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 第一章 终南隐士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神秘的终南山自先秦以来便是隐士避世、修仙之所。终南山又名太一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简称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一段,西起武功,东至蓝田,千峰叠翠,景色幽美,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据传,周康王时,函谷关关令尹喜,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于是楼观成了“天下道林张本之地”。 终南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左传》称终南山“九州之险”,《史记》说秦岭是“天下之阻”。但终南山的南梦溪,风景最好,珍禽野兽随处可见,清水瀑布到处都是,还有很多千年古树、奇花异草绝峰怪壁,溪水石潭。此处气候湿润温和,森林茂盛,百草葱郁,古木参天,四季鸟语;林中藤萝缠绕,隐天蔽日,山风过境,林涛阵阵,不绝于耳,峡谷众多,层岩叠嶂,溪水石潭,静影沉璧。所谓:春望翠绿缤纷,莺歌燕语。夏品红果伴花,虹霁如弦。秋观万山红遍,落果天酿。冬赏叶干鹿行,鸟兽踏雪。“谷底山岭小道阡陌,溪水横出,隐天蔽日,即便正午时分,也若处迷宫,不知南北。”就在山谷小道苍柏之侧一隅篱笆小园,三间茅屋展现眼前,园中似有药圃,还似有机括、齿轮、木凿等器物。侧耳听得歌声从茅屋中传来: “云中鸿鹄兮击长空,海间鲸鲨兮吞大海,壮志未酬兮待明主,再定天下兮定天下。” 歌声清幽入云,气势不凡。莫非是世外高人,此地难道是神仙道场?非也!此茅屋歌者便是本书的主人公,一位胸怀社稷、心系百姓,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神鬼谋策之道的年经人云孟,云景略。云孟此时年方二十四岁,面如冠玉,身高8尺有余,剑眉丹凤眼,英俊消瘦、意气风发。 云景略是何人?他为何会隐居于终南山?他又有何才能称得上是经天纬地之才? 这一切疑问都要从二十年前的一场浩劫讲起。 云孟本家居青州广固,祖上本为晋人,一脉单传,书香门第,祖父云茂古、父亲云清石都是老实又有些迂腐的读书人,当时士族观念盛行,门第出身不高的庶族百姓就是再有才能也很难入仕途。云家以开馆授课为生,祖父、父亲都是教书先生。祖母早亡,母亲岳氏勤劳贤惠,一家人过得尽管清贫倒也生计无忧。云清石三十岁时云孟出生,之所起名为孟,多半是希望云孟今后能好好读书,发扬孔孟之道。云孟自幼就与别家的孩子显现出了不同。九个多月便蹒跚行走,未满周岁就能牙牙学语,二岁时祖父为其开蒙,到三岁时便可吟诗作赋,字迹更是工整得很。祖父云茂古对这个小孙子疼爱有加,每日只要看见小云孟就嘴角上翘笑呵呵的。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打破了这一家人的平静。 就在云孟四岁这一年的冬天,后赵发五万步骑大军进攻青州,当时青州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且并非精锐,形势岌岌可危,兵临城下,即将形成围城之势,城内百姓、官吏人人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哭声、喊声、叫骂声蔓布在青州城的角角落落。 青州刺史姓方名衮,本是暴虐之辈,素日里対青州治下百姓、商户横征暴敛,鱼肉乡里,对手下部属又不能约束,军纪涣散,弄的青州早已民不聊生。方衮早年追随山东青州人王弥聚众暴动,因屡战有功,升为左长史,后归附后赵开国皇帝石勒,石勒为了笼络方衮,特别晋封他为青州牧,封琅琊公。方衮一方面接收后赵的任命和和官俸,私下里又向晋廷司马氏示好,言“觉得建业悬远,有事‘势援不接’,自己势单力薄,害怕石勒袭击,就被迫假意接受了后赵的任命,并意图后续。”谁料这一秘密却被赵主石勒得知,石勒再也不能容忍方衮的拥兵自重,于是遣大将石虎统率步骑兵五万来青州讨伐。 面对大军来袭,方衮自知仅凭自己实力难以抵挡这五万铁骑,于是一方面向赵军示弱、求和,另一方面暗地转移金银、辎重想避徙海中,保存实力。不想青州却突然爆发瘟病,且流行速度极快,广固、临淄、齐郡等地均有疾疫流行,按说时值冬天本不应有瘟疫流传,到不知是否是天要灭方,只可惜了青州无辜百姓。方衮的计划还未能实施,石虎的大军就包围了青州主城广固。加之,东莱太守、长广太守皆已投敌。方衮没办法,只好开门投降,石勒将其杀死。随即,石虎下令为防瘟疫流传,命赵军屠城,赵军杀入广固城,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就砍,整个广固城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到处火光冲天、哭喊声不断,整整杀了一日,就屠杀了城中军民三万余人,仅有七百余口,乘着战乱逃出广固城。 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有一个推车独轮车老翁,正是云茂古,只见云老先生身上的棉袄早已破了好几个洞,头发散乱,眼神全是惊慌和恐惧,脸颊上泪水未干,奋力推车的独轮车往城外逃,车上坐着的是四岁的云孟,小云孟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就要咬出血来,两只小手紧紧的握着一个东西。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身子随着独轮车的行进而左右晃动,谁可知道这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多么巨大的打击,小云孟脑海中全都是父亲、母亲被赵军骑兵马蹄踩踏时的惨状,一幕一幕不停地来回闪现,就这样像傻了、呆了似得,只是紧握的是母亲随身佩戴的一只玉钗,那是母亲的遗物,上面还残留着母亲的血迹…… 第二章 颠沛流离 受到巨大惊吓的小云孟,在神情恍惚中,不知道被祖父推着跑了多久、走了多久。突然身子一歪从独轮车上滚落了下来,小云孟这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原来是独轮车翻倒了,再一看祖父,却歪着身子躺倒在地上。小云孟连忙爬到祖父近前,只见祖父满头热汗腾腾,双眼紧闭,嘴巴张得很大不停地喘着粗气,老先生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累的。许久云老先生慢慢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小孙子,回头望着烟火中的广固城,一把搂住云孟,祖孙二人放声痛哭起来,直哭的北风呜咽、苍天动容,鹅毛般的雪片也飘落下来,仿佛要将这满处的血迹掩盖住。 哭罢许久,看着天色渐亮,云老先生用颤巍巍的老手帮小云孟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自己也擦了擦眼角。道:“孩子,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啊!我们还得继续逃难啊!” 独轮车,老先生是再也没力气推了,于是就拉着小孟云的手,随着稀稀拉拉逃难的人群慢慢的朝西走去。 西去谁知道会到哪里,可到哪里还有什么意义。家都没了,老人失去了儿子、儿媳,孩子失去了父亲、母亲,这还是家吗?爷孙俩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累了就在树洞、破庙里休息,饿了就到沿路的村庄里讨些剩饭剩菜。毕竟是寒冬季节,爷孙俩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鞋子也走烂了,云孟也毕竟只有4岁,整日饥寒交迫,壮年都难以忍受,何况是的孩子。终于这一日云老先生发现小云孟昏昏沉沉的,没精打采,用手一摸孩子的额头,好烫啊! 孩子病了,这该如何是好啊?老先生抱着小云孟仰天欲哭,却欲哭无泪, “为何老天对我云家如此不公?难道就连着与我相依为命的小孙儿,云家最后一点血脉也要如此狠心的夺走吗?”老先生跌跌撞撞的背起小云孟往前路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唤孙儿“孟儿醒来,莫睡着,前面就有人家了。” 也许正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者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再将灾难降临到这爷孙俩身上了。远远的真的看到了村庄,此时农家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云老先生咬紧牙关终于背着孙子来到了这个村子。村口大树下正好有一户人家的院子敞着门,老先生也顾不上礼数,径直背着小云孟就往这户人家堂屋里跑,边跑边上去不接下气的喊着“救命、救命”。 此时一个黑红脸膛的中年汉子,正是这户人家主人,听到了嘈杂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出来,见到一个老叫花子背着个小叫花子,嘴里还大喊大叫。便说道:“老头,你这大喊大叫的要做什么?” 老先生见到主人家,连忙答道:“主人家,莫怪小老儿无礼,只是情非得已,我这孙儿突然急症,情况危急,还请主人家大发慈悲,救我孙儿啊!”说着云老先生眼泪也下来了。 中年汉子见面前这位老人家谈吐不俗,并非一般逃亡的流民,又上前一摸小云孟的前额,道:“这孩子这么烫,估计是着了风寒,老人家快快随我进屋来。” 汉子帮着云老先生将小云孟抱进里屋,轻轻放在床榻上,回身喊道:“家里的,快些来看看。”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中年妇女匆忙走进来,见到眼前情形问道:“这是怎么了,床上的孩子是谁呀?” 汉子解释道:“这二位应该是逃难之人,这孩子病了,烫的厉害,你快给看看。” 云老先生此时也缓歇过来点,连忙向夫妇二人拱手,道:“我这孙儿,连日饥寒交迫,年龄又小,恐是染了风寒,还请二位出手相救啊!” 妇人连忙还礼道:“老人家,不必这样说,这兵荒马乱的,谁没有点难处呢,只是我并不懂医术,姑且按土方一试吧。”说罢到灶间取大块生姜用水熬汤,片刻将热姜汤端回床边,中年汉子扶起小云孟,中年妇女用汤勺一勺一勺将姜汤给云孟送服下去。然后取来厚被盖上,又端来火盆,安排停当后,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小云孟额头之上微微发出细细的汗珠,再一摸额头,烧退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云老先生再次躬身道谢,夫妇二人上连忙上前扶住老先生,汉子道:“老先生切莫如此,我等受不起,这可是要折杀我夫妇了。” 云老先生言:“怎受不起,这冰天雪地,要不是恩公出手相救,我这小孙孙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汉子说道:“老先生言重了,见死怎能不救啊!我看您老也累的够呛,娘子快去做两碗汤面,先给老先生暖暖身子,驱驱寒。老先生您也随我到堂屋歇息歇息。” 云老先生随中年汉子来到堂屋,只见堂屋陈设简单,青砖铺地,白灰墙面,一张木桌四个木凳,还有些瓶罐置于墙角,却是十分干净。老先生和汉子坐下,汉子给老人家倒了一碗热茶,“农户人家只有些土茶,您别嫌弃,饮一些暖暖身子。”老先生道谢,别说热茶,连一口热水多久没喝过了,老先生端起热茶碗也顾不着热茶烫嘴,几口便将一碗茶饮下。这时,农妇又端来一粗海碗热汤面,老先生也不言语扶着碗,连喝带吸,眨眼就把整碗面汤吃下了。这暖食一入肚,满身寒气尽驱于体外,脑门上也见汗了,精神和体力也缓过许多。老先生这时擦擦嘴,捋捋花白的胡须,再次起身向夫妇二人行礼,道:“小老儿云茂古再谢二位搭救之恩。请问二位高姓大名,日后定当报答。” 中年汉子忙扶着老先生坐下,说道:“老先生真的不必客气了。此处名叫高粱庄,属魏郡邺城治下,我家祖居于此,以耕田和编畚箕为生。我姓李名山,娘子张氏,膝下并无子女。敢问老人家您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啊?” 问到此处,云老先生眼圈一红,鼻子发酸,泪水似断线珍珠滴答下来,言:“老夫姓云,叫云茂古,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孙儿云孟,如今遭遇说来命苦啊!”老先生边哭边说就将祖孙二人遭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李山夫妇,说到伤心悲惨之处,张氏也陪着落泪。 李山又问道:“那老先生可是去投亲靠友?”“哎,我祖孙二人当下是举目无亲,哪里知道去哪啊?谁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一冬,只可怜我这小孙孙才4岁啊!”说到这老先生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张氏看到眼里,心中合计,拿手扯了扯李山衣襟,把嘴凑到李山耳边低声道:“当家的,你看这一老一小怪可怜的,咱庄中祝祠无人值守空了许久了,你与庄上曹里正熟识,不如与他说说,就收留他祖孙二人在庄上,平日里我等也好周济与他,你看如何?” “娘子,你与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有此想法,好人做到底,咱总不能让这一老一小再跑到这天寒地冻里,不然这功德不就白做了吗!我且问问老先生愿不愿意。” 李山转身对云老现身问道:“老先生,眼下您也没有别的去处,又是隆冬季节,孩子还有病了。可不可以暂且在这庄上住下?” 李山又将他与张氏的想法说给云老先生听,老先生一听当然乐意了,眼下哪还有更好的去处。赶忙道谢:“如此当然是甚好了。只是不知庄上里正是否应允?” “曹里正与我自幼相识,关系很好,那祝祠空置了许久,正缺一个看管之人,我看老先生谈吐不俗,定是正人君子。由我做担保,料也不难。”李山说罢披上衣服匆匆出门去了。 闲话少叙,不多时李山便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对云老先生讲,曹里正已经答应,云老先生和云孟住在祝祠,每日只管打扫打扫院落、擦擦供案,夜里看看门户,每月庄上给二十文钱和些吃食。云老先生听得甚是欣喜,当夜老先生就住在李山家。 翌日,李山与云老先生前去庄上办理交割手续,又到祝祠将厢房打扫干净,房子到也不破、不漏,家具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把椅子和一盏油灯,李山又从自家搬来两床被褥,两身衣服和些食物器具。老先生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云孟病还没痊愈,只得在李家由张氏照顾,云老先生先搬到祝祠之中,一切总算有了着落。 第三章 又失至亲 话说小云孟在张氏的悉心照料下,风寒病终于痊愈,孩子就是孩子,生病的时候就像霜打的茄子,病好了就又好似小老虎一般,满屋、满院子的活蹦乱跳。张氏给孩子洗了澡,又连夜为小云孟改了两身衣裳,本来就喜欢孩子的李山夫妇看到现在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小云孟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小云孟也特别喜欢李山夫妇,整天不是围着张氏婶子长婶子短的,就是趴在李山的背上耍鬼脸儿,小云孟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又重新享受到了父爱和母爱。云茂古看在眼里,思念在心头,老人家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儿子儿媳,想念自己的家,但却从此阴阳相隔。 “绝不能让小云孟再受到伤害!”于是老先生找到李山夫妇,郑重的对他们讲,希望让李山夫妇做云孟的义父义母。 李山夫妇当然是高兴,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李山对云老先生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的把小云孟抚养成人,还要把您像对待我夫妻的父母一样孝顺,为您养老送终。” 就这样小云孟拜李山为义父,张氏为义母,夫妇俩要把云老先生接回家来住,但老先生执意不肯。于是小云孟随李山夫妇生活,老人家白天在李家照看云孟,讲一些圣贤故事,晚间独自住在祝祠,日子过的也算安稳,似乎一切都还顺利。 转眼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近来云老爷子整夜都睡不安稳,时常梦到自己的儿子、儿媳,满身是血的在哪里哭喊着,夜夜从梦中惊醒,却早已是满眼泪痕。“不能让儿子儿媳暴尸荒野啊!说什么我也得回去看看,哪怕做个标记也好,今后云孟长大了能去祭奠自己的父母。”想到此处,老爷子再也住不住了,他没有将打算告诉李山夫妇,他担心告诉他们后,李山夫妇定不会让他走的。至于自己的孙儿,交给李山夫妇他是放心的。于是云老爷子晚上悄悄地收拾行装,白天却装作没发生任何事的。三日后的清晨,老先生悄悄踏上了归乡之路,谁知道这一别,却成了他便与自己孙儿诀别了。 李山夫妇一家起床后,仍是像往日一般忙碌着,只是到了中午也不见云老爷子回家来,这可怪了,平常老爷子一早就来看孙子了,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病了。李山连忙赶到祝祠,祠堂的大门虚掩,李山推门而入。来到云老先生居住的厢房。敲敲门,无人应答,叫了两声“老人家!老人家”仍是没人应声。这下李山急了,直接推门进屋,一看傻眼了,屋里空空无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是在桌上放了一封书信,可李山不识字啊。 李山急忙拿着信一路小跑回到家,把情形向张氏诉说了一遍,又把云孟叫来,因为全家只有云孟识些字,云孟拿着祖父的信一字一句的念到“李家大哥、我孙孟儿,休怪老夫不辞而别,只是连日来夜夜梦回广固,忧思清石夫妇。有些事我放心不下,须回故土料理。孟儿就拜托李家大哥夫妇照看费心了,孟儿须听义父义母教诲,孝敬二人。你等不必挂念于我,我不日即返。云茂古即日。”信一念完李山夫妇傻眼了,小云孟急哭了。 “哎,这老爷子性子太急,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们商量,此去广固路途遥远,又有战乱,万一要出点事情可如何是好?”李山嘟囔道,小云孟只是哭叫着“祖父!祖父!你不要孟儿了吗?”张氏见状只好先哄着云孟,一边对李山道:“孩子爹,老爷子应该走得不远,不行你受点累赶赶路,看能不能追上老爷子。” 李山答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你快给我收拾是东西,我明日一早就走。”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李山就离开家朝着广固方向追赶下去。暂且不表李山如何加急追赶云老先生。再说云老先生自离开高粱庄后,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约么第七天后终于赶到了青州地界,眼见前方就是广固城,老人家百感交集,顾不得满身劳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城门前,但见城门前甚是冷清,只有稀稀拉拉的人进出城门,城门前有几个赵军兵丁盘查,老爷子鼓足勇气走到哨卡前,一个矮个子的赵军士兵拦住老爷子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我、我进城。”老先生紧张的答道。 “叫什么,进城做什么?”矮个子士兵又问道, “进,进城买药,我,我姓云,孙子病了。”老爷子紧张得语无伦次。 “吞吞吐吐,是不是晋军探子?快说!” “我不是探子,我确实要进城买药。军爷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什么?放你进去,哼哼,你以为就真么简单啊!弟兄们给我搜搜,看看这老东西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说罢,几个兵丁一把把老先生的包袱抢了过来就翻,包袱能有什么,除了有十几文钱,就是两件衣物。赵军士兵把衣物和包袱扔了一地,把老爷子十几文钱交给那个矮个子士兵,矮个子士兵掂着手里的十几文钱,嘴里骂道:“老穷鬼,就他妈这点钱。快滚!” 老爷子这怎么肯,上前道:“军爷,军爷,我就这点钱还有急用啊,您行行好还给我吧。” 矮个子赵军一听,顿时瞪圆老鼠眼,“老不死的,还敢跟老爷我要钱!”上去对着老爷子就是两个耳光,打的老爷子眼冒金星,嘴角淌出血来。 老先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气的胡须乱颤,指着赵军兵丁破口大骂“尔等鼠辈欺人太甚,不知什么叫尊老敬长吗?你等家中就没有老人吗?你们迟早要遭天报的!” 这赵军兵丁平日里骄横惯了,那里听的老先生这等责骂,立马上前把老先生一脚踹倒,几个人更是上前对着老先生一顿拳打脚踢,老先生被打的满地翻滚,浑身是伤。 幸好此时旁边有几个胆大的好心人上前给拉开,又说了许多好话道:“这老头是我们村的,平常就有些疯癫,军爷们别与他一般见识。”几个兵丁这才骂骂咧咧的放了老先生。众人忙吧老先生搀扶起来,低声道“老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快走吧!” 老先生踉跄着进了城,散落一地的衣物也不要了,只是木讷的走着。如今的广固城早已面目全非,尽是疮痍,街道两侧的铺面大多关着门,只零星的有几个人在街上行走,也大都是行色匆。虽已是早春三月,却感觉似秋冬寒烈一般。不知不觉,云茂古来到了一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落前,这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家,这是他多少个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地方,院门上的锁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老爷子用颤抖的双手从怀中拿出钥匙,小心翼翼的将锁打开,推开门的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静的那么令人心寒,除了云老先生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眼前的景物、屋内屋外的陈设是那么的熟悉,就在这么一的小小的院子中度过了多少个难忘的时光,眼前总能看到孝顺的儿子、贤惠的儿媳的身影,耳畔还能听得到一家人围坐桌旁时的欢声笑……天黑了,云家没有点灯,老先生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双眼淌下来的已不是泪水,而是鲜血,“我的清儿,爹爹想念你啊!我的孙儿,爷爷对不起你啊!对不起,对不起”老先生就这样不停地喃语着。 第二日清晨,当隔壁邻居见到云家开着门,进院查看时,发现老人已经在院中树上悬枝自尽了。中午时分,当风尘仆仆的李山,百般打听,来到云家时,进门见到的,却是早已冰冷了的老先生的遗体。李山扑身上前,失声痛哭,旁边好心邻居又好生相劝,告明经过,李山只说老先生乃其义父,此次老先生是寻找云清石夫妇下落,谁料而今老先生却撒手西去。有知情人告诉李山,云清石夫妇在赵军进城当日就死于乱军之中,广固城一夜之间惨死了三万多人,尸骸都被赵军坑埋于城北荒岭之下,广固城中几乎户户都有亲人遇难。这几位老邻居也只是看近日风声不紧,才陆续搬回来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哭罢多时,李山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草草的将老人的后事给办了,又将云家老宅托付给一位邻居,这才洒泪离开广固城。 几日后,当李山回到高粱庄家中,背着小云孟将一切告诉给张氏后,夫妇俩又是一阵痛哭。夫妻二人担心云孟知情后承受不了,就加以告诉云孟老先生一回到广固旧居,待时局平稳后便接小云孟回家。小云孟当然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夫妻俩又偷偷在内室为老先生设了灵位,早晚供奉。 转眼三年多过去,云孟此时已经七岁。在这期间云孟时常问起祖父和回广固之事,李山夫妇都勉强搪塞过去。但夫妇二人心知,这样瞒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眼看小云孟一天天长大,迟早会察觉到的。于是,夫妻二人商议后,决定将真相告知云孟。 一日清晨,张氏领着云孟来到内室,面对香案,张氏对云孟道:“孟儿,你且对着香案跪下。娘有话对你讲。”云孟平日里最听张氏的话,便撩衣跪下。 张氏有道:“孟儿,自从你祖父云茂古老先生那日不辞而别距今日已有三年又一十八天整,这三年多,你整日向你爹爹和娘打听祖父下落,我们始终都没有讲得很明白,是不是?” 云孟一听义母这样说,心里不由打起鼓来,心想“娘和爹不是告诉我祖父已经回到老家了吗,时机到了会接我回家的,今日怎么突然说起此事,还搞得如此场面,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连忙问道:“娘、爹,怎么了,难道祖父他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吗?” 此时李山接过话来,道:“孟儿,休怪爹娘有事瞒着你,只是你当年年幼,爹娘怕你承受不住,没有将事情告诉你,今日叫你来,就是要将当年实情告知于你。是如此这般……”李山便将三年前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云孟。 云孟听得李山所言,只觉得如晴天霹雳,顿时天旋地转,半晌没发出声来。这可将张氏给吓坏了,云孟毕竟还是个孩子,可别承受不足作下病来。急忙上前,哭道:“孟儿,孟儿,可不要太过伤心,老先生已经不在了,儿你可不要有个三长两短啊。” 李山也过来搂住云孟不断安慰,许久,只听云孟“哇!”的一声才大哭出来,一家人又是抱头痛哭。哭罢,李山将香案灵位上的蒙布撤去,对云孟道:“今日正是你祖父三年死祭,我们一家快些上前为老先生上柱香吧。”只见香案正中所设牌位,上书“云氏茂古先生之灵位”,张氏怕云孟摔倒,扶着云孟一家人齐齐的跪在云老先生灵前,三叩首,由云孟为老先生上香。 张氏如何安慰云孟此处不再细表。且说第二日,云孟早早起来为祖父上香后。跪在李山夫妇前道:“爹、娘,儿云孟四岁家遇大难,父母惨死,与祖父漂泊,孤苦无依,后得义父义母收留,救孟儿性命,后祖父又亡,至今已有三年许,三年间义父义母待孟儿如己出,关怀细致,令孩儿重享父母之爱。此等恩情,儿永世不忘,儿亦将义父义母当做亲生爹娘,待儿长大成人定将好好孝敬。” 张氏闻言道:“孟儿快快起来,爹娘怎不知儿心,你我能成为一家人是前世缘分,三年相处下来早已是一家人。今后,与爹娘好好生活便是了。” 云孟依旧跪在地上,言:“爹爹、娘亲,二老教诲孟儿定牢记心中。只不过,孟儿还有一事相求。” “孟儿还有何事,尽管说来?”李山问道。 云孟答道:“儿想读书。” “为何要读书。” “儿要出人头地,儿不要被人欺负,要为死去的祖父和爹娘报仇。”云孟又答道, 张氏忙言:“孟儿,小小年纪,切不可动辄提报仇二字。只是说来也是爹娘愧疚的。你本书香门第,只因现今年景不好,所种庄稼除去纳租所剩仅够口粮,你爹编织畚箕也少有余钱。实在无力承担供你读书所需费用啊!” 李山此时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云孟又道:“爹娘不必因此事担心,儿早有算计。儿白天会帮爹爹编织畚箕,只要爹娘替孟儿向村中学童借来书本,夜间儿自会研学,如遇疑难再去向庄上先生请教,相信也用不了多少钱财。” 李山夫妇听了小小年级的孟云一番言论后,还怎能拒绝。是啊,一个本来还应在长辈怀中撒娇顽皮的孩子,却因这乱世和整个家庭的灭顶之灾,而不得不变的比别的孩子早早的懂事、早早的成熟。正是“乱世离家多寂寥,百般逆境摧不折,少年英雄早立志,搅动乾坤去降魔。” 第四章 邺城遭遇 李山夫妇收了个义子的事,高粱庄上下早已传开了,有些人认为李山夫妇是多管闲事,自己家还吃不饱饭,又替别人养孩子,当然也有人赞赏李山夫妇的义举。这其中就有李山的好友,高粱庄里正曹正,曹正与李山自幼交好,为人豪爽,侠义心肠,当初得知云老先生祖孙遭遇,便仗义出手相助。此次得知李山一家为云孟读书之事正在发愁后,便主动找到李山,言云孟读书之事大可不必担心,全可以包在他身上,只是有一个条件。曹正有一子,名奇,与云孟同年,生的手脚粗大壮实,天生蛮力,但生性顽劣,好与人打架,又不听先生教导,曹正因此操碎了心。只要云孟能看住曹奇,不让他出去闯祸便可。不用担心读书费用,李山一家当然高兴了。只是云孟能否管住曹奇,让他不去闯祸,李山夫妇心里可真是没底。 就这样,云孟每日一早便先到曹家于曹奇一道到学堂,散学后,先将曹奇送回家后,再独自回家。倒是云孟只是跟着却从不言语,曹奇做什么云孟也不干预,倒也各自相安无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云孟发现,曹奇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般蛮狠、霸道。相反曹奇非常有正义之心,但凡见到不公或有欺凌弱小之事总能挺身而出,只是时而有些鲁莽,也不爱读书。慢慢的,曹奇也觉得这个与他同龄的云孟不简单,与其他孩子就是不同,如何不同他说不出来,但反正是不讨厌。 一次先生讲到“吾日三省吾身。”提问学堂中孩子们的见解,其他孩子只是知道死记硬背,不求甚解,唯独当先生问道云孟时,云孟的见解令先生刮目相看,小小年纪的云孟以一种老城的姿态答道:“先生,云孟认为圣人所言‘三省’其实是要教导我们立身处世的道理,一是修己,一是对人。对人要诚信,诚信就是光明磊落,不欺人也不欺己。替人谋事要尽心,尽心才能不苟且,不敷衍,这是为人的起码德性。修己不能一时一事,修己要贯穿整个人生,要时时温习旧经验,求取新知识,不能停下来。”云孟此番言论第一次展现了他的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和见解,也深深地震撼到曹奇,曹奇虽然听不太懂云孟的话,但就是觉得云孟有道理,别看是个文文弱弱的小云孟,他讲出来的话就是就是对自己的脾气,让人服气。此后,人们奇怪地发现,先前是云孟跟着曹奇,到后来则变成曹奇整日屁颠屁颠的跟着云孟到处跑。 时光飞逝又是七个年头过去了,此时的云孟已经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长得身材消瘦修长,面容清秀,高高的鼻梁,宽宽的额头,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七年的时光,云孟已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他已精熟圣贤典籍,但却从未忘记国破家亡、亲人生死离别之痛,他胸怀抱负,崇拜英雄、贤达,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所成就,以告慰祖父、爹娘的在天之灵。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幻想在现实面前往往一文不值。身处整个社会底层的读书人,就是有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之才,也得面对现实。云孟也是如此,尽管李山夫妇尽最大的力量抚养云孟,但能做到衣食无忧还是不易。如今李山夫妇已是将近半百之年,身体大不如前,很多活计必须由云孟来更多承担。早早懂事孝顺的云孟也怕义父义母操心,深深的埋藏着心中的想法,主动担负起家庭的许多主要工作,不论农活还是编织畚箕,都不比李山做得差。不仅如此甚至还提出了将现有耕犁犁臂和犁头加宽加深的改进方法,实现了事半功倍。 这一年夏伏,李山准备赶一趟远集,想多带一些畚箕到邺城去卖,希望可以多换些钱。云孟当然也是必须去的,张氏做了些干粮,给爷俩收拾了些衣物。毕竟这是云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张氏千叮咛万嘱咐,要云孟注意这小心哪儿,又反复安顿李山照顾好云孟。第二日一大早,依依不舍得目送李山父子赶着牛车远去。 一路上,云孟别提多兴奋了,镇上倒是去过几次,可邺城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去。一路上不停地向李山问这问那,觉得什么都新鲜。邺城是魏郡主城,也是座大城,城中常住居民有十数万人,数万户之多。高粱庄虽也属魏郡治下,但地处魏郡最东边,相距两百多里地,走也得走一天一夜。父子俩为了节省盘缠,饿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渴了就喝些溪水,夜里也不住店,反正正值盛夏,就找棵大树靠着大树,趁着夜风睡一觉,倒也悠哉。 离家的第二日中午,爷俩终于来到了邺城西大门外。只见邺城城墙有数丈之高,城墙坚固,城外有护城河,城楼之上旌旗招展,城楼正中上书“邺城”两个大字。云孟早就忘记了一路上的疲劳,催促着牛车进城,邺城中央十字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买买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这场面好不热闹,看的云孟和李山应接不暇。街角有个包子摊,热腾腾的包子刚出笼,香味传出老远,馋的云孟直咽口水,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对李山道:“爹爹,您看都到晌午头了,着太阳正毒,咱还是先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吧。” 李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手搭凉棚看了看日头,道:“可不是,这天可真够热的,歇歇就歇歇吧。” “爹,这边有个包子摊,闻着挺香的,咱吃几个行不?”云孟试着问道。 “孩子,想吃包子啦?行,吃就吃,一路上也没吃什么。”李山心疼孩子,于是二人将牛车赶到包子摊边,要了一笼肉包子,两碗水。 李山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云孟道:“孟儿,吃吧。” “爹爹您先吃。”云孟孝顺的把包子又推回给李山, “好,一起吃!”李山说道。 “瞧这一老一少,吃个包子还这么推让,让人好生羡慕啊!” 李山心说“这是谁啊?”忙放下手中的包子,回身一看,原来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近前,但见老者鹤发童颜,红红的脸膛,颌下一部银须,老者头戴员青纱纶巾,身穿青色宽袖外衣,衣上延边绣着金线,丝带束腰,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员外郎。 这时云孟也放下了手中的包子,与李山一起连忙起身,向老者施礼道:“老先生,我等着厢有礼了。不知老先生有何事吗?” 老者笑呵呵的,道:“呦,对不住啦,老夫打扰二位用饭了。”这老者说话挺客气,丝毫没有架子, 李山忙回到:“看您老说的,倒是我父子有些失态让老员外笑话了。” “此话哪里说得,倒是你父子情深令人感动啊!哎,对,对,对,忘了正事了,我且问你,这牛车之上的畚箕可是你们的?”老者道。 李山忙答道:“是、是的,这是我儿编织的,今日就是专门进邺城来贩卖的。”说着顺手一指云孟。 云孟连忙上前,又施礼道:“小子粗手笨脚,让老人家见笑了。” 老者嘴挂微笑,眯起眼,上下打量云孟,口中还不是念叨:“嗯,不错,不错,正是不错。” 听得李山父子直懵,云孟忙问:“老先生,你说什么不错啊?” 老者哈哈大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说这畚箕的手艺可真是不错,老夫全包啦。另外,你们也别叫我什么老员外、先生的,我只是我家主人的老奴管家,也是替我家主人办事的。老夫姓于,别人都称老夫于翁。” 爷俩一听有人要买畚箕,而且是全要了,真是不敢相信。老者说着便掏出来一个钱袋扔给李山,李山打开钱袋粗粗一数足有一百多文钱,忙说“给多了,给多了。” 老者说道:“不多,这么多畚箕我怎拿的了,还得雇你这牛车送一趟货嘞。” 李山连忙称是,于是准备赶车就要跟老者走,老者却说:“我家宅院在北城外,也不算远,你年纪大了,就在此歇息,让这小伙子跟老夫走吧。” 云孟也对李山道:“爹爹,梦儿已经长大了,就让孟儿赶车随老先生,将畚箕送到老先生府上,片刻便回,爹爹且在此处等待梦儿。”李山确实也是累的够呛,毕竟岁数不饶人,也就依了云孟。 再说,云孟让于翁坐上牛车,拿了两个包子,与李山告别后,赶着车往北,出城门,朝城郊走去。路上于翁也不说话,好像只是在牛车上打盹,云梦也不敢言语,只是闷头赶车,心里却在嘀咕“这老人家看似来自有钱人家,却要这么多畚箕做什么? 云孟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老者打了一呵呀,道:“这天太热了,小兄弟,前面有个树林,你我到林中乘乘凉,歇息歇息如何?” 云孟答道:“老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我怕耽误了时间,父亲担心。” “诶,此地离我家已不远了,过了这个林子,进了前面一条沟就到了。稍事休息一下也无妨。” 云孟一听也对,这日头正烈,在晒一会儿非得中暑,便不再言语,将牛车赶进了树林。林子不大,但有几株大树树冠宽阔,枝叶交错甚是茂密,云孟在大树下选了的地方,又从旁边搬来两块大石头,用衣袖掸去石头上的尘土,请于翁先坐下,有将水囊递给于翁,自己则坐到另外一块石头上,用衣袖当扇扇着风。 于翁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将水囊放在一旁,看着云孟问道:“小伙子,老夫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知可否?” 云孟忙转过身来,正了正坐姿,答道:“你老有话尽管问?” 于翁笑道:“与你一同来的那位老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吧?你的童年很不幸,一定遭遇过亲人的生离死别吧?你姓云,是也不是?” 云孟一听于翁这几句话顿时脸色大变,不由一惊。立刻站起身来,问道:“老先生,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你怎知我之遭遇?你意何为?” 老者此时也站起身来,道:“你有此疑问亦或猜疑老朽图谋不轨,乃人之常情。你尽可放心,老夫绝无半点恶意,你只管答我是也不是?” 云孟也寻思,看这老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不像是歹人。但为何却对我之遭遇如此了解?且回答他,看看还有何蹊跷。便答道:“老先生刚才所问都是实情。”云孟就把当初遭遇简单向于翁说了。 于翁听罢,低声自语道:“看来老朽找对人了。”接着正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云孟就是深施一礼。 云孟此时都傻了,见状赶忙扶助于翁,道:“老先生,您这次为哪般,您吓傻我了。” 于翁道:“公子,老夫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谅解。” 云孟这下更懵了,自己怎么又成了公子了?忙也深施一礼道:“老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就别耍笑于我了。” 老者大笑道:“怪我怪我,只怪老朽太唐突,但请有句话公子记住,您日后绝非池塘游鱼,稍待时日定将成为国之栋梁。这也是我家主人责成要老夫告诉公子的。” 这些话云孟一时真消化不了,只是愣在当地。老人又言:“听了老朽此番言论,公子定有许多疑问,公子不必问,问老朽也不能讲。天机不可泄露啊!” 云孟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老者道:“咦,这李山怎么也来了?” 云孟听到,猛然回头,道:“没有啊,爹爹在哪里啊?”在转过头来,却发现于翁已不见踪影。 云孟又四下查看也是没有老者踪迹,只是发现在刚刚老者做过的石头上突然间多出了四行诗“天将降任磨砺坚,太一幽径访神仙,云子本非林中雀,化作大鹏冲九天。” 第五章 深山奇遇(一) 再说云孟,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这石头上的诗句,心中反反复复的默念了数遍,又回想刚才于翁所言,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神情恍惚。就在云孟发呆时,忽听到好像有人在林外呼唤他的名字。侧耳仔细一听,是爹爹的声音。连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快步跑出树林,正和李山撞了个满怀。 云孟急忙扶助李山,问道:“爹爹,您怎么找到这里啦?” 李山边喘边说道:“我独自在那里等待,总是放心不下,就朝着北城外一路赶来,不想在此处遇见孟儿,孟儿你可曾将货物都送到了那老先生家?” 云孟扶着李山往林子里走,刚想将刚才所发生之事讲与李山,忽然发现原本在牛车之上的畚箕不知何时一个也没有了,赶了两步,再看那石头上的字迹也消失了。云孟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李山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关切地对云孟问道:“孟儿,孟儿,你怎么啦?爹问你话,你却在那儿发呆。是不是生病了?” 云孟晃了晃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产生了幻觉。于是决定先不将刚才的事告诉父亲,便平复一下心绪,对李山答道:“哎,爹爹,可能是暑热难耐,孟儿着了暑气,有点晕,货都送到了,我也是刚到这林子里歇凉的。” 李山忙起身来到云孟近前,用手摸着云孟额头,道:“可不是,你看你这汗出的,快快坐下,多喝些水,待日头偏一些我们再赶路吧。” 就这样父子二人又在林中歇了许久,然后由李山赶车,云孟躺在车上,往回高粱庄的路上走去,一路上云孟没什么话,仰面躺在牛车上,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在小树林中发生的一幕幕,至今他不知道今天这些事情究竟是真是梦。一路无话,一日后,李山父子返回到了高粱庄家中,一进门云孟真的病倒了,书中暗表,云孟其实是心病,心中许多纠结和不解揪扯着他,很多事情他不能向义父义母诉说,也无法诉说,他需要用一段时间来使自己的大脑清醒。只是李山夫妇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张氏一再埋怨李山没照看好云孟,才至孩子生病,李山也是不停地自责。找了庄上的土郎中看过了,说只是暑热,也抓了些药给云孟服下。 云孟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张氏在床边守了三天,云孟基本上是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些米汤。其实,在这三天里云孟想了很多,经过反反复复回忆他十分确定,当天在小树林自己所听所见绝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个自称于翁的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眼下是无法查知的,石头上的四行诗其中蕴含着什么意思?就在第三日,云孟似乎悟到了诗中的一些意思,这第一句“天将降任磨砺坚”应该说的是要历经磨难,百炼成钢之意,第二句“太一幽径访神仙”好像是说去哪里找寻神仙,第三、四句“云子本非林中雀,化作大鹏冲九天。”中云子似乎就是指云孟自己,意思说自己本不应平凡,日后能成大事。四句联到一起不就是要告诉云孟本可是栋梁之才,所遭遇到的不幸和磨难都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在得到高人指点后,就会如鲲鹏般展翅高飞。只是去哪里寻找高人?“太一幽径”又是哪里?不过既然诗中已经点明,就不怕找寻不到。再说,义父、义母对自己有再造之恩,且二老年事渐高,身边离不开人,家中活计也全得倚重云孟,断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至于什么高人云云,一切随缘吧。 想到这,云孟心中的困惑一下子全没有了,顿时从床上坐起,对着张氏道:“娘,孩儿饿了。”此时张氏正背对着云孟抹着眼泪,孩子病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转,当娘的哪有不揪心的。一听云孟呼唤,转过身来,吓了一跳,这孩子就跟没事人似的,丝毫不见先前的病态。张氏心中称奇,连忙给云孟准备了一些吃食。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本应该是秋收时节。但高粱庄人却不能向往年那样忙着秋收,原因是,就在几日前,从邺城传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后赵二十万万大军即将兵临邺城,邺城是魏郡主城,除此之外魏郡还下辖七座县城,目前情况是魏郡八县中已有五县沦陷,其余三城也是岌岌可危,邺城之中富商大户都在急着变卖房产、器物,然后趁战火未至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现在,就连离邺城最远的高粱庄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跑到曹正家,希望里正能帮大伙拿个主意。曹正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是不知该如何,于是就召集庄上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商议,众人吵吵许久,最终形成了两个意见,一方是主张趁赵军未至举庄向洛阳方向迁移,另一方则认为故土难离,不愿离开。就在人们还为是走是留争执不休的时候,有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传来:邺城失守。不过这倒是在客观上促使还在犹豫不决的人们下定了决心:离开。高粱庄上上下下将近三百多口男女老少,还有许多牛羊鸡鸭,各家各户几乎把能带的都带上了,有车的用车驮,没车的用担子挑着,队伍行进起来十分缓慢,而且毕竟是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人群中不时传来哭泣声、哀叹声。 曹正看到此状心中焦急,就这样走,很快就会被赵军追上,到时那就像狼入羊群一般,必须想些什么法子。此时,云孟再次展现了他不同常人的能力,他向曹正建议由庄上的一些后生组成一支队伍,一方面可以指挥催促队伍加快前进,另一方面又可以派人断后,随时关注赵军动向。这一建议很快得到了曹正的采纳,很快由庄上一群十五六岁后生组成的一支二十来人的队伍组织起来了,而曹奇则担任了这支队伍的头领,此时的曹奇长得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比同龄孩子高出一头还多。在曹奇和他的伙伴们的帮组、催促下,人群的行进速度果然提高了不少。 但赵军还是追上来了,一日午间人们正在官道边休息,忽然负责断后的一个叫虎子的后生慌慌张张的跑来,边跑边大声叫到:“赵军来啦!赵军来啦!”原来是他们发现了一小股赵军队伍正向人群方向开进,消息传开,顿时人群大惊,一片哗然,乱作一团,开始有溃散之势,曹正亦应接不暇,云孟见状安抚了一下爹娘,便赶到曹正近前,对曹正言:“我听虎子说,这队赵军只有一小队,也就十余人,我等足以应付。当下重中之重是不可自乱阵脚。” 于是便让曹正朝人群喊话,稳定人心。又找来曹奇与他交待一番,曹奇不停点头称是,遂一一派下人手。此时,赵军已近,个个手握刀枪,好似凶神恶煞,队中什长正欲下令冲杀掠夺,却见这帮乡民不是四散奔逃,反而聚拢到一起,外围有二十几个壮丁手拿砍刀、钢叉、铁耙、木棍,欲赵军成对峙之势。心中道奇:“这乱民见我等杀到近前不是溃散,反而异常镇定,看人数有还几百,打将起来还是不好应付的。” 但见此时有兵丁对其喊道:“什长快看西南方向!”赵军头子定睛看去,只见人群西南方向树林内烟尘滚滚,还似有战马嘶叫。此时人群中又有人大喊:“救兵到了!救兵到了!”什长心中大惊:“怪不得难民不逃,原来是有后援啊!我等势单决不可恋战。”遂慌忙下令后撤,赵军如丧家之犬狂奔逃命去了。 人群见赵军逃走,高声欢呼起来,只是众人纳闷,哪里来的援军?但见林中跑出一骑三人,只有曹奇和两名庄上青年,原来这全是云孟之计,一方面叫曹正稳定人群,让人群围拢一起,外围由青年持械与赵军对峙,另由曹奇骑着唯一一匹马带着两人进入树林,砍了许多树枝拖于地上,带赵军近前就拖着树枝来回奔跑,荡起滚滚烟尘好似万马千军。人们尽称云孟奇哉,不损一人退走赵军,扭转局势。 再说那逃跑的小队赵军,立刻向赵军统领报告说遭遇了大批敌军,此部赵军统帅名叫石雷,也为后赵宗亲,年轻气盛,初入战场,也想立战功,于是命大军开拔,亲率两万骑兵一路追杀下来。逃难人群怎么走也走不过赵军骑兵精锐,不一会儿便被追上了,直接掩杀过来,人群立刻被冲散,又有许多被砍杀、被撞倒、被踩踏,场面混乱不堪,这次就连云孟也没办法了只能顾着带着爹娘择路而逃,逃至一处干涸的河沟处,见有一巨石,回看赵军并未追上,便将李山夫妇藏于巨石后,道:“爹娘暂且在此处躲避一会儿,孩儿再回去营救其他乡亲。”说罢便又只身往回赶去,沿途不时遇到逃出来的乡亲,但不见曹奇一家,直跑道最初被赵军冲散的地方,满地的死尸,惨不忍睹,只见曹正跪坐在地,前胸后背多处刀伤,早已气绝身亡,可叹曹里正亡时却不能瞑目。云孟找来几块草席将曹正尸体草草掩盖,四下见不到曹奇,又担心爹娘安危,不敢久留,于是立刻往李山夫妇藏身处赶。片刻云孟来到巨石处,转过石壁后,却发现空无一人,李山夫妇踪迹全无,云孟焦急万分,又不敢高声呼唤,担心会招来赵军。云孟一边寻找着一边安慰自己,或许爹娘只是被同村人先行带走了,也许就在前面不远处等待自己。于是云孟寻着逃亡人群留下的踪迹在后追赶,途中但凡赶上一波人群就寻找、打听李山夫妇下落,可总是得到失望的消息。 一连追赶了三日,也没找到。最后,云孟精疲力尽,长跪在地,放声痛哭,道:“义父义母,孩儿不孝,让二老遭此大难,生死下落不明,这都是孩儿之错啊!……”又想起自己所遭所遇,更是伤心不已,仰天长啸道:“苍天啊!莫非这就是所谓磨砺于我,为何总是让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遭受苦难,为何总是让我遭受这离别之痛?” 云孟伤心过度,又加之身体早已疲劳不堪,哭着哭着便昏睡过去。不知过了许久,睡梦中的云孟感觉到脸上冰冷,好像有水滴滴在脸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原来是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四下看去天色已黑,没有一点光亮,不分东南西北。雨势越下越大,加之现值深秋季节,云孟身上衣物已被淋湿,秋风一吹,冰冷入骨。云孟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撩了撩散乱的头发,用力揉了揉揉眼睛,一步一步朝着黑暗中走去。 第六章 深山奇遇(二) 云孟在黑暗的雨夜中摸索着行走了很久,只是凭感觉在走,走着走着,感觉地面好像没有刚才那样泥泞,似乎是走在沙石路上,不过石头也多了起来,却是越来越不好走,有几次云孟都不小心踢到了尖锐的石块,钻心的疼。走着走着云孟忽然见到眼前有一黑影,吓了云孟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那黑影也不动弹,云孟壮起胆,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朝黑影扔过去,听得清脆的石头撞击声,云孟长出一口气,慢慢的走到黑影处,用手一摸,原来是一段残壁,云孟顺着这段残壁转到另一面,却是一处坍塌的屋舍,所幸屋舍的一的角落没有完全塌毁,云孟便猫腰栖身到角落之中,合着湿透的衣服靠着墙壁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回忆之中。 第二日清晨,当云孟从恶梦中醒来的时候,却感觉身上没有丝毫寒意,反而感觉很暖和,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昨夜的断垣残壁之处,而是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盖着被子,湿衣服也不知被谁换了。确定了不是在做梦,云孟起身下地,顿时觉得双脚灼痛,又坐下观看,见得双脚尽是血泡,但已被涂了药膏。云孟勉强下了地,这才注意到房舍中的陈设,屋内陈设虽简单,但却十分整洁,提鼻一闻一股幽香入脑,令人十分恬然。看来自己昨夜是被这家主人相救,才免受雨夜寒冷之苦。云孟推门而出,一番景色映入眼帘。原来此处屋舍处于一山沟之中,因湿气上升,雾气升腾,好似身临仙境,远眺之下隐隐约约有红叶点缀其间,侧耳又听得潺潺溪水声,不时好像远处又传来一二声鸟兽鸣叫。此处共有三间茅舍,四周篱笆环绕,院内又有几处苗圃,种的什么云孟却叫不出名。 “公子休息的可好?”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云孟身后传来,云孟忙转身来看,只见一位中年汉子站在身后,此人身高七尺上下,浓眉豹眼,面如重枣,颌下短髯似根根钢针,一身短衣短裤,一看就是一个习武之人。 云孟躬身施礼道:“多谢恩公搭救,请受云孟一拜。”说罢便要行大礼。 中年汉子赶忙双手相搀,道:“公子万万不可,莫说是公子,就是旁人,在下也不能见死不救。” 云孟又问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公子不必客气,在下姓徐名宏,字广达。说来在此等候公子也有些日子了。”汉子答道。 云孟听闻心中甚是疑惑,忙欲问清缘由。徐宏笑道:“公子不必疑惑,徐某是个山野粗人,心直口快,只是受我家主人安排于此。公子且安心先在茅屋修养几日,到时候会有一位故人来接公子去见主人,到时一切尽可知。”“故人?莫非此处还有我认识的人?”云孟心中更加疑惑了,就这样云孟就在茅屋住下,每日膳食尽由徐宏照料,自不必细说。 云孟脚伤日渐痊愈,在与徐宏闲聊时得知此地乃是函谷关地域,此谷居中南山之中,是秦岭其中一脉。没想到自己糊里糊涂竟然走出了这么远。这一日,云孟正独自在房中思考,忽闻似乎有人在与徐宏说话,听的不是很真切,只能听到徐宏称此人“老管家”。不一会儿有敲门声响起,云孟连忙起身开门,见门口站定一人,鹤发童颜,气度不凡,正是先前遇到的于翁。 云孟一时愣在当场,于翁则笑着一拱手道:“云公子,一向可好,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云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还礼,道:“老、老先生您好,您怎么……” “哈哈哈,公子是要问,我怎么会在此处吧!,公子怎么也不让我进屋啊!”于翁笑道,云孟方觉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将于翁让进屋来。二人坐定后,徐宏进来为二人倒了一杯茶,然后站在于翁身后。 于翁呷了一口茶,笑呵呵的对云孟说道:“公子可曾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云孟答道:“此处不是在中南山中吗?” 于翁又道:“非也,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子可曾记得那日林中石头上的诗句?” 云孟答道:“那四行诗云孟当然记得。不知老先生这有何意啊?” “记得就好,只是公子可知那‘天一’是指什么?”于翁又问道。 云孟又答:“云孟曾思考许久,至今不知。还请老先生明示。” 老者笑道:“老夫也不绕圈子啦,这中南山也名天一山啊。”云孟听得此言如梦方醒,原来自己也然身在诗中所指地方,莫非高人也在此处了?于是便如此问了于翁。 于翁道:“机缘到了,一切亦就自然而然了。我家主人已然算定公子会遭此难,于是专门安排徐宏在此搭救公子,至于公子要找寻的高人自然也就是我家主人了。” 云孟心中称奇,心想“这是何等高人能对我的经历如此了如指掌?” 于翁看出了云孟心中疑惑,便言:“公子,此次老朽是受主人派遣来接公子的,公子心中疑惑之事见到我家主人就一切明了了。”云孟听此也就不再多问。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便随着于翁、徐宏离开了茅舍,向山谷中走去。 此时正值上午,山中雾气尽散,两侧山峰红叶似火,层林浸染,道旁溪水清可见底,身临其间美景令人不能自拔。三人沿谷底小道径直向前,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岭前,这山岭不是很高,但却有灵性,蜿蜒曲折的盘山石阶在岭间环绕,好似银蛇,岭上植物茂密,色彩斑斓,有火红、有金黄、有墨绿,还有酱紫,山岭半腰处有一幢建筑,看不清几层院落,但青砖灰瓦却看得清楚。三人沿石阶而上,须臾便来到那建筑近前,离得近了看的也清楚了许多,建筑用青砖围墙,两人多高,门前有两座石兽貌如麒麟,但头上有独角,云孟知道这石兽名叫獬豸,乃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能分善恶曲直,专辨忠奸。门前有九级台阶,木色大门紧闭,大门两侧有刻有一副门联,云“公卿不作,身居江湖忧天下;仙佛难成,不在庙堂念苍生。”门梁正中高悬匾额上书“静斋”。 徐宏上前几步敲打门环,不时大门打开,一位十二三岁书童打扮的少年迎了出来,见到于翁施礼道:“老管家,您回来了,主人刚还在问询,客人可曾接到?” 于翁回答道:“云公子已然接到,这位便是。”说着把手指向云孟,书童连忙上前对着云孟施礼,云孟又是还礼。 于翁对书童道:“青遥,主人现在何处?”书童答道:“主人现在书房,刚才交代了公子若是到了可请到书房一见。” 于是便由书童青遥带路,渔翁陪着,一路上云孟简单浏览了一下院落,整个宅子大约四进院落,跨过宅门,绕过影壁,便是垂花门,四周有游廊,画的是云海、仙山、飞鹤,进入庭院,有假山、松石,左右是东西厢房,旁边又有两个跨院,主人书房在后宅,紧挨着卧室,门旁有一排紫竹,整幢宅子说不上很大,但却十分别致,又能将背后山岭作为衬托,便犹如画中一般。 来到书房门外,青遥让云孟稍等,要先去通禀一下,不一会儿青遥从书房中出来,笑着对云孟到:“公子,我家主人请您进屋。” 云孟道了一声请,便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屋内陈设十分雅致,靠墙是一排书架,架上放满了书籍、竹简,一张书桌檀香袅袅,桌上放着本《两都赋》,好像主人方才读过,书椅上并没有坐人。云孟正纳闷这主人不是在书房之中吗,怎却又不见人影?忽见从旁边屏风后转出一人,身穿白色长袍,手摇羽扇,面容十分俊朗,眼神深邃,鼻梁高挺,却是一个年轻人。此人看着云孟笑而不语,二人对视半天,片刻,云孟恐怕失礼,忙躬身道:“在下云孟有礼了,多谢先生搭救。” 年轻人一拱手,道:“你就是云孟,果然是英雄年少。”二人分宾主落座,青遥献茶。 年轻人又道:“我来猜猜,公子是不是现在满是狐疑。心中纳闷,为何此处主人是个青年?” 云孟拱手答道:“不敢不敢,实不相瞒,先生盛名云孟早已神往许久,确实以为先生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不曾想先生如此年轻有为,怪云孟有眼不识泰山。” 年轻人大笑道:“不怪公子,我其实并非公子所言之人。在下复姓公孙,名紫阳,乃是这里的少主人。公子欲见之人正是家父,只是不巧家父云游未归,今日只好由我接待公子了。” 云孟恍然大悟,但心中又有太多疑惑,于是问道:“原来如此,少主人有礼了,敢问令堂高名,何时可归?” 公孙紫阳答道:“家父名修,外出云游已有一月,紫阳也不知家父何时归来。” 云孟一听面露难色,公孙紫阳又道:“公子一路辛苦,先不要着急,客房早已收拾出来,请且住下,晚些时候在下还有些事要与公子详谈。”说罢便让于翁安顿云孟在东跨院住下,又让青遥送了些吃食。 云孟独自待在房中一直等到掌灯,也不见有人前来,云孟心中焦急简直是坐卧不安,说来也怪,除了青遥过来过一趟外,云孟再也没见到过任何人,更奇怪的是这公孙家上下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出奇。云孟心想还是主动去找公孙紫阳问个清楚,便出了东跨院,公孙家各屋都已点起灯火,但不论庭院还是中堂都不见一人,云孟唤了几声“于翁”、“青遥”,却未有人应答,径直来到书房,书房房门虚掩,屋内灯火晃动,似有人影闪过,云孟轻声敲了敲门,道:“少主人可在,云孟求见。”无人应答,云孟提高声音又向屋内问话,仍是无人应答,云孟心想“可能是公孙公子还有事要处理,无暇顾及于我,暂且在外等候片刻。”于是边站立于门外等候,可左等没动静右等等不来,云孟有些耐不住了,就想折身返回自己房中,一会儿再来。刚一转身,就听见书房中传来一声轻咳,云孟立刻走到门前,再次叫门,这次书房的门不知为何自己开了,云孟往前快了一步,一脚屋外一脚屋内,但也看见屋内情形,屋内并无人影,可是方才自己分明听到了咳声,却发现在书桌上有一木匣,木匣敞着盖子,匣中有一颗如鸡卵般的明珠,正在烁烁放光,犹如灯照,更令人称奇的是明珠之内似有山石景物,影影绰绰,定是宝物。云孟见到此状想都没想赶紧退了出去,又把房门带上。忽然听到前院传来嘈杂声,又忙来到前院,见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公孙府上的管家于翁,还有徐宏、青遥和几个家仆,一群人气势汹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孟紧走几步来到于翁近前问道:“老先生,可是宅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否需要云孟帮忙?” 于翁看了一眼云孟道:“公子不必费心,只是宅中进了窃贼,我等正在缉拿。”云孟心道“这公孙府上倒真是奇怪,一会儿是一个人也没有,一会儿又是进了贼。不知是唱的哪出。”别看云孟年纪轻轻,但真是老成,云孟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厮从内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到于翁就喊“不好了,不好了。”眼睛还悄悄地往云孟这边瞟了几眼,这眼神告诉云孟“其中必有事端”。 第七章 深山奇遇(三) 再说公孙府中小厮大叫不好,于翁厉声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赶快说来。” 小厮忙道:“老管家,主人的宝物被窃了。” “啊,是哪件宝物丢了,快说。”于翁惊道。 小厮又答道:“是主人的蓬莱碧影夜明珠。” 于翁一听顿时面容失色,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休得胡言,那蓬莱碧影夜明珠乃是主人珍爱之物,平时都在内宅宝匣之中看管甚严,我等都不得接触。再说我等听闻有窃贼是在前院,如何片刻不到又跑进内宅,还窃了主人珍宝。” 小厮有些害怕的答道:“小人所言千真万确,而且是我亲眼看到那窃贼进了主人书房偷了宝珠。” “你看到了,快说那窃贼长得是何模样?”众人齐齐问道。 小厮低着头道:“小人不敢说。” 于翁怒道:“有何不敢说,你若不说,我就认定是你偷了宝珠。” 小厮见此状,慌忙跪在地上,大呼冤枉,然后用手一指云孟,道:“就是他,方才,我亲眼见得云公子偷偷进了主人书房,而后宝珠就不见了。” 云孟一听小厮之言,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心中叫苦道“感觉要出事,但没想到会是此等不白之冤。悔不该去了内宅,不该进了书房。”连忙赶紧解释,道:“老管家,这是误会,云孟到过书房不假,但绝没有拿过那宝珠。” 于翁此时冷着脸转过来道:“云公子,千万别在开玩笑了,那宝珠真是我家主人心爱之物,你若只是喜欢而把玩把玩,倒也无妨,再悄悄还回去也就是了,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等自不会举告,公子你意如何?” 这云孟哪能承认,忙道:“老管家明鉴,我云孟是年轻,但圣贤之道自也是明了的,贵府主人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再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况我对那宝珠也只是偶然瞥见一眼,碰都没碰一下,更别说拿了。” 于翁听罢脸色更加难看了,也不和云孟言语,朝旁边徐宏使了个眼色,徐宏稍微楞了一下,便朝东跨院走去。不一会儿,就见徐宏手拿一物走了出来,将手摊开满是光华,众人一看,正是蓬莱碧影夜明珠。云孟心中暗暗吃惊那宝珠为何到了自己房中,八成是自己被人算计了。 于翁冷笑道:“云公子啊,云公子,枉费我家主人对你一番好心,还欲栽培你为栋梁之才,谁能料到你却是宵小之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云孟突然蒙受不白之冤,心中很是恼火,此时更是面色不好看,强压了压火,对于翁拱手道:“老管家此言差矣,单凭一面之词和在我房中发现的宝珠就要定我的罪,也太过牵强了吧。云孟承蒙主人家抬爱,贵府上下对我也关照有加,然云某到贵府上只不到半日,大多时间都待在东跨院房中,周遭环境都不熟悉,刚才我也说过,我是要去拜见贵府少主人,才去书房的,并不知道书房内无人,那宝珠也只是最多看了一眼。后听到前院嘈杂,便赶来此处。即便是我拿的又哪里来的时间把宝珠先放回屋内,再出来应付你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于翁继续言道:“事已至此你还巧言令色,来呀,将这窃贼先行绑了,待明日天亮后送官问罪。” 说罢,两厢就上来人将云孟按倒在地,要捆绑。 就在此时,突闻有人高声喝道:“住手,尔等休得无礼!”却是那少主人公孙紫阳,公孙紫阳将云孟扶起,厉声斥责于翁等人:“方才云公子所言我已听得,宝珠也未曾丢失,你等还如此无礼做甚?”于翁等人低头不语。 公孙紫阳又向云孟道歉,道:“都是平日里对手下过于娇惯,失于管教,让公子受苦了,在下在此赔礼了。”公孙紫阳说话倒也客气,但丝毫没有澄清误会之意。 云孟为人正直,哪里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强忍住眼中泪水对公孙紫阳道:“少主人好意,在下心领了。然大丈夫生当光明磊落,云孟虽不是什么英雄丈夫,也非出身名门望族,但自幼受圣贤道德教化,也深知名誉二字何等重要。今日事虽不是云孟所为,但似乎也与云孟有关,就让云孟来调查个水落石出,澄清事实,还请少主人应允。” “云公子这是何苦。不过公子若执意如此,就依公子之意,也好还公子之清白。”公孙紫阳半推半就,真是圆滑。 只是这无头之案如何能查的清楚,云孟不是难为自己吗,不过云孟就是云孟,洞察秋毫的性格特点再次帮了他。云孟沉思片刻后对公孙紫阳道:“少主人,云孟可进到书房一趟?” “当然可以,请。”公孙紫阳答道,一干人等都来到内宅书房之中,云孟在书房中踱了两步,又近身凑到起盛放夜明珠的木匣边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淡淡的微笑了一下。 转过身对公孙紫阳等人道:“少主人,我想我已知道是谁拿了这夜明珠了。” “咦?怪哉,云公子就这么在屋内转了转,闻了闻就能找到真相?别怪在下无礼,这好像不太可能吧!”公孙紫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云孟说道。 云孟自信的答道:“结果如何一会儿便知。敢问少主人家**有多少家人和下人?” 公孙紫阳道:“家人只有家父和我,下人吗,算上于翁、广达、青遥和另外这三个没有其他人了,且都在公子面前了,有什么问题吗?” 云孟也不作答,转向在场人等道:“请各位伸出双手,对了,少主人您也不例外。” 众人先是疑惑的看着云孟,又转头看向公孙紫阳,似乎是在询问少主人。公孙紫阳没做声微笑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其他人也效仿少主人都伸出了双手。云孟挨个看了看众人的手,又闻了闻每个人的衣袖。指着方才指认云孟的那个小厮一字一顿道:“就是你拿了夜明珠!” 众人哗然,那小厮更是惊慌的叫到:“不是小人,不是小人,云公子你不能因为刚才小的指认了你而报复小的。少主人,小人没有啊!”众人也都是为小斯鸣不平,除了公孙紫阳。 此时公孙紫阳,微笑着看着云孟道:“公子说是这小厮拿了夜明珠,有何证据呢?” 云孟不紧不慢的答道:“适才我观察过盛放夜明珠的木匣,乃是桢楠所制,桢楠本身有异香,味性甘甜,经久不散,那夜明珠日夜与这木匣相伴,珠身上也已染有楠香味,当人手握明珠后,由于体温作用,又可将香味染至手甚至衣袖之上,楠香独特,即便是在轻微仔细闻之亦可辨出,这只是其一,其二吗,请看木匣侧面雕花之处边缘上沾了什么?” 公孙紫阳俯身仔细看去,又用手在木匣边缘轻轻一抹,道:“这,好像是丹青时的朱砂印泥。怎么木匣上会有这东西,难道是我作画时不下心染上的?” 云孟答道:“非也,少主人请看书房的屏风上的画有何异样?” 公孙紫阳看了一会儿,道:这屏风之上的山水画倒是没什么异样,可是落款印章怎么花了?” “这就是其二了,我想当时我在书房外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这小厮,当云孟以为少主人在屋内而准备进屋时,这小厮又躲在了屏风后,因为一时紧张手上出汗,不注意把印章上的朱色湿化了,又染在手上,当他再去拿明珠时又不小心把朱砂蹭到了木匣边缘之上,可能由于时间仓促,到现在他的手上还留有朱砂的颜色。不知云某说的对也不对?”云孟说完就看着公孙紫阳等人,看他们如何回答,因为云孟此时突然觉得,这一切绝没有那么简单,似乎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书房内忽然鸦雀无声,“哈哈哈哈,原来都是误会一场,折腾了半天,连晚饭时间都耽误了,来人呀,快去准备酒宴,我要为云公子压惊。”公孙紫阳对云孟所说事实不置可否,但又不去澄清,甚至连解释一下都没有。云孟强压内心不满,没有表现出来,对公孙紫阳道:“多谢少主人,云孟确实是累了,现在只想去休息一下,恕不能奉陪。”说罢就要转身出去。 公孙紫阳连忙拦住云孟,道:“公子这是何必呢?我想公子此刻心中必定是五味杂陈,是不是觉得被耍笑了?” 云孟拱手答道:“云孟不敢。”心说“这一切太过诡异,既然见不到老主人,也不必在此多做耽搁,今日就与他们讲清楚,明日便一早离开去寻找爹娘。”便随公孙紫阳来到前厅,此时酒菜已摆好,二人分宾主落座。 公孙紫阳先给云孟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端起酒杯,道:“云公子这杯酒一是尽地主之谊,二是就今晚之事向你道歉。”说完,便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孟端起酒杯道:“云孟不敢当,少主人客气了。云孟年纪尚轻不胜酒力,但也应先敬少主人,就借这杯酒感谢少主人搭救、收留之恩。另外,云孟与爹娘走散,至今音信全无,心中十分挂念。令尊既然暂时未有归期,云孟便不在府上久留,明日一早就告辞寻找爹娘去了。”说完,就也将杯酒一饮而尽。 “看来公子去意已决,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明日便安排公子下山。”公孙紫阳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几杯酒后云孟竟然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省。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孟方才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你不知何时已躺在床上,强打精神勉强爬了起来,但依然是感到头重脚轻。云孟用手用力搓了搓脸,坐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晃了晃头,又仔细看了一下四周,“自己怎么不是在东跨院的那间屋中,但这间房间中的陈设又好像有些熟悉。对了,记起来了,这不是最初自己曾暂居的那间茅屋吗?自己不是在公孙紫阳府上吗,如何此刻又到了这里?”云梦的脑子更乱了。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云孟抬头一看,只见于翁背着一个包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对着云孟拱手道:“公子可好,小老儿在此给公子道喜了。” 云孟听闻一愣,满腹狐疑,心想“我现在愁还愁不过来呢,哪里又来的喜事,莫非这又是在诓我?” 于翁见云孟一脸满是怀疑的表情,又对云孟道:“公子这回可是真的,老夫可以以个人名誉作保。” 云孟见状便先请于翁坐下,又询问道:“老管家,这喜从何来呢,可否为云孟说个明白?” 于翁又道:“好,公子就听老夫道来其中原委。可能公子至今仍对昨日之事耿耿于怀,要是老夫告诉你那只是局,亦或是对公子的一个考验,公子会怎呢看呢?当公子踏入静斋之时考验就开始了,当然,考验的结果是公子果然不负众望,我家主人没有选错人,只有您能将主人之宏才大略发扬光大。所以,老夫给公子道喜啊!另外,还有件事公子一定猜不到。” 云孟心中是此时转阴为晴,道:“原来如此,云孟也觉得一切有些怪异。不知还有什么云孟没想到的?” 于翁接着又反问道:“公孙紫阳是谁?”云孟疑问道:“不是贵府少主人吗?为何这般问我?” 于翁大笑道:“我家那里有什么少主人,公子所见到的那位,正是我家家主公孙修,号紫阳真人也。”云孟惊得站了起来,连桌上茶杯也险些碰掉。 第八章 得传宝典 再说云孟得知公孙紫阳便是公孙修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缓过劲来,仍有些将信将疑的问于翁道:“公孙先生果真那么年轻,莫非是位神仙?” 于翁又笑道:“家主并非神仙,倒是位世外高人,公子所见到的并非家主真面目,乃是易容之术,说来家主今年四十有二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主人给公子的亲笔书信,请公子过目。”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于云孟。 云孟双手接过书信,小心翼翼的打开,书信署名是公孙修,书信上说,自“八王之乱”以来,各地诸侯割据,战乱不断,朝廷被迫南迁,黎民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惨遭涂炭,乱世之下亟需旷世之才来辅助明主收复失地,一统山河。十五年前曾天生异象,东方苍龙七宿中亢龙星异常明亮,预示天下局势将有大变化,有一位旷世之才即将诞生,而且公孙修测算出青州就是这位奇才的诞生之地,便一路探寻,经过多方打听基本确定了此人就是云孟。出于谨慎起见,一方面暗自考察,另一方面派出于翁试探。其实云孟这十几年来的所遭所遇公孙修都是清清楚楚的,但即使云孟处境再艰难也不会去干预,只是想让云孟多受磨难,尽快成长。过程中也十分隐晦的给过云孟暗示和指引,并且经过最后的考验,证明云孟符合了具备品行高尚、刚正不阿、有勇有谋、忠孝仁义、大公无私及智慧出众等诸多所长于一身的大才大贤品质。一句话,就是没找错人。信上还说,尽管他二人未正式谋面,但还是决定收云孟为徒,会倾尽一生所学来栽培云孟,他日云孟学有所成,定会为恢复大晋江山立下不世之功。至于云孟寻亲心切,他亦是知晓,此事云孟尽管放心,只需在山中静心研学,寻亲之事就由他安排专人去办。信中最后说,现在还不是他们师徒二人的见面时机,今后,如有需要都会由于翁从中联络、转达。 云孟一切如梦方醒,理解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公孙修,不,恩师真是用心良苦。于翁此时又道:“公子,您现在明白了吧?只是由于主人身份特殊,暂不能与公子相见。主人交代今后就由老夫传递消息,由青遥照顾公子日常起居,此处草堂就作为修行研习和居住之所。” 说罢,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袱,将包袱轻轻打开,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箱子,于翁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后推到云孟面前,道:“公子,这箱中之物是主人给您的。” 云孟看着箱子,石箱长约一尺五寸,宽约一尺,高也约一尺,用手摸了摸,箱子手感冰凉光滑,有两圈回形纹路环绕,不是木制、也非金属,倒有些像是石头,但何种石头,云孟不认得。云孟把石箱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开合接口,也没有锁,这如何打得开。 于翁在旁笑道:“公子是否在为如何打开这箱子发愁?” 云孟答道:“老管家,云孟实在是惭愧,这石箱浑然一体,倒像是一整块石头雕琢而成的。却是不知从哪里开启。” 于翁指着石箱顶部的一个半圆形的凹槽道:“公子,您看这是什么?” 云孟仔细看去,半圆形凹槽比半个鸡蛋大小差不多,内壁四角底部上各有一个小突起,云孟用手指摁了一下,能动,似乎是什么机关,但又必须用什么东西来触发它。便有对于翁道:“老管家,这机关是找到了,可是没有钥匙还是打不开啊。” 于翁笑道:“公子,这开启石箱的钥匙主人昨晚已经给您了,你看看身上有没有。” 云孟一听于翁此言,忙查看自己周身,忽发现自己腰间何时多了一个香囊,再一摸香囊,里面好像有一球形之物。摘下香囊,打开袋子,一颗鸡卵大小的宝珠滚了出来,虽说眼下正是白天,宝珠仍然通体透出翠绿色的光芒。宝珠上边有片片冰裂,好似仙山一般若隐若现,正是那蓬莱碧影夜明珠。“这宝珠怎会在云孟身上,难道这宝珠便是这石箱的钥匙?”云孟自言自语道。 “公子猜得不错,正是如此。”于翁说道。 “连钥匙都如此珍贵,石箱中的东西可不更是无价之宝。”云孟心道,同时云孟拿起夜明珠对着石箱上的凹槽,往下一摁,就听到石箱中发出“咔咔咔”机轮转动之声,然后只见石箱顶部突然上升与箱体分离开来,云孟先收好宝珠,有小心翼翼的将箱子开移开,箱子内部跃入眼帘,石箱内又有四只木匣和一个锦囊,云孟先打开锦囊,锦囊中有一个木牌,上写一行小字“秘典,人、器、地、天,因果循环不可颠倒。”再开四只木匣上从右往左果然分别刻着“人”、“器”、“地”、“天”,四只木匣并在没有机关,云孟将四只木匣一一打开观看了一番。其中“人”字木匣中装的是《内经》、《脉经》、《甲乙经》。“器”字木匣里装的是《鲁班书》。“地”字木匣中装的是《吴子》、《六韬》、《尉缭子》,“天”字木匣中装的是《藩露》,云孟看罢惊喜万分,心道:“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秘典,有的早已失传上百年,怎想今日都被自己得到了。 云孟本就是爱书之人,今日突然间见到这么多奇书秘典,简直是爱不释手,忘乎所以。云孟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便抬头想问问于翁,却发现于翁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中,忙高声呼唤于翁。于翁这才从门外进来,对云孟道:“石箱中之各类书籍乃是主人费尽心血收集到奇书宝典,主人讲这些奇书可助公子成就大事。适才老夫出去回避片刻,也是因事关重大需要避嫌。还请公子将这些珍贵典籍收好,待日后慢慢研读。” 云孟听后赶忙将书籍重新分类放入石箱之中。对于翁道:“刚才一时兴奋忘却了一件极重要之事。” 于翁问道:“公子忘记了何事?” 云孟道:“我与尊师虽因某些缘由暂不能相见,但今日师徒之礼不可免也。”说罢云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有净面洗手,来到院中,面朝静斋方向,撩衣跪下,拜了三拜,然后手捧香茶,隔空言道:“恩师在上,今有弟子云孟向您请安。恩师对云孟用心良苦,有再造之恩,云孟虽暂不能面见恩师,服侍左右,聆听教诲,但云孟定牢记恩师嘱托日夜不息,悉心专研治人、造器、行军、理政之法,待学成之日辅助明主恢复大晋河山。” 就这样,云孟成为了公孙修的名义弟子,虽不是耳提面命,亲传技艺,也是为云孟提供了许多珍贵典籍,为其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当然这也为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埋下了伏笔。云孟从此就在茅庐住了下来,因为茅庐位置处于山谷之中有曲径小路连通,四周奇山妙峰环抱,四季分明,植被丰富,色彩斑斓,庐旁又有溪泉流过,景色十分秀美,云孟为茅庐起名为“宜”,以形容此处乃是宜心、宜人、宜物。于翁自是向公孙修复命去了,偶有往来,来了也只是看看,几乎很少给云孟带话,估计是怕打扰了云孟研修,青遥倒是终日伺候在云孟左右,主仆二人相伴,时而云孟繁忙之余还与青遥做些游戏,倒也不觉得沉闷。 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随着研学的逐渐深入,也随着云孟逐步的成熟,思考成为了云孟除了学业外最情不自禁的事情,甚至有时云孟会陷入思想的漩涡中而忘记时间、地点和自我。其实,云孟最为之困惑和反复琢磨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何恩师要他严格遵循“人”、“器”、“地”、“天”的顺序去读这些奇书?”云孟觉得恩师之所以为他提供这些典籍,并不是要让他成为一个全才,事实上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样做一定是是要暗示云孟什么亦或是想让云孟通过学习悟出一些道理,而这些道理有必然会与云孟的大志向有关。也许何时云孟可以悟出这些道理,就是他出师之日,也是他可以与恩师相见之日。 第九章 初出茅庐 春夏秋冬景连天,光阴荏苒年又年。 当思绪从往事的回忆中抽转回来时,细细算来,云孟在“宜庐”居住已九年多了,此时云孟已经完全长大,已经由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公子。这九年多的时光,云孟真的学了很多,懂了很多,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心境真的能做到很静,许多问题都已不是问题,许多事情也似乎能够放下,当然这样的放下是为了今后担负的更多…… 这日,云孟带着青遥,准备为恩师采摘些自己亲手种植的忍冬,此时青遥也已二十岁了,长的是眉清目秀,身材高高瘦瘦的,日久经年,二人虽名为主仆,但事实上早已成为亲密朋友,更似兄弟。云孟一边挑选着树上的忍冬,一边给青遥讲到:“这忍冬每年三月开花,五月出,微香,蒂带红色,花初开则色白,经一、二日则色黄,故又名金银花。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还有鸳鸯藤之称。其性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既能宣散风热,还善清解血毒,今年宜庐中的忍冬长得格外好,挑些好的,晾干后,待于翁再来时便可给恩师带回去,用之沏茶,可清热祛火。” 青遥道:“算来,于翁也该来宜庐了,不过老人家年事已高,每次奔波甚是辛苦啊!” “哈哈,还是小青遥挂念老头子啊!”正是于翁来了。 云孟忙将手中忍冬交给青遥,对于翁拱手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快快进房中休息。” 于翁道谢,众人进入房中,云孟请于翁先坐,然后自己坐定,青遥又端上香茶。云孟这才开口问道:“老管家,恩师可好?” 于翁抚了抚胡须,笑道:“公子不必挂念,主人一切皆好。不知公子新进学问成就如何?” 云孟答道:“惭愧惭愧,云孟愚钝至今未有建树。” “公子切不可过分谦虚,老管家又不是外人。”这时青遥插话道,“公子这些年,每日苦读,废寝忘食,一刻都未曾荒废。刚才,是公子正为主人选摘忍冬,准备让您老为主人带回去。”青遥又道。 “那就甚好。只不过这片孝心还是让公子自己送去更好。”于翁又笑道。 云孟一听此言,忙问道:“难道,云孟可以去拜见恩师了吗?恩师回静斋了吗?恩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哎呦,公子一连问老朽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先答哪个了。公子是可以与主人相见了,这次就是主人派老朽来接公子的,只不过主人并未在静斋,而是在建康。” 云孟听后大喜,青遥也高兴得不得了,毕竟待在这深山之中都快十年了,终于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去了。云孟命青遥收拾一应物品自不在话下。 三日后,一切收拾停当,又将宜庐安顿好后,主仆老少三人动身出山,到了山外早已有于翁安排好的马车等候,于是众人乘车朝建康方向驶去。一路上三人上穿州过府,马不停蹄,沿途风土人情云孟也顾不上细细品味,一心只想尽快赶到建康。 这一日三人一车终于来到建康城外,建康乃是朝廷南迁后的都城,在孙吴王城基础上扩建而来,现今更加气势恢宏,建康城范围东西南北各四十里,有宫墙三重,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苑囿主要分布于都城东北处,宫城北有华林园,覆舟山有乐游苑,华林园、天渊池等宫苑点缀其中。建康无外郭城,但其西南有石头城、西州城,北郊长江边筑白石垒,东北有钟山,东有东府城,东南两面又沿青溪和秦淮河立栅,设篱门,成为外围防线。都城南面正门即宣阳门,再往南五里为朱雀门,门外有跨秦淮河的浮桥朱雀航。宣阳门至朱雀门间五里御道两侧布置官署府寺。居住里巷也主要分布在御道两侧和秦淮河畔。秦淮河南岸的长干里就是著名的居住里巷,北岸的乌衣巷则是东晋王、谢名门巨族累世居住之地。王公贵族的住宅多分布在城东青溪附近风景优美的地带。建康南迁人口甚多,加上本地士族,户数超过二十万,遂不得不在城东沿青溪外侧开辟新的居住区。建康有长江和诸水网航运之便,舟船经秦淮河可以东西两方面抵达建康诸市,沿河及水网遂出现一些聚落。这么一座大都城,繁华程度可想而知,无论是云孟还是青遥都未曾见到过的,此时云孟却与其他人有着不同的复杂心情。云孟深知想要在建康有所建树是何其之难,壮志能舒又是难上加难。 原本云孟以为他们会直接进城,然而于翁却让马车绕过城门向西走了三十多里,在一处不大的在院前停了下来,院落没有什么特别,与平常民居无二,云孟等人下车,由于翁领着进了宅子,整座宅子空无一人。云孟问道:“老管家,恩师不在此处吗?” 于翁道:“回公子,主人交待暂将公子安顿于此处,过几日再与公子见面。这一路赶来,公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所用一应器物老夫都已安排好了,没事倒是可以四处逛逛。老夫还要向主人复命,便先行告退。”说罢于翁便走了。 “这倒是好生奇怪,主人既然让我们来建康,却又不见面。”青遥在一旁小声嘀咕道。 “青遥不可如此,恩师如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你我耐心等待即可。” 青遥又道:“其实青遥自进入公孙府以来,二十年了却从未见过主人真正的模样。就呆在这宅子里还不把人闷死。” 云孟其实也有同样的疑问,云孟对青遥笑道:“你也是个大人了,为何还尽是些孩子脾气,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你我出门到处逛逛,也看看这建康风光。”青遥听了也很开心。 第二日,主仆二人早早吃罢早饭,便出了门。毕竟二人谁也没到过建康,也不知道去向哪里。于是云孟便让青遥向当地人打听,青遥回报道:“建康城各行各业林立,最热闹的当属秦淮河畔,当然风景最好又属城东青溪,不过公子并不喜欢热闹,我等去青溪如何?而且听说这几日名门谢家正在举办谈玄论道,有好些当今名士都来参加,我猜公子是定会想去看看的。”云孟听闻青遥此言,也很是想去看看这些名士风采,便与青遥前往城东青溪。 青溪乃是建康又一条水系,发源于钟山,汇合于前湖,南流入建康后,北接潮沟,南入秦淮河。青溪开凿于孙吴时期,原名“东渠”。青溪阔五丈、深八尺,波流浩渺,连绵十里,风景十分秀丽,此时又恰逢六月,更是鸟语花香,美不胜收,青溪河畔兴建了许多建筑,多是王公贵胄,名士望门居住之地,这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王、谢两大家族。晋永嘉之乱后,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族人,从北方南迁会稽、金陵,因王谢两家之王同、谢函权倾朝野、文采风流、功业显著,其他世家无法企及。两大家族门客众多,天下奇人异士云集,当时文人崇尚清谈,经常会有各类的论坛举行,这几日也正好赶上谢家设论坛广邀天下名士谈玄论道。论坛几乎不设门槛,只要是读书人都可入内听道。云孟和青遥一身书生打扮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拦。 今日是论道的第三日,谢府专门为论坛搭了半人多高的台子,上有棚顶,台子上分东西两各摆放着三的蒲团,正中也摆放着一个蒲团,中央焚着香,台下四个方向各有一座彩棚都设有蒲团,专供旁听者使用。 云孟主仆二人进场时论道还未开始,但四周彩棚却已坐满了人,恰好东边棚中还有两个空位,二人便坐了下来。旁边有人小声交谈,一人说道:“不知今日是何论题?也不知是哪些名士参加论道?” 另一人答道:“是啊,不过看前两日的情形,今日场面必不一般。”正说着,就听得场上金鼓之声鸣起,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上论台,对四下大声道:“多谢诸位捧场今年的谈玄论道,今日举行的是第三场论道,论题是“王道变与不变”。鄙人谢明志受我家家主之托,担任本场论坛之判官,上垂手乃是我谢家请来的三位清谈家,下垂手则是王家请来的三位清谈高手,有请六位先生登场。” 但见从台子左右各昂首慢步走上三位,每一位虽相貌各异,但各个气质不俗。当然,这几位云孟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小声向旁坐的一位打听道:“兄台,小弟打扰了。在下青州人士初来建康,久仰这谈玄论道之名。只是粗陋寡闻,不认的台上各位,可请兄台指点一二否?”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云孟,见他面目清秀、英俊,又礼数有加,便还礼道:“这位公子多礼了,看公子也是读书之人,这是初次出来游历吧?也难怪不认的台上这几位,在下可以为公子简单介绍介绍。” 云孟答谢道:“那就有劳了。” 这人指着台上说道:“这台上六位可都是当今了新涌现出来的清谈新秀,先说王氏家族请来的这三位,个子不高,高额圆脸这位年轻人名叫刘琰,字正长,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很才识,为人高冷孤傲,特别对老庄见地颇深,深得当今王氏家主欣赏,听说皇帝也要赐婚,将庐陵公主下嫁与他呢。另外两位应该是与刘正长一道的一位叫王濛,一位叫孙胜都是名家之后,谢家这边第一位名叫殷渊,字浩远,更是位奇人,听说此人酷爱《老子》,曾隐居十年专门研究,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几次征召殷渊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正说着,就听台上梆声响起,论道开始了,二人也就暂且不再交谈,都向台上看去。 第十章 结交知己 此刻,台上论道正式开始,一方刘琰率先发表言论,刘琰声音很低沉,道“天下之事无分人、物,皆生而有道,不可逾越,治国理政亦是如此,若能遵循天道,则可保江山永固。故王道不可变。” 言罢台下响起了一些掌声,对面站起以为,手捋胡须,笑道:“正长之言听之似乎略有道理,但实为大谬。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历经数百王朝更迭,又有多少明君圣主,谁可曾见国策相同,远且不谈,就说魏蜀吴三国开国之主各个称得上是明主,所循王道又可曾相同。故治国如行云流水,必须随形势变化而变化。” 此言一出,又有人点头赞同。云孟再向刚才那人请教,得知此人乃是谢家族人名叫谢尚,对玄学颇有些见地。双方就这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辩论开来。 “咦!怪哉?”旁边不知谁感慨了一声。 听到又有人问道:“兄台为何如此感慨?” 那人回道:“贤弟不知你发觉没有,这素日高谈阔论,据理力争的殷浩远为何至今不见发声?” “就是啊,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众人私下议论着。云孟此时也注意到这位殷浩远,此人面如冠玉,五官周正,留着短髯,身材壮实,倒像是个习武之人。此时殷渊正微闭双目,手摇麈尾,听着台上众人论辩,不时嘴角微微翘起。 最后,连那位居中判官也有疑问了,便宣布论道暂且停下,向殷渊拱手道:“浩远兄为何迟迟不见你发表高论呢?是否有与众不同之见解?今日所到之人皆是文雅之士,浩远兄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众人也随声附和,殷渊此时才将眼睁开,放下手中麈尾,笑了笑道:“诸位之观点皆有道理,又皆存谬误,殷某实在不敢苟同,若说道变与不变只要将双方道理相叠,取之共同之处,便可得出结论,说到底今日论战无人胜亦无人输。” “说得好!”云孟听的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众人皆朝着云孟这个方向看去,这其中自然也有殷渊。最终这场论战还是草草收场了。 云孟感慨尽管今日论道有点虎头蛇尾,但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收获很大的,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正准备随着人流返回住处。此时有一小童拦住了云孟,小童对云孟深施一礼,道:“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想请公子品茶,请公子移步。” 云孟问道:“我在建康无亲无故,不知你家主人尊姓大名,请我何事?” 小童又道:“我家主人姓殷名渊,字浩远,为何请公子小人却并不知,还请公子赏光。”云孟一听殷渊邀请自己喝茶,心中也是很惊喜,连忙答应,跟随小童,坐进了路旁的一座茶楼之中。 小童引着云孟主仆二人上了茶楼的二楼,茶楼东南角一张桌子,殷渊已经到了,见到云孟,殷渊起身拱手道:“公子,殷渊有礼了,唐突之下请公子前来一叙,还请不要见怪。” 云孟也连忙还礼:“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乃是在下的幸事,求之不得啊。”二人坐定,互通了姓名,年龄,一旁小炉正煎着茶,此时茶香四溢。 云孟不禁说道:“好茶啊!” 殷渊笑道:“公子也好茶,可否谈谈茶经?” 云孟忙摆手道:“山野之人怎可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殷渊道:“无妨,你我只为闲谈,说说又有何不妥。” 云孟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谈谈拙见。关于这茶,当年陆玑《毛诗草木鸟兽鱼疏》便有其特征之描述,曰其生长于山田或沼泽中,经霜之后味甜而脆,具苦涩味。《三国志韦曜传》中有记载曰,吴国皇帝孙皓率群臣饮酒,规定赴宴的人至少得喝七升,而韦曜酒力不胜,只能喝二升,孙皓便常密赐茶荈以代酒。可见三国时期,饮茶风气甚盛。《广雅》中记载了饼茶的制法: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尔雅注》中亦有描述,曰:树小如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到本朝茶又与佛、道、儒结缘,以茶养生,以茶助修行。说道饮茶也是讲究颇多,它包括选茶、备器、择水、取火、候汤、习茶的程式和技艺。择水:“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择取岷江中的清水;选器:“器择陶简,出自东隅”,茶具选用产自东隅的瓷器;煎茶:“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煎好的茶汤,汤华浮泛,象白雪般明亮,如春花般灿烂;酌茶:“酌之以匏,取式公刘。”用匏瓢酌分茶汤。一番功夫后,此时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清香馥郁,滋味更加鲜醇爽口,品上一口简直是连魂魄也觉得清爽。” “好一个连魂魄也觉得清爽,云公子真是博学之人啊,在下没有看错,佩服,佩服。公子,你看你我很是投机,我大你几岁,今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贤弟?”殷渊笑道。 云孟赶忙起身,对殷渊又拱手道:“多谢兄长抬爱,小弟受宠若惊。” 殷渊也起身双手拉住云孟道“好好好,今日真是痛快,景略请坐。”二人又重新坐下。 品过两杯茶后,云孟才问道:“殷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兄长是如何知道云孟的?” 殷渊笑道:“为兄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贤弟。只是适才论道之上愚兄发表言论,满堂皆无应和,唯独贤弟春雷一吼,为兄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位知音啊!” 云孟也笑道:“原来如此,兄长当时所言正与小弟所想不谋而合,故有此感慨,倒是让兄长笑话了。” 殷渊又道:“此言差矣,贤弟乃是有感而发而已,此乃真性情。倒是愚兄此次邀贤弟前来不仅是要结识贤弟,还要洗耳恭听贤弟高见。” 云孟道:“兄长过于自谦了,兄长之才好比皓月当空,小弟怎敢企及,小弟只不过是读了几本圣贤之书,悟了些道理而已,怎能登大雅之堂。” 殷渊道:“贤弟哪里话,既然你我现今兄弟相称,就不必在遵循这些繁文缛节,有何见解尽可说来。” 云孟见殷渊如此率性、直爽便道:“既然兄长要听,小弟就献丑了。就论变与不变,与治国理正之道其实关系密切,抛开命题不谈,小弟以为治国如治病,并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必须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去伪存真,才能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一个军队、一个国家如同一座楼宇,每一部分都很重要、都有它的作用,但如不能将其有效组合,积极调动,就会使一盘散沙。至于则是王道不应一成不变,云孟非常赞同《藩露》中有关变与不变之论,圣明之主常欲仿效前朝明君之法而施政治国此为不变,但这是有条件的,欲天不变道也不变,圣王继乱世,则‘扫除其迹而悉去之’,联系当今,首要任务自当是韬光养晦,壮大国力,而后恢复山河,一统江山,再而即可效仿古时圣主治国之道,以求长治久安。” 云孟发表见解时,殷渊不住的点头,当云孟话毕后,殷渊再次起身,激动地拉住云孟道:“贤弟啊,贤弟,你真乃兄之知音也。但贤弟确实比愚兄高,高就高在贤弟比兄看得更远,更是治国之道,你那一套之强国之道真是高也、妙哉。” 云孟拱手道:兄长谬赞实令小弟惭愧,其实兄长的诸多见解,对于强国富民又何尝不是良策呢?但小弟不明白,以兄长之威名,为何不向当今朝廷献策?” 殷渊笑道:“贤弟不知,兄长已习于置身世外,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则自然而然,与其殚精竭虑,高谈阔论岂不更好。” 云孟道:“兄长此言,恕小弟不能赞同,兄长可知,空谈误国。” 殷渊苦笑道:“好一个空谈误国,贤弟殊不知当今朝廷尽在王、谢二家掌控,不如此还能怎样,谁还能另辟蹊径?不谈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来吃茶。” 二人有谈了些古文辞赋方面的话题,见时候不早,云孟便起身告辞,互留了住处地址,便相互道别。 回到住处,云孟对这位殷浩远的学识、才能和为人甚至敬佩,唯独对他那般消极避世的态度有些不解,久久回想今日所遇,心潮澎湃,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改变国家当前的颓势,从文风上讲就必须彻底改变现今崇尚清谈之风,上至君主、下至庶人都须务实起来,把精力放在振兴国力上来,不然外敌再来,还能到哪里偏安。” 一夜无话,第二日云孟、青遥主仆二人刚刚用罢早饭,云孟正要读书,就听有人叩门,青遥忙去开门,云孟听到有人询问青遥:“你家公子可在?”听声音,来人正是殷渊。 云孟忙放下书,快步出迎,见到殷渊躬身施礼道:“殷兄莅临寒舍,有失远迎。” 殷渊笑道:“贤弟不必多礼,倒是为兄鲁莽了,这一早就来打扰贤弟。可为兄就是这般性子,难得遇见贤弟这般知音,一夜未曾睡好,你我兄弟能够相遇难道不是天意。为兄有一句话,憋闷在胸不吐不快,贤弟可愿意与为兄义结金兰,做个异姓兄弟。” 别看这殷渊对入仕并无兴趣,反应消极,但对于结识朋友到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随性的很。云孟笑道:“此时小弟怎感觉,兄长不是昨日之兄长了,倒像个江湖侠义之人。” 殷渊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笑道:“又让贤弟笑话了。” 云孟一把拉住殷渊的手臂,言道:“何来谈得笑话?兄之意,弟早已有矣,只是没有兄长这般勇气。能结识兄长这般人物,是小弟之福。择日不如撞日,就此刻你我兄弟启天盟誓结为兄弟如何?” 殷渊大笑道:“好,就今日。” 云孟命青遥到院中准备香案,二人对天盟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结为兄弟,永不相叛。自然是殷渊为兄,云孟为弟。 礼毕兄弟甚是兴奋,殷渊拉住云孟道:“景略,兄长这么多年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贤弟你却是第一人。今日你我结为兄弟,做兄长的必须得有表示。”说着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两本书,递给云孟道:“为兄感觉贤弟是个雅趣之人,那些金银之物实在太俗,故而寻了这两本书算作是兄长送给贤弟的见面礼,贤弟看看喜欢不喜欢。” 云孟一边道谢一边双手接过书,一看却是裴頠著的《崇有论》和《辩才论》,言道:“兄长这礼物太贵重了吧?这《崇有论》小弟早有耳闻,其中驳无论有之道,确实很有见解。但这《辩才论》不是传说裴頠未曾完成就遭不幸了吗?兄长怎能得到此书?” 殷渊道:“裴頠大才,只可惜生不逢时,惨遭贼人暗算。说道这本《辩才论》据说只是后人根据裴頠手稿整理而得的,就此也仅是在民间秘密流传,少有人知道。裴頠虽属‘正始之音’,兄也知道贤弟不尚清谈,但其文章观点新颖、独到,批判辛辣,与贤弟见解有些相似之处,贤弟未尝不可借鉴一二。要说礼物贵重也谈不上,只要贤弟喜欢就可。” 云孟忙道:“小弟当然喜欢,恨不得立刻细细研读一番,小弟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表达了。” 殷渊一听大笑道:“贤弟喜欢就好,感谢就不必了,可否今日先不去读书,陪兄长一日,到秦淮河畔游历一番,吃些酒,也好让为兄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云孟也笑道:“兄长发话,小弟那敢推辞,遵命就是。”二人大笑,就连一旁青遥也跟着大笑。于是三人结伴出门,才引来一场风波。 第十一章 路见不平 秦淮河古称淮水,本名“龙藏浦”,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故称为“秦淮”。东吴以来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迁都建康后更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十里秦淮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有诗形容当时繁华景象:“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三人来到河畔一座三层酒楼,酒楼门前高悬一块金字招牌,上书:秦淮酒楼,酒楼伙计见到有客到,便上前笑脸将三人迎进酒楼,此时还未到饭点,人不是很多,殷渊选了三楼一处雅间,雅间窗外就是秦淮河,对面商铺、游人看得十分清楚,不时还有小船在河上悠闲驶过。 云孟道:兄长真是会选地方,此处秦淮两岸风情尽收眼底。” 殷渊笑道:“景略不知,这秦淮河夜间风情才叫一绝,到时华灯初上,璀璨如同银河,又有曲歌悠扬,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云孟又道:“听兄长这么一说,真是要哪日晚间来游这秦淮河了。” 殷渊又道:“贤弟初来建康,估计未曾品尝过建康本地菜肴吧。今日为兄就为贤弟点上几道特色菜肴。” 殷渊将小二唤到近前,嘱咐了几句,小二道:“三位稍等,先饮杯茶,一会儿酒菜便上。” 殷渊又对青遥道:“今日并无外人,青遥既然跟随景略多年,也早已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你也坐下来,尝尝这本帮菜。” 云孟也让青遥坐下,青遥答谢便在下垂手坐了下来。殷渊见大家都已落座,便介绍起建康菜肴来,道:“这建康本地菜起源于先秦,自成一派,其烹调擅长炖、焖、叉、烤。特别讲究七滋七味:即酸、甜、苦、辣、咸、香、臭;鲜、烂、酥、嫩、脆、浓、肥。菜肴原料多以水产为主,注重鲜活,刀功精细,善用炖、焖、烤、煨等烹调方法,口味平和,鲜香酥嫩。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建康菜讲究刀工,擅长火功,富于变化之技法以及南北皆宜之口味特色。” 云孟称赞道:“没想到兄长对饮食还有如此研究,令人钦佩,一会儿菜品上来,小弟一定得好好品尝一番。”此时小二已将酒菜一一摆上桌,于是众人一边听着殷渊介绍,一边品尝,有什么盐水鸭、红梅鱼肚、无锡脆鳝、清炖狮子头等等,酒是名酒千里散。云孟主仆二人这次可真是大饱口福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殷渊问道:“贤弟此番前来建康仅仅就是游离,就没有其他打算吗?” 云孟放下手中筷箸道:“不瞒兄长,小弟此次是奉师命前来建康的。” 殷渊又问道:“嗯,原来如此,但不知贤弟恩师是哪位大家啊?可否为为兄引荐引荐?” 云孟苦笑道:“家师复姓公孙单字名修,字紫阳,只是说来惭愧,小弟受恩师教化近十载,却从未见过恩师真面目……” 云孟就将当初自己的遭遇简单向殷渊讲述了一遍。殷渊听罢感叹道:“国之不幸,民不聊生啊,贤弟少年遭遇可谓十分坎坷,现今,这建康城中又不知有多少人是被迫离家南迁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贤弟也奇遇不断,幸得有高人相助,又得以栽培。只不过贤弟的恩师公孙前辈,着实是个世外高人,连愚兄都从未听说过的,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谁能知道在这建康城中隐居着这么一位奇人。” 云孟道:“是啊,若是没有恩师,云孟此时是否还活于人间真是未曾可知了!此番到建康其实有两个愿望,一是要好好在老师近前尽尽孝,二是能够真正聆听到恩师谆谆教诲。只不过至今还未见到过恩师一面,也毫无音讯。”说罢云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殷渊忙劝慰道:“贤弟莫急,可能是公孙先生有要事缠身或是本尊并不在京城,一时还不能与贤弟见面,再等待些时日,便会有消息了。” 殷渊又换了话题,问询云孟终南山之中有何奇闻异事,这话锋一转,气氛自然缓和了许多,此时青遥也有了机会,因为他自幼便在终南山长大,熟识山中情况,于是便侃侃而谈,听得殷渊连连称奇。 此时,突然听道一阵嘈杂打骂哭喊之声,三人出于好奇,循声去找,青遥眼尖,指着窗外道:“二位公子快看楼下!” 殷渊、云孟也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云孟他们居高看得很清楚,楼下河边围了一大群人,中间有一人蜷缩在地上,旁边又有一个女子挡在前面,看二人穿着打扮像是北方羌人,女子对面站着一伙人,为首是个五短身材的男子,因为是背对着云孟这边看不清脸,只看见这人对着女子指手画脚,手中还拎着根鞭子。 此时听到这男子骂道:“你这双贼子贼孙,今日若是好好听话,老爷就不为难你们,若是还不听话,今天定叫你们皮开肉绽。” 女子说的是汉话:“你们是欺人太甚,我姐弟二人就算不是王族也是人啊,凭什么要让你们像牲口、货物一样买卖。难道堂堂大晋国都就没有王法了吗?就由着你们这帮野蛮人胡为吗?” 又是一阵骂声,矮个子男子骂道:“奶奶的,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北夷贼人的一对儿狗崽子吗,告诉你老子家主说的话就是王法,别说今天卖了你,就是宰了你也没有人敢管,快走!”旁边手下上来就来扯姐弟二人。 楼上云孟三人看见这场面,气就不打一处来。殷渊说道:“这平白出来的嘈杂之音,坏了我等好端端的兴致。也不知是哪家的一帮狗奴辱了家主的名声。” 云孟道:“没想到这建康城,天子脚下,也有这等事?” 青遥道:“二位公子,难道这就没人管管吗?” 殷渊看了一眼青遥道:“谁敢管啊,这肯定又是哪家权势官宦人家做出来的,场面如此混乱却看不到京兆郡衙巡城衙役,你说是为何?” 青遥道:“那这是就真没人管了吗?” 云孟冷冷道:“谁说没人管?” 殷渊大笑道:“看来贤弟与为兄想到一处了。走,咱们就下去管管这不平事。”说着三人噔!噔!噔!走下楼,从酒楼后门出来,径直走进人群。此时,女子已被两个汉子扭住就要拿绳子捆,另有两人正用脚踢着地上蜷缩的人,离得近看清了,地上的是个小孩。而围观的人少说也有百十多人,却没一个敢管一下,云孟就更气了,大喝一声:“尔等住手!” 众恶奴一愣,回头看去,原来是个英俊清秀的公子哥,虽穿着不像出自大家,但气质不俗,便也不敢造次,为首的那个矮个子走到云孟近前,拱了拱手道:“我说,这位公子,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衙门口我们也早打好了招呼,我家的事您还是别管。” 云孟这才看清,这矮个子男人长得那个难看,满脸麻子不说,头上是稀稀拉拉的黄毛,塌鼻梁、斗鸡眼,两撮狗游胡,满口的大黄牙,穿了一身黑,敞着怀,坦着胸,胸前一把黄毛。让人看了,是怎们看怎么讨厌。云孟见此人对自己并未无礼,便也拱了拱手道:“建康乃是天子脚下,凡事都要讲王法,你之家事我自不能管,但在这闹市中又是打人、又是骂人,听说还要买卖人口,这事我就不能不管了。你等一大群壮实汉子却来欺辱这弱小女子和孩童,就不怕人耻笑吗?” 这人一听云孟口音不是建康本地,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冷笑道:“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可知这二人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他二人是朝廷钦犯的族人,你要敢管就是私通钦犯之罪,到时候连你也得抓了。” 云孟也是喝了几杯酒,根本不听此人之言,怒骂道:“尔等鼠辈,倚仗家主势力,欺压百姓,随意给人定罪,你真以为没人敢管你吗?今日之事我非要管,怎们样?” 矮子一听,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今天真遇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了,那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说着抡起手中鞭子就朝云孟面门抽来,云孟不是习武之人哪能反应过来,眼瞅着鞭子刮着风就下来了,这要是抽上,顿时便是一脸血啊! 就在这个瞬间,矮子抡鞭子的手臂被人一把紧紧抓住,鞭子抡到一半停了下来,云孟一看原来是殷渊。殷渊一边手中发力,一边对云孟笑道:“贤弟,你平日只好读书,并非习武之人。为兄可不同,早年可也是拜过高人学过武艺的,今日收拾这些鼠辈就交给为兄吧。”这时,就听见那矮子被殷渊抓的疼的哇哇直叫,一旁打手见为首的吃了亏,呼啦将殷渊围住,各持棍棒、鞭子,就要一拥而上。 忽听有人高喊:“一群人打一个人是何本事,小爷今日也陪你们玩儿玩儿。”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影从人群头顶蹿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了殷渊身旁,云孟定睛看去,心中一惊,暗自道:“此人为何这么面熟?” 第十二章 他乡故知 就在云孟三人寡不敌众之际,横空杀出一位大汉。只见这大汉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剑眉虎目,面似黑炭,身穿短衣短裤,手中拿着一根青铜大棍。 大汉来到殷渊近前,看了看云孟,稍微愣了一下,又将手中大棍一横,指着矮子一伙人道:“爷爷今日刚到建康,就路遇不平之事,本来这几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今日你等孙子正好送上门来了。” 大汉又对着殷渊道:“这位壮士,你今日也别与我抢,这几个杂碎我今日全包圆了。你若跟我抢,我可与你翻脸啦。” 殷渊心中感觉好笑,心想“那里杀出来的黑大汉,跟座铁塔似的。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但看样子应该有两下子。”便对大汉抱拳道:“就依壮士,还请多加小心。”说罢片往旁边一闪,与云孟、青遥站在一处。 再说那矮个子一伙人见突然杀出来这么一个黑大汉也是一惊,但这帮家伙平日里早已横行惯了,哪里会考虑那么多,矮个子斜着眼、咧着嘴上下打量半天黑大汉,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大叫驴,放着草料不吃,来这儿找死呀?赶紧滚到一旁,不然,老爷就把你的驴皮扒下来。” “快滚、快滚。”旁边的打手们也一起喝到。 黑大汉一听这个立马急了,骂了一句:“我让你作死,就待这儿吧!”与此同时抡起手中大棍,一个力劈华山朝着矮个子脑袋就下去了,就听得“啪”的一声,矮个子连哼都没哼一下,斗大的头颅就被打的稀碎,死尸栽倒在地,鲜血和着脑浆流得到处都是。 围观人群一下炸了锅,一看到打死人了,纷纷四散奔逃,矮个子手下见到头儿都被打死了,扔下手中家伙掉头就跑。云孟见到此状也是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心道:“哎呀,坏了。本想管个闲事,没想到闹出人命来了。” 云孟连忙先扶起地上的姐弟俩,让她们赶紧逃命。又回头对黑大个道:“壮士,现已闹出人命,那伙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赶紧躲一躲吧,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招呼了一声殷渊、青遥,三人转进附近小巷就跑了下去。 还好,殷渊对附近街巷道路比较熟悉,三个人七拐八绕就跑出了好几条街。云孟不比殷渊,此时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估计追兵不会跟上来,云孟便连忙叫住前面的殷渊,边喘边说道:“兄长,跑了许久,料那伙人也不会追上,可否稍事休息休息,小弟,小弟实在跑不动了。” 殷渊听到便转过身来,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指着云孟,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云孟心道:“兄长肯定是怪我体力太差,才跑了这么一段就支撑不住了。” 可谁知殷渊喘匀了一口气后喊道:“你,你怎么也跟到这儿来了?” 云孟一听,这不是说自己啊。于是连忙回头一看,原来那个黑大个就在云孟后面站着呢。 云孟站直身子,走到大汉近前,又叫青遥到路口把风,擦了一把汗对大汉道:“壮士,方才不是叫你赶紧躲躲吗,为何又跟着我们?” 殷渊也赶过来道:“就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容易引人注意,壮士还请赶快另寻他路吧!” 黑大汉也不与殷渊答话,直勾勾的看着云孟,用手一指云孟道:“我就找你。” 云孟吃惊的问道:“你说你找我,你我相识吗?” 黑大汉答道:“刚才没认出来,但看你眼熟,就跟着你们跑,跑着跑着就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高粱庄的云孟?” 云孟一听大汉此言,急急问道:“不错,我就是高粱庄云孟,你是?” 大汉听到眼前之人就是云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声震天,惊得云孟等人浑身直颤,云孟连忙用手捂住大汉的嘴,压低声道:“壮士小声些,有话好好讲,千万别把追兵引来,好不好。” 大汉点点头,云孟把手松开,大汉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道:“云孟,我终于找找你了,我是曹奇啊!” 云孟听到对面大汉是曹奇,立马双手拉住曹奇,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我说刚才见到你便觉得似曾相识,但时间紧迫也没细想,今日终于见到你了,曹奇啊,曹奇,这么多年,云孟真想煞你了。”说着眼泪就似断线珍珠般的往下滴。 一旁殷渊可急了,心想:“这二人要在此处哭将起来,不招引来追兵才怪呢。”便忙对二人道:“二位此地并非讲话之所,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所在,然后再慢慢叙旧如何?”云孟连连称是,便招呼了青遥,带着曹奇,跟着殷渊继续往前走。 几人怕有人跟踪,不敢回到住处,于是由殷渊领着众人穿小巷绕出了城,来到城外偏僻之处,找了棵大树,几个人靠着大树席地而坐,云孟先给殷渊、曹奇互相介绍一二,又叫来青遥与曹奇见过,便又拉住曹奇追问道:“当年我们遭遇赵军杀掠,人群被冲散,我还返回去找过你,却见到了曹伯父惨死之状,简单掩盖了曹伯父的遗体,又四下找寻却不见你的踪影,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今日为何又来到此处?” 曹奇听道云孟提到当年往事,又不禁眼圈发红,哽咽道:“云孟你对我曹家有恩啊!是你不让我爹曝尸荒野啊,你受我一拜。”说着就要给云孟跪下。 云孟连忙扶助了曹奇,道:“此言差矣,你我自幼相识,曹伯父更是待我不薄,我只悔当初没有好好安葬伯父,今日你却要谢我,这不是更让云孟羞愧吗?你还是快讲讲你当时的遭遇吧。” 曹奇称了一声“是”便又道:“当日,大队赵军骑兵杀过来,我本想领着人先抵挡一下,可根本挡不住,一下就被骑兵冲散了,还死伤了好几个兄弟。我带着几个受伤的弟兄躲进树林,待赵军远去后,一伙人沿路找寻亲人。一路上看见到处是惨死的乡亲,而我也找到了在几块草席遮掩下的爹爹的遗体,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到处是血。云孟你可知道当时我恨得眼都红了,一心想着就想报仇,草草掩埋了爹爹的遗体后,我们这伙人疯了一般去追那伙赵军士兵,可哪能追的上啊。倒是遇到几个咱们庄上的乡亲,也是走散了的。这时我突然想起你也是下落不明,便打听你一家人的下落,却无丝毫音讯。不过我自己琢磨这倒并非是坏事,兴许你们一家人还在人世。” 云孟满含泪水的听完曹奇一番讲述后,愤愤道:“都是这乱世,让我们原本好好的家园被毁,亲人离散,阴阳相隔,实不相瞒至今我还未找到我义父义母的下落啊。” 殷渊与青遥在一旁听得也是不住唏嘘,殷渊劝慰二人道:“二位贤弟不要再悲伤了,事己至此,凡是要往开了想,还要从长计议啊。” 云孟擦了擦泪水道:“殷兄说的是,曹奇,你我今日能够再相见,就是说明天不绝你我啊!” “哎,就是,再哭爹和那些死去的乡亲也不会再活过来,还好云孟你还活着,我觉得心里就踏实了。”曹奇居然破涕为笑。 “对了,你为何会来到建康?”云孟又问道。 曹奇道:“我后来与伙伴们走散了,一个人饥肠辘辘走到一座寺院,后来我得知那寺院名叫盘龙寺,寺中的方丈空净大师得知我的遭遇后,大发慈悲收留了我。后来又传我武艺,一学就是十年,直到上个月,师傅对我讲我俗世尘缘未了,说若是我真有心皈依佛门,就要先了断的怨念,师傅知道我还放不下当年之事,便让我到尘世间磨砺一番,就这样我离开盘龙寺,一路上毫无目的的乱走,今日刚到建康,本来想到那酒楼解解馋,没想到遇到这事,不过也是万幸遇到了云孟你啊!”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云孟也将自己的遭遇简单告诉了曹奇。 眼瞅着日头偏西,老待在郊外也不是回事,殷渊与云孟商量看有何法子知道城里的情形。一旁青遥言道:“二位公子,让青遥进城打探打探如何?料想那些人也不会注意到青遥的。” 二人一想,也是,毕竟青遥目标并不明显,便就差遣青遥趁着黄昏进城打探,云孟放心不下又一再叮嘱青遥要多加小心。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青遥行色匆匆的赶了回来,并将城中情况禀报给云孟三人。 怪不得那伙恶奴那般嚣张,原来竟然是京城王家的家丁,被曹奇打死的那个矮个子名叫王义,是个小头头。现在城里乱套了,衙门已经发下缉捕文书将曹奇画影图形,到处张贴。但奇怪的是缉捕告示上却没有提到云孟和殷渊。 云孟心中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等总不能就留在此地吧。” 曹奇满不在乎,对云孟殷渊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打死的,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定不能牵连你们,我这就去官府投案。” 殷渊、云孟赶紧拦住曹奇,云孟对曹奇道:“你这是说的那般混话,那王家势大,料想早已与官府串通,你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这事又不是有你一人引起,凭什么让你独自承担,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应对当下的难题,同时,也纳闷为何官府并不通缉我与殷兄?” 殷渊也道:“为兄也是有此考虑,莫非此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曹奇道:“考虑那么多作甚?要依我,管他娘的什么衙门,什么王家,咱们一块跑了算了,再不行就跟我一块回盘龙寺,也不是很好嘛!” 云孟一旁摇头道:“曹奇呀,曹奇,你就别添乱了,殷渊大哥乃是当今名士,怎能与你我一样到处逃亡呢?何况当前情况并非完全明了,如此武断势必会有差错……” “贤弟曹贤弟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一旁的殷渊却打断了云孟的话。 第十三章 疑云重重 殷渊似乎想到了什么万全之策,说道:“适才曹贤弟所言倒是给了为兄启发,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便是“走”,当然不是景略与我走,而是曹贤弟走,然而曹贤弟的这个“走”是有说道的,绝非简单的逃亡。” 曹奇在一旁听得着急便道:“我说殷大哥,眼瞅天就黑了,您能不能别卖关子,快快说吧。” 殷渊笑道:“不急,不急,天色渐晚,我等又腹中饥饿,若我记得不错,往前不远应该有一小渔村,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填饱肚子再说如何?” 云孟一看就知道殷渊是胸有成竹了,便让曹奇不必多言,只听殷渊安排就是。 一行四人又往前走了两里多路,果真看到一个渔村。渔村不大也就三十几户人家,小渔村很安静,此时刚刚上灯,找了户人家,渔户淳朴,殷渊等人说明来意,又给了些银两后,渔户便为众人收拾出一间空屋,上了些粥菜,几个人也顾不了味道怎样,围在一起狼吐虎咽,眨眼就将盆碗吃的干干净净。 殷渊把碗一推,对着众人说道:“吃饱了,咱们接着说说正事。刚才我说曹贤弟有一条可‘走’的活路,是如此这般意思。”原来殷渊忽然间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老友,姓崔名挺,字正长,乃是将门之后,现在镇南将军帐下任校尉,驻镇江州,平南将军十分爱才,治军有法。殷渊打算写一封书信,将曹奇推荐给崔挺,曹奇满身武艺何愁没有施展之地,而且又可以避开现在的风头,可谓一举两得。云孟、曹奇听罢也甚是欢喜。 云孟道:“还是兄长高瞻远瞩,这样一来曹奇我就不担心了。那么,另一个法子又是何呢?” 殷渊笑道:“曹贤弟之事解决后,还有你我啊?你我都觉得此中有些古怪,虽然布告之上未提到你我,但也绝不能冒然回城,又不能像曹贤弟那般另投他处,眼下也只有用投石问路这一招了。” 云孟道:“是啊,也只有如此了。兄长,小弟在建康鲜有人知,可以前去一探,怎样?” 殷渊道:“贤弟,为兄觉得若是你去才是万分危险的,当今的建康以依附权贵为荣,人人似乎都在比后台,比背景,贤弟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尊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万一被擒实难幸也。为今之计,只有为兄进城才相对安全。” “可是兄长名声颇大,太过引人注意,不是更危险吗?”云孟问道。 殷渊笑答道:“非也,正是为兄有些名声,相反才是安全的。谢、王二家这些年百般拉拢于我,为兄都未曾答应,如今出了这事,还不正是给了谢、王二家机会吗?故而说,为兄来做这块石头去问路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云孟道:“兄长次一番分析倒是有些道理,但还是极为冒险的。不过兄长若要回去,云孟与兄长一起回去料也无妨。兄长若不让云孟同去,云孟也定不会让兄长去的。” “好,那就一同回去,管他龙潭虎穴,你我兄弟一起去闯。”殷渊笑道。 旁边曹奇听到云孟与殷渊要冒险进城,嚷嚷道:“要去,曹奇也得去。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云孟对曹奇笑道:“无妨,曹奇多虑了,方才我们只是说笑,有兄长在,回城定无危险。而你却要按兄长安排去做,不可再生事端。”曹奇摸着后脑勺,似懂非懂的点头答应。 殷渊连夜修书一封,又和云孟将身上全部银钱一并交给曹奇,仔仔细细交待曹奇一番。天还未大亮,便催促曹奇启程,三人将殷渊送到村口,云孟与曹奇洒泪告别。送走了曹奇,云孟、殷渊带着青遥,抖擞精神往建康城走去,一路上心中不忐忑那是假的,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昨日他们是从东门逃出去的,今日云孟三人仍准备从东门进城,此时城门口依然如平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门口也未见增加军士,只是在城门口张悬着缉捕公告,确实是只画着曹奇的头像。青遥小声嘀咕道:“奇怪,昨日城中还到处都是衙门公人,城门口都有盘查,为何今日却是如此景象?” 三人仍不敢大意,也不敢去看那告示,随着人流快步进城。进到城中仍旧是平静如常,甚至还有人与殷渊打了招呼,三人更是满心疑虑。殷渊先将云孟送回了住处,交待暂时别出门,待他打听一下消息后再商议,自己也独自返回了住处。 入夜,建康城内一座大宅院,密室中一主一仆,主人是位中年人,仆人是个白发老者,此时主人面对着老仆人坐在桌后,手中把玩着先主当年赐予他的一件玉佩,密室中光线很是昏暗,只有主人桌上的一盏灯,几乎看不清主人的脸,不时有玉佩上绿幽幽的光芒映在主人的脸上。“都安排好了吗?”主人开口问道,声音很有磁性。 “一切都按照主人吩咐安排妥当,京兆尹府倒还是识相,只是王家却是费了些周折。”老翁毕恭毕敬的答道。 “哼!王家,再嚣张跋扈下去,就是当今圣上也保不住你了。那黑小子查清楚没有,有何背景?”主人问道。 老仆答道:“查是查了,那黑大汉是当天进的城,似乎没有什么来头,只是个好打不平的粗人。那厮与他们也应该只是偶遇。” 主人没有再做声,沉默了有一炷香之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主人,现情况有变,那小子如何处置?是否”老仆问道。 主人沉吟道:“那倒是还用不着,既然他这颗棋已经可能暴露,那我们索性就让他成为明棋,对于殷渊来说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那您的身份是不是要让他知道?”老仆又问道。 主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道:“该让他知道就让他知道,不过的先准备准备,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遵命。”老仆倒退走出密室,借助月光看清了他的面容,正是于翁。 一连过了几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已经风平浪静,殷渊也私下调查过,但却没有结果,二人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又一日,殷渊来找云孟,进门就对云孟讲:“贤弟,为兄遇到难事了,必须要和贤弟商议商议。” 云孟莫名其妙,忙问道:“兄长,出了何事?难道是那件事出了状况,还请兄长慢慢说来。” 二人坐定,殷渊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口水说道:“此事容为兄与贤弟细说,当年后赵石虎手下有一流民都督名叫苻洪,苻洪乃是氐人贵族,不干寄人篱下,石虎死后苻洪遣使向我朝请降,朝廷亦许其侯位,但其并不满足,趁赵廷内乱之际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公然背叛朝廷。朝廷遂派征西大将军桓原统诸路大军讨伐苻氏,结果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朝廷指责桓大将军统帅不当,又念其以往战功,勒令其在府思过。” 云孟言道:“这桓大将军,云孟也是早有耳闻,据说此人文公武略,乃是当世奇才,屡有战功,而且这位大将军还是当朝主张北伐的少数将领之一,在民间口碑极佳。为何朝廷仅因一次战败就牵强定罪?而且此事又与兄长有何干系呢?小弟是在不知还请兄长明言。” 殷渊又道:“单说这件事确实与为兄无关,只是今日,王家家主,也就是当今大司马王凌,突然遣人执公文让我到大司马府问话,为兄当时还以为是那日打死王家家奴之事败露,王家要兴师问罪,一时无计可施只有硬着头皮跟着来人去了大司马府。到了大司马府,王凌非但没有提那日之事半字,相反对我十分客气,只说是邀我前来探讨一些问题,谈谈时政,问了我对于北伐和朝廷处分恒原有何看法。贤弟,你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云孟道:“的确有些反常,但小弟还是认为兄长可能有些谨慎多头了。你想这王谢两家拉拢兄长已不是一两日了,今日如此不是很正常吗?” “贤弟此言为兄当初也是如此分析的,但为兄还有两个疑问不解,一是往日确实王谢两家多次拉拢与我,但像今日家主亲自见我却从未有过。二是王凌还传递与为兄一个消息,说是会稽王想要召见为兄,据说是有要事请教。贤弟你说这是不是甚是奇怪,为兄现今最信任贤弟,这不,从大司马府出来直接就来找贤弟商议来了。” 云孟思量了一会儿道:“听兄长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奇怪的。显然这次真正要见兄长的不是大司马王凌,而是会稽王,而且还要商议要事,看来不简单啊!” 殷渊叹道:“为兄怕是到时会是真的身不由己,可能要成为他人的棋子了。” 第十四章 意想不到 凡是多变化,岂在意料中。 就在云孟还在为会稽王召见殷渊之事,而反复思量之时,一个多日未曾出现之人来了,此人便是于翁。与以往都不同的是,这次于翁来见云孟没绕圈子,也不打哑谜,直接告诉云孟说,主人要见云孟。云孟当然是又惊又喜,十年之久,终于可以见到恩师了。云孟连忙换了身衣服,急急忙忙带着青遥跟着于翁出了门。门外有已马车等候,云孟上了马车,心怀激动,满脑子胡思乱想。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于翁撩起车帘,道:“公子到了,请下车吧。” 青遥扶着云孟从车上下来,一看眼前,好大的一座宅院,气派非凡,朱门上的铜钉闪闪发光,门前还有兵士把守,云孟心道:“看这气势,就知道是王宫贵族的住所,难道恩师就住在此处?” 再抬头看去,门前匾额红底金字,上书五个大字:征西将军府。云孟又是大吃一惊,暗自道:“这难道是征西将军桓原的府邸?于翁不是说恩师要见我吗,为何来到这里了?” 此时于翁拍了一下云孟道:“公子快走吧,别让主人等得太久了。”云孟方才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宅院的角门开着,于翁领着云孟、青遥从角门进入府中,府中兵丁、家仆没有一人上来询问,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得,云孟满脑子狐疑,却又不敢多问。 转过庭院,于翁让云孟独自在正堂等候,他则领着青遥去别处了。 将军府正堂十分宽敞明亮,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左右各有一排高背椅,正中一张乌漆豹腿文书案,书案后是把金漆虎头椅。正堂高悬四字牌匾,乃是:“壮心不已”字体遒劲,霸气十足。然而最让云孟感叹的是在主座座椅后悬的是一大幅当年大晋一统江山时的山河地图。 云孟看着地图出神,却未发觉有人已走到身旁。来人轻咳了一声,云孟这才发现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站在身后,此中年人生的浓眉大眼、鼻直口阔,高高的额头,颌下短髯,身高与云孟差不多,眼神犀利,气度不凡。云孟连忙施礼,但不知如何称呼此人,便未说话。 来人倒是好像认得云孟,微笑道:“云孟来了。” 云孟连忙再次施礼道:“在下云孟此厢有礼了。”那人没有答话,径直走道主位坐了下来。 云孟马上明白了,立刻上前一拜道:“草民云孟不知大将军在此,请大将军恕罪。” 那人继续笑道:“云孟你认得我吗?” 云孟疑道:“您难道不是桓原大将军吗?”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是桓原不假,但你来此处最想见的那个人又是谁啊?” 云孟道:“在下是尊师命由于翁引路来贵府,本是要拜见恩师的。稍等,难道,您,您就是恩师?可是” “怎么我不像吗,难道于翁就没与你提起过易容术?”那人反问道。 “哎呀,云孟真是罪该万死,恩师在上请受云孟三拜。”云孟顿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倒头便拜。云孟万万想不到自己朝思夜想的恩师就是眼前这位功勋卓著,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桓原,此时云孟早已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几度欲言又几度哽咽不能。 桓原起身来到云孟近前,双手将云孟轻轻扶起,道:“徒儿,辛苦你啦。快快起来,你我师徒十年未见,要讲的话实在太多了,慢慢来。”桓原把云孟扶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也挨着云孟坐下。 云孟缓了缓神,道:“恩师,徒儿这么多年日夜都盼望能够早日见到您老,能够在恩师近前尽孝,每日聆听教诲啊。” 桓原道:“为师何尝不希望可以做个传道授业的好老师,只是为师肩负恢复河山之重任,不敢有半点懈怠。将你安置在深山之中苦修悟道,多次磨练与你也是用意极深啊!” 云孟道:“弟子十分清楚恩师的良苦用心,十年时间弟子昼夜不分,不敢偷懒,认真研习恩师送给云孟的各种典籍秘法。” “嗯,这一点于翁已向为师禀报过。不过,徒儿你可知为师让你研修这些典籍的其他用意吗?”桓原又问道。 云孟起身道:“禀报恩师,徒儿的确悟出了一些愚见,只是怕有负恩师希望,不敢讲。” 桓原道:“徒儿不必担心,大胆的讲出来,不管对错,权当你我师徒在学问上的一次操练,你不是也盼望这一天许久了吗?” 云孟拱手作揖道:“是,弟子谨遵使命。云孟侃侃而谈从治病救人讲到治国理政,从制器机关讲到行军布阵,又从市井民情讲到王道教化。 最后云孟说道:“弟子觉得凡事都有道,要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行,但又不可因此而过分的顺其自然,消极无为,只有既尊道又有为才是立世、治国、平天下之根本。” 桓原听完云孟之言,点头笑道:“徒儿果然不负为师期望,孺子可教也。” 这时,于翁走了进来,在桓原耳边低语了几句。桓原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对于翁道:“知道了,你先将云孟好生安顿一下。” 又对云孟道:“徒儿从今日起你便住在府中,今后你我师徒有的是时间谈话。为师有些事情要先处理一下,你且随于翁先去休息。”云孟随即告退。 云孟见到恩师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有时仿佛自己置身迷雾,不能辨明,有时又感觉幸运来得太快,如同在做梦。 吃罢午饭,于翁又来请云孟,说家主要云孟到书房一叙。云孟随于翁沿游廊往书房走,未到书房便听到有古琴声传来,琴声悠扬,时而悲怆,时而又似有金戈铁马。云孟轻声走进书房,书房摆设古朴雅致,比起“静斋”又大了很多,书籍也多了很多。居中蒲团之上抚琴之人正是桓原。云孟不敢打扰恩师,自己也沉浸到了古曲之中。 一曲弹罢,桓原开口道:“徒儿来了。” 云孟忙上前施礼:“恩师可好,云孟给恩师请安了。” 桓原笑道:“徒儿不比多礼,来,坐到为师近前,你也品品这御赐的香茶。” 于翁给云孟拿来蒲团,放在桓原下垂手,云孟坐定。 桓原问道:“徒儿可知方才为师所弹何曲啊?” 云孟正了正身答道:“回恩师,徒儿耳拙,方才恩师所抚可是《广陵散》?” 桓原点头又道:“嗯,不错正是《广陵散》,那徒儿可知这曲有何出处,又有何意?” 云孟道:“《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传说此曲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广陵散》所描述的是聂政为父报仇的故事。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由于不能及时交付而被杀。于是聂政成了遗腹子。长大后聂政在山中遇到了仙人,学会了鼓琴的绝艺。聂政还掌握了异容术,变得无人认识自己。一天聂政在闹市鼓琴,‘观者成行,马牛止听’。韩王听说后立即召见了聂政,命聂政当众鼓琴。这时聂政取出琴中藏匿的剑,一举刺杀了韩王,为父亲报了仇。细品此曲起初仿佛是若有所感所思,有种推敲和辨认的等待,沉稳、倏然,音色悠扬清澈、不着尘污。但是仅略做迟疑,音色陡然下落,情绪随即一层层推开,虽然节奏依然有条不紊,但揉弦时毫无迟疑,充满了决断和帷幄。行至中段,仿佛一石击开千层浪,一种凛然的霸气、一束清矍的孤傲,跃然而出。高亢之处,节奏急促、紧张,又有兵戈戎马之气,一派昂扬不屈的气节。” 桓原道:“看来徒儿的确听出了曲中之意,当年嵇康遇害后,此曲便失传了多年,近几年才又人重新整理。高士之所以高,最在气节。‘凌高远盻。俯仰咨嗟。怨彼幽絷。室迩路遐。虽有好音。谁与清歌。虽有姝颜。谁与发华。仰讯高云。俯托轻波。乘流远遁。抱恨山阿。’此种气血之交融,非言语能表述。” 桓原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望向远方,道:“云孟,你可知为师为何要用化名,又为何迟迟不与你相见吗?” 云孟也起身垂手站在桓原身旁到:“虽然徒儿不是完全明白,但徒儿知道恩师之所以如此定有特别之意。” 桓原苦笑道:“其实哪里有什么特别之意,只不过是官场险恶,到处都是明枪暗箭,勾心斗角,不得不防啊。我若是广开门路,招贤纳士,就会有人参我一本,扣一个不臣之心的帽子,所以才如此煞费苦心。” 云孟道:“内忧外患已然如此,为何还有人如此,难道就不怕误国吗?” 桓原道:“这种人历朝历代都有,贵为天子有时也需要此类的人存在,这就是所谓的制衡。徒儿你虽有满身才能,但初出茅庐,这官场黑暗你却是不知的。” 云孟道:“官场之道云孟实在还是太幼稚,但听完恩师之言,徒儿深感肩负北伐重任实在不易啊,恩师放心,今后徒儿定为恩师马首是瞻,尽犬马之劳。” 桓原大喜,轻抚云孟背道:“这亦是为师招你来建康的目的,有徒儿在,为师实在是如虎添翼啊。不过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云孟点头称是,桓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徒儿可认识殷渊?” 第十五章 扬州刺史 云孟听到桓原提到殷渊,自然不敢隐瞒,便把自己是如何参加论道大会,又如何结识殷渊,就连大闹秦淮河之事都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桓原。 桓原面露不悦道:“没想到为师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大闹秦淮河,劫走钦犯,打死王家家丁这些事居然你也有参与。你可知你已闯下了大祸,哪一桩都可以治你的死罪。” 云孟见恩师生气了,立刻跪倒在地,道:”都是徒儿的错,还请恩师责罚。” 桓原又道:“要不是我问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提起此事?你可知若是有人追查到你,再加上你我的关系,便足以让朝中那些奸佞小人抓住把柄,又要参为师一本了。” 云孟低头道:“全怪云孟做事鲁莽,连累了恩师,云孟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 桓原沉默了片刻,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说道:“云孟你先起来。” 云孟叩首,然后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桓原继续说道:“刚才为师有些过分苛责与你了,说到底,其实此事也并非因你而起,人也不是你打死的,王家那帮恶奴也是太过嚣张,触了众怒。另外,你初到建康,几乎无人认识你,也到不必担心什么,只是这个殷渊,却是名声在外啊。” 云孟以为桓原担心殷渊人品,忙解释道:“云孟认识殷渊虽时日不多,但此人为人正直、古道热肠,人品自是不会有问题,徒儿可以担保。” 桓原道:“这个殷浩远为师倒是早有耳闻,据说此人秉性刚直,不依附权贵,几大家族都曾许以重金招募与他,此人都一一推辞,按说品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其实,你与殷渊有交情,于翁也已告诉为师了。但为师却并不知道那秦淮河之事的内情,又与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相联系,却又让为师有些怀疑此人了。” 云孟疑惑得问道:“是何事,恩师能否将给云孟听听?” 桓原点头道:“徒儿最近可否也听说国有关为师的一些传闻?” 云孟答道:“弟子不敢隐瞒,的确是听说了一些关于北伐失利之类传言,当时弟子还并不知道恩师就是征西大将军。不过徒儿一直觉得朝廷如此对待忠义之臣确实不公,凭什么力主北伐,兢兢业业之人要受责罚,而整日清谈,无所事事之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桓原道:“公与不公暂且先不说它。为师只是问你,是何人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云孟答道:“这个消息正是殷渊大哥告诉徒儿的,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倒是没说,不过殷大哥前几日被大司马请到过大司马府,据说会稽王也很看重殷大哥,这几日还要要召见殷渊大哥呢。恩师,这些可有问题吗?” 桓原冷冷得说道:“每一件事孤立起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把真个事情连起来,再加上这个结果,你说有没有问题?” 云孟忙问道:“恩师,什么结果?” 桓原又道:“为师虽被朝廷责令闭门思过,但朝中消息还是能够得到的。就在昨日,你的这位大哥便被会稽王召见了,据说二人相谈甚欢,会稽王殿下对殷渊也是大加赞赏,二人简直是相见恨晚。今日早朝,会稽王便保举殷渊任扬州刺史,天子也恩准了,殷渊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徒儿你不是讲殷渊不好功名,不喜为官吗?这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云孟听得都愣住了,桓原看了一眼云孟,继续道:“你等在秦淮河闯下那么大的祸事,殷渊不去想办法避避风头,反而自投罗网,而王家非但没有治他得罪,相反,还将殷渊推荐给了会稽王,你说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吗?” 云孟此时心乱如麻,说道:“可是,说殷渊大哥与王家有交易,云孟怎么也不能相信啊。如果是真的,这又是为何啊?” 桓原反问道:“为何?为的就是要打压为师,满朝都知道,我历来主张北伐,这与王谢两家有很大分歧,政见不合也是人所共知的,如今又加上一个殷渊,不是为打压我,还能为何?” 云孟又说道:“可是殷大哥也是赞成北伐的呀,他也特别佩服恩师的主张和为人,倒是看不惯王、谢两家的种种做法。” 桓原又道:“这也是让为师感到疑惑的地方之一,答案可能有两种,一是殷渊是个极度虚伪,又极善于掩饰的小人;二是他是被人利用,胁迫,而不得不这样做。” 云孟问道:“恩师,那要如何才能只道孰真孰假啊?” 桓原笑道:“要得到真相,只能靠徒儿你了,你只要如此去做,不久便可知道答案。” 第二日,殷渊住处门外,门庭若市,不时有身穿华美服饰的人进出。云孟站了许久,昨日桓原与他所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云孟彻夜难眠,始终不相信殷渊是个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不与殷渊见面亲自谈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被蒙蔽了。 