那个秦风……赞赏有加。特别高宁,这个眼高手低之人会对一名商贾,如此的看高一眼!某家甚是有些意外呀!赈灾、平叛、重建皇陵……没一件不是国之大事,按此看来,那个江南才子面面俱全嘛!在南京也是风评绝佳!唔……他与郭氏,有无其他私情暂且不好揣测!而某家看重的,也只有这个!” 李福儿顿时就懵了,有些难为的说道:“奴婢与之相处不过一两个月,委实难以说得上话!平心而论,郭夫人……贤淑聪慧、知书达理不失为大家闺秀的典范,那位公子……出落得一表人才,也是位少年俊杰。小小年纪,谈吐不凡,想必也是受过礼学严教的。至于那位秦先生……依奴婢看来,是一位君子也是一位江湖大侠。” “呵呵……大侠?你也是道听途说的吧!别拿高宁那一套来糊弄某家!不过……你确实也有些个人见解,大致上还说的不错!有点意思……其实啊!某家都清楚!罢了!某家只想多听听你们这些人的看法而已,还是传那郭氏过来吧!面见圣上之前,某家的分内之事不得不照做一遍呀!日后,她莫要记恨我才好。” 黄锦说完,疲惫的揉揉双眼。 李福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位大监对一切实则是全然了解的,所有可以掌控起来的信息和资料,他都基本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还有一些走漏的,他所不能窥窃或是不能知晓的细节,只能从相关人等身上套出来了。这事关天子和皇族还有后宫,说不定以后还得和大臣们杠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有不小,大起来的话绝对不会比“大礼议之争”差多少。 皇帝把情人接到皇宫里来,没名没分的会不招惹非议?后宫的皇妃们又会有何想法?以皇帝那个任性倔强的性子,别人却是反抗得厉害,他可越是干得起劲。不对着来干,还显不出他非同一般的独特一面。 “让姚公公,将郭氏带来见某家!还有……那位小公子。”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108章:京华烟云(二)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九月下旬,东厂缇骑就已将郭婵婉与琮儿二人送回京城,暂时安置在东厂衙门之内,被秘密看管起来。在过去的七八日里,黄锦一直小心翼翼的收集各方资料,进一步确认她母子俩的身份,寻求最稳妥的方式,才好安排她们面圣。 人是找回来了,可事情也变得十分刺手,以致耽搁了下来。 出于忠君的本心,黄锦不想这两母子给皇帝徒增烦恼。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别离九年还能剩下多少感情可言?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属于皇帝,区区一个民女何足挂齿! 但烦就烦在这里,这个皇帝一旦固执起来也是相当可怕!下了死决定的话,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什么时候见过皇帝会为了谁,做过这样荒唐的事? 黄锦是清楚他的,他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 当然,除了皇帝的生父生母,在感情上他就没怎么动过真情。可如今这个女人……看来不简单啊! 说不上的一种危机感,充斥在黄锦的脑海里。他很担心,因这个女人……会影响后宫、大臣们和皇帝的和睦关系。 所以他犹豫了,他将那个女人和小孩囚禁在了东厂。 如果,那个女人愿意无声无息的离开,或是承认作假。那这件事,就好办许多了…… …… …… 可当黄锦第一眼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脑中一片空白…… “公公?您……是不是您,想起什么?” 郭婵婉正坐在席上,琮儿乖巧坐于她身侧,有些畏惧那个怪伯伯的眼神,不时的往母亲身后躲。 “呃……”黄锦倒是愣了一下,思绪有些混乱。稍稍回神却默然的坐回席上。 “九年前,在杭州钱塘多次见过公公。如今,还能相见……民女颇感唏嘘。” 黄锦似乎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虽说时隔多年按理讲。两人交集不多没理由还会记得住对方的。毕竟时间上足以冲淡彼此的记忆和印象,别说是九年……一些无关重要的人和事,九天或者九个月,都能让他忘记的一干二净。 但是,经她这么一提醒…… 奇了怪了!这女人的相貌是越看越像。随着年龄的成熟那股独特的气质,已然生成。而他随之也想起了一些关于皇帝那次南巡的事迹…… 嘉靖帝出巡十年都没得一次,仅仅就那一次南巡淮安,顺势下南京杭州视察。出宫解脱了那层束缚,皇帝年轻时也是位洒脱青年,微服游玩这种荒唐又刺激的事,当日不会错过!谁知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人,年轻的郭婵婉如无意外的打动了皇帝的心! 足足一个月,皇帝为她留在了杭州。委实是流连忘返,最后在大臣们的压力之下。不得不仓促的离开。当时若不是黄锦其中耍了个心机,以政务要事逼得皇帝移驾淮安,加上适逢北面鞑靼犯境,生生将他们拆开! 时隔多年后,夜深人静独处之时,皇帝回想起来,还在为那段感情惋惜,甚至为那个女人而流泪。 皇帝说:十九岁的婉儿,见她如见朕的生母!她便是朕年轻时的母亲!朕念她、爱她如己母。 不得不承认,皇帝的恋母情结已经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因此。黄锦也有些心生愧疚。 “公公……” 这一次,黄锦由零碎的回忆中醒来,呆呆的看着郭婵婉。尴尬的摆摆手笑道:“某家老咯!哪还记得那么多……哎呀!你能记得某家,倒是有些意外!” 郭婵婉笑而不露齿。嘴唇抿笑了一下:“民女还是记得的,公公左脸有个小胎记,大致的面容有没有变化,只要民女想记得一个人,总能记得……” 说完,流露出不经意的一丝哀愁。 黄锦干咳几声。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左脸笑笑:“郭氏好记性!”视线不免在她脸上扫了几眼,着重落在她左眉角上的那颗媚痣,随后无声的叹息几下。 “不知公公心意如何?” “呃?什么?”黄锦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问。 “民女来京十日有余,却仍在官署之中闲置。整日里足不出户,夜不能寐,实在是惶恐不安至极!不知公公,囚禁民女母子在此,所为何事?公公心中若是有其他想法,不如尽早告知民女,或是尽早作罢!如此提心吊胆活着,何不给民女一个痛快?” “嘶……”黄锦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顿然是凉飕飕的。 郭婵婉突然拜伏在地,抽泣着说道:“请公公开恩!琮儿是无辜的,他确实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若是公公……眼里容不得民女,民女唯有一死而已!但孩子,是无辜的!” 这一举措真是吓到了黄锦,也让琮儿跟着哭闹起来,还骂着要打他这个怪伯伯,为何要欺负他的娘亲。 黄锦一时头痛欲裂,他确实想要阻止郭婵婉入宫,但没想过要把她怎样,至于弄出个人命还是丢到井水里面去什么的,这种事他黄锦还是不屑去干的。 “哎……你倒是误会某家了!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你若真是皇上所爱之女子,我这样做,岂非是自讨无趣?只是某家,身受隆恩浩荡!为了皇上,不得不多加思虑一番,这事马虎不得呀!你想想呀……你一民女之卑贱身份,如今若是站在皇上面前还好,要是站在群臣与妃嫔面前?该当如何自处呀?!你让皇上……又该……” 黄锦说到最后,哽咽的说不下去。 做臣子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得住老板了。不失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忠臣。 “民女也不想这样的!当初是你们将我带来京师的!要不是你们,我根本就不会再记起那段不堪的遭遇!你以为我愿意吗?那个男人如此薄情寡义,虚情假意!说什么忘不了……我怀着他的骨肉之时,受尽了世人的嘲笑和白眼!如今为何还要纠缠于我?呵呵……公公真是一位好臣子呀!你们这些自私之人,何须什么颜面?我郭婵婉有说过……要你们给我什么了吗?什么如何自处?我郭婵婉虽为女儿之身,身份是低下但不卑贱!我活着堂堂正正,何须怕面对任何人?!” 郭婵婉忽的站起,正义凌然的说辞了一番,竟然将黄锦堵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看得出奇的李福儿,突然对这位郭夫人另眼相看,难怪秦三爷会如此看重这么一个民妇,她的确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放……放肆!!大胆!”李福儿指着郭婵婉,有些结巴的喝了一声。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109章:京华烟云(三) 黄锦伸手制止,而后挥挥手示意李福儿退下。 他与郭婵婉对视片刻,对方也怀着破釜沉舟的决意,似乎没有了任何的畏惧,不再躲避他的视线。 只是她身体骗不了人,上身微微颤抖而抽搐着。或许激愤、或许恐惧…… 黄锦轻哼了一声,手腕往下虚压:“坐下吧!有话好好说,看看……都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郭婵婉之前鼓起勇气,把心中的压抑倾泻出来后,全身绷紧的神经顿时像漏气似的,软了下来。瘫坐在席上,把琮儿搂在怀里安抚,两人偎依在一起。 “哼!真有些巾帼女侠的风采呀!好大的气势,把某家着实也给镇住了!这就是江湖儿女所谓的快意恩仇?有点意思……你呀!某家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何至于此?看来,这件事儿……是躲不过的了!” 黄锦握拳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为了处理这事耗尽了他许多精力,朝着郭婵婉挥挥手:“暂且回东厂官署,皇上那处……某家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他禀报此事!且候着吧!” 话说到这里,多说也是无益。既然没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也只能尽力挣扎一番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说明自己还没有放弃。别的也就做不了太多…… “谢公公成全!一切就靠公公您为民女做主了。” 郭婵婉被姚监丞带出司礼监的内宅,悄然返回东厂官署。 疲倦厌烦至极的黄锦,这才扶案起身欲想去喝口水,却眼前一黑眩晕乏力往后倒了过去。幸好李福儿眼明手快,及时的纵身一跃伸手扶住他! 他这一跃,足足有一丈之远! 身形飘逸迅速。连侍候在旁的其他两个小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托住了黄锦的后背,扶他慢慢靠在凭几上,还替他梳抚后背通气脉。 “呃……某家突感眩晕乏力,是福儿呀……哎呀,差点跌死某家这把老骨头喽!”黄锦无力的拍拍李福儿的手背。对他颇感欣慰。 “能侍候黄公是福儿的福分±∨±∨,!黄公近日操劳过度,还是早些歇息为好!都是小的们办事不力,没能与黄公分忧……” “唔……指法不错,力度恰好。小杜子小安子都没你侍候周到!” “福儿出身不好,家里是开医馆的。学过一些按穴推宫之术,后来家道败亡也就学无所用了。” 黄锦睁开眼,偏偏头看着他:“你是个孤儿……因此才进的宫。” 李福儿往后一退,拜伏道:“是的。” “有些事,某家还是拿捏不准。你这个小东西。有时候挺机灵的。不妨替某家出出主意……那个孩子,虽然面相是有几分与皇上儿时颇为相像,但轮廓样貌这玩意……轻易拿来作为鉴定血统的标准,岂非太儿戏了一些!也不能单凭郭氏的一家之言,便就此笃定。唔……”说着,黄锦头疼病又犯了。 李福儿沉思半晌,脸色有些涨红,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呗!吞吞吐吐的,某家又不会吃了你。” “黄公既然说到血统。奴婢知道一个法子。儿时在乡下医馆,也曾见过老爹爹用此法去……去做辨认……” 黄锦眼神定在他脸上,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有些错愕的继续问道:“辨认什么?” “曾有邻家求医者,为了验明自家同族血脉的亲疏,便来求老爹爹帮他们做……滴血认亲!这个法子。在乡下屡试不爽!” “大胆!你竟敢在宫中说这等荒唐之话!皇上是何等的尊贵!岂能用这等……粗鄙而毫无根据的三流拙技!” “李福儿该死!请黄公降罪!”李福儿“砰”的一声,随即叩首在地。 “得了,得了!别把头磕出血来!某家这席子才是刚刚布置好的,新的!别给弄脏了……起来!” 李福儿悻悻的躬身道:“谢黄公!” 半晌后,咬着嘴唇低下头的黄锦。突然抬起头来幽幽的问道:“滴血认亲……这法子,果真经得住考究?!” 李福儿先是愣了一愣,随之便点点头:“福儿以性命做保!有九成以上的实践概率,以奴婢老爹爹传授之法,可保验出血脉的真伪!” “好吧,好吧……”黄锦神情有些发怔,轻轻垂首呢喃道。 …… …… 两日后夜里,皇帝在西苑玉熙宫照旧修炼打坐。 只是这夜,皇帝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修玄过程中喜怒无常,念诵之时断断续续不得章法。与平时近乎入定的神态相差甚远,就连近身侍候的小监都被他骂的不知所然。 一怒之下,索性也就走下白玉圆榻,离开大殿走入内室,稍作休息。 皇帝依靠在软塌上,时不时敲击着边上的玉托紫金钵,口中念念有词,凝听着那清脆的金玉之声。 “大伴……你说,朕这几日为何就静不下心,总是充斥着嘈杂之声!朕以往入定,心中一片空寂清明,自然求得五方帝君神游至此,为朕指点迷津。可连着三日……朕都无法静心入定。” 这时,还有资格侍候在皇帝身旁的,便只有黄锦一人了。 看着皇帝幽怨的神色,不时摇头叹息,黄锦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奴婢无能,皇上忧思难解是奴婢侍候不周!请皇上降罪!”黄锦说着,便缓缓伏地而泣。 嘉靖帝倒是被他这举动,惊得愣在那里。 无奈笑道:“大伴这是作甚?修玄之道难免会因外界所惊扰,生出些燥意。又与你何干?无需自责,朕……也是发发牢骚罢了!起身!” 等了片刻,刚拿起玉杵想敲下去,却见黄锦依旧还伏地不起。 嘉靖帝就纳闷了,重重的敲击一下玉钵!指着他问道:“为何还不起身?你这是……难不成有事要奏?” 黄锦咬咬牙,叩首回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啊!皇上!” 这下真把嘉靖帝给绕晕了,把玉杵往钵里一丢,喝道:“你个老不休!一整晚神神叨叨的,到底有何要事?竟会如此惊慌?朕有说要治你什么罪吗?” “奴婢,犯了大错!私自扣押了皇上的人……奴婢,请求降罪!” 嘉靖帝眼角抽搐的厉害,突然觉得眉宇间疼的慌。摆摆手无奈的叹道:“说清楚明了一些!什么朕的人?你一向沉稳慎重,言辞有度。怎的?今日你抽风了不成,口齿不清让朕无法听懂你的话!” 黄锦嵬嵬索索的说道:“皇上还记得那位……青柳河畔上的粉衣佳人郭氏否?” 嘉靖帝顿了顿:“粉衣佳人郭氏?青柳河畔?” “杭州、嘉靖十九年秋雨游钱塘江……郭氏染坊,郭婵婉!”黄锦逐一报上,作为回忆的提示。 嘉靖帝突然醒悟,张了张嘴吃惊的说道:“郭、郭氏!你,你没有和朕打趣吧?那个郭氏……你扣押了朕的人?什么?!你说什么!你不但把郭氏找到了?你还将她扣押在了宫内?!混账啊!你这个老不休……真是糊涂了啊! 那可是朕日夜牵挂的女子,那是朕的女人!”(未完待续。)uw
