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秘洞》 正文 第一章 奇怪的弹孔 2008年仲夏的一个傍晚,江城已是华灯初上,江风捎走了一天的燥热,送来难得的凉爽。江边广场的大屏幕上不停地滚动播放着几天前号称让世界惊艳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可真正驻足观看的人却寥寥无几,国人对这种“人海战术”的大场面早已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昏黄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摊贩沿江堤自发形成了一个夜市,他们的主要顾客就是穿着大裤衩摇着蒲扇来江边纳凉的市民。摊开一块花油布,摆上从批发市场廉价批来的货品,或发卡首饰,或内衣胸罩,或奥运福娃,就是一个糊口的营生。生意好的时候收摊时摊主会去麦当劳买一个最便宜的汉堡塞进怀里带给家中满是期待的孩子,到家时汉堡还是热的。生意差时也会在街口买两根烤肠带回去,老婆一根,孩子一支,自己舍不得吃。 知道做小生意不易,肩负监管职责的城管偶尔会搞一次突然袭击,象征性地没收一些并不值钱的东西,然后再不疼不痒地罚几个小钱了事,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丁乐的家就在江岸不远处的安康小区里,每到傍晚时分泡网泡到烦时便会下楼溜达溜达,好让满负荷运转了一天的空调和电脑得到短暂的休息。 精致的板寸,棱角分明的脸庞,麦色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上穿白色紧身t恤,下穿卡其色英军短裤,这个二十一岁,刚从部队退伍不到一年的帅哥身上处处透着逼人的英气。 此刻行走在江岸上,丁乐故意把双手插进肥大的裤兜里,努力让自己放松些。因为稍不注意就会摆动双臂不自觉地走出军队条令里的步幅和步速,这会让他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觉得格格不入。 丁乐是个资深的军迷,从小就喜欢和军事相关的电视和书刊杂志,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世界名枪图鉴,柜子上摆着的全是各类飞机、坦克模型。高考时报考军事院校体检合格却因文化分偏低而惨遭淘汰,又不屑上专科,便愤而弃学从军,也算圆了他的军人梦。 三年的军营生活更是开阔了他的视野,让他受益匪浅,在连队里丁乐被称作“万事通”。还在团里组织的“军事知识竞赛”中得过第二名,为连队争了光,连长一高兴赏了个三等功。本想在部队转成士官继续服役的他禁不住老爸老妈的念子心切和苦苦相逼,只好选择了退伍复员。 此刻他很中意自己穿的这条卡其色英军短裤,虽然只是在花四十块钱在网上淘的仿品,但重要的是这条短裤与鼎鼎大名的中国驻印军配发的热带作战短裤同款。 丁乐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处搜寻着,焦点集中在江堤两边的旧货摊,可那些色彩斑斓、曲线玲珑,或豹纹或蕾丝的女士内衣和丝袜总会不时跳进他的视线,让他心神恍惚。他只好不时地闭上眼在脑海中按下忽略键,好让自己的精力更集中些。 一个摆满旧货的摊位叫停了丁乐的脚步,地上红蓝相间的油布上满当当地摆放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青铜佛像、鎏金香炉、袁大头、**像章,每件东西上都刻满了历史的痕迹,看似个个都能进央视的鉴宝栏目。 丁乐的目光被右上角一顶卡其色宽沿圆顶包布头盔所吸引,与自己的短裤颜色挺配。他蹲下来拿起用手敲了敲,塑料的,明显是越军布盔的仿制品,也就值个十块二十块的。 大裤衩白背心叼着烟卷的中年摊主看生意来了,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掏出一支烟递给丁乐,满脸堆笑地说:“一看兄弟就是识货的主,这是二战时英军装备的托尼盔,刚收来的,和你的大裤衩颜色正配,看你喜欢,不赚你钱,一百五你拿走。” 丁乐忍俊不禁,推开让烟的手,把头盔轻轻放回原处,正准备起身离开,旁边一顶墨绿色卵形钢盔却引起了丁乐的注意。 昏黄的灯光下,墨绿色钢盔静静躺在油布上,没有一丝反光,丁乐伸手掂起,沉甸甸的,很有质感,边沿的磕碰处露出斑斑锈迹。钢盔的表面已经被擦拭干净,用手摸上去却有颗粒感,丁乐知道这是为了去除头盔反光防止暴露目标而专门做的亚光处理,难怪刚才自己差点没看到。 丁乐的心跳开始加速,喜出望外,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捡个漏了,于是端详的更加仔细。 从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卵形外壳,略向外翻的盔沿,还有护耳和通风孔的位置来看,这应该是一顶典型的德制5钢盔。护耳上方涂画着隐约可辩的青天白日军徽,可以推断这应该是属于抗日战争时期果军的装备。 5钢盔是德国于1935年定型并开始生产的,这款防护性能良好的新型钢盔本是为德国国防军研制生产,但由于中**队的订单在先,向来以刻板守信著称的德国人将最先生产的95万顶5钢盔装船发往了中国,因此果军比德军更早装备了此型钢盔。 截止1936年,中国共进口了315万顶5钢盔,大都装备给了中央军的德械师和教导总队。 翻过来看钢盔的右侧,护耳处青天白日的军徽不复存在,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规则拇指大小的黑洞,显然是一个近距离射击后留下的弹孔。 丁乐被震撼了,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硝烟四起、战火纷飞的悲壮年代。可以说每顶5钢盔下都有一个抗日勇士鲜活的生命。他似乎能看到近距离从枪口飞出的炙热弹头,带着巨大的动能撕破空气,精确的穿透头盔,击碎颅骨,弹头停留在勇士片刻前还热乎乎的大脑里,脑浆与鲜血喷涌而出,随后弹头与身躯一同慢慢冷却…… 丁乐的思维被定格在那个残酷而又充满血腥的画面中,黯然神伤久久不能自拔,直到他手中的钢盔被摊主一把夺去,才回过神来。 “这个不卖!”中年摊主边说边弯腰准备把钢盔收到箱子里。 丁乐蹭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因周身的血液急速充向大脑而变得面红耳赤:“不卖你t在这儿干嘛,当供品呀?!” 望着那双喷火的眼睛,摊主退却了,唯唯诺诺低声道:“这个……这个刚收过来品相不好,只是暂时不卖,回去修修补补能卖个好价钱。” “整好了能卖多钱?”知道摊主要坐地涨价了,丁乐不屑的问。 “咋地也能卖个三百二百的吧,这可是真家伙。”摊主回避了丁乐的目光,但也并没有敢漫天要价。 “三百,我要了!”说完劈手夺回了摊主手中的钢盔,又接着问道:“在哪弄的?还有吗?” 中年摊主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丁乐从屁兜里掏出钱夹,数了四张红壹佰,塞进摊主手里,他想知道自己藏品的来源。 摊主脸上难掩一丝喜色,搓了搓双手道:“也不怕告诉你,万山县庙寺镇半亩地村,一个叫药蛋儿的小孩从铁掌山上捡的,就这一个。信息费我就不客气了哦。”说完,把四百元钱塞进了胸前破旧的绿色挎包里,挎包上印着一个硕大的雷锋像。 丁乐轻蔑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拎起钢盔,转身就走。 “兄弟,哥劝你不用费劲了,那是个鬼不下蛋的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那个叫药蛋儿的小屁孩更是满嘴瞎话。”沾沾自喜之余摊主也不忘告诫这个慷慨的买主一声,否则好像觉得对不起挎包上的雷锋。 万山县,是江城市所辖四县两区中最偏远的一个,被莽莽群山所包围,故称万山。此地山奇洞多,风景秀美,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号称江城的“后花园”,丁乐曾多次跟随户外俱乐部前去登山和探洞。 万山县城距离江城市直线距离不过几十公里,但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却长达一百四十公里,有一条209省道与之相连,省道的另一端是远东最大的城市,被称为“探险家的乐园”和“东方夜巴黎”的海城,距离同样是一百四十公里。 209省道的前身是“江海古道”,也是古代连接江城和海城的唯一陆上通道。万山县城正处于江城与海城之间的节点上,古时因建有万山桥连接江海两城而位居交通要冲。 1919年江海跨江铁路公路两用大桥建成通车,江城与海城的直线距离缩短为一百二十八公里,万山县便失去了交通优势,因此败落,“江海古道”也完成了历史使命,遭到废弃。 庙寺镇丁乐也曾有所耳闻,其紧邻江海古道,因建有古寺庙而得名,后来千年古刹逐渐破败,寺庙遗址成了一所小学所在地。 至于半亩地村,他却闻所未闻。 丁乐双手宝贝似得搂着那顶5钢盔边走边想,脚步因兴高采烈而变得十分轻快,很快就到了所居住的小区。 电梯在12层停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浓浓的家庭气息迎面飘来。母亲正系着围裙在餐桌前摆放碗筷,父亲依旧是手中握着永远也看不完的报纸,妹妹丁铛一身睡衣双手托腮正光着脚丫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奥运比赛。 听到有人进门,丁铛转开了盯着电视机的眼睛望向丁乐,看见哥哥手里拎着一块破铁疙瘩,“哧”地一声笑得花枝乱颤,“哈哈,收破烂的回来了?” “去!丫头片子家懂个啥。”这个从小就让丁乐头疼的妹妹从来没正经跟他这个哥哥说过一句话。 父亲倒似乎对丁乐手中的铁疙瘩颇感兴趣,放下手里的报纸扶了扶眼镜,抬头问道:“乐乐,你这又往家掏弄的啥?” 丁乐举起手中的钢盔以便让父亲能看得清楚一些,同时也不忘用手掌遮住那个右侧扎眼的弹孔,如果让母亲看到弹孔,认为是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从12楼扔下去的。 “德制5型钢盔,果军打小鬼子时用过的。”丁乐的回答带着些许骄傲。 “乐乐呀,你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父亲一脸严肃地说。 母亲盛好了一碗饭端到丁乐跟前,“还没挣钱,倒就先学会花钱了。你把退伍费全都捐给512地震灾区,我和你爸都支持你,那是救人于危难。可你花钱买这些废铜烂铁干什么用?” “才十块钱,不贵。”丁乐敷衍道,母亲是最好糊弄的,父亲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母亲接着说:“你齐叔来电话了,说你的工作关系快办好了,过了国庆节就可以上班,都是大人了,该消停点,让爹娘省点心了。”显然母亲把自己退伍后这几个月来多次登山、探洞的户外运动当做游手好闲了。 丁乐也不反驳,“嗯”了一声,把钢盔放在鞋柜上,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在饭桌上瞅了半天才夹了一块烧鱼片塞进嘴里,唔囔着赞道:“嗯,还是老妈做的菜好吃,外面就做不出这个味。” 母亲刚才还阴沉的脸立马多云转晴,灿烂了许多,“乖,好吃就多吃点!” 丁铛不乐意了,停止了手中刚才还舞动不停的筷子,母亲连忙夹了几块鱼放在丁铛的碗里,丁铛才算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依然撅着小嘴。 其实这会丁乐的屁股像扎了针似的,坐也坐不住,又胡乱扒了几口饭,揉了揉肚子嘟囔着吃饱了,第一个离开餐桌,抱起钢盔,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电脑桌上的纸屑、果皮被丁乐一股脑地扒拉到脚下的垃圾桶里,趁着电脑开机的空当,又用湿纸巾擦了一遍钢盔,轻轻放在桌上。 打开军迷网寻找5钢盔的图片和介绍,经过一番耐心认真的比对后,丁乐终于可以确认自己淘到的是一个正品。捡到漏的激动与快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的。 丁乐正拿起钢盔正准备套在自己头上,忽然发现钢盔内侧有一团锈迹像是刻痕,于是翻箱倒柜找出儿时的放大镜,对着灯光仔细分辨,的确是个“岳”字,显然是这个钢盔的主人在配发时为了方便区分而刻上去的。 钢盔已经没了内衬,所以套在头上遮住了光线,丁乐索性闭上眼,让自己处于一片漆黑之中。他好奇地伸出右手食指穿过弹孔,感觉触碰到了脸部的颧骨,如果加上内衬再往上三公分的话……,丁乐心里猛地一紧,自己的手指准确地顶向太阳穴的位置,鼻息间似乎嗅到了一丝越隐若现的血腥味…… 此刻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急剧收缩,所有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能感觉到大量的体液顺着毛孔向外渗透,体温开始降低,指尖冰凉…… 右手手指迅速掏出,左手飞快摘掉钢盔,“铛”的一声,钢盔掉在地板上,来回晃动着。 刺眼的光线重新钻进了眼睛的缝隙中,丁乐慢慢睁开双眼,仿佛又回到了这个世界,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 “真是见鬼了!”丁乐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道。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丁乐是从不相信鬼神的,那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随着体温的迅速回升,他感觉到奇热难耐,贴在身上的t恤似乎被开水浇了一样烫皮,丁乐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空调,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急头怪脑地进屋,竟然忘了开空调,莫非是刚才自己中暑了?丁乐安慰自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床上好一会,房间内的温度被空调拉下来,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望着掉在地上的钢盔,那个幽黑的弹孔似乎总能扯住丁乐的视线,像个无底洞,深不可测,有种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丁乐强制自己不再去看,可内心却又似乎拒绝不了那种诱惑和好奇,挣扎了好一会,丁乐决定做点其他的。 他捡起钢盔,左侧位放在电脑桌上,不再让自己面对那个怪异的弹孔,从抽屉里掏出数码相机对着钢盔拍了正、后、左三个方位图。来到军品贴吧,把图片上传到帖子上,并附上了“刚淘到的果军德制5钢盔,来自万山县山区。向抗日勇士致敬!”的简短说明,并得意地附上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发到了军品贴吧里。做完这些,已经是后半夜,他伸了个懒腰,困意袭来。 临睡前,丁乐取下书架上自己钟爱的探洞头盔,把5正面摆了上去,与退伍带回的大檐军帽摆在一起,退后几步,双脚并拢,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军迷丁乐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对象。他一直认为抗日战争乃民族存亡之战,无分男女老幼,无分政党派别,每一位为之付出牺牲的勇士,都应得到最高的尊敬和礼遇。 正文 第二章 心头之谜 每天早上醒来,丁乐第一件事便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向洗手间,这是多年养成的毛病,今天也不例外。 从洗手间回来,推开房门进屋的第一眼就让丁乐心头猛地一颤,钢盔上那个幽黑的弹孔正瞪着自己,明明昨晚睡前是正着放的。走到跟前才发现是错觉,或许是昨晚自己想得太多了。 洗把脸,迫不及待打开电脑,进入军品贴吧,查看自己昨晚发的帖子。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发的帖子不但没有淹死,还排在了首位,浏览276,回复38,这已是自己在军品贴吧混迹多年的最好成绩了。 最让他欣慰的是并没有军迷对他淘到的宝贝钢盔产生质疑,都说他捡到漏了,甚至有几个要出价购买的,最高的一位出到两千,这可让丁乐心里乐开了花,对自己的眼力充满了自信。 但也有几个泼冷水的: “万山县自1919年江海大桥通车后就再也没有过驻军了,无论日军、果军、还是解放军都没有驻扎过,也没有发生过上规模有记录的战斗,楼猪还是先学学历史再来吧。” “楼主这是脑袋被驴踢了。” “没事,再用门夹一下就会恢复记忆的。” 更有甚者说两个果军伞兵在飞机上干仗,钢盔在万山上空被打掉了,才被楼猪捡个漏。 丁乐彻底被搞晕了,脸色变得赤红,自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呀,难道是中年摊主骗了我?应该不会,随口糊弄的地名没那么清楚的。 再往下看有一个ip为万山本地的网友“铁君”回复的比较详细,他在论坛的军衔已经是上校,应该是论坛老人了。 回复中说: 据查,自1919年江海铁路公路大桥通车后,江海两市间变为直达,距离缩短160公里,且都为高等级公路和铁路复线,已无需绕行万山,万山兵家必争之地的地位一落千丈。 古道山路崎岖,只能通过轻步兵,不利于机械化部队的展开和行进。因此整个抗日战争期间均无果军或日军驻扎的记录,只有一个伪警察中队驻守县城维持治安。 日军海城会战检讨录中曾提到1937年11月初,海城市失守后,日军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1200余人自海城出发企图绕行万山攻击江城侧翼。但在万山县庙寺镇附近因补给困难而停留一周,至1937年11月28日江城失守,该联队未进行任何战斗便撤回海城,随后再也没有该骑兵联队的任何记录。 据县史记载,直至抗战胜利,万山县境内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只有新四军游击队,地方武装(土匪)曾与路过的小股日军发生过零星战斗,战况不详。 此早期型号的5钢盔只装备给中央军德械师、教导总队与少数嫡系部队,但未有上述部队在万山出现的记录,所以此钢盔来源存疑。 当“庙寺镇”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丁乐的心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一支完整的日军骑兵联队,一千二百多号人,七百多匹战马,刚出发一百多公里,怎么会出现补给困难?仅其本身携行的粮草也足以支撑到江城城下。 战事激烈,一支战斗力和机动能力超强的骑兵联队怎么会在一个小镇以并不符合逻辑的理由停留一周,不抢战功,也不去江城找森山师团归建,而是无功而返折回海城?这些疑惑在丁乐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丁乐心中却在暗想一定要亲自到那里去看看或许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那顶5钢盔下的主人,那个一击致命的弹孔,绝非偶然一定是有故事的。他要找到真相,让那些嘲笑自己,嘲笑抗日果军的喷子们闭嘴,为那些默默牺牲的勇士正名。 “铁君”对万山的抗战史了解得如此透彻,一定能帮到自己,相信同样作为一个军迷,他也一定会对自己的疑惑颇感兴趣。 丁乐一向是一个说干就干,执行力超强的人,他把心中的疑惑及钢盔弹孔照片和自己的推测简单写了一个邮件发给了“铁君”,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和qq号码。 要去山上寻找线索一定要有一个有着丰富户外经验的同伴才行,潜龙自然是不二的人选。 潜龙比丁乐大两岁,是江城龙翔户外俱乐部的领队,退伍后等待安排工作无所事事的丁乐就是跟着潜龙钻了几次山才热爱上户外驴行的。一起跋山涉水,朝夕相处,让两人成了铁哥们。 走遍名山大川的潜龙最近又恋上了“探洞”,探洞这项在国外已经兴起多年的极限运动对大多数国人来说还是陌生的。幽深的洞穴,陌生的环境,无尽的黑暗和丧失方向感所带来的恐惧会让你的肾上腺素急速攀升。它的魅力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步会看到什么,发现什么,遇到什么。能满足你无限的想象,不断探索的**。 和所有的探险活动一样,一出洞口,重见天日之时,新队员们会明显分为两个极端。一种是打死也不再探洞了,一种是疯狂地爱上这项运动。潜龙就是偶然随北京的几个探洞爱好者一起去万山探过一次洞,仅仅一次就无可救药了。 潜龙购置了全套的探洞装备,多次随队探洞,丁乐也是潜龙发展的队员之一。虽然丁乐每次爬出洞口都大喊着打死也不再来了,可每次只要听到潜龙的召唤还是身不由己,屁颠屁颠地跟在潜龙的屁股后面去钻山洞。 这次丁乐准备换个方式,主动召唤潜龙,毕竟进山的时候有这头“老驴”相伴,心里会踏实许多。 “龙哥,明天是周六,一起去万山吧。”丁乐掏出手机编了个信息,试探性地发了出去。 只有八秒钟,潜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主动找我你这是还头一次呀,就说你会上瘾的。”潜龙看上去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有探洞的魅力很是自信。 “龙哥,来我家一趟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丁乐第一次和龙哥说话那么凝重,相信潜龙也感觉到了。 二十五分钟后,潜龙就出现在了丁乐面前,还不算路上堵车的十分钟。 丁乐拿出昨晚淘到的钢盔,介绍了捡漏的过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恳请潜龙和自己一起去万山一探究竟。 这一切同样勾起了潜龙强烈的好奇心。“成,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六点我来接你!”,临走前潜龙撂下了丁乐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下午,铁君的电话也打来了,他表示很感兴趣也很乐意与丁乐一起探寻真相,正好是周末不用上班便两人相约明天上午在万山桥头加油站见面。 傍晚,丁乐特意又一次来到江岸边的跳蚤市场,想再找到中年摊主多了解一些有关钢盔的线索。让人失望的是从头到尾找了三遍,那个几乎每次都来的中年摊主并没有出现,丁乐只好带着遗憾悻悻而归。 与以往每次出行前一样,丁乐到附近的家乐福超市补充了水、高热食品和电池等必需品,偷偷溜回家。 夏季的黎明总是在熟睡中悄然而至,五点多天已大亮,初醒的江城在绚丽的朝霞下变得鎏金溢彩。 丁乐难得起的这么早,从洗手间回来就开始为今天的万山之行收拾装备。探洞服、头灯、登山鞋、8字环、静力绳、上升器、数码相机、食品等等几乎装满了65升的登山包。外面还捆着帐篷睡袋,又带了一把战友送的锋利藏刀。 但他总觉得还是少点什么。对!那顶头盔,一切皆因它而起,它才应该是真正的主角。 丁乐取下书架上的那顶5钢盔用绒布袋包好,小心翼翼塞进了登山包里。 一切收拾停当,还有点时间,丁乐悠闲地歪在床上等潜龙的电话,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 房门突然被推开,伸进一张依然睡意朦胧的脸,穿着睡衣,上面顶着一个鸡窝头。 “丁乐!老实交代,又去哪疯去?”起床去洗手间的丁铛发现丁乐的门是虚掩的,一把推开房门伸头调皮地问道。 “嘘,去万山玩玩,明天就回来,千万别告诉爸妈呀。”丁乐竖起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丁铛轻言轻语。 “我也要去!这个暑假哪也没去过呢,在家快憋死了,想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自己。”丁铛嘿嘿笑着说,她在江城医科大学读大二,未来的白衣天使。 “你瞎凑什么热闹,睡觉去!”丁乐起身试图推开妹妹掩上房门。 丁铛杏眼一瞪,声音开始飙高:“第一天认识我呀?爱凑热闹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让我去是不?我这就去喊爸妈起来,看你走得掉不!”说着一伸脖子,就要扯开嗓子喊。 丁乐上前一把拽住丁铛的胳膊,“姑奶奶,你赢了!”,其实在这个妹妹面前自己似乎从来没赢过。 “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东西。”说完,扔给丁乐一个橘黄色冲锋包。 “这就对了,请个随队医生要多少银子知道不?不收费就够你们的了,哼!”丁铛得了便宜还卖乖,调皮地挤了下眼,轻盈的一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丁乐无奈的回到床边,拨通了潜龙的电话:“情况有变,我家丁铛也要跟去。” “兄弟,知道进山带个女人有多麻烦不?”潜龙严正地提醒道。 “知道,但正好被她撞上,不带她我就走不掉,今天的计划就泡汤了。”丁乐的口气很是无奈。 “好在我还没下楼,我多带一套装备就是了,二十分钟后见。”潜龙也知道丁铛不是好惹的,便不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丁铛一蹦一跳地出现在面前,让丁乐眼前一亮。 粉色t恤,蓝色牛仔裤,白色徒步鞋,扎了一条马尾辫,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全身都洋溢着青春的味道。丁铛继承了父亲瘦高的身材,母亲精致的五官和细腻的皮肤,十九岁的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看到丁乐呆呆的样子,丁铛乐弯了腰,“呵呵,怎么样,不丢你的人吧?” “卫生巾多带点,我忘了买了。”丁乐说了一句似乎不着边际的话。 “你能有什么用呀?真有意思。不过我是多带了点,有备无患嘛。”听到丁乐忘记买卫生巾,丁铛笑的肚子都疼了。 这时,丁乐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潜龙,看来他已经到楼下了。 丁乐朝丁铛挥了挥手,两人背起背包,轻轻打开房门,弯着腰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正文 第三章 向着万山,前进 楼下,小区停车场里,潜龙正站在他引以为傲的改装版“东风小康”前。 军绿色车身,粗壮的前后防撞保险杠,黑色金属行李架,车顶加装了一排照明灯,加高了的底盘,加大的轮胎,再加上五星和弹孔的车贴。一辆三四万元的**丝面包,硬是让他改出了悍马的味道,人才呀! 单眼皮,黝黑的皮肤,略卷的头发,俊朗且轮廓分明的脸庞。美军风格的衬衣袖子卷到肘部,领口挂着一幅墨镜,嘴里叼着一个烟屁股,活脱脱一混黑社会的样子。这就是潜龙,真不知小区的保安怎么会放他进来的。 看到丁乐兄妹下来,潜龙又猛嘬了两口,把烟屁股摁灭在车上的烟灰缸里。迎上前去接过丁铛的包,放在后厢,“天使妹妹怎么有空呀?”潜龙谄笑着道,经过以前的几次交锋他早已知道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 “托皇上的福,本天使正值暑假,准备出去散散心。有我在,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们俩的。”说完丁铛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因为潜龙与“乾隆”发音完全相同,丁铛每次见面都戏称潜龙为“皇上”。 丁乐撇了撇嘴,潜龙无奈地耸耸肩跨上了他的战车。 三人简单在路边吃了点早餐,驾车驶出市区,沿江而上,顺着209省道直奔万山。道路两侧都是翠绿欲滴的青山,中间夹着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水,风景宜人。 去万山的路虽说是省道,却只是在江海古道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宽扩建,一边沿江,一边靠山,非常狭窄,且弯道颇多。 丁铛开心地和潜龙聊着天,不时地夸赞潜龙的车技,时而往潜龙嘴里塞上一块巧克力,简直当丁乐是空气。潜龙被赞的飘飘然,打了鸡血似的把车开的飞快,这小子真拿面包当悍马了,所幸这条路上的车并不多。 丁乐下意识地抓紧了车厢上的扶手,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摆动,他无心欣赏这“两山夹一江”的窗外美景,也懒得搭理这两个当自己不存在的同伴。脑海里一直在想这莽莽群山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掩盖了什么?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山脚下,江岸边,一片平地上有几栋灰色的楼房,周围是一片民居,只有一条像样的街,楼房最多四五层高,七十年代的苏式风格,一座铁桥横跨江水两岸,这就是万山县城。 桥头加油站就在209省道万山桥的旁边。 万山桥修在江的最窄处,仅有一百多米长,最早是一座由铁索和木板铺成的吊桥。1909年为方便江海两城的贸易往来,由两城共同出资,聘请法国工程师修建了简易钢架桥,可通行五吨重的货车,在1919年江海大桥通车前,这座桥经历了十年的辉煌。 万山桥上曾经车水马龙,汽车马队日夜不绝。由于两岸山势陡峭,江面收窄,桥下水流湍急,江水与岩石相撞,发出低沉的吼声,曾有满载货物的大卡车翻入江中被冲的无影无踪。解放后这座桥又经过了除锈、整修、加固,铺装沥青路面,可通行20吨的卡车。至今这座百年老桥依旧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车上丁乐拨通了铁君的电话,铁君说已到约定地点,在加油站的入口处等。 东风小康驶进加油站,入口处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等在那里。 男的三十来岁,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女的二十多岁,齐耳短发,皮肤白皙,秀丽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近视眼镜,文文静静。 两人都穿着同样牌子的军绿色速干套装,应该是情侣款的,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登山包,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除了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女加油员,只有他们两个了,男的应该就是铁君,女的呢?正想着车已驶到两人跟前。 丁乐拉开车门,下车走到男子面前礼貌地点点头试探性地说:“你好,我是丁乐。” 男子微笑着伸手握住丁乐的手,“丁乐,比我想象的还帅,我是铁君。” 铁君正准备引荐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竟诧异地指着驾驶席上的潜龙问道:“龙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我们的驴花绿茶吗,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潜龙也觉得颇为意外。 原来绿茶也是户外运动的爱好者,曾多次参加潜龙组织的户外活动,只是近一年来不知何故中止了,所以丁乐和她并不熟悉。 丁乐忙把两人迎到车上,加完油,驶过万山桥,向庙寺镇的方向开过去。 车上铁君做了自我介绍,他是万山县委宣传部的科员,对万山的历史比较熟悉,但万山抗战史的空白让他始终觉得有些遗憾,面对丁乐的疑惑,想探索真相的心情甚至比丁乐更加迫切。 绿茶是万山县民政局的公务员,他们恋爱一年多了,这也是绿茶暂时中止户外活动的原因。这次绿茶听铁君说要和网友一起进山,自己又有户外经验,或许能帮到铁君,也就跟着来了。 丁乐从包里掏出淘来的钢盔递给众人传看,并简要说了一下捡漏的经过。铁君接过钢盔凝视了一会,皱着眉头说:“这的确是德制5钢盔,而且是早期型号,只有果军的精锐德械师才有装备,但他们在淞沪会战被重创后撤往南京,然后转战大西南,并没有经过万山,按说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不会是哪个逃兵被抓到,就地枪毙的吧?”很久没有说话的丁铛插了一句。 “可能性不大,没听说过枪毙前还让戴钢盔,再说枪决造成的弹孔应该在正前或正后方,不会从侧面开枪。”丁乐指着右侧的弹孔反驳道。 绿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说:“我们的一切推测都建立在旧货摊主不撒谎的基础上,只要这个不确定,不找到捡钢盔的孩子,一切都是浮云。”这句十分理性的话平静了大家的争论,但平静不下丁乐那颗已经开始翻腾的心。 铁君从包内掏出一包东西扭身递给后排的丁乐,“第一次见面,送给你的。” 丁乐打开一开,是一套黄绿色毛料中山装,领子上缀着红底金边一杠三星的军衔,丁乐知道这是一套果军上尉军官制服。 “不用意外,这是仿品,一个在电影公司做道具的亲戚知道我喜欢,带回来送给我的,正好可以和你淘到的钢盔攒成一套。”丁乐没有客气就收下了,心想这哥们真会来事,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庙寺镇紧邻209国道,在江的转弯处,建被江水冲刷出的一小块平地上,只有几十户人家,占地最大的就是庙寺小学,占用的古庙遗址。学生已经放假,最显眼的就是操场中间旗杆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了。 车已经到庙寺镇,铁君指着小学大门对丁乐介绍说:“当年日军平川骑兵联队的联队部就设在这座庙里,现如今改成学校了。” “如果不是当年我们的前辈奋起反抗,说不定至今仍被奴化,旗杆上飘扬的或许依旧是太阳旗。”丁乐感慨地说。 开车的潜龙发话了:“导航上没有半亩地这个村,可能太小了,我们还是下去问问吧。” “去镇政府,前面不远就是。”铁君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还真有点官腔的味道。 镇政府就在路边的一座两层小楼上,总共就十来间房子,是丁乐所见过最小的乡镇政府了。大门的两侧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牌子,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墙面,有红字的,也有黑字的,上边写分别着“****万山县庙寺镇委员会、乡政府、人大、纪委、人武部、妇联”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望着镇政府紧闭的大门铁君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说:“忘了今天周六,乡政府的人都休息了。” “想稳当还是去派出所问吧,肯定有值班的,人民警察最可靠。”还是潜龙出外多经验更丰富。 车子刚拐进派出所的小院,从值班室内出来一位穿着蓝色短袖警服的年轻小伙儿。丁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第一个跳下车来,冲着小伙子喊道:“警察叔叔,问个道呗。” 在这个山沟沟的小村镇里哪出现过如此娇艳的姑娘呀,小警察的脸腾地红了,不敢再看,低头答道:“我不是叔叔,我才二十二,你们要去哪?” “好吧,警察小哥,半亩地村怎么走?”丁铛强忍着没大声笑出来。 “你们去那干吗?又不是旅游景点。”小警察的职业习惯让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开始还以为这几位衣着鲜明的外乡人是游客。 “旅游景点才不稀罕,我们是驴友,知道吗,专走驴道,不走人道。”丁铛开始充起老驴了。 小警察正在困惑,铁君从车上下来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看到铁君,小警察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铁君走上前去,满嘴的官腔:“小同志,我是县委宣传部的,我们到半亩地村了解一些情况。” 哦,小警察突然想起来了,半年前县委刘书记来检查工作,这个人就在屁股后面跟着拿个小本子做记录,还有点印象。便打消了顾虑,详细地答道:“你们继续朝前开,大约走三四公里有个大转弯,就在铁掌山下,转弯处有个河谷冲出的乱石堆,在河谷的右侧有条上山的小路,车是上不去,只能步行,顺路上山走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不愧是干警察的,说得真清楚。谢谢小同志哦!”铁君握了握小警察的手,转身准备上车。 “领导,您先等等。”说完,小警察跑回宿舍,出来右手掂着一壶食用油,左手提着两袋真空包装的大米,塞到车上。 “我们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谢谢你呀!”习惯了迎来送往的铁君连忙推脱道,再说这些东西也有点太寒酸了吧。 小警察的脸又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半亩地村的赵爷爷的,他无亲无故、又聋又哑,是我的帮扶对象。早买好了,一直没机会送上去,你们正好帮我捎上去吧。” “无亲无故、又聋又哑,那你怎么知道他姓赵的?”丁铛姑娘的好奇心总是这么重。 “人口普查时要求自己填表,赵爷爷自己在表上填的“赵兴邦”,“1919年7月15日出生”,其他的都没填。如今他都八十多岁了,是半亩地村最年长的人,就住在山神庙旁边,很好找的。”小警察答道。 潜龙在那儿自言自语:“这老头的生日好怪,七月十五,不是鬼节吗?” “什么鬼节不鬼节的,别吓人,不知道本姑娘胆小呀!”别看丁铛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毕竟还是个小女生,在宿舍和几个室友用笔记本看鬼片被吓到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直到现在提到鬼字后脑勺还有点发凉。 “就是今天,鬼节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所有的鬼魂都会出来游荡,为祸人间,也叫“中元节”,不信你看看日历。”绿茶的语速还是那么平静,话语间不带一丝温度。 丁铛不以为然地偷偷低头打开手机上的万年历,“2008年8月15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宜安葬、入殓、祭祀,忌出行、开光、入宅。”果真是,一股恐惧从丁铛心底升起,嘴里却好强地说:“我是学医的,我才不信呢!” 小警察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今天就是赵爷爷的生日呀,这小地方没有蛋糕店,我宿舍里还有点鸡蛋糕,一块给赵爷爷捎去吧。”于是跑回屋内又拿了半食品袋的鸡蛋糕递到车上。 “赵爷爷识字,虽然有些古怪,但他对制服很感兴趣,第一次见到我时还敬了一个军礼呢。你写给他看说是山下的警察送的他就知道了,谢谢,一路顺风!”小警察替他们关上车门,挥手告别。 丁铛的心情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摇开车窗对着小警察喊道:“雷锋小哥,你真好!啵!”小警察手足无措站在那儿,脸更红了,这次红到脖儿梗。 丁乐坐在后排,一直没下车,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只想尽快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半亩地村。 正文 第四章 半亩地村 车子驶出庙寺乡,顺着蜿蜒的公路,继续沿江而上,江岸两侧的山越来越高,植被也由浅绿变为深绿。注意滚石和急转弯的标志一个接着一个,路边不时可以看到刚滚落的碎石。 约十多分钟后,透过车窗望去,前方一座大山如铁掌般横挡在古道中间,这便是铁掌山。滔滔不绝的江水徒劳地冲刷着山脚下的江岸,然后又无奈地转了个弯,只留下一片满是碎石的浅滩。 209省道穿滩而过,顺势转弯,左侧是滔滔江水,右侧是铁掌山的高大山峦。铁掌山得名于山上五个形如手指的山峰,中指峰为最高,此山犹如一只铁掌迎面拦住奔涌而来的江水。拇指峰与食指峰之间有一条宽达数米的河谷,河滩上满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块,虽是夏季盛水期却只有涓涓细流淌过公路下的涵洞注入江中。河谷的右侧果然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通往山上,这应该就是小警察口中半亩地村的入口处。 车已无法前行,潜龙把车停到河滩上,五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就地用餐,然后带上所有的装备徒步上山。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丁乐掏出手机发现信号只有弱弱的一格,这一上山或许就没有信号了。 