云孟深吸了一口气,向门口走去,正欲进门,却被人拦住了,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云孟这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人,此人身材不高,瘦骨嶙峋,说起话来尖声尖气,身穿着衙门差役的皂服。 云孟一旁的青遥说道:“我家公子与殷公子乃是至交,今日是来拜访殷公子的,请你快去通禀。” 那人斜眼看了看云孟,说道:“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当今官场上的红人,怎会认识你这等穷酸书生。不就是想来攀附我家老爷吗?还居然说什么与我家老爷是至交,少在这里蒙骗与我。快走,快走。” 青遥正欲发作,却被云孟制止了,云孟对着此人拱手道:“这位公差大哥,我们所言句句属实,在下云孟字景略,还请通禀一声。” 那人见云孟虽谈吐举止不俗,但衣着普通,身份也定不会太高,估计与大人也就是泛泛之交而已。眼珠一转,又说道:“想要让我通禀也不是不可以,但这进门的规矩你可懂得?” 云孟问道:“进门还有何规矩?” 那人冷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还就跟你明说了,让我通禀得交辛苦钱。” 云孟本来就有一肚子的邪气,此刻又碰到这么一个看门狗,顿时火往上撞,说道:“这辛苦钱我我若是不给你,你能怎样?” “哎呦,这小子还挺横,问我怎么样,不给辛苦钱,你休想踏过着门槛。”那人叫嚣道。 云孟正要继续理论,就见看门人嘴脸突然变了,满脸堆笑冲着云孟身后直作揖,然后上来把云孟推到一边,迎了上去。 云孟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停着一乘软椅,前后各有四人抬着,椅上半躺半坐着一位青年,青年衣着十分华丽,发髻高高梳起,面色好像施了粉黛,粉白粉白的,如同是个女子一般。 看门人在青年面前前倨后恭,笑道:“您是哪位贵人,小的在这有礼了。是否是来见我家老爷的?” 那青年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说道:“殷刺史可在?” “在、在,我家大人正在府中。” 青年身旁随从说道:“快去通禀,就说大司马府王家世子来了,让殷刺史出来迎接。” 看门人急忙道:“原来是王家世子大驾光临,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大人。” 言罢转身就往里跑。不多时,就见殷渊走了出来,云孟拉着青遥,将身形隐于暗处。 殷渊走到王家世子所乘的软椅旁,微笑拱手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态度极为殷切。 那王家世子看了殷渊一眼,稍微正了正身子,也拱了拱手,算是还礼,道:”听闻殷先生深得朝廷器重,高任扬州刺史,家父遣子敦特来道贺。 殷渊又道:“多谢大司马厚爱,多谢世子抬爱,还请世子到寒舍品茶。” 王子敦点头同意,遂即旁边两个随从,将王子敦从软椅上搀扶下来,看了看殷渊的住所说道:“刺史大人的府邸也未免太寒酸些了吧!” 殷渊只是笑而不语,接着王子敦又由随从搀着进了殷府。隐蔽处青遥问云孟:“公子你说哪位富家子弟是不是身体不好啊,进进出出都得有人扶着。” 云孟轻叹道:“青遥你那里知道,这位世家子弟根本无病,这只是当下建康士族风尚,认为越是如此越能显示其身份高贵,不仅如此,你没注意到他还擦了胭脂吗?” 青遥嘲笑道:“这样男不男女不女,阴不阴阳不阳就好看,就高贵吗?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云孟没吱声,心中感慨道:“是啊,这些岂不是病,现今这病伤到的是国气,若还不尽快整治,重树新风,一旦道触及了国之根本,大晋就离亡国不远了。” 最让云孟不痛快的是,今日殷渊给自己的感觉,更令人费解了,云孟始终不能相信眼见的一切,实在待不下去了,便对青遥道:“青遥咱们回去。”说罢转身就要走。 此时,殷渊正在给王子敦介绍自己的住处,一转身,刚好看到有一人的背影很像云孟,忙高声叫道:“是贤弟吗?” 云孟赌气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殷渊又叫道:“云孟,景略!快留步。” 云孟心想“怕他什么,有些话当面讲清也不更好。”便又折回来。 殷渊见到果真是云孟,忙上前拉住云孟问道:“贤弟啊,你这几日去哪里了,让为兄找的好辛苦啊。” 云孟没答话,殷渊又把云孟拉倒王子敦近前,为二人介绍,云孟对着王子敦拱了拱手没说话。王子敦打量了一番云孟,对殷渊说道:“殷刺史果然是不同凡人,就连交朋友也是这么不拘一格,不设底线,着实令王某佩服。” 殷渊陪笑道:“景略与下官乃是生死之交,我这位贤弟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论才能在我之上也,只是初到建康,未免有些水土不服,礼数不周之处还请世子见谅。世子若是与我这贤弟结交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王子敦则哼了一声道:“用不着认识,王某可没有殷刺史这般独特喜好。” 云孟立刻反击道:“世子这般阴柔秀美,云某可是高攀不起。” 王子敦听出云孟话中讥讽之意,本想发作,转念又觉得此时此地好像不妥,便瞪了云孟一眼,又对殷渊道:“既然殷刺史有客,家父祝贺之意我也带到,便不再打扰了,就此告辞。“说罢指挥着随从搀扶着重新上了软椅,然后扬长而去。 殷渊一直送到门外,回来对云孟说道:“贤弟,你今日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第十六章 另有原因 云孟面无表情说道:“兄长如今平步青云,又深受会稽王信任,被朝廷委以重任。如今殷兄府上门庭若市,尽是达官显贵前来结交,就连看门之人都高人三等,旁人想欲高攀还担心没有机会呢,云孟又哪里敢怪罪殷兄呢?” 殷渊何等聪明,一听云孟此言便明白了**,心道:“这必定是贤弟误会我了。”便笑着说道:“有些话咱们先进屋再说,到时,若贤弟对为兄的解释仍不满意,在怪罪于我也不迟啊。倒是这门外的那个差人,只是刺史衙门派过来的,难道是这厮难为贤弟了不成?” 云孟没有说话,一旁青遥说道:“那厮要我们交辛苦钱,不交不让进门。” 殷渊怒道:“还有此等事?”于是命人把那看门差人唤来,质问一番。 那厮吓得双股打颤,跪倒在地,不住给殷渊和云孟叩头,口中念叨:“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还请恕。” 殷渊对云孟道:“贤弟此人就交由你来处置。” 云孟道:“处置云孟可不敢,毕竟此人也是公门之人,还是由兄长来办吧。”云孟就不说话了,心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处置此事,会不会护短?” 殷渊对那厮厉喝道:“你今日公然索贿,知法犯法,暂将你革去公职,待查清是否还有其它罪行后一并以律发落。”旁边有人将那厮带下此处不述。 殷渊将云孟让进内堂,二人坐定后,殷渊又让左右退下,对云孟问说道:“贤弟为兄并不糊涂,早看出来了,贤弟今日挑理了。” 云孟道:“小弟不敢。” 殷渊笑道:“贤弟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 云孟道:“既然兄长都看出来了,小弟也就不在隐瞒,云孟确实有满腹的话要讲,不管兄长喜不喜欢小弟都要讲。” 殷渊道:“这才是云孟,你我既然是兄弟,便就有话直说。” 云孟道:“兄长,那****等在秦淮河畔闯下大祸,但至今却风平浪静,也从未见过官府找过你我麻烦。倒是而今兄长深得会稽王器重,又与那大司马往来密切,那王凌何许人也,难道真的不知秦淮河之事与兄长有关吗?相反他不来问罪,反与兄长结交,这其中隐情真是耐人寻味啊!” 殷渊笑道:“看来贤弟是怀疑为兄与那王凌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吧,这可真是冤枉为兄了。那日去大司马府,也是无奈去的,当日情况也都告诉了贤弟,为何今日贤弟又对为兄起了疑?再说,稽王殿下后来召见为兄之事,起初我本想出于礼貌简单应付了事,却是听了会稽王关于当前形势的分析后,倒是改变了为兄对会稽王的看法。要知道满朝皆知那会稽王与大司马等人乃是一派,与蔡王、谢家又党争多年。为兄本以为会稽王会一面极力拉拢与我,另一面又会抹黑他人。可会稽王却只字未提党争之事,也并不抹黑谢家,反而还特别赞同谢家北伐的主张。而且会稽王心系百姓,认为国策改良刻不容缓,朝廷万万不可再继续偏安下去,朝廷必须鼓励农耕、振兴国力,同时稳定内政,改良风气等等。为兄确实与其交谈甚欢,许多观点都有共鸣,很有当初与贤弟一起论道时的那般感觉,贤弟知道为兄性情直爽惯了,尤其遇到知音更是忘情,于是当会稽王问我是否愿意与他一道为匡扶大晋江山,为天下苍生福祉而做些有益之事时,为兄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至于王家为何不追究秦淮河之事为兄也是不解,不过此事为兄定会调查下去的。” 云孟拱手道:“看来是云孟误解兄长了。可兄长难道不担心会被利用吗?” 殷渊道:“为兄观察那会稽王倒不像是那种人,不过贤弟提醒的也对,毕竟人心难料。其实为兄这个刺史名头虽响,却是徒有虚名,并无实权,倒是不会得罪什么人。只要为兄洁身自好,不去参与党争也就是了。” 云孟道:“若如此那就甚好,刚才小弟言语有失,冒犯了兄长,在此向兄长赔罪了。” 说着云孟起身就要给殷渊施礼。殷渊忙也起身,拦住云孟,笑道:“贤弟哪里话,你也是关心兄长,怕为兄落入奸人算计,为兄怎能怪罪贤弟呢?来、来、来赶紧坐下来,为兄还有话问你。” 云孟再此坐下,殷渊又问道:“那日从会稽王府出来,为兄曾去找过贤弟,到了贤弟住处却是大门落锁,只听街坊道,有一辆马车来过贤弟住处。后又一连去了几次都是没找到贤弟。我还担心贤弟别出了什么事情,还想去其他地方打听,今日贤弟自己便来了。这几日贤弟去了何处,发生了何事?” 云孟也笑道:“这倒是小弟的错,没有及时通知兄长,让兄长为小弟担心了。其实,是如此一回事情”云孟就将如何与恩师相见,以及恩师的真正身份都告诉了殷渊,却担心殷渊多心,并没有说是桓原让他来的。 殷渊听后惊讶道:“贤弟真是奇遇不断啊,谁能料到贤弟这位神秘的师尊,居然就是威名远扬的征西将军。但桓大将军为何不直接收你为徒,非要如此大费周章?” 云孟便把桓原当时讲的原因又说给了殷渊,殷渊叹道:“哎!这大晋政风都歪到什么地步了,收个德才兼备的弟子还需小心翼翼,唯恐落人口舌,桓大将军也是够难的。” 云孟也道:“是啊,恩师煞费苦心栽培与我,实在是用心良苦,云孟定不能辜负了恩师的期望啊!” “贤弟说的很对,不过如今苦尽甘来,贤弟终于如愿以偿了,此事必须得庆贺庆贺。”殷渊大笑道,便差人到酒楼定了酒菜,又直接送到殷府,兄弟二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直到临近黄昏云孟才告辞离开。 云孟此时轻松了很多,心中的困惑也没有了,却对殷渊有一些愧疚。 回到征西将军府,见到桓原,云孟就将今日所见到的、听到的毫无保留都对桓原讲了。桓原沉思片刻问道:“徒儿你可是按照为师教你说的去做?” 云孟道:“恩师,徒儿当时听殷大哥道出其中缘由后,觉得再无必要继续试探。也就毫无隐瞒,将这几日之事都实言相告了。” “什么,真相都告诉他了。哎,徒儿,恐怕此事现在王凌、会稽王他们也都知晓了。”桓原惊诧道。 云孟解释道:“恩师请容徒儿解释,殷渊大哥不是奸佞之徒,虽也崇尚清谈,但却心系天下苍生,主张北伐恢复失地,乃是正人君子。且他也蔑视党争,殷兄亲口对徒儿保证,尽管是由会稽王举荐为官的,他也绝不会参与党争。云孟绝对信任殷大哥,也请恩师放心。” 桓原道:“徒儿,你心性善良,今后还需懂得提防他人,小心行事便不会出错。你也莫怪为师如此小题大做,只是为师若有闪失,北伐大业又有谁来完成,我又如何向先帝交代。至于你我之间的关系他人知道就知道又能如何?既然徒儿认为殷渊乃正人君子,今后你还要与他多有联系,有朝一日殷渊若能与我等联手,光复大业又可再添新锐。” 云孟正身垂首道:“徒儿谨记恩师教导。” 第二日,殷渊带了些礼物,来到征西将军府拜见桓原,顺道看望云孟。正堂之上,宾主落座,桓原对殷渊也很客气,道:“我本赋闲在家之人,怎能劳烦刺史大人亲自前来看望。” 殷渊道:“征西大将军威名,下官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属殷某之幸也。再者,殷某与令徒乃是莫逆之交,情同兄弟,大将军乃是景略恩师,殷某哪有不来拜见的道理。” 云孟此时站在桓原身旁,心中也很是高兴,便道:“殷兄,家师乃是坦荡君子,为官也是光明磊落,今后同朝为官,还要互相帮助了。” 殷渊笑道:“贤弟不要说笑了,殷某初入朝堂,许多规矩都不懂,为官之道更是不知,今后还得仰仗大将军多多提点才是实话。” 桓原道:“桓某虽赋闲在家,但朝堂之中大的动静还是能够知道的。殷刺史原本便名声远扬,现今又深得会稽王器重,桓某听说圣上有意让会稽王兼领丞相之职,加封琅琊王,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靠着这棵大树,殷刺史可是前途无量了。” 殷渊道:“殷某出身书生,本无意入仕,只是被会稽王殿下之赤诚之心所打动,只为中兴大晋而为,绝不会贪图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桓原笑道:“殷刺史高风亮节,志向高远,令桓某钦佩。” 又对云孟道:“徒儿今后要以殷刺史为楷模,遇事要多多请教。” 云孟躬身道:“是,弟子知道。” 殷渊也道:“大将军过誉了,殷渊之能怎敢与大将军相比,大将军之才好比璀璨星辰,令阴殷谋仰视,云孟贤弟能有大将军这样的恩师,真是羡煞旁人。我与云孟贤弟关系非同一般,无论任何需要殷某都当竭尽全力。” “好,那就多谢殷刺史了。”桓原笑道。又谈了一会儿,殷渊道还要向会稽王殿下请安便起身告辞,桓原携云孟又送至府门外。 第十七章 初到扬州 殷渊料理完建康琐事后,按制就要到扬州履职。本身孑然一身并无家眷,临别之际最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是云孟,临行前一天遣人到征西将军府传递口信,希望云孟能够到渡口送行。云孟收到口信后,向桓原告了假,又让青遥包了两包好茶带上,一大早便赶到渡口。 此时渡口,人迹稀少,只有一艘驿船靠在岸边,江上薄雾笼罩,望不到对岸,离渡口不远处有一座小亭,一人身披斗篷面江而立,正是殷渊。云孟见殷渊已到,忙快步上前,说道:“小弟来了,让兄长久等了。” 殷渊似乎没听到,反而自言自语道:“迷雾重重,前途未卜啊!” 云孟又道了声“兄长”,殷渊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对云孟道:“贤弟来了,能有贤弟与为兄送行,兄长深感欣慰啊。” 云孟道:“兄长不必感伤,兄长此去扬州只为例行公事,不日就能回京,你我兄弟还能再见。” 殷渊拉着云孟,一同进入小亭,殷渊随从在亭中石桌上摆了些酒菜,二人坐定,云孟给殷渊满上一杯酒,自己也满了一杯酒,起身端起酒杯道:“今日,兄长受命巡察扬州,路途辛苦,请兄长满饮此杯,小弟愿兄长此行一切顺利,早日归来。” 殷渊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贤弟挂念,只是为兄不再建康,贤弟要处处小心,遇事多多考虑,不可鲁莽行事。” 云孟答道:“兄长尽可放心,小弟记下了。”二人一口饮尽杯中酒。 放下酒杯,殷渊若有所思,几度欲言又止,云孟见状问道:“兄长有何事不方便讲吗?” 殷渊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些事情也只是胡乱猜测,不说也罢。” 云孟见殷渊不愿说,也就不再问了。一会儿,手下提醒殷渊该启程了,云孟将茶叶递给殷渊道:“云孟知道兄长好茶,就让人从家师府中挑了些,礼物微薄只是小弟一片心意。” 殷渊笑道:“还是贤弟知我啊!”然后殷渊登舟上船,兄弟二人挥手告别。 云孟在建康每日读书、陪桓原谈话,日子过得简单平静。单说殷渊此次来扬州,名义上是例行巡察,其实还有一个重任在身。就在临行前,会稽王司马于与殷渊进行了一次深谈,司马于讲,几年来朝廷先后几次北伐,动用了大量银钱物资,军费开支巨大,国库已难以承受,目前只能是勉强应付。近日朝廷收到密报,告发平南将军杜烁借整治邗沟之机侵吞朝廷巨款,又把持漕运大肆敛财。天子对此十分震怒,但又顾虑杜烁手握兵权,在未掌握真凭实据情况之下,只能责成会稽王秘密调查此事,会稽王则委派殷渊借例行巡察,暗中调查杜烁贪腐一案,这也让殷渊感到压力的巨大,如何寻找到突破口才是关键,也是最难之处。 汉时天下共有一十三州刺史,代天子行巡察天下之职,到如今刺史只是空名,并无实际权力,只是为皇帝充当耳目而已,官居四品。一般来说刺史虽无实权,但刺史的一张嘴却关系到地方文武官员的前程命运,因此刺史巡察也多受到热情接待,从这里讲,这刺史之职也算肥差。 这日船只驶到扬州水域,此处也是邗沟起始之处。邗沟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邗沟开凿始于春秋年间,历经多朝疏通、整治,三国时为孙曹兵争之地,但运道并不通畅,为改善江淮间的运输条件,也为了支援北伐,本朝开始对邗沟进行整治,动用民夫十余万,耗资两百万贯,历时三年才得以完工。 船只行至渡口,早有郡府太守以下文武官员等候,气势倒是很排场,殷渊换上官服,一旁有人准备搀扶,殷渊挥手制止,踏上跳板走上了岸。只见为首一名官员,深施一礼道:“下官扬州郡守裴兴率本郡文武官员三十六名恭迎刺史大人。” 裴兴身后一干官员一起施礼,殷渊道:“裴郡守快快免礼,诸位同僚也都免礼吧。” 裴郡守又道:“刺史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下官早已将馆驿收拾得当,还请大人移驾馆驿休息。”殷渊点头称是,遂由郡守安排入住馆驿。 殷渊在馆驿梳洗了一番,换了身便服,正在品茶。有人来报,说郡守裴兴前来请安,殷渊心道“这位郡守倒是殷勤,看来是个官场老手。”对手下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裴兴进来,见到殷渊又是一拜,殷渊连忙阻拦,道:“裴郡守,此地并非府衙,何必如此多礼,快请坐。” 裴兴道谢虚坐在一旁,道:“刺史大人代天子巡视扬州,肩负重任,下官已备下酒宴,今晚还请大人赏光,扬州自下官之下七品以上官员一应到场恭迎大人。” 殷渊道:“多谢郡守大人,大人心意殷某心领,但殷某蒙天子恩宠,肩负巡察之职,不敢有丝毫马虎,今初到扬州便有如此场面,实在不妥。今日殷某人也约法三章,请郡守大人代为传达:一则不干涉扬州军政事务,二则不受宴请,三则不受财物。” 裴兴立刻站起躬身道:“下官领命,一切就依大人吩咐办理。大人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真乃朝廷之福,令人钦佩。” 殷渊又让裴兴坐下,道:“正好郡守在此,本官还有些事情请教。” 裴兴道:“大人有何事尽可吩咐下官。” 殷渊道:“今日渡口迎接文武官员之中可有平南将军府派员?” 裴兴答道:“这个,大人今日平南将军府没有派人。” 殷渊又道:“平南将军官居三品,从品阶上讲殷某乃是下官,理应殷某前去拜见,但本官乃是代天子巡察扬州,按制平南将军府也应该派员迎接啊,今日之事是何意啊?” 裴兴见殷渊有些微怒,慌忙起身躬身道:“大人息怒,大人巡察扬州,下官早已将官函报于平南将军府,平南将军府只是回复‘军务繁忙,无法抽派人员。’,下官品阶低微,也不敢过多要求,还请大人恕罪。” 殷渊道:“郡守莫慌,此事本官怎能怪罪于郡守,倒是这平南将军府本官还是要走一遭的。”殷渊又安顿了些有关巡察事宜,裴兴领命退下一一安排。 第二日一早,殷渊带了几个随从前往平南将局府。到了将军府,殷渊手下上前递上拜帖,门前守门府兵不敢怠慢,撒腿如飞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见府门大开,齐刷刷走出两排武士,个个披挂整齐,武士分开左右,迎出一人,一身白色箭袖服,银线绣花,殷渊见此人年级也就是二十来说,面如白玉,剑眉凤眼,英气十足。 来人见到殷渊,紧走几步,满脸堆笑,抱拳深施一礼道:“刺史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在下平南将军府副将杨通,受平南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刺史大人,请大人进府。” 殷渊笑道:“杨将军年轻有为,还请前面带路。”随即杨通引路殷渊进入平南将军府。 这平南将军府一看就是武官府邸,院内东西各有一排兵器架,院内设有演武台,走入正堂居中一把虎皮椅,上座一人正在看阅公文,此人正是杜烁。杨通先行几步禀报道:“大将军,刺史大人到了。” 杜烁忙放下手中公文,走下台阶,来到殷渊近前拱手道:“殷刺史亲临,本将公务繁忙未曾远迎,失礼了。” 殷渊见这杜烁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身材胖大,圆脸大眼,络腮胡须,一身紫色长袍,玉带束腰,倒是有几分威猛之气。 殷渊躬身施礼到:“下官拜见平南将军,怎敢让您迎接。只是将军公务繁忙,下官今日贸然前来,打扰将军了。” 杜烁一听,心道“这殷渊真是厉害,这分明因昨日为派员迎接之事而在挑我的理啊!”于是大笑道:“刺史大人不愧是当今第一清谈高手,辩才实在了得。这里里外外倒是本将的不是了,莫非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殷渊也笑道:“将军误会,将军误会,下官当真是专程来拜见将军的。” 杜烁道:“刺史莫慌,都是玩笑话,哈,哈”说着就拉着殷渊往里走,宾主落座,兵丁献茶。 又寒暄了几句,杜烁话锋一转,道:“殷刺史今日到府恐怕不会是简单拜会吧,本将看殷刺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殷渊心中微紧,稍作镇定回道:“大将军多心了,下官初到扬州,早闻大将军威名,哪有不拜见之理。至于昨日之事,下官已经知悉,将军府确实军务繁忙,又何必计较。下官初入官场,多有偏颇之处,还请大将军见谅。” 杜烁又笑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不然恐怕本将手下这般粗野武夫可是不好安抚的。” 殷渊也是一笑,心道“这个杜烁看似鲁莽简单,实则是个极有心机之人,不好对付啊。”杜烁又领着殷渊参观了一下将军府后,殷渊起身告辞,当然又是由杨通相送。 回到住处殷渊心情不是很好,初次交锋便败下阵来,而且最为诡异的是杜烁好像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给人感觉总是话中有话似的。是走漏的风声,还是自己过于敏感?总之殷渊满脑子都是疑问。当然也不全无收获,至少杜烁也露出了破绽,太过狂妄,不把殷渊放在眼里,几乎就是明刀明枪了,而这也恰恰是杜烁失误的地方。 第十八章 暗度陈仓 经过反复思量后,殷渊决定改变策略,一切要避开锋芒,暗中调查,要让杜烁放松警惕,漏出蛛丝马迹。 几日后,郡守裴兴得到消息,说这位刺史大人自到扬州之后,并未处理任何政务,不是待在驿馆内读书、品茶,就是到青楼听曲,除了去了一次平南将军府,没再会见任何扬州官吏。 裴兴冷笑道:“看来此人也是外强中干,徒有其表,口口声声说什么代天子巡视,实际上却是整日逍遥自在,不干正事。” 过了几日又有人来报,说殷渊这几日一连接见了好几位扬州治下县令官吏,其中还有郡守府的长史,每人都带了礼物,好像殷渊也并未拒绝。 裴兴轻叹道:“又是口是心非,这与京城中那些大人们又有何不同,看来我是看错人了。” 一旁亲信道:“大人这又是何必,这刺史大人听说是会稽王身边红人,得罪不得,大人不如也备些厚礼给他送去,再好生招待几日,把这瘟神送走了也就罢了。” 裴兴怒斥道:“本官偏不去巴结与他,裴某也是朝廷命官,扬州自裴某到任以来不敢说百姓安居、太平清明,但也未曾有大的过失,他又能如何,大不了弃官还乡,倒也省去整日装模作样,曲意逢迎。” 又一日,殷渊派人来请裴兴,裴兴不知何事,不敢耽搁,赶到驿馆。却见殷渊衣冠不整满身酒气,似乎酒醉。裴兴躬身施礼道:“不知刺史大人唤下官前来何事?” 殷渊双眼微闭,两颊微红,斜靠在椅上,未曾说话先打了一个酒嗝,笑道:“让裴大人见笑了,适才与王司马多吃了几杯,有些醉了。” 裴兴强压心中不满,陪笑道:“既然大人醉了,还请早些休息,下官暂且退下。”说罢就想退出去。 殷渊却笑道:“且慢,裴郡守,本官请你来,难道就是让你看到本官的醉态吗?本官是多饮了几杯,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对了,听说郡守大人精通音律,而且抚的一手好琴,本官也是特别喜好音律,裴太守可否为本官抚上一曲助助兴啊?” 裴兴听罢顿时火往上撞,本想立刻转身离去,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妻儿老小,咬牙忍了又忍,点头同意。一旁有人摆好古琴,裴兴满心屈辱悲愤都化作指下琴曲,裴兴抚的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曲调委婉悲伤,撕裂肝肠,裴兴正弹着,突然眼前一黑,随后就感觉面部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立刻停下,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鞋。 就听到殷渊在对面叫到:“你这是抚的什么东西,本官的雅兴都让你给搅了。” 此时裴兴在也无法忍受了,顿时爆发,指着殷渊大骂道:“狗官,枉你受朝廷信任,却是如此龌龊,裴某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清官,终于可以为扬州百姓做主,却不想你比那些整日鱼肉乡里、贪赃舞弊之辈更加不如。我呸,什么清谈第一人,什么旷世奇才,都是假的。” 裴兴气的二目圆睁,满脸通红,头上的冠巾也歪在一边,殷渊就这么听着,望着裴兴,既不生气,也不说话,等裴兴骂完了,冷冷笑道:“裴兴,你就不怕我回去在天子面前参你一本?到时恐怕你只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裴兴冷笑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怕的,大不了这官裴某不做了,还能怎样?” 殷渊继续道:“你以为就这么简单,我来问你,那封告密信是不是出自你手?” 裴兴听到殷渊这么一问,脸色瞬间一变,又故作镇定,道:“什么信,裴某不知。” “你休在此装模作样,别以为本官真的不知,你与那平南将军素有不和,又因整治邗沟之事曾经大吵,于是你怀恨在心,匿名诬告,说平南将军贪污专款,挪用军饷是也不是?” 裴兴听后反倒冷静了,道:“既然你已都清楚,还问我作甚,只不过我并未诬告杜烁,其贪腐之事俱都属实。原来你那日名义上是拜会杜烁,实际上是去巴结于他,你与他们果然是一丘之貉。其他裴某不再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把头一扬,眼一闭,再不做声。 裴兴等了片刻,却不见殷渊有所行动,裴兴再睁开眼,却见殷渊已整理好衣服,正对着自己躬身一拜,裴兴道:“你这是又为哪般?” 殷渊满脸笑容道:“殷某有罪,让郡守大人受苦了。” 裴兴又是一愣,殷渊继续道:“方才本官只在试探阁下,若不用着激将之法,怎能让大人讲出自己的真心之言,殷某如此做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殷某此次到扬州真实目的就是受命调查杜烁贪腐一案,因事关重大,四下又耳目众多,只能暗中进行。” 裴兴仍不完全相信,又问道:“那大人又是如何得知那封密信是出自裴某的?” 殷渊扶着裴兴坐下,又道:“起初殷某也不能确定是何人揭发杜烁,后从密函内容分析,能对杜烁贪腐之事描述如此详细,又谙熟国库专银划拨交割环节,特别是还能知道天子批复度支尚书有关漕运的奏折内容,便能基本判断出此人绝非一般官吏,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此人官职品阶不低,二是又掌管漕运整治进出所有账目,却又不可能有人同时兼备二者。郡守大人在殷某刚到扬州时,虽是极为殷勤,却又表现出极细微的做作,我想,大人的‘殷勤’只是在试探殷某的为人,而‘做作’却是出自本能。殷某临来扬州之前就拜访过您的恩师,前朝光禄大夫余正老先生,向老先生了解过郡守为人,知道郡守大人品行敦厚,为人正直,因不愿参与党争而不受重用。所以殷某知道裴郡守绝非阿谀之辈,到扬州后,殷某表面整日游手好闲、不问政事,其实只是想掩人耳目,麻痹对方,也想给郡守以刺激,暗中殷某四下打探走访,了解郡守与杜烁曾因整治邗沟经费使用之事意见颇大,局面一度僵持,后杜烁直接翻脸,又是威胁又是拿朝廷施压,郡守无奈最后被迫让步。那么,把诸多因素连在一起,殷某大致推断出裴郡守可能就是这个告发之人,加上殷某刚才这一激,就足以断定了。” 裴兴此时终于相信了殷渊所言,很是激动,道:“能为国清除杜烁此等贪腐蛀虫,裴某吃这点苦,受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大人有何吩咐就请直言,下官愿尽犬马之劳。” 殷渊起身拉住裴兴双手说道:“裴大人真乃大晋肱骨良臣也,得大人相助,彻查此案指日可待。” “不过?好像殷某还忽略了一点,此案似乎应该还有一人知道内情,裴大人您说呢?”殷渊又道。 这下裴兴可真是服了,于是便竹筒倒豆般将整个事情告诉了殷渊。 原来,当朝廷决定整治邗沟时,最初裴兴还是极力支持和赞成的,尽管他一直看不惯杜烁嚣张跋扈的作法,但在这件事上却将成见暂放一边,甚至亲自奔波协调各方关系。后来杜烁擅自篡改账目之事被裴兴得知后,裴兴与之发生了冲突,裴兴提出异议,杜烁却拿朝廷施压,拿出了天子御批,裴兴无奈只好让步,也十分苦恼,愤懑之下也不再过问工程之事,邗沟疏浚工程大权都落入杜烁如一人手中。一日夜晚,裴兴批阅公文后,正欲回内宅就寝,突然有家仆来报,说后门外有人求见,此人形色慌张,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裴兴。裴兴觉得事有蹊跷,随即在书房接见此人,来人自称姓范名亮,乃是杜烁手下一名孔目,因发现了杜烁用竹竿、黄泥代替砂石修建围堰,虚设人名套取空饷、虚报账目等事而被追杀,希望裴兴能予以庇护。 “那此人手中可有证据?”殷渊此时问道。 裴兴轻叹一声答道:“范孔目说他手中有一本账,记录了杜烁虚开、贪腐专款的全部条目,只是证据被他藏了,暂不在身边,待避难后再交给裴某。只可惜当时我还心存犹豫,并未相信,以为又是杜烁设计加害与我,没有收留范孔目。” 殷渊道:“那这个范孔目现在何处?” “哎,是裴某害了范亮啊,后来我听说,范孔目被杜烁抓住,定了个侵吞专款、中饱私囊之罪,据说还从家中起获了大量赃银,至今范亮是生是死裴某也不知道了。”裴兴叹道。 “只手遮天、草菅人命,在杜烁的眼中早就没有王法了,我想郡守也是因此再忍受不了杜烁的肆意妄为而向朝廷举报的吧?”殷渊又问道。 裴兴苦笑道:“说来惭愧,大人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原因是范亮找过裴某,裴某担心杜烁知道后,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所以也为自保,才向朝廷写了密函。由于大人只是例行巡视扬州,裴某并不敢确定大人是受命前来调查杜烁贪腐一案的,所以才会多次试探,而且在驿馆周围布下了眼线,不想到最后却被大人试探到了,大人的机敏才干在下佩服之至。” 殷渊笑道:“哪里是殷某机敏,只是郡守做派与以往太过反常,漏了马脚不巧被殷某发现了而已。 裴兴又道:“只是现今线索全无,杜烁又已警觉,恐怕早已做好了应对,如此便难了。” 殷渊道:”是啊,但也不是没有丝毫进展,现在关键就在那本帐,若能找到,一切都可迎刃而解。故而,当务之急就是调查那账本的下落,这虽棘手,然现今殷某有了裴兄这位得力助手,倒是有了几分信心。” 裴兴拱手道:“下官为大人马首是瞻,如何安排全凭大人吩咐。” 殷渊道:“裴兄不必多礼,你我现今是同坐一船,定是要风雨同舟,共同进退了。殷某觉得,调查账本下落之事还是由裴兄去办,原因有二,一是当前殷某目标明显,一举一动杜烁都能掌握,而杜烁却暂时无暇顾及裴兄,二是裴兄熟悉扬州情况,调查起来更加方便。而殷某则在明,继续演戏来麻痹杜烁,又可随时配合裴兄,只不过今日的戏还需演下去,绝不能让杜烁察觉你我已然联手,这样一来委屈裴兄还得吃点苦头了。如此你我一暗一明,水落石出之日不远矣。” 裴兴起身拱手道:“大人心思缜密,安排天衣无缝,若能扳倒杜烁,裴某吃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 自从圣旨到了扬州后,给外界的感觉是这位刺史大人行为举止收敛了很多,也开始每日处理一些公务,这反倒给殷渊与裴兴的接触作了掩护。 这日,殷渊请扬州地方府、衙长官进行例行述职,各县、府都是主官前来,唯独平南将军府派了副将杨通代表杜烁参加,殷渊已料到杜烁不会前来,所以也未多问。殷渊对这个杨通印象不坏,接触几次,觉得杨通为人敦厚,对待殷渊也很客气。今日,见平南将军府来得是杨通,便主动问候,邀他上座,杨通虽连声道谢,可反应颇为迟钝,殷渊见杨通双眉紧锁,眼窝深陷,双眼通红,目光游移,似乎是通宵未眠,便关切的问道:“杨将军,本官见你气色不佳,难道是病了不成?” 杨通听闻忙抱拳施礼道:“多谢刺史大人关心,末将只是因家中琐事未曾休息好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殷渊又道:“既然是杨将军家事,本官也就不便多问,不过若是有需要殷某帮助之处,杨将军尽管开口。” 杨通道谢。 裴兴此时正坐在殷渊左手,殷渊似乎是不经意的一扭头,二人目光相遇,殷渊眼色一递,裴兴便心领神会。 临近中午,述职方才结束,众人互相告别各自散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人禀报殷渊,说裴郡守求见,殷渊有请,裴兴进来便故意高声说道:“刺史大人,下官糊涂,突然想起,适才述职之中有几处尚需向大人解释,这不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打扰大人了。” 殷渊假意面漏不悦,阴沉着脸道:“郡守大人怎可如此糊涂,也就是在本官此处,如是到了朝堂之上你还敢如此吗?今日,暂且给你记下,若敢再犯,本官定不轻饶。” 裴兴马上躬身连连称是。 殷渊又看看左右,说道:“本官还要与郡守商议政事,尔等暂退。”左右手下遂既退下。 殷渊又确认了一下四下无人,忙快步走到裴兴近前低声问道:“裴兄情形如何,可曾打探出一些消息?” 裴兴也低声道:“下官,方才留住杨通,在偏僻之处询问了几句,他以为只是长官关心,也就告诉下官了。原来,是这几日杨通老母突发急病,他已几夜未眠,多出求医问药仍未见好转,杨通本已告假在家,今日却又接到将命,让他代表平南将军前来述职。” 殷渊道:“原来如此,这个杨通裴兄你怎么看?” 裴兴又道:“裴某与杨通倒是有过接触,此人办事干练、稳重,为人又正派仗义,就是不知为何在平南将军府却不受重用,一直就是个小小的副将。下官觉得此人倒是可以为我等所用,眼下正好就是个良机。” 殷渊道:“是何良机,裴兄快讲?” 裴兴笑道:“大人真是当局者迷啊,大人请想,如今杨通老母病重,求医问药亦无效果,裴某听闻大人未入仕前,曾苦修医术十年,医术精妙,大人若是能医好杨通母亲疾病,杨通势必会欠大人一个大大的人情,杨通乃是知恩图报之人,大人想打听何消息且不易哉!” 殷渊听完裴兴所言,笑道:“还是裴兄思维机敏,一下便点醒了殷某。只不过若是殷某直接去找杨通,又似乎有些不妥。” 裴兴又道:“大人若是由下官去点拨一二,您看可否?” 殷渊笑道:“殷某也正有此意,此事只能有劳裴兄了,不过这戏你我还得做足啊!” 裴兴点头同意。 商议已定,殷渊重新回到座上,高声说道:“裴郡守所报之事,本官已然清楚,若再无他事,郡守便请回吧,本官也不留大人用膳了。”裴兴拱手告辞,自有下人送出。 再说裴兴回到府中又仔细计算一番后,命人准备了些补品,没带随从,独自来到杨通住处。杨通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他与老母二人相依为命。杨通官奉不多,住所很小,家中也没有下人伺候。杨通对老母很是孝顺,自从母亲生病,便告假在家中服侍,半步不敢离开。此时杨通正给母亲煎药,已吃下数服却未见好转,但却又无他法。 忽然听到有人叩门,便去开门,见到是裴兴,慌忙深施一礼,惊讶道:“郡守大人为何来到末将寒舍?” 裴兴笑道:“裴某知道杨将军令堂患病,你我同僚,哪有不来探望之理。”于是将带来的补品交与杨通,杨通再三推辞不过,勉强收下。赶忙将裴兴让进屋中,裴兴有看望了一下杨通母亲,好生慰问了一番。 二人又来到堂屋,杨通请裴兴上座,二人坐定,裴兴道:“杨将军令堂病情可曾好转?” 杨通叹道:“谁能料到母亲会生此怪病,家母虽年事已高,但素日腿脚还较灵便,未曾有异,哪知半月前突然双腿抽搐,异常痛苦,无法行走,到后来连上肢也出现此症状,只能整日卧床,多处求医问药,都是束手无策,只能喝些汤药缓解疼痛。杨兄真是不孝,眼看母亲受此苦难,却毫无办法。”说着杨通已是热泪盈眶。 裴兴又是对杨通宽慰一番,然后道:“其实倒不是真无办法,只是裴某也不知是否可行?” 杨通一听裴兴有办法,立刻追问道:“郡守大人有何办法,是否您知道有世外高人,快快告于杨通,若能医好家母,杨某感激不尽。” 裴兴又道:“裴某岂能不知这道理,只是此人不大好请啊!” 杨通急切道:“为救母亲,杨某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裴兴苦笑道:“杨将军误会了,裴某所说之难并非是此人诊费高昂,而是此人身份特殊,恐怕难以请到啊!” 杨通更急了,问道:“请大人直言,这位高人现在何处,杨某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将此人请来,为老母医病。” 裴兴看火候差不多了,就道:“杨将军孝心令裴某感动,裴某就为将军指一条路,只是千万不要对他人讲是裴某说的,可好?” 杨通躬身又施一礼道:“大人放心,杨通全依大人之言。” 裴兴正了正身子道:“此人其实将军也认识,正是扬州刺史殷渊。” 杨通听罢甚为吃惊,反问道:“殷大人居然懂得医术,杨某没有听错吧?” 裴兴笑道:“将军没有听错,裴某所说之高人正是殷浩远,也许将军从前只知道殷刺史是清谈高手、论辩鬼才,但你却不知他在曾隐居十年,潜心研究上古医术,且造诣极深。” 杨通大喜道:“哎呀,裴大人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我这就去求殷刺史出手,为家母医病。” 裴兴又道:“这路,裴某已为将军指明,但能否请得动刺史大人,就难料了。” 杨通问道:“大人为何如此说?” 裴兴又道:“将军难道没听到过关于殷刺史的一些传闻吗?” “哎,原来大人说的是那些传闻,说什么殷刺史为人放荡、虚伪,又极为贪婪等等,杨某与殷刺史曾有过几次交往,但却未曾发现他如传闻那般。只是据说殷刺史曾醉酒羞辱过大人,真有此事吗?” 裴兴笑而不答,杨通自语道:“无论如何,既然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尽力一试。” 驿馆内,殷渊正在思量裴兴此去会不会说动杨通,若是不成又该如何寻找线索。就见有人来报,言杨通求见。殷渊心“此事成了!”却对来人道:“且去回他,就道本官公务繁忙,无暇接见,让他改日再来。” 手下领命去回杨通,不一会儿,手下又来报殷渊,道杨通说事关人命,还请大人接见。殷渊“噢”了一声,命人让杨通进来,然后继续低头批阅公文。 就听“噔噔噔”脚步声响,然后又是“扑通”一声,殷渊抬起头一看,见杨通却是跪倒在地,满脸诚恳,拱手道:“大人,救命。” 殷渊忙放下手中公文,起身到杨通近前,将其扶起,问道:“杨将军这是为哪般,快快请起,慢慢将来。”杨通站起身来,把母亲生病之事告诉殷渊,有说明来意,想让殷渊出手相救。 殷渊听罢笑道:“杨将军是不是糊涂了,本官又不是郎中,怎能会给令堂治病,还是赶快去另请高明,不到耽误了而病情。” 杨通见殷渊不答应,干脆又给殷渊跪下,道:“大人,末将听闻您曾隐居十年研修医术,乃是杏林高手,今老母病痛难耐,水米不进,还请大人出手相救啊,事成之后,杨通为大人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说着就以头抢地,磕起了响头。 殷渊双手将杨通扶起道:“杨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殷某确实懂些医术,也不是不能为令堂诊病,只是当下殷某的处境确实为难。哎,也罢,就凭杨将军这一片孝心,殷某就是再得罪权贵,也得将令堂之病给治好了。将军前面带路,殷某现在就去!”杨通感激万分,跟着殷渊去救母亲。 第二十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一章 水落石出(一) 再说殷渊随杨通回到家中,先为杨通母亲诊了诊脉,看了看老人家四肢,又询问了老人几句。杨通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待殷渊都看完了,将殷渊请到堂屋落座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老母的病情是否可以医治?” 殷渊道:“杨将军大可放心,令堂之病可治。令堂所得治病在古籍之中已有记载,名曰‘脚挛急’,你且拿来纸笔,殷某来写个方子。” 杨通连忙去来纸笔,殷渊提笔刷刷点点,写下药房,又安顿杨通道:“此方名叫芍药甘草汤,只需白芍三·钱,甘草一钱,煎服即可,只需一副药,再休养几日即可病除。”此处暗表,这芍药就是芍药花的树皮,有柔肝之功效,其性酸味,甘草味甘,二者一起,恰好能“酸甘化阴”,以柔克刚。杨通又是对殷渊千恩万谢,殷渊也未多说,只让杨通好生照料母亲,待老人家病情好转后再议。 送走殷渊,杨通照方抓药,分两顿为母亲煎服,又过了三日,果然神奇,老母亲居然不再喊疼,而且四肢也可慢慢活动,再三日,母亲居然可以下地自己行动了。杨通简直把殷渊佩服的五体投地。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好的大半,杨母精神大好,也能进食了。杨母知道是刺史大人为自己治好的病,就催促杨通去给殷渊道谢。杨通也自是要去,可光是空手答谢似乎又有些不妥,但自己家境一般,满屋中也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杨母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便对杨通道:“通儿,是否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答谢殷大人而发愁?” 杨通答道:“孩儿心事瞒不过母亲,殷大人对母亲有救命之恩,任何重谢都担当得起,可是孩儿官奉微薄,若是送些平常俗物大人哪里能够入眼,还不如不送,该如何孩儿也是暂无主意。” 杨母说道:“通儿,枉你还是为官之人,看人观事还不如为娘。为娘虽与殷大人只见过一面,但却能看出这位殷大人,绝与其他那些老爷大人们不同,不是一个贪图钱财之人。他能屈尊降贵为为娘诊病便说明这位大人宅心仁厚,慈悲心肠,而更主要的是看上了通儿人品。故而,通儿只要能为殷大人忠心效力,就比做其他任何事都有意义。” 母子二人正在谈话,就听有人在门外道:“杨将军可在家中?”杨通一听,这不是殷大人的声音吗?连忙赶出来,看到来人正是殷渊。殷渊道:“殷某正好路过此处,就来看望看望老夫人。” 杨通十分激动,忙将殷渊请到屋内,母子二人就要给殷渊行大礼,殷渊急忙拦住,说道:“只是举手之劳,何必如此多礼。”殷渊又询问了杨母恢复情况,杨家母子甚是感动。 杨通先将母亲送回房中休息,又请殷渊上坐,杨通则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殷渊叩首一拜,激动的说道:“大人,杨通一介武夫,胸无城府,今日母亲大人一番话,杨某顿开茅塞,今日,大人在上,杨通对天盟誓,从今后服侍大人鞍前马后,纵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殷渊也是感慨万千,一把扶住杨通道:“殷某虽不才但也能识得英雄,对将军早已欣赏许久,若能得将军于左右,实乃殷某万幸。”言罢二人皆开怀大笑。 “既然今后将军与殷某风雨同舟,殷某则无需对将军隐瞒一切。其实”殷渊便将此次来扬州的真实目的,以及如何与裴兴一明一暗调查杜烁贪腐一案等事情经过全都告诉给了杨通,殷渊也打算豁出去了,与其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倒不如直截了当,孤注一掷,退一万步讲,若是自己真的看错人,错信了杨通,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就当是天不绝杜烁。当后来云孟问起殷渊,“当时为何能如此信任杨通,毕竟人心难料,要知道这一步可是事关生死。”殷渊笑道,“要看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其实有很多办法,当年庄子提出识人九法,即使之远,观其忠;使之近,观其敬;使之烦,观其能;使之广,观其知;使之急,观其信;使之财,观其仁;使之危,观其节;使之酒,观其则;使之杂,观其色。为兄以此试之,杨通何人便已了然于心。”此番对话,对云孟受益匪浅,也为他后来如何知人善任帮助极大,此皆后话。 再说殷渊与杨通,推心置腹,谈了很久,最后殷渊道:“当前之关键,就在范孔目的账本。” 杨通道:“杨某虽在平南将军府当差,但职位低微,又非杜烁亲信,此等机密绝不会让我知道,不过当初那范孔目之事杨某却是有所耳闻,只是杨通不信范亮会做出此等事来。范孔目与杨某同在将军府听差,本就熟识,此人为人谨慎、懦弱,不可能做出中饱私囊之事。” 殷渊道:“只是不知现在范孔目的下落啊!” 杨通道:“因范孔目是平南将军府的人,扬州地方也无人敢过问,被抓后就由杜烁亲审,至于此人下落,也不是不能只道,大人且等,此事就交与杨通去办,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殷渊道:“将军熟悉平南将军府事务,做起事来倒也方便,只是杜烁此人阴狠,手下爪牙众多,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 杨通道:“大人之言在下记住了,请大人放心,杨某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殷渊又道:“只是,殷某与将军不可频繁接触,恐杜烁生疑。“ 杨通道:“此是不难,杨某自有办法,平日里将军府与扬州地方事务交涉皆是有杨通负责打理,杨通可以将消息交于裴郡守,再由郡守传递给大人,大人您觉得如何?” 殷渊笑道:“杨将军此法甚妙,如此便省去了去多麻烦。”于是二人又仔细谋划一番。 杨通确实是重情重义之人,也很有心,第二日便回到平南将军府销了假,开始暗中打听,有意无意与杜烁那几个亲信接近,其中一人姓魏名威与杨通同为副将,年龄比杨通小了几岁,平日里好吃懒做,但对杜烁溜须拍马,极尽谄媚之能,杜烁有好大喜功,当然喜欢身边有此类人时时奉承。但凡此类人,大都好利,杨通看清了这一点。于是找到魏威,笑道:“杨某前几日因家母患病,请假数日,将府军务繁忙,多亏有魏副将坐镇,否则耽误了军务,大将军怪罪下来,杨通可是吃罪不起。杨通对魏副将感激不尽,特在望月楼定了位子,还请将军今晚赏光。” 魏威长得獐头鼠目,呲牙道:“杨副将何必如此客气,不过你方才所言确实不假,要不是有我在,你可真可能要惹上麻烦了。不过杨副将既然这般极力邀请,我也是盛情难却,好吧。” 杨通陪着笑道:“是、是,那杨某就恭候大驾。” 到了晚上,魏威倒是守时,如约来到了望月楼,见杨通早已等候,二人进了雅间,杨通请他上座,魏威到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当中,杨通陪坐旁边,招呼上菜,不一会儿,一桌子酒菜便摆了上来。杨通也是下了血本,那个菜贵就点、那种酒好就上,魏威一见这满桌好酒好菜眼都直了,吞了口口水道:“哎呀,杨副将如此破费,魏某真是不好意思呀。” 杨通给魏威满了一杯酒,笑道:“魏将军此言差矣,一顿酒菜而已,您帮了杨通这么大的忙,我还不得好好谢谢您。来杨某先敬魏将军一杯。” “好好,杨副将如此盛情,我若在客气,就有些做作了。”二人已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陪着魏威吃喝了一会儿,杨通从身后又拿出来一个锦盒递到魏威面前,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魏将军笑纳。” 魏威放下筷子,打开锦盒往里一瞅,盒内放着一支老山参。杨同在一旁又道:“这参也是位贵人朋友送的,虽比不上千年山参,但也是品质较好的好参,本来是为老母补身子用的,现今老母身体痊愈,杨某便借花献佛送给魏将军了,还请不要嫌弃。” 魏威一看心里当然喜欢,这支人参看品相就不便宜,要是拿去药铺,还是可以还好些银钱的,但嘴里却是推辞,道:“如此贵重之礼,这么好意思呢,杨将军还是收回去吧。”但魏威却不松手。 杨通又说道:“今后还得仰仗将军为杨某多多在大将军美言几句呢,您还是收下吧。” 魏威笑道:“好说,好说,这整个平南将军府内,魏某人在大将军面前还是有几分分量的,今后,杨将军之事就是我的是。”说着便把锦盒收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通见魏威已有微醉之态,便凑到魏威近前道:“魏将军,有件事杨某想与你打听打听,不知当问不当问?” 魏威打了个饱嗝道:“杨,杨副将,有,有何事尽管说来?” 杨通低声道:“魏将军,那范孔目的下落您可知道?” 魏威楞了一下,问道:“你打听他作甚?” 杨通又道:“魏将军有所不知,那范亮年前与我借过两贯钱,当时杨某一想都是同僚,连借条都没让他打,便把钱借与他了。后来杨某听说范亮因贪墨公款案发被抓。他是被抓了,可他欠杨某的钱说什么也得要回来吧,这不就得跟您打听打听,看看这范亮现被关押在何处,能不能让杨某见他一面,让他把这笔账认了,也好找他家人去要回来。” 魏威呲呲的笑道:“杨副将啊,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办这等糊涂事。你说那范亮的下落,我还真知道,只不过你那钱是绝对要不回来喽!” 杨通一听:“忙问,魏将军为何这么说?” 魏威滋溜喝了一杯酒,用手抹了一把嘴,说道:“杨将军你有所不知,范亮当日是被抓了,可谁知道这家伙身上还藏着毒药,还没等审他,就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杨通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又问魏威道:“那这人一死,谁能承认有这笔债啊。不行,明日我得无他家一趟,不论怎样也得试试。” “试,试什么,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听说,就在范亮死后的第二天深夜,他家突发大火,烧的连一片瓦都没剩下。” 第二十二章 水落石出(二) 魏威后来喝的是酩酊大醉,杨通就先将他送回家,自己又独自返回家中。一夜无话,第二日正好有公文需要向郡守衙门抄送,杨通便借机去找裴兴。在此之前,殷渊早已将联手杨通之事告知裴兴。当裴兴听手下人报说,平南将军府副将杨通求见时,立刻命人请杨通进来回话。 杨通直接被人领入二堂,见到裴兴,二人先是客套寒暄几句,裴兴又屏退左右。裴兴先对杨通拱了拱手笑道:“杨将军,裴某应先向将军致歉,先前不应诓骗将军。” 杨通忙起身还礼道:“大人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末将仰慕殷大人已久,只恐无机会结识。此番因给老母医病,有幸得以聆听殷大人教诲,如今又能在大人麾下效力,如此杨某倒是要谢谢裴大人,哪里还能埋怨大人呢?” 裴兴道:“杨将军如此深明大义令裴某钦佩,说到底,你我与殷大人也都是为朝廷铲除奸佞而效力,今后也算的是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了。” 杨通道:“杨某只是一介武夫,怎能与二位大人相提并论,若是能为二位大人分忧一二,杨某亦感心满意足。” 裴兴道:“既然将军不怪裴某,裴某就放心了,你我今后还来日方长。将军还是说说今日来裴某此处有何事?是否是打听打到了范亮的下落?” 杨通道:“不出大人所料,杨某的确打探到一些消息,是这般这般”杨通便将昨日从魏威嘴里打探出来的消息都告诉了裴兴。 杨通又道:“今日,我来郡守府还专门绕道到了范亮住处,果然是只剩下残垣断壁,就连左右邻居也被殃及。” 裴兴叹道:“杜烁好是狠毒,不仅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还要来个连根拔起。只是眼下线索又断,头绪又无啊。” 杨通沉思了一会儿道:“大人,其实也未必丝毫线索全无,范孔目家中还有老母,妻儿,但却未曾听说那日大火有范亮家人伤亡,若能是寻到范亮家人,也许还能得到什么消息。” 裴兴道:“嗯,将军所言极是,这样,你我分头行事,杨将军且去继续暗自打听,寻找范亮家人下落。裴某去找殷大人,将将军所得到的消息禀报大人,看看大人有何谋划。”于是二人按计划分头行事。 回到将军府,杨通又告了三天假,到处走访,暗中打听范亮家人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杨通历经千辛终于打听到范亮还有个远方表亲,住在扬州城外三十里的纪家洼,只是并不知此人姓什么,叫什么。 杨通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裴兴,裴兴道:“这可能是得到真相的最后线索,无论有无,都须立即前去核实,恐怕夜长梦多,绝不能让杜烁他们赶在我们之前。” 杨通亦道:“大人说的是,在下现在就去纪家洼。”说罢转身就要走。 裴兴叫住杨通道:“此事事关重大,裴某与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二人乔装打扮,各骑了一匹快马,连夜出城奔纪家洼而去。 三十里路不远,二人骑马一会儿便到了。纪家洼是个小村庄落,也就百十来户人家,但也总不能一家一户的打听。杨通与裴兴商量道:“大人,是否由杨某向这村中里正打听一下?” 裴兴想了片刻道:“不妥,与里正打听虽是方便,但恐暴露你我身份,打草惊蛇。最好,还是暗中访查稳妥些。” 于是,二人下了马,牵着马往村里走,走了也就二三百步,就听到前方有车轮声响,离得近了才看得稍微清晰些,原来是辆牛车驶来,不一会儿,牛车便与二人擦肩而过。裴兴不经意的往牛车上瞟了一眼,又走出几步,突然站定,杨通纳闷,低声问道:“大人为何不走了?” 裴兴也低声道:“刚才那辆牛车,你可注意到了吗?” 杨通道:“啊,看到了,那牛车有何问题吗?” 裴兴道:“牛车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车上的人确实有些奇怪。” 杨通又问:“在下一心赶路,倒是没有注意车上的人。大人,有何奇怪?” 裴兴道:“那辆牛车上坐着一个老妇、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孩子,赶车的是个中年人,而且,这几个人行色匆匆,又左右张望,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杨通听裴兴这么一描述,急忙道:“大人,难道您是觉得那几个人就是范亮的家眷?” 裴兴道:“这么晚连夜赶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可能怕些什么?是不是范亮家眷,一试便知。” 于是二人重新上马,拨转马头,向着牛车行驶的方向追了下去,片刻就追上了。杨通一马当先,超过牛车,将马一横,拦住了牛车。赶车的中年人,急忙拉住牛车,道:“你这人怎么骑马的,要是把牛给惊了,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裴兴忙下马,拱手赔礼到:“对不住,我这位朋友赶得有点急了,惊扰了各位。” 那人见裴兴文质彬彬,倒是客气,就问道:“你们拦住我们有何事吗?” 裴兴道:“我二人是扬州城里人氏,到纪家洼找一位朋友,可是又不知道这位朋友住在那里,恰好遇见各位就像打听一下,这才惊扰了各位。” 那人态度缓和了些问道:“你们打听谁家?” 裴兴道:“扬州范亮范孔目有位表亲住在纪家洼,您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道:“不,不知道,村里没这个人。” 裴兴正准备再问,就听车上的哪位中年妇女催促道:“他姨夫,说一声就行了,快些走吧!” 中年人应了一声,挥鞭就要赶车继续赶路。裴兴对着车上的人道:“哎,可叹范孔目含冤受辱,死不瞑目啊!” 裴兴这么一说,车上的那位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中还念叨着:“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一旁的中年妇女忙去捂老妇人的嘴,但这一切裴兴、杨通都已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裴兴对着老妇人深施一礼道:“范老夫人,您老受委屈了,在下总算找到您们了。” 老妇人并不认识裴兴,还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杨通凑上前来,道:“老夫人,您仔细看看,认得在下不?” 老妇人揉了揉眼,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杨通,道:“这位小伙子,到是看着有些面熟,你是?” “在下是杨通啊,我与范孔目一起共事,还到过您家,您老不记得啦?”杨通道。 老妇人一听,也想了起来,道:“对,对,老身想起来了,是你啊,你是个好人啊。可是我那可怜的儿子”老妇人又是一阵抽泣。 杨通忙又安慰半天,介绍裴兴道:“老夫人,这位您不认识,在下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扬州郡守裴大人,今日我陪着裴大人是专门为范亮兄一案平反而来的。” 老妇人一听杨通这么一说,激动的道:“你说什么,这位就是裴大人,我家范亮真的可以平反了。” 同时,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车给裴兴行礼,裴兴连忙拦住,道:“老人家,切不可多礼。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有什么话,咱们找个安全之所慢慢说。”于是,牛车折返,一行人又回到范亮亲戚家。 回到家中,范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儿又要给裴兴见礼,裴兴连忙阻拦,道:“老人家,裴某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受了很多苦,这都是裴某的错啊!” 范老夫人老泪纵横,哭道:“这些日子我们孤儿寡母整日提心吊胆,家也没了、儿子也没了,命苦啊” 裴兴又是一阵安慰,老妇人稍稍缓了些道:“老身知道裴大人是清官,方才大人讲,能给我儿做主,老身当然相信,只是怕大人也惹不起那些人。” 裴兴道:“老人家,裴某真的很惭愧,枉对百姓信任,在下也知自己得罪不起平南将军,故而那日才唉!” 杨老夫人又道:“大人您不必过于自责,只是那杜烁势力太大,也不瞒大人,方才我等连夜赶路,一则是怕杜烁的人会找到我们,二则是准备到建康去告御状。豁出去老身的一条老命也得还我儿的清白。” 裴兴道:“老人家,您老的勇气真令我等钦佩。老人家您现在不必再远去建康,天子的钦差大臣现今就在扬州。” 老妇人道:“什么,大人,您说钦差大人就在扬州。” 裴兴道:“正是,这位钦差就是当今的扬州刺史殷渊,殷大人。” 老妇人激动的道:“好、好,老身这就去求见殷大人。” 裴兴道:“老人家且慢,请您听裴某讲,殷大人此次来扬州,就是奉密旨调查杜烁贪腐一案,又由于诸多不便,为了省去一些麻烦,责成裴某和杨将军秘密探查。杜烁在扬州势力庞大,他们毒死范孔目,又火烧范家就是为了毁灭罪证,现今杜烁爪牙也在到处搜捕您老一家,您现在只要一踏进扬州城,就会立刻落入杜烁手中,根本见不到殷大人。” 老夫人又问道:“若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裴兴又道:“老人家,您信不信得过裴某。” 老夫人答道:“裴大人是好人,老身当然信得过。” 裴兴又道:“裴某知道范孔目手中有杜烁贪腐的罪证,应该是一本账,而这本账现就在您身上。” 老夫人点了点头,裴兴继续道:“如果老人家信任裴某,就将这本账交给裴某,由裴某转交给殷大人。” 老夫人低着头没回答,裴兴知道老夫人有顾虑,便道:“老人家的心情裴某能够理解,裴某知道您有顾虑,那本账是范孔目用性命换来的,极其珍贵。这一点裴某当然知道,还请您放心,裴某就是豁去性命也会将账本完完整整的交到殷大人手中。” 杨老夫人见裴兴如此真诚,便道:“裴大人,那本账是在老身此处,是我儿被带走前亲手交给老身的,我儿对我讲,这本账事关很多人的性命,孩儿若是回不来,一定要立刻离开扬州,将它交给一位能治得了杜烁之人。后来我儿果真没有回来,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我什么我儿贪污公款畏罪自杀了,我连我那苦命孩儿的尸首都没见到啊。一家人还在悲痛之中,谁知祸不单行,三更天就莫名起了大火,幸亏孤儿寡母因为悲伤未曾睡下,见到火光,慌忙中逃出屋子,才保住了命。此时才想起我儿的嘱托,连夜逃出城,就躲在我这远方亲戚家中。今日,大人如此说了,老身哪里还能不信任大人,我也知道,这账本放在我这里也是不安全,只有早日将它交到钦差大人手中才是保险的。” 老夫人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递给裴兴。裴兴小心翼翼的接过布包,轻轻地打开,一本普通的账本呈现眼前,裴兴翻开看了几页,的确全都是杜烁套取银钱进出的记载,一笔一笔十分详细。裴兴不敢多看,赶紧把包包好,揣进怀中。对范老夫人道:“老人家,这本账万分重要,裴某一定亲手交到殷大人手中。另外,此地也不是十分安全,裴某在镇江有一旧识,原先也曾为官,现隐居于镇江,你等可先到他处暂居,待范孔目平反后再回扬州。” 然后转身又对杨通道:“为保险起见,杨将军辛苦一趟,护送范老夫人一家过江到镇江。裴某也立刻回扬州,连夜去见殷大人。”安排一番,杨通护送范老夫人到镇江,裴兴则孤身单骑返回扬州城。 第二十三章 风波又起 再说裴兴怀揣着账本趁夜色赶回扬州,一路未停,直接来到驿馆。看看左右并无可疑之处,便叫了开门求见殷渊。此时已至二更时分,但殷渊还未入睡,他刚刚收到会稽王的密信,密信上说,又有御史上本弹劾与他,天子态度也有转变,恐怕不日就会降旨罢免殷渊。正在沉思之中,有人来报,说裴郡守连夜求见。殷渊知道裴兴定是有十分重要之事要见他,于是立刻有请。 不一会,裴兴满脸汗水快步进来,呼哧带喘,见到殷渊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人,大人” 殷渊连忙招呼裴兴先坐下,屏退左右,又给裴兴倒了一碗水,裴兴也顾不得礼数,仰脖就把整碗水一饮而尽。殷渊这才问道:“裴大人星夜赶来,想必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莫急,且慢慢道来。” 裴兴缓了缓神,答道:“大人猜得没错,裴某与杨将军的确有重大发现,而且裴某刚从城郊赶来,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裴兴便将他与杨通连夜到纪家洼,如何偶遇范亮家人,又如何以情打动范老夫人,最终得到账本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殷渊。接着裴兴从怀中将账本取出递给殷渊。 殷渊双手接过账本激动万分,感慨道:“真是峰回路转啊,若没有裴大人与杨将军相助,此物是万难得到。如今关键证据现已取得,杜烁贪腐一案就可定案。裴兄真是及时雨啊,来来来,请受殷某一拜。”说罢就要起身给裴兴施礼。 裴兴连忙起身扶助殷渊道:“大人不可,大人为此案何尝不是殚精竭虑,又承受着各方巨大的压力啊。若无大人运筹帷幄,缜密分析,也不可能让我等抢在杜烁之前拿到账本。” 殷渊道:“朝中形势瞬息万变,既然铁证已得,就不可再做耽搁。若是再让杜烁得到消息,定会百般阻挠的,为今之计,殷某要连夜回京,只有把证据安全的交到会稽王手中,这块石头才算落地。” 裴兴道:“大人所言极是,那杜烁在扬州势力甚大,一旦让其有所察觉,到时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大人,裴某这就准备船只,护送大人回京。” 殷渊思考片刻道:“不妥,裴大人不可与殷某同行?” 裴兴问道:“大人为何不可?” 殷渊道:“杜烁此人疑心颇重,驿馆周围定有他的眼线,裴大人深夜到驿馆已然会让人起疑,若是你我此时再一同出去,杜烁必然断定有大事发生,恐怕你我连渡口都未到就会被他截住。” 裴兴又问道:“大人说的也是,只是若是如此,哪还有何法子?” 殷渊笑道:“办法还是有的,你我给他来个障眼法,殷某与裴大人身量差不多,你我将衣服换了,裴大人今晚就呆在驿馆,殷某则扮作大人模样出去,这四周探子应该只是盯着殷某,而殷某扮作大人必不会有人为难的。” 裴兴道:“大人此计是好,可风险也极大,大人孤身一人若是有何闪失,又无援手,可该如何是好?” 殷渊笑道:“现今也只有冒险一试了,若真遇不幸,那也只能怪天不佑我殷渊了。” 于是,殷渊收拾了一番,又带了把防身短刀,骑上裴兴之马离开驿馆,殷渊没有直接到渡口,而是先拐到郡守府后巷内,躲在隐蔽处观察了一番,见并无人盯梢,又再次催马直接来到渡口,此刻天色渐明,已有零星渔船准备出江捕鱼,殷渊拦了一支乌蓬小船,只说是过江有急事,多给了些银钱,便趁着薄雾驶离了扬州。 云孟在江陵已经有些时日了,处理起桓原交代与他的军政事务也颇为得心应手,云孟待人谦和,学识渊博,人缘极好。这日,桓原与云孟交谈,谈到北伐之事,桓原问云孟有何想法,云孟道:“弟子蒙恩师厚爱,到荆州已有数月,又有机会在帐前效力,徒儿确实有些心得和看法,却又怕语失、唐突。” 桓原笑道:“孟儿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云孟道:“是,弟子觉得恩师治军严谨,操练有方,军容整齐,地方上官吏职责明晰,分工得当,按部就班,十分清明,这与其他地方有根本上的不同。但弟子又有疑惑,是否荆州现有人马与建制不相匹配,这直接的问题就是朝廷拨付的军饷根本满足不了现今的军费开支,短时间是可以由荆州州府赋税中的提成予以弥补,但时间一长恐怕会是增加民怨啊。” 桓原沉思了片刻道:“徒儿果然观察细致,有过与常人。此事为师何尝不清楚,徒儿也知为师一直以来以北伐为己任,多年来费尽心血,苦心经营,才有现今如此局面。为师不把徒儿当做外人,今日也与你将些肺腑之言。”说着示意云孟将房门关闭,然后,继续道:“想必徒儿也能看得到,当今朝廷安于偏安江南,只重空谈、不思进取,天子懦弱无能,受人摆布,长期被会稽王、王氏控制,朝野之中军政颓废,满朝文武不是参与党争,就是龟缩自保,还能有几人记得国仇家恨?还能有几人记得先帝嘱托?为师几次北伐,又西征巴蜀,收复成都、许昌、洛阳等地,若单凭朝廷拨付的那些军饷和人马能做到吗?所以为师只能是多方筹措,又几乎散尽家财,冒着掉头之罪的风险,私募乡勇扩充人马,以为完成北伐大计而蓄积力量啊!既然被徒儿看出,为师亦不必藏着掖着了。” 云孟对桓原躬身道:“恩师良苦用心弟子真心体会到了,未收复山河,恩师的确是忍辱负重,尽管现如今朝纲不振,但大晋百姓心中却是明白的,弟子也相信,恩师所为定会留名青史。” 桓原也似很激动,拉住云孟双手道:“知我者孟儿也。为师不求名留青史,只盼有朝一日能看到山河收复,故土能回。” 云孟抬头看到桓原眼中似乎有泪水转动,又双膝跪地道:“恩师之志便是云孟之志,为恢复山河云孟万死不辞。” 桓原双手扶起云孟,道:“孟儿为人为师岂能不知,只是北伐大计繁复,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当下,确实有一件事要孟儿为为师去办。” 云孟道:“恩师有何事尽管交于云孟,徒儿定不辱师命。” 桓原大喜,道:“好徒儿,这趟差事其实也没什么,为师与东海王的关系想必孟儿你也是知道的,此次只是徒儿要去一趟建康,将一封家信交到东海王司马集手中,他若回信你便带回,仅此而已。另外你也可以与你那殷大哥见上一面,叙叙旧。” 云孟惊喜道:“恩师,殷大哥也在建康吗?” 桓原道:“你还不知,现在殷渊可是建康城的第一名人了,深得天子赏识,如今已是平南将军、扬州刺史了,可是与为师平起平坐了。再见面后,可是要注意礼数的” 桓原后面说什么云孟基本上没注意听,一心只想赶到建康,办了差事,好与兄长相会。 两日后,云孟收拾停当,揣好了桓原给东海王写的信函,带着青遥和两名兵丁护卫,拜别了桓原向建康而去。桓原一直送到江陵城东门口,看着云孟等人逐渐远去,桓原扭头对一旁的于翁道:“命徐宏也快些行动,务必要赶在云孟之前将密信交到司马集手中。”于翁低头称是。 云孟一路上心情确实不错,上一次与殷渊一别已有数月,尽管时间不是很久,但却发生了许多变化,自己也是有很多事情、很多见闻想与殷渊讲。一路无话,几日后,云孟一行来到建康城,云孟先回到征西将军府,稍事安顿,梳洗一番,又换了身衣服,带着青遥前去东海王府。东海王府与建康城其他王公府邸倒是没什么区别,都是高墙朱门,气势非凡的样子,云孟向王府门人递上名帖,言是征西将军桓原派人拜见殿下。门人听是征西将军府来的人,也十分客气,忙去通禀,不一会就传回话来,请云孟等入府。云孟让青遥在外等候,自己随王府下人的引领进入王府,并没有进正堂,而是七拐八绕好像来到了王府后花园,转过一座假山,眼见十几级台阶之上有一别致小亭,隐约间有丝竹之声入耳,曲声悠扬婉转,好似佳人低低私语,又好似流莺啼鸣,走到近前,云孟抬头看去,只见亭中坐有二人,一人抚琴,一人吹箫,抚琴之人面如满月,神采奕奕,大约三十多岁,身着锦龙袍,头戴玉冠。云孟心想“此人定是东海王了。”转眼再看那吹箫之人,真是俊美极了,长的是面如傅粉,目似星辉,眉如墨画,看长相应该与云孟差不多,穿着墨青色长袍,好似仙子下凡一般,看得云孟也呆住了,心道“天子还有如此俊美男子,真是令那些美艳女子也惭愧不如。” 此时王府下人小步走上台阶,向主人禀报,征西将军府来人已到,东海王停了下来,朝亭下看了看,又回身对那个俊美男子道:“你且先回房休息,待孤处理完琐事后你我继续。” 那男子对东海王施了一礼,转身退出小亭,下了台阶与云孟擦肩而过,云孟没敢抬头看他,耳边只听到此人轻声叹道:“哎,为人棋子,还蒙在鼓里。” 云孟心中疑惑,但也没多想。就听东海王声音从亭中传来,道:“你就是云孟?” 云孟忙躬身施礼答道:“在下,正是云孟,云景略。此番拜见殿下是受家师征西将军之命送一封家书给殿下。”说着从怀中将信函取出,双手递上。 下人接过书信,给东海王递了上去。东海王道:“既然你是征西将军之徒,那就不是外人,此处也并非朝堂,不必多礼,你上来到亭内回话。” 云孟称是,走上台阶,见到东海王此时正居中而坐,云孟不敢造次,忙上前深施一礼道:“草民云孟拜见殿下。” 东海王哈哈一笑,道:“本王说了不必多礼,你且抬起头让孤看看。”云孟遵命抬起头来。 东海王端详了半天,自语道:“桓原的弟子倒是生的英俊。” 又对云孟道:“你回去转告征西将军,信本王已看过,一切就依将军之意。” 云孟拱手道:“在下定将王家口谕带到,若无他事云孟就此告辞。”云孟是片刻也不想在这王府多呆了,这里的一切都让云孟刚到不舒服。 东海王也没有多留云孟之意,便准了云孟。云孟躬身退下,可眼角余光却看见那封书信就在小亭石凳上,却好像并未拆封,那为何东海王说已经看过信了?云孟心有疑惑却半步未曾停留,直接离开了东海王府。 门外青遥见到云孟,道:“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事都办妥了吗?” 云孟笑道:“你还觉得快,我都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还好恩师嘱托之事都已办好了。接下来的几日时光可就由我们支配了。” 青遥也笑道:“公子说的太对了,平日里于翁都把我看的可紧了,快憋死青遥了,如今可好啦,青遥倒是要跟着公子四下玩耍玩耍。” 云孟道:“好个青遥,你也二十多岁了,整日还似个孩童一般。眼下先别急着玩耍,我们还是先去看望看望殷大哥。” 第二十四章 兄弟相见 云孟与青遥离开东海王府后,径直就到殷渊在建康的住处,到了地方才发现殷渊已不在此处居住了。四下打听才在十字东街找到了殷渊的新住处,诺大的一座宅院,毫不逊色于征西将军府,云孟感叹道“殷兄看开真是今非昔比了。” 只见府门紧闭,上悬文思别院匾额,看似却又不像将军府宅。云孟亲自上前轻叩门环,不一会儿,一个内侍打扮的年轻人将角门开开,打量一番云孟,细声细气道:“公子何事?” 云孟未有怠慢,拱手道:“请问,这是殷大人府上吗?” 内侍答道:“正是,请问你找大人有事吗?” 云孟又道:“在下姓云名孟,与殷大人乃是结拜兄弟,今日我从荆州赶来,特来拜会我家兄长,还请劳烦通禀一声。” “哦,您就是云孟公子,请恕奴才眼拙,没认出您来,殷大人早就吩咐过,若是您来了要奴才们好生接待,快快请进,快快请进。”内侍连忙躬身施礼道。 云孟跟随内侍进了院内,沿游廊来到正堂,内侍请云孟先坐,又敬上香茶,道:“公子且在此稍等,适才大人被会稽王请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府。”云孟道谢。 也就是两杯茶的功夫,就听到院中有人高喊“哈哈哈,贤弟、贤弟,你可算来了。” 来人正是殷渊,云孟连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兄弟二人在门厅相遇,云孟对殷渊拱手施礼道:“兄长一向可好,小弟今日来看望你了。” 殷渊一把拉住云孟道:“贤弟又是如此多礼,方才听下人说贤弟来了,为兄高兴极了,原本满腹郁闷都已抛到九霄云外了。来来来,贤弟咱们进屋慢慢聊。” 殷渊又吩咐手下准备酒菜,今日要与云孟一醉方休。二人携手一同回到正堂落座,此时青遥也上前给殷渊请了安,三人寒暄了一阵。 殷渊问道:“为兄一月前回到建康,还到征西将军府找过贤弟,可是却得知贤弟随桓大人去了荆州,为兄还愁如何才能找机会见见贤弟呢,没想到今日贤弟倒是先来看望为兄了。” 云孟笑道:“小弟也是思念兄长啊。只是师母患病,家师要返回荆州探望,小弟定是要随家师回去的。说道此次来建康,还是因为家师交代了一份差事,小弟也才顺便可以与兄长见上一面。” 殷渊道:“是吗?” 云孟继续道:“小弟还得给兄长道贺啊,听说如今兄长又新任平南将军之职,可谓是节节高升了。” 殷渊道:“贤弟消息可是够灵通的,想必又是征西将军告诉你的吧?” 云孟答道:“这些消息正是从家师口中得知的,莫非有何不妥?” 殷渊沉思片刻道:“没什么,没什么,如今贤弟来了,你我兄弟二人就应该好好高兴高兴,其他烦心事暂不必管它。” 此时内侍来报,说酒席已准备好了,殷渊便带着云孟来到内堂,就见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冷热荤素,甜点果品样样不少。 云孟感叹道:“兄长你这排场是越来越大了,依我看征西将军府也比不上兄长这里啊!” 殷渊笑道:“贤弟误会了,为兄并不是喜好浮华之人,这座宅院乃是会稽王的一处别院,只是为兄在建康还无府院,殿下就将别院先借我暂住,至于这满桌酒菜,贤弟大老远打来看望为兄,不招待的好些,为兄心中可是过意不去的。” 云孟也笑道:“原来如此,方才小弟还纳闷,这将军府中怎么会有内侍呢?”二人又是哈哈大笑。 二人坐定,吃了几杯酒后,云孟道:“兄长,别嫌小弟多问,兄长能在短短数月官升两级,一定是有了什么大作为,兄长不妨今日也给小弟讲讲在扬州之事,如何?” 殷渊也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贤弟啊!的确为兄在扬州办了一件大事,今日并无外人,倒也是可以说给贤弟听听。” 云孟立刻放下杯筷,端坐聆听。于是殷渊就将他在扬州如何暗查杜烁贪腐一案,详详细细的给云孟讲了一遍,云孟听得入神,表情也随着殷渊的讲述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有开怀大笑。 殷渊讲罢,云孟感慨道:“原来兄长去扬州巡察是假,按照调查贪腐大案才是真啊!” 殷渊也道:“这桩案子着实是棘手的很,要是没有裴兴和杨通从中协助的话,后果确实是很难预料啊。” 云孟道:“是啊,不过兄长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将不利转为有利,又能从千头万绪中找到线索,还是说明兄长真的是高人一筹啊。就比方说,若没有兄长那一剂古方医好了杨通老母怪病,怎能打动杨通,使其成为兄长的一大助力。” 殷渊道:“贤弟过誉了,其实像裴兴、杨通这样的有志之士还有很多,只不过如今官场风气污浊,很多人才不是被埋没,就是求自保而逃避。至于那剂古方,倒是得益于为兄那几年对医道的专研,关键之时确实可救人性命啊!” 云孟笑道:“兄长真高人也,不仅是有妙手回春之能,又具上医医国之才啊。倒是小弟对那些古方、古法颇有兴趣,兄长能否割爱,将所藏书籍借与小弟拜读一二啊?” 殷渊一拍大腿,轻叹一声道:“贤弟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为兄就悔恨万分啊!” 云孟问道:“兄长为何如此说啊?” 殷渊道:“贤弟有所不知,为兄那日见形势大转,久压在胸口的郁闷一下子都没了,一时兴奋过头便多饮了几杯,癫狂起来,竟然将整箱医道古籍都给烧了,后来据下人们讲,当时他们拦都拦不住,为兄一边烧书,一边还叫嚷着书已无用。哎,说来真是羞愧啊!” 云孟也笑道:“兄长,也是真性情啊,只是那些书烧了确实可惜。那么后来朝廷又是如何处置杜烁一党的呢?” 说到此处,殷渊面色似乎有些凝重,轻推了一下碗筷,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轻叹了一声。 云孟见状也站起身,走到殷渊近前问道:“兄长为何如此,莫非其中有了变故吗?” 殷渊道:“一言难尽啊,原本一切都进展的颇为顺利,铁证在手,杜烁侵吞一案也一一做实,建康和扬州共一十三名文武官员涉案,其中也京中度支尚书、侍郎等大员,一干人等俱都招认,也均被收监。本以为此案终可以尘埃落定,可谁知,就在五日前,杜烁在狱中指名要见为兄,为兄觉得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估计是杜烁还有什么后话想要交待,便到大狱中见了他,杜烁见到为兄讲了一番话肺腑之言,令为兄原本的轻松,一下子全都没了。“ 云孟问道:”杜烁究竟说了什么,让兄长如此忧虑?“ 殷渊道:“杜烁讲他自知命不久矣,但若是落得个贪官的名声,却心有不甘。他家三代为将,战功赫赫,他虽骄横但绝非是个贪官,这一点他请我务必相信。他告诉为兄这案子背后其实还有极深的背景,他也只是其中的一环。只是因为一个‘义’字,他却不能讲,有朝一日若是为兄能够查到真相,便都明白了。杜烁说只因敬佩为兄的为人,故而临死之前想与我见上一面,他还劝为兄要尽快远离官场,说我为人太过忠耿,只怕最后下场还不如他啊。” 云孟笑道:“兄长难道就因此而郁闷,是不是思虑过多了。” 殷渊又叹一声道:“贤弟不知啊,那日为兄见过杜烁后,当日晚间杜烁就在狱中悬梁自尽了。你说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云孟道:“竟会如此,是杜烁畏罪自杀,还是因为何人何事而不得不闭嘴?” 殷渊道:“贤弟与为兄想到一处了,杜烁这么一死,反而倒是说明这桩案子还没有真正结束,也许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浮出水面。” 云孟又道:“是啊,兄长既然有此疑问,就应尽快将这些疑点向会稽王殿下禀报。“ 殷渊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为兄哪里敢耽搁,立刻就将这些发现和想法向会稽王禀报了,可是会稽王的态度却是让人琢磨不清,殿下只是称赞我心思缜密,但是否再继续深查此案却只字不提。” 云孟也疑惑的问道:“这桩案子不是殿下命兄长去查的吗,为何发现了新的线索却不再追查?依小弟看这其中似乎大有文章,莫不是会稽王对兄长有所隐瞒?人心叵测,兄长还是需多加小心啊。” 殷渊听了云孟之言倒是笑了:“贤弟关心为兄,为兄自是知道,只是贤弟多虑了,殿下的为人为兄还是相信的,殿下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暂不便与我讲。却是当今朝局内耗太重,如此下去迟早会伤了国之元气啊。” 云孟又道:“既然兄长心中已有乾坤,那就是小弟多虑了。只是现今官场风气岂能是兄长一人之力就能够扭转的。唯有朝廷痛下决心整治吏治,不拘一格启用天下才俊,打破世家独大的局面,才有可能再现中兴。” 殷渊道:“贤弟讲的都对啊,只是想要实现又谈何容易。当今天子体弱多病,已久不问朝政,表面上看现在是由会稽王打理朝政,其实现今的大晋却是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王、谢两家自是不用多说,就连贤弟的恩师桓大将军也是称雄一方。想要像贤弟所言整治吏治又谈何容易。” 云孟解释道:“兄长,家师所为却是在为恢复江山,并无独大之心啊?” 殷渊又道:“贤弟所言为兄也明白,为兄打心底也愿意相信桓大将军是一位真英雄,但既然桓大将军恢复江山之志,为何朝廷三番五次召请大将军进京辅政,甚至许以左丞相之职,大将军都推辞不受呢?难道真如朝中传言,说桓大将军是担心失了兵权而不愿进京吗?若真是如此,那与王、谢之辈又有何区别。” 云孟听殷渊这一番话,心中是说不出的一种不舒服,低头沉默不语。殷渊见状笑道:“为兄方才多饮了几杯,竟是些酒话,都是些胡言乱语,贤弟莫要往心里去。”殷渊话虽如此,可云孟哪里能拦得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第二十五章 新皇登基(一) 云孟在建康逗留了五日,其间倒是与殷渊又会过几次,殷渊着实公务繁忙,云孟不便过多打扰,另外还要回荆州复命,于是便向殷渊告了辞,殷渊知道云孟有心事,自己也无暇抽身,也就没有强留。这一日殷渊亲自将云孟送至城门外,又叮嘱云孟一番,然后兄弟二人挥手告别。 殷渊望着云孟远去背影,心中叹道”贤弟啊,前途难料,你一定要好生保重,千万不要如为兄这般被卷入无形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进退不得”殷渊此时内心中早已没有当时掀翻杜烁的兴奋,反而有一种一步一步被引入黑暗,却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恐惧感,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殷渊刚回到府中,便有人传来口谕,说会稽王请他过府议事,殷渊不敢耽搁,即刻便前往会稽王府。来到王府,并未通禀,直接由王府门人将殷渊引到会稽王书房。会稽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殷渊上前便拜,会稽王说道:“浩远来了,此处并非朝堂,浩远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又赐座与殷渊。 关于会稽王此处需介绍一二,会稽王司马于乃是元帝幼子,先封琅玡王,后徙封会稽王,历任散骑常侍、右将军、抚军将军等职。穆帝即位后,又升任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主辅朝政,喜好招揽天下名士,府中幕僚众多。 会稽王抿了一口茶问道:“浩远这段时日在孤的别院住的可习惯?” 殷渊拱手答道:“承蒙殿下恩待,臣在殿下别院住的很是舒适,下人们也伺候得很好,臣只恐消受不起。” 会稽王大笑道:“浩远过谦了,你为朝廷铲除杜烁一党,立下不世之功,区区王府别院又如何消受不起?以浩远之才,封王拜侯指日可待矣。” 殷渊道:“殿下过誉了,若无殿下运筹,又顶住多方压力,力排众议,臣哪里会那么顺利取得重大突破。只不过臣以为此案还远远没有……”殷渊本想说这桩案子还有诸多疑点,想请会稽王同意他继续查下去。可话还没说完,就让会稽王打断了。 会稽王摆了摆手,笑道:“关于此案咱们暂且不谈。对了,孤王听说浩远在建康还有一位异姓兄弟,是吗?” 殷渊答道:“回殿下,确有此事,微臣的确是结交了一位异姓兄弟,他姓云名孟,前几日刚从荆州而来,我们兄弟二人久未见面,多叙了叙旧,耽误了正事,还请殿下恕罪。” 会稽王又笑道:“浩远何罪之有?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是与浩远情同手足的兄弟呢。孤王还听说,这位云公子背景可不简单,乃是征西将军桓原的高徒,也是一位学贯古今,才学过人的大才子。只是有这么一位才子到了建康,浩远为何不为孤王引荐引荐啊?这本王可是要怪罪浩远的呦!” 殷渊赶忙躬身施礼道:“请殿下恕罪,臣弟不在官场,也不懂得这宫中规矩,只怕言语不周冲撞了殿下。另外,云孟来建康也只是停留几日,今日一早他已离建康会荆州复命去了,他日若有机会微臣定会带云孟来拜见殿下。” 会稽王挥了挥手示意殷渊坐下,又说道:“浩远不必多心,本王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怎能怪罪浩远呢?不过本王结识云孟之意却是千真万确,有朝一日浩远一定要为本王引荐一下啊。” 殷渊低头称是。 会稽王又问道:“对了浩远,你方才说云孟还要回荆州复命,莫非他来建康还有他事?” 殷渊答道:“回殿下,云孟来京之事倒是与微臣提过几句,他也只是为他的老师送一封家书而已。” 会稽王没有吱声,沉思了片刻说道:“如今天子体弱,恐怕再难主持朝政。若是真有一日天子仙游,浩远觉得哪位亲王可担当大统重任啊?” 殷渊一听会稽王问到此事,慌忙再次起身,躬身道:“此事关系社稷宗庙,微臣不敢妄议。” 会稽王摆摆手道:“诶!今日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且只是闲谈,无伤大体。浩远如何想的便讲出来,也好供本王参考一二。” 殷渊答道:“既然如此,微臣遵旨。微臣以为天子幼年登基,得有太后听政,殿下辅政,国力日渐强盛,诸事井井有条。然正如殿下所言,天子如今虽成年,但却体弱多病,若无殿下辅佐,恐怕是不堪承受繁重政务的。倘若真有那一日纵观当今亲王中,东海王生性文弱,喜好风雅,不太爱过问朝政,西海王又太过年幼,唯有殿下年富力强,又远见卓识,知人善任,且贵为皇叔,多年辅政广群臣亦是心悦诚服,若是论谁有继承大统之才,也唯有殿下了。” 会稽王笑道:“浩远谬赞孤王了,不过自先帝归天后,孤王确实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铭记先帝托孤之任,殚精竭虑辅佐天子,看到如今满朝文武各司其职,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也算是没有辜负先帝托付。当今天子仁厚之君,只可惜如今圣体每况愈下,天子又未曾有嗣……” 会稽王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日孤王之所以谈起此事,的确事出有因。今日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昨日太后密召多位宗亲元老进宫密商皇位继承之事。由谁来继承皇位孤王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希望新皇人选是位勤政务实,胸怀天下,英明神武,能够担负起恢复大晋江山之明君。” 殷渊道:“殿下忧国忧民,一片赤诚之心青天可鉴。微臣相信,殿下的德才品行,皇太后和各位宗亲元老心中必然有数,满朝文武也应明白,大统重任唯有殿下能够胜任。”殷渊此番话,会稽王并未言语,却是嘴角微微上翘。君臣二人聊了些旁的,殷渊见没有其它事情,便告退回府。 殷渊回到别院,晚饭也没用,而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殷渊思绪万千,百般滋味涌在心头。殷渊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棋子,其实会稽王只把自己当作是工具和羽翼,对自己也并不是完全的信任,一举一动他都掌握。官场之中一切都太虚伪、太伪善,身在其中,不是你想独善其身就能做到的,亦或只是自己的性格太不适应官场了,对,伴君如伴虎,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重新去做闲云野鹤为好。但殷渊又不是一个有始无终的人,即便离开也不是现在。于是,殷渊暗自决定待查清杜烁案后,就悄然辞官离去。 荆州,江陵,夜已入更,满城百姓大都入睡,只是桓府之中却仍是灯火通明,正堂之上,桓原满身披挂居中而坐,身旁站立一员战将,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怀中抱剑,正是武威将军桓业。堂下十几员战将各个盔明甲亮,腰悬刀剑分立两侧。桓原满脸严肃高声道:“今日,原接建康密报,天子已崩!” 堂下众将哗然,桓原顿了一下继续道:“天子驾崩,宫中却密不发丧,定有阴谋,甚至还有消息说天子是被人谋害的!” 又是一阵哗然,左边一位金盔黑脸将军出列,抱拳道:“大将军,此时正值国之危旦福祸之际,若真有贼子谋逆,国将不国啊!” 旁边有一位红脸将军出列道:“大将军,此刻我等该如何,请大将军发话。” 众将齐声附和。 桓原起身道:“我等受天子隆恩多年,今日天子蒙难,我等绝不能坐观。本将决意进京,铲除奸佞,匡扶宗室,拥立明君。” 言罢,一旁桓业将怀中宝剑递给桓原,桓原接剑,按绷簧,“仓啷”一声抽出剑来,道:“此剑,乃先帝所赐,上可斩亲王,下可杀乱臣。众将可愿随本将进京?” 众将抱拳齐声道:“末将愿追随大将军,铲除奸佞,匡扶宗室,拥立明君!铲除奸佞,匡扶宗室,拥立明君!”喊声阵阵,响彻夜空。遂既,桓原命桓业为先锋,领兵一十五万分水陆两军开赴建康。 几日后桓原兵发建康的消息便急报于宫中,崇德太后急召公卿文武重臣进宫商议对策。崇德宫中鸦雀无声,数名重臣只是垂首站立,太后轻咳了一声道:“诸位爱卿都乃朝廷股肱重臣,今日即将兵临城下为何无人应声。本宫自二十岁被立为后,两次临朝听政,何等场面没有见过,这世上的麻烦终归总有解决之法,他桓原如此难道就不怕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一旁大司马王凌附和道:“太后英明,桓原自恃功高,飞扬跋扈已久,今日竟敢逼宫,早已犯下不赦之罪,这等乱臣贼子一定要严加治罪。” “大司马此言微臣不敢苟同!”说话的正是尚书仆射谢必,谢必又道:“桓原历来以贤臣、忠臣自居,又几次北伐、西征,收复失地,广有口碑,此次又打出‘匡扶宗室,拥立明君’旗号,臣斗胆直言,天子驾崩,迟迟秘不发丧确实不妥,如今上至朝野,下至建康街头巷尾,都在私议此事,要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不管桓原本意为何,却是迎合了民意,这让朝廷如何治其之罪?更何况桓原有十五万精兵,而建康京畿守卫加上禁军又有多少?一旦开战又能抵挡得住吗?只怕到时局面已难以扭转了” “谢必,你好大的胆子!”谢必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人高声打断,崇德太后抬眼看去,原来是平南将军、扬州刺史殷渊。殷渊是随会稽王一同进宫的,也是在路上刚刚得知了一些情况,初始时还有些惊诧,站在一旁听着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出班启奏。 殷渊对崇德太后现深施一礼,然后道:“臣殷渊有本启奏。” 崇德太后看了看殷渊,道:“殷卿有何话说,尽管奏来。” 殷渊道:“臣遵旨,臣第一要弹劾尚书仆射谢必,请太后治其大逆之罪。第二,臣要向太后请旨,臣愿领兵讨伐桓原,以正皇室之名。” 还未等崇德太后说话,王凌便又上奏道:“殷将军勇气可嘉令人钦佩,无论桓原功劳多大,也只是臣子,无论他有何理由,擅自兴兵,就是对朝廷不忠,臣亦同意殷将军主张。” 崇德太后没有说话,此时谢必跪地叩首道:“太后,万万不可听信殷渊之言啊,一旦战事一开,便无回旋余地了啊!” 崇德太后黛眉微蹙,眼神看向会稽王,心道:“司马于啊,司马于,你可真是能沉得住气,此刻倒是讲句话啊。哼,无非又是想以此威胁我这寡妇人家罢了。” 众臣的眼光也是一会儿偷偷瞥向会稽王,一会儿又瞄一眼太后。最后还是崇德太后发话道:“皇叔,您可有何高见?” 会稽王拱手道:“太后,臣方才思考良久,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臣与桓原也有接触,此人看重名声,太后可亲自修书一封,讲明厉害缘由,劝其迷途知返,先礼而后兵,他若仍冥顽不灵,则调兵遣将进京勤王,也可民心所向。” 崇德太后沉思片刻道:“还是会稽王眼光独到,好,就依皇叔。” 于是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下一封书信,又加盖宝印,派内廷总管出宫送信。 第二十六章 新皇登基(二) 桓原亲统十五万大军水陆并进,不消数日便兵临建康。桓原大军将建康城三面围住,江面上又有战船往来游弋。如今的建康城内乱作一团,士农工商无不如惊弓之鸟,人心惶惶, 这一日,桓原与众将正在中军大帐内议事,忽然有门军来报,说宫中派人前来传旨。桓原听后稍事思考片刻,便亲自率众将到辕门迎接,见到来人正是宫中内侍总管高连喜,此人与桓原倒是熟络。桓原拱手施礼,朗声笑道:“原来是高公公到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高连喜还礼赔笑道:“桓大将军一向可好,恕老奴有太后懿旨在身,不能还礼,还请大将军见谅。” 桓原诧异道:“桓某还疑惑高公公为何会突然亲临军前,原来是有太后懿旨到,臣桓原接旨。” 说罢就要撩战袍下跪接旨,高连喜忙双手将桓原扶助,道:“太后口谕,‘桓大将军不必多礼’。”又将书信递到桓原手中。 桓原命人先将高连喜请到后帐歇息,自己则拿着太后密旨返回大帐,拆开封签,确实是崇德太后笔迹,说是密旨,却更像一封家书。密旨中说,“天子久病,不幸驾崩,本应昭告百官、天下,然宗亲元老及朝中重臣对新帝人选意见不一,形势几乎失控,本宫一再退让,不想却出现了如今局面。幸好有桓大将军这般忠臣良将坐镇,本宫心且安稳。本宫清楚,桓大将军乃一代忠良,多年来未忘先帝嘱托,呕心沥血,为大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现今,希望桓大将军仍能为大晋江山社稷着想,进京辅佐本宫稳定政局,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洋洋洒洒时而抒情、时而叙旧、时而又痛陈厉害,不卑不亢,又不失褒奖之情。 桓原读罢,心道:“好厉害的妇人,一封书信,聊几句家常,倒是乱了我的计划,如今只好将计就计,重兵围城之下,也不怕她有何阴谋。” 于是又命人请来高连喜,说道:“还请高公公回宫禀报太后,桓某谨遵太后懿旨,今日且将军中事务安顿一下,明日就进宫拜见太后,听凭太后差遣。”高连喜施礼告辞,回宫复命。 高连喜走后,桓原又与桓业安顿布置了一番。第二日一早,只带了六名亲兵便进了宫。 此时崇德太后正在宫内等候,昨日思量再三,已有决定。如今天下兵马十之五六尽在桓原掌握,其又控制荆司雍益梁宁军政事务。只有既倚重又加以利用,才能维护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而眼前的这帮所谓宗亲元老大都心怀私心,即便是有如殷渊这等忠义之人,也是空有一腔热血罢了。 太后正在思量,便有内侍来报,说桓原已在宫门外等候召见。崇德太后环顾四周,说道:“既然桓大将军到了,众爱卿还是随本宫出去迎接一下。”众臣称诺,随崇德太后一同到殿外迎接桓原。 桓原背着双手正在等待召见,老远就见崇德太后为首领着一帮文武大臣朝自己走来,桓原见状连忙紧赶几步,撩袍便拜,道:“恭请太后圣安,臣桓原救驾来迟,让太后受惊了。”太后身后文武官员听到桓原此言无不心中诧然。 崇德太后则笑着说道:“桓大将军快快平身,大将军一路鞍马劳顿,却是辛苦了,请大将军殿内议事。” 桓原又说道:“桓原何德何能让太后屈尊凤驾亲迎,臣哪里能够担当得起啊。” 太后又笑道:“大将军哪里话来,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啊,要在民间大将军与本宫还应叔嫂相称呢。”一旁众臣也附和着一阵笑。 桓原又道:“话虽如此,但君臣礼数不可弃也,还请太后先行起驾回宫,臣自当有本启奏。” 崇德太后见状,便道了声“好”,凤驾折返,又回到崇德宫内。 跟随太后的一帮文武,见太后不在,便纷纷上前与桓原请安、问好,毫无当日殿上正义凛然、口若悬河之势,唯独殷渊站在人群最后,冷眼看着。此时此刻殷渊肺都快气炸了,他哪里能想到上至太后、下至文武,见到桓原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就连会稽王也是对桓原笑容可亲。 桓原与众臣往崇德宫内走,刚好与殷渊对视,殷渊狠狠地瞪了桓原一眼,桓原却仿佛没看到似的与殷渊擦肩而过。 再次进入殿内,崇德太后已然居中高坐,文武分列两侧,桓原再行君臣之礼,奏道:”臣桓原有本启奏太后。“ 太后道:“桓卿平身,有何本章尽管奏来?” 桓原谢恩起身,说道:“臣在荆州惊闻天子驾崩,痛心疾首,又恐京中有变,奸佞之人图谋不轨,危及社稷宗亲和太后安危,星夜率十五万精兵,进京勤王。启禀太后,现建康巡防、宫城御林军已尽数在微臣掌握之中,太后尽可放心,不轨之徒再绝无机会。” 桓原此言一出,就连太后也是一惊,其他文武更是窃窃私语,太后看了高连喜一眼,高连喜面露紧张,微微点头。太后顿了片刻,强压心中慌张,说道:“还是桓卿考虑周到,本宫可以高枕无忧了。” 桓原又躬身拱手说道:“谢太后。臣还有本要奏。” 太后问道:“桓卿还有何事?”心想“桓原啊桓原,这建康城里里外外你都已掌控,难道还嫌不够吗?” 桓原继续奏道:“现今京中动荡,政局不稳,此事微臣已安排北府兵调查清楚,确实是有王宫贵胄趁天子驾崩,欲行不轨,如今一切罪证据在,还请太后定罪,以儆效尤。”说着从袖中将本章取出,由高连喜接过递给太后。 桓原本章中说,“蔡王司马璜与武陵王司马希为首,又有著作郎段涓、太宰长史庾青等人参与,密谋趁乱谋反,现已查实,请予诛杀。” 太后额头冒出丝丝冷汗,问道:“桓卿,蔡王等人现在何处?” 桓原答道:“启禀太后,臣本想以皇恩浩荡感化之,然蔡王乱党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就在昨夜北府兵缉拿乱党时仍负隅顽抗,武陵王、段涓及庾青俱死于乱战之中,只有蔡王重伤被擒。” 在场众臣各个听得大惊失色,忽听“啪”的一声,众人抬眼观去,原来是太后手中奏折掉在了地上。一旁高连喜忙上前拾起。 桓原道:“太后是觉得微臣处理的不当吗?” 崇德太后道:“哪里,哪里,桓卿处理得当的很,乱臣贼子就要快刀斩除,既然桓卿已然查得清清楚楚,其他诸位爱卿也应该没有异议,一切处置就依桓卿。” 桓原道:“臣遵旨。既然乱臣已除,当下还有两件事亟需要办。” 太后声音微颤问道:“桓卿还有何事?还请奏来。” 桓原笑道:“估计是太后这些日子过于疲惫了,连国之大体都忽略了,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太后脸色微白,强笑道:“本宫糊涂了,竟然忘了紧要之事。桓卿有何高见啊?” 桓原道:“既然太后问臣,臣的确有所想法,一是要即日昭告天下举行国丧,二是要确立新君,七日后行登基大典。至于新君人选,臣有意推举东海王殿下。” 桓原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先都是一愣,然后是一片哗然。桓原一下子将脸阴沉下来,环顾众臣道:“各位大人,可有异议吗?” 谢必出班奏道:“太后,东海王为人敦厚贤达,又是先帝胞弟,实乃明君之选,桓大人所奏臣附议。” 接着又有几名文武大臣一一附议,桓原将眼光转向一旁的会稽王,拱手轻声问道:“殿下,您乃辅政重臣,一言九鼎,对臣之主张有何意见?” 众人也都看向会稽王,会稽王脸色惨白,面部抽搐了一下,对桓原笑道:“大将军所言与本王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啊!” 桓原大笑对崇德太后躬身道:“太后,看来诸位大人均对桓某主张无异议,还请太后下旨。” “臣有异议!”桓原话音未落,就见一人出班跪地,太后与众臣一看原来又是殷渊。 太后本想问殷渊有何异议,未曾开口,桓原再次躬身道:“请太后下旨。” 崇德太后心中早没有了当初的算计,只求赶快结束今日的一切,便说道:“既然诸卿都赞同桓卿之奏,” 还未等太后说完,殷渊又高声奏道:“臣有异议。” “这?”崇德太后看向桓原,而桓原头也没回喝道:“殿前武士何在?” 左右走上来四名金甲武士,高声道:“在!” 桓原冷冷道:“殷大人病了,你等将殷大人速速送回府中休息。” 金甲武士不由分说,上去就将殷渊连拖带架拉出崇德宫,殷渊自是奋力挣扎,口中还不时高喊,但此时此刻还有谁会理会。崇德宫内鸦雀无声上至太后,下至文武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第二日,举国大丧,建康城中一片缟素,天下尽知天子驾崩。七日后朝廷昭告天下,东海王司马集继承大统,大赦天下,并改元太和。 第二十七章 再结知己 再说云孟离带着满心的不惑告别殷渊后,一心急着赶路,想马上赶回江陵。谁料,急火攻心,只走了一半路程就一头病倒,病来如山倒,云孟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还恶心畏寒,无论如何也再难以坚持,无奈之下只好先找地方休息调养。 云孟等人来到的地方名叫桃花镇,镇子挺大看似也很繁华,店铺买卖俱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云孟让青遥找了一家客栈,暂且先住了下来。云孟精熟医道,也知道自己这是内火上升,又外感遭了风寒,只要吃些祛寒发汗的药,再修养几日也就无碍了。于是云孟强撑着写了张药方,让青遥去镇上药铺去抓药,又吩咐随行的两名兵丁先行回江陵,将这边情形禀告老师,以免家中惦念。 青遥按方抓了药,又与客栈借来了药锅为云孟如何煎药、服药自是不细说。 且说,云孟每日按时服药,又休息了三日后,已觉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头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似乎也有了些胃口,想出门走走,透透气。 于是主仆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客栈。时值秋末,南方不像北方那般秋风瑟瑟,满地枯黄,却是暖和的,草木也只是嫩黄色,煞是好看。在镇子上走了一会儿,云孟觉得身上热乎乎的,额头上也微微的出了些汗,青遥怕云孟再着了风,忙取出随身带着的斗篷给云孟披上,又说道:“公子,您的病刚好些,还不能太劳累,不如咱们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吧?” 云孟点头同意,说道:“也好,前面好像有个酒家,你我去那里吃点东西,顺便歇歇吧!”主仆二人走进酒家,酒家不大,也就摆了七八桌子,里面很冷清,没有其他客人,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正伏在一张桌子上打着瞌睡。 云孟走到店家近前轻咳了一声,店家一激灵,打了个哈气,揉了揉眼,这才看见云孟、青遥二人,赶忙站起身来,殷勤的打着招呼说道:“呦,二位贵客快快请里面坐。” 二人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青遥问道:“店家,你这铺子都有什么啊?” 店家笑着答道:“小店在这镇上已开了多年,山珍海味,珍馐美味倒是做不来,做些家常便饭确是得心应手,就不知二位想吃点什么?” 云孟说道:“近几日没什么胃口,就做几道素菜,再烫壶黄酒就足矣了。” 店家道了声“稍等”便回到后厨准备,不一会儿店家就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一共是三盘素菜,一壶黄酒。店家给云孟、青遥满了杯酒,笑道:“听二位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可是由江北过来的?” 云孟饮了杯酒,觉得身上舒服了些,便答道:“店家好耳力啊,在下听您的口音也不像江南人士啊。” 店家叹道:“不瞒客官,小的姓王,本是冀州人士,为逃避战乱流落至此,还好遇到好心人家收留,又做了个上门女婿,也算安顿下来,如今就靠在这桃花镇上开小酒馆为生。” 云孟也轻叹道:“看来我等都是天涯沦落之人啊!”此时云孟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亲人,情绪也有些低落。店家见状,倒也识趣,便不再多言,招呼了几句,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有三人行色匆匆进了小店,随便找了个地方,点了些酒菜,便聊了起来,一开始云孟也没在意,到后来这三人谈话的内容却是吸引云孟。 就听坐在左边的一个矮瘦年轻人说道:“东家,我都打听好了,出了桃花镇往南十五里,有一座山岭,名叫桃花岭,据说这岭上近几年可不太平,闹匪患,有劫道的啊,可是咱这次收货,还必经桃花岭,绕不过去啊。” 右边年龄稍大一点的一位道:“哎,这年月,哪儿都不太平啊,东家依我看,此时快到晌午了,要不咱先找个客栈歇一晚,明儿一早天不亮咱就出门,说不定也能混过桃花岭去。” 居中东家模样的干瘦老者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哎,这叫什么世道,平日里受尽官府盘剥,天天变着样征税纳赋,如今还要被这土匪敲上一笔,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依我看咱也别去冒这险了,都是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的,再出上点意外,我老汉可再担不起了啊,你俩什么也别再说了,吃了饭咱们就打道回府。” 青遥听得也是不住摇头,小声对云孟说道:“公子,多亏咱们是往西走,要是也和这三人一样往南去的话,还不也要遇到山贼。” 王姓店家倒是个热心之人,听到那三人的谈话,便凑了过去,笑着说道:“三位,别怪小的多嘴,方才三位所说的我也听了几耳。小的告诉三位,您们放一百个心,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尽管去过那桃花岭。” 这三人一听店家这么讲,满脸吃惊之色,东家老者忙招呼店家坐下,亲自给斟了杯酒,问道:“店家,你刚才所讲是何意啊?是老朽听错了,还是这桃花岭上压根儿就没有贼人强盗?” 店家笑道:“客官不是您听错了,也不是桃花岭上没有山贼,只不过是这桃花岭上的山贼与其他地方的山贼不一样,这伙山贼只能叫义盗。听说这伙人为首的姓蒋名英,好像还有个混号,叫什么‘小奉先’,有把子能耐。之所以说这活山贼是义盗,是因为他们只打劫当官的,却从不骚扰百姓,要不然桃花镇离桃花岭这么近,早就遭殃了不是?故而小的让三位安心,您们尽管过岭,绝对没有危险。” 老者也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老朽多虑了,多谢店家提醒。” 老者又对左右二人说道:“也别等明日了,一会吃完饭,便收拾收拾直接赶路。” 于是,三人草草吃了饭,结了账,与店家告别赶路去了。 云孟听了半晌,也感慨道:“这年月,盗亦有道也是难得啊!要是有时间真想会一会这伙江湖人士,也领教领教那‘义盗’之风采。”主仆二人吃的也差不多了,便结了账,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就返回客栈。 掌灯时分,云孟刚用了些粥食,就听有人轻叩房门,云孟以为是客栈店家,便让青遥去开门问问有何事。谁知青遥打开房门,却不是客栈店家,而是一位白面公子面带微笑站在门口,见到青遥拱手问道:“你家主人可在?” 云孟听到忙起身走到门口,也拱手还礼道:“公子,请问您找云孟何事?请恕在下眼拙,你我可曾相识?” 白面公子却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孟后,又说道:“原来足下高名云孟,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云孟心想:“原来你并不认识我。”于是又问道:“请问公子有何事找我?” 白面公子又笑道:“云公子,怎么也不让在下进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云孟忙将书生请进房中,灯光之下云孟看得更清楚了些,这白面青年生的英气十足,二目如电、炯炯有神,身穿深蓝色剑袖袍,外披黑色斗篷,小冠束发,腰悬宝剑,脚踏云底皂面软靴,气度不凡。 二人分宾主落座,云孟拱手道:“还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年轻人还礼道:“说来确是在下唐突,前来拜访公子却为提前知会。小可姓蒋名英,字远达,江湖人送绰号‘小奉先’是也。” 云孟听到蒋英报名后,心中暗暗吃惊。 蒋英继续说道:“今日,我听说桃花镇上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在下还听说,公子也想结交蒋某,于是今晚在下便不请自来了。” 云孟心中暗暗佩服,心想“看这青年一表人才,谈吐举止都十分得体,哪里像是山贼,倒是像一位大家公子。”便说道:“云孟听闻,蒋寨主侠义也,如今得见尊面,实属云某幸事。另外,云孟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蒋英笑道:“公子请讲。” 云孟说道:“今日之事,可都是那王掌柜安排的?” 蒋英大笑道:“公子果然聪慧过人,不瞒公子,王掌柜确实是我山寨之人,平日里负责打探些消息。不过公子千万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只是一心想结交而已。” 云孟也笑道:“哪里哪里,云某并非小器之人,也是喜好结交朋友,今日寨主既然来了,你我便要好好交谈一番。” 于是二人海阔天空的畅聊起来,小到山野轶事,大至国家大事,文到乐府诗集,武至行军布阵,远至上古先秦,近到三国魏晋,一直聊到快近三更时分,仍觉不尽兴。 云孟感慨道:“蒋寨主如此雄才大略为何不报效国家,却要在此处占据山岭?” 蒋英答道:“实不相瞒,蒋某父辈也曾为朝廷命官,谁料却遭奸人迫害,全家一十八口除了在下,全都惨遭杀害。后来蒋某拜在高人门下学艺八载,两年前途经桃花岭,遇到山贼拦路,几个回合之下,在下灭了贼首,山上喽啰齐拥我为主,在下考虑暂时也无其它去处,便在桃花岭落了草,不过与手下喽啰约法三章,只抢贪官,不扰百姓。” 云孟叹道:“没想到蒋寨主竟有如此遭遇,乱世之秋,当今朝廷又埋没了多少英才啊。” 蒋英又笑道:“虽报国无门,但如今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今日蒋某已叨扰太久,但觉得还是不尽兴,明日还请公子到山寨中再聚,如何?” 云孟也笑道:“今日相会,云某也觉得与寨主相见恨晚。就依寨主之意,明日云某定到山寨拜访。” 蒋英于是起身拱手道:“那就一言为定,在下恭候公子大驾,到时蒋某还要向义父义母好好介绍介绍公子。” 第二十八章 亲人相见 蒋英走后,青遥对云孟说道:“公子,这位蒋公子看样子很有才干,也是个豪爽之人,可是。” 云孟问道:“可是什么?” 青遥答道:“公子,您毕竟现在身在官府,自古官与贼不同道,青遥劝您,要不明日还是别去了,免得平添了许多麻烦。” 云孟笑道:“我知道,青遥是担心我与那蒋寨主来往会辱了恩师威名,也给我带来一些麻烦,是吗?若此,青遥便是多虑了,我现在只是个闲人,既无官也无职,最多也就是帮着恩师打理些琐碎事务。再者说,我与蒋英脾气相投,敬佩他之才干。明日拜山也只是出于礼数回访一下而已,又不参与任何不法之事,还有何好顾虑的呢?” 青遥摇摇头,又一脸无奈的说道:“既然公子心意已定,青遥也不再多言,只是公子别忘了返回江陵复命之事,在此地还是不必过多耽搁啊。” 云孟说道:“青遥放心,这一点,我心中有数。”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云孟让青遥先到街市上买了些糕点果品作为礼物,然后主仆二人出了客栈,向桃花岭方向而去。一路无话,主仆二人边说边走,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来到了桃花岭山脚之下,只见山脚下有一座小亭,亭内有二人见到云孟主仆二人,忙快步迎了出来,老远就拱手朗声笑道:“可是云公子到了,在下在此恭贺多时了。” 云孟忙还礼道:“在下正是云孟,请问阁下是?” 只见说话这位身材瘦高,玉箍束发,双臂奇长过膝,面色枯黄,但双目如电,两撇八字小胡,样子倒是有些滑稽。此人笑着答道:“在下雷达,奉我家寨主之命在此迎候公子大驾。” 接着雷达一指旁边身材矮胖,眯眯眼,短手短腿的一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叫雷通。” 云孟又与二人再次见礼,说道:“让二位就等了。” 雷达说道:“哪里哪里,云公子能来桃花岭,乃是山寨之福啊。”于是由雷达、雷同兄弟引路,一行人上了桃花岭。 四人转过一处高坡,只见前方壁垒凸显,旌旗招展,寨墙高约两丈,此时寨门前吊桥已落,寨门大开,有两列喽啰各持枪棒站在左右,就听寨内“咚咚咚”三声炮响,不一会儿从寨内涌一队人,为首正是蒋英。 原来云孟他们刚到山门,便有探子禀报给了蒋英。蒋英这才率全寨头领迎接云孟,蒋英见到云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云孟双手,大声笑道:“云公子你可来了,让蒋某等得好生着急啊!” 云孟也笑道:“让寨主久等了,云某赔罪。”旁边众人也大笑,蒋英与云孟携手揽腕,一同进寨。 众人沿盘山石级一路而上,蒋英不时指指点点,为云孟介绍山寨各处,云孟心中暗暗佩服,暗道“蒋英真乃将才也,整座山寨壁垒森严,好似铜墙铁壁,各个部分衔接有法,首尾相顾,相互呼应,山寨兵将军容整齐,训练有素。” 穿过演武场,来到聚义厅,众人分宾主落座。蒋英又为云孟一一介绍山寨大小头领,然后对云孟说道:“蒋某虽与公子初始不久,但似乎却有一种心心相惜之感,实在是相见恨晚啊,公子若是暂无去处,可尽管留在山寨,想住多久便多久。蒋某也愿将寨主之位让与公子,我与一帮兄弟愿在公子左右听命,共谋一方大事,如何?” 云孟笑着连连摆手道:“寨主抬爱云某了,云某一介书生,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况且云某还有师命在身,实难从命。说心里话,云某也是极愿结识寨主这般英雄,寨主治军有方,文韬武略,真乃俊杰也。” 蒋英轻叹一声:“都怪蒋某疏忽,只是一厢情愿挽留公子,既然公子还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再勉强。就在山上多住上几日,与蒋某好好畅聊一番,也可多与公子请教一二。” 云孟笑着点头同意。 蒋英询问手下酒宴可否备好,雷达报道:“回寨主的话,酒宴早已备好,还请寨主与公子入席。” 云孟起身摆了摆手说道:“寨主且慢,昨日云某与寨主交谈之中得知寨主双亲也在山上,云孟既然到了山寨,就应先给两位老人家请安才是,还请寨主带路。” 蒋英面露难色答道:“此事不是蒋某忘了,昨日蒋某返回山寨,也想将结交公子之事告与二老,只是老母忽然身体抱恙,卧床不起,这才没有敢打扰父母。” 云孟道:“哎呀,令堂患病云某更应前去探望,何况云某也略通医术,也可为老人家诊一诊脉。寨主休要再推脱,还是请前面带路。” 蒋英于是便不再推让,让众头领在前寨等候,领着云孟转到后寨。还未进入房中,就听到有嘤嘤的哭泣之声传来,云孟随蒋英迈步进入二老房中,就见到一位白发老翁正垂首坐在床榻旁,老翁背朝着门口,云孟看不到面容,哭声却是从床榻之上传来。蒋英上前几步,轻声道:“父亲、母亲大人,有贵客来看望二老来了。” 老翁听到蒋英声音,慢慢转过身来,颤巍巍的用手揩去脸庞泪水,说道:“你娘身子有病,恐难见客,多谢客人了,英儿还是让客人请回吧。” 老翁话音未落,就听到蒋英身后“扑通”一声,蒋英转身看去,只见云孟双膝跪地,满眼噙泪,哭道:“爹、娘,二老可让儿好找啊。” 老翁与蒋英都是一惊,老翁让蒋英扶着起身,来到云孟近前,又揉揉双眼,靠近再看,“哎呀。”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幸好蒋英一直搀着。云孟、蒋英连忙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抚前胸,好大一会儿老翁才缓过神来,重新睁开双眼,一把紧紧抓住云孟的手,颤抖的发不出声来,云孟早已是泪流满面,反复安慰道:“我是孟儿,我是孟儿。” “我的孟儿,你可让为娘想死了。”此时又有一个苍老之声从床榻上传来,云孟忙与蒋英将老翁扶到床边,床上原本躺着的老妇此时也已挣扎着爬了起来,准备下床与云孟相见。云孟见到老妇又是泪水涌落,上前抱住老妇,二人痛哭起来。哭罢多时,云孟重新给二老下跪叩首,抽泣道:“孩儿当年与爹娘走散,这一别就是十二载,这十二载孩儿到处找寻、打听二老下落,时时刻刻不想念着二老,没想到今日内容能够在此相见啊。” 原来云孟今日见到的二位老人,正是十二年前与云孟失散的李山夫妇。李山此时也恢复了些气力,拉着云孟的手边哭边说道:“孟儿啊,真是苍天有眼啊,我与你娘亲想你想的望眼欲穿,到现在已年近古稀,你娘多少日日夜夜都以泪洗面,双眼都快哭瞎了,本以为有生之年恐不能再见到孟儿,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今日我们一家人还能再见啊。” 此时张氏老夫人就只剩下哭了,云孟怕老人家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又是一番安慰。一旁站着的蒋英都看傻了,一边陪着落泪,一边又心中犯着嘀咕。 一家三口又平复了半天,云孟这才起身,对着蒋英就是一拜,蒋英连忙阻拦道:“公子这是何意?” 云孟执意要拜,说道:“寨主对云孟有大恩,能收留云孟父母,又悉心照顾,才能使云孟与二老今日再见,如此恩情云孟感激不尽。” 李山又插言道:“正如孟儿所言,多亏有英儿,当年我与你娘亲,一路流浪至此,被那山贼掳上山寨,整日为他们劈材洗衣,受尽苦难,幸好英儿杀了那贼人,又拜我和你娘为义父义母,这些年来对我们如亲生父母,孝顺有加,若是没有英儿恐怕我们二人早已命丧黄泉了。” 蒋英连连摆手道:“这岂不是要折杀蒋英吗?”然后干脆也给李山夫妇跪下,继续道:“蒋英也是个苦命之人,少年时父母双亡,流落江湖,能与爹娘相遇便是前世的缘分,我们虽无半丝血缘,但二老待我却胜似亲生骨肉,这几年来,让蒋英又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又感受到了父母之情。”蒋英也说的很激动,泪水也是不住的流。 李山老翁一拍大腿,“嘿嘿”大笑道:“今日本是个好日子,为何我等却是抱头痛哭,哎,真是糊涂啊,两位孩儿快快请起,咱们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聊。”云孟与蒋英于是站起身子,一左一右坐在二老身旁,这时,老两口简直高兴地合不拢嘴,一会儿看看云孟,一会儿有瞅瞅蒋英。老母疼子,张氏老妇人为二人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又轻抚着云孟的后背,说道:“孟儿长高了,也长大了,快与娘讲讲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云孟于是便把当年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李山夫妇和蒋英。 二老听后,不住地点头,李山感叹道:”这桓大将军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啊,素昧平生,却能收留孟儿,传授学识。若有机会,一定等当面感谢人家。” 云孟说道:“二老放心,一定有机会的,二老当下是要养好身子,来日孟儿再接爹娘去见恩师。” 蒋英也说道:“是啊,来日方长,爹娘还是先调养好身子为好。” 张氏笑道:“实话说,为娘这病只是心病,就是思念过多,现在已经无妨、无妨了。” 李山也笑道:“倒是你兄弟二人,是不是也得改改称呼了?” 第二十九章 来得正好 “孤帆远去一叶飘,愁断衷肠念思幽,十二载后终又见,嘤嘤无语泪只流。”真可谓是苍天有眼,历经十二载后,云孟与李山夫妇终又相见,满满的都是暖暖的亲情。 这时李山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还沉醉于久别重逢之情中的云孟。云孟忙拉住蒋英的手说道:“这就是天赐的缘分,所发生的一切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既然天意如此,你我干脆就结为兄弟如何?” 蒋英也是大喜,说道:“哎呀,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恐怕哥哥嫌弃我出身,故而没敢张口,如今,天意都如此,事不宜迟,就由父亲、母亲大人作证,你我现在便结为兄弟。” 于是,蒋英招呼手下,在院中摆上香案以及瓜果贡品,二人净面洗手,面南背北八拜结交,云孟长蒋英三岁为兄,蒋英为弟,蒋英先与云孟行兄弟之礼后,兄弟二人又再次给李山夫妇叩首行礼。 俗语讲“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李山老两口心病尽去,一下子豁然开朗,又得了两个儿子,就连脸上的皱纹也笑开了花,桃花岭上众头领,大小喽啰也是兴高采烈。蒋英发下话去,全山寨张灯结彩,大摆酒宴,瓶酒方肉,连贺三日。 转头过了两日,云孟、蒋英正陪着李山夫妇聊天,忽然有喽啰来报,说是有一队官军正朝桃花岭方向过来。蒋英问道:“可曾看清有多少官军,打的什么旗号?” 喽啰报道:“回寨主,小的看得仔细,来的这队官军约有三五十人,打的是镇南将军府旗号。另外,小的们还看见这队官军还押运着十来辆大车,车上满满的装都是大木箱。” 蒋英想了想笑说道:“看来并不是来剿山的官军,说不定又是给哪个当官儿的送礼去的,不过来得正好,来呀,给本寨主抬戟备马,这送上门的肥肉哪里有不要之理。” 又转身对云孟说道:“哥哥请先陪爹娘小坐,兄弟我去去就来。”说罢率人就出去了。 再说云孟,本想拦一下蒋英,谁知还没等将话说出口,蒋英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云孟对李山夫妇说道:“父亲、母亲,孩儿放心不下远达,想出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李山连连点头,说道:“孟儿说得对,英儿太过年轻气盛,你去去也好,能拦得回就把这孩子拦回来,官军咱那里能惹得起啊。” 云孟称是,便带着青遥急匆匆追赶蒋英。云孟赶到寨门口,只见蒋英早已率一众人马杀出了山寨,横在了山路之上,烟尘滚滚,云孟看不清楚,云孟便又带着青遥登上寨墙敌楼,手搭凉棚,这才看清,确实有一队官军已被蒋英拦住,也的确在官军队伍中还有十余辆大车,此时官军各个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只见蒋英催马上前,朝官军喊了一阵话,喊得什么云孟听得不是很真切,对面官军也出来一将,在马上挥动手中大棍指指点点,然后又见从蒋英阵中杀出一员步将,手持朴刀,也不讲话照着官军将官就是数刀猛砍,刀刀直逼要害,云孟认得此人,正是通臂猿猴雷达,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也就十几个回合,雷达一个没留神,被人家一棍拍倒在地,上来几个官兵,几下就将雷达给擒住了。“哇”的一声,又从蒋英队中冲出一人,也是员步将,此人云孟也是认得,正是滚地球雷通,雷同手执双刀,滴溜溜在敌将马胯下穿来穿去,专砍马腿,敌将倒是有些忙于应付,但还是实力不济,又是十来个回合,让人家一把抓住腰带,直接举过头顶,扔了出去,同样被擒。 蒋英一下子急了,挥方天画戟就要上前。云孟一看眼前情形不对,忙令寨墙上的小喽啰鸣金,蒋英回头看了寨墙一眼,面露无奈之色,拨转马头带队撤回山寨。云孟又令弓箭手,急急放箭,使得官军上前不得,只能暂且远远先退。 云孟下了寨墙,正碰上蒋英垂头丧气,便问道:“贤弟是怪为兄吗?” 蒋英抱拳叹了口气说道:“哥哥哪里话来,哥哥鸣金小弟自是要遵命,只是便宜了那贼官军,又折了我两员头领。” 云孟笑道:“贤弟不必着急,要胜他并非难事,只需智取,又不折损兵将,何乐而不为呢?” 蒋英一听,面露惊异问道:“兄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云孟微笑道:“贤弟附耳过来,你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便可大胜而归。”云孟在蒋英耳边低语了几句。 蒋英听后大喜,说道:“兄长果然妙计。”于是依计安排下去。 官军也曾几次试图强行突围出去,但每次都被守寨弓弩手乱箭逼退,眼看天色快黑,光线昏暗,官军亮起了火把,但可视范围仍然有限。就在此时,只听得炮声隆隆,再见一哨人马从山寨冲出,直奔官军而来,官军见敌来势汹汹,不敢硬拼,转身就往来路急退,还没跑出多远,就听一声呼哨,对面山岭间亮出众多火把,杀声震天,官军一看退路也断,不敢恋战,又往另一方向急奔。没跑多远又是有伏兵杀出,这下官军阵脚大乱,尽管官军统领不住地呵斥军士不要乱,但此时官军士兵谁还顾得上方向、队形,如同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多辆大车也扔在地上,那统领见状只好带着几个亲随杀出重围,往西南方向急奔而去,跑着跑着就见前方大树下有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人,正笑着看向自己,统领定睛一看却是白天那山寨寨主,大骂道:“好贼首,你在这儿啊!休走,看本将军如何生擒了你。”说罢催马提棍,杀将下来,还没到大树近前,就感觉身下马蹄突然踏空,接着身子下坠,心道“不好,中计了。”可是为时已晚,连人带马跌落到陷坑之中。 不一会儿,探进几只挠钩来,将统领钩了上来,然后便是被人摁在地上五花大绑。蒋英走到统领近前,蹲下身子,笑道:“白天你不是挺能打吗?怎么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哈哈哈。” 那人对着蒋英就啐了一口,骂道:“贼子,要杀便杀,爷爷绝不含糊。” 一旁喽啰上来就是几脚,对蒋英说道:“寨主,要不现在就将这狗官给宰了?” 蒋英擦了擦脸,笑道:“骨头倒是很硬,先不急着杀他,带回去交给兄长发落。” 然后转身对众人高声道:“小的们,今日大胜,来敲锣打鼓回山寨喽!”只见众人兴高采烈,押着俘虏,推着大车返回山寨。 此时,山寨内早已是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聚义厅中云孟正在品茶,就听见蒋英笑声传来,见到云孟便道:“哥哥,小弟今日真是佩服极了,一切尽在兄长掌握之中,山寨未损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着就要给云孟行礼。 云孟赶紧拦住,笑道:“你我已是兄弟,还做此作甚?倒是那些官军还是好生对待,给他们留条生路吧!” 蒋英答道:“哥哥宅心仁厚,小弟哪敢不从。” 这时雷达、雷通兄弟也进到聚义厅,见到蒋英就拜道:“多谢寨主搭救之恩!” 蒋英道:“二位头领要谢可不应谢我,这全凭我兄长妙计才能这么顺利救下二位啊。” 二人一听,忙又对云孟一拜,云孟连忙扶助,说道:“云孟举手之劳,二位不必多礼,安全回来就好。” 蒋英往虎皮椅上一坐,对手下说道:“传令下去,不得虐待被俘官兵,待天亮后就将他们放下山。” 不一会又有手下来报,已清点清楚,共缴获十三辆大车,车上尽数装得都是金银、玉器,每车十箱,共计一百三十箱。蒋英听罢大笑道:“这可真是块肥肉,好好好。”蒋英命人将所缴财物先登记造册,待来日再分出部分发放给周边穷苦百姓。 蒋英正给云孟绘声绘色的讲述夜间一战的情形,有头领进来禀报道:“禀报寨主,小的已按寨主吩咐将被俘官军好生安顿了,大都还是比较听话的,只有那个官军统领,一直不服不忿,嚷嚷着还要和寨主一决高下,那厮力气极大,好几个兄弟都摁他不住。” 蒋英一听脸色微沉,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推,骂道:“好个贼军官,爷爷如此好生待你,你却冥顽不灵,自己找死,来呀,把他给我押上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人被五花大绑推搡进来,这大汉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剑眉虎目,面似黑炭,云孟本来坐在一旁,看到此人却是一惊,又怕认错了人,忙起身走到大汉近前,借着灯光再看,大笑道:“哎呀!原来是你啊。” 连忙让蒋英给大汉松绑,蒋英纳闷问道:“哥哥难道认识这贼军官?” 云孟见蒋英不动手,便自己上前为大汉松绑,边解绳子边对蒋英道:“这人与为兄自幼相识,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谁知如今在此处遇到了。” 蒋英恍然大悟也上前帮着给大汉松绑,并赔礼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自家兄弟,方才多有得罪了。” 大汉此时也看到云孟了,眼睛瞪的老大,半天才说出话来,问道:“云孟,你怎么当贼了?” 云孟朗声大笑道:“曹奇,这里的缘由你有所不知,且听我慢慢道来。”原来这大汉正是曹奇。 第三十章 谁能料到 大水冲了龙王庙,打来打去,确是把曹奇给捉了。 云孟将曹奇拉倒椅子上,又给曹奇倒了碗水,曹奇也不客气端起水碗一仰脖,将整碗水喝了个底儿朝天。 云孟面带微笑看着曹奇,曹奇却瞪了云孟一眼,说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云孟一摆手大笑道:“不是你脸上有花儿,而是我能见到你高兴啊!你我二人自从上次建康一别,也有一年多了吧?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看样子你好像也做官了,是吗?曹将军!” 曹奇晃了晃大脑袋,咧了咧嘴说道:“云孟你可别挤兑我了,这破鸟官,我早就不想做了,平日里尽是受鸟气了。” 云孟面露不解之色,问道:“不是殷渊大哥给你写了封举荐信,让你找一个崔姓校尉吗?难道他待你不好?” 曹奇答道:“你是说崔挺吧,这人倒是不错,我拿着殷大哥的书信到江州找到他,他挺痛快,当日就将我留在他帐前听命,对我也照顾得很好,初始时我在军中混的也不错,慢慢的还当上了百夫长。可后来崔挺被调离江州,新来的官长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到处找我的茬,我也就是怕给殷大哥惹事,要不然早就收拾了那厮了。对了,云孟难道连你也看破了这世道,在这桃花岭落了草?要我说这就对了,管他娘的谁做皇帝,自个落得逍遥自在不是好得很嘛。” 云孟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又说道:“曹奇,事实并不像你所想的那般,它是如此这么一回事。”云孟又把整个事情前后经过给曹奇讲述了一遍。 曹奇听完激动道:“如此说来,现在叔叔婶婶也在山上?” 云孟点头,曹奇又喊道:“哎呀,真是太好了,快快带我去给叔婶请安。” 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让云孟一把拉住,云孟笑骂道:“你怎么还是这般鲁莽,也不看看现在都几时了,二老早已歇息,明日一早我再带你去请安吧。” 云孟这么一说曹奇才反应过来,拍着头说道:“要不是你提醒,我这冒冒失失的,可是要惊扰了叔婶。”于是又转身坐回原处。 云孟继续说道:“来来来,我还得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蒋英兄弟,别看他是暂时落草,但人家盗亦有道,为人忠义、正直,全凭蒋贤弟,不然我哪能再见到爹娘?” 蒋英连连摆手,笑道:“哥哥过奖了,小弟可是受不起。” 然后蒋英又对曹奇拱手施礼道:“哥哥在上,请受蒋英一拜,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哥哥见谅。” 曹奇拍了蒋英肩膀一下,咧开大嘴笑道:“好小子,你可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啊!不过你这兄弟我可是认下了。”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云孟又问曹奇道:“咱们再谈谈正事,你这次做的是何差事?另外,你可知车上那些箱子中装的是何物?” 曹奇想了想答道:“不就是往荆州送几车土特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然方才你们来抢,我也不急着护着车辆,抢就抢去了。” 一旁蒋英嘿嘿笑道:“黑哥,你真以为箱子中装的是土特产,来呀,将箱子抬上来一箱让黑哥看看。” 不大一会,四个小喽啰抬上一只木箱来,蒋英上前将木箱子盖掀开,往旁边一闪,让曹奇自己来看,曹奇伸长脖子往箱子里一瞅,倒吸了口气,喃喃道:“真他娘的怪了,不是说土特产吗,怎么是一整箱金银财宝。” 蒋英又笑道:“黑哥,何止一箱,整整十车,一百三十箱都是装的金银玉器。” 曹奇看了看蒋英,又看了看云孟,摇了摇头道:“这帮龟孙子又在搞什么,土特产就土特产,金银就金银,为何要这样做?我还纳闷儿为何每只箱子上都还贴上了封贴,估计只有那郭校尉应该晓得是怎么回事。” “那个郭校尉就是接替崔挺之人吗?他现在何处?”云孟忙追问道。 一提郭校尉,曹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这厮就好个沾花惹草,本来是该他带队的,他却让我先带队在桃花镇等他,谁知又去会哪个相好去了。” 云孟又问曹奇:“方才你讲,这些东西是送到荆州的,可知是送给谁的吗?” 曹奇又想了想答道:“好像只说是到江陵,到时会有人接收,至于是送给何人我却不知?” 云孟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曹奇和蒋英以为云孟是在考虑下一步的安排,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此刻云孟脑海中却是异常矛盾,尽管种种迹象已然表明,但云孟仍不愿将今日之事与征西将军府联系在一起。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孟抬起头来问曹奇:“曹奇,你可知郭校尉何时可到桃花镇?” 曹奇掐着指头算了算答道:“应该差不多就这一两天吧。” 云孟点点头,又对蒋英、曹奇说道:“那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接着又在曹奇、蒋英耳边安顿了一番。 再说郭校尉与相好告别后,带着几个亲随骑着马朝桃花镇赶来,郭校尉一路上心情颇好,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到了桃花镇一打听驿馆所在,很快便找到了。来到驿馆,见到曹奇也已经带队先到了,便把曹奇叫来,撇着嘴问道:“曹奇,这一路之上可是顺利,没遇到山贼吧?本将听说这桃花岭的山贼可是厉害得很。” 曹奇呲着大牙,赔着笑,抱拳道:“回郭将军,末将按照将军吩咐打出镇南将军府旗号,一路上太太平平就过来了,估计山贼看到镇南将军府五个大字就已闻风丧胆了,还哪敢露头。” 郭校尉点头说道:“嗯,曹奇,这一回你倒是学聪明了,以后就跟本将多学着点,保准错不了。” 曹奇点头称是,心中暗骂道“匹夫,你等着,一会儿便有你好瞧的。” 曹奇又笑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来军营当差又不是太久,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多多担待。对了,末将已备下酒菜,专为将军您洗尘,还请您赏脸。” 郭校尉邪邪一笑说道:“几日不见你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既然你有意孝敬官长,本将就遂了你的愿。” 曹奇又招呼上郭校尉的那几个亲随,一伙人有说有笑,围坐在一起,曹奇先给众人满上酒,自己也端起一杯,说道:“郭将军与各位一路勤苦,今日曹某借这杯薄酒,为郭将军和各位洗尘,来,请满饮此杯。” 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而曹奇却是偷偷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然后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郭校尉一伙人,郭校尉见到曹奇此状也是一愣,本想张嘴问:“曹奇你这是怎么了?”可曹字还没说出口,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然后“扑通”一头栽倒在酒桌上,是不省人事。身旁的那些爪牙,也是一个模样,东倒西歪倒下一片。 “哈哈哈,兄长的计策就是妙啊!不费吹灰之力全都办好了。”只见从旁边屋中走出一人,边笑边说,此人正是蒋英。 再说郭校尉,睡得迷迷糊糊,正做美梦呢。就觉得浑身上下突然彻骨的冰凉,打了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被人从头到脚给浇了一桶冰水,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了。他这下反应过来了,心道“坏了。”,再朝自己对面看去,面前坐着一人,长的眉清目秀,很是英俊,一身书生打扮,左右各站一人,郭校尉一眼就看见一旁的曹奇了,骂道:“曹奇,这是不是你做的,你能担待得起吗,赶紧给老爷松绑。” 曹奇却没说话,另一旁上来一个年轻人,照着郭校尉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把郭校尉疼的“哇哇”直喊,再看嘴角也淌下血了,再嘬嘬牙,后槽牙都给打活动了。这下郭校尉老实了,也不敢喊、不敢骂了,而是用眼睛偷偷地瞅着面前这三位。 此时云孟开口问道:“今日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我问的问题,就不会受皮肉之苦,回答的我们满意,我兴许会考虑放了你,但是,你若是耍滑头,惹怒了我旁边这位兄弟,我可帮不了你。”说着云孟指了指蒋英,又问道:“你可明白?” 郭校尉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云孟又问道:“你姓甚名何,官居何职,到荆州又有何公干?” 郭校尉眼珠一转答道:“回大王的话,在下姓郭名帅,现在镇南将军麾下任校尉,小的只是个跑腿的,这次是受镇南将军之命送几车江州特产到荆州。” 郭帅话音未落,就见云孟把脸一沉,喝到:“嘟,好你个郭帅,还敢欺骗我等不成。” 又朝旁边蒋英说道:“贤弟,交个你啦。” 蒋英不由分说上去就要再揍郭帅,吓得郭帅连连告饶,道:“小的不敢了,小的全说,全说” 房中,云孟面沉似水的坐在椅子上,一旁蒋英、曹奇就那么站着,谁也不说话。云孟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打算再看一遍。曹奇忍不住了,说道:“还看什么啊,这信你都读了几遍了,还能看看出什么来呀?” 云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曹奇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却见云孟并没有理会曹奇,而是在屋中踱来踱去,嘴中反复念叨:“我就是不相信,不相信,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曹奇还想说什么,却被蒋英拉了拉衣角,又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俩出去。曹奇虽不明白,但也乖乖的随蒋英退了出去。到了屋外,曹奇问道:“你小子什么意思,不让我说话,却让我出来干什么?” 蒋英压低声音答道:“我的黑哥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兄长知道了真相,一时之间哪里能接受,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哎,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让兄长独自在屋中静静吧。” 第三十一章 灭顶之灾 云孟在房中都整整闷了快两个时辰了,饿的在外等候的曹奇一个劲的揉肚子,蒋英却是拉来张椅子,把腿一盘、眼一闭,打起坐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蒋英和曹奇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门口,云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却是声音不大,道:“蒋英、曹奇你二人进屋来。” 二人赶忙进屋,见云孟站在房中,面色仍不是太好,云孟开口说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有些我也没有琢磨清楚,但当务之急有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去办。” 蒋英问道:“哥哥,有何事你尽管吩咐。” 云孟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可能已经闯下了大祸,也怪我一时心神大乱,却放走了那郭帅。” 曹奇插嘴说道:“我当时就说了不能留着小子的活口,你却不听。你” 蒋英拍了曹奇一下道:“你别言语,先听兄长有何安排。” 云孟看了一眼曹奇,苦笑了一下说道:“世人常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因在我这儿倒是应验了。放了郭帅就等于是放虎归山,我倒是不惧他什么,只是连累了桃花岭山寨上的各位兄弟,也连累蒋英兄弟啊!” 蒋英笑道:“哥哥不必如此,要怪也要怪小弟一时兴起,要劫这伙官军。再说劫就劫了,大不了散了山寨,带着爹娘与兄长团聚,咱们再寻个好去处不就得了。” 曹奇也说道:“蒋英说的对,你们要是不劫我,哪能见到我啊!” “哎呀,黑哥,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蒋英对曹奇喊道。 云孟摆了摆手说道:“我估计官军很快就会来围剿山寨,山寨兵少将寡,恐怕是应付不了,蒋英兄弟必须早早安排,老父老母先就由贤弟安顿。我今日就动身回荆州,有太多问题必须要与恩师当面讲清了。” 蒋英疑惑道:“兄长山寨之事小弟自有安排,二老兄长也无需挂念,有小弟在爹娘定会安安稳稳的,这些兄长都尽管放心。只是,小弟觉得这荆州,兄长万万回不得啊,你这一回去不就是羊入虎穴了吗?” 云孟又是苦笑道:“不会的,毕竟我与恩师师徒一场,我想也不会有何凶险。再说,恩师对我有大恩,我又怎能一走了之呢,贤弟放心,待我与恩师讲明一切后,便告辞离开与你等会合。” 曹奇一听便道:“那我陪你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云孟道:“曹奇,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蒋英,保护好二老就行了。荆州,还是我带着青遥回去,你去了反而不妥。”曹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孟制止了。 于是云孟简单收拾了收拾,带着青遥分乘快马,奔江陵而去。 再说蒋英、曹奇送走了云孟回到山寨,立刻召集山寨大小头领和喽啰在演武场集合,蒋英对众人讲明了厉害凶险,又命人抬出山寨这几年积蓄下的金银细软,按人头逐一发放,很多人其实并不愿意散伙,其中就有雷达、雷通兄弟。雷达上前一步对蒋英抱拳说道:“寨主,山上兄弟大多是穷苦出身,哪个不是受不了官府恶霸欺压才上山落草,这些年弟兄们生死与共,早就将山寨当做自己的家一般,今日却要散伙,雷家兄弟心中难受啊!”众人也是随声附和。 蒋英叹了口气,拍了拍雷达肩膀,又看了看众人说道:“我蒋英又何尝不是与兄弟们有同样的感受,可是这次咱们捅了马蜂窝,到时大批官军一到,我们这小小的山寨又如何能够抵挡?我蒋英又哪里能白白损失了弟兄们的性命啊,不如早早散了,各自奔个去处。” 又有人喊道:“大寨主,那咱们就离开桃花岭再寻个好地方,另敲锣鼓另开张,反正大寨主去哪儿弟兄们就跟您去哪儿。” “对,对,就是”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蒋英挥了挥手,说道:“弟兄们的心意蒋英明白,如今我还有爹娘需要照顾,已不打算再做这营生,只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去处孝敬爹娘了。弟兄们若是再跟着我也没什么奔头,也别再干这刀尖舔血的买卖了,分些钱财做个小买卖,或是买几亩田也能安居乐业了。” 众人见蒋英心意已决便只好各自分了些金银,然后纷纷散去,回去收拾行装去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山寨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第二日各奔前程之时。天刚擦黑,就见桃花岭下烟尘滚滚、马声嘶嘶,大队人马杀向桃花寨,放哨的喽啰连滚带爬跑到后寨,蒋英此时也正在与二老安顿明日启程之事。 小喽啰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报道:“报、报大寨主,大、大、大事不好了。” 蒋英一听心中暗道“不好,看来要出事。”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速速报来。” 小喽啰继续报道:“禀大寨主,小的们刚才发现有大队官军已杀至寨门。” 蒋英又问道:“可否看清有多少人马?” 小喽啰答道:“哎呀,烟尘滚滚不计其数啊!” 蒋英大惊,喊道:“快快擂鼓,招众兄弟拒敌!” 又命雷达、雷通兄弟二人带一对人马,先护送李山老夫妇往后山撤退。自己则提方天画戟冲出聚义厅,再看前寨已是乱作一团,喊叫声响成一片,蒋英站在高处大喊道:“众弟兄莫要惊慌,各统领速速聚集本部兵马,听本寨主统一调配。” 这一声喊着实管用,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井然有序起来,各归各队。这是又有喽啰来报,道寨门已失守,现正由曹奇带着一伙人节节抵抗,朝聚义厅这边退来。蒋英眉头紧锁,心道:“只因官军来得突然,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为今之计只能且战且退,待天黑后再伺机突围。” 于是招呼众兵将杀将出去,没跑出多远就见到曹奇浑身是血,正挥舞着大棍,奋力抵抗,身边喽啰死的死、伤的伤,再看对面,为首一名敌将一身黑色盔甲,外罩黑袍,身高七尺上下,浓眉豹眼,面如重枣,颌下短髯,此人身旁站着一人正是郭帅,此时郭帅正指指点点不知和黑甲敌将在讲些什么,黑甲敌将此时也正眯着眼冷冷的看着蒋英。 蒋英心中明白这官军正是郭帅引来的,只是为何来得如此之快,暂时也顾不上多想,舞动大戟便杀入战团,身后众人也“嗷嗷”猛吼跟谁蒋英与官军杀在一处。杀着杀着蒋英暗暗道苦,心说“这帮官军是何队伍,为何与其他官军根本不同,各个杀伐果断,进退有章,一个还好对付,若是三五成团配合起来,却是实难招架。再看自己这边的山寨兵将,简直是惨不忍睹,通往聚义厅的道路也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倒地的兄弟们,蒋英奋力挥出一戟后,大喊道:”众弟兄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谁知根本无法退去,只见黑甲敌将一挥手中令旗,蒋英他们身后又传来阵阵喊杀声,蒋英心道“不好!”招呼了一声曹奇提着大戟就往后山跑,蒋英是担心李山夫妇的安危。