第110章:冬雪血影 申时过去不久,马踏湖上铅云笼罩。风雪之中,波涛拍打着运河沿岸。渐入初冬,天上落下雪晶,晶莹剔透入手即化。 此刻的济宁,相对南京的冬日要寒冷许多。 寒风掠过,伴随着细细的飘雪落在身上,冰爽的刺激感骤然而生,严冬将至。 运载皇室贡品的官船,连同旁边拱卫的几艘战船,在青灰色的雪幕中隐隐显出狭长的轮廓。仙鸯阁的船队行驶在前方,官船居后。 这一日,是十一月中旬。 船队由南京出发,至今已过了一个半月,也将近走了一半的路程。这趟远途,期间也是走走停停路径扬州、淮安、徐州、济宁等重镇之时,都会停航上岸补给物资,更多的便是怀着游玩的心境。 毕竟这样集体出行的机会并不多,仙鸯阁内多是文人戏子、女姬家眷居多,难以抵挡得住沿途上风光美景的诱惑。一上岸,一停足,便花去了不少时间。 离开济宁,穿过湖泊甚多的嘉祥地界,缓缓路过马踏湖的边沿。船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每艘船只也都开始调用人手,趁着起风加快航行。 下雪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距离京师还有一千多里的路程,过了黄河想必那时的风雪会变得更加凌厉,更加寒冷。 必须要赶在十二月中旬到达通州,这样就可以避开不可预计的大风雪袭击,届时若是遭遇上冰封大运河这样的惨景,那这几百号人和货物就成了沉重的负担,在冰天雪地里走陆路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秦风注视着底舱内伸出的划桨,将河面上那层薄薄的冰霜击碎,片刻之后又慢慢凝结。船底边沿已有许多白霜青苔附在其上。这些杂物都将会影响船只的灵活性。 “雪不大,河流量也很充盈。只不过是些薄霜,还不至于会结成冰层!早得很嘛!不会影响航速的,官军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过了黄河全速全进沿途不再停靠,直到沧州再停岸补给。” 赵凯俯身双手撑着船舷护栏。顺着秦风的视②∈②∈②∈②∈,m.⊕.co︽m线看了看河面,如是道。 “就算是运河被冰封,我的船也能破冰行驶!那些官船……就让他们成冰雕得了!”秦风嘿嘿的拍拍手,此时他手上已经堆积了不少雪花。 “那可不成吧!三爷你忘了,这不是瑞隆祥的海船!再,那些是皇家贡品。出了意外,咱们也脱不了干系的。” 秦风愣了一下,挠挠下巴:“是啊!这是黄家的商船,哎!不能随心所欲……就是他娘的压抑啊!对了。黄河那边的汛情可有把握?可不要出什么差错!” “无大碍!官府那里传来消息,汛情还波及不到航道的运行。不过,还是及早渡过为好。这**可以设法避免,但天灾若想安然度过……那就难了。” 赵凯完,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隆声!不远处的转弯道上,升起了一道火柱,紧接着便是浓浓的烟雾,顺着风势甚至已能渐渐的闻到一些刺鼻的火药味。 秦风指了指赵凯:“乌鸦嘴啊你!” …… …… 爆炸声响起。战船立即发出警戒,将三艘官船拱卫起来。前方的民船缓缓让出一条航道。一艘战船驶向最前方,船上的兵士阵型显得有些散乱,但在军官的吆喝下还是完成了作战准备。 火铳和弩箭都一一安置到位,时刻警惕着前方的变故。因为护航的级别原因,这些战船没有配置佛郎机炮与碗口铳之类重武器。 但应付一般的水匪,也是绰绰有余。 眼前出现的。是一些被炸毁得支离破碎的船只,无数的残骸漂浮在河面上。一眼望去大概是三只民船,遭遇了不明事故被拦截在途中,受到袭击而尽数被损毁。 正在向四处散开的舟,有些还在不顾火势的威胁。拼命的在抢救货物和落水的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河面上使劲扑腾,熟水性的已经爬上了岸,更多的是渐渐被冰冷的河水淹没…… “救人!”秦风第一时间发出的命令,两艘商船徐徐脱离船队,向前靠上。 损毁的船只上号残留许多易燃物品,时而响起型的爆炸,火势越来越大。这方船只无法靠的太近,只有放出舟去救人。 “奇怪,这味道不对啊!娘的!这是火油!那水面上都是火油!”赵凯在舟上拼命的喊道。 秦风在甲板上跃下吊架板,伸手在水面上拨了一下。手上立即沾上了一层油腻腻的乌黑液体…… 右方岸上,渐渐涌现出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示意船队往左方靠岸!让官兵上岸警戒!所有靠近岸边百步内的人……一律就地格杀!!快打旗号!让战船上去!向右方岸上开火!”秦风大声的喊道。 可时间上,已经是晚了一步。 右方沿岸,无数的火箭呼啸升起,在半空转了个弧度迎着船队落下! “混你的……蛋啊!”秦风大骂一声,撑手一拉整个人便飞了上甲板。 “升起护板!落帆!落帆!!准备灭火筒!!吹号!!”随着秦风几乎要疯魔一般的大喊大叫之下,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去做出防御。 仙鸯阁的人员与封华盟的徒众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在之前甚至途中,都受过特殊的培训和教习,主要也是为了应对这一类的突发事故。因此,大部分人都在警声响起时,有序的躲进船舱里。 封华盟的徒众都被动员起来,按照演戏的步骤相继展开对人员的保护和对外防御。 笼罩下来的火箭并不能展开有效的覆盖面,这支船队实在太庞大了。十八艘船只渐渐散开,即使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在第一波的袭击中,受到太大的损失。 官船的反应始终太慢,在受到火箭的侵袭之后,一边躲避一边又要展开防御,根本来不及响应秦风那方的要求。甚至还一度阻碍了商船的规避航道,眼见己方的商船成为了靶子一样的被火箭射个透。 “真是一帮废物啊!”秦风躲在升起的护板后,恨恨的对着那方骂道,细细的聆听落下的火箭,渐渐稀稀拉拉的消停下来。 “敌方人数应该不多,前面两拨射箭的间隔稍长,准头太差!大概就在三五百人之间,我带人杀上去。”文昊在身旁道,杀气已经隐现。 “可以!但敌我未明,不要轻易突进!占据有利位置为先,我带大队人马后上!”秦风罢,察巴突然嚎叫了一声,捶了几下自己的胸膛,正想冲出去却被秦风摁了下来。 “你给我稳住!逞什么能?”给秦风吼了一嗓子后,察巴怨恨的盯着文昊,还从护板上折断一支烧黑的火箭,使劲抠下箭头。 “我也去!”洪达抱着一副盔甲,一边穿甲一边喊道。 秦风与文昊几人齐齐看去,傻眼的唏嘘道:“你怎么去哪都带着那副盔甲啊?” “砰砰……” 最前方那艘战船,船舷边上断断续续的闪出了耀眼的火光! 官军的战船,终究是展开了反击。一轮弩箭的攒射之下,跟着便是火铳的齐射,只是火力与射程太差,造成的伤害不大。反而是弩箭,在右方岸上的敌人之中,带出了几条血雾。暂时性的,将敌人的箭阵给打乱。 “好机会!封华盟的兄弟们!是个汉子的……就随我冲上岸,杀了那帮狗娘养的!”洪达嗷叫着,扛起了大刀看也不看就翻身跳了下去! “我……操!子舟还未放呐!!!” 秦风大惊,只听见“噗通!”的一声巨响,洪达已经是穿着盔甲沉入河里!(未完待续。) 第111章:意外之祸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洪达抱着一副漂浮的木板缓缓的向岸边游去! 水手和封华盟徒众相继放下剩余的子舟,文昊拱拱手便跃下小舟。一刻钟后,已有五只小舟划向右岸。 河面上不断燃起火焰,歹徒事先在河道里倒入了火油!一旦触发火点,船队必然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得益于那艘战船的火力压制,歹徒的火箭袭击渐渐变弱,三艘装载贡品的官船已经安然靠上左岸,剩余的战船与仙鸯阁这方的商船也交替掩护,向右岸突进。 每艘船上的人都在救火,有两艘商船受损严重,烈火将风帆烧毁大半,右面船身尽是火焰,从底舱内喷出的火苗越发剧烈。 那是在最右方来不及规避的船只,受到官船的影响被挡成了靶子!看样子是救不回来的,船上的人员和物资开始转移,仍有不少人留下继续挽救船只。 “派人出去,给我把封华盟所有人分成两批,一批留在左岸防备,剩余的都集中到这里!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官道运河上公然劫掠!” 就在秦风集中了不下五十余人之时,右岸上已经传出了厮杀声,紧接着……矮坡那面火光升起,人头攒动。 火箭又一次的覆盖过来! 文昊和洪达只带去二十多人,这点人是无法压制对方的。 “准备!”秦风暴喝一声。 “笃笃……”过百支火箭这样的力度还不足以造成破坏,河面上的猛火油并不多,之前的一轮偷袭已经燃烧了大部分,在防御充足之下,歹徒的毒计起不了太大作用。 “上船!划!”十艘小舟脱离母船,迅速的向右岸划去。 冲上矮坡,眼前是一片密林和田野,四处散布的尸体大部分是穿着黑灰布衣的歹徒。文昊杀入了对方的阵容,正受到歹徒百余人的围杀。 秦风拔出横刀,无声的冲了上去。察巴加快脚步。手里抓着黑伞冲在他之前。身后五十多个封华盟的徒众纷纷跟随,杀声震天动地。 此次上京,所挑选出来的封华盟成员,都是各地分堂里的江湖好手。经过秦风亲手调教战力能堪比军队里精锐份子。 两帮人马经一接触对阵,强弱立马见分晓。 封华盟有别于江湖普通帮派,其一就是个人与团体的武艺和战力,秦风从一开始几乎就是以军队为原型,进行系统化的组织细分和森严的帮规管理。对成员进行强化性训练。 久而久之,这些人无论是单独,还是团体行走在江湖之上,都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或是一种给长期性训练培养出来的习惯,一旦习惯成自然,这样的帮派随便拉出来一伙人,都能迅速的组成一支不亚于甚至超过正规军队战力的团队。 面对那伙只凭一时血气之勇的乌合之众,封华盟成员以两人为基本作战单位,时而结成四五人小队展开联合厮杀,一路推进过去。 杀出密林。一支歹徒成群结队的从左侧杀出,被秦风带人冲杀了一阵,往河岸下方驱赶过去。 此时,官军的反击显得杂乱无章,动作缓慢才集结起两百余人的兵力在岸边。 负责这次护送的将领是百户林鄂,这时刚指挥麾下的旗官将部队整顿好,只见树林里冲出来一堆慌不择路,队形散漫的人马。 先是惊了一下,当看清楚后方追赶的却是封华盟的旗号。立马喜出望外的叫喊起来,火铳队慌乱的在前面开了两轮射击之后。便指挥着百多人的刀牌手夹击过去! “那边有情况!”文昊指了指西北面,那面飘起黑烟隐隐有火焰燃起,火势正从河道上蔓延到树林中。 那里正是最先被炸毁的几艘商船所处之地,沿岸上也出现了厮杀的惨烈哀嚎声。 “兴许是赵凯的人马……走!” 乱糟糟的场面延伸至方圆两里之外。这里集中了超过两百多人的歹徒,无数的弓箭、弩机被丢弃在各处,划出来的一条条火沟大部分已被湮灭,许多被毁坏的喷筒随地都是,这是商船上配备的灭火工具。 果然是赵凯,他们只有十多人却能逼得过百歹徒寸步难进。 秋源、孟娣二人正在奋力杀人。左突右冲犹如闯进狼群的虎豹,擒住一个一刀了结,绝不多费力气,杀完就闪在树林里不断的轮换位置。 秦风带人而至,厮杀更是一边倒的趋势。 “三爷!有一支人质被劫走了!”赵凯气喘吁吁喊道,见支援来了便双手撑在膝盖上,往着前方指了指。 “人质?什么人质?”秦风好奇的问道。 “喏……”赵凯往后方努了努嘴。 矮坡上,有男女为数二十几人,正在狼狈的躲藏在那些货物之后,其中有人或拿着弓箭,或拿着刀剑注视着这边的形势。 “那是一支从济宁出来的商队,说是遇上了水匪,船上的货给劫了上岸。杀了一些人,却不知道为何还把船给炸了!有七八个人被掳走了!刚救了他们……这事有点古怪!” “何止古怪!这运河航道哪里听说过,光天白日下会有水匪劫船的?!让那些官兵去处理吧!咱的船还不一定安全呐!赶快的清理现场!”秦风无意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下意识的往那边靠了过去。 秋源、孟娣是受了印迟之命,下船过来帮忙的。可另外还有一个人,她展露出来的杀性要强于那两人。 一路杀出了那片树林,在她前方不远正有一支裹挟着人质逃亡的歹徒。 “喂!喂……”秦风穿行过去,迎面扑杀过来的歹徒纷纷在横刀的挥舞下,喷出血红的血雾,将地上的灰白雪花染成血块。 杀得兴起的那个女子,突然反手挥击一剑! “砰!” 秦风架起横刀格挡,两人一照面他讶异道:“是你?!你怎么还活着?” 那女子半身染满血迹,藕黑的面庞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不杀我,我当然活着!滚开!” 女子格开秦风的刀,发力往前跑。却被秦风纠缠下来:“印迟没有杀你?!他竟然还把你一起带了出来?” 女子有些不耐烦:“废话连篇!别挡着我!前面那是臧巫的人!” “臧巫?”秦风一愣,女子身影飞快的奔上。 “孟岚!!”秦风冲她喊了一声,速度比她更快的追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112章:夜幕劫杀 火光呼啸,喊杀声遥遥响起。 渐入黄昏,灼人的热浪几乎将沿岸周边一里之地覆盖。双方均以火箭对射,沿途厮杀开来的几里范围都遭到火势的波及。 漫天的飞雪,也阻挡不住一团团汹汹的火焰,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文昊带人从侧方杀将过来,察巴也领着四五个封华盟精锐,从后奔赴上来。 这边,孟岚已经截住了那支歹徒,秦风手中的横刀就从未停下过劈杀。带出的一条血路边上,躺下了十几具尸体。 歹徒中冲出来一个头目似的大汉,吼了一声挥舞着一把类似于斩马刀的长刀,朝着秦风劈了过来! 秦风从怀里掏出一把短铳,黑森森的嘴口里随着扳机的扣响,喷射出火光“砰!”的炸响! 随着巨响,那大汉后背有鲜血现出来,他凄然大喝踉跄后退。 秦风收回短铳,执刀斩劈过去!大汉奋力的挥击长刀,却被一脚踹倒在地。大汉腹部血肉模糊,大概肚子是被打得稀巴烂了。 他撑起刀来,还想往前冲! 秦风一击格飞他的长刀,反手一刀割开了大汉的喉咙,顿时血洒长空。再补上一脚,跌坐在田地里的大汉,缓缓倒下抽搐着四肢再也无法动弹。 歹徒开始杀人质,数十个喽啰四处溃散,有些放弃了抵抗弃械投降。剩下的几个头目带着手下凶残的斩杀那些无辜的人质。 孟岚纠缠上一个头目,那人身边围绕着三四个喽啰,武艺都不弱。 秦风指了指那边,察巴“嗷呜”的发出一阵狼嚎声,举起黑铁伞撞击过去,瞬间五六个挡住他去路的歹徒被撞得血肉横飞。 那个头目握着朴刀朝黑伞砍了一刀。震力竟将朴刀生生崩断! 中年头目急速向后退去,孟岚紧追不舍。 “叛徒!” 歹徒之中窜出一个灰衣男子,低喝一声手执双刀截下孟岚的剑!双方拼杀几招过后,孟岚的剑被灰衣男子的双刀锁住,两人对≠≠≠≠,m.$.c≮om持起来。 “是你?真的是你!”孟岚双目杀气凌厉。 “嘿……你没死,而且还背叛了圣母!”灰衣男子阴鸷的笑道。 “该死的是你!临阵脱逃的人!”孟岚满腔怒火。招招以死相博。 翻卷的长剑犹如血口獠牙,挥击过去!灰衣男子收起戏谑的表情,慌忙抵挡。双方的兵器迸射出无数的火花星光,你砍我一刀,我劈你一剑,如此来往几十招之间,两人的衣衫裤裙尽是被割破绽开的血口子…… “你个疯女人……叛徒!” 孟岚笑的痴狂,笑得诡异:“我是疯子!你们就想我死……只想我死!” 灰衣男子一拳轰在她肩部,抬起一脚又重重的命中她腹部。踢得孟岚拱着身子抖索了一下。却是狠狠的在对方脸上抓了一把,那男子顿时被抓出四道血痕,满脸飙血! “啊!啊……”双刀胡乱交错劈出…… 孟岚躲避不及,手臂与胸前各中了一刀。 两人就此分开,一时无力再战。 孟岚咳出一口淤血,按着伤口单膝跪在地上,凶恶的眼光并未离开那男子。 灰衣男子颤抖着手臂,却不敢去触碰自己的脸……粘稠的鲜血由眼角、鼻梁、脸颊、嘴角不停渗出滴落。 “哇!” 那方一个黑影飞起。又重重的跌落下去! 中年头目哇得一下吐出一滩血迹,卧倒在大树旁艰难的撑起身体。四周奔跑的歹徒有些折回。正在厮杀的喽啰也向他汇聚过去。 察巴就如一头饿狼似的,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他的锁骨上、手臂上各插着一支飞镖,全然不在乎拔出之后,舔了舔飞镖上的血迹,嗷的一下扑了上去! 惊慌闪开的中年头目扑倒在侧方,黑铁伞“砰”的捅进大树发出巨响。震得漫天的落叶飞舞。 几声兵器拼击响起,嘈杂声片刻消沉。 三五个喽啰在寒光挥洒之间,横七竖八的倒下。秦风大跨步的从尸体之中走出,露出瘆人的微笑:“这位好汉,我们素未谋面。你这样做太杀我面子吧?” 