刚拨通家里的电话,话筒那头就传来了母亲的埋怨声,“都那么大人了,一个个还不让人省心,一大早屋里就没人了,午饭做好了,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 “妈,不用打了,丁铛和我一块呢,我们来万山爬山了,明天晚上就回去了,不用担心。” “跑那么远也不跟爸妈说一声,还是那么淘,一定照顾好丁铛呀,有什么差错回来我饶不了你!”母亲的声音有些焦急。 “就知道妹妹重要,偏心,好了,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 丁乐挂了电话,那边潜龙和绿茶已经把各自的野营炉灶支起来烧上水了。丁铛正在蹲潜龙身边看他做番茄鸡蛋面呢,丁乐是个懒人,火也不支掏出一块方便面干啃起来。心里在想,有潜龙这小子在,自己不知道省多少心了,不过还是要看紧点,别便宜了这小子。 吃完午饭,大家各自收拾装备准备出发。丁乐把所有的垃圾收集到一起,装进塑料袋里,放到车上,他一直坚持着驴子“除了脚印,什么都不留下”的环保原则。 潜龙还在车前捣鼓什么,近前一看,这小子把汽车电瓶给拆了,丁乐笑了,还是谁的车谁操心呀,他是怕过路的把车给顺走了。 “龙哥,你这是准备把电瓶给背上去呀,强驴就是任性。”丁乐打趣道。 汽车电瓶谁搬过谁知道,里面都是铅板,不是一般的重。“你当哥傻呀,哥只是换个地方埋起来。”这小子,还真不傻。 潜龙四处望望,这河滩的石头下藏个电瓶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找了块干枯的河床开始搬石头,丁乐和铁君也过来帮忙。搬走了表面上的几块石头,试了一下不够深,也不够平整,又继续把下面的石头掏出来,露出了河床,河床十分的平整干燥,拂去上面的沙粒,下面像是水泥般坚硬。 潜龙拿出随车工兵镐敲了一下,只露出一个白印。“真t,要是给我一辆推土机把这些石头推走,我能顺着河谷把车开上去,也不用爬那么辛苦了。”潜龙边嘟囔边把用塑料布包好的电瓶放进去。盖上石头,用记号笔在最上面的石头上画了一个三角符号。 上山前,潜龙安排了一个简单的队形,潜龙走在最前面探路,后面是绿茶和铁君,然后是丁铛,丁乐在最后负责收队。出发前潜龙递给丁乐一台手持对讲机,方便前后联络。 五个人开始顶着骄阳,顺着山间小径向上走去。小路开始时顺着河谷的,走上几百米便峰回路转,与河谷分开绕着拇指峰向上攀升,铁掌山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小路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中。 茂密的枝叶虽遮蔽了炎炎烈日,却也让穿行其间的人感觉密不透风,闷热难耐。登山过程中攀升是最消耗体力的,不一会几个人便挥汗如雨。缺乏锻炼的丁铛更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到稍微平整一点的石头便会一屁股蹲在上面赖着不走,直到丁乐折了一根树枝当棍子,不断驱赶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向前挪行。 潜龙和铁君的体力都相当不错,保持着匀速前进,绿茶也是老驴了,不紧不慢地在他们后面跟着,只有丁乐兄妹被甩在后面。 看到前面没人了,丁铛停下脚步说:“丁乐,等我一会,我去边上一下。” 丁乐不耐烦地说:“就你事儿多,才走多远呀,饮料就喝了两瓶了,不急才怪。” 丁铛白了丁乐一眼,向旁边的灌木丛走去。丁乐转过身去,摘下遮阳帽当扇子,刚扇了两下,就听到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丁铛!丁乐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向灌木丛飞去。 此刻的丁铛正拽着裤子蹲在地上与两米外一条擀面杖粗青绿色的蛇奇怪的对峙着,那条青蛇显然也被突然闯进它领地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昂首挺胸吐着血红的信子时刻准备攻击。 野外经验丰富的的丁乐知道这是一条普通的无毒草蛇,便抄起手中的树枝一个箭步跨到跟前挑起青蛇用力甩到了山沟里。 “大小姐,还要继续吗?”丁乐望着丁铛没好气的问。 “不……不……用了,吓……回去了。”丁铛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看到丁铛花容失色的样子,丁乐有点心疼了,说:“放心吧,那是一条草蛇,没毒的,又不会吃了你。倒是你闯到人家地盘里吓到人家了,知道不?” 丁铛心有余悸,双手合十,对着山沟作了两个揖,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潜龙关切的声音,“怎么了?丁铛没事吧?” “没事龙哥,一条草蛇。”丁乐答道,看来丁铛的高音穿透力真不是盖的。 “抓回来炖汤喝呀,最治惊吓了。”听到没事潜龙开起了玩笑。“继续前进!” 小路忽而钻进密林,忽而紧邻崖壁,好在路上有几个不大的山洞,可以进去凉快会,如果遇到下雨便是避雨的好地方。由于丁铛磨磨蹭蹭,几个人走走停停,本来五十分钟的路,两个小时过去了依旧觉得遥遥无期。 “快到了,大家加把劲哦!”走在最前面的潜龙提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丁铛不知哪来的力气,超过铁君和绿茶,和潜龙走在一起。潜龙指着前方不远处一间房子的大小的平地说:“看到那里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看到了,那上面长得好像不是树,是竹子,快干死了,都变黄了。”丁铛也发现了那里和周围的植被颜色有点不同。 “天使妹妹,那是玉米好不?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呀。”潜龙被丁铛的回答逗乐了。 农作物的出现,说明离有人居住的地方已经很近了。果不其然,转过一个弯小路便开始下坡,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小路尽头有十多间灰色的石头房子,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山间一块凹地的斜坡上,凹地的低洼处有一条小溪穿村而过。 村落的周围零七八落地散布着几块难得的土地,巴掌大的地方都种上了玉米。全村的地集中到一块也不过十多亩,半亩地这个地名或许是对这里耕地稀少的一种夸张吧。村庄的出现像是给几个人打了兴奋剂,纷纷加快步伐,顺坡而下。 太阳这会儿也不知躲哪去了,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村庄此时竟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青纱。放眼望去四周郁郁葱葱的山坡上白色的雾气正在蒸腾着,翻滚着,天空也变得阴沉低垂,湿漉漉的空气几乎能拧出水来。雾气中的小水珠在空中飘浮、碰撞、结合,似乎已不能承受自身之重,摇摇欲坠。 “要下雨了,有雨具的赶快穿戴起来,注意保护好装备。”山里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潜龙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劈头盖脸都向他们砸来。 队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各自卸下背包寻找能遮雨的东西,绿茶和铁君对本地的天气足够了解,准备也比较充分,很快套上了雨衣和背包罩,潜龙知道丁铛要来就多带了一套一次性雨衣帮丁铛穿上。 丁乐则是一贯的懒,从包内扯出一大张薄膜桌布,在中间揪了个孔,头钻过去,套在身上,宽大的桌布连背包都盖了起来,懒人的智商永远不可小觑。 好在小路都是石径,虽湿,但并不滑,几个人顶着雨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村口。 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声音,灰暗的村庄里似乎没有一丝生机。村头是一个破落的院子,石块堆砌的墙头倒塌了大半,院子里的荒草有半米高,院门斜靠在墙头上已经腐烂,三间石屋矗立在那里,屋门摇摇欲坠一碰就会掉的样子。 潜龙试着推了一下,房门竟自己开了,探身进去一股霉馊味,确认安全后他摆了摆手,后面几个人鱼贯而入。丁乐脱掉贴在身上的桌布,放下背包,四处打量了一下,三间石屋东边的一间屋顶已经坍塌,雨水灌进屋内,顺着房门淌出去,正房和西间还算完好,特别是西间地面还是干燥的。 正房内对着房门摆放着一张供桌,两侧有两把破旧的木椅。西间内还有一张破旧的木床铺着草席,角落里还堆着一堆干柴。 这倒是个落脚的好地方,起码不用再受风雨之苦,丁乐心里暗想。他和潜龙想到一块了,有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知要好过在野外冒雨扎营多少倍了。大家的衣服已经被汗水还有雨水浸透了,虽是夏天但山中格外湿冷,不小心就会感冒,把衣服烤干是当务之急。 丁乐抱起一捆干柴支在正堂,掏出zippo火机点燃,篝火不一会便熊熊燃烧起来。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亮了每个人的脸庞,驱走了寒冷,潮湿的衣服开始升腾起轻烟,变得逐渐干爽起来。丁铛拿手机不停地对着篝火拍照,想发到空间里炫耀一番,却发现这个鬼地方竟然一丝信号都没有。 丁乐抬手看了看胳膊上的表,已是下午四点,他们的时间不多,不容在这里等下去,首先要找到那个捡到钢盔叫药蛋的孩子。潜龙主动要求留下看守营地和篝火,丁铛也想留下被丁乐否决了,四个人带上雨具离开院子向村中走去。 正文 第五章 药蛋儿 村子本就不大,房屋大多建在小路的两侧,接连三家都是大门紧锁,从锁上的锈迹看,已经好久没人居住了。第四家倒是没锁门,虚掩着,院子里的雨水在门下汇成一股溪流顺着一条小沟流下台阶淌到外面的石板路上。 走在最前的丁乐正准备拾阶而上,却隐隐觉得这从院子里淌出的雨水哪里有点不对,而且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凝神一看,流出的雨水里竟有若隐若现的红丝,失口叫了出来,“血”! 丁铛“啊!”一声躲到丁乐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摆。 铁君和绿茶凑了过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除了脸上的惊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恐慌。丁乐指了指破落的院门,望着铁君和绿茶,轻声问:“进?”两人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门后一只红褐色的公鸡在泥水里不断抽搐、蹬爪,浑身的毛已被淋透,脖子上的伤口虽被凝结的血块糊满,却仍不断有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中冒出掺杂在雨水里。 石屋正堂的门槛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表情呆滞的女人,任凭屋檐上的雨水浇到到她的头发和脸上。她右手掂着一把菜刀,刀刃处沾满血迹,正望着丁乐诡异地笑着,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丁乐的胳膊被丁铛抓得生疼,铁君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绿茶。丁乐想听她到底说些什么,不顾丁铛的拉扯,一步步靠近。 “七月十五是鬼节,是刀都得见见血,大鬼小鬼都远去,家家都把黄符贴。”那女人嘴里一直念叨的就是这句话。 这时,一把黄色油布伞从女人身后伸出,替她挡住了房檐上的落雨。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娘,黄纸和笔拿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女人的脸上少了一分诡异,多了一分温情,放下刀,转身接过身后递来的黄纸和毛笔,起身来到已经一动不动的死鸡面前。 女人身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艰难地举着那把比他还高的油布伞,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替母亲遮风挡雨。 女人拿毛笔沾了鸡血,在黄纸上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然后起身走到屋门前。“呸!呸!”吐了几口吐沫,“啪!”一声,把黄纸拍在墙上,又开始念叨着独自进屋了,对眼前的这四位来客视而不见。 撑伞的小男孩穿着破旧的短裤背心,光着脚丫,屁股处已磨出了两个窟窿,背心显然是成人背心剪短后修改的,胸口的开叉已经快露出肚皮,洗的都发黄了。头发有一段时间没剪都快盖住耳朵了,大大的脑袋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格外有神。小男孩站在雨里默默地望着这几个天外来客,眼神里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新奇,更没有一丝胆怯,只有漠然的平静。 这小子,胆够大的,丁乐心想。“小朋友,你认识药蛋吗?”面对小孩,丁乐直奔主题。小男孩点了点头。 “可以领我去找他吗?”丁乐觉得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我就是药蛋。”小男孩的回答让丁乐和身后的三人都感到惊喜。 丁乐从包里掏出那顶5钢盔问道:“你认识这个吗?” 小男孩沉默了几秒钟,撒腿就往屋里跑。丁乐等人都愣了,什么情况?正想跟进屋内问个明白,小男孩又跑了出来,眼里的泪水在打转,伸出攥得很紧的小拳头,说:“给你,不过我家喂鸡的瓦盆你也要还我。”小拳头慢慢展开,手掌心里躺着亮晶晶的五个一元钢镚。 丁乐恍然大悟,那个旧货贩子花了五个硬币从药蛋手中换到了这顶钢盔还有一个古瓷盆,真t!丁乐蹲下来轻轻摸摸药蛋湿漉漉的头说:“哥哥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是那个喂鸡的瓦盆多卖钱了,哥哥来还你钱的。” 说完从腰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药蛋,药蛋缩回了手,坚定地说:“我不要,我已经卖过了。” 看着那双满是稚气却坚毅的眼睛,丁乐把钱又装回了包里,他觉得如果继续,那就玷污了这份纯真。“那你能告诉哥哥,这个钢盔是在哪捡的吗?”丁乐急于知道答案。 “在指头缝里。”药蛋的回答让几个人如坠云雾之中,难道这个小男孩真如旧货摊主说的那样满嘴瞎话。 丁铛不自觉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指头,想知道这指头缝里怎么能放下一顶钢盔,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笑着说:“我看除了我佛如来的指头缝里能放下。” 听到这句话,丁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抓住药蛋的胳膊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山上那几个手指头的缝里?” 药蛋使劲点了点头说:“嗯,那个伯伯也问过我,我说指头缝里捡的他不信。” 这下丁乐心里踏实多了,起码可以确定这顶钢盔的确来自这座山中,这点中年旧货摊主并没有骗他。 “我想去那儿看看,你能带我们去吗?”丁乐想进一步证实。 “不行,我妈说了那里有鬼,村里以前有好几个人就是被鬼抓去吃了,再去就回不来了。那天回来我妈就揍了我一顿,我妈有病,我不想让她生气。”药蛋摇了摇头,拒绝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面对这个异常懂事的孩子,丁乐也不忍再勉强了。 “但我可以指给你看。”药蛋显然对这个大哥哥有了好感。 四个人对望了一眼,这大雨滂沱,云雾缭绕,指哪也看不见呀。药蛋把手中的油布伞递给丁乐,伸出右手,五指分开,左手指着右手中指与食指之间的连接处,如大人般凝重地说:“就在这里。” 好聪明的孩子!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由衷的赞叹。 “家里就只有你和妈妈吗,爸爸呢?”丁乐问道。 “俺爹去山外打工了,说要挣钱给俺娘治病,只有过年才回来,”提起父亲药蛋的眼里满是期待与思念。 “那你上学了吗?”“上了,一年级,就在山下庙寺小学。”药蛋答道。 丁乐暗自决心要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好好学习,照顾好妈妈,哥哥有机会再来看你。” 药蛋懂事地点了点头,把四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外面天色已暗,四人顶风冒雨回到破院里,潜龙已经用旅行套锅烧好开水,等着他们。 丁乐倒了一杯开水,边喝边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详细地讲给潜龙听。大家对今天的进展感到满意,商定明天上山继续寻找线索。 爬了一下午的山,又经受风吹雨淋,早已又冷又饿,赶忙生火做饭。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潜龙去包内拿速溶咖啡准备煮给大家喝,看到包里自己背上来的食用油,突然想起小警察的交待。 “丁乐、铁君把你们包里的大米掏出来,还有绿茶包里的鸡蛋糕,我们还有件好人好事没有做呢。”这些东西是上山前潜龙分配的,除了体力较弱的丁铛,每人有份。听到潜龙的话语,大家才意识到都把这茬给忘了。 丁铛瞅了一眼暴雨如注、一片漆黑的外面,有点恐惧地说:“我看今天就算了吧,要不明天吧。” “今天是赵老爷子的生日,还是今天去吧,不然就辜负了小警官的一片诚心。”潜龙这样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再晚也应该今天去。 铁君看了一眼绿茶,说:“你们仨去吧,我和绿茶看家。”绿茶点了点头。 “我也留下,你俩去就行。”丁铛着实有些害怕。 潜龙和丁乐没再说什么,重新穿上雨具,戴上头灯,拿起东西冲到雨幕中。 “等等我!我也去!”丁铛边说边披起雨衣追了出去,“我不想当电灯泡,嘿嘿。”丁铛对着一脸意外的丁乐和潜龙说。 丁乐追上低头赶路的潜龙问道:“光知道低着头走,知道路不?”“下午来的时候在山坡上看到这条路的尽头有一间破屋子,门前有个旗杆,应该就是山神庙。”丁乐从来没有质疑过潜龙的直觉。 黑,从未体验过的黑,死一般寂静的山村,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东西都被黑暗一口吞噬。他们就像被抛入一潭墨汁之中,压抑,恐惧一起袭来。 急骤的雨点砸落在头上,再顺着雨衣的缝隙渗透进皮肤。一阵劲风袭来,穿过弄堂,扫过枝叶,发出怪异的啸叫,再一头扎进他们的身体,从脊背一直凉到头皮。 头灯上的光柱被密织的雨点吸收、分解,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三人顺着光亮向前摸索。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留下瞬间的惨白。 丁铛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丁乐的衣服,一刻都不敢松开。走出村庄,前方漆黑的夜空里出现一小团暗红,不,是血红的光,飘忽不定,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甚是诡异。 三人止住脚步,被这眼前怪异的光吸引,“不……不……会是鬼吧?”丁铛的声音有些许哆嗦,她想起绿茶所说的鬼节时鬼都要出来为祸人间的话。 潜龙好像没有听见,丁乐抓紧了扯住丁铛的手,虽然他不相信鬼神之说,但风雨中的暗夜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他不禁把右手按在腰间锋利的藏刀上。 又一道亮光闪过,依稀可见前方破旧石庙前的旗杆上挂着一盏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或许是村民在庙前悬挂用来驱鬼的,三人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正文 第六章 奇怪的老头 即将走到山神庙的时候,右侧出现了一间小石屋,没有院墙,不大的窗口从缝隙中透出微弱的烛光,这应该就是小警察口中赵老爷子的住处了。 丁乐关掉头灯好奇地逼近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向里面张望,全然不顾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屋内有一张破烂不堪的木床,一支床腿还垫着一片石头,红漆斑驳的桌子上点着两根蜡烛,蜡烛后是四个牌位。一位白发凌乱,身穿上白下黑粗布衣衫的干瘦老者侧身对着丁乐,最显眼的是一条硕大的疤痕从老者的眉梢一直延伸到耳根处,脸上像爬了一条巨形的蜈蚣,平添了几分狰狞。他一边对着牌位鞠躬,一边嘴里还似乎嘟囔着什么,不是又聋又哑吗,难道在自言自语? 当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屋内却传来了低沉但不乏激昂的歌声: 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一心一力团结牢,努力杀敌誓不饶!血正沸,气正豪!仇不报,恨难消!群策群力团结牢,拼将头颅为国抛! 丁乐在网上听过这首歌,是九一八事变后传唱很广的《抗日歌》,与《松花江上》同期,比《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都要早。 屋内老人庄重肃立,低声吟唱着。风雨山村,夜半歌声,丁铛被这怪异的场面惊呆了,潜龙拍了拍身下的丁乐,示意他敲门。 丁乐刚敲了一下,屋内的蜡烛被迅速吹灭了,陷入一片漆黑与寂静中。 推一下,门是从里面杠着的。 又敲,毫无声息。 再敲,依旧是石沉大海。 真是个怪老头,潜龙低声说:“把东西放下,留张纸条,明天再来吧。” 丁铛快速点了点头,她巴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丁乐一想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于是掏出腰包里的纸和笔,写下一张字条:赵爷爷,这是山下警察送给您的。生辰快乐!然后把字条塞进门缝里,带来的东西放在屋檐下。 三人又顶着风雨返回破院子。 回到营地又添把柴火,三人边烤火,边把刚才奇怪的经历说给铁君和绿茶听。大家都觉得这个怪异的老头装聋作哑孤身独居几十年,背后一定在隐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等到身上的衣服烤干,已是夜半时分。铁君和绿茶已经在堂屋内支上帐篷,挖好排水沟,钻进睡袋,把相对干燥的西屋让给丁乐等三人。 丁铛一头钻进丁乐靠窗刚支好的帐篷,刚一进去,迅疾捂着鼻子退出帐外,恼怒地叫道:“大臭脚,滚一边去!” 丁乐悻悻地卷起自己的睡袋起身准备和潜龙同睡,突然听到空洞的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啪”声,像是踩到树枝的断裂声,丁乐和丁铛回头朝窗口看去。 凑巧一道闪电点亮夜空,一张骷髅的脸出现在窗洞中,身上披着黑色的雨衣,站在暴雨如注的窗外正直盯盯地望着他们。 “鬼呀!”丁铛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倒在地上,双手抱头,不住地哆嗦。 丁乐也是心头一紧,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抓起腰间的藏刀冲出门外,可外面夜色如墨,什么都看不到。 此刻潜龙和铁君听到丁铛的惨叫扭亮手电也跟着冲了出来,没等他们开口丁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解释道:“一个黑影,戴着面具,刚才就在窗户边。” 三人打着手电,开始在院内搜索,除了窗前一根踩断的枯枝和半个雨鞋印外,一无所获。回到屋内,绿茶正在丁铛身边搂着她轻声安慰着,丁铛面色惨白,紧闭双眼不愿睁开。 丁乐走到丁铛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说:“没事了,没事了,刚才就是个穿着雨衣的人,已经被我们赶跑了。”听到亲人的声音,丁铛才缓缓睁开双眼,接过潜龙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刚才惊悚的一幕让大家困意全无,谁都不知道这个深山小村的风雨之夜还会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潜龙指挥大家把三顶帐篷都集中到堂屋的篝火旁,又添了几把柴,然后由潜龙、铁君、丁乐轮流值班直到天亮。所幸,一夜无事,风停雨歇。 清晨,天已放晴,篝火化为一堆灰烬,依旧散发着暖暖的余温,屋檐上还不时滴落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外面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丁乐伸了个懒腰,强打精神,唤醒了还在熟睡中的众人,唯独丁铛是被捏着鼻子叫醒的。 五人用过早餐,收拾装备,进村问到村干部的家。郑改华是村民组长,也是唯一的一个村干部,五十多岁,个头不高却透着精明。半亩地村位于大山深处,一年也难得来几个访客,在得知铁君是县委的干部后,更添了几分热情。 得知几个人要去食指峰考察,郑改华介绍说铁掌山是林区,现在正处于封山育林期,原则上是不允许进山的,这么多年自己也曾劝阻过多批前来登山的游客,这次既然是县里的干部领着当然可以网开一面。 只是食指峰和中指峰的溶洞较多,且到处藏着水洞和竖井,曾不止一次发生过村民和牲畜失踪的事件,迷信的村民口口相传说那里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怪,其实就是掉进了被枝叶覆盖的竖井无法脱身受困而死,因此食指峰和中指峰也就成了村民的禁区。 郑改华还说三十年代有两个比利时的探险者一个姓皮、一个姓简要去中指峰考察,高价聘请自己年富力强的二爷当向导,结果三个人都没出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村里人就几乎再没踏足过中指峰。 如果要去中指峰考察,前些年还可以找个把胆大的年轻人带路,现在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只剩下妇孺老幼,无人可派。要去的话,只有顺着村下的溪水下行,直到遇到一个横跨小溪的独木桥,过桥后有条动物饮水踩出的小路可以绕到中指峰的后山,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找了,自己年轻时随父亲采药才走过一次,还差点掉进竖井里,幸好父亲及时抓住自己的背篓才躲过一劫。 村干部的这番话听得几个人是心思各异。潜龙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这样的地形就是驴友和探洞者的天堂。 丁乐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充满着诱惑,谜底或许就在那里。铁君和绿茶则因明天就要上班,又无法请假,且前途未卜,而萌生退意。丁铛被村干部口中的危险重重吓到,又不想让潜龙和丁乐笑话自己,还对未知的旅途充满好奇,左右为难。 “那这附近在抗战时期打过仗吗?”丁乐问道。 “听老人们说,新四军的游击队在山下大路上打过小鬼子,铁锁关曹三炮一伙土匪也是被游击队剿灭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猎枪,山里响枪也是常有的事。日本人倒是到村里来过一次,搜查了一番就走了,过没几天来了几架飞机,在中指峰来回撂了几十颗炸弹,老人们说这是为了破坏铁掌山的风水。其他的就没听说过了。”村干部眉飞色舞地讲着。 “那山神庙旁边住的赵老头,是你们村的吗?”这个赵老头一直是丁乐心中的一个谜团。 “赵老头?哦,我们都叫他怪老头,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他姓赵的。他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们祖上是明朝为躲避倭寇从海边迁移过来的,只有郑和陈两个姓。我问过我爹,他说他小时候这个怪老头就在,他是听我爷爷说过五八年的时候这个怪老头当年得了伤寒昏迷在山神庙前,是我爷爷用配制的草药救了他。他是个哑巴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要到哪去,我爷爷可怜他就让他在山神庙旁搭个庵子住下了。这个老头就是怪,开了一小片地养活自己,还经常不在家,上山溜达一去就是好几天,有村民看见他从食指峰的方向回来。 有一年是大灾年,全村人都没粮吃,这老头躺在庙里快饿死了,是我爷爷从山外背回的救济粮,才把他救活的。这个怪老头从来不进村,也没人来看过他,更没人进过他的屋。我们对他的了解也只有这些了。”村干部向大家介绍说。 从村干部家出来,铁君和绿茶对大家说明天周一县里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一起去中指峰了,他们下山后搭过路车回县城,等丁乐等人下山后,他在县城招待他们。 丁乐也不好阻拦,便让丁铛和他们一起下山,丁铛的确有些心动,嘴里却倔强地说要将探索进行到底。丁乐无奈,把家里的电话留给铁君,嘱咐他下山后打给自己父母,免得他们过于担心,自己和丁铛快的话后天就回去了。在村中分手后,三人决定先去“怪老头”家看看,再去中指峰。 “怪老头”的石屋铁将军把门,门前和山神庙被扫得干干净净,片叶不存,明显是一大早扫完地才出去的。 正文 第七章 挺进中指峰(上) 丁乐推了推窗户,趴到窗缝里看了看,窗户是从里面用木销绊上的。丁乐想这屋子里或许能找到与“怪老头”相关的线索,可这不告而入,合适吗? 他扫了扫四周,没有村民经过,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潜龙。潜龙不等丁乐开口就默契地指着他说道:“下不为例哦,我什么都没看见。”又撇了丁铛一眼,丁铛笑了一下也转过头去。 丁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控制强烈的好奇心,他掏出腰间的藏刀,伸进窗缝轻轻拨开木销,翻窗而入。 屋子不大,摆设和昨天一样,只是桌子上多了他们带来的油和米。打开桌子下面的柜门,里面放着四个灵牌,分别写着“严父赵尚德”,“慈母温素玲”,“爱妻简香草”,“连副岳明伦”。 “连副”是旧军队中,协助连长管理连队的军官,相当于现在的副连长。联想到小警察口中怪老头标准的军礼,昨夜石屋内低声吟唱的《抗日歌》,敲门时迅速吹灭蜡烛的敏捷反应,还有这个“连副”的灵位,一切都说明这个“怪老头”曾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 为何这个“连副”的牌位会与自己的父母和妻子放在一起?淘到的那顶5钢盔内刻的那个“岳”字,会不会和这个叫岳明伦的连副有什么关联?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果军劲旅为什么会出现在个这偏僻至极的地方?是什么原因能重要到让这个曾经的军人放弃一切,装聋作哑、隐姓埋名,在这大山深处孤独地坚守数十年? 丁乐的思维从混乱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混乱,脑海里的问号越来越多。他定了定神,继续搜寻,却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怪老头在刻意隐藏与自己身份相关的线索。于是便把灵牌照原样放好,慢慢退出,轻轻合上窗户,小心翼翼用刀尖把木销拨回原位,一切恢复原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潜龙和丁铛并肩站在一起,正注视着通往村庄的小路,帮丁乐“望风”。丁乐蹑手蹑脚从后面猛地搂住了他们的肩膀,潜龙身子猛颤了一下,丁乐乐了,原来真的是“做贼心虚”呀。 躲过丁铛踹过来的一脚,丁乐把刚才在屋内看到的情况,还有自己的推理和猜测讲给他们听,两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至于丁乐的一箩筐为什么,成了他们继续探索的强劲动力。 雨后的铁掌山,阳光明媚,处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叶更青,山更绿。山谷里溪水潺潺,如鸣佩环,抬眼望去四座山峰的半腰处薄纱涌动、云雾缭绕,仿佛围上了一条白色的丝巾。 “好美呀!”丁铛不由停下脚步,微闭双眸,陶醉在这幅绝美的山水画卷中,“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地方,没有一家景区能比得上它。” “旅行是让你看一幅山水画,而驴行是把你放在山水中,这就是驴友不走人路走驴路的原因。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体会到最原始的自然之美。”没想到潜龙还能说出这样有深度的话。 “那我也算加入你们的队伍了,新驴丁铛前来报到!”丁铛高举右手,顽皮地冲着潜龙敬了一个少先队队礼。 潜龙傻乎乎乐呵呵地看着这个时而刁钻刻薄,时而阳光靓丽,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心中有种异样的情愫生成。白日梦还没做完,屁股上被丁乐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入水中,“傻看什么呀,看路!” 丁乐接着向后面的丁铛招招手说:“慢点过来,看着脚下,和风景比起来命更重要!”丁铛却一路蹦跳飞奔而来,看着从小就和自己对着干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人沿溪行,美景尽收,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水流湍急的独木桥处,对岸就是高大挺拔的食指峰,前方则是一处断崖,溪水像是被山谷吸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昨晚的暴雨让本就处于汛期的溪流变得更宽更急,一根腰身粗十多米长的圆木横跨在溪流上方,粗大的一头在他们所处的西岸,另一头应该搭在对岸,可这会圆木细小的一头被掀翻在离岸边三、四米远的溪流中。 “这怎么过去呀?!”丁乐在岸边不停地来回踱步,脸上写着焦急。丁铛则悠闲地坐在树桩上吃薯片,没事人似的。 潜龙静静观察了一会,把手放在水里感受一下流速,接着说:“我试试。”说完就开始脱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阳光照射下,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身上肌肉匀称、条理分明,这是经常锻炼的结果。潜龙炫耀似的摆了个pose,丁铛不屑地瞄了一眼,继续往嘴里塞零食。 潜龙从包里摸出一根安全绳,一头系在岸边的大树上,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里,然后把绳交到丁乐手里,淡然地说:“我要是被冲走了,你就使劲往回拽。”丁乐知道潜龙是游泳高手,得过市里的亚军,可那都是在泳池里,这里湍急的流速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我潜龙这个名号岂是白叫的,放看我的!”潜龙拍拍丁乐的肩向圆木走去。走到圆木的入水处,潜龙一个漂亮的鱼跃扎向东岸,在离岸边一臂之远的地方刚露了一下头就被强劲的水流冲走了。 此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丁铛目瞪口呆,拿着薯片的手停在半空中。丁乐心头一紧,正要收绳,潜龙却顺势游到东岸站起身来,离断崖处只有几米远。 潜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冲丁乐挥了挥手示意安全。丁乐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真不是盖的! “龙哥,你好棒!”丁铛双手伸出大拇指,两脚离地挑起兴奋地高喊着,没人注意她这次叫的是“龙哥”而不是“皇上”。 潜龙解开腰间的安全绳正准备系在岸边的树上,却发现这树上竟然还系着一根绳子,绳的另一头淹没在水里,他试探性的拽了拽绳子,竟然拉动了溪水中间的圆木。 由于水的浮力,潜龙没费多大劲就把圆木拉到了身边石块垒起的桥墩旁,他跳到水里双手抱起圆木,蹬腿、挺腰,使劲一抬,圆木牢牢地卡在桥墩上。直到一切完成,丁乐还在纳闷这小子怎么这么轻易就把桥搭好了。 西岸,看到独木桥可以通行了,丁铛兴奋地想上去先试试,被丁乐一把拽了回来。从腰包里掏出手机,又掏出两个紫色包装的安全套,把其中一个递给丁铛。 丁铛脸一红,学医的她当然知道这东西的主要功能,“不学好,拿这干什么?”她一脸的疑惑。 丁乐撕开包装,把手机对准开口处,慢慢套上,轻柔地向下一推,手机被完全套入安全套内,再灵巧地打了个结。 “衣服湿了,可以晒干,手机进水,就永垂不朽了。”丁乐一本正经地说。丁铛完全没想到这个还有防水功能可以开发,笨拙地装好手机,塞进包里。 丁乐解开这边树上的安全绳,系在丁铛身上,让潜龙拉着,自己在后面扶着,不停鼓励着,丁铛完全没有了刚上独木桥的兴奋,在一阵狼哭鬼嚎般的尖叫声中,总算把战战巍巍的丁铛送到了对岸。丁乐又回去了一趟带回潜龙的装备。 三人疲惫地靠在岸边的石头上,丁铛掏出手机撕掉“外包装”,边对着独木桥狂照,边不停嘟囔着“我是怎么过来的?真钦佩我自己。” 丁乐虽然身体在休息,大脑却不停地在思索着。盯着圆木上系着的绳子,丁乐意识到看似被水冲毁的独木桥其实是人为破坏造成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止步于此。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事先过河,系上绳子,掀翻独木桥,等他们退去后再拉起圆木,恢复原状。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经验和智慧缺一不可。会是谁呢?丁乐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影子,却还不能确定。 过了独木桥,由于人迹罕至,小路变得模糊难寻,幸好有户外经验丰富的潜龙在前面带路,才不至于误入歧途。小道是下山饮水的动物多年踩踏出来的,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人类,所以顺着动物踩出的路线走相对还是更安全的,小道盘旋上升,绕到食指峰的背面。 山高林密,穿行其中,闷热难耐,如蒸了桑拿一般,再加上枝叶上昨夜雨水未干,不一会三人便汗流浃背,全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露水。 潜龙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手拿一根树枝不时地捣向地面被落叶覆盖的地方,确认安全才小心通过。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打草惊蛇”,动物对人类的恐惧更甚,只要不是饥不择食,动物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丁铛拖着酸疼的双腿走在中间,气喘吁吁,白皙的脸上汗珠密布,不时用手腕上缠着的头巾擦汗。丁乐走在最后,背上沉重的登山包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还要时刻注意丁铛的安全,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已经连续走了一个多小时,体力在慢慢透支,三个人谁都不说话,硬着头皮向前走。终于他们绕过了食指峰,中指峰隽秀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眼前,他们身处山腰,已可清晰地看见下方两座山峰之间的指缝处,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正文 第八章 挺进中指峰(下) “龙哥,我们歇会吧,快累死了!”丁铛的声音虚弱的像一个病人。潜龙指了指下方右侧一块灰白色略显平整大石头,“我们到那儿歇,补充补充能量,接下来应该都是下坡了,不会那么累了。”这招望梅止渴屡试不爽。 三人咬咬牙,继续前行,大石头上似乎印着天然的花纹,随着越来越近,花纹也变得逐渐清晰。那不是花纹,那是用深色小石子摆上去的字,斗大的一个“死!”字,后面还带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面对这样**裸的威胁,丁乐和潜龙已不放在心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探寻真相的决心。 “谁这么无聊,摆的真难看。”疲惫似乎夺走了丁铛的恐惧,她面露不屑,有气无力地说。 走到近前,丁铛想靠近大石用手中的树枝扫去石头上的“死”字,刚跨出两步,丁乐和潜龙还没来得及阻止,丁铛便一脚踏空,“啊呀!”一声身子向下陷去。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从左右两侧几乎同时拽住了她的背包。还好,这个洞只有膝盖深,上面覆盖了一些枝条和落叶,洞底有一些新鲜的泥土。 丁乐拽出哎呦乱叫的丁铛,让她走两步,啥事没有。丁铛是没事了,潜龙却坐在大石头前,抱着左腿,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掉落下来。 “龙哥,怎么了?”丁铛飞奔到潜龙面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潜龙的裤腿上已浸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丁铛蹲下身子,慢慢卷起裤管,潜龙左膝下方一个一寸多长的伤口正在向外渗血,这会已经流到袜口处了。 原来在拽叮当的时候上步过猛,惯性过大,刹不住步子,潜龙的左腿撞到了大石块的棱角上。 “龙哥,站起来,试试能用力不?”丁铛想确认潜龙的左腿是否骨折。潜龙咬着牙,右手撑地,站立起来,除了钻心的疼,还能用上力,扶着腰又试着走了两步,看来没有骨折,只有外伤,不算太严重。 扶潜龙坐好,丁铛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用碘伏棉棒由内向外轻轻擦拭消毒,在伤口上撒上消炎粉,取出敷料盖在伤口上,却发现医药包内的敷料有些小不能完全盖住伤口,分开铺又有点薄。 “快,去拿卫生巾。”丁乐在身后提醒道。是呀,卫生巾表层是消过毒的无纺布,吸水性强,透气性好,用于临时包扎完全没问题,想到这里丁铛从包里取出一个卫生巾,撕开包装,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医用绷带缠绕固定,最后打结。任性顽皮的丁铛,这会儿动作轻快熟练,表情严肃认真,进入了一个外科医生的角色。 “不愧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绷带都打得这么漂亮,朕恩准你成为我们的随队队医了。”潜龙的玩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包扎完毕,丁铛小心翼翼地放下潜龙卷起的裤管,“咦,地上怎么这么多蚂蚁?”丁乐也凑过头来看,潜龙的脚旁几十只蚂蚁正排着队忙碌地搬运它们发现的食物。 “是鸡蛋糕的碎渣,一定是那个人在这儿布置陷阱后,休息时吃鸡蛋糕掉下来的。” “你是说怪老头?”潜龙问道。 “嗯,肯定是他,在独木桥时我只是怀疑,现在可以确定了。我才想起来我在怪老头的屋内看见咱们送去的油和米,却没有看见鸡蛋糕,一定是他带来当干粮了。”丁乐满是自信地答道。 正半蹲着看蚂蚁搬家的丁铛也有了新的发现,在大石头下面找到几根削尖的竹签,有小指粗。丁乐接过竹签,用手掌感受了一下竹签的尖锐,迅疾缩回了手,有些后怕地对丁铛说:“如果这几根竹签插在陷阱里,刚才你的右脚就废了。” 丁铛看看尖锐的竹签,又看看自己的胶底徒步鞋,右脚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看来他并不想伤害我们,只想阻止我们。”潜龙若有所思地说。 “也可能是这怪老头在陷阱里本来插好了竹签,吃了我们送来的鸡蛋糕,良心发现又拔了出来,这叫吃人家的嘴短。”丁铛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感谢万能的食物,感谢万能的主!阿门!”丁铛轻点额头和双肩,作祈祷状。看到丁铛后怕的样子,潜龙笑出声来,丁乐此刻却笑不出来,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这只是一种警告,下次我们还会如此幸运吗? 刚刚躲过一劫,体力即将透支的潜龙和丁铛靠在石头上,丁铛命令受了伤的潜龙不许乱动。然后从包里掏出大把的零食放在纤细修长的腿上,一个一个剥开塞进潜龙嘴里。 潜龙受宠若惊,乖乖听话,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脸上写满幸福,看来让这小子右腿再受一次伤他也乐意。 沉思中的丁乐突然站起来,在旁边灌木丛里折下一些细软的枝条,编了一个头圈套在头上,像影视剧中的游击队员。“我也要,给我也编一个呗!”丁铛看到也想要一个。 丁乐没有理会她,从包里掏出铁君送他的黄绿呢军服穿在身上,还挺合身,又拿出那顶5钢盔戴在头圈上,一个活脱脱的果军上尉出现在眼前。 “丁乐,我带的有退烧药,赶快吃点!”潜龙看到这一幕,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丁铛蹦到丁乐面前,伸手摸摸丁乐的额头故作严肃地说“长官,病得不轻,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呀!” 丁乐拨开丁铛的手,板起脸,指了指身上的军装,“瞎说什么呢,我觉得这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潜龙和丁铛知道丁乐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也就不再说什么。 丁乐看看腕表,已是中午十二点半,拍了拍潜龙问:“怎么样,能坚持吗?” “没事,只是外伤,这会不疼了,好多了。” “那我们要快点赶路了,不然今晚就要住在这山里了。” 潜龙拄着树枝站了起来,说:“快到了,下面就是指头缝了,夏季天长,我们天黑前应该能回到村里。”说完背起装备,一瘸一拐前面探路去了。丁乐不断催促着丁铛,跟了上去。 前面的小道似乎被人为的掩盖起来,虽然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潜龙,但也大大迟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不过这种掩饰在丁乐看来,恰恰说明他们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心中的兴奋也在一点一点高涨。小道一直下坡,绕着食指峰转了一个大圈,然后指向了指头缝,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近在咫尺。 指头缝说来虽小,但在放在偌大的铁掌山里,也有一个足球场大,东西两侧是高耸入云的中指峰和食指峰,南侧是滚滚江水冲刷出的山谷,北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指头缝里怪石嶙峋,草木丛生。 从食指峰进入指头缝的入口处有两块巨石横在那里,犹如两道天然的石门,小道从两块巨石中的缝隙中穿过。丁乐像是吃了兴奋剂,脚步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超过了满是疲态的丁铛和一瘸一拐的潜龙,走在了最前。 巨石间的缝隙仅容一人通行,丁乐一只脚刚要踏上指头缝,前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丁乐的胸口。 此人身穿褪色已经发白的军装,领子上别着红底蓝杠三星的上士军衔,胸前挂着皮质六袋弹夹组,腰佩军用匕首,挂着水壶,打着绑腿,脚蹬黑色胶底布鞋,手里端着一支擦得黑亮的德制8伯格曼冲锋枪。 头顶上的5钢盔掩盖不住双鬓露出的白发,左脸有一条硕大的刀疤,正是那个神秘的怪老头。 怪老头看到丁乐身上的果军上尉军服,猛地一愣,脸上既有惊讶又有喜悦。他迅疾收枪至胸前,立正,左手扶枪,右手举至盔沿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对不起,长官!警卫连二排三班上士班长赵兴邦正在站哨,请指示。” “上士,回到你的哨位上去!”丁乐先是一惊,然后随手回了一个军礼沉着地回答。 “是!”怪老头又敬了一个礼,闪身躲回到巨石后面隐藏起来。 丁乐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这个距离如果怪老头开枪,他们三个根本无处躲避,全部都得撂在这。 后面的潜龙和丁铛都看呆了,这是在演电视剧吗?直到丁乐进到指头缝里朝他们招手,他们才鱼贯而入。 过了巨石豁然开朗,丁铛还在频频回头看蹲在巨石后警惕地望着来路的怪老头,“哎呦”一声撞上了等候在此的丁乐。 “这,这都是真的吗?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丁铛如做梦一般。 丁乐的脸因激动而变得红光满面,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连声音都走了调,“真是穿越就好了,可以和小鬼子好好干一仗,******和苍老师都是中国的了。” “苍老师,是谁?”丁铛的问题真多。 潜龙贼笑了一下,说:“著名的博士生导师,等你读到博士就知道了。”接着又问丁乐:“哎,那老头手里的家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浑身都是宝贝呀。那是德国18冲锋枪,也叫伯格曼冲锋枪,你没看到弹匣是偏插的吗。不过,枪里的弹药应该已经失效了,不一定打得响了。这种冲锋枪在果军的精锐部队里也只有正副班长才有,看来不是普通的部队。”丁乐用军迷的角度解说着。 “切,人家都说了是警卫连,肯定不是一般的部队。”潜龙轻蔑地打断道。 “最低是师部才会配置一个警卫连,可这里也藏不下一个师呀,一个师上万人在这喝西北风呀。”丁乐自言自语道。 “你去问问怪老头,不就知道了,别忘了你是长官。”潜龙出了个主意。 “我怕哪里说的不对,露陷了,言多必失。这块地方本就不大,我们还是先四处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丁乐说干就干,叫来丁铛,把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分成三块,自己负责南边,丁铛负责中间,潜龙负责北边。 丁乐嘱咐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先用树枝探路,确认安全再向前走,不要放过任何一块石头和一个草丛。 正文 第九章 惊人的发现(上) 三人顶着炎炎烈日齐头并进,开始对指头缝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第一遍搜索一无所获,汗流浃背的三人决定回头再搜一遍。快到指头缝的中心位置,路过一片草丛时,走在中间的丁铛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栽倒在地,手里的树枝飞出几米远,躺在地上哎呦不止。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丁乐放弃搜索,向丁铛奔去。 潜龙也跑了过来,扶起丁铛。丁铛指着地上隐藏在草丛下的一截枯枝,含泪撅着嘴说:“就是它绊倒的我。” 丁乐用手中的树枝无意敲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却似乎不对,忙蹲下来仔细观看,的确像是一截枯枝,用手一拽,竟然没拽动,手掌上却沾了一些黄褐色的粉末。丁乐低头凑上去闻了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把手掌伸到潜龙的面前,潜龙凑上去一闻,一扬眉和丁乐对视了一眼,“是铁锈!” 两人顾不上梨花带雨的丁铛,忙趴在地上用手拔去杂草,清理了周边的泥土和碎石,一个生锈的铁把手出现在眼前,把手焊接在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上。 “下面不会是个金库吧?”这惊人的发现启发了丁铛无限的想象力。两个人都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没听见,又或许压根就不想回答,只是双手不停亢奋地挖着。 丁乐一边清理,一边对潜龙说:“快,去拿工兵铲!”潜龙飞奔而去。有了工兵铲两人的进度快多了,很快一块桌面大小的铁板露了出来。 丁乐迫不及待地弯腰抓起把手,双手用力向上提,脸憋得通红,铁板却稳如泰山。潜龙也上来帮忙,两个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铁板还是纹丝不动,像是下面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住一般。 两个人趴在地上再度观察,历经风吹雨打数十年,铁板与下面的石板结合处被泥沙塞满,牢牢粘在一起。丁乐从腰间掏出藏刀插进铁板与石板间的缝隙处,如考古学家般小心剔除泥沙,潜龙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也派上了用场。 烈日烘烤下,两个人干得人热火朝天,他们挥汗如雨,面色赤红,强烈的探索欲与好奇心让他们根本停不下手,铁板下的秘密变成了一种极度诱惑。丁铛在对他们大声喊着什么,他们完全听不见,只是着魔般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终于,工具能触及到的地方全被清理完了,丁乐一只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丝毫用不上力,两眼一黑,趴在了铁板上。 当丁乐渐渐醒来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潜龙并排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背阴处,丁铛眼噙泪水正在用帽子帮自己扇风,鼻子里满是风油精的味道,嘴里苦苦的一股中药味。 潜龙正仰着脖子往嘴里灌矿泉水,看见丁乐醒来也凑了过来。 丁铛看到二人都醒了,擦了擦眼泪,双目圆瞪,厉声质问:“你们刚才是怎么了?疯了吗?你知道你们刚才的样子有多可怕吗?我看你们快中暑了,大声喊你们,你们根本不理我,我踢你们,你们没有一点反应,还继续干,直到晕倒。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们拖到这里来,喂你们一些藿香正气水。吓死我了!” 丁乐还见没过妹妹发这么大的火,想想刚才的自己确实像中了邪一般停不下手,无法控制自己,或许这就是心魔吧。 潜龙像犯了错的孩子,双手揪着自己的双耳,可怜巴巴地望着正在发火的丁铛。本来马上又要哭了的丁铛被潜龙的憨态给逗笑了。两人向丁铛保证接下来一定认真接受“队医”的监督,才算作罢。 丁乐望望远处的怪老头还在面朝来路的方向保持警戒,根本没望这边瞅一眼,略微安心一些,抓起身边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觉得舒服了很多,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再次来到铁板前,潜龙把工兵铲插进刚清理出的铁板与石板的缝隙中,用力一撬,就像打开了啤酒瓶盖,“噗嗤”一声,铁板与石板分离了。 丁乐抓起扶手用力一掀铁板,一股凉气从地底冲出,还带一股着腐朽的霉味。一个幽深的圆形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是规则的圆形,显然是人工雕琢过的,有一米多宽,恰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 丁乐拿出手电向下照了照,光线竟然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走了,深不可测。丝丝凉气从洞里涌出,能感受到微弱的风,如空调出风口。把头伸进洞口似乎还能隐约听见流水的声音。手电的光柱扫到洞壁上,洞壁十分光滑,似是水流冲击形成的。 洞口的洞壁上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下面接着一根电线延伸到黑暗中。洞壁的一侧镶嵌着一排锈得掉渣的u型钢筋,直通洞内,看来是供人上下用的。 “这是一个水流冲刷形成的竖洞,下面很可能有一条暗河。很久以前两侧山峰上流下来的水就是从这里流下去淌到暗河中的,后来不知何种原因水流改道了,留下了这个天然的竖洞,这样的洞在万山有很多,只是这个被利用了。”潜龙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这几年的洞没有白探。 “嗯,你看这里有电线和电话线通到下面,说明里面有发电机和电话交换机,下面的洞应该不小。可别真的是地下金库呀,我怕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呵呵。”丁乐笑着说。 丁铛白了一眼丁乐,说:“瞧你那点出息,就是有金库,那也是国家的。”自小衣食无忧,接受良好教育的丁铛,满心的善良与美好,还不知道金钱的神奇魔力。 “真是金库那个怪老头会差点饿死吗?不会从里面拿点金子换粮食吗?就是有,也应该是个废弃的金库。”丁铛接着说。 “起码也会给点奖励吧,够给药蛋娘看病就行。说不定还能捡块掉落的金砖呢,嘿嘿。”丁乐想象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龙哥,这通风也通了有一会了,可以下去了吧。”丁乐问。 “我先下!”探洞经验相对丰富的潜龙不容争辩地说。 他起身把五十米的静力绳一头系在洞口不远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打了个死结,使劲拽拽试了一下承受能力,完全没有问题。又打开对讲机调试一下,信号也很清楚。 潜龙从包内取出探洞头盔,把头灯固定在头盔上,背上探洞包,固定好坐式安全带,然后把下降器卡在绳上,一切准备就绪。他拽着绳子用力踩了一下洞口壁上的钢筋,想试一下承受能力,关键时可以借借力,“咔嚓”钢筋应声而断,掉进洞底,看来年代久远已经糟透了。 潜龙不敢再踩钢筋,手握下降器,脚蹬洞壁,开始缓缓下降。刚下了十来米就感觉身上凉嗖嗖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与洞外的酷暑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头顶上的亮光越来越小,狭窄的洞壁里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粗壮的呼吸声。到了二十米处,井壁的一侧被人凿出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大洞,透过头灯的光柱可以看到洞内安有一个灯泡,地上还有一盏歪倒的煤油灯,应该是供上下的人中途休息的。 潜龙没有停留,调整了一下气息,继续向下。接下来的洞壁宽大了一些,身体也多了一些活动的空间,不一会就下到了洞底。通过头灯的光柱观察,说是洞底,其实是一个斜坡,竖井在这儿改变了角度,向斜下方延伸,变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山洞。 “丁乐,丁乐,我已经触底了,安全,可以下来。”潜龙用对讲机通知丁乐。丁乐早就迫不及待了,忙安排丁铛在上面呆着不要乱动,也不要去招惹怪老头,丁铛也想下去但又不敢,只好听丁乐的。 丁乐穿戴好装备,溜着绳下到洞底。潜龙正蹲在地上仔细看一个生满锈像是电视机室外天线模样的东西。 “唉,看来我们来晚了,这里早就有人抢先我们一步了。你看,连电视机的室外天线都有。”潜龙有些小失望。 “这叫八木天线,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就有了,是给大功率的电台使用的,可以增强无线电波的定向接受能力,并不能证明有人曾捷足先登过。”丁乐还真是个“万事通”。 “你看我们头顶的三根线,一根是电线,一根是电话线,另一根应该就是通讯线路了。我们顺着线走一定会有惊喜。”丁乐知道他们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两人顺着山洞笔直地向斜下方走去。 斜洞很长,里面漆黑一片,扶着岩壁走了约莫二十多分钟,似乎耳边的流水声大了起来,洞内也变得稍微宽大些,两个人并行也没问题。透过头灯的光柱,前方是一个漆成墨绿色的木制亭子,一根腐朽了的木桩横断在路上,亭子里的木桌上一台黑色旧式手摇电话落满了灰尘,显然这是一个检查过往人员的哨卡。 丁乐和潜龙对望了一眼,黑暗的尽头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在等待着他们,两人迫不及待地跨过横在面前的木桩,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走过哨卡,两边的岩壁突然消失,一个巨大的洞窟出现在二人面前,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潜龙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两条头灯的光柱像被巨大的黑洞所吞噬,只能照亮其中的一小部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四周来回打探。潜龙简单目测了一下,这个洞窟的中央有十几米高,宽约二百多米,长约三百多米,一条四五米宽的地下暗河从大厅的中央流过,哗哗作响,三座水泥桥横跨在河面上。 地面平整,沿河的两侧建有十多间灰色高大的仓库式建筑,四周的岩壁上密布着各种管道和电线。仓库的四周留有排水槽,墙壁上留有大型的排风扇。暗河穿过洞窟,钻入一个黝黑的山洞。水声隆隆,洞内虽有些阴冷,却并不潮湿。 抬头望去,大厅中央吊着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圆形表盘。奇怪的是表盘上的数字并不是我们常见的十二小时,而是二十四小时。表盘上的指针停留在二十三点十一分。 大厅的中央竖有一根十多米高的铁制旗杆,旗杆的中间挂着一个腐朽的落满灰尘的破布条,看不出是什么旗。这里为什么要下半旗,到底在向谁致哀? 大厅靠南的洞壁上有三个在石壁上凿出的巨大数字,0,7,1,每个数字都用红漆勾勒过。 这个神秘的洞窟和这些数字有什么关系?071是什么意思?又代表什么? 丁乐和潜龙都百思不得其解。 真没想到在这莽莽群山深处竟然建有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洞库,单从开凿量来看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而且派有精锐的果军部队驻守,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难道说真的是国民政府的秘密地下金库? 正文 第十章 惊人的发现(下) 丁乐和潜龙走到一个仓库前,门前黑色的铁门上用白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圈,中间用白漆写着一个数字“4”。 铁门上的大锁已经锈迹斑斑,丁乐找来一块石头,三两下就砸掉了。两人费了吃奶的劲终于拉开大门,里面整齐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绿色木箱和铁箱。 丁乐随手搬下一箱,觉得沉甸甸的,潜龙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撬杠,用力一撬,木箱应声而散,“哗啦”一声,地上滚落一片耀眼的金色。不是金条,也不是金砖,而是金灿灿的子弹,由于外面有一层油纸保护,子弹光亮如新,似乎装进枪膛随即就能击发。 丁乐弯腰捡起一颗子弹仔细端详,子弹尖头,比平时常见的步枪子弹要粗壮一些,应该是抗战时期大量使用的792x57尖头步枪弹。大名鼎鼎的“中正式”步枪就是使用这种子弹,并可与当时广泛使用捷克zb26轻机枪、“二四式”马克沁重机枪的子弹相互通用。 “呵呵,龙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不是地下金库,而是一个地下军火库。”丁乐笑着打破了沉默。 “军火库?谁建的?国民党?日本人?还是解放军?”潜龙显然有些失望。 “看这里储存的这些子弹应该是抗战时期,国民党军队建的。这种792步枪弹,只有果军在大量使用。”丁乐的军事知识此时派上了用场。 潜龙幽幽地说:“里面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咱继续找找看。”两人又陆续打开了相邻的2号和3号两个仓库。 2号仓库架子上,箱子里,地上到处摆着落满灰尘的中正式步枪、8冲锋枪,zb26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甚至还有几门20式82毫米迫击炮和37毫米战防炮。这些在军迷眼中都是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神器,丁乐兴奋地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眼都不够用了。 “这些家伙都是抗战初期的顶级装备,足够装备一个德械师的,不知道怎么没有用到战场上?”丁乐有点惋惜地说。 3号仓库内垛满了各式军装,果军的冬夏常服、军衔、子弹袋、布鞋、雨衣,崭新的5钢盔比丁乐淘到的要好上百倍。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日军的军服和皮鞋,这让丁乐很是困惑,难以解释。 两人又来到一个门上漆着“6”号的仓库,借助头灯的光线丁乐似乎觉得这个仓库上的锁和别的不太一样,锈迹没那么多而且是同时上下锁着两把锁。 “这个仓库和别的不一样,应该存放着更贵重的东西,弄不好就是金库。”潜龙端详了一番自信地说道。 “你被金子迷了眼吧?别叫潜龙了,叫钱迷得了。”丁乐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哥是那样的人吗?只是真发现一金库,国家怎么也得给几个赏钱吧,哥哥我可以更新一套进口装备了,还能把店面扩大一下。不说了,快找家伙把锁弄开。”潜龙急得到处寻觅。 两人先是找来两块石头砸了几十下,石头都碎了铁锁却纹丝不动,后来潜龙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锈钢筋,插进锁里用力一别,钢筋硬是给别弯了。 两人折腾了半个小时,浑身都被汗湿透了,硬是奈何不了这两名铁将军,潜龙失望地把钢筋扔在了地上,坐下来喘着粗气。 “除了用钢锯,别的没什么好办法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天黑前一定要赶回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下次来带着钢锯就是了。”丁乐拍了拍潜龙的肩膀安慰道,两人又起身向别处走去。 中间的两个仓库没有锁,内部被改成了两层,分割成一间间办公室和宿舍。办公桌上摆着的文件只掀开了一半,宿舍里的被子有的还没叠,看来当时的主人是匆匆离开的。 丁乐和潜龙把所有房间内的档案、文件和日记都小心翼翼装进背包内,他们知道这些文字记载一定能帮他们弄清真相。 洞窟内的设施相当完备,餐厅、舞厅、电影院、发电机房、医疗室,甚至还有一个做过隔音处理的室内射击场。河岸的一片空地上竟然还停着几辆轻型军用卡车,这里一定还有可以车辆通行的出口。可出口会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个秘密仓库会被隐藏了半个多世纪? 两人心中有着太多的问题找不到答案。两人边走边看,走到暗河下游最后一个房间时推开门看到了震惊的一幕。一排发黄的照片和木制牌位赫然出现在眼前,斑驳脱落的照片上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张张透着英气的脸庞,足有几十位之多。 牌位上的字体已经褪色,丁乐准备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潜龙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出去,并伸手关上房门。说了句:“不要乱动亡灵的东西,会惹祸上身。丁铛还在上面,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带上钢锯明天再来。” 丁乐心里一百个不舍,在他眼里是一个比金库还要富有的宝库,那些自己梦寐以求只在传说中、战史里、图片上才能看到的珍贵军品,在这里竟然随处可见,甚至堆积如山。 可丁乐想到这深山老林里孤身一人等在洞外的丁铛,况且身边还有一个行为怪异且手握武器的怪老头,心里也忐忑不安,隐隐担心。 两人决定先回去研究一下这些档案和资料,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然后再去报告当地政府。他们身上的背包里装满了档案资料,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丁乐掏出数码相机边拍照记录边和潜龙顺原路退回。 洞口外凉风徐徐,夕阳西下,为五指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丁铛无心欣赏,正为下洞多时迟迟未归的哥哥和潜龙担心,坐在洞口边的草丛中愁眉不展,远处的怪老头依旧蹲在巨石后保持警惕的姿势。 突然,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从洞口中钻了出来,吓了丁铛一跳。“龙哥!你们可回来了,急死我了!”丁铛嗔怒道。 潜龙和丁乐钻出洞口,席地而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里面是什么?是不是金库?”叮当急切地问,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心。 潜龙满脸失望:“还金库呢,就是个破仓库,垃圾场。” “什么垃圾场,里面可都是宝贝,千金难求!”丁乐反驳道。丁铛自然知道丁乐眼里的宝贝都是些破铜烂铁,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我们先回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丁乐抬手看了看表,已是傍晚六点多了。 三人收拾好装备,丁乐拍了拍军装上的的土,戴上钢盔,走向怪老头。看到丁乐,怪老头依旧肃立报告敬礼,眼里充满了敬畏与服从。 “走,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丁乐装腔作势地说道。 怪老头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脱下军装和枪支藏在石头下的一个暗洞里,换上便服,领着三人顺原路返回。 走到独木桥时,怪老头熟练顺着绳索摸到圆木,趁着浮力的作用没费多少劲就搭好了桥。丁乐和潜龙对视了一眼,果不其然,这座桥就是怪老头故意破坏的。 三人怕说错话惹到怪老头露了馅,一路无语,默默前行。由于是下山,脚步轻快,加上怪老头轻车熟路,天刚擦黑四人就回到了怪老头的石屋内。 怪老头一进屋就开始点火烧水,并从房角的柴火堆里抱出一堆玉米秸打了个地铺,把自己的铺盖铺上,把床让给丁长官住。 丁大小姐跑了一天累的够呛,从背包里拿点零食胡乱吃点,洗了脚,倒头就睡。 丁乐和潜龙坐在桌前点上煤油灯,掏出背包里的档案资料和日记仔细研究翻看。 档案和资料上大都印着青天白日的国徽,还有“071仓库”和“绝密”的字样。有军官登记表和士兵花名册,有值班日志,有记载详细的账本,有来往的电报和文件,还有一些军官们的日记本。 这一看,看得他们两个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丁乐叫来站在门口为长官站哨而不敢睡觉的怪老头,问道:“上士陈兴邦,告诉我,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怪老头的表情陡然激动起来,面部的刀疤随着脸部肌肉的紧张而蠕动,眼眶变得湿润,眼神里有恐惧、有仇恨、也有欣慰和平静。 “报……报告长官……” 丁乐起身轻轻拍了拍怪老头的肩膀,“别紧张,坐下慢慢说。”怪老头扶着桌子慢慢欠身坐下,似乎放松了一些。 寂黑的夜,破木桌前,煤油灯下,跳动的火焰发出昏黄的光,把三个人的身影放大投射到身后的墙壁上。 随着怪老头的娓娓道来,结合档案和日志的记载,时光回到七十多年前,一段传奇般的悲壮历史慢慢展开…… 正文 第十一章 代号071 1932年秋的一天,南京国民政府地理勘测委员会收到比利时驻华使馆转来的比利时探险家皮特尔斯先生绘制的一张地穴图和一张五百美元的支票,还有一封信件。 尊敬的中华民国地理勘测委员会委员长先生: 我是比利时王国皇家科学院地理学家皮特尔斯,今夏我与同僚植物学家简森先生在贵国万山县铁掌山进行科学考察时,发现一个大型的天然溶洞,美轮美奂,极具科考价值。我绘制了一张详细的地穴图呈交贵国,以供贵国日后进行详细考察和研究。 遗憾的是在考察结束返回途中,简森先生被毒蛇所伤,贵国向导万山县半亩地村郑二旦先生在采药营救过程中失足跌落竖井不幸身亡。 我和简森先生脱险后急于求医,现已启程回国,未能与郑先生之家人取得联系,一直深感抱歉。我们向郑二旦先生表示深深的敬意,特奉上五百美元以表抚恤,请一并转交。 比利时王国皇家科学院皮特尔斯先生 1932年9月9日 图纸和信件还有美元都被锁在委员会三层档案馆的保险柜内,以便等外出考察的委员长和看得懂地穴图的地理专家回来研判定夺。 让人匪夷所思是,等三天后人员到齐准备开会时,保管员打开保险柜却傻眼了,地穴图和信件都不翼而飞,只有五百美元讽刺般地静静躺在那儿。 金陵警察局侦缉队的大批人马来到现场,仔细勘察后却一无所获,悻悻而归。碍于国体地理勘测委员会也不好与比利时使馆和皮特尔斯先生再次联系,便将此事压下。 在多事之秋的年代,六朝金粉的南京,没几天这件事便像被风吹散的云,无影无踪,被人遗忘了。 一个月后,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军政部的一个办公室内,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和高大的玻璃窗投射在办公桌上。军需署署长俞飞鹏(字樵峰)中将拿着一支放大镜正在审阅一张工程蓝图,而后又起身对照了一下墙壁上的中华民国全图,不由赞叹地对身旁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说:“雨农老弟真是无所不能、眼光独到呀,怪不得委员长那么赏识你。” 旁边站立的正是刚过三十五岁生日,年轻有为的军事委员会特务情报组组长戴笠(字雨农),同时还兼任秘密情报组织“中华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前身)的处长。 戴笠得意地微微一笑,嘴上却说:“哪里,哪里,樵峰兄过奖了,我们特务处的发展还要仰仗您老兄的大力支持呀。” 俞飞鹏将军深知眼前这位委员长跟前的红人有求于自己才会如此谦卑,他对特务处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可这次特务处的特工不知从哪搞来一张溶洞的地穴图,并进行了秘密探测,准备在溶洞内建立一个军委特务情报组江海秘密仓库。可工程浩大、耗资甚巨,戴笠自己搞不起来,这才来找军需署报批。 俞飞鹏不动声色,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溶洞地处深山峻岭之中,隐蔽性强,又紧邻公路,能同时兼顾江、海两大城市,可进可退,游刃自如,可谓是一块宝地呀!委员长虽忙于剿共,却也没有小觑日本亡我之心哪。中日战端一起,江海两城定为必争之地,以双方战力而言,你我都知道江海两城失守那是迟早的事。前几日委员长叫我过去,要我在江海地区选秘密之地建立战备仓库,以备我军游击之需,拖住日军的后腿。此洞规模甚大,实属罕见,实在是适宜之极呀!” 听到这里戴笠眉头一皱,心里暗想,真是一只老狐狸。面色阴沉地说道:“樵峰兄,这可是我们的特工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找到的地方,你不能说占就占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别急呀,雨农老弟,你们特务处的仓库用得了那么大地方吗,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的,要不咱俩一起去见委员长,看看是你们特务处的仓库重要还是我们的江海战备仓库重要?”俞飞鹏不轻不重地将了戴笠一军。 戴笠知道真要去见委员长,照委员长的脾气,即使自己再备受宠爱,特务处的小仓库肯定也要为国家的战备仓库让路,弄不好自己什么也捞不着。 戴笠哪吃过这样的哑巴亏,绝不甘心就此作罢,“樵峰兄,看你说的,兄弟也是识大体的人,就不用去烦劳委员长了。国家利益高于团体利益我还是懂的,但我们特务处的人已经介入了,建立战备仓库这样大的事情,出现了泄密就不好了吧?”戴笠的无赖嘴脸表露的一览无余,这是**裸的威胁。 俞飞鹏也知道不给点好处堵住这位戴老板的嘴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雨农老弟,特务处的保密措施我还是信得过的。这样,战备仓库建好后拨一间归你单独管理,另外再在江城给你们建一个特工培训基地和一个室内靶场,你看怎么样?” 这些条件已经足够优厚了,戴笠脸上终于又开始多云转晴,“如此甚好,那要多谢樵峰老兄了!告辞!” 1933年春,国内为数不多的几支工兵部队几乎同时接到了军事委员会的秘密指令,立即放弃还未完工的工程,分别乘火车或运输船从各自驻地出发抵达江城和海城。在火车和轮船上他们的军装被统一收回,发给的是码头装卸工的布衣汗衫。 施工机械和发电机被拆散,分开携带。趁着茫茫夜色,卡车把蒙上眼睛的工兵们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山里,工兵们背着沉重的工具开始艰难的夜间攀登,路上被告知遇到灯光要趴下隐蔽自己不准出声,到达施工地点后再被绳索吊进一个硕大的山洞内。 长官告诉工兵们,工期三年,薪金三倍,施工材料夜间由外面背进,吃喝拉撒全在洞内,擅自出洞者外面的警卫部队将杀无赦。阴暗的洞窟内,工兵们在发电机的轰鸣声和昏暗的灯光下不分昼夜,挥汗如雨。身体的疲惫和发霉的馒头算不得什么,寂寞是他们最大的敌人,阳光是他们最奢侈的享受。 星月交替,寒来暑往,施工期间,行政院军政部长何应钦上将、军需署长俞飞鹏中将等高级将领先后进行视察,就连蒋委员长也多次询问秘密仓库的施工进度、仓储能力。 三年后,施工部队在付出了八人因开小差逃跑被射杀,十二人因施工事故身亡,六人神秘失踪,三人因长期压抑精神失常自杀的沉痛代价后,终于于1936年夏完成了江海战备仓库的全部施工。 三支外围警卫部队,在完成警卫任务后分别被派往剿共前线参战,大都已战死沙场。 江海战备仓库设计抗震能力10级,仓储面积2万平方米,仓储能力1万吨,建有6间大型仓库,办公区、生活区、转运区,餐厅、训练场、舞厅、浴室、医疗室、厕所、垃圾站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电影院和进行了隔音处理的室内射击场。所有的电力由一组德国进口的360千瓦柴油发电机供应,并有一组备用发电机。 自此在这美丽的星球上少了一个藏在深山人未识,孕育了亿万年极具科考价值的大型溶洞,多了一个堆满了杀人利器的巨大军事仓库。不知此洞的发现者比利时地理学家皮特尔斯先生会作何感想,或许他宁愿让这个美轮美奂的地理奇观永远埋藏在地下。 1936年10月10日,双10节,江海战备仓库作为秘密国防工程里的献礼工程呈报至蒋委员长处。委员长君心大悦亲自批示筹备成立军需署直属江海秘密战备仓库(代号:071),级别为正团级。 编有军械、被服、粮秣、总务四个正营级部门。通讯队、医疗队、消防队、宪兵队四个正连级部门。一个步兵连,一个警卫连,一个输送连。总计编制人数526人,人员由军需署在全军选调,必需政治可靠,军事素质良好。 注:为防共、防谍、防泄密,军事委员会特务情报组将派遣一个督查室长驻江海仓库。 这一条是特务组长戴笠找到蒋委员长特意加上的。军需署长俞飞鹏为争到这块地盘也曾给戴笠许诺过,心里再不痛快,此时只有无条件接受督查室的进驻。 071仓库人员的选调工作由俞飞鹏亲自负责紧锣密鼓地开始秘密进行,所有的军官都是经过遴选从军需处本部或军需学校调入。 医疗队由陆军第一医院抽调人员组建,警卫连由驻守南京的王牌第88师528团直属特务连整建制改编,特务处督查室由特务处单独组建,只有这三个单位不是军需系的。 所有接到调令的军官和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将调往何处,调令上的单位一栏为空白,只是上级特批可以休一个月的探亲假让大家颇感惊喜。 正文 第十二章 初来乍到 1937年春节刚过完,国共两个打了数年的兄弟都已疲惫不堪,国家千疮百孔,内忧外患,日本虎视眈眈,得寸进尺。根据“西安事变”的承诺,国共双方开始坐在谈判桌前商讨抗日统一战线的问题,全国范围内开始积极备战。 之前所有接到调令的人员接到命令分别前往江城和海城集结,在引领之下到新单位赴职。 夜幕低垂,星月暗淡,虽地处江南之地,初春的风依然凛冽。万山县境内的江海古道,一辆军绿色美式吉普车瞪着血红的眼睛缓慢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后座上满载着一个班头戴德式钢盔端着8冲锋枪的士兵,在颠簸中蜷缩着身子昏昏欲睡。 吉普车的身后是几辆闭灯行驶的轻型军用卡车,每辆卡车都装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后车厢里有一名士兵手持蒙着红布的手电筒专门负责为后车联络指引。 