只要是挡住去路的,他是见人就劈,就刺,杀得眼都红了,身上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官军的血,一通乱杀却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曹奇殿后领着剩下的人也跟了出来。众人一直跑到后山一山壁转弯处,就听到阵阵恸哭之声传来,蒋英心急,急跨几步转过山壁,看到十来个官兵围着山崖边的二人,正是雷达雷通兄弟,二人满身泥血,衣衫破烂,正跪在崖边朝着崖下哭喊,再看周围一地的死尸却不见李山夫妇。这下蒋英可急坏了,上去舞动大戟,便将十几名官兵砸倒,然后扔下大戟,跑过去一把揪起地上的雷达,喊道:“我爹娘呢?” 雷达看见是蒋英哭得更大声了,蒋英狠狠的踢了雷达一脚,再喊道:“快说,我爹娘他们人呢?” 一旁雷通,爬到蒋英近前,一把抱住蒋英的腿哭道:“大寨主,我兄弟二人没有保护好二位老人家,对不住你啊!” 蒋英扶起雷通,颤声问道:“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通抽泣道:“我们护送二位老人家往后山撤,谁知后山早有官军埋伏,我们陷入重围,我俩带着弟兄们与官军厮杀在一起,奋力突出重围。退至此处,护送二老的兄弟们全都战死,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却已再无退路。二位老人家不愿意被俘,也不愿意再拖累我们,就、就跳崖了,怪我等一时没拦住啊!”说罢又痛哭起来。 蒋英听到此处,大喊一声“哎呀,痛杀我也!”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众人又是一阵呼唤,半天蒋英徐徐转醒,勉强推开众人,爬到悬崖边是嚎啕大哭,口中不停的呼唤着“爹娘”,周围众人无不落泪,曹奇也是一下子蹲在地上,抱头哭嚎起来,边哭边道:“叔叔婶婶你们咋这么命苦啊,刚刚过上好日子,刚刚与云孟团聚,今日这么一下子就没了,云孟要是知道得多难受啊呜呜。” 有心的山寨头领上前劝慰蒋英道:“大寨主,还请节哀,此地并非久留之所,恐怕追兵就快到了,咱们还是先突出重围为好吧!” 蒋英并不糊涂,抹去了泪水,站起身来,清点一下人数,一看惨啊,诺大个山寨数百个弟兄,眼下只剩下区区十来个人了,而且还几乎人人带彩。蒋英捡起方天画戟,问道:“谁看到了今日屠寨官军的旗号了?” 立刻有人答道:“大寨主,小的看到了,这伙官军打的是黑旗,旗上绣着金子,十分特别,旗上书着‘北府徐’三个大字。” 蒋英咬着牙,狠狠说道:”北府,徐,还有郭帅,蒋英记下了,今日这笔血债,他日必让你等加倍偿还。”然后跪在崖边,对着崖下拜了三拜,其他众人也齐齐下跪叩拜。接着蒋英起身挥手,率众人趁着夜色逃入密林之中。 第三十二章 埋下杀机 “前日亲人终团聚,隔夜生死不相识。” 谁能想到一日之内,桃花岭山寨能遭受如此灭顶之灾,连累李山二老也跳崖自尽。 其实云孟、蒋英他们也料到了官军定会反扑,但却没算到来的这么快。那为何郭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搬来救兵呢?此处必须解释一二。原来当日云孟审问郭帅,又从其身上搜出密信一封,从而揭开了一个令其做梦也不敢相信的巨大秘密。 郭帅交待,原来他本是平南将军杜烁亲信,后奉命调职至镇南将军麾下,此次是受镇南将军之命押运军饷到荆州征西将军府的。 云孟起初听后根本不相信,疑惑的说道:“郭帅你少要蒙骗与我,谁不知朝廷例制明文规定,各府军饷均应先由度支尚书寺拨至五兵尚书衙门,再派专人押送运至各地驻军,且都应是制式官钱。哪里有你这般不伦不类的,你说你是奉命押运军饷,你可有官文凭证?若是你拿不出来,今日你休想脱身!” 郭帅虽是奸猾之人,但如今已刀架脖颈,也自知再不老实还会吃更大的苦头,只有现保全了性命,其它便还有回旋可能。于是哭丧着脸说道:“大王,小的所讲确实属实,只不过此军饷非彼军饷,小的所押运的其实应该叫私饷,乃是各地私募和征缴上来的,专门供征西将军府调配使用,所以并不是朝廷拨下来的军饷。” 云孟一听,心中不由一惊,转而又问道:“若是如此,你可有凭证?” 郭帅频频点头,答道:“有有有,小的身上还有镇南将军给桓原大将军的密信呢,大王您一看便知。” 云孟忙让蒋英搜身,果然在郭帅怀中找到了一封信函。看信封的确是镇南将军写给桓原的书信,而且还用蜡封了口。云孟拿起信对着光照了照,又翻过来覆过去好几遍,想看看信的内容,又不知该不该打开,如何打开为妥? 站在一旁的曹奇看着着急,一把抢过密信,也不顾云孟阻拦,嘁哩喀喳就将信封撕开,把信瓤取了出来递给云孟,嘴里还道:“哎,真搞不懂,如此简单是事情为何总弄得那么麻烦。” 蒋英笑骂道:“你这个黑哥,可真不是盏省油灯啊!” 云孟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先别讲话,自己轻轻将信展开,读了起来。不读还好,越往下读云孟吃惊之情越是增加一分,到后来云孟已是额头冒汗,眉头紧锁,就连拿信的手也是不住的微微发颤。 还是蒋英心眼儿活,看云孟表情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于是叫人先将郭帅带到别处。然后轻声问云孟道:“兄长,可是有什么麻烦吗?难道这信中有古怪不成?” 云孟长叹一声,把信递给蒋英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贤弟你自己看看吧!”自己则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之处,陷入沉思。 蒋英拿过信快速看了一遍,也是倒吸了口冷气,曹奇也好奇,便问蒋英信上写了些什么。蒋英对曹奇小声说道:“信中有些事情我也是不太明白,但却是说道这笔金银是平南将军府和镇南将军府收缴和筹措来的,还提到了因为扬州刺史查办了杜烁,担心对桓大将军有影响,所以才周转到江州而没有按惯例直接送到荆州。另外,这镇南将军还恳求桓大将军既然朝廷如此羸弱,不如早做打算等等。” 曹奇摸着后脑勺说道:“乱七八糟,闹了半天,原来这桓大将军想自立为王啊!那云孟这与咱们有何关系?” 蒋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曹奇低声斥道:“你知道什么,那桓大将军正是兄长的恩师啊。”曹奇一捂嘴不敢再言语了。 此时云孟心乱如麻,根本没听到蒋英与曹奇的谈话,尽管自己不愿相信信中所述,但明摆着杜烁之案的幕后主谋就是自己的恩师,而且也应证了当初自己对荆州兵马超编的质疑,恩师的确是在私募兵马,难道恩师真的不是为了北伐,恢复山河,而是要自立为王,取而代之?一切太乱,云孟内心很矛盾,不想去面对。也就是在云孟思绪大乱的情况下,郭帅被糊里糊涂的给放了,尽管蒋英和曹奇都曾极力反对,云孟还是固执的认为要信守诺言。 再说校尉郭帅被放后,片刻也不敢耽搁,撒腿就跑,他心中清楚,若是不能把山贼抓住,他绝没有活路。说来也巧,郭帅没跑出多远,迎面就碰到一支官军队伍,郭帅拦住了官军,一通报,原来正是荆州之兵。统兵之人正是桓原亲信徐宏,徐广达。徐宏是奉了桓原之命清缴完蔡王余党后,正好要返回荆州,恰巧在桃花镇附近遇到丧家之犬郭帅。郭帅见到徐宏便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当然肯定是要大肆渲染一番,说桃花山贼人如何如何的厉害。徐宏听罢,虎目一瞪,指挥所辖北府兵便攻上了桃花寨,打了蒋英他们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也才有了后来的血染桃花寨之事。 徐宏统领的北府兵是桓原亲手创建的一支奇兵,北府兵人数并多,有根据战甲和战旗的颜色分为多营,其中以黑营最为骁勇,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百里挑一的,而且身体强健,手底下都有两下子,不论是单兵,还是五人为伍、十人为伍都有极强的战力,桃花寨的一众喽啰哪里能是北府兵的对手。 徐宏命兵士速速打扫完战场,被劫的一百三十箱金银玉器也找到了,一边郭帅陪笑道:“徐将军英明神武,不费吹灰之力便荡平了桃花寨,末将实在佩服。” 徐宏鼻子一哼,他打心底里瞧不起郭帅这种人,冷声问道:“郭校尉,你不是讲这桃花寨贼首是个书生模样之人吗,刚才两军交战之时你可曾看到此人?” 郭帅答道:“回徐将军的话,刚才交战时小的看得仔细,确实没有见到那贼首,死伤与被俘的贼寇中也是没有发现此人,小的估计这贼首八成是乘乱跑了。不过咱们这一战还应该说是大获全胜啊,桓大将军定会” 还没等郭帅把话讲完,就被徐宏厉声制止了,徐宏道:“匹夫,你懂什么,今日之事要是走漏的半点消息,坏了大将军的大事,你我纵然百死也难辞其咎。你现在哪里也先别去,我给你留些人手,你速与本地衙门知会,画影图形,让他们多派人手,多设卡哨,把这桃花山方圆二十里都要查个清清楚楚,但对外只能说是官军剿匪,关于征西将军府却不可提及半字。你听明白了没有?”郭帅如鸡啄米般点头领命。 放下桃花山这边暂且不表,再说云孟带着青遥,离别蒋英、曹奇后,一路疾驰,三日后回到江陵,二人急急赶回桓府,却从于翁处得知桓原不在府中,十几日前就去了建康。再问别的于翁只答不知,又让云孟只管在府中等待就好。云孟心乱如麻,哪里还能待得住,于是瞒着于翁偷偷跑出桓府,再次奔建康而去。 走着走着,云孟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凭空多了很多关卡,盘查的也很紧,幸好云孟有征西将军府的腰牌,守卡官兵也并未为难便,只是简单询问几句也就放行了。 这时,青遥催马到云孟近前,用眼神瞟了一下旁边,轻声说道:“公子,你看那边。”云孟顺着青遥眼光看去,原来是关卡旁,张贴着悬赏缉拿的公文,再看上面的画像,画正是云孟与蒋英、曹奇的头像,但也许是画工水平太差,画得云孟多了一幅络腮胡子。 云孟忙低下头,与青遥催马疾走。到偏僻处,云孟对青遥说道:“看来桃花寨已被官军给剿了,只是不知道蒋英他们现在如何?” 青遥安慰云孟道:“公子不必多虑,您不是早已安顿蒋寨主他们撤离桃花寨了吗?估计官军也就是扑了个空,山寨上的人应该都没事的。” 云孟叹道:“但愿如此,只是我们这一路上也得小心一些,我总隐隐觉得要事发生。” 于是二人不再走官道,转而只走小路,尽管路是多绕了些,但却躲过了沿途盘查的官军。好不容易,这一日,主仆二人终于又赶到了建康。虽然距云孟上次离开建康也就是不到二十日,可是今日再进建康城却是景象大变,建康城内外已不见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和穿梭的人流,诺大的一座都城肃穆异常,全城尽是缟素,到处是持械军兵巡逻站岗,路上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云孟、青遥下了马,由青遥牵着马,二人步行进城。 云孟心中疑惑,心道:“此景,莫不是天子崩或是太后薨了,没想到短短十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正走着,就听身后有人唤道:“前面可是云孟兄吗?”云孟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却见一位少年将军,满身的甲胄,身后是一队兵士,云孟仔细看去,原来是桓业。 桓业看到前面之人确实是云孟,便笑呵呵的快步走上前,一拱手,道:“景略兄,果然是你啊。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从何处而来啊?先前你不是奉父亲之命来建康送信吗?这是……” 云孟也拱了拱手,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巧能在此地遇到贤弟,只是一言难尽,恩师可也在建康?” 桓业面露疑惑,犹豫了一下答道:“父亲的确也在建康,只不过这几日朝廷之事繁多,又值先皇治丧新帝登基之际,想见父亲一面属实难也。” 云孟心想:“原来如此,看来这段日子京城中却是变化大多。”云孟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言,只对桓业道自己鞍马劳顿十分疲惫,既然恩师公务繁忙,就先回将军府歇息等候。桓业也没生疑,与云孟寒暄句后,二人便相互告别。 看桓业走后,青遥问云孟道:“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这京城巡街的差事不是由京城巡防军来做,却是由大公子带着荆州兵来做呢?” 云孟沉默了片刻道:“是啊,难道恩师真的要那样做吗?” 青遥又问:“那,咱们现在真的回将军府吗?” 云孟摇摇头,说道:“如今,我有太多疑问,想找个人说说。咱们先不回去,直接去殷大哥那里。”于是主仆二人,转身前往殷渊住处。 第三十三章 深陷迷惘 再说云孟带着青遥没有先回征西将军府,转而去了十字东街的文思别院。就见别院外的灯笼也用素纱罩着,门前很冷清,台阶上落满了枯叶,却是无人打扫。 别院大门紧闭,旁边角门虚掩着,云孟上前在门上轻叩了三下,可是无人应声,云孟又唤了声“有人吗?”仍是无人应答,云孟觉得蹊跷,便将角门轻轻推开,迈步进到院中,刚走几步,便有窃窃私语之声传到耳中,云孟侧耳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两人正在议论着什么,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说这人也真是太不识时务了,如今就连咱们殿下都得让着桓大将军三分,他可倒好专门处处顶撞桓大将军,这下可好了,看他如何收拾?” 另一人应声道:“就是,原以为这位爷日后会飞黄腾达,咱也能跟着沾沾光,谁知如今旁人别说与他走动了,就是躲还唯恐避之不及呢。”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说道:“如今就盼着殿下早日收回这别院,或是能将咱哥俩儿调走,咱们也能避开这晦气。” 云孟听到这,不由轻叹了一声,不想倒是惊动了私语中的二人,院中顿时安静了,不一会儿就见从假山后面探出两颗头来,朝云孟这边看了看,然后走出两个内侍,其中一个云孟认得,正是上回在门前接待云孟的那位。可那人却装作不认识云孟似得,高声喝道:“王府重地,你等是何人,竟敢擅闯。” 云孟哭笑不得,又将心中火气压了压,拱手说道:“这位公公,在下有礼了,前几日其实咱们还见过面的,您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在下荆州云孟,特来拜访我兄长殷渊,还请通禀一声。” 那内侍抬着眼皮瞅了瞅云孟,哼了一声说道:“嗯,好像是见过你,也用不着通禀,你自己进去吧。” 云孟陪着笑说道:“公公说笑了,诺大个王府别院,您让在下去那里找我兄长啊?” 内侍不耐烦的答道:“就在书房,你上次去过的,沿着这条游廊到尽头便看见了,我们还有其它要事,你自便吧。”说罢和另一个内侍径直出了别院,走了。 青遥在一旁边摇头边问道:“公子,你说这些人都怎么了?前几日还殷勤有加,今日却是如此恶劣态度?” 云孟苦笑道:“方才他二人私语之言你也听到了,那明摆着说的就是殷大哥,看来殷大哥是得罪了恩师,可能如今失了势,连奴才们也跟着变了。走吧,别管旁的,你我进去去找殷大哥问问,便全都明白了。” 于是二人沿游廊径直来到书房,说来也怪,一路上再未遇到任何别院内的下人。就见书房门敞开着,云孟迈步进了屋,看到殷渊正伏在书案之上奋笔疾书,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凉意渐浓,殷渊却只穿了单衣,赤脚穿着鞋,发髻散乱。云孟叫了声“兄长”,殷渊他起头一看是云孟,憔悴的面容上顿时现出了笑容。殷渊忙放下笔,起身走到云孟近前,拉住云孟双手问道:“贤弟,你怎么来了?” 云孟长叹一声:“哎,一言难尽啊。”殷渊见此状便先招呼云孟落座,本想给云孟倒杯水,提起茶壶却是空的,朝外唤了几声,却无人应声。 青遥上前从殷渊手中拿过茶壶,说道:“先生,你可能还不知,这府里如今可就只有先生一个人了,其他下人都不知去哪里了。还是青遥伺候先生和公子用茶吧。”殷渊皱了皱眉,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遥转身出去煎茶自是不说。殷渊拿过一件长袍,披在身上身上,又将散乱的头发拢在脑后。笑着问道:“贤弟,你这刚走没多久,便又返回建康,看你这满脸的疲惫之色难道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结吗?总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为兄的遭遇了吧。” 云孟长叹一声,起身看向远方,满眼哀伤的说道:“兄长你能体会何谓‘恍如隔世’吗?你说大晋天下是不是真的气数将尽了,北伐也好,恢复山河也罢是不是也都只是妄想,其实最终都实现不了。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不能赤诚相待吗?是云孟看不清时务,还是我太过单纯?” 殷渊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云孟身旁,轻轻拍了拍云孟的肩膀道:“贤弟为何如此消沉,虽然为兄并不知道贤弟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情,但为兄依然坚信忠义之流还应该是多数的,虽然会有些跳梁小丑,宵小之徒偶尔兴风作浪,然邪不压正,终究会有海阔天空之日啊。你若有心结,便对为兄讲出来,看看为兄能否能帮到你?” 云孟看着殷渊,会心一笑,说道:“还是兄长心性豁达,笃定自然,凡事都能看得很开,尽管遭受逆遇,却还能不忘初衷,小弟不如啊。” 殷渊一阵苦笑道:“如今朝局迷乱,方向不明,虽在官场却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好似水中孤舟,要么顺流而行,却是处处浅滩暗礁,要么逆流而上,却又有巨浪劈面。难却不怕,只是不知所做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云孟疑惑的问道:”兄长为何有此感慨,能否也给小弟说说?” 殷渊答道:“还是不必说了,凡是都已经如此,大不了殷某也效仿古人,挂了大印,再做回山野之人。” 云孟接着说道:“其实即使兄长不讲,小弟能猜出一二,这一切是否与家师有关?” 殷渊点了点头,说道:“终究是瞒不住你,为兄之所以不与你讲,也是担心有些话会伤了你们师徒情分。” 云孟又轻叹了一声说道:“这其实也是小弟困惑之处,要不是遇到一些事,小弟也不会有此想法。” 殷渊看着云孟问道:“是吗?贤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还是说说吧!” 云孟一跺脚道:“也罢,那小弟就将这几日所经历之事讲给兄长听听。”于是云孟便将离开建康后所有遭遇详详细细的给殷渊讲了一遍。 殷渊听着听着腾地站起,原本披在身上的长袍也掉在了地上,神色激动地说道:“贤弟,如你所讲,看来我们都小看了桓大将军了,我说杜烁之案为何会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原来症结在此啊。” 说着走到书案旁,将刚才自己正书写的请辞奏折撕了个粉碎,然后转头对云孟说道:“要不是贤弟一席话,为兄真准备放弃了,现今,我绝不能任由乱臣贼子再继续做这些欺世盗名的勾当,纵然是铜墙铁壁殷某也要碰上一碰。” 云孟一看殷渊如此之状,赶忙起身,连连摆手道:“兄长还请息怒。也许事情不想兄长想的那般,亦或许老师有他的苦衷。” 殷渊转身看向云孟,激动地说道:“贤弟事到如今为兄也不能再瞒着你,就在你离开建康这短短十几日里,实在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之事,有些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为兄也是不敢相信。”殷渊便将圣上突然驾崩,宫内却秘不发丧,到后来桓原如何兵临建康,清算异己,威逼太后册立新帝等等如实告诉了云孟。 云孟怔怔的愣在当场,尽管极不情愿相信这一切,但理智告诉云孟所有的事联在一起的却就是一个完整的庞大的阴谋。云孟不明白,恩师已经位极人臣,手握重兵,为何还要效仿当年董卓、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难道他口口声声的北伐之事真的就是个赚取民心的幌子?难道对自己也是……?云孟不敢再往下想,心中抑郁得很。 殷渊轻声安慰云孟道:“为兄知道贤弟得知这一切后,定是一时难以接受,毕竟你们师徒情深,但做兄长的有些话必须要说,我不想看到贤弟还被蒙在鼓里。” 云孟仍然沉默,殷渊继续道:“贤弟的老师张口闭口器重于你,又是悉心栽培,又是磨练,可几时真正重用过你,这些年你只是游离于外,征西将军府内的要事你又知道多少,你老师的心思贤弟你真的知晓吗?也许不只是为兄,也包括景略你,甚至是东海王,不,如今应该是当今圣上,这些人都可能是这位桓大将军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兄长,您不要再说了,云孟不傻只是不想面对罢了。”云孟几乎哽咽道。“能否容小弟一些时间,云孟有心去找家师谈谈,晓以利害,家师重视名声,若是能迷途知返,化干戈为玉帛不是更好吗?相反若是家师仍然固执己见,小弟也已尽了弟子之责,到时候便会离开这是非之地,陪着义父义母隐居山林,再不问世间之事了。” 殷渊拉住云孟道:“为兄依你就是,但贤弟也大不可如此消沉,贤弟又满腹才华,何愁没有施展之地啊。” 二人正在长吁短叹,各抒感慨之时。青遥急急跑进来,说道:“殷先生,宫里有圣旨到了。”可叹殷渊一世英才,为人善良耿直,却又将落入一个更大、更凶险的圈套之中。 第三十四章 暗中交易 殷渊与云孟正在房中交谈,忽闻青遥报说有圣旨到了。殷渊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云孟在书房中稍等,独自快步出去迎旨。 不一会儿就见殷渊气冲冲的回来,将手中圣旨往桌上一丢,骂道:“真是荒唐,这让我殷渊如何去做?” 云孟纳闷儿便问道:“兄长先息怒,不是出去接旨吗,为何又发这么大的火?” 殷渊轻叹了一口气,答道:“贤弟莫怪,为兄只是因为这圣旨下得糊涂,才一时火气上涌。”接着又拿起桌上的圣旨递给云孟,云孟展看圣旨默念了一遍。圣旨上说,北方苻氏不遵礼法,趁我朝国丧之期,起兵犯我边境,滋扰寿春百姓,有朝中重臣保荐,朝廷命殷渊为大都督,统本部兵马讨伐苻氏。 一边殷渊又说道:“朝廷早有明示,历来凡属北伐军政诸事,均应由征西大将军主管,如今苻氏犯我,不去就近调集荆州精兵,却要我统本部兵马北伐,而我才刚刚接任平南将军之职,至今还未曾到扬州赴任,军中又因受杜烁之案影响,尚未整顿完毕,草草起兵哪里还能有战力。贤弟,你说这圣旨下得是不是糊涂?” 云孟心中明白,这可能又是与桓原有关,但还是劝慰殷渊道:“兄长,毕竟圣明难违,抗旨不遵可是大罪,兄长切不可落人以把柄啊!为今之计,兄长倒是可以借故向朝廷陈述事情,多提些条件,让朝廷多调集各地兵马、粮草以及辎重,才有获胜可能,这样一来,即便是出兵,以兄长之韬略,只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何愁不胜。同时,兄长也可借此壮大实力,也许还可扭转当前朝中局势。不知小弟是否讲到要害。” 殷渊感觉灵台顿开,大笑道:“哎呀,还是贤弟智慧过人,这般一举双得之策当真是好得不得了。若真能如此那桓大将军即便再嚣张,到时也不敢轻易逾越底线的。” 其实云孟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他不想看到殷渊被桓原一步步的算计,更重要的是不希望桓原越走越远。 云孟告辞后,殷渊连夜拟了一份奏折。第二日便拿着奏折去会稽王府求见。此时会稽王正在与一位面遮黑纱的神秘之人密商这什么,忽然有内侍在门外禀报,说殷渊在外求见。司马于一惊,眼神看向神秘之人,似乎是在询问此人。神秘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躲在了屏风之后。 会稽王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传殷渊。”内侍领命,不一会儿,殷渊走了进来,行了君臣之礼后。 会稽王问道:“浩远不在家中好生休养,来孤王此处可有事吗?” 殷渊诧然道:“殿下难道不知昨日朝廷给微臣所下圣旨之事吗?” 会稽王干咳了几声后说道:“是吗?孤王这几日染了风寒,朝中之事也未曾过问。不知浩远所受是何旨意啊?” 殷渊心中奇怪,心说“会稽王平日最关心朝政,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但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将圣旨大意给会稽王述说了一遍。会稽王听完,却表情如常,问道:“既然圣上有意由浩远统兵拒敌,足以说明天子之信任,浩远一定要好好把握,孤王也静候浩远凯旋佳音啊。” 殷渊听了会稽王之言疑惑之情更甚,心道:“我手中有多少兵马,多大能耐,殿下,您是清楚的,如今这般行事作风较之以往,差异也太大了些吧。” 殷渊又拱手说道:“殿下,既然朝廷信任殷渊,殷渊自当效力,纵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然扬州兵马不足,粮草、军械又十分短缺,倘若仓促出战恐有不利。故而臣希望朝廷能够调集多地兵马,再派专人负责粮草、辎重供给,如此首尾相顾,协同照应,必能一举击溃苻氏。” 会稽王眯着眼,似乎是在听殷渊陈述,但其实心中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大事,压根没有听进去只字半语。 殷渊则继续说道:“微臣已写下奏章,现如今虽是殿下与桓原共同辅政,然殿下贵为皇叔,在朝中广有人脉,一呼百应,群臣更是以殿下马首之瞻,桓原虽手握兵权,权倾朝野,毕竟还是臣下,殿下主张料他亦不能否定,故还请殿下为微臣做主。” 殷渊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后,抬眼再去看会稽王,却见会稽王仍旧是眯眼,靠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殷渊提高音量,一字一字又道:“臣请殿下做主。” 会稽王“啊”了一声,双眼忽然睁开,看向殷渊,似乎才神游回来,说道:“做主?做主!对对,浩远且将奏折留下,此事孤王还要再好好思量思量。” 殷渊察言观色,心道:“会稽王举止如此反常,此中一定有蹊跷,待我一试便知。” 殷渊又对着会稽王躬身一拜,会稽王问道:“浩远还有事吗?” 殷渊答道:“启禀殿下,臣近日又得到一个有关杜烁案的重要线索。” 会稽王笑道:“那杜烁案不是早已有了定论了吗?哪里有来的什么线索,浩远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殷渊又道:“杜烁案若只是为查实杜烁贪腐是否属实的话,的确是可以结案。但殿下心里应该明白,这杜烁案的赃款为何会至今仍下落不明,那么一大笔赃款它究竟流向哪里,杜烁幕后之人又是何人,这一团伙又有何居心等等?这些却是至今还是谜题啊。若是深究此案,殿下您说,这能叫做已经结案了吗?” 会稽王脸色一变,突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忙问道:“浩远,你的意思是,你已然掌握了……”会稽王话还没讲完,就听到会稽王身后屏风后面“啪啦”的一声,类似瓷器落地的碎裂之声。 会稽王顿时不往下讲了,沉默了片刻,然后掩饰道:“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宫内偏偏多了许多猫。对了,殷卿如今首要的是攘外,至于旧案只要证据不失,待殷卿回朝后再查亦不迟也。” 殷渊何等聪明,知道屏风后有人,今日会稽王反常也多半与此有关。便也不再多言,将奏折递给会稽王后,便告退了。 殷渊走后,会稽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此时,神秘人也慢慢从屏风后踱了出来,会稽王见到,连忙起身走到神秘人近前,说道:“为何那么不小心,要不是本王随机应变,就被殷渊看穿了。” 神秘人则转过脸,冷冷的看着会稽王,说道:“有些事情殿下当真想知道吗?” 会稽王被神秘人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解释道:“阁下误会本王了,本王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没有别的。” 神秘人又说道:“若只是好奇就好,我只是奉劝殿下千万别琢磨着从殷渊那里找到我的什么把柄,更不要有想以此威胁我的念头。有些事情殿下不知道反而更好。既然你我已然联手,那么就务必相互信任,否则有些事若是超出了我的掌控,结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会稽王听得浑身直冒冷汗,说道:“这一点阁下尽管放心,本王的为人,这么多年阁下也是应该知道的,本王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神秘人立刻转怒为笑,对会稽王拱手一拜道:“刚才情急之下,在下言语有失,乱了君臣之礼,还请殿下恕罪。但在下一片赤诚之心可都是为殿下大计着想啊。” 会稽王双手扶住神秘人说道:“阁下心意,本王怎能不知,自古贤王身边的忠臣那个不是直言相谏,只有昏君才喜欢阿谀奉承的奸臣。” 神秘人又说道:“殿下能体会臣的一片苦心,臣深感欣慰。” 然后神秘人拿起殷渊的奏折,翻看了几眼。对会稽王问道:“殿下对殷渊这奏章怎么看啊?” 会稽王答道:“这件事本王也没什么主意,还想听听阁下的主张。” 神秘人冷笑道:“要依在下的意思,便是准了殷渊所奏的全部事项,再给他戴一顶高高的乌纱,让他风风光光的出师北伐。” 会稽王一愣,疑惑的问道:“本王是不是听错了?阁下刚才是说将殷渊所要求之事全都应允了吗?”神秘人微微点了点头。 会稽王仍是无法理解,想问又不敢问,只是眼珠一个劲儿的左右乱转。神秘人开口问道:“殿下是不是对此有疑惑啊,想问问我为何如此安排吗?” 会稽王答道:“若是可以,还请阁下明示一二。” 神秘人冷笑道:“殷渊如此做,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对抗与我,此人是有才干,我也十分欣赏,只可惜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绝不能让他成为我等的拦路石。” 会稽王又问道:“阁下说的是啊,孤王也是如此觉得,既然要打压殷渊,找个机会革了他的职便罢了,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神秘人高声笑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其中道理殿下自去体会吧。”说着便将面上的黑纱紧了紧,低头快步离开了王府。只留下会稽王还疑惑的站在当场。 第三十五章 兄弟情深 第二日皇帝圣旨便下了,竟然准了殷渊所奏诸事,而且擢升殷渊为大都督,统领扬、豫、徐、兖、青五州兵马讨伐苻氏,又命尚书仆射谢必负责大军粮草、辎重调配供给事宜。 建康城中王宫贵胄得知殷渊高升的消息后,一改先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纷纷带着贺礼想登门道贺,却都被殷渊拒之门外。殷渊几经沉浮后早已看透了如今官场上的虚情假意,压根不想把珍贵的时光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应酬之中。可是面对如此的顺利的结果,还是多少有些出乎殷渊的意料,总觉得其中有蹊跷,却又不知道缘由所在,事到如今也只好将计就计,且走且看了。 再说云孟自那日告别殷渊,回到征西将军府后。本想与老师讲明一切,纵然是老师要责罚与他,有些话也必须要出来。可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桓原,偶尔桓原即便在府,也每每以政务繁忙为由一再推拖与云孟见面。在与殷渊交谈之后,云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老师了解的真的是太少、太少,可曾经老师那一番壮志凌云、慷慨激昂话语,却至今还在耳畔回响。老师不是希望自己与他共担恢复山河的重任吗?为何现在又是如此情形?难道是自己让老师失望了,还是这一切压根就是谎言?一边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另一边则是可以托付生死,情同手足的兄弟。为何如此艰难的选择却让自己来做? 云孟正在自己房中靠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目胡思乱想,这时青遥推门进来,对云孟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云孟睁开眼问道:“青遥,有事吗?” 青遥答道:“公子,青遥听说这两日殷府可是门庭若市,热闹极了,殷府门外不是各府的大人,就是京中的望族,全都是要拜访殷先生的。公子你说这是不是与前几日我们看到的情形大不相同啊?可这还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殷府大门始终紧闭,据说殷先生不论何人一概都不会见。” 云孟轻咦了一声,青遥又说道:“公子,反正这几日家主也不在府中,要不咱们也去殷府瞧瞧,凑凑热闹?” 云孟微笑了一下,说道:“也罢,在此处想破头也是琢磨不出所以然来,倒不如去兄长那里走上一遭,也可看看兄长那里有何进展。” 于是,云孟带着青遥起身就往府外走,迎面碰到了一人,正是徐宏,云孟多日不见徐宏,笑呵呵的与徐宏打着招呼,说道:“是徐大哥啊,多日不见,又去忙些什么啦?” 徐宏却表情严肃,只是拱了拱手,点了一下头,便走掉了。 云孟心中疑惑“今日徐宏有些反常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一旁青遥嘀咕道:“这个徐宏,真把自己当大将军了,气势倒是不小,竟然对公子如此无礼。” 云孟则说道:“青遥,不必如此小器,徐大哥一定是有极要紧的事要禀告老师,才顾不上与我等寒暄。等一等,青遥,你刚才不是讲老师这几日都不在府里吗,难道徐大哥不知道吗?” 青遥忙答道:“对,对呀,家主的确是不在府中啊!也许徐宏就是不知道,让他扑个空才好。公子别考虑这些了,咱们快些走吧。”青遥急着催促云孟快走,云孟也没再多想,只是摇了摇头,便带着青遥出了府门。 来到殷渊住处,果然正如青遥所言,门前停了数辆马车,还有十多个身着华服的人站在门前,有的在互相交谈,有的又好像是等的久了,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眼下本来就快入冬,天气寒凉,一群人在地上不住的跺着脚。别院大门紧闭着,云孟让青遥去叩门,青遥应了一声,小跑到角门处,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同时门内有人极不情愿的说道:“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家大人今日不见客,快别敲了,还是请……”里面的人本想说“还是请回吧。”此时角门也开了,里面的人也看到云孟了,后面的话便也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云孟一看,心想“这位不是老熟人吗!”原来开门的正是先后两次态度截然不同的那个内侍。内侍脸上瞬间堆出笑容,极为殷勤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公子来了,快快请进。” 云孟也没客气,迈步就进了别院,其他在门外等候的众人纷纷看向云孟的背影,各个表情面部呈现出吃惊之情。 云孟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书房,却看到殷渊不在屋内,而是正坐在书房门前的石阶上,仰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云孟轻轻的咳了一声,殷渊收回目光,又看向眼前,原来是云孟,便笑着说道:“景略来了。” 云孟也笑道:“兄长你这里可真是‘一夜间变化气象万千,须臾里体会世间冷暖’啊!” 殷渊连连摇头,大笑道:“景略,你可真会说笑。” 云孟又问道:“兄长,方才你在看什么?” 殷渊将手指向天空,说道:“景略你看这天中的云朵,总想遮去太阳,尽管有时确实是有短暂的阴暗,但最终,却被阵阵西风给吹散了,金阳仍然会遍洒大地。” 云孟仰望着苍天,喃喃道:“是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然后二人对视会心一笑。 一旁青遥戏谑道:“看来公子和先生都是情趣之人,天气如此寒冷,却毫无知觉,青遥可比不了,就是一会儿二位受冻不住,别找我要热汤才是。” 殷渊大笑道:“贤弟,你瞧,看来青遥是埋怨你我了,来来来,咱们也快进屋吧。”于是三人说笑着进到了书房。 殷渊书房内倒还是老样子,一个字形容“乱”,只是新添了火盆,比上一次来屋内温暖多了。云孟与殷渊围坐在火盆前烤着火,青遥站在一旁,谁都没说话,盆中的木炭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看来兄长是真的要走了,只是这一行艰险异常,兄长可是要多加小心啊!”云孟首先说道。 殷渊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君命不可违,况且抵御外敌我本义不容辞,如今又有诸路兵马配合,粮草军械齐备,可以说是形势大好。为兄分析苻氏毕竟根基不稳,内部纷争也是不断,根本无心长期恋战,只要我军将其锐气一下打掉,其便会如丧家之犬自行退去,故而为兄此次出征胜算还是很大的。估计为兄少则一二月,多则半年就可凯旋。到时你我兄弟又可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了。” 云孟也笑道:“兄长成竹在胸,好一派大将风度,小弟也希望早日听到兄长凯旋的消息。不过,小弟以为此次出师,兄长除了要有天时、地利外,人和似乎好缺了点什么?” 殷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贤弟说来听听,为兄还有哪些没有考虑周全?” 云孟想了想说道:“俗话讲‘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虽然兄长统领五州兵马,五州战将合到一处也必不在少数,是否各个都是能征善战、独当一面呢?其中有没有浑水摸鱼、滥竽充数之辈呢?还有这么多兵马出征又由何人来调度、节制呢,总不能都由大都督来做吧?” 殷渊啧啧称是,说道:“哎呀,贤弟真乃帅才,你我兄弟若能联手,恢复北方指日可待。只可惜眼下时局,为兄又怎能将贤弟拖入这漩涡之中啊!” 云孟也笑道:“兄长不必如此,小弟也只是胡乱揣测,不足为信。” 殷渊又道:“贤弟,哪里话来,你方才的分析句句在理,这也是为兄心中唯一的担心之处啊!不过贤弟既然能有真知,便必然定有灼见,是吗?” 云孟笑了笑,从旁边拾了一块木炭,轻轻往火盆中一扔,又搓了搓手。看向殷渊说道:“既然小弟恰巧与兄长想到了一处,小弟便将想到的解决之法说与兄长听听,不妥之处兄长还要及时纠正。” 殷渊点点头,十分诚恳地看着云孟。云孟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贤弟觉得兄长此番出征必要有一文一武。五州兵马少说也有十几万之众,若要运转流畅,调动有序,中枢之中必须责一专人担当联络各州军侯,上传下达之职,此人责任重大,须选处事老道,机敏果断、赏罚分明之人,既有运筹帷幄之能,又有舌战群儒之才,最重要的是此人必须是兄长的心腹,只有如此,一则可保军令通达,二可保各部有序,三可保官兵折服。此谓之文也。” 殷渊不住点头,又问道:“好,贤弟,那何又为武呢?” 云孟接着说道:“武者即先锋也,先锋者帅之刃也,锋之所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又能遇强敌而不屈。” 殷渊大喜道:“贤弟一席高论,为兄如醍醐灌顶,受益无穷啊。若能有这一文一武辅佐,出师必捷矣。” 云孟笑道:“兄长严重了,小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至于利害关系,遣兵派将之事还只能有兄长自行定夺,小弟可是有心无力,不敢妄言的。” 殷渊面露微笑不住点头,云孟看到又笑道:“看来兄长心中已有人选,倒是小弟多虑了。” 殷渊大笑道:“知我者景略也!适才听过贤弟之言,为兄的确已有算计,为兄有心举荐裴兴为中军师,杨通为先锋,贤弟意下如何?” 云孟拱了拱手道:“如此军机大事,兄长怎能与小弟议论?” 殷渊摆了摆手道:“诶,贤弟此言差矣,你我情同手足,况且贤弟又能助我,再说这里又无旁人,说了又何妨?” 云孟笑着摇了摇头道:“兄长为官也有多时,为何仍是江湖做派,倒是要在军中切不可再如此,否则便会坏了兄长的威严。不过,刚才兄长提到的二位,小弟虽不熟识,但为人品行、智勇谋略倒是从前与兄长闲谈时多少提起过,兄长欣赏之人应该不会有错,兄长放心大胆启用就是。” 殷渊嗯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要话讲,但却欲言又止。云孟看到便问:“兄长可还有困惑,云孟若能为兄长分忧,兄长不妨请讲,若是不方便讲便也不要勉强。” 殷渊说道:“贤弟不要误会,不是为兄有意回避,只是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做?” 云孟疑惑问道:“兄长何事犹豫不决,可否说来听听?” 殷渊顿了顿说道:“为兄即日就将启程,可是离京之际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可此事又关乎贤弟,故而犹豫不决。” 云孟道:“哦,居然还与云孟有关,那兄长就更要说说了。” 殷渊端起茶杯,此时茶却凉了,殷渊将又杯放在一旁,斜眼看去,青遥不知何时在一边伏在桌上睡着了,便继续说道:“此事便是前日贤弟与为兄提起的杜烁案赃款流向之事,不瞒贤弟,为兄曾有意向会稽王暗示过此事,但出乎意料,会稽王一反常态,对此事漠不关心,顾左右而言他,为兄分析此中必定有变。但若是将一切真相就这样埋没下去,为兄又心有不甘,只想在离京之前将此事有个稳妥的交代,可碍于贤弟与桓原师徒之情,故而为难而已。” 云孟轻叹一声说道:“若为小义,云孟的确希望兄长不要再追查此事,也好保住老师的名声。可是若为大义,小弟又怎能为了一己私利,阻拦兄长呢?云孟虽不才,但也明白此中的利害关系。至于如何定夺,兄长休怪云孟,小弟当真实难相助。只是,不论兄长决意如何,姑且念在老师以往功绩和云孟薄面之上,给老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殷渊拍了拍云孟的肩膀说道:“贤弟一片苦心为兄自是知道的,请贤弟放心,为兄准备草拟一封密奏明日一早呈于太后,除了陈述真相事实外,还会请求太后恩典,宽待桓原。有为兄的承诺,贤弟尽管宽心就是。” 云孟于是起身对殷渊躬身施礼道:“云孟那就多谢兄长了!” 第三十六章 暗箭难防 送走了云孟后,殷渊顾不得休息,继续盘算着朝里朝外以及大军的各项事宜,总觉得那里似乎有蹊跷,可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说,离京之前,必须将杜烁一案的真相密报与太后,想着想着天边竟然曙光微露,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殷渊打着哈气,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天际喷薄欲出的朝阳,心中又是一番百感交集。明日就要出征,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于是殷渊赶忙着梳洗整理,一面差亲信带着调徙文书和自己的亲笔信到吏部和五兵衙门去协商办理裴兴、杨通调遣事宜。自己则怀揣着密折急急忙忙进了皇宫,刚到崇德宫门口,殷渊正要请执事内侍进宫通禀,就见从一旁宫墙边走来一队御林军,直接挡在了殷渊面前。殷渊吃了一惊,问道:“你等为何挡住本官去路?” 这队御林军为首将官对殷渊抱拳拱手说道:“殷大将军可是奉旨进宫?” 殷渊答道:“本官并未奉诏,怎么了?” 将官又问道:“既然无诏,大将军入崇德宫又有何事?” 殷渊一听不由火往上撞,脸一沉厉声喝到:“放肆,你是何人?难道本官进宫拜见太后还需要向你知会?速速闪到一旁,本官便不与你深究。” 将官微微一笑了,又抱拳说道:“殷大将军莫怪,末将乃是新任亲军都尉府左统领桓业,奉辅政大臣、征西大将军之令,为保后宫平安,从即日起凡百官进宫朝觐,不论官阶高低,都需严加询问,以防贼人趁虚而入,危及皇室。末将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大将军见谅。” 殷渊心想:“这个桓原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连后宫之中也敢插足。眼前这人莫非就是贤弟与我提起的桓原之子桓业吗?他不是在征西将局府效力吗,如今却又成了禁军统领。桓原啊桓原,你难道真的要越走越远吗?” 殷渊顿了顿说道:“既然桓统领也是奉命行事,本官又哪里能怪罪。本官奉旨领兵北伐,明日即将启程,临行前想向太后请安辞行。” 桓业看了看殷渊说道:“大将军来的真是不巧,太后昨日偶感风寒,凤体欠安,天子传下口谕,若无要事不可打扰太后静养。大将军若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殷渊当然不信,眼光看向旁边崇德宫执事内侍,问道:“公公,太后果真凤体违和吗?”内侍看了看殷渊道,又扭头瞅了瞅桓业,将头一低也不做声,只是不时的发抖。 殷渊一看便知道此中有诈,于是说道:“既然太后有恙,微臣更要进宫请安探望啊。还请桓统领放行。”说着殷渊迈步就要往崇德宫宫门里走。 桓业上前一伸手讲殷渊拦住,又说道:“大将军不相信末将,难道连天子也信不过嘛?您是要抗旨不成?” 殷渊吃惊不小,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说有密奏要呈于太后吧,若如此桓原马上就会知道,定会牵连太后。为何面前的这个桓业好像是专门在等我,莫非我要来崇德宫之事走漏了消息?” 还真如殷渊所料,见殷渊没答话,桓业继续问道:“大将军为何执意要见太后,莫非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报奏太后?若是真有的话,能否由末将代为呈递,也好不会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 殷渊心中一惊,但又强装镇定说,笑着说道:“桓将军莫要误会,本官哪里有什么要事要报,仅仅就是向太后辞行而已。既然太后凤体违和,臣便不打扰了,就此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身后桓业高声说道:“末将恭送大将军,愿殷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回到王府别院,殷渊满腹狐疑,“明摆着今日桓业就是专在等着自己,如此机密之事桓原是如何察觉的?而此事之人只有云孟贤弟与我知道,青遥虽然也在场,可当时却已睡着,不应还有其他人知道啊,究竟是在哪一环节出了纰漏?”时间太紧,殷渊一时也是想不出来。倒是吏部和五兵衙门办事一改以往办事拖拉之风,很痛快就批复了裴兴、杨通调徙之事。 有些事情出于无奈,只能暂且放下。第二日按照计划,殷渊到校场点兵,离了建康兵发寿春,途中又与先锋杨通,中军师裴兴所率的扬州兵马以及其他各州兵马汇合,于是十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开赴沙场。 此时云孟正独自呆宅房中,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是百感交集。殷渊今日将率军出征,云孟理应为大哥送行,可如今却被困于此,也不知老师是如何计量的?原来那日云孟告别殷渊返回了征西将军府,便由于翁传达了家主口信,口信只有一句话,命云孟“不得外出,闭门反省。”云孟遵师命,只能待在房中,房门外还有专人看守,只是每日膳食都由下人送进房中,奇怪的是,自打云孟被软禁后,就再没见过青遥的人影。 与此同时,在皇宫御书房中,天子向一个俊美男子问道:“南郎,殷浩远是今日出师吧?” 俊美男子答道:“回陛下,正是今日,算算时辰,此时殷渊的人马应该已经出城了。” 天子轻叹一声说道:“殷渊虽然曾力阻朕继位,但此人却是如今大晋少有的忠良贤达之臣啊!也只有这样的忠义之士才能靠得住。” 南郎轻轻拍了几下袍袖,又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日后中兴大计,唯有靠殷渊这帮忠臣良将才可能实现。只盼殷渊早日得胜,顺便掌握了兵权,便可有力量与桓原抗衡,然后进京勤王,陛下便可扬眉吐气,不必再含垢忍辱。只是陛下是否应该派人与殷渊尽快联系,也好将陛下心意传递与他啊?” 天子点了点头后又说道:“世人都觉得朕只是个只知玩乐的傀儡皇帝,却不知朕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卧薪尝胆,时刻未敢遗忘父皇之遗愿,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摆脱他人控制,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受万民景仰的好皇帝。” 天子话音刚落,就听到御书房门外,冷笑声阵阵,然后御书房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房中二人一惊,却看门前站着一人腰悬宝剑,正是桓原。 桓原嘴角挂着笑,慢慢抬腿迈步进入御书房,也不行君臣之礼,只是看向天子,许久才说道:“陛下果然不同凡响,臣倒是看错了。” 天子此时内心异常紧张,轻声说道:“桓卿,所说为何,朕怎么听不明白?” 桓原鼻子哼了一声,往前逼了几步,又冷冷说道:“陛下慌什么,你不是要堂堂正正做个好皇帝吗,你不要受万民景仰吗?你不是想扬眉吐气吗?如今为何自乱阵脚,体如筛糠,这成何体统啊!”然后又仰头大笑。 一边的南郎看不下去,横身挡在早已抖作一团的天子身前,对桓原怒斥道:“贼子,天子在上,你休得无礼,难道你要刺王杀驾不成。” 又对御书房外高喊道:“左右武士速来护驾!”却不见任何动静。 桓原冷笑连连,指着南郎道:“奴才,你以为你是何人,只不过是个玩偶而已,有何资格来教训本官?若不是你整日蛊惑陛下,****宫闱,坏了天伦,陛下心性怎能如此大变。本官今日就将你这误国殃民的奴才斩了,看看今后还有谁敢在陛下耳边乱语。”说罢桓原向门外招呼一声,立刻走进两名金甲武士,架着南郎就往外拖。 一旁天子着了急,战战发抖,赶紧对着桓原躬身施礼,说道:“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南郎言语有失,冒犯了大将军虎威,都怪朕平日管教不严,今后一定会责其改正的。还请大将军饶过南郎一命啊。” 桓原把身子一背,哼都没哼一声。天子无奈,只好又转到桓原面前,再次拱手轻声说道:“岳父大人,都是朕,不不,都是司马集的错,还请饶过南郎,今后小婿一切都听您的。”说着便要撩袍就要给桓原下跪,让桓原一把拉住。 桓原对天子冷声说道:“陛下贵为天子,如今却为一个奴才,如此纡尊将贵,成何体统。要让臣子们看见,还以为桓某大不敬呢!这可让桓某如何是好?只是方才陛下,最后说的是什么,桓某没有听清楚,还请陛下高声再说一次。” 天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前冷汗,吞咽了一口口水,提高声调道一字一字道:“今后一切全由桓大将军做主。” 桓原哈哈大笑,朝外摆了摆手,武士又将南郎带回,跪在阶下,桓原看向南郎说道:“今日若不是陛下为你百般求情,本官定不饶你。如今你虽死罪可免,但活罪却不可免。”又命左右道:“且将此人关入大牢,待定罪后再行发落。”随后武士便将南郎带下。 一边天子还哪里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不语。桓原回头看了看天子,对宫中内侍道:“陛下受了惊吓,还不快扶陛下回后宫休息。”内侍不敢不从,连忙搀扶着天子回宫去了。 桓原望着天子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心中腾起一种不祥之感,看来必须要当机立断,尽快去了心病。 合计了一夜后,第二日一早桓原召集几位朝中元老重臣,齐齐跪在崇德宫门外,求见太后。太后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胸口也感到憋闷得很,这些其实又全事由心病而来,现今朝堂之上,名义上是太后听政,两大臣辅政,可事实上却是由桓原一人说了算,太后与会稽王司马于都成了摆设,天子更成为了傀儡。原本大司马王凌那些宗亲老臣,还都算是太后的心腹,而如今还有谁敢明着与桓原对抗,谁不畏惧桓原那般铁血手腕,谁不听到“北府”二字便闻风丧胆。那桓原城府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给他加官进爵、封王拜侯他便百般推辞,究竟想要什么,明明已经是居于万万人之上,却又沽名钓誉,此人实在太难对付。 太后正在烦闷,宫中内侍来报,说是桓原为首一众老臣在宫外求见。太后心想“不知桓原今日又要如何?莫不是因为昨日御书房之事,可据说只是治了个冒犯天子的伶人而已,不应该小题大做啊。”太后让宫女搀扶着坐好,又命人宣桓原等入宫觐见。 桓原率众臣步入崇德宫,面见太后,先行君臣之礼,太后让众人平身,又欲给桓原赐座,桓原却不受,而是表情严肃垂手站立于大殿之中。太后表情疑惑问道:“桓卿为何如此?” 桓原躬身拱手道:“启禀太后,臣为大晋前途忧心忡忡,夙夜难眠,如今江山犹如危卵,稍有不慎即刻间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今臣率众贤良忠臣,冒死谏言。还请太后明鉴。”说罢带头跪在地上,身后众臣也纷纷跪地叩首。 太后见状,连忙起身,伸出双臂,说道:“桓卿究竟出了何事,还请起来说话,诸位爱卿也请起来,快起来。” 桓原不起,叩首道:“臣等今日要弹劾一人,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有违人伦,祸乱纲常。” 太后惊讶,问道:“还有如此卑劣之人,此何人也?为何又与江山社稷扯上干系?” 桓原抬起头,拱手高声答道:“回禀太后,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 第三十七章 人为刀俎 怪事不常有,乱世格外多。太后听到桓原与众老臣欲弹劾当今天子,顿时惊得二目圆睁,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想“好你个桓原,这又是为了那般,新帝登基才三个多月,今日你便又要废掉。更何况那司马集正是你桓原推举的呀,想立就立,想废便废,岂不成了儿戏,让本宫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天子百姓交代?你这分明就是在逼宫。” 于是太后沉声说道:“一国之君关乎国之根本,天下百姓福祉,况且天子登基不满百日,怎可轻言废立,即便天子有错,此事也应从长计议,众卿家还是请回吧。” 桓原一动没动,仍旧跪在地上,其余众臣看见桓原不起来,也都跪着不起。太后见状心中不悦,但又顾虑桓原势大,可太后的尊严又不能丢,便将身旁茶几上的茶杯轻轻一顿,说道:“本宫说的话难道众卿家没听清吗?” 桓原身后一众大臣忙皆伏地叩首,唯独桓原直接起身站起,环顾四下,又看向太后,拱手说道:“臣已料到太后一定会震怒,认为臣等胆大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臣犯君,竟敢行‘伊霍之举’,弹劾天子。太后可否暂息雷霆之怒,容臣禀明详情,太后若仍觉得臣所言不实,臣愿听凭太后发落,或杀或剐绝无怨言。” 桓原根本没给太后接话的机会,便紧接着说道:“太后,臣若无真凭实据,绝不敢妄言。当年天子还为东海王时,臣女莲儿便已嫁与殿下为妃,后殿下被群臣拥为天子,小女亦被册封为后,此事满朝文武众人皆知。然二人多年来却只有结发之名,却无秦晋之实,天子在藩夙有痿疾,且专好龙阳之癖,与伶人厮混宫闱。更甚者,现今王子亦并非帝出,乃是明妃与他人私通所生,如今此消息已传遍民间,成为建康百姓茶余饭后之谈资。如此天子,对先帝不忠,为人子不孝,为君上不仁,为人夫不义,败坏人伦,辱灭祖宗清誉,皇室威名,难道不应被弹劾吗?若非涉及江山社稷臣又怎能将此等暗昧之事揭露出来,毕竟这也会有辱皇后清誉啊。而且,就在昨日天子又与相姓伶人在御书房厮混,正巧被臣撞见,臣不能视而不见,忍无可忍之下将其拿获,此事还请太后明察。” 桓原说完全场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垂首等着太后发话。崇德太后面露难色,说道:“桓卿所列若皆属实,那天子德行就确实有失,可是这毕竟关系重大,本宫只怕其他宗亲、重臣会有人反对。” 桓原听罢,双眼一眯,将脸一沉,向前连走几步到,“仓啷”一声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把太后吓得往后一闪,桓原说道:“太后莫要担心,若是有人胆敢不识时务,拥附昏君,臣手中这把先帝所赐之剑定不饶他。” 太后定了定神,忙说道:“诶,桓卿言重了,桓卿能为江山社稷着想,是大晋之福也。若是有人有异议,便让他讲出来,若是无理取闹,本宫也不饶他。” 此时,众臣中一位老臣叩首道:“老臣南宫向,有本启奏。” 太后看去原来是三朝老臣南宫太傅,便说道:“南宫爱卿,你年事已高,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讲来。” 南宫向谢恩,缓缓起身,又咳了几声,才说道:“方才桓大将军所言非虚,臣亦已有耳闻,如今民间有谣云:‘君非君,夫非夫,子非子,父非父,皆众乱,天下亡。’其中所指大概就是此事,老臣听后实在是羞愧无比,怕是有一天会无脸面对列位先王啊!为救社稷如水火,老臣亦主张废黜昏帝,请太后明鉴。” 其余众臣皆叩首齐声道:“臣等亦附议!” 太后见已到如此地步,尤其又见到桓原方才的架势,也不敢再说什么,便也只有应允。于是崇德太颁下诏书道:天子集昏庸无德,然帝位应由有德者居之,遂尊天道,效仿尧舜,将帝位禅于会稽王司马于,废集为东海王。 当日桓原便派散骑侍郎刘亨进宫收缴了国玺,并逼迫司马集不得耽搁,即刻离开皇宫。尽管时值初冬,但建康地处江南本不应该十分寒冷,可当天却是满天阴郁,寒风凛冽,司马集发髻散乱,双眼无神,满脸颓废之色,只着单衣徒步走出西堂,又在刘亨催促下仅乘一辆牛车便出了神兽门,离开了住了不到百天的皇宫,场面何其哀也,更有沿途臣子掩面哭泣拜别。后来,司马集又被降封为海西公,且被迫迁往吴县西柴里居住,从此终日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小心谨慎地度日,最终司马集病死于吴县,时年四十五岁。 再说云孟被软禁在房中已有多日,消息亦是隔绝,根本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刚开始云孟也是想尽办法以求脱身,不是谎称有事要见于翁,就是要找青遥,甚至有几次云孟想趁仆人送饭之际逃出去,都被门外看守拒绝或是挡了回来,看来想要离开确实是不可能的。到后来,云孟索性在屋中整日看起书来,安静得很。其实,云孟只是表面平静,心中却在盘算为何桓原让自己思过反省,是老师知道了些什么,亦或是自己与老师之间存在误解? 入夜,征西将军府内宅书房中,桓原正襟危坐,于翁躬身站在一旁。桓原面前桌案上放着前敌刚刚送来的捷报,捷报上说,殷渊出师顺利,刚到寿春便首战告捷,如今苻氏已退至许昌一带,殷渊准备稍事休整后就挥师许昌。桓原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于翁轻声说道:“殷渊小胜只是侥幸而已,主人无需如此。” 桓原将捷报合上,说道:“此人绝不可小觑,若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一旦其势做大,局面可能就不好控制了。” 于翁又说道:“如今朝中上下,尽在主人掌握之中,他殷渊即便是再有本事,又能如何?到时,只需一道谕旨便可轻轻松松削了他的兵权。” 桓原转过头看了于翁一眼,眼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意,吓得于翁赶忙闭嘴,桓原说道:“于翁难道是年事已高,糊涂了不成?连家主的主也要做了吗?” 于翁连连摇头,赔罪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多嘴,还请主人恕罪。” 桓原鼻子轻哼了一声,问道:“这几日,云孟可是规矩?” 于翁答道:“回主人,云孟这几日一直呆在房中,刚开始倒是想趁机溜出来,都因有人看守,并未得逞,这几日却是不闹了,安静了下来,终日就呆在房中看书,未离开半步。” “嗯,看来有些事他也并不知情,只是有些情绪罢了,如此他倒是仍有些价值。对了,青遥呢?为何这几日没有见到他?”桓原又说道。 于翁答道:“回主人,青遥这小厮,情绪好像有些浮动,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反复只说他对不起公子,老奴怕他会坏事,家主您看?” 桓原沉思了片刻又说道:“青遥这招棋,作用不亚于云孟,其他旁人也替代不了,眼下还不可动他。你且去将他稳住,好言安抚与他,告诉他,只要再将最后一事办成,我便准他远走高飞。另外,也通知广达,命其做好准备。”于翁领命,缓缓退出书房。 第三十八章 寿春犒军(一) 这一日晚间,百无聊赖的云孟,早早就灭了灯,和衣仰面躺在床塌上发呆,合计着殷渊应该已经到了寿春,也许已经与敌军交上了手。忽然听到“当当当”有轻轻叩门之声,然后青遥的声音低低传来,“公子、公子。” 云孟忙翻身下床,走到门前,轻轻将房门拉开,借助月光一看果然是青遥站在门外,云孟又朝房门外左右看了看,却不见了门外的看守。这时青遥轻声笑道:“公子你看什么呢?人早已被撤走了。” 云孟略有疑惑,又忙将青遥让进屋中。青遥拿出火镰欲将灯点亮,云孟伸手想要制止,青遥却摇摇头说道:“无妨的、无妨的。”又问云孟道:“公子,这几日可好?” 灯光此时重新亮起,云孟便招呼青遥一同坐下,借助灯光再看向青遥,总感觉哪里不对,似乎青遥眼神总是闪烁不定,有意躲着不与云孟对视。云孟面露不悦问道:“你先不要问我,你先说说这几日哪里去了?为何多日也见不到你?” 青遥顿了一下,又干笑两声,答道:“公子莫气,青遥这几日只是染了风寒,一直卧床,故而没有前来伺候公子。”然后又干咳了几声。 云孟一听青遥病了,忙关切的问道:“我还说为何这些日子见不到你,原来是病了,怎么现在好些了吗?来,把手给我。”说着云孟伸手要拉青遥,想要给他把一把脉。 青遥连忙将身子往后退了退,躲过了云孟,嘴里说道:“不用了、不用了,青遥已经全好了。” 云孟摇摇头,抽回了手,说道:“青遥,你老实说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何我见你总是怪怪的?好像是有心事” 青遥略有口吃答道:“没、没事,没事呀。”然后又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公子您是多虑了吧!青遥只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虚弱而已啊。哎呀,对了,青遥一时忘了与公子说正事了,公子你可知现今殷先生的消息吗?” 云孟一听青遥提到殷渊,便也一时顾不上再追问青遥,问道:“青遥,是不是前敌传来的什么消息,你可知道?” 青遥此时倒像回过神了似得,流利的答道:“晚饭时,我见着于翁正与徐宏安顿事情,不经意间听到那么几句,好像是说殷先生在前敌打了胜仗,天子很高兴,命家主代表天子去寿春犒赏三军,于翁则命徐宏先做安排,不日便将启程。” 云孟听说殷渊打了胜仗,也很是高兴,又听到老师要代表天子前寿春去犒军,更是心痒难耐。青遥像是看出了云孟的心思,笑道:“公子,你现在是不是也很想一同前去啊?” 云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之心思,青遥你也是知道的。只可惜想归想,老师如今命我闭门思过,怎可能又让我一同前去呢?” 青遥又笑了笑,伏在云孟耳边轻声说道:“公子,我还听说,家主因与殷先生有前嫌,极不愿去寿春。打算借故推脱,让徐宏代表他老人家去一趟,就不知道朝廷是否应允了。青遥想说的是,若是真是如此,公子何不去肯求家主,也好让他准了你与徐宏一同前去?” 云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真有此事?” 青遥点了点头。云孟想了想却又犯了难,说道:“只是现今我不得离开这屋子半步,如何去向老师述说?” 青遥想了想说道:“公子,青遥倒是有个法子。公子不如给家主写一封信,青遥看看能否求于翁转交于家主。至于这信的内容却是要短小精悍,不可太过冗长,要让家主一眼便能看清公子的心意,还不能惹他老人家反感。” 云孟点头道:“你这个办法是好,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如何才能又要简短,又能说动老师呢?”然后微闭双目,陷入思索之中。 青遥等了云孟片刻,见云孟还在思考,便说道:“公子也不必太费心思,要依青遥只需两句话就可,关键是要让家主知道公子已然知错。” 云孟将眼睁开,疑惑的问道:“什么,只要两句话就可?快些说来听听。” 青遥清了清嗓子,说道:“公子只需亲笔写下‘纵有万般理由,一切皆怪云孟。云孟知错。’即可。” 云孟还是疑惑,又问道:“这没头没尾的能有用吗?” 青遥笑道:“公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公子且想一想,家主为何仅是让公子闭门思过,却未见有其他责罚。说明家主也非真的生气,只要公子能向家主表明诚意便足矣,至于其它解释之言,青遥就拜托于翁便是了。” 云孟苦笑了一下,说道:“难道是我真的糊涂了吗?也罢,反正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办法,就按青遥之法姑且一试。” 于是云孟按照青遥说的,写下字条,又款上自己姓名,然后交给青遥。至于青遥拿着字条如何去找于翁此处自不再细表。 云孟在房中等待,心中忐忑,也不知青遥之法是否可行?云孟几乎彻夜未眠,只等着天亮会有消息。听到鸡鸣三遍,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云孟心想:“老师习惯早起,现在于翁也应该在老师左右服侍着了,不知道于翁将那张字条交给老师没有?”可一直等到临近中午,仍是没有动静。 就在云孟几近绝望之时,房门被人一下子推开,然后青遥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对云孟高喊道:“公子,好消息,好消息啊!” 云孟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把拉住青遥,急切地问道:“可是老师应允了?” 青遥点头答道:“正是,主人看了公子的字条,加之于翁又帮着美言了一番,家主最终同意了公子随徐宏同去的请求。” 云孟顿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也见好了些。青遥又说道:“公子,只是给你我准备的时间不多了,于翁告诉我说,徐宏今日下午就要出发,我等还得快些收拾一下。” 云孟问道:“为何如此仓促啊?”青遥只是摇摇头,却没回答。 于是主仆二人连午饭都没顾得上用,急急忙忙收拾了些应带之物。 果然刚过午时,就有府中家丁前来传话,说是队伍即将启程,请公子移步到府外。云孟忙带着青遥跟随者家丁出了府门,见到府门之外已经停了数十辆大车,车上拿草席蒙着,看不到载着何物,不过估计也是些犒赏前方将士的酒食之类。 徐宏穿着一身黑色盔甲,外罩黑色的斗篷站在车队旁边,正清点着货物,身后两队兵士,也尽是穿戴着黑盔黑甲,一个个表情严肃,如同泥塑一般。云孟心中暗自嘀咕“不是去前方犒军吗,却为何是如此阵势?” “公子,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吗?”于翁的声音从云孟身后传来,云孟忙转过身,看到于翁正背着手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 云孟走到于翁近前,躬身施礼说道:“老管家可好,多谢您在老师面前为云孟美言。” 于翁微微一笑,说道:“公子不必多礼,老夫举手之劳而已。家主有话要老夫传与公子。” 云孟一听老师有吩咐,忙又拱手道:“恩师有何吩咐,还请老管家告知。” 于翁收回笑容,表情严肃的说道:“家主只有四个字告与公子,便是‘好自为之’。” 云孟听到这四个字,虽有些惊诧,却也能明白桓原其中所指,又不能辩驳什么,于是对着将军府大门躬身拜了一拜。 此时一切皆已准备停当,青遥告诉云孟队伍即要开拔,请云孟上车。于是云孟再次对于翁施礼,以作告别。 寿春,位于建康西北,滨长淮,东依淝水,南有巨泽芍陂。自永嘉之乱以始,中原胡骑纵横,烧杀劫掠,汉族士民纷纷避乱南渡。晋廷迁都建康、偏安江左之后,淮南的寿春便成为南北对峙的要镇,屯驻重兵,修筑坚城。淮河上下千余里,地域辽阔,而寿春由于位置居中,水旱道路交汇,则成为了防守淮南的重心所在。 寿春距建康路途并不遥远,仅七百余里,且有水路连通,云孟他们行进不紧不慢,中间走了一段水路,五日后便来到寿春。只是云孟发觉一路上徐宏很是奇怪,自始至终没有与云孟讲过一句话,即便有事也都是由其他人带话过来。有两次途中休息,云孟本想上前与其攀谈,徐宏却好像有预感似的远远躲开,于是云孟识趣便不再与其接触了。 为了不惊扰寿春百姓,殷渊并未在城中驻扎,而是将十五万大军屯于寿春城外,远远望去,淮河南岸营寨相连,星罗棋布,甚是壮观。时值深冬,寿春虽不在北方,但南方冬季更是潮湿阴冷,冰冷入骨,又紧靠淮河,北风呜咽,河面虽仍未结冰,却也偶有流淩漂过。 云孟下了马车,紧了紧棉袍,哈出一口白气,又搓了搓手,看了看这一片肃穆的天地,心中不由得一阵怆然。想想自己自幼飘零,孤苦无依,虽也是所谓壮志在胸,可到如今却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纵有满腹学问,又有何用呢?云孟正想的出神,一旁青遥轻轻地推了推云孟说道:“公子又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冷的天气,快走吧,前面可就是大营了。” 第三十九章 寿春犒军(二) 云孟收回思绪,心中暗暗苦笑了,心说“我究竟这是怎么了,近些时日为何总是如此感伤?”回头又看看了看青遥,没有说话,也没再乘车,而是徒步朝大营方向走去。云孟、青遥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后,等到云孟走到大营辕门的时候,徐宏已经押着车队进了大营,辕门处却是有一人一直在等着云孟。此人满身的甲胄,单手扶着腰间宝剑,战袍不时随风舞动,正朝云孟这边张望着,云孟用手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向前看去,见那人正是殷渊。云孟激动不已,顾不得寒冷,紧跑几步来到殷渊近前,拱手道:“兄长,多日不见一切可曾安好?” 殷渊仰天大笑:“好、好,为兄一切皆好。为兄得知贤弟要来的消息,简直如冬日暖阳一般,这不,早早就在此等候贤弟了,一路上可好啊?” 云孟也笑着答道:“多谢兄长挂念,小弟一切都好。小弟听说,兄长在前敌初战告捷,大败苻氏,于是专门随徐宏前来犒军,也好顺便看望看望兄长啊。” 殷渊“咦”了一声又问道:“怎么,贤弟你那老师没有为难你吗?” 云孟刚要开口,一旁青遥抢先说道:“殷先生您是不知,这次犒军本来是天子命家主来的,可是家主朝政实在繁多,无暇抽身,这不,家主就委托公子代表他老人家来了。” 殷渊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青遥,又看向云孟反问道:“是吗?” 云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殷渊又说道:“不过说来也是怪哉,这犒军的差事却是由荆州北府精锐来做,到好像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云孟根本不知道“北府兵”是何意思,本想询问殷渊,却听青遥又插言道:“还不是家主重视,担心会有闪失,故而才命徐宏来担此任啊。” 殷渊这次没再吱声,只是看向青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云孟以为殷渊怪青遥失礼,便对青遥道:“青遥,兄长讲话哪里能如此无礼,还不向兄长赔罪。” 青遥也觉语失,忙向殷渊赔礼道:“青遥一时兴奋过头,失了礼数,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殷渊一摆手笑道:“青遥哪里话来,你并非外人,何来的禁忌?无妨,无妨。” 说着一把拉住云孟,二人并肩就往大营里面走,同时低声对云孟说道:“这青遥可是有些反常啊!”云孟表情微变,却也没再说什么。 进入中军大帐,四周架着火盆,倒是暖和了很多。兄弟二人刚坐定。不一会儿,又有几人陪着徐宏说笑着也来到大帐,徐宏见到殷渊赶忙拱手抱拳道:“大将军,末将已将朝廷所赐犒赏三军之物与裴军师交割完毕,明细在此,请大将军查看。” 殷渊笑道:“徐将军不必多礼,刚才天子谕旨你已代传,如今公务都已完结,就不必受这些礼数拘束,快快请坐。” 又转身对云孟说道:“贤弟不是早就想要结识结识裴兄与杨通吗?今日正好,来来,为兄就与你们引荐引荐。”说着就将帐中一文一武二人唤到近前,为云孟介绍。 云孟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着二人拱手施礼,说道:“久闻我家兄长左右有一文一武两位贤才,可谓兄长之得力臂膀、羽翼也。今日有幸一见,二位气度、举止都绝非凡人,果然名不虚传,云孟此厢有礼了。” 裴兴、杨通二人也是笑着还礼。裴兴首先说道:“殷大都督在扬州时便时常提起公子,大人称赞公子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而且还心系社稷,胸怀天下苍生。还说论才识、论悟性公子都在大人之上。裴某也是仰慕公子许久,今日得见实属裴某之幸也。” 云孟笑道:“大人谬赞,云孟实不敢当啊。” 杨通也说道:“杨通武夫,比不了军师能说会道,不过公子大才,在下确也是企慕公子久已。在下生平最佩服有学识之人,日后若有机会,公子定要不吝赐教啊。” 云孟连连摆手道:“杨将军,赐教云某绝不敢当,你我年纪相仿,今后多有沟通、切磋倒是应该的。”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不大一会儿酒宴摆上,殷渊于是邀众人入席,又亲手一一给大家斟满了酒,然后起身端起酒杯,微笑着说道:“今日可谓好事双至,一有天子恩赐,二是云孟贤弟前来。来来,诸位请先满饮此杯……”。 殷渊话还未说完,就听有人说道:“请稍等。”众人诧然,都朝说话之人看去,讲话的原来是徐宏。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只有徐宏没有端起酒杯。 殷渊慢慢放下酒杯,疑惑的问道:“徐将军有何事啊?” 徐宏再次起身,对殷渊抱拳施礼道:“大将军,在下其实还有一件公务未办,适才各位交谈甚欢,末将没有机会插言,故而想在酒宴之前先将此事办了,诸位再把酒言欢,如何?” 殷渊笑道:“原来如此,徐将军为何不早说呢?当然是正事要紧,徐将军有何吩咐尽管说吧。”殷渊朝左右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坐下。然后又向徐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宏又抱了抱拳,继续说道:“还请大将军与诸位不要见怪,末将也只是奉命行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公函,递给殷渊。又说道:“此乃吏部公函,是吏部于末将临行前托我转交给大将军的,还请大将军过目。” 殷渊面带笑容,将公函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本来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又将公函看了一遍后,殷渊抬起头看向徐宏,问道:“这公函是何意啊?” 徐宏面露不解之色,答道:“大将军为何如此?这公函内容末将并不知啊!”。 再看殷渊狠狠地朝桌子上砸了一拳,震得桌上的酒壶险些倒了。其他众人也是一惊,一旁军师裴兴问道:“大都督,这是为何?莫非这公文……” 殷渊摇了摇头,又将公文递给裴兴。裴兴接过公函定睛一看,苦笑了一下,将公函往桌上轻轻一放,把眼一闭,不说话了。 杨通却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殷渊与裴兴都是如此表情?杨通绕过裴兴,从酒桌上将公函拿起,眼睛扫了一遍。顿时火就上来了,大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公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成心有意与我等作对吗?”然后恶狠狠地看向徐宏,右手不由自主的往腰间宝剑的剑柄上摸去。殷渊正好看到,忙喝道:“杨通,不得无礼!”这才没有将事态恶化。 徐宏赶紧又抱拳说道:“大将军息怒,末将真的不知道这公函的内容。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云孟也赶紧说道:“兄长,这究竟是怎们了,刚才大家还是笑逐颜开,为何此时却是剑拔弩张了?”殷渊却不说话。 要说,还是裴兴老道,看到场面变得异常紧张,挥了挥手笑道:“我说诸位这都是怎么了?难道裴某升了官,你们还都不高兴了吗?” 裴兴又将杨通按着坐下,拱手对殷渊说道:“大都督,您乃是三军统帅,中军之主啊!您若是沉不住气,这兵马要是乱将起来,再让贼人钻了空子,那我等心血便就都白费了啊。” 听了裴兴这几句话,殷渊头脑也顿时清醒了不少,胸中怒气也消了一半,看着裴兴说道:“裴兄,你与殷某乃是患难之交,你我可以说是肝胆相照,志同道合,若是说殷某是三军之主的话,裴兄就是这中军之魂啊。没有裴兄坐镇,哪里有各路大军配合默契,攻防有序的局面,如今大军初胜,朝廷却在此时将你调走,你说,这不是要釜底抽薪吗?” 一边杨通插言道:“大都督说得对,裴军师若是不在了,军中主心骨可就没了。所有重担都将压在大都督一人身上,军师你就忍心吗?要依杨某,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都督偏不放军师走,若是吏部追问,就说前方战事吃紧,搪塞与他料也无妨。” 裴兴对杨通道:“杨通,你这个法子万万行不通,你也知大都督如今的处境,搪塞朝廷对你我或许无碍,但对于大都督而言,岂不是又会给那些阴险之徒以口实了吗?这不是厝火积薪,令大都督身陷险境吗?” 杨通一听哑然,只是长吁短叹。裴兴拍了拍杨通肩膀,又转身对殷渊说道:“大都督,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裴某而抗命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底,我们都是大晋子民,天子之臣,哪里有不遵王命之理。再说,天子刚刚登基,大都督又是天子老臣,更应遵王命,以表忠心才是。” 云孟直到这时才听明白了事情缘由,原来那封吏部公函,是封调走裴兴的调令。官吏调动本属正常,只是早也不调、晚也不调,偏偏在这大军北进的节骨眼上调走裴兴,的确有违常理。云孟又看向徐宏,心想“徐广达啊徐广达,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为何不在宣赏时拿出公函,却要选在大家的兴头上拿出,这不是有意搅局吗?莫非今日之事又与老师有关?”徐宏也注意到了云孟的目光,并不与其对视,而是将头低了下去。 殷渊现在也冷静了许多,他何尝不知此番又是桓原等人的把戏,但当下除了隐忍又还能做什么,为今之计,只有先打败了来犯之敌,再调过头来与桓原好好较量一番,到时定要在世人面前,将他那伪善的面具给撕将下来。殷渊拉住裴兴的手说道:“裴兄之意殷某明白了,裴兄尽管放心赴任,大营之事不必挂念,殷某自有算计。” 裴兴点头说道:“如此就好,大都督之能,裴某清楚也很放心。只要有大都督在,得胜之日指日可待。”然后又用眼神示意殷渊,“徐宏还在呢,人家毕竟是御使啊。”此时徐宏就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殷渊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高声说道:“都怪殷某一时舍不得军师,情难自抑,出言无状,坏了礼数,倒是让徐将军见笑了。徐将军莫要见怪啊!” 徐宏不笨,听到殷渊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立刻陪笑说道:“哪里,哪里,大将军性情中人,爱惜自己属下,真情流露,末将羡慕才是,哪里能笑话呢。”殷渊也是仰头大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于是众人又重新落座,酒宴继续,只不过因为裴兴即将离开,酒宴气氛也变得较为沉闷。 第四十章 寒江孤舟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孟才从沉睡中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眼前的光线十分昏暗,“看来天还未亮,却为何感到天旋地转,仿佛坐在了船上一般。好像昨日并没有饮太多酒啊,自己还想等酒席散了,好好地与兄长聊聊,没想到却醉到如此程度。还有,为何这大帐中这么寒冷,难道是火盆中的炭火灭了?”云孟觉得一切太乱,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青遥,水。”云孟感到自己喉咙中火辣辣辣的,便轻声呼唤青遥,可是却无人应答。“估计是青遥一路上太过劳累,此时睡得太沉了吧。算了,还是自己起来去倒点水。”云孟心想,手中也开始慢慢的摸索着床榻的边缘。 “不对啊,这里不像是军营大帐。这是什么地方?”云孟心中暗惊。因为云孟没摸几下,手掌就触碰到了类似墙壁的东西,另一边和身后也是一样,哪里有这样的营帐。云孟又使劲摇了摇头,并不非自己酒还未醒,而却是这个地方一直在左右晃动着。云孟一咕噜坐起身,又用力揉了揉双眼,借助昏暗的光线把这个地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又侧耳仔细听了听,分明有水声。这回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营帐,而是一艘小舟的船舱。 “来人,来人……”云孟高声喊道,不一会儿一束光亮照了进来,刺得云孟赶紧将双眼闭上,待缓了片刻后,云孟又重新睁开眼,原来是船舱门前挡着的深色门帘被人从外面撩了起来,外边的阳光这才照了进来,借着阳光云孟更加看清了,这里的确是艘船的船舱。云孟也注意到了,此时正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斜靠在舱门旁看着云孟。云孟从里往外看,看得很真切,这二人云孟并不认识,二人皆穿着黑衣,外罩黑色斗篷,脚上穿着的好像也是黑色的快靴,腰上的腰牌在阳光下反着金属的光亮,却看不清楚上面有什么文字亦或图案。 二人看长相大约都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左边一人长得五短身材,豹头环眼,右边一人个子也是不高,长得短小精干,眼睛不大却是炯炯有神,这二人就这么看着云孟也不讲话。又过了一会儿,云孟壮了壮胆子,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请问,在下为何会在此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寿春大营吗……” 云孟话未讲完,便被左侧之人摆手制止了,此人声似洪钟,说道:“公子问的问题未免太多了,其实公子与我二人都是一样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能说这么多,至于旁的,公子不论问什么,我二人什么也不会说的。” “那可否告诉在下,我们这是要去何处?”云孟又问道。 舱门口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刚才说话的那人只说了两个字“江州”。“江州,为何要去江州?”云孟心中越发疑惑,还想张嘴问问,就见那个长着小眼睛的人,将门帘往下一放,云孟顿时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云孟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和毫无头绪,也不分昼夜、不知时辰,就在这黑暗的船舱中待着,有时清醒又有时昏昏沉沉,每隔一段一段时间,都会从门帘外递进一壶清水和一碗饭食。云孟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短短时间内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太匪夷所思,身边的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自己被抢人劫持了?还是又遭遇到了其它突发之事…… 船舱外很静,除了船桨击水之声和偶尔的一两声水鸟鸣叫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云孟也曾试图掀开门帘,到船舱外边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脱身,可是门帘从里面根本打不开。于是云孟放弃了这一条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重新梳理一切。云孟记得自己随徐宏到了寿春大营,已是深冬,天气很冷,风也很大。当日在大营之中好像是起了一些冲突,殷兄情绪很激动,动了怒,但后来又平息了,众人在一起还饮了许多酒,却是因何事呢……对了是因为吏部的一封调令公函,自己当时便觉得此事有些诡异,只是这与自己如今的遭遇又有何联系呢?对对对,徐宏,此人一定就是关键。云孟似乎一切都记起来了,徐宏、黑衣、黑斗篷、腰牌……舱外那两人与徐宏的装束几乎一样,他们应该是一伙的。云孟继续苦思,好像兄长提起过一个名字,但当时又被青遥打断了,是何呢?……好像是荆州……荆州北府!是的,殷兄当时说的就是这个荆州北府。云孟在荆州大营曾效力过数月,但从未知道有这么一支队伍的存在,这支神秘的队伍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为何那人说自己与他们是一样的,这话里又有何意思?不过既然与徐宏有关,就一定也与老师桓原有关。 于是,云孟就等外面再次送水送饭的时候,想要试探舱外的二人一番。为了保存体力,云孟喝了点水,便倚在船舱角落里,微闭着眼,等着、听着。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果然外边有了动静,经听到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脚步声停在了舱门前,接着深色的门帘开始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清新的气息吹了进来,却没有看到明显的光亮。“应该此时已是晚间了。”云孟心想。看外形像是水壶般的东西先被递了进来,然后又好像是一只碗,就在门帘上的小缝又将被合上之际,云孟开口问道:“外边的二位可都是北府的?”,舱外没有人应声,可云孟却发现那条小缝却没有再被合上。 云孟心中暗喜,知道方才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二位既然为北府效力,那一定也应清楚云孟与征西大将军桓原的关系吧。” “知道又怎样?”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听声音像是五短身材那位。 云孟心想“终于讲话了,只要你们肯讲话,我就有机会查明真相。”云孟继续又说道:“在下知道二位这般待我,也一定是奉了我老师之命,但大将军却没有让二位伤了或是杀了在下,对吗?”外边这回没应声。 云孟接着又说道:“二位沉默便说明在下说对了。二位请想,大将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在下若是已无可救药,何不来个简单痛快呢?” “那你说这是为何?”另一个声音传来。 “终于也沉不住气了。”云孟心想。云孟稍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只是因为师徒情深,毕竟有十几年的情义啊!老师只是想惩戒一下云孟,给我一个教训,希望云孟迷途知返。”云孟这一番话既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外面的二人。 云孟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对另一个声音说道:“小弟就觉得大哥多虑了,家主若是想让这小子闭嘴,便用不着远去江州,随便找的地方办了就是了。而且徐将军还千叮万嘱,不让我们为难与他。这不明摆着就是只想吓唬吓唬这小子吗,你我二人可别太过较真了,意思意思也就算了,毕竟得罪了谁咱哥俩都吃不消啊。” “可是,可是他确实是与我们一样啊?”另一个声音问道。 “一样又能怎样,不一样又能哪般,也许那小子就是个公子命,你我却只能是当走卒。大哥凡事都得学会变通,切不可太过认真啊。这小子咱们犯不着与他结怨,况且他也与你我素无瓜葛,无恨无仇,何必呢?”先前那个声音又说道。 “可是,徐将军,交代过要严加看管与他的啊?”后者略带疑惑的又问道。 云孟听到此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插言道:“二位大哥,在下保证绝不会给二位惹上麻烦,云孟只想能到舱外透透气而已,在下在这舱中都快给憋闷死了。” 然后就听到最先的那个人说道:“大哥,我看这小子的要求并不为过,这四下又都是滔滔江水,他能去到哪里?看住了便可以了,再说此事你不说,我不说,那小子更不会说,何人还会知道?” 云孟一听“原来只有这两个人啊!徐宏去了哪里?青遥呢?……”云孟正想着,就见面前门帘“啪嗒”一声被由外掀起,紧接着一盏风灯照了进来。 “公子,你且慢慢出舱来。“一个声音说道,于是云孟接着灯光的照明,弓着身子,慢慢的从船舱中走出来,由于几日来都未曾活动过,腿脚筋骨有些僵硬、麻木,刚一出舱还有些站立不稳,小舟随江水一荡,云孟险些摔倒,幸好被身旁一人给扶住了。待云孟站稳后,回身看去,扶助自己的原来是那个瘦小之人,云孟对此人拱了拱手道了声谢。那人面无表情对云孟说道:“船尾地方宽绰,公子且随我来吧。” 第四十一章 身份成谜 云孟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几日来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的气息,似乎这清凉的气息也有了一丝丝的甜味。经过江上冷风一吹,云孟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其实这条船并不大,船舱与船舷间只有窄窄的一条过道可供人侧身通过,云孟跟随着精瘦男子,侧身经过船舱,来到了船尾。相比之下,船尾确实地方大了不少,甲板地上居中置着一个小火炉,炉上放着一个陶盆,盆中汤水沸腾,正咕嘟嘟的冒着泡,一股鱼鲜之味飘散开来。那个壮实之人正盘腿坐在炉子旁,见到云孟。朝云孟招了招手,说道:“公子,江上夜风寒冷,坐过来吧,免的受了凉。”说着又给云孟扔过来半张毡垫。 云孟又道了声谢,拉过毡垫,便也坐在了炉火旁。那个精瘦男子也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汤匙搅动了几下陶盆中的鱼汤,然后盛了一碗递给云孟,云孟双手接过鱼汤,或许是云孟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也的确是饿了,提鼻一闻,“真鲜啊!”,也顾不得考虑其他,吸溜几口就将一碗鱼汤喝进肚中,鲜汤一入肚腹,一股暖流瞬间遍及周身,寒意顿时全无。旁边二人也自顾自喝着汤,却没人个人讲话,炉火闪动,不时映照在三人的面颊之上。 又过了一会儿,云孟见二人还是沉默不语,心想“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耗着啊,我得问些什么。”便朝二人拱了拱手,然后开口说道:“多谢二为大哥相助,只是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会云孟定将报答。” 精瘦男子又给云孟盛了碗汤,递给云孟,说道:“公子只是不要因前几日之事怪罪我们便足矣了,至于报答,我们兄弟二人实不敢当啊。” “对对,我们兄弟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公子莫怪、莫怪啊。”壮实男子此时也插言道。 云孟赶紧又说道:“哪里的话,二位大哥有难处云孟自然是清楚的,哪里还能怪罪二位大哥呢?” 精瘦男子微微笑了一下,又说道:“从今日起,公子在这船上可以自由行动,只是千万不要给我们惹事,等到了江州,我兄弟二人交了差,咱们也就再无干系了。公子,可好?”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云孟一定规规矩矩的,不会给二位大哥添麻烦的。只是在下想知道,为何要去江州?” 壮实男子看了一眼精瘦男子,然后答道:“江州是北府大营驻地,其实……” 话还没说完,便被精瘦男子抢言道:“其实,为何送公子去江州,我们也是不清楚啊。” 男子的这一举动,云孟一下便明白了这其中定有蹊跷,也便不再追问。为了缓解气氛,云孟又扯开话题,问了二人关于江州的一些风土人情。二人警惕之心逐渐放松,后来那个壮实男子告诉云孟,他姓李名霸,而那个精瘦之人名叫方规,今后一路上有事尽管道来。 在船上又过了三日,云孟与李霸、方规二人相处得更熟识了些,云孟虽是北方长大,不擅使船,但从小也跟着李山耕田犁地,编箕织席,干起活计来也是一把好手,只是观察了几次,便也能帮着二人撑船、摇桨。甚至有时云孟还给二人熬汤、做饭,李霸、方规对云孟更是刮目相看。李霸平日里话多一些,又一次问道:“原以为你是个整日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可真没看出来干起活来却不含糊啊。” 云孟苦笑一下道:“大哥,你那里知道,在下其实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不过日子尽管清苦,却也无忧无虑,只因不幸遭遇战事,才落得家破人亡,父母离散。哎……”云孟讲到往事也是一阵心酸。 李霸见状说道:“果然如此,起初我还以为弄错了呢,现在看来,咱们果真是一类人啊!” 李霸又回头朝方规喊道:“兄长,你快过来,快过来。” 方规其实也听到了些云孟的话,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便放下手中缆绳走了过来。李霸又简单将云孟之言与他说了一遍,方规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先坐下来,然后对云孟问道:“公子,你方才所言当真吗?” 云孟答道:“二位大哥待我不薄,云孟怎能诓骗二位,所言句句是真啊!想我云孟四岁时父母惨死于赵军马蹄之下,相依为命的祖父也含恨自尽,最后就连收养我的义父义母也在战乱中与我失散,只是幸好被老师所救,才有了如今的云孟。” 方规在一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心事。倒是李霸满眼噙泪,就快哭出声来。李霸抽泣了几下,拍了拍云孟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比我们还命苦啊,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可怜啊!” 云孟擦了擦眼角泪水,疑惑的问道:“听李大哥话的意思,莫非你们也是有与云孟相似的遭遇不成?” 李霸没说话,倒是方规答话了,方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们兄弟二人也都是祖籍江北,都是一个村子的,战乱一至什么都没了,整个村庄就剩下我们两个活口,那惨象至今只要我一闭眼就还能看见,当时我们也就十来岁吧。哎!” 云孟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忙问道:“二位大哥口中所说,在下与二位是一类人,原来如此啊!不过云孟疑惑的是,在下起初并未与二位大哥讲述过身世呀,为何而为似乎早已知道?” 李霸插嘴道:“我俩一不是大罗神仙,可以未卜先知。二也不是有人告诉过我们。只是那日抬公子上船时恰巧看到了……” 李霸没有接着往下说,反而是又看向方规,方规看了看云孟,眼神中带着疑惑的神情。云孟纳闷,问道:“李大哥、方大哥,二位这是怎么了,你们究竟看到了何物?” 方规仍略有疑惑的问道:“公子,难道你身上有什么,自己真的不清楚?” 云孟更糊涂了,不过云孟却十分的清楚,很可能事情的真相离他越来越近了。于是云孟摇了摇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二位大哥,在下当真不知道你们所指为何,还请二位明示。”说着起身就对着二人深施一礼。 方规见云孟态度如此诚恳,不像是在说谎,便拉着云孟重新坐下,接着将自己衣服衣领敞开,又将内衣褪至腋下,把脊背对着云孟,说道:“公子请看,在下左肩后有何?” 云孟心中称奇,不知方规这么做是何故。但也往前凑了凑,仔细看向方规左肩后边,一见之下,方规左肩后刺着一个核桃般大小的隶书文字“北”。 云孟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合计“这‘北’字莫不就是指‘北府’,方规给我看这刺字又有何意,难道是……” 此时方规已将衣服重新穿好,对云孟说道:“公子何等聪明,想必已经猜出一二了吧!” 云孟答道:“不瞒方大哥,莫非您肩上之字与云孟有某种关联吗?” 方规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分析得不错,之所以说公子与我等一样,其实就在这个‘北’字。我等其实本与公子一同从建康出发前往寿春,只不过公子当时并未曾注意到我们。中途我与李霸接到徐将军密令,令我二人先行在庐江渡口等待。我二人遵令前往,三日后徐将军独自驾车与我等会合,车上却躺着早已人事不省的公子。我二人虽心中也犯着嘀咕,但军令却不敢违抗。徐将军也不让我们多问,只说公子犯了天大的罪过,他奉桓大将军之命,将公子押送至江州北府大营,但又绝不可伤着公子丝毫。于是我与李霸便抬公子上船,不慎扯开了公子的衣襟,不经意间看到公子的左肩后也有一个与我们同样的刺字。故而才有了先前之事,事情经过大致如此了。” 听完方规叙述,云孟如梦方醒,自己的左肩后有刺字却是从来不知,遂既云孟将衣襟敞开,用手去摸,果然在左肩后有凸凹不平的疤痕,感觉真的是个”北”字。这字究竟是何时,又是由谁给咱自己刺上去的呢?为何自己毫无察觉?难道是他,亦或是他?云孟一时思绪又乱。 方规接着又说道:“北府之中但凡左肩后有‘北’字的,都是来自北方的流民或孤儿,当年我们这一帮人被桓大将军收留后,便被在左肩后刺上了这个字,为的让我们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根在江北、自己的家在北方,有朝一日一定要杀尽仇敌,重新回到家园。” 云孟听后说道:“如此便是为何我们是一类人的解释了吧?但云孟却并非是北府之人啊,此前我连北府听都未曾听说过。” 方规思索了许久说道:“这也是我兄弟狐疑之处。北府中并非是人人都有刺字,但只要是北方流民便被刺了字,而且被编为一营,营中弟兄我们自是都认得。却唯独不知公子也是北府之人。不过,或许公子因为是大将军高徒,地位身份都与我等不同,故而不知也倒是合理。我等虽是在大将军麾下效力,但却也从未见过大将军尊容。” 一旁李霸也说道:“是啊,故而我等也是奇怪,虽说公子的确是也有刺字,可与我等待绝对不同,大将军曾有明令,凡北府兵将,无论何人,如有违规或是抗命者,即刻杀之。可公子既然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不但未被处死,又未受任何皮肉之苦,徐将军还百般安顿要好生待你,却又是说不通了。还有最离奇的竟是公子并不知道自己是北府之人。可能这其中事关机密,是我们兄弟二人还不能也不应知道的吧。” 第四十二章 北府大营(一) 经过与方规、李霸二人交谈后,云孟感到围绕着自己的谜团越发复杂起来,原先很多疑惑还未解开,如今自己的身份却也成了谜。 云孟所乘船只是由东向西,沿江水逆流而上,加之船身不大,所以行进起来感觉并不是很平稳,上下颠簸倒也成了常事,云孟也慢慢的适应了。这一日,云孟正独自坐在舱中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就听到李霸在外边说道:“总算是就快到了,这几日把我累得可是够呛。” 李霸这么说,云孟也有些好奇,于是起身走出船舱,却见江面不知何时宽阔了许多,极目远眺之下,又可见左右江边水波荡漾,似乎有好多湖泊相连。便问道:“李大哥,此为何地啊?” 李霸看了一眼云孟答道:“我等船只即将驶入浔阳江水面了,再行上三十多里,转过前面一个水湾,就到了北府大营所在,浔阳城了。” 关于浔阳《尚书》中已有记载,只是汉时浔阳为荆州治下,而到本朝由于战乱频仍,北方百姓大举南迁,各州府界定也有改变,如今浔阳却属江州治下,但仍与荆州接临。 云孟正望着江面出神,想着“到了江州后不知又会面对什么”。方规不知何时走到云孟身旁,用手拍了拍云孟说道:“现在已到江州地界,北府大营明探、暗哨无处不在,为了少些麻烦,公子还是委屈一下,请再回到舱中,直到我们唤你,不然绝不可出来。”云孟心领神会,便点头同意,又像起初时那般待在船舱之中。 于是云孟又返回舱中,靠着一角闭目养神,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忽然有一些声音渐渐传入云孟耳中,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似有旌旗随风舞动的猎猎之声,还好像有战甲甲叶摩擦的清脆之声,甚至偶尔还有马匹嘶鸣之声,却是没有一点人声。不一会儿,云孟感觉小船微微一震,然后便不动了,云孟明白,这是小船靠岸了,看来是到浔阳渡口了。但四周仍然很静,没有其它地方码头那般热闹嘈杂,方规、李霸也并未唤自己出来。莫非是在等什么,云孟也是心中没底。 “人到了吗?”一个洪亮但带有浓重鼻音的男声传入云孟耳中。 “回大人,在、在,就在舱中。”这是方规的声音。 那人“嗯”了一声,然后就见船舱上的门帘被人从外掀了起来,然后方规的将头探了进来,对云孟说道:“公子到地方了,请出来吧。” 云孟镇定了一下,点点头,躬身慢慢走出船舱。 眼前的景象让云孟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两列黑甲武士,约有百人,齐刷刷站立在江岸边,盔甲之上泛着乌黑的光芒,黑色旌旗随风招展,其中一面黑旗上绣着两个斗大的金字“北府”,又一面黑旗则是绣着一个金字“谢”,尽管小小的码头聚集了上百人,却是鸦雀无声,场面极为肃穆,让心头顿生寒意。不过云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心中纳闷“缉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云孟,需要这么大的场面吗?” 再往码头之上看去,有一骑白马格外引人注意,马上端坐一员战将,并未身穿着黑甲,而是浑身上下一身银盔银甲,此人这时也正眯着眼看向云孟。云孟倒也没太在意,觉得这人不过是缉拿自己的军官而已。 可意想不到的是,银甲将军并没有命人押着云孟下船,而是翻身下了马,将头盔摘下交与一旁军士,朝云孟大步走了过来。云孟也看清了武将的容貌,只见此人生的眉清目秀,鼻直口方,面如白玉,若不是穿着一身甲胄,还真以为是位文弱书生呢。 此人走到云孟所乘的小舟近前,对着船上的云孟抱拳拱手,用带有浓重的鼻音的声音说道:“云公子一路辛苦,本将在此恭候多时了。” 云孟心中诧然,暗想“看眼前情形,好像不是要问罪于我啊。这其中又有何意?”想归想,但云孟礼数却未忘了,忙也拱手道:“在下云孟,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武将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我乃无名之辈,不提也罢。”云孟身后李霸则悄悄上前,附耳说道:“这位将军乃是北府大营都统领谢平,谢石安。” 云孟听到李霸这么一说,又是一惊,连忙再次拱手说道:“足下莫非就是少年时便深受名士王濛赞赏有加,更有曰‘此客亹亹,为来逼人。’之谢平吗?” 武将微微一笑,说道:“徒有虚名,不足为道。倒是公子大才,谢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江边寒气逼人,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公子还是下船,随谢某到大营再叙,如何?” 云孟平生最喜好结交名士,一见到眼前大名鼎鼎的谢平,也不管自己被送到江州是何原因了,反而来了兴致,便下了船,随着谢平进了浔阳城。 谢平没再骑马,而是陪着云孟一道步行进了浔阳城,谢平一边走一边给云孟介绍着浔阳城,原来眼前的浔阳城,只能叫做故城,乃是汉时的浔阳城旧址,本朝新建浔阳城还在距古城八十里外西南之处。云孟这才明白,怪不得此地见不到百姓、商铺,而到处见到的都是军队兵士,原来这浔阳故城其实就是一座大大的军营。 不一会儿,云孟被谢平引到一座府院门前,府院大门敞开,红色匾额高悬,上书两个金字“谢府”。云孟见了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也没多说什么。进入谢府,不论庭院,还是堂室都极为俭朴、低调,丝毫没有奢华之气。进入正堂,谢平请云孟先坐,自己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紧挨着云孟坐了下来,又命人端上热茶、火盆。然后,屏退左右,对云孟轻声问道:“公子是否心中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云孟脸色微变,反问道:“谢先生当代名士,在下听闻,先生素有傲骨,平生最看不起官场阿谀逢迎、尔虞我诈之风,故而隐居东山,不愿踏足官场,如今为何又放弃志向,做起了北府大营的都统领?” 谢平听完云孟之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云公子真是厉害,不是回答谢某问题,反而质问起谢某了。也罢,时间紧迫,谢某便单刀直入,将所有一切讲与公子。”云孟听谢平这么说,反而是疑惑更甚了几分。 谢平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一切说起来,话就长了。的确如公子所言,谢某对官场经营实在毫无兴趣,也确实看不起当今朝廷之中那些阿谀钻营、中饱私囊、假公济私、欺世盗名之徒,也不愿与其为伍。但当面对国运势如危卵,岌岌可危,内忧外患这般情形时,身为大晋子民又如何能够置身其外呢?难道公子的义兄殷渊大将军不也是如此吗?” 云孟听到谢平提到殷渊,心中似乎有一种不祥之感,但却没有流露出来。谢平继续说道:“谢某也是在这种形势下,被感召入朝,但愿能为江山社稷尽一些绵力。谢某猜测,公子此时心中一定觉得谢某是在矫饰。那么,谢某问公子一个问题,你觉得殷渊与令师孰真孰假、孰正孰邪、孰公孰私啊?” 谢平这样的问题实际上也是云孟最不愿面对的,也无法回答。谢平并没有等待云孟的答案,接着说道:“公子也不必回答谢某,其实公子心中已有答案。你虽未说,但你的行动却已说明了一切,公子,谢某说的可对?” 云孟心想“谢平究竟是何意,是在试探我,还是另有它意?”云孟微微笑了一下答道:“先生究竟何意可否明示?看来让云某来江州其实是先生的安排吧?” 谢平大笑,又点点头说道:“哎呀,云公子果然是慧眼如炬,这么快就看出来了。的确,邀公子前来确是谢某的安排,但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搭救公子于水火,而不得已之法啊!” 云孟一听,眉头紧锁,问道:“先生说什么?为了搭救云某,这却为何?” 谢平喝了一口茶,说道:“公子莫急,这一切缘由谢某今日都会告诉公子。在此之前,为避免误会,谢某先要表明立场。” 说着谢平起身将正堂的几扇门都关了起来。又走回到云孟近前轻声说道:“面对公子这般忠义之人,谢某定会以诚相待。不瞒公子,谢某隐居期间令师就曾多次邀我与其共谋大业,现在看来当然无非又是那些所谓北伐大义等等。起初谢某也如公子一般,被其豪言壮语所打动。便欣然接受,慢慢谢某发现了许多越来越不正常的地方,特别是我调任北府都统领之职后,所见所为大都是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不是清除异己,就是秘密暗杀。谢某也曾提出异议,都被令师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也就是经历了所谓建康亲王勤王之事后,谢某完全看清了这位桓大将军的道貌岸然。后来太后秘密召见了谢某,太后倾尽肺腑与我长谈,令谢某认识到如不能有人阻止桓原,继续放任其独大的话。恐怕到时候尾大不掉,不用外敌来犯,大晋亦自亡矣。故而,谢某如今名义上仍在桓原手下听命,暗地之中却是在联络朝中忠良,江湖贤但以图振兴宗室,对抗桓原。” 听了谢平所言,云孟仍是将信将疑,又问道:“先生与云孟说这些有何意啊?难道就不担心云孟告密不成?” 谢平又是哈哈大笑道:“看来公子仍是对谢某有所防备,其实这也倒是人之常情,也罢今日你我暂且先谈到这里,公子一路上舟车劳顿也是累了,就先去客房歇息,待来日谢某再请公子叙谈。” 云孟确实也是需要好好梳理一番头绪,便也就顺水推舟,道了谢。由谢府下人领着去客房休息去了。 第四十三章 北府大营(二) 第二日一大早,云孟刚刚起来梳洗完毕,就听到“咚咚咚”急促的敲门之声,云孟赶忙将房门打开,一见敲门之人正是谢平,谢平双眉紧锁、神情严肃,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为与云孟说什么,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径直进了云孟房中,云孟随手将房门带住。急忙问道:“先生,这么一大早来找云孟,某非有什么要紧之事?” 谢平面色凝重的对云孟说道:“公子,军前有变啊!我刚刚收到前敌快报,说寿春大营几日前突遭偷袭,死伤过半,寿春城也已失守,如今大军残部暂退至谯城。” 云孟心中一惊,又问道:“前几****军不是还刚刚大胜吗?为何转眼局势就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而且伤亡还如此惨重,难道是我军就没有丝毫防备吗?” 谢平也是不住的摇头,说道:“说来也是怪啊,寿春大营公子也是去过的,毕竟那是十五万大军啊,大都督也深谙兵法,排兵布阵也应是高手,寨营相连一定是衔接有序,相互照应,敌军渡河而来,即便是趁夜偷营,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啊?” 云孟心系殷渊安危,于是又问道:“先生,可有殷兄下落?” 谢平摇了摇头,说道:“关于大都督的消息到是暂是还没有,不过大都督吉人天相,又有众军护卫,定不会有事的。公子不必着急,前军消息谢某再去派人打探。” 谢平走后,云孟反复思量“难道真的是所谓战事瞬息万变吗?可是凡是有应有征兆,这败势也来得太过突然了吧,敌军偷营却无防备,是大意,是轻敌,还是其中有隐情?如今消息全凭谢平打探,自己却何事也做不了,真是急煞人也。” 不到中午,谢平又急急忙忙的来了,一进屋,云孟就问谢平可有新的消息。谢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得云孟不知所措。忙又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举止为何如此奇怪?” 谢平微微笑了一下,招呼云孟坐下,然后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只因谢某刚又获得些消息,只是感到不可思议,故而才有所举动而已。” 云孟也是奇怪,问道:“是何消息,还请先生说与在下听听。” 于是谢平便将有关情况给云孟述说了一遍,原来谢平所说的消息,并不是战事进展情况,而是寿春一战的详细战报。谢平的叙述中有两处令人不解之处,一是战事发生的时间,是在朝廷派来钦差犒军的当日晚间,但云孟似乎没有丝毫印象。二是对岸敌军不仅悄然间渡过淮水,而且又是在我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绕过前锋营,直插到中军大营,仿佛是知道我军兵力布防一般,哪里弱,哪里强都似乎了如指掌,将我军连营分割成数块,而我方缺少中军调度,致使大军首尾不能相顾,左右不能照应,各营只能是仓促应付,各自为战,结果当然是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只能被迫撤退,大批辎重粮草都被丢弃,十五万人马损失过半。 谢平讲完后,云孟面露疑惑的问道:“真是怪哉,若是那夜敌军偷营,如此大的动静,为何我却毫不知情?还有为何敌方对我军布防了如指掌,难道是大营中出了奸细?” “嗯,的确,这也是谢某为之疑惑之处,关键还有最为蹊跷之处,在于为何对岸敌军早不偷营晚不偷营,偏偏要选在钦差犒军之日,似乎我方大营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监视之下一般。故而,大营中有细作定是确凿之事,且此人绝对是可以接触到军情机密之人。”谢平分析一番说道。 云孟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的说道:“先生是说,这个细作就隐藏在殷兄左右吗?” 谢平微微点了点头,云孟接着说道:“如此,殷兄不是时刻都有危险吗?不行,此事我必须要尽快告诉殷兄才行。先生可否为在下帮这个忙啊?” 谢平也站了起来,正声的说道:“殷大都督乃国之栋梁,就是公子不说,谢某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公子且在房中稍等,谢某立刻就去安排一番。”说罢谢平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谢平的背影,云孟心想“莫非是我错怪谢平了不成,看样子他的确是一个正人君子,也的确实心系江山社稷。” 转眼间就到了申时,可是却没有等到谢平,“也许是谢平有事耽搁吧。”云孟安慰自己道,又等了一会儿,眼见天都擦黑了,仍是不见谢平。云孟再也坐不住了,出了客房奔前厅去寻谢平。 来到前厅,却见前厅的四扇雕花门都紧闭着,有灯光从里面映出,似乎还有人影晃动,角落里有两个谢府下人远远的垂首站着,不敢靠近前厅。云孟也顾不了许多,迈步就上了厅前台阶,刚要敲门。就听屋内传出“啪”清脆之声,好像是茶杯被摔了,然后又听到谢平的声音传出来,似乎还很生气,谢平说道:“好卑鄙、好歹毒,此等阴毒之计他也能想得出来,真是杀人于无形啊!你说,让我如何与云公子去讲?” 云孟在门外听到谢平提到了自己,而且好像其中还有什么凶险似得,便也没敲门,直接将面前扇门给推了开来。厅内的情景让云孟为之一愣,就见谢平正端坐在正中,满脸的怒气,地上散落着一只茶杯的碎片,当地站着一人,尽管背对着云孟,但云孟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人正是徐宏。 此时,谢平也看到云孟了,脸色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站起身走到云孟近前,说道:“还说正要去找公子,公子自己倒是来了。来来,请进。”说罢拉这云孟就进了屋内。 徐宏也走上前,对这云孟抱拳说道:“公子可好,徐宏见过公子。” 而云孟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仍是一副吃惊的表情。云孟之所以吃惊并不是因为见到徐宏而惊讶,其实从这两日在与谢平的交往中,以及方规、李霸在船上与云孟说描述的一些细节,云孟已推算出徐宏十之**应该是谢平的手下。只不过徐宏此时的出现,好像背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再联系到方才谢平所说的那几句话,就加重了云孟不祥的预感。 谢平看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忙上前打着圆场。笑着说道:“公子不必惊讶,广达也是自己人,只不过有时必须要逢场作戏装装样子罢了。哦,对了,上次你在桃花岭上劫了你老师的军饷,可是有人证指正公子啊,若不是当时有广达在,偷偷改动了你的画像,公子哪里能轻轻松松的过了哨卡的盘查。” 云孟见谢平有意调和,便勉强赔笑对徐宏拱了拱手道:“有劳广达了。” 谢平又说道:“想必刚才谢某有些话公子可能也听到了一些,其实,谢某本还在准备陪着公子一道去谯城。可谁知广达赶了回来,讲了许多谢某都闻所未闻的惊天秘密,其中有大多数又都与公子和殷大都督有关,故而谢某一时气愤难忍才有了刚才之举。” 云孟听到这,表情更加凝重了,对谢平问道:“先生,究竟有何秘密与云孟有关,能否告诉在下?” 谢平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看向徐宏说道:“广达,还是由你来说吧!”云孟又将双眼盯向了徐宏。 徐宏耸了耸肩,对云孟又抱了抱拳,示意先云孟坐下,云孟哪里能坐得下,只摇了摇头没说话。徐宏见状,沉思了片刻张嘴说道:“公子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您不要着急,容徐某慢慢道来。公子其实你与殷都督结交,自始至终都是你老师的一手安排,从于翁接你到建康的那一刻起,不论是谈玄论道、秦淮之案,或是你们几次的兄弟相会,当然还有这次寿春犒军,都是你老师早已计算好的。起初的目的就是借公子之才去接近殷渊,进而伺机拉拢,可是没想到殷都督并不买账,不仅处处与桓原作对,而且还准备一举扳倒桓原,你老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于是便起了杀心,按其原话就是‘殷渊若不能为我所用,便也不可让其再留在世上与我作对。’” 云孟大吃一惊,心想“原来老师一直是在利用与我,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殷兄。” 忽然云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徐大哥,你是说,这次寿春之事难道也是老师,不,桓原策划好的吗?”徐宏点了点头, 一旁谢平说道:“这才是令谢某最为气愤之处。可叹殷大都督,何等英雄,却是遭奸人算计。一步一步走进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云孟听谢平如此一说更急了,连连催促道:“徐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快快告诉云孟”徐宏先没有说话,而是偷偷用眼神表了一下谢平,谢平则是微微的眯了眯眼,不过这细微的动作对于早已慌乱不已的云孟来说,根本就没注意到。 徐宏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说道:“好,我说。” 第四十四章 各怀鬼胎 从徐宏的口中云孟得知寿春遇袭居然与自己有关,而且种种与殷渊的过往也竟然是桓原谋划好的。这么多触目惊心的消息如洪流般汇聚到云孟耳中,层层叠加起来,仿佛有千钧重石压在胸口一般,云孟感觉心中憋闷异常,连呼吸也似乎困难起来。谢平见到云孟脸色苍白,忙关切的上前问云孟要不要紧。云孟摆了摆手,对徐宏说道:“徐大哥,请继续。” 徐宏于是继续述说:“这些消息中,有一些消息是徐某亲身得来的,还有一些则是从于翁那里刺探到的,至于孰真孰假徐某也并不知,有些事也许会有偏差,故而公子也不必过于介怀。不过,就单说这次寿春犒军,桓原在临行前秘密交待了我三件事,一是便是那封吏部公函,桓原反复叮嘱,且不可将公函先拿出来,只能在殷渊等人最为得意之时再拿出来,好给其当头一棒,目的当然就是趁其毫无防备,而打乱其阵脚。二则是桓原命我不得在大营逗留过久,当天无论多晚,无论殷渊是否阻拦,都必须离开。这三吗,就是,就是命我在离开寿春大营后择机将公子与青遥除掉。当时由于事来得突然,根本来不及与谢先生传递消息,所以先生提前却也不知,我们仅仅是事先知道公子要随徐某一同去寿春,才安排中途请公子来浔阳一见的,谁能料到还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也是后来在公子船到浔阳码头时,方规才将广达的密报交给我,谢某这才得知原来还有这些令人乍舌之事。吏部早不调裴兴晚不调裴兴,偏要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去调走大军的军师,太有违常理,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岂不就是釜底抽薪吗?可桓原安排的另外两件事又有何用意,谢某却猜不出来。”谢平又补充说道。 一旁徐宏又接着谢平的话说道:“不过,现在想来,谢先生此番安排公子浔阳之行,反而是阴差阳错救公子脱离了险境啊!” 徐宏所说的云孟有的已经猜出,有的也略知大概,但桓原要灭他与青遥的口,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云孟心中挂念青遥,于是问徐宏“徐将军,现在不见了青遥,难道青遥他已经……”。 徐宏连连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在下并没有伤害青遥,只是我带人潜出大营后,却发现青遥失踪了。还有,就是徐某出于要保护公子,也怕公子误会,便趁公子不备在酒杯中下了药,故而公子对当夜所发生的事情才会毫无印象。后来,按照谢先生与在下事先安排好的,徐某就将公子秘密转移了。” 谢平又插话说道:“青遥之事,公子也不必太过念。如今还有一更为紧急之事,必须说与公子,还是徐宏,你继续说吧。” 云孟疑惑的问道:“这还不够吗,难道还有什么骇人之闻吗?” 徐宏也似乎有些紧张,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些是我返回建康复命,无意间在将军府书房外听到了于翁与桓原交谈中提到的。当时于翁说什么只要殷渊战败后发现大军的兵力布防图不见了,再见了那张字条,公子奸细之名便可做实了,若是再能将公子灭了口,便就死无对证了。桓原也说,殷渊一定受不了被自己自信任的兄弟出卖的打击,心神大乱,若是能再给其来剂猛药,必将彻底击碎了殷渊的意志,即便殷渊不死,亦已无大碍了。” “是何字条,能让公子背上细作的名声?”谢平反问道。 徐宏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却不知,后来桓原、于翁看到了我,便不再说了。” “那张字条,可能我能猜出一二。”云孟此时说道,谢平与徐宏二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转头看向云孟。 然后谢平问道:“公子,难道真有这么一张字条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桓原这招棋可是够狠毒的。” 云孟没有回答谢平的,而是在记忆中反复回闪着,在征西将军府那日晚间的情景,“公子,青遥倒是有个法子。公子不如给家主写一封信,青遥看能否让于翁转交于家主。至于这信的内容却是要短小精悍,不可太过冗长,要让家主一眼便能看清公子的心意还不能惹他老人家反感。”“公子只需亲笔写下‘纵有万般理由,一切皆怪云孟,云孟知错。’即可。”,“徐洪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字条,怪我当时真是糊涂,一心只想着去寿春与殷兄会面,不想却写下了这无头无尾的字条,反倒被人利用了。只是,不应该是青遥啊,最多他也就是被于翁等人利用了。” “公子是否想到了什么?”谢平的话打断了云孟的思考。 云孟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仿佛我做任何事情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似的。可是云孟并不是玩偶傀儡,我的思想、我的情绪为何那无形之手也可掌控?难道我那老师桓原是个魔王不成?” 谢平听到云孟这么说反而笑了,然后对云孟说道:“公子当局者迷,而我可是旁观者清啊!” 云孟一脸惊愕问道:“先生此言怎讲?”。 谢平看向云孟说道:“公子请你仔细想一想,为何你会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好像被提前安排好的,为何公子一举一动也似乎都被掌握?谢某听说了一件事,或许可以为公子带来一些启发。据说就在殷大都督开拔出征的前一天,大都督欲进宫面见太后,似乎是有什么机密之事,但连崇德宫的宫门都没进去,便被早已等候在外的武威将军桓业给拦了回来,明摆着桓业是专为殷大都督而来的,难道此处不可疑吗?” 云孟边听边想“的确,殷兄是准备在离开建康前,将杜烁案的真相密报于太后,可是此事当晚殷兄只说给了我,青遥当时好像睡着了,莫非,青遥他真的是……” 就在云孟陷入痛苦的思索之时,谢平朝徐宏努了努嘴,徐宏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公子,你也觉得青遥是不是有些可疑啊?平日里我时而能见到于翁与青遥交代些什么,但又好像还刻意回避。对了,我想起有这么一件事,就在公子第一次到征西将军府的前几日的一天,青遥慌慌张张的跑到将军府,但被门前的兵丁挡住了,恰巧被我看到,我当时还纳闷,青遥不是陪着公子在终南山中修行吗,怎么跑到建康来了?我将青遥放了府中,问他缘由他却不说,只说要找于翁,我便也没多问,就让府中下人带他去找于翁了。又过了几日,公子才搬进将军府的。如今这么一想,确实觉得青遥古古怪怪的,这次在寿春又突然失踪,公子,你说会不会其实就是青遥偷了大军的布防图啊?” 云孟心里“咯噔”一声。心中不希望那个所谓的奸细是青遥,而一切迹象却又都指向青遥,如今他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联想那日青遥在寿春大营中的举动的确是十分可疑,但这种现实云孟真的很难接受,毕竟青遥是与他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云孟早已不把青要当做仆人,而是将他看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他是那么的信任青遥,早已超越了无话不谈,在青遥那里云孟是不设防的。 “桓原当真是厉害得很,清楚公子重情重义,而恰恰这一点,也成了公子最大的弱点啊!”谢平有感而发的说道。 云孟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紧皱双眉,拳头也握的紧紧的。看到此处,谢平又说道:“如今我们是能够相信公子的清白,可是殷大都督那里会作何感想啊?” 谢平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云孟一下子拍桌而起,气得浑身直抖,双眼中似乎有火焰将要冒出来,自语道:“如此一来,云孟奸细之名便能做实了,我就是纵有百口,也难以辩驳。好阴险、好毒辣。” 谢平也站起身来,走到云孟身旁,轻轻拍了拍云孟的肩膀,然后说道:“公子消消气,公子此时此刻的心情,谢某最能理解,被自己最相信的人出卖的确是极难接受之事。当年,王谢两家关系是如何密切,甚至都已到了联姻的程度,可最后怎样,还不是在‘权’、在‘利’字面前,一切都化作乌有,王家说是谢家背叛了王家,谢家讲是王家出卖了谢家,到如今便结下了世仇。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又还有谁再关心。为今之计就是我们得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还公子清白。” 云孟一听顿时好像也反应过来,心想“对啊,我怎能如此冲动。旁人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可殷兄与我之间绝不能有误会,桓原就是要借我之名打压,甚至是清除殷兄,我绝不能让此奸计得逞,纵然是舍去云孟性命也要去阻止。” 想到此处,云孟对谢平、徐宏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二位为在下拨开迷雾,云孟感激不尽,待我助殷兄渡过此劫后,云孟再回来重谢二位。”说罢云孟就要转身出去。 “公子留步,谢某与公子讲这么多,我想公子定是误会谢某的意思了。难道谢某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又这么大费周章将公子请到江州,仅仅是为了让公子看清真相,然后去与殷渊澄清误会吗?你觉得如今殷渊还会相信你吗?你肩膀后的那个刺字,便是桓原断了公子后路的绝杀之招。‘北府’、‘北府’,入了北府就只能听命桓原一人,恐怕公子现在就是跳进黄河,这肩上之字也洗不掉了。” 云孟不禁“哎呀”一声,心想“是啊,如今我这样无凭无据,要如何解释殷兄才能相信我啊?更可恨的是那肩上之字,哎,这、这真愁煞我也。”“要不然,我便回建康,去见老师,毕竟我们还有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我,我以死相谏恳求老师就此收手……”其实云孟也没底气,说话声音也越来越低。 谢平看时机已将差不多了,便大笑道:“云孟啊,云孟,你好糊涂,你只不过是桓原的一个棋子罢了,其实像你这样的棋子桓原还有很多,你是、青遥是、徐宏是,甚至北府黑营也是一个棋子而已,若是已无用处,丢了便丢了,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又有何用?” 云孟转身看着谢平,用疑惑的口气问道:“那先生有何高见?” 第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 无月之夜,厚厚的云层仿佛要压下来似得,整座浔阳城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偶尔间的灯火闪动也若鬼火一般飘忽不定。街面上静悄悄的,只有不时寒风吹过的呜咽之声,让人听了冷彻心肺。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緥……澡身沧浪,岂云能补,嗈嗈鸣鴈,奋翼北游,顺时而动……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悲怆歌声时断时续的传入了云孟的耳中,将云孟从昏迷中唤醒。 云孟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中火辣辣的疼,仿佛有炭火炙烤一般。云孟艰难的吞下了一口唾液,撩起散乱的头发,借着角落里如豆般的灯光,四下看了看,又苦笑了一下,然后倚着墙角席地而坐。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时在谢平的厅堂里,云孟正准备告辞去寻殷渊,却被谢平阻拦了。云孟问谢平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谢平笑着说道:“公子如此聪明难道就不知道整桩事情的关键所在吗?就算公子去找殷渊,殷渊也相信公子之言,那又能怎样呢?桓原仍是桓原,仍然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桓原,这样的话,我等做了这么多又有何意义呢?” 云孟想了想,又说道:“先生的意思在下都懂,可是云孟区区一介书生,又能做什么呢?” 谢平继续说道:“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了自己,你的身份至今还是辅政大臣,征西大将军桓原的高徒啊!这可是是一面镜子金字招牌啊!若不好好运用岂不可惜?” “先生究竟何意,还请明示。”云孟疑惑的问道。 谢平在厅堂之中踱了几步,然后转身对云孟说道:“谢某打个比方,父亲揭发孩儿,这很正常,乃是伦理教化之道,无人会在意。可若是孩儿揭发父亲呢,人们会如何想、如何看呢?对孩儿来说尽管会背上不孝之名,可伤害最大的却是父亲,又尤其是个最喜沽名钓誉的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孩儿揭露出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说他还有何颜面再在众人面前存在,还能苟活于世吗?不知谢某的这个比方公子听懂没有?” 云孟听到谢平之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的问道:“先生是在说玩笑吧,这么做好像有违礼法吧?” 谢平冷冷一笑,对云孟说道:“公子真是桓原的好学生啊,时至今日,还是孝义为先。” 转眼又看向徐宏说道:“广达,你来说说,你为何忽然会今日来到此处啊?” 一旁徐宏答道:“徐某其实是偷偷回到江州的,除了要将刚才的消息带回来外,还有便是因为徐某谎报公子失踪,桓原大怒责怪我办事不力,同时广撒人手秘密搜捕公子,并下了密令,但凡见到公子的不用报请直接处决,只需将公子身份信物带回即可。我担心公子在江州的消息走漏出去,于是才立刻潜了回来。” 徐宏话音刚落,谢平就继续说道:“公子你现在可以说是危在旦夕,须臾间可能就会被桓原派出的杀手发现,他桓原可是没有念及你们师徒的情分啊,怎么公子还不明白吗?” 云孟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谁能想到会走到今日地步,尽管我在老师心中可能只是一个棋子,就如先生说的,像云孟这样的棋子,老师手中可能还有很多,云孟或有或无,或得到或失去都无关大局。可对于云孟来说老师对我毕竟有十几年情谊,毕竟有救命之恩,亦或也许这些情义都是隐藏着目的的,但云孟却不能忘。祖父给我起名为孟的初衷,应该不是希望我能成为如孔孟那般的大贤,而是望我长大成人后能读圣贤之书、尊孔孟之道、成厚德之人。如今先生让在下如此去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在下实难为之啊!” 谢平似乎要发怒,但又强作镇定,冷哼了一声。说道:“公子如此道理谢某不敢苟同,你尊礼法,可你的恩师尊王道嘛?谢某奉劝公子看清局势,谢某受太后重托,不敢有丝毫懈怠。公子若能助谢某在朝堂之上,当堂揭发桓原的狼子野心,使其欲效仿王莽篡汉,取而代之的阴谋大白于天下,让天下人唾弃之,从此桓原遗臭万年,什么忠臣良将,什么北伐第一人统统都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去了。至于公子如何说,谢某已经为公子拟好了。”说着将几页纸递给云孟。云孟吃惊的看了看这几页纸,然后疑惑的问道:“先生这么做难道就妥当吗?先生若是真想匡扶宗室,可做的事有很多,桓原即使在有罪,也万万不会有篡位之心的,他若是想行不臣之道,根本无需多费周折,当日兵逼建康就可一举而得。反而先生这几页纸所列举罪状好像大多是莫须有的吧?这与官场上那些胡乱栽赃,颠倒是非黑白之举,又有何区别?此事,云孟无心参与,还是请先生另寻高明吧!反而,在下觉得眼前当务之急倒是前方战事先生更应多关注才是。” 谢平听完云孟讲话后,哈哈大笑,摇摇头说道:“公子看来你还是太不了解官场了,难道谢某不知道前方战事吃紧,急待支援吗?我当然知道,可我偏不去助殷渊,而且还要阻止朝廷去救,就等大军一败涂地,若是殷渊再来个含恨而亡,到时桓原便又多了一个陷害忠良、勾结外敌的罪状,这样岂不更好。而且殷大都督也可流芳千古啊!” “住口!”谢平话还没说完,便被云孟厉声制止了。云孟再也听不下去了,被气得追唇发抖,看着谢平说道:“看来我云孟是看做人了,谢先生也并不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啊,眼光毒辣,手法老练,倒像个官场老手。云孟感谢先生对我的坦诚和照顾,恕云孟见识短浅,不能追随先生,就此别过了。”云孟讲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云孟心寒啊,心想“谢平这所谓的当时名士,面对权力也无非如此,口口声声的大义、王道,真正目的与我那老师桓原又有何区别,手段只有更狠、更阴。忘我满怀报国之情,却面对的是这样的朝廷、这样的风气……”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将云孟的思绪又重新拉回到眼前,喉咙仍然是生疼,口腔中都是浓浓的草药味。这时刚才悲凉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个男声吟唱的,只不过曲调中充满了感伤之情,时而悲悲切切,委婉忧伤,时而哀哀怨怨,愁断衷肠。曲声中云孟联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遭遇、自己亲人、兄弟和朋友,不由得淌下两行热泪。 只要一闭眼,谢平那副伪善的面容就又浮现出来,耳畔也再次响起了谢平阴沉的声音,“事到如今,谢某也没必要再与你客气,一句话,你若是答应了谢某的条件,公子变仍是谢某的上宾,他日事成之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留给你的就是海阔天空。相反,云孟你若是不答应、不合作,那么你觉得谢某还能让你从这里平平安安的走出去吗?你既然已将知道了我这么多的机密,掌握了我这么多的内幕,留着你岂不是养虎为患吗?” 云孟倒退了几步,瞪大双眼问道:“那你难道还要灭口不成?” 谢平仰头大笑:“看来你不傻,只不过你仅仅就是个棋子罢了,对桓原如此,对谢某亦如此,已经再无用处的棋子留着还有何用?要怪,你只能怪你生不逢时,说到底你与那个殷浩远乃是一路货色,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时务之辈。”说着,谢平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冷冷说道:“云公子,你可知这瓶中装的是何物吗?听说你还精通医理,那我就来告诉你。半夏之毒想必你应该清楚吧,不错,这小瓶之中装的就是半夏毒液,而且这瓶还不是一般的半夏毒液,乃是经过萃取提纯之后的毒液,外观晶莹剔透,药香浓郁,但毒性可是普通半夏的百倍。只消这一小瓶,须臾间公子便无声无息的去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安上一个畏罪自杀之名,便是死无对证,一切就都掩饰过去了。怎们样,公子若是怕了,现在回心转意还是来得及的。” 云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也许你方才讲对了一句话,云孟、殷大哥,也许还有很多与我们相似的人真的是生不逢时,我们也许到死仍可能是一无所有。但我们有的东西你等却一定没有,这便是读书人身上的骨气,这东西改不了,也变不了,早已与我们的筋骨、血脉相容。而你等却是枉读圣贤之书,根本不配做个读书人。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同意的,你也不用再费口舌,想如何处置云孟,请随便吧。” “好好好,既然你心意已决,谢某便随了你。”谢平冷冷的说道,说罢,将药瓶上的瓶塞拔开,一股浓浓的药味瞬间弥散开来,谢平紧逼几步,邪邪一笑,说道:“公子是需谢某动手,还是自行了断啊。” 云孟早已把生死放在一边,此时气节才是最为重要的。一把拿过谢平手中药瓶,说了声:“不必劳烦先生,云孟自己来。”说罢张嘴仰脖闭眼,抬手就将毒液慢慢倒入口中,毒液刚一入口,就伴随着一股浓浓的腥辣、干涩之味,毒液流到嗓子边,更是火烧火燎般的感觉。云孟微微皱了皱眉,心一横,正准备将剩下的毒液不一饮而尽时,就感觉自己那药瓶的手被重重一击,与此同时“啪”的一声,手中的药瓶被人打落在地。 第四十六章 悲歌悠悠 云孟睁开双眼缓缓看去,原来自己手中的药瓶是被人用一本书给打掉了,而掷书之人正是谢平身后的徐宏。此时,不光是云孟感到疑惑,就连谢平也转过身,满脸惊疑的看着徐宏。谢平高声问道:“徐宏,你在做什么?”。 徐宏则面露慌张,对谢平拱手说道:“先生,此时将云孟灭口是否多有不妥啊?” “有何不妥?”谢平疑惑的问道。 徐宏接着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只是适才徐某忽然想到,云孟死是可以,但绝不能死在这里。要是万一消息走漏,桓原又素来疑心颇重,只怕联想开来,坏了我等的大事。况且如今北府大营也并未全在我们掌握之中啊,还请先生三思。” 谢平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谢某却是一时糊涂了,只是那毒药云孟饮下过半,只怕药力片刻就会发作。广达为何不早提醒与我?” 在看云孟此时已跪坐在地,面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眼神涣散,嘴唇发青,喉咙中还不时发出“呼噜、呼噜“之声,似乎是毒性已开始发作了。 徐宏则说道:“徐某早年随着桓原在终南山中培植各种药材,对这半夏的习性也是略知一二,其虽有剧毒,但若服用剂量不足,却也要不了人命,最多只可使人失声,如不及时医治倒是可致人落下终身残疾。现在已然如此,干脆就来个顺水推舟,如何?” 谢平听后,情绪微微转缓,说道:“没想到,广达还真有内秀啊!只是,广达你这所谓‘顺水推舟’指的是何啊?” 徐宏于是接着说道:“徐某之意,是暂且将云孟押在大牢,然后先生亲自给桓原修书一封,就说先生得知云孟涉嫌盗取军中机密,恰巧云孟在江州地界出现,于是设计将其扣押,但又顾及其是桓原学生,稳妥起见暂将云孟留于北府大营,如何处置请桓原定夺。但同时还须交代,先生见到云孟时其已然不会讲话,至于是何缘由,先生也是不知。这样一来既避免了桓原的怀疑,又使其欠了先生一个人情,还能借桓原之手灭了云孟,不是一举三得吗?” 听徐宏讲着,谢平边笑边不住的点头,待徐宏说完,谢平说道:“广达,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如此妙计也能想得出来,高,实在是高啊!可是万一桓原医好的云孟或是云孟虽不能讲但他还会写啊?” 徐宏看了一眼地上几近昏迷的云孟说道:“以徐某对桓原的了解,他绝不会亲自来的,也不会派人将云孟接走,为防夜长梦多,桓原极有可能会派亲信在江州便了断了云孟。我们只要掌控好局面,不让云孟有机会表露心思便就可以了。” 说完,徐宏快步走到云孟近前,俯下身子,把了把脉,又撬开云孟牙关瞅了瞅,然后点了点头,起身对谢平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毒性并未伤及脏腑,云孟暂时应该性命之忧。” 谢平对徐宏伸出大拇指说道:“广达真令谢某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云孟很想喝点水,可是看看四周却什么都没有,云孟仰天长叹了一声。“岂云能补,嗈嗈鸣鴈,奋翼北游……”悲凉的曲调又响了起来,是何人在反复吟唱,刚才整个人的精神还深陷在那些痛哭回忆之中,并没注意到有人在吟曲,看来这冰冷黑暗的牢房中还关着其他人。这好像唱的是嵇康的《幽愤》,哎,又是一个身负愤懑之人啊! 云孟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感觉自己的胸口也快炸开了,“啊、啊”云孟痛苦的干喊了两声,想缓解一下疼痛,也想发泄一下胸中的郁闷。“公子、公子。能听到我讲话吗?哎,也是个苦命之人啊!”一个轻柔的男声从不远处除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说道:“昨夜,我便见到他们将你抬了进来,起初我还没认出来,后来听他们中的一个人提到了你的名字,这才知道原来你也被抓打这里来了,你说我们二人是不是挺有缘分的,云孟?” 云孟本来毫无心思听这个人讲话,可突然听到此人叫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愣。云孟心想“这人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与我认识?”本想问问,张了张嘴,除了发出几声沙哑的声音外,却根本说不出话来,而且只要一使劲喉咙就生疼。“看来是那半夏之毒起作用了。”云孟深知半夏的毒性,徐宏所言也非虚,的确半夏既可致人死亡,也可使人失声,关键就在剂量上,徐宏掷得那一书,间接上倒是救了自己一命,可是如今苟延残喘又有何用呢? “怎么?公子这颗棋子这么快就没用了吗?哎,真是可怜!”云孟正想着,那人又说道,阴柔的声音,关键是“棋子”二字的发音,那么与众不同,让人听上一次就难以忘记。云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形象,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段……这人不就是那日在东海王府偶遇到的那个吹箫之人吗?对,就是他。此人为何也会被关在此处? “真没想到,在这湿寒之地,有公子与南郎作伴,倒也是苦中有乐了,要不你我共吟一曲,可好?却不知如今陛下是否还好?呜呜呜……”那人说着说着居然又哭泣起来。 听了半天云孟倒是得知此人自称南郎,听他的说话方式再联系记忆之中此人的身量举止,想必应该是个伶人,只是不知是南郎神智受了刺激或是惊吓,还是许久未见到人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时哭时笑,也不管云孟搭不搭话,反正就是自顾自的说着。 云孟一边听着南郎的自语,一边又想着自己的遭遇。断断续续中从南郎的话中倒也听出些端倪,原来司马集的王妃,也就是桓原的之女莲儿,其实与桓原并无血缘关系,起初东海也并不知道真相,后来经过暗中调查,才得知莲儿本是孤儿,自幼就因战乱失去了双亲,是被桓原收养长大的,又因为东海王生性懦弱,没有主见,桓原才将莲儿许配与司马集,目的就是为了日后掌控朝局而留下的一步暗棋。可桓原万万没想到,司马集并非真的甘心寄人篱下,只不过蓄积力量等待时机而已。不过棋差一招,最终还是被桓原察觉,至于结果他虽不知,不过料想也不会好的。云孟心想“怪不得忽然之间天子宣布退位,又重新做回东海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这皇帝也不过如此,上下之间,也可能就是某些大人物的一句话而已,要是这么看,自己又算是什么呢?哎!” 忽然间云孟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伤痛,借着昏暗的灯光,慢慢的朝南郎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一堵石墙挡在了云孟面前,看来南郎是被关在隔壁的监舍中,云孟将耳朵贴在石墙壁上,确实可以听到南郎的喃喃自语,云孟从地上找到一只破碗,用破碗敲打墙壁,想将南郎的注意力引过来,可是敲了几下,隔壁的南郎像根本没听到一般,竟然又唱起方才的曲子来。 “难道是南郎真的坏了神智吗?为何连我的敲击之声都听不到?可是,分明刚才他是在与我讲话呀。”云孟又强撑着,将角落中的油灯取来,一只手举着油灯,照着墙壁,另一只手在石墙上慢慢摸索,想看看有没有石缝或者是松动的石块。一阵摸索之后,果然,在墙壁的中央靠下的位置,有一块嵌入墙壁的石块略有松动,只是石块不大,云孟只能弓着身子,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揪住石块,慢慢的来回晃动,此时云孟本来就身体很虚弱,再加上个极费劲的姿势,不一会汗水便将衣服浸湿了,还好一番努力后,终于把石块给晃了下来,一个小洞露了出来,云孟长出了一口气,由用手指将洞口旁边的泥土抠了出来。