那中年头目闷哼着冷笑起来,只是眼神里有遮掩不住的哀戚,歹徒在靠拢过来,封华盟的精锐也在围剿过来,拉锯一番杀散了那些人,剩下的只有亡命逃散的人群…… 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自己人,除了剩半条命的灰衣男子,似乎也是在劫难逃。站不起来,就放开心情换了个舒服一的姿势躺着,看着那灰暗的天空。此刻,雪花渐渐散去,地上的水汽正在鲜血的凝结下挥发出来…… 有些阴冷…… 那把带血的寒光架在脖子上,凉意使他打了个冷颤。 “你不是水匪,也不是山盗。看你也不像是个劫镖的,是寻仇?还是想打响名气?用命来拼值得吗?”秦风面无表情的道,横刀的利刃已经挑起那人的手臂,忽的刺穿过去再钉在地上。 “啊!!呀……”中年头目呲牙咧嘴的骂道:“我杀你全家,杀你全家啊啊啊!!!秦风!老子一定……一定要你碎尸万段!!” “噢?你识得我?那就有意思了……” “呀!!” 那面,突然响起“砰砰……”的巨响。灰衣男子随手扔出几个铁弹,炸出的火光散出剧烈刺鼻的浓雾…… 那人使出障眼法,趁乱往这边掠过飞出暗器,迅速的转向逃入树林内。 “叮叮叮……”秦风格开那几把飞刀,其中一把擦过那名头目的额头,在他眉角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可怜的人,明显被人抛弃了遭到杀人灭口,满脸就没一处是干净的皮肉,都被虐成了花脸猫。 “你娘的……看著他!”秦风指了指地上的花脸猫,纵身追了上去! 察巴“呼啊!”一声即刻拿着黑伞抵着那头目的喉咙。 这处密林不大,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想要趁黑脱身并不容易。本身周围三里内都有散落各处的封华盟徒众,加上有伤灰衣男子逃不出十丈外,立即就被秦风和孟岚追上。 灰衣男子眼前突然出现一支车队,似乎是刚被拯救出来的商队。来不及躲闪的灰衣男子直径撞破那驾车篷,轰的一声。支离破碎的车身残骸散落开来,伴随着惊叫声和几个人影摔倒在各处。 灰衣男子随手抓起一个女子,朝着右下方眼也不眨的劈了一刀! 一道血雾飙了出去,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脖子几乎被砍断一半,倒了下去。被锁住喉咙的女子惊呼了出来:”李叔!“ “呀!不,不要!姐……”前面丫鬟打扮的少女,惊慌哭泣着在泥地上爬行,伸着手向那灰衣男子求饶! “滚开!让我走!!让我走啊……”灰衣男子喷着红色唾沫,疯狂的咆哮着。 秦风大步的逼上去,拿着破布擦拭横刀上的血沫,冷笑:“无所谓!你杀多少人……我只要杀你一个,就够了!”(未完待续。) 第113章:好人不好做 眼见秦风把横刀靠在肩上,不缓不慢的逼上。@@, 灰衣男子继续咆哮道“站、站住啊!!”举刀作势,要劈杀怀里的女子。 “吴炳!你这个无耻小人!怕死鬼……” 孟岚由身后冲上,秦风挥刀格挡! “那就一起死吧!!!”灰衣男子歇斯底里的喝道! “别添乱!你个笨女人!”秦风脚下发力,侧着身子瞬间飞奔过去。 文昊从树干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落下,细剑带出白光斩落灰衣男子的一截手臂,齐肘断开! 冰凉的寒意让灰衣男子全身打颤,那截握着刀的断肢在地上不停抽搐……他眼中的惊悚传遍全身,一时竟忘了做出反应。 背后受到重重的一击,带着那名女子一起向前飞了出去。 秦风在飞奔之时就甩掉横刀,以最快的速度迎上去,一手搂过那名女子一拳往灰衣男子脸上轰去! 几乎扭曲变形的脸庞血牙横飞,灰衣男子滚了几圈才停下身形。 “喂!你……” 秦风来不及喝止,那孟岚一剑刺入那男子心脏,翻搅了几下!她竟然还饶有兴趣的蹲了下去,笑得异常诡异:“你终于死在我手上了!吴炳你这个小人……” 灰衣男子喉咙里热血翻滚,身体已经做不出什么回应,只能抖动着头部嚅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就算活着……我也会努力让她再死一次的,因为我不想死呀!所以,我会帮神门的传人……找到她。”孟岚念叨着说完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话,一剑砍下了他的头。 “呀!” 被秦风搂住的那名女子,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惨叫一声扑在他怀里…… 秦风呲牙皱了一下眉,呀呀的叫道:“放、放开呀!你的手……别捏我啊!疼!” 怀里的女子紧张之下,双手抓住秦风腰部两侧,使劲的捏住!力度虽然不大,却都集中在一小块面积上,顿然也有些微痛。 女子呀的一声松开双手。两人近距离的对望了一下,女子羞涩而畏惧的本能推开他:“对、对不起……”她撑起来走了两步,脚下一歪颇有些吃力的喊了一声,又跌坐了下来。 秦风走上细看,女子赤着一只脚,另一边也只穿了白袜,鞋子不知所向。脚踝红肿,应该是当时弄崴了脚。 “你脚脱臼了!我帮你接上!” “不!别,别过来!别碰我!”女子对他似乎有些排斥。 关于“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这种高深礼学,秦风此刻是不怎么在乎的,他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女子的脚踝! 一瞬间,女子愕然转怒。却是未及制止,腿部顿时传来刺激的疼痛,忍不住喊出声来! “好了!脱臼可大可小,若不及时医治会留下病根的。” 秦风拍拍手,刚抬起头来。对方的玉手便扇了过来! 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他脸上。这下力度非同小可,扇得他眼冒金星蹲着往后倒了几步。 捂着发疼的脸部,秦风一脸茫然:“你……” 女子也是一副温怒的表情瞪着他,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像是随时要打过去! “唉!枉做好人……”秦风甩手起身,也不去扶她远远的走开。 文昊把横刀给他捡了回来。冷漠的说道:“女子的肌肤,岂能随意碰的。” “这是一次意外!都说了……好人不可做啊!”秦风无趣的回头,指了指那边。 那女子与那少女丫鬟抱在了一起,附近那些被救下的人有七八个,这时也都聚在了一起。从刚开始的警惕和害怕。当知晓他们是官府的人之后,不免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人帮那女子找回了鞋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那丫鬟的搀扶下缓慢的走了几步,接着便也能支撑着走动起来,期间还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吴炳是你同党?!也是孟氏教的吧?你这是杀人灭口吗?” 孟岚伤势不轻,却是一脸的倔强不让封华盟的人给她包扎伤口。咬着牙反击:“他不配!就是个走狗罢了!杀了就杀了!你不是说过,孟氏教叛逆都该死吗?” 秦风有些奇怪的笑道:“看来你俩仇恨很深啊!迫不及待要杀他!或许我就不该让你活着,你这样的人也配活着?” 孟岚冷笑道:“我的命是印前辈的!你?来试试!” “当真我不敢杀你!明皇陵一战,就该你把一起烧死!”秦风作势拔刀。 孟岚退后手也按在刀鞘上,附近警戒的封华盟精锐,也都相对做出围捕的反应。 “住手!亲三爷莫要动手!”秋源与孟娣赶来,挡在她前面互相安抚对方。 “三爷误会了!孟岚已经投诚,印前辈为她化解金蚕蛊,教导她弃恶从善!与我等也一样,如今是听命于印前辈!” 秦风手指在秋源脸上点了点:“本性难改!这个女人杀性深重,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那个活口对我有用,没有我的允许……她想杀就杀吗?!” 秋源被秦风的气势所震慑,本着以往对他的认知,也是相当敬畏的。这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去为孟岚辩解。 “吴炳这种走狗……盲婆孟正眼也不会看多他一眼!他能知道些什么!有我在,留他何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了印前辈!我只听命于印前辈。” 秦风被气得不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才压下那团火气。 挥挥手:“给我滚!不要让我发现你三心两意,是个两面插刀的墙头草!我一定亲手剥了你的皮!” “谢三爷!我等,就先回去向印前辈禀报此事。”秋源拱手退下,便让孟娣拉着孟岚赶紧走。 “喂!长长记性!有我在场的地方,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敢再杀人……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秦风意识里,对待孟氏教这种邪教的余孽,从来不存在仁慈。秋源和孟娣本性也是亦善亦恶之人,看在印迟坚持己见要改造他们,也就故且任由着。 可这孟岚心狠手辣,本性杀孽太重,在他眼里除了印迟谁也不服。留着就是一个隐患,对这种人,秦风总是想杀之后快。 “三爷!知道那个头目是谁了!” “谁?!” “梁丰!天坤帮梁坤的亲弟弟!”赵凯边说边套换着外衣,刚才上岸时浸泡了河水,厮杀过后热血消散,便冷的发抖。 掉进河里的洪达,杀了一圈见局势渐渐被封华盟和官兵控制下来,这会早就哆嗦着脱去冰冷的盔甲,跑上船换干衣服去了。 放眼开去,战场上大部分的范围已经消停下来,纵使逃出去一些人,也不足为虑。三五一群的歹徒被押着,从四周集中在密林与田野的交界处。官军开始搭建营地和帐篷,这是秦风的要求。 河道被阻,船队受创。又有为数不多的匪徒俘虏,诸多杂事等着处置。此刻想走,也是走不了。(未完待续。)u
第114章:挡了灾的倒霉催 天坤帮的势力主要在庐州、凤阳几个府州,暗地里就是修罗门的分支。梁坤与章恕全、冷岩松等人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自从被孟氏教的造反牵扯之后,实际已经被修罗门所抛弃。 经过官府持续数个月的打击,这支江湖帮派基本不复存在。 却想不到,仍有不少的余孽远遁山东,想必这个梁丰也是为了复仇而来。不过是一些残余的乌合之众,能有这样的勇气也不枉有绿林好汉的称号。 只是这样的人,本根得不到江湖人士一丝一毫的尊重。 抓了七八十人,来不及清理的尸体也有两百多具,大部分是梁丰手下的歹徒。封华盟徒众有十一人死去,尸体已经用白布裹好一一放置在河岸的营地里,官兵的二十几具尸体也集中一起。 距离马踏湖最近的汶上县也有三四十里,出了这样的事故只能求助于地方官府。 擒获的歹徒被分开审问,梁丰的身份也被从中查了出来,这帮歹徒来路杂乱。有山匪、有盗贼,剩下的就是混迹在各地的江湖小帮派,还有一些就是地方上的小庄户势力,被梁丰蛊惑纠集起来。 能弄来猛火油、火药和一大批兵器,背后没有人暗中指使和支持,说与鬼听也不会相信。 “你就是一个替死鬼……知道吗?” 秦风指着奄奄一息的梁丰,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外伤至少也有十几处,不过还是能活下来的。 “我是想杀梁坤,但我更想弄死冷岩松!那个姓冷的才是该死之人,你呀……和你死鬼老大一样,咋都那么天真愚蠢?” 察巴非常狗腿的搬来一张矮凳,秦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坐在矮凳上带着惋惜的口气看着梁丰说道。 察巴得到秦风的赞赏,很得意的扬起下巴盯着文昊。 文昊则是面无表情的别过脸去,抱着佩剑仰视夜空上零碎的星光。呼吸间微微变得有些深沉。 “杀我兄长……不是你所为?!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梁家几代,尽是毁于你手!奸贼!必与你死不罢休!”梁丰吼了几声,触及内伤咳得凄厉无比。 秦风又深深的叹息一声。摇摇头:“此人无可救药!” 起身之后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替我带几句话给冷岩松,就说……我秦风来了!叫他把人头准备好,十八层地狱总有一层适合他。” 当秦风转身离去时,梁丰吃惊的抬起头:“你不杀我?哼哼……这事还没完!” 那方背影只回了一句话:“我可没说不杀你。黄泉路上……见到姓冷的再给他带话吧!” 话音刚落下,随着梁丰“啊”的一声,右侧一道寒光已然劈下! 朴刀劈落梁丰的人头,向前滚了几下一脸惊愕未变…… 赵凯随手将刀丢在无头尸体身旁,那朴刀正是梁丰的兵刃。 “这、这该交由地方衙门处置才是,三爷怎能私自用刑?这恐怕不妥吧……”百户林鄂看见秦风私自杀人,出于官军的立场随口问了一句。 “有何不妥?今日死掉的人还少吗?看看你的兵,再看看我的兄弟!这十一个兄弟的家人……林大人你让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秦风怒喝下,林鄂怔了一下细声说:“也是,恶人首领死有余辜。” “林大人。若我是你……那些人大部分也没必要留着了!只要有几个强盗交给县衙门,那这件事就能大而化小。来日我们也可尽早启程,不至于耽误了时日。” “不可,不可!七十多人啊,林某可下不了那个手,还是等县衙门的人来了,交给他们押回去吧!河道清理、尸体安置、案情报备、衙门录册没个三五日,恐怕也是走不了的。”林鄂急忙摆手说道。 “衙门人手不够,林大人是要安排官兵协助押送咯?这样没个十天八天,还真走不了!哎!罢了。你做你的事吧!秦某还有事,告辞。” 鉴于秦风在南京官场里的隐形地位,林鄂不敢得罪过甚,但也是没办法。死了那么多人。加上河道阻塞,不是说走就走的那么潇洒。 当然,一定要强行起航,也未必不可。只是手段有些暴力残忍,强行排开前方河道的残骸,杀了那些俘虏。留下受伤的人员和损坏的船只,让地方衙门的人来处理烂摊子,继续北上。 这样做,定然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仙鸯阁租用的商船,有两艘彻底是毁了,船身倾斜一半没入河中,慌乱之中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只丢失了大部分家当和货物,也着实是无奈。只能转移到别的船上,等待安置。 官船也有一艘战船被烧毁,其余各有轻微的损坏,基本上都是火灾引起的损失。 这时,夜渐渐深了。 船只靠岸,大部分人员都上了岸,驻扎在岸边建起临时营地。两岸都有官兵在巡逻警戒,即使还有歹徒不知死活的再来偷袭,随时也能应付。 为数不少的弩机被拆卸下来,安置在营地里。几门存仓的旧式碗口虎蹲炮,也被抬了出来安放在矮坡上。 遭受偷袭时,仙鸯阁的人员在吴巍和封华盟徒众保护下,倒是没多少人受伤。只是情绪上稍稍受到了惊吓,也都一一安抚了下去。此刻都入住营地内的帐篷里,火堆、火盆都在营地四处架了起来,雪停了可风势未见减弱。 官兵们在连夜清理战场上的尸体,附近村庄里的村民也被召集了一些过来,眼见不少的田地都遭了秧,可幸的是此时也没多少开垦的农作物,只是那些玷污了农田的血污,以及残肢尸体今后仍是农夫们的噩梦。 山东北面不少州县都出现了旱情和水灾,此时只要不再引起疫灾,就算是上天保佑了。 给一群蠢蛋耽误了上京时间,还造成不小的损失,秦风也深感失策。只是想想那幕后的主使人,能利用河道狭窄的地形和船只周转不便的缺点,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如果派来的人再强势那么一点点,说不定一锅端掉这支船队,也不是难事。 但真若是这么做了,那距离与封华盟全面开战也不远了,并且还会受到朝廷的大力镇压。毕竟侵扰和团灭是两种概念,所以幕后主使人考虑至此,才派出梁丰这么一支战力不强,却又不弱的匪徒进行侵扰,明显是控制有度。 前面那支被梁丰偷袭得手的商队,经查明清楚。是来自京城的商贾大户,也是京城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还未经证实。但传闻是京城四大世族之一的周家,今次来兖州府乃是为了开拓钱庄的分号,并且收购了一批棉纺织品和纱锭运回京城。 却料想不到,从济宁州出航至马踏湖就出事了。几艘船的货物大部分沉落河底或被毁掉,损失可谓不小! 无端端成了挡箭牌,这周家的船队委实是倒霉。梁丰的目标本是秦风,皇室贡品也是顺带要劫一下。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另一支船队,劫上船以后才发现劫错了人! 后面驶来的船队才是真正的目标,想退又退不了没法子下,梁丰心一狠把船给炸了,妄图挡下后方的船队。最佳的偷袭时机和地段已经错过,歹徒们仓惶间再度发起偷袭…… 了解过后,秦风也是感概万分:“真是他娘的不幸中之大幸啊!当然,秦某还是十分惋惜的……也十分同情阁下的不幸。唉!天灾**,能活着……也是祖上的一种庇佑嘛。” 矮几下方,正坐着一位中年长者,听了秦风这番回话。嘴角边上的胡须微微抖动,脸色顿然像黑锅一般的黑了。(未完待续。)