对那些训练有素的汽车兵,灯语已成为他们语言的一部分,闭灯行驶是他们的必训科目。车队首尾相连,像一条巨蟒穿行在黑暗中的莽莽群山里。 车队行驶至一片乱石滩时,前方山坡上出现连续闪烁的红色信号灯,吉普车停了下来,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上尉军官跳下车,挥舞着手电筒指挥车上的士兵们下车警戒。 公路右侧的一个河谷里,不知从哪里钻出一队徒手的果军士兵,自上而下迅速清理着河谷中的乱石,不过十多分钟乱石嶙峋的河谷变成了一条颇为平整宽约三米的砂石路。 车队再次发动,发动机怒吼着,喷出阵阵黑烟,沿着砂石路向上爬行。刚行驶了几十米顺着山势转了一个弯,已经看不到下坡处的河滩和公路。前方的山体上赫然出现一个边缘整齐的宽大洞口,车队鱼贯而入。 外面的徒手士兵迅疾用石块掩盖了道路,又洒上一些碎石和沙砾进行伪装,然后撤入洞内。随着铁链哗哗作响,洞口上方的一块山体缓缓落下,与地面结合得严丝合缝。 山体上的青苔和杂草完好无损,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这个深藏在山腹之中的洞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这个暗夜之中刚刚发生的一切。 铁掌山的掌心之中,巨大的洞窟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柴油发电机和着暗河流动声发出令人心烦的嗡嗡声响。大厅中央吊挂着一个巨大的双面钟,与平时所见的钟表不同,表盘上有着24个刻度,以便区分白天和黑夜,表的指针此时正指向午夜1点的方向。 转运场里,一面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的青天白日军旗高高挂在旗杆上,士兵们正忙着从卡车上卸货,然后用平板推车分门别类转送到各个不同的仓库。每个仓库的铁门前都有两个持枪的士兵把守,一名军官在门口处进行点验和登记。 巨洞以中间的暗河为界,分为东西两个区,河岸两侧各建有五间大型仓库,分别编号为东一、西一、东二、西二……。 东五号被当做办公区,并被隔成上下两层。一位身材健硕、面色白净的年轻上尉在向门口的卫兵还礼后,匆匆走进了东五号。 二楼一间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里,身着上校军服的071仓库主任姚闻远正把玩着自己心爱的紫砂壶,略微肥胖的身躯陷进真皮沙发里。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报告!”,声音干脆利落,铿锵有力。姚闻远打了一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进来。” 门被推开,一位年轻英俊的上尉军官健步走进,紧接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主任,88师264旅528团特务连连长金铁吾前来报道!” “怎么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小时?你们88师就是这样办事的吗?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姚闻远并没有起身,更没有还礼,只是歪头斜望了金铁吾一眼不满地说。 金铁吾本就看不惯这样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他剑眉一皱,解释道:“主任,在来的路上前卫班发现一队商队即将与我们遭遇,为安全起见我们进行了隐蔽和伪装,待商队通过后我们才行进,所以才会比预定时间多了一个小时。” “上尉,这是理由吗?不按规定时间到达就是延误军机,这在战时是要枪毙的!”姚闻远恶狠狠地说,他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一个下马威,顺便树立自己的权威。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是驻守南京的卫戍部队,也就是所谓的御林军,也是当前果军中仅有的三个德械师之一,深受蒋委员长的器重。装备精良,战力超强,被誉为果军王牌中的王牌。 “上校,我接到的命令是安全隐蔽准时地到达这里,可见安全隐蔽比准时更重要,我已经做到了。你对命令有疑惑的话可以去找我的上级,我无权解释。”金铁吾不卑不亢地回答。 姚闻远才不想去深究这件事,他深知88师的头不好剃,而且来的时候俞飞鹏署长特意提起过这个金铁吾,恐怕上面根子也比较粗。 他拖着肥胖的身躯从沙发上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金铁吾,面露不屑地说:“金连长,你好好看看吧,从现在起你已经脱离了88师的编制。你和你的部下成建制地转为军需署直属071仓库警卫连,以后我才是你的上级,这种延误军机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看见。” 金铁吾捧着手中印着“绝密”字样的红头文件,愣在了那里。 金铁吾和88师有着太多深厚的渊源。1932年1月即将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前黄埔军校)第八期步兵科以全科优秀成绩毕业的金铁吾,作为一名见习排长随88师参加了闻名中外的“一二八淞沪抗战”。 在保卫上海的战斗中,金铁吾率领全排战士浴血奋战、英勇杀敌,全排以阵亡七人伤八人的代价,毙伤日军中佐以下官兵二十八人。 在上海市郊蕴草浜一带与日军激战时,金铁吾率部成功掩护腹部中弹的88师师长俞济时撤退,获得前线指挥部通令嘉奖。 因其作战勇敢、战术灵活,战后金铁吾被选送至中央军教导总队继续深造。在几次操演中又屡获佳绩,培训结束回到88师后得到师长俞济时的重用,直接到264旅528团任特务连连长。 军需署署长俞飞鹏正是时任88师师长俞济时的族叔,俞济时在他面前曾多次提起过智勇双全的金铁吾。这次选调071仓库警卫部队的时候,俞飞鹏费尽周折通过军委会协调,又许诺用军用物资优先使用权,才从现任88师师长孙元良手中要来了金铁吾连。 这些内幕当然金铁吾作为一名低级军官是不可能知道内幕的。他只知道作为一名军人在国家危难之时理应驰骋沙场、杀敌报国,而不是在这儿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守一个什么破仓库。 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金铁吾别无选择,心里即使有千百个不情愿,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面向姚闻远立正敬礼答道:“是!” “怎么?从王牌师转到后勤兵不情愿呀?”姚闻远明知故问。 “作为军人,面对命令,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服从的义务。无论在哪都应该恪守军人本分做好军人应做的事。”金铁吾就是这样一个人,金子放到哪里都会闪光。 姚闻远似信非信地笑了笑,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对金铁吾挥挥手说:“说得好不如做的好,以后的战争拼的就是后勤,你慢慢就会体会到了。去吧,你们今天舟车劳顿警卫任务仍由步兵连承担,明天九点召开全体连以上军官会议,你不要再耽误了哦。”说完转身扭着肥胖的身躯走进了卧室。金铁吾放下手中的文件,满腹惆怅地走出主任办公室。 警卫连的宿舍被安排在西六号和卫生队、宪兵队在一起,与对面的办公区和娱乐区一河之隔,中间有一座三米宽的水泥桥相连。 此时仓库的转运已经结束,只留下墙壁上几个灯泡用于照明,硕大的洞窟内一片昏黄,除了几个屈指可数的哨兵,已经没什么人了。 金铁吾站在桥上,手扶栏杆,望着桥下静静流淌的暗河,心中思绪万千。 东北三省早已落入日军之手,目前已将触角伸向热河、察哈尔,华北地区中日两军已成对垒之势,大战一触即发。在“一二八”抗战中目睹百姓生灵涂炭,战友血肉横飞的金铁吾心中憋足了一股劲要在战场上让日本鬼子血债血还,可如今自己却被派来守仓库,空有一腔热血,却觉报国无门。 正在这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连长,主任给我们布置警戒任务了吗?” “明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留在这儿?”一个精明白净的中尉出现在他的身后,金铁吾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自己的连副岳明伦。 这个岳明伦与金铁吾同年出生,都是二十六岁,比金铁吾小了三个月。他是河南开封人,国立河南大学的学生,“九一八事变”后自觉文人无力救国,遂愤而投笔从戎。 “一二八”抗战时岳明伦在88师528团三营一连任班长。枪法奇准,曾因一人单枪匹马凭一支汉阳造步枪击毙日军八人后又全身而退而闻名全师。 其作战勇敢,又是当时少有的大学生,所以被火线提拔为军官。战后经军官训练团短期培训后任528团特务连一排排长,在金铁吾接任连长时被提为连副。 两人在战火中就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又在一起搭档,配合默契,情同兄弟。 看到金铁吾疑惑的表情,岳明伦微微一笑说:“若不是让我们留守在这儿,上头会那么便宜我们放一个月的假?没有作战和演习任务,却让我们星夜兼程秘密抵达这里,除了让我们留下做警卫部队还有别的解释吗?” “你说的很对,我也早就有此预感,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大敌当前,你我作为党果军人不能驰骋沙场、上阵杀敌,却被派来守什么破仓库,实在是觉得窝囊,窝囊呀!”金铁吾气得把栏杆拍得“啪啪”作响。 岳明伦一把抓住金铁吾的手微笑着说:“我的好哥哥,这双手还要留着打鬼子呢,不能就这样废了。我们是什么?果军的精锐呀!让我们来守这个仓库说明一定有它的重要性。” 听岳明伦这么一说,金铁吾稍微冷静下来,转念一想道:“这个仓库地处江城和海城之间的江海古道上,目前战略位置不算重要,可一旦战端一开,江海铁路大桥被封锁或破坏,这里必将成为我军后勤补给的唯一线路,武器、弹药、军粮、药品都要从这里源源不断发往战区。这里非常隐蔽,山路崎岖,地势险要,不适合日军机械化部队作战,且进可攻退可守。即使以后整个江海地区沦陷,这里也将是插在日军心脏的一根暗刺。” 岳明伦听着金铁吾头头是道的分析,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对呀,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们是好钢,你还怕用不到刀刃上?当后勤兵我们一样可以打鬼子。” “只是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为我们88师还有受伤的老师长和牺牲的弟兄们一雪“一二八”抗战之辱了,心里总是有些遗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金铁吾的眼里泛出点点泪光。 “金兄,我们抗战不是为了哪个党,哪支军队,哪个人,而是为了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不被奴役和蹂躏。只要抗战,在哪里杀鬼子都一样,不分什么王牌师还是后勤兵。”岳明伦的话里和眼里透着同样的坚毅。 这几句话,解开了金铁吾心中纠缠已久的心结,脸上的阴霾也散去许多。“今晚警戒任务仍有步兵连担任,明日我部准时出操。” “是!”岳明伦立正答道。 两人有说有笑,搂着肩膀走进西六号,背后的大钟已经指向午夜三点。 正文 第十三章 早操风波 与此同时,西六号二楼医疗队的女兵们开始梳妆打扮迎接新的一天,叽叽喳喳嘴里还在不停抱怨着警卫连的男兵们打扰了她们的美梦。 一个眉清目秀,留着短发,学生样子的少尉小医官花痴般咬着川妹儿的耳朵说:“早上那个警卫连连长好帅哦,真有男人味!” “帅个啥子哟,一张马脸木得一点笑容,没趣得很,伊美儿,你想要的话留给你撒。”川妹儿大方得很。 被叫做“伊美儿”的少尉医官故作娇羞地打了川妹儿一下,“川妹儿,不要胡说,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哦。” “就你那四个眼细皮嫩肉的男朋友,整天香喷喷的,比娘们还娘们,这样的小白脸白送姐都不要。” “去你的,你还得意我呢,早上要不是宪兵队的人在,那帮男兵们还不把你拉下去吃了!”伊美儿推了川妹子一下取笑道。 正说笑间,宪兵队长韦昌富踱步走了过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盖医官在吗?” “哎哎哎,谁让你进来的?这是女兵宿舍,知道不?眼镜白戴了?”伊美儿杏眼一翻,指着韦昌富没好气地说。 陆军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见惯了各级长官,连院长都是少将,压根没把这位上尉宪兵队长当回事儿。 韦昌富扶了扶眼镜,尴尬地矗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川妹儿倒是因为早上倒洗脚水的事对这位宪兵队还是有点好感的,便柔声说道:“麻烦你下次进门前先敲门,盖医官不在这儿住,她有早上看书的习惯,你去办公室找找看吧。” 韦昌富“哦”了一声,扭头就走。还没出门川妹儿又加了一句:“今儿早上的事,谢谢哈!” 盖丽丽正在办公室翻看医书,韦昌富轻手轻脚走进来,“表妹,看书呢?这身军装穿在你身上真好看。” 盖丽丽合上书,板着脸严肃地说:“谁规定的宪兵见了长官可以不敬礼?” 韦昌富的脸唰一下红了,“这……这……咱不是亲戚嘛。” “这不是在你家,也不是在我家,这是在军中,军中有军中的规矩。”盖丽丽白了他一眼,依旧阴沉着脸。 韦昌富只好无奈地立正、敬礼,“长官好!” 盖丽丽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说表哥,都宪兵队长了,还没见长本事呀。” 韦昌富嘿嘿一笑,“从小我都是表妹你的手下败将,哪里赢过一次呀。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不是早上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敢相信。” “上面让陆军医院选派最优秀的医护人员组织一个巡回医疗队服务基层官兵,我就主动报名参加喽,没想到被派到这个鬼地方。”盖丽丽伏在桌子上软软地说。 “陆军司令部和军医署的几个家伙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怎么舍得放你来呢?”韦昌富笑着说。 “那些个官宦子弟、花花公子入得了本姑娘的法眼吗?他们以为我只是暂时巡诊。不过也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省得那些讨厌的苍蝇在眼前嗡嗡乱飞。”边说盖丽丽还边挥手做驱赶状,她乐得在这个地方躲躲清净。 “表妹的眼界高我早就知道,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二十五六了,你不急,我那小姨和姨丈也该急了。对了,那个军法处的郭副处长对你就不错哦,隔三差五去你那泡医院,对你很有意思哦,要不你考虑考虑?”韦昌富凑到跟前小声说。 “就那个刚跟乡下老婆离婚的郭处长呀,四十多了吧?你不会是为了他能提拔你,就把你表妹卖了吧?”盖丽丽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 “哎呦,我哪敢呀,你不把我卖了我就烧高香了。只是个建议,建议,嘿嘿。” “谅你也没那个胆,当心我把你和你们通讯科女兵的那些破事告诉我老姨。哼!” “千万不能,好妹妹,你老姨知道会骂死我的,求你!”韦昌富点头哈腰,双手作揖。自己和通讯科女兵偷情被通讯科副科长俞小倩撞到,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这件事让家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对了,有人的时候你不能暴露我俩的关系,表妹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叫。敢乱叫的话,别怪我见了老姨后嘴风不严哦。该开早饭了,没事的话你就先走吧。”盖丽丽挥挥手不耐烦地示意他出去。 “是,长官!”韦昌富倒着退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 这个表妹,自己打小就喜欢,心甘情愿被她欺负。她协和医学院毕业后到军医学校任教员,后又调到陆军医院任门诊副主任。自己大学毕业后,让老爹花大价钱在军需署谋了个差事,就是想和表妹离得近一些。苦恼的是两人是近亲,喜欢也说不出口,更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也就不结婚,到处留情,才招惹了通讯科的黄桃,被俞小倩撞到,弄得人尽皆知。 七点三十分,早饭铃准时响起。071的餐厅分为军官餐厅和士兵餐厅,早餐军官餐厅每人两菜一汤还有一个煮鸡蛋,士兵餐厅只有一菜一汤。长官们拿着自己的铝制饭盒三三两两、歪歪垮垮走进军官餐厅,医疗队和宪兵队军官多于士兵也全部在军官餐厅用餐。 士兵餐厅里,步兵连、输送连和消防队的士兵们没有长官的带领,坐的东一个、西一个,熙熙攘攘,热闹的像个菜市场。 “当官的比我们多长一个屁眼呀?加菜还加蛋,不够吃老子这两个蛋蛋也给加上算了!我们只有一个素菜还他妈做得跟猪食一样!”步兵连的屁猴刚换过岗,肚子饿的咕咕叫,端着碗站在板凳上大声吆喝着。 树根在底下使劲扯着屁猴的衣角,生怕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传到长官的耳朵眼里。“猴哥,咱就将就点吧,馒头不是随便吃吗,吃饱都中。等那些狗腿子宪兵吃饱来了,关了你的禁闭,你就真的只有吃屁的份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整齐雄壮的歌声,正在就餐的军官和士兵都跑出门口去看。餐厅前方的空地上,警卫连的全体官兵在金铁吾和岳明伦的带领下正在齐唱《抗日歌》。 步兵连连长康平,左手拿着一个剥好的鸡蛋,右手指着警卫连的队伍对输送连连长齐德胜说:“看看人家的队伍一来,气势上就把我们压倒了。” 齐德胜剔着牙说:”就你那眼神,看到他们胳膊上的臂章了吗?88师,御林军哪,跟他们比我们连后娘养的都不算。” “你拉倒吧,咱们是军需署直属部队,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身上哪点穿的比人家差了?咱跟人比,差的那是精气神。”康平撇了撇嘴说。 歌声落下,全场静默,警卫连排着整齐的纵队走进士兵餐厅。餐厅里零散坐着的士兵们看到警卫连进来,纷纷让开,腾出地方给他们。 金铁吾第一个打饭,然后是岳明伦和警卫班,接着是一二三排和机炮排,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说话。 全部的饭打好,集体落座,集体开吃,没有一个人先动筷。更奇怪的是警卫连的军官们都是和士兵一起用餐,没有一个去军官餐厅的。其实这是金铁吾连的老规矩,官兵一致,同吃同住。 十分钟后,岳明伦一声口令,“唰”警卫连一百多号人全体起立,然后排队走出餐厅。 警卫连这十分钟的吃饭时间,成了集体观摩时间。其他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护士,都停下筷子看呆了。 警卫连刚出门,身后的士兵餐厅里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屁猴和树根的手掌都拍红了,都说要是加入这样的队伍,跟着这样的长官,吃糠咽菜也认了。 正文 第十四章 振翻全场的早餐 正文 第十五章 会议室里的较量 九点整,东五号071仓库会议室里,灯火辉煌,如同白昼。071仓库全体连以上军官都穿着笔挺的制服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两侧正襟而坐,每个人的面前摆放着军帽、笔记本和笔。 中间坐着的是着上校毛呢制服的姚闻远,手里依然端着他心爱的紫砂壶,身后还有一个负责记录的女少尉书记员。 姚闻远的对面端坐着两个身穿便装的人,一男一女。女的不到三十岁,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短发、白净、凤眼、樱唇,显得十分干练。男的四十来岁,黑西装、黑领带、鹰眼、无须、薄嘴唇,面前放着一顶黑礼帽。在这一片军绿中,两人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 “咳,咳。”姚闻远先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诸位同仁,大家这几日鞍马劳顿,先后抵达这里,各位辛苦了。”说完,向大家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紫砂壶,扶着桌子费力站了起来,接着说:“下面我宣布一项军需署命令。” 全体军官都起立,保持立正姿势,除了那两个穿便装的人依然纹丝不动。 姚闻远翻了翻眼看看二人,接着开始宣读命令: 为加强战备,巩固和便利我军在江海地区战时的后勤供应,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批准,特成立军需署直属江海秘密仓库,代号071。现委任: 姚闻远上校为071仓库主任; 冯必赢中校为总务科科长; 潘万年中校为军械科科长; 刘志中校为被装科科长; 钱贵中校为粮秣科科长; 俞小倩上尉为通讯队队长; 盖丽丽少校为医疗队队长; 韦昌富上尉为宪兵队队长; 张淼上尉为消防队队长; 康平上尉为步兵连连长; 齐德胜上尉为输送连连长; 金铁吾上尉为警卫连连长。 此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需署。俞飞鹏。 1937年3月20日。 命令宣读完毕,请坐下。 落座的同时,金铁吾忍不住偷偷瞄了盖丽丽一眼,与盖丽丽顾盼神飞的目光迎面相撞,金铁吾没有退缩,目似剑光。 盖丽丽也没有闪躲,美眸含威,两人的目光隔着会议桌短兵相接。不过几秒钟的光景,盖丽丽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防线后撤,金铁吾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坚毅的目光步步紧逼,直至盖丽丽芳心大乱,低眉顺眼,彻底缴械投降。有时候征服一个女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下面由虞美玲少校给大家传达文件。”姚闻远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话音刚落,穿黑色紧身皮衣的女子起身站了起来,身材甚是曼妙。她向下扫视了一眼在坐的各位军官,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所到之处竟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她然后捧起一份印着青天白日徽章和绝密的文件,照本宣科读了起来:“071仓库为我党我军重要之秘密仓库,防共防谍任务尤为艰巨,为此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批准,特设军委会特务情报组驻071仓库督查室。 委任虞美玲少校为督查室主任,胡鹏飞中校为督查室副主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特务情报组。戴笠。1937年3月22日。宣读完毕。”虞督查读完文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 姚闻远接着讲话,“在座诸位都是来自各个部门的精英,我相信大家的工作能力,以后还望大家各司其职,精诚团结,不辜负党国对大家的栽培。各科室和专业队伍的任务和职责都已经很明确,我就不再重复了,康平连长。”个头不高却很精壮的康平站了起来。 “你们步兵连的警戒任务从今天起交由警卫连执行,你连专司库房守卫。” “是!”康平坐下后依然保持上身笔挺。 “金铁吾连长。” “到!”金铁吾迅速起身立正,声音干脆利落。警卫连所表现出的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位英俊挺拔的年轻上尉身上。 来自各方的目光中,有赞许,有爱慕,有嫉妒,有不屑,有疑惑…… “你们警卫连是俞署长专门从模范88师请来的王牌部队,负责071仓库的外围警戒和物资押送,任务艰巨而重要。金连长治兵有方可谓是军中翘楚,重任在肩,我们071的安全可全都交到你手上了,千万不要让长官们失望哦。”姚闻远的这番话绵里藏针,又挖苦讽刺。 “是!”金铁吾心知肚明却也无从反驳。 “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有好的建议和意见都可以提嘛。”姚闻远貌似大度地翻开笔记本,拿起手中的笔,看似想要记录一下属下的补充和建议。 “我想再补充几句。”督查室主任虞美玲缓缓站起。 “虞主任,请。”姚闻远微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面我所说的话,只准听,不准记录。”虞美玲冷若冰霜地说。负责会议记录的女少尉和参会的军官们都放下了笔,只有这里的最高长官姚闻远还在玩杂耍般不停转动手中的笔。 虞美玲的目光停留在姚闻远的手上久久没有离开,各位军官们也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场无声的较量。姚闻远开始还气定神闲,若无其事,虞美玲镇定自若一字不吐,只是目光变得更加犀利,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这尴尬的场面维持不久,姚闻远就变得面红耳赤,微微发汗,心想这督查室是特务组派驻机构不归自己管,风闻特务组将升级为军委调查统计局,由戴笠任局长,这帮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否则哪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变得“无官一身轻”了。 想到这里,姚闻远悻悻地放下手中的笔,合上笔记本,拿手帕擦了擦汗,端起紫砂壶,靠在了椅背上。 看到这里,金铁吾不由心中一笑,胜负立判,这姚闻远也有怕的时候,真是一物降一物,再看虞美玲,竟然觉得顺眼多了。 看到姚闻远服了软,虞美玲才开了金口:“各位都是党果军人中的精英,理应把党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目前我们的确在与共党接触,商讨统一战线共同抗日的问题。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共党的渗透和策反能力相信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可以说是无孔不入。071仓库的所有人员虽然都通过了初步的筛选和档案审查,但并非铁板一块,我们有情报相信,共党在我071仓库的选调人员中安插了特情人员,也许就是在座的其中某一位。” 虞美玲讲话的同时,那位长着一双鹰眼的胡鹏飞副主任正在逐一观察每一位与会人员的神情,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姚闻远在摆弄手中的紫砂壶,金铁吾抱着双手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冷笑,盖丽丽和俞小倩都露出不屑的神情,其他的军官都低头看着会议桌。 停顿了一下后,虞美玲继续接着说:“当然,目前中日对峙加剧,双方都在积极备战,防谍工作也是重中之重。日军也在加紧对江海地区各项情报的搜集,我们也不排除有日谍已经混入我071仓库。 我们这里储存了大批的武器弹药、被服药品、粮秣汽油,这些物资无论对共党还是对日谍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如果这些物资落入敌手将是党国的极大损失,也会让敌人战力倍增。因此,我们得到授权,有权将涉嫌通共通日者先行羁押审讯,甚至先斩后奏。 在各位休探亲假的时候,我们没有闲着,已将每一位071人员的亲属登记造册,按期发放特殊岗位补贴,这是党国对你们的特殊照顾。当然,如果你们试图通共通日,或者私自外出和逾期未归,将按战时军法执行,家人与之同罪。我以上所说,你们回去后传达到每位属下和士兵,拒不传达者,知情不报者、包庇纵容者,严惩不贷。 目前是特殊时期,自然会执行特殊纪律,我希望大家都好自为之。我的话说完了。” 虞美玲冰冷无情的话,让各位军官们感到不寒而栗,特务们对自己的家人进行了详尽的调查,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与其说是被调动,倒不如说是被绑架。大家虽对这种法西斯的做法都心存不满,但为了少惹麻烦,也都缄默不语。 会场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沉闷。 “我说几句吧。”金铁吾缓缓站起,面色凝重。姚闻远坐直身子点了点头,总算有人打破沉默了,暗自心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碰碰督查室的钉子也好,自己乐得坐山观虎斗。 面若冰霜的虞美玲双手抱怀,她倒要听听这个金连长能有什么高见。盖丽丽在对面暗自着急,对着金铁吾挤眉弄眼,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所有军官也都将视线转向这个年轻的上尉。 “给士兵们的早餐加个煮鸡蛋吧。”金铁吾表情严肃,很认真地说。顿时,姚闻远失望地靠在了椅背上,虞美玲嘴角第一次露出难得的微笑,盖丽丽按下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差点笑出声来,所有人的心中都因为这戏剧化的一幕而轻松很多。 “带过兵的人都知道,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腿。所有的押运、装卸、守卫、警戒等体力活都是士兵们干的,他们的体力消耗和所需营养都远我们大得多。只有他们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整支部队才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战斗力。”金铁吾的话无从反驳,要求也不算过分,无非是每周采购时多买些鸡蛋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同意很可能就因为这一个鸡蛋让士兵们心生怨气,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姚闻远立即安排总务科照办。 “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哦,看来没有了,散会!”姚闻远心中烦躁,早就坐不住了,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合上笔记本起身匆匆而去。 正文 第十六章 川妹儿简香草 “金连长,请留步。”刚走出会议室,金铁吾就被身后的步兵连长康平叫住了。 “为了尽快进行交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康平急于把警戒任务移交给警卫连,这样步兵连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金铁吾也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当即答应下来。两人一起到警卫连驻地叫上连副岳明伦,正准备出去迎头正碰上愁眉苦脸的赵兴邦。岳明伦说:“赵兴邦,开会结束了,等会儿你去医疗队找盖医官看看你的胃病吧。” 赵兴邦兴奋地“哎”了一声,匆匆而去。 康平领着二人穿过西三号和西四号之间的巷子,来到一个洞口前,洞口宽约四米,高约五米,可供中型卡车通行,洞口中间有一根红白相间的栏杆挡住去路。 洞口两侧各有一个持枪肃立的士兵站立,负责检查过往车辆和人员的证件,还有一名士兵负责木制栏杆的起落。洞口左侧有一个墨绿色的木制亭子,亭子里有一名军官负责电话联络。 看到康平三人走来,洞口的两名士兵迅速立正敬礼。康平边还礼边介绍说:“这就是主洞口,你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这是走出071的第一道关卡,任何人走出这里都需要姚主任亲自批的路条。没有路条硬闯者,哨兵有权当场击毙。”说完他挥挥手,士兵抬起了红白相间的栏杆。 三人继续向隧洞内走去,并没有受到阻拦和检查,金铁吾和岳明伦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纪律怎么执行的?有连长领着两个人不经盘问和检查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 隧洞内阴冷,却不潮湿,显然经过了特殊的防水处理。每隔十几米远就有一盏顶灯照明,每隔一百米洞壁上方就悬挂有一台换气扇,嗡嗡转动着不时地送来阵阵冷风。洞壁的两侧还挂有红色的消防水桶和消防锹,每只桶里都装满了水或沙子。 三人边走边聊,走了有十多分钟的样子,前方出现一个横在中间的栏杆,上面有一个牌子用红漆写着“关闭车灯、停车检查”。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口令!”声音短促有力。 “午马。”康平答道。 三人走到跟前,金铁吾和岳明伦才发现洞壁的两侧被掏了两个隐蔽的机枪工事,里面各有一挺轮式马克沁重机枪和两名机枪射手。这么窄的隧道内,两挺重机枪交叉射击形成的火力网,足以把任何试图强行通过的车辆和人员打成筛子。 跨过路障没走几步就到隧道尽头了,正前方就是深褐色的石门。洞口处同样有四名士兵把守,不同的是没有木制亭子而是凿挖的一间石室,有一名军官在值守,里面不仅有电话,还有控制大门开启的开关。绿色按钮式开启,红色按钮式关闭。 “金连长,走出这里,便是人间了。”康平拍着石门笑着说。“如果没有进出仓任务的话,这个大门每周夜里只为总务科的采购车开启一次。” “那他们回来的时候怎么联络里面?”金铁吾疑惑地问道。 “外面岩壁上的草丛里暗藏着一个绿色的电铃按钮,有规律的按动它,按动的频率与密码频率相同的话,里面的人就会开门。每次进出仓的货物都由我们的车去指定地点装卸,由你们警卫连押运。采购车也要有两个你们的人全程陪着,所以按钮位置和密码只限于你们警卫连的人知道就行,因此每次外出你都要变换一次密码。” 金铁吾点了点头,保密措施还算严谨。“这里我们看完了,中午12点你们的人务必要过来进行交接,我们先回去吧。”康平说。三人告别卫兵,开始往回走。 这边赵兴邦弓着腰,捂着肚子,来到医疗队的候诊室外,穿着白大褂的盖丽丽正和宪兵队长韦昌富在一起有说有笑,他迟疑地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迈。 盖丽丽看到了他,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赵兴邦这才走进诊疗室大声喊:“报告!”正背对着门说笑的韦昌富给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瞪了赵兴邦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坐下吧,你哪里不舒服了?”盖丽丽对拘谨站在桌子旁的赵兴邦说,声音如春风般让人陶醉。 “报告长官,我肚子疼,可能是胃病犯了。”赵兴邦不敢坐,一只手捂着肚子说。 “你怎么确定是胃病?躺到床上我给你听听。”盖丽丽指着墙边的一张诊疗床说。 赵兴邦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心跳加快,“长官,我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下了胃病,经常犯,你给我开点胃药吃就行了。” “解开扣子。”盖丽丽命令道。在这样一个女神般美丽的女人面前解扣子让赵兴邦很是难为情。 “快点!”声音不容置疑。他解开军上衣,盖丽丽用听诊器仔细倾听,确认心肺功能没问题后,手指触及胃部问:“是这儿疼吗?”“嗯。”“拉肚子吗?”“不拉。”赵兴邦摇了摇头。 “应该就是你的胃病犯了,我给你开点药,你去药房拿吧。”盖丽丽边说边拿起笔飞快地在处方笺上写起来。 “你是哪个部队的呀?”盖丽丽习惯性地问了句。 “88师258团特务连的。”赵兴邦想都没想就顺嘴秃噜出来了。 “嗯……?”盖丽丽停下了手中的笔,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哦,不对,不对,那是老部队,现在是仓库警卫连的。”赵兴邦急忙纠正说。 “哦,是大名鼎鼎的金连长属下呀。你们连长呢?” “刚才和连副一起出去了,说是熟悉地形去了。” “那你们连每次吃饭都要唱抗日歌吗?”盖丽丽很是好奇。 “嗯,《抗日歌》是我们金连长定下的连歌,吃饭、出操、睡觉前都要唱。说是让我们时刻提醒自己牢记军人职责、勿忘国仇家恨。”赵兴邦的回答更让盖丽丽对这个满怀爱国之情、正义之心的金铁吾充满倾慕,不禁芳心暗动。 想起早上开会时金铁吾那热烈、执着、甚至有些霸气的眼神,盖丽丽的脸颊一片绯红。 “长官,长官,我可以走了吗?”情窦未开的赵兴邦自然不知道盖丽丽走神的原因。 “哦,这是你的药方,去药房拿吧,出门右转。”盖丽丽回过神来,顿觉羞涩。 “谢谢长官。”赵兴邦双手接过处方,转身而去。 隔壁药房里,一个穿军装罩白衣的女护士正在整理架子上的药品。“报告!”赵兴邦走到身后,两腿一并大声叫道。 “啪!”一瓶药掉在水泥地上,药瓶粉身碎骨,黄色的药片儿滚得到处都是。 小护士回头一看气得眼都圆了:“黑(吓)死我喽!你这个娃娃,叫这么大声,啥子意思嘛!”听到这口四川腔,赵兴邦乐了,这不就是早上那个泼水骂大力的那个四川妹子吗。 “你还笑,笑个啥子嘛,晓不晓得这些药片儿都浪费喽,没得一点礼貌。”川妹儿没好气地说,就差扬手打人了。 “长官!对不起!”赵兴邦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是啥子长官,和你一样都是兵撒。”听到赵兴邦道歉,川妹子气消了大半,弯腰开始捡地上的药片。 赵兴邦看到也急忙弯腰帮忙去捡,慌乱中两人的头碰到了一起,川妹儿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今天真是触了霉头了哈,碰上你这个冤家!”川妹儿气急败坏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赵兴邦边解释边搀起川妹的一只胳膊。 两人的距离这么近,赵兴邦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川妹的上衣扣子没有扣严,从上往下看能看到白皙的脖子下面一片雪白,他的脸腾一下红了,忙把慌乱的眼神移往别处。 “啊呀!”赵兴邦疼得叫出声来,大腿上被拧的生疼。“你个龟儿子,我还没脸红呢,你倒脸红了哈,快扶我起来!”赵兴邦不敢怠慢忙搀起川妹,掌心里传来女子胳膊特有的柔软。 “就你那小样,还帮我忙呢,越帮越忙。你哪个部队的?”川妹边整理领口的扣子边问。 “我是警卫连的,昨天刚到。” “哈哈,是警卫连那帮瓜娃子,哎,你晓不晓得早上的水就是我泼的洗脚水?”川妹儿甚是得意。“还有那个东北的傻大个儿,他要敢上来,脑壳给他搬搬家撒。” “嘿嘿,我就是来谢谢你的,那个傻大力,仗着自己有一身蛮力,老是欺负我,今天给洗脚水浇了个湿透,至少得倒霉半年,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气。”赵兴邦嘿嘿傻笑着说。 “不用怕那个龟儿子,以后他再欺负你,我帮你出气撒。”川妹儿双手掐腰很仗义的说。 “我叫赵兴邦,山东单县人,属羊的,你呢?” “巧了撒,我也属羊。你几月的?” “我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哈哈,鬼节。我们四川丰都城每到七月十五可热闹了。你是不是小鬼变成的呀?” 赵兴邦白了川妹儿一眼,“你才小鬼变成的呢,我要是成了小鬼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还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呵呵,我叫简香草,大家都叫我川妹儿,是六月初一的生日,比你大一个半月呢,以后见了我叫姐姐,姐姐罩着你。”川妹儿终于逮到一个比她小的人,可以充一下大姐大了。 “对了,你来拿什么药来了?把处方给我看一哈。”赵兴邦递过处方,川妹瞄了一下眼说:“原来你得了胃病呀,以后吃饭要注意了哈,按时按量,凉的有刺激性的食物都不能多吃。在这儿没人照顾你,不过你放心有姐在这呢。” 川妹儿这几句话说得赵兴邦心里暖暖的,兴奋地问:“香草姐,那我可不可以没事来找你玩?” “当然可以撒,没事来姐这儿耍,摆摆龙门阵,随时欢迎。” “龙门阵是什么东西?”赵兴邦的确不解。 “也不知道你那脑壳儿啥子做的,龙门阵都不晓得,摆摆龙门阵就是聊聊天、说说话、侃侃大山,晓得了没?”川妹用手点着赵兴邦的脑壳,笑的花枝乱颤,赵兴邦又隐约闻见了那股桂花香。 “哦,那谢谢姐姐了。”赵兴邦终于明白了。 “拿啥子谢我?” “你说,只要我有的,啥都行。” “那你给我唱支歌吧,就是你们早饭时唱的那个。”川妹儿捂着嘴笑道。 “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赵兴邦整了整衣服,郑重其事地唱了起来,一张娃娃脸因庄重而变得略显成熟,目光里流露出一个男人保家卫国的责任感,川妹儿看得如痴如醉。 正文 第十七章 别有洞天 康平、金铁吾和岳明伦三人回到071洞窟内,康平指着东四号和东三号之间只有一米宽的小巷道说:“我们去另一个出口看看。” “还有一个出口?我早上溜达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金铁吾觉得有些奇怪。 “这其实只是一个通风口,这个洞里的空气流通全靠它和暗河的洞口不停的交换空气,否则这里就是一个死地。通风口不大,预留的通道只有一米多宽,你可能没有在意。”说话间,三人已经穿过小巷道来到通风口前。 通风口是一个宽两米高两米的方形洞口,门口前也有栏杆阻挡,右侧有一个墨绿色的电话亭。 两名士兵脖子里歪挂着枪,一个瘦小低矮的士兵正在边抽烟边和忘情地另一名士兵海聊,丝毫没有感觉到三位长官的到来。 “张三丈!”康平一声大喝。那个瘦小低矮的士兵听到这犹如晴天霹雳的一声,吓得直哆嗦,手里的烟头也掉在了地上,慌忙上脚去踩,另一名士兵也同样吓得够呛。 “你们知道在071抽烟的后果吗?罚俸一月,禁闭七天!”康平怒不可遏。 071仓库是绝对禁止抽烟的,里面储存了大量的油料和弹药,一旦发生火灾,整座山就完了,所有人的小命都会随之灰飞烟灭,所以才会配备了专职的消防队。 张三丈这次没敢火冒三丈,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他娘给他起这个名字其实只是想让他长得高一点罢了。 “这是通风口的入口,往里走就会越来越窄,大家小心点。”康平说完从张三丈的裤兜里摸出一把手电筒,领着两人往里走去。张三丈看三人走远,跺着脚骂娘。 通风口里面隔不远有一个昏黄的灯泡照明,但没有换气扇,依旧能感到有阵阵冷风从身边掠过。通风口是通往斜上方的,三人低着头一个挨一个,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道亮光。 康平喘着粗气说:“前面就是天井,也是离我们最近的阳光,这里才是071最享受的地方。” 三人走到近前,金铁吾抬眼望去,此时接近中午,阳光从天井直泻而入,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光柱向四周散发着温暖。 走到天井下,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眯着眼向上看井壁上镶嵌着一排u型钢筋焊成的梯子,天井很高只能看见一个月亮大小的孔洞。康平第一个抓住钢筋向上爬去,金铁吾和岳明伦也跟了上去。 天井很窄,几乎正好容下一个人通过,不小心胳膊就会蹭到井壁上。爬了一会到达天井中间专门开凿的小平台,三人稍微喘了一口气,继续向上。 “口令!” “午马。”康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是连长呀,你怎么来了,来我帮你一把。”天井外传来哨兵的声音。 一名值班的中尉军官,伸手拉出了康平。金铁吾双手按住井沿,伸出头来,双臂用力一撑,整个人跳出井外,回头又把岳明伦拉出来。 从天井里出来有一根六七米高的竹竿竖在那里,竹竿上缠满了绿藤和带着树叶的枝条,最上端有一个“干”形的铁架子,同样被树叶枝条覆盖着,远远望去像一个树冠。 “这是干什么用的?伪装的真不错,看上去就是寻常的一棵树。”岳明伦抬头问道。 “哦,这是电台上用的,通讯队说是叫什么八木天线,可以发射和接受无线信号,我也不太懂。这个是活动的,不用的时候或者下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放到下面去。”康平解释道。 出了天井,豁然开朗,才知天地之大。 三人站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一块平地上,前后是都是幽深的山谷,山谷脚下大江宛如一条金腰带蜿蜒曲折,奔涌而去。左右是高耸入云的中指峰和食指峰。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初春的嫩绿,衬托着蓝天、白云,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全身,那种温暖透过衣服,渗进皮肤,直接淌进心里。 岳明伦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把自己摆成“大”字,尽情地享受日光浴。金铁吾不愿浪费这美时美景,也仰臂躺了下来,嘴里还在念叨着:“好美,有山有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惟愿长眠于此。” 岳明伦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地说道:“铁吾兄,你我壮志未酬怎可轻言生死,脚下的江面上还停泊着日军的炮舰,对这片美丽的土地正虎视眈眈呢。” “是呀,这么优美壮丽的河山,岂容日寇铁蹄践踏,如果有一天日本人的魔爪胆敢染指于此,我定让他十指尽断。”金铁吾斩钉截铁地答道。 “嗯,你我作为军人岂容日寇蹂躏我们脚下的这片美丽土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为之肝脑涂地,洒尽热血!”岳明伦也毫不含糊,两个热血男儿的手有力地握在一起。 康平信步走来,“怎么样,二位?说这里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吧?” “是呀,真没想到,从071走出来,还有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这里不愧是071最美的地方!”金铁吾和岳明伦都由衷地赞道。 康平指着不远处的两块大石头说:“看到那两块大石头了吗?从两块石头中间穿过去就是一条小道,可以通到一个叫半亩地的村上,从那里可以绕下山。同样,有时候也会有从村上不小心迷路的村民或者别有用心的人走到这里。这条路整个071也不会有超过十个人知道。所以有必要在这里设立一个警戒哨,放上我们最信任的人,防止有人发现071的秘密,也防止有人从这里脱逃。没有特殊情况,这条路不要轻易利用,暴露的危险性太高。” 金铁吾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刚才钻天井的一幕了,身在天井的时候,如果答不对口令,别说从上面用枪扫射了,就是丢下一块石头也躲不掉,掉下去必死无疑,这的确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键之地。 望着头顶的骄阳,康平说:“已经快正午了,走了这么久,肚子也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吧。” 三人回到通风口前,康平介绍了值班的军官一排长封大志,让两人记忆深刻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额头中间二郎神一样银元般大小的黑痣。 康平指着通风口旁一块铁板做成桌子大小的盖子介绍说:“这是通风口的盖板,平时是打开的,方便通风。如果下雨或者发现有人到此,就收起天线盖上铁板。” 说着用力掀开铁板让两人观看,“这背面留有伪装层可以装些泥土碎石和青草,盖上以后很难发现,不过要经常更换伪装层上的草,不然枯萎了,一眼看上去就露陷了。” 金铁吾和岳明伦不禁暗自对康平有些钦佩了,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外表粗犷的人还有这么心细的一面。说完,三人告别封大志,钻进通风口,原路返回。 回到连部,金铁吾立即召开班排长会议,对警戒任务进行了具体详细的分工,并讲解了注意事项和操作规程。每天由一个排负责警戒任务,两个排负责机动。主洞口和出口由金铁吾负责,通风口由岳明伦负责。通知餐厅警卫连一排提前用餐,中午十二点整准时交接。 自此,071仓库的外围警戒由警卫连全面接管。 第二日清早五十三十分,警卫连的集合哨再次尖锐地唤醒西六号大仓里每个人的耳朵。 警卫连的例行早操又要开始了,《抗日歌》高亢激昂地响起,这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医疗队姑娘们的脸盆和洗脚水,而是栏杆后好奇甚至倾慕的眼神。 长发披肩的盖丽丽白色衬衣扎在绿呢马裤里,手扶栏杆含情脉脉地望着站在队列前引吭高歌的金铁吾,她没在意的是身边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在饱含倾慕地投向英姿挺拔的金铁吾。 川妹儿急切地搜寻着楼下队列里草绿色的方队,希望看到那个喊自己“姐姐”的小弟弟,整齐划一的队伍里第二排一顶软沿军帽轻微地抬动了一下,一双同样充满急切的眼神与自己相遇,是他,是他。 川妹儿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不由自主地想关心他,保护他,不知道他的胃疼好些了没有,那个东北傻大力又欺负他没…… 早餐时间,士兵餐厅里一片诧异和喧闹,大师傅给士兵们打菜时,从旁边的大盆里夹起一个煮鸡蛋放在菜盘里,每人一个。 “今天是不是过什么节日呀,怎么有煮蛋了?”树根端着菜盘左右平衡,生怕里面的鸡蛋滚落下来,又从筐子里抓了两个热馒头,扭头问身后的屁猴。 “过屁的节,听说是警卫连的金连长在长官大会上和姚主任拍桌子才给我们要来的鸡的蛋,以后每天都有。要不是金连长,你吃个屁!”屁猴拿筷子敲了树根的脑袋两下。 “你说这金连长还真的挺把弟兄们放在心上的。”别看一个蛋,树根心里就心存感激了,最底层的士兵们也是最容易满足的。 “那是,要是咱们连长在会上屁都不敢放一个,以后老金要有啥事,老子愿意捐一个蛋子出来!”老兵油屁猴心里已经把金铁吾当兄弟了。 “你咋不俩都捐了呢?真小气!”树根觉得屁猴是在吹牛。 “俩都捐了还要个屁的娃娃呀?天下太平了,老子还等着搂婆娘抱儿子呢。你他妈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呐!”屁猴一脚跺在树根的屁股上,树根盘里的鸡蛋掉在地上,滚得老远,树根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追,惹得身后一片哄笑。 正文 第十八章 初领任务 警卫连接管警戒任务已经三天了,金铁吾和岳明伦每个细节,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查漏补缺,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他们发现主隧洞内的机枪工事设置不合理,反应迟钝,影响射界,便用沙袋在工事外垒了一个弧形延伸,并把机枪固定在沙袋墙后,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降低交叉射击时跳弹误伤的概率。 让通讯兵定期更换大门开启密码本,口令从二十四节气中随机挑选,比步兵连十二生肖来回轮换保密性不知上升了多少倍。 这天下午,金铁吾正和岳明伦在连部商讨警卫连的训练计划,因为场地的问题这几天除了出操,其他的训练都搁下了,在88师金铁吾连的训练标准是全师标准最高,也是强度最大的。 岳明伦建议在转运场的边沿设置五十米障碍跑设施,方便士兵跳跃和攀登训练,还要利用室内射击场进行精确射击训练,金铁吾答应见了姚主任就会汇报。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一个绵软的女声传来:“警卫连吗?我是主任秘书小韩。”得到金铁吾肯定的答复后又说:“金连长,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这就去。”金铁吾撂下电话对岳明伦挤了一下眼,“机会来了,我去姚主任那儿一趟,你去查查岗吧。” “是!”岳明伦转身笑着走了出去。 金铁吾报告后,走进位于东五号二楼的主任办公室,军械科长潘万年和运输连长齐德胜已经在等了。 姚闻远示意三人坐下,让秘书小韩给三位沏茶。“刚才通讯队送来通知,一批从德国装船运来的装备到达海城港,上级命令我仓库负责接收。德国和日本关系越来越暧昧,德国已经终止了与我方的军贸合同,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批来自德国的装备了。目前,共党的游击队和日谍都很活跃,你们一定要确保这批装备安全入库。”姚闻远拿着一张电报纸说。 潘万年向上推了推眼镜,接着说:“这批装备总共有八十多吨,种类复杂,价格昂贵,很多都是德军现役正在使用的先进装备,运输时一定要小心,都是宝贝磕碰不得呀。为了谨慎起见,我将带人和你们一起去接收。” “八十多吨?我们目前没有这个能力一次运完,我们输送连只有十二辆卡车,一次最多有60吨的运力。这是山路,超载的话爬上不来山的。”运输连长齐德胜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运输任务如果分为两次的话,那么安全风险和暴露风险都会成倍增加。“你们警卫连来的时候不是带的有车吗?”姚闻远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 “是的,我们来的时候带来两辆吉普和四辆卡车,他们是师部直属汽车队的,临时配属给我们使用的,可是目前权属关系还不太明确,几个司机闹着要走呢。”这几辆车是金铁吾眼里的宝贝,精贵的很,一直不舍得放。 “那就好办了,我给军需署打报告拨给88师六辆卡车两辆吉普,你们的车就留下吧。这次和运输连一起出任务。”姚闻远胸有成竹地说。解决几辆车对军委会军需署来说还不算困难。 “这样就有十六辆卡车了,多装一点,勉强能运完。”齐德胜心里放心了很多。 “今夜十二点准时出发,到海城吴淞港六号码头接货。”姚闻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是!”三人齐声应道。 “你们去准备吧,车辆一定要检修好,别在路上出了毛病。金连长留下。”姚闻远又叮嘱了一句。 等潘万年和齐德胜退出办公室,姚闻远起身关上房门,对金铁吾说:“金连长,这是你们警卫连第一次出押运任务,一定要小心谨慎。潘科长负责业务,你负责安全,如果遇到袭击,宁可战死也不能丢弃物资。有暴露的风险时,如何选择线路和时机由你定夺。有胆敢擅自脱离车队者无论职务军衔大小,你都有权当场击毙。”姚闻远的这番条理清晰、分配得当的话让金铁吾刮目相看,看来军需署长俞飞鹏让肥胖秃顶、看似窝囊的姚闻远当这个071的主任一定有他的道理。 “主任,我还有点小事要向你汇报。”金铁吾的声音不由多了一分恭敬。 “说。” “警卫连需要在转运场建一个五十米障碍跑的设施,用来训练体能和技能,还需要借用室内射击场来训练精确射击。”金铁吾提出了岳明伦的建议。 “这个好办,你去告诉总务科一声让他们建,就说我已经批了。至于室内射击场你们随时都可以用,弹药不够找潘万年申领,用多少补多少。”姚闻远答应的很干脆,让金铁吾惊喜之余也有些意外。 走出主任办公室,金铁吾顺便来到总务科,总务科科长冯必赢正在办公桌上看报表,桌子上摆着一个和姚闻远同样的紫砂壶。 “报告!”金铁吾礼貌地喊了一声。 “哎呀,金连长,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嘛,还喊报告。以后不要这样了,快进来坐。”尖嘴猴腮的冯必赢抬头看见金铁吾起身客气地让道。 “长官,我们连需要修建一个五十米的障碍跑设施,刚才姚主任已经批准了,回头我把报告给你补上。”金铁吾面对这陌生的热情有些不太习惯。 冯必赢笑着说:“以后都是在一个锅里耍勺子,不要叫什么长官不长官的,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叫老兄就行。”看着金铁吾似乎不太乐意,又改口道:“你要是不习惯,叫我一声冯科长也行。障碍场的事明天就开始建,回头你补个报告给我就行了。对了,你们晚上是不是要出任务?”冯必赢接着貌似顺便问了一句。 金铁吾知道保密纪律,抿嘴笑了一下没有开口。“你呀,对我还保密,在我眼里071就没有秘密。”的确作为071的大总管,冯必赢知道的远比金铁吾想到的多。 冯必赢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姚闻远:“主任,我是老冯呀。咱们的鸡蛋和青菜都快用完了,你看是不是让采购车顺便跟着出去一趟呀?” “嗯,好吧,你让采购车跟着去吧,不过要听金铁吾的安排,你和金连长结合一下。” “金连长就在我这说障碍场的事呢。” “哦,障碍场的事我知道,为了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嘛,理应支持的。采购车的事儿,你告诉金连长一声就行了,就说我说的。” 两人的通话,金铁吾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想这个冯必赢和姚闻远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听到了吧,老弟,晚上让我们的采购车跟你们一起去,不然过几天我们就没有菜和蛋,只有吃咸菜的份了。”冯必赢满脸得意地说。 “让采购车十二点前检修好到转运场集合,另外还要谢谢冯科长对基层士兵的关心。”金铁吾觉得既然如此,免得给采购车再开一次山门,也省点麻烦。 “哪里,哪里,老弟爱兵如子实在是让哥哥我钦佩呀,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弟尽管直接来找我,只要我能给办的绝不含糊。”冯必赢满脸堆笑。 金铁吾走后,岳明伦到警卫连的各个哨卡进行检查。刚从主洞口回来,准备去通风口再看看,走到东四号的门口时,一名上士从后面叫住了他,先敬了个礼,“岳连副,我是宪兵队的,督查室的虞主任请你过去一趟,她有些事要和你谈。” “哦,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岳明伦回了一个敬礼说道。宪兵转身走远,没有人注意到岳明伦眼里一掠而过的迟疑。 督查室在东四号二楼办公,只有五个人的督查室却占据了整个二楼。督查室和宪兵队都行使督查之职,宪兵司令部和军委会的特务组本就相互利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所以督查室人手不够时总会拿宪兵队的人来用。 宪兵队长韦昌富本就想攀上高枝,以便高升,更何况掌管督查室的是冷美人虞美玲,对于这个冷艳美女韦昌富也早就垂涎三尺,朝思暮想有朝一日能一亲芳泽,对于虞美玲的话韦昌富也是当成圣旨来听的。 岳明伦走到督查室主任办公室,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看到虞美玲侧面对着他,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坐在桌前,精心地打理自己的秀眉。 黑色紧身皮衣包裹着傲人的身姿,白皙的脸庞和脖子如美玉雕琢般光滑,抬一只纤手捏着眉夹,拔起一根乱眉,轻轻一提,直疼得美目紧闭,银牙紧咬。这和金铁吾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相差甚远呀,分明就是青春靓丽的邻家妹子,岳明伦心中暗想。 想起金铁吾比手画脚形容女魔头恐怖的情形时,他不由自主轻声笑了一声。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娇喝。 “报告!”岳明伦立即大声报告,毕竟偷窥别人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哦,进来。”里面的声音平静了很多。 岳明伦推门而入,虞美玲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的眉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指着刚进门的他。 正文 第十九章 女魔头 “来了怎么不报告?站在门口干什么?”虞美玲面色冷峻,厉声责问,可脸上尚未褪去的一丝红晕出卖了她。 “报告长官,我看您正在画画,怕打扰您就没进来。”岳明伦的回答有点风险,或化险为夷,或火上浇油。 “看《画皮》吗?”虞美玲不温不怒,却问了个危机四伏的问题。 《聊斋志异》中《画皮》里的绝美女子小唯是个专食人心的狐妖,博览群书的岳明伦自然知道这是个死局,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长官,我看的是《花木兰》。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岳明伦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难缠的问题。 虞美玲原是大家闺秀,自幼遍读典籍,聪颖过人。在燕京大学教育系读书时,怀报爱国之心误入法西斯青年组织“青年革命同志会(三青团前身)”。接受谍报培训,赴日以留学生身份搜集情报,屡立奇功,后因身份暴露入狱,受尽酷刑,毫不变节。戴笠通过秘密渠道用捕获三名日谍进行交换,才将她营救回国。 虞美玲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岳明伦用《木兰辞》里木兰归来、喜换女妆的“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一句来形容刚才自己修眉的一幕,可谓思维敏捷,满腹经纶,心中不禁窃喜。 “不愧是河大的才子,你这个文学社的副社长看来并非浪得虚名。”虞美玲的赞道。 岳明伦不禁暗自吃了一惊,自己在河社担任副社长一职不过半年就弃笔从戎了,看来特务组对自己的调查非常详尽。 “有点意外吧?我还知道你家有开封城最大的岳记绸缎庄,你有一个姐姐嫁给了郑州京汉铁路局的鲁姓工程师。你因为张贴学运标语被警局训诫过,后来因为你非要弃笔从戎,你父亲开封商会副会长岳庭俊不惜降低身价找到警局局长送了三条黄鱼销毁了你的案底。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吧?”虞美玲望着岳明伦惊愕的神情略显得意的说。 “虞主任,你叫我过来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些我早已知道的事吧?”岳明伦不想过多地与虞美玲纠缠于自己的过去,纠缠的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经过我们的调查,你参加学运也不过是少不经事的冲动之举,其他都很清白,属于党国“基本可用”的范畴里。”虞美玲摇了摇手中岳明伦的军官档案。 “呵呵,基本可用,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党国对我的栽培和信任。”岳明伦的话软中带刺。 “哦,听说你和赵兴邦的关系不错?”虞美玲轻描淡写地问道。 “是的,他是山东单县人,和我老家开封离得不算远,算得上是半个老乡吧。他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我对他的照顾多一些,当个弟弟看待。”岳明伦不明白这个督查室主任怎么会对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士兵感兴趣。 “由于071的人员较多,成分复杂,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对士兵的审核相对仓促,难免会有一些遗漏。像赵兴邦这样的孤儿,不适合待在071。” “什么意思?没有人质握在你们手中不放心吗?这是彻头彻尾的绑架,比上海滩的青帮高尚不到哪去!”岳明伦很聪明,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对这种卑鄙的手段很是不齿。 “使用什么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降低071人员叛逃的风险。岳连副,难道你有什么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吗?”虞美玲望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中尉军官说。 岳明伦此刻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但他了解这些特务的辛辣手段,不禁为赵兴邦担心起来,“那你们准备拿他怎么样?” 虞美玲读懂了岳明伦对部下的关切,淡然地说:“你放心,不怎样,我们正在云南修建大量的战备机场,需要很多的劳工。那里地处大后方,远离战火,绝对安全。” 岳明伦知道自古滇地条件恶劣、疾病丛生,在那里修机场和服苦役的犯人没什么两样,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虞主任,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他才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岳明伦近乎哀求地说。 “办法倒是有,这也是我叫你来的目的。”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写好的文书放在办公桌上。 “什么办法?”岳明伦急切地想知道。 “你为赵兴邦作保,当然筹码是你的家人,你愿意吗?”虞美玲了解到岳明伦和赵兴邦情同兄弟,故作此局,一可试探岳明伦,二可控制赵兴邦。 岳明伦摇摇头心里说了声“卑鄙!”,捧起“具保书”仔细看了一遍,稍微迟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笔在具保人处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上血红的指印。 虞美玲暗想这个看似白净文弱的书生还真可谓是剑胆琴心。“嗯,字写得不错,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这个惜字如金、高傲冰冷的虞美玲难得夸赞一个人,可此刻岳明伦剑眉紧锁,面色冷峻,似乎根本没听到。 “哦,还有一个孙富贵也是父母双亡,这个……” “孙富贵?我们连没有这个人。”岳明伦打断了虞美玲的话,确定的说。 “哦,忘了告诉你,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孙烟袋,这个名字你不会说不知道吧?”虞美玲看着手中的档案头也没有抬。 孙烟袋是警卫连资格最老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转战南北,久经沙场,却每次都毫发无伤,在士兵中威信极高,可谓是警卫连的“兵王”。自己在警卫连两年只知道他叫孙烟袋,从没听过孙富贵这个名字,特务处的人真可谓无孔不入,无所不知。 “孙烟袋这个人倒是有,资格比我和金连长都老。呵呵,你们要是连他也怀疑,那警卫连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岳明伦苦笑着说。 “既然你觉得他那么可以信任,那正好你把他的字也一并签了吧。”虞美玲又掏出一份担保书推到了岳明伦面前。 岳明伦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拿起笔在孙烟袋的担保书上签了字。 “虞主任,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回去了,顺便通知你们从88师带来的六个司机到我这里来进行一个例行询问。”虞美玲起身说道。 “是!”岳明伦双脚磕碰,敬了一个礼,看都没再看虞美玲一眼,转身就走。望着这个阔步而去的背影,虞美玲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想再次相见的感觉。 回到连部,金铁吾正在到处找他,岳明伦把刚才被虞美玲召见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金铁吾,只是隐瞒了“对镜贴花黄”那段。 金铁吾笑着说道:“我说那是个女魔头吧,你还不相信,这回信了吧?” 岳明伦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对了,铁吾,你找我什么事?” “今晚有个押运任务,我带三排去,一排二排和机炮排继续警戒,连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了。”金铁吾拍拍岳明伦的肩膀,他对岳明伦的能力是绝对信任的,不需要过多的安排。 “嗯,放心吧,路上注意安全,你把警卫班全带上吧,那帮小子这几天快憋疯了。”岳明伦笑着说。 “好吧,让警卫班的也出去透透气。对了,障碍场和射击场的事姚主任已经答应了,你在家制订个训练计划,省得这帮小子整天有劲没处使再捅出什么篓子来。”岳明伦点了点头。 071仓库里没有日月交替,星辰变幻,午夜时分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十六辆刚检修好的军用卡车分成四排整齐地排列着,占满了整个转运场,每辆车的大灯上都覆盖着一层红布。每车两名司机,四名输送连的军工,两名警卫连的持枪士兵,都站在车旁,输送连长齐德胜亲自驾驶头车。 警卫连三排长章铭和赵兴邦被分到了采购车上,两人都身穿黑色粗布衣褂的便装,腰里揣着德制二十响驳壳枪。 金铁吾身穿上尉军服,头戴钢盔,扎着腰带,脚蹬皮靴,枪套里装着一把勃朗宁手枪。一身戎装,英气逼人,拿着姚闻远的手令从东五号健步而出。 金铁吾下令“检查车辆!”,警卫连的士兵开始从前到后,从里到外把所有的汽车检查一遍,确认没有藏人和夹带货物。 “清点人数!”警卫班长莫晓东逐车清点人数,走到一辆吉普车前,吉普车里坐着军械科长潘万年和两名科员,除了司机都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长官,请您下车接受检查。”莫晓东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 穿着中校军服的潘万年翻翻眼,“你没看到这车上就四个人吗?” “对不起,请您下车接受检查。”莫晓东又重复了一遍。 “真够烦的,下车,下车!”潘万年不耐烦得推开车门,对车上的三个人说。 检查完毕,莫晓东跑步到金铁吾的面前敬礼,“报告连长,警卫连55人,运输连92人,军械科4人,总务科3人,通讯科2人,总计156人。车辆二十辆。” 金铁吾看看手中下午制定的运输方案和手令,核对了一番,人员车辆准确无误。 “登车!”金铁吾一声令下,所有人员都各自上车,车辆全部发动,洞内顿时充满了烟雾和刺鼻的废气味。 “妈的,我堂堂一个中校科长要听一个小连长的摆布,这是什么事儿呀。”潘万年骂骂咧咧的上了车。 071仓库的车辆这次是倾巢而出,长长的车队开始缓缓移动。第一辆是金铁吾和警卫班乘坐的前卫车,第二辆是军械科的吉普车,接着是采购车和十六辆卡车,最后是警卫班的后卫车。 主洞口执勤的哨兵拦下了车队,金铁吾下车出示姚闻远的手令,士兵检查比对后抬杆放行。车队驶入主隧洞,打开车灯。走到机枪工事旁的停车检查的牌子前,车队停下,关闭大灯,两挺马克沁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车队,金铁吾下车。 “口令!” “立春!”金铁吾答道。 门口两名士兵手拿电筒,仔细核对姚闻远的手令后,开始核对人员和车辆数,并逐车查看。当检查到采购车的车底时,两名士兵端枪大喝“别动!”并从车底拽出一个穿厨师制服的男子。 那男子抖如筛糠,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只是个做饭的,我来的时候我老娘就病重不起了,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要给她养老送终呀!” 原来该男子是在汽车发动烟雾缭绕的时候,趁机钻进车底,扒住后梁,企图逃出071。 “你们两个先把他捆起来,继续检查车队,我们走后交给宪兵队处理。”金铁吾命令道。 两名士兵抽出厨师的腰带把他捆起来,然后检查完车队,抬开栏杆,对控制室里喊了一声“检查完毕,可以放行。” “哗啦啦啦……”巨大的绞盘带动铁链,吊起了山门。空车出去的时候因为全是下坡,无须清理碎石,直接在石滩上碾过。 金铁吾的一号车第一个冲出隧道,外面凉风徐徐,满天星斗,车里的士兵都仰着脖子向外瞅,有几天没见过星星了。后面的车队鱼贯而出,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一头扎进茫茫群山之中。 正文 第二十章 城北集市 由于江海铁路公路两用大桥的建成,江海古道失去了往日的车水马龙,连行人都寥寥无几,夜半时分更是空无一人。 星辉夺月,夜空璀璨,二十辆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沿着江海古道顺江而下,直指海城。车上的军工早已在颠簸中昏昏睡去,只有司机和警卫连的士兵还睁着警惕的眼睛。 海城还在凌晨的夜色下酣睡,这是号称不夜城的海城最静谧的时刻,黄浦江上升起一层乳白色的薄雾,外滩的洋行大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刚进入市区,马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晨起的早点铺子和空荡荡等活的黄包车。 车队在行人的注目中缓缓行进,处于车队第三辆的采购车突然连续鸣笛,前卫车上的金铁吾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停车,看看什么情况。” 前卫车缓缓刹车停靠在路边,整个车队都随之靠边停在右侧的马路边上,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目光,虽然这是海城但毕竟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几十辆车组成的庞大车队。 金铁吾跳下车,总务处一个穿黑色风衣戴礼帽的胖子迎了过来,这个人金铁吾有点印象是总务科后勤股的一个负责采购的上尉副股长也姓金,叫金如意,因为同姓,两人见面还寒暄过一次。 “金老弟,一路上也没睡好吧。”金股长拍了拍金铁吾的胳膊。 “在车上也眯过一小会,已经过来了不困,老兄紧急停车有何急事呀?”金铁吾问道。 “往北走两条街就是一个集市,我们的鸡蛋和青菜都是在那儿买的,老主顾了,便宜。那有几家卖早点的包子蒸的都很不错,皮薄馅大,满嘴流油。数你们警卫连最辛苦了,你们先去装货,我采购完,顺便去把他们的包子包圆了,再带几桶豆浆送到码头给弟兄们当早餐,不吃饱怎么干活呀。”金股长满脸堆笑讨好地说。 “嗯,这样也好,不过我的两个兄弟第一次到这样的十里洋场来,路都不认得,老兄你可不要把他们撇了独自寻欢呀。一定早去早回,我在吴淞港六号码头等你们,别让弟兄们饿太久哦。”金铁吾笑着答道。 然后对三排长章铭和赵兴邦说:“你们要和金股长他们寸步不离,迷了路你们就回不去了。” “是!”两人立正敬礼,竟然忘了自己身穿便装。 “看看看,你们出去是采购的,才让你们穿便装,就是为了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敬礼了。”金铁吾叮嘱道。 “是!”两个人又是同时立正,想敬礼的手被金铁吾每人一巴掌拍下来。 “登车,出发!”车队又开始缓缓移动,采购车左转脱离了车队,向集市方向驶去。车队浩浩荡荡经过市中心,站在中间执勤的黑衣交警,竖起指挥棒,吹响警笛,示意其他车辆和行人注意避让车队。 吴淞口六号码头,大清早的就来了一队端着冲锋枪的宪兵和一队背步枪的警察,驱赶走了所有的码头工人和小摊贩,腾出一大片空地。 码头边的船坞里静静停着一艘没有任何标记的大型货轮,几个穿着德军制服大鼻子、蓝眼睛的军官正和大胡子的船长趴在舷梯旁聊天。旁边不远处就隐约可见几艘悬挂太阳旗的日军军舰驻泊在中国的江面上。 一条绿色长龙般的车队在海城警备司令部宪兵的指挥下,驶入码头货场,一辆挨一辆停得整整齐齐。 从车上跳下的士兵们都头戴5钢盔,脚蹬皮鞋,扎着皮质德式装具和子弹盒,军用水壶、防毒面具一应俱全,士兵肩上背着1924年式毛瑟步枪,军士挎着8伯格曼冲锋枪,屁股上一侧挂着刺刀,一侧挂着四枚4长柄手榴弹。 几个在船上的德**官看得傻眼了,边指着码头上立正肃立的士兵,边大声用德语叫着:“噢,上帝!这哪里是中**队,这是我们德意志的帝国师!” 在金铁吾的指挥下,士兵们迅速下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封锁了整个码头。 军械科科长潘万年带着一名军需署派来的德语翻译登上了没有标志的货轮,没等潘万年开口,德军军官就急切地问下面是哪支部队。潘万年通过翻译告诉他们是仓库警卫连,原属德械88师。 一个平头戴墨镜的德军军官听到后,肃然起敬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老师国防军总参作战处处长魏采尔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难怪有着帝**队的风范。” 因为此批武器的款项早已给付,所谓的接收不过是清点数目而已,不一会儿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潘万年在船上挥挥手示意可以卸货,船上的甲板起重机开始用巨大的铁爪抓起沉重的木箱,吊到码头上。 木箱迅速被军工拆开,里面露出印着德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大小不一的铁箱、木箱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经清点后在军械科人员的指导下它们被分门别类装进卡车里。 采购车脱离车队后向北驶去,章铭和赵兴邦坐在空荡荡的后车厢里,不时扒开遮挡的帆布帘向外张望,宽阔整洁的马路,两边整齐的灰色楼房,不时掠过高大的电线杆和路灯,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号称“东方巴黎”的繁华城市。 “排长,这海城可比南京城气派多了,南京城的马路哪有这么宽,楼也没有这儿的高。”赵兴邦手扒拉着帆布帘边看边兴奋地说。 “那是,这是咱中国最大的城市,要啥有啥,要不日本人怎么想着要呢?”三排长章铭为自己的见多识广感到得意。 “等会咱下了车,能溜达溜达不?不然人家问咱去海城都逛啥了,可咱连车都没有下多丢人哪。”赵兴邦歪着头问。 章铭摸了摸衬褂兜里的法币说:“当然要溜达了,这海城不能白来呀。除了寄回家的,我兜里还有十几块的零用钱,等会下了车给你嫂子扯块阴丹士林,也好让她高兴高兴,俺们镇上还没有人穿过呢,嘿嘿。”章铭在想象媳妇那一副好身材再穿上阴丹士林做的旗袍,一定在镇上艳压群芳,会高兴得搂着自己又蹦又跳。 “排长,阴丹士林是啥?”赵兴邦不解地问。 “你个土炮,阴丹士林是一种洋布,外国洋行出的,咋洗都不掉色,每回穿都跟新的一样。”章铭夸张地说。 “哦。”赵兴邦哦了一声,也摸了摸缠在腰里的钱袋子,里面有赵兴邦从军一年以来所有的积蓄一百多法币,心中暗想真有洗了不掉色的洋布,一定要给川妹儿扯上一身袍子,反正自己留着钱也没什么用。 天色大亮,采购车穿过两个街区驶进一个市场,停了下来。胖胖的金股长从驾驶室里笨拙地蹦下来,扶了扶头上歪了的礼帽。章铭和赵兴邦也从后厢下来,走到车前。 市场很大,两边都是挂着匾额的商店,理发店、布店、鞋店、钟表店一应俱全,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胭脂店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中间一大片空地上是一个集市,批发青菜、干货的,贩卖鸡鸭鱼肉的,叫卖包子豆浆的,甚是热闹。 看着章铭和赵兴邦两个土老帽眼都不够使的,金股长笑道:“两个老弟第一次来海城吧?这是城南最大的市场,你俩随便逛逛吧,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也算来过海城是不?兜里带钱没?没有的话先从我这儿拿,你们发了饷再还我。”说着从兜里掏出十多张法币递给他们。 章铭和赵兴邦连忙推脱说兜里都带着钱呢。 “那你们去转转吧,我和张采购去买些青菜和鸡蛋,只要你们不出这个大院,就不会迷路,一个小时后回这儿见面。”金股长说。 “长官,哪有卖阴丹士林的?”看章铭不好意思问,赵兴邦倒急了。 “你这小子还知道阴丹士林,呵呵,买给媳妇的吧?你看那家店里就有,衡胜洋布庄。”金股长指着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布店说道。 赵兴邦脸一红,“我是替排长问的。”章铭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们先一起买菜去吧,都办完了我们再一起买布,也好让金老板给我们参谋参谋。司机也下车锁门和我们一起去。”他想起了金铁吾来之前的叮嘱,一定要和采购人员寸步不离,司机也不能单独留在车上。 赵兴邦轻轻扯了扯章铭的衣摆,想先去逛商店,章铭用力打掉了他的手,疼得赵兴邦脸都拧一块了,这一切金股长都看在了眼里。 “哦,既然警卫连有规矩,咱就一起先采购去吧,反正等会我也要到布店旁边的胭脂店给通讯队的几个姑娘捎点珍珠霜、雪花膏呢。”金股长向司机挥了挥手,司机也从车上跳下,锁上车门,五人一起走进集市里。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血染的阴丹士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菜蛋肉的采购很快结束,满载而归,顺利装车。金股长拍拍肚子说:“弟兄们也都该饿了吧,我们先去把姑娘们的胭脂买了,扯了布,然后再吃早餐,顺便给码头上的弟兄们也捎点。” 