然后扶着墙壁慢慢俯下身子,将一只眼睛贴在小洞上往里瞧去,谁能想到却是一个极为可怖的场景进入了云孟的眼帘。 云孟惊得脊背发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是真的,把眼闭了又睁,睁了又闭,确认眼前所见的不是幻象。可怜啊,曾经风流倜傥的南郎,如今却被做成了人彘。 隔壁监舍中只有一个陶瓮,云孟能看到的仅仅是露在瓮外南郎的头颅,头发披散在脑后,双耳也被割掉了,云孟还能够看到耳洞边发黑的血迹,应该又被残忍的灌入了水银,这也是为何南郎听不到云孟的敲击声,因为他压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南郎面冲着云孟,此时也看到了云孟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你我会以此种方式再见,看来上天还不让我死,是要我等你啊!如今我已成废人,也即将不久于人世,有朝一日,公子若能活着出去,请你帮我个忙。” 南郎顿了一下,双眼中流出血泪来,继续说道:“公子若是能见到陛下,请转告他,南郎没有出卖陛下,好吗?”云孟看得眼睛充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对了,我叫相南。”云孟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他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低吼来表达自己满腔的悲愤和怒火。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緥……”悲怆的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飘飘荡荡,在这阴郁的黑夜上空徘徊着。 第四十七章 荒坟野冢 云孟再次清醒过来,是被一阵嘈杂之声惊醒的,云孟晃了晃昏沉沉的头,回想起之前见到的一幕一幕,忙连爬几步,来到石壁边,伏着身子,想再看看南郎,可是有交谈之声从隔壁传了过来。云孟没有动,而是将耳朵有贴在石壁上。隔壁一个声音说道:“这下好了,终于死了,要不每日还得伺候这不人不鬼的东西,瞅着就瘆得慌。”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你口下积点德吧,要不这位再变成厉鬼可要找你索命啰!” “呸呸呸,你就不能讲些吉利话,真是的,要变厉鬼也得先找你,你平日里可是没少欺负他。”先前那个声音又说道。 另一个催促道:“好好好,快别说了,咱们赶紧收拾,尽快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吧!” 云孟在另一边紧紧地靠着墙,咬着嘴唇,泪水又扑簇簇的流了下来,“相南果然死了,不过死了也好,也就解脱了,尽管他曾与众不同,与所谓教化格格不入,但他却有着别人没有的精白之心,他一定会羽化成蝶,不需再留在这肮脏的世间,受着煎熬。自己一定也会有这一天,也许是今天、或是明天……”云孟此时心灵上的创伤早已超过了**上的伤痛,死亡在云孟看来已没有那么令人恐惧,相南用死告诉了云孟或许活着才是最需要勇气和胆量的。 云孟就这样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梦中他见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围着他翩翩起舞。“喂,醒醒,快醒醒。”,云孟被一阵粗暴的喊声惊醒了过来,定了定神,眼前站着一个粗矮的中年男子,络腮胡须,满脸横肉,穿着一身黑衣,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看守。 中年男子见云孟醒了,转身对身后黑暗之中拱了拱手,说道:“他醒了,您慢慢谈,若是有事便喊在下。”黑暗中却没有人应声,看守便直接退了出去。 云孟慢慢的直起身子,靠着墙。仔细看去,确实有一人站在牢房的黑影之中,只是根本看不清是何人。那人没说话,也没露面,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也在看着云孟,二人就这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谁都不出声。过了好久,黑影中的人朝云孟走了几步,即将走出黑影,却又突然站住,只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息,然后竟然转身走出了牢房。云孟也感到奇怪,“此人是谁?为何他转身的一瞬间,那么的像一个人。可有不对,那人是绝不会来见我的。” 北府大牢外,一个身穿黑色头蓬的男子匆匆从牢房中快步走出,一旁垂首等候着的一个白发老翁见到此人出来,连忙快步上前,躬身问道:“主人,是否现在就动手?” 那人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沉声说道:“再让他过了今晚吧!我这就回建康了,此地善后就交给你了。”老翁低头称是,于是男子头也没回便径直离开了。 第二日,天未亮,两个黑衣人便带着云孟出了牢房。也许是多日的阴霾,外边一片阴沉,一切景物都似乎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空气中也好像带着一种腻腻的腥味,让人不由得要掩住口鼻。黑衣人并没有捆住云孟的手脚,只是一前一后的看着,云孟仰头看了看天,又将自己散乱的头发理了理。喉咙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火烧般的疼痛了,反而有些麻麻的感觉,云孟猜这可能是毒性开始入侵筋脉的缘故。不过也没什么,也许今日就是自己上路的日子了。 云孟跟着头前的黑衣人走着,感觉好像是往城外走,“难道刑场是在城外,像我这样的人,按常理不是应当秘密处死吗?”云孟心想。又走了一会转过一座光秃秃的土丘,前面的黑衣人站住了。云孟心想“看来是到地方了。”于是抬眼向四下看去,也好看看自己的葬身之地是何样子。这一看云孟心中不禁有寒意涌了上来,原来云孟身处在一个乱葬岗之中,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头、土包,数都数不清,有的上面长满了杂草,有的已经表面覆盖着的泥土已经塌陷,漏出了黑黝黝的洞窟。可是这么多的坟包前却没有一个立着碑的,就连一个木桩也是没有。 “你二人可以走了,将他就交给我吧!”一个有些苍老,但底气十足的声音从云孟身后传来,这个声音云孟太熟悉了,是于翁。两个黑衣人抱了抱拳便离开了,于翁慢慢的走到云孟身前,回头看了看云孟,说道:“你跟我来吧!”接着便又朝前方走去,云孟稍微愣了一下,微微苦笑,也随着于翁继续前行。心中涌上一丝感慨“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十多年前就是身前的这个于翁将我带到了中南山中的‘静斋’,还是他几年前又将我从‘宜庐’带到建康,带进征西将军府。如今却又是他将会送我上路,一幕幕似乎还是昨日,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次并没走多远,在一排小树前于翁停了下来,转身对云孟笑着说道:“这回是真到地方了,你看看,老夫为公子挑的地方可好啊?当年你我在树林相识,今日又在树林相别,是不是还蛮有诗意的?”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土包说道:“对,那里面所埋之人公子认识,就是那个唱曲的伶人。剩下周围的大都生前也是达官贵人、风流名士,与公子作伴倒也不寂寞。是吧?”“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忘记了公子不能讲话。不过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临别前总有些话与公子说说,免得公子死的憋屈,到了阴曹地府还做了一个糊涂鬼。”云孟面无表情,就直勾勾的盯着于翁。 于翁接着说道:“说起来话就长了,但家主给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只能与你说个大概。其实从一开始在邺城与你不期而遇,到后来的所谓种种奇遇都是安排好的。最早主人根本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当初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想让你相信真的有机缘存在而已。事实是老夫奉家主之命,多年来在江北各地寻找合适的培养对象,当然你也是其中之一,你们都有相似的经历和遭遇,比如都是孤儿,都是因为战乱离开家园,都未懂人事等等,然后再根据你们的品性特征,进而分类对待,比如这北府兵中的黑营就都属于一类,而你却是最为特别的,所以家主给了你不一样的对待。说真的,家主一直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冀,觉得你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所以才那么刻意栽培于你。只因形势紧急才派老夫将公子接到建康,也就是从那刻起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发生了变化,现在回想起来,倘若公子不去建康,或是去荆州,亦或是其他地方,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你知不知道做出今日这个决定家主是多么的无奈,说到底全都怪那个殷浩远,他若是识时务,不要千方百计与家主处处做对,或是也能想他的主子那般,乖乖的与家主合作,那里可能出现今日的一切。” 云孟听着于翁的话,不住地冷笑,朝于翁摆了摆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最后指了指天,意思说“你别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了,你们的所作所为骗不了我的眼睛,更骗不了老天。” “哈哈哈”于翁大笑,然后又说道:“老夫好心与你讲些心里话,也想让你感觉舒服些,可是到了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亏得你现在说不出话来,要不然对我又将是一番长篇大论,真是烦人得很。你真的以为苍天有眼吗?你错了,你还是太嫩啊,天若真有眼,你身边的那些孤魂野鬼,哪个不是所谓的忠臣良将,为何不见他们的怨气冲天,为何不见他们都来阻止这一切?对了,我听说那个殷渊又打了个打败仗,被朝廷狠狠地责罚了,如今好像得了什么病,估计也快不行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兄弟就会重聚了。” 云孟听到于翁最后提到殷渊,立刻瞪大双眼,干张着嘴却出不出话来,只能空吼了几声,然后将垂下头,任凭泪水默默地流下。于翁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别着急,着急又有何用?算了,老夫与你讲的已经够多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公子,时候不早了,我这就送你上路啦。” 说着,于翁一闪身就到了云孟近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云孟哪里能想到已近耄耋之年的于翁居然有这么快的身手,快到云孟毫无反应,等意识到了,再抬起头,此时于翁手中的那柄匕首已经冒着寒芒,朝着自己心口窝刺了过来,云孟喊都没喊,把眼一闭,只等着刀尖刺入胸膛的那一刻。 第四十八章 浔阳江悼 清晨,寂静的浔阳城城郊上空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惊得树林中的鸦群四散飞走,一阵旋风吹过,夹杂着一些枯叶、杂草,打在人的脸颊上,仿佛拒绝着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云孟缓缓的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趴伏在地上的于翁,于翁此时双手手指深深的扣在身下的泥土中,嘴里吐着热气,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脊背上只露出来一把刀的刀柄,鲜血已经把棉袍染红了一大片。 “是谁?是谁伤了于翁?”云孟脑海中立刻跳出这几个字来。云孟立刻又向于翁身后看去,的确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一个自己把他当做亲兄弟,可却被他出卖了多次的人,青遥。 青遥呆站在地上,嘴巴微张,眼神之中透出惊恐,双手不时颤抖。很显然刚才是青遥从后边刺了于翁,救了云孟。“可是青遥为何要救自己?他不是失踪了吗,为何又会出现在江州?”此时云孟心中有疑问,但还有更多的愤怒,眼前这个自己把他当做手足的人,一直以来觉得他是那么的单纯、善良,有着一颗孩子般的心,可是事实上他却是隐藏的最深,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他利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自始至终都在欺骗、都在撒谎。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殷兄一早就有所察觉,多次暗示自己,而自己却傻得根不去理会。现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刚刚却救了自己,这都是为什么啊?云孟心绪乱到了极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便坦然接受了一切。谁知事情急转直下,居然又被害过自己的青遥救下,矛盾,满脑子中全是矛盾。 青遥仿佛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绕过于翁,快步走到云孟近前,深施一礼低声说道:“公子,请快跟青遥走。” 云孟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却冷冷的盯着青遥。 青遥眼神不敢与云孟对视,低着头又上前两步,再次说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咱们一会说,好吗?” 云孟又往后退了几步,不过这时眼神中却多了一些复杂,云孟心想“你要干什么,难道还要骗我,你究竟还有何目的?”。 青遥见云孟根本不理他,干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眼之中满含着泪水,说道:“青遥对不起公子,青遥有罪,青遥也知道公子现在恨我,也不会再相信我。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来搭救公子的,请公子最后在信我一次。等到了安全之地,青遥一定会给公子一个交待的。”说完就给云孟连磕了三个响头。 云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挥手就欲打青遥,可就在此时,却听青遥喊了一声“公子小心”,与此同时青遥飞身扑起,一下子把云孟压在身下,云孟猝不及防,也重重的摔了一下,还好地上只是些泥土,并没有石头,所以只是有些疼痛罢了。云孟被青遥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就用眼狠狠地瞪着青遥,青遥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先爬了起来,又想去扶云孟,却被云孟将手推开,自己站了起来。青遥尴尬的苦笑了一下,用手指着于翁说道:“这老贼,方才趁我等不备,竟用想暗器伤害公子,幸好被青遥发现,情急之下才扑倒了公子,公子莫怪。”说完又走到于翁身前,用脚踢了他几下,确认其的确已经气绝,有抬起于翁的胳膊,确实发现其在胳膊上绑了袖箭筒,想必刚才的暗器也是他临死前最后发出的。 云孟也有一丝后悔,看来青遥是真的来救自己的。突然又想起刚才于翁提到殷渊有难,于是便也不再耽搁,随着青遥就往江边踉跄的走去,青遥有几次本想伸手去搀扶云孟,都被云孟推开了。 等二人到了江边,此时天已大亮,但仍然是灰雾蒙蒙,江边停靠着一艘乌篷小船,青遥先上了船,又云孟将拉上船,接着快速解开缆绳,撑着船缓缓驶离了江边。 小船向东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因为是顺江而下,水流加上风助,眼瞅着就要驶离浔阳江江面了。自打上船后,云孟就一直坐在船头望着江面,一声也不吭。青遥又摇了一会桨,见身后并无追兵,便长长了出了一口气,扶着船舷来到船头,蹲坐在云孟身边,轻声说道:“公子,放心吧,咱们已经离开江州地界了,追兵应该不会追上来的。” 云孟转过身看向青遥,发现青遥脸色有些发白,但却没有在意。青遥也看了看云孟,然后又将头垂下,说道:“公子,青遥有愧,但青遥也有苦衷,也是受了蒙骗,请公子相信我。的确青遥是受家主之命,自公子在中南山宜庐修行时起,就开始其暗中监视公子,每每将公子举动都一一报于于翁,在由于翁转报给家主。若是家主有何指令,再由于翁传达给青遥。青遥出身贫苦人家,自幼丧父,七岁时又遇战乱,与娘亲在逃难中走散,几乎就快饿死,幸好被家主救了,又被收留在家主身边。家主对青遥有恩,又很关照与我。家主的吩咐,青遥哪敢不从,起初青遥就像家主要我做其它差事一样,公子做过什么、看过什么书、几时起床、几时歇息等等,很多事情也不过心,加之当时年龄也小,不论大事小情都如实上报。可随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遥陪着公子慢慢长大,在一起相处久了,也渐渐有了感情。公子拿青遥当做小弟,从未有主仆之别,做任何事也从来不回避青遥,青遥那能不知。特别是,我陪公子到了建康以后,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让青遥觉得公子做的对、做得光明磊落,反而开始认为家主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些问题。可尽管如此,青遥仍然不敢忤逆家主,继续将公子的一举一动禀报给他,因为家主亲口对我说,他知道青遥娘亲的下落,只要我乖乖的继续为他办好了差事,就会放我走去与娘亲团聚。还有……”青遥停了停,好像是说的累了,闭目休息了片刻,然后又睁开眼继续说道:“还有……”只是这次青遥的声音更轻了、语速更慢了,云孟看向青遥,眼神中似乎是在询问青遥怎么了。青遥咳了两声,摇摇头,接着说:“还有的事,公子应该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青遥有时想想,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居然陷害了公子,就觉得自己不是人,青遥就是百死也不足以赎罪。”青遥又停了停,长长地喘了几口气,又说道:“这次去寿春青遥本来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可于翁找到我,说是家主答应了,只要在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会放我离开,于是青遥便昧着良心又陷害了公子和殷先生。”云孟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坐在原地听着青遥诉说过往经过,后来干脆将脸转向江面,因为云孟越听越觉得心中压抑,再加上谢平、徐宏以及于翁和自己讲的那些话,云孟真想对着江面大吼几声。突然云孟发现青遥不再讲了,便转过头想看看怎么了,却发现青遥不知为何倒在了甲板上。云孟忙蹲下身子将青遥抱住,发现青遥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双目微闭,再一摸青遥后背湿乎乎的一大片,将手抽出来再一看满手都是鲜血,联想刚才,一定是青遥为救自己挡下了于翁射出的暗器。云孟顿时急了,想呼唤青遥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啊啊”的干喊,一会儿,青遥又渐渐苏醒过来,面露笑容,轻轻说道:“公子,不必担心,青遥没事。对了,舱中还有徐宏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徐宏,他,他是好,人,是他,那日,把我放了的,后,后来又让我来解救,公,公子……”青遥说话已经断断续续,眼睛都几乎没力气睁开了。云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滴到了青遥的脸上…… 最终,青遥也走了,云孟用江水为他擦拭了脸颊,他的脸白的毫无血色,可在云孟眼中却是那么的纯洁。云孟又将自己身上没有血渍的棉袍为青遥换上。然后将小船摇至江边,弃舟登岸,任小舟载着青遥的遗体随江水向东漂去,云孟站在江边目送着小舟的离去,一步一步冰冷的江水浸没双膝,云孟仍未察觉,他双眼通红,一脸悲哀,长发散乱,在寒风中乱摆。这也许才是青遥最好的归宿,尽管他在欺骗中成长,但他心中去一直有着美好的愿望,尽管他的存在没有光彩,但他敢用生命换来作为人的尊严。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慢慢的,小舟摇摇摆摆最终消失在迷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第四十九章 庐江酒肆(一) “孤舟溯浔阳,日暮哀我心。山冈没余映,云霾增重阴。流波激清响,猴猿临哀鸣。江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独夜不能寐,仰天思故人。孤雁知人意,为我发悲音。前途无终极,忧思壮难任。”这首浔阳江悼,乃是云孟三天后,为悼念青遥、相南而作的。短短的数日间,云孟亲眼目睹了这二人的逝去,一个死于执念,另一个逝于良知,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心底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却是善良。云孟忘不掉他们最后与自己所说的话,那是他们生命最后的闪光,所谓“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三天前,青遥弥留之际,曾告诉云孟徐宏有东西交给他,当时云孟根本没有在意,在上岸前,云孟才从船舱里找到一个小布包袱。送走青遥后,云孟又在江边坐了很久,忽然想起青遥说过的话。拿过包袱,摸了摸鼓鼓囊囊不知里面是何物,轻轻打开,包袱中有三只小瓷瓶,打开瓶塞一股生姜的腥辣之味飘散出来,云孟脑中一闪,立刻明白徐宏之意了,先不论他究竟有何用意,但眼前三瓶生姜汁却是解云孟身上半夏之毒的最好解药。很显眼,徐宏知道云孟深谙医道,定会清楚,生姜解半夏之理,云孟掐指算算,好险,从自己中毒那夜,到现在刚好三日,要是过了三日之期,这半夏之毒就是有再多生姜也无法解了。 既然解药就在眼前,而且还要去谯城寻找殷渊,云孟必须将悲伤之情暂放一旁,其实云孟自己还未发觉,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面对的越来越多,云孟的心志已不再像他初出茅庐时的脆弱和稚嫩,他已在这无形的、巨大的漩涡中慢慢坚强了起来。 于是云孟将心中苦水和着生姜之汁吞进肚腹,将眼中泪水和着满胸悲愤深埋心底,穿着单薄肮脏的衣物,辨明了方向,朝东北而去。说来也奇,这生姜汁解半夏之毒确实对症,云孟只饮下一瓶后,立刻感到到喉咙麻木之感近乎去了一半,接着就感到喉部奇痒难耐,不一会儿便咳出大量黑色浓痰。云孟心知,这是姜汁在拔去半夏阴毒。只是三瓶姜汁只能分成三日饮服,切不可一次饮完,否者又会适得其反。服了两日后,喉咙奇痒渐减,黑痰也有所减少,关键是云孟试了试发声,居然可以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话来了。 阴寒之季,云孟徒步而行,身上又衣物单薄,幸好腥辣的生姜汁既能解毒,还可暂时驱寒,寒冷和长途跋涉的劳累云孟倒是可以忍受,只是云孟已连着两日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腹中的饥饿却是想忍都无法忍受的,身上又没有半文钱,还好自己腰间缟带的带勾是玉质的,找了户人家连比划带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最后倒是换了几个馍馍,只是没了腰带束腰,更加显得狼狈不堪了。 云孟顺便打听了一下,原来自己胡乱之下,居然走到了枞阳地界,枞阳虽仍在江州管辖之下,但其往北紧邻着庐江,庐江这个地方对于云孟来说其实还有些渊源,当日方规、李霸兄弟二人,就是从庐江渡口将云孟送到江州浔阳城的。而只要到了庐江,就应该离亳州谯城不远了。于是云孟加紧脚步,继续北上直奔庐江而去。 三瓶姜汁都已服完,半夏之毒也去了十之**,尽管嗓音还略有沙哑,但表达交流已不成问题。只是带勾换来的食物却也已然吃完,身上除了母亲临终时留下的玉簪,也再无可抵之物。那玉簪对云孟何等珍贵,云孟就是忍饥挨饿也绝不会将其换了吃食。云孟用力紧了紧缟带,咬紧牙关继续赶路,心想“眼下都是荒山野岭,待到了前面有了大的村镇,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是一路讨饭吃树皮草根,也要赶到谯城。”可决心归决心,决心再大也管不了饥肠辘辘,加上云孟光凭两只脚一步步地走,鞋底都已磨破,身上的衣服也又脏又皱,披头散发,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这一幅模样路上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倒是也有几个好心之人,把自家的剩汤剩饭施舍给了云孟,云孟自幼便尝尽人间冷暖,对这样的事情也不太在意,更为重要的是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必须要坚持。 这一日,天气突然转好,多日的阴霾亦挥散不见,云孟低着头走在官道上,忽然闻道一股浓浓饭香味,云孟干皱的嘴角都不禁淌下口水,云孟吞了一口口水,苦笑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心想:“谁能料到,我竟会遭遇如此境遇,到如今,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步,居然闻到饭香也能不自主的流出口水来。”心里虽然这么想,眼睛却不由得四下看去,寻找香味的来源。一看之下发现,原来是在官道的一旁有一家小酒肆,只是酒肆外边挑着的酒旗比较特别,别的酒家酒旗不是白色的就是青色的,可这家酒肆的酒旗却是通体黑色,上边也没有绣字,就是一面黑旗。酒肆旁边的炉火上坐着一口大锅,锅上架着高高的七八层笼屉,此时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刚好掀开最上边的一层笼屉,往外拾着包子,看来那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云孟实在是忍受不了眼前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肉包子的诱惑,可身上没钱啊。也罢,为了能有力气继续赶路,反正也没认识自己,就厚着脸皮向店家要上一、两个。于是云孟便慢慢的朝锅边靠去,还没到近前,那个小二就朝云孟喊道:“去去去,要饭一边要去,别挡了我家的生意。” 云孟连忙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是落难之人,今日路过此地,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求店家能否施舍一两个包子给我,他日在下一定加倍奉还。”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孟,见云孟虽说衣袍破烂,发髻散乱,但看得此人长得眉清目秀,仪表不俗,而且听谈吐也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又朝左右看了看后,拿手指了指热气腾腾的包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别怪我我不给你,这包子可不是给你吃的,你等等。”说完扭头回到酒肆里面,不一会儿,拿了四五个白花花馒头出来,交到云孟手中,又说道:“拿着这几个馒头,赶紧到别处去。” 云孟道了声谢,拿着馒头心中却是纳闷“这小二好是奇怪,这馒头不比那包子差啊,为何说出那么怪的话来?”正想着迎面呼啦啦走来一伙官军,看穿着打扮云孟一眼就认出这是北府黑营的人,赶忙将身子转过,身子一矮蹲到了角落里。 只见这队官军中为首的一名小头目,走到酒肆前,拿出一张画像,递到小二面前横声问道:“喂,可见过此人经过吗?” 小二见到来的是官军,满脸堆着笑,看了看画像,摇了摇头说道:“回军爷的话,小的是没见过此人,不过这官道上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没准小的没主意或是看走了眼,要不您去几位到店里先歇歇,我在问问店里其他人见到过没有?” 官军头目看了看小二,“嗯”了一声,说道:“也罢,反正也到了饭点,闻着你这包子味道还不错,拿几笼来给爷爷们尝尝。”说着招呼身后众人就往里面走,路过云孟身边小头目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来。 小二殷勤的招呼官军们落座,又出来端包子上桌,看见云孟还在酒肆附近,就上前压低声音催促道:“赶快走,别在这待着,一会儿要是出了事,你可就走不了。”说完便又端着包子回到店中。 云孟刚才见到这伙官军的架势,就猜出这伙人十之**是谢平派出来捉拿自己的。恰巧这时小二又说了这么一番古里古怪的话,云孟心中猜测“莫非这家店有什么蹊跷不成?只是这浑水自己是趟还是不趟?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赶到谯城。这闲事还是莫管的好。”想到此处,云孟就准备站起身来,趁人不备尽快离开。 可就在这时,又从外边又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一位长相英俊的白面小生,身后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黑大汉,另一个是个身材瘦高,面色枯黄的瘦子,云孟一见这三人,激动地差点喊出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蒋英、曹奇和雷达三人。云孟本想暗示三人,先别进去,可三人似乎对云孟根本视而不见,径直就往酒肆里面走。小二一见这三位,马上声音抬高了好几调,喊道:“东家你可回来了,咱店里还贵客喽!”云孟看得仔细,那小二边说眼睛还同时眨了三眨,好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云孟心中也是暗惊“原来这酒肆是蒋英他们开的。可为何他们会在此处?” 第五十章 庐江酒肆(二) 云孟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这路边酒肆里再见到蒋英他们,而且酒肆的老板竟然还是蒋英。 其实蒋英是在酒肆外边注意到小二发出的暗号,于是才会带着曹奇、雷达进来,而暗号就是那些摞的高高的笼屉,他们约定只要见到笼屉少了便是暗示“有鱼上钩”了。 蒋英等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围坐在一起的黑衣北府兵。又听到小二说有贵客到了店里,蒋英瞬间脸上堆笑,紧走几步抱拳施礼,说道:“原来是各位军爷到了小店,真是小店荣幸啊!在下云英,乃是这间酒肆的店主。” 那个官军头目,扭头一看,眼前是位白面书生,态度倒是客气得很,可再看书生身后二人,一个形如黑塔,貌似天神下凡,另一个生的活脱脱就是吊死鬼,这二人面沉似水、双目圆睁,满脸的杀机。军官头目立刻不高兴了,站起身将手往腰刀上一压,瞪着眼说道:“你身后这二个人是干什么的,一身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他官军也都站起身来,呼啦一下将曹奇他们围在中央。 蒋英马上又赔笑打着圆场,说道:“误会、误会,这二人乃是在下的两个伙计,天生就是一副吓人的长相,从来也不会笑,各位军爷别见怪啊!”。 然后转身对身后二人说道:“你们还不给各位军爷见礼?” 二人极不情愿,草草拱了拱手。 蒋英又笑道:“各位军爷到了小店就是给云某面子,今日在下请客,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官军头目见此,当然是满心欢喜,也就不再计较。 蒋英招呼小二,上酒、上菜,然后又问道:“军爷看您这装束不像是本地衙门的公人吧?不知各位到此有何公干啊?” 那军官看这店家为人豪爽大方,便将刚才的画像拿出往桌上一放,说道:“店家好眼力,也不瞒你,我们乃是江州北府大营的,奉我家统领之命四处缉捕此人。” 蒋英凑到画像近前一看,顿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画像上之人不正是兄长云孟吗?喜的是这么多日子终于有了兄长的消息。蒋英不露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么敢问军爷,此人所犯何罪啊?看此人的面相不像是个作奸犯科之人啊?” 那军官饮了一口酒,撇了撇嘴说道:“店家可不要小看了此人,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这个人可是通敌卖国的奸细,前一阵子寿春大营被敌军偷袭,就是此人里应外合出卖了大营机密,导致我军大败的。” 蒋英皱了皱眉,他当然不相信云孟会是细作,只是不解为何云孟会背上此等罪名,于是又给军官满了一碗酒,然后面露疑惑的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问?” 军官又抿了一口酒,说道:“看在店家这顿酒饭的面上,想问什么便问吧。” 蒋英道了声谢,说道:“您说这人是通敌卖国的奸细,那为何缉拿此人的布告在庐江在下却未曾见过,要知道庐江离寿春可是比江州更近啊?再有缉拿朝廷钦犯本应是各地官府的差使,为又要由江州驻军来做呢?在下实在不懂,还请军爷明示。” 蒋英这几句把军官问了个哑口无言,大瞪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脸一沉说道:“店家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看你斯斯文文的,问这么多,莫非你是与这钦犯有干系不成。” 军官本意就是吓唬吓唬蒋英,不想让他再问了。可谁知,蒋英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冷笑连连。军官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蒋英将笑容一收,说道:“我来问你,那画像上之人姓甚名何啊?” 军官稍稍迟疑了一下答道:“画像上之人姓云名孟,怎么了?” “怎么了?不巧,在下也姓云,我叫云英,你说我和画像上的人有何关系啊?”蒋英冷冷说道。 那军官脸色“唰”一下变白,站起身,惊道:“你,你,你是何人?难道,难道你与那……”这厮一边说一边就想抽刀,可身子刚往起一站,立刻就觉得天旋地转,再看身旁手下早已是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军官大惊,心说:“这下可是进了黑店了。”然后也是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一旁曹奇哈哈大笑,说道:“云孟这法子就是好,真是百试不爽啊!”说着抽出腰间短刀,上去就要结果这帮官军的性命。 “曹奇,住手。”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惊得蒋英三人猛的转身,原来有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之人站在酒肆门前。 蒋英暗自后悔“为何刚才门口有人却谁也没注意,这要是嚷嚷出去岂不是要坏事?”蒋英突然又一转念“不对啊,眼前这人分明刚才叫出曹奇姓名,难道他认识曹奇不成?”于是蒋英定了定神,对着云孟拱了拱手问道:“这位朋友不知您有何贵干啊?若是刚才不巧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在下云英希望您就当什么也没见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要是缺钱,我这倒有些散碎银两,您别嫌弃拿去用吧。”说着就要将怀中钱袋扔给云孟。 云孟则大笑一声,说道:“好你个蒋英几日不见到改了姓,连你的兄长也不认识了吗?”蒋英一听云孟此言,心中又是一惊,赶忙紧走几步,来到云孟近前,仔细一看,高喊道:“哎呀!这不是兄长吗?兄长啊你让小弟找的好苦啊!”说着就要给云孟跪下,却被云孟一把扶助,这时曹奇和雷达也都走上前,见到面前之人居然是云孟,也是激动不已。蒋英将云孟拉进店内,命人先将这些官军绑到后院之中,再将酒肆大门关了,招牌取下。还觉得不放心,便又安排雷达在外把风。 兄弟三人这才又重新坐下,蒋英拉住云孟的手问道:“兄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云孟苦笑道:“贤弟,说起为兄的遭遇简直是一言难尽啊!”云孟便将离开桃花山后所经历的一切,都给蒋英、曹奇二人讲述了一遍。蒋英听罢唏嘘不已,感慨道:“当真是人心不古啊,谁能想到青遥居然隐藏在兄长左右这么多年,不过也算他良心未泯,最终还知道迷途知返。” 云孟也叹道:“其实青遥也是苦命之人,只不过被人利用,身不由己罢了。” 曹奇骂道:“这帮鸟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口口声声的都是些冠冕堂皇,背地里其实尽做些见不得人的损阴丧德之事。要我说,见到当官的,就应该见一个杀一个,这才痛快,省的留着他们祸害人。” 云孟看了曹奇一眼,说道:“曹奇,一段时日不见,为何你还是如此鲁莽?一切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蒋英推了一把曹奇,又问云孟道:“只是兄长刚才讲的那个叫徐宏的,似乎也不简单啊?” 云孟想了想,略有思索的说道:“这个我也没搞清楚,也许徐宏是突然良心发现,亦或是他在北府中呆的时间长了,见多了北府的丑恶和见不光的事情,心有不安,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云孟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英打断了,蒋英突然急切的问道:“等等,兄长,你刚才说这个徐宏是哪里的?” 云孟略有疑惑的答道:“徐宏是北府大营中的将官啊,怎么了?” 蒋英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拳紧握,口中钢牙咬的“咯咯”作响,曹奇也跟着站起来,双手直搓。 云孟见状,赶忙拉住蒋英问道:“贤弟就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为兄提起徐宏你们会有如此反应?” 云孟这么一问,蒋英、曹奇“扑通”一声双双给云孟跪倒,惊得云孟一愣,蒋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喊道:“兄长,小弟对不住你啊!”,就连一旁曹奇也是呜呜痛哭。 云孟见此情景心中更慌了,忙着急的说问道:“贤弟、曹奇你二人快起来,究竟出了何事快快告诉为兄啊!” 蒋英、曹奇哪肯起来,边哭边将桃花寨血案以及李山二老跳崖自尽之事都告诉给了云孟。云孟听罢大叫了一声“我的爹娘啊!”身子一软,跌倒在地,蒋英怕云孟有所闪失,连忙上前扶助云孟,又不住的安慰。云孟双眼瞪得老大,半晌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云孟心中后悔啊,后悔当初不应该放走郭帅,是自己害了义父义母啊。 兄弟三人又是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然后,蒋英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那日小弟带着剩下的弟兄们从桃花寨逃出来后,一方面四下他打听兄长的下落,另一方面收集北府兵的消息,走到庐江,见此地北连蒙城,南接江州,东陵建康,西通荆州,可以说是各方消息都可汇集于此,又离咱们的桃花山不是很远,因此小弟才选在这儿作为中转,开了这家酒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儿与兄长重逢啊!” 孟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是啊,只是这场纷争太多无辜之人被卷入其中,又有多少人糊里糊涂失去了性命,最可怜的是咱那爹娘啊,刚刚才与孩儿团聚,本想从此便不会再分开,临近古稀之年也可享受天伦之福,可是谁能想到天降祸事,从此阴阳相隔了……”说罢眼泪由不住的流了下来。 曹奇红着眼高声喊道:“这一切都是那北府兵所为,都是徐宏、郭帅所为,我曹奇不报此仇,死不瞑目。” 第五十一章 肠断蒙城(一) 蒋英见曹奇又要犯莽撞的脾气,忙一把拉住曹奇,压低声说道:“曹奇,别嚷嚷,酒肆紧邻官道,人来人往,你就不怕让别人听到?如今兄长已经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且听听兄长的。” 曹奇一跺脚不说话了,云孟顿了顿,又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血海深仇咱们一定得报,只不过不应是现在,如今就凭咱们势单力孤,哪里是那会是北府的对手,即便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蒋英点了点头,说道:“兄长说的对,不过如今此地已不能再留下去,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呢?” 云孟看了看蒋英,又看了看曹奇,说道:“如今殷渊大哥有难,当务之急我等应当速速赶到谯城,帮助殷兄渡过难关,绝不能让殷兄再有闪失了。” 蒋英点点头,又说道:“小弟全听兄长吩咐,兄长说去哪里,小弟便到哪里。只是小弟担心前番桓原设计挑拨兄长与殷先生关系,此时兄长若是去见殷先生,恐怕会有误会吧?” 云孟面露无奈说道:“这一点,为兄也想到了,可是殷兄如今身陷逆境,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有人相助。至于我与殷兄之间的误会,我想为兄还是能够解释清楚的,为兄相信区区诡计不会轻易将我与殷兄之间的兄弟情义打破的。” 蒋英见云孟如此决绝,也便不再多说,于是吩咐手下暗中悄悄收拾一切行囊细软,待天黑后撤离此地。只是如何处置那伙北府官军,蒋英却有些犯难,于是找到云孟,问道:“兄长,我们该如何处置那伙官军?”。 云孟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思量,按理讲应该将他们都灭了口,以绝后患。可是云孟本性善良,哪里能下得了杀手。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就见曹奇满身泥土,笑呵呵的从外边进来,同时嘴里还说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 蒋英忙问曹奇:“黑哥,你做什么去了?” 曹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着反问道:“你说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黑哥我这么高兴?” 蒋英一惊,说道:“哎呀,莫不是你将那伙官军都给……”蒋英话未说完,就被曹奇挥手打断了。 曹奇满不在乎的说道:“哎呀什么?的确,我是把他们都宰了,而且还是效仿杀神白起的手段,将这伙贼官军全部坑杀了。怎么样?” “好你个黑哥,竟是惹事,你为何就不能问问兄长的意见?”蒋英又责备曹奇说道。 曹奇仍不以为然,说道:“我就是怕云孟下不了决心,才帮他下的。” 蒋英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云孟喃喃说道:“蒋英也不要在埋怨曹奇了,兴许曹奇所做的才是对的。”再看向云孟,却是满脸凝重之情。 天色一黑,官道之上行人也渐渐稀少,蒋英命人放了一把火,烧了酒肆,众人趁夜色上了路。为了不引人注意,云孟与蒋英、曹奇先行骑马而行,雷家兄弟则领着剩下的桃花寨众喽啰步行在后追赶。云孟并不认得路,故而便由蒋英领路。本来走水路从庐江可直达谯城,但是却多有不便,因此云孟他们只能改走陆路,可就必须先从庐绕道蒙城,再由蒙城到谯城。为节省时间,三人并没有在庐江城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过,马不停蹄赶了将近一日,终于到了蒙城城外。 “兄长,前面就是蒙城,过了蒙城再往东两百多里便就到谯城了,如今两国交战正紧,寿春又已落入敌手,蒙城地处两军交战的最前沿,越往前走也恐怕越会不太平,不知兄长有何打算?” 云孟手搭凉棚往四下里看了看,的确,就如蒋英所说的,蒙城四周目之所及之地,满眼尽是一片荒凉,虽不至于哀鸿遍野、白骨累累,也称得上是满地疮痍、赤地千里。蒙城主城孤零零伫立在远处,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苍凉。尽管沿途之上,云孟他们也遇到过三五成群离家逃难的难民,但如今身临其境却也仍不由得一阵阵的心酸涌上心头。 云孟收回目光,对蒋英二人说道:“眼看天就黑了,咱们就是连夜赶路,恐怕到了谯城也是进不了城的,加上这兵慌马乱的,算了,也不在这一时。咱们今晚就住在蒙城,明日天一亮即刻出发。”于是兄弟三人,催马奔蒙城而去,说来也巧,三人赶到时,蒙城城门正要关闭,要是再耽搁一会儿,这一夜就可能露宿荒野了。 三人好不容易进了城,再看这城里更是混乱不堪,极其萧条,大街上的铺面大都大门紧闭,路上随处可见东倒西歪的伤兵,偶尔还能听到伤兵发出的呻吟和哀嚎声,天色渐黑,可是诺大个蒙城却是只有几处灯火,其余则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云孟三人下了马,沿街寻找,看有没有还开着门做生意的客栈。也不知是不是这三人今日运气好,就在主街尽头,有一间名为王家老店的客栈,虽然门是关着的,可屋里却是亮着灯。三人大喜,曹奇本想上前去叫门,却被云孟制止了,云孟是怕曹奇冒失,吓着店家可就不好了,于是就让蒋英前去敲门。 蒋英冲着曹奇咧咧嘴,转身几步到了客栈门前,“啪啪啪”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就见客栈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小缝,露出半张人脸,看了看蒋英,问道:“有事吗?”。 蒋英笑道:“来你这客栈能有何事,不就是住店吗?来来来,快快将门打开,让我等进去。”说着蒋英便准备推门。 可就见客栈的店门非但没开,反而立刻“啪”的一声又紧紧地关上了,然后就听屋内喊道:“小店客满了,三位请再去别家看看吧。” 蒋英见状也是奇怪,正准备和云孟商量商量,看看该如何?就听旁边“哇”的一声,吓了二人一跳。再看去,只见曹奇迈着大步“噔噔噔”到了客栈门前,咔嚓一脚就将店门给踢了开来,惊得店里面的人“嗷嗷”直叫,曹奇停都没停一下冲进客栈,一把将刚才说话之人提溜起来,骂道:“鬼鬼祟祟,说,你这儿是不是家黑店?” 云孟、蒋英眼见曹奇就又要闯祸,连忙也进了客栈里面,正好见到曹奇正掐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质问。云孟赶紧厉声喝道:“曹奇,休得无礼,你还不把人家放下来。” 还别说,这曹奇天不怕地不怕,看谁也不服,可唯独就听云孟的话,听到云孟呵斥,于是便将店小二松了开来,小二吓得双腿直颤,脸色惨白,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剩下一个劲的哆嗦了。云孟见了,忙拱手施礼说道:“店家莫慌,我这个兄弟,就是个粗人,生性鲁莽,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小二缓了缓神,也不敢再得罪眼前这三位,便说道:“三位大爷,小店真的客满了,客满了。” 一旁曹奇听后说道:“客满就说客满了,只要好好说就行,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难道我打你还错了不成?” 小二一听吓得就往云孟身后躲,嘴里还说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就在这时客栈的老板也被前面的喧闹声给惊动了,连忙出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小二见自己撑腰的来了,便抢着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板听着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云孟也知是曹奇不对,于是对着客栈老板拱手施礼,然后说道:“刚才之事的确是我等之错,若是给贵店造成了什么损失,我等加倍赔偿就是。只因我等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而满城之中就您一家客栈还亮着灯,情急之下才做出了莽撞之举,在下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又让蒋英拿出钱来递给老板。云孟一番话,再加上眼前的银子,客栈老板气顿时消了许多,也拱手还礼,说道:“既然全都是误会,那就不必了,不过小店当真是没有客房了……” 老板话还没说完,身后小二就拉了拉老板衣角,然后轻声说道:“掌柜的,咱们不还有一间上房吗?” 这话云孟他们也听到了,云孟心说“店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有客房为何不让我们住,难道还怕我们不给钱不成?”云孟也没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客栈老板。 老板也觉得小二多嘴,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说道:“你说的是那一间房,可人家客人并未退房,咱们怎能将房间再让给别的客人呢?” 然后又对云孟三人解释道:“三位请听我解释,其实并不是刚才我那伙计所说的那样,本店虽也有一间上房暂时空着,却是已经被别的客人定下了,这位客人还是位军官,两天前出了门,说是去拜祭自己的兄长,临走前让我们把房间给他留着。您们说,我哪能再将客房让与您三位啊?” “可是那位客人到现在连钱都没付,而且都走了两天,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小二又插言说道。 云孟一听便明白了,又对客栈老板说道:“店家,一来你这房间确实空着,而且先前的那位客人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二来我等却是再无其他去处,我们只住今夜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钱呢,我等一文都不会少付。要是万一这期间,那位客人回来了,我们再给腾地方。您看这么行不行?”老板听了云孟的话也觉得有理,何况还能多挣一份钱,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 这样,云孟兄弟三人便住进了客房。三人用了些饭菜,正准备洗洗休息,就听客栈门外,有人叫门,片刻就又听到有嘈杂声传来,接着听一个男子骂道:“你这开的是什么店,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为何你有让给别人……” 客房中的三人一听便知道说的是他们,蒋英低声说道:“这该如何是好,毕竟是人家先定下的房间啊,难道咱们今晚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曹奇不以为然说道:“管他的,既然现今是我们住在这里,那就我们说了算,我偏不让。” 云孟却似乎没听到蒋英、曹奇二人的争论,反而在想“外边之人的说话声音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呢?” 第五十二章 肠断蒙城(二) 云孟兄弟三人正在客房休息,忽然听到外边有喧闹之声,仔细听去,原来是先前这间房间的客人回来了,却被店家告知客房又被其他客人占了,此时正在与店家理论。 云孟本想带着蒋英出去解释一下,毕竟事情由自己一方引起的,但走到房门边,越听越觉得外边这位客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想不起来了。又怕事遇到仇家,于是停在房门边不动了,身后蒋英纳闷,低声问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云孟解释道:“外边之人的说话声音,为兄听着耳熟,可又想不起来是何人?万一是敌非友,又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蒋英点了点头说道:“兄长考虑的是,如今我们还是低调行事的为好。兄长,不如我们先暗地观察一下,待看清了再做定夺。”云孟同意,接着蒋英便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二人偷偷往外看去。 云孟正好看到这位客人的脸,立刻露出笑容,声音也抬高了许多,对蒋英、曹奇说道:“所谓相逢不如偶遇,外边这位亦是殷兄之友也,见到他,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殷兄了。看来我等进了蒙城,又住在这家客栈,更巧的是偏偏又与这位故人住的是同一间房,真乃我等之幸啊。走,咱们一同与这位故人见见。”蒋英、曹奇听后也是高兴,便随着云孟带着笑,一同走出了客房。 三人刚出客房,正好与外边的那位客人来了个对视,云孟本来满脸笑容,正准备拱手行礼问好,可对面这位看到云孟,顿时将眼一瞪,一把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不由分说,对这云孟上来就刺。亏得蒋英眼疾手快,将云孟往旁边一带,才险险躲过了这一剑。蒋英一看眼前的架势不对,也顺手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曹奇大棍不在身边,一把将旁边的凳子拎了起来,与蒋英一左一右与对面之人相持起来。云孟也是一惊,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云孟疑惑的问道:“杨将军,在下是云孟啊!杨将军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原来面前之人居然是杨通。 再看杨通,双眼通红虎视眈眈的盯着云孟,一脸的杀意。蒋英心说“兄长不是说这位是自己人吗,怎么看样子像是与兄长有血海深仇似的?”这场面同时也将客栈店家和小二吓得够呛,也不敢上前劝劝,店家也心里嘀咕“就因为一间客房,这也不至于啊?” 杨通用剑一指云孟,咬牙说道:“怎么会不认得你,云孟,你就是化作灰尘杨某也认得你。今日冤家路窄,既然让杨某遇见,你就别走了,速速将尔的狗命拿来。”说罢挥剑便又冲了上来。 蒋英忙抢身挡住云孟,有用手中宝剑一架,挡住了杨通一剑。又扭头对曹奇喊道:“速带兄长离开此地,这厮我先抵挡一阵。” 曹奇喊了声“好”,然后拉着云孟就往外走,云孟哪里肯走,一定弄清楚杨通究竟是怎么啦,便想极力挣脱曹奇,可曹奇就是不松手,云孟哪里是他的对手,还是被曹奇连拉带拖出了客栈。而此时屋里蒋英与杨通已经各自舞剑铛铛的战在了一处。 云孟急了,好端端的自己人与自己人打起来了,不行,必须得将此事弄清楚。于是云孟冲着屋里喊道:“二位住手!杨将军,你不要找云孟吗?在人家客栈中多有不便,会给店家招惹麻烦,这样,咱们找个既人少又宽敞的地方再理论,如何?” 听到云孟外边的喊声,蒋英身子往后一退,收住招式,朝杨通抱了抱拳,说道:“杨将军,是吧?我家兄长的话你听到了吧?这屋里地方狭窄,施展不开,咱们到外边再找的地方继续,如何?”杨通并没答话,只是激动地呼呼直喘。 蒋英又笑道:“杨将军不是胆怯了吧?” 杨通此时头脑发热,哪里会考虑这么多,便答道:“怕,杨某长这么大还不知怕字怎写,走就走,去,前边带路,杨某跟着就是。” 于是云孟他们在前,杨通在后,离开了客栈。到了街上,云孟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方向,就是七拐八绕一通乱跑,其实云孟也是别有用意的,云孟知道“现在杨通情绪激动不稳,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若是打起来,刀剑无眼,万一伤了谁都不好。不如先带着杨通多兜几圈,消消他的怒气,再问也不迟。”又跑了一会儿,云孟三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回头看杨通也是累的够呛,云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往左右看了看,空空旷旷根本见不到一个人,而且天上还有月光,也不算黑。云孟定了定神,再次对着杨通拱手施礼,说道:“杨将军,请先听在下说几句,可否?” 杨通跑了满身大汗,也想歇歇,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你坏事做尽,还有何话要说?” 云孟听了杨通的话,心想:“估计还是因为盗图之事,杨通才会如此激动。”于是说道:“杨将军,您真的是误会在下了,其实在下也是被人所骗,受人利用的,这一切都是我那老师桓原的反间之计啊!在下也是后来才得知真相,又历经千辛万苦,就是想找到我兄长,说明一切澄清误会啊。原本是计划去谯城,不想在蒙城遇到了将军。说真的,在下也是满腹苦水呀。将军若是不信,在下可以向上天起誓,若有半字虚言,天地不容。” 杨通跑了一大圈,确实冷静了不少,又听了云孟一番解释后,也觉得云孟所言不像在说假话,但仍是有些将信将疑,所以并没说话。云孟见杨通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在下知道,事关重大,将军一时也难以甄别。不如这样,您能否先带我等去见殷兄,我听说兄长病了,如今怎么样?好些了吗?” 云孟话一说完,就见杨通狠狠地一跺脚,长叹了一声,又看向云孟,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云孟心头不由得一紧,心想“杨通这是怎么了,为何我问起兄长近况,他会有如此举动,莫不是兄长有什么闪失吧?”一想到此处,云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也没勇气多问,只是紧张的说了句“请将军头前带路。” 杨通看了看天色,说道:“此时城门早已关了,要出城只能委屈一下了。”说着扭头就往西走,云孟等人连忙跟上,走了不多远便到了蒙城城墙脚下,杨通左右张望,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便俯下身子,将墙角处将近一人多高的杂草往开一拨,借助月光看去一个圆圆的洞口露了出来,杨通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指着洞口说道:“咱们只能从这里爬出城了,杨某打头,你们一定要跟紧了,说完一猫腰钻进洞里,然后趴伏着先前爬去,云孟他们有赶紧,效仿者杨通的姿势,依次爬进洞中。洞壁很低,根本不能直腰,而且左右也很狭窄,仅能容下一个正常人的身形,像曹奇这样的体型,却是受了不少罪。云孟一边爬,一边心中又犯起嘀咕来“要见殷兄为何还要出城,就是要出城也不应该钻洞啊?这蒙城的驻军不应该也是殷兄的兵马吗?杨通身为大军的先锋官,只要亮明身份,还能叫不开城门?这一切真是太怪了。” 还好,洞不是很长,片刻便看见洞口了,几个人又依次爬出洞口,再一看四周,果然已经站在了城外。杨通没在多说话,仅招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就朝西走了下去。云孟等人见此情况,也只好继续跟着。只是越走越不对劲,走着走着就好像上了一座山丘,而且四下里越发荒凉起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河水流动之声。蒋英轻轻碰了碰云孟,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兄长,这姓杨的不会是要耍诈吧?要不咱们别再跟着走了。” 云孟摇了摇头,也小声说道:“杨通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应该不会。咱们且跟着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云孟心里也是隐隐约约有一种不样的预感。 又走了一段,前面杨通在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却没转身,而是背对着云孟他们。云孟问了一句:“杨将军为何不走了,难道是到了吗?” 杨通默默的点了点头,云孟又疑惑得问道:“可是这里荒郊野外的,殷兄难道会在此处?” 杨通又点点头。云孟这下有点慌乱了,连问道:“杨将军,请不要开玩笑,殷兄究竟在哪里?” 杨通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大都督就在这里,你过来看吧。” 云孟一听脑子顿时“嗡”了一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杨通身旁,往前看去,居然是一座新坟立在眼前,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着“殷浩远之墓”。“哎呀!”云孟大叫一声,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淮河畔,荒岭上,孤坟边,天边曙光微露,寒风毫不留情的吹在云孟的脸上,像刀片一般一下一下切割着云孟脸上的每一寸皮肉,云孟挨坐在殷渊的孤坟旁,泪水早已流干,这已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昏厥中苏醒。云孟支走了蒋英他们,只说自己想安静一会儿。昨夜,就在此地,蒋英含泪回忆了殷大哥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那日寿春大败后,朝廷重重的责罚了大都督,说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大都督什么也没多说。后来,当我们发现了那张字条后,全营上下都说你是桓原派来的奸细,是大都督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可大都督只是苦笑了一下,仍然什么都没说。几日后桓原给大都督寄来了一封书信,说是一直以来很赏识大都督之才,尽管他们曾有嫌隙,但大都督若是能悬崖勒马,与他联手,他可以保大都督一世清白等等。大都督直接把书信烧了,将一张白纸寄了回去,意思是告诉桓原,让他别白费心机了。三日后,朝廷旨意有下,命大都督即可起兵收复寿春,将功补过。可是当时的情况下,伤兵满营,粮草和辎重又被那谢必控制着,百般拖延供给,军师又不在身旁,无奈之下,大都督只能亲率三万残部出击,没想到就在蒙城的甲山桑陷入了敌军的埋伏,一场大战下来,三万人马所剩无几。接着朝廷又下了旨,这次言辞更加不堪入耳,说什么天子失察,错信了庸才,本以为大都督有旷世奇才,实际上是言过其实,夸夸其谈而已。奉劝大都督还是不要继续再尸位素餐了。接着就罢了大都督的官职,贬为庶人,永不录用。到此时,大都督仍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也没远去,就寄居在蒙城。我干脆也辞了官,陪在大人左右。大人表面看似平静,可心中肯定憋闷得很,终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反反复复只写四个字“咄咄怪事”,我劝他也不听,终于,大都督一病不起,找郎中看了,却看不出病因,到后来水米不进,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之中,有一天,大都督突然睁开了双眼,朝天喊了一句“贤弟啊”便含冤而去了。于是我便将大都督安葬于此,为的是能让看到淮河对岸的故土。” 云孟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殷渊的音容笑貌还在,那浩然正气犹存。云孟慢慢的站起身,双手去轻轻的抚摸着殷渊的墓碑,喃喃道:“殷大哥,是云孟害了你,云孟也辜负了你,如今在这世上,云孟真的是再无依靠了,今后谁还能与云孟谈天论地,海阔天空,谁还能与云孟开怀畅饮、把酒言欢。又还有谁能与云孟患难与共,共苦同甘。哎,斯人都去矣,苟活有何用?”说着云孟回身看了看远处的蒋英、曹奇,又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慢慢退到崖边,此时蒋英、曹奇也发现云孟的异样,忙撒腿疾奔而来,但一切为时已晚,云孟张开双臂,身子一仰,直接坠入涛涛河水之中。(上卷完) 第五十三章 恍如隔世 深夜,古城长安,卸掉一日的喧嚣后,整座城市都归于寂静,除了更鼓有规律的按时响起以及偶尔的几声犬吠外,什么都听不到。 东市,一座深宅内同样是一片安静,宅院的府门紧闭着,在大门两边的灯笼的映照下可以隐隐约约的看清府门的匾额:尚书府。府院中的人们大都已进入了梦乡,唯独前院右厢房最末一间房中还亮着灯火。一位青年此时正借着桌上的烛火,伏案抄写公文,桌上一旁还摞着好几份各地上报来的公文,这些公文都要经过青年整理摘录后,本府的主人明日早朝便要依此向天子禀报。 “梆梆梆”三更时分,青年放下笔,将最后一本公文合上,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和手腕,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将木窗推来。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窗前柳树刚刚抽芽,下午还下过一阵春雨,当窗户被推开的同时,一股清新扑鼻而来,使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青年仰头望着窗外的夜空一动不动,却并不是因为这春夜的清爽而痴迷。只因为在他心底深处,埋藏着太多、太复杂的回忆,也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才会不由得揭开那尘封的回忆,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苟活下来的意义。这些日子里他几乎在做着同样的一个梦,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满目荒凉、孤坟野冢和一张张熟悉但已远去的面孔,他也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坠入冰河之中,河水混着冰碴呛入口鼻的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在水中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身影朝自己拼命游来,但只是自己的意识在那时好像已经很模糊了,许多记忆都是零散的碎片。记忆中的另一幕就是自己好像是躺在地上,眼前似乎有火光和人影,自己想睁开眼去看清眼前的一切,而见到的却总是朦朦胧胧,想去听却除了混乱的嘈杂什么也听不到,想动动身子,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还自己以为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到了耳中,“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否则所有人便都白死了,所有真相便不会再有人知道。”然后自己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景略,在想何事呢,这么晚还没休息啊?”一个浑厚的声音将青年从回忆中揪了回来,青年定了定神,忙朝窗外另一边看去,原来有一位白发老者提着灯笼,笑呵呵的看着他。青年见到老者,忙出了房间,对这老者拱手施礼,说道:“主人,这么晚您老也还未歇息啊?来在下这里可是有何吩咐吗?”这位老者原来就是这座宅院的主人,大秦的开国元老,尚书、左将军吕略阳。 吕略阳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被窗外的猫叫声搅了觉。哎,人老了,睡得轻,稍有点动静便再也睡不着了,老夫估计诺大个府院之中也就景略你可能还未歇息,故而转过来想找你聊聊天,这不,老夫果然猜得不错。” 青年忙将老者迎进屋里,又请老者坐下,自己则恭恭敬敬的站立于老者一旁。吕略阳让青年也坐下,青年却推辞不坐。吕略阳则硬将青年拉这坐在自己身旁,然后说道:“你来府中也有段日子,老夫的为人你也应有所了解,却为何仍是这般拘谨呢?” 青年诚惶诚恐,拱手答道:“老主人训斥的是,只因在下愚钝,又出身卑微,尊卑之礼不敢逾越啊。” 吕略阳又笑着说道:“老夫刚才那里是训斥你,其实也只是想劝劝你,我见你终日沉默寡言,也不与人交往,似乎是有心事,当然老夫也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包袱,就像你们汉人常说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吗!” 青年微微笑了笑,拱手道说:“在下谨记老主人教诲!”然后青年又将整理好的公文双手递给老者,说道:“老主人,在下已按您的吩咐,将各州府上报来的关于民间传闻的公文都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吕略阳接过公文,随意翻了翻,又说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只是你说堂堂皇帝整日让老夫收集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青年起身拱手说道:“多谢老主人信任。只是事关朝政在下却不敢妄加评论。” 吕略阳摆了摆手,示意青年坐下,然后说道:“其实老夫也能猜出陛下的意图,不就是担心皇权不稳,有人会造反吗,但这样的防范哪里会有什么效果?”。 原来此时的大秦皇帝名叫苻长,字子生,乃是大秦太祖苻洪之孙,高祖苻罷三子,苻长自幼独眼,曾狂言触忤苻洪,苻洪恼羞成怒于是命苻罷杀之,幸亏被其叔父苻雄谏止。据说苻长可力举千斤,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只是此人为人暴虐,又生性多疑,能坐上皇位又纯属偶然,故而总担心朝臣中有人会有异心,便派人专门搜集各地不利于他的消息。 吕略阳又呆了一会儿,约莫早朝时间也快到了,便起身拿着公文离开了。青年将吕略阳送走后,折返回房中,想起刚才吕略阳对自己所说的话,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又涌上心头。“吕略阳对自己确实不薄,当初被秦军抓住,成为奴隶被押送到长安,几经辗转到了尚书府,吕略阳见自己有些才学,便没有像其他奴隶那样去做苦力,而是留在府上做了一名书吏。可经历过那么多欺骗,听过那么多谎言,见过那么多伪善,眼前自己还怎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如今隐姓埋名身在他朝,又为的是什么?可是昭雪之路漫漫,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吕略阳回到房中,收拾了一下,又换上朝服,乘着车进宫上朝。坐在车里吕略阳想了想如今的朝局,“当今皇帝的的确确太过穷兵黩武,而且疑心太重,不敢放权,满朝文武和各地官员无不人心惶惶,小心翼翼,不敢作为,生怕高调过头而被皇帝猜疑,各种赋税、徭役又过于苛杂,战事不断,百姓哪里能安居乐业,各州人口日益减少,大量流民跑到淮水以南,又导致农耕荒废,土地闲置,长此以往国力势必会日渐衰落,太祖、高祖创立的大秦基业极有可能会有不保啊!为今之计,一定要说服陛下,调整国策,以安臣民之心。” 吕略阳看了看手中景略交给他的那份公文,喃喃自语道:“这个景略,究竟身上藏了什么秘密,为何我无论如何也看不透他?可是暗自观察之下,此人行为举止,待人接物,却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几次接触之下能感觉他很有才华,可每每想听听他的见解主张,他又偏偏不是避重就轻,就是沉默寡言。这样的机会旁人会觉得求之不得,可这个景略,却好像在刻意回避。景略……是他的真名吗?” 就在这时吕略阳感觉车子一停,手下禀报说已到达宫门,于是吕略阳收回思绪,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与其他大臣打过招呼,众臣依次列队走向太极殿。 那么这个青年真的叫景略吗?其实不然,那只是他的化名,各位应该也早已猜出了**,这位青年就是我们的主人公,那个饱受磨难的云孟,云景略。 第五十四章 不期而遇(一) 老尚书吕略阳低着头往太极殿走,心里还在琢磨该如何才能劝谏天子,要休养生息而不要再生无妄杀戮。吕略阳自顾自的走着,也不知前面有人,一不小心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吕略阳忙稳住身子,抬头再看,原来面前站着二人,而自己正好与东海王苻江撞到了一起,苻江一旁边站着的则是广平王苻眉,吕略阳一看是二位殿下,忙上前施礼,说道:“微臣吕略阳见过二位殿下,方才对东海王殿下多有失礼,还请殿下责罚。” 东海王哈哈大笑,又上前扶助吕略阳,说道:“尚书大人不必多礼,说来也是我们兄弟二人有过,只顾着一时谈话,却当了大人的道儿,该是本王说声对不起啊。只是为何见大人好像是若有所思啊,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成?”东海王苻江乃是苻洪之孙,苻雄之子,自幼聪慧过人,知书达理、喜好儒学,深受祖父苻洪的喜爱。苻江此时虽刚满一十九岁,却已是生的满脸英气,浓眉大眼,高额头宽鼻梁,最为奇特的是苻江居然与后汉三国刘玄德一般,臂可过膝。其父战死后,苻江便继承了爵位,早早的就能够独当一面。 听苻江问自己,吕略阳轻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却没说话。苻江见了笑了笑,走在吕略阳近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为何也与我王兄一样,都是心事重重的?” 听苻江如此一问,吕略阳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广平王苻眉双眉紧锁,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儿,压根没在意苻江和自己的谈话。苻眉本来就长相凶狠,不怒自威,如今板着面孔,让人见了更是不敢亲近。但吕略阳毕竟是朝中老臣,又是看着苻氏兄弟长大的,平日里与兄弟二人关系也相处的不错,故而也没在意,上前对着苻眉又躬身施礼,说道:“殿下刚刚得胜而归,陛下不是恩典殿下可在府中修养,若无要事不必上朝吗?怎么今日见殿下满脸愁云,难道是军前出了什么状况吗?” 苻眉这也才注意到吕略阳,忙回礼说道:“老大人,并不是军前有什么状况,而是陛下如今的作为,本王实在看不过去,故而想今日早朝之上……”。 “殿下,稍等。”苻眉话没说完,就被吕略阳打断了,又朝苻眉、苻江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此地不宜讲话。然后将苻眉、苻江请到一边偏僻之处,又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此地并无旁人,您可以接着讲了”。 苻眉摇摇头说道:“老大人未免太过谨慎了,本王再怎么说也是天子的王兄,有话想讲还要有所顾忌吗?” 没等吕略阳答话,苻江先说道:“王兄,尚书大人的提醒绝对是必要的,尽管我们与天子同为一根,但毕竟君臣有别,况且如今王兄对谁都是存有戒心,你看满朝文武有谁敢公开议论朝政,故而我等有些话确实需要注意场合,以防小人从中挑唆啊。” 吕略阳也说道:“是啊,东海王殿下说的极是,如今的朝堂也不比往日,大臣们奏本都须察言观色,再三斟酌,唯恐哪句话讲错了,会被陛下误解。不瞒二位殿下,老臣其实也是因此而忧思重重啊,陛下自登基以来,开疆扩土,南征北战,大秦也确实日渐强盛起来。可是与此同时,陛下也越来越听不进去相左之言,越来越一意孤行,疑心也愈来愈重,而且广设耳目监视大臣,弄得如今满朝文武是人人自危、道路以目。长此以往可是会伤了社稷根基啊!” “老大人,这也正是本王焦虑之事啊。天子整日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只要看谁不顺眼,动不动就是施以酷刑,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含冤而死的啊!若再如此下去,先皇的那些开国老臣就快被杀绝了。而且,就如老大人方才所说,既然如今大臣们各个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讲真话,那就只有本王了给陛下提提醒了。”苻眉气愤说道,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 吕略阳忙又示意苻眉莫要太过激动,然后说道:“殿下一片忧国忧民之心苍天可鉴,也的确须要有人来谏言,好让陛下分清利害,悬崖勒马。不过此事却要好好计算一番,若是冒然行事又怕适得其反。而这个头又万万不能由殿下您来牵,尽管殿下身份高贵,陛下又对您器重有加,可是您脾气太过刚烈,只怕朝堂之上万一言语争执起来,令陛下损了颜面,只怕又会事与愿违了。” 苻江听了吕略阳的分析,不住的点头,对苻眉说道:“吕尚书考虑的确周详,王兄,依小弟看,此事咱们还是先与吕尚书等老臣们好好商量商量再做定夺,而不能鲁莽行事啊!” 苻眉却不高兴,撇着嘴说道:“这般不行,那般也不妥,究竟要等到何时,难道还要再有忠臣屈死才是时机成熟吗?本王偏不等,我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一点陛下也是清楚的,若是不让我讲出来,定会将本王憋屈死的。老大人、王弟你们都不要再劝本王了,我心意已决,今日早朝之上就要与陛下理论个明白。”说完,苻眉也不管苻江与吕略阳还准备说些什么,转身大步就往太极殿走。 吕略阳心想这哪里可以啊,必须得拦住苻眉,否者今日就会出大事。于是,紧赶几步拦住苻眉,拱手说道:“殿下且慢,既然殿下为了大秦社稷能置自己安危于不顾,老臣又哪里能够龟缩避事,老臣愿与殿下一道谏言陛下。” 这时苻江也赶了上来,说道:“王弟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苻眉见二人态度如此转变,也甚是欣慰,说道:“好好好,有二位相助,今日定要搅动乾坤,将那污浊之气荡得干干净净。” 吕略阳想了想又说道:“殿下,今日之事能否按老臣安排来做?” 苻眉楞了一下,说道:“时间紧迫,有何安排,老大人请讲。” 吕略阳看了看左右无人,说道:“一会儿朝堂之上,二位殿下请先不要讲话,先由老臣抛砖引玉,待时机到了,二位殿下再一一发表己见。到时候,其他文武见二位殿下都表明态度了,差不多也会附和。如此,就是陛下不高兴,也不至于归罪于二位殿下。如何?” 苻眉听后立刻说道:“老大人计划自然很得当,既能达到目的,又顾了我和王弟的周全,可是确实把您老架于火上,这让本王于心何忍啊?” 苻江也说道:“就是啊,万一陛下迁怒与您,那该如何是好啊?” 吕略阳笑了笑说道:“无妨的,老臣自枋头兵变时便追随太祖,四处奔波,后辅助高祖开朝建国,如今又受先帝托孤之命,为陛下打理朝政,历经三主,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几十年来殚精竭虑,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想陛下就是再糊涂,这一点也不能否认吧。今日老夫就是倚老卖老,讲些过头的话,陛下也不会太为难与老臣的。故而,还请二位殿下放心,只需按老臣之计划去做便可。” 苻眉、苻江二人想了想,吕略阳之言也不无道理,于是便点头同意。此时就听殿前金钟鸣响,天子就要驾到了,三人忙鱼贯而入进了太极殿。 三人进了太极殿见其他文武早已按序站立两侧,倒是天子还未到,便赶忙入班站好。不一会儿,就见在一群内侍、宫女的簇拥之下,天子苻长倒背着双手来到金殿,然后稳稳地往龙椅上一坐,众文武忙山呼万岁,齐齐下拜,苻长瞪着独眼朝下看了看,说道:“众卿平身吧。”然后将身子往龙椅背上一靠,又问道:“今日早朝,众卿可有本奏啊?”金殿之下各臣只盼着早朝能早点散了,即使有事只要不是紧要便都默不作声。苻长鼻子轻哼一声,说道:“既然无本那就散了吧。”说着起身就要退朝。 就在此时,听得一人朗声说道:“陛下,老臣吕略阳有本启奏。” 第五十五章 不期而遇(二) 天子苻长正要起身离开太极殿,忽然吕略阳出班跪倒,说有本要奏。苻长满心的不高兴,心想“方才朕问众臣可有事奏,没人说话,反而朕要走了,吕老头儿,你倒有事了,你这不是成心吗?”但又顾及吕略阳乃是朝中托孤老臣,地位非比寻常。于是将心中不满压了压,又重新坐回龙椅上,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吕略阳,说道:“老尚书,快快请起,有何事尽管奏来。” 吕略阳谢恩,起身奏道:“老臣奉陛下旨意汇集各地舆情,如今臣已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说着吕略阳便将准备好的公文递了上去。 内侍将公文转交于苻长手中,苻长点了点头,说道:“老尚书办事,朕就是放心。”然后将公文打开,草草看了看,一阵大笑,对这下面众臣说道:“众卿看到没有,这就是朕治国方略之效,如今天下谁还敢妄议国事,何人还敢质疑朝廷的决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杂音,这就是朕要的结果。老尚书,您这差事办得很好,朕得赏赐与你,说吧,老尚书想要什么?” 吕略阳没说话,再次跪了下去,苻长疑惑的问道:“吕爱卿,你这是为何啊?” 吕略阳拱手答道:“老臣为大秦江山社稷效力,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本分,不需要陛下格外赏赐。只是老臣仍有本要奏,还请陛下恩准。” 苻长微眯着独眼,心说:“吕略阳,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便收回笑容问道:“哦?老尚书还有何事啊?” 吕略阳又叩首说道:“陛下,老臣想说的是,如今大秦基业刚稳,但环顾四周尽是强敌,北方有代,南方有晋,东方有燕,西又有凉,各个都是虎视眈眈啊,大秦急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再徐图进取啊。” 苻长听后,略带不满地说道:“老尚书讲的这些大道理,难道朕会不知?你不要兜圈子,究竟想说什么,径直说来。”那话里之意就是嫌吕略阳啰嗦多事。其他文武听到皇帝这么说,都为吕略阳捏着一把汗,别看老爷子是开国元勋、托孤老臣,要是一旦陛下翻了脸,老尚书可也是够呛啊。 这一幕也激怒了殿前右班内站着的苻眉,苻眉见苻长如此独断专行,心想“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何还要做那么多不仁之事?明知有错,还不知悔改,这哪里是明君所为?”,于是也没等吕略阳接着往下说,出班高喊道:“陛下,还是臣替吕尚书来说吧!” 这一喊可是吓坏了吕略阳,老尚书心中暗道:“不好啊!殿下,不是事前说好了按老臣的计划行事吗?你这一出头,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啊。”忙拱手对苻长奏道:“陛下,广平王殿下刚刚回京,有些情况未必了解的详尽,还是老臣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向陛下禀报吧。” 苻长坐在龙椅上,用独眼看着下面这二人,心里嘀咕“你们二人今日是何用意?一唱一和,一明一暗,要搞什么名堂?什么苻眉刚刚回京,不了解详情,分明是吕略阳,你在为苻眉打着掩护。朕今日倒是要看看你们接下来还有何把戏。”其实,苻长一直就对自己的这位王兄怀有成见,总觉得苻眉对自己不恭,又对苻眉手中的兵权有所忌惮,早想借机削了苻眉的兵权,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今日苻眉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苻长稍微沉默了片刻,笑道:“难得王兄这么关心国事,老尚书就先让王兄讲讲吧。”然后又对苻眉说道:“王兄不辞辛劳为朕分忧,朕心甚悦啊。来来来,王兄有何想法尽管说来,朕洗耳恭听。” 苻眉对着苻长抱了抱拳,说道:“既然陛下如此开明,臣也就讲一些肺腑之言。其实刚才吕尚书所言还是留了余地的,事实上如今大秦真正上是外有强敌觊觎,内有人心不稳,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稍有不慎就会天塌地陷、地动山摇啊!” 苻长“咦”了一声,微微冷笑道:“听王兄所言之意,好像是在怪朕治国无方啊?那么,王兄能否告诉朕,何为人心不稳啊?” 吕略阳一看形势有些不对,忙又躬身施礼,说道:“陛下误会,广平王殿下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吕略阳话未讲完,就被苻长挥手制止了,苻长将脸一沉,对吕略阳训斥道:“朕与王兄对话哪里由得你插言,朕念你是先帝老臣,姑且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敢多言,朕定不轻饶。还不归班入列!” 吕略阳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又施了一礼,退了回去。苻长示意苻眉接着说,苻眉此时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冒失,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了。于是苻眉接着说道:“臣并不是指责陛下治国之策有失,而只是想谏言陛下,能否依据实情而作出恰当调整,所谓‘重典治乱’对于开朝初期的确十分必要,可是随着时局日益安定,大秦百姓最希望的是安稳,列祖列宗最希望的是江山稳固、国力昌盛,此时朝廷就应当摒弃苛政,广施仁德,可以效仿周文王礼贤下士,发展农耕,休养生息,假以时日何愁不能一统华夏,扬我国威。” 苻眉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苻长顺手抄起龙书案上的龙胆,朝着苻眉就掷了过去,所幸苻长独眼所限,并没有砸中苻眉,而是将龙丹掷到了地上。然后,苻长用手指着苻眉破口大骂:“好你个广平王,好你个苻眉,好大的胆,居然在朝堂之上公然指责朕,拐弯抹角骂朕是暴君、昏君,还让朕去效仿周文王,其实就是将朕比作商纣王,对不对?朕早就清楚你并不服朕,觉得处处都比朕强,又有一帮老臣拥护着,这个天下也因应该由你来坐,对不对?看来你今日之意,谏言是假,逼宫是真,对也不对?” 苻长这一连串的反问后,使金殿上的气氛瞬间异常紧张起来。苻眉本来性子就倔,又被苻长这么一通乱咬,索性也不再辩解,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大殿之中,可满朝文武,尤其是吕略阳和东海王苻江紧张得不得了,苻江希望苻眉能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错将大事化小,也就算了。这么僵持下去,必然要吃大亏啊!可吕老尚书刚被陛下训斥过,再出来阻拦,估计也会引火上身。于是苻江与吕略阳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大笑着出班,先对着苻长躬身施了一礼,又对苻眉拱了拱手,说道:“哎呀!二位王兄,一个是当今大秦天子啊,一个是大秦第一猛将,都是苻江的好兄长,只是因为观点略有不同就争个面红耳赤,让百官见了还岂不笑话?说到底,陛下和王兄都是为了苻氏的江山着想,哪有何对与错呢?不过二位王兄的这般激情着实感动了臣弟。我想太祖、高祖在天有灵,看到二位王兄如此关心朝政也会感到欣慰的。不过,臣弟想劝劝陛下和王兄先消消气,万万不可伤了我们兄弟手足之间的和气,至于国策是否应该调整、如何调整,容日后再从长计议。” 其他文武大臣也顺势,齐齐跪地,众口一词道:“东海王殿下所言极是,还请陛下与广平王殿下息怒,以大局为重啊。”苻长虽说暴虐成性,又疑心极重,可唯独对苻江却是极为偏爱,估计也是因为当年苻江之父苻雄对其有过救命之恩的缘故吧。苻长听了苻江之言,知道苻江是在从中调和,给了他与苻眉一个下去的台阶,苻江这个面子不能拨,关键是苻眉如今还手握兵权,在朝中也很有势力,若是真翻了脸,仅因今日之事就治了苻眉的死罪,恐怕难以服众,再闹出兵变,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处,苻长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是朕糊涂了,多亏了王弟提醒,对对对,我们乃是手足,同为苻氏后裔,大秦江山也都应该是你我兄弟的吗?” 接着又对苻眉说道:“王兄,都怪朕脾气火爆,一时气盛,言语有失,王兄还请不要在意啊!” 苻眉见苻长如此姿态,也不好在坚持,于是也顺水推舟向苻长道了歉,说自己也是因为多年带兵,脾气太过暴躁,坏了君臣礼数,但一片忠心还请陛下不要误会。 这样,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苻长是何人,他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呢? 第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三) 太极殿上的一场风波总算暂时结束了,吕略阳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回到府中仍是心有余悸。吕略阳刚换好便服,正准备出门去趟东海王府,想与苻江商量商量补救之法。忽然府中下人来报,东海王到了。吕略阳忙出门相迎,只见东海王也穿了便服正站在府门外等候,于是紧走了几步,对苻江深施一礼,说道:“不知殿下到了寒舍,老臣有失远迎,失礼了啊。” 苻江也给拱了拱手,笑呵呵说道:“老尚书哪里话来,本王贸然到访,打扰了您老休息才是失礼啊。” 吕略阳又说道:“其实,老臣也正想到殿下府上,没想到殿下却是先来了。” “是吗?如此看来本王确实是来对了。”寒暄了几句,吕略阳将苻江迎进府中。 吕略阳担心厅堂人多眼杂,径直将苻江领到了自己书房,随手又将房门掩上。然后对苻江说道:“今日早朝之上真是好险啊!若不是殿下及时化解,恐怕广平王殿下非得吃亏不可!” 苻江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放在一旁,同样也是面露凝重的说道:“是啊,王兄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过急躁,一下子使事态又陷于了被动。不过王兄一番慷慨陈词倒是令我十分佩服,估计满朝文武如今也唯有王兄敢如此针锋相对了吧!” 吕略阳听了苦笑了一下,说道:“只怕今日之事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呦。” “嗯?老尚书为何这么说,难道本王殿上所言没起作用吗?不会啊,陛下不是还自认言语有失吗,难道皇帝金口一开,还能反悔不成?”苻江面露疑惑的问道。 吕略阳又笑着问道:“那么殿下今日来找老臣又是为何啊?” 苻江叹了口气,答道:“不瞒老尚书,的确,今日本王过府确与今日早朝之事有关,但本王只是想与老尚书商量一下应如何再次向陛下谏言,但却没考虑过其它。本王总觉得陛下应该总不会不念兄弟之情吧?回想年幼时,我们兄弟还是三人经常在一起玩耍,从不分彼此的。” 吕略阳摇了摇头,又说道:“殿下念旧,可陛下却不一定啊!老臣是看着你们兄弟长大的,你们兄弟三人的脾气秉性了也是了解的。殿下您心性淳朴、聪慧过人而且胸怀宽广,广平王殿下洒脱随性,但勇气有余冷静不足。陛下少年时尽管是有些顽劣,但也是有纯良之心的,可如今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越来越暴戾,越来越善变。这也许是与陛下的经历有关吧?如今的陛下,最难容忍的就是有人公然质疑他的治国方略,殿下可以想想,这些年来,满朝文武中有多少人不是因为直言相谏,惹怒了陛下,而被处以极刑甚至祸灭九族的啊!今日朝堂之上,您看到有哪位大臣敢站出来为广平王殿下求一句情的吗?不是大臣们泯灭了良心,而是慑于陛下之淫威啊!”吕略阳说的有些激动,颌下的白须微颤,“老臣今日说了很多大逆不道之言,只是忧心广平王殿下安危,忧心大秦社稷啊!言语有失之处还请殿下责罚。”吕略阳说完就给苻江跪了下来。 苻江尽管年轻,但却不愚钝,经过吕略阳一番话的分析,也觉得今日之事不简单,于是忙双手将吕略阳搀起,然后说道:“老尚书哪里话来,您老人家对国家一片忠心谁人不知。说到底还是苻江太过年轻,想法也太过幼稚,多亏今日老尚书为本王指点迷津,若是按您老分析,接下来有待如何应对啊?” 吕略阳答道:“这其实也是老臣忧虑之事,今日朝堂之上广平王殿下顶撞了陛下,陛下没有当场发作,当然有殿下您的面子,而更为关键的是陛下还忌惮广平王的势力。陛下在金殿上所说的所谓一时的气话,在老臣看来陛下可是已将广平王视作心腹大患了。陛下杀心已起,怎肯轻易放过。陛下一定会寻一个堂而皇之的罪名,既能掩人耳目,又可以绝后患。” 苻江此时也紧张起来,问道:“如此说来,王兄的处境不是很凶险吗?我得马上提醒王兄早作打算啊,本王即可就去见王兄。”说着苻江就准备告辞,却被吕略阳拦住了。 吕略阳说道:“殿下担心广平王,老臣心亦如此啊!只是殿下此去,一来是以广平王的脾气未必会听从殿下的劝告,反而还可能事与愿违,使得广平王做出过激的举动来。二来是现今陛下已对广平王起了戒心,王府周围也定会是遍布暗探,殿下若是再与广平王频繁走动,只怕陛下也会对殿下您起了疑,到时局面便更加艰难了。因此,殿下决不能去。” 苻江与苻眉不同,即便事情再紧急,也不会头脑发热。苻江觉得吕略阳之言很有道理,另外,既然他能分析得如此清楚,想必也应该有了解决之法。于是,苻江后退几步,又整理整理衣袍,然后对着吕略阳躬身就是一拜,惊得吕略阳连连说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苻江却说道:“小子愚钝,幸得老尚书相助,如今形势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可能便会遭受灭顶之灾,而纵观满朝文武,唯有老尚书您能救我王兄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故而苻江恳求老尚书出手相救啊!” 吕略阳“扑通”一声就给苻江跪下,上前叩首说道:“殿下有难老臣安能不管,老臣纵然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苻江深受感动,双手将吕略阳扶起。吕略阳继续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殿下少坐,容老臣想想。”于是君臣二人又重新坐好,之后吕略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吕略阳倒是先前想到了几个法子,却是总觉得有所不妥。吕略阳想着想着,猛地一抬头一下子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寿星祝寿图,这还是苻江之父苻雄生前赐给吕略阳的。吕略阳一拍自己的脑门,笑着说道:“有了!” 苻江一听也是顿时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老尚书,有何妙计?快说来听听。” 吕略阳解释道:“三日之后乃是老臣六十七岁寿辰,我们何不借次机会,召集朝中老臣以祝寿之名汇集于老臣府上,再请到广平王,然后晓以形势利害,众人一并与二位殿下共商化解之策。如此应该就可以避过陛下的怀疑了吧。” 苻江听后又琢磨了片刻,点点头说道:“老尚书之策的确最为稳妥,一切就依老尚书安排。” 苻江见诸事都已谋划停当,此时已快到中午,于是起身告辞。吕略阳为了避嫌,也不留苻江在府中用膳,便送苻江出府。二人经过雨廊。迎面正好与一人相遇,来人看到本府主人态度恭谦陪着一位青年,青年气宇轩昂,长相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王者之气。料想到此青年绝非凡人,于是立刻躬身施礼。苻江站定,上下打量眼前之人,面前之人身高约有八尺,面如冠玉,剑眉凤眼,双眼炯炯有神,气度不俗。苻江不知这是何人,便问一旁的吕略阳:“尚书大人,这位先生是?” 吕略阳介绍道:“此人乃是老臣府中书吏,姓景名略。” 又对面青年说道:“景略这位乃是大秦东海王殿下,还不见礼。” 青年一听这位居然是位亲王,便再次躬身施礼,说道:“草民不知殿下到此,多有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苻江笑道:“不知者不怪,先生不必多礼。” 转身有对吕略阳说道:“老尚书府上真是卧虎藏龙啊,可是要羡煞旁人的呦。” 吕略阳只是笑而不语。二人继续往府门外走去,忽然吕略阳好像想起了什么,拉了一下苻江,低声说道:“殿下,老臣担心广平王的性子,为求稳妥,你我今日商量之策请先不要说与广平王。”苻江点头答应,尽管吕略阳说话声音不大,却忘了身后还站着的景略,他这句话苻江听见,可景略也听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吕略阳就按照商定好的计划布置开来,暗中联络朝中有关联的一干老臣,又派人给苻眉送了一张请帖。苻眉接到请帖,一看是吕略阳的寿贴,尽管自己最近心神不悦不想应酬,但老大人的寿宴却不能不去,于是便也备一些寿礼准备三日之后到尚书府赴宴。吕略阳算计的是好,自己也觉得应该天衣无缝,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避开大秦皇帝苻长的“毒眼”,此时苻长也布好了一张大网,就等着“大鱼们”一一落网了。 第五十七章 不期而遇(四) 三日之约很快便至,吕府内外张灯结彩,下人们进进出出,外人看去只知是尚书府在办喜事,可到访宾客却只有寥寥十数人,这与往年吕略阳过寿门庭若市的景象截然相反。更为奇怪的是,快到午时吕府居然关了大门,院内也听不到任何喧闹与谈笑之声。 此时,吕府厅堂之中十余人围坐一桌,在座之人皆是朝廷元老重臣,尽管桌上也是杯盘罗列,但却没有一人吃喝,诺大个厅堂内鸦雀无声,吕略阳已在刚才将自己的想法与如今广平王的处境向在座之人都讲了,希望众人可以商量出一个妥帖的对策来。苻眉居于上座,双眉紧锁,满脸凝重,吕略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今的苻长早已不是少年时的那个懵懂未知的小王弟了,高高在上的苻长哪里容得下功高盖主的苻眉,苻眉心境很乱,何去何从毫无头绪。 这时建节将军邓羌打破了沉默,对苻眉说道:“末将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邓羌文武双全,深通兵法,也可以说是大秦的一员儒将。 苻眉看向邓羌,问道:“今日在座皆是朝廷忠良,将军有何想法,但讲无妨。” 邓羌点点头,继续说道:“殿下,诸位大人,末将一介武夫,性格直莽,想到什么便说,不妥之处还请两位殿下和各位不必在意。”众人都没说话,都看着邓羌,邓羌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天子无道,杀戮太重,朝臣人人自危,百姓怨声载道,形势岌岌可危,若不尽快决断,在座各位不知明日又会少了那位,不知末将说得对不对?。”邓羌说到这儿,众人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叹气,邓羌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变变天,既然昏君也无可救药,为何不拥立新主?” 邓羌话音刚落,有一人附和道:“邓将军所言极是,自古以来,以贤易昏之事不胜枚举,既然古人可做,我等亦可为之,说不定此举也可令我等留芳青史。”其他众人皆频频点头。 吕略阳见此情形,起身说道:“看来列位态度一致,接下来便是如何……”吕略阳本想说接下来便是商量下一步如何具体行事,后面的话还未说,就被“咣当”一声巨响打断,吕略阳正想问下人出了何事,就见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快,快,天、天、天子来了!” 吕略阳听到脑袋“嗡”了一声,在场其他众人也是惊慌失措,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甚至有几员武将都准备拔剑出去拼命。要说关键时刻,还是苻江沉稳,见到局面混乱,赶快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各位大人,千万不要妄动,莫做白白牺牲,别忘了我等今日是来给老尚书贺寿的,没什么好怕的。”苻江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情绪也都稳定了许多。 吕略阳立刻率先出了厅堂,其他众人也接着跟了出去。一到院中,就见院内“呼啦啦”站了两排带刀武士,各个披挂整齐,怒目圆睁,秦帝苻长正在另一群武士的簇拥之下走进吕府。吕略阳忙带领众人给苻长下跪叩首山呼万岁,苻长轻哼一声,看了看跪着的众人,说道:“听闻今日老尚书寿诞之喜,朕不请自来了。” 吕略阳赶忙说道:“老臣诚惶诚恐,老臣何德何能劳烦陛下屈尊寒舍。” 苻长往前踱了两步,问道:“难道是朕今日遇到怪事了吗?怎么尚书大人过寿只有这么几位道贺啊?来都起来,让朕看看都有谁来给吕尚书祝寿啊!” 于是一干人等都站起来,苻长挨个人看了看,笑道:“尽管来的宾客不多,倒都是朝中老臣啊!哟!王兄、王弟没想到你二人也来了,这人虽不今日在场的,可都是些地位极显赫之人啊,吕大人面子够大的呦!” 吕略阳听苻长话中有话,忙又躬身说道:“陛下,老臣岁数大了反而不喜欢热闹了,故而只请了些同僚老臣,也没有过于声张,至于二位殿下与老臣的关系陛下也是清楚的,自然也是邀请了的。” “那又为何要紧闭府门呢?哪里见过谁家办喜事,竟然大门紧闭的。”苻长又问道。 吕略阳又答道:“回陛下,老臣一向行为低调,此番又只是小小的寿宴,臣不想因为此事,弄得满城风雨。” 苻长哪里能信,几步走到苻江面前,盯着苻江问道:“王弟,吕尚书说的是真的吗?为何朕却听说有人在吕府秘密商议谋朝篡位之事啊?” 苻长虽是在问苻江,可这一句话却把其他吓得够呛,有几个胆小的被吓得微微发抖。苻江心中也是十分紧张,但苻江头脑却十分清醒,知道此刻自己决不能乱。于是笑着答道:“陛下一定又是在说笑,这里之人都是来给老尚书贺寿的,哪里有什么乱党啊?” 吕略阳也忙说道:“陛下,东海王殿下说的是啊,老臣自认为是大秦忠良,我这府中哪里能有反贼啊?这一点老臣绝对肯定,还请陛下明察。” “哈哈哈”苻长仰天大笑,又走到苻眉近前说道:“朕就是看个玩笑而已,难道你等真的心虚不成?是吗,王兄?” 苻眉略显紧张,抱了抱拳答道:“不,不是的。” 苻长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径直就往吕府厅堂里走,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苻长在厅堂里转悠了一圈,又摸了摸桌上的杯盘,问道:“怪了,这酒菜都凉了,却为何好像一筷未动啊,难道是尚书府的庖子厨艺不精,不合大家的胃口?” “不不不,只是方才臣等只顾一时说话聊天忘乎所以,酒菜却也凉了。”吕略阳急忙应付苻长应付说道。 苻长转身又看向吕略阳,问道:“诸位卿家所谈论何事啊?以至于如此忘情,是不是在议论朕啊?” 吕略阳此时也已慌得额头见汗,有些语无伦次,答道:“臣等不敢,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在……” “臣等只是在议论哪位大人送给老尚书的寿礼更妙、更好。”苻眉见苻长步步紧逼,又担心吕略阳慌乱之下露出了马脚,故而抢在吕略阳之前说了这么一句。可苻眉哪里知道,他这一句话本意是想给吕略阳解围,实则却又给苻长留下了可乘之机。因为吕略阳过寿只是为掩人耳目,唯有苻长事先并不知情,所以他是准备了贺礼。可其余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心思细密的做了准备外,剩下的包括苻江在内就没有带着什么贺礼。 苻长听苻眉这么一说,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苻眉啊,苻眉,你真是愚蠢到家了。你以为朕今日前来是毫无准备的吗,你错了,你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朕早已掌握,你想暗度陈仓,朕便给你来个浑水摸鱼。今日就是暂时收拾不了你,也得将你这些羽翼尽数给除了。”于是苻长装出一副好奇之情,顺着苻眉的话问道:“都是什么奇珍异宝能让诸卿忘记了满桌的珍馐美味,听得朕也忽然来了兴致,各位能不能将送给老尚书的礼物都给朕看看啊?” 苻长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心里就是一颤,吕略阳暗自叫苦道:“殿下呀,殿下,你这下可是害苦这帮老臣们了。”吕略阳还想推脱,便向苻长躬身施礼,又赔笑说道:“启禀陛下,哪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不过都是些平常之物罢了,陛下看后一定会大失所望的,还是不看为好啊。” 苻长一下子将脸一沉,说道:“吕尚书,君无戏言你不会不知吧?刚才,广平王不是在诓朕吧?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苻长这么一激,一旁的苻眉马上就有了反应,抢着说道:“我怎么会是欺骗陛下呢?”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来,往苻长面前一递,说道:“这是臣送给老大人的寿礼,只是还没来得及送给老尚书。”苻长接过锦盒打开一瞧,锦盒内装着颗七彩明珠,虽不是极品,但也是光华夺目。苻长看了一眼就将锦盒往桌上一丢,苻长真没有想到苻眉居然有备而来,心想“本想逼苻眉就范,没想到这个苻眉表面上看是个莽夫,没想到还深藏不露啊。眼前剩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也就苻江年幼单纯,且再试他一试,看看苻江身上有没有什么漏洞。”想到此处,苻长点了点头说道:“这宝珠是不错,但也称不得上是稀世之宝,一定还有什么?”又转头看向苻江,笑着问道:“王弟,你给老尚书送了何寿礼啊,能否也让朕看看?” 苻江连连叫苦,心想“这岂不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这该如何是好?实在不行就编谎说自己来得匆忙给忘记了。”苻江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苻长见状心中一喜,心想:“果然让朕逮着漏洞了!”冷冷问道:“怎么?王弟为何如此表情,你是不是想告诉朕你忘记带了?”与此同时苻长独眼之中射出一道寒光。 “陛下,东海王殿下的贺礼在此处!”忽然间一个人高声说道,在场所有人都朝话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双手捧着一个卷轴站在门外。 第五十八章 不期而遇(五)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一个人的出现将全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此人身上。在场之人除了吕略阳和苻江外谁也不认识门外的青年。苻长也打量了一番门外的青年,尽管他也穿着小袖袍,小口裤,打扮与氐羌无异,但看长相分明就是个汉人,不过如今各族融合倒也不是奇事,朝中也有些汉官。只是方才这个年轻人如此胆大苻长却是有些意外,苻长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断朕讲话,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吕略阳忙快步来到苻长近前,躬身说道:“陛下息怒,此人乃是老臣府上的书吏,未见过世面,冲撞了陛下,不过念他初犯,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薄面之上,饶过他这一次吧。” 苻长鼻子轻哼,说道:“既然是老尚书府中门客,且就交由老尚书处置吧。” 吕略阳谢恩,只是这位青年却不叩谢天子,而是仍旧站在当场,镇定自若毫无畏惧之色。吕略阳急了,朝青年喊道:“景略,陛下饶你,还不赶快谢恩!” 原来来人正是云孟,云孟听吕略阳喊自己,不慌不忙对着苻长深施一礼,说道:“在下景略参见陛下,只因在下手中宝物极为珍贵,在下奉东海王殿下之命不得与此宝物分离一毫,故而不能给陛下行叩拜之礼,还请陛下恕罪。另外,刚才在下虽然是情急之下喊了一声,但事出有因,陛下却不能因此就定了在下的冲撞之罪。故而,在下无罪,自然也就说不上谢恩了。” 苻长一听面前这个叫景略的青年竟敢如此狂妄,大为光火,说道:“朕登基以来,还从未遇到过一个敢这样与朕讲话的人,你小子倒是第一个,好大的胆子啊!” 一旁吕略阳还想上去求情,却被苻长挥手制止了。苻长又说道:“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朕便给你一个讲话的机会,你若能解释的在情在理,那么今日之事就算了,相反你若解释得令朕不满意,哼哼,到时朕就将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快说!” 苻江,吕略阳都为景略捏着一把汗,特别是苻江知道景略是在帮他,可是这种帮法不是抱薪救火,自取灭亡吗?也不知为何,苻江第一次与景略偶遇后,便对这位神秘的青年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苻江暗中算计,事情因自己而起,绝不能让景略为自己白白牺牲,想尽办法也得救下他。其他人尽管并不认识景略,却也敬佩眼前这位青年的勇气,只是觉得今日这位青年可能会凶多吉少。这时再看这位自称景略的青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陛下,请听在下解释。先说在下为何并非冲撞陛下,方才陛下要查看东海王殿下的贺礼,不是殿下拿不出来,而是确实有难言之隐,刚好在下赶到,听到陛下发问,故而才替殿下答了一句。说到此处陛下一定会再问,东海王会有何难言之隐,又为何殿下的贺礼在再在手上?” 苻长看着景略,心想“好个巧舌如簧之人,倒是有几分道理。”便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倒是接着说来听听。” 景略点头称是,继续说道:“殿下难言之隐说到底也是因为在下手中的这份贺礼而起,陛下请看。”说着轻轻将手中卷轴徐徐展开,却只露出中间部分一尺左右。 苻长不知是何,走上前去一看,轻蔑地说道:“朕当是何宝贝,不过一幅字而已,还写得如此潦草,景略你少来蒙朕,难道这就是王弟送给吕尚书的贺礼?。” 吕略阳也心情复杂的凑上前,贴近一看,“哎呀!”惊呼了一声,将苻长吓了一跳,转身问道:“吕略阳,你干什么?发现了什么吗?”吕略阳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卷轴上的字迹,自言自语道:“若是老夫没有看错,这分明是王右军的墨宝《初月帖》啊!”然后转身对着后面呆若木鸡的苻江拱手说道:“殿下这礼物太过贵重了,老臣受不起啊!” 苻江支支吾吾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会说:“这个……那个……”,剩下的人听吕略阳提到王右军也是一个劲儿的窃窃私语。 苻长一看也是一愣,于是唤来一个贴身亲信,低声问道:“他们在议论何事,这个王右军又是何人?”,苻长的这名亲信估计也有些见识,附在苻长耳边轻声说道:“陛下,王右军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大书法家,其墨宝据说是千金难求,这小子手中的《初月帖》更是价值连城,非比寻常啊!这要是真品的话,那这可以说是大大的宝贝了!”苻长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看不出来,苻江为了讨好吕略阳还真肯下血本啊!”不过苻长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又对亲信问道:“你可能分辨真伪吗?”苻长这名亲信其实也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滥竽充数之辈,只是有机会可在苻长面前显示自己的学识,有哪里能够错过。于是点头答道:“陛下放心,王右军草书以绞转笔法闻名,这一点小人曾专门研习临摹过多年,一笔一转,一收一放可是说都是印象深刻,这幅字若是赝品,绝不会逃过小人的双眼。”苻长听后点了点头,小声吩咐道:“那你就去替朕鉴别鉴别这幅字是真是假。” 亲信满脸自信,走到景略近前,看了看,伸手就要去拿卷轴,景略顺势往后一闪,说道:“这可是宝贝,只能看不可摸,若是不小心弄坏了,谁也吃罪不起啊。” “好,不让拿,你便举着让我看。”亲信无奈说道。于是景略就举着让他看,却仍是只露出中间的部分。 “你为何不将卷轴全都展开?”亲信问道。 “对呀,为何只露出来这么一小部分,难道这其中有鬼吗?”苻长也问。 景略微微一笑,说道:“陛下,您忘了吗?方才在下说过殿下是因为有难言之隐,才没有将这幅字送给尚书大人。”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难言之隐?”苻长追问道。 景略点点头,答道:“回陛下,正是。这幅字的确是王右军之名作,只是却已有部分损坏,《初月帖》作于永和七年,距今已有十数载,而这期间又遭遇多年战火、动荡不稳,当然保存上有所不当。另外,在下猜想可能还因为南方潮湿,而北方干燥,纸张受两地气候、水土影响,已有脆裂之势,故而在下不敢将卷轴完全打开,是怕损毁了宝物。当然东海王殿下也是怕墨宝有瑕疵拿不出手,恰好与在下有几面之缘,知道在下略懂书画装裱之术,故而命在下将《初月帖》妥善保护,待修复后再送给尚书大人,事情缘由经过大致就是如此,还请陛下明鉴。对了,如果陛下还不确定,就请这位大人看看此处。”景略又小心翼翼将卷轴展开一点,果然卷轴里面的纸张上面被贴上了薄薄的一层锦帛,似乎是要重新装裱修复,而且边缘也能看到确有纸张开裂之处。 “看来这个景略说的是真的。”亲信低声向苻长禀报,苻长微微皱眉,本来要抓个现行,现在如此局面可是不好收场了。厅堂内鸦雀无声,数十双眼睛又偷偷地看着苻长,“哈哈哈哈”苻长仰头大笑,然后说道:“朕今日真是开了眼界,长了学问,好好好,景略。既然东海王殿下命你好生修复这宝贝,那你一定要尽力完成,不可有丝毫闪失,否则朕也不会轻饶于你。” 然后苻长又对吕略阳说道:“老尚书好福气啊,王弟连着等宝物都肯献给你,可见关系真不一般啊。既然王弟都如此大方,朕当然也不能小气。来呀传朕旨意,吕尚书辅佐三主劳苦功高,特赐黄金千量,明珠十颗。” 吕略阳立刻叩首谢恩,说道:“陛下能驾临老臣陋室,已令吕略阳受宠若惊,又哪里能再受陛下重赏呢?” 苻长心想“老狐狸,你此时估计心里是在窃窃自喜吧,表面之上倒是装得挺像。”于是说道:“朕金口玉言,说了赏赐老尚书,便是赏了,老尚书不肯收下,莫非是要抗旨吗?”吕略阳哭笑不得,只得谢恩。 苻长见此行目的彻底泡了汤,在此逗留也毫无意义,于是便借口还有其他事情,带着手下人等匆匆离开了尚书府。吕略阳众人自是恭送苻长离开。苻长这次脸面丢尽,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在回宫的路上就下令,将前期打探吕府消息的暗探以办事不利之名尽数杀了。 再说,吕府中的众人,送走了苻长后,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今日之事真可谓是险象环生,看来今后行事还需加上一万个小心。当然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今日首功当归吕府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景略。只不过,想再寻景略问个究竟,却被吕略阳婉言拒绝了。无奈之下,众人也都一一告辞。这样,一场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是对于东海王苻江来说今日之事才仅仅是个开始,那个叫景略的年轻人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五十九章 不期而遇(六) 送走了苻眉、苻江等人后,吕略阳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来找云孟,如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他的胆略、他的见识以及他的心机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他究竟是何人,难到是大晋的细作?可这又不大可能。还是另有隐情,那又是什么呢? 而同样作为云孟,今日之举既是有心,又属巧合,有心的是云孟心中藏着天大的冤屈,不能让那么多的人白白屈死,不能让殷渊到死还背负着不白之冤,那日当他见到苻江的那刻,一个庞大的计划便已开始在云孟的脑海中慢慢形成。巧的是,云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而让他毫不费力的便可接触到权力的顶峰。如今时机已到,也许是时候该表明身份了,只不过后果又会怎样,却是实难预料的。云孟已算到吕略阳一定会来,便整衣而坐,在自己的房中等着吕略阳。 不一会儿,吕略阳果然急匆匆的来找云孟,一进门,吕略阳本想张嘴问“景略,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话还未出口,就看见景略离座起身,表情严肃,对着自己躬身就是一拜,吕略阳一愣,问道:“景略,为何要对老夫行此大礼?今日可是你立了大功啊!” 云孟摇了摇头,说道:“老主人,在下对您隐瞒了一些事,对您有愧啊,特向您请罪。” 吕略阳上前一步,扶助云孟问道:“有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略你快快说来。” 云孟接着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在下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至于之后老主人如何处置在下,我绝无半字怨言。” 吕略阳听到景略这番话就知道自己的预感不虚。于是慢慢坐下,又捋了捋胸前花白的胡须,说道:“好,你说吧。” 云孟点点头,说道:“其实,在下真名并不叫景略,而是姓云名孟,字景略,我虽为晋人,但却深受重重迫害,父母、兄弟、朋友都屈死于桓原、谢平之手,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之下我只能投河自尽,后被人救起,幸得老主人收留,又待我不薄。这段时间以来,在下寝食难安,魂牵梦萦之间中总能见到我那些惨死的亲人、朋友,每每梦中惊醒,却已泪流满面。云某怎能苟且,而忘却了血海深仇,不白之冤。” 说到此处云孟不禁又落下泪来,吕略阳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你总是沉默寡言、似有心事,原来是有这么多悲惨经历。哎,也确实可怜啊!可是,老夫想问问你,今日之事可也是你谋划之中的吗?” 云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答道:“非也,也许这一切缘都是机缘,府中今日之事究竟是何,在下到现在仍不清楚,陛下今日驾临云某又怎会知晓?只不过云孟却清楚今日到府的客人都应该是与老主人一样的忠义之士,倒是贵国陛下今日的言行却好像是在有意为之,故意刁难。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情急之下,在下只好铤而走险,瞒天过海,万幸的是没有被人发觉,倒是蒙混过关了。老主人若是不信,您请看看这个。”说着云孟将那个卷轴拿到吕略阳近前,然后往开一展,吕略阳正想阻止,心中担心别伤了这幅字,可再看之下哪里还是什么王右军的《初月帖》,只是在纸张的中央部分有寥寥十数字而已,剩下当初用锦帛遮盖的地方,除了有些墨污外什么都没有。 “这,这不是老夫用废了的书画卷轴吗?怎么会是这样?”吕略阳一脸惊讶的问道,眼睛瞪的老大。 云孟微微一笑,解释道:“老主人请听在下接着解释,本来在下一直在房中抄写公文,忽听前院有喧闹之声,应声去看,却见有大批武士来势汹汹涌入府院,在下打听之下得知原来是陛下驾到,只是看架势陛下却不是来贺寿,到像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在下怕老主人有闪失,便暗中观察,发现陛下果然是来擒拿什么所谓‘乱党’,后来陛下又要查看各位宾客的贺礼,分明就是在寻找机会逼人就范,云孟见一些大人面露心虚之色,就知不好。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在下临摹过王右军的笔体多年,倒是有几分神似,又胡乱找来府中丢弃的废卷轴,苦于时间紧迫,只写了寥寥这十几个字,其余则弄了些锦帛遮住,然后变硬着头皮壮着胆,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那一出戏。” 吕略阳定了定神,说道:“真是险棋啊!也亏得在场之人中没有一个是行家。看你当时谈吐自然,心神镇定,难道你就不怕吗?” 云孟苦笑后答道:“怕,哪里会不怕,可是当时情形危及之下又无它法,为能救老主人,在下也顾不得其他了。” 吕略阳听云孟解释后也是深受感动,心中疑惑也全都解开,说道:“尽管老夫是对你有恩,可你我毕竟交情不深,又非同族,你能如此舍去个人安危而不顾,真是忠义可嘉。说吧,你想要何赏赐,尽管说来。” 吕略阳这样说,云孟脸上却未见丝毫喜色,而是对着吕略阳又是躬身一拜。吕略阳一愣,问道:“景略,不,云孟,你这又是何故?” 云孟答道:“在下,不求老主人的任何赏赐,只求老主人助云孟昭雪冤屈。” 吕略阳则反问道:“你要老夫助你昭雪?可这……” 云孟见吕略阳仍有疑问,便继续说道:“在下所求之事并不会令老主人为难,只求您将云孟推荐与东海王殿下。” “你要到东海王那里?殿下尽管聪慧仁义,可毕竟年纪尚小,又无半点实权,如何助你?莫非……你还另有打算?”吕略阳又问道。 云孟又拱了拱手,接着说道:“老主人是怕云孟另有所图,会对殿下不利吧。这一点,请老主人尽管放心,云某可对天起誓,绝不会做出丝毫有损殿下之事的。” “不不不,你误会老夫了。”吕略阳起身拉住云孟说道,“老夫只是觉得,你若是想效仿当年伍子胥借兵复仇,也应向能助你之人去借,满朝之下只有广平王苻眉才能够实现,而你为何要选东海王呢?” 云孟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吕略阳,而是说道:“老主人,您觉得今日之事陛下就会收手吗?您觉得陛下如今最忌惮的会是谁呢?” “此事老夫自然是清楚的,我也寻思再寻隐蔽之所,召集众人尽快商议出一个对策来。”吕略阳说道。 云孟又说道:“只恐怕陛下接下来的动作会更快,而老主人想再召集各位老臣也怕是不太可能了。为今之计,一是要劝广平王尽快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其他事也好从长计议,二是老主人也应转而低调,最好想个法子躲开眼下的风头,如此以老主人三朝重臣的身份,陛下也不会随意发难。”云孟此番话,又使吕略阳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东海王府内,苻江坐在堂上,反反复复的回想着今日尚书府中所经历的一切。“这个景略真是不简单,面对那种场面却仍是神清气定,对答如流,毫无畏惧之色。而他为何要帮我?毕竟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啊……” 苻江正在苦思冥想,就听到一阵如黄莺出谷般的女子笑声传来,苻江抬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胞妹兰芝郡主苻遥来了,苻雄生有二子一女,长子苻江、次子苻干及长女苻遥,苻遥只比苻江小一岁,虽未出阁却已生的亭亭玉立,仪态万方,苻遥从小在南方长大,也曾饱读诗书,性格之中既有北方民族的直率洒脱,举手投足之间又有江南女子温婉可人之质。苻遥是听说兄长回府的消息后,兴冲冲来见苻江,想打听打听老尚书寿宴上有何趣事。可一见苻江却好像是有心事,苻遥也收回笑容,对着苻江款款行礼。苻江见到妹妹来了,强装出笑脸,说道:“遥妹来了,怎们样,今日在府中过的可好?” 苻遥轻启朱唇答道:“兄长莫在强颜欢笑了,妹妹我一进来便看到王兄满脸的愁云了,王兄不是去老尚书府中贺寿吗,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惹得王兄不悦了?” “哎!一言难尽啊!”苻江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其他的事为兄也不便多说,只是因为一人,才使为兄如此惆怅啊!” 苻遥双眸微转,说道:“是何人得罪了王兄吗?当今莫非还有如此大胆之人?” 苻江笑道:“遥妹多虑了,不是此人得罪了为兄,而是此人今日帮了苻江一个大忙啊!” “居然是这么一回事,那王兄更要好好答谢人家了,却为何又发愁呢?”苻遥又追问道。 苻江用手摸了摸宽大的额头,答道:“为兄之愁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遇到这样的人才有心想结交,可,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有什么难处吗?”苻遥接着问苻江。 苻江一拍茶几,说道:“那个人是个汉人,我是怕朝中会有人议论我与汉人为友,影响了父亲的声誉。” 苻遥轻叹了一声,说道:“王兄,枉你还是当今一家之主,眼光为何如此短浅。汉人又怎样,氐人又如何,不是都有善有恶,有忠有奸吗?几年前小妹和干弟在建康受人欺辱,不正是被汉人出手相救的吗?汉人的圣人孔子说过‘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今兄长面对贤才,难道就这样轻易错过,才是损了父亲的声誉啊。小妹心情激动,言语有失之处,还望兄长不要多心。” 苻遥一顿数落,尽管语气有些硬,可对苻江来说却似醍醐灌顶,苻江一下子站起身,对着苻遥抱拳说道:“妹妹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之人啊,为兄糊涂,真是糊涂啊,我这就差人去请景略。” 第六十章 不期而遇(七) 尚书府中,吕略阳还在与云孟交谈,吕略阳也越来越欣赏眼前的这位青年的才学、见识和胆略,心想“自己若是能再年轻几十岁,非要与云孟结为兄弟不可。而如今的大秦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要有这样的青年才俊才行。” 吕略阳正愣神,一旁的云孟见他沉默不语便问:“老主人,是不是云某哪句话说错了,惹您不悦了?” 吕略阳这时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轻抚云孟肩膀说道:“哪里话来,老夫能结交到你这般才俊一时高兴的忘乎所以了,今后你与老夫就做个忘年之交,你也不要在称呼老夫主人,老夫便还称呼你景略如何?” 云孟忙起身拱手道:“这万万使不得啊,在下何德何能,哪敢高攀您啊?” 吕略阳将手一挥,又一把拉住云孟说道:“谁说使不得,老夫说使得就是使得……” “咳”吕略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房门处的一身轻咳给打断了,吕略阳与云孟二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门口,原来门外站着一人,身材高挑,相貌英俊,高高的鼻梁,眼窝深陷,明显的氐人相貌,但却是一身汉服打扮,看相貌年龄应该不大。此人云孟并不认得,可吕略阳却太认识了,吕略阳几步走过去,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光儿,你可回来了,今日老夫可真是喜事不断啊!” 青年对着吕略阳深深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孩儿算着今日是父亲寿诞,于是就想赶回来为父祝寿,谁知道路遇不畅,碰上点小麻烦给耽搁了,还请父亲恕罪。”原来这位青年就是吕略阳之子吕光。 吕略阳又笑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光儿,你来得正好。来来来,为父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说着就要拉着吕光来见云孟。 而云孟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也听到了吕氏父子的对话,于是云孟先对吕光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吕公子,在下云孟有礼了。” 吕光也赶忙还礼,又问吕略阳:“父亲,这位就是您口中说的那位朋友?” “正是,云先生可是当今难得的人才,年纪轻轻便有大智慧、大谋略,光儿日后云先生就是我们吕家的上宾,一定要好生对待。” 吕光听后连连称是,又再此对云孟拱手道:“先生既然是家父朋友,日后有事需差遣在下的,便请知会一声,在下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云孟当然又是一番客套。 “对了,父亲,还有一事光儿一时给忘了。”吕光又说道, “哦?有何事啊?”吕略阳问道。 就见吕光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帖子,递给吕略阳,又说道:“父亲,刚才光儿回府时恰巧遇到东海王府的小王爷,小王爷也刚好是来替他家兄长送请帖的,见到光儿于是就将请帖交给了孩儿。对了,父亲,咱们府中可有一位叫景略的先生吗?孩儿多日未归,却不知道府中居然还有这样以为让东海王殿下都垂青的贤人。” “哈哈哈哈,孩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位云先生,便是哪位景略啊!”吕略阳笑着说道。 吕光一听眼前这位青年先生就是景略,顿时后悔刚才自己的怠慢。忙对云孟躬身施礼说道:“不知先生在此,吕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书恕罪。” 云孟上前双手将吕光扶助,笑着说道:“公子,不必如此,云某一介书生,只是吕老尚书抬爱罢了。倒是云某初来乍到,对大秦风土人情不甚了解,日后免不了还要请教公子的。” 吕光也是憨憨一笑。吕略阳将请帖递给云孟,微笑着说道:“看来殿下与先生是心心相惜啊,你们二人都想到一块了,倒是省去了老夫许多麻烦。”云孟接过请帖,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日吕略阳本想陪着云孟同去东海王府,云孟却觉得不妥,恐怕此时吕略阳的一举一动都已被人监视,如今对于吕略阳来说还是越低调,少与王公大臣走动为好。吕略阳早已对云孟心悦诚服,于是就依云孟安排,责成吕光引路,带着云孟前往东海王府。为了不引人注意,云孟扮做吕光的随从,二人既不乘车也未骑马,徒步出了吕府,二人先在街上胡乱闲逛了一会儿,确定无人跟踪,便由吕光领着到了东海王府后门,王府后门关着,吕光上前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扇,从里面出来一位老奴,吕光按云孟事先吩咐的只说自己是吕尚书之子,受父命求见东海王殿下。老奴有些诧异,问吕光“既然是老尚书的公子,为何不走王府前门,却要从后门而入?”吕光则答道:“只因事情紧急,为避人耳目,只好从后门进府。还请劳烦通禀。”老奴也没再多问,便先将二人让入院内,又交代二人稍等,自己则颤颤巍巍的到前院禀报。 云孟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王府院中景象,倒是有些出乎云孟的意料,府院之中假山、流水、怪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竹林,石桥、小亭,俨然就是一派江南之景。云孟身临其境,不禁感叹说道:“好一幅美景,却仿佛似曾相识啊!” “看来你也是去过江南的?”一个如黄鹂鸣唱般女子的声音传入云孟耳中,云孟、吕光应声寻去,却见从竹林之中走出来一位少女,云孟觉得刚才自己语失,忙退至吕光身后,这位少女吕光却是认得,连忙上前行礼,笑着说道:“是郡主啊,吕光打扰了郡主的雅兴,失礼、失礼。” 原来这位少女正是芝兰郡主苻遥。苻遥对吕光还了一礼,然后慢慢走到而人近前,说道:“吕公子不是在各地游历吗,您这是几时回的长安,也是来找王兄的吗?” 吕光继续笑着答道:“回郡主,在下也是昨日刚刚回到长安,今日奉家父之命特来拜见殿下。” “哦,实在不巧,恐怕吕公子今日要白来了。我家王兄今日约了一位极为尊贵重要的客人,现在前厅专门等候,估计不会有时间见公子的。要不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苻遥心直口快的说道。 吕光本想对苻遥说“我们便是殿下要请的客人。”却见苻遥双眼直直的看向自己身后,吕光觉的奇怪,便将话又咽回肚里,问道:“郡主您再看什么?” 吕光这么一问,苻遥也觉得有些失礼,便解释道:“哎呀,真是让吕公子见笑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看着您身后之人好像有些眼熟。刚才听他讲话口音也不是长安本地人士吧?” 吕光“哈哈”一笑说道:“郡主好耳力。”说着又将身子往旁边一移,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郡主介绍一下,这位……” “哎呀,是那阵风把吕兄给出来了。”吕光的话再次被打断了,只不过这次不是苻遥,而是东海王苻江来了。苻江一早便在正堂之中等待,景略会不会来,苻江心中也是没有底。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院老奴来报,说是吕尚书之子吕光求见,而且是从后门进来,还说有紧要的事要拜见殿下。苻江一想就知吕光前来必然是与景略有关,可是他为何不走正门呢?苻江又问老奴“除了吕光还有谁随同?” 老奴答道:“倒是还有一个吕府的仆人跟着,不过吕公子倒是对此人很是客气。” 苻江听到这立刻站起身子,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老奴答道:“吕公子他们现在后院等候。” 苻江清楚一定是景略到了,忙率先快步走出厅堂,直奔后院而来。恰巧看到妹妹苻遥正在与吕光说话,而吕光身边站立之人苻江也看到了,尽管他身著仆人打扮,但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气质,告诉苻江此人定是景略。只是毕竟他与景略还并不熟识,故而招呼了先一声一旁吕光。吕光看到是东海王驾到,也没有注意此刻苻遥的表情。忙对东海王躬身施礼,说道:“吕光拜见殿下,我等到府,怎能惊动殿下大驾亲迎,真是受宠若惊啊。”吕光本意也是客套,毕竟苻江是堂堂的东海王,地位显赫。 谁知东海王摇了摇头,说道:“吕公子此言差矣,高人到府,本王安能不迎。”说罢又对着吕光身后的云孟深施一礼,一脸微笑的说道:“先生,苻江此厢有礼了。”这一幕惊得吕光嘴巴张的老大,他根本想不到东海王会如此看重云孟。 可事情到此还未结束,苻江话音刚落,云孟也正准备还礼,就听众人身后传来呜呜咽咽哭泣之声,然后一个女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恩公啊,今日终于让苻遥找到你了。” 第六十一章 不期而遇(八) 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局面,云孟、苻江还有吕光都大为惊讶,而最为滑稽的却是吕光,原本吕光就因为见到苻江对待云孟的态度而吃惊不小,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如今兰芝郡主又突然哭的悲悲切切,不停地唤着云孟“恩公”,吕光此刻就如同木胎泥塑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部的表情瞬间凝固。苻江也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小妹应该是认识景略的。而云孟呢,也因事情来得突然,没有反应过来。 再看苻遥,缓缓迈步走到云孟近前,对这云孟就要下拜,云孟急忙上前伸出双手想去阻拦,可手刚伸出去,又觉得男女有别,急忙又将手抽了回来,无奈之下也只好对着苻遥躬身施礼,说道:“郡主,万万使不得,您这是何故啊?” 苻遥见到云孟的窘态反而“噗呲”破涕为笑,擦了擦了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先生,当真不认得小女子了吗?不过也难怪,你贵人多忘事,那日秦淮河畔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可先生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说着又激动的抽泣起来。 云孟似乎也是恍然大悟,说道:“啊!那日秦淮河畔救下的女子,原来是郡主您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旁的苻江终于也弄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对这云孟又是深施一礼,说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先生居然与我兄妹如此有缘,竟然先后两次出手相救,先生真乃我苻江的吉星也。” 云孟拱手还礼说道:“殿下、郡主实在过誉了,在下一介凡人,无非是多了一点点正气而已,如此褒誉实不敢啊当啊。” 苻遥此时面似桃花,轻声说道:“王兄这般夸奖人还是头遭,先生还是受了吧。”苻江哈哈大笑,于是请众人前厅小坐。 苻遥聪慧过人,自是知道兄长与恩公有要事相谈,而自己在场又多有不便,故而以准备酒宴为名先行告退了。吕光自也不傻,见苻遥有意回避,就说对王府院中花卉极有兴趣,便也借观赏之名出去了。这样厅堂内只剩下了苻江与云孟二人。苻江见四下已无旁人,便起身走到云孟近前拱手施礼说道:“在下欣赏先生的为人及才学,有意结交先生,故而今日请先生过府,一是感谢先生昨日相救之恩,二是在下想效仿当年刘关张桃园结义,想与先生亲近一步,结为异性兄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云孟也起身拱手还礼,然后问道:“莫非殿下今日召在下前来的用意仅此而已吗?” 云孟这么一问,反而将苻江问的愣住了。于是苻江忙说道:“这的确是苻江本意,却不知先生为何如此问我?” 苻江话音刚落,就见云孟面无表情,对着苻江再一拱手,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好意在下心领,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在下出身卑微,与殿下结为兄弟在下实在高攀不起。尚书府中还有公务等待在下处理,在下就此告辞了。”说完,云孟转身就往外走。 苻江看此情形,刚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云孟,说道:“先生请留步,先生请息怒。” 云孟站定又转过甚至,看着苻江问道:“殿下,可是还有其他事吗?” 苻江答道:“先生之意苻江不懂,可否明示?”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好,既然殿下执意要问,就请先回答在三个问题,可好?” 苻江表情严肃,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请问,苻江只要是知道的,绝不会隐瞒先生。” 云孟又道了声“好”,然后走到厅堂中央,问道:“第一在下要问殿下,您觉得当今天形势如何?” 苻江就是再有心机,也想不到景略会问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苻江答道:“当今天下形势可以说是群雄逐鹿,诸强并起。” 云孟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敢问殿下如今大秦形势又如何啊?”, 苻江想了想又答道:“吕老尚书曾将当今大秦形势形容为内忧外患,我觉得此观点很有道理。” 云孟什么也没说,仍是又“嗯”了一声,接着又问:“最后一个问题,殿下一定要如实答我。请问尽数当今大秦英雄,孰人可称雄啊?” “这个……”苻江面对这个问题开始犹豫了, “怎么,殿下不想说?”云孟又追问道, “非也,先生请容苻江慢慢道来。”苻江赶忙解释,然后考虑了一会儿又说道:“的确当今陛下昏庸无道,妄开杀戮,民不聊生,如不早推明主,大秦基业恐怕不保。说句大胆的话,纵观当今天下英雄,倒是有几位可称雄焉。” “哦?请殿下说来听听。”云孟双眼直视苻江问道, 苻江又想了片刻说道:“第一位便是我王兄广平王苻眉,先生觉得如何?” 云孟摇了摇头说道:“广平王空有满胸豪气,却无半点城府,难成大事,不行、不行。” “那当今尚书、左将军吕略阳,又如何?”苻江又问道。 云孟接着摇头说道:“心思过重、患得患失,难堪大任,不行、不行。” “那征西将军邓羌又如何?”苻江再问。 云孟干脆将眼一闭,说道;“空有儒将之名,却只是些小谋小略,一样不行。” “那……”苻江还想再问下去,却见云孟忽然间双眼微睁,冷冷的看着苻江,慌得苻江不敢再讲,连忙将头低下,不敢与云孟对视。 云孟则说道:“殿下若是不能以诚待我,在下也不必再留于此地,虚耗光阴,在下这就告辞,还请殿下保重。”话音一落云孟扔下苻江,转身便走。 苻江心知这次可是自己真的不对,忙再次追赶云孟,而云孟那里还肯停下,大步流星就出了王府厅堂。苻江一看,事到如今绝不能再试探先生了,否者惹恼了先生,一切便可能无法收拾了。想到这儿,苻江加快脚步,追上云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苻江知错,求先生助我。” 云孟见苻江有此举动,也相信他此次应该是发自真心的。于是双手将苻江搀起,然后说道:“在下若是不用着激将之法,又怎能迫使殿下吐露心声呢?” 苻江眼圈含泪说道:“苻江自幼丧父,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尽管祖父对我疼爱有加,可身处宫廷斗争之中时时刻刻都须提防暗箭来袭,我难道胸中就没有宏图伟志,就甘愿碌碌无为?如今能遇到先生这般贤士,乃是上天对苻江的眷顾,我岂能将这么好的机会轻易错过,请先生务必相信苻江。”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殿下之心在下已然明了,既然如此你我回房中再谈。” 苻江微笑,请云孟又返回厅堂,云孟又说道:“接下来在下要与殿下所谈的内容涉及机密,干系重大,一定要保证此处不会走漏消息。” 苻江心领神会,将周围王府下人统统撵开,又亲自将厅堂的中的几扇门都给闭上,然后对云孟说道:“现在已绝无闲杂之人,先生放心便是。” 云孟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苻江倒头便拜,惊了苻江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云孟则继续坚持,说道:“此礼乃是君臣之礼,从今以后殿下便是主公,在下即是谋臣。此礼当然使得。” 苻江很是感动,也说道:“既然如此,今后我们君臣便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二人重新坐定,云孟又说道:“如今在下以为殿下效力,便再无秘密可言,在下为殿下献策之前一些事情必须要让殿下知晓。” “哦,是何事情?请先生说来。”苻江问道。 云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景略只是在下的化名,我的真名是……”云孟便将其与吕略阳所说的自己的遭遇又给苻江讲述了一遍。 苻江听后,狠狠一拍桌子,骂道:“好个桓原,简直就是头吃人的豺狼,先生放心,先生的事就是苻江的事,有朝一日苻江一定会助先生昭雪复仇。” 云孟拱手道:“多谢主公关心,不过此时只是在下私事,而且与主公下一步的宏图大业来比,根本不值一提。待云某助主公完成大业之日,在下自会向殿下借兵会建康去讨个说法。” “好,就依先生之意。不过先生下一步我等应该如何去走啊?”苻江似有心事的问道。 云孟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对苻江说道:“在下有三计献给主公,可助主公取得大位。” 第六十二章 认敌为父(一) 苻江听到云孟要给他献三计,便可助他取得大位,顿时也来了兴趣,双眼之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这一切都被云孟看在眼里。苻江急切的问道:“先生真的仅用三计便可成事吗?”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天下之事既要循规顺势,更要事在人为,我可助主公,但为与不为却在主公,主公若不肯为之,别说云孟有三计,就是三十计、三百计又能有何用?主公,不知在下之意您明白了吗?” 苻江不知云孟何意,还想请云孟明示,话还未出口。就见云孟缓缓起身,望着厅堂中屏风上的画,自言自语道:“这屏风上的牡丹倒是开的艳丽。”然后又转身对苻江说道:“看来主公的决心还是不够啊。也罢,今日便暂到这里,主公也好再思量思量,可好?” 苻江满心狐疑,又不好再问,便也点头同意。云孟也不再多言,独自品起茶来,苻江也是若有所思,皱着眉头呆坐在椅子上。 “啪啪啪”几声轻轻叩门之声,打破的厅堂中的沉默和尴尬,苻江不耐烦的抬起头问道:“何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却是苻遥走了进来,兰芝郡主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为何堂中二人都默不作声,只是一个是悠然自在,另一个却是满脸凝重,难道一会儿不见王兄与先生发生了什么不悦快吗?” 