第115章:亏本买卖 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果然有一定的修养。 秦风大大咧咧说出的一番安抚之话,本意是好的。坏就坏在言语间有些粗鄙,同情之余又有些不屑之色,在旁人看来不免是一种暗喻的讽刺。 对面这位主人家王管事,面色就有些不悦了……片刻后,也是木然的尴尬笑笑,回应了秦风的安抚之言。 交谈中,这位王管事得知对方乃是有官府背景,加上这次押运的又是皇室贡品,自然态度上变得恭谨了许多。 当秦风报出自己乃是同行,王管事更是往皇商这方面猜测,顿时更显得谦卑起来。瑞隆祥商行在北方名声不大,是由于所有名义下的产业都有自己的分号,又是以松散独立的商行进行运作,生意做得低调自然比不上在南方诺大的盛名。 之前在京师的耳目收集了不少各方的情报和资料,地方帮派是一类,世家大族和大商贾又是一类。关于这些人,秦风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如果这个周家便是那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周家,那可就非同一般了。祖上几代都是朝廷大员出身,即使现在也依旧有人在朝中任大官,是京城本地有名的大家族。 情报显示,周家的“万利隆商行”的财力可排入北方前五,名副其实的商业大鳄。可王管事报出来的却是“宝丰商行”,听都没听过…… “呃,原来秦员外也知晓本行商号呀?呵呵……其实万利隆乃是大老爷所持有。这宝丰嘛乃是我周家三老爷的商号,呵呵……”看着王管事越来越尴尬的脸色,秦风也颇为不好意思的端起杯子喝茶。 一连两次下别人脸,好生尴尬。确实是自己一时疏忽了,大家族也是麻烦。分家分得如此清楚。大头都给当家主的占完了,剩下的小本小利自然是给下面的兄弟,不过看来……周家那位老三极其不得意啊! 家产分得再小,也有大家族的底蕴在,拿出来与外人相比却也是一份颇大的产业。 只怕这次是见财化水了…… 不仅货物丢失⑤⑧⑤⑧,了九成,就连人也死了一半。王管事悲戚的说道:“两个月前从京师出行。有十五个人。回去的路上……就不见了八人!哎哟!这事……咱们这些当下人的,怎好与老爷交代啊!” 那日被孟氏教余孽吴炳一刀劈死的是另一个管事,也就是那个女子所称呼的李叔。还死了一个伙计和六个护卫,剩下那些雇来的船工和闲汉自然不算在其中。 看这位王管事哭的凄惨,真哭出来了! 任谁遇上这种事,也是无话可说,只有咬碎牙合着血肉一起吞进肚子里,别无他法。 但他们似乎很看重这批货物,或者这一趟生意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三百匹棉布和一百匹锦布,三千斤纱锭。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刺绣品和纺织原材料,总共合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但在偌大个周家产业里,也就九牛一毛而已。可毕竟那个宝丰商行才是一个普通商号,如此一次性就损失那么大,王管事伤心欲绝也是苦衷的。 周家三老爷,想在自己兄长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为己正名不是一个废材。却被这么一次倒霉的劫船事件。算是彻底毁了。 王管事说着说着,竟然激动起来。眼看有把刀挂在帐篷壁勾上,一把抽了出来架在脖子喊了一句:“老爷!王中对不住你,对不住小姐啊!”便要自刎。 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按在王管事的手腕上…… 王管事使尽了吃奶的力,甚至伸出双手欲想拉动那柄刀,整个人到最后几乎是掂起脚。抱着刀柄死命往下拉! 可那把刀就是稳稳的架在那里,纹风不动。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无害的表情笑道:“王管事这是做什么?吓秦某一跳啊!好好的为何就要寻死呢?” “秦员外……哎呀呀!真是没法活了呀!当初是放不下小姐,才没有以死谢罪!可如今,有官府的人在……王某也死的安心了!你放手。秦员外莫要阻我……” 秦风暗自骂道:娘的,要死你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啊!非得死脑子抢刀子,往脖子上割!一点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亏你还是个男人!老子要是劫匪,第一个也是劫你! 嘴上却是这般劝导:“不可不可!人生不得意总有一两回……贵府家大业大,怎会在意这区区钱财。不至于,不至于的……” “秦员外有所不知呀!此乃我家三老爷颇为看重的一次交易,若是不能按时在天津完成此笔交易,非但对商行的声誉有所影响,对老爷在周家之中的人望……更是沉重的打击呀!王某……实在无计可施,唯有一死了!” “喔……原来如此!” 秦风嗯了一声,便把刀忽的一下收了过去。王管事收不住力道,扑了个空摔在地毯上。秦风余光瞥了一眼,心想摔一下兴许能摔醒他。 “不如,这样!秦某愿意以底价收购贵商行这一批货物,如何?” “什么?”王管事睁大眼愣了一下,半晌又悲戚说道:“秦员外是大好人呐!可惜没用啊!王某如今要银子有何用?如果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啊!关键是货物啊……此刻就算返回兖州也是无用,一时半刻也是收购不全的。若是您有办法收齐那些货物,想必我家小姐……出两倍价钱也是愿意的。” 王管事坐在毯子上,哭丧着个脸。 秦风把玩着手上的刀,思索了一番。那些货物就算捞起来也是费了的,晒干了也只能当废布卖,还得不偿失。特别是那纱锭和锦布,泡过水之后就是废品,何况还沾上了血迹。 大发善心,想派些银子给别人花。倒是也花不出去。别人根本不缺银子,钱事小脸面和信誉事大。经商做生意,最忌惮的就是诚信和名誉好与坏。 看来这王管事,也不是一个迂腐到家的人。 “罢了,罢了!帮人就帮到底吧!纱锭与锦布不太好置办,但我想想办法给凑齐这个数。至于那棉布这一路上经过东昌、临清、德州、沧州之时。可以想办法去采购一些,三百匹说多也不多。总有办法的,其他的我秦某担下就是了!”秦风轻轻拍了拍胸口,很是豪气的说道。 “啊?”王管事一脸惊愕的看着对方,觉得这像是幻听。 “此番到达天津最少要一个月时间,我即刻给人传出消息。将三千斤纱锭和一百匹锦布必定在限制时间内给你送到天津,如何?” “这……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听秦某一言,不过区区三千斤纱锭。要是在南京,三万斤我都能在十天内给你凑齐!只是如今身在山东。不过还是有办法的……中间运输还需耗费些时日,一个月的时间够不?! “够,够的。只要在新年元旦之前,把货物如期交易出去,就没问题!” “行了!我秦某答应你的事,定会办妥!有些乏了,先告辞!改日再聚!你……别做傻事了,一把年纪……别动不动就自杀什么的。贪好看么?”秦风挥挥手,便要离开。 “谢。谢三爷!三爷,我送送你……” 帐篷垂帘突然掀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名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丫鬟刚喊了一声:“王叔,有贵客……” 便差点撞上了秦风,两人也是顿了一顿。 “喔……是你呀!” 两人相见都有些意外,被秦风手指这么一指。那女子倒是有些羞涩起来,缓缓别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王管事。 “呀!王叔,你这是做什么?”女子惊讶的问道。 王管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尴尬的笑道:“没事,没事!小姐怎么来了?” “我和姐姐来看看你。王叔伤的如何?可好了一些?” 两人身后,又闯进来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颇有朝气。一双灵动的眼睛,长得与那女子极为相似。 “呃,少爷与小姐有心!折煞王某了,小人无碍!倒是这位秦员外,对我等照顾有加。小人刚与秦员外畅谈了一番,呃呃……秦员外是我等之大恩人啊!” “哦……”女子眼色复杂,欲言又止。 却也是盈盈施礼道:“谢过秦员外那日救命之恩!” “呃,不用多礼!出行在外,应当互相守望相助嘛!”秦风拱手回礼说道。 女子长发披肩穿着蓝衣白裙,经过梳妆打扮一番,样貌倒也是甜美秀丽,身姿亭亭玉立。比之江南女子的娇丽柔美毫不孙色,身材高挑更是北方女子的优势,只是眼里带着一丝倔强的气质和傲气。 “说的在理!秦大哥请受校民一拜!今日若不是有您出手,我等小命都难保!对了!文昊哥哥呢?小弟还未向他道谢呐!”这少年倒是不见生,一口大哥一口哥哥的喊道,只是奇怪的他怎会认得文昊。 “他……”对方如此热情,秦风一时也想不起文昊去哪了。 “校民!怎能如此无礼!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礼学都白学了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女子轻声的呵斥道。还差点要伸手过去拧他耳朵,却碍于有客人在才让那少年逃了一劫。 “哈哈!出门在外哪那么多束缚!姐姐,今日小弟都差点被贼人劫走了!吓得半死,如今又在郊外野地,容小弟放松放松也不行么?” 少年做着鬼脸,转到了秦风身后。 女子无可奈何,皱眉瞪了他一眼,倒是那丫鬟笑的乐呵呵的。 “周姑娘腿伤刚上药,就好好歇息才是。勿要乱走动,夜里寒冷初入冬日对你腿伤更是不利。周公子若想见文昊,明日便来我的营帐里喝茶吧!秦某先行告退,就不打扰诸位了。” 秦风客气一番,也就退了出去。 女子幽幽的望了秦风一眼,便也没说什么由着丫鬟扶过去坐下。 “王叔为何在外人面前,如此降低身份?那个……秦某人,不过一江湖武夫罢了!何故至此?”女子似乎有些幽怨,言辞也带着指责的语气。 “呵呵,小姐可莫要轻看了那位亲三爷!他是个商人,也是个江湖人士没错。但绝对不是简单的武夫,你看看船上那些锦衣卫和卫军知道,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官军。” “那又如何,难不成要我高看他一眼?我周家……何尝没有朝廷的背景。杀人者亦被人杀……江湖里的那些肮脏之事,王叔又不是不晓得。你没亲眼目睹……那人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鲜血沾在他脸上……我看了都恶心想吐!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与那些贼人又有何区别?想想此番劫难……指不定还是那人引起的!我等素来与人善交,从无结下仇怨。无缘无故的……死了这么多人。”女子说罢,衣袖遮掩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王管事唉声叹息的回道:“事出突然,任谁也说不清啊!这运河管道鲜少会遇上盗贼劫匪,也真是闻所未闻!我等遇上……哎!不过小姐呀!那位秦员外人真的不错,做事有魄力,为人也敢作敢当。年纪轻轻的就是位大商户大豪客,你看看那支戏班……绝不是一般的小戏班呀!足足两百多号人!当中一些戏曲小生和歌姬……小人好像在哪听说过……” “哎呀!王叔,你在想些什么?怎么扯上那些人!就算是名姬又如何?你……”女子真是被气到了,更是因为有那个少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 说什么“对对,个个都长得标致妩媚,听见她们在练歌喉排舞……那声音和身姿真是**呀!” 结果便给女子拧着耳朵,转了几下痛的少年躺在毯子上抱着耳朵直打滚。 而后,秦风回到自己的营帐,唤来赵凯并写了折纸信。 “将此信飞书传往济南交给冯渝,让他联系阿布思桦派人飞马赶往保定,再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钟哲!务必要在最快时间内,完成任务。” 赵凯接过密信,顿了顿问道:“三爷,果真要帮他们?还要动用恒记的力量?!那钟爷他……” 秦风挥挥手:“不用多问,去吧!这点小事难不倒钟哲的,毕竟恒记商行已经在北直隶打响了名号。就当是预热一番,以后少不了要用的!” 赵凯拱拱手,便退了出去。 “你是何时变成大好人的?这种亏本买卖你也做?不会是看上那女子了吧?” 秦风对着席妙柏翻了个白眼:“杀人的时候不见你出现,吃饭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准时!” 席妙柏哼了一声:“我得服侍好小师叔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懂不懂?!再说,仙鸯阁上百号人等着我保护呐!我走得开嘛?那些个小喽啰,你们去杀就得了!” “我怎么听说……有人告密,说你缠着白晴非要她给你唱曲?有没有这回事?老子在外面杀人扑火,一艘艘的船烧成烂筛子深入河底,你他娘的不出去帮忙!还给我添乱?!混你个账!” 席妙柏尴尬的黑着个脸,支支吾吾的用纸扇戳着桌面:“哪个兔崽子出卖本公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他!”(未完待续。)uw