章铭和赵兴邦都在想吃不吃饭不要紧,阴丹士林一定要买的,忙点头表示同意。 一行人来到对面的“海美人”胭脂店,阵阵香风扑鼻而来,正值清晨,店里也没什么顾客。只有一位穿紫色旗袍,抹着头油,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在玻璃柜台对着小镜子梳妆,像是老板娘的样子。 看到戴礼帽、穿风衣的金股长领着几个人进来,忙扭腰摆臀迎上前去。 “哟,老板来了,外面挺凉的,快进来暖和一会,看看您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洋货、国货、老字号样样都有哦。”边说边接过金股长手中的帽子和风衣挂在店内的衣架上。 “我们歌舞团的姑娘都很讲究,六盒孔凤春的珍珠霜,四盒鸭蛋粉,两瓶桂花头油,一定要扬州谢家的哦。”生怕老板娘记不住,金股长一字一句的说。 老板娘听得一愣,迅疾媚笑着说:“老板真是识货的主儿,可惜的是小店桂花味的头油卖完了,您看玫瑰味的行吗?” “玫瑰味的有点冲,我要两瓶兰花味的吧。”金股长慢条斯理地答道。 “一看就知道爷是雅致的人,喜欢清淡的,我这就给您拿。”老板娘扭着水蛇腰转身踮脚在货架上拿出六盒珍珠霜,四盒鸭蛋粉,两瓶兰花头油。放在柜台上,用一个大纸盒包起,又用红绸带扎起来。 老板娘拿头油的时候,赵兴邦明明看到在绿瓶兰花头油旁边,有几瓶黄瓶上面写着“桂花头油”,这几个简单的字他在岳明伦的教导下还是识得的,心里就想明明有桂花头油这老板娘怎么不卖呢? “把刚才拿的那些每样一瓶,拿两套,包起来,送给这两个弟兄。”金股长大方地指着一旁站着的章铭和赵兴邦,两人连忙推脱,却盛情难却,只好接受。 “哟,老板真是敞亮人,我这就给您拿。”老板娘又转身拿货,旗袍的开叉处露出浑圆雪白的大腿。 赵兴邦想这金股长真是个大方人,拿回去川妹儿一定喜欢,大不了回去还钱给金股长就是了。 东西打包好,金股长价都没有讲,爽快地付了款,转身拿起衣架上挂着的风衣,对章赵两人说:“走,陪你们旁边布店买阴丹士林去,再晚了弟兄们该饿坏了。”说完走出门去,转身走向隔壁的“衡胜洋布庄”。 章铭急着给老婆买洋布第一个跟了出去,张采购和司机紧接着也出去了,赵兴邦走在最后正要迈出胭脂店门口,看到金股长的黑色礼帽还在衣架上挂着忘记拿,老板娘也快步朝衣架这边走过来,不再扭扭捏捏。 赵兴邦于是抢先一步把礼帽取下,拿在手里准备喊“金股长帽子忘了拿”,却发现帽子内侧有一圈白色的纸粘在上面,老板娘面露惊恐,停住了脚步。 赵兴邦不敢迟疑,撕下白纸,上面正画着进入071的路线图和仓库平面图。 此时老板娘似乎刚反应过来,从旗袍的开叉处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对准了赵兴邦正准备击发。 说时迟,那时快,赵兴邦一个箭步抢到跟前,左手用力举起老板娘握枪的手,子弹“啪”一声打在了房顶的天花板上,木屑横飞。 他右臂随即一个肘击砸到了老板娘的胸口上,老板娘闷哼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 赵兴邦夺过小手枪,捡起手绘地图,揣在怀里,拔出自己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冲出了店门。 与此同时赵兴邦听到了隔壁“啪!啪!”两声枪响,一个穿着黑风衣的肥大身躯仓惶地越过街道跑向集市方向,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枪。街上的人群先是一脸惊愕,明白过来是枪声时立即四处逃散。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远处那个黑色肥胖的身影也应声倒下,在地上爬行。 “排长!”赵兴邦惊呼一声蹿到了布店门口,章铭浑身是血倒在布店门槛上,胸前和腹部各有一处弹孔在往外“汩汩”地淌着殷红的血,张采购和司机站在旁边吓傻了,一动不动。 原来四人刚进布店,章铭发现赵兴邦没有跟来,再看金股长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的手一直插在风衣里。 此时一声枪响传来,章铭正要拔枪冲出去,却被金股长抢先开枪打中胸部和腹部,张采购和司机没有带枪对金股长构不成威胁,所以才逃过一劫。 在倒地的同时章铭已经握枪在手,双手端枪迅速瞄准击发,可手臂无力两枪都打低了,幸运的是有一枪击中了金股长的脚踝。 赵兴邦左手抱起章铭,右手去捂伤口,可捂住胸口,捂不住腹部,捂住腹部,捂不住胸口,急得嚎啕大哭。 此时,章铭已经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他抬起胳膊摊开手掌,手心里一团皱巴巴的法币上沾满了血,有气无力地对赵兴邦说:“别哭了,我怕是不行了,给你嫂子扯块布,也让她有个念想。” 赵兴邦憋了一口气,止住了抽泣,接过钱使劲点了点头。 “另外告诉我爹娘我是在战场上被日本兵打死的,不然太窝囊,太窝囊……” 赵兴邦放下已经咽气的章铭,发疯似地冲向集市。 一个菜摊前,金股长拖着一条伤腿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左手拿枪,右手掏出兜里花花绿绿的钞票,举过头顶,叫喊着:“不要叫警察!谁把我送到康宁街十五号,这些钱就是谁的!” 围观的市民和菜贩都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好。 正在此时,赵兴邦拨开人群,二话不说,对着金股长的头就是“啪!啪!啪!”三枪,金股长猪一样的身躯一头栽在了地面上,手中的钞票散落在血泊里。 赵兴邦从怀里掏出金股长买的本准备送给川妹儿的化妆品砸在他的脸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转身就走。 回到洋布店,赵兴邦揪起一个捂着头在地上哆嗦的布店伙计,“哪个是阴丹士林?”伙计指了指中间的那两匹。赵兴邦把章铭带着血的钱拍在桌子上,抄起一匹蓝色的阴丹士林,抖开结结实实缠在自己身上。 接着把金股长的枪递给还在发抖的张采购,自己背上章铭的遗体,让司机去隔壁背上老板娘,一起回到车旁。 围观的市民看着几个手中持枪、满身是血的人,谁都不敢靠前,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嘟嘟嘟!”警笛声急促地响起,由远及近,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此刻的赵兴邦似乎一瞬间长大了许多,抹去泪水,镇定地说:“张采购背老板娘上后车厢,一定要看好她。司机开车,吴淞港六号码头。”说完将章铭的遗体扶进驾驶室,上车坐好,摇开玻璃,掏出驳壳枪上膛,用命令的口吻对司机说:“走!” 采购车猛地喷出一阵青烟,加大油门,嚎叫着冲出市场,全然不顾身后警察的叫喊。 吴淞港六号码头,装卸已进行了大半,警卫连的士兵都背向轮船,持枪肃立。虽然从夜半就路途奔波,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但没有一个人喊饿,也没有一个人回头,警惕的目光始终盯着码头上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输送连的军工可是不行了,一个个湿透了衣衫,体力透支,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坐下就不想站起来,装卸进度越来越慢。 金铁吾不停地在货场里踱步,偶尔会停下看看腕上的手表,已是九点三十分,怎么还不见采购车回来,章铭和赵兴邦都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跟车任务,不会出什么事吧?士兵们可还都等着采购车上的早饭呢。去码头上买,都是小摊子,哪里够这百几十号人吃的。 正在金铁吾愁眉不展的时候,轮船上下来十几个抬着大纸箱的水兵,翻译跑过来对他说斯蒂芬船长看到大家都没吃早餐,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精心培训的“帝国师”饿着肚子,就给大家准备了早餐,可能吃不习惯,但也比饿着强。 看着打开的纸箱里是一个个黑麦面包和盒装黄油、罐装熏鱼,还有一大桶甜汤,这些应该德军水兵的早餐。虽然可能吃不惯,但有这些东西可以裹腹,金铁吾总算心里踏实多了。 输送连的军工们拿起干得掉渣的面包就啃了起来,就着熏鱼,至于小盒的黄油没人知道怎么吃,也没人去动。 吃完饭,金铁吾心中正为三排长章铭和赵兴邦他们而忧心忡忡,德语翻译走过来说托马斯上校请金连长去船上一趟。 金铁吾整理了一下军服,随翻译上船,来到甲板上,一位头发灰白穿灰色德军上校制服的军官,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红酒,脚下放着一个长长的黑色皮匣子。 正文 第二十二章 98K狙击步枪 “你好!托马斯上校!”金铁吾走到跟前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用不太熟练的德语问候道。 “噢,上帝,你怎么会德语?在德**校留过学吗?”托马斯上校很是惊讶,眼睛瞪得老圆。 金铁吾笑笑,耸耸双肩,表示不解。翻译翻译了一遍,这才听懂。 “我在教导总队和88师培训时都受过德国教官的训练,所以德语只知道一点点。”金铁吾诚实地回答。 “哦,那你认识魏采尔将军吗?”托马斯上校好奇地说。 “魏采尔将军是德国顾问团的团长,我听过他的几次课,他是一位严肃认真,让人尊敬的将军。”金铁吾郑重地回答。 “噢,的确是,我是他的学生,你也是,我们算是同学了,呵呵。”托马斯上校站起来,握住金铁吾的手,“你的部下一看就知道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队伍,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我在帝国师时的部下,很是亲切。” “谢谢!上校!这和将军的努力密不可分。”没有德式装备和德式训练,就没有这几支可和日军抗衡的中央军精锐,这点金铁吾心中一清二楚。 “很幸运这次来中国见到你和你的部下,魏采尔老师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除了这次运来的装备,我个人要送你一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说着托马斯上校拿起脚下的皮匣子放在桌子上。金铁吾一直觉得应该是一个乐器。 打开皮匣子,一支崭新的毛瑟98式步枪映入眼帘,乌黑的枪管比平时的步枪稍长一些,无论是扳机还是机械瞄具看上去都做工精良,抛壳口处的枪管上打有“98k”的钢印,木制枪托纹理均匀而有光泽,盒子里还有一支在教材上才见过的高倍光学瞄准镜。 “这是我们德**工的骄傲,看上去和普通的98式毛瑟步枪差不多,但枪管更长,射程更远,弹道更稳定。这种枪的每一支枪管都是用最好的钢材锻造,每一个零件都是从上万个合格零件中挑选出来最好最精密的,才打造出这样一支最新式的98k狙击步枪。 如果再配上我们优秀阻击手才有资格配备的六倍光学瞄准镜,可以在300米的范围内准确击中敌人头部,在600米的范围内准确击中敌人胸部。 这样的狙击步枪在我们党卫军中也只有少数优秀的射手才能装备,整个海军或许连十支都不到。”托马斯上校从盒子里拿出这支98k狙击步枪得意地摆弄着。 “这是我的私人藏品,本来想送给中国顾问团的马克中校的,那个家伙最喜欢打猎,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支枪用来打猎简直是浪费。我把它送给你,因为你们是中国最优秀的军人,只有拥有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和一颗勇敢的心,才有资格拥有它。”托马斯上校庄重地说,然后把枪递给金铁吾。 “谢谢上校!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我一定会珍惜和保护它,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金铁吾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双手接过。 “哈哈,你要像对待情人一样对待它哦!”托马斯上校双手拍着金铁吾的肩膀开玩笑地说道,金铁吾的脸羞涩地一红。 精湛的做工,舒适的手感,高倍的瞄准镜,这一切都让金铁吾爱不释手。他端起枪眼睛贴在瞄准镜上,缓缓移动枪口瞄准了江面上的日本军舰,迟迟没有放下。 托马斯上校轻轻拍了拍金铁吾的肩头,用同情的口吻说:“在自己国家的江面上任由其它国家的军舰耀武扬威,这是军人的耻辱。上尉,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 “我们一定会把他们赶出中国去,一定!”金铁吾把枪收进枪盒,坚毅地说。 “哦,对了,随枪还配有一箱专用的毛瑟792毫米特种步枪弹,我已经让人搬到你的吉普车上了。记住哦,弹尖涂绿色的是曳光弹,涂红色的是燃烧弹,涂黑色的是穿甲燃烧弹。”托马斯上校边说,翻译边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然后翻译给金铁吾听,并把记下的子弹分类撕下交到金铁吾手中。 金铁吾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托马斯的,就把左臂上还未来得及更换印有“88d”的88师臂章撕下送给托马斯。 “这支部队是中国的帝国师,我很喜欢,也会珍藏它。”托马斯微笑地点着头双手接过。 正在这时,金铁吾在甲板上看到采购车穿过警戒线直接停在了货场中央,警戒线外有大批黑压压的警察尾随而至正在与负责警戒的士兵对峙,于是再次敬礼:“上校先生,谢谢你的馈赠,我要下去看看我的士兵们了,欢迎您有机会再次来中国做客。” 托马斯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金铁吾抱着枪盒,迅速下船。 刚走下舷梯,满身是血的赵兴邦迎了上来,满怀悲愤地说:“连长,章排长牺牲了。”说完,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别哭!快说怎么回事?”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金铁吾急于知道答案。 “金股长帽子里暗藏了一张地图准备传给胭脂铺的老板娘,被我发现了,他趁人不备开枪打死了章排长,章排长临死前也开枪击伤了金股长。” “章排长呢?”金铁吾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章铭也是老兵了,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不应该轻易牺牲。 “在车上呢,我把他背回来了。”赵兴邦指着不远处的采购车。金铁吾快步跑到采购车前拉开车门,章铭的遗体背靠椅背,低垂着头,鲜血渗透了衣衫把车座染得血红。 金铁吾望着这个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死在日本人的炮火中,如今却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心中莫名的悲痛,两眼充满了怒火,大声道:“金股长呢?!” “已经被我给毙了,我们人手不够没带他回来,和他接头的老板娘我们带回来了,这是金胖子帽子里暗藏的地图。”赵兴邦从怀里掏出地图递了过去。 金铁吾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知道这是一份详细记录进出“071”的路线图和平面图,忿忿地说:“毙得好!是我也会毙了这个王八蛋!那个老板娘在哪?” 听到连长说自己毙得好,赵兴邦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忙说:“在后车厢里,张采购看着她呢。” 掀开后车厢的帆布帘,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蜷缩在地板上,捆着的双手捂在胸口处,面色惨白,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雪白的大腿上蹭满了污泥,双脚用麻绳绑着。旁边蹲着的张采购拿一把手枪指着她,手在不停地哆嗦。 金铁吾生怕这唯一的活口因张采购的紧张而走火毙命,上前接过了张采购手中的枪说:“张采购,你可以歇歇了,这个人交给警卫班看守。”张采购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屁股蹲在车厢板上。 “连长,一名警官说要见你。”警卫班的一名下士走过来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上车歇会吧,弄点东西吃,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金铁吾对赵兴邦说。赵兴邦此刻什么东西也吃不下,默默上车坐在章铭身边。 金铁吾走到警戒线旁,一名穿戴讲究的高级警官正等在警戒线外,他知道一看这帮当兵的就和别的兵痞不一样,全都装备精良、荷枪实弹,所以也没敢造次。 “你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金连长吧?我是海城警局城北分局的局长。”这位警官自我介绍说。 “我不是最高长官,但我负责这里的安全,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金铁吾冷冷地答道。 “那辆车上是你的部下吗?” “是。”金铁吾毫不掩饰。 “有市民指认他们在城北市场当众枪杀了一个人,这是我的辖区,我要把人带回去调查。”警局局长指着停在货场中央的采购车说。 “他们是在自卫,死者不是日谍就是共党,他打死了我的一个排长……”金铁吾解释道。 还没等金铁吾解释完局长打断了他,“首先,你的部下没有穿军装,其次死者是不是日谍或是共党你我说了都不算,他们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局长说完挥了挥手,旁边站着的警察们分开士兵的胳膊就要往里闯。 “这里是临时的军事禁区,谁敢擅自闯入,就地击毙!”金铁吾大声命令道。 “哗啦哗啦”警卫连士兵们胸前的枪全都由斜跨变成了平端,枪口指向即将蜂拥而上的警察们。 看到士兵们要来真的,警察们纷纷向后退去,唯恐一个不小心被绊倒栽进警戒线里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打成马蜂窝。 “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不穿军装是为了行动方便,再说即使要调查我们的士兵开枪是否得当,也该宪兵调查,军事法庭审理,轮不着你们在这儿说三道四!”金铁吾冰冷的目光刺得分局长如芒在背,话却说得有理有据,十分得当。 此时,一个中校带着两名宪兵来到现场,分局长见到中校知道他是海城警备司令部宪兵队的执法队长,走上前去想让他说句话,毕竟警局和宪兵队有很好的合作关系。 中校没有搭理分局长,径直走到金铁吾身边,金铁吾看到他的军衔比自己高,连忙敬礼。 中校傲慢地还了个礼,“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88师的,来贵地执行特殊任务。”说着递上了自己在88师的军官证件。中校眯着小眼睛在证件上仔细观察了一遍,笑着说:“原来是88师的弟兄呀,怎么从京畿重地跑到海城来了?” “长官,我们执行的是特殊任务,我们的一个排长在执行任务时遭袭牺牲,在临死前击毙了那个袭击他的人。此事我会写一个详细的报告,由我们的长官转呈海城警备司令部。你告诉警察局的人,人我是不会放的,如果耽误了我们的任务,或者出了什么岔子,你我都吃罪不起。”金铁吾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武器装备不卑不亢地说。 “记下他的姓名和部队番号,特殊任务时期,特事特办,先让他们走,以后再调查处理。”中校对旁边的宪兵和分局长说。 警局局长悻悻地对身后的警察摆摆手,“收队!此事由军队接管了。”警察们随即散去。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老板娘尿了 装备全部卸完,清点交接完毕,轮船也起锚回国,船上的德**官和水兵与岸上的中国士兵挥手告别,身影随鸣笛声徐徐远去…… 货场上的军工午饭都是凑合吃的,才赶在黄昏时把八十多吨装备全部装上车。 金铁吾也与海城警备司令部协调好,将章铭的遗体火化后和那匹蓝色阴丹士林洋布一起保存,等抚恤金和其他遗物一并送抵后交予章铭的亲属。 警备司令部派来的车来接章铭遗体的时候,赵兴邦趴在章铭身上痛哭了十多分钟才恋恋不舍地送走了排长,所有的士兵都立正行持枪礼,金铁吾和军械科长潘万年都肃立行举手礼,用军人的礼节为章铭送行。 “登车,出发!”随着金铁吾一声令下,车队徐徐开动,排成一条长龙离开了吴淞港,驶向万山方向。 驶入江海古道的时候,后卫车的士兵们下车在路口竖立了一个“前方塌方,正在抢修”的牌子,后方的两三辆地方车看到牌子调头绕行江海大桥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夜幕降临,天色全黑,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已经绝迹,士兵们才拔掉牌子上车追赶上车队。 颠簸的吉普车里,面对金铁吾的问话,躺在车厢板上的老板娘一言不发,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几个警卫班的士兵要用枪托给这个娘们点颜色看看,被金铁吾拦下了。“我们把它交给有办法让她开口的人。”金铁吾阴沉地对士兵说。 即使窗外有如墨的夜色掩盖,路过铁锁关时金铁吾也总感觉旁边夜幕笼罩的大山里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铁锁关,顾名思义像一把铁锁锁住了江海古道,当江海古道走到这儿时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绕开了江岸边的山峰,从两座山峰之间的低凹处穿过,道路也变得狭窄难行。两侧的青山像一把铁锁把江海古道牢牢夹在了中间。 “加快速度,迅速穿过。”金铁吾命令司机。他想迅速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压抑感和被偷窥感。车队加速通行,好在安全通过了长达几里的峡谷,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才随着远离的铁锁关渐渐消失……。 午夜时分,车队到达071仓库山门外,一号车前出警戒,后卫车阻断交通,其余人员下车清理河道上的碎石,金铁吾自己步行上山。 山门处的岩壁上枝叶繁茂、草木丛生,金铁吾在手电筒的帮助下找了好一会,才在一处满是绿叶覆盖的岩石上摸到一个圆圆的按钮。“叮……叮叮……叮……叮……”一长两短两长,金铁吾按响了密码本上约定好的节奏。过了十几秒,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铁链声,岩壁开始缓缓升起。 大门洞开,里面传来了拉动枪栓的声音和一句“口令!” “惊蛰!”金铁吾答道。一名军官从控制室里走出,“你们可回来了!路上安全吧?”出来的正是连副岳明伦。 “唉,别提了,三排长章铭牺牲了。”金铁吾忧伤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三排长的身手在咱们连也是数得着的呀。”岳明伦甚是意外。 “三排长是被我们自己人暗算的,否则就凭金胖子三五个也不是对手呀。” “金胖子?采购股的那个?”岳明伦惊讶地说。 “嗯,金胖子想把071的路线图和平面图传出去,被赵兴邦发现了,他就偷袭了三排长,不过****的金胖子也被赵兴邦击毙了,也算稍微告慰了三排长的在天之灵。”金铁吾噙着眼泪说。 岳明伦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三排长一二八抗战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战斗,那时他是老班长,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没想到让自己人给暗算了。出征未捷身先死,英年早逝,实在惋惜呀。” “好在暗算他的金胖子已被击毙,还活捉了他的联络人,为071除了一害。三排长的遗体我已经交给海城警备司令部处理了,我会为他申请忠烈抚恤金的。”金铁吾稍感欣慰地说。 “不过那个娘们什么也不说,不知是日本人那边,还是共党那边的人。不过我会找个让她开口的人,反正督查室的女魔头也闲着没事干。”金铁吾知道对付这样的人,戴笠手下的特务们有的是办法。 “那个联络人呢?”岳明伦向后张望着似乎对这个联络人很在意。 “在后面车上呢,警卫班和赵兴邦他们看着呢,放心吧,跑不了。”金铁吾说完,走下山去,留下岳明伦独自在那儿沉思。 河道里的碎石已经被清理干净,卡车冒着黑烟,喘着粗气费力地往上爬,下面的士兵抱着几块大石头随时准备为下滑的卡车堰住车轮。好在卡车并不超载,没有一个打在半路上,全部车辆安全进入隧洞,士兵们在布置好河道里的伪装后也都进洞登车,大山又恢复了宁静。 “这个金胖子,在军需系统工作多年,因为爱贪点小便宜一直没有得到升迁。没想到隐藏这么深,其实这次回去就会提拔他的,他太急了。他是共党还是日本方面的人?搞清楚了吗?”听完金铁吾的汇报仓库主任姚闻远有点惋惜地说。 “还没有,负责和金胖子接头的人是胭脂铺的老板娘,我已经给带回来了,在路上她什么都不说,已经交给督查室的虞主任去问了。”金铁吾答道。 “怎么交给督查室了?我们的人出了问题应该我们军需系统内部的人调查。”姚闻远似乎不太满意金铁吾的做法。 “正是军需系统的人出了问题,才不能自行内部调查,此事牵涉防谍防共,我认为交给督查室来调查是合适的,长官。”对于姚闻远一直没问章铭牺牲的事情,金铁吾很是反感,于是不耐烦地说。 姚闻远无从反驳,在想既然已经交给督查室了,再从虞美玲手里要人恐怕就不合适了,只要不牵涉到自己就好。 “哦,那个章排长不幸殉国的事情我会向上头汇报的,一定从优抚恤。还有士兵赵兴邦破案有功,处置得当,记嘉奖一次,晋升中士副班长。”姚闻远是个精明的人,从金铁吾的眼里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是!”金铁吾立正答道。 “你们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姚闻远打了个哈欠,嘴张的跟瓢似的。 走出东五号,灯火通明的转运场里正在紧张地卸货。 一堆堆零件和车轮从车上卸下,在军械科修械所军工的手里魔术般地变成了一门门德制37战防炮、马克沁重机枪。 成箱的8伯格曼冲锋枪,24式毛瑟步枪,还有堆积如山的各式枪弹、地雷、手榴弹。军械科的军官们正在忙着分门别类地进行登记和入库。 岳明伦查完哨回到宿舍,解下武装带扔在床上,在屋里来回踱步,没有一丝睡意。 他在不停地思考着:赵兴邦和警卫班的人已经把他们俘获的金股长的联络人送到了虞美玲的手里,金股长和这个联络人的身份并不明确,会不会是自己人?如果是自己人,该不该出手营救?在这个封闭的洞窟里营救成功的可能性又该有多大? 自己是组织安到精锐88师的一根独刺,代号“孤侠”。来071前已经将特务连即将调动的情况向组织进行了汇报,组织虽不知此次调动的目的和详情,但意识到一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行动才会调用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于是命令自己继续单独潜伏,摸清情况,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暴露自己,也没有给自己制定联络人,一切都要靠自己相机行事。岳明伦决定先按兵不动,伺机打探情况。 071仓库督查室的审讯室里,“老板娘”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旗袍上滚满了泥土,几绺凌乱的留海垂下,遮住了涂满脂粉的脸,却遮不住她惊恐的眼神。 虞美玲一身戎装双手抱怀坐在办公桌前,一双修长的腿穿着马靴翘在桌子上,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的同性。 “我已经是第二次问你了,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吗?你接受培训的时候应该听过军委会特务组的名声吧,在我们这儿除了死人不会说话。大家同为女人我不想为难你,但如果你想你那如花似玉的脸被烙铁烧穿,每次说话都会露出鲜红的牙床,每次吃饭汤水都会从伤口里流出来,每个男人都会对你避之不及,那你就继续保持沉默。”虞美玲指了指旁边炭炉里烧得通红的烙铁,面无表情地说。 老板娘听到这番话似乎看到即将到来的酷刑和折磨,经过培训的她或许可以咬牙挺过钻心的疼痛,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以后那个人见人躲魔鬼般的自己,不禁浑身哆嗦,噤若寒蝉。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的姓名,你的组织,你的代号,你的接头人,你的上级?”连珠炮似的问题抛向老板娘。 没等她考虑,虞美玲接着对站在身边的鹰眼中校胡鹏飞吐出了两个字,“用刑!” 胡鹏飞抄起炭炉里火红的烙铁,慢慢走了过来,老板娘抬起头看着步步紧逼的烙铁,紧咬牙关,似乎准备硬挺过去。当那一团火红逐渐靠近自己的脸颊,已经能感受到那炙热的高温,此刻浑身已经大汗淋漓。 她偏了偏头想离得更远些,可被捆得结结实实一点也挪动不了,索性闭上了眼。随着距离的缩短脸颊旁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能感觉到自己白皙的脸上毛孔在自卫地紧缩,汗毛在高温的炙烤下慢慢弯曲,甚至能闻到一丝毛发的焦糊味……,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股液体顺着雪白的大腿飞流直下,浑身瘫软地嘟囔了一句:“我说。”虞美玲挥了挥手制止了胡鹏飞的进一步行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神秘的井上一泓 “我叫林曼莎,以前是海城百乐门的舞女,现在为日本海军陆战队驻海城司令部特高课工作,我的上级叫井上一泓,我们的联络点在海城康宁街十五号。一个月前,我接到井上的指令,在胭脂铺等待一位说暗语的联络人,他会把一份地图放在帽子里交给我,我再拿到康宁街十五号交给井上,就算完成任务了。”林曼莎一口气回答了所有的问题,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立即给特务组上海站发报,用最快的速度去康宁街十五号抓人,那是日军的情报站。”虞美玲放下翘在桌子上的腿,正色对胡鹏飞命令道。 胡鹏飞接令而去,虞美玲接着问:“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也没有必要有任何顾虑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你知道这儿是哪吗?” “不知道。”林曼莎摇了摇头。 “你们在其他地方安插的还有情报员吗?”虽然认为希望不大,虞美玲还是想多从她嘴里套出点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低级的情报员,只有井上一个人和我联系,其他的情况井上也不告诉我,也不准我问。”这个回答是在预料之中的。 “那你是怎么进入特高课的?”虞美玲问道。 “井上一泓带我进去的,我是在百乐门舞厅认识井上的,他说他喜欢我,可以给我找一份更轻松更挣钱的工作,还说会带我去日本,我就答应他了,并参加了特高课的短期培训。我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可我还是喜欢他。”想起井上,林曼莎的眼里满是温情。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此刻你的井上早就不知所踪了,他会把你当做一个妓女一样忘掉,这一辈子你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虞美玲愤愤不平地说。 林曼莎不知道突然间这个美女少校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把她带到禁闭室室,交给宪兵队看管,有机会再把她送上法庭。”说完转身离去。 两个督查室的特务面面相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话间谍是可以直接枪决的,不知道这个看似冷酷的虞主任为什么会留一个累赘在这儿,两人满腹疑惑却不敢问。 第二天一早,岳明伦出完早操,径直来到了督查室。一位在门前执勤的宪兵敬了个礼礼貌地拦住了他,“岳连副,请稍等一下,你是要找虞主任吗?” “嗯,是的,有点事找虞主任汇报一下。”岳明伦停下脚步。 “从你上次到虞主任办公室后,虞主任就安排所有人找她要事先通报一下才行。”宪兵笑得有点狡诈。 想起上次自己在办公室门口偷看虞美玲化妆的一幕,尴尬地“嗯”了一声。 宪兵敲了敲主任室的门,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对岳明伦说:“主任说你可以进去了。” “报告!” “进来。”屋内的虞美玲这次没有穿皮衣,而是一身黄呢少校军服,端坐在办公桌前,显然是刚梳洗完毕,淡淡的脂粉掩不住一脸疲惫,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一双美目带有略鼓的眼袋。 “长官,您辛苦了!”岳明伦立正敬礼,口中问候道。 虞美玲淡淡地说:“岳连副不会是专程来问候我的吧?” “知道你昨晚连夜审讯疑犯,问候虽不是专程,但肯定是真诚的。”岳明伦似乎习惯了虞美玲刁钻的说话方式,平静地望着虞美玲的眼睛说。 “看什么看,说吧,想知道什么?”虞美玲躲开了视线嗔怒道。 “我想知道三排长章铭的殉国是谁干的,这个仇我们警卫连一定要替他报!”岳明伦的拳头紧握着。 “这个仇你会有机会报的,章排长是被金如意枪杀的,而金如意的上级是日本海军陆战队驻海城司令部特高课的高级特务叫井上一泓。可以说章排长的殉国是日本人干的。这下你满意了吧?”虞美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双美目紧紧盯在岳明伦的脸上。 还好章排长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岳明伦的心里不禁宽慰了许多,虽然虞美玲话语中对自己的动机有点怀疑,却好在也没有什么证据。 “这个答案算是满意,虽然章排长是死在自己人的枪下,但幕后的指使是日本特高课,章排长是为抗日殉国的,也算是可以瞑目了。我岳明伦在此立誓,他日如遇井上一泓,必手刃此人,若在战场上与日军相见,定当奋勇杀敌以报国仇家恨!”岳明伦的这番话出自肺腑,慷慨激昂,却又滴水不漏。 虞美玲也被这个举手立誓,血气方刚的汉子感染了,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她起身拿起桌上的饭盒,“岳连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眼下最紧要的是填饱肚子,走,一起去餐厅。”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门口的宪兵看到岳明伦给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就趁金铁吾外出押运的一天时间,在岳明伦的督促下,总务科的木工就制做并安装好了包括独木桥、高矮墙、梅花桩、低桩网、云梯的简易越障设施。 早餐过后除了执行警戒任务的一排,警卫连所有官兵都在转运场集合。金铁吾面色阴沉地站在队列前开始讲话:“弟兄们,先向大家通报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连的三排长章铭中尉在昨天执行任务时被日军间谍开枪击中,伤重不治而殉国。三排长暂由岳连副兼任。” 队伍中的赵兴邦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心如刀割,不由得抽泣起来,曾朝夕相处的其他战士也都受到感染低头垂泪,一片悲痛之声。 “不许哭!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队伍里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章排长是参加过一二八抗战的老兵,杀敌无数,屡立战功,如今马革裹尸,壮烈殉国。弟兄们说这笔血债我们应该记到谁的头上?”金铁吾满怀悲愤地问道。 “记到小日本的账上,让他们血债血还!”赵兴邦第一个站出来振臂一呼。 “血债血还!血债血还!血债血还!”警卫连的官兵们满腔怒火,同声高呼。 金铁吾挥起双手向下一按,整个队伍鸦雀无声,“对!我们要让小日本血债血还。我们连里有几个参加过一二八抗战的老兵,他们会告诉你们日军甲种师团的单兵作战能力有多强。 88师作为中央军的精锐师,但在一二八抗战中与日军混成24旅团硬碰硬的时候,我们88师却屡占下风。虽然我们以惨重的代价取得了“庙行大捷”,可连我们的老师长俞济时将军在战斗中也被子弹击中腹部,身受重伤,这也一直是我们88师的耻辱。 我们的单兵装备并不比小日本的差,差就差在单兵素质上,日军士兵普遍文化程度较高,在学校上学时就进行过相关的军事培训,训练有素,精于射击,又富有武士道精神。那我们怎么才能打败他们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比他们更强!只有训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从今天起,除了日常的体能训练外,我们要恢复越障训练和精度射击训练。因为我们已经脱离了大部队的建制,只能独立作战,所以有必要的时候还要加强班组战术的训练。 只有这样有朝一日我们与日军在战场上狭路相逢时,才能有勇气、有信心、有能力,击败他们、打垮他们、消灭他们!”金铁吾的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说得士兵们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转运场瞬间变成了练兵场,全连官兵在金铁吾和岳明伦的带领下苦练专业技能,过木桥,钻低网,攀高墙,上云梯,挥汗如雨、奋勇争先。 特别是机枪手高大力和副班长赵兴邦两个冤家不再猫狗相争、斗嘴逞强,而是互帮互助,暗自较劲。 高大力训练时为了增加负重脖子里垮个包装几块石头,赵兴邦则把训练用的手榴弹系了八颗绑在腰间。练兵场上一时生龙活虎,杀声震天。 午休时间,赵兴邦偷偷溜进了医疗队,川妹儿简香草和伊美儿正在值班室在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伊美儿是值班医生,少尉医官,毕业于陆军军医学校,男朋友丁俊是军医学校的教员,戴个金丝眼镜,就是川妹儿口中的“四个眼”。 她发现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一闪而逝,就竖起中指“嘘”了一声,俏眼向外撇了撇,示意香草外面有人。接着扯起香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突然往外一蹦,正要大声叫喊“谁!”试图吓一吓门外的偷窥者,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捂住了。 川妹儿却叫了出来:“弟儿,咋个是你呀!”两个小姑娘还以为是宪兵队的韦昌富呢。 赵兴邦脸红着松开盖在伊美儿嘴上的手,双手合十,一个劲地对着伊美儿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找香草姐的。” 伊美儿撅着嘴生气地问道:“香草,你啥时候认识了这个兵蛋子,毛毛糙糙的。” “这是警卫连的赵兴邦,我刚认的小弟弟,我替他给您老陪个不是了。还是先进来再说吧。”香草拉起伊美儿和赵兴邦进了屋。 听说赵兴邦是警卫连的,伊美儿的气儿消了大半,好奇地问道:“你们连的那个帅连长叫什么名字呀?” 赵兴邦不知道这个俏医官为何不但不生气了还会突然问起这个。“你说我们连长呀,他叫金铁吾,铁甲的铁,吾好像是古代的一个官儿名。”赵兴邦有点卖弄地说。 “执金吾,是汉代保卫京城的仪仗队军官,你懂什么呀。”伊美儿虽是小家碧玉可也饱读诗书,不然也考不上军医学校。 “金铁吾,金铁吾,连名字都这么男人,真好听。”伊美儿自言自语走出门外,差点撞到门框上。简香草笑得直不起腰,对着门外的伊美儿娇声喊道:“花痴,要不要我给你配点药吃!”伊美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被搅黄的初吻 香草笑了好一阵,才想起跟前傻站着的赵兴邦。 “弟儿,快坐,找姐摆龙门阵来了?呵呵。”香草指着旁边的椅子说。 “嗯,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儿,心里憋屈得慌,不知道跟谁说。”赵兴邦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说。 “跟姐说呀,是不是那个东北傻大个又欺负你了?姐给你出气去。”简香草这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说着就要往外走。 赵兴邦一把拉住香草的胳膊,“高大力没有欺负我,是前两天出任务的事儿。” 