苻江一看是苻遥进来,马上脸上又强装出笑容来,问道:“遥妹,有事吗?” 苻遥微微一笑,说道:“王兄可知现在几时了?” 苻江一愣,又问道:“几时了?难道是出事了吗?” “王兄真是的,难道这东海王府之中还能出事吗?小妹是来提醒王兄和先生午时都过了许久,是该用膳了。”苻遥又说道。 苻江听后一拍脑门,说道:“是吗?为兄还觉得没有多久呢,原来都已快两个时辰了。” 苻遥又是一笑,然后看向云孟说道:“那一定是先生的高论令王兄听得如痴如醉,忘了时辰。” 云孟脸颊微红,赶紧起身拱手说道:“郡主谬赞,云某实不敢当。” “哦,原来先生姓云啊。”苻遥问道。 “是的,先生真名的确姓云名孟,字景略,先前景略也只是化名。对了,既然酒宴都已齐备,那先生,咱们便先用膳吧。”苻江没等云孟回答,便抢先说道。 苻遥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道:“居然要用化名,那先生您一定有很多离奇遭遇吧?” 云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又拱了拱手,苻江见了,笑着对苻遥说道:“先生刚才讲了许久已经累了,先让先生好好休息一下,遥妹有何疑问也可改日再问嘛!” 苻遥则摇摇头说道:“兄长这么说分明是在搪塞小妹,先生住在尚书府,小妹又毕竟是女子,总不能一有疑问就往尚书府跑吧?” “对呀,亏得遥妹提醒,的确先生若还住在尚书府,日后走动起来确实多有不便。这样,命人将王府东跨院腾出来,先生就先搬到王府,今后本王日日夜夜也好能多多请教先生,如何?”苻江又说道。 苻遥高兴地说道:“那自然是好,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苻江、苻遥又看向云孟。 云孟再次拱手答道:“既然殿下已有安排,在下遵命便是。” 见云孟同意搬到王府,苻遥向苻江和云孟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小妹怕下人们毛手毛脚,还是我亲自去安排一番吧。”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苻江望着苻遥背影又是哈哈大笑,自语说道:“遥妹许久没有这么高兴喽!”苻江却未看到身边一脸无奈的云孟。 用过午饭,因为云孟以后便要留在王府,于是吕光告了辞独自返回尚书府。云孟又在苻江的陪同下来到王府的东跨院。这小院不大,倒是很别致,面南背北三间房,左边一间是卧房,中间客厅,右边的则是书房,院有三五株桃树,此时正值花开季节,满眼望去都是粉粉的桃花,提鼻子一闻,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桃树下还有一副石桌凳,料想在树下品茶读书倒是悠哉悠哉。此时房间和院落都已收拾停当,就连院中边边角角都被打扫的得一尘不染。房间中各种用品一应俱全,就连被褥都是崭新的。 苻江点点头,笑道:“哎呀,经遥妹打理后,这个小院居然别有风味了。” 苻江话音未落,就见苻遥从桃枝间露出头来,苻遥此时脸颊微红,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好一幅人映桃花的美景。苻遥看到是苻江和云孟来了,轻轻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走了过来,又给苻江、云孟施礼,然后问道:“先生可对这个小院满意?” 云孟连忙还礼答道:“满意,满意,郡主金枝玉叶,怎能劳烦郡主亲自动手呢?” “先生满意就好,倒是先生言重了,苻遥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自幼与父母离散,四处飘零也是没少出苦的。”苻遥说道。 云孟点了点头,忽然心中对这位兰芝郡主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于是云孟便在东海王府住了下来,苻江又安排了两名下人专门服侍云孟。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便有王府下人送来早饭,说是郡主一早亲自下厨为先生所做。云孟总觉不妥,寻思着找个机会应该向郡主讲明不必因曾经的事情而过于关照自己,毕竟那只是举手之劳,况且如今君臣有别,还是一切自然为好。可云孟哪里知道,兰芝郡主哪里仅仅是因为当年秦淮河之事才会如此待他,而是如今的郡主见到温文尔雅,气质脱俗的云孟,却已开始萌生了情愫。 又过了一会儿,苻江也来了,只是好像气色不佳,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八成是一夜未眠。苻江见到云孟,也不客套,而是直接对这云孟就是一拜,同时口中说道:“先生,苻江懂了,苻江懂了,先生说如何去做,苻江便如何去做。” 云孟双手将苻江扶助,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主公能明白在下之意,想必也是经历了一场痛苦纠结的吧?” 苻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毕竟此事乃是苻江心中之痛,心中之狠,也是苻江心中之耻啊!只是苻江不知,先生提及此事又是为何,难道这会与苻江的大事有关?” 云孟站起身,几步踱到院中,看着枝头桃花,又说道:“如今主公已经走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就由云孟来帮主公来走。” 苻江不解,也跟着走出房间,问道:“第二步?苻江愚钝,先生可否明示?” 云孟请苻江坐在石凳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着苻江说道:“李威之事给殿下心中造成的伤痛,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耻辱,这一点在下自然非常清楚,只不过殿下自己将此事层层掩盖,不愿提及,并不是殿下忘却了,而是殿下无能为力,对不对?” 苻江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又说道:“毕竟此事还牵涉到是我的母亲啊!而且李威在朝中势力极大,就连两位王兄也要让他三分。” 苻江和云孟口中的李威,乃是苻江母亲苟氏姑姑之子,现为当朝侍中、太尉。苻江之父苻雄生前与李霸交情甚好,后来苻雄早亡,李威便与苟氏有了私情,不料一次被少年苻江撞见,受了奇耻大辱的苻江从此决心杀威,只是因自己毫无能力又无依靠,故而隐忍多年。 云孟又问道:“既然如此,殿下觉得这第二步应该如何走啊?” 苻江疑惑的看着云孟,反问道:“昨日先生问我是否已有决心,本王当时未能理解,后来本王苦思冥想之中,忽然想起先生曾有过暗示,以厅堂屏风比作萧墙,盛开牡丹图暗指李霸之事,对吧?”云孟点了点头,苻江继续问道:“既然先生暗示与我,先前有问我可有决心,二者联系之下,本王觉得先生定是要我正视此事,更应先妥善解决此事,对吗?”云孟又点了点头,苻江接着又说道:“只是到此处,本王真的再一想不出这下一步该如何走,是杀,还是留?” 苻江讲到此处,云孟微微一笑,说道:“主公,其实您已然说出了答案,只是还不知罢了。” 苻江一愣问道:“本王已经说出了答案,究竟是何?先生快讲。” 云孟点点头只说了四个字:“认敌为父。” 第六十三章 认敌为父(二) 云孟提出要让苻江认敌为父,苻江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满脸的吃惊和愤怒之情,半天讲不出话来。过了好大一会儿,苻江稍微缓了缓心神,问道:“先生,难道是在说玩笑吗?既然知道我与李威有仇还要让苻江如此去做,不知先生究竟是如何想的?”苻江此时明显已有些生气了。 云孟见了苻江的表情后,大笑不止。苻江更加气愤了,皱着眉问道:“先生,因何发笑,难道苻江真的就那么可笑吗?” 云孟则摆了摆手说道:“非也,在下只是在笑主公因为一个小小的李威便忘记了初心,难道真以为云某是要让主公认敌作父吗?难道您就忘了古时就有卧薪尝胆之说吗?” 云孟这几句话把苻江给问楞住了,苻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假意缓和与李威之间的关系,向其示弱,亲近与他,进而借助其在朝中的影响力,来壮大自己之实力,对吗?”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果然聪慧过人,一点便透,的确,李威出身贵族,又官居太尉之职,尽管他对外宣称绝不涉足党争,事实上在朝中广有人脉,根基极深,暗地之中与朝中元老皆有联系,倘若主公能得到李威的支持,以其为靠,我想朝中老臣也定会拥戴殿下的,若如此主公的大业可以说已成了一半。” 苻江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若能如先生所说那样,苻江即便在吃苦,忍一些委屈也算不得了什么。一切就依先生,明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李威。” 云孟则摆了摆手说道:“此虽树上开花之计,但主公担负大业重任,今后必要问鼎九五,区区臣下之家又怎能让主公屈尊前往,若是被那李威借机要挟,我等所做一切岂不是为他人做了衣裳。故而,要拜访李霸也应有在下替主公前往。” “可先生见了李威又会如何说服他呢?”苻江又问道。 云孟笑了笑,说道:“在下自有办法让李威乖乖就范。”就在此时,王府下人来报,说吕公子来了。苻江于是命人有请,不一会儿就见吕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吕光先给东海王行了礼,然后对这云孟拱手说道:“先生真神人也,果然料事如神。” 云孟毫不吃惊,镇定的问道:“是不是宫中传来了什么消息?” 吕光一伸大拇指,点头说道:“服了,在下真的服了。” 一旁苻江不知是何事,便着急地问道:“你们所说何事,宫中又有了什么消息啊?” 于是吕光对苻江又拱手说道:“回殿下,就在两日之前,先生曾算定陛下很快便会对广平王动手,还让家父去劝广平王尽早避开眼下风头,可谁能料到陛下的动作如此之快,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说陛下已决定让广平王即可出京任为左冯翊,名义上是委以重任,实际上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陛下开始削权了,估计广平王前脚离开长安,他那些亲信就会被陛下以各种名目给除掉了。家父也担心被牵连,于是按照先生的吩咐写了个称病告假的本章,准备即刻就托人递交到宫里。”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先生果然是英明啊。”苻江听后感慨道,云孟却未说话,心中暗想:“如此一来似乎,苻长的皇位也就快坐不稳了。” 长安,太尉府后院,李威一身短衣打扮,戴着草帽,赤着脚,在院中伺弄着园中果树,别看李威也是贵族,但偏偏喜欢打理些花草树木,只要一有闲暇便就往自己的园子中一待,根本不问世事。 这时,府中下人来报,说是有东海王府之人求见。李威放下手中短铲,又拿起旁边水壶,一边浇水,一别说道:“就说老爷公务繁忙无暇接见,让他改日再来吧。”下人领命离开。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下人又返了回来,却不说话,李威见状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下人垂首答道:“小人按老爷吩咐答复了那人,可那人却不离开,还说事关苻李两家安危大事,他必须要见到老爷。” 李威微微一愣,然后又笑道:“雕虫小技,也想来蒙我。好,你且让那人进来,我倒要看看苻江又能演出什么把戏。”于是下人退出,来到府门外,请东海王来人进府。 东海王府派来之人正是云孟,今日云孟身穿一身青色长袍,手持一把羽扇,更是一派风度翩翩儒雅之气。云孟随太尉府下人来到后院,下人用手一指,低声说道:“那个正在园中修建枝桠之人便是我家老爷,先生还是请自己过去吧。”说完就离开了。 云孟慢慢走到园中,本想行礼,李威却将身子转了过去,好像并没有看见云孟似得。云孟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中羽扇,看着园中形态各异,枝繁叶茂的各类植株不住的点头,只是站在几株杏树,上下打量一番,摇了摇头说道:“这园中花卉树木栽培的都还不错,倒是有些独特之处,唯独这几株杏树长势看似茁壮,只是可惜了啊……” “怎么可惜了?”李威平日里自恃对果木花卉栽培颇有见地,长安城中也无人能及,今日听到有人竟然出言不逊,对自己栽培的果木评头论足,当然不高兴了。立刻转过身来质问云孟。 云孟故意装作不认得李威,答道:“没什么,没什么,在下只是在等候太尉大人,胡乱之间自言自语罢了。打扰了,这就离开此地。”说完云孟转身就往来路走。 李威哪里能让云孟这样就离开,高声说道:“先生留步,我便是你要找之人。” 云孟连忙转回身来,惊讶的问道:“您说什么?难道阁下就是李威,李太尉?” 李威摘下草帽,点了点头,云孟忙上前紧走几步,躬身施礼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太尉大人海涵。” 李霸冷声问道:“你便是东海王派来之人?” 云孟拱手答道:“正是,在下乃是东海王府书吏,受殿下之命特来拜见太尉。事关大秦社稷及苻、李两家安危,我家殿下托我给大人带了一番话……” “等等!”云孟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威高声打断了。李威继续说道:“本官在家里从不谈论政事,故而本官叫你留步并不是要听你家殿下的什么高论,而是想问问你刚才因何要评论我园中杏树?” 云孟陪笑道:“太尉何必当真,在下真的只是胡言乱语的。” 李威那肯罢休,将双眼一眯说道:“你休在此故弄玄虚,这样吧,今日你要是说得上来,我这树有何弊病,且在情在理,我便破例听你讲上一讲,相反你若是说不上来,就别怪本官将你以蛊惑朝廷重臣之名押送官府治罪。” 云孟又装作惧怕,连连摆手说道:“太尉这是何必?既然太尉要听,在下斗胆一说便是。杏为阳性树种,深根性,喜光,耐旱,抗寒,抗风,若是栽培得当寿命可达百年以上,杏花,因春而发,春尽而逝,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慢慢花瓣渐伸,又由浓转淡,直到凋落则变成如雪花片片。其果肉肥厚,多汁,习性温热,虚寒体质之人经常食用会对其病症大有裨益。太尉园中杏树树干粗壮,枝杈茂密,看似长势确实很好,但太尉,是否这几株杏树每年长也长得很旺,花也开得很艳,就是偏偏果实结的少得可怜啊?” 李威心中暗暗吃惊“眼前之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全都说对了?”,但表面上李威还是表现的很沉着,又问道:“若按你说的那般,可有解决之法啊?”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解决之法当时有的。太尉的杏树之所以结果甚少,关键错在修剪上。杏树要在四月左右定干定梢,一株树只能选留十梢,其余都要尽数剪掉,否则果梢太密则会相互倾轧,导致不结果实,而且随着枝干的逐渐生长,还要不断的辅以修剪,以促发粗壮的中、短果枝。如今时令刚好,不早也不晚,太尉若能按在下之法,在下保证太尉会受到累累果实。”李威这回可是真的服了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脸上紧绷之情也有所缓解。云孟没等李威开口讲话,又继续说道:“其实治国之道也如同这修枝剪叶,国家社稷就好比这树干,而那些枝枝叉叉,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看哪一梢更能结果,所以有些树枝影响到了整株树的收成,就应该毫不犹豫的砍掉。对于君主选臣子是此道理,那么对于江山社稷选帝王不亦如此吗?太尉大人您说在下说的对吗?” 云孟一番比喻之谈听得李威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脸色也变得惨白,李威双眼直直的盯着云孟,问道:“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第六十四章 认敌为父(三) 太尉李威被眼前年轻人的一番言论惊得冷汗连连,不由得他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云孟。而云孟依然是一副泰然之态,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只是东海王府之中一名小小的书吏而已,太尉当朝重臣,位高权重,威望素著,见识要比在下高的太多太多,在下适才一番言论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李威此时也恢复了平静,不过对待云孟的态度却不像刚开始那般冷淡,李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东海王身边能有先生这般高人相助,定然会大有收获的。刚才本官所说定然算数,殿下有何话要对我讲,接下来先生可以说了。” 云孟羽扇轻摇,微笑着说道:“太尉果然言而有信,不过在下要说的话已在刚才评树之时已然说了。” 李威听后暗惊,心想“难道东海王也起了心思,不对啊,他应恨我入骨才对,为何竟然对我讲那一番话,难道就不怕我去告发。”然后说道:“先生说的本官听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本官从不参与党争,只想一心做好分内之事便足矣,故而先生的话可能要白讲了。” 云孟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李威奇怪,于是问道:“先生这是为何啊?” 云孟对着李威一拱手说道:“在下非常钦佩太尉大人的处事之道,可是如今形势之下,想要独善其身恐怕是不大可能的吧?尽管您宣称从不涉足党争、也从不私议朝政,但以您在朝中的影响力,太尉您觉得当今天子会真的信吗?现今的情况是谁有势利,谁有影响力,谁便可能最危险。就好比战功赫赫的广平王,尽管贵为陛下王兄,不也被陛下调离长安了吗?在下还听说就连三朝老臣,先帝的托孤重臣吕老尚书,也是称病避事了啊!那么接下下来又会是哪位王公大臣,会是太尉大人吗?”云孟有一连串的问题,将李威心中仅存的一点底气,一下子都给泄掉了。 李威面露惊异之色看着云孟,问道:“先生为何能知道这么多?您究竟是谁,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云孟一拱手答道:“在下云孟,云景略。” “云孟,云景略?景略!莫非先生就是那位在吕尚书寿宴之上,以一己之力,辩服陛下的景略吗?”李威忙追问道。 云孟笑着点了点头,答道:“不才,正是在下。” 李威听到眼前这位白衣先生便是景略,眼前顿时一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哎呀,原来是先生您啊,先生胆识过人,李威实在佩服,今日有缘一见,又听得先生一番高论,更觉得先生真乃是旷世奇才也。” 云孟连连摆手,说道:“大人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啊!” 这样二人几句客套之后,现场气氛顿时缓解。李威也是爱才之人,于是不敢慢待了云孟,请云孟先到前院正堂之中休息,李威又换了身衣服,净了净面,来到正堂来见云孟,二人又再次互相行了礼,分宾落座后,李威说道:“先生不是在吕尚书府上高就吗?为何又到东海王府当差了?” 云孟点了点头,答道:“的确,云某先前得老尚书信赖,在尚书府中谋得了一个清闲的差事,尽管不是风光无限,但却是逍遥自在,一身轻松。然而,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下与东海王殿下相遇,一见面便如平生知交,谈及兴废大事,句句投机,殿下尽管年轻但志存高远,胸怀抱负,其言其志都令云某深受感动,而吕尚书也极力为在下引荐,故而如今云孟便在殿下左右听命了。” 李威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还是方才李某那句话,苻江这个小子能有先生辅佐真乃其之幸事啊!不过,先生今日来找本官,不会仅仅就是为了说一番大道理,给李某讲讲眼前形势吧?” 云孟微笑道:“太尉英明,在下今日前来拜见大人,是要送给太尉一件天大的喜事。” “哦,喜事,本官整日清心寡欲,这喜事又从何而来啊?”李威诧异的问道。 云孟又是一笑,然后说道:“‘君子坦荡荡’,太尉,据在下所知,至今还是独身一人,当然也更无子嗣了,对吗?” 李威点了点头,心想“你问我这个又有何意?” 云孟又说道:“太尉与东海王殿下素有间隙,也是缘自个‘情’字,对吗?” 李威没说话,脸色也微微有些不悦。云孟视而不见,接着又说:“殿下与在下推心置腹也曾提及此事,殿下说他当年年幼的确是记恨过太尉,如今也已成年,想一想当年之事自己也有不对之处,毕竟太尉与老王妃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老王爷英年早逝,全靠太尉多方帮助周济,对殿下也视为己出,关爱有加。所以现在每每想起当年之事,殿下还是后悔自己的鲁莽之举的。” “先生,殿下,殿下他当真如此说的?”李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云孟。 云孟郑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光如此,殿下还有意与太尉重修旧好,尊您为亚父。太尉您说这不是件天大的喜事吗?” 李威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先生所言当真?” 云孟微笑着又点了点头,答道:“千真万确,殿下本想亲自登门,又担心太尉仍记恨当年之事,再闹出不愉快来,故而命在下先来从中说合,听听太尉的意思。” “哪能,哪能啊!江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对他本就喜欢,说起当年之事也是怪我,若是我能好好解释一下,也不至于僵到今日的地步。先生请回去转告殿下,我李威家的大门随时都为殿下敞开,自今日起殿下之事便是李威之事,只要殿下决定之事,李威定当竭力支持。”李威满脸喜色的说道。 云孟也起身对李威拱手,说道:“那在下就先给太尉道喜了,在下一定会将太尉之意向殿下转达,转日再陪着殿下亲自登门拜见大人。” “好好好,就依先生。”李威点头答道,二人又是仰头大笑。于是,云孟告辞离开太尉府。 云孟一回到东海王府,苻江就得到消息了,没等云孟去见苻江,苻江便心急火燎的先来寻云孟,二人一个朝里走,另一个朝外寻,正好在游廊转角相遇,苻江一见到云孟也顾不得其他,便问:“先生,那边情形怎样?” 云孟微笑着答道:“主公尽管放心,一切皆已办妥。” 苻江一听大喜,一把拉住云孟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一出马便化解了这近十年的恩冤。苻江佩服,佩服呀。” 云孟摆摆手说道:“主公过奖了,在下只是投其所好又恰好机缘巧合,才办成了罢了。” “哎呀,先生就是太过谦虚了。先生的桃园是个安静的去处,你我这就去桃园,先生好好的将今日之事讲给苻江听听。”苻江心急想知道事情经过,拉这云孟就走。 云孟只好遵命,只是纳闷“为何自己凭空之间有了个桃园?”于是边走边问苻江:“主公,在下有一事不知,主公方才所说的桃园是哪里?” 苻江在前边走着,一听云孟这么问,立刻脚步一停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先生莫急,一会儿便知。”二人转过院中一座假山,苻江用手一指,说道:“先生到了。”云孟一看,这不是自己住的东跨院吗?难道就因为院中那几株桃树所以殿下就称之为桃园了吗?苻江见云孟还在原地呆站着,便说道:“先生请看看这院子有何变化?”云孟听后,先看看了院子外边,一看之下发现,在院子月亮门上边多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两个字“桃园”,二字十分隽秀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再迈步进到院中,眼前景象早晨离开时大为不同,原来院中只有桃树,如今却又被移入许多株来,满眼看去尽是盛开的桃花,让人心神立刻放松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出自遥妹之手,就连门口木牌也是她亲自书写的,遥妹见先生喜欢桃花,便将全府内的桃树都给移到了先生院中,如今先生的东跨院叫做‘桃园’也可以说是名至实归了。”苻江在一旁说道。云孟看着满园的桃花,没有说话,而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却好像更浓了。 第六十五章 隔岸观火(一) 东海王府桃园之中,云孟将自己在太尉府如何唇枪舌剑说服李威,又如何以真情最终打动李威的所有经过详详细细的给苻江述说了一遍,苻江听了之后啧啧称奇,感慨道:“先生真是高明,能一下子就将李威的弱点抓住,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先生设计之中,苻江真是不如,日好还得多多向先生讨教啊!” 云孟微微顿了顿,说道:“主公过奖了,那李威说到底也是个性情中人,对殿下也还是念着旧情,云某也仅仅是看透这一点,才会如此顺利,否则他若将脸一板,毫不留情,云某就是本事再大也是无用的。故而,在下请殿下今后在处理李威旧事上还要考虑这一点啊!” 苻江没有立刻回答,稍稍楞了一下,答道:“这个吗?到时一定按先生说的办就是。不过,先生这第一计已成,接下来咱们又该如何去做?” 云孟略有沉思,然后又说道:“云某说过要给主公献三计,首计如今基本已成,不过为求稳妥,殿下还需明日亲自到太尉府走上一趟,一定要表明诚意,这样也可让李威安心,日后殿下在朝中也便有了靠山,一旦起事,只要李威站在殿下这边,满朝文武就无人敢反对,所以这一条线绝不能断,要让李威甘心情愿的为殿下办事,这就要看殿下如何去做了。至于下一步,眼下就是一个字‘等’,等到时机一到,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苻江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到,先生放心,明日本王便去拜会李威,一定要让他为我所用。可是先生让本王等。却又要等到何时啊?” 云孟笑了笑反问道:“怎么,殿下着急了吗?” 苻江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妥,忙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本王只是怕夜长梦多,再平添枝节。”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主公之虑也不无道理。不过云某估计这个‘等’也不会等的太久的。” 第二日,按照约定云孟陪着东海王苻江,又带了许多礼物到了太尉李威府上,李威早已在府中等候,李威与苻江相见后,先是互相恭维,后又是苻江先向李威道歉,说自己当年年幼,做事鲁莽冲动。没有考虑长辈感受,如今想想曾经所为倍感羞耻,今日登门是专门向叔父赔罪的。苻江态度如此诚恳,李威又哪能不讲道理,当然也是自责自己做得如何不对,应该多多解释一下。加上,云孟又在中间左右调合,李威与苻江的隔阂全开。最后苻江还拜李威为亚父,并行了跪拜之礼。李威高兴地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会儿是泪流满面,一会儿又是开怀大笑。之后,李威在府中大摆酒宴,开心至极多饮了几杯,居然拉着云孟要行结拜之礼,云孟万般推辞之下此事才勉强作罢。后来李威与云孟击掌明誓,言今后一定会尽心辅佐东海王苻江,永不相叛。至此,太尉李威也被拉入了苻江阵营,随后又有大批王公贵族、朝中重臣暗地表示效忠苻江。此皆为后话。 接下来的几日,苻江就与云孟整日待在桃园中,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表面之上东海王府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也鲜与其他王公大臣来往走动。其实,每日都会有各方消息如雪片一般汇集到桃园之中,云孟与苻江从各种消息中甄别真伪,寻找蛛丝马迹,等待着机会。终于没过都久一个重大消息传到了东海王府。而这个消息就是太尉李威带来的,李威神色紧张的来见苻江,一进门便说道:“陛下动手了,动手了!” 苻江起身相迎,忙问道:“亚父莫急,何事如此惊慌。” 李威答道:“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昨夜陛下忽然急诏广平王进京入宫,广平王人刚到未央宫宫门处就被埋伏在左右的禁军给擒住了,之后连夜间又有数十名与广平王有关联的大臣被抓,据说是陛下收到了广平王谋反的密报,还在王府中搜出了广平王与党羽之间大量往来密信。现在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户户紧闭大门,到处是禁军在捉拿乱党,广平王府被封,上上下下九十七口也全都被抓进了天牢。” 苻江一听也是大惊失色,连退了几步。然后又看向云孟,问道:“先生,如今形势岌岌可危,我们又该如何啊?” 云孟却是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云孟先没有回答苻江的问话,而是问李威:“太尉,如今广平王身在何处您可知道?” 李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答道:“说来也怪,自从广平王被抓后,便再无其他消息,就连他是被关在天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是丁点消息都无。” 云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恐怕,广平王殿下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苻江忙问:“那我们要做什么,难道就还在这里等着吗?” 云孟看着苻江,说道:“主公莫慌,此事绝不会牵扯到东海王府。倒是如今时机就快到了,还请主公继续耐心等下去。” 苻江听云孟这么说,紧走几步到了云孟近前,急切的问道:“先生,如今朝中大乱不正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先生却为何要本王什么也不要做,还要等,要等什么啊?” 云孟摇摇头说道:“主公现在这个时刻,陛下最为敏感,若是一有异动绝对不会放过,所以主公要做的就是等,此也是在下献给主公之第二计,‘隔岸观火’。” 苻江想了想觉得云孟言之有理,便不再着急,问道:“先生,可否给苻江解释解释这‘隔岸观火’为之何意啊?” 云孟点点头,请苻江和李威先坐下,然后说道:“现今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恐怖之中,料想广平王殿下即使还未遇害,情况也绝不会好,此时主公就是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而且也会受到牵连,反而会坏了主公大计,故而此时妄动乃不明智之举。相反,主公若能耐心等待,则形势势必将转而利好于主公,到时万事俱备,只要主公振臂一挥,必然天下云集响应,则大事可成也。” “那么请教先生,所谓形势利好又是指何呢?”一旁李威问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隔岸观火(二) 太尉李威请云孟进一步分析如今京中错综复杂的形势,云孟起身走到李威近前,说道:“所谓‘天上有日月,万物有阴阳。’凡事有利既有弊,如今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惶惶不安,朝中局势更是纲纪尽废,混乱不堪,那么太尉请想,此种状况对于谁有害又对谁更有利啊?” 云孟没有等待李威回答,直接又说道:“等到陛下众叛亲离,人心尽失,成为孤家寡人之时,便是主公出头之日,这便是云某所说的利好时机。” “真是高啊,先生一番高论果然是对当前形势洞悉无遗,字字句句都直中要害啊!”李威点头称赞道。 苻江此时也恢复了平静,说道:“还是先生考虑周到,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可云孟却是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苻江见状问道:“先生有何不妥吗?” 云孟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云某还在算计一些细节。” “对了。”云孟又转身对李威问道:“太尉大人,目前被抓的朝臣中可有黄门侍郎薛魁和中书侍郎权衡二人?” 李威想了想后答道:“好像被抓之人中没有这二人吧,先生为何会提到此二人?” 云孟听李威这么一说,反而表情微缓,说道:“此二人原是姚襄旧部,姚襄战败后归顺广平王。尽管官职不高,但却是主公下一步的关键所在,故而还要劳烦太尉大人务必要找到这二人,并且先妥善安置秘密保护起来。”说罢云孟又对李威拱手施礼。 李威心领神会,也不多问,对苻江、云孟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先生尽管放心,我这就前去寻找二人。”于是李威告辞。去四处寻找薛魁、权衡二人。 李威走后,苻江走到云孟近前,问道:“先生,两个从二品的侍郎而已,为何还要太尉亲自去救,若是去救那些大将军和尚书、侍中不是更有意义?” 云孟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至于其中缘由,主公到时便知。” 没过几日,便又有消息传来,只不过这次消息是来自朝廷的昭告,昭告说,广平王苻眉不满朝廷封赏,密结朝中王公亲贵,欲图大逆不道之事,苻眉一党除有一二在逃外。全都尽数伏罪,苻眉更因首犯被诛九族,就连有几个为苻眉亲族求情的朝臣也都被以乱党之名处死了。一时之间,古城长安被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被斩杀之人不计其数,加之一连多日都是阴雨绵绵,仿佛老天都想冲刷这恐怖的罪恶。 东海王府中,苻江庆幸自己听了云孟之言没有妄动而躲过了这场浩劫。同时苻眉的下场,苻长的凶狠。也令苻江开始有些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自己会不会是苻长的对手,万一要是事情败露了下场又会怎样……总之年轻的苻江开始萌生了退意,想打退堂鼓了。 这一天,云孟在桃园书房之中等待着东海王苻江。按照惯例这几日每天苻江都一定会找云孟,对得到的最新消息进行分析的,可左等右等却既见不到苻江,也没有召见的消息传来。的确有些反常,加上这几日苻江偶尔的一些不太正常的举动。云孟隐隐觉得自己这位年轻的主公在情绪上可能有了一些波动,也怪自己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对外上,却忽略了苻江毕竟才只有十九岁,面对如此激烈残酷的斗争是否能够适应,会不会感到恐惧。再联想自己,云孟都到今日,能够做到临危不乱、不惧生死,又是在经历了多少黑暗和生死的考验后,才从血淋淋的遭遇中爬了出来。想到此处,云孟嘴角微微的泛出一丝苦笑,想不到自己会在毫无察觉之中变得如此坚强,这如果能来的早一些该多好,也许殷兄就不会含冤屈死…… 这时,有王府下人送来一些糕点,说是殿下知道先生这几日伤神,名人专门给先生做了百合清新糕。云孟盯着盘中的糕点,眉头微皱,不是这糕点出了问题,而是苻江……“殿下可在府中?”下人刚要退出去,云孟转身问道。 下人忙回答:“殿下在府中啊,现在正在前厅接见梁大人呢!” “那位梁大人?”云孟又问。 下人回道:“就是御史中丞梁平老,梁大人。” 云孟微微一愣,挥了挥手先打发走了王府下人。梁平老也是出身贵族,为人素来以机敏出名,现担任特进、御史中丞之职,在朝中地位也极为显赫。此时梁平老到访一定也与眼下形势有关,这一点云孟倒是自然能够想到,但让云孟感到不对的地方是,梁平老到访,又是在此时这个敏感的时期,苻江居然没有要他这个谋臣一同在场,不妥,年轻的苻江就是再沉稳老练也绝不会是梁平老的对手。想到此处,云孟忙起身赶往王府前厅。 云孟刚到前厅,就听到厅内有人讲话之声,不时还能听到一阵阵叹息,听声音讲话之人不是苻江,那一定就是梁平老了。云孟没再往里走,而是站在厅堂一侧想先听听梁平老说些什么。就听梁平老一阵长叹后说道:“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如今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人人自危,难道只要和那些钦犯说过话,有过接触,就要受到盘问,就要又嫌疑吗?这岂不是荒唐至极。老夫不是讲气话,这个官老夫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 “诶?梁大人哪里话来,您再怎么说也是开国元老,位同三公,您要是也如此气馁的话,那朝中其他大臣又该如何啊?故而,本王还是劝大人且消雷霆之怒,凡事还是以大局为重,大秦江山社稷为重啊。”这是苻江在劝梁平老。 然后听到梁平老又说道:“可是,现如今的陛下,那还会把我们这班老臣放在眼里,只怕再这样下去朝中老臣也剩不下几位了。” “是啊,的确也有些老臣对本王讲过同样的话,也许真的是该有人出来拨乱反正了。” 苻江又说道。梁平老似乎有些激动继续说道:“当今陛下昏虐,天下离心,所谓‘有德者昌,无德受殃,天之道也’,如今社稷业重,绝不可令他人取之,殿下仁德之主,就应该行汤、武之事,以顺天下人之心啊!”梁平老说完,却没有听到苻江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就听梁平老接着说道:“现有内忧,又有外患,长此以往便离国之亡日不远了。此皆殿下之事也,又怎能让旁人代劳?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啊。” “这个……”苻江好像有所顾虑,并没有表态。(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横生枝节(一) 云孟听到此处,迈步进了厅堂。一进厅堂就见苻江坐在堂上单手托腮,低头不语,地上还跪着一人,头发花白,但身体健硕,想必便是梁平老了。云孟没有迟疑,而是紧走几步,双手将梁平老慢慢扶起,口中还同时说道:“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有话起来慢慢讲。” 苻江抬头看去见到云孟来了,先是一愣,脸上有微微露出尴尬之色,但又马上恢复正常,也笑着走下座位,说道:“就是,大人快快请起,有何事尽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激动。” 梁平老不认得云孟,但却也能感觉到此人一来,东海王的态度也与先前有了不同,猜也可猜得到面前这个青年绝非凡人。于是对云孟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恕老夫眼拙,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啊?” 云孟赶忙拱手还礼,正要张嘴说话,却被苻江抢着说道:“这位先生对本王来讲可是说是亦师亦友,先生乃是当今少有的大才之人。想必大人也听说过尚书府对质陛下的那个景略吧,您眼前这位便是本尊。” “哎呀!原来是先生在此,梁平老今日得见高人真是三生有幸啊!”梁平老听到苻江介绍,满脸仰慕之情,又是对云孟拱了拱手说道。 云孟连连摆手,也拱手还礼说道:“在下云孟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配得上高人二字。倒是梁大人之盛名在下却是如雷贯耳,今日能够有缘一见才是云某平生幸事啊。” 三人重新坐定后,云孟对梁平老说道:“方才大人之言在下也听到一些,大人不愧是大秦股肱之臣,忧国忧民之心令在下钦佩,如今天子无道、纲纪已废。国家危机四伏,如此为难之际尤其需要如大人般忠臣贤士,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大人之辈如黑夜之明烛,沙海之甘泉也。” 云孟一番赞赏之词将梁平老说得是老泪纵横,然后对云孟和苻江说道:“先生真乃梁某知音也。尽管如今帝都已如魔窟一般,然梁某听得先生一席话后,好像有一股暖流一般,令梁某精神为之一振,几近绝望之心又蠢蠢欲动。若能为解救社稷万民于水火,梁某纵然万死也可含笑九泉。只是如我般朝廷忠臣,零零散散群龙无首,仅凭单打独斗只能是以卵击石,孤木难支。纵然人数众众。也只是乌合之众,名不正而言不顺啊。概观如今王室宗亲之中唯有东海王殿下之德之能之才可为明主,故而老臣受光禄大夫强汪等朝臣重托,来拜求殿下出山效武王之举讨伐昏君。”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家主公这几日也是夜不能寐,为社稷苍生而忧心忡忡,也千方百计搭救受难忠良,但就如大人所言。仅凭一人之力,势单力微很多事情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空悲切而已。” 云孟说到此处。看了看一旁的苻江,见苻江也好像感同身受般不住点头,脸上也是满是无奈之情。云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如今既然有这么多忠臣义士前仆后继、舍身取义,我家主公又哪里能袖手旁观。主公您说对吗?” 云孟说着说着突然问了苻江一句。苻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云孟又问了一句“主公您说对吗?”苻江这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对对,本、本王不会坐视不理的。” 梁平老听了苻江的表态后大喜,“扑通”一声又给苻江跪下叩首道:“殿下大义,老臣代表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谢过殿下了。臣等从今起定为殿下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苻江忙将梁平老扶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点头。 接着由云孟代表苻江,将梁平老送出王府,临别时云孟嘱咐梁平老转告其他朝臣一定不可妄动,莫再做无谓牺牲。梁平老连连称是说道:“如今已经有了主心骨,自然一切便都要全听殿下差遣。” 送走梁平老后,云孟又返回王府前厅。云孟一进屋就看到苻江满脸不悦坐在那里,云孟对苻江拱手说道:“主公在下已经将梁大人送走,也嘱咐与他,若无主公之命绝不可妄动。” “嗯,知道了。”苻江态度冷淡应付道。 云孟又一拱手问道:“主公何事不悦啊?” 苻江一下子站了起来,埋怨的说道:“先生今日一番言论是打发走了梁平老,可却将本王架在了火上啊,难道先生不知吗?” “哦?听主公之意莫非是要打退堂鼓了吗?”云孟问道。 苻江也觉语失,忙起身走到云孟近前说道:“先生误会,本王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我等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云孟表情严肃,又拱手说道:“主公踟蹰不前乃是兵家大忌,既然主公已决定成就大业,就绝不可有丝毫动摇,况且今日主公接见梁平老一事,恐怕也会引来一些麻烦的。” 苻江一听顿时大惊,忙问道:“先生,难道梁平老是假意试探与本王?” 云孟摇摇头说道:“非也,梁平老的却是真心拥戴主公,云某担心会另有他事。” 苻江的反复是云孟之前没有想到的,不过也许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云孟却是感到心里不太踏实,反复思量一切,自己应该都已计划得很周详,也应该是做到了滴水不漏。云孟摇头苦笑,心想“没想到自己未到而立之年却已这般老气横秋了。” 梁平老走的第二日傍晚,苻江与云孟正在桃园之中闲聊,王府下人急匆匆的来报,说是太尉李威命人给苻江送来一封密信,苻江接过密信,将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凝重,又将密信递给云孟,云孟看了几眼便明白了,密信不长只有短短几句,李威告诉苻江,他收到消息可能有人将对苻江不利,要苻江造作防备,至于具体情况李威信中却没有说。苻江又很着急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先生,难道是走漏了什么消息?” 云孟想了想后答道:“也不一定,毕竟我们行事低调,真正知情之人也都是主公心腹,不可能有消息走漏。估计是这几日有个别大臣来拜见主公,让一些人产生的了联想,想要加害主公。” 苻江有急切地问道:“先生,会不会是王兄有所察觉了?” 云孟又摇了摇头,答道:“绝不可能是陛下,以陛下的脾气别说是掌握了蛛丝马迹,就是捕风捉影,也不会到现在还让主公能够安坐于此啊。” 苻江听后倒是放了几分心,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树大招风,暗箭难防啊!” 云孟却笑着说道:“主公,不必担忧,不管是谁,只要他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就不怕他。” 苻江点了点说道:“有先生在,本王自是心中安稳。不过,李威要本王早作防范,却是要如何防范啊?” 云孟又思考了片刻说道:“主公什么也不要做,做了反而会给人以主公心虚的信号,如今王府上下还要与平常一样,在下估计新的消息不久就会传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横生枝节(二) 云孟估计的果然没错,转日苻江就心事重重来寻云孟,身后还跟着太尉李威。苻江一见云孟便火急火燎的说道:“先生,出事了,出事了!”再看李威也是脸色铁青,双眉紧锁。 云孟请二人先坐下,问道:“是不是与昨日之事有关?” 苻江点了点头,对李威说道:“还是亚父您说吧。” 云孟又看向李威,问道:“太尉是不是有人传出谣言,说殿下有不臣之心?” 李威一听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这,这先生如何知道的?” 云孟摇摇头说道:“云孟并未知晓,只是看太尉的表情,又联系昨日的密信推算出来,定是有人在传播不利于殿下的消息,否则的话现在来的就不可能是太尉,而是皇帝的禁军了。” 李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骂道:“这帮贼子,此等招数都想得出来,就是想利用天子多疑这一点,来加害殿下。”原来,从昨日夜里开始,长安城中就传出一首歌谣“百里望空城,郁郁何青青。瞎儿不知法,仰不见天星。”暗讽苻长无道,本来仅从一首歌谣也关联不到苻江。 “可是,今日一早太史令康全便进宫面见陛下,据老夫在宫内耳目传出来的消息说,康全禀报陛下其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而紫微星东方有一贼星却异常明亮,康全提醒陛下‘将有陛下亲近之人,谋害天子,而此人就在陛下之东’。而东海王正好就住在长安城东,又是陛下王弟,康全其意不是就是在指殿下吗?”李威又说道。 云孟听后说道:“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啊!” “是啊,康全仅仅也就是参与。此事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借天子之手来剪除对手,好令其独大。”李威也附和说道。 苻江忧心忡忡的说道:“更糟的是,刚才宫里传出话来,说是陛下命一些亲王和朝中重臣明日一早在养心殿议事,恐怕是与此事有关。先生,您可要为本王想个脱身之法啊。否则明日恐怕苻江就出不了宫了。” 云孟点点头,说道:“主公不必着急,容在下想想。”云孟又问李威:“太尉能否查出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李威答道:“根本不用去查,满朝之中只有太师鱼樽有此野心,鱼樽乃是先帝托孤六臣之一,其势力不仅是在朝中,也遍布各州府。据说其早就不满足于太师之位,在一些场合中也曾流露出以其之功应该受九锡之礼。加之前一阵子有传闻说,先帝在临终之即既委以鱼樽辅政之任。又暗中谓陛下‘鱼樽恃大,若不从汝命,宜渐除之。’虽是传闻,但被鱼樽得知后,直接称病在家,不再过问朝政。” “而且,此人素来就与本王不和,朝堂之上只要本王赞成的。他偏偏就要反对,而只要本王反对的。他偏偏又赞同,时常争论的是不欢而散。”苻江在一旁补充说道。 李威点了点头,又说道:“很可能是鱼樽察觉近来一些朝中元老重臣也转了风向,故而把矛头指向殿下,想借刀杀人,为其清除障碍。” 云孟听完苻江与李威之言后。先是沉默不语,又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口中低喃着:“鱼樽,鱼樽,鱼……。”突然云孟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转身来到桌案近前,在纸张上刷刷点点写下几行字,又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将纸张递给太尉李威,李威看了纸上之字后倒吸了口冷气。 苻江也凑过来一看,也是一惊,苻江问道:“先生,这,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云孟笑了笑说道:“主公请放心,一切尽在云某掌握,明日议事主公不论风吹浪打,只要表现镇定,便可无恙。” 云孟又对李威说道:”太尉明日您还需按照云某这般计划行事,鱼樽想要借刀杀人,那咱们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第二日,养心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在场的大臣们每个人都能听得到自己“嘭嘭”的紧张的心跳声。苻长一脸阴沉的盯着下面的众人,独眼还不时的微张微眯,仿佛是又要大开杀戒前的预兆。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苻长见还是没有人吱声,便说道:“你们都是朝中重臣,总不能让朕白养着尔等吧,倒是说说对这首民谣和天之异象有何看法啊?” “老臣有些看法想讲。”这时一个白发老臣跪地叩首说道。 苻长一看原来是光禄大夫强汪,便说道:”原来是汪卿啊,有何话但讲无妨。” 汪强谢恩后接着说道:“老臣以为民谣也好,天象也罢,毕竟都是些不实之事,仅以此便说有人有不臣之心,未免太过牵强。故而老臣还请陛下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汪大人之意臣不敢苟同。”汪强话音刚落就又有大臣出班奏道。 苻长看了看,原来是康全,便点了点头,问道:“爱卿有何想法啊?” 康全叩首道:“陛下,如今先有歌谣,有后异象,分明就是上天的指示,如何能坐视不理呢?臣请陛下对此决不可掉以轻心,应该依天象所指查出这个不臣之人。”苻长赞同的点了点头。 “康大人之言臣完全赞同。”又有一人奏道,苻长一看原来是太尉李威。 李威不比寻常,苻长还是很客气的,苻长面带笑意的问道:“哦,李太尉也赞同康卿之言,好好好,说来听听。” 李威于是说道:“如今长安城中暗流涌动,谁知会有多少宵小之徒蠢蠢欲动,如今既然天意已有所指,陛下就应该当机立断,宁可错杀,也不可枉过,又可以儆效尤。” “嗯!太尉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苻长点头说道。李威的这番话却十分出乎康全的意料,原本以为今日满朝文武都会阻拦皇帝清查此事,从而保着苻江,这样反而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与当初他与鱼樽商量的情况可是有些大相径庭。 “老臣也有些话想禀报陛下。”这时又有一人出班奏道。 苻长再看,原来是御史中丞梁平老,苻长心想:“真是怪了,平日里你们这帮老臣,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要么就是装傻充愣,怎么今日全都跃跃欲试起来。”不过苻长也没多想,问道:“梁爱卿又有何本要奏啊?” 梁平老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说道:“先前的那首歌谣老臣也是有所耳闻,当时确实也没太在意。可今日在进宫的路上,老臣在车中,又听到有孩童吟唱着另一首歌谣,只是这首歌谣之词更加触目,老臣不敢怠慢,于是便用随着携带的纸笔将歌谣之词记录了下来,还请陛下过目。”说着双手就往上递。 苻长一听,心想“什么?又有歌谣,还更加触目。”于是便说道:“梁卿,你就在大殿之上将那歌谣念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横生枝节(三) 秦帝苻长命梁平老在大殿之上将歌谣念出来。梁平老遵旨,然后念道:“东海大鱼变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梁平老念完后,苻长又有命人将纸张拿来,自己又仔细看了几遍。“啪”的一声一拍桌案,说道:“好啊,真分明就是要挑衅与朕啊!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苻江一看时候差不多了,也应该按照云孟教给自己的去做了,于是从人群中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弟有话要说。” 苻长看到是王弟苻江,心中还有些记恨上次吕略阳府中那次不悦之事,便鼻子一哼,问道:“王弟你若是与众位爱卿的意见相左便就不要再讲了,朕心意已决一定要彻查逆党。” 苻江对着苻长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臣弟绝不是反对清查叛党,而是完完全全赞成各位大人之主张。” 苻长一听苻江这么说,也是一愣,心想“你平日里不是与那死鬼苻眉走的很近乎吗?你不也是很反对朕绞杀乱党吗?为何今日变了个样子?哼,估计是见到如今朕推倒了苻眉,你也学那吕略阳老头的样子转了风头。”于是面露疑惑问道:“王弟这么做与你平常做派大不相同啊,能告诉朕这是为何吗?” 苻江听苻长这么一问,心中暗暗佩服云孟“先生真是太高了,昨日便料到陛下会对我有所质疑,让我一定要镇定。”于是苻江又一拱手,表情严肃的说道:“陛下,正如刚才有些大人所言,如今长安城中真的是暗流涌动,不论是哪方势力都是对我大秦基业的威胁。尽管臣弟有些时候也觉得治国就应该广施仁德,也曾对陛下重典治国之策有过质疑,但这段时日以来的亲身感受,尤其是面对满城之中的各种谣言,便说明了现今长安城真的不太平,心怀叵测之人一定是大有人在。而对待这些人讲仁义道德是不行的,非常时期就应该用非常之法,此时臣弟也才深深感到陛下的良苦用心。不用重典治乱,如何能够得到太平,没有太平又哪里来的国泰民安?故而臣弟此时此刻绝对赞同陛下,而且臣弟愿意抛弃高床软枕,枕戈待旦护卫陛下于左右。” “好好好,王弟就是朕的王弟,果然深明大义。令朕深受感动。”苻长不住的点头说道。苻江此举康全更是没有想到,但他却能隐隐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头,只可惜太师不在,眼前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苻长见众臣意见出奇的一致,很是满意,便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赞同朕彻底清算逆党,那么谁来讲讲如何才能挖出这个逆贼啊?” “陛下。臣有想法,不知当不当讲?”康全一见来了机会便抢着说道。 苻长问道:“康卿你专司天时、星历。又是你最先发现了京城中的异动,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康全领旨奏道:“臣司职星历,既然天象已示,那贼星在紫微星东。梁大人抄录的歌谣中更是指向了城东,而且歌谣中还提到了东海之鱼,这是否是有所指呢?”康全故意拉长了尾音。又偷偷看向苻江。康全哪里知道苻江身后早有高人指点,又哪里能在此时露出马脚。 苻江一拱手说道:“陛下,臣弟也赞同康太史之言,既然已有暗示,为何我们不循迹而行呢?” 苻长点了点头。说道:“王弟言之有理,众卿家都来讲讲有何想法?” 康全又说道:“陛下,这歌谣中‘东海之鱼’好像有些深意啊?”康全的意思是想将苻长的注意力往东海王身上引,他哪里知道苻长此时脑子里正在想着前几日做得一个梦,梦中苻长见到一条巨鱼正在大口食蒲,梦醒后苻长便觉得不详,此刻歌谣之中又有东海之鱼,更加深了对这条“鱼”的印象。 李威等人何等聪明,再加上早有准备,见康全有祸水东引之意。又见苻长似乎若有所思,便由李威见缝插陈奏道:“陛下,康太史提醒的极对,这鱼儿化龙不就是说逆贼欲威胁主上取而代之吗?” “啪”苻长气的一拍书案,大骂道:“一条死鱼却要食蒲,还想化龙,简直是痴心妄想。”众臣见苻长发怒,都纷纷跪下。 李威拱手问道:“陛下息怒,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方才口中说什么‘鱼食蒲’是何意啊?” 苻长怒哼的一声,然后就将自己所梦之事讲了一遍。李威一听心中暗暗大喜,心想“云先生要我因势利导,将嫌疑引向鱼樽,这下倒好,有了这‘大鱼食蒲’真是天助殿下也。”于是李威一脸惊异之色的说道:“陛下可知‘鱼食蒲’是为何意啊?” 苻长一见李威如此表情也是诧然,忙问道:“究竟何意,太尉快讲。” 李威脸色惨白的说道:“陛下,恕臣直言,这‘苻’又可读‘蒲’,‘鱼食蒲’不就是暗指‘鱼’要灭‘苻’吗?”李威这一句话就如同炸雷一般,养心殿内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当然这里有人是再配合李威造势,可也有人却是真的着急,康全便是其中一个。 再看苻长,听了李威之言,又想了想“可不是吗?真是老天在警示与朕啊!”,自言自语道“这‘鱼’是指何人啊?要是让朕抓住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李威怕康全又出来搅局,忙说道:“陛下,眼下已然十分明显,陛下请想满朝之中这‘鱼’还有谁啊?” “鱼,你是说鱼樽?”苻长问道。 李威点了点头,说道:“鱼太师有没有嫌疑,陛下亲自想想便知。”这哪里还用苻长再想啊,苻长恼羞成怒,一把便将身边书案掀翻,怒骂道:“好你个鱼樽,朕早就觉得你心怀不轨,先帝临终时还曾提醒与朕,让朕小心提防与你,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有病是假,暗中谋反却是真的,多亏天不亡我,还几次警示与朕。好,既然如此,今日便是你鱼樽的末日。”于是苻长下旨命禁军连夜查抄太师府,鱼樽九族一律处死。而此时太史令康全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体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再出,更别说为鱼樽求情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瞒天过海(一) 东海王府之中,苻江正在向云孟描述今日养心殿中发生的一切,苻江抿了一口茶后说道:“先生神机妙算,好一个将计就计,使得康全毫无招架之力,根本无法应付。” 云孟笑着说道:“主公过奖了,其实并非是云某一人之功,若是没有李太尉、梁大人等人的相互策应,尤其是主公在大殿之上如不能够表现得体、镇定自若,又如何能让局势扭转呢?” 苻江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得对,本王现在也真的是体会到了先生为何要我多多结交忠臣义士的良苦用心了,没有众人的扶持,所谓大业又谈何容易。” 云孟也深有体会的说道:“是啊,所谓‘独木不成林’便是此道理,主公能说出此等肺腑之言,也说明主公真的是日渐成熟了,云某也是深感欣慰。” 苻江对着云孟一拱手,说道:“先生真是我苻江的良师益友,苻江可能过去还对先生的一些观点不太理解,如今经历这么一场心战下来,苻江真正感到了先生的高瞻远瞩,先生放心,今后有任何事苻江一定会与先生商量。先生的意见,苻江绝无二话。” 云孟深受感动,对苻江起身下拜,苻江也忙起身搀扶云孟,云孟说道:“主公对云某的信任便是对云某最大的褒奖,云某愿为主公完成大业,开创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确,经历了一场不见刀剑的战争后,君臣二人的信任又近了一步,也为他们一生的友谊打下了基础。 傍晚时分,宫中传来口谕,说是明日晚间皇帝将在养心殿设下酒宴,犒赏平叛有功之臣。苻江当即就将此消息告诉了云孟。云孟听后轻摇羽扇,微微一笑,说道:“东风已来,主公成就大业就在明晚。” 苻江一脸茫然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云孟说道:“在下曾说过要为主公献上三计,而这三计又是环环相扣,前两计乃是铺垫准备之用。唯有这第三计却是需要等待时机,过早仓促出手则毫无胜算,过迟则消息走漏又会横生枝节,而恰巧此时正是昏君防备最弱之时,若是出手,一战必胜。” 苻江听云孟这么说也是一脸兴奋,说道:“是啊,再拖下去谁知还会不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鱼樽。不过,先生。毕竟皇宫之中戒备森严,酒宴之上任何人寸铁也不得带入,又该如何行事呢?”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主公说得对,不过这一点云某也已有安排,主公可否记得我让李太尉搭救过何人吗?” 苻江想了想,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说当时本王问及先生缘故,先生为何只是笑而不答。原来是先生早就想到了今日的这一步啊。” 云孟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从现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都需好好算计,决不可有任何差错,否则稍有不慎都将前功尽弃,甚至是人头落地。主公,还请派出心腹。密请李威、吕略阳等人今夜务必到王府密商。”言罢,云孟又写下一张名单递给苻江,让苻江按名单去请。苻江也知事关极为重大,于是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深夜,东海王府密室之中。东海王苻江居中而坐,苻江左手边坐的是太尉李威,走手边坐着的则是云孟,其余左右分别坐着的是尚书吕略阳、御史中丞梁平老、光禄大夫强汪,最末位还坐着黄门侍郎薛魁和中书侍郎权衡。苻江先起身给在场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若非事关重大,深夜也不会请各位大人到此,我想有些大人也收到明晚宫中举行酒宴的消息了吧?” 在场有几人点了点头,梁平老先拱手说道:“殿下,看情形是不是明晚要有大动作?有何安排尽管吩咐。”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道:“对呀,殿下,我们等待这日已久矣,有何差遣愿听殿下调派。” “好,痛快,如今昏君暴虐,残害忠良,肆意杀戮,人神共愤,本王欲高举讨伐之帜,推翻暴君,还大秦以太平。”苻江表情严峻的又说道。 众人拱手齐声道:“臣等愿拥立殿下为主,讨伐昏君,重建朝纲。” 苻江很是感动,点了点头说道:“有各位支持,何愁我等大计不成。” 李威起身拱手说道:“殿下,既然如今已是箭在弦上,那么明晚一战如何安排就请殿下吩咐。” 众人又齐声道:“请殿下吩咐。” 苻江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云孟说道:“先生,接下来要看您的了。”又对众人说道:“云先生乃是我苻江之师,先生之言便是我苻江之言,明晚一切事宜皆由先生安排。”众人拱手称是。 云孟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先对苻江躬身施礼,又向其他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大人都是大秦忠良之臣,心系江山社稷,黎民安危,而甘愿舍弃个人安危,此等壮志、胸襟实令云某钦佩,既然诸位一心要追随殿下干出一番留名青史之事来,云某也将倾尽所能与各位协心戮力,保我主匡扶社稷,问鼎九五。” 李威又对云孟说道:“先生乃是旷世奇才,若是没有先生运筹帷幄,巧妙布局,又哪有今日我等在此共谋大事的机会。先生如何去做尽管吩咐,先生令出如山,我等绝不退缩。”李威话音刚落,就见有二人对着苻江倒头便拜,苻江一看原来是薛魁、权衡二人,忙请二人快快起来,薛魁满脸感激之情说道:“我二人只是小小人物,又是汉官,殿下却能出手相救,我二人感激不尽。” 苻江摆摆手说道:“大人哪里的话,既然同朝称臣就是大秦之人,又哪里分得是不是汉官。不过二位要谢还是应该谢谢云先生,若没有云先生提醒,以及先生的妙计又哪能将二位救出水火。”薛魁、权衡二人听后,又是对着云孟要深施大礼。 云孟连忙将二人扶助,说道:“二位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云某仅是一介书生,二位乃是朝廷栋梁,哪里能行此大礼。” 权衡眼含热泪拉着云孟说道:“先生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我等哪能不拜,若没有先生出手,我二人早已命丧黄泉了。我二人愿做殿下与先生的马前之卒,若能为扳倒无道昏君,成就殿下大业尽蝼蚁之力,萤火之光,纵然粉身碎骨也绝无怨言。”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大人真义士也,如今是正殿下用人之际,只要是胸怀忠义殿下又将广纳之,况且二位大人身份关键,可以说明晚成否一举成功,二位举重轻重啊!” 薛魁、权衡二人一听云孟如此褒奖二人,也甚是激动,齐齐拱手说道:“既然殿下、先生这么看重我二人,不嫌弃我等罪臣之身,有何派遣,殿下与先生尽管吩咐。”云孟点点头,又挥手示意众人落座,且听他详细安排。(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瞒天过海(二) 未央宫养心殿内灯火通明,鼓乐声不断,又有舞姬翩翩起舞,苻长斜倚在龙椅上,端着酒樽对上垂手坐着的苻江说道:“王弟,你看现如今乱党已除,不又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吗?说什么朕这样下去就会天下大乱,全都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苻江拱手笑着说道:“王兄英明,臣弟这次可是真心佩服陛下的治国之策了。说到底还是臣弟年幼无知啊!” 苻长大笑,说道:“王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朕听了就是高兴。” 苻江听后连忙装作惊慌的样子,躬身说道:“陛下明鉴,臣弟方才所言真的是发自肺腑,绝无半字之虚啊!” 苻长看到苻江的样子又是一阵大笑,摆了摆手说道:“朕哪里会不相信王弟啊,朕若是不相信王弟的话,今日你我兄弟还能在此把酒言欢吗?王弟,你可知道,曾经有人对朕说王弟对朕也怀有异心,还说那歌谣所指其实是王弟你啊!” 苻江一听苻长这么说,可是真的心头一紧,只是如今时机还未到,绝不可自乱阵脚,还需继续拖延,于是苻江又连忙惊慌失措的给苻长跪下,拱手说道:“陛下明察,臣弟真是一心向主,绝无异心啊!” 离苻江不远处坐着的太尉李威见到这种场景,也替苻江捏着一把汗,担心苻江有失,便端着酒樽走了过来,笑着对苻江说道:“殿下莫慌,陛下知人善任,哪里会不知殿下的忠心。殿下要是心里有鬼,昨日还能在养心殿那么镇定自若,今晚还敢到宫中赴宴?陛下。您说老臣说的对吗?” 苻长点点头,又笑道:“王弟就是胆量太小,朕只是与你说笑一下,便把你吓成如此模样,今后朕还要委你重任,王弟这样怎么能行?快快起来。陪朕再饮几杯。”说着苻长一仰脖将酒樽内的酒一饮而尽。 苻长嗜酒如命,时常是喝到酩酊大醉方才罢休,然后又借着酒劲儿胡乱杀人,宫中因此而惨死在苻长刀下的宫女、内侍以及禁军不计其数,而宫女、内侍地位极低,谁又能在乎他们的生死,即使有人不满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所以即使在深宫之中苻长其实也早已是人心尽失。而云孟之计恰恰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此外。黄门侍郎薛魁与中书侍郎权衡尽管品阶不比李威、吕略阳等人,但二人经常要跟随在苻长左右,常在宫中走动,对宫内诸人诸事都十分熟悉,而且玉玺和拟昭之事也是由此二人负责,却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之优势。在薛魁、权衡感化和重金的收买之下,宫中之人甘心充当内应之人不在少数。因此,尽管有高墙阻隔。养心殿中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有宫女悄悄传递了出消来。薛魁、权衡也已经乔装之后悄悄潜入了皇宫。另一路梁平老、强汪则领着三百死士潜伏在皇宫云龙门附近,只待时机一到,宫中内应打开宫门便可直接杀入养心殿。 养心殿中杯盘狼藉,苻长已经神志有些不大清醒,独眼微闭,时而口中还说起胡话。苻江又劝饮了几杯后,苻长干脆当场昏醉过去,不省人事。苻江与李威互换了一下眼色,便率众人叩首告退。出了大殿,苻江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养心殿外的台阶上,苻江仰头望着天,其余大臣则站与苻江身后。宫中禁军统领不知何故,又不敢得罪苻江,便走到苻江近前,躬身抱拳施礼,试探着问道:“殿下,夜已深了,为何还不回府?”可苻江就好像没听到似的,根本没理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吃瘪,也不敢发作,但职责所在,又不能不过问。于是他凑到苻江身旁的李威近前,又深施一礼赔笑低声问道:“太尉大人,殿下这是何故啊?各位大人为何也是如此表情,究竟出了何事啊?” 李威斜眼瞥了头领一眼,说道:“主上之事汝安敢问?” 统领一听心想“不对啊,我乃是禁军头领,禁宫守卫是我的职责所在,宫城之中我也只听陛下一人之命,难道就因为是陛下的王弟,东海王,我便问不得吗?” 但他也不敢造次,主仆关系他还是分得清的。于是又强装笑容说道:“末将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啊,还请殿下和各位大人体谅,此时酒宴既然已散,若无要事各位还是请回吧。末将就此恭送殿下和各位大人。”统领明摆着是下了逐客令,不过语气倒是客气。 可苻江是一副毫不理会的模样,仍旧是仰望着夜空。那么苻江究竟是怎么了?其实苻江心里早已如油煎一般着急,本来按照事先约定,薛魁、权衡二人应该已经得手,并且赶到养心殿了,可是苻江一再拖延就是等不到那二人。 禁军统领也感到有些不对,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按到腰刀之上,说道:“还请殿下及各位大人速速离宫。”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客气了。 苻江身后的李威怒斥道:“大胆,匹夫休得无礼,还不退下!” 统领这下可不再退让了,“仓啷”一声将腰刀抽出,又一挥手“呼啦”十几名禁军将苻江等人团团围住,苻江身后的几位大臣一见此状,纷纷向前迈出几步,用身体将苻江保护起来,李威着急,大声骂道:“大胆,尔等难道要刺王杀驾不成?” 统领李威之言心中大惊,暗想“这宫中之主除了面前殿内那位,绝不会有两个。不好,难道眼前的东海王反了不成?那殿内的陛下……”可侧耳听去,殿内鼾声如雷,听这声音不是陛下还会是谁?那李威为何会又这么说?头领不敢怠慢,将刀一横说道:“末将不管旁的,只要殿下和各位大人即刻离开皇宫,末将便仍对各位客客气气,否则便别怪末将无礼了。” “大胆匹夫,竟敢对当今天子如此无礼,还不跪下。”禁军头领话音刚落,就从他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喊声。(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二 瞒天过海(三) 云龙门外隐蔽之处,梁平老心急如焚,已到约定时辰为何仍不见薛魁、权衡发出的信号,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不成?梁平老本是军旅出身,性格耿进,如今让其坐等,简直是如百爪挠心一般。“不行,梁某绝不能再等下去,每耽搁一刻,殿下就越会危险一分,殿下身边除了太尉等几位大人外,一兵一卒也没有,若是动起手来,面对的可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啊。” 梁平老想到此处,就想要带人强攻。光禄大夫强汪连忙阻拦,低声说道:“大人还请稍安勿躁,云先生让我等务必要在此等待宫中信号,而不可贸然行动啊!” “哎呀,我哪里会忘记,只是殿下身陷险境,至今丝毫消息全无,我哪里能够放心的下啊!”梁平老说道。 强汪又说道:“下官也是同大人一样心急火燎啊,只是大人您回头看看,仅凭这区区数百之众又如何对抗得了宫中的数千禁军,恐怕我等就连眼前这云龙门也是过不了啊。” 梁平老也知云孟说过要巧取,而非强攻,所以并未派出太多的人手来。梁平老一跺脚,叹了口气说道:“可真是急煞我也。” 梁平老话音未落,就听手下一个兵士朝二人低声说道:“二位大人快看空中!”梁平老和强汪忙抬头一看,只见从皇宫方向,随风飘飘晃晃飘来一盏天灯,这天灯又叫孔明灯,相传乃是后汉三国诸葛孔明被困于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孔明算准风向,制成会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其后果然脱险。于是这种灯笼就被称为孔明灯。这孔明灯还是昨晚云孟交给薛魁、权衡二人的,云孟告诉众人一切皆要以天空中的孔明灯为信号,只要薛魁、权衡发出了信号,就说明他们二人潜入宣室殿之事已经得手。此时此刻梁平老,强汪见到天空中的孔明灯,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招呼手下兵士做好准备,只要宫门一开,便直奔养心殿去接应苻江。 再说此时养心殿外,东海王苻江被十数名禁军团团围住,已是剑拔弩张之势,苻江见到这种架势当然也是心脏咚咚乱跳,拳头握的紧紧的,心中焦急“薛魁、权衡为何还不到呢?难道是他二人的行动败露了不成?” 而就在禁军统领指挥着手下兵士一步步逼近苻江等人的紧张时刻,一声高喊扭转了局势。喊话之人正是黄门侍郎薛魁。薛魁身后跟着权衡,只是权衡一瘸一拐,看样子像是受了伤。 那么云孟派薛魁、权衡二人潜入宣室殿究竟是为何呢?养心殿外的苻江以及云龙门外的梁平老又是在等什么?那盏飘在皇宫上空的孤灯又是在暗示着什么呢?,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一物“玉玺”。 大秦玉玺乃是高祖苻健所制,传至苻长也不过二十余载,不过玉玺乃是国之重器,历朝历代君王都极为重视。再说这秦玺质地为和田美玉,外形四方与他国玉玺并无差别。只是在玉玺背面四周雕刻着氐人图腾:羝羊的羊头羊角,造型形象极为逼真。平日里苻长都将玉玺专门放置在一个乌木匣之中。外镶金锁,钥匙只有苻长随身佩戴着,其他人根本碰之不得。就在前一夜东海王府密商中,云孟让权衡做了一份假诏书,大意就是天子苻长自查德行有失,治国无方。乃至国势日渐颓败,加之早年征战旧伤复发,病痛难耐,已难堪治国大任。为保社稷江山永续,天子再三斟酌之下。决心效仿尧舜将帝位禅让于东海王苻江等等。总之就是一份苻长的退位诏书。之所以出此策,云孟与苻江等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及对比两厢实力和当下时局才最终决定的。众人众口一词认为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大动干戈再生杀戮,用极小的代价和甚小的影响换来相对稳定的局面,当然苻江与苻长毕竟还有兄弟之情,苻江不想落得个手足相残的名声。这样的方式对苻江,对苻长都可能是最为体面的了。可是空有一纸诏书却无玉玺加印又何以能够令天下人信服,更主要的是只要有了玉玺和诏书就是名正言顺,就可以号令百官,也能使宫中禁军乖乖缴械听命于苻江,要伪造传国之玺又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整个计划关键之中的关键就落在如何得到玉玺上了。而苻长又绝不会将玉玺双手奉上,要得到玉玺只有一个法子:窃。尽管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举,但若能因此逼得暴君退位而兵不血刃,这样的方式是对是错自有后人评说。商议已定,就有了薛魁、权衡盗玺这一招险棋。 薛魁之前任黄门侍郎,经常要在宫中走动,宫中之人自然也就相当熟悉。这一次薛魁找到了宫中内侍总管毛顺。毛顺十几岁时就在太祖苻洪左右,后又服侍过高祖,毛顺对苻长的残暴、猜疑也是早有怨气。现在薛魁来找毛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许以厚禄,毛顺也能分清局势、识得时务,故而与薛魁一拍即合。这样,有了毛顺作为内应,薛魁、权衡偷偷入宫便方便了很多的。就在养心殿中大排筵宴,推杯换盏之时,毛顺领着乔装成宫中内侍的薛魁、权衡,小心翼翼,绕过重重守卫,来到了宣室殿。 宣室殿内尽管无人,却是灯火通明。毛顺压低声音对薛魁讲道:“奴才就在门口守着,二位大人速速进去,只是一定要快,禁军巡逻小队每两刻钟就会绕到此地。” 薛魁、权衡冲着毛顺抱了抱拳,将宣室殿前的大门轻轻推开一角,一侧身进到殿内。宣室殿其实也是一间大大的宫殿,要是不熟悉此地之人,就是找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到放置玉玺的地方。还好有薛魁在,二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乌木匣。只是木匣还上着金锁,要取出其中的玉玺就必须要将金锁打开,薛魁用手拽了拽金锁,根本拽不开,权衡一撩衣服将自己裁纸用的小刀抽了出来,将刀尖插进木匣缝隙,想将木匣撬开,权衡先稍稍使了一点劲,怕伤了玉玺,可是根本撬不动,权衡又加了一分劲,还是未开,到后来权衡牙关一咬,使出全力,就听“嘣”的一声脆响,乌木匣没开,刀尖就然被齐齐的折断了。权衡又急又累,弄得是满头大汗,薛魁也是束手无策,当初谁也没想到这金锁会如此结实。 二人进去也过去一刻多钟,眼瞅着禁军巡逻小队就要来了,这该如何是好?这时等候在外的总管毛顺焦急万分,便也进到了殿内。一看眼前这种情况,低声催促道:“二位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若是打不开木匣,二位大人就先将玺匣一并带上,咱们找个僻静之所再开也不迟啊。”二人一听也只能如此,权衡力气比薛魁要大些,于是就由权衡先抱着木匣,二人跟着毛顺出了宣室殿。三人前脚刚一出殿门,就听到了队列行进之声由远及近,看来是禁军巡逻小队转过来了,为了不与禁军遭遇,三人加快脚步,毛顺和薛魁还好,可权衡抱着乌木匣却是吃力的很。三人脚下加紧,可往往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毛顺和薛魁在前,权衡在后,就听先是“哎呀”一声,接着又是“咣当”一声,毛顺、薛魁连忙转回身一看权衡倒在地上,表情痛苦,而木匣也已滚落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三 瞒天过海(四) 忙中出乱,权衡脚下走得急,抱着木匣又很费力,本来已经汗流浃背,此时汗水又顺着脑门流到了双眼里,遮住了视线,无奈之下权衡伸出单手想去擦掉脸上汗水,没想到另一只手一滑,木匣直接掉落了下去,先是砸到了权衡的右脚,然后又滚落在地。乌木本来就沉再加上匣中的玉玺,分量着实不轻,这生生的砸在脚上力量可想而知,权衡疼得实在没忍住,不由得叫出了声。深夜之中德叫声也惊动了附近巡逻的禁军,听到有人喊叫,立刻有七八名禁军提着灯笼赶了过来,毛顺见势不妙,急忙挡在薛魁、权衡身前,薛魁也赶紧将地上的权衡先扶了起来,权衡则忍住疼痛顺手将木匣藏入怀中,此刻禁军小队也到了三人近前,为首一名禁军举着灯笼一照,看到是毛顺,马上客气的说道:“原来是毛总管,这么晚这是去哪里啊?为何好像刚才有喊叫之声啊?” 毛顺忙回答道:“哦,是这样。陛下在养心殿宴请有功之臣,老奴也正是要去伺候陛下呢!至于刚才的喊声,都是这个奴才,走路也不长着眼睛,一不小心扭了脚,摔倒了。” 毛顺说着转身指着身后的权衡责骂,薛魁、权衡弓着身子,也将头压得低低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好,就不打扰总管公公了,您还是快去养心殿吧。” 为首禁军说道,毛顺拱了拱手,转身带着二人就要走,“等等!”毛顺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那名禁军又叫住了三人,毛顺转回身问道:“将军。还有事吗?” 禁军小头目,没说话,绕过毛顺,走到权衡身边,问道:“你怀中抱着的是何物?” 禁军头目这么一问,可是吓坏了毛顺三人。权衡不知如何应付,又怕自己一张嘴就会露馅,于是就将头压得更低。毛顺一看也怕权衡露出马脚,便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只是陛下所需之物罢了,陛下还在殿中等着,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禁军小头目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劲,加之职责所在,他也不敢大意。于是提起手中灯笼贴近权衡照了照,说道:“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你,你且抬起头来。” 权衡哪敢抬头,只能将身子躬得更低。毛顺又上前一步将禁军头目手中的灯笼往旁边一拨,说道:“这个奴才原来在长乐宫当差,刚刚调来不久,将军不认得也是正常。只是前边陛下等的着急,将军可否让奴才们先过去啊?有什么事回来再说。要不就让老奴留下,陛下那边这两个奴才也好应付。如何?” 禁军头目看了看毛顺,又瞥了几眼权衡、薛魁。心想“尽管眼前这两名内侍看上去有些别扭,可也发现不了有何破绽。而且毕竟毛顺也不能得罪,要是让这个阉人借此在陛下耳边讲上我几句坏话,那可有些得不偿失。”于是挥了挥手说道:“末将职责所在,总管还请不要见怪。你们走吧。”毛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又行了一礼,然后催促薛魁,权衡二人快走。谁知慌乱中又出枝节,权衡本来脚上有伤。又弯腰驼背站了许久,那只伤脚早已又痛又麻失去了的知觉,此时刚一迈步,就觉得脚下一软如同踩到的棉花上了一般,身子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而且将怀中的乌木匣也给一同摔了出去,十几双眼睛瞬时都盯在了地上的木匣之上,此状看得毛顺、薛魁心惊肉跳,赶紧转身回来施救,权衡也不顾脚上疼痛,就往木匣边爬。禁军头目几步窜了过来,一弯腰,将地上的木匣抱了起来,疑惑的自语道:“好沉啊!”又上下左右看了看木匣,乌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伸手刚想开盖。 毛顺此时也已赶到,来不及出言制止,伸手往木匣上一压,厉声说道:“将军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点吧?陛下的东西你也想看吗?” 小头目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就将伸出去的那只手抽了回来,但仍然持着木匣,疑问道:“这么重的木匣,里面装的何物,难道是陛下的玉玺?” 他本来是无心之问,却把毛顺三人惊了险些魂魄出窍。要说还是毛顺在宫里呆久了,见识的确是常人难比,毛顺立刻镇定下来,冷笑着说道:“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啊,你也应该知道陛下的脾气,宫中胡言乱语可是要杀头的啊!”然后,毛顺又附在小头目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头目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又转为尴尬,连忙将手中木匣递给毛顺,对着毛顺施了一礼,嘴里还不停说道:“得罪、得罪,还请总管大人千万不要向陛下提起,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过。”毛顺究竟与这个头目说了什么,当时在场之人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清楚。 再说毛顺点了点头,抱着木匣,带着薛魁、权衡二人转身就走,二人也是一脸惊讶,但情急之下也未多问,赶紧离开眼前是非之地才是要紧的。 薛魁搀扶着权衡,毛顺抱着木匣领路,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毛顺看了看四下无人,侧耳又一听前面养心殿的鼓乐之声为何已经停了,难道是酒宴散了,还是……,便在压低声音对薛魁、权衡说道:“二位大人,这里较为僻静,您二位要做什么赶紧做,老奴听前面乐声已无,再晚可就怕耽误了大事。” 薛魁、权衡也是心急,权衡也顾不得疼痛,从毛顺手中将乌木匣接过,往自己面前一转,顿时裂开嘴笑了起来,薛魁赶紧用手将权衡的嘴捂住,权衡发不出声来,一只手不停地挥舞,又指着木匣,意思是让薛魁来看,薛魁也意识到权衡之意,于是慢慢将手松开,低头一看,也是立刻脸上露出笑容。究竟怎么回事,毛顺也纳闷,好奇的转过来看看,原来是木匣上的金锁不知何时脱落了,估计是被摔了两次,将金锁给摔掉了,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时间紧迫,权衡连忙将木匣打开,大秦国玺正在里面。三人都很激动,薛魁小心翼翼的将玉玺取出,权衡又从身后背着的牛皮信筒中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取出慢慢展开,权衡和毛顺两边扶着,薛魁双手扶印,端端正正的将玺加盖了上去。 总算大功告成,三人长出了一口气。薛魁看了看天空星斗,这几次耽搁,已过了约定的时辰,也不知殿下那边情形如何。决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想到此处,薛魁和权衡、毛顺商量分兵两路,薛魁和毛顺拿着诏书、玉玺赶去前殿,总管毛顺向宫外发出信号,商量已定,三人分头行事,这也才有了太极殿前薛魁高声救主以及云龙门上空漂浮的孔明灯。(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瞒天过海(四) 太极殿前,薛魁、权衡赶到,喝住了围拢上来的禁军,薛魁、权衡又将众人分开,来到苻江近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口中高声说道:“陛下,臣等救驾来迟,陛下受惊了!” 苻江身旁李威一见到薛魁、权衡如此,便知道他二人事已成,于是也带头领着身后众臣齐齐给苻江跪下,山呼万岁。 可这一幕惊坏了禁军统领,他根本不能相信眼前之景是真的,仍吃惊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薛魁站起身,转身看着禁军统领,用手一指,说道:“大胆匹夫,当今天子面前你等还敢举刀相向,难道要造反不成?” 薛魁话音刚落,就听“咣当”、“咣当”几声,统领扭头看去,原本还在在身后的兵士,都慢慢的往后边倒退,甚至其中几个胆小的将手中的刀枪也撒了手,跪在了地上。说实话,此时统领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他仍不敢相信,也弄不明白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好端端地一顿酒宴下来,连皇帝都换了。可殿中之人惊雷般的鼾声分明就是陛下,统领仍在犹豫,但手中的钢刀却已经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天子诏书、传国玉玺在此众人还不跪拜,等待何时?”薛魁又高声说道,同时将手中玉玺和诏书高高举过头顶。 见到此景,禁军头领也不得不将刀入鞘,单膝跪地,但他心中仍想弄个究竟。其他禁军兵士见到自己的长官都已臣服,于是也都收了兵器跪在地上。 忽然此时,就见一名禁军兵士撒脚如飞,从宫门方向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统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统领一下子站起身,待兵士跑近前来,问道:“何事惊慌?” 兵士报道:“回统领大人,属下刚才发现未央宫门外突然之间来了一队人马,已将宫门堵住。” “啊?是何人如此大胆?”统领又问道。 “为首的是个白衣书生。他身旁是尚书吕略阳,至于人数因为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不计其数,估计至少也有千人啊!”兵士又报。 统领听后大吃一惊,心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见多识广,身经百战,为何眼前的一切却怎么也看不明白,莫非是这里有诈。” “是何人胆敢如此喧哗,扰了朕的好梦!”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众人身后的养心殿中传了出来。而说话之人正是苻长。 禁军头领一下子明白了,“忽”的站起,将腰刀抽出,指着苻江等人说道:“你们居然假传圣旨,看来是与那宫外之人里应外合,要造反啊!”然后又看着薛魁骂道:“刚才看着你就眼熟,现在本将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正被陛下通缉的苻眉叛党余孽薛魁吗?哼。你们果然是高啊,差一点本将就让你们的把戏给骗了。” 统领一挥手中钢刀。背冲着身后禁军兵士们喊道:“弟兄们,擒贼擒王,先将眼前的这帮乱臣贼子拿下,交由陛下处置,至于外边那帮乌合之众,他们的主子都被擒了。只会不战自溃。给我……”他“上”字还未出口,就觉得脖颈之上一凉,再低头,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正架在他的脖项之上,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匹夫。你不是自以为聪明过人吗?如今命悬一线还不束手就擒?”头领哪敢在乱动,只好乖乖的将手中腰刀扔了,慢慢的转身用眼角余光一瞅,用剑逼着他的原来是御史中丞梁平老。再看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了黑压压数百人之众,各个收执兵器,横眉怒目好似天神下凡一般,而自己手下的那十几名兵士早已都被按在了地上。事到如今,统领见大势已去,只好将脑袋一垂,服了软。 梁平老将剑收了,大手一挥对手下兵士说道:“先将这些禁军一并绑了。”然后快步走到苻江等人近前,单膝跪地抱拳道:“老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你,你们,你们这是要反朕啊!”这个声音不是苻江的,而是来自众人身后。 再看养心殿大门全开,秦帝苻长赤着脚,披散着头发,胸前衣襟全敞,独眼赤红的盯着众人,一脸惊讶、茫然的神情。苻江见到苻长也有点不知所措,拨开众人,来到距苻长约有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对着苻长深施了一礼,轻声道了一声:“王兄醒了。” 苻长盯着苻江点了点头,大笑连连,指着苻江骂道:“苻江啊,苻江,好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枉朕还对你如此信任,没想到你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苻长又指着苻江身后众臣怒骂道:“乱臣贼子,统统都该杀,你们说这一日你们预谋的多久,多久?”苻长发疯般的怒吼,就如同野兽一般。 太尉李威担心苻长伤着苻江,连忙将苻江挡在身后,指着苻长说道:“昏君!事到如今你难道仍不知悔改,你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全都是你咎由自取,你登基不到三载,可惨死在你手上的忠良又有多少?毛贵、梁安、辛牢、康全,还有广平王苻眉,太多太多,这些我大秦的忠臣良将难道不是都是死于你手,难道在梦里这些人就没来找你索命吗?你残暴成性、喜怒无常,不敬、不孝天地祖宗,不从礼教,蔑视人伦,杀戮舅氏,气死生母,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你的存在简直就是大秦之祸、大秦之难。” 苻长哪里受过如此屈辱,“嗷”的一声就想往李威身上扑来,却被梁平老命人一左一右给紧紧地按住,苻长动弹不得,只能是瞪着李威,口中不断的发出低吼之声。李威摇了摇头,又说道:“老夫劝你还是要识时务,你一个孤家寡人又能掀起何风浪。我家主公,哦,对了,也就是当今大秦天子念与你有手足之情,只是将你贬为越王,又准备赐你封地,也好让你可以风风光光的不失体面。你就好好地谢恩,然后速速离开未央宫,不要再在此处,免得让长安百姓见到遭万人唾骂。” 李威对苻长好是一顿羞辱,苻长气的呀牙切齿,骂道:“李威老狗,你以为你对苻江摇尾乞怜,他就会真心待你。呸,你错了,有一天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在哪去。”然后用手指着苻江说道:“苻江才是最阴险、最狡诈、最虚伪之徒,有朝一日你们都会知道,天下都会知道,哈哈哈哈。”苻长似乎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而面对苻长如此不堪入耳的辱骂,苻江至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他不是不生气,而是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苻长该不该留?可先生却劝我不要杀苻长,还要善待与他,但是……” 李威和梁平老似乎看出了苻江的心思,李威拱手说道:”陛下,老臣觉得越王罪孽深重,天良尽丧,人神共愤,若是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恐怕陛下会难以服众啊?” 苻江当然能够听出李威话中之意,知道是在给自己暗示,于是顺着李威的话问道:“那么太尉之意是何呢?” 李威又一拱手说道:“唯有越王以死才能平息天下人的怨气,故而老臣提议处死越王苻长。” 李威话音刚落,梁平老领着其余众臣纷纷都给苻江跪下,拱手齐道:“臣等请陛下下旨处死越王苻长,以告慰屈死之冤魂,以平息天下人之怨气。” 苻江连退了几步,面露难色,说道:“这,这,哎,也罢,就依众卿吧。” 然后又看向苻长,拱了拱手说道:“王兄,莫怪臣弟不仁,只怪王兄积怨太重,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说完一转身领着大臣们,朝宫门而去,身后只剩下梁平老领着几个人,还有地上趴伏着的苻长,苻长此时眼中已经没有刚才的凶狠,只是呆呆的看着苻江的背影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奇怪的笑容。梁平老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条白绫绕在苻长的脖子之上,一使劲,片刻之后,一代暴君就此陨落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入主未央 得玉玺、杀暴君可以说注定这一夜将是不平凡的,长安城的百姓会在一觉醒来之后发觉一夜之间改换了天地,一段大秦历史上唯一的盛世开始了。 苻江心情十分复杂,数十天前他连做梦都想不到问鼎至尊的居然会是他,看着自己前后左右被文武大臣们簇拥着,这些大臣们脸上要莫挂着笑意、要莫神情严肃、要莫眉头舒展,但不论哪种表情都好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胜利后的轻松,似乎每个人都有卸掉了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后的畅快之感。沿途之上,不断有宫中的禁军、内侍、宫女跪迎在道路两侧,他们不仅仅是在给苻江这位新皇叩首,他们也在感谢上苍终于有人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了。 李威一挥手,未央宫厚重的宫城城门被缓缓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城门外数不清楚的火把,为首之人苻江看得清楚,正是他此生之中最大的知己,他的良师益友,云孟,云景略。已经有人将大功告成的消息通知到了城外的人们,当城门开启的一刻,瞬时间呐喊声、欢呼声响彻夜空。苻江紧走几步,未等云孟行礼便先对云孟深施了一礼,云孟等人连忙下跪,苻江上前将云孟扶起,二人都未讲话,只是眼神交汇,然后点了点头,又会心一笑。 苻江一只手拉着云孟,君臣二人携手沿马道登上城楼,俯瞰城下众人,苻江心情激动万分,朝城下众人挥手喊道:“上天眷顾我大秦,助我等今日推翻暴君,从今后太平盛世,万民共享。”城下数千人齐齐跪下,口中也高喊“太平盛世。万民共享,万岁、万岁、万万岁!”,深夜高高的城楼之上,风很大,夜风中吹动着苻江的衣袍,如同旌旗般猎猎作响。城楼下上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苻江极目远眺,一股雄心火焰在他心中慢慢升腾,眼神之中闪烁着自信、刚毅的光芒。 未央宫,大秦皇宫,始建于汉高祖七年,位于长安城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因在长安城安门大街之西。又称西宫。作为吉语,“未央”的意思简单,就是没有灾难,没有殃祸,含有平安、长寿、长生等意义。如今未央宫已经历十朝,五百余载,古老的宫墙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朝兴衰更替。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太极殿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列殿前。苻江身穿黑龙袍,头顶玉冠,端坐于龙椅之上。苻江颁旨昭告天下,自即日起称大秦天王,改元永兴,大赦天下。凡被苻长枉杀之公卿大臣,皆追授爵位,并以礼改葬,优叙其子孙后代。同时,遣使巡行全国州郡。宣扬朝廷仁德。然后苻江又大赏有功之臣,云孟官拜为中书侍郎,其余李威等人皆论功行赏,此处不再细表。 苻江初登帝位,面对的其实是内忧外患,百废待兴的局面,尽管有太祖、高祖时期打下的基业,但苻长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几乎将家底基本败光,连年征战,光是各州郡人口就减少了三成,农耕废弛,大量土地荒芜,法纪尽乱,氐族贵族任意胡为,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百姓怨声载道,朝堂之中,一方面是大臣不断地被以各种名目清洗,另一方面有志于从政的各族英才却报国无门,空被埋没。而对外东西南北四面都有强敌觊觎,可以说随时都有被外敌蚕食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苻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经常处理政务直到深夜。 苻江对云孟极为看重,登基以后,甚至将东海王府都赐给了云孟,而云孟也在桃园中住得习惯,即使整个府邸都已属他,他却仍旧住在桃园。苻江也时常诏云孟入宫商量时局,君臣二人每每聊的通宵达旦,忘记了时辰,只是现今苻江身为一国之君,而云孟身为臣子,宫规森严,往来起来多有不便,后来苻江干脆下旨,特准云孟只要有事觐见,入宫可不受限制,这样一来倒是如先前在王府一般了。 这日深夜,宣室殿中只有苻江、云孟君臣二人,苻江若有所思,又略带伤感的问云孟道:“先生可否记得,朕与先生之约?当日先生信心满满的说过将助朕完成大业,先生言而有信,运筹帷幄,巧施三计,才有了朕的今日,可以说先生居功至伟。相比之下,朕却好像是言而无信啊!” 云孟听到此处连忙起身,躬身施礼说道:“陛下,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苻江摆摆手示意云孟不比多礼,然后说道:“朕可是答应过要帮助先生昭雪复仇的,不是朕忘记了,而是眼下的国力,朕真的拿不出手啊!朕也知道先生是不会因此怪朕的,可是让朕如何面对遥妹啊!” 苻江这番话,听得云孟倒有些糊涂了,于是问道:”陛下,你我君臣之约怎么又与郡主有何关系吗?” “哎,先生有所不知。”苻江叹了口气,又说道:“这几日,遥妹总是找机会明里、暗里提醒朕,给朕讲大道理,说什么不能当了皇帝,坐上皇位就忘了当初有恩于朕的人,要做一个有信义的君王,不能让贤臣伤心等等,朕知道遥妹是在为先生说话,可不论怎样……” “陛下不必说了。”苻江还想说下去,却被云孟拱手打断了,云孟又说道:“如果因为此事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的确陛下与臣有过约定,臣也一定要昭雪复仇,但绝不是现在,臣当时所言助陛下成就之大业,绝不是仅仅帮助陛下推翻暴君夺得帝位如此简单。” “哦?先生这么说,朕倒是很有兴趣,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苻江又问道。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臣所说大业乃是要助陛下实现内有贤臣良将辅佐,百业兴旺,国力强盛,外则荡平燕、凉、代、仇池,统一江北,与晋南北对峙,二分天下之局面。” 苻江听了很是激动,也站起身走到云孟近前,说道:“先生有如明灯,为朕指明了宏图大志啊。有先生相助,朕无忧矣!” 云孟又拱手说道:“只有陛下完成此等大业,才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臣不才,随时愿为陛下分忧。” “好,先生之言朕当然信服,不过,先生,遥妹的心思难道你猜不出吗?”苻江笑问道。 反看云孟却是一脸茫然,无所应答。(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施展宏 大秦天王苻江认真聆听着云孟为大秦今后设计的谋划,云孟说道:“如今虽说是外有群狼伺机而动,但若细细分析,眼下却也是我朝休养生息的最好时机。” 苻江听云孟的话感觉似乎前后矛盾,于是疑惑的问道:“先生,既然是强敌环绕,又为何与我朝有利呢?” 云孟点了点头,从苻江的书架上去下一张山河地形图来,“主公请看。”云孟手指着地图说道:“我朝四周,南方有晋,多年征战其势最大,但如今晋廷之中,皇帝懦弱,朝中大权都由桓原把持,且桓原自关中兵败后,基本上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争权夺利之上,可以说近几年内根本无心犯我。再看西方大凉,大凉张氏本为晋臣,起初还懂得笼络民心,发展农耕,只是近十年来,张氏内部纷争不断,国力也随之渐弱,根本无力犯我,倒是陛下可以给其稍稍施加些压力,迫使其称臣岁贡,则西方暂时无忧矣。至于仇池与代,一个地处边远,尽管号称兵强马壮,但毕竟只限于一州之地,倒是不足为虑。另一个拓跋氏根基太浅,部落纷杂而缺乏统一,只是时而滋扰边境官民,却未攻城略地,只要密切监视其动向,加强屯军,便也无恙。唯独北面辽东慕容氏,其国力、兵马的确都远在我朝之上,若是来犯,以我朝现有实力实难应付,不过当今燕内执政慕容平,生性贪利、胆小,陛下只要对其重金收买,料想其短期内不会有大动作。故而,尽管有强敌环绕,只要分儿化之。处理得当,也可变不利为有利,于此夹缝之中改革积弊,休养生息,然后待国力渐强再徐图进取。” 苻江听后不住的点头,然后起身对云孟说道:“先生不拘泥于眼前。格局之大亦合朕之心意,而且洞悉列强诸雄,为大秦江山社稷指了一条明路,此情此景令朕不由得联想到当年刘皇叔与孔明之隆中对,天下三分有其一。而先生之灼见,之功劳都可与诸葛媲美。” 云孟躬身施礼,说道:“陛下赞誉臣实不敢当,只不过丞相为国家鞠躬尽瘁之德,的确是云孟之楷模也。” 苻江又点点头。感慨的说道:“先生对朕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先生之才如今大秦之中无人可及,朕有心拜先生为相,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不不不,陛下对云某有知遇之恩,又不嫌弃臣之出身,咨臣以当世之事,对臣信任有加。如今臣已然身居高位,战战兢兢恐有负陛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必须要懂得左右平衡之道,切不可再对臣过分偏爱,以免引起朝中非议。至于陛下对臣之隆恩,臣心领便是。”云孟拱手出言劝阻苻江。 苻江带着些许复杂的眼神看着云孟,说道:“先生之虑倒也有理,确实尽管朕已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然宗亲贵族、王公大臣暗地之中势力盘根错节,对朕也只是表面臣服。试想今后若是要改革积弊,这些人可能就是最大的障碍。而先生若能不位及阁首,恐怕今日你我君臣所谓宏图。就只能停留纸上说说罢了。”苻江似乎对推行改革有些底气不足。 云孟想了想后,说道:“诚如陛下所言,朝廷亲贵势力庞杂,其中不服纲纪者又大有人在,这些人多年以来上则目无朝廷,下则肆意践踏百姓,而且已成为习惯。的确,要推行新政,这些人必然会百般阻挠,甚至会暗中破坏,危及皇权,可相反,陛下要决心励精图治,开创强秦,就必须正视这些积弊,就必须先拿那些敢于挑衅国法之人开刀。故而从这一点来讲,臣更不能受相位。相位固然显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何意义,难道真会对陛下施政有助吗?” 苻江听云孟之言大为不解,又问道:“先生之意朕不是很明白,先生可否明示?” 云孟拱手说道:“回陛下,臣以为治国理政好比求医问药,决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也不能因为手上有疮就将整条手臂截去。眼下对待朝廷亲贵也是如此,这些人大都因为曾有功于大秦,或是先皇旧部,发展至今羽翼广布,势大极大,推行新政势必会触及其利,也当然会有所反应。但若是因此就简单处置几个家族,绝非明智之举,那样的话便与暴君苻长无异了。” 苻江听得等糊涂了,心想“先生一会说要朕敢于对不服法纪者开刀,一会又说不能简单处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于是苻江问道:“先生这么说倒是让朕有些左右为难了,有人作乱要杀,但又不能说杀便杀,这是何意?还请先生赐教。”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陛下糊涂,的确怪臣解释不周。且听臣再详细述说。方才陛下说得很好,有人作乱必须严惩,但因何处置,如何服众,而且还要达到杀一儆百之效。这就是要立法纪,只要有人敢违反朝廷法纪,不论王宫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应一律依纪处罚。如此推行下去,大秦风气一定会焕然一新。同时,对待亲贵也要因势利导,先礼而后兵,对他们先晓以利害,让他们顾全大局,拥护陛下新政。相反若是还有冥顽不灵之徒,那只能让其尝尝法纪的厉害。如此天下还有何人不心服陛下,陛下新政亦可推行。” 苻江这回听明白了,不住的点头,云孟接着又说道:“臣以为凡事总要有个入手,而高居庙堂能做的只能是些表面文章,难以产生实效,故而云孟愿做陛下马前之卒,去为陛下试深浅。” “先生万万不可,这些事尽可让别人去做,先生只管为朕谋划便可,朕怎可让先生只身涉险呢?何况朕身边也离不开先生啊。”苻江听到云孟的想法后说道。 云孟拱手说道:“陛下不必为臣担忧,要助陛下成就大业,臣便必须走到大幕之前,不能总躲在陛下身后,受陛下庇护。陛下一国之尊,一举一动都事关大局,相反臣却不同,臣只是陛下一个谋臣而已,即使做错也无关大局。何况,为陛下献策之人是云孟,那么所献之策是否妥当,又是否应该适时修整,都应由臣来亲身体会。而且臣也不会离陛下太远,仍可以为陛下献策。” “哦?听先生之意,莫非先生已有决定?”苻江问道。 云孟点点头,拱手说道:“臣请陛下下旨任臣为始平令。” “什么?先生要去始平?”苻江满脸惊诧的问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始平治乱(一) 始平位于秦都长安以西,距离长安仅一百余里,云孟之所以要选择始平作为其实施新政的第一站,正是因为始平的特殊,而这特殊就在于始平县城定居着许多大秦亲贵、豪强,而这些家族中又有许多是从枋头返回来的贵族,他们的祖上都曾参与过太祖的枋头兵变,可以说几乎都是对建立大秦的有功之臣。而正是因为只一点,这些家族中的一些人依仗家族身份目无王法,横行霸道,始平治安一塌糊涂,百姓苦不堪言,由于盘根错节的关系,而朝廷也拿这些家族没有太多办法,当地官府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当年的暴君苻长听到始平二字也是直皱眉头。所以当苻江听到云孟说要到始平,才会那么惊讶,因为这个地方的的确确太为棘手了。 一日清晨,一架马车出了都城长安,向西驶去,官道上马车疾驰,不断将道路两边密林中的鸟群惊飞,车厢之中云孟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摇晃。云孟轻轻撩开车厢一旁的布帘,此时马车已经转过一个岔路,一眼望去绿油油的,百里平原尽收眼底,扑面而来的是阵阵混合着泥土与植被气味温暖的微风,再往远看却是在重重薄雾之中一座城池若隐若现出来。此情此景,云孟不由得眉头微皱,双目直视着远方,满怀复杂心情。其实此行始平云孟心中也是没底,他深知始平一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也许自己面对的将是与想象中根本不同的情形,能不能拿下始平,关系到新政能不能顺利推行,也关系到自己能否在大秦站稳脚跟,因此这一战云孟只可赢。而不能输。胡思乱想之间,云孟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了殷渊的笑容,自己此时的处境与当年殷兄扬州赴任那一幕太像、太像了,想到殷渊,云孟仿佛又找回了自信,慢慢的闪烁出了坚定地目光。 苻江最终同意。命云孟为中书侍郎,兼任始平令,又担心云孟此去会有凶险,便准备安排吕光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吕光因为手头还有其他事情处理,便与云孟约定,让云孟先走,待他安顿一二,随后便骑快马去追云孟。 一百多里的路程没有多远。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始平城郊。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一层薄雾已经尽数散去。始平县城并不大,城墙也不高,看去好像多年未曾加固似得,很多地方斑驳凸凹,甚至一些墙砖都已剥落,就连城门楼上都长出了高高的蒿草。再看城门口,见不到一名守城的兵士。任由得行人、车辆和牲畜自由进出,倒是在角落之中歪歪斜斜的放着几支长枪。看来守城的兵士不知是去哪里偷懒了。云孟没有直接进城,而是下了车,在城门边的一个茶棚里坐了下来。茶棚不大,只有三五张桌子,也没什么人,开茶棚的是一个三十几岁模样的中年汉子。见到终于有客官光顾,中年汉子笑呵呵的迎上前来,说道:“客官喝茶?”云孟点了点头,中年汉子于是找了一只干净的茶碗,又给云孟倒上温茶。说道:“客官请用,这几日天气反常,异常的炎热,客官您喝些温茶,最是解渴。” 云孟道了声谢,端起碗喝了几口水,然后将碗轻轻放在桌上,问道:“这位大哥,小弟是外乡之人,初来此地,总有些好奇之处,不知可否向大哥您打听打听?” 汉子憨憨一笑,又给云孟倒了一碗水,然后也坐了下来,说道:“这位客官,看你谈吐不俗、仪表堂堂,小的猜想您一定是位读书人。又听您说话口音也不像这附近人士,对此地有些好奇也不奇怪,不是说大话,小的在此地开茶棚也有些年头,这始平县城中的事情,也还是知道一些的,却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云孟微微一笑,问道:“这始平城离长安按说不远,却为何是如此萧条的景象,怎么城墙都好像多年未修过了似得。在下听说这始平城中住着许多王公贵戚,按理说应该异常繁华才是,在下实在不解,还请大哥为我说说这其中的缘故。” “嗨!公子要问这个啊!”汉子说道,又将身子往云孟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可别提什么王公贵戚了,就是因为这些人来到始平,才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县城糟蹋成这个样子。” “咦?这又是为何啊?”云孟又问道,汉子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又低声说道:“始平原本就是个小县城,虽说是小,可也是太太平平,咱小老百姓不就图个这吗?要怪就怪始平离长安太近,京里那些大老爷们也都有一大帮亲戚、家人需要安置,京城又不能待,这下始平便成了他们的后宅了。其实这也没什么,要是这些人能给始平百姓带来点好事、带来点繁华反而不是更好,可谁能想到,这些老爷们就如同一帮饿狼一般,不停地盘剥、敲诈始平百姓,到处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简直是无恶不作,城里有些本事的人家,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剩下的平头百姓只能是小心翼翼、度日如年。您瞅瞅,我这茶棚如今一天下来也挣不到几个铜板,眼看就支撑不下去喽!说不定哪天我也得到外乡逃难去了。哎!”汉子越说越伤感起来。 “这简直就是‘**’,难道始平本地官府就不管管吗?”云孟略带气愤的问道, “哪里敢管啊,先前有几位县令也出面调和,甚至也给朝廷上书过,可结果怎样,那几位老爷不是被贬了官,就是被调离了,如今始平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父母官了。就连衙门里的衙役公人,也都找不着人。”汉子又解释道。 “怪不得这城门口连个守门的兵士都没有,原来是始平县衙早已成了一盘散沙,难道他们就白拿着朝廷的饷银,不干人事吗?”云孟自言自语道,只是由于气愤,讲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客官小声些、小声些。”汉子连忙劝云孟,又拿手指着茶棚后边,小声说道:“那二位就在后面歇着呢,客官讲话一定要轻点,可别招惹到他们。” 云孟听到这句话“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在就好,朗朗乾坤之下,身为衙门公人却擅离职守,好大的胆子。今日,云某正好就先拿这两个奴才开开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始平治乱(二) 茶棚老板一看云孟要去触那霉头,连连摆手说道:“小人不知公子究竟是何身份,但无论如何您也千万不要去自找麻烦,别看这帮人在城里的豪门面前便是一副奴才相,可在咱百姓面前可就变成了爷爷啊。公子您就听小人之劝,喝完茶就赶紧离开此地吧。” 云孟看着汉子,轻声说道:“这位大哥,请不要担心,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受皇命而来,专门来整治始平乱象的。”说完云孟快步绕过茶棚,果然在茶棚后面的草垛旁边,斜靠着二人,看穿着确是衙门的府兵,只是敞胸露怀,衣冠不整,此时这二人正打着瞌睡,其中一人嘴角还正淌着口水,简直是丑态百出。 云孟上前几步,喝到:“醒醒、快起来!” 其中一人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骂了一句:“滚开。”吧唧吧唧嘴,又闭上了眼。 另一个干脆睡得更死,动都没动一下,这时又将围上来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在后面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云孟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喝到:“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离职守,还不起来等待何时?” 这次倒是把偷懒的二人给喊醒了,一个揉着眼睛,另一个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口中骂道:“是何人大胆,竟敢惊了老爷们的美梦。”二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定睛看去,眼前站着一个白衣书生,正冷冷的的瞪着他们。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大量云孟,见云孟穿着不俗,不像是平民百姓。于是稍稍收敛了一下,问道:“是你方才唤我们?可有何事?” 云孟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何事?我来问你二人,你二人是不是这始平城门外值守的县衙公人?” “对呀。难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另一个府兵一边指着自己脏兮兮的公服,一边反问道。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当值期间在此偷懒,又算不算擅离职守呢?”云孟又问道。 “哎呦,看来你是来找茬的,就算是又能怎样呢?”先问话的那个府兵从云孟话语之中判定云孟一定不是本地豪强家族之人。因为始平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们只顾着自己享受,哪会管这等闲事,估计眼前之人也就是个过路的书生,于是语气也不再客气。 云孟冷冷一笑,说道:“你倒是不打自招,却是省去了我许多麻烦。只是你等可知你二人又多了一条知法犯法的罪过吗?” 二人一听云孟如此质问,顿时也来了火气,其中一人搓了搓手,笑道:“年轻人不要太过冲动。爷爷劝你还是莫管闲事,该干嘛就干嘛去。激怒了我们,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看你斯斯文文的干什么不好,偏偏要管此等闲事,始平就是这样,连县令老爷都跑了,你还想做什么。难道你是这始平县的大老爷不成?真是牝鸡司晨,多管闲事。”二人说后一阵大笑。 只见云孟被二人羞辱也不生气。而是面无表情看着二人,待二人笑过后,才问道:“你二人笑完了吗?若是笑完了的话,尔等来看看这是何物?”说着云孟将右手手掌一摊,掌中一物露了出来。 “这、这、这是大老爷的竹符。你、你、你,究竟是何人?难道你真的是……?”二人见到云孟手中之物。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云孟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不错,本官正是始平新任县令。” “扑通”、“扑通”两声,两个府兵跪倒在地,浑身发抖。不住地给云孟叩首,口中还念叨着:“小的知错、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老爷。”二人窘态惹得围观的百姓一阵哄堂大笑。 云孟看着二人又说道:“你二人既然身为衙门公人,拿着朝廷的奉银,就应该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分忧。如今你二人不仅是尸位素餐,而且衣冠不整邋遢至极,败坏了衙门风气,如何面对百姓?”地上跪着的二人,连连称是,不住地作揖。云孟接着说道:“依然你们方才也自认有错,那么有过就必须要有罚,不过本官念你二人态度诚恳,皮肉之罚就姑且记下,就罚你二人脱掉上衣,负上荆条,一路走回县衙,沿途高喊‘我等知错’,可好?” “好、好、好,多谢老爷开恩,多谢老爷开恩。”二人如捣蒜般给云孟叩首,围观人群见云孟处置了两个公人,更是发出了连连的叫好声。始平百姓兴奋无比,奔走相告,终于来了一位秉公执法的青天大老爷。 云孟这边的动静不小,消息也了传回县衙之中,县衙官吏之中只有从事张衡值守,张衡听说新到任的大老爷已经到了始平,连忙招呼在衙的公人准备出迎,可呼唤再三却只有三五个衙役公人走了出来,其余的不是告了假,就是不知去向。无奈之下,张衡只好向这三五人说明新任大人将至,要大家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迎接老爷,可是众人却是无精打采,毫不在意的样子,其中一名衙役说道:“张从事根本不用太上心,无非就是朝廷又派了个过路的老爷罢了,多则十来日,少则三五天,甚至刚一到这破败的衙门扭头便走了也说不定。张衡也叹了口气,这名衙役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先前那几位老爷不都是这样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了吗?始平不仍然是一副烂摊子吗?可对这位老爷,张衡隐隐的觉得好像与原先那些不大一样,倒不是因为听说了这位新老爷刚才在城门口整治了擅离职守的府兵,而是长安城中的一些传闻似乎与这位新老爷有关。 始平主街不长,云孟随着两名府兵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县衙,说是县衙,其实破败的就如同一座弃庙一般。院墙斑驳,县衙大门半开着,门上的朱漆也早已被日照雨淋褪了本来的颜色,透过门洞隐约可见的是院子中荒草遍地,大门上悬着的匾额上也满是厚厚的灰尘,已分辨不出上面的字迹。云孟站在府衙门前看了许久,心中不由得感慨道:“真是荆棘密布,前途未卜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始平治乱(三) 从事张衡听到衙门外好像有喧闹之声传来,连忙招呼众人出去,一出府门就看到在一群百姓簇拥之下,一位白衣书生站在衙门前的台阶下,另外还有二人光着上身,背负荆条垂首站立在书生身旁。张衡一看就知这位白衣书生定是新任的始平令。连忙紧走几步,到了云孟近前躬身施礼说道:“不知大人到了始平,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云孟一瞅眼前男子,身高七尺,黑红脸膛,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看容貌应该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可却已经是头发花白。云孟拱手还礼,问道:“云某行事素来低调,事先也未曾知会具体何时到任,足下又何罪之有?倒是还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张衡又拱手说道:“属下张衡,现任县衙从事之职。大人一路之上鞍马劳顿,还请您移步县衙内歇息。” 云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张衡身后三三两两的几个公人,然后随张衡,进入了县衙。进到院中,张衡又说道:“大人,这县衙正堂因为闲置了许久,也没来得及清扫,有些凌乱,大人还请到二堂休息。” 云孟则眉头微皱,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依本官之意,既然云某身为始平正印,初一到任便转到二堂似乎有些不妥吧?这让始平百姓如何议论本官啊?” 张衡以为大人生气,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在下只是想命人先将正堂打扫干净后,再请大人升堂啊!” 云孟表情微缓,说道:“张从事不必紧张,本官并未怪你,只是想既然县衙外边已有那么多百姓围观。何不将府门打开,请他们堂上听政!” 张衡听大人这么说,也是惊讶,心想“这样的大人可真是少见,初来乍到便要升堂问案,莫非是有备而来?”既然大人有命。于是张衡便安排几名衙役先行将大堂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又陪着云孟来到大堂。云孟迈入县衙大堂,景象简直是令人不忍直视,用“破败”之词来形容也不为过。不仅是满地灰尘,墙角挂着蛛网,就连堂上座椅也已破烂不堪,唯有堂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尚还清晰可见。 云孟转身问张衡:“张从事,为何县衙衙门如此破败不堪,按例朝廷每三年都应划下专银以为修缮之用。难道是朝廷所划的专款没有兑现吗?还是有人以此在中饱私囊?” 张衡见云孟质问,也有些慌张,忙解释道:“回大人,并非是朝廷专款没有拨付,也绝非有人中饱私囊,而是,而是这其中另有缘由啊!” “哦?是何缘由张从事倒是说来让本官听听。”云孟问道。 张衡拱手答道:“大人请坐,容属下回禀。” 云孟一看张衡表情心知这其中并简单。便说道:“这样啊吧,此事你我回头再议。眼下。本官要拜托张从事一件差使。” 张衡一听云孟这么说,忙躬身道:“您客气,为大人效力乃是在下本职,有何差事大人尽可吩咐。”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本官想请从事为本官写下一张文告。” 张衡心想“一张文告而已,倒也不是难事。”于是又问:“不知大人要在下写些什么呢?” 云孟顿了顿。说道:“文告上大概要写三个意思,一是本官到任首要整顿吏治,清点在册官吏、公人、差役,凡无故不在职者必须在一日之内回县衙点卯,如有不到者一律除名。二是今后县衙公人不得惊扰、盘剥、欺压始平百姓。不得慵懒浮惰,如有违者一律严惩不贷。三是始平百姓凡有冤情,不论牵扯何人,俱可到县衙鸣冤,只要冤情属实本官定会秉公办理。内容并不繁多,就不知从事敢不敢写。” 张衡听后心中一惊,倒不是张衡不敢写这文告,而是眼前这位新老爷的这些做法确实是让他刮目相看,这明摆着是冲着整顿始平吏治和这城中的豪强们而来的,看来这位大人真的不简单,难道真的与京中的传闻有关? 张衡想着,不由得却忘记了答话,云孟轻咳了一声,张衡方才回过神来,云孟看他似乎若有所思,便问道:“难道是张从事有何顾虑?若是为难,云某也不会勉强。” “不、不、不,还请大人不必误会,大人吩咐之事属下自当尽心办好,只是属下心中有些疑问故而走了神。”张衡怕大人多心,便又解释道。 云孟也觉得这个张衡从一开始就吞吞吐吐,似乎有很多疑虑,于是问道:“既然张从事有疑问,可否说给本官听听,看看本官能否解释一二。” 张衡见云孟追问自己,也就索性答道:“其实属下之疑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只是进来从长安传来一些消息与大人您有关,属下也是有所耳闻,好奇之下才会有了些疑问。” “哦?居然是与本官有关,那么从事就更应该讲讲了。再说今后你我一同共事,就更应该开诚布公了,张从事你说对吗?” 张衡连连点头称是,又继续说道:“大人未到始平之前便有传闻,说您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之所以任这小小的始平令,其实是要为陛下推行新政扫清障碍,也就是说大人来始平就是冲着始平城中的王公贵戚们来的。” 张衡说到这儿,就看着云孟的反应,云孟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这消息传的好快啊!”然后又对张衡说道:“倒也是大致如此,从事还有吗?” 张衡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起来,云孟见状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也是性格直率之人,张主事若是想问尽管说来,不必如此。” “是,属下是想问大人的官讳是否是上云下孟,字景略啊?”张衡终于问出了口。 云孟又是微微一笑,然后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本官正是云孟。” 张衡一听眼前这位新达人果然便是传说中的那位奇人云景略,眼前一亮,立刻又是躬身施礼,激动的说道:“大人果然哪位是誉满长安,学贯古今,曾舌辩暴君、三计安天下的当世奇才啊!张衡能有幸在大人左右效力,实属张某三生有幸啊。既然大人到了始平,张衡便吃了一颗定心丸,有大人在,何愁不能刹住这始平城中的歪风,这回始平百姓可是终于有盼了,张某也定会尽心竭力辅助大人,绝不会有丝毫懈怠。”张衡言语之中满含着激动。 云孟起身双手将张衡扶住,说道:“云某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蒙陛下错爱,仅仅为陛下出了几个主意,绝担不起什么当世奇才,不过云孟能有张从事相助,也不会落得个只身奋战的景象,做起事来也会多了些助力,只要从事没有顾虑,云某今后还要仰仗从事了啊。” 张衡再次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张某等这一日已经许久,如今有大人做主,在下定当勇往直前,绝不退缩。”(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始平治乱(四) 云孟有了从事张衡的协助,很快便理清了始平现今的状况,始平豪强之中有两大家族最为嚣张跋扈,一个是强家,另一个是程家。衙门公告张贴出去后,短短两日便有上百张状子状告始平豪强家族,不是霸占田地、抢人子女,就是欺行霸市、草菅人命,而这其中又十之**指向强、程两家。另外张衡还告诉云孟,之所以始平县城以及县衙破败失修,原因不是朝廷拨付的专款未到,而是被程家给半路截用了,起初说是暂借,谁知到最后却是只借不还,加之这是前几任老爷留下的糊涂账,后来的几位老爷也不敢得罪程家,干脆装作不知,日子久了便成了如今的一副样子。听到这儿,云孟有些不解,问道:“朝廷专款三年一拨,都是度支府依例拨付的,那程家再势大也不能将手伸到度支府吧?” 张衡叹了口气,答道:“云大人您有所不知,程家之所以势大,不仅仅在于家族早年战功显赫的缘故,还有就是在当今朝廷中的背景。” “哦?这始平程家家主早年枋头兵变便追随太祖,尽管当时仅是个帐前校尉,但因其忠心护主,所以后来也得到了太祖的恩宠。至于程家在京中的背景?程家、程……莫非是指尚书左丞程祖?”云孟问道。 张衡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没错,尚书左丞掌管天下纲纪,尚书右丞掌管天下钱粮,虽都是尚书属官,但尚书右丞还必须听命于左丞,尽管朝廷修缮专款是由度支府划拨,但终归又离不开尚书右丞支配,所以名义上是给始平下拨的银钱。只是在纸面上转了个圈便又回到了那程大人的案头,当然还要找个理由堵住外官们的嘴,于是就有了半路截银这桩事情来,说到底始平连一文钱都没见到过,还可能背上了朝廷专款使用不善的罪名。” “听你这么一说,程家根本就是贪墨专款。中饱私囊,却还冒着一个借用的名声,而且还要拉上始平做垫背,只要始平无人敢揭发此事,他们便堂而皇之的侵吞了了这笔专款,对吧?”云孟又问道。 张衡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即使有人敢去告发,这种案子最终还不都要有尚书左丞来办。那不是与没有告一个样子吗?还有何用处,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 云孟听到此处,心中倒是有了算计,“程家势大依仗的就是京中的程祖,这个程祖素有城府,表面之上为人正直、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其实却是见风使舵、极尽钻营之徒,早先苻长未为储君之时只是一个普通的亲王。而当时皇后强氏和朝中群臣都一致保举晋王苻柳为太子,程祖当时就最为活跃。极尽所能为苻柳歌功颂德。后来高祖以巫术卜卦,得‘三羊五眼’之符,觉得是上天暗指应立三子苻长为储,程祖便立刻转了面孔,说苻长天生异像乃是神人下凡,若立为太子。日后继位必可保大秦江山永固,而晋王苻柳虽有才德,但难与苻长相提并论,于是高祖决定立苻长为储。苻长继位以后觉得当年程祖有功于他,于是提升程祖为尚书右丞专司全国纲纪。苻长在位期间许多冤案,包括广平王苻眉之案其实也都是苻长假手于其办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程祖也是暴君苻长的帮凶之一,只是此人太过油滑,得知苻江夺得帝位后,竟然又故技重施,一改先前的嘴脸,以一副大义凛然之态示人,声讨苻长之暴虐,历数其罪。陛下也知道想程祖这等骑墙之人,只会惺惺作态,而不会兢兢业业,是绝不能堪以重任的。只因陛下刚刚登基不久,根基尚浅,也暂时拿其无太多办法,只得仍重用其为尚书左丞。不过,如今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则可以杀一杀豪强贵戚的歪风,二则可以整顿一下朝廷吏治,让天下官吏都明白当今朝廷以务实求真为本,那些阿谀奉承、蝇营狗苟之辈趁早收起尾巴,本分为官,否则便绝没有好的下场。” 张衡见云孟沉思不语,也不敢打扰,便慢慢的退了出去。当退到门口,就听云孟说道:“张从事,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你陪本官去拜访程家。”张衡心中狐疑“这云大人是何意,难道是也惧怕了那程家势力不成?”但也不敢多语,只是拱手称是。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云孟身穿便服刚迈步走出房门,就见从事张衡早已在外等候,云孟微笑道:“张从事到的好早啊!” 张衡拱手说道:“大人昨日命在下准备今日拜访程家之事,在下左思右想之下着实为难,故而早早在此等候,还请大人责罚属下办事不力之过。” “哦?有何不解,又因何要责罚从事啊?”云孟不解的问道。 张衡于是解释道:“大人既然要亲自登门拜访程家,程家又不比寻常,大人总要带些礼物以表敬意,可如今县衙实在是一穷二白,没有半点开支啊!” “哈哈哈,张从事呀,张从事,你这分明是在试探本官惩治豪强的决心,看来你还是信不过云某啊!”云孟大笑,然后说道。 张衡见自己的心思被云孟看穿,于是也不再掩饰,对着云孟拱手说道:“在下昨日见大人得知程家背景后沉思许久,后又命属下安排今日拜访之事,于是在下猜想大人是不是忌惮程家势力,有所动摇,故而想去与之交好,只是在下又不敢肯定,于是便想对大人言语试探一番,不想被大人识破,在下知罪,请大人责罚。” 云孟听后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张从事对云某有误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张从事尽管相信本官的决心,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是而已。” 张衡听到云孟如此表态,也深感惭愧,再次给云孟道歉,然后问道:“既然如此,大人,您今日可还要去程家吗?” 云孟仰头看了看天,说道:“去,当然要去,他程家欠了我衙门的专款,怎能不向他去讨要?” 于是,二人步行前往程家大宅,这才引出云景略路惩恶奴。(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始平治乱(五) 云孟与张衡离开县衙,也未带其他随从,二人步行前往程家大宅,云孟也想顺便看看始平民风如何。张衡一边陪着云孟,一边为云孟介绍是平的风俗特产,二人边走边聊,云孟从张衡介绍之中得知,别看这始平不大,如今也有些破败,但始平却是能人辈出,汉时的马季常、女史官班昭、三国时之马孟起等名人居然都是出自始平,始平尽管地处西北,但却民风淳朴,而且还崇尚儒学。 二人聊着正起劲儿,就见前方路旁围拢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之声从人群中传来,外边围观百姓都伸着脖子往里看,不时的有人摇头叹气,还有人转过身小声的唾骂。这一幕也同样吸引了云孟、张衡二人的注意。云孟心想“反正时辰尚早,倒不如看看发生了何事。”于是示意张衡一同过去看看,张衡在前开路,云孟跟在后面,云孟个子高,隔着人群便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可把云孟气得够呛。原来人群之中围着的是一个皮货摊位,摊位里面站着一老一少,看穿着打扮不是汉人,倒像是氐羌,年纪大一些的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估计得有六十几岁,小的是个少年,高高的鼻梁、宽宽的脑门、眼窝深陷,倒是挺清秀,看样子少年最多也就十来岁。摊位外边站着一个五短身材之人,只是背冲着云孟这边,看不清五官相貌,不过看此人身上的皂色公服,应该是个街面上的胥吏。而此时摊位上的各种皮货散落了一地,少年则是将老者护在了身后。就听这个胥吏指着面前的一老一少尖声骂道:“少废话,要莫你们乖乖的交了费,要莫就给老爷收拾东西。然后滚到一边去。” 卖皮货的老者气的胡子直颤,一个劲儿直喘粗气,倒是那少年却很镇定,说道:“分明我们昨日已经交过费了,为何今日还要交,再说这一大早还没开张。哪有钱交你?” “哎呀?你这小子牙尖嘴利,还挺能说,告诉你,老爷是按日收费,你们要是交不起也行,哼,我看你们这些皮货手艺嘛,倒也凑乎,既然拿不出钱来。就拿你这些皮货抵了吧。” 胥吏阴阳怪气的说着,然后伸手就要拿摊位上的一个皮酒囊。那少年哪里能让他抢,一下子冲了上去伸开双臂挡在胥吏面前,胥吏有点火了,骂道:“赶快让开,你要是惹火了老爷,以后你就是做梦也别再想在此摆摊了。” 这时那个老者也赶紧过来拉开少年,有一个劲儿的给胥吏作揖赔礼道:“大老爷您别生气。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们的确是暂时没钱。要不这样,等一会儿开了张,我一定把该交的费用给您补上,您看行吗?” “你是不是把老爷的话当做放屁呢?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钱就拿东西抵。你别再废话了,要是妨碍老爷的公务。现在是按日收费,一会可就要按时辰收费了。到时候就是把你这些皮货全都算上,恐怕也不够抵的。”胥吏又威胁着说道。 围观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有的摇头、有的叹气,却没有人个人敢出来管管。张衡也看的火往外冒。低声自语道:“简直是无法无天,真给衙门丢脸。”说着就要往人群里面挤。 云孟一把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然后低声说道:“从事莫急,再看看再说。”张衡见大人发话,便强压下心头怒火,站在原地继续往人群里张望。再看里面,老者见胥吏步步紧逼,又是出言威胁,好像是有些胆却准备就此忍让了,转身就要去拿那个皮酒囊,想就此打发了眼前的这个瘟神。可老者刚把酒囊递到胥吏手中的一刻,老者身后的少年,“噌”的一下又跳到胥吏近前,一把拉住酒囊上的皮带就想往回夺,胥吏哪肯松手,这样两人便僵持起来,别看少年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胥吏拉了几下居然没拉动,这下他可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举起一只手就要打那少年。可他手刚扬起来,还未落下之际,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喊“狗奴,住手!”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紧紧地将胥吏挥下去之手的手腕给抓住了,胥吏一惊扭头一看抓住他手的人他倒是认识,只是此人如今为何也敢管自己起闲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于是另一只手松开了酒囊,冷笑的说道:“哎呦,我当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张从事啊。” 原来出手拉住胥吏之人正是张衡,张衡见胥吏放开了手,自己也将手松了开来,说道:“原来是强达啊,好些日子没见到过你啦。” 原来这个胥吏叫强达,强达转过身眯着眼看着张衡,问道:“张从事你不好好看着你的破县衙,跑到我的街面上来想要做什么?我要是没听错,你刚才好像是在骂我吧?” 没等张衡答话,就听张衡身后有人高声说道:“是我说的,怎么了?狗奴便是狗奴,穿上人皮莫不是还想做人不成?” “哄”的一声,这一句话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强达可受不了这个,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公然嘲笑与他。强达眼睛一瞪,朝张衡身后一看,原来是站着个白衣书生,此时书生也一脸冰霜的看着强达。强达根本不屑,一撇嘴说道:“原来是你骂的,好,敢认就行,正好张从事也在,那老爷就治你个辱骂衙门公人,妨害执法的罪过,带你回衙门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闲事。”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说道:“你也敢自称衙门公人,我怎么看你倒像是冒名顶替,招摇撞骗,要抓也应该抓你啊。” “嘿嘿,今日真是的,碰上这么多充大头的,那老爷就让你尝尝老爷手中鞭子的厉害。”说着就从腰带上抽出一条皮鞭来,又对张衡和围观众人喝道:“老爷执法,你们谁敢插手,一律按从犯论处。”说着,强达拎着皮鞭就朝云孟逼过来。 张衡哪里能让他无礼,一侧身挡在强达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强达休得无礼,这位是新到任的大老爷。” 强达微微一愣,心想“真是晦气,怎么让我偏偏遇到新来的始平令。”原来云孟昨日到始平后的几番举动强达也是听说了些,也知道这位新老爷有些来头,不大好惹,寻思着改日备份厚礼专门拜会拜会,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相遇。强达眼珠一转,立刻换了副嘴脸,将蛤蟆嘴一咧,笑着冲云孟作揖说道:“原来是大老爷微服私访,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老爷请先回县衙,待小的处理完这两个刁民后,再专程给老爷请安去。” 云孟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叫强达,对吗?” “回老爷,小的正是强达。”强达赔笑答道。 “那你也是强家人喽?”云孟又问道。 强达一听云孟这么问,以为云孟也惧怕强家势力,腰板一下子直了起来,高声答道:“大人好眼力,不错,我的确是强家之人。是不是大人也想去拜会我家家主,这桩事尽可包在我身上,有我为大人引荐,准没问题,家主一定会接见大人的。”强达如此说一是想在云孟面前耍耍威风,二也是想说给周围的人听听,不就是个始平令吗?你治得了别人,可治不了我,老爷我压根不在乎。(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始平治乱(六) 强达本想抬出强家来压云孟,他也可浑水摸鱼,借机脱身。此时围观的人是越拉越多,张衡走到云孟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强达虽也姓强,但其确是强家家奴出身,早年只不过是强家家主身边的小厮,得了家主的恩惠,在衙门里谋了个收税肥差。平日里此人仗着强家的势力横行霸道,肆意盘剥沿街商铺,滋扰百姓,但又无人敢管。” “哦?那本官今日还真是管对了。”云孟冷眼眼瞅着对面强达,自言自语道。 张衡又说道:“尽管强达只是个奴才,但其身后毕竟有强家撑腰,大人要不还是责罚几句暂且将此事放过?待日后在寻机惩治了这厮。” 云孟转头盯着张衡,说道:“从事你且看看四周,这么多百姓围观,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本官如何能就如此轻易放过这个恶奴,连这个奴才都不敢处置,本官还来这始平有何意义?我等今后还如何让百姓信服?” 云孟一番话,说的张衡脸上火烫,张衡拱手说道:“大人一席话,令属下真是自惭形秽……” “大人?大人?要是您没什么吩咐,小的便先告退了。”强达见云孟与张衡还在交谈,也觉得不宜久留,没等张衡将话讲完,便插言说道,然后转身就想混出人群。 “强达,你要哪里去?”云孟见强达要溜,高声喝道。 强达又转过身,一作揖问道:“大人,还有事吗?” 云孟冷冷一笑,没理强达,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将掉在地上的皮货捡了起来,又交到老者手中。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本官身为始平父母官,对下属有失管教,让您老受惊了,本官在此向您老赔礼了。”说着对老者躬身施了一礼。 老者早已吓得哆哆嗦嗦,老人家哪里见过官老爷还给老百姓赔礼道歉的。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云孟笑了笑,又摆了摆手,让老人家不必激动。转身看着强达,将脸一板说道:“现在该说说你的事情了。本官来问你,你可是衙门在册公人吗?” “是啊!”强达答道。 云孟又问道:“既然你是衙门公人,那本官昨日张榜公告,限在册公人、衙役一日之内回衙门点卯,你可去了?” “这。这个?小人一时有事没走开。”强达支支吾吾搪塞道。 “那本官明令禁止县衙公人不得惊扰、盘剥、欺压始平百姓,不得慵懒浮惰,如有违者一律严惩不贷,你可又知道?”云孟又问。 “小的没有,小的方才只是在按例征费,倒是这两个刁民,百般阻挠,妨害与我。小人何错之有啊?”强达辩解说道。 “大人,他在蒙骗您啊!昨天我们刚给他交了费。今日一大早他又来催要,不给反而还要抢东西,大人明鉴,千万不要信他的鬼话。”此时老者身后的少年冲云孟喊道。 “就是,这个强达平日里竟是对我们敲诈、威逼,沿街商户没少受害。大人可要给始平百姓做主啊!”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这位就是新来的青天大老爷,这下可好了,咱们拭目以待,看看老爷如何治这个奴才的罪。”又有人议论着。 云孟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强达说道:“事到如今你再强词夺理也是没用。在场这么多始平百姓都能作证,本官也亲眼得见,强达你抵赖又有何用处,你若是能态度诚恳、乖乖认罪,或许本官也可能从轻发落与你。” 