第116章:利之所趋 翌日下午,汶上县知县带着人马赶到马踏湖事发地点,接过善后事宜。 出事地点刚好在汶上县的治辖内,盗匪在运河航道上袭击官船与商船这种事,几乎几十年未曾出现过。如今就在辖区内诡异的发生,着实是令这位知县惊失魂魄,惶恐无措。 毕竟是皇室贡品,一旦上面严查追究下来,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经过一夜的清理,大半尸体都被就地挖坑堆积起来,但仍有大量的后续清理工作交给他们。此刻,一百二十多人的捕快与巡检司壮丁,还有临时召集过来的夫役一百多人,人手也是堪堪够用。 当这位知县目睹遍布几里范围内的狼藉场面,光是想想也能感受到昨日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河道的清理,是优先安排的,只是此时对河水的污染已是绵延之下游,估计几里内的航道已经收到波及。 为首的几位当地官员,意识到这次的事绝对是大条了! 革职查办还是小事,全家流放充军至少是逃不掉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尽力去补救的,知县与县丞几个官员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可也算得上是忠于职守的官员,带着人手全力的投入清理作业,后续也发去征调令让更多的人过来。 见此,秦风也不想过于苛刻,让这些还有点良知和务实的地方官安下心,安抚他们保证的说道:此事会向朝廷说情,尽量撇开地方上的责任,减少汶上县官员的罪责。尽力大事化小,小事补救。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河道的清理工程,只要尽快解决这件事,减小对后来的船队的影响。加上秦风私下掩盖过去,朝廷必然只会从轻发落。 知县等人感恩戴德的叩谢了秦风以及祖宗几代以上先人,风风火火的亲自挽起袖子和裤腿,加入河道的清理当中。 将近两百具的尸体,将会就地烧毁。除了官兵和其他需要另外带走骨灰的尸首,分出之后逐一火化。 周家的人参观了这场火化仪式。大家都各自带走了同伴的骨灰,人死了回去总有个交代,还不至于让这些亡人飘零野外。 …… …… 对于秦风信誓旦旦的主动帮忙,周家小姐周佩妍起初是怀有半信半疑的心态。王管事向她叙说两人的交谈内容,补救的方案是不错。 沿路的州府是可以进行零散的棉布收购,但此时入冬已有半个月,各大地方上的商行都开始囤积货物,特别是纺织品这类热销商品,正是冬季所需之物。 有钱难买。别的商行又怎会轻易出手? 就算高出市价甚至超出底线价,她手头上也是没有多少资金的,秦风虽然承诺事成之后再清算账目,眼下叫她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对方话说的很豪气大方,一两万银子甚至三五万两银子,她周家也是拿得出来的。但毕竟要回到京城之后,她所带的银票几乎已经用光,现银不过几百两还全都弄丢了! 人情是要欠下的了。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本的。如此执着不过是为了挽回一些声誉罢了。 帐篷是他提供的,日常用品也是他提供的,就连这几日逗留下来的吃食也是别人提供的。周佩妍活了二十年,也没有过过如此落魄的日子,处处都要别人接济。 这几日,说过的感谢话语与低声下气的待人接物。比以往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甚至一度躲在帐篷内,终日不敢外出见人。毕竟那样的场景和杂乱的各色人物,无论也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所能忍受的,她之所以抛头露面的参与这次商行的远行采办,总归是为了家中老人在家族中的名声。 人活着。终须是要争一口气。还有自尊,为了有尊严不被人看低而活着,作为小辈就必须挺身而出,为老人分担压力…… 只是这一次,一切似乎都要化为泡影了…… 周佩妍想想那些人的嘴脸,到时只怕会笑死吧!而父亲,恐怕会气出病来的……这次,再也抬不起头了么? “唉……真是没出息!”周佩妍扯断了手上的一根青草,呢喃着叹息道。 远处,却传来少年“嘿嘿!哈哈!”的呐喊声…… 她抬头望了望,低声呵斥:“真是胡闹!好学不学,非要舞枪弄剑的!还能有个样吗?” 身边的丫鬟急忙拉着她:“小姐,小姐!哎!你的腿伤……不能乱动!好啦,好啦,少爷也成年了!他会有分寸的,你就别担心了嘛。” “你呀!就知道宠着他,全家都宠着他!如此下去……不知会长出什么性子来,我带他出来本为磨砺一下心性,总该让他接触下商行的事务,知道爹爹的辛劳。但是他呢……难不成,我真的错了吗?” 丫鬟见她意志消沉,闷闷不乐的模样,也是伤心的说道:“小姐千万不要自责过甚,小姐是很厉害的!小环最最敬佩的就您了!不要气馁好吗?” 周佩妍捏了捏小环的脸蛋,被她逗得一笑:“不气馁,不气馁!只是想想,这一趟所有人的命运竟然要受制于一个陌生男子手里,我心里……就不好受。那个人……总是难以让人心安……” 封华盟这方的营地上,洪达正扛着一把长枪,在肩上抡了一圈再抛上空中,长枪飞舞着落下。他看也不看抬手一抓,稳稳的抓住后左右各抡了一圈,大喝一声便一枪打在地上!“啪”的引出巨响,尘土飞扬。 一脸恶相,侧身摆出姿势,显得虎虎生威。 “哇!好凶猛啊!好厉害啊!”周校民满脸崇拜的表情,拍响着最激昂的掌声,表达了他的敬意。 洪达习惯性的抹了下额头,即使没有汗水,憨厚的笑道:“这枪俺老洪使不惯,哪日得空找把长刀来练练手。让你小子看看……什么叫一刀在手,万夫莫敌的雄姿!” 周校民很狗腿的点点头,大喊着:“洪大哥是万夫莫敌的英雄!” 一边的赵凯“噗”的笑出声来,无奈的摇摇头走开了,实在看不下。 洪达拍了拍周校民的后背:“你小子长得倒是够高,就是身子淡薄了点。以后好好练练基本功,练扎实了就不怕挨打了!” 走过察巴身边之时,察巴向他伸出了大拇指,也是一脸的憨厚笑容。洪达倒是有些尴尬的笑笑,偷偷的瞄了文昊一眼才走回营帐去。 察巴叉着腰,不怀好意的斜着眼看文昊。 似乎对文昊那副冷酷高深莫测的模样,很不屑。自从成了秦风身边的贴身侍卫,察巴就没给过文昊好脸色,处处争风吃醋处处要比个高下。 而他在秦风的教授之下。无论是刀剑还是武艺,明显有了很大的提升。他本身就是从最恶劣的环境之下一路厮杀,一路吃尽人世间各种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而活过来的。练就出来的独特资质和耐力,一旦受到正确的指引和培养,自然也高人一筹。 可他依旧喜欢用那把黑铁伞,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把正式的兵器,第一次拥有属于他的东西。即使是自己这条命。他却不看重甚至认为那是属于秦风的。 他很不爽那个带着一副面具的男人,孤傲冷漠。自作高大上。就算他比自己高,身材轮廓也谈得上有几分英姿,模样嘛……听说半边脸因火伤毁容,可那一面露出来的容貌,也算是有几分俊俏。但总体的感觉,还是给人一种阴冷。孤芳自赏的冷傲。 微风吹拂而过,文昊额上一拨长发掩盖在左脸的面具上,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目空一切,加上他胸前抱臂握着一柄剑,挺拔的身姿往那一站。隐隐显露出来的气质,的确有些世外高人的气场。 文昊不愿意为周校民表演武艺,更不会在这方面轻易给出指教。少年自感无趣,见人家不爱搭理多少有些落寂。 而洪达看不过眼,便出手为少年表演了一番,顺手练练兵器。本想叫文昊出来放对,过过手瘾切磋一下,却被对方一句:“我练剑只为杀人,若出剑……必见血。”给挡了回去。 洪达从来不敢招惹这个人,阿布思桦虽然也有些不正常,但毕竟是一起走过来的生死兄弟。多少有些共同语言和交往,但文昊……比秦风还要隐藏的更深。 少年人,不会因为一次拒绝而放弃当初的崇拜。 周校民见过文昊的剑,见过他的杀意。在少年人眼里,这是一种帅气到不行风采!在他脑海里,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帅了!如果自己也可以变得这么帅,那今后在京城里与那些纨绔子弟们出去撒野之时,就能碾压他们所有人。 谁敢和老子比帅比酷!什么京城四少,老子一个拳头能压扁他们…… 意淫归意淫,终须要回到现实来的。 周校民左一句,右一句“偶像!文昊哥!”的,也并未能打动对方。 倒是被周佩妍过来,拧着耳朵拉拽了回去…… “秦员外的好意,佩妍就此谢过!眼下别无他法,也只好拜托您了!只是钱款……若能成事,佩妍愿意写下欠据,待回京师之后。所有应付的钱款,我周家必会全额付清!” 大家闺秀的涵养,果然不是白教的,礼数面面俱全。对商场的一些规矩,也是懂得的,事事也都说在了前头,虽然这个亏她是吃定了,但也表明了底线。 “嘿,什么话!无需如此麻烦,我秦某行走江湖做生意,从不打欠条!做买卖嘛,总会有些周转不灵的时候,大家既然都坐上一条船,还是那句话。既然我参与进来了,说过了就要做到!放心吧!答应你们的事,是我亲口做出的承诺,怎会自己败了自己的声誉呢?钱款之事……就按周姑娘的意思,回京再慢慢清算。 我秦某做生意,从不贪小便宜也从不做赔本买卖,我付出多少,拿回多少就是了。这一路上,就当是交了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小小见面礼罢了。只要你不嫌弃在下的这份心意!” 秦风嘿嘿的笑道,一脸无害真诚,言辞举动表现的像是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 对方是京城世家大族,这种人素来就高高在上心里养成的傲娇,已经深入骨髓。即使是那些管事和下人,哪一个不都这样,只是目前形势比人弱,身无分文又背负重责,急需解决难题之下,也就强忍着心里的骄傲,低下头与对方合作。 眼前这个人又是一个杀星来的,有着官府和江湖帮派的背景,杀那么多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心里障碍和罪恶感,可见这种事已是常事,就和吃饭睡觉一般简单正常。 哪里还敢让对方吃亏,即使表明上有怀疑,也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 为此,秦风对这些人的做派也是了然于心,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刚刚接触世道不久的女子,玩什么心理游戏和商界阴谋。 故而,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去,总不能让对方完全没了面子,也不好这个时候乘机狮子大开口,大大的敲诈别人一笔钱财。 银子始终不是秦风所看重的,自从账面上盈利的那一行,记载了第一个百万两的数字之时,已有三年的时间他没有正眼或是仔细的看过商行的账本。每次年终财务审计,账本的收支流水与总账整理之时,都是简单的过目一下,只要盈亏不是过分的误差太大,便也懒得去管。 毕竟,至少商行旗下的各种产业,年年都是翻倍在增长,收回来的钱多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周家,京城四大世家排位第三。 无论在商界,还是在官场,甚至在民间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根深蒂固,此番上京本就没有多少可以借助的外力。 除了几年前一直在北方暗中培植的势力,便没有太多深交的地方大势力,这也是秦风的顾忌之一。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作为切入点就要好好利用才是…… 周家老三,似乎在家族中的地位不高。老大是商界大鳄,又是大地主,老二是朝廷大员,关系网遍布北直隶,自然在家中表现得强势一点。 那样的人,更不好接触。反而这位三老爷,更能引起秦风的关注,人嘛!无论高低贫贱,一旦在某一方面产生了共鸣与感触,就会有更深一步的接触和更深层次的交流。 对于此,秦风很是期待。(未完待续。)u
第117章:冬日旅程 十一月十八,船队滞留在马踏湖六日后,终在这日再度。 期间,时而有小雪隔日降停。这日正午,天气晴朗阳光充裕,大有回暖的趋势。 堵塞航道的大件残骸大致被清除,所剩的小件杂物只要不影响船只通行,大可强行通过即可,毕竟这些小障碍物是可以用人力克服的。 汶上知县为此也是费尽心力,近五百人的军民铺排在运河航道附近五六里的范围内,没日没夜的忙活了几日,终究是完成了残骸的打捞和清理作业,保证船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 七十多人的盗匪已经被押送回县里大牢,兖州府也派人去通报了。这个时候,知县等人也就不再担心被砍头的事,罪责经已是降到最低,只要保证后续的河道维护和清理,这顶乌纱帽怎么说总是能保住的。 十五艘商船鱼贯徐徐通过那处残骸沉没地段,直到最后一艘船只顺利使出,进入正常的航道,两岸与船上的军民都高声欢呼起来。 …… …… 十二月初,船队到达德州。 按照此前预定的计划,在聊城、临清、武城相继停留一日大力收购棉布,再到德州之时又全程从各种渠道收买,也才凑得不足两百匹。 从桑园开始进入北直隶的地界,温度骤降夜间寒冷无比,风雪日渐增大。甚至在泊头镇遇上了罕见的雪灾,拇指大小的冰雹稀稀拉拉的落下,入夜后便是大雪封天,能见度极低。 秦风当时就果断的下令,趁着运河上的冰层还未形成,彻夜一路安排小舟在前破开薄冰。让船队连夜渡过了那段航道。 路径沧州时,已是初十的夜里。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七八天,也就是说抵达京城的时间会更晚,能不能赶上元旦节,还是个未知之数。 期间的小麻烦依旧不断,匆匆之间在沧州无法凑齐预定数量。着实是惊出众人一身冷汗。直到在青县和静海,无意间才从乡绅的手里收了八十多匹的棉布,才让周家小姐和王管事暂时安下心来。 所谓的无意间,其实也是秦风动用了江湖上的手段,暗中威逼利诱了一番,才强行私下解决了这问难题。若是按正常买卖的的途径,根本无法在这种仓促间买足几百匹布。 北方每到冬日,棉花布匹异常缺乏,市场上的货品稀缺。价格往往是平时的几倍甚至十倍,仍然还出现有价无市的境况。 十二月十八日,紧赶慢赶的船队如期到达了天津。 当日下午,官船进入卫所,由当地的卫军守护皇室贡品,商船则是停靠在码头,人员全部上岸进入城镇内歇息修整。 秦风等人住进了“恒记”旗下的客栈,作为早年扶持起来的商行。在北直隶各地的产业也是多元化布局。阿布思桦在此等候了两日,他们早到了。 “恒记”二少。钟望钟子安。 在收到秦风的千里传来的指令,钟家便全力开动旗下的商行,将所需的物品一一收集往天津迅速运送过去。 “三哥!别来无恙啊!两年没见……三哥风采依旧不减当年,越来越年轻了!” “哈哈!子安……你小子竟然来了!让三个好好看看你,唔!不错!你出息了,也成熟了不少!想必这几年。你兄长没少给你压力吧?听说你也是独当一面的大掌柜了,很好!这样很好。” 秦风与那男子互抱双臂,寒暄了几句。那男子年约三十余岁,浓眉大眼高高瘦瘦,样貌颇有贵气。对秦风多有恭敬。 “家族小生意罢了!三哥你是知道我的,当初不是大哥逼着我,子安呐……就想当个二世祖混吃混喝当个纨绔子弟,逍遥的过日子。哎呀!如今是骑虎难下,这么些年下来手下跟着讨饭吃的兄弟多了,也就难割舍了。” 两人互相招呼着各自的兄弟,一一在包房内入座。 “你想当个二世祖?你兄长答应,我还不答应!其实我更看好你,子恒那人啊……有时还是放不下面子,不够圆滑果敢!他呀,人往高处走,走到了一定高度,眼界变得高了可心态也变得傲了!做商人,知进退,懂行情,能伸能屈,拿得起放得下,才有可能打开方便之门,得到更多的回报。所以,我觉得你只要想做,定会做的比你兄长还好,至少能比你兄长走得更远一些。” 钟望显得受宠若惊的模样,笑道挥挥手:“三哥高看我了!不过三哥的金玉良言,子安谨记在心。对了,你要的那批货……三千斤纱锭,一百匹锦布,全数送达。都在后街仓库里,三哥随时都可以取走。” “这一路不好走吧?辛苦了!临时谈成的一笔生意,没法子!只能借用你们恒记的财货,来周转一下困境!来日到了京城,再与你们两兄弟好好聚聚!” “嘿!哪里的话!三哥的事就是我们钟家的事!区区些许货物,算的了什么?中途遇上土匪与山盗,幸好有阿布和一众封华盟兄弟在,不然……也难以按时到来,这年头……正是乱势渐生之时,我等都看不透了。京师百里重地之内,社稷竟然也会如此荒乱不止。” 秦风嗤笑着不语,只是接过那些清单交给了赵凯。 “拿去给与周家小姐,带他们去仓库验货。检查完了,就雇些人手把船上的货也一起卸下来!明日让她们带着去与人完成交易,到时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赵凯哎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笑着离开包房,去了隔壁一间小雅间。 多年未见的故人,漫漫长夜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倒是那周家小姐,接过清单一看,所需的货物一样不少,甚至还有多余。惊讶之余,也对秦风做事的高效率有所佩服之意。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有所改观。 对秦风的为人和做事方式,她仍是存在非议,但这些都是个人看法罢了。 直到亲眼在仓库里,点算了一遍货物一样不缺,与王管事等人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开始一心一意的准备先前早就拟定好的交货手续。 周家与之交易的合作商,是老顾客了。指定的时日也就这一两天。第二日便去了商区,与那家掌柜会了面,办好了交接手续,银票也收了回来。 这一日,回到客栈的周佩妍,显得有些憔悴疲惫,脸色不佳。 匆匆的让王管事与秦风事先应酬一番,便亲自给他还上了银票。却不料晕倒在秦风怀里,事实巧合。好晕不晕偏偏给这登徒子占了便宜,还推脱不得…… 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周佩妍说着说着,便眼前一黑身子乏力,软软的倒下被秦风伸手搂住:“周姑娘这是怎么了?” 周佩妍迷迷糊糊的:“没,没事……你,你别碰我……” 秦风无奈下又不好撒手,反而还去摸了下她的额头。渗出冷汗伴着烫手:“你这是发烧了!必定是感染了风寒,发了热冷病!你呀……用心过度了。” 王管事捉急起来。便要去找大夫。 