简香草回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小老弟,突然发现赵兴邦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嘴里边说着:“不是给姐捎什么礼物了吧?”边走到跟前掰开他的手掌,一副崭新的中士军衔出现在掌心里。 “你行呀,弟儿,才几天不见升中士了,都和姐一样了哈,再过几天的话岂不是姐见了你还要敬礼撒。”简香草拍了拍赵兴邦的肩膀开心地说。 “别笑话我了,姐,今天刚发下来的,上面说我抓了个女间谍有功,可我觉得我不配戴。”除了在战场上,连升两级军衔对一个士兵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可在赵兴邦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欣喜的样子。 “呀,早上我听说你们连外出时抓了个女间谍回来,原来是你干的呀,我弟儿真厉害!快给姐讲讲你的英勇事迹。”女人总是那么好奇。 “我是抓了个女间谍回来,可我们的章排长却殉国了,章排长一直对我很关照,我要是当时沉住气不动声色,或者动作再快一点,章排长或许就不会死,他老婆也能穿上阴丹士林做的旗袍了。都怪我……都怪我……” 赵兴邦神情恍惚,嘴里嘟囔着,眼框中充满了泪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痛苦的一幕当中。 “弟儿,你咋个了?”香草把赵兴邦的头轻轻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关切地问。 赵兴邦循着回忆的足迹把在海城市场发生的一切轻声一一还原了出来,当讲到章排长躺在他怀里满身是血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奈,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香草把他搂得更紧,任他在怀里抽泣,任眼泪浸湿衣衫。 赵兴邦哽咽着叙述完整个经过,似乎平静了一些。香草抚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当时你有丝毫犹豫,或许可以救了章排长,但地图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开战以后我们整个071都将遭受灭顶之灾。你的勇敢和果断拯救了几百条生命和几百吨战备物资。立了这么大的功他们才给你提个中士,我看给你提个军官都不为过,姐真的为你骄傲。” “真的吗?”赵兴邦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章排长虽然殉国了,但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日本间谍想千方百计摸清和摧毁071才造成的,这笔账应该记到小日本头上,以后多杀几个小鬼子给章排长报仇就是了。”香草简单的几句话分析得合情合理,彻底扫清了赵兴邦心中积蓄已久的内疚和自责。 “可是我一直想买给你的阴丹士林也没有买成,章排长说那布料洗再多次每回穿上也都跟新的一样。姐,你穿上肯定更好看。”赵兴邦万分惋惜的说。 香草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傻弟弟,姐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此刻的赵兴邦躺在香草的怀里,一股淡淡的体香萦绕在鼻尖,脸贴着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感觉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舒适松软的枕头了,真想就这样沉沉睡去,哪怕不再醒来。 “来,让姐看看我的大英雄。”赵兴邦以为香草发现了自己装睡的小秘密,着急忙慌挺起身来,头结结实实撞在香草胸前已经发育成熟的两个棉花团上,这也是赵兴邦第一次没有痛感的碰撞。 被撞的时候虽然隔着小背心还有白大褂,香草却感觉胸前传来一波异样的****,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脸瞬间变得通红。更要命的是懵懵懂懂的赵兴邦头被弹回去后又慌忙起身,再一次触动了这奇妙的感觉,香草不禁被撞得心荡神摇。 “你个龟儿子,找打!”香草娇嗔一声,攥起粉嫩的拳头银牙紧咬对着赵兴邦结实的后背一通乱拳。赵兴邦转过身来,伸手捉住了香草的两只玉手,握在手心里,温润娇嫩。 香草急于挣脱,却被越握越紧,赵兴邦的手有着毋庸置疑的力量,传递着他暖暖的体温,心里想着要他松手,脑子里却盼着能多握一会,心,顿时凌乱了。 赵兴邦盯着香草娇羞的表情,小巧的鼻尖,红润的嘴唇,心中有一团火烧了上来,呼吸急促,口干舌燥,他不禁舔了嘴唇,本能地慢慢凑近香草白皙的脸颊。 香草心里如百鹿乱撞,不知如何是好,脸颊的皮肤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粗犷的男性气息,痒痒的,想逃,想躲避,却不知为何挪不动分毫,只得无限娇羞地轻轻闭上双眼。 “你们在干什么?!妨碍风化,成何体统!”耳边凭空响起一声炸雷。宪兵队长韦昌富不知何时走进了值班室,恰好看到一个士兵背对他和那个川妹子女护士双手相握,女护士还陶醉地闭着眼睛。 赵兴邦直接吓傻了呆若木鸡,香草倒是机灵忙伸出玉指掰着赵兴邦的左眼皮,又吹了几口气,才慌忙答道:“他的眼里进东西了,我在帮他吹吹。” 韦昌富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一对青年男女在干什么。他根本不理会川妹子的鬼话,伸手直接揪着赵兴邦的领子,拎到一边。 “站直喽!”赵兴邦一哆嗦,站的笔直。 “报上你的姓名,军衔,番号!”韦昌富虽不学无术但对宪兵盘问这一套还是略懂的。 “报告长官,我叫赵兴邦,071仓库警卫连三排三班中士副班长。”赵兴邦立正敬礼答道。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真是应了乐极生悲这句话呀。 “赵兴邦?就是警卫连那个擒获女间谍连升两级的英雄吗?”韦昌富歪着头问,话里满是讽刺。 “长官,我是赵兴邦,我只是做了一个士兵该做的事,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 “英雄,刚才你也是在做一个士兵该做的事吗?”韦昌富一脸奸笑地问道。 “这……”赵兴邦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韦昌富,你又在搞什么,不要在这儿干扰我的病人和护士!”医疗队长盖丽丽听到喧闹声走了进来,白大褂的领口处露出明晃晃的中校领章,后面还跟着一脸诧异的伊美儿。 “表……,不,盖医官,我的确干扰了你的病人和护士。可他们刚才并不是在看病,而是在……” 没等韦昌富再说下去,盖丽丽就板着脸先问起来了:“简香草,你说说,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队长,刚才这个警卫连的士兵过来说在训练时沙石迷了眼睛,我就先查看一下他的眼睛,发现有几个黑点,就用土方帮他吹了几下。这时韦队长就进来揪住这个兵不放,说是什么妨碍风化。” 盖丽丽狠狠瞪了韦昌富一眼,“韦队长,这妨碍风化的罪名能随便安置吗?” “哈哈,真是笑话,你那个小护士说帮人吹眼睛,帮人吹眼睛有闭着眼睛吹的吗?要不让她也帮我吹一个。”韦昌富油腔滑调地说。 简香草的脸腾一下红到脖子根,伊美儿听到这话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盖丽丽似乎觉察到了简香草的异样,便不再继续追问。 其实就在刚才盖丽丽问话的同时,没人在意伊美儿冲着赵兴邦做了个鬼脸,并作出使劲揉眼的动作,赵兴邦会意立刻抬起手在左眼上使劲揉了几下,酸的他眼泪都掉出来了。 “那个兵,咦,你不是上次有胃病的警卫连的兵吗?”盖丽丽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赵兴邦觉得有些眼熟。 “是的,长官,我是警卫连的赵兴邦,上次胃病就是找你看的。”赵兴邦觉得这个美丽的盖医官很是和蔼可亲。 “哦,你就是赵兴邦呀,你的大名可是已经传遍071了,识破金如意的诡计,抓获女间谍,为你们警卫连,也为071立了一大功哦。”盖丽丽惊喜地夸赞道。 “那是我作为一名军人的本分,换做别的士兵也会这么做的,谢谢长官夸奖。”赵兴邦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眼有没有问题。”盖丽丽冲他摆了摆手,赵兴邦走到跟前,盖丽丽拿起桌上的手电筒,掰开赵兴邦发红的左眼仔细查看。 “视网膜充血了,眼睛里进了异物不能揉搓,要马上进行冲洗消炎。香草,你带他去治疗室处理一下。” “是,我这就去。”说完,香草拉着赵兴邦的胳膊就往外走。 韦昌富纵身挡在门口,伸出胳膊拦住两人,“这两个人涉嫌妨碍风化,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赵兴邦和简香草两人尴尬地站在门口出也不是,进也不是,用求助的眼光望着盖丽丽。 盖丽丽迈步走上前来凑到韦昌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韦昌富立马软了下来,不但让开了门口,还冲着两个人点头哈腰地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离开值班室,看看后面没人跟来,香草照赵兴邦的腰部狠拧了一把,嗔怒道:“你个死鬼,都怪你,差点丢人,还不快滚!”随即又在他的屁股上补了一脚。 赵兴邦如获大赦,落荒而逃。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巅峰对决 警卫连的越障训练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金铁吾和岳明伦每天都亲自示范指导,把在黄埔军校和教导总队学到的理论与在战场上用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倾囊相授。 这些本就按照德军步兵操典训练出来的中央军精锐们很快就能心领神会,作战技能日益精湛。围观的步兵连和输送连的士兵们更是受益匪浅,纷纷跃跃欲试,在警卫连训练间隙之余也都上场比试一番,金铁吾和岳明伦不分你我、不厌其烦地一一纠正和讲解战术动作。 屁猴和树根儿对金连长崇拜得五体投地,学得最为用心,进步也最快。屁猴瘦小敏捷的身躯在障碍场里灵活地上蹿下跳,整场下来身上连泥都不带沾的,活脱脱一野猴,警卫连里都没一个比他快的。 树根自小在山里放羊,原始森林里的天然障碍可比这复杂多了,羊能过去的树根就能过去,所以每次障碍跑虽没有屁猴敏捷,但也都名列前茅和警卫连的第一名赵兴邦不相上下,给旁观的步兵连长康平挣足了面子,也让金铁吾对这两人刮目相看。 越障训练进行一个周期后,金铁吾掂着一个皮箱带着警卫连全副武装进入室内射击场进行精度射击训练。 室内射击场修在西一至五号仓库的后面,是狭长的一绺,总长不过一百二十米,共有五个靶位,由于场地的限制只能进行15米手枪速射、25米手枪胸环靶精度射击、50米冲锋枪速射、100米步枪精度射击。虽然距离较短不能开展更多的射击训练科目,但好的是071仓库里储备的子弹比米粒还多,只要金铁吾写个申请,就能在军械科领到足够的弹药,比在88师时繁琐的审批快多了。 “射击是一个战士必备的基本技能,精确的射击能震慑和压制敌人,更能大量地杀伤敌人,还能做到减少战时弹药携行量和后勤供应的压力。 我们都进行过射击训练但成绩都差强人意,不是我们的士兵比别人差,而是因为我们的训练时间短,经验不足,弹药匮乏。 而我们的对手日军大都是从军多年并经过正规军校系统培训过的士官,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和射击精准度都大大超过了我军仅仅为了吃顿饱饭而来参军的基层士兵们。 在一二八抗战的战场,炮击后一个负了伤的日本军曹在壕沟里竟然靠一支步枪的精确射击阻止了十九路军一个排的进攻,300米的距离一个排付出了八人殉国的代价才拿下阵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沉痛的教训。 作为德械师的我们都是按德国步兵操典进行的日常训练,战术和体能并不输于日军,单位火力甚至还略高于日军,但射击技术是我们的短板,我们一定要弥补这个缺陷。 如今就是个难得的训练机会,我们有着几乎无限的弹药,有着德国原产的毛瑟1924式步枪,比我们仿制的中正式步枪精准度更高。 但我要求你们在最初的训练中不要苛求精准,要找到射击的感觉,每种枪都有它的特性,你只要掌握它的脾气,在射击中用心感受它传递给你的信息,你就能做到”人枪合一”,那么精确射击就很容易做到。”金铁吾在进行射击训练前传授大家自己的射击心得。 士兵们听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只有机枪手高大力在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心不在焉。 “高大力!” “到!”听到连长叫他忙集中精力。 “我刚才讲的什么你听到了吗?”金铁吾看着他问道。 “连长,你讲的是精确射击,我是机枪手不可能做到精确射击,再说我这捷克老伙计的**脾气我早就摸熟了,嘿嘿。”金铁吾说过在训练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相互交流,没有官兵之分,所以高大力说话随便了许多。 “大力,你倒是说说你的老伙计几斤几两?老家哪的?大名叫什么?”岳明伦笑着接过话茬。 “十八斤重,老家德国,名字叫捷克式轻机枪。”高大力得意洋洋的回答道。 “大力,看来你对你的老伙计还是不够了解呀,枪重说对了,九公斤,虽然咱是德械师,但这挺机枪不是德制的,是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兵工厂生产的,它的制式名称是zb-26轻机枪。”岳明伦说。 “那你再说说你的老伙计每分钟能吃多少子弹,枪管有多长?” “这个没算过,反正挺能吃,突突几下就完了,枪管多长我还真没量过。”高大力回答有点吃力了。 “zb-26轻机枪,射速每分钟550发,表尺射程1500米,枪管长602公厘,枪全长1165公厘。”岳明伦的枪械知识和超强记忆力让所有的士兵都发出惊叹,高大力此刻也膛口结舌。 “大力,把你的老伙计拿过来。赵兴邦你去把靶子挪到一百米。”岳明伦说道。 不一会一百米外的胸环靶竖立起来,岳明伦从高大力手中接过捷克轻机枪,调到点射,左手平端枪身,右臂夹紧枪柄,轻扣扳机,枪口一跳,“哒哒哒”三发子弹脱膛而出。 “两发十环,一发九环,29环!”报靶员大声喊道。队伍中响起一阵掌声,高大力有点不相信地嘟囔道:“机枪也能打这么好?” “这距离有点近,远了弹着点分布就大了,成绩就不会这么好了。”岳明伦谦虚地说。 “你小子,没想到机枪也能打这么好,只知道你在军官训练团毕业考核时是手枪和步枪射击第一名。”金铁吾虽然在一二八抗战的战场上就见识过关键时刻岳明伦一枪毙敌的精准枪法,但毕竟那是弹道稳定的步枪。 “我在军官训练团时兼任军械管理员,所以摸枪和练枪的机会多点,这个第一名其实对别的学员有点不公平。”岳明伦依旧那么谦虚。 “那欢迎岳连副给大家分享一下他的射击心得。”金铁吾带头鼓起掌来。 “大家每次吃饭没有一次把筷子插到鼻孔里过吧?也没有一次是瞄准过再送到嘴里去吧?”岳明伦的话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这就是熟能生巧,瞄准是最基础的射击训练,心准才是最高境界。想象一下两名持枪的士兵同时发现了对方,一个不需瞄准就能直接准确击发的士兵和要端枪瞄准才击发的士兵哪个会先死? 答案很明显,瞄准的那个士兵浪费了两秒钟的时间,这两秒钟足够让对方的子弹穿过自己的脑袋。 大家会说做到心准一定很难吧?说难也不难,你能做到拿枪像拿筷子一样熟悉就行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刻苦训练加百分之一的天分才能成就一个神枪手。 就像金连长所说的你要熟悉你的枪,做到人枪合一,手快心准。 现在西方国家已经出现了专门为神枪手设计的专用步枪,用更精密的零件加工,有更远的射程,有专用的子弹,带有可以观察和瞄准的瞄准镜,可以进行超远距离的射杀,这种步枪叫做狙击步枪,使用这种步枪的人叫做狙击手。 狙击步枪是禁止出口的精密武器,目前只有教导总队听说有一把教学用狙击枪,可惜到现在我还没见过。”讲完自己的射击心得,岳明伦还不忘给士兵们普及一下现代步枪的发展。 看到岳明伦说起狙击步枪时垂涎欲滴的倾慕和向往,金铁吾扭头看了看身边放着的皮箱,若有所思。 “我们每个士兵不但要熟练掌握自己手中的武器,还要会使用战友的武器和缴获的敌人武器。不然在战斗中一个机枪手中弹了,这挺机枪就报废了,或者机枪报废了,机枪手就成拿烧火棍的伙夫了,在我们的队伍里决不能出现这样的现象,我们连的伙夫拿起枪也要是一名勇敢的战士。 我建议:一,由于射击场距离较短,有必要逐渐提高射击难度,精度射击要用纽扣或者绳子作为射击目标。 二、冲锋枪手、步枪手、机枪手除了进行各自的专业射击训练外,还要进行武器的交换使用。 三、为培养与武器的感情,每天都要擦拭保养自己的武器,睡觉时都要搂着自己的空枪。” 当岳明伦说到最后一条时,老兵油子孙烟袋接了一句,“那不是把枪当自己婆娘使了吗?”,士兵们哄堂大笑。 “要比对自己的婆娘还要好,在战场上婆娘救不了你的命,枪可以。”岳明伦没有笑,严肃地说。 “我同意岳连副的建议,全部照办。”这三条建议与金铁吾不谋而合。 “我们还没见过连长和连副比试枪法呢,今天让弟兄们开开眼吧。”不知谁说了一句,士兵们纷纷起哄。 两人相视一笑,岳明伦示意大家不要跟着起哄,接着说:“我和连长在一二八抗战时就并肩战斗,论枪法不相上下,就不用比了吧。” “明伦,你就别谦虚了,今天咱们算是给弟兄们先做个射击示范吧。”金铁吾觉得趁这个机会也可以给士兵们上一堂射击实践课,顺便也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岳明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听说警卫连的连长和连副在比试枪法整个071的人除了执勤的以外来了大半。看到各自的长官到来,士兵纷纷给军官们让出了第一排的位置,连医疗队的女兵们都挤了进来,狭小的靶场里人满为患。 警卫班的战士们掏出佩戴的毛瑟驳壳枪,几位班长拿来了8伯格曼冲锋枪,士兵们把两支刚领到手的1924式毛瑟步枪也递了过来。 两人接过枪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塞上耳塞,检查一下子弹,士兵们为了尽快看到这难得的表演早就把子弹压好了。 第一局,手枪25米胸环靶立姿五发速射。金铁吾48环,岳明伦49环,岳明伦胜。 第二局,冲锋枪50米胸环靶跪姿十发速射。金铁吾95环,岳明伦93环,金铁吾胜。 士兵们的手都拍红了,发出阵阵欢呼和惊叹,两人不愧都是****军官中的精英。军官们纷纷摇头叹息,自愧不如,只有督查室的虞美玲双手抱怀,发出轻蔑的一笑。 最后一局,步枪100米移动头靶卧姿单发射击。 两人进行了三发校准射击后,调整了一下手中毛瑟1924式步枪的瞄具,趴在靶位上。 两人各一胜一负,打成平手,这是一场巅峰对决。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静静注视着趴在地上的两名青年军官,靶场里静得落针可闻。 盖丽丽和伊美儿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们心中的偶像金铁吾,虞美玲则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儒将岳明伦身上。简香草对两个人胜负都不关心,目光在扫视全场急切地找寻赵兴邦的身影。 金铁吾双腿直伸,左手托枪,枪托抵肩,是标准的卧姿射击姿势。他做好了射击准备,与岳明伦对视了一眼,岳明伦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来。 “开始!”军械军士一声令下,一百米外一个侧身的头靶由左至右快速移动。 金铁吾屏息凝神,右手食指勾住扳机,枪身随着头靶缓缓移动,计算好提前量后,轻扣扳机,击发。 随着”啪!”一声枪响,头靶应声颤动了一下。 伊美儿第一个欢呼起来,“打中了!打中了!金连长真棒!”盖丽丽回头看了一眼伊美儿,也跟着大家鼓起掌来。 头靶移动到右侧终点,报靶员高声报靶:“九环!”在移动射击中打中头靶已属不易,在战场上足以让跑动中的敌人一击毙命,更何况是九环。 金铁吾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成绩并不太满意。 岳明伦没有受到场内欢呼的影响,静静趴在靶位上。左手托枪,右手紧握握把,左腿直伸,右腿稍弯,重心几乎全放在了左侧身体上,左右肘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支架。 随着一声“开始!”,头靶快速移动。 岳明伦缓慢调整呼吸,枪口始终没有动,右手食指均匀用力压在扳机上,像是在等着目标的到来。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头靶飘过没有任何动静。围观的队伍鸦雀无声,只有虞美玲面露喜色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几秒后。 “十环!”报靶员惊讶地叫道,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移动靶射击三发上靶一发就算及格,而且还是半身靶,打头靶而且还是十环,的确是头一次见。 这要是在实战中,会直接命中脑干位置,对方毙命时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 室内靶场里瞬间欢声雷动,除了盖丽丽和伊美儿惊讶地瞪着双眼。金铁吾对着岳明伦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愿赌服输,岳明伦回报了一个谦逊的微笑。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怪事连连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重任在肩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虽然071内常年保持恒温,感觉不到季节变换,但暗河里的水量越来越大,水位也越来越高,这预示着汛期的到来,洞外已是枝繁叶茂的初夏。 日军在华北方面不断增兵,频繁制造摩擦,海城江面上的日军军舰也在悄然增加,时局日益紧张,双方都在积极备战,一时间乌云压顶,战争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天空。 因此071仓库的物资储备也迎来了高峰,隔不几天就会有大批的武器弹药和被服药品运抵江城或海城,警卫连的押运任务也随之增多。 连长金铁吾和连副岳明伦轮流带队,两人缜密计划,小心谨慎,每次押运都派出警戒分队和后卫分队,押运和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医疗队和警卫连结成了联谊单位,医疗队为士兵们进行定期体检和急救培训,警卫连士兵们则教女兵们进行越障训练和手枪射击。步兵连和运输连的边都沾不上,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警卫连里数赵兴邦表现最积极,端茶倒水,跑上跑下地献殷勤,女兵们则心安理得地接受,谁让她们和简香草是姐们儿呢。 盖丽丽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她的心思在金铁吾身上,有事没事就会去警卫连溜达溜达,美其名曰交流工作。 由于同在一个西四号大院,宪兵队长韦昌富看在眼里,嫉恨在心里,为了眼不见为净索性搬去了督查室为宪兵队预留的办公室去住。 这日晚饭后,金铁吾在办公室低头端详托马斯上校送给他的98k狙击步枪,正若有所思,鼻端嫣然飘来一丝淡淡的馨香,这种特有的香味对金铁吾来说既熟悉又着迷。 “一支破步枪有什么好看的,还用箱子装着,金贵的不得了。”盖丽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金铁吾抬头一看,今天的盖丽丽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袭低胸短裙,湿漉漉的卷发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在黑色短裙的映衬下皮肤更显白皙,傲人的胸部,修长的**,看得金铁吾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他连忙起身把狙击步枪装进箱子里塞到床底下,快步关上房门,又拧上了门锁的保险,生怕被别人看到误会。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金铁吾张口结舌地说。 盖丽丽“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艳若桃李,“看把你吓得,枪不会是偷来的吧?” “不是不是,是一个德国上校送的。”金铁吾连忙摆手否认。 “你帮我看看这支枪怎么样?”盖丽丽从坤包内掏出一把锃亮小巧的左轮手枪递给了过来。金铁吾接过左轮枪感觉此枪虽小巧玲珑却很有质感,便于持握的木质枪柄上方刻有一匹前蹄腾空的小马。 “左轮枪我用的不多,只在教导总队时打过几次,优点是从来不会出现卡克,能快速排除瞎火,这个小马的标志是美国柯尔特公司的专属商标,应该是把好枪,很适合女人用。”金铁吾坦诚地说,并打开弹巢继续查看。 “这是来071之前我们陆军医院的院长送给我的,我们医疗队只有这一把枪,12发子弹,到现在我还不会用,你有空教教我呗。”盖丽丽嗲声道。 “这个很简单,这是保险,不打开击锤就不会动,打开保险,掰开击锤,对准目标就可以击发了。”金铁吾演示了一遍给她看,然后把枪交给盖丽丽。 盖丽丽拿着枪摆弄了半天,“呀!”枪应声落地,盖丽丽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击锤夹到了虎口处,幸好是空枪。 盖丽丽的左手虎口处被夹掉了一小块皮,沁出了血丝,金铁吾赶忙捡起枪,让盖丽丽坐到床上,心疼地拿起她的小手查看伤势。 自己的芊芊素手被握在金铁吾有力的手掌里,盖丽丽忽然觉得没那么疼了。看着金铁吾着急心疼鼻尖冒汗的样子,盖丽丽心生波澜。 金铁吾弯腰低头看到仅是小伤,安心了许多,再看盖丽丽手若柔夷,面赛芙蓉,白嫩丰盈的****半遮半掩,从未和一个女人如此接近过的他此刻心猿意马,愣在当场。 这时盖丽丽一支右臂勾住了金铁吾的脖子,气若幽兰,微闭双眼,娇艳欲滴,金铁吾鼓足勇气,索性一口含住了盖丽丽的樱唇。 盖丽丽不禁娇喘一声,钻进了金铁吾的怀里,贪婪地汲取他充满阳刚的雄性气息,一对早就彼此倾慕的恋人尽情地拥吻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叮铃铃……叮铃铃……”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而且坚韧不拔地一直重复。 金铁吾恋恋不舍地起身,盖丽丽两腮潮红,面如桃花。 “金连长,你和岳连副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有紧急任务!”是姚闻远的声音,亲自打电话这还是头一次,看来事情很重要。 “是!”金铁吾挂掉电话,回头看了盖丽丽一眼。盖丽丽正满脸娇羞地在整理凌乱的头发,“是姚主任吧,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你赶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说完,柔美飘逸地走出房间,只留下满屋馨香。 “报告!”金铁吾和岳明伦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前。 “是金岳两位连长吧,快进来。”姚闻远在屋里答道。 二人推门而入,姚闻远和虞美玲坐在沙发上,粮秣科长钱贵满脸堆笑正在为两位主任倒茶。“你们来了,快坐下。”姚闻远拍拍身旁的沙发,比他们两个刚来时亲切许多。 两人坐定,钱贵面露不满地拿来两个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岳明伦见状赶忙起身,接过茶壶,先给钱贵倒上,再给自己和金铁吾倒,钱贵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这么晚叫大家过来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诸位。请虞主任给大家先介绍一下情况。”姚闻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 虞美玲穿了一条黑马裤和一双黑色短马靴,上身的白衬衣外套着一件黑马夹,齐耳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浑身透着逼人的英气。 她放下二郎腿,调整好身姿,表情凝重地说:“据我们的情报人员报告,最近一段时间日本驻军和驻华使领馆与日本军部有频繁的电讯来往,华北日军已开始增兵,海城方面也不平静,据出海打渔的渔民汇报在海城外海有一艘日军航母和数艘登陆舰组成的舰队驻泊,随时可能在海城登陆,中日之战已经迫在眉睫。 众所周知海城为我国之最大经济城市,日军志在必得,海城我们要守,但能守多久只有上帝知道。按照委员长的安排,海城中央银行金库的数吨黄金和海城博物馆的珍贵馆藏文物要提前秘密转移至我071仓库暂存,以防为敌所用。” 听到“黄金”二字,而且是几吨之多,钱贵的眼都绿了,忙放下茶杯凑上前来,“这还不好办,派警卫连押送回来就是了,这活警卫连已经轻车熟路了。” 虞美玲白了钱贵一眼,接着说:“此次行动为高度绝密,具体行动内容,上至委员长,下至诸位不超过十个人知道,此次行动由我们军统局的戴处长(1937年4月正式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戴笠任二处也就是特务处处长)亲自指挥,军统海城站和071仓库全力配合。 这次任务的困难在于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派出大批的警卫部队进行押运,保密工作尤为重要。海城中央银行的金库和博物馆的珍贵文物被搬空,如果传出去海城的金融市场将受到致命的冲击,也会动摇我军坚守海城之决心,严重影响党国的国际形象,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此次行动只能成,不能败。如有泄密者,杀无赦!”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虞美玲的眼里露出浓浓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钱贵没有敢再多嘴。 “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我送一句委员长说的话大家共勉“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此次任务由戴长官亲自指挥,所以我们071仓库具体任务的还是由虞主任给诸位布置,大家一定要服从调遣,精诚团结,顺利完成任务。” 姚闻远这只老狐狸深深知道这次行动的水太深,自己根本插不上嘴,更别说插手了,也就乐得暂时交出指挥权,这样如果有什么差错也追究不到自己的头上。 “警卫连挑选素质最好的十名士兵,由金岳两位连长带队,带两辆卡车组成押运组; 钱粮科由钱科长再带一人组成清点接收组;我和胡副主任带一名报务员和一辆吉普车为指挥组。 整个行动组共三辆车,加上司机共二十人,全部人员着便装,今晚十二时整出发。大家都明确各自的任务了吗?”虞美玲运筹帷幄,颇有大将风度。 “明白!”金铁吾、岳明伦、钱贵三人起身肃立,齐声答道。 “那你们准备去吧,切记不要告诉属下行动内容。”虞美玲摆了摆手,示意散会,并特意看了岳明伦的背影一眼。 岳明伦参加此次行动是虞美玲钦点的,她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她想在岳明伦的军官履历表上添上浓重的一笔。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中央大厅悬挂的大钟指向22时30分,071洞窟内已进入了夜间模式,照明灯仅有六分之一还在亮着,橘黄的灯光有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整个071除了执勤的哨兵和巡逻队外大都进入了梦乡,显然几乎所有人对这次重要的任务并不知情。 嗡鸣的发电机只有一台还在工作,已掩盖不住暗河汹涌奔腾的“哗哗”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横跨暗河的桥上止住了脚步。 “明伦,看形势中日之间的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现在就让转移金库,看来委员长对海城的坚守并没有什么信心。中国最大的城市和几百万市民都将沦陷,死守海城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金铁吾叹道。 “你我都曾数次和日军交过手,论火力和兵员素质,我军普遍弱于日军,何况日军还有强大的海空军做后援,海城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沦陷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坚守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岳明伦对目前的局势有他独特的看法。 “我有种预感,我们88师还会再次回到淞沪战场。”金铁吾充满期盼地说。 “我也这样想,战端一开,海城的得失直接关系到南京的安危,88师作为中央军精锐,南京的卫戍部队,肯定会被派至海城参战。”岳明伦的口气里似乎并没有期盼的兴奋。 “真想和88师的弟兄们一起真刀真枪痛痛快快地在战场上和小鬼子大干一场,窝在这儿像老鼠一样整天干着不见天日偷偷摸摸的勾当,都快憋死了。”金铁吾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我倒不希望咱88师被派来固守海城,在日军的炮火中消耗殆尽。其实这背靠海城的广袤山区才是88师大展拳脚的地方,在这里日军将失去海空和火力优势,起码可以和小鬼子打个平手。”岳明伦分析的不无道理。 “嗯,或许委员长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干嘛要建071。”金铁吾频频点头以示赞同。“对了,最近的训练都是你在抓,这次任务你看让谁去合适?” “你我加上机枪手高大力、老兵孙烟袋、赵兴邦这小子够机灵,再加上警卫班的几个人就够了。”岳明伦建议道。 “那就这么定了,回去你先叫醒他们,多带一份弹药,穿便装12点在转运场集合,再叫上两个驾驶技术好的司机。安排好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包你喜欢。”金铁吾胸有成竹地说。 “我知道了,这就去办。不过咱谁不知道谁,就你能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呀,还弄得神神秘秘的,呵呵。”岳明伦笑着回答道。 “见了你就知道了,给你个老婆你都不一定换!走,回去准备准备去!”金铁吾拉起岳明伦一起向警卫连走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宝剑赠英雄 西大院所有的房间只有一盏灯还亮着,那就是二楼盖丽丽的宿舍,听到有人回来,门吱呀一声开了,盖丽丽穿着粉色睡袍轻手轻脚走了出来,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 岳明伦知趣地走开了,只留下金铁吾,看到这么晚了盖丽丽还在等着自己,金铁吾心头泛起一丝丝感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搂着盖丽丽的肩膀,在耳边轻声说:“怎么还没睡,担心我呀?只是个一般的押运任务,明天就回来了。” “你骗谁呀,其实什么任务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你平安归来就行。”盖丽丽知道这回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押运任务,有点些许的担心。 说完,踮起脚,在金铁吾的脑门上轻吻了一下,“你去准备吧,注意安全,记得我在等你。” “嗯,我会小心的,明天见!”金铁吾摸了摸发烫的脑门,转身下楼。 回到办公室,金铁吾换上棕褐色西服,蹬上皮鞋,把驳壳枪塞进后腰里,然后从床底下掏出装着狙击步枪的黑匣子放在办公桌上,拿起翻译抄写的纸片仔细翻看起来。 “当当”的敲门声响起,“进来。”岳明伦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身黑色中山装,黑皮鞋,短平头,一副学生的模样。 “铁吾,一切都安排好了。咦,这什么宝贝呀?萨克斯还是单簧管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狭长黑匣子,岳明伦好奇地问,他在大学音乐社里见过不少类似的皮匣子。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对你来说它比乐器发出的声音更悦耳,不要的话还是我的哦。”金铁吾用下巴指了指黑匣子,笑得有点神秘。 “这都要打仗了,你还有心思让我学乐器,是不是还要成立个军乐队呀!”岳明伦边说边掀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岳明伦顿时目瞪口呆,两眼放光,嘴张的跟瓢似的,迅疾又变得喜上眉梢,“我的好哥哥,你在哪弄得这宝贝家伙呀!” 说着小心翼翼拿出来,拉开枪栓,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这就是传说中的98k狙击步枪吧?真是好宝贝呀!”岳明伦眉飞色舞地问道。 金铁吾笑眯眯地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故意逗他道:“是呀,德制98k狙击步枪的最新型,不喜欢呀,放那吧,不喜欢我还留着。” “喜欢喜欢,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呀,说吧,你要什么,只有我身上有的你尽管卸走好了。”看到神往已久的98k,岳明伦喜出望外,搂在怀里是不愿意丢了。 “这是德国的托马斯上校送给我的,那天射击比赛后,我就知道它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更能发挥它的作用。”金铁吾正色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你真舍得送给我呀?”岳明伦有些将信将疑。 “宝剑赠英雄嘛,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它。”金铁吾似乎不像在开玩笑。 “放心吧,铁哥,我一定像亲兄弟一样对待它,让它物尽其用,绝不会委屈它!”岳明伦庄重地说。 “这是六倍光学瞄准镜,怎么用我还没来得及学,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这还有一箱特种弹,是专用的,弹尖涂绿色的是曳光弹,涂红色的是燃烧弹,涂黑色的是穿甲燃烧弹,平时狙击就用我们的792步枪弹。”金铁吾把黑匣子和子弹一并交给了岳明伦。 岳明伦收起枪放进匣子里,每种特种弹都拿了几发装进匣子内的子弹盒里,“嘿嘿,今儿个我就带上它出门遛遛,让它撒撒欢,顺便测试一下。” 然后,乐不可支地一手掂匣子,一手掂铁皮子弹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走出好远了,还能听到他呵呵的傻笑声。 午夜12点整,转运场旗杆下静静停着的三辆车开启启动,缓缓驶入主隧洞。第一辆吉普车里坐着的是督查室的虞美玲和胡鹏飞,以及一个女报务员;第二辆卡车里是金铁吾、高大力、钱贵和会计,以及五名警卫班的士兵;第三辆卡车里是岳明伦、赵兴邦、孙烟袋和三名警卫班的士兵。三辆车钻出071,一头扎进夜幕中。 窗外,月色如水,繁星满天,扑鼻而来的是青草的芳香,对于大多数第一次踏出071的人来说,他们从来没想到原来夜色可以这样美,空气可以这样新鲜。 与此同时,位于海城外滩海城中央银行大楼里的总经理和地下金库工作人员也是彻夜未眠。 他们把库存的所有金条逐一清点都装进木箱,上面写上数量和重量,总共有五十箱,每箱二百斤,用小平板车推到银行大厅里,由军统海城站的武装特务持枪看管。 这些黄金每一根金条上都印有“海城银行”的字样。很多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金灿灿耀眼的黄金,说不动心那都是假的。 海城博物馆的馆长易老先生鹤发童颜,一身长袍,戴一副断了一条腿用线缠着的黑框圆眼镜,正看着工作人员博物馆大厅里的一件件宝贝被装进木箱里。 这些藏品都是易老先生耗费几十年的精力从全国各地购买、交换及从国外拍卖场回购,还有华侨捐赠的。 有大量各个朝代的墨宝字画、精美玉器、宫廷珍宝,随便挑出一件那都是价值连城。 特别是有一尊唐三彩可谓是镇馆之宝。这尊唐三彩是由一组三匹马组成,釉质均匀,色彩艳丽。