强达鼠眼转了一转,问道:“大人是说,我要是肯认错,你就肯放过我,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吗?要是这样,强达便认罪,要不是,哼,我就不认。”强大态度极其嚣张,惹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嘘声。 云孟哈哈大笑,用手指着强达说道:“强达你是在做梦不成?你以为本官因为你是强家之人就会怕你,还想小事化了,真是可笑之极。本官也不再与你多费口舌,给你指两条路,你若能当着今日在场的始平百姓之面,诚恳认罪,上天也有好生之德,本官便可轻饶与你,只罚你鞭笞三十,革去公职。相反你若仍不知悔改,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国法无情,本官便不再留你。” 云孟讲话语气越来越硬,强达也是心里七上八下,有些紧张,可转念一想“毕竟我有家主撑腰,那是强家啊,可是皇亲国戚,一个小小的始平令就是胆子再大,还敢叫板强家?”主意已定。强达摇晃着斗大的脑袋,朝四下围观的百姓吐了口吐沫,又看着云孟撇着嘴说道:“看来大人是成心要与我们强家作对,你可知道得罪了我们强家,只要我们家主二指宽的纸条递到京里,别说你小小的始平令做不了了,就是你的小命也可能是被我家家主捏在手中的。难道,大人不怕吗?”到了这一步,强达更加有恃无恐了。 云孟阵阵冷笑,看向强达说道:“看来你心意已决,本官也是多说无益。” 云孟又转向围观百姓,大声说道:“今日有这么多始平父老乡亲在场,便做个见证,强达身为衙门公人知法犯法、假公济私、盘剥百姓,公然违抗禁令,且不知悔改,民愤极大,以律应予以重处,本官今日便判其死罪。” 云孟话音刚落就听一旁强达,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用手指点着云孟,叫嚣道:“狗官,你真把你当回事了,还想治爷爷我的罪,别说是杀我,就是动我一根汗毛,你问问始平城中的有谁敢啊?我可是强家的,强家啊!”强达越来越嚣张,如同一只疯狗一般,不住的吠吼。其实这边一开始吵嚷就有巡街的衙役看到了,只是一边是惹不起的强达,另一边是新到任的大老爷,帮谁也不对,干脆谁也不帮,便远远地躲着看着热闹。此时强达见围观众人敢怒不敢言,便更来劲了,挥舞起双臂,在圈中走来走去,口中还大吼着:“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强达刚喊了两声,就听人群外传来一声如炸雷般的喊声“我来杀你!”与此同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如黑塔般的大汉出现在了强达近前,不由分说举起手中青铜大棍,力劈华山便是一棍,瞬间将恶奴强达的头颅砸成烂泥,可笑强达,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始平治乱(七) “长相叹,几经回首往事只在梦中,难相信,几度春秋故人异域相逢。” 恶奴强达没等弄清一切,仍在妄想可以轻松脱身,便被忽如其来的重重一棍,打得魂飞魄散。围观百姓哪里见过此等场景,一见打死了人,叫喊着四散奔逃,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这一幕也惊吓到了从事张衡,不过张衡还算沉稳,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何人?” 大汉本来背对着张衡,听到张衡问话,将手中大棍上的血迹在强达的死尸上擦了擦,然后将身子一转,将大嘴一咧朝着张衡和云孟的方向嘿嘿直笑,只是黑大汉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惊得张衡连退几步,将身子挡在云孟身前。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大汉并未答话,却是张衡身后的云孟,叫了一声:“曹奇?” 张衡一愣,扭头看向云孟,只见云孟也是一脸惊讶,只不过眼神之中却又带着激动。“看来大人与这大汉认识”张恒心想,于是往旁边一侧身,让出了云孟。这时就听到又有一阵笑声传来,应声看去,原来有一位身穿青色剑袖袍的英俊青年,牵着两匹战马快步走了过来。“蒋英!”云孟又叫道。蒋英满脸笑容的走到云孟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拱手说道:“云大人受惊了,我等受吕光将军之命护卫大人,途中耽搁,来迟一步,还请大人责罚。” 这时曹奇也凑了过来,照着蒋英的样子也拱了拱手,说道:“来迟了,来迟了。” 云孟暗暗吃惊。正欲张嘴问个究竟,就看见蒋英冲着云孟眨了眨眼,又撇了撇嘴,暗示云孟此地并非讲话之所,云孟心领神会也便没有再问,便说道:“既然二位是受吕将军委托。那便不必多礼。” 云孟又给蒋英、曹奇介绍张衡认识,众人一一见礼,张衡得知原来此二人是大人的护卫,便也心中放松,只是张衡疑惑“看情形大人好像与这二人关系不一般啊,却为何又表现的好像只是泛泛之交的样子?”只是发生了这桩事情,程家自然是去不成了,这时躲在一旁的巡街衙役们也赶了过来,于是张衡便命他们将强达尸首抬走。又将强达罪过公告全城。 云孟做梦也没想到能与蒋英、曹奇在始平相遇,一心想问清楚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云孟便将张衡留下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则带着蒋英、曹奇返回了县衙。三人进到云孟房中,蒋英“扑通”一声给云孟跪倒,眼含热泪说道:“兄长,你让小弟找的好苦啊!” 云孟连忙将蒋英扶起,也激动地说道:“贤弟啊,为兄对你们也是日思夜想。谁能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地相遇,真是奇迹啊!” “嘿嘿。这下好了,云孟如今做了大官,咱们便不愁吃穿了。”一旁曹奇傻呵呵的说道。 云孟见到曹奇的这副摸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曹奇呀、曹奇,你倒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未变啊!”然后又转而问蒋英:“贤弟,快与为兄讲讲你们为何也来到了大秦,又怎么能找到我啊?” 蒋英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兄长请容小弟慢慢道来。”讲讲便把那日云孟跳崖后在。直到现今所发生的过往遭遇向云孟述说了一遍,曹奇还不时插言补充。原来那日云孟心灰意冷、肝肠寸断寻短见跳入淮水,蒋英立即察觉,急忙带着曹奇去救云孟,也一同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之后他们三人都被对岸秦军俘获,只是当时云孟昏迷不醒,又被与蒋英、曹奇分开关押,之后便没了消息。后来他们二人被押解途中借机跑了,举目之下谁都不认识,又身无分文,只好又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也想沿途打听一下云孟的消息。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这一日蒋英、曹奇在小道上见来了几匹快马,为首之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凡人,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截住了那几人,当然言语不过便打了起来,谁知这一交手,蒋英、曹奇发现为首的高个子青年功夫真是了得,手中亮银枪上下翻飞,银蛇乱舞,二人加到一起都不是青年的对手,三十几个回合双双落败被擒。不过青年并未因为蒋英、曹奇劫他而杀了二人,只是捆了二人带到长安,倒是也未为难二人。后来蒋英、曹奇得知青年名叫吕光,乃是当朝尚书吕略阳之子。又过了一段时间,吕光找到二人说他欣赏二人武艺,若是二人愿追随与他便可将前罪一笔勾销,若是不愿意,则也可放二人离去,只不过不可再做杀人越货的营生,否则他下次绝不轻饶。蒋英、曹奇商量一番与其整日东躲西藏,倒不如先投靠吕光,也方便更好打探云孟的下落。至于云孟的下落,其实二人也事先并不知晓,原本天王苻江是安排吕光陪云孟到始平,只是忽然传来消息,冀州牧张平乘长安内乱之机反叛,投靠了大晋,张平又先后占据新兴、雁门、上郡等地,欲与大秦抗衡。苻江大为震怒,准备倾全国之兵御驾亲征去讨伐张平,然政局初定,朝局仍不安稳,加上吕略阳等老臣苦谏,苻江遂命大将军邓羌为大都督,又征召吕光封为鹰扬将军,随邓羌率军讨伐张平。吕光因为临时有了变故,不能赶来始平,于是便命蒋英、曹奇二人来始平保护云孟。 “只是吕将军并未告诉我二人是兄长在始平,只说要保护一位姓云的大人,还说这位大人地位极为重要,命我二人务必小心谨慎。于是我二人不敢怠慢,即刻骑快马赶到了此地。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城就遇到了不平之事,更没想到是居然兄长也在始平,而且还正是我们要保护的那位云大人,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蒋英最后感慨地说道。 云孟听完蒋英的述说也是感慨万千,拍了拍蒋英的肩头说道:“如今这世上也仅剩下我们兄弟三人可算至亲,既然上天眷顾于我等,让我们兄弟还能活着相见,我们便要好好珍惜这份情谊啊!” 蒋英也十分动容,拱手对云孟说道:“既然小弟当日拜兄长为兄,便愿终生追随兄长左右,现今我们兄弟终于团聚,小弟誓死也不再与兄长分离。”动情之处蒋英也是眼含热泪。曹奇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嚷嚷道:“本来是件好事,却让你二人弄得哭哭啼啼,让人感伤,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云孟、蒋英听后又是相对而笑。 就在此时,听到急匆匆的脚步之声,然后就看见从事张衡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见到云孟便说:“大人,大事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始平治乱(八)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云孟正与蒋英、曹奇在房中谈论着过往遭遇,忽然之间张衡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口中喊着“大事不好。”云孟让张衡先平静一下,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道:“是不是强家来人了?” 张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点了点头,答道:“大人说的没错,的确实强家来人了,而且来得还是强家家主。一脸怒气,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指名点姓要大人出去亲自迎接。” “哦?他倒是猖狂,自己送上门来了。”云孟眉头微皱说道。 始平县城东北角,有一座庞大的建筑群,远远望去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又以背后苍山为衬,其内宫阙、亭台、楼阁、水榭无一不少,台阁之间还有长虹飞桥相连,又有湖水、苑囿点缀其间,俨然如同一座仙宫一般,这座大宅的所在正是始平两大豪强之一的程家。蜿蜒曲折的游廊尽头,程家现任家主程峰身穿着一身青灰色薄锻中衣正半躺半靠在一张宽大的摇椅上,一旁一个侍女为其轻轻摇着团扇,另一边一个侍女将剥了皮的蒲桃送人程峰的口中,然后又用手接着家主吐出来的核籽。程峰眼睛微闭,享受着午后的惬意,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垂首快步走到程峰近前,低声说道:“老爷,事情都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这会儿强家家主应该已经到了县衙,就快有好戏看了。” “哼”程峰睁开眼看了看池塘里的鱼群,然后说道:“一个小小的幕僚。就凭着在皇帝面前出了几个主意便要无法无天,连皇亲贵胄都不放在眼里,他以为仅凭他那些伎俩便可乖乖逼我们就范,他还是太嫩啊,始平的水有多深他知道吗?” “就是,就是。咱家有二老爷在京中坐镇,他一个无根无基的穷书生拿什么和家主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管家附和道。 程峰听下人溜须,又说到他的心坎之处,嘴一撇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示意要起身,一旁侍女忙搀扶着程峰下了躺椅,程峰身材瘦小枯干。宽大的中衣穿在身上,经风一吹来回摆动,仿佛衣服中空无一物似的。管家扶着程峰又说道:“就是不知强家家主今日大闹县衙会是个什么结果?” 程峰冷笑了几声,说道:“不论怎样,姓云的都得接招,他若是能示弱,对他来说倒是最好的退路,不过始平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只能是怎么来的再怎样灰溜溜的滚回到他那小皇帝的身边,从今以后就不要再搞什么推行新政之类的高谈阔论。他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与强家斗到底。以强德那厮的脾气,他可是皇亲国戚,谁敢惹他,就是皇帝来了也要让他三分,他们两边斗将起来,就像你刚才说的。可就有好戏看喽。” “若真是如此,那结果又会怎样呢?难道姓云的一定会输吗?”管家又问道。 这个问题可是把程峰问住了,以他与程祖之前的商量来看,苻江想要以现在的实力撼动这帮贵族的固有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云孟始平之行的最终结果也极可能是草草收场,所以他才会唆使那没有头脑的强德去找云孟算账,按理说强德身为强太后的胞弟,地位极其尊贵,尽管强太后已经宾天多年,但强家势力还在,贵为皇亲的地位也未有丝毫动摇,他云孟就是再有皇帝撑腰,论实力也不可能占据上风,强德怎么会输呢?可要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见家主陷入了沉思,而且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程家管家马上又说道:“都怪小人多嘴,其实管他们谁胜谁败,不都不会殃及咱们程家吗?如今二老爷在朝中如日中天,即便有什么事自然也会有二老爷毫不费力的给化解掉了,始平离长安又不远,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匹快马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传递给二老爷,如何应对二老爷自会有安排的,家主也用不着杞人忧天啊!再说……” 管家还想再说,就看程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眼露凶光的盯着他,吓得管家将正要说出口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就听程峰鼻子一哼,呵斥道:“张口二老爷,闭口二老爷,难道我程家上下就你家二老爷有本事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程家家主?” 见家主挑理,管家“扑通”一声赶忙给程峰跪下,不住的叩首道:“小的讲错了话,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罢了,你现在立刻去县衙盯着,那边有何动静即刻报与我知。”程峰吩咐道。 管家领命,躬身退走。 始平县衙,云孟听完张衡之言后,也不着急,反而往端起茶杯品起茶来。可张衡心中着急啊,那强德的霸道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强家欺男霸女、夺人财产、占人田地,可以说无恶不作,但又无人敢管。在强家眼里任何人都只是蝼蚁,只有他强家想不到的,绝没有强家做不到的。如今冤家都上了门,可为何大人仍与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神清气定。张衡憋不住了,又说道:“大人,强德在外边,要大人去迎,您看?” “强德,强太后胞弟耳,其可有品阶?”云孟放下茶杯问道。 “这个,强德只是皇族身份,并无品阶爵位。”张衡想了想答道。 云孟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强德无品无阶,本官缘何要迎。不过,他既然来了,倒省去了本官许多麻烦。张从事,吩咐下去,本官要升堂问案。” 张衡大惊问道:“大人何意,莫非您要审那强德?” 云孟又点了点头,说道:“然也。从昨日至今,始平百姓状告强家的案子足有数十件,其中还有涉及人命,强德身为强家之主,理应出来说明一切,若是确有其罪也必须接受国法的惩处。而今他已在县衙门外,正好,便宣强德上堂问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始平治乱(九)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云孟要堂审强德,张衡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云大人刚到始平就要拿两大豪强之一的强家开刀,胆魄之大使其惊讶,喜的是这么多年了,终于让自己遇到一位执法如山、刚正不阿的好官、好上司,更重要的是自己深埋在心中的冤屈终于也可以再见天日了。想到此处,张衡往后退了两步,对云孟倒头便拜,云孟不知何故,连忙起身将张衡扶起,问道:“张从事你这是为何?” 张衡看着云孟,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云孟见张衡如此情形,也有些茫然,便扶着张衡坐好,又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从事快快说来。” 张衡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向云孟述说了自己的经历。原来两年前,张衡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妻子李氏贤惠善良,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乖巧可人,可是谁能料到飞来横祸彻底粉碎了这个家庭的平静。一日,张衡在衙门中值守,李氏带着女儿去给张衡送饭,谁知在街上正好遇到强家围猎回城的马队,强家马队横冲直撞,根本不顾街上的行人,一时间人们四散奔逃,纷纷躲避,可张衡女儿年幼,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呆了,眼看马队就要冲过来,李氏为保护女儿,奋力扑救,可叹母女二人全都倒在马蹄之下,可强家马队根本停都没停,就扬长而去。张衡得知消息后,赶到现场。可妻子、女儿早已气绝多时。张衡得知事情缘由后,先是跑到强家理论,强家根本连大门都不开,他又写了状子递到州府衙门,同样是石沉大海,那种感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几年张衡因此愁白的头发,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 “张衡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就是在等一位如大人一样不会向权贵低头,秉公为官,为百姓撑腰的好官,因为张衡相信乌云不会遮住太阳,冤屈一定会昭雪啊!”张衡哭诉着自己的不幸遭遇。气的一旁的蒋英、曹奇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好像随时都可能冲出去将强德碎尸万段。 张衡又说道:“张衡不求别的,只求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张衡当牛做马也绝无怨言。”说着张衡又要给云孟下跪。 云孟忙又上前阻止,安慰张衡说道:“张从事还请节哀,本官也没想当从事心中居然有这么大的冤情,你且放心,本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以告慰你妻女在天之灵。” 强家家主强德骑在马上。本想好好羞辱一番云孟,再向他讨个说法。可左等不见云孟。右等也没有人来伺候,强德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准备派手下冲进县衙,将云孟给擒拿出来。就听衙门里面鼓声隆隆,然后衙门中走出一人,身穿黑色吏服。斜挎腰刀,冲着马上的强德一抱拳问道:“敢问哪一位是强家家主?”问话之人正是小奉先蒋英。 强德身边爪牙,喝道:“呔!大胆,我家家主在此,难道你狗眼看不到吗?” 蒋英冷冷一笑。看了看这个爪牙,又冲强德一抱拳说道:“原来您就是强家家主,那好,我家大人有命,请家主大堂回话。”强德一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小的始平令竟敢对他如此无礼,居然让他自己进去。 强德怒喝道:“大胆,姓云的为何不出来迎接本家主。” 蒋英笑了笑,答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您,大人还说,强家家主若是够胆量,便请进来答话,若是怕了,便请打道回府。” “什么,怕,老爷我就不知道怕字怎写。进去就进去,我看你姓云的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蒋英几句话就将强德激怒,强德好胜,翻身下了马,就往衙门里走。 强德身后带着的一众手下也要跟着进去,没走几步就见一条大棍横了过来,再一看一个身如黑塔般的大汉挡住了去路,大汉说道:“大人有命,只许强家家主一人进去,其他随从只可在外等候。” 强德爪牙中有几个认出了眼前的黑大汉,低声嘀咕道:“这就是打死强达的那个大汉,此人不善,千万别去招惹。”原来这黑大汉正是曹奇,爪牙们也惧怕曹奇,所以不敢再前进半步,此时强德也回过头来,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然大话已出,哪里还能再退回去。“料想那姓云的也不能将我怎么样。”强德想到这儿,又继续往大堂里面走去。 强德走进大堂,左右看了看,顿时感觉气氛更加不对,只见大堂之上左右各有六名衙役面无表情,手执水火大棍站立两侧,再往上看,大堂中央书案后一人正襟危坐,身穿二品官服,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正冷眼看着强德。强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干咳了两声壮了壮胆。 “堂下所站之人可是强德?”云孟冷冷的问道。 强德瞅了一眼云孟,满不在乎的说道:“正是你家老爷,你就是新来的始平令?我当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就是个白面小生。” “啪”云孟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强德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本官要不是看在你贵为皇亲的份上,早已将你乱棍打倒。” 强德一听云孟这么说他,眼珠一瞪,用手指着云孟说道:“你知道老爷的身份还敢如此无礼?告诉你,老爷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少在哪里危言耸听,老老实实的过来给老爷磕三个响头赔罪,老爷一高兴兴许还会放过你,否则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强德说完,就看云孟将脸一沉,说道:“强德你休得在那里卖弄你的身份,本官刚来始平两日,便有数十张状子告你强家,且桩桩件件有凭有据,你身为皇族恣意横行、欺男霸女、夺人财物、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强德听了云孟的质问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云孟说道:“你真是太嫩啊,就凭区区几张状纸就像定老爷我的罪,你以为身为皇族会怕你这几下恐吓?我告诉你,老爷我就是将这些指正全都认下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当真敢认罪?”云孟追问了一句。 强德仍是一脸不屑的答道:“老爷向来说话算数,认,我全都认。” “好,既然你肯认罪,那么空口无凭,你看画押具结吗?”云孟再问。 “画押,画就画呗。”强德说着还将手指伸了出来,云孟朝一旁坐着记录的张衡一使眼色,张衡点了点头,将方才强德堂上认罪口供递到强德面前,又取来朱砂,强德眼都没眨一下,用手指蘸了点朱砂,然后在口供之上按下了指印。强德拍了拍手,冷笑着问道:“姓云的,罪,老爷已经认了,押也画了,你还有什么把戏?” 云孟看了看强德的口供,“啪”又一拍惊堂木,说道:“人犯强德所犯之罪俱以招认,依律当斩。左右!暂将罪犯强德押入大牢,明日午时菜市口开刀问斩。”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始平治乱(十) 云孟口中“斩”字一出,惊得强德连退数步,眼神中满是惊诧,指点着云孟问道:“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要杀我,你一个小小的始平令竟敢杀害皇亲,你就不怕朝廷治你的罪,陛下治你的罪吗?” 云孟冷冷笑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本官身上的官服,本官不仅仅是这始平城的父母官,本官还身兼中书侍郎之职,你说审你够格吗?换句话说,本官就是没有身上这身官服,即便就是你口中小小的始平令,今日也要将你这个恶贯满盈之徒給治了罪,好为始平百姓除了一害。” 强德哇哇大叫,还想说些什么,云孟根本不再给他讲话的机会,又向左右站班衙役喝道:“本官讲话难道尔等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将人犯强德押将下去。” 左右站着的衙役们早就被眼前的场面看傻了,愣在当场,压根没听到堂上大老爷的吩咐,此时云孟再次下令,众人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代班衙役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向云孟一抱拳,低声说道:“大人,当真要这么做?” 云孟将脸一沉说道:“难道本官说的是儿戏吗?” “不不不,大人误会,小的想说,小的们是将强德请下去呢,还是套上绳索押下去呢?”代班衙役忙解释道。 云孟又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强德无品无阶,只是个皇家亲戚,并无特殊。其他犯人如何对待,他强德便也如何,你还有疑问吗?” “没了、没了,小的明白。”代班衙役又一抱拳,又转身走到强德近前。笑了笑说了一声:“强家老爷,小的们得罪了!”,然后朝身后其他衙役一挥手,众衙役上前将强德摁倒在地,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强德还想反抗。可面对这么多人,只能是空挣扎半天。 于是衙役们按照大老爷吩咐将强德押入了大牢,待明日午时开刀问斩。云孟又命人写下衙门布告张贴于始平四门,举其种种罪状及将处决强德的消息公布出去,以震慑其他豪强家族。等候在县衙门外的强家一众爪牙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本想冲进县衙去救强德,怎奈何有蒋英、曹奇两个凶神恶煞在门口把着,谁又敢上去送死。只能撒腿如飞跑回家里报信,强家家族众人得知家主被抓一时间乱作一团。紧急商量一番,如今能救强德的也只有当今皇帝,于是写下救命文书,派家中元老乘快马奔赴长安。 再说在县衙外角处落还有一人在打探着消息,此人便是程家的管家。程家管家得知云孟要杀强德的消息后,不敢耽搁立刻返回程家向程峰禀报。程峰得知这个惊天的消息后,愣在当场许久没有说话,云孟的手段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是自己小看这个白面书生了。云孟斩了强德倒是与程家没有直接的利害,这一点程峰也并不担心。他所关心的是云孟下一步会怎样对付程家,会不会也是如对待强德一般对待自己,这件事要不要和自己在京中的兄弟商量一下?但很快程峰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既然是程家家主,自然家族中的重大决定又要由我来决断。”想到此处,程峰对管家说道:“你再去打探,强家应该不会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主被砍了脑袋。一定会想方设法搭救强德,也定动用宫里的关系,至于咱们吗?先静观其变,看看再说。”管家领命退了出去。 新来的大老爷要杀始平第一豪强强家家主的消息,就如同三月春风般一夜之间传遍了始平城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人们在为终于可以除掉始平第一大害而拍手称快的同时,议论着老天有眼,终于给始平送来了一位能真正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 第二日将近午时,始平菜市口,人山人海,用万人空巷来形容此时的始平一点也不为过。不论是与强家有仇有怨,还是无冤无仇的人都赶到了刑场,要看一看始平的青天大老爷是如何斩杀始平第一豪强强德的。刑场外由衙役们负责维持秩序,以防人群拥挤。刑场内连夜搭起了一座监斩台,云孟高坐在上,身旁蒋英、曹奇身着校尉服,一左一右威风凛凛站在云孟身后,在下边是从事张衡站在一侧,而场地中央,身穿一身囚服的强德正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刀斧手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大刀站在一旁。此时阳光正烈,烈日将地上的石板晒得滚烫,石板反过来又炙烤着地上的人们,炎热、躁动、焦灼充斥在空气之中。强德抬起头,双眼通红的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张衡看了看地上的日晷,又望了望天,然后对云孟拱手报道:“大人,午时已到。” 云孟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心中也未免紧张,不过云孟也知道,此时若是狠不下心来,今后的一切所谓宏图大业,都将只是空谈。于是云孟伸出手,从面前的签筒中抽出一支令签,往台下一扔,口中喊道:“斩!”。 刀斧手得令,将强德摁倒,手中大刀一抡,就要朝强德的脖颈砍下。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一阵急切的喊声从人群外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喊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宫中内侍打扮之人骑着马停在人群外边,此时内侍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就要进来,只是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一时挤不进来。 形势急转直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地上刀斧手将刀放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说“好险,差一点这一刀就下去了。”强德见自己的救命符终于到了,一扫刚才颓废之态,仰天大笑起来。 台上云孟面沉似水,心中也在计较。张衡更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错,眼瞅着妻女大仇将报,可关键之时一切都又改变了,难道真是上天在帮强德吗?就在张衡心灰意冷之际,就在全场之人都认为今日强德不会死了之时。只见云孟“忽”的起身,朝刑场中央高声喊道:“时辰已到,将罪犯强德即可斩首!”喊声一出,全场先是哗然,然后又忽然一片寂静。无数人的目光都看向云孟,强德也是一副嘲笑的表情盯着云孟,心想:“姓云的,你是不是疯了,在那儿乱喊什么。”强德身旁的刀斧手也是不知所措,这边是让刀下留人,那边是大人下令要斩,万一要查错了可如何是好。见刀斧手未动,而那内侍也即将挤入进来,云孟身边的曹奇大喊一声,一纵身跳下监斩台,几步赶到强德近前,一把将刀斧手手中的大刀夺过,然后又一脚将吓呆的强德踏倒,双手抡起大刀,一刀将强德人头砍了下来。这才是“平地一声惊雷起,虎猛英雄挥刀去,管他鬼神何所谓,不斩强奴未为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始平治乱(十一) 强德人头落地的一刹那,整个刑场一下子炸开了锅,人群先是受了惊吓的哗然之声,进而接着就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好声。此时宫中内侍也挤了进来,看了看倒地的死尸,也是满脸惊吓之色,不过他又很快恢复过来,朝台上的云孟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一句话未说转身就要离开。云孟也从方才的紧张和激动中回过了神,见内侍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忙几步下了看台,边走边高声喊道:“天使请留步!天使请留步!”。 宫中内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云孟见他停下,便准备下跪接旨,却被内侍拦住了,内侍对云孟拱了拱手说道:“云大人,其实并无圣谕,大人无需接旨。” 云孟听后满心疑惑,“明显内侍是从宫中赶来,有高喊‘刀下留人’,为何如今却说并无旨意,难道是这内侍有诈吗?可这又不对?”于是,云孟用疑问的语气问道:“当真无旨吗?可方才……” 内侍见云孟追问,便将云孟请到角落之处,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其中的缘由是这样的,强家去求陛下开恩,陛下不能驳了面子,而这边陛下也知大人的心思,无奈之下才想出此策。陛下命奴才只管赶来,若是强德已被处决那便罢了,若是强德未死便喊上一声‘刀下留人’也算应付了强家面子,不过陛下料到即便如此大人也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命奴才什么也别说,转身就走,大人便自会明白陛下的心意了。” 内侍说完内情,云孟恍然大悟,脸上疑云全散。心中感慨“陛下真是能体恤臣心啊!想一想陛下尽管身为一国之君,受万人敬仰,坐镇长安深宫,不必面对许多明枪暗箭,但事实上陛下说要应对的各方的压力却也着实不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推行新政就一定会引起这样或那样的震动和反应,‘万事开头难’。只有将眼下最为艰难的一道坎渡过,剩下的就会水到渠成,迎刃而解。” “陛下在京一切可好?”云孟又问内侍。 内侍答道:“陛下御体还好,只是每日日理万机,加上如今与张平的战事,处于胶着之势,陛下也是心中挂念,寝食不安啊!”云孟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便派人送内侍出城。 与此同时。程家大宅内管家正将法场上的情形禀告给家主程峰,程峰的手上还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程峰越听脸色越难看,当他听到云孟一意孤行处死了强德的消息后,“啪”的一声将手中密信拍在桌上,吓得管家赶紧将嘴闭上,“这个姓云的简直太狂妄了,连皇帝的圣谕都敢不遵,这分明就是想要与我们作对。想将大秦这些王宫贵胄们一个一个都灭掉。”程峰怒骂道。 “就是,家主说的对。这个姓云的只要留在始平一日,我们便会不得安宁,谁知道他下一个会对哪家动手?家主应该早作打算啊。”管家附和着说道。 程峰长长的哼了一声后,说道:“这一点我哪里会不知,可是,可是二弟确要我息事宁人。继续忍耐,而且要我将始平县衙那笔钱还回去。我若是如此做,不就是表明程家在向他云孟示弱吗,那其他家族会如何嘲笑与我啊?” “家主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小人以为二老爷这么做可能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您想,那姓云的连皇帝的话都不在乎,那么目空一切,迟早会有人收拾他,兴许二老爷已经有对策了呢?”管家又说道。 听了管家的话程峰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又说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去县衙把那笔款送过去,记住一定要不卑不亢,不能失了咱家的身份。” “是,小人遵命。”管家领命退下。 强家家主一死,整个强家也就垮了下来,而且这种影响是也令整个始平城中大大小小豪强家族都焦躁不安起来,焦躁的同时各家也都在观望,观望着始平第二豪强程家的动静。程家管家按照程峰的吩咐去了县衙,款子也退了回去,却压根儿没见到云孟,只是从事张衡出面办理的交接,管家临离开县衙时,张衡又将几句话告诉了管家,说是云大人让他转告程家家主的。管家领了这几句话,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回到了程家大宅,向程峰禀报,却是支支吾吾,程峰见了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为何吞吞吐吐?难道是姓云的不收,为难与你了吗?” “回家主,送回去的款子衙门倒是收了,也并未为难小的,只是,只是……”管家犹犹豫豫的答道。 程峰略带不满的又问道:“只是什么?说话痛快些。” 管家“扑通”一声给程峰跪了下去,叩首说道:“家主莫要生气,家主示好于姓云的,将几年前的那笔款子还了衙门,他却发出话来让小的转告家主,若是家主能做到三件事,他便不在与程家为难。只是那三件事实在是欺人太甚,小的不敢说出口啊!” “你说,我倒要听听姓云的又能说出什么来?”程峰又追问道。 管家遵命,说道:“他让小人带话,说那款子本来就属衙门,程家还回应属本分,倒是那笔款子既然当初说好是借,那这么多年的利钱也是自然要算算的。不过,他云孟也不是小器之人,只要咱们程家做好三件事,就可一切全都一笔勾销。一是要由咱家出资修缮始平县衙及四门城墙,二是将过去从百姓手中得来的田地、财物能还回去的都要尽数还回去,还不回去的也要作价赔偿,三是……” “行了,别说啦!”程峰越听越气,简直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没等管家讲话说完,程峰便一挥手便将其的话打断了。程峰一拍桌子,骂道:“我好生待你,你却得寸进尺,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欺我程家无人是吗?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别怪我程峰心狠手毒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始平治乱(十二) 强德被杀,程家主动退银示弱这两大重磅消息几日内在始平城豪强家族间越穿越凶、越穿越离谱,甚至有传言说这位新到任的始平令云孟手中有一份名单,这位云大人来始平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按照名单肃清当地豪强的。而当今陛下之所以对云孟在始平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只眼,其实也是早已知晓这份名单才会默许的。对待这种消息,人们宁可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随后的时间里衙门里越是安静,越是会使豪强家族们心情慌张,终于有一两家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到县衙将其搜刮和侵占的百姓财物、田地尽数退了出来,这下其他家族也不再观望,纷纷也将自家以往霸占的一应物品退回给原主,一时间倒是弄得平日里受尽欺压的始平百姓们,有些不知多措,谁能想到这些飞扬跋扈的豪强老爷们也会一夜之间变得客客气气。 始平整个形势表面上都转向利好,一切进展的也异常顺利,这也是云孟感到颇为意外的地方,不是别的,关键是程家的态度与事先的设想相差甚远,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云孟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云孟深信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于是安排张衡秘密暗中展开调查,又写下一封密折将差蒋英送入宫中,密折中云孟将他到任始平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情况,包括眼下的谜团都原原本本的写了进去,希望苻江在京中也能有所注意,尤其是要防范尚书左丞程祖。 所有的事情安排停当后,也是该会会程家家主了,毕竟只有知己知彼才会百战百胜。这一天,云孟让张衡、曹奇陪着,三人一同前往程家。只是这次三人没有再步行。而是乘车前往。程家住在始平东北,距县衙不是很远,片刻功夫马车就停在了程家大宅门外。还没等云孟下车就听车外的曹奇,啧啧道:“乖乖,这那是一座宅子啊,分明就是就是一座皇宫啊。长安城中那些亲王府邸也没有这么气派。” 一旁的张衡也感慨道:“程家大宅在始平城可是首屈一指的,原先占地也没有这么大,只是后来不断蚕食四周良田,又不断扩充、翻修,才有了今日的格局。只是这府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程家搜刮的民脂民膏啊。” “他娘的,程家老儿如此挥霍,难道就不怕消受不起,折了阳寿。”曹奇又骂道,此时云孟也下了车。站在地上看了看程家大宅之势同样也是感慨良多,不过云孟却什么都没说。云孟先转身叮嘱曹奇一会儿进去之后,一定站在云孟身后,要气势汹汹,霸气外露,但却不要轻易讲话。曹奇尽管不明白云孟的用意,但也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云孟让张衡上去递贴。 张衡领命。走上大宅门外台阶,将事先准备好的拜帖递给程家门外的守门家丁。家丁一听是始平县大老爷要拜见家主。不敢怠慢,撒脚如飞进去通禀。 此时程峰正在密室之中与几名其府中豢养的江湖人士密谋着这一桩大事,忽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然后程家管家的略带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家、家主,那个姓云的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等候。” 程峰听后倒吸了口冷气,云孟会来他的确没有想到,“难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我这边的计划走漏的消息?这么快就要对我动手吗?”程峰将密室房门打开,见管家就在门前。便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回家主,姓云的只带了两个随从,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 程峰眉头一皱,心想:“我与他虽未谋面,但却也是对手,他如今登门,这葫芦里究竟装得什么药呢?不过既然云孟来了,也不能怠慢了他。”于是程峰就准备出外迎接,刚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对刚才密室中的那几人吩咐道:“我看这姓云的绝非善类,为以防万一,你等且埋伏在厅堂左右,若真有不测,便以我摔杯为号,冲进去结果了他的小命。”安排妥当后,程峰赶到府外去迎接云孟。 程家下人已经进去通禀有一段时间了,程家家主究竟见与不见也没有任何消息。云孟身后的曹奇又想发怒,就听程家府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后有人朗声说道:“哎呀呀,是那阵香风将云大人给吹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从府院内快步走出一个精瘦的老头儿,浑身上下绫罗绸缎,由内而外带着一股贵气,不用问这一定是程家家主程峰了。 云孟忙迎上前,一拱手笑着说道:“本官来访,怎能劳烦家主亲迎,云某简直是受宠若惊啊!”程峰也是满脸堆笑,还礼说道:“久闻云大人才干过人,今日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名不虚传啊!”二人见面,倒都是很客气。 程峰将云孟等人请入府中,厅堂之中分宾主落座,程峰笑着问道:“大人公务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到了寒舍,难道是有何事要吩咐吗?若是的话,遣人告知一声便可,仍需大人亲自登门呢?” 云孟笑了笑,说道:“家主哪里话来,云某今日前来是特地向家住道谢的。” “道谢,这是从何说来啊?”程峰又问道。 云孟又说道:“程家影响广大在始平城中堪称居首,家主能识大体,顾大局,为保始平一方安宁,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啊,若没有家主的义举,又何来的如今的大好局面?故而云某一定早亲自登门道谢。” “哦!原来是因为此事啊,大人真是过誉了,本来那钱就是始平衙门的,既然是借就应当还嘛,老夫也只是做了应做之事,大人何必如此呢?”程峰此时倒是有些小小的得意,以为云孟是看到了程家的影响,想来调合关系。 却见云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家主误会了,误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始平治乱(十三) 程峰出乎意料的事情简直太多,第一他没料到云孟会亲自登门拜访与他,更没猜出云孟的真正来意是什么,眼前这位年轻人说的每一句话,表面听去好像是在恭维程家,但在老奸巨猾的程峰听来却是暗藏杀机,字字见血。程峰心中有疑却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仍是满脸堆笑地问道:“云大人所指为何,老夫倒是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云孟抿了一口茶道了声“好茶啊。”然后笑着说道:“家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们才过几日便忘了说过的话。不过也难怪,程家家大业大,区区万贯只不过九牛一毛,家主自是不会在意的。” 程峰一听云孟之言,心中一惊,他压根不知云孟说的是什么,而听云孟之意似乎是要程家拿出万贯家财。可想问又不能问,想发作又怕失了身份,于是只好强装镇定,哈哈大笑又摆了摆手说道:“大人真会说笑,的确老夫是上了年纪,有些事情转头便忘,所以一些小事都交由下人去办,大人所说之事,老夫还真的记不起来了,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家主刚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在下还以为家主要反悔啊!” 程峰又是略带尴尬笑着说道:“哦,是吗?哪能,哪能啊。” 云孟也是大笑说道:“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云某就说家主何许人也,那也是一方霸主,哪里能出尔反尔呢?始平全城百姓可都要感谢家主之慷慨义举啊,这下始平四门城墙终于可以修缮一新了。” 程峰到现在才弄明白云孟说的是哪一回事,原来是先前他开出的那三个条件之一。可管家那日只是回禀,我并未答应啊。难道自己真的是老糊涂了,连说过的话也记不得了?不,绝对不是,这定是姓云的设好的局,将老夫哄的团团转,真是太可恶了。想到这儿。程峰脸上阴晴不定,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变化云孟看得清清楚楚,心想“看来程峰已经中计了,接下来只要再激一激他,料他定会漏出马脚。”于是云孟一脸为难的又说道:“今日拜见家主除了当面感谢家主之外,其实还有一事极为为难,只是迫不得已才有求于家主啊。” 程峰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大人还有何事尽可全都讲出来,何必吞吞吐吐。” “还是家主见过大世面。讲起话来就是爽快。”云孟又借机往高抬了抬程峰,也不管程峰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其实对家主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眼看这雨季将来,若是不能早些动工就怕错过了时令,所以还望家主尽早兑现承诺,将那笔钱划转出来,免得再拖到秋天。工程可就怕要过冬了。” 程峰简直都要气炸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将云孟碎尸万段。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一把将茶杯拿到手中,也顾不得杯中茶水洒溅的到处都是,就想要摔杯给埋伏在外的杀手发出信号。 只是程峰刚将茶杯窝在手中,举杯的动作还没做出,就听云孟身后一个惊雷般的声音说道:“程老爷子就不怕水烫吗?”吓得程峰险些喊出声来。他也这才注意到云孟身后坐着半截铁塔般的曹奇。曹奇也正瞪着一对牛眼盯着程峰。一脸的凶相如同樊哙再世,让程峰后脊梁直冒凉气。 “多亏自己反应够快,刚才要是把茶杯摔出,估计没等外面的人冲进来,眼前这个大汉三步之内就可近得我身。到时姓云的没死,老夫已先交待了。”程峰十分后怕的想到。然后极力掩饰的说道:“对对对,老夫有点走神忘记了杯中之水,多亏壮士提醒。却不这位壮士尊姓大名,好像老夫以前从未见过。” 云孟笑了笑,说道:“此人乃是在下身边的一名护卫,生性粗鲁莽撞,惊扰到了家主,还请家主见谅。”然后云孟扭头对身后的曹奇说道:“曹奇还不给程家家主见礼。” 曹奇于是起身到程峰近前一抱拳说道:“家主在上,曹奇有礼了。” 程峰再看曹奇,心中更是一惊,心想“这哪里是半截铁塔啊,分明就是一个巨人,往面前一档简直就是遮天蔽日一般。” 云孟又继续说道:“家主莫怪,此人出身山野不会讲话。不过,他却是勇猛异常,有万夫不当之勇。对了,当日棍砸强达,刀砍强德便是此人啊。” 程峰听到此处,已经是冷汗连连,脸色苍白。程峰结结巴巴的说道:“壮,壮士,果然是真英雄也,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天神下凡。” 曹奇听到程峰夸他,得意忘形,仰头就是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之大,几乎将屋顶都要震掉,也吓得程峰老脸不住的抽搐。 云孟见状,又假意斥责了曹奇几句,怪他不懂礼数,惊吓到了家主。而程峰也只是强陪着笑容却讲不出一句话来。云孟顺势又问道:“家主方才在下所求之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 程峰此刻方寸已乱,也顾不了太多,只好无奈的说道:“好说、好说,一会儿老夫便命人来办此事。” 云孟又起身拱手施礼致谢,然后云孟便带着曹奇,张衡二人告辞离开了程家大宅,程峰心中再是不悦,也只能将戏演足,亲自将云孟等人送至府门。 陈峰满脸阴沉的返回厅堂,一进屋一把就将桌上茶杯摔了个粉碎,一肚子的邪火不知往哪里发,这时程家管家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的碎瓷,低声说道:“家主息怒,这个姓云的着实可恶,家主为何方才不发出号令,命门外埋伏的人们进来宰了他,还要放他离开?” 管家哪壶不开提哪壶,程峰本来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这个奴才又偏偏要提起此事。程峰一转身,抬起脚照着管家小腿上就是一脚,把管家踢的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一个劲儿咧嘴,可也不敢多问,只能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的垂首站在一旁。 云孟三人回到县衙,张衡对云孟说道:“真是好悬啊,不知大人注意到没有程峰眼中的凶光,要不是大人早有安排,有曹将军护卫,恐怕今日咱们就出不了程家大宅了啊!” 云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曹奇说道:“曹奇今日的确是立了一大功啊,我们今日这一场戏后,程峰的马脚尽露,下一步只要给他个机会,他便完全上钩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始平治乱(十四) 此番与程峰交手后,云孟彻底看清了程家的真实面目,程家之前的一切所为都是缓兵之计,障眼法而已,其背后的阴谋似乎更大,绝非与其他豪强家族一般在意的只是自己家族中的那些黄白之物,程家所做的一切都是谋划好的,最终目的应该是煽动联络天下豪强反对新政,使苻江推行新政的决心动摇,也许其还有更大的预谋:危机皇权,而这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云孟,想到此处云孟深感形势的严峻,看来要撼动贵族豪强们的利益绝不简单,这些人也绝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个人的安危云孟到并不太在意,毕竟自己也经历过太多生死考验,反对这些东西看得淡了。不过这件事很有可能危及到苻江的帝位甚至性命,却是云孟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想到此处,云孟决定先将手头的事情放一放,立刻赶回长安与苻江商量一下应对之策。云孟将这个想法和张衡等人说了,曹奇到不在乎,反正云孟去哪他便跟着。倒是从事张衡有些有些忧心忡忡,张衡对云孟说道:“若是如大人所言,形势如此凶险,属下实在担心大人安危,前番大人几次激怒程峰,他也露出杀机,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云孟笑了笑说道:“从事多虑了,既然云某选择了眼前之路,就是凶险无数也绝不能退缩,否则之前所做一切都可能前功尽弃。此事绝不可再拖,明日一早我便赶回长安。始平这边就先交由从事多多费心了。” 张衡点了点头,又拱手说道:“大人之虑不无道理,的确。豪强家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要推行新政确是难之又难。大人尽管放心,始平这边事宜就交给属下,如今大人已将局面打开,很多事情较之过去都好办了许多,倒是大人此去长安还是要小心啊。” 突然有人应了一句:“有我在一切尽可无忧!”云孟抬头一看来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清晨薄雾之中,一架马车在前往长安的路上飞驰,远远地就能听到马蹄踏地和车轮滚滚之声。车厢一边的布帘随着马车的疾驰来回摆动,隐隐可见车厢中坐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正一手托腮,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咻”的一声凌空一支哨箭。从马车上空划过。打破的清晨的寂静。紧接着数十支雕翎箭从不同方向射向马车,射箭之人箭法极准,目标只是车厢,几乎箭无虚发,眨眼之间就将车厢射成了筛子,吓得赶车的把式赶忙纵身跳到了路旁的草丛之中,架车的青马也受到了惊吓,高高扬起前蹄。不停的嘶叫,然后慌不择路朝路的另一旁飞奔下去。谁知此处乃是深深的一处沟涧,青马前冲势大根本停不下来,于是连马带车翻滚进了沟涧之中,瞬间马车被摔得支离破粹,木屑散了一地,车厢中之人趴在沟里,头部压着一个马车的轮子,估计是马车摔落的同时人也被甩出了车厢,而且又被车轮砸在了头部,看样子已经绝无生还可能了。这时从道旁树上跳下来十几名黑衣人,各个手执钢刀,背背弯弓。十几人走到沟涧边,探头朝下面张望了许久,其中为首之人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下倒好,省的我等再上去补他一刀了,家主交待的差使已经办妥,弟兄们,咱们回去复命领赏去。”说罢,一挥手,一伙人飞奔而去。 黑衣人走后,除了沟涧中时而传出来的青马减弱的悲鸣声,一切又归于了寂静。又过了一会,从草丛中站起一人,正是扮做车夫的小奉先蒋英,蒋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自言自语说道:“兄长之计真是妙啊,神不知鬼不觉之下程家就要反落入兄长手掌之中了。”然后慢慢顺着沟壁滑到沟底,放了一把火将所有痕迹尽数烧毁。做完一切蒋英辨了辨方向,朝长安方向大步赶去。 原来前一日,云孟决定临时赶回长安的同时也想到了一计,既然他程峰已显露了杀机,何不卖他个破绽,这样程家的阴谋也就更好显露出来,而此时蒋英正好从长安返回,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场戏,至于车厢中的人,只不过是个穿了云孟衣服的草人而已。真正的云孟早已在前一天,在夜色的掩护下,由曹奇陪着乘快马离开始平连夜赶回到了长安。回到长安后,云孟担心夜长梦多,消息走漏,便一刻也未耽搁直接进了皇宫拜见苻江。苻江见到云孟也是一脸惊讶,因为前一日云孟才派蒋英将始平情况报于苻江,怎么接着云孟却也连夜赶了回来。于是苻江屏退左右,只剩他与云孟二人。苻江问道:“先生深夜赶回长安,莫非是始平那边有变?” 云孟摇了摇头,答道:“回陛下,始平表面之上倒是平静,只是臣担心陛下安危,故而连夜赶了回来。” “哦?先生不是前一日还差人回来要朕小心提防吗,莫不是情况紧急先生不会亲自有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先生快说。”苻江也有些焦急的问道。 云孟便将自己所想到的和预感到的情况都向苻江述说了一遍,然后云孟又说道:“倒不是十万火急,只是微臣想到,既然程家已有野心,为何还要等到其瓜熟蒂落之时,只怕到那时一是我方将陷于被动,新政实施必受重挫,二是陛下也会因此身处险境。因此,微臣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计。” 苻江先前满脸愁容,也深感推行新政,令豪强臣服之不易,不过又听到云孟有了破敌之法,一下子来了兴趣,忙凑到云孟近前问道:“先生,怎么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可否为朕详细说上一说?” 云孟笑了笑,问道:“陛下,您说如今豪强们最恨之人是何人?” 苻江想了想反问道:“难道是先生?” 云孟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程家等豪强最恨之人是臣,那么臣若是一死,豪强们又会如何反应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始平治乱(十五) 一切果然不出云孟的意料,豪强势力果然行动起来,一连几日尚书台都收到各地大量的弹劾奏章,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指向了中书侍郎、始平令云孟,其中一些言语可谓恶毒之至,说云孟假公济私,名义上是帮助朝廷推行新政,实际上暗地之中却是借机盘剥王公贵族,中饱私囊、打击政敌等等。接着就有御史上本质问皇帝是否有用人失察之误,以致奸臣当道,祸国殃民,建议天子应自省其罪,以昭告天下。而这些奏章十之**以上都是经尚书左丞程祖之手递到御前的,原本吕略阳还想将事态暂且压一压,待苻江情绪稳定后再慢慢商议,可程祖坚持要报,甚至当面质问吕略阳是不是念及与云孟旧情,而有意袒护,无奈之下吕略阳只得默许。 自从云孟那夜回到长安后便一直秘密留在宫中,知道实情的除了苻江,还有就是内侍总管毛顺等极少数苻江的心腹之人知晓,就连太尉李威、尚书吕略阳等人也都蒙在鼓里。苻江明之云孟未死还必须要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整日里满脸阴郁,愁云惨淡。可这却苦了也毫不知情的郡主苻遥,苻遥听说云孟遭遇不测的消息后,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哭的死去活来,连着几日都水米不进。消息传到苻江耳中,苻江心疼妹妹,立刻赶到苻遥宫中,却见苻遥双眼红肿,眼神黯淡、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苻江劝慰妹妹,可苻遥似乎没听到一般,仍是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苻江实在看不下去,也怕妹妹伤了身子,于是屏退一边的宫女,凑近苻遥耳边轻声说道:“妹妹莫要悲伤,云孟没死。” 就见苻遥听到皇兄这一句话后。眼中瞬间流过一道光华,一扭头便要追问,苻江赶忙摆了摆手示意妹妹以防隔墙有耳,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此乃先生之计,妹妹放心,先生现在安然无恙,而且就在宫中。” 苻遥听后破涕为笑,原先脸上的颓色也一扫而光。苻江又嘱咐道:“只是眼下还得委屈妹妹,这场戏还得演下去,千万不要漏出破绽。坏了先生的设计。”苻遥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于是闪烁明眸,点了点头。 安顿好妹妹苻遥,苻江又折返回宣室殿,却见殿外跪着数位大臣,为首一人正是尚书左丞程祖,一旁毛顺急忙跑了过来,低声奏道:“陛下。奴才跟他们讲陛下去了郡主那里,让他们改日再来,可这几位大人非要面见陛下,已跪了多时了。” 苻江心中冷笑“终于憋不住了。好,朕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于是苻江也不理会地上跪着的大臣,只对毛顺说了一句:“宣他们进殿回话。”然后一甩袍袖径直进了大殿。 宣室殿中苻江坐于殿上,双目微闭似乎是在想事情。程祖领着众臣进了大殿。行君臣之礼,叩首跪拜,口称万岁。苻江哼都没哼一声。仍是闭着双目,面无表情。皇帝不发话,程祖等人也不敢起来,只能是再次叩拜,苻江缓缓的将双眼睁开,看向殿下跪着的众臣,问道:“众卿可有本要奏?” 程祖一听陛下发问,但又不让他们平身,于是只好跪奏道:“陛下,臣等确实有本要奏,而且此事关乎大秦社稷,极为重要。” “哦?究竟何事,程卿要如此说啊?”苻江又问道。 程祖又一叩首,说道:“陛下可知如今长安城中满城风雨都是为何?” “满城风雨?究竟是何啊,朕怎么没有听说?”苻江故意问道。 程祖又说道:“就是、就是有关云大人的一些传闻,难道这几日各地呈上来的奏折陛下也没有看过吗?” “啪”苻江一拍手中龙胆,喝道:“大胆程祖,朕看没看过奏章难道还要你质问吗?” 程祖慌忙叩首,说道:“臣不敢、臣不敢,臣只是一时语失,还请陛下恕罪。” 苻江一挥手,说道:“罢了,念你也是无心之言,也就不责罚与你了。不过说起关于云先生的一些传言,朕倒是有所耳闻,无非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朕根本就是懒得理会,如今先生尸骨未寒,却居然有人要出言诽谤,恶意中伤,朕看这些人一是忘恩负义,如今过上太平日子,就忘了当初是何人救他们出水火,二嘛就是这些人居心叵测,明在骂先生,实际上是指桑骂槐,指责朕失职,对吧?要朕说,这帮人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才应该千刀万剐,程卿你说对吗?” 苻江这几句话旁敲侧击,吓得程祖冷汗连连,他身后几位大臣中居然有人还发起抖来,程祖忙说道:“陛下圣明,臣等忠心事主,绝无异心啊。臣只是担心谣言盛行影响政局,又怕被贼人钻了空子,特来向陛下谏言要小心提防啊!” “诶?程卿何必如此,朕又不是再说众卿,众卿忠心与否朕自然心知肚明。倒是程卿要朕消息提防,却不知爱卿所指何人啊?”苻江又说道,一步步把程祖往墙角逼。 程祖听苻江追问,心中更是慌乱,原本好端端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原来程祖联络一些党羽今日进宫,就是想先发制人逼迫苻江亲口承认自己的过错,好为下一步罢废苻江,拥立苻柳造出声势,没想到苻江一上来就步步紧逼,根本不给程祖等人以喘息之机,无奈之下,程祖只好强装镇定解释道:“陛下多虑,陛下多虑,微臣之意也只是担心而已,并非有所指向,也许是臣杞人忧天而已。” “哦?程卿居然仅是猜测,便弄得如此阵势,倒是把朕给惊吓到了,朕还以为真有人欲图谋不轨呢,却原来是虚惊一场。”苻江挖苦程祖说道。 程祖一听苻江又是在埋怨自己的不对了,无奈只能是连连赔罪:“是臣之错,是臣之错,请陛下责罚。” 苻江笑道:“程卿何必如此紧张,朕也只是说笑而已。诸卿若再无要事,便就退下吧。”说完苻江将眼一闭,不再理会殿下诸人,程祖一看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只好扶着腰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大殿内堂传出,然后就见云孟快步走了出来,对着苻江躬身施礼道:“陛下果然好手段,一番穷追猛打弄得程祖等人丑态百出,破绽尽出。” 苻江也从王座上下来,走到云孟近前笑着说道:“先生倒好,待在宫中运筹帷幄就可,朕可是要整日装作样子做起戏来。” 云孟又笑着说道:“的确是辛苦陛下了,不过此番之后,臣估计大鱼就要有所动作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始平治乱(十六) 第九十三章 始平治乱(十七) 程祖阴谋受挫灰溜溜的离开皇宫后,火急火燎的直接跑到了晋王府,晋公苻柳也在等待着程祖的消息,甚至已经在心中开始谋划登基以后如何号令天下,炫耀皇威。此时,却见程祖惊慌失措的回来,不由心中也是一惊,未等程祖说话便开口问道:“程卿,为何如此慌张,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程祖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定了定神恢复了些正常,答道:“殿下不必担忧,有臣布局,绝对会滴水不漏,他苻江就是再机敏过人,此时精力都在应付流言之上,根本无暇顾及我们,故而殿下尽可放心。” 苻柳听到程祖说事情并未泄露,也就放心了许多,便重新坐了下去,程祖又说道:“臣之所以神色有些失常,只是因为臣觉得良机已到而心中兴奋过度而已。今日宣室殿之中苻江的举动十分反常,表面之上极力掩饰,想以沉着冷静示人,但事实上其内心却如困兽一般焦躁异常,听不得半点反对之言,微臣几经试探之下这一点已经看得很明显,看来苻江的确是离了云孟便六神无主,方寸大乱。臣以为这恰恰是殿下绝好之机,苻江人心已失,若是殿下此时振臂一呼必然会有豪强响应,届时臣愿率众臣逼宫,看他苻江还有何脸面赖在帝位之上。”程祖至始至终没有将今日宣室殿苻江咄咄逼人之事说与苻柳,反而将自己标榜的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苻柳一听程祖信心满满,自然也是胸中雄心又燃,忙说道:“孤王能有程卿这般忠勇之士,何愁霸业不成。程卿放心,待孤王继承大统后,定当重重奖赏卿家。”程祖满脸激动,跪在地上就给苻柳行君臣大礼。 当晚。在晋王府中苻柳与程祖等心腹之臣密商逼宫之事,程祖给苻柳列一份名单,将其已联络好的各地豪强、京中官员一一列出,数了数足有五十多人,苻柳看了看却好像不大满意,程祖便问道:“殿下,难道这名单有何不妥吗?” 苻柳皱着眉说道:“程卿你不觉得这份名单上之人,人数虽多,却是有些单薄,分量不重啊!” 程祖面露尴尬之色。又说道:“殿下,难道是觉得名单中没有朝中重臣吧?这一点其实微臣也是一直有所考虑,只是如今朝廷元老、重臣皆为苻江党羽,想要说服实属难矣。不过殿下尽管放心,即使没有那些所谓元老支持,我等之力足以撼动苻江小儿。” 苻柳没有说话,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对程祖的解释不大满意,独自坐在了一旁。 程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他不是不想拉拢朝中一品、二品重臣,而是这些人都知道程祖为人,压根不屑于与之为伍,而且正如程祖自己所说的一样。这朝中重臣哪一个不是苻江的心腹,哪一个不是参与过当日养心殿之变的,这些人既然对苻江来说都是有功之臣,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参与逼宫呢?正在这时。一旁御史中丞齐理走到程祖近前,低声说道:“大人勿忧,下官倒是想到一人。此人论身份乃是皇亲贵族,论功劳也属大秦开国元勋,论品级乃是当朝一品,关键是此人如今受了苻江的气,正被敕令在家反省。大人若是说服此人加盟,既称了殿下心意,又可壮大我方实力,胜算亦可增加几成。” 程祖听齐理这么说,眼前顿时一亮,忙将齐理拉到一旁问道:“齐御史真有这么一个人吗,为何本官没有想到?快说来听听,此人是谁?” 齐理顿了顿,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几日前是谁在朝堂之上顶撞了陛下,被陛下斥责为倚老卖老,不自量力?” “哦!齐御史所说之人难道是特进、光禄大夫强汪不成?这怎么可能呢?”程祖似乎恍然大悟,但又有所疑惑的说道。 齐理点了点头,又说道:“大人一定会有疑问,按理强汪也为苻江登基立下大功,怎么又会反对苻江?大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大人可能忘了强汪也姓强,他与那被杀的强家家主其实是一家,尽管强汪是强家旁系,但也脱不开一个强字啊!自己家主被不明不白的处死,强汪哪里会置之不理,当然会有所宣泄,这其实并不为过,可苻江却认为这是在为强家翻案,想阻挠新政的推行,大人请想,一旦到了这个程度,苻江还会将强汪看作心腹吗?反而,强汪已经成了苻江的眼中钉,肉中刺。” “哎呀呀,齐御史你真乃程祖之福星也,听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啊!本官为何就没想到,眼前便有一位够分量的人物啊。好好好,此事若成,齐御史当居首功。”程祖高兴地眼睛都笑开了花。 齐理一拱手,说道:“大人谬赞下官了,能为主上分忧,能为大人解愁乃是下官的福分,功劳不功劳的都无所谓啊!” 程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齐理的肩头说道:“本官没有看错人,齐御史可堪重任耳。”然后程祖又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给了苻柳,苻柳听后也是非常满意,一扫方才的沮丧。于是苻柳当即拍板,明日他将亲自到强汪府上探望。 深夜已是三更时分,可未央宫宣室殿中却仍灯火通明,苻江和云孟正在等着关键消息的传来,云孟倒还平静如常,只是苻江却是等的有些坐卧不安,不时的在地上踱来踱去。“梆梆梆”更鼓之声从远处传来,“这都四更天了,为何还是没有消息,不会是齐理的身份败露了吧?”苻江问道。 云孟摇了摇手中羽扇,笑道:“陛下还请稍安勿躁,齐理乃是陛下安排在程祖身边的,其之为人陛下应该比臣更清楚,为何反而问起臣来了?” “先生说的对,齐理出身士族,无根无基,在苻长朝中不受重用,按理说应该满腹牢骚才是,而齐理却仍安于本职自得其乐,朕便是看到了这一点,正想启用于他,正好先生传来消息让朕小心提防程祖,于是朕灵机一动,便安排齐理假意投靠了程祖。照理说齐理办事谨慎,又能灵活变通,不应该有误啊,只是为何到现在还迟迟发不来消息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始平治乱(十八) 闹了半天,程祖自作聪明,自己的身边早已被安插了眼线还浑然不觉,而更绝的还不仅仅是这一点,因为一张大网已经在苻柳等人的头上悄悄地张开。 眼看天色渐亮,这时总管毛顺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对苻江和云孟说道:“陛下,先生,有消息传出来了。”然后将一支一寸多长笔杆粗细的竹节双手呈上。 苻江,云孟听到有消息传立刻来精神为之一振,苻江将竹节拿过,两边一拧,里面卷着一张纸条,苻江又将纸条慢慢展开,借着灯光仔细看去,纸条上只有六个字“鱼首柳,已上钩”,苻江把纸条又递给云孟,然后说道:“先生,齐理这会可是立下了大功,潜伏在程祖身边,今日终于将贼首给挖了出来,显然这件事与晋公苻柳有关,朕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苻柳对帝位仍是没有死心,尽管朕与他不是同胞兄弟,但也是血脉相连的苻氏亲族,难道非要闹到你死我活,尸横遍地的地步吗?” 云孟看完纸条,又走到烛台近前,借助烛火将纸条烧为灰烬后,转身对苻江说道:“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何止万千,别看苻柳平日里静心清修,不问政事。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为人注意的晋公,居然是整桩事情背后最大的黑手,要不是陛下早有安排,这个秘密我们也是很难知晓,不过事到如今,陛下决不能妇人之仁,必须当机立断。” 苻江点了点头,对云孟说道:“一切全听先生安排,至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看强汪得了?” 云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云某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强大人这场戏后,免不了是一场血雨腥风。” 长安强府,自从强汪被皇帝责罚后,除了几位老臣来看望过外,其他人似乎都在有意疏远强汪,强府门前也顿时冷清了许多,不见了往日的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强府中的下人们不理解为何自家大人这么快就失了势,为何那些大人所谓同僚、下属如今一个都见不到了。难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皇帝要拿大人开刀?而整个强府上下也就强汪知道实际的情形。“云先生说,只要让老夫在府中等着,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究竟是谁会来,先生却未说。”强汪还待在府中胡思乱想之时,有家中下人跑来禀报,说是晋公苻柳来了,强汪心中一惊,“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会是他。”强汪没再耽搁,急忙快步走到府门,一看果然苻柳正站在府门外等候。强汪又忙上前躬身施礼,说道:老臣不知殿下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诶。老大人不必多礼,本王也只是多时为见到老大人,甚是想念。故而今日特来拜望。”苻柳一边说一边扶着强汪, 这时苻柳身后有人说道:“殿下得知大人蒙羞,特意到府上来慰问大人,殿下这份情谊大人可是懂得?”强汪这才注意到苻柳身后还站着程祖。 强汪其实早对程祖那副善变的嘴脸百般厌恶,如今又看到程祖的那副谄媚之态,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怒气。不过强汪没有忘记云孟的嘱托,于是“哼”了一声说道:“蒙羞,难道真是老夫蒙羞吗,如今大秦到了这个地步,蒙羞的应该是他……”强汪话未说完,就见苻柳挥了挥手示意他注意讲话场所,强汪于是没再往下说,请苻柳等人进到府中。 众人坐定后,苻柳说道:“老大人日后切不可再如此不小心,若是隔墙有耳,只怕会惹祸上身啊!” “多谢殿下提醒,不过强某性格直率,有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末角,反正现在已经如此,谁爱告状,便就由他去了。”强汪说道。 程祖见强汪满不在乎,心中暗骂了一声“匹夫”,然后又插言说道:“大人,殿下的提醒绝非没有道理,尽管您的主张是有道理,可是面对当今朝种形势,您还是小心为妙啊!” 强汪瞪了程祖一眼说道:“苻江小儿既然做了,难道还不让人们议论,既然他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理,那还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一错再错。” “大人话又多了,又多了,大人就不怕下官前去告发吗?”程祖又激强汪说道。 “程大人,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也休在那里故意试探老夫,老夫直率是真,但也不傻,殿下今日一来,老夫就已看出,你们绝非简单的看望老夫。究竟有何事,便痛快些讲出来,若是没有,老夫可要送客了。”强汪反过来激了一下苻柳和程祖。 苻柳一直在一旁观察强汪,始终没有说话,经过程祖旁敲侧击的试探之后,苻柳已经断定强汪可以为其所用。于是站起身,对着强汪躬身就是一拜,强汪忙上前扶住问道:“殿下这是为何?老夫可消受不起啊。” 苻柳瞬间扑簌簌流下泪来,说道:“大秦江山危在旦夕,本王心痛难耐,每每想起父皇生前教诲,苻柳都觉得羞愧难当,眼见好端端的一个江山却被一个又一个的昏君糟蹋得不成样子,而本王却无能为力,真是有罪啊!” “殿下不必自责,不过殿下也讲得很对,的确大秦江山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先前有个暴君苻长,原本以为帮着苻江夺得帝位,会是一番全新的景象,谁知苻江登基后更是昏庸无道,听信谗言,连社稷根本都想连根铲除,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要依老夫之见江山就该有德者居之,这样大秦才有希望。”强汪又说道。 “那么大人以为这有德之人又该是谁呢?”程祖见机问道。 强汪瞟了一眼程祖,说道:“为何总要明知故问,我已经说过,我强汪是个直率之人,不会拐弯抹角,殿下要还是不相信老夫,那么多说已然毫无意义。” 苻柳见时机已到,撩袍单膝给强汪跪下,抱拳说道:“本王求老大人出手相助,以图大业。”(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始平治乱(十九) 晋公苻柳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特进、光禄大夫强汪的支持,他也觉得自己离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似乎越来越近了,仿佛自己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頂∽↗点∽↗小∽↗说,www23而程祖此时也在沾沾自喜,遐想着自己封王拜侯的那一幕。 与此同时,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苻江终日郁郁寡欢,已经连数日不理朝政,甚至有坊间传闻说天王苻江失了云孟后彻底对治理国家失去了信心,原先支持他的一些朝廷元老重臣也颇有微词。这些消息汇聚到苻柳等人耳中后,苻柳询问众臣此时是否应该即刻动手,有人觉得一切看似太过顺利,是否其中隐藏着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建议晋公仍要耐心等待下去,切不可轻举妄动,否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强汪心中焦急,担心苻柳听从了此人之言,而又蛰伏起来,故而提议道:“殿下,老臣有不同看法。既然如今昏君人心尽失,朝廷已如一盘散沙,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无论国家,还是百姓此时犹如久旱盼甘霖一般,最盼望的便是明君出世,拨乱反正,匡扶正义,只要殿下站出来,登高一呼,必然万民景从。反之,殿下若还是蛰伏不动,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极有可能将大好的时机拱手让与他人了。倒时,殿下您难道不后悔吗?”强汪这句话可是切中要害,说到了苻柳的痛处,要知道苻柳自高祖至今已经与帝位有过两次擦肩而过的经历,也只有苻柳自己才能体会这其中的苦楚与无奈。 苻柳“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肃穆,眼光环顾四周众人,说道:“箭已在弦,安能不发。此时不出手又待何时!本王心意已决,誓与苻江较量一番。”众人见苻柳下定了决心,也都纷纷起身。应和道“誓与苻江较量一番”。而后众人又商量起事细节,这时,齐理一拱手说道:“臣有一计不知当讲否?” 程祖看是齐理有计,便笑着说道:“齐理有计必是妙计,前番若无齐御史提醒,今日殿下怎能得强大人相助啊!” 苻柳点了点头,微笑道:“齐爱卿,学识过人,只是苦于举荐无门,多年来空被埋没。着实可惜,不过如今爱卿既然投靠与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与卿的。既然齐爱卿有妙计不妨大胆说将出来。” 齐理躬身谢恩,然后说道:“明日乃是云孟三七之忌,臣听到消息说苻江将在长乐宫鸿台祭奠云孟,到时鸿台之上除了苻江就是一些宫中内侍,至于台下禁军有强汪大人在,臣料想此事并不为难。到时我等众人将鸿台团团围住,逼得苻江退位。他苻江就是再有本事,高台之上也插翅难逃,只能乖乖就范才能保得命在,此计不知殿下与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苻柳与其余众人想了想。然后苻柳又看向强汪,用眼神在征求强汪的意见。 强汪又好像思考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用极为赞赏的语气说道:“妙计。真是妙计啊!殿下麾下居然还有如此高士,何愁大业不成。至于禁军那边,殿下尽管方心。再怎么说梁平老与老夫也是莫逆之交,我若要反苻江,他还能与我刀兵相向?” “好好好”苻柳一脸兴奋,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又说道:“既然连强大人都有如此信心,那么明日咱们便依计而行,本王将于诸位一道讨伐昏君。” 第二日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苻柳一众党羽按照事先约定,先化整为零由各自府邸出发,又在长乐宫附近街巷聚集。眼瞅时辰已近,齐理看了看身旁左右,唯独苻柳和程祖还未到,群龙无首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躁动,齐理心中也有些焦急,眼神看向强汪,询问是不是他们漏了马脚,苻柳不会来了。强汪微微的摇了摇头,又握了握手中的宝剑。示意齐理不要乱,再等等看。果然,过了一会就见一架马车朝小巷方向驶了过来,看马车外形装饰应该是晋公苻柳的专乘。只是马车停下后,帘子一撩,从里面下来的却只有程祖,强汪几步上前问道:“为何不见殿下,殿下人呢?” 程祖笑着答道:“大人莫急,殿下本意要与我等一道上鸿台逼宫,可是今日一早却突然抱恙,实在无法坚持,不过诸位大人放心,殿下说他将在王府坐镇,静候我等佳音。另外,各位请看。”程祖用手一指身后的马车,然后说道:“殿下将专乘赐予程某,殿下说有此车在犹如殿下本人在,希望诸位勇往直前,直捣鸿台。” 强汪听完心中那个气啊,心想“明明是胆怯不敢来了,却仍要如此掩饰的堂而皇之,就凭这一点你苻柳也做不了皇帝。”可如今依然如此,长乐宫中又已准备停当,此时就等收网了,眼下尽管贼首苻柳不在,但形势紧迫也只能继续下去了。想到此处,强汪说道:“既然殿下有恙,那便由我等替殿下分有忧了,老夫已秘密知会梁平老,他已答应将鸿台守护禁军暂时调开,但时间留给我等的却不多,诸位大人事不宜迟,随我来。” 没等程祖发号施令,强汪一挥手领着众人就走,程祖见状也只好跟着,众人沿着宫墙外的小道,小心翼翼走到宫门口,却见宫门大开,门外只站着两名禁军,却都歪着头靠着墙似乎是在打盹。程祖小声说道:“宫门森严,为何只有两名禁军值守,是不是其中有诈啊?” 强汪说道:“程大人为何此时又胆怯了,先前老夫与梁平老已有交代,我想这定也是他的安排,如今天大机会摆在眼前,难道我等在退缩回去吗?”程祖经强汪一激,也不在考虑太多,于是众人又偷偷摸进了长乐宫,进到宫内,诺大个宫苑空空荡荡,一个人都见不着,倒是眼前鸿台之上隐隐约约传来古琴之声,“定是那昏君又在附庸风雅。”此时强汪又说道。 鸿台,乃是秦始皇所筑,鸿台高四十丈,约有百层,上起观宇,因站在其上可远观苍鸿,故起名为鸿台。众人慢慢走件鸿台台底,倒是有数名内侍垂首站立石阶两旁,强汪上前一步抓住一名内侍,将宝剑架在内侍脖颈之上,厉声问道:“昏君在哪儿?” 内侍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鸿台之上答道:“陛、陛下,在,在上面。” 听到此言,汪强一把将内侍推开,朝身后众人喊道:“诸位大人功成名就在此一举,快随老夫上楼。”一干众人于是轰轰的各执兵刃跟着强汪就往楼上冲,吓得其余内侍四散奔逃。 程祖此时确实心生疑虑,只是现场太为紧迫,没时间容他细想,程祖也便被齐理等人簇拥着往台上走。这时台上古琴之声又起,曲声悠扬,娓娓动听。“此曲是古曲《高山流水》,乃有思念知音之意,料想定是昏君了,诸位大人还是要加快脚步乘禁军未来抢得先机啊!”齐理又催促众人喊道。 于是众人加快脚步登上台顶,直累得呼呼直喘,定睛看向台顶中央空地之上,一人身穿白衣,头戴羽冠,席地而坐正在抚琴,一旁香案香烟袅袅,此景如同画境一般,又好似神仙下凡。只是这一幕却也惊呆了程祖等人,原来抚琴之人并非天王苻江,而是云景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鸿台之巅,烈日之下,仿佛时间凝固的一般,四五十人呆站在地上,任凭汗水从两鬓滑落,在场之人除了强汪和齐理表情镇定自若外,其余之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一曲终了,白衣书生将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待余音散去后,书生慢慢的将头抬起,看向对面众人,笑了笑说道:“各位,云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你,你为何在此,你究竟是人是鬼?昏君苻江又在哪里?”程祖结结巴巴的问道, 云孟哈哈大笑,然后站起身,绕过桌案,轻轻摇了摇手中羽扇说道:“程大人真会说笑,朗朗乾坤,烈日当头,您说云某是人是鬼啊?” “不对、不对,姓云的,你应该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下,这不可能,不可能!”程祖已经有些慌神了。 云孟往前踱了几步,说道:“所谓‘人算天,必遭谴,人算不如天算。’我云孟顺应天时,行利国利民之举,为的是国泰民安、百业兴旺,故而有上天僻佑,怎么会轻易被你等害了呢?相反尔等打着所谓‘救社稷于水火’的旗号,又拥立所谓贤王,其实都是些欺世盗名的把戏罢了,你等无非是想阻挠新政,保护你们各家的利益而已,我来问你,你那所谓的贤王又在哪里,为何没有与你们并肩而战啊?” 云孟这几句话直击要害,问的程祖哑口无言,但程祖心知今日之事已经完全败了。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自己安排如此周密为何还是走漏了消息?程祖快速回想着过往一切,“莫不是齐理和强汪他二人……”程祖想到此处,猛地转身在人群中寻找强汪、齐理二人,找来找去却没有这二人的影子,程祖心想“不对啊,方才在台阶之上这二人还一左一右在我身边。怎么这时却不见了踪迹。”程祖“哎呀”大喊一声,知道这又是中了云孟之计,气的只想狠狠地抽自己,全怪自己瞎了眼错信了二人。程祖在这里暗自叫苦,而另一边强汪、齐理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去捉拿苻柳了。 这种情形下程祖已深知大难临头,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先保存实力以图后计,想到此处,程祖一边指着云孟说道:“姓云的。你以为你很高,可程某不服,你所用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伎俩,若非如此今日败的就是你们。”同时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想借机溜到台阶边儿上。 云孟又是一阵大笑,摇了摇头说道:“程祖啊程祖,像你这般左右摇摆,骑墙之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所谓兵不厌诈,胜就是胜。败便是败,只要目的是为了忠孝仁义,为了社稷苍生没有什么分别,倒是程大人,令兄与你内外勾结暗箭伤人,恶言诽谤。无中生有,混淆视听,搅动朝局才是十分不光彩的很啊!” “是吗?看来你全都知道了,那程某便也没有声好说的了……”程祖话音未落,便跳到了台阶之上。转身就想往台下跑,他身后众人一看程祖要跑,也都纷纷扔了手中兵刃,往台阶处跑去,一时间挤作一团,云孟见状也不阻拦,只是不多时,这伙人又退了回来,原来是台下早已被禁军围成了铁桶一般,而且还有一队禁军沿着台阶逼了上来。 云孟此时高声喊道:“事到如今,云某奉劝诸位不要再心存侥幸,刀枪无眼,早早束手就擒,免的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程祖也被逼着退回到了台顶,只是这厮仍不死心,见云孟身边无人,便有起了歹心,趁乱偷偷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暗藏在衣袖之中。然后对这云孟露出满脸悔意,一拱手说道:“云大人,事到如今程某也讲句心里话,其实这一切谋划、布局都是晋公殿下安排的,晋公对帝位归属早已心怀不满,觉得论才能、论德行都应该他来继承帝位,而造化弄人先是先帝临时变了主意选了苻长,后又阴差阳错让当今陛下抢了先机,殿下觉得当今陛下之所以能成事,就是因为有了云大人的辅助,所以他才会命程某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大人除掉,程某只不过是为殿下跑了跑腿而已,这一点大人一定要搞清楚。至于……”程祖边说边往云孟身旁凑,然后突然一伸手亮出藏在手中的匕首,照着云孟胸口便刺,程祖心中还觉得这一次定会得手,可万万没想到,就在程祖握匕首之手刚刚往出一探,与此同时就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再看程祖正跪在地上,手中匕首已经落了地,而他拿匕首的那只手背上不偏不倚还扎着一把匕首,此时程祖也顾不了云孟,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受伤的手臂,口中还发出阵阵哀嚎。再看,从台顶屋宇之上纵身跳下一人,正是蒋英,原来为防云孟遇到不测,蒋英私自做主悄悄地藏在鸿台台顶之上,暗中观察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程祖欲行不轨的时刻,果断出手将手中匕首甩了了出去,这也才救了云孟。 蒋英急急忙忙跑到云孟近前,上下左右查看兄长有没有受伤,然后说道:“好险,兄长未免也有些大意了,这要是让这厮得了手,岂不是追悔莫及。” 云孟笑了笑说道:“有贤弟在,为兄还有何不放心啊?只是让贤弟在屋顶趴了许久,为兄倒有些于心不忍啊!” “如此说来,兄长知道小弟在?”蒋英惊讶的问道,云孟又笑着点了点头,蒋英又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摇了摇头。 此时大队禁军冲了上来,将天台团团包围,蒋英看了地上跪着的程祖,问云孟道:“兄长此人如何处置?” “壮士莫要杀我,云大人饶命,饶命啊,程祖愿意指正朝中其他对陛下心怀不敬之人,只求大人饶我一命啊!”还未等云孟回答蒋英问话,地上的程祖就先急切的哀求道。 云孟一听程祖之言,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本来云某无心杀你,怪只怪你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我便万万不能留你再祸国殃民。” “贤弟,此人奸邪,决不可留。”云孟又对江英说道,蒋英一抱拳道了声:“兄长,小弟明白。”说罢,单手提起程祖,几步走到台顶边缘,然后将程祖高高举起,双臂用力往外一抛,便将奸徒程祖扔下了鸿台。其余苻柳、程祖一党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抵抗,纷纷跪地,束手就擒。至此苻江执政初期最大的叛乱阴谋被彻底粉碎,一干叛党除贼首苻柳趁机逃脱、程祖被蒋英扔下鸿台摔死外,其余叛党全被生擒,云孟再一次展示了他过人的智慧,用极小的代价为苻江推行新政扫清了障碍。至于苻柳的下落,其逃出长安后,死性不改,又纠集地方乡绅组建武装,意图自立称王,不过刚有苗头,便被云孟派吕光率大军剿灭,苻柳也最终死于乱军之中,此事并不是本书的重点,所以仅在此处一带而过。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兵发洛阳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报……”一名秦军探马翻身跳下战马,单膝点地抱拳报道:“禀报大都督,蒋先锋所率前军已逼近洛阳。” “传令下去,命蒋英洛阳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一个浑厚的声音吩咐道,“得令”探马领命后退走。再看刚才讲话之人,胯下乌骓马,身穿枣红战袍,身披金甲,头戴金盔,外罩黑色斗篷,正单手扶鞍,表情严峻,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前方。身后是整整齐齐的大队人马,黑压压望不到边际,各个盔明甲亮,威风凛凛,时而听到的只是战马嘶鸣和战旗猎猎之声,金甲战将居中而立,两旁各有十数名将官,将官身后两面黑色大旗迎风招展,格外显眼,一面黑底白字写着大大的“秦”字,另一面战旗之上则写着一个大大的“云”字。 这时有一员战将催马从队列中出来,来到主帅近前一抱拳说道:“大都督,在看什么,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主帅扭头看去,来将正是副将,建威将军,洛州刺史邓羌。 主帅笑了笑说道:“哦,是邓将军啊,云某只是看到眼前之景,回想起往事罢了。”到此处,各位看官应该已经看出,这位领兵主帅正是云孟。 云孟此时已官拜尚书令、大都督、持节,在云孟的悉心辅佐下,大秦天王苻江经过几年的励精图治,推行新政,使得如今的大秦政风清明,百姓安居。云孟又建议苻江大胆启用士族文人,推崇儒术,严禁清谈,大批有用之才被朝廷征召,大秦国力日渐强盛起来。与此同时,位于大秦之东的大燕内部却出现了激烈的动荡。加上外有强敌入侵,也反而给了苻江、云孟一个将其吞并的良机。 燕乃为辽东慕容皝所建,其祖上均为晋臣,慕容皝早年继承爵位后,革除积弊,推崇汉学,减免赋税,南征北战先后平定高句丽,又出兵伐赵。不断扩充疆域和人口,后其自称燕王,又逼迫晋帝承认其王位,并加封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慕容皝死后其子慕容俊继位,遵照父亲遗愿,继续向中原慢慢扩张,并于永和八年灭魏后称帝。可以说在慕容俊执政期间,大燕的国力达到了全盛。其实力远超当时与之接壤的大秦。就在暴君苻生滥杀忠良,清洗内臣的混乱时机。慕容俊也曾欲兴兵百万灭秦,无奈一来有臣子谏言力阻,又加之慕容俊生不逢时,患了重病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西去,伐秦之事便也被搁置不提。之后。其三子中山王慕容暐继承皇位,只是慕容暐年幼,便由太后听政以及大司马慕容恪、阳鹜以及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入朝辅政。燕帝懦弱,大权完全都被其母后可足浑氏与其他辅政大臣把持,这些人又为了夺取更大的权力。开始了长时间互相攻击、倾轧,使得大燕国运开始呈现衰退之势,后来慕舆根、慕容恪、阳鹜等人先后被杀或是亡故,辅政大权便就由太后与太傅慕容评共同把持。 慕容评胸心狭小,贪财好利,又极为贪生怕死,当年苻江初登帝位之时,云孟就曾建议对待强敌大燕,只要重金收买其执政大臣慕容评,便可暂时无忧,苻江采纳了云孟的建议后,派出使节向大燕示好,同时又用大量奇珍异宝,收买贿赂慕容评,以博得其对大秦的好感,这一招果然有效,不仅暂时断了大燕伐秦的念头,更为苻江休养生息,治理内政,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曾经强盛一时的大燕,却行将就木,慢慢走上了下坡路。 太和四年,大晋十五万大军伐燕,晋军长驱直入,一路连胜,兵逼枋头,距燕都邺城不过两百余里。燕帝慕容暐惊恐万分,询问太傅慕容评该如何应对,慕容评那里还顾得上这傀儡皇帝,一心谋划要逃回辽东和龙以再图后计。一国之君和当朝辅政都无心抗敌,满朝文武百官更是惶惶而不可终日,眼看大燕就要不战而亡。此时征南将军慕容霸挺身而出,愿率兵马阻截晋军,以为宗室后撤赢得时间,于是燕帝便任慕容霸为使持节、南讨大都督,慕容德为征南将军,率领五万士众抵御晋军,同时还派散骑侍郎乐嵩向大秦请求出兵相助,云孟觉得这是一次窥视大燕实力的良机,故而建议苻江出兵。 慕容霸,字道明,乃是慕容皝第五子,自幼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且屡立战功,无奈其才受太后及太傅慕容评嫉妒,备受排挤,郁郁不得志。如今,眼见国破家亡在即,慕容霸于是请缨出征,打探清楚晋军水、陆两处粮草、辎重运输路线后,同时派出精兵奇袭晋军,截断了晋军给养。晋军一无粮草,二又听说秦军也即将到来,便焚烧舟船丢弃鉴甲而撤退。慕容霸又在晋军退路上设下埋伏前后夹击,晋军大败,死伤三万余人。慕容霸至此立下大功,威严恩德声名愈震,慕容评平素就对他不服气。慕容霸提出朝廷应对其麾下将领论功行赏,而慕容评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乃至慕容霸与慕容评当廷争论,太后可足浑氏也一惯看慕容霸不顺眼,便诋毁他居功自傲,目无天子,又与慕容评谋算企图除掉慕容霸。慕容霸得到消息后,已外出捕猎之名逃离邺城,后辗转数次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了大秦。 云孟率队继续前行,不久就看到前方秦军兵士正在搭建营寨,埋锅造饭,一切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不一会儿先峰蒋英飞马骑马赶到,云孟抬手示意大军停止前进,待蒋英到了近前,云孟问道:“贤弟一切可都安顿停当?” 蒋英在马上一抱拳答道:“回大都督,末将已按大都督之命,已将洛阳城团团围住,料那城中慕容筑狗贼插翅难飞,只待大都督一声令下,某将便一马当先杀入洛阳。” 云孟却并未答话,只是笑着看了看更远之处的古城洛阳。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兵不血刃(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曹奇招呼吕光去看洛阳城门口兵士,吕光顺着曹奇所指方向看去,也是一愣,自言自语说道:“你还别说,却是有些怪啊!怎么这些兵士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其中还有一些行动起来十分迟缓,与其他步伐明显不一致呢?” 看到此处,二人准备上前探个究竟。于是仍旧由曹奇赶着马车,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城门驶去,等靠近了二人才发现,原来这洛阳城守门的兵丁中居然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怪不得行动起来很缓慢呢。除了这些老者外,还有一些居然是孩子,可不就是看起老高的高矮的矮嘛,吕光在车上大致数了数这些老少兵士占了一半之多,这倒是一个重大发现。 因为是两国即将交战之际,凡是进城自然还要受到例行查验,曹奇跳下车,拉着马车顺着人流往城门方向慢慢走过去。“哎呦,这汉子好高的个子,好壮实的身材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流一侧的角落传了出来,然后就见几个燕军兵士簇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精瘦的中年人走到曹奇近前,将道路拦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曹奇,不住的点头。 曹奇心中有疑但也不敢妄动,只好问道:“几位军爷,拦住小人可有事吗?” 军官笑了笑说道:“算你小子有福气遇到了官长我,眼前可有一份好差事等着你,比起你现在赶个马车好过数倍了。” “哦?竟有此等好事。”曹奇说道,然后又从车里的吕光喊道:“东家,东家,这位军爷说有好事要给我,您出来看看。”吕光应声也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眼前情形。对着军官一拱手说道:“这位军爷,我这伙计天生愚笨,把您刚才的玩笑话当真了,还请军爷不要见怪啊。” “谁跟你们讲玩笑,军爷我说的话何时不算数过?”军官有打量了打量吕光说道。 吕光陪着笑又说道:“军爷,我们只是经商的买卖人家,进洛阳城也只是因为洛阳地处枢纽,四通八达,各地商旅都汇集于此,也想借贵宝地发点小财。却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告诉你,现在两国即将交战,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跑都跑不急呢,你还来做什么买卖。倒是你的这个伙计确是个当兵的好材料,不如就跟了军爷我,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弄了半天,吕光和曹奇才明白了这个军官的意思。 吕光忙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一来我这伙计只是个山野村夫,笨手笨脚的,哪里会行军打仗。二来他若是跟了军爷。我、我可真么办呀?” 军官听到吕光阻拦,将眼睛一瞪,说道:“眼下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你没看到这些人吗?”说着他用手一指身后。接着又说道:“这老的小的不都得应国家之需,当兵打仗吗?我劝你,军爷既然看上了这个汉子。就是给你,给他面子,你若还是从中阻拦,或者你这汉子不愿意,那也好办,军爷就将你二人当做秦军探子抓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吕光还想理论,就感觉身后有人拽他,吕光回头一看,曹奇正在冲他挤眉弄眼,然后就听曹奇大声说道:“东家,我从小就羡慕举刀拿枪吃官饭的,既然眼前就有这么一条光明大道您就放我走吧,再说就是您不放也不行啊!” 吕光一下子恍然大悟,心想“对呀,大都督让我二人进洛阳城打探消息,眼下不正是个机会吗?这曹奇真是粗中有细啊!”想到此处,吕光长叹了一口气,一跺脚,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本想的到洛阳能多赚点钱,谁知城还没进倒先把人给搭进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你一心想去从军,我也不能再拦你,哎,你要去便去吧。” “这就对喽,俗话说知时务者为俊杰吗,来吧黑大汉,军爷还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混了,快去与你家主人告个别就跟着官长我回军营报道啦。”军官得意洋洋的说道。 曹奇点了点头,又走到吕光近前略带伤感的拱手深施了一礼,说道:“主人,黑头这就跟您告别了,他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还去看望主人您的。” 吕光看到曹奇的表情心中好笑“心想,好你个曹奇到给自己起了个叫‘黑头’的名字,还装的有模有样。” 吕光拍了拍曹奇的肩膀,说道:“恰逢战事,今后一切你要多加小心,我在洛阳城还得待一段日子,你若是在军营里有什么困难需要找我,尽管到那里找我。”说着吕光用手一指离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曹奇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后跟着燕军军官到军营报到去了。 吕光目送曹奇离开,独自牵着马车,进了城,就住在那家客栈。这家客栈叫做高升客栈本来平日里生意还不错,总有往来商旅下榻于此,只是近来秦燕两国关系吃紧,很多人都不愿在此时来洛阳做生意,客栈生意也就惨淡了许多,见难得有客人到了,客栈老板连忙热情相迎,将吕光迎到店中,吕光随便选了一间客房先住了下来,决定自己到洛阳街面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路过隔壁一间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二人正在议论什么,吕光停下脚步隐住身形侧耳听去,就听屋内其中一人说道:“我看这洛阳城咱兄弟二人是不能再待了,要是再待下去,谁知哪天咱么也会抓了去。” “可不是,如今这城里人心惶惶,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十三四的总角少年,只要能行能动几乎都被抓去充丁了,听说如今就连外乡人都有可能被抓去了当兵啊。”屋内另一个人又说道。 “要是这样……”吕光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也解释了他和曹奇看到了那些怪象,“原来这洛阳城是外强中干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兵不血刃(二)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曹奇招呼吕光去看洛阳城门口兵士,吕光顺着曹奇所指方向看去,也是一愣,自言自语说道:“你还别说,却是有些怪啊!怎么这些兵士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其中还有一些行动起来十分迟缓,与其他步伐明显不一致呢?” 看到此处,二人准备上前探个究竟。于是仍旧由曹奇赶着马车,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城门驶去,等靠近了二人才发现,原来这洛阳城守门的兵丁中居然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怪不得行动起来很缓慢呢。除了这些老者外,还有一些居然是孩子,可不就是看起老高的高矮的矮嘛,吕光在车上大致数了数这些老少兵士占了一半之多,这倒是一个重大发现。 因为是两国即将交战之际,凡是进城自然还要受到例行查验,曹奇跳下车,拉着马车顺着人流往城门方向慢慢走过去。“哎呦,这汉子好高的个子,好壮实的身材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流一侧的角落传了出来,然后就见几个燕军兵士簇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精瘦的中年人走到曹奇近前,将道路拦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曹奇,不住的点头。 曹奇心中有疑但也不敢妄动,只好问道:“几位军爷,拦住小人可有事吗?” 军官笑了笑说道:“算你小子有福气遇到了官长我,眼前可有一份好差事等着你,比起你现在赶个马车好过数倍了。” “哦?竟有此等好事。”曹奇说道,然后又从车里的吕光喊道:“东家,东家,这位军爷说有好事要给我,您出来看看。”吕光应声也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眼前情形。对着军官一拱手说道:“这位军爷,我这伙计天生愚笨,把您刚才的玩笑话当真了,还请军爷不要见怪啊。” “谁跟你们讲玩笑,军爷我说的话何时不算数过?”军官有打量了打量吕光说道。 吕光陪着笑又说道:“军爷,我们只是经商的买卖人家,进洛阳城也只是因为洛阳地处枢纽,四通八达,各地商旅都汇集于此,也想借贵宝地发点小财。却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告诉你,现在两国即将交战,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跑都跑不急呢,你还来做什么买卖。倒是你的这个伙计确是个当兵的好材料,不如就跟了军爷我,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弄了半天,吕光和曹奇才明白了这个军官的意思。 吕光忙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一来我这伙计只是个山野村夫,笨手笨脚的,哪里会行军打仗。二来他若是跟了军爷。我、我可真么办呀?” 军官听到吕光阻拦,将眼睛一瞪,说道:“眼下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你没看到这些人吗?”说着他用手一指身后。接着又说道:“这老的小的不都得应国家之需,当兵打仗吗?我劝你,军爷既然看上了这个汉子。就是给你,给他面子,你若还是从中阻拦,或者你这汉子不愿意,那也好办,军爷就将你二人当做秦军探子抓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吕光还想理论,就感觉身后有人拽他,吕光回头一看,曹奇正在冲他挤眉弄眼,然后就听曹奇大声说道:“东家,我从小就羡慕举刀拿枪吃官饭的,既然眼前就有这么一条光明大道您就放我走吧,再说就是您不放也不行啊!” 吕光一下子恍然大悟,心想“对呀,大都督让我二人进洛阳城打探消息,眼下不正是个机会吗?这曹奇真是粗中有细啊!”想到此处,吕光长叹了一口气,一跺脚,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本想的到洛阳能多赚点钱,谁知城还没进倒先把人给搭进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你一心想去从军,我也不能再拦你,哎,你要去便去吧。” “这就对喽,俗话说知时务者为俊杰吗,来吧黑大汉,军爷还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混了,快去与你家主人告个别就跟着官长我回军营报道啦。”军官得意洋洋的说道。 曹奇点了点头,又走到吕光近前略带伤感的拱手深施了一礼,说道:“主人,黑头这就跟您告别了,他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还去看望主人您的。” 吕光看到曹奇的表情心中好笑“心想,好你个曹奇到给自己起了个叫‘黑头’的名字,还装的有模有样。” 吕光拍了拍曹奇的肩膀,说道:“恰逢战事,今后一切你要多加小心,我在洛阳城还得待一段日子,你若是在军营里有什么困难需要找我,尽管到那里找我。”说着吕光用手一指离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曹奇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后跟着燕军军官到军营报到去了。 吕光目送曹奇离开,独自牵着马车,进了城,就住在那家客栈。这家客栈叫做高升客栈本来平日里生意还不错,总有往来商旅下榻于此,只是近来秦燕两国关系吃紧,很多人都不愿在此时来洛阳做生意,客栈生意也就惨淡了许多,见难得有客人到了,客栈老板连忙热情相迎,将吕光迎到店中,吕光随便选了一间客房先住了下来,决定自己到洛阳街面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路过隔壁一间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二人正在议论什么,吕光停下脚步隐住身形侧耳听去,就听屋内其中一人说道:“我看这洛阳城咱兄弟二人是不能再待了,要是再待下去,谁知哪天咱么也会抓了去。” “可不是,如今这城里人心惶惶,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十三四的总角少年,只要能行能动几乎都被抓去充丁了,听说如今就连外乡人都有可能被抓去了当兵啊。”屋内另一个人又说道。 “要是这样……”吕光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也解释了他和曹奇看到了那些怪象,“原来这洛阳城是外强中干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〇〇章 兵不血刃(三) 后来吕光又在客栈老板那里印证了此事,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这下即便洛阳城墙再坚不可摧,大军来袭,无奈城防兵力不足也是没有办法。与此同时吕光又想到了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不能在此独等曹奇,这个计划必须要有曹奇的接应。”想到此处,吕光快步出了客栈,到街市上买了几身换洗衣物,又买了些酒肉吃食,向路人打听一下洛阳兵营所在,便大步流星赶了过去。城防兵营不在洛阳城外,而是设在城西校场周围,吕光打点了兵营守门兵丁十几文钱,便打听到了曹奇下落,因为曹奇长相身材太过特殊,只要稍加形容,便就有人知道。曹奇果真成了那个军官的亲兵,军官是个城防小队统领,就驻扎在洛阳城西门,专门负责盘查进出城的可疑之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吕光没有耽搁,又来到了西门,果然看到了西门边上搭着一顶营帐,帐外站着两名燕兵,吕光上前客气的说明来意后,又将带来的酒肉拿出来,说是为了犒劳守城弟兄们的,燕军士兵见到酒肉也露出笑脸,立刻向统领禀报,不一会儿那位统领也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曹奇。吕光忙上前一拱手说道:“这位军爷,咱们又见面了,只因我这伙计初到洛阳人地两生,他又天生鲁莽,我担心会给军爷惹事,我也放心不下,故而一来给他送些换洗衣物,二来再嘱咐他几句话,您看?”说着吕光将一个钱袋塞进了军官手里,又说道:“以后,黑头还得让军爷多多费心,关照了啊!” 军官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尽管不多,但也是一笔意外之财。于是微微笑了笑说道:“好说,好说,本将军也是爱才之人,我一眼看到黑头这小子就是一块好材料,你放心,黑头今后跟了我准不会亏待与他,你若是有什么要讲的现在就可以讲,只不过不要太久。” 吕光又是千恩万谢,然后将曹奇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快速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吕光又问:“你可听明白了?” 曹奇摸了摸大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有我在你且尽管放心。”接着,吕光将衣物交给曹奇,又假意叮嘱了一番后,离开了西门。 洛州刺史府中刺史、征虏将军慕容筑正焦急万分的等待着太傅援军的消息,自从得知秦军将至的消息后,慕容筑便下写了救急文书派快马到邺城求援,可迟迟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慕容筑着急上火。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洛阳的城防他心中清楚得很,全城兵马全都加起来都不过万,根本无法与秦军抗衡。若无援军想仅靠坚固的城墙来抵御住秦军的十数万铁骑是根本不可能的,若是秦军围而不打,待数月后城中粮草用尽只能是不战而亡。慕容筑又本来就是一个毫无主见,左右摇摆之人。为了给援军到来赢得时间,采纳了其手下右中郎将姜怀的虚张声势之计,简单地说就是在洛阳城及四周村镇广泛抓丁。以快速扩充兵力。此招一出,洛阳城怨声载道,家家户户人心惶惶,怨骂声响成一片,很多人家想尽办法举家逃离洛阳,到最后丁没有抓到多少,倒是洛阳人口户数锐减了三成,到此时慕容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仍然继续抓丁,可人都跑了还去哪里去抓,到最后只能是将上至古稀只要能行能动,下至懵懂少年全都抓来充数,可即便如此也只将兵力扩充至不到三万,还是远远不够啊,这可如何是好?慕容筑急的在地上团团打转,这时忽然又兵丁来报说是右中郎将姜怀求见,慕容筑挥了挥手示意有请姜怀。不大一会儿就见进来一人,身材胖大走起路来左摇右晃,来人正是姜怀,见到慕容筑,姜怀满脸惊恐的抱拳说道:“刺史大人出事了!” 慕容筑心中一惊,忙问道:“何事惊慌,难道是秦军已至?” 姜怀喘了一口粗气答道:“大人,并非是秦军来了,而是……” “报……大人主簿孙亮有急事求见。”姜怀话还没活完,便又有兵丁来报。 “急事,又有急事?哎!有请。”慕容筑简直快受不了了,单手撑着额头,用拇指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片刻主簿孙亮也快步走了进来,孙亮看到姜怀也在,便先先慕容筑躬身施了一礼,又向姜怀拱了拱手。 慕容筑抬起头,看了看孙亮,问道:“主簿前来,究竟有何急事?” 孙亮倒是比姜怀有些城府,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慌张之色,孙亮一拱手说道:“大人,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洛阳城中遍传流言,说什么陛下早先承诺将洛阳划割与大秦,此番秦军前来不是交战而是收城,故而纵然举城奋力反抗,也只是大秦内务,燕帝定不会过问,更谈不上有没有援军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陛下之前是曾答应过秦帝苻江,待秦军助燕击退晋军后将虎牢关以西都让与大秦,可陛下当时只是救急之计,又无两国文书凭据,空口承诺根本不足为据。”慕容筑一拍桌子说道。 “哎呀大人,末将刚才要说的急事也与孙主簿所言差不多啊,谁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夜开始军中各营都在传言,说此次秦军来洛阳不是来战而是来收编守军的,所以万万不能抵抗,否则就是反叛之罪,要被诛九族啊。”姜怀忙也说道。 慕容筑听后面部抽搐了几下,表情扭曲的说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人家秦军还未至,咱们自己倒是先乱了阵脚。要是秦军大军真的来了,还不是倒戈相向,不战而败吗?” 姜怀叹了口气说道:“都怪那援军何迟迟不来,弄得我等也是无计可施,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秦军大军人马一到洛阳城边,也就只能束手就擒,开门出降这一条路了。” “诶!将军怎能如此气馁,不是现在秦军还未至吗,千万不要在此时说出如此泄气之言来,这要是传将出去,军心一乱,那该如何是好啊?”孙亮出言制止姜怀,只是慕容筑听了却一言未发,于是孙亮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属下怀疑这洛阳城里混进了秦军的奸细。”(未完待续。) 第一〇一章 兵不血刃(四) 主簿孙亮对慕容筑说城里可能混进了秦军的奸细,慕容筑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什么?奸细,难道这些流言都是秦军奸细所为,能在一夜之间将流言传遍城中军营、百姓,那得有多少奸细混了进来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孙亮一拱手又说道:“大人不必担忧,只需逐门逐户清查几日来有无可疑人等进出便可将奸细查出,然后当众将奸细严惩以正视听。” “不不不,万万使不得。”姜怀此时听到孙亮之言,急忙阻拦,然后又说道:“这样去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只怕查来查去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啊!为今之计,只有援军一到,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可是,难道若是援军一日不到我等就什么也不做吗,这与坐以待毙又有何区别?”孙亮又反问姜怀道。 “哎呦,孙主簿倒是质问起本将军喽,我倒要请教一下孙主簿,如今洛阳城缺兵少将,除了死守还能做些什么?要不主簿也辛苦一趟,去京城求太傅快快发来救兵如何?”姜怀也反唇相讥道。 “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孙亮气愤的说道。 “够了!你们二人都给本官出去,让本官静静。”慕容筑挥手打断了二人的争执,怒吼道。 姜怀瞪了一眼孙亮,狠狠的一甩袍袖,晃动着胖大的身躯转身离开了刺史府,孙兴本还想与慕容筑再说些什么,却见慕容筑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孙亮无奈,只好轻叹一声,对着慕容筑拱了拱手,也退了出去。 慕容筑其实现在心中也是异常矛盾。他虽为洛阳刺史,也是大燕皇族,当年慕容恪再世时还尚能秉公对待,只是自从朝政被慕容评把持以后,多年来备受其排挤、打压,比如慕容评明之洛阳地位特殊,却不但不予以派重兵协防,反而还将原本慕容筑麾下所部兵马大半,以阻击晋军之名调走,如今洛阳处于危势。却又迟迟不加以援手,明摆着就是慕容评有意为之。接着慕容筑又想到了吴王慕容霸,想想吴王,怎么说也是先皇之后,地位尊贵,又有旷世之才,若无吴王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率领大军力阻晋军,朝廷又怎能如此安稳。可到后来,慕容霸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哼,都是那慕容评老贼,嫉贤妒能。好端端的个朝廷让他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慕容筑自言自语道。 秦军中军大帐之中云孟刚刚派兵遣将做了一番安排,一路由副将邓羌率本部兵马屯于虎牢关附近以防燕军由陆路支援洛阳,另一路则派先锋蒋英率三千骑兵直奔盟津渡口。以断燕军水路救援洛阳之路。期间蒋英尚有疑问,于是问云孟道:“大都督,若是兵分三路。虽然可阻敌来援之军,但洛阳城池坚不可摧,又如何破之呢?” 云孟笑了笑答道:“洛阳刺史慕容筑为人懦弱,优柔寡断,又与慕容评素有嫌隙,若不出我之所料,燕军援军不会及时赶来,定会有意拖延。我派你二人既是为了阻截燕军来援,以防万一,更主要的也是为了给洛阳城中的慕容筑施压,眼下要等的就是吕光和曹奇二人的消息了,只要消息一到就可以判断我之前的估计对错与否。” “原来,大都督早有安排,末将领命。”蒋英随后领令离开,邓羌似乎有话但又欲言又止,云孟眼角余光已见却未多言,只是佯装不知的样子,邓羌也领命出发。 傍晚时分,有一人来到秦军大营外,此人正是吕光。云孟得知吕光回来了,立刻在中军大帐接见,吕光将他与曹奇如何混进城,以及前后遭遇和他二人的所为都给云孟讲述了一遍,云孟听后大喜,径直来到吕光近前就是深施一礼,吓得吕光也连忙起身还礼,问道:“大都督,这是为何,可万万使不得啊!” 云孟笑着说道:“世明贤弟你与曹奇这一次不仅给我带回了天大的好消息,更为大秦省下了多少兵马啊!拿下洛阳,直取河南你二人居功至伟。” 吕光也笑了笑说道:“大都督过奖了,这一点末将只是灵机一动想到的,也不知效果如何?” “效果如何?世明贤弟可知,你这一计抵得上十万大军啊!”云孟又说道。 “报,报刺史大人,大,大事不好了!”慕容筑正在为眼前形势所烦恼之时,又有兵丁来报, “何事惊慌?”慕容筑没好气的喝道, “禀报大人,姜怀将军,他……”兵丁支支吾吾, “他怎么了?快讲!”慕容筑又问道, “姜怀大人带着百十来人跑了!”兵丁报道, “什么?这个姜怀好大的胆子,大战将至他竟敢临阵脱逃。”慕容筑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案,这已经不知道是他这几日里第几次收到有兵丁逃跑的消息了,却没想到今日连守城副将姜怀也跑了。“难道真的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吗”慕容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这时主簿孙亮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见到慕容筑此状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孙亮躬身将慕容筑从地上扶起,轻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事已至此,还是早想退路吧。” 慕容筑不知何意,扭过头疑惑的看着孙亮,孙亮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书信递给了慕容筑,慕容筑接过书信一看原来是秦军主帅云孟的亲笔书信,慕容筑将信打开一读,信中云孟态度极为客气,说道此次兵发洛阳,实属无奈之举,一切只因大燕失信在先,如今数十万虎狼之师已将洛阳重重围困,虎牢、孟津也已被我军扼守,仅凭阁下区区数千老幼之军,又如何能够抵挡呢?况且,慕容评心胸狭小,嫉妒贤能,与阁下素有不和,说不定其也想假公济私,借秦军之手除掉阁下啊!在下不才也仰慕阁下之忠勇品德,希望阁下能以苍生性命为重,与我罢兵言和,在下定当在我皇御前保举阁下再堪大任,云云。慕容筑又将信看了一遍,愣在当场陷入了沉思。 一旁孙亮说道:“大人,如今形势何去何从还需早些定夺啊!” 慕容筑问道:“这信,主簿你怎么看?” 孙亮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势已去,如今我等前无援军,后无退路,孤城穷兵又能如何?连朝廷都对洛阳弃之不理,即使奋力一战又何何用?我听说那大秦天王礼贤下士,先前有吴王慕容霸携子投奔,受到礼遇,又委以重任。大人,不如早降,免至生灵再遭涂炭啊。” 慕容筑艰难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洛阳四门大开,城楼燕旗尽去,慕容筑率洛阳文武官吏出门请降,至此云景略兵不血刃拿下洛阳城。(未完待续。) 第一〇二章 三试贼星(一) 云孟兵不血刃取下洛阳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打通了入燕的通道,使洛阳成为秦军东进、北上的枢纽,也使大燕军民之心受到进一步打压,相反秦军士气空前高涨起来。苻江得知云孟大军获胜的消息后,异常高兴,亲率文武百官在长安城外迎接云孟班师回朝。云孟见到陛下亲自来迎,率众将急急忙下了战马,又紧走几步来到苻江近前就要撩战袍单膝跪地行礼,苻江见状也忙躬身将云孟扶助,满脸带笑说道:“爱卿鞍马劳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云孟谢恩,又一抱拳说道:”臣奉陛下之命率大军出陕县,一路上所向披靡,直取洛阳,未负圣望,如今得胜凯旋归来,特向陛下复命。”说着从怀中将一半虎符取出,双手递于苻江近前。 苻江大笑没接虎符,说道:“云卿与朕之关系早已超越君臣,区区兵符难道朕还信不过爱卿吗?” 一旁又上来一人,也笑着说道:“景略你还不知,陛下已经下旨,要拜景略为相啊!今后大秦军政大事都要有景略主持了啊!”说话之人正是江宁烈公李威。 云孟吃惊的看了看李威,又看了看苻江,苻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离了云卿朕六神无主,有了云卿朕则心神安定啊,普天之下能有云卿这般远见卓识者无出右耳,这大秦相位虚位待君亦久已,非云卿不能授也。” 云孟听闻苻江之言连忙躬身说道:“臣何德何能能受陛下如此褒奖,臣所做之事无非都是臣分内之职,所立之功朝廷也已都行过赏赐,臣怎可再受陛下而外隆恩呢?故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诶?云卿哪里话来,你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无人能及,丞相之职为卿莫属,朕意如此,卿还是不要推脱!”苻江一再坚持说道。然后就见文武与众军皆拱手、抱拳齐声高喊:“请大人受相位!请大人受相位!……”喊声此起彼伏,苻江大笑,说道:“众望所归,云卿还是不要推辞了吧!” 云孟见事到如今已是万难推辞,于是躬身说道:“既然如此,臣便诚惶诚恐暂受了此职,今后定当为大秦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苻江见云孟已然答应,大喜,于是犒赏三军,论功行赏。而云孟此时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自己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也越来越身不由己。 夺取洛阳对于苻江和云孟来说仅仅是牛刀小试,从此秦燕便彻底进入到了敌对状态,首战告捷,必须乘胜追击,决不能留给燕军以喘息之机,否者以大燕之力,调动百万之师不是没有可能,若要等到其反扑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云孟一回到长安,不敢丝毫怠慢,向苻江建议开始为来年大举伐燕蓄积力量。与此同时,云孟也还有一件心事尚未了结。那便是对在云孟眼里蛰伏在苻江身边的冠军将军,宾都侯慕容霸的甄别。 只是慕容霸行事极为低调,尽管身居要职但却从不主动过问政事,也极少与朝中大臣往来走动。对待苻江也是甚为谦卑,除非苻江问其,否则从不主动言语。做的简直是滴水必漏、毫无破绽。不过慕容霸越是如此,云孟就越怀疑其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你不露头,那云某便主动试一试你。”云孟想此处,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这一日,宾都侯府一如往日般的寂静,宾都侯慕容霸正与长子慕容令在花园中对弈,父子二人时不时的说上几句玩笑,倒也悠然自得。慕容令生的英俊潇洒,又颇有才学,得慕容霸最为喜爱。这时慕容令问了一句:“父亲,大秦遍传当今第一高士当乃是丞相云景略,都说他有孔明之才,却不知与父亲相比谁更略胜一筹啊? “令儿大胆,此言若是传将出去定会给我等招来麻烦,今后绝不要再提。”慕容霸似乎很紧张的说道, 慕容令不以为然的笑道:“父亲未免太过于小心了,这是在自己家中,又不是在别处,讲一讲也并无大碍,再说,孩儿仅仅是一句玩笑而已,父亲不必太在意。” 慕容霸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孩儿,你年纪尚轻,还不懂为父之忧啊!虽说我等现已投靠大秦,陛下也将我待如上宾,但说到底此地不是辽东,并非我等故土啊!地位再高也是客居在此,寄人篱下啊,可是又有国难投,有家难回,每每夜深人静,想往故土是何等的悲凉啊!”说到动情之处,慕容霸将手中棋子放下,站起身子遥望东北默默不语。 慕容令见自己言语惹得父亲不悦了,忙也起身说道:“都是孩儿不懂事,让父亲又想起了往事,孩儿知错了。” 慕容霸摆了摆手说道:“这与孩儿你无关,这份忧愁藏在为父胸中已经不是一两日了,若不是那慕容评害我,我慕容霸又怎能落得如此地步。” 这时忽然有府中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人求见侯爷,然后家人又将拜帖递给慕容霸。慕容霸接过拜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一变,自言自语道:“他怎们来了?” 一旁慕容令不解的问道:“父亲,究竟是何人求见父亲,以至于父亲如此表情?” 慕容霸说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孩儿方才提起之人,当朝丞相云景略。” 慕容令听后同样也是一惊,又问道:“丞相到府会有何事?” 慕容霸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一点他却也是疑惑不知,他与云孟只有当日他投奔大秦,苻江率百官出城迎接时的一面之缘,对云孟的了解也仅仅是通过一些传闻得知,那么既然他二人无有深交,为何贵为丞相的云孟会在此时登门呢?“令儿,你且随为父出门迎接这位大秦第一高士,至于他来之意,一会见面便可知分晓。”说着慕容霸领着慕容令出门去迎云孟。(未完待续。) 第一〇三章 三试贼星(二) 云孟不相信慕容霸会甘心为他国臣子,更怕秦帝苻江养虎为患。故而必须要揭穿慕容霸的真面目,于是他主动来访宾都侯。云孟轻车简从,只带着蒋英,乘了一架车来到宾都侯府。将拜帖送进去不久,就见侯府大门左右一开,慕容霸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云孟也从车上慢慢下来,此时慕容霸已来到云孟近前,对着云孟深施一礼说道:“丞相大驾光临,慕容霸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孟连连摆手,也对着慕容霸深施一礼说道:“云某是臣,怎能惊动吴王殿下大驾亲迎,真是臣之罪过啊。” 云孟这么一说慕容霸心头就是一紧,云孟自称为臣,又称呼慕容霸为吴王,而吴王乃是慕容霸在大燕时的封号,慕容霸心想“云孟你这样做究竟是何意?明摆着就是不将我当作秦臣来看待,云景略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慕容霸未动神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丞相哪里话来,丞相说笑了。如今在下已投奔大秦,既为秦臣,见到大秦丞相哪有不参见之理? “哦?是吗?”云孟反问了一句,然后哈哈大笑。慕容霸强作镇定也陪着云孟一起大笑。接着慕容霸请云孟进府再叙,云孟刚一转身恰好看到慕容霸身后的慕容令,云孟便止住脚步,指着慕容霸身后问道:“尊驾,这位是?” 慕容霸一看笑道:“这乃是犬子慕容令。”然后又让慕容令来给云孟见礼。 云孟上下打量一番慕容令,感慨的说道:“令郎真乃人中龙凤也,少年英雄,少年英雄啊!” “丞相大人真是过奖了,犬子无知,哪里担得起英雄二字。”慕容霸说道, 云孟笑了笑,又对慕容令问道:“令尊就是太过谦虚。倒不知公子现在何处高就啊?” 慕容令连忙拱手答道:“回丞相,在下赋闲在家,暂时并未担任任何……” “咳咳”慕容令话未讲完就被慕容霸连咳两声给打断了,然后说道:“门外风大,丞相还是请到堂中少坐。” 云孟看了一眼慕容霸,心想“你纵然有七孔玲珑心,也休想骗得过我的法眼。”然后点了点头,随慕容霸进了宾都侯府。 到了厅堂分宾主落座,蒋英站在云孟身后,慕容霸此时也注意到了蒋英。但也没多问。云孟品了一口茶,说道:“云某平日里忙于军政事务,怠慢了尊驾,还望不要见怪,若是府上有何需求,尽管与云某开口,在下自当尽力。” 慕容霸一拱手笑着说道:“丞相客气了,慕容霸到长安后行动起居皆得到了极大的关注,陛下还怕在下饮食不惯。专门安排了辽东的疱人为我烹制家乡菜肴,丞相若不嫌弃一会可以品尝品尝。倒是丞相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驾临寒舍已然令我脸上生光,又哪里敢再劳烦大人呢?” 云孟也笑了笑。说道:“侯爷客气啦!”然后将手中茶杯往一旁轻轻一放,又说道:“今日云某前来纯粹只是你我二人间的私底下的走动,与公事无关,故而云某若是那句话讲错了。惹得侯爷不悦了,还望见谅。” 慕容霸一听心想“果然你今日来者不善,八成是信不过我。想来试试虚实。”于是慕容霸一笑,说道:“丞相之才,在下未到长安时便已有耳闻,能有幸与丞相交谈一定会受益良多。” “诶?侯爷何必妄自菲薄呢,大燕国第一智勇双全之人在场,云某又怎敢造次呢?云某只是觉得侯爷与在下遭遇有诸多相似住处,也许会有共鸣,故而来府上寻个知己而已。”云孟说道, 慕容霸听云孟这么说倒是没有想到,于是问道:“是吗?居然在下的遭遇会与丞相相似,这在下倒是不知。” 云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云某其实原先也并非秦人而是晋人,与侯爷相同也是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流落到了长安,有幸遇到明主赏识,未曾嫌弃云某出身,相反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也才有了如今的云孟。侯爷您说,你我是不是很像啊?” 慕容霸想了想,一脸感慨之情的点了点头,说道:“在下只知丞相对大秦的丰功伟绩,却不知您还与在下有相同的境遇啊!” 云孟笑了笑说道:“你我都是天涯沦落之人,自然是相见恨晚。云孟每每夜不能寐之时,时常想起故土故人,却不知侯爷是否也有此感触呢?” 云孟之言柔中带刺,慕容霸听到耳中,心中不住的算计“云孟究竟要问什么,为何一会儿话题就转到此处了呢?” 云孟见慕容霸若有所思便问道:“侯爷难道是在下说错了话,让您想起过往不愉快的经历了吗?” 慕容霸摇了摇头答道:“丞相勿怪,在下只是听了丞相之言后,也是有所感慨。的确,若非是遭奸人陷害,慕容霸哪里会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过着四处飘零的日子。”说到此处,慕容霸又觉得自己所言好像有些过了,便又讲话峰一转说道:“不过,反过来看,若是在下没有这一场遭遇,又怎能与丞相相识,更怎会遇到陛下这位少有的明君呢?” “说的好,说的太对了,侯爷一席话讲到云某心坎之中了,而且这云某也就放心了。”云孟大加赞赏说道。 慕容霸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于是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丞相所谓‘放心’是指何意啊?” “哦!侯爷是问此事啊。”云孟说道,然后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秦燕两国形势侯爷定是清楚的,尽管收取洛阳只是逼迫大燕履行承诺而已,但既然战事一开,就绝不会轻易结束,我听说慕容评已经开始调集各方兵马准备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夺回洛阳,甚至可能侵犯大秦。这种情形之下,大秦怎能坐等外敌来犯再奋起反抗呢?故而陛下与云某商议后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决不能让战火烧至大秦疆土之上。云某刚才之所以说放心了,就是担心侯爷还心念故国,若是有朝一日大燕不幸覆灭了,便会令侯爷又徒生伤悲啊。” 云孟讲完这一番话,就见慕容霸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恢复了正常,说道:“丞相,如今慕容霸既已是秦臣又怎能‘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在下自是定会效忠陛下的。只是丞相方才所言事关重大,涉及机密,与在下讲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云孟笑道:“正如侯爷所言,既然侯爷乃是大秦之臣,你我同僚,说说又能如何?难道云孟害怕侯爷走漏了消息不成?” 慕容霸连忙摆手说道:“哪里哪里,不会不会。”只是额头渗出的汗珠,却被云孟看得正着。(未完待续。) 第一〇四章 三试贼星(三) 云孟初一试探就基本断定,慕容霸不管有没有歹意,但他一定并非真心投奔大秦,或许只是暂避风头,但这样的人留他在苻江身边,而且还委以重任却是万万不应该,谁知道慕容霸日后东山再起后会不会站在苻江的对立面上,成为大秦之敌。想到此处,云孟准备进宫面圣,与苻江进行一次深谈,要与陛下讲明利害,渐渐疏远慕容霸,直至将其礼送出境。 云孟进了未央宫,径直到了宣室殿,让殿外内侍进殿通禀,内侍却告知云孟,陛下并不在殿内而是移驾到了天禄阁。于是云孟又转而前往天禄阁。 天禄阁,位于未央宫北部,兴建于汉代,乃是历代皇家藏书之处,所藏各类典籍极为丰富。云孟到了天禄阁,确实看到苻江御辇停在外边。阁外守候内侍见到云孟,忙上前行礼,云孟问道:“陛下可在阁中?” 内侍答道:“回丞相,陛下正在阁中,现在正与宾都侯对弈呢?” 云孟听后心中吃了一惊,心想“慕容霸倒是抢在了我的前头,动作好快啊!”内侍准备进去通禀,云孟一摆手阻止了内侍,自己独自进了天禄阁,转过回廊在天禄阁中央木台之上一眼就看到对弈二人正是苻江与慕容霸,而且似乎二人还有说有笑。云孟这边的走动惊动了侍奉在旁的内侍总管毛顺,毛顺看到是丞相到了,忙俯下身子在苻江耳边耳语了几句,毛顺说了什么云孟听不到,但云孟却能看到毛顺说的话应该慕容霸也听到了,就见苻江和慕容霸同时抬起头看向云孟这边,苻江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掉了。这些细节在云孟眼里,无疑就是在告诉云孟慕容霸一定在苻江面前说过自己的坏话了。而苻江也一定对自己有所不满了。这又一次说明自己对慕容霸的判断正确的,此时若是再向陛下谏言的话,陛下不但不会听信,相反还会影响到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关系,而这一点也恰恰是慕容霸说要达到的目的,必须要立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五步、四步云孟离木台越来越近,三步……有了,既然如此我就来个顺水推舟,看你慕容霸如何应对。 云孟到了苻江近前躬身施礼,拱手给苻江请安,苻江摆了摆手说道:“丞相不必多礼,请到台上说话。” 云孟道了声遵旨谢恩,沿着楼梯上了木台,此时慕容霸也起身对云孟拱手行礼说道:“丞相在上。下官慕容霸有礼了。” 云孟拱手还礼,笑道:“原来侯爷也在此,那倒正好,今日之事离了侯爷可是万万不行的呦。” 云孟话音一落,就见慕容霸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如常。 “哦?丞相究竟何事还非要慕容卿家帮忙?”苻江将手中棋子放下,不解的问道。 云孟拱手说道:“臣奉陛下旨意筹备伐燕诸般事宜,历经数月。如今人马粮草辎重已基本齐备,臣今日前来就是特意与陛下商议伐燕细节之事的。” “此事。此事丞相是否改日再谈啊?”苻江一边斜着眼看一旁慕容霸的表情,一边支支吾吾的问云孟,明显是担心伐燕之事说出来会伤及慕容霸的感情。 云孟一眼就看穿了苻江的心思,笑了笑说道:“陛下,是否担心慕容侯爷仍心念故国,如今伐燕会不好接受啊?”苻江点了点头。云孟接着说道:“这一点陛下却是多虑了,原先微臣对此也有此顾虑,只是伐燕之事重大,慕容侯爷谙熟大燕布防及兵力配属,伐燕之事若能有侯爷相助可谓事半功倍。故而前日臣已经到过侯爷府上。并与慕容侯爷有过一次长谈,几番试探之下,臣已可断定慕容侯爷绝非朝三暮四之人,而是绝对忠心于陛下的。倒是云孟先前失礼于慕容侯爷,还请侯爷多多海涵啊!”说着云孟又向慕容霸拱了拱手, “原来如此啊!丞相之法情理之上尽管有些不妥,但也的确事出有因,毕竟伐燕只是重大,如今既然丞相也已说明,倒是慕容卿家不必再介怀了啊!”苻江听完云孟说明情况后,觉得只是一场误会也开始做起和事老来。 的确,今日慕容霸进宫是向苻江辞行的,说自己不能再侍奉在陛下左右。苻江爱惜慕容霸之才,如今听其要离开长安,当然着急,百般追问之下,慕容霸便将云孟到侯府与其见面之事讲与苻江,并说丞相怀疑其对陛下、对大秦的中心和诚意,言语之间尽是挤兑及怀疑之词。苻江听后也是极为不悦,埋怨云孟为何如此猜忌慕容霸,为了安抚慕容霸,苻江便邀其道天禄阁对弈。 云孟仅用几句话便化解了一场信任危机,这种能量使慕容霸第一次感到了惧怕,“看来以前的确是小看了这个年轻的大秦丞相了。”慕容霸心中想道,当然表面之上还要装出一副谦卑姿态,又是对着云孟拱手笑道:“真是难为丞相为陛下、为江山社稷的一番苦心了,今后若是有需慕容霸之处,丞相尽管吩咐。” “哈哈哈,这就好,这就好,朕能有二位贤臣辅佐,真乃天佑大秦,天佑苻江啊!”苻江高兴地站起身,一只手拉住一人大笑着说道。 然后,君臣三人重新坐定,苻江问云孟道:“丞相既然要慕容卿家相助,如今正好,慕容卿家也在,有何事不妨说将出来。” 云孟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伐燕行军不仅关乎数十万将士性命,更关乎陛下统一四海之大计,故而务必要此出必胜。这就要做到知己知彼,然大燕疆域辽阔,又号称有雄兵百万,战将过千,坚城无数,这些若没有对大燕国力及兵马战力极为熟悉之人参详的话,要战胜燕军却是极为困难的,而慕容侯爷在燕时不仅身居高位,而且还统领兵马,广有人脉,因此臣想若是可以等到慕容侯爷相助,简直有如天助一般啊!” “对对对,丞相所言极是,那么便有劳慕容卿家了!”苻江连连点头称是,云孟看了慕容霸一直低着头的一眼,也没等慕容霸回答,便又说道:“其实也不用侯爷太过劳神,侯爷只需将大燕境内各地兵力驻防及将官布置在行军图中为云某标记出来,便是帮了云某一个大忙。” 慕容霸这时说道:“陛下和丞相信任,慕容霸自当尽力,只是我离开大燕已有一段时日,期间各地兵马是否已有调动我却不知,而且正如丞相所言,大燕地域辽阔,慕容霸一时也是记不清楚所有……” “诶?侯爷不必着急,此事尽可回府中慢慢回想再做不迟。”云孟微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章 三试贼星(四) 两次交手之后不论云孟,还是慕容霸对对方的意图心中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一方是云孟在不断试探慕容霸逼其露出马脚,另一方是慕容霸已由原来的踌躇满志,转而成为只能招架,疲于应付。∮頂∮点∮小∮说,www23慕容霸已经深深地知道这位大秦丞相绝非他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若是他稍有不慎,只怕会是凶多吉少。