秦风一手拉住了他:“最好的大夫,就在我们这里!王管事莫要着急!” 此刻被秦风搂着的周佩妍,除了意识有些迷糊,感知能力还是稍微清楚的。心里和身体都极为的抵触秦风,偏偏这人还十分无礼的不撒手,奈何是全身乏力丝毫用不上力气。 这时。还是周校民惊呼的跑了过来:“秦大哥,你还不赶紧的!抱我姐姐上楼吧!” 秦风一听,尴尬的笑笑:“去把席公子请来!” “他……他邀请了白姑娘去逛夜市。”赵凯似笑非笑的回道。 “那个混蛋!多找几个人去把他绑回来!!察巴你去!”秦风往门口一指,这边抱着周佩妍上了楼上客房。 察巴轰的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赵凯大骂追了上去:“你个瓜娃子!!知道夜市怎么走吗?别冲动啊啊!!” …… …… 躺在床上的周佩妍。满脸通红。也不知是风寒加深,还是因羞涩而发怒…… 秦风的无礼,实实在在的让她感到了委屈,甚至落下了几滴眼泪。这才令秦风有所醒悟,急忙的解释:“周姑娘,可别误会了秦某!秦某绝非是普通的登徒子,并无意轻薄于你。事出突然,凡事都得救人为先嘛。” 登徒子还分什么普通不普通的?长这么大,除了家中老人长辈,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抱过自己多少次。更不是外面的陌生男子,可以随意发生这种肌肤相亲的接触。 而这个粗鄙的男人,已经是两次实实的抱过了她,这次竟然还将她打横着抱在手上……摸了她的身体不止,还有意无意的触到了她的香臀…… 眼看周佩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发黑,秦风就知道会这样了…… 好歹这个时候,已经换上她的丫鬟和周校民在照料她,只是看周校民的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几刻钟之后,楼下传来凄厉的喝骂。 “还有没有人道了?!本公子好不容易上了岸,这才好好的寻个安静的地方,享受下人生的安逸时日!你们,你们……竟然生生坏了本公子的良晨美景!秦逸仙!你个混蛋给我出来!把你的狗腿子给我轰走!快轰走呀!!受不了他!” 秦风顿时感到头疼,按着额头下了楼下。 只见察巴眼青鼻肿的抱住席妙柏的右腿,双手双脚死死的扣在他大腿上!席妙柏每走一步,都是拖着他一路滑行过来,那个场面…… 黑铁伞给他一手丢了出去,察巴张着肿成火腿肠一般的嘴巴,“呜呜”了几声看着黑伞掉在地上,却还是不肯放手。 “叫他松开!松开……”席妙柏一手撑在桌子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盯着秦风,手指指着下方的察巴。 秦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摇摇头:“都说过了,叫你不要惹他的。看吧,报应灵验了!” “去你大爷的!这还是本公子的错了?!你搞什么鬼啊!本公子与你有仇不成?不就是……白晴姑娘她是自愿的,本公子有没干出格之事!你,你成心坏我好事?” 秦风向察巴招了招,示意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察巴忽的一声,麻利的离开席妙柏的身体,飞的跑去捡他那把宝贝黑伞。 “好吧,是我错了!察巴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席妙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赔我脸面!!你知道吗?那个笨蛋整整纠缠了我一条街!我的脸面都丢光了!在白姑娘面前,你竟然让我如此出丑!你满意了吧?” “嘿嘿!!冷静!楼上有病人……这不是突发事件嘛!有贵人在……你是神医之徒,不找你找谁?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你!说明你在我心中地位啊!” “呸!!一个小小的风寒……你竟然动用一支队伍把本公子绑回来?!我,我前世欠了你多少银子啊?!这偌大个城镇,你不晓得去找个大夫啊!”席妙柏松开他的衣领,一掌拍在桌子上,掌印拍下桌子轰的炸响,裂成碎渣。 自从在聊城印迟便离开船队,带着秋源、孟娣和孟岚等人前往济南府,去继续追查臧巫与孟氏教的踪迹。 席妙柏便有点后悔没有一起前去,这一路上事无大小,只要人人有个头重脚轻的大病小病,都把他拉去诊治一遍。 “本公子都成了你的御用大夫了?!混蛋!” 骂是骂了,但事情还是要做的。怨言也可以有,却是上了贼船就身不由己。 施针过后,周佩妍的病情受到控制,还需用药治疗修养一段时日。这样一来,便又得耽误不少时间。 船队抵达通州的日子,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八日。 官船就此停泊在通州港口,不再前行。给皇室筹备的贡品将会在这里卸货,由宫廷转职的军队周转之后再送往京师。 秦风一行人等便也只能留在通州,暂时在这里度过元旦节,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周家来了人,是来迎接商队的镖师护卫。周佩妍始终还是写下了一张欠据,临走之时交给了秦风。作为他日返回京师,便可以向她索取……偿还给他之前所欠下的钱款余额。 望着周家远远离去的队伍,空中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深冬的大雪终究是来了,漫漫的一片白色天际。秦风幻想着那座巍峨巨城的轮廓,就想提剑代笔,在雪景里勾画出那史诗一般的波浪壮阔!(未完待续。) 第118章:嘉靖的爱情观 京师皇城,时间退回至十月,西苑玉熙宫。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黄锦始终也是狠不下心。为君分忧是一回事,若是破坏了皇帝的幸福,那就是好心做坏事了。 犯不着为此与皇帝生出间隙,事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是皇帝一个小小的私欲罢了,就算真的把人接入宫中,再随意给个名份安置在后宫之中,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后宫没有皇后,也不存在阻力。 最大的阻力便是朝中个别大臣与御史官,一个来路不明的民间女子携着一个孩童,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 以他对嘉靖帝的了解,必定会给她一个高贵的名份,至于那个孩童…… 一旦确定真是出自天子的血脉,皇子的名份与封号也是唾手可得,母凭子贵。届时郭婵婉的地位也将不可预计,更别提皇帝子嗣原本就显得单薄。 太子朱载壡体弱多病,体质比嘉靖帝还要孱弱,对此满朝大臣明面上不敢多言,但心中都颇有担忧。 裕王朱载垕因其母杜康妃的缘故,不为皇帝所喜。景王朱载圳性格太乖张,为人做事不够磊落,常常犯错被皇帝所训斥,固然也不是一个理想的接班人。 如今,又凭空出现一个小皇子,在皇帝心里自然是乐于接受的。 皇室血脉式微,作为皇帝身边的宠臣,也是希望皇帝的子嗣越多越好,将朱氏的江山一直延续下去千万年。 仔细一想,出于嘉靖帝对这段前尘往事如此执着,爱念之深乎他所想。想必满朝大臣们也会忌惮于此,稍微拿皇室祖制适当的喧哗一下,尽了自己的本分也就息事宁人了。只要皇帝坚持己见,那些大臣们还不至于敢过分的干涉皇帝的私事。 应嘉靖帝的旨意,黄锦终是将郭婵婉带入西苑面圣。 一番简易的掩饰打扮,亲自带着她低调隐秘的从东厂官署,一路进入玉熙宫内室。 当夜,分别九年的一对身份悬殊的另类情侣,终于是以一种世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再度面对面的相见。 …… …… “你……过得可好?” 嘉靖说出此话后,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顿时,觉得自己言辞有些不妥,眨了眨眼干咳两声,显得有些尴尬。 从郭婵婉被带入内室,所有內侍均被屏退。 亲手将跪在地上的郭婵婉扶起,仔细的看了她几眼之后,嘉靖的内心有些压抑不住的紧张和期待感。 片刻之后,这个女人的确没有让这位皇帝失望。 至少,这几年以来的坚持,在这一刻被证明了是那么的正确。 他是皇帝,他的想法和执着必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对的。即使是偷偷摸摸的在进行,如今就算把一切都拿到台面上去告知天下人,这位九五之尊也不觉得是一种丢人的事。 凭借当初那份执念,寻找自己所爱的人,这有错吗? 当然没错,因为他是天子。天穹之下,唯他至尊。 只是,这位皇帝兴奋之后,便是一阵眩晕的紧张,以致不知该如何说话。 贸贸然的,这么一句在他听起来,觉得很可笑的问候便脱口而出。 家道败亡乃至被灭门,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孩子,苦撑了六七年的日子……这能好到哪里去? 在皇帝眼里看来,这和流亡放逐没什么不一样。 郭婵婉不敢正眼看对方,甚至连自己的称呼一时也表达不清,虽说黄锦在这之前专门为她教习了几日的宫中礼仪。 民女?贱妇?臣妾?妾身?奴婢? 噢!对了!应该是奴婢,越是能把自己置于低贱的位置,便能够越是得到对方的怜惜吧? “奴婢……甚好,幸蒙皇上恩德……奴婢,奴婢……有罪!” 郭婵婉说罢,便又跪下去。 嘉靖赶紧扶住她:“你这是为何?” “奴婢出身卑贱,在皇上面前……奴婢自惭形秽,实在受不起皇上如此恩宠!” “糊涂!在朕的记忆之中,你……你是一个特别的女子,朕记得的!你是那么的自信,是那么的多才多艺,是那么的高贵聪慧。在朕心里……你曾让朕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心!天下之大,千万人之中,唯独你一人呀!” 她微微抬起头,战战兢兢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两人四目交接,不禁泪光闪烁,彼此都陷入回忆中,寻找过往的点点滴滴。 “你无须畏惧朕!天底下,也只有你不用畏惧朕!来,让朕好好看看你!九年了!你的美貌……一丝也没变!与记在朕心里的样子,还是如此好看!朕……” 嘉靖有些颤抖的手腕,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每一寸肌肤,眼光竟然是那么的炽热。 “倒是朕……老了许多!婉心……你是朕的婉心!朕……天意啊!终究是把你带回了朕的身边!” 郭婵婉破涕为笑,露出一个柔情的微笑:“尧斋公子……的确比那时显老了,没有了倜傥和不羁……可您的那一份豪迈和执念,却依旧还在!” 嘉靖心里猛的跳动一下,“尧斋”这个名号,是当初相见相识之时,留下来的名字。也因此留下了许多只有他们之间,才知晓的私密之事。 说起一些情事,依稀之间也勾起了嘉靖更多的回忆。 那个雨夜,也正是嘉靖的执念打动了这位少女的芳心。连续三个夜晚在风雨中驻足河畔,也就为了能再次与这少女相遇。 那时化名为朱尧斋的贵公子,私下里动用了自己的权威,为郭家平息了一场因生意对手勾结官府而诬陷落入的官司。无意间,又因那家豪门事后报复,逼得朱尧斋与郭婵婉上演了一场鸳鸯逃亡记。 借此机会,愣是让朱尧斋当了一回英雄救美的主角,收获了少女青葱的爱情。 郭婵婉自然也不会知晓,因为这一件件看似意外,惊险万分的偶遇和劫难,完全就是在朱尧斋灵光一闪之下,顺水推舟以此将自己烙印在对方的心里。 共富贵容易,但要经历一次刻苦铭心的共患难,却是很难。 当时,黄锦就因为嘉靖突然生出这种过家家似的想法,而后险些让这位皇帝爷出事,也是吓得半死。不得不让潜伏在四周监视这场闹剧的侍卫出手,制止了这场荒唐的事故。 嘉靖甚至不在意自己被人揍个半死,还抛下江里差点呛死,责备黄锦出手太早。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要两人多呆一些时间,感情这种东西……日久了才能生出情愫的。 那时还是少女的郭婵婉,是不会过多的考究这些幕后的真实原因,就连那家豪门为何会一夜间败落,全家远迁离开了杭州。郭家随后在生意场上越做越大,顺风顺水。 这些原因,也不是她所能想得明白的。 但后来……那位朱尧斋消失三年后,少女一个月之间经历了一个女人该有的一生,只是一个跨步而已,孕育、未婚生子、单身母亲、忧郁妇女…… 家门无辜遭遇劫难,劫后余生。慢慢的,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思考,懂得了这世界除了美好的一面,还存在着丑恶的一面。 所有好的坏的,曾经消失模糊的记忆,随着两人的共同回忆和谈话,正在一点一滴的把那些零碎的画面重新编织成美好的故事,再回味了一次。 两人都在寻找过去的感觉,一种可以再次将感情维系起来的情意。毕竟九年了,彼此之间的适应和接纳,不是一句两句话和回忆就能打破那层荒废了的情感。 说到动情之中,她会大哭会抱怨天地,也会毫不忌讳的埋怨甚至谩骂他!会扯着天子常服像个怨妇般的指责他为何会是天子,为何朱尧斋不是朱尧斋,而是朱厚熜! 这一夜,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在那间房内只有朱尧斋与郭婉心。 五色玉佩,龙纹鸳鸯玉。 可一分为二,也可合二为一。两面刻有“慈孝蒋氏、嘉靖朱氏”,这本是嘉靖为了缅怀自己的生母,刻意命人私下制作出来的一副具有特殊意义的玉佩。 可想而知,这位极度自负的天子,对自己双亲的感情是何等的深重。将能这块玉佩的一半交给郭婵婉,也可以看出他用心之真。 在他心里,郭婵婉某些方面,不止是相貌就连一些气质,都与自己的生母有着过分的相似点。 嘉靖的执念之高……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有时候真的能令人深深感到畏惧。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却又转眼而逝。 大半时刻,郭婵婉都是以泪洗面,直到最后还是累的昏睡在嘉靖的怀里。 难得露出柔情一面的嘉靖,为她轻轻盖上棉被,任由自己的大腿充当她的枕头。依靠在榻头边上,感受着对方的气息,细细的观察着对方的面容和细微的小动作。 他竟然觉得此刻,内心无比的安宁,没有一丝杂念。 此时的心境,出自真心的欢愉和满足,九年前离开皇宫,踏足江南偶遇那位民间被传闻有倾国倾城姿色的郭才女,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惊为仙女的那颗年轻的心,似乎又回来了。(未完待续。)8