对于当着苻江的面应承下来的差事,慕容霸不仅要做,而且还不能简简单单的应付了事,否则谁知道云孟又会使出什么招数来。而云孟却压根没有在意慕容霸是否能够真的将燕军部署的情况标明出来,云孟现在又有了新的算计,看来要彻底揭露慕容霸只有下一剂猛药了。与此同时秦军伐燕的各项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这一日,慕容令兴冲冲的到府中书房来寻慕容霸,进门笑着便说道:“父亲,孩儿终于可以帮到父亲了!” 慕容霸正在思索如何才能避开云孟的怀疑,却见慕容令一脸兴奋的站在面前,又听得慕容令刚在所言,慕容霸于是问道:“孩儿,你方才所言是何意啊?” 慕容令一拱手答道:“父亲还有所不知,今日五兵衙门送来公函,说是陛下钦点,命孩儿军前效力,并委我帐前参军之职,这样孩儿便能随大军杀回邺城,找那慕容评老儿算账,为父亲报陷害之仇了。” “令儿,你说什么?”慕容霸一下子站了起来,又问道。 慕容令满脸惊讶的看着慕容霸,说道:“孩儿被任为大军帐前参军,即将随大军出征。父亲,怎么了?” “哎呀,我儿你可真是糊涂啊。”慕容霸惊呼了一句。 慕容令不知何故忙又问道:“父亲,孩儿觉得这样便可早一日除了那慕容评老贼,可父亲为何说孩儿糊涂呢?” 慕容霸摇了摇头说道:“你只身涉险自是不说,而且你本为燕人,如今却反过去伐燕,你让天下人如何评论你我父子?” “可父亲不也为大军标注了燕军布防位置了吗?”慕容令又问道。 慕容霸苦笑道:“孩儿,这一点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为父问你,你方才说你的委任是由陛下钦点的?” “是啊?反正公函上是这么说的。”慕容令答道, “这一定又是云孟所为。”慕容霸说道, “什么,父亲说是丞相故意安排,那他又有何用以呢?”慕容令又问道, 慕容霸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云孟这样做究竟的目的是何。目前为父也想不出来,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他将孩儿你留在他的帐前,应该是为了牵制为父,有了令儿在他身边,他便可高枕无忧去率军伐燕了。” “那若是如此,父亲便向陛下求情,除了孩儿的差事。可好?”慕容令想了想问道, 慕容霸摇了摇头。说道:“事情已然如此便万万不能再退缩回去,否则又会让云孟抓住了把柄,为今之计也只能将计就计了。令儿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为父要宴请云孟。” 慕容霸要来向云孟示好,这正是云孟计划中的一步。第二日一大早,云孟便收到了慕容霸亲笔书写的请帖。蒋英并不知其中内情。便对云孟说道:“这慕容霸突然要宴请兄长,我看他一定不怀好意,小弟考虑兄长安危,劝您还是不要理会。” 云孟笑了笑,说道:“贤弟多虑了。此番慕容霸宴请为兄绝无恶意,再说宾都侯盛情之下我安能拒绝。” “要不还是我陪你一同前去吧,我这肚子可是素了很久了。”曹奇的声音从云孟身后传来, 云孟、蒋英都转身去看曹奇,蒋英笑着说道:“曹奇,兄长不是让你与吕光在洛阳等待大军汇合吗,为何又跑回长安了,你不会是擅离职守自己偷着跑回来的吧?” 曹奇一摇晃大脑袋,不屑的说道:“我曹将军乃是何许人也,还能不守军规。我这次回长安是有一份大礼送给咱们的云丞相。” “哦?你能有何礼物,搞得神神秘秘,还卖起关子来了。”蒋英压根不信的说道, 云孟却一摆手,笑着对曹奇说道:“曹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几日不见你可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曹奇听到云孟夸奖,高兴地将大嘴一咧“嘿嘿”直笑,然后说道:“还是丞相说话中听,不像蒋英只会挖苦与我。”曹奇此言一出,兄弟三人都是仰面大笑。 云孟让曹奇坐下歇息,然后问道:“究竟是何事,你要从洛阳赶回来?” 曹奇喝了一口水说道:“是这么一回事,我与吕光按照你的将令在洛阳料理善后,在清查洛阳旧有文武官吏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此人名叫金彪,辽东人氏,刚开始他自称只是城中一名通判,愿意投诚为大秦效力。当时吕光就觉得此人不对劲,便以询问洛阳钱粮、府库之事来试探他的虚实,这一试之下金彪果然露出了马脚,前后矛盾根本所问非答,一看就知道其先前之言一定有诈,可这家伙还嘴硬,百般抵赖。我看不顺眼,于是上去一顿好揍,他便全都乖乖交代了。” 说着曹奇端起茶杯,“咕吨吨”的又喝起水来,急的一旁蒋英,说道:“金彪交代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曹奇喝完水,将茶杯放在桌上,憋了一眼蒋英,继续说道:“这个金彪原来是慕容霸的心腹,早先在其麾下任过副将。不光是这个,更关键的是,据金彪说慕容霸居然仍与大燕有书信往来,而且这些书信几乎都是由金彪经手转交到燕国各地的,你说这个消息算不算一份大礼?” “还真让兄长说中了,这个慕容霸果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蒋英说道, 云孟也点了点头,又问曹奇:“那么这个金彪是否说过那些密信都是送给何人的吗?” “这倒是没说,金彪只是说他只管将信接受再分转到各地,至于再到各地便又有专人来传递了。”曹奇答道, 云孟说道:“行事如此严密,环环相扣,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蒋英又说道:“兄长,那是不是现在就向陛下禀报此事,然后将慕容霸给揭发出来?” 云孟摇了摇头,说道:“此时还为时尚早,我要让他慕容霸自己现形。”(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章 三试贼星(五) 慕容霸之宴云孟如约而至,而且还是如上次一样,只带了蒋英一人陪同,慕容霸命慕容令在府门外候着,一见到丞相车驾立刻报与他知。 云孟这车上,远远地就见宾都侯府张灯结彩,府门大开,慕容霸满脸春风站在门口,慕容令也陪在一旁。马车刚一停稳,未等蒋英去撩车帘,慕容霸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车前,亲自将车帘掀起,满脸赔笑说道:“丞相能按约赴宴,真是慕容霸莫大的荣幸,来,我扶丞相下车。”说罢,伸手就要搀扶云孟下车, 云孟也不推辞,只是口中道了声“有劳侯爷了。”便由其扶着下了马车。 云孟站在地上看了看侯府此时景象,笑着说道:“侯爷,一顿饭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诶?丞相是何人,当今大秦除了陛下,还有谁能与丞相相提并论,稍微装饰一下也并不为过嘛!”慕容霸笑着答道, 云孟连连摆手说道:“侯爷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我都是在为陛下效力,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倒是云某觉得慕容侯爷之才才是有过于我,若是能为大秦所用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如龙入海啊!”寒暄几句,云孟随慕容霸进到府中。 酒宴开始,慕容霸与云孟并排而坐,各种珍馐美味一应俱全,山珍海味无一不少,而且慕容霸还专门招来了歌舞助兴,舞步独特,别具风格。席间慕容霸介绍道:“丞相有所不知,今日宴席菜肴均是辽东特色,山珍野味辽东堪称一绝,其味极鲜并非是其他食材所能代替的,丞相再看今日歌舞也都是辽东本地独有,是不是也是别有韵味啊?” 云孟点了点头,笑道:“侯爷真是费心了。这菜品的确味道独特,鲜美无比,我素闻辽东盛产野味,而燕人又擅长骑射好捕猎,没想到歌舞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啊!却不知侯爷每每吃着故乡美食,是否也会唤起侯爷思乡之情呢?”此句话一出慕容霸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只是一旁陪着的慕容令却是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慕容令心想“怪不得父亲说这云孟十分狡诈阴险,要我小心提防,今日再见果然如此。每每话语之中总要明里暗里挤兑、试探父亲,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随后,慕容令满满的斟了一樽酒,双手举到云孟近前,只是眼神之中似有敌意,说道:“在下能在您身边效力真是丞相抬爱,慕容令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丞相满饮此樽以表在下敬意。” 云孟仿佛没有在意一般,点了点头笑道:“公子人中龙凤。年轻有为,能投身军旅为国效力,乃是人尽其才,当然也定会成为云某一大助力。”然后云孟又对一旁慕容霸说道:“倒是事先并未知会侯爷。便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令郎,侯爷会不会怪云某多事啊?”然后云孟将慕容令手中酒樽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将樽轻轻的放在桌上。 慕容霸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尴尬一笑。说道:“丞相哪里话来,呈现能举荐犬子为朝廷效力,慕容霸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能埋怨丞相呢?而且今日在下设宴也有感谢丞相之意啊!” “若是如此便好。云某就放心了!”云孟又笑着说道。回头却见慕容令仍站在当地,尽管时躬身低头,但明显双眼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云孟。云孟仍然视而不见,又对慕容霸说道:“云某对辽东风土人情素有耳闻,听说辽东出勇士,男子各个能征善战,骁勇无比,想必令郎也定是如侯爷一般乃是一位猛将,可否借今日之计,让公子演示演示身手如何?” “这个……?酒宴之上舞刀弄枪太不吉利,多有不妥吧?”慕容霸面露难色说道,其实他心中正在怪怨慕容令太过鲁莽,毕竟他与云孟之间还未到撕破脸皮的一步,若是把关系弄僵对大局不利,慕容霸还琢磨着如何下台呢,却没想到云孟又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父亲,既然丞相有此雅兴,孩儿便为丞相舞剑助兴。”还没等慕容霸想出更好的推脱理由时,慕容令便抢先说道。然后慕容令挥手让舞姬退下,“唰”的将腰间宝剑抽出,冲着云孟一抱拳说道:“丞相在上,慕容令献丑了。”说罢一亮招式,甩了一个剑花舞动起来,慕容令确实身手了得,手中宝剑恰似银蛇乱舞,又似钢花绽放,慕容令舞的越来越快,肉眼之下只能看见道道寒芒,只是他却离着云孟也越来越近,慕容霸心头一紧,心说“哎呀,令儿你今日是要闯下大祸吗?”偷眼一瞥一旁的云孟的表情,却是津津有味,面露喜色。眼看着慕容令距云孟仅有五步之遥了,若是一个闪身便可一剑刺中云孟,慕容霸连忙准备张嘴制止慕容令,开没等他喊声出口,就听“嘡”的一声金属撞击之声传来,慕容霸应声看去,却是云孟身后站着的青年,不知何时也抽出剑来,正好将慕容令舞出的一剑给挡住了,再看云孟还是一副满脸微笑的样子。 “令儿,你好大胆,舞剑就是舞剑,若是万一伤了丞相,你我父子纵是百死也难辞其咎。我看你是醉了,还不退下!”慕容霸连忙喝道。 慕容令见自己刺杀云孟之计未遂,于是忙将剑收起,又顺着慕容霸的话,对着云孟一抱拳,说道:“在下的确方才多饮了几杯,舞的一时兴奋,忘乎所以,惊了丞相,还请丞相责罚。” 云孟哈哈大笑。说道:”无妨、无妨,公子果然是好身手,亏得公子如今是为大秦效力,倘若是与云某成了对手,我还得多加小心啊!” 慕容霸一听云孟话中有话,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小儿真是一时酒醉失了态,还望丞相见谅。”然后又一挥手让慕容令退下,慕容令自知再待在这里也是再无意义,便一拱手退了出去,只是转身之时狠狠的瞪了一眼云孟身后的蒋英。(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章 夺命金刀(一) 慕容令退走后,慕容霸又向云孟解释再三,说慕容令年轻气盛,贪杯乱性失了分寸,还望丞相不要计较。云孟自然表示自己毫不在意,既然公子是年轻人,就难免有些失误,倒也是无妨的。 这时慕容霸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笑着问道:“敢问丞相,您身后的这位将军乃是何人,上次在下就曾与将军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仓促未曾请教将军尊姓大名,不知今日可否为在下介绍介绍?” 云孟笑着点了点头,一指身后蒋英说道:“这位乃是云某的一位知己,也是我的贴身护卫,眼下官拜武威中郎将,他姓蒋名英,字远达,早年有个绰号叫‘小奉先’。”云孟又扭头对蒋英说道:“远达,既然侯爷要屈尊与你结识,你还快不给侯爷见礼?” 蒋英此时早已将宝剑收起,神色也恢复如常,此时听到兄长吩咐,忙转过身走到慕容霸近前抱拳行礼,说道:“不才末将蒋英见过慕容侯爷。” “将军免礼,将军免礼,将军果然是英武非凡,一表人才,眼角眉梢透着夺人的威严,举手投足间又有凛凛的杀气,真是一员虎将,当真配得上‘奉先’二字啊。” 蒋英又一抱拳,说道:“多谢侯爷夸奖,侯爷当年神威盖世,孤军力克数十万晋军,令其闻风丧胆,救大燕于危难水火,侯爷才是真英雄,末将又哪里敢在侯爷面前造次。” “哎,那些都是过去之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慕容霸说道,似乎话语之间带有丝丝伤感。 云孟假意埋怨蒋英说道:“远达,你看,你适才几句话又勾起后也伤心事了。” 蒋英忙又向慕容霸道歉,慕容霸挥挥手,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看到蒋将军想起了自己年轻之时……诶!今日高兴不提这些。”然后将话题一转。对云孟说道:“丞相,在下有一非分之想在心中已憋闷多日,不吐实属不快,却不知可不可以向丞相道来?” “哦?有何事居然让侯爷如此难受?侯爷但讲无妨。”云孟疑惑的问道。就见慕容霸站起身,走到云孟近前躬身拱手说道:“在下仰慕丞相才华,厚颜想与丞相亲近一步,与您结为异性兄弟,若是丞相嫌弃慕容霸。就权当在下酒后胡言。” “哎呀,侯爷哪里话来,云某何德何能可以高攀侯爷此等人物,云某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啊。”云孟也起身,一把拉住慕容霸,激动地说道。 云孟此等举动太出乎慕容霸的意料了,他没想到云孟竟然会同意他的请求,慕容霸原先设计若是云孟不同意他的请求,他便可以此为由向苻江提出自己尽管有皇帝恩宠。但毕竟他是燕人,初到大秦寸功未立就坐上高位,未免会人心不服,如今秦燕两国交战在即,他愿为苻江镇守边关,也好为大秦社稷长治久安尽绵薄之力。这样他便可从云孟的监视之中脱身,又可谋划其之大计。至于云孟居然会同意,慕容霸却压根也没有预料到,所以也没有任何准备。云孟一下子欣然同意,他反而不知所措。愣在了当场。 云孟见慕容霸发呆,便笑着问道:“怎么莫不是侯爷反悔了吧?” 慕容霸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哪能,哪能啊!我只是太过激动。有些不敢相信而已,丞相莫怪啊!事不宜迟,我想此刻你我便行结义之礼,如何?” 云孟低头掐指算了算,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今日吉时已过,不能行礼。” “那便明日,怎样?”慕容霸又问道, 云孟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妥,这样,尽管你我兄弟虽未行礼,然慕容侯爷你这个兄长云某今日算是已经认下了,至于何时行结义之礼,小弟以为毕竟兄长与我身份不比旁人,结义这么大的事怎能草率,必须挑一个良辰吉日,而且兄长若是能等到小弟凯旋之日,再由当今陛下见证,如此喜上加喜,结义之礼岂不隆重,不知兄长意下如何啊?” 慕容霸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丞相,不,贤弟之言的确有理,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兄长还怕小弟反悔不成?兄长尽可放心,云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兄长不背叛大秦,不与小弟为敌,小弟所讲之言就一定算数。怎么样,兄长这回放心了吧?”云孟见慕容霸犹豫立刻说道。 “好,既然贤弟都这么说了,为兄还哪里能有其他想法,一切就依贤弟。来,你我先共饮一樽。”慕容霸笑着说道,然后又与云孟对饮了一樽。 云孟放下酒樽,看着慕容霸不说话,只是微笑,慕容霸一愣,不解的问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云孟笑道:“兄长难道没有忘记了什么吗?” “忘记了什么,究竟为兄忘记了什么?贤弟快讲啊!”慕容霸问道, 云孟摇了摇头,说道:“看来兄长的确不知,那便只好让小弟提醒提醒了,话说大秦民间有一风俗,异性兄弟结拜,兄长必须要送小弟一件信物已做祝福之意。难道兄长不打算入乡随俗吗?” 慕容霸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没想到贤弟贵为一国丞相还如此风趣,仿佛是个孩童一般。好,既然贤弟有此雅兴,为兄当然也要入乡随俗,但凡为兄府中之物,只要贤弟入眼,尽管拿去,权作为兄的见面之礼。” 云孟点了点头,又问道:“兄长所言当真!” “当真、当真,贤弟尽管去选吧。”慕容霸也是多饮了几杯,酒后有些托大。 “好,那小弟就不客气了。”云孟于是就在厅堂内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看向慕容霸说道:“小弟听说兄长有一把宝刀,乃用合金打制,通体金黄,长足盈尺,锋利无比,刀柄之处镶有七颗宝珠,名为七星宝刀,相传乃是当年曹孟德献给董卓之刀,贤弟想要的就是此刀,不知道兄长舍不舍得?” “这个……”慕容霸没想到云孟会要自己的心爱之物,一下子陷入了忧郁, “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语失、小弟语失了。”云孟见慕容霸犹豫便说道。 “诶!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哪里能让他影响了你我兄弟情义,贤弟既然喜欢,便拿去好了。”慕容霸狠了狠心,从腰间将宝刀解下,递给了云孟。 云孟双手接过宝刀,会心一笑,心想“金刀在手,就看金彪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〇八章 夺命金刀(二)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慕容霸醉酒之下稀里糊涂将宝刀赠给了云孟,他岂知这乃是云孟之计。 云孟进宫请旨,曰伐燕之事万事皆备,拟于三日之后亲率大军开拔出征,请陛下恩准。苻江感慨万千,对云孟说道:“丞相为大秦基业呕心沥血,劳苦功高,刚刚收取洛阳,如今又要披挂伐燕,朕心实在不忍心,朕有心亲率一军与丞相分兵伐之,而后会师于邺城,届时你我君臣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云孟躬身施礼说道:“臣本潦倒之人,蒙陛下恩荣,内侍帷幄,出总戎旅。陛下九五之尊,又有维护宗庙之责,怎能辛劳远行,臣虽不武,然将士雄心满满,灭燕如摧枯拉朽,不足道也。臣定将早平鲜卑之所,待陛下驾临。”云孟担心苻江若是御驾亲征,朝局再出现变数,故而委婉的向苻江谏言,最好是他们君臣一内一外比较妥当。苻江当然听出了云孟话中之意,于是便没再坚持,恩准了云孟出兵请求,命云孟为兵马大都督,加使持节,可以行先斩后奏之权,统精兵六万,三日之后点兵出征。 慕容令很快收到将令,命他提前出发到到洛阳传令鹰扬将军吕光,命其统洛阳本部兵马截断燕军水路,以防其乘大军深入燕地,偷袭大秦。这是慕容令职责所在,他就是不情愿也无法推辞,于是只好领命,又向慕容霸辞行,当然慕容霸又对慕容令嘱咐了一番,要他在云孟帐前效力事事要小心翼翼。辞别了父亲,慕容令一人单骑奔向洛阳。 长安距洛阳路途不短,慕容霸有父亲嘱咐,又加上前几日曾的罪过云孟。所以不敢在路上耽搁过多,一路上快马加鞭直跑的日头西落,眼见天色渐黑,慕容令也感到实在是累的再赶不动路了。便在路边镇店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栈不大,店家见慕容令一身将校服,知道是个吃皇粮的,不敢怠慢。赶紧殷勤的将慕容令迎进客栈,又是沏茶,又是给打净面水,照顾的倒是周到。慕容令选了一间干净的单间,让店家随便做了两个小菜端进房里,准备吃罢晚饭,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慕容令正吃着饭,刚咬了一口馒头,就听到传来轻轻地叩门之声。慕容令以为是店家,便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冲着门外问道:“何事啊?” 门外却无人回答,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几声叩门声。这回慕容令警觉起来了,将手中碗筷轻轻放下,慢慢站起身,又将一旁的宝剑握在手中,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声音,慕容令一手握剑,另一只手猛地将房门打开,眼前之景把慕容令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几步,原来门外站着一人从头到脚罩着一件黑袍,加上外边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此人面容。这人默不作声,一步踏入房中,随手将房门关上。别看慕容令是慕容霸之子。又有一身好武艺,可他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单独外出办差,这样的场面也是头一次遇到,一时间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脏“咚咚”直跳。“你,你是何人?”慕容令拿剑之手微微颤抖,问黑人。 黑衣人伸出双手缓缓的将斗篷上的帽子褪下,借助灯光一张陌生的中年人的脸庞露了出来,然后对着慕容令就是躬身一礼,见到这个陌生人好像没有什么恶意,慕容令长出了一口气,但手中宝剑仍未放下。 慕容令又问道:“阁下何人?好像你我并不认识。” 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世子不认得在下,可在下确认得世子,慕容小王爷。” “诶?你为何会认识本公子,你找我究竟有何事?”慕容令暗惊,此人竟会认识自己,但苦思冥想却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世子,在下姓金名彪,辽东人氏,一直在为令尊吴王殿下效力,只是因为有些事涉及机密,世子从未见过在下罢了。”黑衣人又说道, 慕容令一听黑衣人之言,心中更惊讶了,心想“什么?居然是父亲旧部,听此人口音倒是辽东人氏,可是此人此时找我会有何事?”于是慕容令问道:“你既然自称是家父旧部,那么深夜找我又有何事?”。 金彪顿了顿,对着慕容令有一拱手,说道:“在下正是奉了殿下之命,为世子带一个口信。” 慕容令一听根本不信,心想“简直是满口胡言,我才离别父亲一日,怎会忽然之间父亲又派了一个陌生人来传递消息,这其中一定有诈,说不定又与云孟有关。”想到此处慕容令立刻警觉起来,将手中宝剑又往紧握了喔,却没说话。 金彪继续说道:“殿下命我追上世子,告诉世子不要再去洛阳,而是由此去昌黎投奔安乐王殿下,殿下也会随后与世子在昌黎汇合。还说如今云孟怀疑殿下假意投秦,已经起了杀心,长安绝不可在留下去,否则杀身之后即至。为今之计只有先返回辽东故地,聚集本族势力再图大计……” “住口!你休得再胡言乱语,父亲若是又吩咐,为何不与我当面交待,却又让你来传话。快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这样做要干什么?”慕容令打断了金彪的话,又将宝剑一提,用剑尖指点着金彪厉声问道。 金彪见慕容令不信,撩袍跪倒,又抱拳说道“世子,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千真万确啊,殿下之所以不在长安时与公子讲明一切,是怕世子一时冲动漏了马脚,故而才派在下在途中将消息带给世子,殿下更是考虑世子的安危啊!您若是还不信,请看这是何物?”说着金彪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举过头顶。 往慕容令面前一递。慕容令定睛一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说道:“这,这不是父亲的七星金刀吗?为何在你手中?”慕容令心想“这宝刀乃是父亲心爱之物,父亲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将此刀随身佩戴,如今宝刀为何会在此人手中,难道是……?” 金彪看出慕容令的心思,便继续说道:”世子尽管放心,殿下如今一切安好。只是事关紧急,殿下知道世子谨慎,怕世子不会相信在下之言,故而将随身金刀交由在下,殿下说,只要世子见了金刀便一切皆明白了。” 慕容令接过金刀,拿在手中左右端详,心中却以乱作一团“这刀是父亲之物的确不假,难道金彪之言是真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〇九章 夺命金刀(三)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慕容令难以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决断,不过金彪有父亲的随身信物,却又似乎不是假的,不过联系父亲一连几日的情绪变化,确实已经不堪云孟的折磨了,父亲尽管都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思乡之情,但几次言语之间却又有不经意的流露。此举应该也是父亲谋划之中的,这么看来王兄慕容臧也应该是与父亲这一方的。金彪见慕容令好像已经有所动摇,于是又说道:“自从吴王殿下被迫投秦后,在下便开始游走于秦燕两国,专门负责将大燕各地殿下旧部搜集的消息报送于远在长安的殿下,然后又再将殿下谕旨传递回各处,殿下视金某为心腹,从未对在下产生过怀疑,金某希望世子也能像殿下一般相信在下所言。如今时间紧迫,那云景略又非凡夫俗子,其身边爪牙各个也非善类,万一走漏了消息,被他察觉,不论世子还是殿下都极为危险,故而还请世子早作决定,速速离开此地,在下好即刻返回长安向殿下复命,也好使殿下安心啊。” 慕容令听后,心想“对啊,云孟视我们父子如鼠类,恨不得将我与父亲连根铲除,要是万一这个消息传到云孟耳中,可不正好被他抓住了把柄。更重要的是,如今昏君慕容暐的朝廷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再加上秦军大军进犯,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若是此时能回到大燕,搜罗旧部,重整三军,以父亲的威名,只要他老人家振臂高呼,百万辽东勇士莫不臣服效忠。到时区区秦军又何足惧哉,如此不仅退了秦军,又可推翻昏君,灭了慕容评狗贼。重建朝纲。而父亲命我奔赴辽东的真正用意也应该如此。”想到此处,慕容令将宝剑放到一边,对着金彪一抱拳说道:“金兄义士也,适才慕容令多有得罪,还望金兄见谅。” 金彪也抱拳还礼说道:“当前形势复杂。真伪难辨,世子多有怀疑实属正常,在下又哪里能怪罪世子,能为殿下和世子效力乃是金某荣幸,金某求之不得啊!” 慕容令点了点头,说道:“好,有朝一日父亲大业完成,我定当在父亲面前为金兄请功。金兄还请回复父亲,就说我已收到消息,慕容令谨遵父命。即刻返回大燕投奔王兄慕容臧。” “在下遵命,金某这就启程回长安复命,世子此去辽东路途遥远,还需多加小心。”金彪说罢,将斗篷重新披好,告辞离开。 慕容令送走金彪后,拿着父亲的宝刀,想到自己以后建功立业的情景,心中热血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后来慕容令干脆决定连夜启程。于是收拾行装,趁着夜色朝辽东方向催马急奔而去,可是慕容令哪里知道,他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等待他的不是胜利与荣耀,而是残酷与死亡。 这便是政治,无关人性,也无关善恶,更没有对错,只是因为你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之中。便可能因此改变了你的一生,云景略当年是那么鄙视桓原玩弄权术,排除异己,而今他在不知不觉中不也走上了自己恩师同样的道路吗?当然这只是作者的题外之言,诸位看官也可以有您自己的想法。 再说慕容令远去后,从客栈的一角后走出二人,一个一身黑袍正是那个金彪,另一个形如黑塔当然是曹奇。曹奇扔给金彪一个鼓鼓的钱袋,然后说道:“让你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这袋钱你拿着,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要回来了。”金彪抱拳对着曹奇深施了一礼,然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唯独剩下曹奇站在原地又朝慕容令和金彪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骑上坐骑朝着洛阳方向而去。 云孟亲率六万精兵,十五员上将,从灞上出兵,兵分两路,一路由令镇南将军杨安领兵两万攻取晋阳,一路由云孟亲统主力挺近壶关,同时命洛阳吕光大张旗鼓做佯攻之势,以迷惑慕容评,将其主力调至洛阳一带,而真正的两路奇兵却可以抢在燕军未及防备之前砍掉燕都邺城之前的这两座屏障,之后拿下邺城便轻而易举。 果然不出云孟所料,慕容评被吕光所部假象迷惑,以为秦军将由洛阳而出,便调集三十万大军屯于邺城西南一线,可战事一开燕军却发觉上了秦军的当,急忙调集主力回援晋阳、壶关。而此时云孟主力一路关关斩将,所向披靡,不到一个月便攻克了壶关。只是杨安一路在晋阳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晋阳雄踞天下之肩背,东阻太行及常山,西有蒙山,南有霍太山与高壁岭,北扼东陉西陉两关,号称四塞之地,易守而难攻。晋阳历朝都是并州的主要军事重镇,乃是通往中原之地的北大门,燕军在此设有重兵,城池坚固,粮草齐备。杨安久攻之下伤亡惨重,但仍未有寸进,此时慕容评又从辽东调集来四十万大军由其亲统,浩浩荡荡向晋阳而来,若是燕军援军到前仍未拿下晋阳,战局便有可能转而不利。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孟从壶关移师晋阳来援杨安。 云孟大军到了晋阳城外的杨安大营,见到此处兵士士气倒还高涨,只是已经伤兵满营,于是云孟先到各营安抚兵将,然后召集众将在中军大帐议事。云孟先让杨安说说晋阳守军情况,杨安乃是一员虎将,治军有方,而且能身先士卒,深得兵士爱戴,不过久久未拿下晋阳,杨安却有些着急,抱拳说道:“丞相,晋阳守军约有三万,城中粮草充足,守城主帅是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这厮其他本事倒是没有,居然想出了一个阴损之计,其将守城官兵的家眷亲属都扣留在一起,若是有人临阵脱逃便将其亲属尽数杀掉,以此来威逼军兵奋力死守。末将知道晋阳城池坚固,也曾想用诱敌之计将守城兵马各个击破,然而这慕容老贼却做起了缩头乌龟,坚守不出,只待援军到来,无奈之下,末将只好下令强攻,可也是久攻不下,一直拖到现在,都是末将指挥无方,还请丞相责罚。” 云孟一挥手,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杨将军已然尽力,又何罪之有啊?倒是晋阳城坚兵强我也素有耳闻,如今既然遇到,云孟哪里能不来领教领教。只不过云某之法与将军却略有不同。”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一〇章 智取晋阳(一)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晋阳城中,并州刺史慕容庄正在与手下众将议事,慕容庄面露焦虑之色说道:“昨日探马来报,说有城外敌营似又新增了大批人马,看来是秦军援军到了,只是太傅的援军为何还是迟迟不至。” “大人,如今秦军已数倍于我,尽管将士们拼力死守,仅靠城池坚固,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秦军再持续强攻之势,恐怕也会有所闪失啊。”慕容庄一看说话之人是晋阳郡守高翔,高翔又说道:“援军迟迟不来,而围城秦军却越聚越多,现如今城中恐慌之势四散蔓延愈演愈烈,下官担心与军不利啊。” 慕容庄一挥手,面带不悦的说道:“高郡守你怎能说出之言,太傅命我等坚守不出,就是想利用晋阳地形优势阻截秦军,秦军劳师袭远,力求速战,而我军偏偏要避其锋芒,磨其锐气,不与其展开对战,待时间一久其势其势必然懈怠下来,到时太傅援军一至,我们再举全城之兵响应,里应外合之下,定会将秦军一举歼灭,生擒云孟。而你此时又偏偏要说些丧气之言,才是真的与军心不利,郡守别忘记了你的家眷可尚在刺史府后院寄居啊。” 慕容庄这么一说气的高翔脸色惨白,但又是无可奈何,本来还有几位将官想说些什么,也全都被慕容庄最后的这句话给镇住了,也纷纷的低下了头。慕容庄看了看众人,语气阴狠的又说道:“就是将全城百姓都赌上也要守住晋阳,即使万一被秦军破城,那云孟得到的也是一座死城。” 可怪事出现了。先是城外的秦军援军到了之后,却忽然停止了攻城,而且一连几日都是安安静静。接着终于有了燕军援军的消息,可慕容评却将大军驻扎在潞川,不再前进了。慕容庄得知这两个消息后,也是相当的疑惑,一方是苦盼的援军近在咫尺仅一河之隔,却停滞不前,另一方大批秦军逼城却忽然悄无声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庄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好再次召集众人议事。慕容庄先将情况向众人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眼下情况一反常理,各位有何看法啊?” 慕容庄问完看着众人,却没有一人应声,慕容庄见到此景,立刻怒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遇到事儿了,你等倒都变成了哑巴。” 慕容庄话到此处。就有手下副将拱手说道:“大人,秦军不再攻城想必是一来前几日强攻之下伤亡惨重,兵马急需修整,二来是秦军也得到了太傅援军已至的消息。或许是在观望。不过至于太傅为何按兵不动,属下确实不知。” 慕容庄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我想太傅之所以屯兵与潞川。也许是因为晋阳地处山地,数十万大军无法施展,不过有后援在。晋阳倒也无忧了。” “大人,那云孟诡计多端,现今秦军突然之间销声匿迹,属下担心其中有诈,大人还需小心为妙啊!”此时高翔从人群中走出拱手说道。 慕容庄看见高翔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感,不过他也不傻,知道高翔所言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有太傅四十万大军在后,云孟单凭手中区区六万秦军,纵然本事再大,他又怎能以一敌众,晋阳城防只要继续坚守不出,加些小心,也就无恙了。想到此处慕容庄一挥大袖,没好气的对高翔说道:“知道了,本官自有安排。” 入夜三更时分,晋阳城楼燕军士兵仍枕戈待旦不敢懈怠,步军统领丁乾按例在城楼上巡视,丁乾不时提醒弟兄们打起精神,要盯紧敌营中的一举一动,再坚持几日援军就可将秦军击退。丁乾透过垛口望了望对面的秦军大营,此时的秦军大营灯火通明,不时有巡营兵士小队来回走动。“看来是一些正常,今夜秦军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丁乾自言自语道。 他那里知道此时此刻就在他脚下的城墙下面,有一条暗道从秦军大营直通到了晋阳城里,三百秦军死士已在虎牙将军张蚝率领下藏在地道之中,只等地面上号令传来便可一举杀入晋阳城中。原来云孟率军与杨安汇合后,摸清了晋阳燕军及晋阳城池四周地势情况后,决定放弃原先强攻晋阳的计划。考虑到并州虽然多山系,但却土质松软,土层之下少有大块岩石,故而云孟想出了土攻之计,命人由一座营帐中的地面开始秘密挖掘一条深有两丈,宽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地道。而表面之上秦军大营中风平浪静,从外面压根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另一方云孟命杨安、邓羌、苟长统少量人马分三路滋扰慕容评之军,慕容评生性胆小多疑,被秦军频繁骚扰之下,担心会中了云孟的埋伏,所以将大军停驻于潞川,想再观察观察再说,这也便为秦军智取晋阳赢得了时机。 眼瞅天光就要方亮,丁乾打了个哈气,又活动了活动发麻的腿脚,自言自语道:“总算又熬过一夜啊。”只是丁乾话音未落,忽然间就见从秦军大营方向“嗖、嗖、嗖”射出三只火箭,瞬间划过空际,然后又传来“咚、咚、咚”三声炮响,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杀出无数秦军,有的架着云梯,有的举着盾牌,如潮水般杀向城门。 丁乾大惊,立刻招呼城楼上的兵士御敌,然后又命人赶快飞报刺史大人,然而他刚吩咐完手下弟兄,就听有人高喊道:“大家快看刺史府为何着起了大火!”丁乾又转身应声看去,只见刺史府方向火光冲天,仔细听去还能听到阵阵喊杀声。“这,这是怎么了,难道秦军肋有双翅能飞不成?速去……”丁乾本想命人速去向城中各营求援,可话还未出口,就被城楼下的一阵喊杀声和呼叫声给惊呆了,丁乾问一旁兵士:“哪里传来的喊声,为何听得好像就在身边?”不用等到兵士回答丁乾,就有一名燕军士兵浑身是血,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大事不好,城门已被秦军从里面打开了!”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uw
第一一一章 智取晋阳(二)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就在晋阳城里的燕军兵将以为又可安稳的熬过一夜之时,秦军营寨中每座营帐内都站满了装备整齐的秦军将士,中军大营里云孟一身甲胄居中而坐,面前两旁十几员虎将也披挂整齐静静的站立,每个人神情坚定,目光炯炯,只待云孟一声令下便可杀向晋阳。 “丞相,时辰已到,各营俱以齐备。”一名中军报道。 云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放火箭,鸣炮,传令出去各营将士奋力一战,拿下晋阳。”这才有了晋阳城楼上丁乾所见的一幕,三只火箭乃是发给各营官兵的信号,而三声炮响则是发给暗道之中的虎牙将军张蚝和他所带领的三百死士。 地道空间狭小,这三百人都没有穿戴甲胄,也没有带长兵器,各个短衣襟小打扮,黑色绢帕罩头,手执钢刀,背背硬弩,蹲坐在地上只待地面上的信号。此时正值七八月天气,暑热异常,暗道之中更是憋闷得透不过气来,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却没有一人吭声。“咚咚咚”三声闷响声传入耳中,与此同时就觉得地面微微的震了三震,道壁上的土屑也被震下来不少,张蚝点了点头道:“定是丞相发出的攻城号令,今日一战成败与否就看我等的了。”然后张蚝朝身后一挥手,接着带头哈腰提刀向地道的另一头疾步开进,身后三百勇士也是同样的姿势,一个接一个跟着行动起来,行进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地道到头了,为了不漏痕迹。地道只挖到此处却并未挖通,事先张蚝已安排几名匠军兵士在此等候,只待张蚝等人一到便迅速挖开出口。 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城外喊杀声震天,城内的人们纷纷被从熟睡中惊醒,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刺史府中慕容庄也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扭头,突然看见了窗户纸上映出的红红的火光,慕容庄大惊。连忙披衣下地,一把推开卧房的房门,只∑♀∑♀,见府中前院火光冲天,下人们四下奔散却不去救火。慕容庄几步走到院中,高喊道:“你们这帮奴才,乱跑什么,还不快去救火,快去救火啊!” 可他的喊声不但没有将下人们叫回来,相反却引来了一伙亡命之徒。慕容庄还想再喊。就见眼前闪过几个黑影,然后一把冰凉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大,大胆,你等。你等何人,竟,竟敢对本刺史行凶?”慕容庄惊慌失措,但仍故作镇定的说道。想以此吓退眼前的强人。 “刺史大人,我等找的就是你,我等乃是大秦兵将。今晚奉我家丞相之命来取晋阳!”说话之人正是虎牙将军张蚝。 张蚝几句话吓得慕容庄差一点摔倒在地,然后惊呼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晋阳城固若金汤,秦军怎可能毫无征兆就会破城,不可能……” 张蚝冷笑着说道:“那你便竖起耳朵仔细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慕容庄颤抖着身子仔细听去,顿时心凉了半截,原来张蚝带着三百死士从地道口出来后又兵分两路,一路由张蚝带着一百人,趁城中混乱之际杀入刺史府,又放了一把火,将慕容庄惊了出来,剩下二百人杀向西门,也趁守军注意力只在城外之际一通乱杀,占据了西门,又将城门打开将大军人马迎了进来,此时慕容庄听到的阵阵喊杀之声已不是从城外传里的,而是四面八法到处都是。 “燕军败局已定,负隅顽抗只能是白白再要死去更多的人,我劝刺史大人还是放聪明些,早早罢兵请降,我家丞相乃是仁义之人,绝对可以保得刺史周全。”张蚝又说道, 慕容庄见大势已去,再做反抗已毫无意义,关键是自己现在被刀架脖上,不从也不行啊。“也罢,我愿降秦。”慕容庄有气无力的说道,消息很快传开,刺史已降,城中各处燕军也纷纷放弃抵抗,扔下刀枪向秦军投降,至此重镇晋阳终于被秦军攻克。 与此同时,潞川燕军大营中,太傅慕容评还在酣睡,忽然有副将慌慌张张的在账外高喊求见,慕容评惊醒过来,不知何故,命这名副将进帐回话,副将一见到慕容评便高喊道:“太傅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难道是有秦军偷营不成?”慕容评神色紧张的问道,同时将一旁的佩剑握在了手中。 “回大人,并非是有秦军偷袭,而是晋阳城中多处突起大火,火光冲天。属下觉得定是秦军深夜攻城啊,还请大人速速发兵去救晋阳。”副将又说道。 慕容评听后大吃一惊,忙说了一句:“待我来看。”便提剑快步走出大帐,朝晋阳方向看去,果然是火光已将天空映红,这时燕军其他众将也都问闻讯赶了过来,看到此景也是惊讶无比, “大人赶快发兵吧,也许晋阳还有救。”一员燕军将领说道。 慕容评却未说话,仍是站在当场一动不动,众将以为太傅大人为失了晋阳赶到悲愤,没想到慕容评忽然仰天大笑,然后指着晋阳方向说道:“云景略你棋差一招啊,你想用这小小的晋阳城做饵好将我四十万大军引入你的埋伏之中,好一个请君入瓮之计,不过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本太傅,一个晋阳失就失了,待我与你决战,定将你那数万残军杀个片甲不留。” “可是,太傅,若是晋阳失守那邺城之前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遮拦了啊!”将领又急切的说道。 慕容令回头看向这名将官,呵斥道:“匹夫,难道非要据险御敌才能获胜吗?你当我身后的四十万劲旅为草人吗?尽管邺城就在你我身后,那就能怎样,反而本太傅倒觉得此时倒是可以激发起三军斗志,难道尔等忘记了当年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典故吗?救援晋阳之事不可再提,否则以扰乱军心之罪论处。”说完,慕容评一挥衣袖,转身返回了大帐。 这一日,大秦天王苻江收到了两份前方加急战报,第一份是云孟大军连克壶关、晋阳两城的捷报,苻江看后大笑连连,不住的击掌相庆,自语道:“丞相用兵如神,短短一月便取下两座重镇,看来进军邺城之日可待了。” 一旁总管毛顺也笑着附和道:“陛下神威盖世,护佑丞相大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老奴寻思再过段日子,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到辽东巡行围猎去了。” 苻江听后更加得意,又是一阵大笑。接着苻江随手又将第二份战报打开,只看了一眼,却是脸上原本的笑容突然凝固,慢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uw
第一一二章 夺命金刀(四) 长安宾都侯府,慕容霸满脸吃惊之色看着手中的密信,这封密信是昌黎安乐王慕容臧差人辗转送来的,慕容霸吃惊并不是他这位久未联络的王侄忽然之间与他有了书信往来,而是书信上的内容让慕容霸根本不敢相信,慕容臧在密信中说王弟慕容令突然远奔到昌黎投奔于他,还说这是父亲慕容霸之意,要趁秦燕交战的混乱之际聚集旧部共谋大计。慕容臧在信中还说,如今慕容令踌躇满志,活动相当频繁,他担心再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他本无心反对皇兄慕容暐,只想太太平平做他的安乐王,只是碍于王叔面子,又考虑到王弟千里投奔之苦,不忍心将其拒之门外,只是王弟若是再固执己见的话,他也不能再继续袒护,还望王叔要莫劝阻王弟,要莫让王弟另寻他处,云云。 “怎么会这样?怪不得令儿走后已有一月有余,却迟迟没有消息。只是令儿为何会跑到了辽东,竟然还说是我的意思,这要是被慕容评察觉,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可是令儿远在辽东,与我相隔千里,我怎么与他联络?”慕容霸焦急的想着。 苻江拿着云孟呈上来的文书,反反复复的观看,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旁的毛顺见到陛下突然之间由喜转怒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垂手侍立。“丞相报朕,说慕容令临阵叛逃,又重回到了燕国,还要我小心提防慕容霸,慕容霸已有不臣之心,务必要早做决断,可是慕容霸对朕恭敬有加,又是少有的奇才,尽管其子叛逃,但并不能说明慕容霸也包藏祸心。要是就这样将他除掉,万一错杀了好人那不是要朕追悔莫及吗?可是丞相之意却好像断定慕容霸不是真心投奔大秦,联系之前丞相对其的种种态度,好像丞相早已看穿了慕容霸似的,莫不是丞相妒忌朕对待慕容霸恩宠有加,怀恨在心故而有意排斥于他,可这又不像丞相一贯所为。哎呀,这一切真是太乱了。”苻江满脑子胡思乱想。最后苻江决定还是将慕容霸召来一试便知,于是命毛顺前去传旨诏宾都侯即刻入宫面圣。毛顺领旨后离开宣室殿出宫去诏慕容霸,苻江又觉得自己一人≠⊙≠⊙,判断会有偏颇。于是又将李威、吕略阳等人急召入宫,苻江又将事情经过向李威、吕略阳讲述了一遍,希望他二人能在一旁察言观色对慕容霸忠心与否作出判断,君臣三人商议已定就等慕容霸入宫了。可等了好大一会儿,既不见慕容霸觐见,也没看到毛顺回来复命,苻江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准备再派人去寻,就见毛顺慌慌张张了跑了进来。苻江一看毛顺神色不对,又往起身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慕容霸的影子。 “毛顺慌里慌张,究竟出了何事?”苻江等不急毛顺禀报便张口问道。 毛顺急忙答道:“回陛下,老奴奉旨前去宾都侯府请慕容侯爷进宫,老奴到了宾都侯府,向侯府外看门下人说明来意。下人让老奴稍等,他进去请他家侯爷出来接旨。于是老奴便在府门外候着,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老奴朝院子中喊话也是无人应答,老奴着了急便决定自己进到府中去寻,谁知进到侯府后才发现,侯府之中要以空空如也,老奴遍寻前院后院,别说慕容侯爷,就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这种情形老奴不敢怠慢于是立刻赶回宫里,向陛下禀报。” “你说什么,慕容霸不见了?”苻江一下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问道, 毛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答道:“奴才所言千真万确,那侯府已成一座空院,宾都侯慕容霸也不知去向。” “哎呀”苻江大叫一声,跌坐在王座上。苻江没想到慕容霸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李威躬身奏道:“陛下,看来真让丞相说中了,这慕容霸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趁陛下还未采取动作前畏罪潜逃了。” “老臣也是这么认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陛下待慕容霸为上宾,他却藏着不臣之心,真是罪不可赦。”吕略阳也拱手说道。 李威又说道:“估计慕容霸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应该走不了太远,陛下请速速下旨,问清慕容霸逃窜方向,命人沿路去追,兴许还能追上。” 苻江一经李威出言提醒,一下子反应过来,说道:“对,速速命人将慕容霸捉拿回宫,朕要亲自审问。” 再说慕容霸胡思乱想之下方寸大乱,心想“长安绝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被苻江得到消息抓了去,云孟再火上浇油,我慕容霸必死无疑,自己的所谓大计又怎能实现。”想到此处,慕容霸只带了随身两名亲信,连夜逃出长安,慕容霸计划要返回辽东昌黎与慕容令汇合,然后再决定去向,于是便一路往东想先逃到洛阳,然后再辗转北上辽东。他没想到这次苻江与他是几乎同时收到的消息,而且苻江也很快的发现了慕容霸逃离之事,结果慕容霸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后边追赶上来的禁军骑兵阻截在了蓝田,慕容霸自忖必死,也不反抗,便被禁军擒住押回长安。 消息传回宫里,苻江决定亲审慕容霸,于是在宣室殿居中而坐,又命李威、吕略阳陪审。 不一会儿,慕容霸被带到,此时再看慕容霸披头散发,衣袍凌乱,双臂被缚于身后,垂头丧气被两名禁军押着进到了殿内。看到慕容霸此景,苻江心中是一种说不得滋味,既不是狠也不是可怜,“慕容霸你抬起头来。”苻江冷冷的说道,慕容霸慢慢的抬起头,原先双眼之中的自信、坚毅的神采全都没有了,如今只有呆滞、绝望的神情。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朕那么优待与你,你仍不满足吗?朕对你又是那么得信任,可到头来你却接连欺骗与朕。慕容霸你还有何话说,若是没有朕便依律治你叛逃之罪。”苻江眼含失望之情的说道。 却见慕容霸双眼之中不知何时淌下两行热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然后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陛下,臣虽有罪,但却实属无奈啊!”(未完待续。)uw
第一一三章 埋下祸根 慕容霸仓皇出逃不久便被苻江擒获,苻江失望至极决定廷审慕容霸,苻江问其最后还有何话要讲。却见这位号称大燕第一勇将的慕容霸死到临头,不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表情,相反却是黯然神伤,热泪流淌。苻江见到慕容霸如此表情,又听到他说他是事出无奈,心中疑惑之情大增,忙问道:“你说你是出于无奈,那你就说说其中的隐情。”语气却较方才有所缓和,一旁李威和吕略阳一个劲儿的皱眉。 慕容霸又给苻江叩首,然后说道:“罪臣受慕容评陷害,被迫背井离乡辗转各地,陛下不嫌慕容霸乃是敌国之臣,落魄之人,亲迎罪臣于城外,以王侯之礼待我,又赐我府邸,封我侯爵,对罪臣信任有加,每每谈及国家大事,军政机密从不避讳于我,然慕容霸有负圣恩,愧对陛下啊!慕容霸自恃学贯古今,秉承忠义,也自认为家教森严,门风清高,可叹、可笑慕容霸一世英名就毁在太过自以为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居然会临阵叛逃,圣人云‘养不教父之过’逆子犯罪,慕容霸难辞其咎,不求陛下能过宽恕,只求让我去将那逆子慕容令五花大绑抓将回来,然后父子是杀是剐二人仍凭陛下处置。”说完慕容霸又对着苻江叩了三叩。 “等等,听你之言,你不要叛逃啊?”苻江听了慕容霸一席话惊讶的问道, 慕容霸又说道:“臣为何要叛逃,难道这天下还有比陛下更胸襟广阔的有道明君吗?慕容霸离开长安还能到何处栖身?” “哎呀,错了、错了,都是朕错怪爱卿了。”苻江一扫脸上的阴郁说道,然后起身就要下王座,亲自为慕容霸松绑。 一旁李威连忙上前劝阻道:“陛下,此事重大还需仔细甄别。不可单听慕容霸一面之词啊。” “诶?亚父哪里话来?慕容卿家之言是真是假,还是在做戏,朕会看不出来?朕看你们是有些小心过度了。”苻江说道,根本不顾李威阻拦,直接走下御阶,来到慕容霸近前,双手将慕容霸搀起,又亲手将绑绳松开,拉着慕容霸说道:“朕非昏君¥¥,,汝子心存故国。也是人之常情,他若一心想离去,便离去好了,只是朕着实为此感到惋惜,但即便慕容令有罪也仅是他一人之事,朕为何要牵连爱卿呢?慕容卿家为人父者,你这份情感朕是能够体会的,从今以后你仍是宾都侯,仍是朕的慕容爱卿。”慕容霸被苻江一席肺腑之言感动的痛哭流涕。又要给苻江跪下,却被苻江拦住,然后苻江命人将慕容霸送回侯府,静心调养。 除却了这桩心病。苻江心情又是大好,想起前军得胜的消息,忙说道:“哎,都让这些琐碎之事将朕弄得晕头转向忘记了正事。”又对李威说道:“丞相连胜。如今邺城也近在咫尺,三军劳苦,朕必须要赏。亚父德高望重,朕决定由您代朕到军前犒赏三军将士,如何?” 李威拱手答道:“皇恩浩荡,老臣愿往。”李威现在已经被苻江的糊涂气的没有话了,正好借着去前敌****之际可以和云孟好好地商量一下应对之策,现如今可能也只有云孟能劝住陛下了。 晋阳,云孟列队出迎,将陛下钦差江宁烈公李威迎进城中,李威在大堂之上宣读了陛下犒赏三军的圣旨,云孟接旨,又将陛下赏赐之物命人分发到各营官兵手中。然后请李威二堂歇息,云孟屏退众人后,问李威道:“大人,陛下可将慕容霸擒住?” “哎!一言难尽啊!”李威长叹了一口, 云孟吃惊的问道:“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李威摇了摇头,便将慕容霸在大殿之中如何巧言蒙蔽了陛下,陛下又如何宽慰与他,最后将叛逃之事一笔勾销前后经过向云孟讲述了一遍。云孟听后狠狠地一拍桌子,吓了旁边的李威一跳,李威自打与云孟结识以来,从未见过云孟动过怒,生过气,今日可是头一遭。接着就听云孟说道:“陛下好糊涂啊,慕容霸狼子野心居然会察觉不到?” “是啊,如今的陛下已与从前不同,有些时候极为固执,根本听不进去谏言,当然那慕容霸也太会做戏,一切做的如同真的一般。”李威也说道, 云孟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只怕今后再要寻机拔掉慕容霸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无论如何都决不可让其掌握兵权,不可让其脱离于我等的视线之外,眼下也只有如此下策了,云某常年带兵在外,这一点还请大人谨记,多多费心。” “景略放心,你只管一心一意与燕军交战,朝廷之中有老夫与一干老臣们盯着,料他慕容霸即便本事再大,奈何孤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李威点了点头说道, 然后又问云孟:“只是景略,难道你的话陛下也不会听吗?” 李威此言一出,就见云孟站起身子,先前踱了几步,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以为陛下真的那么糊涂无知吗?真的看不出慕容霸的心思吗?问题不是出在那里,而是在云某这里。”云孟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也许就是身为一国之君的驭臣之道吧!” 长安,宾都侯府大门紧闭,慕容霸刚刚收到一个噩耗,慕容令死了。原来慕容令身份败露被抓,先是被流放至沙城,后来慕容令又伺机联络当地豪强造反,不料又被他人告发,最终被处死。慕容霸得知孩儿惨死,苦得痛不欲生,在内宅悄悄的给慕容令设了灵堂,每日烧香祭奠。慕容令的遗物也被送了回来,慕容霸一件一件的仔细端详慕容令生前之物,仿佛想从其中看到慕容令的音容笑貌,忽然一件衣物中包裹着的个东西滚到了慕容把眼前,“金刀!这金刀为何会在令儿的遗物之中,难道令儿的死是因为他……?”看到七星宝刀,慕容霸全都明白了,握刀之手越握越紧,口中钢牙咯咯作响,“云孟,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慕容霸狠狠的说道。(未完待续。)uw
第一一四章 潞川大战(一) 战机稍纵即逝,瞬息万变,云孟大军尽管已经得了壶关、晋阳两成,但仅隔一条浊漳河的对岸却有慕容评四十万大军严阵以待,云孟十分清楚要想实现灭燕大计,眼前的这四十万燕军是绕不开的,而秦军长途跋涉,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将眼前优势继续巩固下去,否者一旦与燕军纠缠僵持起来,陷入持久消耗,地利、人和均不在秦军这一边,秦军士兵的锐气必然会被慢慢消耗殆尽,到时不用慕容评发兵过来,秦军自己就得不战而乱。 同样,老奸巨猾的慕容评也看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只要他能坚守三个月以上,对岸的秦军便会知难而退,而他也将不费吹灰之力将秦军赶出燕境,有了如此妙计,还能再有何惧怕。因此慕容评命令各部只能坚守,而不得妄动,如有违令者一律军法从事。同时,慕容评又派出大量明探、暗探,密切关注着秦军的一举一动。 经过十余天的修整,云孟下令大军向潞川方向开进,云孟又命将军徐成率小队精兵前去打探燕军布防情况,以为他布阵破敌提供参考,云孟嘱咐徐成务必要在午时之前赶回来,否者时间太久恐怕会影响到兵马调动,徐成领命离开。云孟继续调动帐中将领分别统帅各部人马依次向浊漳河西岸方向迂回前进,目的是为了迷惑对岸燕军,让其掌握不清楚秦军人马的精确数量。云孟则亲率中军大营殿后而行,约莫时至午时,云孟问身边的一名中军,徐成可曾回来。中军抱拳答道:“回丞相,徐将军还未回来。”云孟略略有些不满,慢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催促大军继续前进。 又过了一个时辰,云孟再问徐成消息。得到的答案仍是徐成至今未归,“难道是徐成遇到了燕军,已经交起手了吗?”想到此处,云孟连忙命虎牙将军张蚝带五百骑兵火速接应徐成,然后又命大军加速前进。一个多时辰后秦军主力尽数抵达浊漳河西岸,可仍不见徐成,张蚝踪影,云孟心中焦急万分担心这二人遭遇了不测,众将也是束手无策,蒋英抱拳说道:“丞相。请拨给末将一哨人马再去寻找徐成、张蚝下落,万一他二人时遭《《,遇了秦军,末将也好及时救援。” 蒋英话音未落,就听有兵士喊道:“快看北边,好像是张将军回来了。”云孟与众人都转头看去,果然看见北面山涧中烟尘滚滚,一队骑兵飞奔而来,一马当先之人正是张蚝。不一会儿张蚝便来到中军大营,张蚝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云孟近前抱拳道:“丞相,末将奉丞相之命去寻找徐成将军,遍寻附近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云孟双眉紧锁,说道:“张将军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然后对众将说道:“传令下去,大军沿河按一字长蛇之阵沿浊漳河安营寨扎,中军大营居中而设。” “丞相沿河布下此阵,营寨相连延绵数里。使大营首尾不得相顾,若是燕军渡河偷袭,将大军分为数段。中军大营有失而各营自顾不暇不能相救,那便危机重重了。”镇南将军杨安抱拳说道,杨安以为丞相被徐成之事乱了方寸,所以才没有考虑到这样安营布阵的危险。 云孟听到杨安的忧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杨将军有心了,将军能为大军安危做如此周全考虑堪称三军楷模,理应嘉奖。只不过杨将军却是多虑了,对岸的慕容评尽管老谋深算,但其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多疑,眼看日头偏西,也没有燕军布防的确切消息,我军若是按常规之法安营,恐怕天黑之前不会完成,这样对岸燕军掩杀过来,我军将处于毫无防备之态,那才是极为危险的。故而云某选择了一字长蛇之阵,尽管漏洞重重但却高效,只需片刻便可完成。而慕容评却会因为我军布营漏洞明显而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会觉得其中可能有诈,燕军只要出营过河便会陷入我军埋伏之中。杨将军你说,慕容评要是这样想他还会来袭营吗?” “听丞相这么一说,末将真是茅塞顿开,用兵之道贵在一个‘活’字,‘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如是而已,丞相真是高也!”。 云孟环顾众人却没有见到建威将军,洛州刺史邓羌,于是云孟问道:“邓将军何在?”,众人左右看看,也是不知,云孟见状又吩咐到:“中军,速速派人寻找邓将军回大帐听命。”中军单膝点地抱拳领命,转身刚要出帐,就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笑声,听声音正是邓羌。中军立刻去请邓羌进帐,不一会儿,邓羌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嘴角还挂着笑意,邓羌的这一举动云孟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不过邓羌进来后,他身后一人的出现却使云孟将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其他众将也是表情一变,大气都不敢出。邓羌并未察觉这一变化,对着云孟一抱拳说道:“丞相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啪”的一声云孟一拍手中虎威喝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惊得邓羌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邓羌以为云孟是在说他,正要张嘴去问,就感觉身边有一人跪了下去,扭头一看原来是与自己一道的徐成。 徐成跪地抱拳对云孟说道:“丞相,末,末将奉命查探燕军布防,如,如今已探查清楚,特向……。”徐成说话吞吞吐吐,明显心虚。 云孟一挥手打断了徐成,冷冷的说道:“住嘴,我来问你本官下令命你查探敌营布防午时之前务必返回,此时申时早过,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不按时回营复命?” “这个……?”徐成紧张不敢回答, “丞相何必大题小做,徐成只是在末将帐中与邓某叙了叙旧,一时说到兴致之处忘记了时辰,又没有耽误大事丞相还是不要罚了吧。”邓羌见徐成惧怕云孟,便想替徐成讲几句话好话。 可云孟怎能简单让步,理都没理邓羌,对左右两侧武士喊道:“徐成不遵帅令,贻误战机,左右将徐成拿下,即刻推出辕门斩首示众。”(未完待续。)uw
第一一五章 潞川大战(二) 云孟一声令下,两旁武士上来将徐成按倒在地,就往外拖。邓羌一看这架势知道丞相是真的动怒了,忙拦住武士,又对云孟拱手抱拳说道:“丞相留命,徐成的确有错在先,丞相能否念在其以往战功的份上,功过相抵饶过他只一次啊,末将在此替徐成求情了。” 云孟看了看邓羌,阴沉着脸说道:“功即是功,过便是过,云某身为三军之帅必须要赏罚分明,否则安能服众,更谈何得胜。邓将军你也是领兵之人,其中道理岂能不知?我看这情,你就不要再替徐成求了吧。” 云孟直截了当拒绝了邓羌,邓羌乃是秦军元老,有勇有谋,多年南征北战,战功赫赫,骁勇无比,早年追随广平王苻眉,后来暴君苻长以苻眉谋反之名,将苻眉全家及所谓党羽尽数处死,可对邓羌却因其是一员难得的将才而网开一面。苻江称帝后邓羌先后领兵平定了张平叛乱、四王之乱,又追随云孟攻取了洛阳,邓羌在秦军中的威名极高,但是此人又以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出名,平日里在军中说一不二,同军将官都要让他三分。如今,邓羌本想依仗自己的威望,向云孟求情,可没想到云孟还真没把邓羌的面子放在眼里。这下邓羌脸上挂不住了,心中火起,又一抱拳说道:“徐成乃是一员虎将,丞相今日要斩徐成就是自废臂膀,两军交战,斩杀大将乃是兵家大忌,末将劝丞相还是收回成命,说到底,徐成之错也与邓某有关,邓某愿与徐成一道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将功赎罪。” “邓将军,本相知道徐成曾为将军旧部。关系非比一般,我自然也深知临阵斩将与诸军不利的道理,然军法无情,言出必行,况且如今我军对面乃是数倍于我之敌,虎视眈眈隔河而对,云某若是不能严明法纪,不立军威,强敌面前,大军如一盘散沙。倒不如早些退兵,免得遭燕军耻笑。”云孟仍然坚持说道, “那这么说,丞相今日是一定要杀徐成啦?”邓羌态度生硬的问道,云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邓羌冷笑了几声,转身就出了中军大帐,其他众将看到这架势,都开始窃窃私--,语。 杨安抱拳说道:“丞相,邓将军心直口快,又与徐成交情深厚,难免会言语有失冲撞丞相。还请丞相莫要见怪。” 云孟点了点头,对杨安说道:“杨将军,邓羌的心情云某能够体会,但云某坐于这帅位之上也是身不由己啊!……”云孟等人正说着话。一旁徐成也还被押在角落,就听帐外人声鼎沸,叫喊嘈杂之声传来。然后便有一名兵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丞相,您快出去看看吧,邓将军他,他……” 云孟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起身率众将出了大帐,到外边一看,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帐外有两伙兵士各个手执兵器对峙起来,对面为首之人正是邓羌,云孟他们这一边的是中军大营的护卫队,其他各营将士见到中军大营出了状况,都朝这儿涌来,立刻秦军整个大营乱作一团。 邓羌看到云孟出来了,便将手中宝剑入了剑鞘,喊道:“丞相今日若是不放了徐成,邓羌便甘冒死罪也要将徐成救下。” “邓将军你这是何苦,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河啊!“杨安见到邓羌如此鲁莽心急如焚的说道,杨安心中暗骂”邓羌啊邓羌,你真是糊涂透顶,你这是要做什么,居然率众围攻中军大营,你虽然为的是保住徐成,可是如今你这样的做法简直如同兵变,到时别说你救不了徐成,连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对啊,邓将军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话好好的讲,可不要一时糊涂酿成终身遗憾啊!”又有一位将官朝邓羌喊道,邓羌此时也没有当时冲动的那股劲头,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鲁莽,只是事到如今,已是骑墙之势,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这台阶可怎么下呀,邓羌脑子已经乱作一团,也不说话,心中只是在想着对策。云孟始终没说一句话,一来他也的确没有想到邓羌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身为大军将官竟然不顾身份,不顾大局,行起草莽之事来了,简直是狂妄之极。二来云孟思量着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必须立刻平息眼前的混乱,否则燕军没有打过来,秦军自己便已经先败了。眼前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是下令拿下邓羌,然后将其依军法处置呢,还是自己退让一步,免了徐成的死罪和邓羌的过错,息事宁人呢?云孟抬头看看了西落的日头,有望四周看了看越聚越多的秦军兵士,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人们只是在观望,他们不知所措,决不可再拖下去了,否则军心一乱就不好收拾局面了。想到这些,云孟仰天哈哈大笑,这一笑弄得邓羌有些手足无措,心想“难道是丞相要治我的罪,对我下手吗?”邓羌身后的兵士本来就是硬着头皮被邓羌逼着来得,如今见到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更是心里没底,持刀端枪的手也开始哆嗦起来。云孟大笑过后,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对保护自己的卫队说道:“你们都将兵刃放下,退到一旁。”护卫的兵士们以为自己听错了,都没动地方,云孟有提高的声音说道:“你等速速退下。”兵士们这才慢慢退到两侧,云孟身后其他将官也不知丞相究竟要干什么,也想上前,却被云孟同样挥手制止了。 云孟继续往前走,邓羌就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眼神中全是疑惑,问道:“丞相要做什么?” 就见云孟点了点头,对着邓羌一拱手,表情严肃的说道:“邓将军果然忠义,名不虚传,今日云某真的是领教了,好,我就依将军之意免了徐成的死罪。”(未完待续。)uw
第一一六章 潞川大战(三) 浊漳河东岸燕军连营延绵铺开,如朵朵白莲,无边无际,望不到头,中军大帐之中,燕国执政,太傅慕容评刚收到了各路探马们带回的对岸秦军的消息,慕容评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玉璧,一边笑着与帐中将官们说道:“都说云景略有卧龙之才,依我看似乎是有些言过其实,尽管他有些计谋,可是毕竟为帅之道还是太过稚嫩,刚刚初尝小胜便不能约束部将,脚跟未稳就闹出将相不和,还险险造成兵变,就这点本事还妄想鲸吞我泱泱大国,简直是痴心妄想。” “太傅所言极是,云景略刚愎自用,不能服众,如今秦军军心不稳,不正是我军之良机吗?末将不才愿领一支人马,杀过浊漳河,定会扫平秦军,生擒云景略。”慕容评一看说话之人原来是先锋,杨威将军慕容阔,慕容阔话音刚落,又有几员战将出列请战。 慕容评对此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说道:“看看我营中之状况,再与秦军此时相比简直是判若天地,诸位将军能有如此舍身为国,奋勇杀敌之志,本太傅深感欣慰,只是依本官之意眼下倒是不必急着过河杀敌。” 慕容评按兵不动,众将却是不解,慕容阔于是问道:“太傅,此乃千载难逢之计,为何要按兵不动坐等良机错过呢?末将实在不解此中玄奥,还请太傅明示。” 慕容评哈哈大笑,将玉璧拿到眼前看了看,自语道:“好玉,果然是好玉。”然后捋了捋须髯自信满满的对众将说道:“要说如今战局形势可谓虚实相间,秦军将相不和,军心涣散此谓之实也,可诸位将军也绝不能因此而小看了那云景略之能,毕竟此人谋略过人,我等也是领教过的。对岸秦军,安营布阵看似漏洞百出。首尾不顾,中军突兀,各营之间缺乏照应,可诸位难道没有想过这些漏洞是否明显的有些过头了。那云孟再不济,只要略读兵法就不会犯此错误,又怎可能有此败笔呢?故而这定是云孟诱敌之计,此便谓之虚也。若是我军贸然出战,则可能落入圈套。败倒是不至于,可损兵折将总是要在所难免的啊。” “太傅慧眼如炬,将云孟小儿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真是高也。不过,那我军又该做些什么,才能逼退秦军呢?”慕容阔又问道, 慕容评笑了笑说道:“只需按兵不动,少则一月多则三月秦军自退,到时候再乘胜追击,定会全歼秦军。”众将纷纷点头赞同。可是燕军将领们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以为自己的太傅大人高瞻远瞩,洞察秋毫,事实之上慕容评此时更是在为他自己谋划这一笔大买卖。 潞川四周多山地,水源极少,浊漳河河水浑浊不能饮用,故而附近百姓饮水皆靠取山中泉水为用。慕容评生性贪财好利,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将此视为绝好的生财之道。而此时对秦军的对峙,更是为其大发横财创造了有利时机。 于是慕容评派出专人看守附近所有山泉泉眼,又张贴出布告。山泉乃国家战时之资,为防秦军暗中破坏,从即日起水源均由大军负责看守。同时,如今两国交战。国家有需,故而今后凡是取水,都需缴钱纳绢。告示一出,潞川附近百姓怨声载道,可人不能一日无水,要取山泉只好向慕容评缴纳钱物。又过了一段时间。慕容评敛财之心越发膨胀,觉得光从百姓身上盘剥钱物还是太少,积累的也太慢,于是就将眼光盯向了自己的四十万大军身上,接着慕容评有贴出一张布告,以军民平等之名规定今后大军各营取水也应按量缴费,一时间三军将士无不在背后唾骂慕容评之无耻,可除了咒骂又还能如何呢,取水饮用只能无奈缴费。这下,慕容评真的是大发其财,短短数日便收取了大量的钱财物品,搜刮的钱物之多“如丘陵”一般。 与此同时,西岸的秦军,云孟顾全大局不仅饶恕了徐成之罪,还没有计较邓羌的犯上作乱之过,这样在最短时间内平息了一场风波,避免了大营发生混乱的危险,各营将士士气渐渐得到了归拢。而邓羌自打云孟赦免了徐成之罪后便一直心怀忐忑,总以为此事过后云孟定会找他算账,也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正好虎牙将军张蚝有事来寻邓羌,见邓羌满脸愁云,便问道:“将军如此,莫非还是为前几日之事发愁啊?”张蚝,张平之养子,身手矫健,力大无比,能够拽着牛倒退行走,被称为“万人敌”,他与邓羌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关系也算亲近。 邓羌见张蚝问自己,便也不隐瞒,就将自己的想法和顾虑都告诉了张蚝。张蚝听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邓羌疑惑不解,便问道:“邓某闯下大祸,朝不保夕,本想与将军说了,看有无化解之法,可将军为何如此?” 张蚝一抱拳说道:“邓将军误会了,末将适才听将军讲出心中之忧也是为将军捏着一把汗,末将心直口快便实话实说,那日将军所为的确是荒唐之举,当时若不是丞相让步,恐怕今日将军根本不会再坐在此地与末将交谈了。” 邓羌叹了口气,说道:“正如将军所言,邓某确实是一时糊涂,冲动胡为,险些酿下大货。我也知道,丞相绝不是因为惧怕于我,才会免了徐成之罪,而是怕继续乱下去,会给燕军以可乘之机。” “看来将军也并非是真的糊涂,也只是一时气盛,意气用事而已。”张蚝又说道, 邓羌一拍自己的脑门,“嗨”了一声,又说道:“只是如今知道错了还有何用处,一切已经于事无补,丞相定会怀恨在心的。” 张蚝听邓羌这么说,笑着拱手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刚才将军在为末将讲述之时,末将倒是为将军想到了一个化解之法,就是不知将军愿不愿意?”(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潞川大战(四) 第二日午时左右,秦军大营中突然又喧闹起来,将士们纷纷走出营帐,站在通往中军大帐的道路两侧注视着一件奇事,只见烈日之下有一人赤膊上身,背上绑着两根树枝,走一步喊一声:“末将知错了。”此人正是邓羌,平日邓羌在军中以霸道狂妄著称,只有他让别人认错,却从未见过邓羌会主动知错,而且还是以此种方式,兵士们惧怕邓羌仅仅是窃窃私语,小声议论。有几个胆子大的,在邓羌身后指指点点。不过,邓羌被这么多人围观却毫不在意,继续一步一喊朝丞相营帐走去。 秦军连营是沿着浊漳河一字排开的,延绵数里,邓羌所部驻扎在最北端,到中军大营也有两里距离,烈日当头,邓羌****着上身沿路走来,脊背已被烈日晒得发红,满头大汗。邓羌这么做,正是依了张蚝的主意,前一日,张蚝见邓羌因为一时鲁莽犯下大错而愁眉苦脸,担心丞相记恨上报陛下,于是便问他:“将军要化解这场风波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军肯放下架子,舍得脸面,一切便都好说。” 邓羌听到张蚝有化解之法,简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道:“只要能渡过此劫,别说是丢些面子,就是让邓某脱一层皮邓某也绝无怨言。” 张蚝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就好办多了。将军可曾听过赵国大将廉颇与丞相蔺相如将相和的典故吗?” “哦!张将军是要我仿效当年廉老将军负荆请罪之法来求得丞相宽恕,是吗?”邓羌若有所悟的问道, 张蚝点了点头,答道:“正是,丞相不是小气之人,看到将军是诚心认罪,应该就不会再计较过往了。” “只是此法真的管用吗?”邓羌还有点心里没底, 张蚝见羌好像诚心不足,便反问道:“若不如此将军难道还有他法不成?既然如此末将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张蚝是想用言语再激一下邓羌。 这一招果然奏效。邓羌一拍大腿喊了一声“嗨!也罢。”然后起身紧走几步将张蚝拦住,说道:“邓某就依将军之法,成与不成就听天由命吧!” 中军大帐中的云孟也察觉到了帐外的异样,便命身旁一名校尉出去查看究竟出了何事。校尉领命转身刚要出去,就听帐外有人高喊:“罪人邓羌求见丞相!”云孟一愣心想“邓羌这是何意?” “邓羌有罪,求见丞相。”帐外又喊道,云孟缓缓站起身, 这时杨安从帐外走了进来。一脸惊讶却嘴角挂笑对云孟抱拳说道:“丞相,您快请到帐外看看,能让邓将军如此,以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于是云孟随着杨安走出大帐,一看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还有张蚝、蒋英等人,再看地上跪着一人,上身****背着树枝,浑身是汗。原来是邓羌。云孟见此当时就明白了,于是往前紧走几步,众人见到丞相来了都往两旁让开,云孟一把扶助地上的邓羌想将邓羌扶起来,说道:“将军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邓羌却执意不起,抱拳说道:“末将一时糊涂,冲撞了丞相,罪不可恕,今日特来向丞相请罪。请丞相责罚。”一旁徐成也跪了下来,说道:“丞相,此事全因末将而起,末将也愿与邓将军一同受罚绝无怨言。” “诶?二位将军哪里话来。邓将军何罪之有云某要治将军之罪啊?”云孟说道, 邓羌一听满是惊诧,抬起头看着云孟问道:“丞相,末将聚众闹事,又要挟丞相,难道还不算大罪吗?” “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倒是将军能为部将舍身相救着实令云某感动,当时云某就曾想过若是有一日营中其他将士,或是云某受困,邓将军这般豪义也定不会视而不见的,是吧?” 云孟躬着身子,拉住邓羌的手说道。邓羌脸唰一下子涨得通红,激动地说道:“丞相宽宏大量实在令末将汗颜,末将正是羞愧难当啊!”云孟哈哈大笑,将邓羌扶起,又亲自将其背上的树枝除去,对四周将士高声喊道:“只要将士齐心戮力,四十万燕军有何惧哉。”,云孟以其宽广的胸襟,将一场硝烟化于无形,众军斗志也被重新聚拢了起来。 很快,慕容评据水敛财的消息也传到了云孟耳中,云孟大喜过,对众将说道:“尽管我军不占地利,人马又寡于燕军,然正义之师得上天僻佑,慕容评真奴才也,贪财好利无耻至极,竟然不分主次,如今燕军如一盘散沙,军心尽失,简直就是天助我军也。” 杨安抱拳说道:“丞相,此天赐良机,若是我军掩杀过去定会收到奇效。” 张蚝在一旁也说道:“丞相,擒贼擒王,末将不才,愿领本部兵马率先渡河,直插燕军中军,活捉慕容评老贼。”其余众将皆向云孟请战,唯独邓羌站在当场一言不发。 云孟看了一眼邓羌,又笑着对众将说道:“不急,不急,诸位将军杀敌建功之心云某自然明了,不过如今时机还未全到,看了今晚的一场好戏后,才是诸位上阵杀敌之时。” 众将包括邓羌都疑惑的看向云孟,不知道丞相又是暗示什么,云孟看看众人表情,哈哈大笑,说道:“诸位将军不必问我,一切到时自然就会知道。” 深夜,一队秦军士兵约有数百人,趁着夜色出了大营,一直往南走了数十里,通过浮桥到了对岸,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两个时辰过后就见浊漳河东岸燕军大营背后突然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天空,接着整个燕军大营乱作一团,人喊马嘶之声传出很远,河对岸秦军将士全都从各自的营帐中出来,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看着对岸燕军大营中的混乱。杨安也站在人群之中,嘴中喃喃说道:“原来这就是丞相要我等看的那一场好戏啊。”(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潞川大战(五) “众将士听令!”云孟站在大营寨墙敌楼之上冲着下面秦军的兵将们高声喊道,众人纷纷举头仰视,却见丞相满身戎装站在上面,云孟用手一指浊漳河对岸,又说道:“如今燕军已混乱不堪,此乃天赐战机,三军将士还不快快渡河杀敌,建功立业,等待何时啊!”众将士纷纷响应,喊杀声响彻夜空,众将也这才明白,丞相等待的时机就是指此时。接着,云孟快步走下敌楼,命邓羌、徐成通本部兵马少带辎重从北路浅滩渡河进击燕军,命杨安、张蚝统五千骑兵由南路渡河与纵火烧了燕军粮草大营的蒋英汇合后,直插敌营中军大营。云孟自己统兵三万由中路与敌展看正面厮杀。云孟快速将命令布置完毕,众将领命即刻行动起来,组织兵马开始渡河。 而对岸燕军粮草大营的火势却越烧越烈,粮草大营深处大营末端,附近又缺少水源,火势熊熊,守营燕军根本无力扑救,于是立刻向慕容评禀报,慕容评闻讯后大惊失色,万一粮草全被烧毁,可是事关四十万大军生死的大事,于是急忙抽调数万人前去扑救,可燕军兵士本来就已经对慕容评的盘剥极为不满,此时深夜又将他们派去救火,更是不情愿,各营之间便开始推脱,磨蹭。这下可好,原本是粮草着火,到后来由于扑救不及,火借风势,一下子附近的连营也被燃着,火势更加无法控制。这样谁还能顾得上对岸的秦军,燕军大营中就乱成了一片。慕容评气急败坏,提着宝剑走出大营,接连砍倒两名不遵命令的燕军兵士,场面才稍稍得到控制。慕容评一挥剑喊道:“若是火势蔓延,毁了大营,尔等便是犯了诛灭九族之罪,难道还不去救火吗?”慕容评话音刚落,就见人群突然从外及内又开始乱了起来,而且这次来的更猛。几乎没有人再顾忌他手中的宝剑了,慕容评也不知究竟有发生了何事,接着先锋慕容阔满脸灰黑的跑过来,大喊道:“太傅。大事不好,对,对岸秦军,杀过来了。” “哎呀,不好。”慕容评大叫一声。挥动手中宝剑,又高喊道:“秦军偷营,众将士快去御敌啊。”可慕容评的喊声早已被湮没在燕军兵士的混乱之中了,除了他身边的卫队没有乱外,一眼望去燕军前营兵溃如潮水一般,慕容评急忙对慕容阔说道:“速速将左、右、后营兵马向中军集结。” “可,万一被秦军团团包围,岂不是更险。”慕容阔惊慌的问道, 慕容评一咬牙,说道:“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快去传令,否则一旦迟了,中军不保,我等便彻底败了。”慕容阔领命,翻身上马前去传令。慕容评又命人眼前一排营寨全都点着,想做出一道火墙来阻挡秦军,然后收拢附近燕军,慢慢后撤。 再说三路秦军趁燕军毫无防备之际,飞渡浊漳河,一鼓作气将杀入敌营。片刻便将燕军前营冲垮,燕军根本来不及组织反抗,只能丢盔弃甲,满地狼藉。四散奔逃,战局形势倒向秦军。 燕国都城邺城,本还在寝宫熟睡的燕帝慕容暐,却也被潞川的这一场大乱惊醒。慕容暐此刻正在站在宫城的城楼上,远望着潞川方向映天的火光,心中满是恐惧之情。“难道大燕真的要亡国了吗?可这帝位朕还没有坐够啊!”慕容暐心中想道。 “陛下。御史大夫刘兰求见。”慕容暐正在为自己的后路忽视乱想之时,身边内侍来报刘兰来了, “快宣。”慕容暐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刘兰乃是当世大儒,学贯古今,广有谋略,也许他会带来什么好的解困之法。不一会刘兰登上了城楼,见到燕帝就要跪拜行礼,慕容暐忙上前双手相扶,说道:“爱卿不必多礼,危难之际爱卿深夜入宫,是否是有救急之策啊?” 刘兰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奏道:“回陛下,臣深夜惊闻前军大变,忧心忡忡,惦记陛下安危、社稷兴亡,故而星夜入宫面圣,以谏忠言啊!” “哦?究竟何事,爱卿请讲。”慕容暐一听刘兰之言是来谏言,而不是献策,心中微凉,但又觉得刘兰定不会无缘无故在此刻来说这些,便耐心的问道。 刘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如今大敌当前,危机重重,乃是社稷存亡之秋也,陛下倾全国之力抗击秦军,本来不论国力、军力还是民心大燕必胜,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那为何在如此情形之下,我军却被秦军逼得节节败退,连丢数城呢?据臣所知,云景略所统秦军不过区区六万之众,而太傅却又四十万虎狼之师啊。难道那秦军各个是天神下凡吗?以一敌众竟能将我军杀得毫无招架之力。陛下,难道就内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这个……?”慕容暐心说“对啊,先前的洛阳,到后来的壶关、晋阳,再到眼前,太傅有数十万精锐在手,却为何节节败退呢?难道真的是那云孟可怕?” 刘兰继续说道:“并非秦军勇猛无比,更并非是我军将士无能,而是问题就出在了太傅身上。” “什么?刘爱卿你是说太傅他指挥无方?”慕容暐问道。 刘兰再次拱手说道:”臣刘兰今日要参劾太傅慕容评,一要参其贪墨之罪,慕容评身为前军主帅不顾大局,霸占水源,盘剥军兵,大发国难之财。二要参其昏庸无能,领兵无方之罪。慕容评身为统帅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听属下忠言,坐失良机,眼看两城有难而不相救,致使国土沦丧。三臣要参其欺君之罪,慕容评长期把持朝政,任人唯亲,打压异己,蒙蔽陛下,致使朝廷纲纪废弛,人心浮动,先有吴王慕容霸、后又洛州刺史慕容筑,再有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等人,或逃或降于秦,皆与慕容评有关。故而,只有陛下将其即可治罪,再换得力之人,才可挽救军民之心,而使社稷转危为安啊!”(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潞川大战(六) 慕容暐城楼之上听到御史大夫刘兰要弹劾太傅慕容评,心中掀起一层波澜,慕容暐踱了几步,又望向仍是一片通红的天际,心想“刘兰要朕罢免慕容评,此事朕不是没有想过,慕容评身为托孤之臣,却未行托孤之职,早年间极尽其能,将其他托孤重臣一一清除,又以朕年幼之名,与母后独揽朝政,如今朕早已成年,名义之上他已将执政之位让还与我,却又找出千百般理由阻挠朕理政,但凡朕之主张,慕容评总要加以干涉,朕恨不得早日将其剪除。只是慕容评势力之大,想将其扳倒又岂非容易,而且他手中还握有重兵,若是朕此时问罪于他,他若是临阵倒戈,也降了秦军,那不更是火上浇油吗?”想到此处,慕容暐转身对刘兰说道:“爱卿对江山社稷的一片忠心朕看得清楚,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若是草率换帅,朕担心与军心不利啊,故而,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于是慕容暐下旨,命刘兰为钦差,持节连夜赶赴前敌督军,又命宜都王慕容恒率五万禁军前去救援,慕容暐的另一个目的是如若慕容评临阵反叛,慕容恒便可直接率军弹压。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经过一夜的厮杀浊漳河东岸狼藉遍地,到处都是丢弃的刀枪、遍地的死尸和破烂的旌旗,满眼望去已不见熊熊烈火,只剩下混混的黑烟和烧毁的座座营帐。燕军已向后退缩了三十余里,幸亏有左右两翼燕军的驰援,才抵住了秦军的强攻,也保住了慕容评的中军大营和他营中堆积如山的钱物。两军再次陷入僵持,毕竟燕军人数仍占绝对优势,所以云孟下令即刻收兵,原地休整以为下一场硬战的来临做好准备。 慕容评经过心惊肉跳的一夜,身心俱疲头痛欲裂,此时正坐在大帐中单掌撑头,闭目养神。身上还披着一件衣袍。慕容阔清点着各营兵将人数,这一晚一下子连死、带伤再加上逃走不知去向的燕军兵士就损失了将近五万之多,全军粮草也几乎都被烧光殆尽,而且就连太傅的御赐坐骑。那匹西域汗血宝马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再看剩下的这些兵将,尽管是仍有三十几万人,但从将到兵各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看不出丝毫的战意。昨夜要不是他连杀数名准备带头逃跑的校尉将官,才勉强止住了大批兵士的溃逃,不然的话还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临阵脱逃了。现在,面对眼前的景象慕容阔也只能是无奈的又叹气又摇头。这时,忽然有兵丁来报,说又从邺城赶来的钦差大人到了,慕容阔赶忙抖擞精神,整理了整理甲胄,出去迎接,没走多远就见到了一队禁军护卫下的御史大夫刘兰。慕容阔紧走几步上前抱拳说道:“刘大人来了,末将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刘兰自是认得慕容阔,连忙下了马匹,来到慕容阔近前一拱手说道:“先锋辛苦了,本官奉陛下旨意,来军前看望将士们,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慕容评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一言难尽啊,昨夜遭敌偷袭,伤亡惨重。不过眼下我军主力尚存,秦军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事到如今,末将也不瞒大人,只是现在军心涣散。末将担心会存变数啊!” 刘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大营的惨状,心想“果不出我之所料,怎奈陛下谨慎,不能当机立断啊!”刘兰又问道:“先锋,如今太傅何在?” “经历了一夜的混战。现在太傅正在帐中休息。”慕容阔答道, “好,那便有劳将军前面带路,本官有陛下谕旨要传太傅。”刘兰说着就往大营里面走。 慕容阔看刘兰势头不对,本想先去通知太傅,没想到刘兰却根本不停留,而是大步流星就朝中军大帐走去,慕容阔只好跟着,同时朝大帐中高声喊道:“有圣旨到,太傅快快接旨。” 慕容阔的意思是想提醒帐中慕容评。这时慕容评刚刚睡着了,忽然听到帐外有人高喊,猛地惊醒,却没听清喊的是什么,以为秦军又杀来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披着的衣袍掉地,就往大帐后面疾跑,想从后面逃出去。就听身后有人高声说道:“太傅大人如此慌张是要到哪里去啊?” 慕容评听声音耳熟,于是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原来是御史大夫刘兰,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不过依然容貌狼狈,便尴尬一笑,答道:“原来是刘大人来了,本官方才只是要到后帐查看,走得急了些。哦,对了,刘大人突然来到军前有何贵干啊?” 刘兰眼见慕容评的丑态,心中不住的冷笑,拱了拱手说道:“刘某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到军前看望将士们来的。陛下惊闻昨夜秦军大军偷袭,知道将士们杀敌辛苦,所以让刘某走上一遭。” “哦!那就有劳大人了,说起秦军实在卑鄙,先是火烧我军粮草,又趁机偷营,不过好在有本太傅指挥得当全,应对自如,全军将士奋力一战现已将击退秦军,只是小有损失而已,这一点还请刘大人回去转告陛下,请陛下尽可安心。”慕容评一通胡编乱扯,想将昨夜的惨败掩饰过去。 “哦,是吗?太傅真是稳如泰山啊!既然太傅对应对战局如此有信心,我向陛下也一定会放心的。”刘兰冷冷的说道,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陛下有几句话想让下官转告太傅,陛下原话如此请太傅听好了‘卿贵为太傅,身负先皇辅政重托,受万民敬仰,朕亦以江山社稷,宗庙安危托付于卿,朕听闻卿好经营之道,有管仲、范蠡之才,不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其中道理请卿自悟之。’陛下口谕如此,还请太傅大人好好体会,待大人得胜之日,陛下将亲率百官在邺城门外迎接大人班师。”慕容评哪里听不出慕容暐这几句话的意思,脸色忽红忽白,额头渗出涔涔冷汗。(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章 潞川大战(七) 慕容评心里清楚这是慕容暐在敲打与他,此时面对眼前的烂摊子也知道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所以也不敢再解释什么,只能躬身领旨。○刘兰又说道:“陛下已派出宜都王率五万禁军驻扎于大军之后以助太傅一臂之力,刘某也将留在太傅帐下,以尽绵薄之力。” 慕容评安能不知慕容暐是何用意,但又无可奈何,只有尽快与秦军展开决战,依靠兵力上的优势逼退秦军,才能将丢掉的面子都捡回来。想到此处,慕容评叫来慕容阔问道:“如今我军兵马粮草辎重状况如何?” 慕容阔看了一眼一旁的刘兰,抱拳说道:“回太傅,昨晚一战大军粮草损失殆尽,若无新的供给,恐怕只够维持一日,人马吗?除去伤兵,能够继续行军作战者应该超过三十万……” “这就足矣,这就足矣。”慕容评没等慕容阔将话讲完便又自负地说道,“秦军只是侥幸取胜,如今又背水而驻,眼前是一马平川之地,再无险可据,只要我军摆开阵势,大军人马一路掩杀过去,定将秦军碾为齑粉。至于粮草不足,倒也无妨,有一日之粮足够应付。先锋,这就将本太傅将令传至各营,令全军饱餐战饭,整顿人马,只待老夫一声令下便杀向敌营。” “太傅,只是,这……?”慕容阔面露难色,却又支支吾吾。 “怎么,有何不妥吗?”慕容评见慕容阔神情不对,心中也是没底,不过他却不知如今营中官兵对他的怨言。 “太傅,大军如今的士气如何,难道您不知道吗?”没等慕容阔回答,刘兰先反问了一句,这明摆的是在质问慕容评身为一军之主居然连将士军心如何也不知道。那便是极不称职的。 慕容评本来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接着就听慕容阔说道:“太傅,请恕末将直言,如今刚遇新败,大军军心疲惫,动荡不稳,流言遍传,只怕一时难以调动,更不要讲上阵杀敌了。” “是吗?竟敢有人在我的大营中造谣生事,扰乱军心。难道就怕军法吗?”慕容评真是没想到他的大军现在会是如此情况。 “太傅,兵变之势一触即发,难道您还要再施重压吗?”刘兰冷眼旁观,又说道。 “是啊,要是真的再起兵变,那这局面可就真的不好收拾了。只是如今后撤已不可能,慕容恒那五万禁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投秦之路也是万万行不通,慕容霸对我恨之入骨。我若投秦还不是羊入虎口吗?”慕容评此时心里也打起鼓来。 “太傅,需不需要刘某献上一策啊?”李兰又问道, “刘大人乃是当今高士,若有妙计。还请快快讲来。”慕容评急忙问刘兰。 刘兰听后哈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太傅真是当局者迷啊,您营中守着一座宝山却不知如何用吗?” “宝山?什么宝山?刘大人可不要看玩笑啊。”慕容评又问道, “太傅难道不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理吗?事到如今。您还留着那么多钱物有用吗?” 刘兰这句话说完,慕容评算是彻底明白了,心中暗骂刘兰“好你个贼子。原来绕来绕去是在打着我那些钱财的主意,不过慕容暐已然在口谕中明里暗里的点了出来,只怕那些钱想留也留不住了,也罢,索性就依刘兰,或许能用一场大胜换回老夫在朝中的威望和地位。”于是慕容评对着刘兰一拱手说道:“刘大人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好就依大人之计。”然后又对慕容阔说道:“传令下去,让全军将士集结,本太傅要在军前训话。” “报……禀报丞相,燕军大营烟尘滚滚,似有大批兵马集结。”一名秦军探马来报,云孟点了点头,打发探马退下,又对帐中众将说道:“看来慕容评要做临死反扑,我军只能背水一战了。” 杨安抱拳说道:“丞相,如今我军大胜,将士士气正盛,尽管燕军人数数倍于我,然在末将看来,燕军已是行将就木,一盘散沙,我军乘胜杀之定会大获全胜。” “丞相,只要您一声令下张蚝定会一马当先杀入敌营。”张蚝也抱拳说道,不料一旁邓羌却用眼瞪了张蚝一眼。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将军有如此豪气,我军何愁不胜。如今形势敌众我寡,眼前一马平川毫无险地可依,我军唯一优势只在士气,所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只是这士气若驾驭不好,又会适得其反啊!”。 众将疑惑,蒋英问道:“丞相,三军士气盛衰对于行军作战至关重要,为何如今我军将士士气高昂,丞相却说出这番话来” 云孟一边看着邓羌,一边与众人说道:“的确行军打仗士气最重,眼下燕军其势低迷,但人数众多,我军士气旺盛,但平原作战处于下风,有缺兵少将,两军一旦交起战来,首战至关重要,若是我军能够获胜,燕军士气将会被进一步打压,之后便可势如破竹,一举将其击溃,反之我军若是首战不克,那便会使燕军士气开始重聚,排山倒海之势再来,我军则必败无疑,这也是云某所担心之处啊。” “丞相之忧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形势紧急,不知丞相是否想到了破敌之法?”杨安抱拳问道, 云孟继续看着一言不发的邓羌说道:“破敌之法当然是有,就看邓将军愿不愿意了。” 众将听丞相说破敌之法就在邓羌,都纷纷看向邓羌。邓羌一看这种情况,也不再沉默,一抱拳问道:“丞相为何说出此言,邓某何德何能啊?”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邓将军此刻可不是你谦虚推让之时啊。全军之中就属将军所部兵马最精,又有张蚝、徐成两员大将,将军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故而,我军成败与否全都要看将军得了。” 邓羌一听云孟此时有求于他,立刻将前几日狼狈之状抛到九霄云外,腰板一挺说道:“丞相有令,末将安敢不从,只是末将还有一小小请求,丞相若是应允,末将定亲率本部奋力杀敌。”(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潞川大战(八) 邓羌见到大战之际云孟有求于他,骨子里带着的那股匪类之气又上来了,竟然张口向云孟提出了条件,此言一出惊得帐中其他将领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邓羌居然胆大妄为到了此等地步,杨安一直看不惯邓羌平日里的做派,便冷笑着问道:“邓将军莫是在说笑吧?军中无戏言,大敌当前讨价还价,岂不是将军营看作市集,传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邓羌听杨安挖苦也不生气,又说道:“邓某区区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况且也在丞相权职之内,并不为难,又有何不可?” 云孟一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杨安,微微一笑对邓羌说道:“将军心愿云某若是能够办到定会尽力,就不知将军所求何事?” 邓羌见云孟表态,咧嘴一笑,说道:“还是丞相痛快,若是您能答应许我司隶校尉之职,邓某二话不说即刻领兵出战,却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邓羌话音一落,云孟倒没说话,却是引起了大帐之中其他人的一片哗然,司隶校尉之职初设于汉,地位不比寻常,其权势之大超越于任何文武官员,甚至就连丞相也要忌惮其三分,司隶校尉只听于皇帝一人,专司监察朝廷及各州、郡县文武官吏,拥有生杀予夺之权,还设有专门编织的人马队伍,也正因为此位权力太大,多少年来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百官谈之色变,私下怨愤极大,故而到了晋以后各朝各国纷纷废除了司隶校尉之职,如今邓羌居然提出要云孟允诺其这一官职,明显邓羌居心叵测,也一定是还在怀恨其当日营中负荆请罪受辱之事。这一点云孟又岂能不知,云孟顿了顿。说道:“司隶校尉之职本朝未有设置,且事关朝廷体制,将军若任此位,云某实难做主,还需由陛下定夺。不过将军万户侯,定西太守之位云某倒可向陛下保举。” 邓羌听后满脸不屑的神情,看了看云孟一抱拳说道:“既然如此,丞相之心意某将心领了,邓某觉得还是做我的建威将军,洛州刺史感觉更自在些。另外。大战在即本部兵马还需安顿,末将便先行告退了。”邓羌说着也不等云孟再说些什么,带着张蚝、徐成转身出了大帐。 慕容评忍痛将其在潞川所敛之财全都分发给了燕军将士,又许下重诺只要击败秦军所有将士人人连胜三级,赏金千贯,想以此来调动将士士气。这一招的确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于是燕军大队人马开始调动起来。第二日黎明时分,燕军三十五万大军尽数出动,一时间浊漳河沿岸人山人海。烟尘滚滚,战鼓声震天,地动山摇。秦军也已做好准备,云孟站在高处冲将士们挥剑高声喊道:“将士们。如今燕军大军逼近,吾等背靠滔滔河水,已无退路,唯有破釜沉舟拼死一战。击退燕军,直捣邺城。”同时,命大军将辎重、粮包尽数扔弃。轻装上阵只为殊死一战。 一面是三十五万燕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步步逼近,另一边是数万秦军死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云孟满身披挂整齐,骑在战马之上目光炯炯凝视着燕军动向,身边众将各执兵器,只待丞相下令。忽然有手下兵丁来报,说各营兵马皆已得令待命,唯有邓羌将军所部仍按兵不动。云孟眉头微皱,心想“邓羌啊邓羌,大敌当前你仍计较个人利害得失,哪里有半点军中元老的样子。” 杨安也气的咬牙切齿,说道:“我军主力半数以上都在他邓羌手中,如今他竟然以此要挟丞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丞相,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去将那邓羌擒来问罪。” 云孟轻叹一声说道:“此时我军绝不可再乱,若是再生枝节此役则必败无疑。”云孟于是又安顿众将盯住燕军动向,然后即刻独自催马前去邓羌所部驻地,云孟快马加鞭来到邓羌大营,守营军兵见到是丞相前来,不敢阻拦,连忙上前行礼,云孟问道:“邓将军何在?” 兵士忙回答道:“回丞相将军正在帐中。”于是云孟下了马,也未等通传便径直走入大帐,正好看见邓羌正与张蚝、徐成饮酒,张徐二人忽然见到丞相来了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唯独邓羌若无其事仍大口饮酒。 “邓将军好雅兴啊,大敌当前仍能安坐在此。”云孟冷冷的说道, ”哎呀,原来是丞相到了,末将真是失礼。”邓羌好像刚看到云孟一般连忙起身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云某到此只是想问问将军,燕军即至,为何不遵我的将令出战迎敌啊?难道是要坐等全军覆没吗?” “哦,是吗?丞相可真是冤枉邓某了,末将真的不知丞相之令啊,难道燕军真的打过来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邓羌满脸无辜的说道, 云孟脸色阴沉,强压心头怒火,此时帐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听声音应该是前军已与燕军交上手了,帐中张蚝一脸焦急的向帐外张望,邓羌也好像听到了似的,对云孟说道:“果真燕军来了,只要丞相一声令下邓某即刻领兵出战,而且保证战则必胜,只是不知那件事丞相可考虑清楚?” 云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好,那就依将军之求,遂了将军所愿。” “好,痛快,丞相君子也,既然应允定会言而有信。”邓羌一脸得意的说道,然后冲徐成喊道:“拿酒来。”徐成忙捧过满满一碗酒递到邓羌手中,邓羌接过酒碗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朝地上一摔,大喝道:“来呀,给本将军抬枪备马,点起本部兵马随本将军杀敌去啊!” 三声炮响,只见邓羌跨马操枪,直插敌阵,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后张蚝、徐成也带着大队左突右闪,一时间将燕军阵型完全冲散,其他秦军各部见机也都加紧反攻,战局形势开始逆转,秦军越战越勇,拔旗斩将,所向披靡,所过之处,燕军非死即伤,燕军受创,军心又开始浮动,节节败退起来,慕容评见状在马上挥剑叫嚣“不准退,压上去。”可他的喊声在退兵如潮面前显得那么无奈,慕容评见败势已无法改变,于是瞅中一个空隙,由亲兵护着逃出了战场,一路狂奔朝邺城而去,本来还在后面督军的宜都王慕容恒见到前方大军败退,已顾不得皇帝的嘱托,忙带着五万禁军逃到了内黄龟缩不出。至此,一番艰辛后云孟大军终于战胜了四十万燕军,面前燕都邺城已再无任何阻拦。(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离间之计(一) 一番鏖战之后秦军以六万之众大胜燕军四十万精锐,潞川一役慕容评不仅损失了一十五万人马,更主要的是失了民心、军心。︾頂︾︾︾,..云孟大军得胜后简单休整,便又长驱直入,将邺城团团包围。云孟又严明军纪,令出必行,法简政宽,秦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开仓放粮,接济百姓,一时间邺城附近百姓奔走相告秦军乃仁义之师,秦帝乃仁德之君,这样邺城中燕国上至国君下至王公贵胄,文武百官皆成瓮中之鳖,釜中之鱼,邺城唾手可得。 前军捷报频频传至长安,苻江欢喜之情无以言表,这一日苻江早朝之上又收到云孟表章,表章中云孟将军前形势向苻江进行了详细禀报,考虑到邺城乃是燕国都城,城中有许多鲜卑贵族,云孟特向苻江请求权宜处置之权,之后便要开始进攻邺城。“丞相用兵如神,回想当日灞上出征之时还是六月,如今秋去冬近,不到半年便纵深千里,所向披靡,直逼敌都。眼下全胜在望,朕只盼丞相大军早已凯旋而归,好与三军将士痛饮一番。”苻江此时心情极佳道。 江宁烈公李威出班躬身奏道:“陛下圣明,云丞相劳苦功高,三军将士拼力杀敌,实在应该重重的嘉奖。” 苻江了头道:“这一朕已有所考虑,吞并燕国,为大秦开疆扩土,丞相居功至伟,朕已经决定为丞相加九锡之礼,晋封为王侯,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李威再此出班道:“云丞相进爵加封名至所归,受之无愧,臣完全赞同。” 老尚书吕略阳也出班奏道:“丞相为大秦江山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人所共知,得封进爵也是顺应天理。符合民意,老臣无异议。” 其他梁平老、强汪等臣皆出班齐声奏道:“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苻江满意的了头,张口道:”好,丞相果然是深得人心,众望所归,那么就……” “陛下,臣有本启奏。” 苻江刚要“就这么定了”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人高声打断。苻江微微有些不满,朝殿下看去。只见一人跪在地上,正是宾都侯慕容霸。不仅是苻江,李威、吕略阳等人也是心中暗惊,只是李威等人心中更多的是感到了一丝不详。“原来是慕容爱卿,爱卿有何本章尽可来。”苻江问道,苻江心里想“这个慕容霸入朝为官也有些时日了,通常行事极为低调,鲜有本章上奏,如今突然一反常态。却不知有何事情?” 慕容霸向上一叩首道:“臣慕容霸要弹劾丞相云孟!” 慕容霸此言一出引起朝堂上一片哗然,苻江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你什么?你要弹劾丞相?朕不是听错了吧?” “臣就是要弹劾丞相云孟。”慕容霸又高声了一遍。 苻江这回是完全听清楚了,半天没话,心中来回的算计“慕容霸为何要指名弹劾丞相,他二人过去确实有些误会。那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泄私愤吧?他慕容霸难道不知道诬告反坐的后果吗?还是劝劝他,让他知难而退,收回言论吧。”想到此处。苻江正了正身子道:“丞相与朕乃是知己之交,关系非同一般,丞相为人朕自是清清楚楚,丞相对朕对大秦忠心耿耿,这一毋庸置疑,慕容卿家可能是思虑过度了,莫要危言耸听,还是先退下吧。” 谁知慕容霸不仅没有顺着苻江给的台阶下去,反而再次奏道:“臣清楚丞相在大秦的威名,也知道他与陛下的关系,而正是因为如此,臣忧心陛下安危和大秦江山社稷,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揭露真相,而不能坐视陛下身旁藏着一只吃人的猛虎。” “你什么?慕容卿家你是不是糊涂了,竟然丞相他对朕有不臣之心?”苻江又问道, 慕容霸在拱手道:“陛下,绝不是臣危言耸听,只怕臣刚才的形容还不完全贴切,那云孟何止是简简单单的拥兵自大,不敬陛下,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你。”苻江竟然被慕容霸牵着追问道, 慕容霸高声道:“而是云孟其实是大晋的奸细,他潜伏在陛下身边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慕容霸,你简直是满口胡言。你一定是觉得丞相先前对你有疑,故而今日又来诬告陷害丞相,枉你还自称贤王,却做了如此令人不齿之事。”未等苻江道,老尚书吕略阳出班指着慕容霸骂道, “是啊,陛下,丞相何人陛下自然清楚,决不可听信慕容霸的鬼话啊,相反,臣觉得陛下应该治慕容霸诬告我大秦忠良之罪。”李威也出班对苻江道。 苻江此时面沉似水,原本好端端的心情被全都破坏掉了,苻江冷冷的对慕容霸道到:“慕容卿家,朕今日不想再听,你退下去吧!”苻江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让慕容霸不要再出来搅局,否则朕就不会给你留面子了。 只见慕容霸并不慌张,慢慢的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又道:“臣既然如此就绝不敢妄言,若非是臣手中这封书信臣也是不敢相信云孟居然会是奸细,至于信与不信,陛下一观便知。”着双手将书信往上一递。 事关重大,苻江没有发话,一旁内侍总管毛顺也不敢去借书信,苻江此时双眼盯着慕容霸手中的书信,心中开始嘀咕起来“慕容霸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他手中没有真凭实据,就是他胆子再大,与云孟嫌隙再深,也万万不会采用此等方式来排挤云孟,这要是弄巧成拙,他慕容霸可就从此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了。不过这封信要是真的的话,又让朕接下来如何面对事实,如何对待云孟呢?” “陛下,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而已,也许还是慕容霸私造之物,不足为信啊!”李威见苻江似乎又动摇,便又奏道。 苻江有朝下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慕容霸,道:“朕刚才已经过,朕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慕容卿家快快退下吧。” “难道陛下连大晋名臣桓原写给云丞相的亲笔书信也不想看看那吗?”慕容霸又道, “什么?这封信居然出自桓原之手?”苻江一脸惊讶的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离间之计(二) 谁能料想到,慕容霸手中居然会有桓原写给云孟的亲笔书信,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确实是引起了朝堂之上不的轰动,苻江朝一旁毛顺使了个眼色,毛顺心领神会,来到慕容霸近前将信接了过来,又转身回来,双手递到苻江面前。¢£頂¢£¢£¢£,..苻江并没有接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信封,心中犹豫要不要打开来看。那么这封信究竟是不是真的呢?答案是肯定的,原来这封信的确是桓原亲笔写来的,桓原辗转得知云孟并没有死,而是逃出了江州。又得到消息,云孟如今已定居在长安,而且深受秦帝苻江信赖。而此时的桓原不仅在军事上接连遭到惨败,在军中的威望已远没有当年那般一呼百应了,而且在朝廷中越了越多的新兴力量登上前台,特别是谢平、徐宏等人的公开背他而去,让桓原备受打击,在朝中也已不可能再只手遮天了,几年间桓原日渐老去,身边的亲信之人一个又一个的成为了他的对手,让桓原越来越感到身心的疲惫,也开始慢慢的想念起那个曾经懵懂无知,但又才学过人的徒儿,云孟。人往往就是如此,不论你是身居高位,还是处于市井底层,也不论你曾经是多么的冷酷无情,还是如何的不食人间烟火,但凡走上下坡路,遇上背运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在你身边默默无闻但却对你心存善念之人,这也可能就是为何那些垂暮老人往往会在日薄西山之时悔恨当初辜负了某个人,那些锒铛入狱之人面对铁窗孤灯才会思念起家中的妻儿和高堂老母的缘故吧,当然这些都是作者的题外之言,各位看官尽可一笑而过。 而桓原这封信中除了在向云孟表达悔意和思念之情外,只字未提有关两**政诸事。只是因为桓原并没有云孟在长安的确切地址,加之当时两地相隔数千里。又消息闭塞,所托之人竟然将信错投到了慕容霸府上,造化弄人居然让慕容霸得到了书信,对其来简直是有如天助一般。苻江经过一番反复思量后,最终还是决定将书信打开看了。 慕容霸见苻江看着书信,便又道:“陛下。云孟乃是桓原之徒您可知道?从书信中看,这二人关系好像是非同一般啊!” 苻江经慕容霸这么一,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对啊,当年云孟只对我讲过他是受桓原陷害流落到了大秦,他与桓原有血海深仇,还在帮朕完成霸业后回去找桓原算账,可这信中的师徒满满的之情,孟却从来没有提过。难道真的如慕容霸所言他是大晋派来的奸细不成?若是如此那朕岂不是真的瞎了眼,错信了他这么多年?”苻江在不经意间思想开始渐渐有了变化。 “陛下此信十分可疑,莫要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啊!”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御史大夫齐理出班也奏道。 苻江一看是齐理,顿时眼前一亮问道:“齐卿身为御史肩负监察百官之责,你又如何看待这封信啊?” 齐理躬身道:“丞相自辅佐陛下以来,鞠躬尽瘁不敢有失,先有助陛下推行新政,后又助陛下平定叛乱。铲除奸佞,如今更是亲率大军千里作战。忠心与否日月可鉴,陛下乃是有德之君,怎能因为这一封书信就迷惑了陛下的圣明呢?” 苻江听了齐理之言,也觉得有道理,心想“是啊,云孟与朕可以是共甘苦共患难一路走到现在的。他要是对朕存有异心。没有理由要隐藏这么久。”于是苻江将信往书案上轻轻一放,对慕容霸道:“慕容卿家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而已,何必题大做呢?” “陛下,各位大人方才的话臣也都听到了,臣觉得正是各位大人与丞相相处久了。反而会被眼前的一些假象所迷惑,丧失了应有的判断,至于各位对此信的真伪的断定也仅仅是臆测而已,可万一它若是真的可由该如何是好呢?”慕容霸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又道。 “这个……?慕容卿家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却要朕如何处置呢?”苻江明显又开始动摇了,其他众臣也是被慕容霸问的愣住了。 慕容霸见机又道:“陛下,此事还需谨慎对待,毕竟丞相手中还握有重兵,而且燕国如今也在他控制之下啊!” 这句话一出,惊了苻江一个激灵,苻江心想“对呀,如今的云孟可以不仅是在大秦,乃至在燕国之地也是威名大振,特别是燕国百姓将云丞相比作从前的太原王慕容恪,爱戴之情溢于言表,若真是让慕容霸中了可真的是有些棘手。”想到此处,苻江对群臣道:“丞相对朕忠心不二,此事不容置疑,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邺城,促使燕国臣服于大秦,朕斟酌再三,决定御驾亲临邺城督战,即刻命人快马告知丞相,在朕至邺城之前不得攻城。”尽管苻江将密信之事简单一带而过,但慕容霸却深知他的反间之计已经起到应有的效果了,苻江与云孟之间一旦从此起了间隙,便不会再有愈合之日,只要今后他在慢慢的下些功夫,扳倒云孟指日可待。 云孟在收到苻江口谕的同时也受到了江宁烈公李威的密信,云孟看完信后,将信放在桌案之上,心中生腾出一股复杂之情,闭上双眼云孟回想起从他初到长安,与苻江结识,到苻江礼贤下士,对自己求贤若渴,自己又拜其为主,帮助苻江克服重重艰险登上帝位等等,再到如今南征北战经历数载,大秦的国力越来越强大、疆土越来越辽阔,苻江的皇权也终于即将广布四海,当然自己的地位也更高了,可那种难以形容的孤寂感也越来越浓,似乎他与苻江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开始疏远。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吗?接着云孟又想到了桓原这个让他交织着恨与敬、怨与哀这种复杂情感的人,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啊。(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离间之计(三) 既然陛下已有明示,云孟便传令下去,命各路人马原地驻扎,对邺城之敌只能围而不能攻,同时云孟派出杨安带一万人马扼守住邺城之北的通道,严防慕容氏趁机逃至辽东。 另一边苻江心中已对云孟生疑,自从决定亲征后便一刻也没有耽搁,命李威辅佐太子留守长安,他则领兵十万开赴邺城,大军临行前慕容霸又拜求苻江,说他尚有家人还在燕地,可否随驾到邺城,也可寻找失散亲人。苻江觉得慕容霸之请乃是人之常情,便点头应允了。于是苻江催促着十万大军急如星火,狂奔千里,只用了七日便赶到了邺城秦军大营。 云孟已收到探马报来的陛下兵马将至大营的消息,于是率领军众将领在大营十里外恭迎御驾。只见苻江一身金盔金甲骑着一匹白龙驹,身旁紧随着的是一身碎叶甲的宾都侯慕容霸,后边是一万禁军、一万重甲骑兵、一万硬弩手和数万步兵,旌旗招展,威风凛凛,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好像来者不善啊!”身旁蒋英轻声对云孟说道,云孟却未说话,面如表情对身后众将说道:“陛下大军已至,众将下马随我迎接御驾。”说着自己率先下了乌骓马,其他众将也纷纷下了战马,随云孟单膝跪地垂首恭迎苻江。 苻江早已看到了云孟的迎驾队伍,正想先催马过去,就听身旁慕容霸此时说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驾临军前,邺城又近在咫尺,怎可失了陛下威严。”苻江在马上听后,也觉得慕容霸言之有理,于是便把提紧的缰绳又松了松,继续大摇大摆的朝云孟他们而去。 不一会儿,大队行至云孟队伍近前。云孟带头抱拳行礼,众将士山呼万岁,苻江坐在马上,斜眼看了云孟一眼,冷冷的说道:“丞相与将士们辛苦了,朕如今已到,有何事咱们君臣回到大营再说吧。”说完也不停留,径直带着大队朝大营方向就下去了。蒋英将云孟扶起,看见云孟眼神之中似乎流过一丝失望之情。 中军大帐之中苻江居中而坐,慕容霸陪侍在一旁。云孟率手下将领再次给苻江行了君臣大礼后,云孟躬身拱∮∽∮∽,手准备将前军战事情况向苻江做详细禀报,就见苻江将大袖一挥,说道:“关于之前战事,丞相已在战报中向朝廷有过陈述,此处就不必再赘述了,朕只想知道丞相几时可以拿下邺城?” 云孟听到苻江这么说,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再看看苻江身旁看似面无表情。但双眼之中却含着得意、蔑视之意的慕容霸,一切都不言自明了。看来这慕容霸果真善类,若是不能将他从苻江身边剔除,现在他只是针对于我。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时,他的胃口就可能是整个大秦江山了。想到此处云孟重新振作精神,脸上又有了自信和坚定,对苻江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如今邺城已如同孤岛,尽管号称城中仍有数十万燕军精锐,上百良将。然在军心、民心尽失之下,一切只如飞灰,一吹即散,不足为虑……” “丞相之言未免说的大了些吧?”云孟话还未讲完,就被慕容霸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他这么做连苻江都没想到,一脸惊诧的扭头看向慕容霸。云孟却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淡淡一笑,说道:“哦!云某倒是忘了慕容侯爷曾经为吴王时,这燕都京畿守卫之事是由侯爷您负责的,邺城防卫如何您自是比旁人清楚的多,既然慕容侯爷今日难得有此雅兴,可否不吝赐教呢?” “这个……”云孟反客为主逼得慕容霸对答不上,因为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听出,既然你慕容霸如此清楚邺城兵力布防为何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此时跳出来,说轻了是你慕容霸沽名钓誉,说重了就是别有用心。 不过此时苻江满脑子都是云孟对他的忠诚与否,没有往深了去想,于是对慕容霸说道:“慕容卿家若确如丞相所言,倒是不妨将卿家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慕容霸无奈只好对苻江一拱手,说道:“臣不才,愿意抛砖引玉,以为陛下圣裁斗胆献言。邺城自赵以来便定为国都,虽比不得长安、洛阳那般雄伟庞大,但历经数十载,几经修缮,邺城也堪称固若金汤,邺城不仅兵精粮足,而且其外围之下还有若干屯兵之城以为犄角拱卫京畿,故而并非向丞相所言那么不堪一击。” 苻江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慕容卿家言之有理,那么若依卿家之意如何才能尽快拿下邺城呢?”苻江居然将云孟晾在一边,问起慕容霸破城之策来了。 慕容霸看到机会来了,便又说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当年苦心经营邺城城防,其中一砖一瓦、角角落落都清清楚楚,要拿下邺城,一要先切断内黄之处燕军外援,二要举兵强攻东、西、南三门,而只留北门,在通往辽东之路上设下伏兵,若此燕军外援尽失,战则只能是与城俱焚,逃则落入我军埋伏。” “好好好,卿家果然妙计,有慕容卿家在朕高枕无忧矣。”苻江对慕容霸所献之计极为满意, “陛下过奖,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荣幸。”慕容霸借机又溜须了一下苻江。 这一幕看得帐中其他将领目瞪口呆,大家都不知道陛下如今为何会如此信赖这个敌国之臣,云孟冷眼看了看有些得意忘形的慕容霸,轻咳了一声对苻江拱手说道:“陛下,宾都侯之计果然周密,不过臣有一点担忧不知当讲与否?” “哦?丞相又有何担忧啊?”苻江冷冷的问道。云孟答道:“城门失火必然会殃及池鱼,邺城之中百姓住户约有十万,若是大军强攻,刀箭无眼,恐怕到时会殃及大批城中无辜百姓。而且以硬对硬,燕军必做殊死一搏,我军将士也定会有大量伤亡,到头来只怕陛下得到的只是一座废墟。”(未完待续。)uw
第一二五章 离间之计(四) 云孟之言并非危言耸听,苻江也能听得出来,也觉得若是大举兴兵强攻会落下个暴君屠城的骂名,于是苻江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慕容霸偷偷地瞅了瞅苻江,上前走了几步,附在苻江耳边低声说道:“陛下不必忧愁,既然云丞相考虑如此周全,想必他定会有万全之策,陛下不妨问问便知。” 苻江经慕容霸一提醒心想“对啊!你云孟号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区区一个邺城难道会没有办法?”于是苻江看着云孟面带微笑说道:“看来此事还得有劳丞相,毕竟前敌之事丞相自然最是清楚,想必会有更好的法子,若能以较小的代价拿下邺城岂不妙哉? 云孟料到慕容霸会有这么一招,逼迫自己拿出更好之策,若是不能便是自取其辱。云孟躬身对苻江说道:“兵法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邺城贵为燕国国都,其地位不是其他城池所能相比的,城中不仅有燕国国君、宗亲贵族,文武百官,还有大量燕国文人名士,各国使节,数十万军民百姓更是自不用说,我军自进入燕地以来,行天道之师,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已广有人心,如今久围之下,城中军民百官已人心惶惶,此时若能循循善诱因势利导,宣扬陛下仁德,必然会使其内部进一步分裂,转而有利于我,相反若是步步紧逼之下,有可能会是其军民团结一心,与我军拼死相博,其若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听丞相之意。是要朕弃攻城改为攻心,若能以攻心取胜,自然是绝妙之策,可是该如何去做呢,丞相可有算计?”苻江听完云孟的话,还是觉得此乃上策,于是态度也有所缓和。 云孟又是微微一笑,看向慕容霸说道:“这就要看慕容侯爷的了!” 慕容霸倒吸口冷气,心想“好厉害的云孟,居然又打起我的主意。”慕容霸尴尬一笑。说道:“丞相真会说笑,慕容霸有何能耐能够让这邺城大门乖乖的打开啊?” 苻江也满脸︾≯︾≯,疑惑的看着云孟,以同样的口气问道:“丞相,事关重大,可不能意气用事啊!”话中之意就是告诉云孟你不能因为慕容霸对你有看法就因此怀恨在心,故意为难慕容霸。 云孟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仍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臣为官至今已有数载,不敢说是鞠躬尽瘁。但也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臣又何时敢在陛下面前说笑呢?慕容侯爷在大燕之威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犹如明月当空照耀人心。而且燕人尽知慕容侯爷是受人陷害,遭人妒忌才远走大秦,如果此时侯爷能亲自出面,联络旧部和燕国宗亲老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怕燕不臣服陛下,至于偶尔一些负隅顽抗之辈。已不足为虑。不知陛下,慕容侯爷意下如何啊?” “丞相之策还是稳妥可行的,朕也有同感,的确如今大燕人心浮动,人人自危,此时朕以仁德待之,不正是为他们之了一条明路吗?朕看,慕容卿家就大展神威,若能已三寸不烂之舌劝降大燕君臣,卿家可是首功一件啊!”苻江也同意云孟之法,毕竟这么一直围而不打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再看慕容霸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喊道:“陛下饶命,饶命啊!” “诶?慕容卿家,你这是为哪般?”苻江见慕容霸如此状况忙问道, 慕容霸抬起头看向苻江,居然瞬间眼含热泪,然后嘴角微颤的说道:“臣与慕容评有宿仇,我与他势同水火,而且臣还有亲属在城中,如今估计已成慕容评手中人质,臣若是前去劝降,言语不对反而会使慕容评恼羞成怒,不但会有负陛下之重托,还会令微臣亲属白白丢了性命啊!如此,臣就是万死也不能去啊!”慕容霸心里哪能想到云孟会倒将他一军,反而让他乱了阵脚。不过云孟也根本没有寄希望于慕容霸,只不过想当众揭露他的虚伪,顺便吓唬吓唬他罢了,却没想到慕容霸竟敢如此不知羞耻。 苻江见慕容霸如此为难也是有些束手无措,便又向云孟说道:“丞相之策甚好,只是慕容卿家确实也有为难之处,不知丞相可否还另有良策?” 云孟看着眼前的秦帝苻江着实是令人无奈,云孟不知道那个曾经豪气干云,聪慧过人的苻江会变成这个样子,云孟在心中长叹一声,然后说道:“既然慕容侯爷确实为难,陛下也不忍心,那么就由微臣来想想办法吧。” 慕容霸一听云孟不再为难他了,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说道:“那就有劳丞相了,只是此事一定要快,否则拖得太久怕是会夜长梦多,再平添了变数。” “慕容卿家说得对,丞相一定要快啊!”苻江也赞同大说道。 云孟笑着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此景气的云孟身后的蒋英将牙关咬得咯咯直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慕容霸撕个粉碎。其他众将尽管都未讲话。但却也是表情各异,神情愕然。接着云孟又说道:“至于如何实施劝降之策,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臣还需思量一番。只是我军拿下邺城之后,燕国王室宗亲,文武大臣该如何安排处置还需陛下明示。” “丞相说的是啊,邺城毕竟是一国之都,光是王室宗亲人数就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文武大臣的确需要妥善安置,既要以一国之礼待之,又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务必要让其对朕、对大秦绝对臣服才行。”苻江有所感触的说道。 云孟又说道:“陛下圣明,臣以为要让燕国慕容氏彻底臣服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唯有慢慢归化才可实现,故而对待慕容王室宗亲陛下要将他们一律迁入长安,可封其爵位,享受我朝俸禄,但绝无实权,这样他们居于天子脚下,若有所妄想异动,陛下也可轻易察觉。对于燕国其他文武之臣,陛下完全可以择才而用之,燕地并入大秦后,各州府郡县会有大量空缺之位,这些人又本是燕人熟悉燕地风土人情,让其去配合陛下外派出去的各地主政大员自然是如虎添翼,得心应手。不知如此安排陛下满意可否?”(未完待续。)uw