第119章:滴血认亲(一) “皇上,您不能再犹豫了!这事……始终是要办的,事关皇室正统……可不能再耽搁下去呀!” 黄锦守在榻前,谦卑而又凝重神态的说道。←頂點小說,www23 嘉靖的脸色也不见得好,满脸阴郁的盘坐在玉蒲上,犹豫不决的问道:“合血法……还能找个靠谱些的法子么?这这……岂能靠几滴血便能定夺的!” 黄锦突然跪下,凄声轻呼道:“皇上!奴婢自知罪孽深重!用此旁门歪道之法,确不是为人臣子之所为!但这可是皇上的血脉呀!事关江山社稷、事关皇家血统,怎能不做一番验证?奴婢,不是有意触犯龙威,也不敢质疑郭妃……只是,只是……” “好了!你且不说了!” 嘉靖伸手往前一挥:“黄大伴啊!朕知道你的心意,都知道……不过啊!这样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深深的伤透婉心的心啊!朕……于心不忍!” “这不是民间!这是皇宫!但凡是天子己出的龙子龙孙,都必然要经过鉴证,以正其名!宫中所出的皇子皇孙都绕不开这个行序,何况琮皇子乃是庶出。皇上,您要给诸位皇子视以公正、诸位臣工标以表率啊!” 黄锦言辞坚决,个中大义处处为皇家着想,立场坚定的让人无法反驳。 嘉靖抬起手来,在身前停顿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是无从开口。要用滴血认亲这种古法,来验证琮儿与皇帝的血脉,这委实是重重的打了郭婵婉的脸不止,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好比怀疑她的贞洁上存在了污点。 嘉靖是选择相信的,对于郭婵婉的忠贞……开始上总会有那么一点的动摇。毕竟九年了!就算是石头做的心都早化了,何况是一个凡人一个弱女子。 但从黄锦多年来搜集的资料,无数人反馈回来的信息综合所看。这女人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未曾改嫁,也未曾轻易的与任何一个男人有染。 出于此,在近半个月来的接触和观察。嘉靖不但对她改观不少,内心更是多了几分敬意。有些时候也想过,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既然要重新开始,既然是他自己所坚定下来的选择。事到如今,怎能轻易出尔反尔? 有没有与其他男人有染?琮儿是不是自己的血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人……一个令他朱厚熜动了真心,当初既然说了要爱护、守护她一辈子,那就得完成这个承诺。 他是天子。是皇帝。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君王岂能出妄言! 再说了,一个皇子而已,可以给他宠爱,给他补回父爱。但未必就会让他当太子当皇帝的,养在宫中或者到了年龄打发出去就藩,有什么问题? “你们这班老东西!就爱拿祖制那套玩意,来逼朕就范!” 黄锦赶紧叩头大呼有罪! “罢了。罢了!你这个老不休,说的也没错!句句说到朕的心坎上。这些事……朕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下不去这个手!慎重一些总是好的,她们……终究要在宫中生活下去的,身为皇家人,也就免不了祖宗留下的那些繁文缛节。 太医院那里,怎么说的?” 嘉靖不再执拗。黄锦还不连忙趁热打铁:“周、王两位院判议了几日,想来思去也就这个法子能用。只是还需要几位旁人,作为佐证。” “那就你吧!再加上陆炳!宣成国公进宫,让他们作为见证人吧!哎……”嘉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缓缓入定不再言语。 黄锦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免替自己抹了一把汗,也替陆炳无辜受累而感到亏欠,让他知道定会恨死的! 拿他们两人的血,与天子作为比较的佐证辨认,是荣幸也是一种糟心的罪过。 朱希忠身为皇室宗亲,兼是皇帝最信得过的重臣之一,让他做见证当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这半个月来,嘉靖过得很充实。 更为确切的来讲,他的私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年过四十的嘉靖,在感情生活上重新焕发出激情。再不像过去那样,将大部分时间放在追求玄修上的突破。 西苑成为他与郭婵婉重拾旧情的胜地,时而在太液池上泛舟,借此回忆钱塘江上的点点滴滴,又拿那景色与初冬的风霜做比较,感慨的念出当时的情诗…… 各处的亭阁楼台,尽是留下两人作伴游玩的足迹,更是与郭婵婉亲手栽下寒梅数株。庙宇宫殿,也是郭婵婉常去的地方,但多数都是供奉道门尊者。而她信佛,却也无碍。只要心中有所念,怀有虔诚善念,无非就是一种祈祷,求个心安理得。 无论是道门还是佛宗,与她来讲都是一样的。 可嘉靖记在心里,特意划出一处改建佛寺,准备向京城有名的各大佛宗寺庙,在西苑这座佛寺修建完毕之日,请来各大佛尊安置在内,再收纳一些佛门高僧供奉在内,为皇家祈福为郭婵婉祈福。 日久见人心,虽然短短十几日的相处,郭婵婉由初见时的不适和陌生,渐渐的也就找回了当年的那种感觉。而嘉靖不知不觉中,也慢慢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当这个男人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会返回到三十岁之时的心境,做了很多平时不能做,甚至不敢做的事情和行为,却有着一种难以眼明的畅快感,身心愉快由此得到释放。 身心满足得到释放,故而通达。 修道之时,心神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宁静,心无杂念冥想也就多了一些,安神入定便也就理所当然。此刻的他,精神与身体都处于良好状态。 往日里的听政、批红,繁杂而沉重一旦细看经常挨不过一个时辰,便全数交给内阁与司礼监接手,过后只能是就重避轻的处理一下。 精神的负担,不堪负重。 可这几日,嘉靖却能坚持下来,半日听政、半日处理奏疏,仍不觉得疲倦。以往总会出现的厌倦感,也随着体能和精神的好转,少了一些躁意多了一些耐心。 但有些事,总是烦不胜烦。终究也是避不过去,黄锦总是拿那些事来烦他,这种事若不解决,在宫中势必也将成为一种攻讦的借口。 这世上,总会有很多人看不过眼,要给他这位皇帝找茬的人多得是。 郭婵婉贤淑聪慧,温柔体贴。琴棋书画、歌舞诗文均有涉猎,经过多年阅历上的沉淀无论是才艺,还是姿色都显得越来越有韵味。某方面表现出来的见识与眼光,更是独到宽广,也显得本人多了一份大方识体的气质。 往常都以淡妆示人的郭婵婉,无需过多的粉饰,单凭着过人的丽姿气质已能比下后宫中大多数的妃嫔。 或许雍容华贵还谈不上,但她的清雅已是胜却人间无数,如再盛装梳妆打扮一番,绝对配得上雍容华贵这个雅称。 倾国倾城,这只是一个相对的形容词,她早就已经是嘉靖心中的仙女。 九年前第一次相遇就认定她是仙女,如今更是。 为此,嘉靖犹豫不决…… 他真的不想,来之不易的重逢感情基础还未完全牢固之时,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他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郭婵婉并不在乎自己的名份,也不在乎他这位天子的身份,她如今最在乎的,无非就是琮儿! 琮儿,就是她的命。(未完待续。) 第120章:滴血认亲(二) 一个女人如此在乎一个孩子,这是作为母亲最真实的天性,也是女人最伟大的特质。 从任何方面表现出来的讯息,都足以说明琮儿就是她的亲生骨肉,这是毫无疑问的。两人期间,也曾有意无意的开展过这方面的话题。 郭婵婉这种大家闺秀,与被圈养在庭院之中长大的贵女不一样,本身就见多识广。没有白费那几年在大峡谷与生意场上的经历和自我修养,更多的是在秦风的保护和引导下,她的内心足够强大,智慧足够聪颖。 故而,对于嘉靖这种帝皇心,怎会不了解? 只需一些较长的时日,想要吃透一个男人的心,即使他朱厚熜是个自私的男人,也会变得简单。 因为郭婵婉就是他的弱点! 他爱的女人,以性命誓,琮儿绝对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他在九年前收到的所有回馈的讯息,也都验证了这个说法。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迫切的派人,连年持续不断的寻找她们母子二人。 怎奈天意弄人,诸多不顺!等待嘉靖闲暇之时,回想之后才现,一切都晚了!整整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天伦之乐,他何时又不曾有过愧疚呢! 滴血认亲…… 天子也有天子的不如意,嘉靖的不如意,就是有些事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一手遮天说了算的。 祖宗定下的祖制,这是一把双刃刀。 嘉靖之所以摇摆不定,当中有自私、有愧疚、也有大义,但他最自负的便是自信!这种自信,让他最终点头准可了黄锦的奏请。 数日之后,朱希忠、6炳两人先后入宫,进入西苑承光殿觐见嘉靖。 得知了自己即将所要扮演的角色,都是惶恐不安,满心焦虑无措。倒是朱希忠,用不着自己献血,看个热闹适当时候点个头,动动嘴唇子就行了。 只是,这种算得上禁忌的宫闱私事,能不掺和就少掺和!遇上了,也只能在心里直喊“百无禁忌!天佑大明!祖宗庇佑!” 6炳要献血,早就暗中骂遍了黄锦的诸位先人。要是他的血与琮皇子的血相融……那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本来,此事可大可小,但进行到这一步,众人已经是回不了头了。 各有各的顾虑,各有各的打算……坏的好的,总是在心里筹划的差不多了。没有人敢拆散这一对天下最权贵的情侣,也没人敢故意弄这么一出戏,让郭婵婉染上污点。 但,事情总要双手做准备,思想和现实都要准备。 一旦出现坏的一面,该怎么办? 嘉靖自信归自信,却也是喘喘不安,一上一下的提着胆子,向众人说明了“合血法”的用度和来由。 “朕,只为安抚众人之心,提早让一切妄言和非议在朝廷之上蔓延之前,赫然而止!故而……不得不作出此等决议,就拿合血法……止住那些妄想指责朕的王公大臣们吧!事实……将会给所有人一个公平公正的真凭实据!” 嘉靖手臂一挥,黄锦便尖声喝起:“上玉钵!” 李福儿踩着碎步由后室走出,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有一个墨色玉钵,钵中有清水。 偏殿内室那方,郭婵婉与琮儿静候在旁,琮儿随母入宫这一个月,也只见得几次面。大多时日,都是由黄锦亲自带着,在司礼监修习皇家礼仪。 因两人还未正式册封名号,也就未曾经过宗人府记录在册,在皇城宫中也就不得私自走动,所能活动的范围也就那几个地方。 但琮儿自幼被秦风和郭婵婉调教的很好,蝶仙山庄里面的那些奇人异士,也绝非是那些迂腐的儒生可以相比。 四书五经没少学,而活学活用更贴切现实的学识更是被教授了不少,年纪不过十岁。却生生被过早的开了智力,灌输了许多普通孩童所不能接受的学识和阅历。 琮儿的心智,自然也不是常人孩童所能相比的。 此刻,得到母亲的嘱咐,也是相当沉稳的应付着这种场面。 半晌后,琮儿被黄锦带去正室。 嘉靖坐于上位,睁开养神的双眼,带着凝重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琮儿跪拜叩,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家礼仪,喊了一声:“皇上万福!” 这小子,一点也不紧张。穿上皇家子弟的华服,青涩的面容里却是那样的从容镇定,那鼻子那眼神,特别那厚实饱满的耳垂,越看越是像自己! 轮廓间的从容,竟然多多少少显出了几分皇家的气质。 “嗯!像朕!只有朕的血脉,才有这等气魄!”嘉靖在内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更坚定自己的的自信。 颇为满意的露出赞赏的眼色,伸手扶起琮儿:“好好听话,琮儿要懂事!” 琮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嘉靖眼光一转,落在了下方众人之上。 6炳搓着手掌,吸着凉气躲避嘉靖的目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来回兜着圈子……黄锦低声哼了一声,偏偏头缓缓走向李福儿。 琮儿的食指被银针轻轻一扎,“呀”了一声缩了缩身子,被黄锦挤出几滴血落入清水之中,皱着小脸刚想把食指含入嘴内,却被黄锦制止。 “小公子,再忍耐一会!” 琮儿只好举着手,忍着疼站在一旁。 黄锦再取一针,从血口里挤出自己血滴。他的血比较浓稠暗红,琮儿的血液比较鲜红清韵,两股血液渐渐相交接触…… 嘉靖双目顿时睁大,前身往前倾屁股不知觉的离开椅子…… 朱希忠负手在后,紧紧的拽着手腕神情凝重,几乎屏住了呼吸…… 6炳停止了兜圈,侧着身子斜视,搓手的频率加快许多,以致青筋暴起。他甚至紧张的双眼交替一闭一开,就像猜骰子一般……开大?开小?大,大,大! 分!分!分开…… 黄锦的眼睛突然睁的圆鼓鼓,心跳莫名加快“突突”的响起来! 那两团血液缓缓交合,属于黄锦的那团骤然冒了个泡,与那团清韵的鲜血转了圈,随即分开…… 两者间,并无相融! 众人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终究是平息下来!都深深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8
第121章:滴血认亲(三) “换!” 黄锦一声令下,李福儿捧着玉钵离开,片刻后又捧来新的清水。网 “经历史官!可将记录在册?”黄锦尖声问道。 “已记!”在旁的宗人府携礼部经历司经历、理事官纷纷应答,表明将鉴证记录在册,以示公正。 “6督公!请!”黄锦退出一步,向着6炳伸出手臂。 6炳顺着他的手臂,看向李福儿手上的玉钵,其中的清水宁静无波。清澈的可以映出他尴尬的面容,脸颊抽搐了几下,惆怅的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上伸出手指。 此刻对黄锦的怨恨,尽数表现在脸上。 你大爷的!这种事你也能把老子拉下水,谁惹谁了?躺着也能中枪,老子不过是皇帝爷身边的保安头头罢了! 滴血认亲,这还滴到老子身上来了。 如果不是看在皇帝爷的面子上,此刻嘉靖也是表现出一副“委屈你了,好兄弟!走走场就好了!”的神态,让6炳多少也暂缓了紧张感。 “哟!” 不经意的被针扎了一下,轻咦了一声。自己挤出了几滴血之后,看也不看便退了回去。 真是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刚刚那一幕众人皆惊纷纷抹汗的场面又来一次,6炳更是双手合十心中念佛:莫要中招!莫要中招啊……” 作为皇帝的宠臣之一,太受皇帝的信任也是一种罪过啊! 信任的代价,便是随时都会成为皇帝的“白老鼠”…… 琮儿随后滴下的血液,经过短暂的片刻折腾之后,两者之间仍是像水火不容一般的分开,甚至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本来就是事不关己的事,愣是把6炳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心情完全放松之后,反而有些收不住事先太过紧张的情绪,哼哼唧唧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这大冷天的…… 6都督这一个上午,算是受尽了不少的折磨,此刻只想跳进太液池内,冰爽一番! “再换!” 黄锦的一声尖叫,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嘉靖,都被他那股气势,震得身子都颠了一下。顿时脱口而出:“你个老不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不过嘉靖心里还是洋洋自得的,摆摆衣袍便徐徐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牵着琮儿的手坐在下方的椅子上,让琮儿靠着他的大腿,向黄锦招招手:“来!” 连续试了两个人,总不能再找人来试血,总得有个适而可止。 这个时候,当然得嘉靖本人亲自上了。 黄锦说道:“得换手。” 嘉靖点点头,抚着琮儿后背:“莫怕!皇家男儿滴几滴血,算不得什么!” 琮儿看着自己的生父,点点头:“琮儿不怕!” 小小年纪,毅力倒是挺坚决的,嘉靖隐约觉得琮儿,看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些渴望和希冀的意味,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这也不奇怪,这只是两人第三次的见面,谈话也是没过十句,还没来得及私下相聚一番。这也只因嘉靖心中,总惦记着那个魔咒一般的预言:二龙不想见! 因此,大多数情况下,这位皇帝与自己的皇子们,是很少相聚甚至见面。更是谈不上什么天伦之乐! 李福儿捧着玉钵,跪在地上高举起来,上面的清水轻轻散出涟漪…… 琮儿的另一只手指被银针刺破,鲜血再入水中。嘉靖皱着眼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血也滴入清水之中…… 两股血液渐渐相会,血水开始交融,缓缓转动呈现出阴阳相交的形态。两者边缘开始融化,直到缓慢的将彼此融入……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血液融为了一体! 在众人眼前,清水之中,只剩下一团完全一致的血水! 嘉靖眼角挑了一下,深深的呼了一息,继而平静的合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说道:“如何?” 这话自然是和黄锦说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黄锦立即拜伏在脚下,高声叩拜。 朱希忠、6炳以及有资格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跟着叩拜。 “好了!朕的皇儿自然是朕的血脉!宗人府记录在册,他日太医院作为凭证!朕……即要拟旨册封郭婵婉为妃!给她们母子二人以正名份,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臣等……无议!” 眼前这几人,都是嘉靖的心腹大臣,自然不会反对。但有他们支持,又有太医院院判和宗人府正式记录在册的凭证,朝廷上的大臣们再怎么刁难,也是于事无补的。 毕竟嘉靖一旦坚持己见,册封个妃子不是什么大事,如此一来就算给琮儿一个皇子的名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嘉靖自己……他此刻对母子二人的忠诚,已无疑问。 这一场看似正经,却又不是很正经的闹剧,终究是结束了。如此毫无科学根据的亲子鉴证,既是处处充满了危机,又处处充满了漏洞。 但结果只要是以皆大欢喜作为收场,必然也是众人所能接受的,事实摆眼前。如有疑问,除非拿出更为合理有说服性的鉴证法来,或者说……谁敢找死的,那就再来试试! 这种事情,只要做过了一次,就没人再想去做第二次! 众人散去,剩下黄锦呆立于原地,颇为释然的叹息:“所幸呀!所幸呀……” 而退出室外,行走在暗廊下的李福儿,捧着那钵污水。脸上流露出旁人难以察觉的阴郁之色,双手之间有几根手指轻轻抽搐着,甚至有些变形…… 这是极度紧张之下,手指关节出现了抽筋现象。 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有序的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显然刚才是压抑了许久,这时才得以松懈情绪上的惊悚。 不多久之后,在他的后宅室内,拼命的用手指扣着喉咙,似乎想将腹中之物尽数的呕吐出来! 他不敢过于声张,憋红了满脸,双眼充满血丝,喉咙青筋乍现!他吐得稀里哗啦,惨不忍睹,却还是不停下手来,似乎像是误食了毒药,或是哪种毒物似的拼命逼迫自己继续呕吐…… 李福儿最后将脸埋入水盆之中,抬起头来之时已是满脸的水滴,随着瀑布一般的水珠从脸上淌下。他鼓动沙哑的喉咙,瓮声瓮气的喃喃自语,细如飞蚊。 最后微微叹息:“这样……便安全了吧。”(未完待续。)8
第122章:皇帝的醋意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古老而又传统的“合血法”,给琮儿验明正身。『頂『点『小『说,www23得出的结果,足以让嘉靖感到欣慰。 出于内心的愧疚之情,对郭婵婉母子二人怀有的偿还心理,又成倍的加深了不少。 半个月之后,嘉靖在仁寿宫听政事毕,随即下达圣旨。专门拟了一道旨,正式册封郭婵婉为瀞妃,琮儿赐名载壑,位列皇九子。记入皇室族谱,由宗人府造册记录在案,给予名份地位成为皇家之人。 赐太液池西岸一座新建的小宫殿作为宅居,赐名婉心殿。黄锦奉旨,出皇宫上朝宣示天下,皇帝纳了一名新妃子,以及还生了一位新皇子。 九皇子,还不满十岁的朱载壑是也。 果不其然,朝廷大臣们哗然一片,监察院的御史们更是大闹内阁,甚至已经有人准备要死谏! 可当皇室代表成国公朱希忠站出来说话,陆炳以及黄锦展开的强势手段进行武力辟谣。甚至动用了太医院和宗人府、礼部为此作证,拿出了真凭实据。一时间,那些怀有质疑心思的大臣们,也都渐渐选择了沉默。 皇帝要纳妃,那是好事。在大臣的眼里,多多益善是最好的! 可凭空突然跳出来一个九皇子,都快十岁了!把人藏宫中才两个月,也不至于就能生出一个这么大的小孩吧?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不免就让人浮想翩翩。 毕竟是皇子,虽然太子之位早已定下,但仍然还是存在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只要你是皇家男性血脉,就已然是高人一等,机会……随时都存在。 因此,王公大臣们的惶恐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皇帝的家事只要涉及血统上的传承,那就是国事。身为臣子,有义务也有权利,需要去提醒和引导皇帝做出正确的抉择。 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登位之时,没有人能阻止嘉靖的任性。如今皇权在握,更是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就算是质疑也不可允许。 皇帝都发了话,那是朕的爱妃和亲生皇子。你敢质疑?那就是质疑朕! 就连暂时掌管后宫事务的王贵妃,当今太子的生母,都妥协认可了这一位新晋妃子和皇子,并亲自为瀞妃筹办了大小宴会,宴请后宫嫔妃齐齐相聚,露露脸认认人。 这就是所谓的姐妹连心,共谐和睦,维持后宫祥宁安稳。 …… …… 元熙殿,内室。 白日里处理完政事的嘉靖,在婉心殿用膳之后流连了片刻,便去了元熙殿。并没有移驾玉熙宫按常修炼玄功,这几日因为郭婵婉和琮儿的事,他心思上有些飘忽,也就没了那练功的雅兴。 “你说……王贵妃这番心思,是否出于真心?” 嘉靖手拿如意杵,如常的一边敲击着紫金玉钵,一边问话。 黄锦瞄了瞄嘉靖的神态,恭谨的偏偏身子,正对天子。 在玉钵余音消停之时,回话:“真心与否,奴婢不敢妄言猜测。但王娘娘有这番心意,足以道明娘娘秀外慧中的品质。身为六宫之主,但凡皇上喜欢的,娘娘应当也喜欢。执此阔达之心,方为后宫之典范。” “咚!” 这一声金玉之音,比之前大了几分贝,传出悠长的余音…… 嘉靖似乎不太满意黄锦的回答,睁开惺忪的眼皮幽幽的看着对方,拿着如意杵指向黄锦:“你呀!专挑好话来搪塞朕!王贵妃是怎样的女人,朕还会不了解?她嘛……对皇后之位念念不忘!朕已经册封她的孩子为太子,还不够吗?哼!谁说她是六宫之主了?朕可曾给过她这样的权力?” 黄锦愕然的抬起头:“自皇后娘娘故去之后,这一年多里都是王娘娘在主持着后宫的大小事务,方方面面都处理的毫无差落。皇贵妃之中沈娘娘的资历尚浅,加上无子嗣。按理来讲,王娘娘自然而然就是六宫之主,这是惯例。” 令他愕然的是,嘉靖对王贵妃虽谈不上宠爱有加,却也是众嫔妃之中最得宠之人,给与她的名份和地位也是尊贵无比的。同为皇贵妃的沈氏,与之差了一条街不止。 王贵妃的家族在京城,在北直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位居第二。财力雄厚,地方上的势力大得足可雄霸一方。 可嘉靖这时,竟然流露出一丝的不屑,甚至厌恶之情。 什么她的孩子,说得那太子不是他嘉靖的孩子一般。这种时候,出现这种苗头可不是什么好事。身为內侍忠臣,那就得维护好皇家后院,可不能让皇帝又生出任性,烧了自家的后院。 因为这个天子喜欢玩火,经常周期性的偶尔发作一下,每逢发作必然会让皇宫出现一场火灾。这就像一个魔咒,纠缠了几代君王,让明朝的皇宫遭受了各种各样的火灾,有天灾有**。烧了无数的宫殿,又重建了无数,中后期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不断的重复着…… 嘉靖玩火,自然也烧了不少宫殿。 但此刻的“火”,一旦在后宫烧着,惹出来的祸端必然也是可怕的。或许是黄锦多想了,可出于对皇帝的了解,他必须要遏止这种苗头。 “哦?那你的意思……也觉得王贵妃做得不错?她胜任于此?” 黄锦躬身说道:“公道在人心!” 嘉靖闭眼沉默了许久,再次敲响紫金玉钵之时,他已经走下了御榻玉蒲。漫步走向窗户旁,即将进入十二月室外已飘落茫茫细雪,风雪不大却异常的寒冷。 太液池,已经开始结上冰霜,薄冰慢慢的在水面上凝固。那里,不再适合泛舟,也不能畅快的欣赏雨景。 “那个……秦风?瑞隆祥之主?与那张文邦的门生……可是同一人?!” 嘉靖突然转变话题,黄锦本该庆幸他不再纠结于后宫嫔妃的事,可发现这又是一个难题之时,心里就犹如万马奔腾而过的被蹂虐的感觉! 好提不提,竟然提起那个秦风! 嘉靖终究是个男人,想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放得下,多日里一直未曾提及。人人以为他真的能忘却,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一个市井之徒,说大点是个对朝廷对国家有过贡献的商人,该给的奖赏已经给过了。皇帝和朝廷对那个人,已经是相当的重视,这是一种开恩之赏。 可他偏偏又和郭妃扯上关系,这个问题黄锦一直是想避开不谈的,起初对郭妃怀有戒心和质疑,大部分都是来自那个男人。 因为秦风,而拉低甚至是给郭妃的身份带上了污点。 “是同一人!严阁老与张阁老,都曾举荐过此人。您曾赐予青词……”黄锦无可奈何,唯有如实回答。 “喔……朕知道了!是他,原来是他!” 嘉靖笑笑的转过脸来,看着他:“世事真有如此巧合?!那朕……莫非与他有道缘?!” 那副怀有复杂神情的笑容,着实让黄锦看得忐忑不安,像是喝了老陈醋一般,酸的牙龈都要裂开来!(未完待续。) 第123章:人怕出名猪怕壮 “灭红莲叛逆,平孟氏叛逆,护明皇陵数场战役,南直隶赈灾等等。此人幕前幕后均是出力不少。若按军功累计,与其乃有举人之功名,理应可获六品以上官职。 南京兵吏二部与高宁,也为此上疏举荐秦风。严阁老就此曾拟票奏请皇上,破格擢升秦风为兵部主事。但事后,因张阁老提出异议,加上秦风此人无意为官,上书主动推辞了主事一职,却甘愿只为幕僚。” 黄锦因郭妃之事,对秦风格外留意,对其人的资料背景算是比较了解,也就能在嘉靖面前细说了一番。 本来这事,不曾给嘉靖留有什么印象,秦风身份低微即使立了些功劳,但在偌大个大明官场之中,这点小功劳还是排不上号的。 只是,当时无论是在朝或是南京的诸多官员,都对这位秦风赞不绝口,风评绝佳。故而也是稍微关注了下,特别是嘉靖本人亲自写了一首青词,专门赏赐给他。 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人…… “好大的胆子!哼!”嘉靖哼了一声,再回过头去观赏窗外的飞雪。 随后,徐徐传来嘉靖幽幽的话语:“真不知,此人的胆魄从何而来!内阁首辅的举荐也敢视而无物,连朕的赏赐也敢推辞!难不成,他是嫌弃六品官太低了?” 黄锦不免头皮一阵发麻,这位皇帝爷怕是生出了醋意,所以才说着诸如此类的酸话。 就在三个月前,嘉靖就曾对此事淡然一笑,准可了张治的请求,撤销给秦风当官的这一项赏赐,也是笑笑评价:“此子必有雅士之风,既不愿入仕为官,就赐予青词当为奖励!” 可如今,得知了郭妃曾在秦风的照顾下,避过劫难。而后又入事旗下商行,当起了女掌柜。 让皇帝的女人抛头露面,去卖笑讨好别人赚取那微薄的收入,养活那些个大男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自然是打了皇帝的脸。 当然,这只是嘉靖本人的意淫,是生闷气憋出的胡思乱想。 郭妃,甚至琮儿就秦风这个人,私下和嘉靖也交了不少底。作为琮儿的老师之一,自然对他是相当崇拜的,小孩子不会在父亲面前说谎,至少这个年龄时刻大半都是童言无忌。 当今皇帝和一个平民,能在琮儿的心里并列存在,这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但,毕竟有那个男人,嘉靖的女人和儿子才能存活下来,才有机会被高宁等人找到。嘉靖是明白的,她们的意思、个别大臣的意思、那些外派或是地方官员的意思,无一不都给予了一个正面的评价,秦风那个男人是个好男人好子民,也将会是个好臣子。 但皇帝终究也是个男人,难免不会介怀。 “皇上,此事看似不简单,但也很简单。依奴婢所看,此人不是不愿为官,也不是嫌弃品级过低。据奴婢所了解,此人出身市井发迹于江湖,以经商牟利开拓人脉,观其履历与官府乃有密切关系,多年来一直为官府所用,也依靠官府壮大自己。 成为张治门生之后,其人心志越发宽阔,乃是怀有大志之人。当时张阁老看上他,也出自此因。说他不愿为官,那是假话。只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兴许,身居幕后不受一官半职所束缚,以自由之身能做之事更为方便! 他是才子,却不以学问闻名。所怀的是鬼才、金才、武才,有人说还有德才与忠才!奇技淫巧、离经叛道、无奸不商、以武乱禁……说的也是这种人。” 嘉靖转过身子,看着黄锦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如此说来,此人有大才。只不过,他的才不仅限于正道,也会用于歪道?学问不大,功名不高,能走到这步也算是奇人。罢了……你要替朕好好看住此人。” 黄锦自然明白嘉靖的心思,那秦风舍近求远,已将经商的触角伸到了京城。据东厂探子所报,他已然想在北方打出一片天地,在商圈之中继续扩大自己的产业。 野心倒是不小,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有所图的,不然是不会亲自迁移来京城之地。 只是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想得到多少? 这种人要么真不怕死,要么就是一个蠢货! 但秦风,会如此愚蠢吗? 所以,当嘉靖开始关注他,试图了解他。知道他将要来京城,便生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思绪。 从默默无闻的边缘小角色,成为嘉靖眼里的潜在情敌,当然这种想法是出于一个男人该有的情怀。是身为皇帝心里的高傲在作祟…… 在江浙采办的皇室贡品,是与秦风的船队一起同行,当中有东厂密探潜伏在内。这一路上,都不曾间断过向总部汇报的情报,自然旅途上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黄锦都一清二楚。 从正面来看,瑞隆祥商行多年前,就一直在北方开拓商路,早就有意将商业扩大到北方。从任何角度和立场来评价,这个时候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作为一个商人,更是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商户,决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无可厚非,秦风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加上张治与严嵩,身兼一位大儒的学生和一个权臣首辅名义上的幕僚,受命赴京来辅助他们办事,也有正道理由。 严嵩与秦风的交集完全来自严世藩,而严世藩又不曾与之见过面,之所以会看重秦风和举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曹海、赵文华以及南京地方上的官僚派系,也有因为朝中不可忽视的势力正在伸出橄榄叶,在拉拢秦风。 这些年因为严党的关系,秦风这个名字频频出现在严嵩等人的视线之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只要稍稍动动嘴皮子和关系网,就能拉拢一个有实力的能人加盟,何乐而不为? 再说,那个人是张治的学生! 这无疑,又加重了严嵩和严世藩这一对变态父子的变态心理。能从张治手中把人挖走,那该是多爽的痛快感啊! 以致秦风人还未至京城,其名声却已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抬举下,在各类圈子之中广泛的流传被人熟知。 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少在黄锦这里看来,被皇帝爷惦记着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秦风已经摊上了大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