第一二六章 离间之计(五) 云孟提出了对大燕王室宗亲及文武大臣的安置之法,来征询苻江的意见。苻江听后频频点头,心想“罢了,要说思虑周全,办事稳妥真的非云景略莫属,莫说是一个慕容霸,就是十个百个也不一定比得了云孟,只是慕容霸的那封信以及云孟的身份之谜却是让朕不得不防,有些话慕容霸可能是出于私心而夸大其词,但有些事情疑团太多慕容霸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云孟其势日渐强大,甚至有凌驾于朕之趋,若是不早做算计,就怕一旦云孟羽翼丰满,便很可能成了第二个桓原,到时朕就是有心处置也只能是无能为力了。原来苻江一直在演戏,他很清楚慕容霸的用意是想假以其手来打压、报复云孟,对待慕容霸苻江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像慕容霸这样的人任何君主都是很需要的,高高在上的君王即便再英明神武都需要有一个类似小丑一样的角色,在他面前或是示弱、或是摇尾乞怜,亦或是奉承巴结,这也是门为臣之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想得到做得出的,他必须能够把握君王的心理和需要,慕容霸正是这样的人,所以即便他有所越位,有些私心,苻江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过去。相反对于云孟,如果他苻江仍是那位年轻聪明的东海王,他与云孟就一定能成为知己之交。只是如今他已身处高位,有些事情过去不曾想过,现在也必须要想,即使心胸再宽广的君主也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臣子一步步的功高盖主,他必须懂得平衡和适当的打压,这就是为君之道,只不过这一次苻江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言归正传,苻江对云孟之策很满意,说道:“丞相考虑周全的很。就依丞相之意吧。” “陛下,臣可否也说说臣之想法?”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慕容霸又插言说道, 苻江看了看慕容霸,问道:“慕容卿家难道是不赞同丞相之策吗?” “臣不敢,丞相安置之法妥帖恰当,既有紧又有松,而且还能朝廷招揽许多可用之才。不过,只有一点臣有不同之见。”慕容霸这回学聪明了,不再直接针对云孟。 “有何不同,爱卿说来听听。”苻江又说道。 慕容霸躬身说道:“臣觉得元凶慕容评陛下不能留,此贼在任大燕太傅时把持朝政,大肆敛财,盘剥百姓,民怨极大,必须杀之以儆效尤。” 苻江这次也变了一副面孔,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转头问云孟道:“丞相觉得慕容卿家之意如何?” 云孟心想”慕容霸与慕容评结怨已久。当然慕容评确非善类,也早该依律问罪,可是反过来看若是免了慕容评的死罪,再加以适当利用。不正好可以来挟制慕容霸这个伪君子吗?”于是云孟拱了拱手答道:“慕容评确实该杀,只不过不应是现在。” “哦?丞相可否说说这是为什么啊?”苻江又问道, 云孟瞥了一眼慕容霸接着说道:“若是论罪难道燕臣之中只有他慕容评有罪吗?大秦正义之师伐燕,难道只是为了杀一个慕容评吗?若是陛下只处置了慕容评而不问他人之罪。那么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会不会说陛下假公济私,是因为慕容侯爷与慕容评有宿仇才处置了他。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天下初定,陛下还是应该以仁德为先,广施天道教化,才可使四海之心完全臣服,即便是真要杀慕容评,也应该有法有依,而不是现在草草处置。” “丞相说得对,眼下应以安抚为主,慕容评的确还不能杀。”苻江赞同的说道,又扭头对慕容霸说道:“卿家的心情朕能够体会,不过当下慕容卿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慕容霸再一次败下阵来,见苻江也很坚决,只能躬身退在一旁。接着云孟又对苻江说道:“陛下,方才慕容侯爷对邺城布防的一番高论令微臣茅塞顿开,臣突生想法,只不过可能还要劳烦侯爷,就不知道侯爷愿不愿意?” 慕容霸一听心中叫苦不迭,心想“好个云孟,我已经示弱,难道你咬住我就不打算松口吗?”但当着苻江的面又不能发作,只好假笑道:“丞相有何差事能用得上在下啊?若是慕容霸能够办到当然不会推辞。” 苻江没说话,先听听这二人要说些什么。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慕容侯爷果然豪爽,当然云孟绝不能令侯爷为难。方才侯也说过,内黄乃是拱卫邺城之重镇,如今内黄大约有七万人马,其中还有禁军五万,可以说力量不容小觑,不过内黄主将慕容侯爷却应该很熟悉,就是侯爷的王侄宜都王慕容恒,云某准备派邓羌将军领兵五万去取内黄,若是侯爷能够出手相助,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慕容霸听到云孟提到慕容恒三个字立刻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因为这个宜都王正是当年杀害慕容霸结发之妻的刽子手,慕容霸结发之妻乃是大燕辽西公段末柸之女,也是慕容令之生母,夫妻二人感情极好。段氏才高性烈,与皇后可足浑氏一直不睦,皇后引以为恨。于是便有人向可足浑氏献计诬陷段氏秘密施巫蛊之术谋害皇后,同时也想借机将慕容霸也一并除掉。随后将段氏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但段氏宁死不屈,只字不认。最终段氏屈死于狱中,而此事也不了了之。而那给可足浑氏献计之人正是慕容恒。此时听到仇人就在眼前,慕容霸怎能不激动,于是慕容霸一抱拳说道:“陛下、丞相放心,区区内黄,慕容霸只手可破,然后砍了那慕容恒狗贼的项上人头献于陛下。” 苻江没想到这次慕容霸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当然苻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苻江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好,能有慕容卿家出马,定会旗开得胜。” 事不宜迟,云孟即刻命邓羌点兵与慕容霸一道开赴内黄。(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离间之计(六) 让慕容霸去内黄其实并非云孟本意,云孟只是想将其从苻江身边支走,好有机会与苻江进行一次长谈以修补君臣二人的关系,并且没有了慕容霸从中干扰,云孟可以尽快拿下邺城。于是这日晚间,云孟安顿好大营诸事后,只身来到苻江御帐,云孟站在帐外看到帐内灯火通明,“应该陛下还没有休息。”云孟心想,于是便走到帐前,帐外内侍见到丞相,连忙施礼,云孟轻声问道:“陛下可在帐中?” 内侍答道:“回丞相,陛下正在帐中,还未曾休息。” “哦,那就有劳公公进去通禀一下,就说云孟求见陛下。”云孟又客气的说道, 内侍又施了一礼,转身撩起帐帘,进了大帐,只是内侍撩起大帐的一刻,云孟不经意的看到苻江在灯下好像正读着一封书信,然后帐帘又重新落下挡住了视线。云孟倒也没有在意,不一会儿那名内侍将帐帘又撩起,请云孟进帐。云孟道了声谢,迈步走进御帐,瞟了一眼苻江的书案之上却不见了刚才的那封书信,“哦,是丞相来了,可有何事吗?”苻江先问了一句, 云孟连忙躬身失礼,苻江紧走几步上前将云孟扶助,说道:“帐中只有你我君臣,不必如此多礼,还如往常一般就可,快快坐下说话。”苻江不论语气,还是态度都与白天截然不同。 云孟也是不知何故,谢恩之后坐在一旁,却见苻江双眼通红,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丝忧伤。云孟于是问道:“陛下长途远来,鞍马劳顿,可一定要保重御体啊!” 苻江面露尴尬。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将士们既然可以适应,朕又有何不可?” 云孟又说道:“臣深夜惊扰圣驾,只是因有关邺城之事必须要向陛下禀报,还望陛下恕罪。” 苻江一听忙问道:“莫不是邺城有变吗?” 云孟摇了摇头答道:“陛下放心,并非是出了变故,其实臣早已有了破城之法。只是因为白天大帐之中人多眼杂,此事关系到陛下伐燕大计以及多人性命,故而臣并未讲明。如今夜深人静,又无旁人,臣才特来向陛下禀报详情。” “哦!原来如此,丞相真是有心了,既然如此,那朕就洗耳恭听啦!”苻江恍然大悟说道,于是云孟便将他的计划向苻江进行了详细述说。 原来早在苻江到来之前。邺城之中就有人暗中与云孟取得了联系,此人正是燕国散骑侍郎余威,余威乃是扶余人首领,被慕容评征召,名义是重用,实则是想借此加以控制扶余、高勾丽等各部族,邺城之中被掠为人质的扶余、高勾丽约有上千,这些人不想因为秦燕之战而成为陪绑燕国人牲。于是密谋投秦,想以助秦军拿下邺城来换得部族的平安。便推举余威为首领,与秦军秘密接触。 苻江听完云孟的叙述后,沉思片刻,说道:“若是能有余威及其其族人相助,里应外合之下,倒是对我军极为有利的。确实不知其投诚之意是真是假?” “陛下之虑不无道理,不过如今我军重兵围城之下他即使有心耍诈也难有作为,所以不怕他不诚心,而且余威表示愿意将城门打开迎接我军进城。”云孟又说道。 “要是能够如此,朕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有丞相在朕真的省去了好多麻烦啊!”苻江感慨的说道, “陛下能这般信任云孟,臣心甚慰。不过臣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云孟有拱手问道。 苻江了却了一桩心事,似乎心情也好了起来,便说道:“有何话云卿尽管将来,反正你我君臣也有好一段日子没有畅谈过了,今夜朕也毫无睡意不妨畅所欲言好好说说话。”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是啊,臣时常想起陛下与臣在桃园中的那段日子,桃树下,桃花香,君臣畅谈天下事,品香茗,饮美酒,尽数古今风流人物。如今担子重了,思绪也越来越杂了,反而曾经那种洒脱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苻江听了云孟的感慨,似乎也想起了过去的时光,他想到了尚书府云孟舌辩苻长,养心殿瞒天过海,想到了他与云孟携手站在未央宫宫城之上,受万人仰视时的情形,又想到了刚才的那一封信,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苻江的这一声长叹包含了他太多感受与太多的无奈,身为人君尽管高高在上,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可高出不胜寒的孤独,面对知己却不能敞开心扉,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己才会体会。 云孟看苻江半天没有说话,便轻声问道:“陛下,难道还有心事?” “哦!没有,没有,朕只是听了丞相的感怀,身临其境思绪也回到了过去罢了。”苻江忙解释道。 “不知郡主如今可好?”云孟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桃园中的桃花的缘故。 “这……这个?哦!遥妹她很好,很好。”苻江的回答有些迟疑,也有些勉强。 云孟稍稍楞了一下,倒也没再问下去。然后苻江说道:“丞相啊,朕不希望看到你与慕容卿家关系弄得那么僵持,你二人是朕的左旁右臂,都是朕的倚重之臣,你们这样下去不要说对江山社稷有何影响,就是朕也心绪难安啊!” 苻江将话题一转又提起了慕容霸,云孟顿了一顿,没有说话,他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知道此时对苻江是该说出自己肺腑之言,还是敷衍塞责? 苻江继续说道:“慕容卿家尽管曾是燕臣,但对朕却是忠心耿耿,再者说眼看燕国尽归大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后哪里还分什么燕臣,秦臣,丞相也应对慕容霸放下戒心了。当然朕也会劝劝慕容卿家,让他也……”苻江后面的话云孟没有再听进去,苻江变了,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翩翩少年东海王苻江了。“是不是自己也变了呢?”云孟问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离间之计(七) 冬夜,寒风凛冽,吹得城楼上的角铃,叮当乱响,黑暗之中秦军数万将士静静伫立在邺城北门三里之外,尽管今夜没有月光,将士们仍在甲胄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云孟同样是罩着一身黑袍骑在马上,双眉紧锁,注视着城门的动静。按照余威与他的约定“三更时分,以火为号,北门大开,迎秦军入城。”眼看时辰将至,城里却好像没有丝毫动静。 “兄长,你看那余威会不会有诈?”蒋英轻声的问道,云孟冲他一摆手,阻止蒋英再说下去,又一只手放在耳朵旁示意蒋英仔细去听。蒋英摘下双耳上的兔毛护耳,侧耳朝邺城城门方向听去,就听到“当…当…当”的金属碰撞之声,慢慢的这声音间隙越来越短变成了“嘎嘎嘎…嘎嘎嘎”的连续之声,似乎是绞盘转动的声音,接着就有眼尖的兵士用手指着前方,扭过头以夸张的口型,对众人说出了无声的二字“吊桥”,这一幕云孟也看到了,再定睛看向邺城北门,果然黑暗之中一个黑乎乎的巨大板状之物正缓缓的下降,伴随着的正是刚才“嘎嘎嘎…嘎嘎嘎”的声音,那不是城外的吊桥又是何物?“咣当”一声吊桥落地的同时,数支火把的火亮跃入众人的的视线之中,其中一支火把高高举起,冲着城外来回挥舞,云孟看得清楚挥舞火把之人正是余威,再往余威身后看去,两扇厚重的城门已经被完全打开了。与此同时,城下的动静也引起了城楼上面守城的燕军兵士,有几只脑袋正探头往城下张望着。千钧一发之际,稍一迟疑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云孟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指向邺城大喝道:“将士们杀入邺城,生擒燕王。杀!” “杀!杀!杀!”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数万秦军将士刀剑出鞘,亮出旌旗,冲向城门。张蚝、蒋英更是一马当先,一个挥动手中丈八蛇矛,一个舞动方天画戟冲入邺城,邺城守军见到此等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心恋战,一个个只顾逃命,片刻过后邺城北门失守,数万秦军如潮水般涌入邺城。 消息传到燕帝耳中。吓得慕容暐连外衣都没顾得上穿,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叫着让人去叫太傅慕容评领兵御敌。可慕容暐哪里知道,慕容评跑的远比他快,刚收到秦军入城的消息便由亲兵护卫着逃出了城。最终慕容暐哪儿都没跑了,在皇宫门口就被秦军堵了个正着,慕容暐天生胆小怕死,刀枪威逼之下只好垂首降服。一国之君都如此,文武大臣和数十万大军又哪里有心还做抵抗。于是尽数降了秦军。很快侥幸逃走的慕容评刚逃到辽东,就被高勾丽部族给擒获,五花大绑又给送了回来。 此役之后燕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官要人无一漏网,大燕版图尽数划入大秦,形成了秦晋划江而治的对峙局面。云孟遂既命人在邺城四门张贴安民告示,安抚邺城百姓。同时严令官兵规范军纪。不得惊扰百姓,并对燕国宗亲及百官以礼相待,以使局面尽快恢复到正常。 快天亮的时候,云孟收到消息,说陛下得知邺城已破。也要进城巡视。云孟赶忙放下手头之事,带着手下将官到西门迎接御驾。云孟等人刚到西门,就看到了苻江的依仗已经进城了,只是这架势与苻江初到大营时截然不同,之前苻江骑的是马,如今乘的是由六匹白马所架的马车,马车两边各有两列宫女、内侍步行跟随,外围又是两列金甲武士。 “好气派啊!”云孟身旁的杨安感慨道,云孟的眉头也微微一皱,心想“陛下亲征未见带来御辇车驾,也没见到过这么多宫女、内侍啊?这么大的场面,是有何用意啊?” “不对啊?丞相这宫女、内侍的装扮为何不想大秦,怎么看起来倒像燕国服饰啊?”杨安惊讶的对云孟说道 云孟一看果不其然,只是再往车驾上看去,云孟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如此,他怎么会在这里?”云孟喃喃自语道。原来车驾之上除了秦帝苻江还有一人满脸谄笑陪在苻江身旁,此人正是慕容霸。云孟微微迟疑了一下,便又带着手下将官迎了上去,车驾停住,云孟带头给苻江行礼,说道:“臣等恭迎陛下,三军将士未负圣望,如今邺城已在我军掌握之下,燕国王族百官也尽数臣服。” “好,真是太好了,丞相与列为将军快快请起,将士杀敌辛苦,传朕旨意全军休整三日,瓶酒方肉犒赏三军,待班师回朝后再论功行赏。” 云孟等人又行礼谢恩,然后云孟看着慕容霸问道:“侯爷神速,不到一日就拿下内黄了吗?” “这,这个……?”慕容霸被云孟问的结结巴巴 苻江赶忙笑着说道:“哦,是这么回事,慕容卿家并没有到内黄,只是担心破城之后,大燕许多遗老遗少若是不服管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星夜赶了回来,慕容卿家心系大局真是难得啊!” “多谢陛下褒奖,这些都是臣应尽之责。”慕容霸拱手对苻江说道。事实上并非是慕容霸对苻江说的那样心系大局,原来昨日在大帐之中慕容霸被云孟之言乱了心智,激愤之下领命去找慕容恒算账,他与邓羌带着五万大军刚走出一半的路程,被寒风一吹慕容霸头脑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大叫“不好,我中了云孟之计了。他定是想将我激怒,然后就可以在苻江耳边说我的坏话,不行内黄我决不能去。”想到此处去慕容霸便向邓羌谎称忘记了还有要事未向陛下禀报,必须即刻赶回邺城大营,他让邓羌带人马先去走,待他见过陛下后,再去追赶大军。邓羌早就看慕容霸不顺眼,平日里又我行我素惯了,身边有个外人他还觉得碍眼,于是也不多问,独自带着大军去取内黄去了。慕容霸能骗得了苻江,却骗不了云孟,云孟心里清楚慕容霸就是想时刻挡在他与苻江之间,逐渐挑拨分裂他们君臣关系,最终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秘密。云孟怎能容忍这般奸佞小人的存在,连连冷笑几声,然后用手指点着慕容霸,说道:“好你个匹夫,居心何其阴险,难道想让我大秦江山断送在你的手上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离间之计(八) 云孟竟在苻江的车驾前怒斥慕容霸,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苻江更是吃惊不已,再看慕容霸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似的,五官扭曲,满脸委屈“扑通”一声跪倒在苻江车驾旁边,以头抢地口中说道:“陛下明察,臣对陛下一片忠心,苍天可鉴,何时又敢危及陛下危及国家啊?这一定是丞相怕臣抢去了丞相的风头,心怀不满,故而冤枉微臣,陛下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否则要是让其他燕臣见了,谁还会对陛下心悦诚服?”然后又对云孟说道:“丞相嫌弃慕容霸也就罢了,我已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丞相为何不能高抬贵手,却要步步紧逼,难道非要致我于死地不成吗?” 苻江此时也觉得云孟这一次做得太过分了,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燕民燕臣之面把大秦国的尊严和皇家威仪都丢尽了,于是苻江将脸一沉,说道:“丞相,昨夜朕与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吗?为何近日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平生事端,真是令朕失望,还不退下?”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满,也带着几分训斥。 云孟有一拱手说道:“陛下,臣冲撞了御驾是臣不对,云孟甘愿受罚。只是,臣还有几句话想问问慕容霸。”接着云孟也不管苻江同不同意,便问慕容霸道:“慕容霸,既然云某敢来当中撕开你的面具,就不怕你记恨于我。我来问你陛下这所乘车驾哪里来的?这些宫女内侍又是从何处而来?你又可知天子驾六乃何礼制?” “这个……?”慕容霸眼珠直转,不敢与云孟对视,依然是吞吞吐吐,并不是他答不上来,而是他明知不应为而为之,却找不到搪塞云孟的理由。 “好,既然你不愿回答,那么便由云某帮你来说。”云孟接着说道。然后看了看苻江所乘的车驾,用手抚摸了一下驾车的白驹,又朝左右看了看两侧垂首站立的宫女内侍,说道:“要是云某没有猜错的话,这车是燕帝慕容暐的,这些宫女内侍也是燕帝皇宫中的宫人,而且这么做也一定是出自你手,对吗?难道你是要将陛下比作燕帝吗?更可恶的是,六驾之礼自周以来乃是天子之礼,你既已为秦臣有何资格与陛下同乘一车。还在燕都邺城招摇过市,莫非是寓意你与陛下同治天下吗?我来问你,这一切你究竟是何居心?” 云孟一番质问,吓得慕容霸不住地给苻江叩首,口中说道:“臣冤枉,冤枉啊!臣只是出于一片好意,想让陛下以王之霸气之态巡视邺城,以受万民敬仰啊!” 苻江脸色微缓,又摆了摆手。对云孟说道:“又是一场误会,丞相多虑了,慕容卿家真的也是为了朕好,想让朕在燕国君臣和百姓面前展示展示大秦的国威。再说一同乘车也是朕提出来的。丞相就莫要怪他了。” 谁知云孟根本不理会苻江的话,又面无表情的看着苻江问道:“那么陛下您觉得如此做是否妥当呢?” “丞相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质问朕吗?”苻江不悦的说道, 云孟对着苻江一拱手。说道:“臣不敢,臣只是要尽为臣之本分,提醒陛下此举着实不妥。” “有何不妥。难道朕连这天子车驾都乘不得吗?”苻江显然因为颜面有失,而更生气了。 云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他知道今日他若是让了慕容霸必然会变本加厉,而苻江也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于是云孟继续说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以仁德之君居之,四海之下受万民爱戴,如今伐燕大计刚刚尘埃落定,陛下便以如此阵势巡行邺城,这让那些刚刚惊魂初定的邺城百姓如何看待,他们会不会认为陛下也如那个燕国废帝慕容暐一样呢?那些燕国遗老遗少和旧臣们又会如何想,无非是奸佞小人找到了可乘之机,他们会觉得陛下好大喜功,骄奢淫逸,而那些贤达之臣则会心灰意冷,失望伤心,这样的结果难道是陛下想要的吗?此乃其一也。陛下乘燕帝之车,驾燕帝之马,役燕帝之奴,又如此引人注目,燕国王族宗亲,黎明百姓又会有何感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大秦有意羞辱燕民呢?难道慕容霸让陛下这样做居心还够不阴毒吗?” 云孟这样说要是在从前,苻江一定会虚心接受的,可如今苻江已经被慕容霸哄得头脑发昏,迷失了心智,所谓’忠言逆耳’云孟的话,在苻江耳中就如同针刺一般,云孟分明就是指桑骂槐,指责苻江。苻江“腾”的一下从车上站起,眼含杀机的瞪着云孟,过了半天才说道:“朕累了,命车调头返回大营。”说完狠狠的一甩袍袖,重新坐下,只是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云孟这边。 望着苻江依仗扬尘而去,云孟原地站立久久没有离去,身后几位将领又上来劝慰,杨安说道:“丞相莫急,陛下只是一时糊涂,过些时候应该就能想通丞相之言是对的,到时陛下自会找丞相说明一切的。” 蒋英也劝道:“是啊,丞相与陛下的关系非其他臣子可比,陛下不会因慕容霸几句谗言便失了对丞相的信任的。”云孟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也没说话,领着众将又返回驻地。 云孟回营后刚刚坐定,就见一名兵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将一封加急书信递给了云孟,云孟接过信一看是江宁烈公李威的来信,便问兵士信是何时收到的?兵士答道:“书信是今早由李大人的亲兵骑快马加急送来的,送信之人说此信十万火急,务必要尽快交到丞相手中,只因信送来时,丞相正好去迎陛下御驾,故而耽搁到现在。”云孟听后眉头微皱,打发走了送信的兵士,云孟将书信拆开,只读了几句就“哎呀”喊了一声,手中书信险些掉落。(未完待续。) 第一三〇章 悲悲戚戚(一) 冬日的中原大地,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寒冷的空气仿佛让时空都凝固了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萧寂。△¢頂點說,..忽然空旷的原野上空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由远及近有一黑一白两骑飞驰的快马进入了视野。黑马在前白马在后,黑马之上骑着一人身着便服,外罩青色的锦缎棉披风,面色凝重,目光深邃。乌骓马鼻子里喷着白气,奋力的飞奔,可马上之人似乎仍觉得不够快,不住地催促胯下马匹加快速度,他心里惦念着一个人,他发了疯一般拼命的急奔就是想尽快回到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身边,因为他已经不能失去这份纯洁的感情了。这黑马上之人正是本书主人公云孟,紧随其后骑白马之人是云孟的患难兄弟蒋英。 云孟骑在马上,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先是李威的那封书信,初一拿到信云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信中内容,他记得他是颤抖着双手将信看完的。在信中李威询问云孟是否收到了前几日兰芝郡主写给他的亲笔书信,若是收到为何迟迟没有回音?李威信中还郡主病情每况愈下,太医亦束手无策,如今郡主惦念之人唯有云孟,又知道前敌伐燕事大,强忍思念而不想打扰云孟。只是李威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才写下这封加急书信,希望云孟若能暂时脱身可否回长安探望一下郡主,也好了却苻遥的一片心愿。信读到此处,云孟想起那晚夜见苻江时不经意瞥见的那一幕。“他什么都知道,却为何不告诉我?不行我得回去。”这是当时云孟在心中反复默念的一句话。云孟没有丝毫犹豫,唤上蒋英骑上马直奔城外的秦军大营。此时已近中午时分,秦军军营各处都飘散出浓浓的酒肉香气,隐隐约约听得到大帐中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应该是各营已经开始庆功了吧。”二人下马后,蒋英在云孟身后道,蒋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兄长要急急忙忙赶到城外大营。云孟一句话也没有。而是直奔御帐的方向而去,“兄长这个时候又要去找那个糊涂皇帝?”蒋英心想,同时急忙上前一步对云孟声道:“兄长,弟见您气色不对,莫不是又要找陛下理论什么?弟劝您先回去,方才兄长与陛下言语之间已有冲突,此时再去恐怕又会加深误会啊!” 云孟停下脚步,看了看蒋英道:“此地之事为兄已经兑现了承诺,对陛下问心无愧,可在长安还有一个痴情女子。却因为我……哎!”云孟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将话再下去。 蒋英此时才大概明白了兄长急急忙忙来城外大营之意,“难道是郡主出了事?”蒋英心中疑惑却没敢再问。 二人走得很快,离御帐也越来越近,这时从大帐中传出来欢快的歌乐之声和阵阵的笑语欢声,云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到大帐近前,帐外站着两排金甲武士,不时有仍然身着燕服的宫女内侍端着菜肴美酒送进大帐。大帐的帐帘并未放下,看得清楚里面有舞姬正翩翩起舞,只是听舞乐之声云孟却似曾听过,好像是在慕容霸府上听过的燕曲。 “启禀陛下。云丞相帐外求见。”一名内侍心翼翼的对苻江禀报道, 苻江将手中的酒樽往桌子上一顿,眉头微皱道:“他来做什么,没有有何事吗?” “回陛下。丞相只有急事要参见陛下,却为何事?”内侍答道, 苻江冲下面的舞姬一挥手。让她们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让他进来吧。”于是内侍领命退下。 “陛下,这好端端的歌舞怎么不继续观赏了?”苻江右手旁坐着的慕容霸问道。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让云孟见了朕在观燕国舞蹈,谁知又会出些什么?”苻江嘟囔的道。 “陛下一国之君居然会怕一个臣子?看来贵国风气比我大燕也差不多啊。”这时,苻江左手边坐着之人了一句话, “啪”苻江一把将酒樽扔到了地上,朝此人喝道:“慕容暐,朕待你如上宾,你可别忘记了自己仍是亡国之君,话别太过分了!”原来话之人是燕帝慕容暐, “慕容暐知错,还望陛下恕罪。”慕容暐连忙起身躬身施礼道。 “臣云孟参见陛下。”此时苻江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云孟已经进来了,苻江转身看了看云孟,又重新坐下定了定神,道:“丞相着急见朕可有何事啊?” 云孟一进大帐就看到了慕容暐,当时心中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云孟拱手道:“臣有些私事要与陛下,只是……?” “陛下既然丞相与陛下有要事相商,那么臣等就先行回避了。”慕容霸借机道。 苻江一摆手,道:“此处又无外人,缘何回避。”又对云孟道:“宾都侯朕之心腹之臣自不用,至于燕王吗?当然丞相还有所不知。”苻江用手一指旁边的慕容暐,继续道:“朕已下旨封慕容暐为燕王,从今以后你们便都同朝为臣了,而且燕王希望与朕关系再亲近一步,有意将其王妹送于朕为妃,以为秦晋之好,丞相你燕王还能是外人吗?” 云孟一听苻江这满嘴的荒唐之言,原本就强压在心中的愤怒,一下子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云孟脸色阴沉拱手道:“陛下这么做似乎多有不妥吧?” “哦?有何不妥?”苻江也不悦的问道, 云孟继续道:“陛下后宫之事乃陛下家事臣本不应过问,只是如今大战初定,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尸骨未寒,陛下就开始歌舞升平,让将士们作何感想啊!” “云孟你太大胆了,竟敢对陛下之事指手画脚,别忘了你就是功劳再大也是陛下之臣。”慕容霸用手指着云孟道, “陛下,是不是大度的有些过头了?这臣子都快到了犯上作乱的地步了,却仍不见陛下动怒,真是好肚量啊!”慕容暐也在一旁帮起腔来。 苻江已忍无可忍,抬起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踢翻,杯盘散落了一地,苻江怒狠狠的盯着云孟,一字一顿的喝道:“云景略你好大胆!”(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悲悲戚戚(二) 寂静的雪野之上,战马喷着粗气还再朝着长安的方向飞奔,云孟骑在马上耳边除了马蹄之声和呼啸的风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渐渐地这风声好像又变成了苻江的咆哮。『頂『点『小『说,www23“云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先前是对朕所乘车驾百般指责,朕已经很忍让了,如今你竟然当着燕王的面再次说朕的不是,难道你以为朕这个皇帝是你的傀儡不成?难道真的让别人说对了,你云景略自恃功高就要凌驾在朕的头上?你说,你说。” “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臣有几句话要对陛下讲,陛下之志高远,难道就会因为这些眼前俗物而迷失了心智吗?难道陛下忘记了当年您与微臣在桃园之中指点江山,规划四海时的情景了吗?难道……” 云孟这些话苻江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于是他一挥手粗暴的阻止了云孟,说道:“你不要再说这些高谈阔论了,朕已经听腻了,云孟,朕今日告诉你如今的大秦国富兵强,朕拥有百万铁骑,良将千员,只要朕想吞并谁就能说到做到,用不着你整日再这般危言耸听,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了,朕要做雄霸一方的天子,朕就要说一不二。念在你以往功绩的份上,朕不处罚与你。云孟,你退下吧。”让后又对帐外喊道:“传朕口谕,歌舞继续!朕今日要一醉方休。” 乌骓继续在狂奔,不知何时天空中的太阳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天气仿佛愈加寒冷了,云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使他又从记忆中恢复过来。“吁!”云孟勒紧缰绳把马叫住,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层,忽然一片雪花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云孟的脸上。冰凉冰凉的,让人冷彻心底,这时蒋英也赶了上来将马停在云孟身旁,问道:“兄长怎么了?这天可能就要下雪了,要不再加快些脚力,恐怕大雪下起来路就越来越不好走了。” 云孟用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水痕,轻轻抚摸着身上的斗篷,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道:“难道我云孟真的是天煞孤星之命,为何我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都遭遇了不测,离我而去。难道云孟注定此生孤苦伶仃吗?” “诶?兄长说的哪里话来,兄长身边不是还有蒋英、曹奇吗?兄长莫要因为那个糊涂皇帝而徒生悲伤,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而后悔的,没了兄长,大秦江山我看也长久不了。” 云孟苦笑的摇了摇头,他不愿意见到自己亲手帮助苻江打下的一片天地瞬间崩塌的情景,可如今云孟在苻江心中的位置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苦谏之下苻江只会越发反感。回忆再一次占据了云孟的脑海,“陛下。臣真的是一片忠心啊,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朕已经说过了,不想再听你这些陈词滥调。你快退下吧!”苻江极不耐烦地说道,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慕容霸见到火候差不多了。便假惺惺的走到苻江近前拱手说道:“陛下息怒,丞相尽管言辞有些过头,也确实是思虑过多了,但臣相信丞相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估计是连日征战丞相操心过重,太过紧张了,如今战事已定。天下太平,丞相也的确应该好好歇息歇息了啊。” “嗯”苻江鼻子里发出长长的一声,然后语气稍缓但仍冷冰冰的说道:“慕容卿家说得对,这样吧,朕刚听闻兰芝郡主近日抱恙,如今军前已再无战事,朕身边又有慕容卿家辅佐,丞相不如先回长安,也好探望一下遥妹的病情。” 苻江话音一落,只见云孟只是苦笑了一下,拱手说道:“既然陛下已有安排,那么臣便遵旨了。”语气冷谈和平静出乎苻江的意料,说完云孟便要退出大帐, “等一等!”慕容霸喊了一声,然后拱手对苻江说道:“陛下,丞相人一走,剩下这十数万大军如何调动啊?” 慕容霸言外之意是告诉苻江,云孟尽管离开了,可是调兵的虎符还在他手中,陛下你就这么放心吗?苻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的说道:“对,对,丞相,朕,朕忘记了一件事情。” “陛下是要这个吗?”没等苻江说出要云孟交出虎符,云孟便已经从怀中将虎符取出,双手举过头顶递向了苻江。 云孟这一举动令苻江更尴尬了,毕竟他曾经当着众臣和三军将士的面放出豪言,说自己与丞相关系非比一般,他对丞相又是如何的信任,区区虎符他还能不放心之类的言辞。面对云孟主动递上来的虎符苻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这么愣在了当场,慕容霸可不会让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失,向前紧走了几步,一伸手将云孟手中的虎符一把夺过,邪邪一笑,然后又转身将虎符双手递给了苻江。 云孟抬起头看着苻江似乎有些木讷的表情,躬身施了一礼,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出了大帐,扬长而去。苻江呆站在当场看着云孟远去的背影,伸出手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雪越下越大,已由起初的零星飘着几片雪花变成了眼前的鹅毛大雪,道路也越来越湿滑,就连乌骓这样的宝马良驹也偶尔会蹄下打滑。云孟和蒋英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到后来二人干脆下了马,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末膝的雪地中艰难地行进。 眼看天色渐黑,云孟、蒋英兄弟二人经历了三天不分昼夜的艰苦跋涉,终于赶回了他二人的目的地长安。进了城云孟根本顾不上休息,带着满身的风尘又急急忙忙赶向兰芝郡主苻遥居住的建始宫。建始宫位于长乐宫中,初建于汉,因“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得名,宫中园苑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每到春夏之季,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只是如今正值深冬,百花尽枯凋敝一片,一眼望去满是荒凉却令人心生哀怨,只是在枯枝围绕之中一枝傲雪寒梅格外得引人注目。(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悲悲戚戚(三) 建始宫中云孟望着眼前在床榻之上人事不省的兰芝郡主,满眼的伤感之情,“郡主患病已经将近一月了,起初还只是精神萎靡,不思茶饭,到后来,哎,干脆就是昏昏沉沉,意识也开始模糊了。”一直在郡主身边侍奉的宫女对云孟述说道, “太医就没说郡主染了何病吗?”云孟急切的问道, “回丞相,自打郡主染恙就一连请了数名太医,太医们都说郡主是思虑成疾,病根在心中,可却都束手无策。”宫女又说道。 云孟神情严肃坐在苻遥床榻旁边,此时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云孟将手指搭在苻遥的手腕上,想为郡主把把脉,探探病情。可手刚往苻遥手腕处一搁,突然见到苻遥手臂微微一动,然后竟然翻过了将云孟的手给握住了,只是这只手冰冷非常, “丞相,郡主醒了,郡主醒了!”云孟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苻遥的脸庞,只见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正也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仍是那么清澈,纯洁,如同两颗宝石一般,只是苻遥美丽的双眼之中带着一丝喜悦,还带着一丝悲伤。云孟没有将手抽回来,反而将苻遥冰冷的惨白的小手握得更紧。 “先,先生,你,你终于,终于回来了,先生,一定,一定是大胜,大胜而归吧。”苻遥有气无力的说道,每一个字似乎又要用尽全力似的。 云孟点了点头,关切的说道:“郡主身体虚弱,不要多说话,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应该就可痊愈了,到时候云某可以陪着郡主到院中赏梅,君主还不知,今冬郡主宫中的腊梅开得格外香艳。” “好……”苻遥虚弱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云孟又说道:“可否让云某为郡主把一下脉?” 而苻遥只是摇了摇头。拉着云孟的那只手一直不放,双眼视线也始终停留在云孟身上,仿佛看不够似的, “先生现在几时了?”苻遥始终这么称呼云孟, 云孟转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对苻遥说道:“现在大概五更天了,天就要亮了。” “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先生,先生说的。那枝梅花。”苻遥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怎么能行呢?郡主如今身子这么弱,外边又正值寒冬,要是再受了风寒那可不得了。”一旁的那个宫女听到郡主要出去赏梅担心地说道。 “是啊,如今天气异常寒冷,如果郡主实在想赏梅何不寻个暖和些的日子,要不就等到午时去看,如何?”云孟也劝道, 苻遥则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听。听先生说了,苻,苻遥,实在。实在心痒难耐,真的想去看看。” “郡主,您身子真的太弱了,连说话都这么费力气。更何况下床到外边去呢?郡主实在想看那枝梅花,要不奴婢出去将它折下来,给郡主带回来看不也一样吗?”宫女又说道。 “万万,万万使不得。”苻遥阻止宫女说道,然后挣扎着就要起来, 云孟赶忙上前轻轻扶助苻遥,说道:“郡主莫急,你若真的想看,云某扶着郡主去看,如何?” 苻遥嘴角露出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于是云孟让宫女给郡主穿上厚厚的棉服,然后他与那名宫女一左一右将苻遥扶着慢慢下了地,出了门缓慢的朝后园走去。 “说来也怪,我这出来,经,经冷风一吹,反而感觉身上松快多了,兴许,兴许是久不出门的缘故吧。”苻遥边走边说道,尽管仍然是比较虚弱,但看起来精神确实比方才好了许多,苻遥又对一旁的宫女说道:“夏碧,我现在感觉还好,又有先生在,此处就不用你了,你去给先生煎些热茶,我们片刻就回。” 夏碧看了看苻遥,又看了看云孟,云孟也点了点头,于是夏碧施了一礼,退了回去。云孟便接着扶着苻遥走进后园。建始宫的后园其实不算太大,但却很雅致,亭台水榭小而精致,只不过如今寒冬季节,园中草木凋敝,满眼之内几乎都是一种颜色。“郡主,你看那边。”云孟用手一指前方树枝之中伸出的一枝梅花对苻遥说道。 “好一枝寒梅,不畏严寒,傲里独尊,越是寒冷它反而生长得越艳丽,先,先生不觉得这寒梅更像一个人吗?”苻遥一边观赏着梅花一边对云孟说道,精神仿佛真的是越来越好。 云孟刚才紧张的心也放下了不少,然后说道:“云某觉得这梅花若是说像一个人吗?倒是其品质与郡主有几分相似,郡主虽出身贵族,但年幼便遭遇重大变故,遭人追杀,有流落大晋受尽欺凌,然郡主并未因此而随波逐流,反而一心想着故土,终于苦尽甘来,盛开绽放。” “先生真会,咳咳,真会说笑,苻遥哪里能与这寒梅相提并论,苻遥自幼飘零,命薄福浅,哪有像寒梅这般的顽强啊,哎,‘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苻遥低声的念诵着《诗经》中的两句诗,只是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又有些伤心了。 云孟转到苻遥面前,伸出手像给苻遥紧一紧松开的棉斗篷,顺便安慰一下苻遥,可云孟双臂刚一伸出,苻遥便顺势扑入到了云孟的怀中,而且用双臂紧紧地将云孟抱住,云孟吃了一惊,本能的先从苻遥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可是这时他才发觉苻遥居然使出了那么大的力气,仿佛怕他一下子从手臂中溜走一般。“先生别怕,此处没有外人,就让苻遥抱一次吧。”苻遥在云孟的怀中轻轻地说道,听到苻遥这么说,云孟不再抵挡,也慢慢的用双手将苻遥搂在怀中。“好温暖啊!咳咳,要是能永永远远这下下去该多么好啊!”两个人就这样在园中静静地相拥而立,仿佛如同雕塑一般,仿佛苍天也好像不忍心让这般美好溜走,将时间凝固了。一阵寒风吹过,枝上的梅花被风吹散,一片片的白色花瓣随风起舞,将这阴郁的天空装点得那么美妙。(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悲悲戚戚(四) 这一阵风似乎也将持续多日的阴沉吹散了,久违的晴空露出了一角,天边的旭日跃跃欲试,仿佛即将喷薄欲出。“先生,苻遥有些累了,能,能陪我坐一会儿吗?”苻遥松开了紧抱着云孟的双臂说道。 云孟点了点头,扶着扶摇在园中的小亭边做了下来。“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云孟轻轻的拍了拍苻遥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一些,苻遥微微的缓了片刻,将依然惨白的脸庞转向云孟说道:“刚才苻遥说那枝梅花像一个人,其实是觉得它像先生,即使是含屈受辱,遭人误解,仍不畏艰险,勇往直前,越是百花尽残而它却笑对寒霜。” 云孟微微一笑说道:“郡主太高看云某了,云某只是一介书生,孤苦无依四处飘零倒是真的,哪里谈得上不畏艰险,笑对寒霜啊!” 苻遥大大的双眼看着云孟,眼光中满满的的爱怜,说道:“先生,苻遥不会讲些大道理,但我知道先生心中的委屈,只想对先生说,眼前这些都不算什么,王兄他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孩童,会做些过火的事情,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知道错的,也一定会向改过自新的。” 云孟仍然是微笑着对苻遥说道:“郡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身子调养好,至于其他的事情真的不需要操心的。” “咳咳咳”苻遥见云孟没有表态,一时心急又咳了起来,云孟忙又轻轻的拍打苻遥的后背,关切的说道:“天气寒冷,郡主还是先回宫休息一会儿吧!” 苻遥摆了摆手,又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微笑的说道:“苻遥没事的,先生能答应苻遥一件事吗?”苻遥说完就看着云孟等待着答复,双眼之中似乎有泪光转动。 云孟见了心头又是一阵哀怜,点了点头说道:“郡主请讲,无论何事云某都答应。” 听到云孟的承诺,苻遥满意的就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说道:“苻遥只求先生一件很容易之事,就是求先生不要真的和王兄动气,王兄其实内心真的很苦,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懂他之人,难得遇到先生这样的知己,££,王兄也真的离不开先生。不论他做错过什么,都请先生别弃他不管,好吗?” 云孟听完苻遥之言长叹一声,望了望天边长在上升的太阳,说道:“我可以向郡主保证绝不会有负陛下,可是,可是如今的陛下,哎!只是一言难尽啊!”云孟又想起了如今的苻江,再联系到自己的处境。说出的话只说了一半。 “先生,莫非忘记了曾经与王兄并肩而战,冲破千难万阻时的情景了吗?眼下的困难,难道。难道比当年还艰险吗?苻遥心中的这番话也在书信中对王兄讲了,相信一朝一****定会迷途知返的。”苻遥又劝慰云孟说道。 云孟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不想将苻江收到书信后的表现告诉苻遥。担心这样又会刺激到苻遥,他也不想告诉苻遥如今的苻江已变成成了何等样子,但是云孟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苻遥见云孟终于答应了。有长长的出了几口气,说道:“先生能答应苻遥,苻遥便真的无所求了。”接着苻遥慢慢的往云孟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先生,其实,其实苻遥更喜欢的是桃花,特别是王府桃园中的那些桃花,只是可惜看不到了。” “郡主哪里话来,想看桃花还不容易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云某可以陪着郡主再回桃园,一赏美景啊!”云孟对苻遥又说道,只是苻遥没有说话,云孟只感觉苻遥的身子紧紧靠着他,云孟侧脸看去,只见苻遥眼睛微闭,气息似乎很微弱的样子,云孟很担心,轻轻地对苻遥说道:“郡主,我们还是先回宫吧,有何话咱们回去再谈,好吗?” 苻遥闭着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苻遥觉得现在很好,也很安静,没有旁人打扰,没有嘈杂,这种感觉真的很享受。”说着苻遥又将头轻轻地倚在了云孟的肩头。 此时天边的朝阳已经突破了乌云的遮挡,温暖的金光洒向大地,阳光也同样照在了苻遥的脸上,显得那么美丽。“此生能与先生相识是苻遥最大的幸事,此刻能与先生在一起苻遥心愿已足,再无遗憾了。”苻遥又低低的说着,像是说给云孟,也像是说个自己听的。 云孟又伸出手将苻遥楼主,同样轻声地说道:“云某知道郡主的心意,以前我只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沉重,太多的心结,而不敢面对郡主的心意,如今经历了那么多才觉得一切都不重要,都怪我心念太重,却忽略了身边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等郡主的病痊愈后我就向陛下提出请求,要与郡主结为连理,永生不再分离,好吗?”苻遥没有说话,只是身子软软的靠着云孟更紧了。云孟又说道:“郡主说的对,其实云某也是自幼漂泊,流离失所,尝尽了人间冷暖,经历过生生死死,到头来却被眼前的一点点不如意而打倒,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既然我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不能轻言放弃,否则那么多已经离我而去朋友和亲人会对云孟多么失望啊,郡主也会对我失望的,不是吗?”云孟说完这些,身旁的苻遥仍是没有说一句话,云孟扭头看去,只见苻遥仍闭着双眼,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云孟心中微微一慌,轻轻地摇了摇苻遥,可谁知苻遥的身体顺势慢慢的倒在了云孟的怀中…… 苻遥就这样走了,再也会不醒来,灵魂随着天空中飘舞的花瓣飞上了天空,飞向了朝阳,只空留下云孟伤心欲绝的坐在石台之上,怀中紧紧抱着的是苻遥渐渐冰冷的躯体。 “郡主!……遥妹!……”云孟悲惨的呼喊声飘荡在这一片绚丽的空中,随风而去一去不返。 凡尘过去了就再不来, 片片花瓣长埋在尘土, 想到开始一切却都已终结, 只有你像天边飘泊的白云, 只留我孤独的等待, 苦尽甘来翻起层层爱浪, 却逃避这世间的命运, 本来相亲相爱而不能接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伊人别后也许永远再不来, 可我会等待着花会再开, 一生挚爱等待着与你来生相遇。(未完待续。)uw
第一三四章 得胜还朝 转眼间又到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万物复苏,从中原大地到关中平原到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景,大秦帝国国都长安更是热闹非凡,长安四门旌旗招展,朱雀大街则是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道路两侧人山人海,整座都城万民空巷,百官和百姓们都来迎接伐燕得胜归来的秦军将士。±頂點說,..秦帝苻江一身金盔金甲,外罩猩红色的斗篷在众将和武士们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神采奕奕,满面春风的走在队伍中央,苻江面带微笑不住地向围观的人群们挥舞着手臂,人群中更是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苻江身旁一左一右,左边的是穿着着一身华丽的锦袍燕王慕容暐,右边是身着碎叶金甲的宾都侯慕容霸,只是慕容暐毕竟是败国之君,尽管苻江优待于他封了燕王,但是见到眼前这种场面未免会有些失落之情,故而慕容暐脸上神色略显哀伤,只有当苻江与之交谈之时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与慕容暐完全不同的是慕容霸,满脸自信,笑容可掬,也随着苻江向人群不停的挥手致意。 在朱雀大街街口由江宁烈公李威为首文武百官恭迎苻江大军凯旋而归,苻江在马上向众臣及百姓高声道:“去年六月六万将士灞上出征伐燕,一路上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克壶关,取晋阳,潞川大战以一敌七大胜燕军四十万精锐,又计取燕都邺城,再乘胜北上连克辽东诸郡,大显我大秦国威军威,如今大军凯旋归来,举国欢庆,岂不壮哉。”苻江话音一落,就见百官及长安民众皆跪地叩首,山呼万岁震天动地。 转而未央宫太极殿上。苻江居中而坐,百官入朝再行君之礼,苻江命众臣平身后,看了看殿下文武,唯独不见丞相云孟,便问道:“丞相为何未到啊?” 李威出班奏道:“启禀陛下,云丞相身体抱恙无法上朝,丞相已将伐燕大军将士军功赏赐名单列出,托臣转呈与陛下。” 李威着将本章递了上去,总管毛顺结果奏章。又双手递给苻江,苻江结果云孟奏章,翻看了看,了头道:“好,将士们前敌杀敌辛苦,既然丞相奏章所列将士军功已十分详尽,朕亦无异议,便就以此论功行赏吧!” “陛下稍等,臣有本启奏。”苻江正准备准了奏章。却被一人出班拦住了。 苻江扭头看去,原来是宾都侯慕容霸,苻江迟疑了一下,问道:“慕容卿家可有何事啊?” 慕容霸往前走了两步躬身道:“陛下。臣只是想问一下,丞相所奏之中是否举荐建威将军,洛州刺史邓羌为司隶校尉之职?” 苻江又翻开奏章看了看后,了头道:“对啊。丞相邓羌在潞川大战中一马当先奋勇作战才使得战局扭转,邓羌居功至首,故而举荐其为司隶校尉之职。怎么。慕容卿家觉得有何不妥吗?” 慕容霸微微一顿,又道:“邓将军战功赫赫自是不用,论功行赏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赏罚大事关乎军心,岂能儿戏乎?再司隶校尉之职何其重要,怎可让邓羌之徒任之呢? ”苻江一愣,不解的问道:“慕容卿家所言何意啊?怎么朕听不明白。” 慕容霸又道:“回陛下,臣有耳闻,邓羌潞川之功乃是其拥兵逼迫所为,并非是丞相所奏的那样。所以臣以为非但不应封赏邓羌,还应治其之罪。同时丞相似乎也有包庇下属,为其邀功请赏,结党营私之嫌啊!” “是吗?居然会有此等事,若非爱卿提醒朕还蒙在鼓里。”苻江惊讶的道, 此时邓羌也在殿上,听到慕容霸从中挑拨,气得咬牙切齿,从队列中大步走出躬身道:“陛下,臣冤枉,臣的确是曾有意为难过丞相,但绝非向慕容霸所拥兵犯上,当时即便没有丞相承诺,燕军大军紧逼,邓羌还能真的坐视不理吗?臣为大秦出征上百,杀敌无数可曾犹豫过半分吗?这一全军皆知,还请陛下明鉴。臣可以不要任何封赏,但慕容霸对臣的污蔑之词臣万难接受。” “陛下,丞相一心为公怎会结党营私呢!臣以为丞相当时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调动大军士气,而邓将军又是勇冠三军在军中出了名的,面对数倍于我之敌,若能取胜丞相许下重赏又有何不可呢。故而臣宾都侯之言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李威在此出班道, 李威在朝中微信极高,可以是一呼百应,李威如此表态,殿中其他文武皆纷纷出班力保云孟。 慕容霸见到这种阵势也不敢再继续造次,便道:“陛下臣此番之言也只是出于公心,既然各位大人都对丞相的为人如此力保,当然微臣当然也没什么好的了。只是那司隶校尉之职人选确实需要慎之又慎,毕竟担任此任之人必须要是陛下的心腹之人啊,至于邓将军乃大将之才,做个京官岂不可惜,陛下,您对吗?” “嗯!慕容卿家言之有理,的确,邓卿毕竟出身军旅,在军中也素有威望,回京任职岂不是大材用,朕看邓卿还是替朕镇守重镇为好,这样,朕就加封邓卿为征虏将军、安定太守吧!”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没等邓羌表态,慕容霸倒先抢着道,然后又对苻江道:“陛下,既然邓将军又有重任,那么司隶校尉之职,您看……?” 李威早就看出了慕容霸的心思,知道他在这里从中作梗就是想自己拿到司隶校尉之职,李威岂能让他得逞,就在苻江还在犹豫之时李威躬身奏道:“陛下,司隶校尉之职弊多于利,前朝已有先例,陛下以仁义施政,设置如此职位岂不令陛下威名大打折扣,依老臣之意司隶校尉之职不可设。” 苻江琢磨李威之言也觉得有理,便了头道:“的确,真乃明君,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设此虚职百害而无一利也。今后此事不得再提。”君无戏言,苻江既然已然决定,慕容霸也不敢再什么,于是众臣领旨。接着苻江依次对有功将领进行了封赏,又颁下圣旨,道为广布朕之仁德,令四海尽服,百姓安居,从即日起减免燕地百姓三年赋徭,废除原燕苛政,并大赦天下,与之更是。(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狼子野心 又一日早朝,苻江与百官议政,其间御史大夫齐理奏道:“陛下,如今燕地尽数归入大秦,疆土扩充超过一倍有余,州府郡县官员新增三百人之多,尽管朝廷已向各地派出巡视御史,然弹劾官吏的奏章仍是不断,据微臣所知,并非是各地官吏有违纲纪,而是新归入各州府与京中衙门缺乏联系,消息不畅致使误会频生,另外各地官员调配轮转之事按例也应着手进行了,只是……?” “只是什么?这些事情既然早有惯例,那便依例而行,难道还需要由朕亲自过问吗?”苻江不悦的问道。◇↓頂◇↓◇↓◇↓,.. 齐理又拱手道:“如陛下所言,这些日常诸事过去都是由丞相主持,各衙门参与配合,如今丞相抱恙多日,各部之间难免会有分歧摩擦,致使局面较为混乱。” “居然有这等事?”苻江略带惊讶的问道。又朝殿下群臣中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云孟。 接着李威又出班躬身奏道:“陛下,不光是齐御史所的那些,如今内政自陛下推行新政以来吏治风气已大为好转,已极少出现贪腐、滥权之类的事件发生。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接连几年风调雨顺,国库也日渐丰盈。只是尽管伐燕大计已然全胜,但如今外患仍存,而且是旧患未除,新患又生啊!” “大燕已定,如今我大秦疆土辽阔,已完全可与大晋抗衡,为何亚父还外患仍存之言?”苻江又疑惑的问道。 李威抬起头看了看苻江,心想“好糊涂的皇帝,眼下这些难题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却不知。本来若是有景略在这些什么内外诸事都一定会安排的井然有序,如今景略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你回京数日却只字不问,难道非要到局面不可收拾之日。才会幡然醒悟吗?”李威顿了顿继续道:“陛下,并非老臣危言耸听,我朝除了与燕、晋对峙外,周边还散落着一些国势力,尽管这些国家国力不比大秦,但其犯我之心却从未改变。其中仇池与凉原本早已对我朝称臣纳供,然其居然趁大秦伐燕之机公然与我朝断绝交往,而且派出重兵驻屯边境,虎视眈眈,只待时机以行乘虚而入之事啊!此等事态还需陛下谨慎对待。” 听完李威陈述后。苻江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陛下,不光是齐大人与李公所言的那些,老臣也刚刚得到一些消息需要向陛下禀报。”特进,光禄大夫强汪也出列道, 苻江一听,心想“怎么还有事情啊?”一语未发的看向强汪,强汪又拱手道:“臣奉陛下旨意兼管五兵衙门,近日梁州刺史杨安上报。称大晋梁州刺史杨广正在调集兵马,似乎是欲兵犯我境,杨安请旨询问其该如何应对。” “什么,难道大晋也欲兴兵来犯不成?”苻江脸上此时已露出一些担忧之色。 李威见状又道:“依臣之见。并非是大晋要犯我。臣听最近桓原刚亡,晋廷急于重建朝纲,清洗桓原党羽,根本无力出兵。梁、益二州又是桓原势力。此时杨广这么做估计只是其在向晋廷表示衷心而已,也应该只是虚晃一枪,不会真的用兵。这一陛下倒是不必担忧。” “哦!若是如此,那就好,那就好。”苻江长出了一口气道, “不过,梁、益二州地处险要,又极为富庶,尤其是益州最为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汉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之地,此时晋廷空虚,何不乘此机会夺了梁、益二州以为长安西南屏障也。”李威接着又道, 苻江听后了头,又道:“亚父之策甚好,只是如方才诸卿所言,如今既有内政不顺,又有外敌滋扰,此时若是再兴兵,朕担心会力不从心啊!” “可是陛下可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之理?陛下感到事务繁杂,力不从心,难道就未曾发觉陛下身边缺了什么吗?”李威更进一步,又道。 苻江不傻李威往此处一引他便想到了云孟,只是先前发生诸多的事情,苻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是便道:“哦!亚父是在丞相吧,不过丞相如今抱恙在家,朕总不能让他带病替朕处理政务吧?” “陛下,微臣有话想。”苻江扭头看去,话之人原来是慕容霸, 便略带不悦的问道:“慕容卿家又有何事啊?”苻江话里有话,是在提醒慕容霸不要再出来生事了。 慕容霸一拱手道:“丞相之位位居中枢,协领各州,统帅驻军,上要对陛下尽忠,下又要对百姓负责,可以极为重要,如今云丞相有恙在身,陛下仁德自是不会勉强丞相。然也不能让丞相之位长期空缺吧?依臣之见,陛下眼下首要之事是应该尽快选一位办事沉稳、年富力强又才学过人,关键还要能够体会陛下之心这样一位大臣来代为主持丞相之职,如此方才诸位大人所之困都会迎刃而解的。” 苻江听着慕容霸的述,不住的头,然后道:“慕容卿家心思缜密,果然言之有理。不错,丞相之位绝不可空,只不过满朝之中何人可以胜任此职呢?” 苻江这么一问,殿中一片寂静,无人应声。苻江又朝左右看了看,向众臣问道:“哪位爱卿可为朕分忧啊?”仍是鸦雀无声,“哎”苻江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将双眼一闭。 “陛下,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以为陛下分忧。”突然大殿中一个人高声道,苻江忙把眼睁开应声看去,原来话之人还是慕容霸,慕容霸出此言的同时也引起了在场之人的一片哗然,苻江用疑惑的眼神看这慕容霸问道:“慕容卿家你不是在笑吧?” “臣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本分,而且此事重大,臣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又怎敢轻易妄言,慕容霸自视还有些才学,若是朝中无人可以担当,臣愿一试。”(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闻香思人 大殿之上,慕容霸的狼子野心显露无疑,他先前想谋取司隶校尉之职未遂,如今又故技重施居然瞄上了大秦丞相之位。∽↗∽↗,苻江尽管偏信慕容霸,但对于丞相如此重要之位,也是不敢轻易与之,沉思了片刻说道:“爱卿为朕、为国一片赤诚之心,朕深感欣慰,也不是朕不相信卿家的才干,只是这丞相之位,毕竟牵扯太广,不仅涉及京中各衙门,还要与各地州府进行协调,慕容卿家入朝时日不长,朕担心爱卿威信不高会处处受到限制啊!”苻江讲的尽管委婉,但确实是实话,任何人听了都能理解。 可如今的慕容霸就像一只饿狼一般,眼见着肥肉在侧,岂能让其轻易溜走。于是慕容霸又上前一步,对苻江说道:“陛下若是为此便大可不必了,臣请陛下回想,当年云孟始平治乱之时不也是毫无威信可言,若不是陛下力挺能有如今的云丞相吗?故而,臣慕容霸并不担心众人不服,只要有陛下支持,再赐臣使持节之权,还怕有人不服,犯上作乱吗?陛下只管放心,只要有臣在,少则半年,多则一载,定会尽心辅佐陛下将大秦治理的更加繁荣稳固。” “这个……?”苻江听了慕容霸一番自信满满之言,不知为何总感觉到一种不舒服,心想”慕容霸也太强势了,哪有臣子逼着帝王给封之理的?相比云孟就要温和的很多。”苻江还在为如何应付慕容霸而胡思乱想之时,就见李威带头,身后除了慕容霸之外,满殿文武都给苻江跪下了去,苻江大惊问道:“亚父,你们。你们这是为何?” 李威向上叩首说道:“臣等顽固,只以为如今大秦唯有云丞相可堪重任,丞相为大秦为陛下立下不世之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况且丞相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有失。缘何要轻易撤换,若是陛下一意孤行只怕天下人会有不服啊。” 慕容霸趁着苻江还在思索,便抢着说道:“不服,谁敢不服陛下圣谕?若是有人敢公然对抗,那就杀,将那些乱臣贼子杀个干干净净,看看何人……” “住口!”李威未等慕容霸讲话说完,当即喝止了慕容霸,然后李威用手指着慕容霸说道:“你休得再满嘴胡言。难道你想将我大秦如今的太平盛世彻底打破不成?老夫倒要问问,慕容霸你这般跳梁小丑究竟有何居心?”然后对还在发愣的苻江又叩首说道:“为了大秦社稷,苍生福祉,今日老臣便背着个倚老卖老之名,恳求陛下谨慎而为,若是陛下真的要将相位给了慕容霸,当然老臣也只能无奈,不过臣这个官也不想再做了。从此后便弃官而去。” 李威话音一落,身后跪着的文武众臣也纷纷向上叩首。齐称道:“李大人之言,亦臣等之愿,请陛下三思而行。” 这阵势苻江真的没想到,不过他现在不是惧怕李威等人的这种谏言方式,而是在心中也在反复思量这丞相之位的确不能轻易易人,更何况看到慕容霸如今的表现。真的难以与云孟相提并论。 慕容霸见到群臣都针对他,又见苻江仍未表态,便想再次依仗苻江来为他做主,于是大喊道:“陛下,陛下啊。您都看到了吧。这还了得,居然群臣用此等方式向威逼陛下,难道这满朝文武都是他云孟一党吗?” “够了!慕容霸你今日真的太过分了。”苻江终于爆发了,对慕容霸斥责道,然后又说道:“朕真的弄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想让朕将这满朝文武统统杀了不成?你速速退下,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慕容霸做梦也没料到,苻江近日对他的态度会变成这样,究其根源还是他操之过急,太急于上位,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反而打了自己的脸。慕容霸见事到如此地步,再也不敢大放厥词了,将身子躬得极低退了下去。 苻江现在脑子中一片混乱,烦躁异常,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又朝李威等人挥了挥手,有气无力说道:“朕累了,你们也都退下吧。”李威等人于是叩首退下。 苻江经这么一闹,心烦意乱,寝食不安,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整日愁眉苦脸,沉默不语,身边的内臣也怕苻江迁怒于自己,都纷纷躲得老远,这样苻江更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了,心情坏到了极点。要说还是总管毛顺陪王伴驾多年了,深知主子的心意,毛顺见到苻江烦躁,便瞅了个空子,对苻江说道:“陛下,如今春暖花开之季,老奴听说长乐宫椒房殿附近的花苑百花初开,含苞欲放,别有一番风味,陛下何不到那里去散散心?也许赏花之时陛下心中难题也会找到破解之径呢?” 苻江听后苦笑道:“也罢,如今也就毛顺你还能陪在朕的身边了,走,就依你说的,咱们去长乐宫转转。” 于是苻江也没多带随从,只带了毛顺和两名卫士,出了未央宫。苻江又毛顺引领下,来到长乐宫椒房殿附近的那个花苑之中,果然如毛顺形容的那般,花苑虽然不大,但园中花卉品目繁多,形态各异,含苞待放,娇艳欲滴,苻江看后不住的点头,不由得心情也好了很多。忽然一股幽香之味传入苻江鼻中,苻江精神为之一振,四下寻找却找不到那香味来源。一旁侍奉的毛顺看到苻江这一举动,便问道:“陛下在找什么?” 苻江说道:“朕忽然闻到这园中有一股奇香之味,香味独特令人心醉。可寻来找去却没有找到香味之源。” 毛顺也提鼻子闻了闻,然后也到处看了看,突然停下脚步,又转身对苻江说道:“陛下,奴才找到这香源了。”说着顺手指向一堵围墙。 毛顺接着说道:“这幽香之味就是从这墙后发出了。” 苻江走了过来,又闻了闻也点头说道:“的确,不过这墙后是何地啊?”说着就径直朝园子正门大步走去,毛顺毕竟年事已高,见到苻江疾走,忙领着两个侍卫也快步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了苻江,却见苻江站在一座宫门前不走了,而是仰着头看着宫门前的匾额发呆,毛顺喘着粗气也抬起头顺着苻江的目光看去,却见匾额之上写着三个大字:建始宫。(未完待续。)u
第一三七章 城郊凭吊 苻江本来在长乐宫中赏花,没想到却被一阵幽香引到了建始宫,苻江站在宫门外久久不动,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到了极,毛顺也知道自己一不心触到了陛下心中的伤痛之处,连忙跪在苻江近前叩首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千不该万不该带着陛下来到这个伤心之地……” 苻江朝毛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了。自己则不由自主的慢慢迈步走上了建始宫门前的台阶,两扇宫门紧闭着,苻江伸手摸了摸宫门上的铜环,却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哎!物是人非啊!”苻江自言自语的道。 “奴婢拜见陛下。”忽然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苻江身后传来,苻江转身看去,只见在台阶下跪着一名宫女。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苻江问道。 “回陛下,奴婢叫夏碧本是这建始宫中的宫女,只是郡,郡主薨殁后奴婢便到了永寿殿当差,今日到此是要到园中给花儿们浇水的。”原来这位宫女就是夏碧,此时夏碧起郡主不免又伤心起来,话之声也越来越。 “你一直是在郡主身边侍奉吗?”苻江又问到。 夏碧头道:“回陛下,奴婢一直侍奉在郡主左右,直,直到郡主那日……”夏碧实在不下去了。 苻江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夏碧,你起来吧,你陪朕到苻遥的宫中转转吧。” 推开尘封多日的宫门,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建始宫内部呈现在苻江的眼前,它熟悉是因为宫中的陈设与先前一模一样,尽管所有摆设家具上都落了灰,甚至有些角落还挂上了蛛网。但在苻江眼里,这里的角角落落似乎还能看到苻遥的身影和她甜甜的笑容。这里陌生是因为,如今的建始宫实在太安静了,这里再也听不到苻遥那如黄鹂吟唱般的笑声,这种安静让人心生恐怖,从内而外的感到一种凄凉。不知不觉夏碧又陪着苻江来到了后园,此处比起前边却是生机盎然,园中的草木花卉无拘无束的生长着,其中一大团紫色的花格外不同,而且苻江先前闻到的那一股幽香之味便是从这些紫色的花中散发出的。 “陛下。此话名为紫丁香,乃是郡主生前精心栽培的。”夏碧见苻江伫立在丁香花近前许久,便又解释道。 “哦,苻遥平日里不是最喜爱桃花吗?为何这园中似乎没有一株桃树啊?”苻江又轻声地问道。 “哎!郡主痴情太重,郡主曾对奴婢讲过,她世间再美的桃花也不及她心中那座桃园中的桃花。只是奴婢并不知道郡主所的桃园在何处。”夏碧又答道。 “哎”苻江又是一声长叹,然后用衣袖在脸颊上轻轻地拂过,好像是在拭去流下的泪水。苻江在园中有来回踱了几步,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问夏碧:“朕听遥妹就是在这园中离去的,是吗?” “陛下,您看。”夏碧用手指着这园中的亭,又继续道:“郡主连续昏迷了几日。可是就在云丞相回来那一日天快亮之时忽然醒了过来,精神也较以往好了许多,我们所有的人都很高兴,以为郡主是因为知道云丞相来看郡主。使病情有所缓解,后来郡主坚持要去园中赏梅,丞相心疼郡主便同意了。因为有丞相陪着郡主便让奴婢回宫煎茶,又过了许久,忽然听到了丞相的凄惨的呼唤声,奴婢们吓了一跳,等跑到园中才,才发现,郡主已经……”“呜呜呜”夏碧到了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再也不下去了。 苻江原本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到此刻再也无法控制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问道:“那后来呢?” 夏碧擦了擦眼泪又道:“后来,云丞相就一直抱着郡主很久很久,许多人都来劝慰,可是他就像根本听不到似的,只是反反复复嘟囔着‘我对不住你’……” 苻江不能在这个伤心之地再停留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苻江转身快步走出了建始宫。等在宫门外的总管毛顺并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苻江双眼红肿,一脸哀伤的走出来后,就猜到陛下定是因为来到故地睹物思人,又想起郡主了。于是毛顺迎了上去,轻声道:“陛下请保重御体,郡主已然仙逝,您可不能太过悲伤啊!” 苻江深吸了一口气,道:“毛顺,传朕的旨意,建始宫不能就这样荒废下去,今后此处的一切都还要与兰芝郡主在世之时一模一样。” “老奴,遵旨,老奴这就去办。”毛顺躬身领旨后就要退下。 “等等。”苻江又喊住了毛顺,然后又道:“你先别走,朕现在想到遥妹的墓前看看,你陪朕去吧。” 长安城郊四十里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寂静之地,一座新冢孤零零的伫立于此。苻江带着毛顺乘着一架轻便马车悄悄地来到了这里。苻江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面色凝重的下了马车,站在地上环顾四周,轻声自语道:“此地倒是安静,风景也算秀美。” “听,这个地方是云丞相亲自选的。”一边毛顺声道。 苻江了头朝苻遥的墓前走了过去,只见墓前的石板路上一尘不染,连一片落叶,一粒石子也都见不着,似乎有人专门打扫过的。 “此处有人守墓吗?”苻江问道。 “回陛下,按照祖例郡主殁后是不能入皇陵安葬的,只能新建坟冢,当然也不可能派专人看守。”毛顺答道。 苻江眉头微皱继续向前走去,来到苻遥墓前看到墓碑是一大块汉白玉的石碑,上面工整的书写着“大秦兰芝郡主之墓”。苻江对这字体太熟悉不过了,这是出自云孟之手。 苻江站在墓碑前,此时的心情又一次百感交集,回想起与妹妹苻遥从到大过往的一幕幕经历,眼泪又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苻江心知妹妹实在太苦,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却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日,便香消玉殒。而这一切他苻江又难辞其咎,若没有他对云孟的猜忌,没有他们君臣之间的不和与间隙,苻遥哪里会忧虑成疾,一病不起。心虐啊,真的是心虐。苻江想着想着不经意的一低头,却看到了在苻遥的墓碑下面有一大捧新鲜的桃花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故地重游 苻江这几日神情恍惚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每每午夜梦回,眼前一幕幕都是他与苻遥、云孟在王府时的片段,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就如同刚刚发生过的一般。~, 苻江知道自己心中的结唯有靠自己去解。他想出去走走,再待宫里非憋出病来不可,于是苻江起身找来一身便装,独自一人从宫城的小门走出了未央宫,这是苻江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没有了众星捧月,前呼后拥,也没有了香车骏马,黄罗伞盖,反而感觉浑身上下是一种久违的自在和轻松,也许是心念使然,苻江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处地方,曾经的东海王府如今的相府。 相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也没有府中下人,苻江站在门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要不要进去?进去后遇到云孟又该说些什么,有些话怎么解释……?”思前想后,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上去叩门。转身沿着府院的围墙往后转,来到了相府后门,想着“若是后门开着,只进去到桃园看上一眼便马上离开。”谁知后门也是闭着的。苻江给自己鼓了半天劲,还是将伸出去叩门的手又收了回来。“哎”苻江轻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吱呀”一声苻江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苻江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去果真相府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不一会儿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位老者,苻江认得这老者,心想“这不是原来王府看后门的那个老仆吗?”此时老仆也看到苻江了,不过一时没认出来,慢悠悠的问道:“这位贵人,您找谁啊?” “老人家难道你不认得我是谁了吗?”苻江轻声的问道,老仆又往前凑了凑,揉了揉眼仔细打量了一番。 “哎呀!您不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这回老仆认出眼前这位青年了,苻江那宽宽的脑门,奇长的双臂他可是认得的,连忙就要跪倒叩首。 苻江一把扶助老仆,另一只手又冲老仆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接着问道:“云丞相可在府中吗?” “回您的话,丞相在不在府中老奴也不清楚,只是我也多日未见过他了,要不老奴去找找看?” 苻江摇了摇头。又说道:“那倒不必了,我只是想进到府中,去桃园看看,行吗?” 老奴哪里敢说不行,连忙点头,于是将苻江从后门领入了相府后院。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亭台水榭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样苻江又平生出了几分感慨,当年就是在这里,云孟也是从后门进入了王府与他相见。这就是在这里,云孟和苻遥相识相认。只是这里原先的笑语欢声,高谈阔论,甚至是争执时的面红耳赤都已成为过去。真的是一切恍如隔世,也许再也寻找不回了。 不知不觉苻江走到了桃园,桃园月亮门外的那块木牌还在。尽管木牌上字迹的已经褪去了一些颜色,但那工整隽秀的字体却仍是苻遥当年一笔一划写下的,三四月的月份正是桃花盛放的时节,隔着桃园外的院墙就能看得到园中枝头一簇簇粉粉的桃花。“也不知道那桃树下的石桌凳是否还在?”苻江想着便进了桃园,此时桃园中的桃花比当年开的还要旺盛,满眼之中尽是一片片粉嫩,仔细看去枝头桃花形态各异,有的已经完全盛放,有的却是含苞欲滴,有的尽管即将凋谢,但谢幕前的一刻也似乎仍想展现最后的美丽,再看桃园地面上谁处可见薄薄的一层落地的花瓣,仿佛也在有意装点着园中的景象。“此处是遥妹生前最挂心的地方,当年她可是将王府中所有的桃树都移栽到了这里啊,也就是那株桃树下那一张绯红的笑脸与满园的桃花相映相衬。”身临其境,苻江好像在园中又找寻到了苻遥的倩影。当然,也正是在这园中树下,他与云孟谋划过安定天下的大计。 苻江继续朝桃园深处走去,看状况似乎那些石桌凳还在,可是……苻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进园之后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来桃园之中是还有他人的。只见正是在那石凳之上背对着苻江坐着一人,此人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披在脑后,只不过此人头发都已花白,看样子应该是个老者。苻江慢慢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只距此人五步之地,轻咳了一声,那人却没动,于是苻江张口客气的说道:“老先生,打扰了,不知此处主人何在啊?” 苻江话音一落,就见白发老者,缓缓的站了起来,又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苻江。 “哎呀!怎么会,会是你?”苻江大声惊呼道,满脸之上全都是惊讶之色。 让苻江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白发之人哪里是什么老者,而分明就是他那心结之人云景略。相比苻江的大惊失色,云孟却满脸恬静,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云孟见到苻江将手一拱躬身施了一礼。却未讲话,而苻江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站在当场。 “你来此作甚!”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打破了这园中尴尬的寂静,然后就从苻江身后走过二人挡在了云孟与苻江之间,恍惚中的苻江下意识的忙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面前二人一个身如铁塔,貌似天神,另一个英俊潇洒,好似白面书生,只不过这二人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苻江。面前二人苻江当然也是认识,正是曹奇与蒋英。苻江面色惨白,倒不是被曹奇、蒋英吓得,而是他弄不清楚为何云孟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主要的是他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再与云孟相见。苻江一时说不出话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曹奇却瞪着苻江说道:“你还来找云孟干什么,要不是你他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吗?若不是你郡主会忧心致死吗?不是你云孟会悲伤到一夜白头吗?”(未完待续。)u
第一三九章 苻江赔罪 “陛下,您别怪曹奇,他本就鲁莽不会讲话,不过我家兄长如今真的身体多有不适,您还是请回吧!”蒋英对着苻江抱拳说道,尽管语气较之曹奇好了很多,可是话里话外之意还是对苻江下了逐客令。+,说来也怪,要是放在平时谁敢与苻江这么讲话,那可是杀头之罪啊!可却不见苻江动怒,只见苻江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先生身体不好,可是要静心调养才是。” 说完苻江转身就要离开桃园,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云孟说道:“既然您大驾到了,还是请吃杯粗茶再走吧!” 苻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云孟,见到曹奇和蒋英已经站到了一旁,而云孟正朝着他做着一个请的手势。苻江只楞了一下,便下定决心,朝云孟走了过去。 云孟请苻江坐在石凳上,自己则坐在了苻江的对面,苻江坐下后往石桌上一看发现上面放着一幅画卷,画卷收起了一多半,好像是云孟刚才正在作画,苻江又仔细看了看画卷露出的部分,好像画的是个人像,应该是个女子,只是这个的女子的下巴为何看得如此熟悉? “等等,这画画的难道是……?”苻江脱口而出,因为这画上女子的下巴分明就是妹妹苻遥的。苻江颤抖着双手慢慢将画卷打开,果然画上女子正是兰芝郡主苻遥,画上的苻遥正站在一颗盛开着桃花的桃树之下,面露微笑,两颊微红,双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前方,此情此景不正是当年云孟初到王府时桃园之中苻遥在桃枝下的那一幕吗?“画的太像了,仿佛遥妹重生一般。”苻江看着画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双眼之中噙满了泪水。转头看着云孟问道:“先生,这幅画可否送与苻江?” 云孟将目光移向眼前的桃林。并没有说话。苻江见云孟不允,哀叹道:“我真的很思念遥妹,近来一连数日,遥妹的音容笑貌总是眼前耳边出现。”然后又看着画卷喃喃道:“遥妹啊,都是王兄对不起你,王兄对你有愧啊。”然后苻江忽然站起身,绕过石桌,来到云孟近前,对这云孟一拱手,神情黯然的说道:“今日不在朝堂。苻江也不是皇帝,我还是称您先生觉得舒服些。先生在上,前番苻江狂妄自大,迷失了心智,辜负了先生的一片赤胆忠心,也害了苻江心爱的妹妹,更令先生痛失爱人,苻江自知罪孽深重,只是我如今肩上还有大秦江山社稷以及无数黎民百姓的安危。无法自裁其罪,只能在此先向先生赔罪,以求心灵得到些许安宁,待他日江山平定。百姓安康,国家后继有人之时,苻江定会将之前所犯之罪一并受罚,自裁于天下。”说着躬身就要给云孟行大礼。 苻江身子刚弯下去。就有一双手将他扶助,苻江抬起头,眼前扶他之人正是满头花白的云孟。云孟此时也眼中含着热泪,凝视着早已泪流满面的苻江,苻江一把也将云孟的手臂紧紧地抓住,同样目不转睛的望着对面的云孟。二人又一次对视了许久,最后就见云孟突然仰起头大笑起来,接着苻江也是同样仰天大笑,笑声惊得园中的鸟儿四散飞走。 “这二人不是都疯掉了吧?”曹奇捅了捅身边的蒋英问道。 蒋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他们谁也没疯,谁也没傻,只是过去一个心念太重,另一个执念太深,如今他二人都经历生死离别,肝肠寸断之痛,应该已经大彻大悟了吧,这就叫一醉解千愁,一笑泯恩仇。” 曹奇一晃大脑袋说道:“乱七八槽。比当年我们庄上的教书先生讲的都乱,曹奇听不懂,我只管知道兄弟之间就得掏心窝子,不能藏着掖着,不然就是表面上再好那也是假的。”蒋英又是一笑,见此处已经无碍,又担心曹奇发起傻来,于是拉着曹奇悄悄的出了桃园。 一笑之下苻江与云孟之间的隔阂似乎全开,过去的一切不愉快与误会便都烟消云散了。有时想想人世间的事情也不就是如此吗?我们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上一遭,芸芸众生中绝大多数的人终生都不会相识,能与你擦肩而过已然就是一种缘分,而那些能与你发生交集的人又有多少?人际交往之中无非就是或友好,或敌视,或泠漠,亦或泛泛之类的关系,而往往能让你真的动容、动怒、动情的往往又是与你关系最为亲密、最为微妙的人们。我们都是凡人,凡人就会犯错,就会有误会。偏偏又是我们,不论是出于面子,还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往往自己心中渴望沟通,期冀被他人理解却没有勇气去捅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于是误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的变成了悔恨和遗憾,也许机会一旦错过,这一生就不会再有。对不住,各位看官,也许是故事接近尾声的缘故,作者也有越开越多的感触相与各位交流,您若是不喜欢,一笑而过即可。 在说苻江与云孟一场误会尽去后,除了仍然怀念已经故去的苻遥外,二人身心顿时得到了释放,特别是苻江,感觉到自己心中那个结一下子解开了,失去的魂魄又忽然找了回来、 他看着苻遥的画像深情的说道:“遥妹啊,遥妹,你真的不是凡人啊,你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就王兄与先生的生死之谊啊,相比于你,王兄我是何等的渺小。不过遥妹你放心,从今往后我苻江绝不会再做出有负先生之事,说出不敬先生之言。也请遥妹在天之灵保佑大秦、保佑先生。” 云孟也真的被苻江的诚心所打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陛下还请保重,郡主临终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君臣的关系,一个弱女子心胸如此宽广,我等堂堂七尺男儿却那么矫情做作,实在令人汗颜啊。此番经历之后,云孟也在自省,城池在坚固也只是外在,若是内部不和有了间隙,一样会不攻自破。要想不被他人利用,唯有坦坦荡荡。”(未完待续。)u
第一四〇章 相逢一笑 苻遥之死极大的触动了秦帝苻江,让他在悲痛之时又重新审视了自己,找回了本真,面对内外复杂多变的情况,苻江彻底知道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云孟这个既臣既友的人,因为这个人已与他,与大秦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同样,云孟再一次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之后,对人生,对真情,更对得失有了新的认识。云孟觉得正是因为他对苻江有所保留再回给了一些别有用心之徒以可乘之机,也才使自己永远的失去了苻遥,苻遥的死让云孟陷入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之中,也成为继殷浩远含恨而亡后,对云孟的又一次沉重打击,曾几何时云孟根本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不停的质问自己为何会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执念而忽视了真情的存在,云孟将自己视为伤害苻遥的元凶,在这样的愁苦悲伤之下,云孟才会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苻遥逝去后的每一日,云孟都会独自徒步到长安城郊的郡主冢去,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有时会一直沉默,有时又会自言自语好像是在与苻遥交谈似的,这也使得云孟有机会重新认真思考了眼前的一切,与当年殷渊墓前之时情形不同,云孟很清楚的知道他绝不等就这样半途而废,一来他曾经答应过苻江的事情并未完全实现;二来他也答应过苻遥就更不能自暴自弃。至于曾经的那些所谓冤与屈,仇与恨,斯人既然已逝,再去追究还有何意义,是非公道自有后人评说。后来云孟在苻遥墓前起誓,待他助苻江完成心愿后便会辞去官职,就在苻遥墓旁盖一所茅庐****夜夜与其相伴。 不过今日苻江能来云孟并没有想到,尤其是苻江态度的变化让云孟下定了决心就在桃园之中将他的身世彻底告诉苻江。云孟请苻江重新坐下,又给苻江倒了杯茶,然后对苻江拱手说道:“先前臣的确有一些事情对陛下有所隐瞒。臣这些日子也反复思量,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才使得陛下对臣有了误解,既然陛下对臣不弃,仍能信任如初,臣也绝不能再继续对陛下隐瞒。” 苻江听云孟这么说,将刚刚拿起的茶杯又放在了桌上,问道:“丞相,你说的是你与桓原的关系吧?”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我与桓原的关系的确复杂,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若是陛下愿意听臣便讲给陛下。” 苻江也点了点头,有招呼云孟坐在一旁,然后说道:“既然丞相想说,那朕便洗耳恭听。” 云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与大晋名臣桓原的的确确有师徒之情,他对我也的的确确有过救命之恩……”接着云孟就将自己年少之时如何得到桓原指引,又被其相救,再到传授宝典。一直到后来结识殷渊,受人利用等等过往之事详详细细的对苻江述说了一遍。 “说到底桓原既对我有恩也与我有怨,不过据说这一切又都是他故意的安排,当年的我看不惯他的种种做法。认为那都是些小人伎俩而并非君子所为,比如他利用我的无知去接近拉拢殷渊,他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再如他手握兵权操纵朝廷等等……”云孟没有再说下去。又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那么,丞相如今是否还恨桓原呢?”苻江又问道, “哎!不瞒陛下。我对他的情感实际上很复杂,不管他对我怎样,是否真的是要利用与我?但毕竟师徒一场,这是无法改变之事,再说如今桓原已逝,我也在想还追寻这一切是否还有意义,难道弄清是非黑白后那些屈死之人还能复生吗?云孟真的很矛盾,不过陛下请放心,当年云某在桃园中承诺陛下之事决不会食言。”云孟说道。 苻江听完云孟的讲述后感慨万千,说道:“原来丞相心中埋藏着这么一段经历,也确实复杂,并非常人能够理解,怪不得丞相以前不愿提及呢?不过……不过先前有一封桓原写给丞相的书信被慕容霸得到后又呈于朕,朕原先也并不认为那信是真,不过如今丞相这么一说那信是桓原亲笔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了。” 云孟略有思索后点了点头,问道:”关于此信臣倒是也略有耳闻,不过这书信如今可在陛下手中?” 苻江想了想又说道:“朕记得因为这封信只是一份普通的家信,内容无非都是思念师徒之情之类的文字,故而朕当时也并未太在意,后来便将信又给了慕容霸,那信应该还在他手中吧?” 云孟没说话,心中却在暗想“又是那个慕容霸,即便我不能将你铲除,也必须把你牢牢地盯住,免得你上蹿下跳祸国殃民。” “今日能与丞相说开一切,消除了君臣彼此的误会,朕的确不虚此行,这也要感谢遥妹啊!”苻江又看了看那幅画卷,接着又说道:“朕听李威等人说,丞相身体有恙,怎么如今是否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臣之病痛来自于心,世间并无药可解,只需心来医啊?”云孟略带伤感的说道,苻江听后脸上尴尬一笑。 云孟看出了苻江的心思,便解释道:“陛下莫要误会,臣之心病与陛下无关,正如陛下方才所言,臣与陛下只是相互有些误会,既然已解当然也就再无障碍,臣所说之心病根在微臣心中,其他人是帮不了的。不过臣明日就可上朝,到时陛下有何差遣可以尽管吩咐。” 至于其他的苻江没有再问下去,又坐了一会儿,苻江离开了桃园,临别时云孟将那幅苻遥的画像送给了苻江。 送走苻江后,蒋英、曹奇又来找到云孟,见云孟正在将官服换在身上,蒋英上前一边帮着云孟整理官服一边问道:“兄长这是要去做什么?难道立刻就要为那糊涂皇帝办事去吗?” 云孟扭过头朝蒋英微微一笑说道:“为兄既然已经说出去的话又哪里能够食言,再说我也不能有负郡主之托啊。不过眼下倒不是去办什么公差,而是要你与曹奇陪我去一趟宾都侯府。”(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四处开花(一) 宾都侯府,慕容霸正在府中大排筵宴,应邀之人几乎都是原燕国元老重臣,当然燕王慕容暐也在受邀宾客之中,慕容霸这么做难道不担心苻江起疑吗?狡猾多端的慕容霸哪能会给人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在此之前他以为主上分忧之名,向苻江献策,说由他出面来笼络原燕国群臣,以宣扬陛下仁德,使其更好地为大秦效力。慕容霸这么说苻江当然愿意,有哪里能反对之理,故而应允了。不过这只是慕容霸掩人耳目的伎俩罢了,原燕国御史大夫刘兰在邺城降秦后曾找到慕容霸,对其讲过一段话“吴王殿下德行高远,却遭无妄之运,时运不济而被迫背井离乡。然殿下霸王之才,怎能甘心屈居他人之下,殿下应以仁慈收纳旧臣之胄,以成为山之功,而图复国大业矣。”,刘兰这段话给了慕容霸以极大的提示,让他认识到单凭自己单打独斗是万万难以实现心中的那个大业的,眼下最好的资源就是燕国的那些遗老遗少,不论他们曾经是否与自己有过过节或是恩怨,在复国大业面前都应该暂时放到一边,必须广为联络形成势力才能逐步渗透,也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想通了这一点,慕容霸立刻着手实施计划,于是便有了今日的酒宴。 此时慕容霸正端着酒樽与刘兰等人窃窃私语商量着下一步的算计,忽然侯府的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到慕容霸正与贵客议事也不敢直接打断,但事情又实在紧急,只能手足无措的一个劲儿的原地打转,慕容霸正好抬起头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疑惑的问道:“好个奴才,不在一旁伺候宾客,却在这里作甚?” “侯。侯爷,大事不好了!”侯府下人忙惊慌地说道。 慕容霸一愣将手中酒樽放下,问道:“快说!究竟出了何事?” 下人答道:“侯爷,丞,丞相来了。” “哪个丞相?”慕容霸也有些吃惊的问道。 “还有哪个,就是云丞相啊!”下人又说道。 “啊?他,他怎么会来……?”慕容霸大惊失色自言自语道。 “我为何不能来啊,没想到宾都侯府竟是如此热闹?”一个让慕容霸既熟悉又惧怕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云孟不请自入了。 慕容霸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转头朝着云孟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见之下果然看到云孟正在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云孟一身官服,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员战将满身的戎装,其中一人慕容霸认得那正是小奉先蒋英,再看向云孟面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头发变成了花白,不过满脸的威严可是丝毫未减。 云孟的突然出现也把慕容霸请来的这些宾客吓得够呛,毕竟他们心虚在先,有几个胆子小的更是趁机溜之大吉。其中就有燕王慕容暐。现场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云孟朝四周看了看,冷笑着说道:“这人到的可真是够齐的啊,怎么各位是在此缅怀故国吗?还是再商议什么惊天大事啊?” “不不不。这,这个,丞相误会,丞相误会。今日宴请原大燕群臣乃是慕容侯爷遵旨而行,并非私宴,说到底也属公事啊!”慕容霸惊魂未定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孟。倒是他身后的刘兰相对镇定,赶忙出来为慕容霸解围。 云孟斜眼看着刘兰,冷冷的问道:“阁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国大儒,所谓名士刘兰吧?怎么?如今名士也流落至甘为他人掮客之勾当了吗?难道刘先生的所谓清高,所谓名节都已扫地了吗?” “你,你,哼……”云孟几句话将刘兰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刘兰一会袖子扭头离开了侯府,临走时居然都没有与慕容霸打招呼。 云孟又看了看四下的其他人,高声说道:“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乃是因为一件案子牵扯到慕容侯爷,故而本官是专门来此问案的,怎么样,各位是留下来做个旁证呢还是回避一下呢?”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听云孟这么一说,谁还愿意再搅这浑水,于是作鸟兽散,纷纷告辞离开。 而慕容霸此时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依然是嘴巴张的老大,直勾勾的看着云孟。云孟往前走了几,直接坐到到了大厅的主位上,轻轻一拍桌子,朝还呆站在一侧的慕容霸喝道:“嘟!慕容霸,你可知罪?” 慕容霸一激灵,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故作镇定的说道:“云丞相官大势威,慕容霸自认为为人谨慎,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何时又能谈得上有罪?云丞相可莫要无中生有啊。” “哼哼,好个牙尖嘴利,不过,慕容霸你且放心,这件案子有当今陛下作证,你休想脱得干系。”云孟冷笑的说道。 慕容霸听到这里惊得腿肚子发软,险些帅到,脑子中开始快速的回想这段日子自己是否得罪过谁,惹过苻江生气。心想“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朝堂之上我欲取他的相位,云孟今日就来兴师问罪了,不对啊?说什么苻江也不可能因为此事就治了我的罪啊?” 云孟看着下面眼珠转来转去的慕容霸,又一拍桌子说道:“慕容霸你也用不着再费尽心思,本官来告诉你身犯何罪?你且听好了,看看本官究竟冤枉没有冤枉与你?”慕容霸又是一愣,慢慢的降头抬起,一脸狐疑的看向云孟,云孟接着说道:“慕容霸你私扣朝廷重臣信函所为何罪啊?你也不用狡辩,本官方才已经说过了,当今陛下已经指正与你,你若不认尽管到御前与陛下理论,不过若是那样的话,慕容霸,你所犯之罪似乎有增了一条吧?” “这,这个,那个……”慕容霸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心里这个气啊,心想“苻江啊苻江,你怎么会将我出卖了,难道是如今用不着我了,就来了个丢车保帅。” “这个,那个什么?是就是,有就是有,丞相问话哪容得你吞吞吐吐。”慕容霸正想着一声霹雳般的喊声,将慕容霸彻底惊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四处开花(二) 回到相府后,曹奇和蒋英还再笑谈着刚才慕容霸的丑态,曹奇咧着大嘴笑道:“都说慕容霸是什么大燕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还说他谋略过人什么的,可今日一见,居然被我一声大喝吓得直接翻到,真是好笑,好笑啊!” 蒋英拍了一下曹奇说道:“瞧你大话说的,其实慕容霸不是被你那一声吼吓倒的,而是被他自己吓坏了的啊?” “咦?你讲话绕来绕去,究竟何意,说来听听。”曹奇疑问道。 蒋英叹了口气,感叹道:“要说这人啊,就不能心藏阴暗,否则不论你是多大的英雄好汉都会被自己的心鬼吓到,慕容霸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总要去琢磨着如何害人,如何夺权,到头来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曹奇又说道:“不过慕容霸这回被云孟连唬带吓,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敢再跳出来捣乱了吧?” 云孟手中拿着从慕容霸哪里取回的桓原书信,又听到蒋英和曹奇的议论,心中反问自己”难道慕容霸真会就此收手吗?今天逼迫之下慕容霸尽管低了头,但是他眼神出卖了他,他也绝非是个知难而退之人,这更证明了他的野心之大,因为往往人的野心越大忍耐力也会越大。”原来云孟在慕容霸面前步步紧逼,使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乖乖就范,承认其拿了书信,但却一口否认使他有意扣留。然后慕容霸将书信取出,双手递还给了云孟。云孟接过书信,瞟了一眼,对慕容霸只说了一句“今后希望慕容侯爷安分守己,莫要再生是非,否则只要云某一息尚在便会死死地盯住你。”而后带着蒋英、曹奇扬长而去。 这一夜云孟整夜未眠,因为云孟答应苻江明日他要上朝理政。今晚他必须要将这一段以来未看过的公文和奏折都得仔仔细细的看阅一遍,然后从中寻出解决之法。于是云孟立刻差蒋英到尚书府将近来所有公文都去取了回来。老尚书吕略阳这几日也因为云孟抱恙而临时替云孟处理其各种政务来,吕略阳年近七旬本来已经很少过问朝政了,如今无奈之下已忙的焦头烂额,忽然得知云孟已经无碍了,兴奋地老头子连胡子都颤抖起来。吕略阳深知,如今的大秦可以说一刻也离不了云孟,若是云孟再不出山,就怕局面会越来越混乱。老尚书一边命人将公文奏章送到相府,一边又差人到李威、梁平老等人府上将云孟出山的消息也传递过去。一时间长安城中尽知云丞相又要重新主持大局,朝野上下正气又回。 第二日,未央宫太极殿,今日早朝要说与以往并无不同,但上至秦帝苻江下至文武群臣人人脸上带着一副久违的笑容,苻江高高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殿下文武百官,目光扫过站在人群首位的云孟,心中感觉到特别踏实。前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苻江首先问道:“诸位卿家,有何本章尽管奏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苻江与群臣一同看去,出班之人正是丞相云孟。 苻江看向云孟微笑的问道:“丞相痊愈复出又能主持大局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丞相大病初愈不可太过辛劳啊!却不知丞相可有何事呢?”苻江的语气极为恭敬客气。 云孟躬身施了一礼,拱手说道:“陛下对臣之关心,令臣感激涕零。如今我朝雄踞北方,疆域辽阔。州府郡县星罗棋布,各族百姓和睦相处,一切都处于蒸蒸日上之时。而此时却也是朝廷用人的关键之时,军政事务日益繁多各地公文多如牛毛,且又有四周群狼滋扰不断。面对如此纷繁,臣安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会有负皇恩啊!至于区区小恙,臣已无碍,陛下尽可放心。” “嗯!那就好,丞相忧国忧民堪称楷模。”苻江点头赞道。 接着云孟又说道:“内政诸事臣已草拟了一份奏章,其中各地官员轮换,贤达举荐及赋税徭役等事据已安排详细,只要有尚书府依例逐项推行即可……” “等等,丞相安排得如此周详朕当然很是满意,只是听丞相话外之音似乎是在交待什么,莫非丞相又要……?”苻江听云孟所奏诸事越来越像在安顿好一切就要离去的架势,生怕云孟又变了卦,故而打断了云孟急迫的问道。 李威等人也看向云孟,眼神之中也略带担忧之色。云孟微微一笑又一拱手说道:“陛下多虑了,臣既然肩负丞相之任有安能不负丞相之责呢?臣打算将内务诸事安顿清楚,又有陛下在京坐镇,臣也好领兵再次出征以为陛下分忧啊!” 苻江一听云孟这么说一下子站了起来,又连连摆手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丞相身体刚刚康复,怎能又受行军颠簸之苦,我大秦如今战将千员,熟读兵法者也不再少数,怎可再劳丞相亲征呢?” 云孟又是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请坐,容臣详禀。”苻江于是又退回王座之上,云孟继续说道:“如今天下诸侯鼎力之势也彻底改变,我大秦雄霸北方与江南大晋划江而治,可谓势均力敌,而且这种形势在短时间内不会改变。那么哪一方在日后能更胜一筹变成了今后谁来统一四海的关键。盖观大秦版图被至辽东东到大海,南抵长江北依大漠,唯独西南之地仍有梗阻不畅,至于此地情况如何陛下与各位大人亦应清楚。先说仇池与凉尽管这两个小国早先臣服于大秦,但其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心,据臣所知就在我朝大军伐燕之时,这两国纷纷向晋廷示好意图得到晋廷庇护,接着又趁我朝无暇顾及之时,兴兵犯我边境,尽管他们国力弱小,只是依仗地处边远故而能够苟且多年,也许会有人认为这不足为惧,然若是他二国成为大晋犯我之策应和扰兵之计,那还要不要多加重视呢?”(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四处开花(三) 云孟朝堂之上一番分析后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这些观点是苻江以及李威等人没有想到的,苻江感慨道:“朕听了丞相之言真如醍醐灌顶一般,这么说那梁州刺史杨广兴兵作态也绝非是单纯的向晋廷表忠了吧?其应该是有意为之,要莫是与陇西之敌相互配合,以为晋军犯我试探虚实,对吗?”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圣明,微臣分析其中玄机也应该大致如此。” “陛下,若非是云丞相慧眼如炬,何人又能拨开重重迷雾呢?不过如今大晋朝政大权全在谢家掌握之中,谢家中又以谢平最为足智多谋,老臣觉得能想出此等诡计之人应该非谢平莫属,有景略在,我大秦倒不怕他谢平,只是有何办法才能破了他这一局呢?”李威出班焦急的说道。 “哎呀,李公啊李公,难道你比我吕老头还糊涂吗?既然景略能想到此处,那也说明他也有了万全之策啊!我说的对吗,云丞相?”老尚书吕略阳难得上朝,也出班说道。 “对,丞相方才说要带兵出征莫非便是与此有关?只是这目标众多,咱们先拿哪一个下手呢?”苻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有不完全明白,故而又问道。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微臣之策并非徐图渐进,乃是四处开花之策也。” “哦?丞相果然与众不同,难道丞相是要多管齐下,同时出兵吗?”苻江又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正是此意。臣拟请陛下下旨兵发三路,一路出兵清水直去仇池,另一路奔西南之地直去梁、益二州,再一路取河西占凉州,三路大军同时开进,一可断了三地呼应之妄念。二则令大晋无暇顾及,应接不暇。三则彻底消除了我大秦外围隐患,亦可为陛下占了梁、益二州富庶之地,可谓一举三得也。”云孟说道。 苻江听后大喜,感慨道:“丞相之策高瞻远瞩,可以说为我大秦社稷千秋万代奠下了基石。朕能想到,从此以后北方之地真正的尽归我大秦,这是大秦列祖列宗想而却无法实现的宏图大愿啊!”众臣也都是同样的感慨,都纷纷议论和称赞云孟的远见。“不过,丞相又要亲征朕确实于心不忍。难道真的就不能另派他人吗?”苻江又关心云孟问道。 云孟拱手微笑说道:“陛下,臣真的已无大碍。三路出兵仇池、梁、益臣心中已有领兵人选,唯有要取凉州张氏必须要先由臣亲自出马,清除摆在我军之前的一个障碍后,剩下便可长驱直入了。故而臣必须要走一趟。” 云孟所指的那个障碍是指盘踞在略阳的李严,李严原为凉将,后趁大凉张氏内乱之际拥兵自立,占据枹罕。李严生性多疑,摇摆不定。极爱见风使舵。其起初自称晋臣,收拢了部分人心,但又由于枹罕本属凉地,李严为了自保。又向大凉张氏称臣,后来李严见大秦逐渐强大,于是其重新寻找靠山,便放弃了大凉转投了苻江。不久前。扬武将军姚苌帐下英威将军敛其带了本部五千兵马潜逃,投奔了李严,这使得李严势力进一步壮大。而李严竟然自不量力自封为王,这些苻江当然也是知道的。 “臣也是昨夜翻阅公文时才刚刚得知,凉王张天锡已亲率大军气势汹汹杀向略阳,张氏兴兵名为征讨叛臣李严,实则是其盯上了略阳之地,以为日后扩张打下基础。人所众知,略阳乃是陇右重镇,关陇门户,谁能占据此地,便可扼住河西与内地联系之咽喉,故而意义非同一般。那么,既然张天锡已然蠢蠢欲动,那我大秦哪里又能坐失良机,张天锡打出的是讨伐叛臣之号,那么我们便打出救援李严之旗。那张天锡若是懂得审时度势,悄然退去,那么我军便先取略阳,后灭凉州。相反他若不识时务,那我军便有了兴兵之名,直接对上张天锡,一举而下倒也省事了。”云孟又补充说道。 苻江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丞相果然是高啊!好一个假道灭虢之计,既出师有名,又能一石二鸟。没想到丞相虽身不在庙堂,确实已经运筹帷幄了啊!”于是苻江当朝拍板,准了云孟一应之奏。 一场朝会下来,不知不觉居然到了午时,苻江好久没有感觉到如此畅快淋漓了,居然用了一个上午不但解决了先前所有的疑难,而且云孟还在自己和群臣眼前谋划了一幅令人激动的壮阔之景,苻江下朝后感觉一身轻松,脸上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旁毛顺见了也陪着笑说道:“陛下今日的气色真是好,神采奕奕,就连讲话都声似洪钟一般啊!看来陛下心中忧愁都已去的一干二净了。” 苻江有感慨地说到:“是啊,朕一连几日的忧虑一下子都没了,要是没有丞相在,朕真的也是无计可施啊!”毛顺不住的点头,“对了,今日难得朕这么高兴,去,将慕容霸传来,让他陪朕对弈几局,朕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放松过了。”苻江一脸轻松的说道。 “这个……?陛下,慕容侯爷好像今日没有上朝啊。”毛顺略显为难的说道。 “是吗?”苻江也是很纳闷。回想刚才朝堂之上,确实是没有见到慕容霸的影子。“这倒是有些反常,慕容霸很少缺席朝会的,而且最近也不像刚到大秦时的低调,很热衷于讨论军政事务,况且是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却未到,难道是怕与丞相见面,有意回避不成?”苻江心中琢磨着,毛顺见苻江之状,便附在苻江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苻江听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丞相手段真是厉害,慕容霸今后恐怕是会一直躲着丞相了。” 又七日后,云孟上书苻江,出征诸事已然准备得当,向苻江请命于三日后开拔,同时云孟又向苻江建议他走后仍由老尚书吕略阳代行丞相之职。苻江当即同意,于是由云孟统陇西太守姜恒,南安太守邵强,扬武将军姚苌,李忠将军彭越,建越将军蒋英和虎威将军曹奇,领兵五万兵进略阳,又命西县侯苻雅统益州刺史万通,射身校尉徐成等,领兵五万出兵鹫峡,直取仇池,再命梁州刺史杨安,益州刺史王统,前禁将军毛禁领兵五万出汉川,直取梁益。(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四处开花(四) 略阳位于秦岭南麓,始建县于汉,以其“用武之地曰略,治在象山之南曰阳”故而得名略阳,因其位置的特殊,地处咽喉之地乃是汉中之西大门,历朝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頂∽↗∽↗∽↗,..要起渊源,略阳还是氐人发源聚居地之一,如尚书吕略阳就是略阳氐人的杰出代表。 李严自称王后便将老巢由枹罕迁到了略阳,一是看中了略阳的地理位置,四通八达,水旱两路便利。二是以内略阳处于高山峡谷之中,其境内水系极为丰富,有“一江十河”之称,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不过李严来到略阳后似乎他的不顺心也就从此开始了,本来按照李严算计只要他占据了略阳这一要地后,不论秦、凉还是晋都会重视他的作用,也都会极力拉拢与他,倒是三者必然会因此起了争执,到时他只管坐山观虎斗,谁的力量强他便投靠于谁,顺便也可捡些便宜,这样就不需要再像从前那般在夹缝中求生存了。不过似乎事实上的情况并不像李严想象中的那样,首先是大凉张氏的反应很激烈,凉王张天锡居然亲率数万大军前来讨伐。接着就是大秦的反应竟然与张天锡极为相似,而且是由秦相云孟亲统大队人马来者不善直逼略阳。只是晋廷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得知大凉发兵的消息后,李严曾派出使臣向大晋求救。只不过至今不但他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回来,而且也没有大晋出兵的任何消息。李严哪里知道,云孟一招四处开花已经使胆怕事的晋帝司马于慌张不已,以为苻江将要对大晋用兵,于是紧急将荆州、江州等地驻军调至建康附近协防京畿守卫,哪里还顾得上远在西北的李严。 此时李严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便找来他的陇西同乡军师盖涛,别看李严疑心极重但对盖涛却甚为信任。言听计从,李严的很多决定都与这个盖涛有关,盖涛长得其貌不扬,满头黄发,双眼暴突,骨瘦如材弓腰驼背,未曾话总不由自主的抽抽鼻子。 李严将自己的困惑向盖涛了一遍,又道:“若是还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等到凉、秦两面大军一到,吾必亡矣!” “那倒未必。”盖涛听后了一句。 李严一听盖涛似乎是有办法。便兴奋的问道:“盖兄若有妙计快快来。” 盖涛抽了抽鼻子,将死鱼眼转了三转,道:“大王莫慌,东西两面杀兵将至确是事实,也如大王所忧,两面受敌与我军不利,不过大王可知这两国兵马的真正来意吗?” “来意?这不明摆着吗?一是觉得本王自立他们都看不顺眼,二来当然是盯上我这河湟之地了吗?”李严答道。 盖涛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 李严眼睛一眯,用疑惑的神情看着盖涛,又问道:“那盖兄有何高见呢?” 盖涛继续抽了抽鼻子,不紧不慢的道:“若是那张天锡气势汹汹前来是因为此意的话。可那大秦丞相云孟景略的胃口可不仅仅如此,区区略阳还不能满足于他。” “盖兄是,那云孟如此兴师动众目的是为了张天锡?”李严问道。 盖涛又了头,“不过。知道这些又有何用,还不是死的更快吗?”李严无奈的道。 盖涛抽了抽鼻子一笑道:“大王,盖某若是没有应对之策。怎敢在大王面前妄言?盖某就是要利用秦军这一,若能让秦、凉交起手来,一可保略阳无忧,二可大王诸侯之位可就坐稳了。” “是吗?究竟要如何如何去做才能化险为夷?”李严急切的问道。盖涛则一个劲儿的抽搐着鼻子,大笑道:“大王,且听我慢慢道来……” 再凉王张天锡自亲征后,马不停蹄,大军直奔略阳,就是要将李严这个叛臣一举铲除,另外亦可将整个陇西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张天锡分别派出前将军杨进发金城,征东将军常据进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进发白土,自己统领三万人驻扎在仓松,用以讨伐李严。 这日张天锡正在大帐之中与众将商议如何拿下略阳城,忽然有兵丁来报,略阳李严遣使来见大王。张天锡抬起头一脸不屑的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李严怕了,要来请降不成?”然后一挥手命略阳来使进帐回话。 不一会儿就见帐外走进一人,其丑无比,一头黄发,双眼暴突,弓腰驼背。张天赐看见此人就不舒服,来人见了张天锡,躬身行礼道:“在下盖涛见过凉王大驾。” “你就是李严派来之人?是不是李严见到孤的数万大军心惊胆战了,派你来向孤谢罪请降的?”张天锡冷冷的问道。 盖涛微微一笑,抽了抽鼻子道:“大王真会笑,我家主公何罪之有为何要向大王请罪啊?” “什么?大胆!李严庶子,有胆量自立为王,却无胆量承认,难道他让你这个丑鬼是来送死的吗?你要是没有事情便滚回去,孤王可不想脏了我的钢刀。”帐中两旁武士就要将盖涛轰出去,盖涛却是不住的仰天大笑。 张天锡一愣,问道:“等等,你何故发笑?” 盖涛摇摇头道:“在下笑大王为何如此糊涂,我家主公好心好意派盖涛前来报信,大王却要进我轰出去,难道不可笑吗?” “你什么,李严让你来报信,报的何信?快讲。”张天锡不耐烦的追问道。 盖涛又抽了抽鼻子道:“看来大王兵发略阳只是为了区区一地,这种眼光较之秦相云孟可是差远了啊!大王是否已知那秦军数万人马也即将到达?大王又可知道云孟来战又是何意啊?” “哼!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这一切都怪李严骑墙而居,左摇右摆忽而事秦忽而又投靠大凉,这下犯了众怒,孤王倒要看看李严如何收场。”张天锡怒骂道。 盖涛听后又是一阵大笑,笑的张天锡直发毛,恨不得将其乱刃分尸,盖涛笑后,又道:“大王啊大王,看来您是真糊涂啊!那云孟大军来此为的可不是略阳之地,他是要吞了大王的大凉啊!”(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四处开花(五) 盖涛来见张天锡讲明来意后,张天锡心中暗惊但仍未露声色,沉思了片刻后,说道:“空口无凭,谁知道你之言语是真是假,依孤王看这无非又是李严想将战火转移的缓兵之计,对不对?” 盖涛被张天锡这几句话吓了一跳,心想“人们竟说这张天锡昏庸无脑又妄自尊大,为何我之妙计今日就被他这么轻易的识破了不成?”盖涛抽着鼻子,眼珠一转,说道:“大王可曾听说过敛其此人吗?” “敛其,敛其,对此人应该是大秦扬武将军姚苌帐下部将,听说此人骁勇异常,无人可敌。∏∈∏∈,”张天锡说道。 “大王说得极对,敛其在秦军中官拜英威将军,不过此人本就是略阳人氏,因不满苻江和云孟治军苛严,故而带了本部五千兵马投奔了我家主公,更重的是敛其还带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那便是苻江和云孟一直在厉兵秣马,等待时机,一举吞并大凉和仇池。而此次云孟数万大军卷土而来便是印证了敛其之言非虚也。”盖涛又说道。 “敛其他真是这么讲的?”张天锡问道,这回他真的信了,因为张天锡刚收到消息秦军五万大军正在与仇池杨篡在鹫峡交战。 盖涛看出了张天锡的心思,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所谓‘唇亡齿寒’略阳之地乃陇西咽喉,若是略阳被秦军攻破,那么接下来大凉之前再无遮挡,秦军势如破竹,大凉亦不保矣。”盖涛这几句话说得张天锡心惊肉跳,一时间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盖涛斜眼看着,心想“这回张天锡已完全中计,就看他下一步的举动了。” 长安至略阳不远不近,大约七八百里的距离。若是三军疾驰只消三日便可抵进略阳城,不过云孟却未让大军加快行进,反而下令大队将步伐减慢,每日行军不得超过百里,否则违令者将军法处置。众将生疑却又不敢多问,知道蒋英与丞相关系甚密,便在私下拜托蒋英去询问云孟。蒋英心中其实也搞不懂云孟的用意,于是便在中途安营休息后来见云孟,进到帐中见到云孟正斜靠在软榻上观书,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毫无从前行军打仗时的紧张和严肃。 “哟,是贤弟来了,快快请坐。”蒋英还为眼前的一幕而疑惑不解之时,云孟倒先看到蒋英了,于是便招呼蒋英过来。 蒋英楞了一下,马上笑着说道:“兄长真是好雅兴啊!在读何书呢?” 云孟一边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旁,一边说道:“这裴頠《辩才论》真是本好书,其所谓才性见解可唯独到,当年殷兄送我那本还没来得及读。可惜却遗留在了大晋,好不容易又得到这本,今后可得随身带着不能再丢了啊。” 蒋英没说话,心想“兄长如此超脱。真是令人看不透啊!” 云孟见蒋英若有所思,便笑着问道:“贤弟怎么了,为何眼神中似乎带着迷惘之色呢?” 蒋英这才憨憨一笑说道:“兄长莫怪,小弟前来。也是受营中众将委托,大家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兄长。” 云孟又是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想问。为何为兄让大军行进如此缓慢,是吗?” “是啊,既然大军是要取略阳,而且张天锡也在同时兵进,此时贵在神速,何人抢得先机便是占据了有利啊,为何兄长偏偏此时下令让队伍不快反慢啊?”蒋英又问道。 云孟慢慢站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说道:“贤弟,你说现在这几方谁最着急啊?” 蒋英被问得糊里糊涂,摇了摇头。 云孟继续说道:“如今最急的应该是李严,你想,东西两边加起来有十数万人马铺天盖地直逼略阳,他李严就是插翅也难逃啊,李严不急还能谁急?而李严生性多疑,又素以骑墙摇摆闻名,你说这时他又会怎样呢?” “这个吗?难道李严还想左右逢源,于夹缝中得利吗?”蒋英似乎听明白了一点,于是说道。 云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贤弟越来越老成了,看来足可以独当一面了,的确,此时李严势必会在凉、秦之间来回斡旋,而且他专擅长此道。为兄还听说,李严帐下有一军事姓盖名涛,此人心思诡异,极具察言观色之能,善于捕捉人的意图,李严对此人也极为信任,很多计谋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而兄长这么做就是想让李严和他那个军师捉摸不透那个我军意图,打他个措手不及,对吗?”蒋英越来越明白云孟的心思了,兴奋的问道。 云孟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贤弟大才,他日定成气候。” 兄弟二人正说着,就见中军快步来报,说大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李严之特使,姓盖名涛,有急事求见丞相。云孟与蒋英对视一番,笑道:“贤弟,说曹操到曹操便到了。”然后一挥手命中军将来人绑了来见。 然后云孟一转身重新坐在软榻之上,又是半躺半坐的读起书来,蒋英不知兄长之意,便侧身站到了一旁。不一会儿几名兵士五花大绑押进来一人,一把将其推着跪倒在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盖涛,说起来这盖涛也真够辛苦,往来数百里刚从凉军大营出来,便又马不停蹄来到秦营,刚报上名等着回信,谁知被几名秦军大汉摁住就给绑了,盖涛本就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这一番折腾后帽冠也丢了,衣袍也乱了,又被吓得不轻,一脸狼狈之像。此时再被一推一摔,差点背过气去。 “下跪何人啊?”盖涛听到有人问他,便费力的抬起头,透出眼前凌乱的发髻向上看去,却见大帐之中有一人正斜躺在软榻上看着一本书,只是书挡住了这人的面容,再往旁边看,有一员白面将军正站在一侧。“想必问话之人就是榻上这位。”盖涛暗想。 于是盖涛咳了几声,喘了喘气说道:“在下乃是略阳李公帐下军师……” “住口,好个凉军细作,竟敢在此蒙骗本丞相,来呀,将此贼拖将出去,砍了。”云孟将手中的书一合厉声喝道。 左右兵士领命拖着盖涛就往外走,吓得盖涛哭爹喊娘,大呼道:“误会,误会,我真是略阳来的啊!”(未完待续。)u
第一四六章 四处开花(六) 盖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到了秦军大营会被当做奸细,眼看就要被拖到帐外砍了,也顾不得形象,不住的哀嚎,高喊“误会,误会。” 云孟叫住兵士,问道:“你误会,有何凭据?” 盖涛一个劲的叩首,颤抖的身子道:“丞相饶命,饶命啊,人真的是李严帐下军师盖涛,今日求见丞相是奉李严之命来向丞相求救,人怀里还有李严亲笔书信,丞相一看便知啊!” 云孟朝一旁蒋英使了个眼色,蒋英几步走到盖涛近前,果然从其衣服里摸出一封信来,蒋英将信又递给云孟,云孟接过信打开一看,看信的内容是李严所书,李严在信中他一心投靠大秦,只是受晋廷蛊惑才一是昏了头脑寻求自立,如今已幡然悔悟,还请丞相高抬贵手在陛下御前美言几句,李严今后定会忠心主上,为陛下值守边疆,云云。云孟边看信边想“果不出我之所料,李严又是在故技重施,真是奴性不改。”云孟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盖涛,只见盖涛面色惨白,满头冷汗,一脸惊恐的看着云孟。云孟将信往一旁一放,站起身快步走到盖涛近前,笑道:“真是一场误会啊,原来真是盖先生啊!哎呀,这是怎么弄的,先生快快请起。”着将地上的盖涛扶起,又亲自为其松了绑绳,盖涛嘴里哎哎呀呀的只喊疼,云孟提鼻子一闻盖涛身上传来一股尿骚腥臭之味,云孟一皱眉又朝盖涛身上看去,心中好笑,原来是盖涛被云孟一番惊吓居然是便失禁了。 云孟请盖涛坐下,自己又坐回榻上,笑着道:“久闻盖先生大名,不过今日却因一场误会,令先生受惊。还望先生不要怪罪啊!” 盖涛此时稍微缓过了一些,苦笑着道:“无,无妨,只怪人没有将话讲清楚,故而才会发生误会,丞相心一些也不为过啊!” “先生果然不是凡人,能着眼大局,李严能有先生这般人才,还有何忧愁?只是区区一封书信,又何老先生劳苦奔波亲自前来呢?”云孟略带疑问的道。 盖涛将帽冠往正抚了抚∞∈∞∈∞∈∞∈,m.↖.c@om道:“丞相英明。的确人来此,不光是为了此信,还有些话必须要向丞相当面禀明。” “哦?还有何事先生请讲!”云孟又问道,盖涛朝一旁蒋英看了看,没话,云孟知道他的意思,便指着蒋英笑着道:“这位乃是我得力心腹之人,先生不必担心。” 盖涛清了清嗓子,道:“人又一个消息要禀告丞相。那凉王张天赐此番大军而来并非是为了讨伐略阳,他口口声声是因为李严自立成了叛臣,故而兴兵,这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是吗?这云某倒真的不知。”云孟面露惊讶的插言道。 盖涛了头又道:“其实在此之前。张天赐便送了封密信给我家主公,兵进略阳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秦,希望李严更够识时务与大凉一道起兵攻秦。只要他们这里有所行动,牵制住秦军主力,大晋北府人马便可乘虚而入直捣长安。生擒陛下。由此可见张天赐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其本意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待丞相大军人马出动后,便可给北府兵留下可乘之机。大晋北府兵,有神鬼莫测之能,来去迅速,战力极强,丞相一定要心防范啊。” “哎呀!原来竟会如此,张天锡真是阴毒,我可真得心些了。”云孟似乎很惊讶的道。然后又对盖涛一拱手道:“要不是先生据实相告,云某还蒙在鼓里,先生在上,亲手云孟一拜。”着云孟就像躬身下拜。 盖涛慌忙起身阻拦,口中道:“丞相,使不得,使不得,人若能帮得上丞相便以心满意足。”盖涛心中暗自高兴,心想“云景略徒有虚名,不过如此,起初还想试探与我,几番言辞之后便中了盖某人之计。”云孟又请盖涛落座,盖涛又道:“丞相,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却不知当不当讲?” “诶?先生哪里话来,先生乃是大秦功臣,又有何不能之理?有何话先生尽管放心讲来。”云孟一挥手道。 盖涛了头,道:“既然丞相认为人之言有助于丞相,那您可否据此禀告陛下,不要再对略阳用兵,我家主公李严在心中也已表明立场,自立之事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今后保证绝不再犯,定会忠于陛下,忠于丞相。丞相,您看……?” 盖涛后云孟大笑不止,笑的盖涛不知所措,又不敢问,云孟看了看盖涛,又对一旁的江英道:“远达,去将圣旨取来。”蒋英心领神会,抱拳领命转身出去。 盖涛不知云孟要拿圣旨是何意,便心翼翼的问道:“丞,丞相,命人去取圣旨是何意啊?” 云孟笑了笑道:“先生莫急,看了圣旨便都知道了。” “哪里哪里,人是何身份怎能去看圣旨啊?”盖涛起身拱手道。 此时恰好蒋英捧着圣旨回到了大帐,云孟示意蒋英将圣旨递到盖涛近前,又道:“先生莫慌,云某让先生看圣旨,自是有道理的,先生看了便知,或许你心头疑惑也就解了。” 盖涛哪里是不想看,只是留了个心眼怕这是云孟之计不过见到云孟态度如此,便双手接过圣旨,慢慢展开定睛看去。就看盖涛的表情越来越高兴,越来越兴奋,然后将圣旨合上,又心翼翼的还给蒋英,满脸惊喜的问道:“丞相大军原来并不是来战,而是来援略阳啊!” 云孟笑着了头,道:“大秦陛下乃是少有的有道明君,而且陛下以宽容闻名,得知略阳之事后,陛下思量再三觉得李严乃是可用之才,故而决定用仁德之道来感化李严,不但不兴兵讨伐治其之罪,还命云某亲率大军来援略阳,先生尽可返回略阳将此一五一十向李严禀明,让其安心。至于张天锡之军,云某自有对策。”(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四处开花(七) 盖涛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回想着这几日的经历,又用手摸摸马鞍桥上云孟刚才赏赐的百两黄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盖涛心想“凭我盖涛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与我那绝妙之计,将两大豪强玩儿得团团转,别管你是凉王张天锡还是秦相云景略都一样要在我的指挥下,乖乖就范。↗,我要是把这天大的好消息禀报主公,我盖涛可就是居功至伟了。” 蒋英受云孟之命送走了盖涛,转身又返回了中军大帐,看到云孟正背着手站在当地,便问道:“兄长,你说这盖涛之言是真是假,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呢?” 云孟笑了笑说道:“盖涛之言有真有假,他能对我们这样说,我猜想他对那张天锡也应该如法炮制,说秦军而来不是为了略阳,而是冲着张天锡的大凉,这样秦凉交起手来,谁还能顾及到李严,他便可变不利为有利了。” “好一个‘黄雀捕蝉螳螂在后’,李严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可是他却不知已经中了兄长之计了吧?”蒋英笑着说道。 云孟点了点头,却未说话,又过了片刻,才对蒋英说道:“贤弟传令下去各营开拔,急奔略阳。”蒋英知道云孟又有了算计,便领命出去传令,一时间秦军各营各寨全都行动起来,拔营起寨,一路疾驰直奔略阳而去。各营将领以为丞相是要打略阳,便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丞相将令。 一日后秦军距略阳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云孟一刻不歇传令升帐,于是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却见丞相居中而坐,面无表情并不说话,众将更加疑惑,心说“丞相传令升帐而却又一语不发,是何意啊?”大家都用眼神看向蒋英。示意蒋英问问。 蒋英苦笑一下,正要抱拳说话,就听帐外出来“报”喊之声,须臾,一名探马进了大帐,单膝点地抱拳说道:“禀报丞相,略阳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楼之上有大量兵丁似乎是严阵以待。”云孟一挥手,探马退下。 “丞相。那李严不是说不会与我军对抗吗,为何又做出如此阵仗来?”蒋英出列抱拳说道。 “报!”未等云孟回答,就见又有一名探马进了大帐,抱拳报道:“禀报丞相,李严携带一队人马今晨已由略阳北门而出,朝枹罕方向而去,如今略阳守将乃是敛其。”云孟点了点头,探马退走。 “什么?李严狗贼竟然跑了?”蒋英又说道。 云孟一摆手,说道:“李严三姓家奴。生性狡诈多疑,他定是不放心我的承诺,故而提前防备。不过这倒是给了我军拿下略阳的理由,既然他言而无信。我们还与他讲什么君子之道,不过……” “报!”云孟话还未讲完,便又有探马来报:“禀报丞相,仓松之敌已开始向我军方向移动。来势汹汹,看样子约有数万兵马。” “看来张天锡确是被李严调动起来了,不过正好打一下他的气焰。”云孟说道。 “丞相。既然如此便请发下将令,那敛其狗贼乃是我家旧部,叛国背主辱我门风,我正寻他不着,如今他人在略阳末将愿领兵夺下略阳,并将敛其的狗头割了献给丞相。”扬武将军姚苌出列说道。 云孟一笑对姚苌说道:“将军息怒,敛其固然该杀,然若是劳将军亲自去杀,岂不是杀鸡操牛刀耳?况且云某求陛下钦点将军出征也并非此意啊!” 姚苌听后一愣,不解的问道:“不知丞相要末将有何差遣,末将行伍出身,不谙兵法,还请丞相明示。” 云孟点了点头又说道:“敛其叛国,但受他蛊惑的那五千兵士可是无罪的,据云某所知这五千兵士多为河西子弟,只是因为思恋故土才随敛其叛逃,更主要的是将军乃为部族大酋,将军若能出面,只需信马由缰绕着略阳跑上一圈,略阳城便可不攻自破,将军你说,拿下略阳与只杀敛其孰轻孰重啊?” “哦!丞相是要末将去震慑那五千河西子弟兵,以为破城之用啊!丞相正是高瞻远瞩,见解独到,末将佩服,末将领命。”姚苌心服口服的说道,又退到一旁。 云孟又命建越将军蒋英为接应,领兵一万待略阳城门打开后,冲入城中只要,只要肯降之兵一律既往不咎,只是唯独叛将敛其不可留,只要见到此人,直接击杀不必禀报,蒋英也领令退下。 然后云孟又说道:“陇西太守姜恒,南安太守邵强何在?” 姜恒、邵强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云孟看了看二将说道:“如今张天锡大兵直扑我军,我给二位将军精兵一万,迎凉军而上,不过二位将军不得恋战,却要节节败退,目的只为姚苌、蒋英攻取略阳争取时间,待略阳被我军占领后,二位将军便带队撤入城中,明白了吗?”二将互相看了一眼尽管丞相让他们打败仗二人心中有些不悦,不过军令如山二人不敢违抗,于是抱拳领命。 云孟点了点头又对黎忠将军和虎威将军曹奇说道:“二位将军肩负重任,我军能否战胜凉军关键就在二位。我给二位各一万骑兵,彭越领兵去取金城,曹奇领兵直取左南,此二地刚被张天锡攻占,你二人务必要快,要趁凉兵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歼灭,并夺得二城,这样张天锡的后路就被我军断了,他若是识时务便赶快逃命,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二将心领神会领命退下,这样一切安排得当之后,云孟拿起桌上羽扇,轻轻的扇动,眼中充满自信,只待佳音传来。 再说李严为何突然变了卦,带兵躲到了枹罕老巢呢?原来盖涛返回略阳后,极尽渲染之下,将他游说张天锡和云孟之事向李严做了禀报,起初李严甚为高兴,对盖涛又是一番夸赞,并摆下酒宴为盖涛庆功。只是到了午夜时分,李严突然被噩梦惊醒,梦中李严见到一左一右有两只恶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李严本就多疑,将此梦与眼前形势联系,感到不详,于是天一亮就带着后宫嫔妃和身边文武逃回了枹罕。(未完待续。)u
第一四八章 四处开花(八) 经过云孟一番精心安排之后,秦军大营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先是有两路骑兵疾奔而去,接着又有一大批秦军人马朝凉军来的方向开进,却未见有一兵一卒靠近略阳,略阳城楼上的守城兵士受命密切关注的秦军的一举一动,观察了将近一整日也未见秦军对略阳有何行动,如今略阳城中兵士以敛其带来的那五千河西兵为主,大家原本是抱着回归故乡,又能过上太平日子的希望随敛其投奔了李严,可如今兵士们眼睁睁看见他们所谓的主公扔下他们带着亲信们跑掉了。 “这是什么事情,大人们都远远的跑了却只留下我们来守略阳。”城楼上一个兵士抱怨道, “可不是关键时刻就不把我们当做嫡系了,谁让我们只是降军啊!”另一名兵士附和的说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跟着来了……”先前抱怨的那名兵士又说道,不过却被另一名年长一些的兵士连连摆手打断了。 老兵然后说道:“小声些,要是被将军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呀!” “怕什么反正咱们不是被凉军杀死就是被自己人杀掉,左右都是一死还怕他什么。再说敛将军此时估计还在吃酒呢,哪里顾得了咱们。” “弟兄们快看,怎么有一人骑着马从秦军大营方向朝咱们这边来了?”有一名兵士高喊道,“弓箭手准备”抱怨归抱怨,毕竟这些兵士们训练有素,见到异常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做出防御。 “等等!”之前那个年长一些的兵士有喊道,接着又说道:“弟兄们都看看这个马上之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于是城楼上的兵士们的目光都随着城外的一人一骑移动,突然有人高声喊道:“那是姚苌将军!” 此言一出众军一片哗然,大家又是仔细辨认一番,果真是将军姚苌。“姚将军一定是还念及旧情,想来看看我们,不然将军为何没带一兵一卒。”又有人说道。“说到底还是我等对不住将军啊!本来同属一宗如今却弄到如此地步,哎!后悔啊!”此时守城兵士开始出现了躁动。 “弟兄们要不我们打开城门去向姚将军请罪,既然将军如此顾念旧情,我想只要我等诚恳认错,将军也定不会为难我等,总比再此地等死强上千倍吧!”那个年长些的兵士又说道。 “兄长说的在理,就这么办了。”兵士都同意这个主意,“不过要不要将此事通知敛将军呢?”又有人问道。 “绝对不可,姚将军恨的是敛其,却不是我等,如果将此事告诉敛其,我们的后路可就彻底断了。”老兵又说道。商议已定,就要当机立断。于是众人将李严的军服脱下来反穿着,又扔掉手中的刀枪,然后将城门打开,鱼贯走出略阳城,跪成一片,此景,马上的姚苌看得清清楚楚,姚苌也是性情中人见到自己曾经的兵士跪地请罪,也翻身下马走到众兵士面前伸手将前面领头的几个兵士扶起又对众弟兄喊道:“弟兄们快快请起,大是大非之前你等能够迷途知返,姚某之心甚感欣慰,足以说明你们还是咱河西的好儿郎。接下来弟兄们便随姚某进略阳去捉拿叛将敛其。” 说着姚苌一挥手,众兵士随着姚苌返回略阳,与此同时,埋伏在周围的蒋英也带着手下人马一举杀入了略阳城。谁能想到重镇略阳居然会被云孟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至于叛徒敛其当然无处逃脱,被姚苌碰了个正着,还没弄清楚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被姚苌一枪刺穿了胸膛,结果了小命。蒋英带队清理战场的时候,居然在郡守府后院之中看到了已经悬梁自尽的李严军师盖涛,云孟得知此消息后感叹道:“没想到李严狡诈多疑,这盖涛却是还有几分骨气,也着实令人钦佩。”云孟传令下去,厚葬盖涛。天黑之前略阳就被秦军占了,远远低于云孟先前的预期,云孟接着指挥中军大营也进入了略阳城。 再说凉王张天锡这边,中了盖涛之计后,下令人马先撇开略阳不管,大队人马直杀向秦军,张天锡要趁秦军立足未稳之际打云孟一个措手不及。张天锡大军行至途中却被一队秦军人马挡住了去路,张天锡大笑道:“云孟,孤王正在寻你,不想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张天锡一挥手命大队直接掩杀过去,自己则一提手中点钢枪,大喝一声,催坐骑一马当先杀向秦军。咱们前面交待过,这张天锡生性鲁莽,荒淫无度,又极好杀戮,先前被盖涛一顿讥讽,憋闷在心,如今遇到拦路的秦军,便把秦军作为了泄对象,所以才不顾一切冲杀上去。只是说来却怪,这队秦军人马也有过万,却好似毫无战意似的,只是简单招架却不硬拼,一直呈节节败退之势。 张天锡此时已将杀红了眼,一直找不到对手,也根本不去想想这是不是秦军之计。带大队直追至一座城下,那队秦军居然毫不停顿直接进了城。张天锡还想纵兵追击,却被城头上的一阵箭雨给逼了回来,此时天色已然大黑,张天锡这才借着城上的火光看清楚原来眼前这座城池居然是略阳。 “好你个云景略,真是狡猾,怪不得你这人马只是交手却不恋战,原来是为你夺下略阳争取时间啊!真是气煞孤王。”张天锡此时才反应过来是中了云孟之计,气的一个劲儿的哼哼。张天锡手下的兵将也不敢吭声,生怕多嘴成了替罪羊。 又过了一会,忽然见到张天锡仰天不停的大笑,然后手指着略阳喊道:“云景略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耍诈得了略阳不假,可你那里知道如今金城、左南已被孤王大军占了,你身在孤城就成了瓮中之鳖,本王要取你的小命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接着张天锡传令下去,命大军人马将略阳城团团围住,又派人骑快马到金城去调攻城重械,只待天明后强攻。(未完待续。)8
第一四九章 四处开花(九) 再说张天锡憋了一肚子的气,连甲胄都未从身上卸下,抱着大枪在帐中坐着,就等着天亮之后可以开始攻城。…≦,手下兵将见主公如此,就是再累也只能强撑着陪在一旁。众人一直熬到快三更天时分,张天锡打了个哈气,沉重的眼皮刚刚垂下,忽然就听到帐外杀声四起,张天锡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问道:“外边是何声音?”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凉军兵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对张天锡大喊道:“不,不好了,大王,秦军来偷营了。” “什么?”张天锡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中大枪一握,又喝道:“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连夜偷袭本王大营,无非只是垂死挣扎。众军听令,快随本王杀将出去。”说罢张天锡带头冲出了大帐,就见离凉军大营三箭之地外果然有一大伙秦军举着火把冲着凉军呐喊,似乎就要冲杀上来一般。张天锡见状将眼一瞪翻身上马,挥舞着点钢枪就朝对面秦军冲了过去,身后凉军人马也紧随其后呐喊着冲了出去。 可这伙秦军见到凉军倾巢出动一掉头就往回跑,张天锡于是又率军去追,这秦军也着实气人,只要张天锡追他们便跑,只要张天锡停下他们也就停下,总之两军之间总是只距三箭之地。追到后来张天锡看实在追不上,也担心其中有诈便不再追赶,下令回营,可张天锡带着大队往回刚刚走了没有多远,就听到队伍后面又传来阵阵杀声,张天锡不敢轻敌,于是又赶忙命后队变前队再去迎敌,只是刚一交手秦军又是如出一辙掉头就跑,张天锡只能又纵兵追赶,就这样一来一往经历数次,最后直到天光将亮之时,秦军才真的退去,这一夜可是将凉军人马折腾的人困马乏精疲力尽。张天锡也累的呼呼只喘,干脆将甲胄脱掉,只穿了一件战袍,单手拄着大枪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张天锡心中越觉越气,暗骂云孟阴险,心说“本王先休息片刻,等到金城调来的攻城重械一至,遍将你这略阳城踏为齑粉。”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张天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喊声,立刻警觉的睁开通红的双眼,又问旁边随从出了何事,没等手下前去打探,就见张天锡帐下的一名校尉连滚带爬,浑身是血的跑到张天锡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主公,大事不好!我军中了那,那云景略的调虎离山之计啦!秦军趁主公率军出营追击之机,又有一路秦兵直接将大营给夺去了。” “哎呀,真是气煞我也!”张天锡大喝一声猛然起身,谁知刚刚站起,张天锡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子左右摇晃险些栽倒,亏的一旁随从眼疾手快将其扶住,众人忙上前呼叫,张天锡双目紧闭一个劲儿地哼哼,这被秦军折腾了一夜,结果却是中了云孟之计,连大营都丢了,张天锡哪里能不气,肺都快炸了。 “报!”又一声刺耳之声传到了耳中,张天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慢慢睁开双眼,挣扎着坐了起来问道:“何事?是不是金城之人回来了?” 却见跪在地上的探马却支支吾吾神色慌张。 张天锡使出全身力气大喝道:“吞吞吐吐究竟何事?快讲!” 探马无奈抱拳说道:“启禀大王,小的们刚刚打探得知,金金城和和左南已经,已经被秦军占了。” “啊!”张天锡大叫一声,接着又一张嘴“哇哇哇”吐出三口鲜血,然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凉王已命若游丝,这种情况之下凉军斗志尽失,谁还能继续恋战,于是众将保者张天锡如丧家之犬一般向凉州奔逃,一路上丢弃兵器辎重无数,更有大批士兵当了逃兵。而张天锡回到凉州后急火攻心大伤元气,不到半月便一命呜呼。之后其子张大同继位,但大凉根基已彻底损伤,从此一蹶不振,半年后被姚苌率军灭国。 再说云孟连施妙计,两日之间便夺略阳,杀敛其,又三气张天锡,大败凉军。云孟自出道以来接连运用其过人的智慧绝妙的运筹为大秦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后来又人评价云孟乃是功过诸葛第一人足以见得云孟对大秦的贡献。 龟缩在枹罕的李严惊闻略阳所发生一系列事情的消息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李严暗自后悔自己的一时鲁莽竟然又得罪了云孟,也没想到张天锡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致使原本有利于自己的局势又变成了被动,又连丢略阳、金城、左南等多座城池,只剩下枹罕老巢这座孤城。更令李严感到痛心疾首的是军师盖涛竟然为国捐躯了,要不是自己一时糊涂忘记了带上盖涛一起回枹罕,也不至于到如今连个商量对策之人都没有。李严深知此时他还想在秦、凉之间左右摇摆也绝无可能,如今大凉已行将就木,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傍着凉州张氏到最后只能是沦为陪葬。而晋廷远在千里之外,遥不可及,也根本指望不上,为今之计看来只有向秦军低头才能全身而退。于是李严又觍着脸再次与云孟修书一封,信中李严一再向云孟赔罪,声称自己本无意冒犯丞相只因一时糊涂听信了盖涛之言故而才做出了愚蠢之事,他已查明盖涛乃是凉州奸细,如今他已然决定再不受旁人挑唆痛改前非,丞相乃是如圣人之才,心胸宽广堪比无垠大漠。希望丞相能够体会他的一片苦心和诚意,他也将大开枹罕城门恭迎丞相大驾。态度极为谦卑诚恳,极尽讨好之辞。 云孟在略阳收到了李严的这封书信,简单看过后,随手将信撂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两旁众将看了不知所以,蒋英抱拳问道:“丞相,莫不是李严狗贼故伎重演,又来示弱请降了吗?” 云孟点了点头。 姚苌出列又说道:“这般无信无义之徒,丞相就不应理会。末将愿领兵去战,只消片刻便可攻下枹罕。” 曹奇也出列嚷嚷道:“李严就是个卑鄙小人,看见谁强就投靠谁,这种人死不足惜,我也愿意随姚将军一道去攻枹罕。”其他众将也是跃跃欲试。 只见云孟笑着说道:“诸位将军真乃我大秦梁柱,不过既然人家李严如此诚恳,我觉得还是亲自到枹罕走上一遭。” “什么?丞相真的相信那李严之言吗?难道就不怕他再次耍诈?”姚苌问道。 云孟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将军之虑云某明白,既然李严口口声声要表诚意,不管是真是假,我便顺水推舟,他若铤而走险云某也不会让他就此得逞。”姚苌尽管没有听太明白,不过他看到云孟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言。于是云孟又与众将安顿一番。 枹罕始设县于秦,紧邻金城,境内多山地,水系发达,自古便为西北货物集散之地。这一日枹罕城外来了十几个骑马之人,为首之人身穿一身白色锦袍,上秀暗色花纹,头戴一顶束发小冠,腰缠玉带,正稳稳地坐在乌锥马上端详着枹罕城貌。身后随从皆一身青灰色剑袖服腰悬刀剑,而这位白衣先生正是秦相云孟“喂,你等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原来城楼上的兵士也看到云孟他们了。 “尔等休得无礼,此乃大秦国丞相大人。快去通知你家主公出城迎接丞相大驾。”云孟身后蒋英大声对城楼上喊去。 “什么?那人竟然是秦国丞相,此事可是非同小可,赶快去禀告主公。”城楼上的兵士们听到城外居然是传说中的那位神人,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李严此时正在与手下商量着下一步的脱身之计。忽然有兵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向李严报道:“主公,城外来了十几个人,为首之人自称是秦国丞相云孟。” “什么?你说是云孟来了吗?”李严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禀报主公。正是云孟,而且他们还要主公出去迎接。”兵士答道 “那人长得是何相貌?”李严又追问道,那名兵丁便又给李严描述了一下所见之人的相貌。李严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看来的确是云孟到了。” 接着李严有问道:“看没看清他究竟带了多少人马?” “禀主公小的看得仔仔细细真的他只有十几个随从。” “主公,看来那云孟此来并无恶意,应该是与主公讲和的,这下可好了枹罕再无破城之灾了。”李严的一个谋士说道。 可李严却不讲话,只是将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算计着些什么,然后就见李严忽然仰头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一大块肥肉送到嘴边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主公您这是何意?”那谋士又问道。 “何意?这不是明摆着吗?云孟自作聪明以为我真的要降,他太狂妄了,根本不将我李严放在眼里,居然仅带了十几个护卫,我若是将他迎进城来,然后命埋伏于四周的兵士一拥而上,他云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出我的手掌了,到时候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质在手,我还怕谁?苻江他敢来吗?接下来我只要将云孟献给大晋,王侯将相还不是任由我选吗?”李严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主公如此险棋万万使不得啊!要是.....” “住口!你等休要扰乱本王的心神,再胡言乱语定斩不饶。”李严直接厉声打断了谋士的话。其他人见到李严如此也就不敢再多言。 云孟等人在城外等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忽然听到枹罕城中“咚咚咚”响起三声炮声,云孟身后蒋英等人应声而动就要纷纷拔出兵刃,云孟轻轻的一摆手,轻声说道:“你等莫慌,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云孟话音未落就见枹罕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接着从城里走出来数十人,为首之人瘦高身材,一张白森森的脸毫无一丝血色,双眼细长,眉毛短粗,身穿一身衮金长袍,腰悬宝剑,云孟知道此人定是李严。 就见李严离着老远就高声笑道:“哎呀呀!丞相大驾,在下有失远迎啊!”只是李严走到距云孟七八步的距离时便停住了,对着云孟一拱手说道:“在下日思夜盼终于将丞相给盼来了,这下李严就有靠了。”李严说话之时眼神飘忽不定,而且他身后跟随的众人之中也有人神色紧张异常。 云孟看在眼里却仍不动声色,也笑着说道:“将军威名云某如雷贯耳,将军能够识得时务,化干戈为玉帛,罢兵言和乃是苍生之幸啊,将军义举定可流芳百世。” “哪里,哪里,丞相过奖了,今后一切还得仰仗丞相,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还请丞相移步城中休息。”李严做了个请的手势,但与此同时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扶了一下腰中宝剑。 种种蛛丝马迹已经将李严的心思显露在云孟眼前。云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要迈步前行,只是云孟只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将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李严说道:“云某糊涂,一时忘了一件极重要之事。云某临出征之前我主陛下让云某带几句话要讲与将军。” “是吗?陛下既然有口谕,李严定当接旨。”说着李严假惺惺的就要跪地接旨。 云孟忙阻止说道:“陛下说过将军无需多礼,只是这几句话只能说与将军一人听,事关重大请将军附耳过来。” 李严楞了一下,又看了看云孟,心想“姓云的不会使诈吧?不过如今我这方人多势众还会怕你区区十数人吗?”想到此处李严“哈哈一笑”走道云孟近前将身子一躬,说了声“丞相请讲!”就等着听云孟传苻江的口谕。 只是李严算计了千万却没有算到此步,就在他躬身附耳的一刻,一道人影快速闪到李严一侧,然后冰凉的宝剑架在了李严脖颈之上,李严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另一边李严手下众人见到主公在须臾间便被擒住,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过来搭救,可蒋英将手中宝剑往下一压李严,又朝众人喝道:“尔等再敢上前,本将军便立刻斩了李严的狗头。”这种情况,众人谁还敢再上前半步,接着又有云孟随从取下身后弓箭,对着长空连射出三支哨箭,不大工夫就见东南西北黑压压的杀过来无数秦军,将枹罕团团包围,再看李严早没有了当初的霸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至于他手下的兵将文武,见到大势已去,也就不再做无谓抵抗,统统跪地请降…… 秦都长安,自云孟攻占了略阳、金城等地后的两年间,捷报如雪片一般不断地传到未央宫中,仇池已破,吐谷浑请降,高勾丽请降,收取梁、益二州,大凉灭国……加上在云孟的悉心辅佐之下,通过一系列的内外策略,苻江进一步巩固了对如今幅员辽阔,横跨东西的大帝国的统治,一个大秦帝国已完全崛起了。 这一日,夕阳西下,未央宫宫城之上,苻江与云孟得闲,一同欣赏着天边红艳似火的夕阳,二人谁都没说话,一切都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时,舞动的旌旗发出的猎猎之声。 “丞相,如今大秦威震四海,万民臣服,这都是丞相之功啊!朕决定赐丞相九锡之礼,加秦王爵位。”苻江先说道。 云孟转过身表情凝重的对苻江躬身施礼说道:“臣受陛下隆恩,无以回报,区区之事,都是身为臣子之分内之职,陛下切不可再行赏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可是,丞相真的是居功至伟啊,若是没有丞相哪里会有如今的大秦?还是请丞相不要再推辞了吧!”苻江坚持着说道。 云孟摇了摇头又说道:“臣斗胆能与陛下成为知己,已然是对臣的最大赏赐,其它一切与之相比都太过苍白了。” “是啊,想想当年你我君臣在桃园之中把酒言欢,共商国是,肝胆相照,共进同退,那是何等的壮哉!想想那些日子仿佛只是昨日刚刚发生过而一般。”苻江也感慨道。 云孟淡淡一笑,又转身看向渐渐没入大地的夕阳,再次陷入了沉默,云孟似乎又回想起了那些年,那些事和那些人。 “只是朕当年答应过丞相之事还没有兑现啊!此事朕一直耿耿于怀。”苻江又说道, 云孟背冲着苻江摇了摇头,有轻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与黎民苍生,天下生灵相比,云孟的那些恩怨又算得了什么?斯人已逝,再纠结那些往日云烟又还有何意义?该放下的便应该放下了,该忘记的忘记了反而会更好些啊!” 苻江略带惊讶的看着云孟的后背,没有说到。这时云孟又说道:“陛下,请谨记微臣一言,划江而治对大秦来说乃是上上之策,万万不可过江伐晋。” 苻江眉头微皱,然后又放声大笑,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扶在城墙的垛口之上,神情坚定的看向远方,只是双眼之中有一道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本书结束之章谨以作者有感而赋一词以为收尾,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一段时间以来的忠诚陪伴,期待着能与您在新的作品中再次相会。 江水滔滔, 卷起古今多少回忆。 古陌、荒冢、残垣,将军百战未回。 草长、莺飞、断碑,伊人望断衷肠。 桃花园中,谈笑事挥之而去。 遥想当年,中南奇遇,建康结义, 浔江江畔悲切切。 一夜梦回,才觉万般皆空, 只留得泪水涟涟。 丙申年六月二日于塞外包头市(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