马身膘肥体壮、骨肉均匀,分别以啃蹄、嘶鸣、勾首的姿态呈现,活灵活现。正是以唐代“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卷毛孤、白蹄乌为原型塑造的。还有一尊由另外三匹特勒骠、青骓和什伐赤为原型的唐三彩流落在日本。 这两尊唐三彩出自唐代王室之墓,清代有盗墓人将它盗出后被当地官府缉拿。知府见其精美绝伦,便送于总督,后总督又将其献与道光皇帝,道光将这一对唐三彩视为珍宝,一直存放于宫中。清慈禧太后兴建圆明园,将其存放文渊阁中。1860年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大肆掠夺并火烧圆明园,自此这对“唐六骏”就神秘消失了。 直到在十年前易老先生去伦敦参加一个博物馆年会,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伦敦的一次拍卖会上见到了这尊流落海外六十多年的“国宝”。 虽然只有一尊,但已经价格不菲了,易老在华侨中发起募捐才勉强拍下。经易老多方打探才知道三年前另一尊“唐三骏”在巴黎的拍卖会上被一名日本亲王拍走了。 易老遗憾的带着这尊“唐三骏”回到海城,并在海城博物馆进行展出,轰动了文物界。日本公使馆曾派人来找易老商谈愿意以三倍的价钱购买这尊“唐三骏”,被易老严词拒绝。易老并放话说愿意以同样的价格回收流落在日本的另一尊“唐三骏”,同样遭到了日方的拒绝。从此这对国宝在由英法分占变成了中日分占。 “一二八事变”时日军占领海城博物馆,日本亲王第一时间派文物专家寻找“唐三骏”的下落,但多亏易老转移及时,日军一无所获。战事结束后,“唐三骏”又重新回到了海城博物馆供国人参观。 没想到五年之后旧事重演,“国宝”还要再一次经历颠簸流离。想到自此一别,遥遥无期,自己有生之年或将再也无缘相见,白发苍苍的易老先生不禁抱着“唐三骏”黯然神伤,老泪纵横。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纸醉金迷的海城还在沉睡中,三辆汽车停在了海城外滩高大的中央银行大楼门前,不远处几个清晨起来拉活的黄包车车夫不断地向这边张望。 金铁吾拨开卡车后厢的帆布,露出一条缝,仔细向外观察。看到金铁吾警惕的目光,一个身上黄马甲上写着56号的黄包车夫下意识地躲避开来。 金铁吾合上帆布,突然觉得又出现了上次在铁锁关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当他再次挑开帆布,那个56号车夫已经不见了,被偷窥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56号车夫或许拉到活走了。金铁吾揉了揉眼睛,以便让自己更清醒些。 虞美玲跳下吉普车,和门口处站立等待的军统海城站站长白超群耳语了几句,白超群摆了摆手,几个穿西服戴礼帽的特务向黄包车夫走去,粗暴地把他们驱赶到远处的江边。 白超群领着虞美玲和钱贵及会计三人进入银行大楼的大厅内,对装满黄金的箱子再一次进行逐一清点和称重。钱贵虽出身山西晋商之家,却也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黄金,眼都看傻了,两只小眼睛里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清点完毕,在双方见证人的见证下,银行总经理亲手贴上了中央银行的封条。 接着银行工作人员和武装特务一起费力地抬着箱子,走下台阶,每辆卡车装上了二十五箱黄金。 车厢尾部的警卫连士兵也都搭把手帮着向上拽,可看着不大的箱子意想不到的沉,压得差点没有松手摔在地上。 此刻警卫连的士兵们才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货物,而是一箱箱黄金。看明白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数着台阶上的箱子,看到装车完毕才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印着“56”号黄马甲的背影。 装完车,签署完所有的接收文件,虞美玲才跳上车,回头对女报务员说:“给戴长官发报,a点装车完毕,去b点装车。” 报务员点了点头,拿出身边的皮箱放在腿上,拉出一根天线,开始“嘀嘀嘀”地发报。 三辆车缓缓启动,向海城博物馆驶去。此刻的戴笠正在军统海城站的总部里眯着眼坐在沙发上,看似轻松,其实心里在时刻关注着这场由自己亲自部署指挥的转移行动。 正值清晨,马路畅通无阻,十多分钟,车队就到了海城博物馆冷冷清清的大门前。 虞美玲下车快步走上台阶问一个在门口旁边恭敬站立的年轻人:“小马,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您来呢。”小马弯下腰回答以示尊敬。 这个小马在总部时跟过虞美玲一段时间,现在调任军统海城站行动队队长。 “那就快些吧,弟兄们也都辛苦一夜了,早结束早休息。”虞美玲深知车队的卡车上拉着五吨黄金多一分钟在外,就多一分危险。 “是,我这就去叫易老来交接。”小马匆匆而去。 不一会易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大厅里,用满是血丝的眼睛打量了虞美玲一番,有点不放心地说道:“闺女,这可都是国宝呀,有很多都是英法联军抢走又被我们回购过来的,历经磨难了,可千万不能再让它们落入日寇之手了呀。” 虞美玲上前一步搀住了老先生动情地说:“易老,您放心好了,即使舍弃我们的生命也一定会让这些国宝毫发无损的,您老养好身体,等战乱过去我们如数归还,绝不会让这些国之瑰宝再受颠簸流离之苦。” 易老馆长使劲点了点头,用力抓住虞美玲的胳膊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闺女,拜托了!” 钱贵和会计对这些艺术品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简单核对了清单上的数量,贴上博物馆的封条,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十箱珍贵文物被分别小心翼翼地装到两辆卡车上。 正文 第三十章 土匪曹三炮 装车的时候站在车下的金铁吾余光中似乎又看到博物馆对面的巷子里一个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立刻拔出手枪,身体弹了出去。 敏捷地躲过疾驰而来的一辆轿车,蹿过马路,到达刚才身影闪过的巷子里,四处打量,只有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木马桶在往下水道里倾倒着昨晚的排泄物,传来阵阵刺鼻的臭味。 金铁吾的出现吓了她一条,妇人不禁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一句只有神仙才能听懂的海城话,本来还想再嘟囔几句可看清金铁吾手中端着的手枪,才算掂着马桶扭着肥臀转身走开了。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没有?”虞美玲的特工生涯也不是吃素的,后脚紧跟着就到了现场,右手握着一把银色的勃朗宁手枪警惕地打量四周。 金铁吾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我看花眼了。”说完收起枪塞进腰间,虞美玲女魔头的形象在他心中始终没有散去。 虞美玲没再纠缠,回身看到马路对面一个身影藏在第三辆卡车后,岳明伦正端着一支带着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正瞄向自己这边,封锁了整个巷口。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岳明伦在为他们提供掩护,只是有些纳闷,警卫连什么时候装备了如此先进的狙击步枪。 不管怎么样,岳明伦的这个举动还是让虞美玲心里觉得暖暖的。 而金铁吾心里想的是,这小子枪没有白送给他,自己冲出去的时候岳明伦已经在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了。 等虞美玲和金铁吾两人安全回到车队,岳明伦才慢慢收起狙击步枪,虞美玲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岳明伦则回了一个调皮的微笑。 “给戴长官发报,货已装完,回巢。”虞美玲低声命令报务员。 车队驶离博物馆已是上午八点,正赶上交通高峰,本就不宽的马路上变得熙熙攘攘,挤满了有轨电车、轿车、黄包车、自行车和夹着包匆匆上班的行人。 车队缓慢地在市区爬行着,上至虞美玲,下至赵兴邦,没有一个敢放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毕竟车上装的是五吨黄金和价值连城的国宝。 他们个个手握枪把,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可疑的行人,半个小时后车队终于挤出闹市区。 还没等几个人松口气,车队又停了下来,原来海城警备司令部从今早八点起在通往外界的各个路口增设了检查站,对进出海城的车辆进行盘查,防止重要的战略物资和粮食流出海城。 “立即停车,接受检查!”检查站的几个宪兵端着冲锋枪,指向迎面驶来的三辆车说。 三辆车戛然而止,虞美玲安排报务员:“发报,在万海路口遭遇检查站,请迅速联络放行。”然后独自一人跳下车,向宪兵出示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的军官证。 “牌子还不小呀,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的,这么漂亮的小妞,是你姑爷还是你干爹在军委会呀?是不是转移财产呀?你们这样的老子见多了,统统下车接受检查!”一个带队的宪兵上尉晃着虞美玲的军官证冷笑着说。 “啪!”的一声,宪兵上尉只觉得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接着是麻,然后是疼。 虞美玲怒火中烧,干净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他妈还敢打我!”宪兵上尉气急败坏,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啪!”又是一声,这回换的是右脸,手中的枪也被一脚踢得不翼而飞。 宪兵上尉顿时恼羞成怒,脸变成了猪肝色,声嘶力竭地挥手喊道:“弟兄们!给我上!” 两名宪兵冲上前来,还没到跟前,就每人肚子上挨了虞美玲一脚,摔了个仰面朝天。 看到这种情形,剩余的几个宪兵知道眼前这个冷面姑奶奶不是好缠的,纷纷拉开枪栓,对准了虞美玲。 “住手!”一个穿白色西服的英俊后生厉声喝道。 从卡车上冲下来四五个同样端着冲锋枪的人,第二辆车车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第三辆车车顶上一个人拿了一把带望远镜的奇怪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下面站着的宪兵们。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到自己明显处于劣势,几个眼皮活的宪兵从脖子里取下冲锋枪乖乖放在了地上。 宪兵上尉也失去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气焰,胆战心惊地捂着火燎发烧地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虞美玲向前走了两步,宪兵上尉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两步,恐惧地望着眼前的冷面煞星,不由自主地捂紧了双颊,生怕再挨上几个嘴巴子。 “再敢在姑奶奶面前称老子,本姑娘掰掉你满嘴的牙!”这是虞美玲到这后说的第一句话,吓得宪兵上尉两腿发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这时检查站桌上的电话响了,“接电话!”虞美玲厉声道。 “哎……哎哎,这……这就接。”宪兵上尉连滚带爬地来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一个劲的“是!是!是!” 挂掉电话,他战战兢兢来到虞美玲面前,双手左右开弓,把自己的脸打得呱呱直响,“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各位长官驾到,鄙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长官原谅……” 虞美玲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命令道:“从我们过去后,中午12点前任何车辆不准通行,就是你们司令的车也不行!”说完,扬腿上车,绝尘而去。 尘埃散尽,宪兵上尉还在捂着脸不停地点头称是。 铁锁关,距海城不过几十公里,江海古道上的一道天然关隘,两山夹一路的地形,像一把铁锁紧紧扼住了江海古道的咽喉。古老的关城早已破败,只有残垣断壁还横跨在古道之上。 山谷左侧的翠绿的山腰上,树丛中几条人影若隐若现。 一个四十多岁络腮大胡子,长着满脸横肉的粗壮男子拿着望远镜不断地朝古道上张望,焦急万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奶奶的,怎么还不来?你们的人是不是看走眼了?” 此人姓曹,腰里总是别着三样东西,两只驳壳枪,一支烟枪,江湖人称“曹三炮”。 他本是湖南伢子,兄弟两个,十几岁便翻山越岭来到海城在码头做苦力,好吃懒做便跟着一个老大做小混混,前些年因欠赌债杀人而被通缉,躲在深山老林中拉起一支由几十个混不下去的瘪三组成的队伍,靠打劫古道上过往的客商为生。 警察局也曾多次派兵上山清剿,可每次都是屡屡扑空,无功而返,后来双方也就达成了默契,曹三炮每年向警察局缴纳十根金条,且保证不动本地人只抢外地客商,警察局便不再找他们的麻烦。 随着战云密布,古道上来往的客商也逐渐减少,曹三炮眼看就无米下锅了,今年却又迎来了新主子日本人。 日本人答应给钱给枪,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办,日后海城赌场一半的经营权就交给曹三炮。这可是曹三炮早就垂涎三尺的地盘,有了它,再不用东躲西藏地钻山林,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十里洋场耀武扬威。 日本方面还给曹三炮派来了一个叫信介一郎的顾问负责训练这帮乌合之众,还带来了一车全新的武器弹药和一部电台,机枪、步枪、手榴弹应有尽有,新主子的恩惠让曹三炮感激涕零,成为一条忠实的走狗。 “曹君,不用急,可能他们路上遇到点麻烦,有什么变化望井上君会用电台通知我们的。”顾问信介拍了拍旁边放着的军用电台说。 信介一郎是浪人子弟,从小在海城长大,回到日本服役时因有中国生活的背景被招进臭名昭著的间谍学校“日本陆军中野学校”。毕业后又被派回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跟着老同学井上一泓从事谍报工作。 此人汉语说的比他妈母语还好,“卡车上装的都是对我们大日本很重要的战略物资,你们不要对卡车开枪。他们只有二十个人,领头的还是个女人,咱们把警卫消灭后,不要动车上的东西,我们的人会派车来接。” “什么重要的战略物资,你小子可别糊弄我呀,只派了三辆车二十个人来能有他妈多重要呀!上次十几辆车不是你拦着我就劫了,三爷我早他妈发财了。二十个人算个球呀,咱五六十人三挺机枪,分分钟送他们见阎王。”曹三炮对自己全日式装备的队伍信心满满。 接着回头对身后的小马仔麻六说道:“麻六,你小子麻溜地去告诉城墙上和对面山上的弟兄们,子弹不要往车上招呼,专打下车的。” “好嘞。”麻六应了一声,起身就准备走。 “别他妈慌,告诉弟兄们领头的女人要是长得漂亮就给我活捉,海城的窑子逛够了,老子正缺个压寨夫人呢。”曹三炮淫邪地笑着照麻六的头上扇了一巴掌,又特意嘱咐道。 土匪就是土匪,永远上不了台面,信介轻蔑地望了曹三炮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押运车队缓缓钻入峡谷,两侧的青山遮挡了炙热的阳光,车上的人都舒爽地活动活动身子,享受这片刻的清凉。 虞美玲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心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这是她第一次走出071,昨晚的夜幕遮挡了凶险的地势,但在白天看来这绝对是一个伏击的绝佳之地。 “加快速度。”她忧心忡忡地对司机说,想用最快的速度脱离这里。吉普车在颠簸中加速,颠得后座上的女报务员紧紧搂住怀里的电台,胡鹏飞手插在怀里握紧了枪把。 第二辆车紧随其后,金铁吾心中被偷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起身拨开高大力拿出望远镜透过前车厢在不断晃动的车上向四周的群山张望。 第三辆车也加速跟上,岳明伦仍然在坐着低头摆弄手里的那支98k狙击步枪,一发一发往弹仓里压满了五发金灿灿的步枪弹,压完子弹,竟然闭上眼假寐起来,身子随着车的晃动而来回摆动,好像外面的事与他无关。 又好像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几块破砖头,而不是整整二百斤黄金。赵兴邦看在眼里,心里不禁说:这哥真沉得住气。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黄金大劫案 “来了!来了!”曹三炮兴奋地拍了拍身边的信介顾问,指着山下的古道。两侧山腰上两挺日本十一年式轻机枪(俗称:歪把子)和关墙上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都架起对准了山谷里缓缓驶来的三辆车。 距离关墙四五百米的时候,第二辆车上的金铁突然吾猛拍车顶,司机一脚急刹,第三辆车差点没撞上,岳明伦也从箱子上滚落下来,手里依然紧攥着那支98k狙击步枪。 第一辆车上的虞美玲听到后面的刹车声叫停车时,吉普车已冲出了几十米远,与后面的卡车脱了节。 “架上机枪!”金铁吾边安排高大力把机枪架到到车顶上,边一跃而下,端起望远镜紧张地向两侧的山腰处的密林里望去。 虞美玲下车后打量了一下安静的四周,满腹疑惑地向后面的卡车走来,她想知道为什么突然停车,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山腰上的曹三炮从望远镜中看到山谷里吉普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白里透红,亭亭玉立穿着马夹的美女向后走来,不禁目不转睛,被旁边的信介狠狠捅了一下腰,才回过神来。高声一喝:“打!”紧接着又伸头大声来了一句:“谁他妈伤着你大嫂我要谁的命!” “嗖嗖嗖”三挺机枪几乎同时开始泼洒弹雨,吉普车上瞬间子弹和玻璃横飞,司机和女报务员当即身中数弹,血溅当场。胡鹏飞不愧是老江湖,一个飞跃下车接着一个侧滚钻进了车底,只有左臂被子弹咬了一口。 枪声响起的刹那间,金铁吾已敏捷地滚入车底,密如飞蝗的子弹打得卡车四周尘土飞扬,这种枪声金铁吾再熟悉不过了,有太多的战友倒在了鬼子的九二式和歪把子机枪面前。 前方不远处,虞美玲正卧倒在地上,一手持枪,一手支地艰难地向前爬行,试图寻找遮蔽物,可子弹似乎躲着她走,只是在她的前方形成一个弹幕,压得她抬不起头。 卡车上的两个士兵刚跳下车还没看清子弹来自哪个方向就中弹倒地,其他卧倒在车上的人却毫发未伤。钱粮科长钱贵则吓得一头扎进了木箱堆里,心想死也要死在黄金堆里。 最多五秒,车队中开始还击第一枪。 “叭!”随着一声与众不同的清脆枪响,正面关墙上的九二式重机枪应声而哑,机枪手头上迸出白花花的脑浆喷了旁边副射手一脸。 “妈呀!”副射手叫了一声趴在墙后再也不敢露头。第三辆车上的岳明伦趴在车顶上开启了手中这支狙击步枪的处女秀。 “啪!”又是一枪,右侧山腰的机枪声也随即停了下来,这一枪是金铁吾捡起倒下士兵的步枪,趴在车底仰起枪射出的。 日军所使用的九二式和歪把子机枪虽然射速高火力强,但两者最大的弱点就是操作复杂,机枪手一旦中弹,机枪也就几乎跟着报废了,更何况这是一帮刚接手的乌合之众,除了三个机枪手和信介本人,没有第四个人会用这高级玩意了。 密集的机枪声小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叭勾,叭勾”没有任何规律的步枪零星乱射。 “嗒嗒……嗒……”车顶上高大力的捷克式机枪也开始还击,撂倒了右侧山腰的几名端着步枪的匪徒。 左侧山腰上,曹三炮用枪指着不远处的机枪手咆哮道:“快给我照车上打,管它狗屁的战略物资,打掉那挺机枪!” 而信介一郎却埋着头喃喃自语用日语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会有狙击手?” “当当当”高大力旁边的车顶上被接连钉了几个洞,左侧玻璃也被打碎,司机麻利地躲进脚下的空隙中。高大力转身端起机枪掉了个个,对准左侧山腰一阵猛扫,山上的曹三炮和机枪手连忙低头躲避上方横飞的子弹。 突然,山下车上的机枪哑了。机枪手知道对方弹匣里的子弹射光了,趁着这几秒钟的空隙架起机枪抬头耸肩瞄准了正低头安装弹夹的高大力。他正准备扣动扳机,左眼似乎飞进了一个虫子,他下意识地抬胳膊去揉,手刚抬到半空,停滞了,同时停滞的还有他的意识,直到这时他才朦胧听到一声“叭!” 曹三炮离得最近,恰好亲眼目睹了机枪手刚一抬头脑壳就被掀飞脑浆四射的恐怖场景,心惊胆战地趴下一动也不敢动。 “去救虞主任!”岳明伦趴在第三辆车的车顶上,眼睛紧贴着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大声喊道。 正在车下端着冲锋枪扫射的赵兴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救她?那个女魔头?” “快去!她是我们的指挥官,也是我们的战友。”岳明伦的声音不容置疑。 赵兴邦不再答话,一按厢板跳了下去,他对岳明伦有着无比的崇拜,即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眨下眼。 虞美玲趴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左脸不知什么时候蹭破了皮,没觉得疼反而觉得痒痒的,扬起左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左脸瞬间变花了,红的是血,黑的是土。 好在眼前的弹幕消失了,地上只有不时射来的冷枪,她起身抬手对准右侧山腰离得最近的一个端着步枪的家伙就是一枪,那人“哎呦”一声立即瘫倒在草丛里。 “老七!老七!”一个年纪稍大的匪徒看到自己的把兄弟老七躺在草丛里左右翻滚,痛苦地嚎叫着。“不管了,干死这娘们!给老七报仇!”不知谁喊了一声,山腰上十多支步枪同时对准了半坐在地上的虞美玲。 曹三炮心中依然惦记着怜香惜玉,却欲言又止,把想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他知道如果没有了手下的小弟,他屁都不算。 虞美玲的身边子弹横飞,她一连两个侧翻才滚到路边,借助一块低矮的石头作掩护,子弹不时打在面前的石头上,飞迸的碎石溅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高大力和金铁吾等人正在与曹三炮激战,根本没有看到虞美玲危险的处境。倒是胡鹏飞在吉普车下虽不敢出来,但不停地向右侧射击,试图减轻虞美玲的压力,可一只小手枪有限的射程根本压制不住已恼羞成怒的匪徒,匪徒们甚至已经不再管他,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虞美玲藏身之处。 “咚!”一颗手榴弹在不远处炸开,四处飞溅的弹片和掀起的泥土落得到处都是,爆炸的气浪吹散了她的头发,左腿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她蜷了一下左腿,好在还能动。 山腰上的匪徒似乎看到了手榴弹的优势,叫喊着纷纷自上而下毫不费力地投了过来,幸运的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使用手榴弹,准确率并不是很高。 岳明伦冷静地选择对虞美玲威胁最大的目标,把他们一个一个套进瞄准镜的十字架中,开了三枪击毙了两个,击伤一个。就在他刚压满五发子弹,端起枪再次瞄准时,瞄准镜里的岩石后出现一个站起身把三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正准备顺势扔下去的匪徒。 他停顿了一下,把手指压在扳机上没有扣动,等匪徒拽开引线兹兹冒烟时,才食指用力,击发。枪声响起,从瞄准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匪徒的身子向后仰去,捆好的手榴弹冒着烟跌落在脚下的草丛中,随着一声巨响,岩石后飞出了三条身影,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每听到一声狙击步枪独特的射击声,虞美玲都忍不住抬起头张望一眼,每张望一眼对面山腰上都有一个身影倒下,这次是三个。 虽然此时她看不到岳明伦的样子,脑海里却满是那张儒雅俊朗的脸。她自己或许都不敢相信,这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为他渐渐消融。 赵兴邦正猫着腰穿过第二辆车,灵巧地躲着两侧射来的子弹,遇到手榴弹就卧倒,爆炸后再起身跃进,很快就接近虞美玲了。 一颗手榴弹突然落到了两人中间,赵兴邦连忙趴下,把头埋在地上,过了一会没听见爆炸声,他搂着头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静静躺在地上的铁疙瘩。 “龟儿子!真是一群土炮,不拉弦就扔下来了,炸不死我,想砸死我呀!”赵兴邦哭笑不得。 “虞主任,别怕,我们连副让我过来救你了。”听到赵兴邦的话,虞美玲心里甜滋滋的,这种甜好久没有过了。 随着岳明伦的逐个点名和高大力的清扫,再加上金铁吾从地上捡起的步枪精确射击,山上的枪声逐渐稀疏起来。短短五分钟,一帮乌合之众就被训练有素的押运分队给打得溃不成军,形势急转而下。 看到得不了手,曹三炮憋足劲吹了一声口哨,转身开溜,烟枪掉在了地上都来不及拣。听到撤退的口哨,山上仅存的几个匪徒也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跑路向来是他们的强项。 四周的枪声都停了下来,山谷里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但刺鼻的硝烟味,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迹,满是弹痕的吉普车,都说明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信介一郎 火热的夏季如约而至,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地表上的一切,山上的树叶都打了卷儿,蔫了吧唧低垂着。可071洞窟内仍是凉爽宜人,暗河裹挟着阵阵凉风汹涌奔流,仿佛一台天然的水冷空调。 经过几个月昼伏夜出的秘密储备,071的仓储能力达到极限,已经基本不再接受新的物资。于是如火如荼的军事训练在警卫连的率先垂范下再一次拉开帷幕,同时为了犒赏官兵,丰富官兵生活,071的夜晚开放了电影院和舞厅,供官兵们训练之余娱乐。 本周电影院放映的是最新当红电影《夜半歌声》,拷贝是从海城专程送来的,每晚只演一场。岳明伦和虞美玲已经相约看过了,今晚负责查哨,金铁吾便约了盖丽丽一起晚上看电影,为此盖丽丽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因为已经演了几场,看电影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两人便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影片一开始,电影院里所有的灯都灭了,盖丽丽甜蜜地依偎在金铁吾的肩上两人手拉手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刚开始还没几分钟,一个戴船形帽的勤务兵打着手电筒在电影院里找人,照了一圈发现了盖丽丽和岳明伦。便匆匆来到二人面前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盖医官、金连长,姚主任晚饭时吃的鱼可能不新鲜了,去了好几趟厕所,这会儿肚子疼得受不了,让我找盖医官过去给看看。” “哦,那赶快去吧,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金铁吾说着就要起身。 “你去算怎么回事?你会看病吗?让姚主任看咱的笑话呀。你在这儿等我,快的话一会就回来了。”盖丽丽小声在金铁吾耳边说,说完跟着勤务兵蹑手蹑脚地走出电影院。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有病了。”金铁吾百般聊赖地看着画面一幅幅闪过,根本没记得是什么内容。过了一会儿,一个窈窕的身影向这边款款走来,径直走到金铁吾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了,丝丝充满青春气息的体香飘了过来。 “金连长,我是伊美儿,医疗队的。”悦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人听起来特别舒服。 “哦,见过,你好,伊医官。”金铁吾微微一笑礼貌地欠了欠身。 “我刚刚在外面碰到盖医官,她让我来告诉你姚主任是食物中毒,挺严重的,她在给姚主任输水,不能过来和你一起看电影了,让你看完电影先走,不用等她了。”伊美儿轻声说。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金铁吾说完就想起身回宿舍,没有盖丽丽在身边,再好的电影也是索然无味。 忽然一只柔滑细嫩的手拉住了他的手,“金连长,我早就想看这部电影了,可是听说很恐怖,我胆小一个人不敢看,你能……陪我看完这场电影吗?” 这样的理由,这样的请求,让金铁吾难以张口拒绝。“这……我……,好吧。”金铁吾只好无奈地又重新落座。 “你真好!谢谢金哥哥!”伊美儿凑到金铁吾的耳边开心地说,金铁吾只觉得耳边痒痒的,吐气如兰,幽香弥漫,很是受用。 《夜半歌声》还真是有点恐怖的气氛,主角宋丹萍被镪水毁容,每每夜半在荒废的歌剧院中响起他的歌声,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那张让人恐惧的脸。随着剧情的深入,伊美儿的小手握他握得更紧,头依偎在了他的肩上,丝丝秀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忽然一个特写镜头中出现了一张满是疤痕的怪脸,伊美儿“啊!”娇叫一声,一头钻进了他的怀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顿时温香满怀。 因为是夏季,隔着薄薄的衣衫伊美儿紧贴在他的身上,脸贴着脸,胸前两团丰盈娇嫩的隆起恰好顶在他的胸膛上,让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在这时,那双小手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雪白柔嫩的大腿上,伊美儿穿的是一条粉色短裙。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细腻和光滑从他的指尖瞬间传到了脑海中,身下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心中有似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金铁吾的身体悄悄往下挪了挪,试图脱离这充满诱惑的接触,免得被伊美儿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没想到伊美儿一翻身竟然骑到了他身上,抱住金铁吾的头,两片香唇不由分说堵住了他的嘴,贪婪地狂吻起来。 和盖丽丽的矜持不同,伊美儿的吻霸道而狂热,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伊美儿温润的香舌试图撬开他的牙关,与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更让金铁吾尴尬万分的是伊美儿圆润无骨的娇臀恰好坐在他下身的隆起处,她来回的扭动,让金铁吾血脉喷张。金铁吾处于崩溃的边缘,唯一能让他产生抗拒的动力就是努力想象盖丽丽的脸,他极力想推开骑在身上的伊美儿,却发现曾强劲有力的胳膊这会儿竟然如此羸弱无力。 此刻的满口芬芳,触手可及的冰肌玉肤,伊美儿身上那难于抗拒的妩媚让金铁吾脑中盖丽丽的形象越来越模糊…… 就在**和忠贞在金铁吾的脑海里左右彷徨,此消彼长时,一道亮光扫过,金铁吾终于鼓起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伊美儿推下去摁在她的座位上。 “二班的,还在看呀,该你们上哨了!”一名拿手电筒找人的士兵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士兵喊道。 面红耳赤的金铁吾深呼吸了几口,平静一下自己狂乱的心,回头看了看旁边秀发凌乱的伊美儿。伊美儿正含情脉脉痴痴地望着他,看得他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 “我……我想……我该回去了。”金铁吾神思恍惚,语无伦次地说。 “金哥,在我眼里你就是男人中的王,我喜欢你这样英雄般的男人,我知道你喜欢盖医官,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谢谢你陪我看电影,对我来说这是一场美好的回忆。”伊美儿泪光盈盈,说完抢先起身,边整理秀发边埋头快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个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的金铁吾。 1937年7月8日凌晨五时,“嘟!嘟!嘟!”071内的十多个个高音喇叭有史以来第一次同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每个通道和库门前都亮起了红色应急灯,急促刺耳的警报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所有人。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火灾,对几乎是全封闭式而且储存着大量弹药的071仓库来说,火灾将是毁灭性的。 所以第一个到达转运场的不是警卫连,而是消防队和衣而睡的值班员,手里拿着水桶、沙袋、铁锹等救火设备,在四处寻找火源,却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批到达转运场的是一批衣衫不整光着脚的军官和宪兵,甚至还有一个裹着被子什么都没穿的,他们不是来集合的,他们是出来逃命的。其实在071这个相对封闭而又有大量易爆弹药的环境里发生火灾,只有一个信条:小火不用跑,大火跑不掉。 第三批才是披挂整齐的警卫连,紧接着是步兵连和输送连,医疗队也是衣帽整齐,背着急救箱,以盖丽丽为首站成两列,看来这两个月没有白跟着警卫连受训。 “立正!”姚闻远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浑厚有力,他身着夏季上校军官服,腰配手枪,扎着武装带,精神多了,看上去像换了一个人。他走到队伍前,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那帮赤脚**的军官。听到立正的口令,想偷偷溜回去换衣服的军官也不敢动了。 “刚才上峰发来急电,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驻扎在北平丰台的日军进行夜间演习时以一个士兵失踪为借口,要求进入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搜查。我守军拒绝了这一无理的要求,日军开枪开炮猛轰卢沟桥,向城内的守军进攻。我第二十九军吉星文团奋起还击,中日战端已启。军委会命令所有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取消所有休假,召回外出官兵,分发弹药,随时待命出击。”姚闻远异常凝重地说。 下面立即嗡嗡而语,熙熙嚷嚷。金铁吾与岳明伦对望了一眼,眼里既有愤慨又有期盼,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是日军全面进攻的前奏,北平、天津、华北,乃至整个中国,都将燃起战火,近在咫尺的海城也不例外。我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保家卫国、抵御外辱是我们每一个党**人的责任,我们义不容辞!”姚闻远神采奕奕,慷慨陈词。 警卫连队伍里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挥臂高呼声如洪钟:“驱逐日寇!还我河山!”高大力想起自己沦陷多年的东北老家,想起了沦为亡国奴的父老乡亲,第一个站了出来。 “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几乎所有人都被感染,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跟着呼喊起来。 只有一个人低着头,赤着脚,默不作声,两只手紧搂着被子在发抖。 “你,就是说你呢,抬起头来!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姚闻远指着队伍里卷着被子的那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那人头埋得更低。“宪兵!把他给我揪出来!”姚闻远勃然大怒。衣衫不整的宪兵们挪挪脚没敢上前。 “金铁吾,你去!”看到宪兵都站着不动,姚闻远更是怒从心起。 金铁吾闻令走上前去弯腰看了看那微微发抖的人,转身大声报告道:“报告主任,是宪兵队长韦昌富。”听到此言,盖丽丽也把头低了下去,他为这个表弟感到耻辱,虞美玲也失望地摇了摇头。 “身为宪兵队长,掌管军纪,应为全军之楷模。看看你的样子,赤身**、狼狈不堪,要是我们仓库被日军突袭,你只有被乱枪打死的份!从今天起,宪兵队跟着警卫连一起出操!”姚闻远咬牙切齿地说。 “我命令,从今日起各部门都要以实战为目的进行针对性训练。警卫连加强警戒,增加巡逻分队和暗哨,扩大巡逻和警戒范围,人手不够可暂时从步兵连抽调。输送连检修保养车辆,保持最佳状态,随时准备出发。各仓库将战场消耗量最大的弹药和药品等物资调整到库门前,方便装运,一旦前方有需要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提供支援和保障。但堆放时要注意防火安全,由消防队负责进行消防检查。总务科要给巡逻和警戒的士兵增加一顿宵夜,营养要好。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姚闻远此刻的从容不迫的神情、条理分明的布置像极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看来并非等闲之辈,连挑剔的虞美玲也不禁暗暗点头赞许。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答道。 “解散!”姚闻远的声音干净利落。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电影院里的诱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八一三,八一三 071的各个部门都按照姚闻远的部署投入到紧张的训练和备战中。每天的早操警卫连身后出现了一支歪歪扭扭、狼狈不堪的队伍,为首的正是气喘吁吁边跑边骂娘的宪兵队长韦昌富。 警卫连要组织巡逻队,金铁吾从步兵连长康平那里借来了屁猴和树根两个人,虽然康平一脸的不乐意,可碍于姚闻远的命令也不好发作。最开心的就是屁猴和树根了,警卫连是他们向往已久的地方,金铁吾和岳明伦是他俩的偶像。巡逻队不定期由通风口外出进行便装巡逻,负责发现和搜寻可疑人物,进行外围警戒,由老兵油子孙烟袋带着赵兴邦及屁猴和树根四人组成。 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长发表著名的“庐山谈话”,指出“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7月28日,日军猛攻北平南苑,守军将领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将军和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将军先后壮烈殉国。次日北平失陷。 7月30日,天津沦陷,日军侵占大沽。 7月31日,蒋介石发表《告抗战全军将士书》。 8月1日傍晚,外出巡逻的孙烟袋等人向金铁吾汇报山下的道路上客商减少,陌生人增多,有几个采药装扮的还上山查看,但从不采药。问要不要抓一个回来看看,金铁吾怕打草惊蛇,命令密切注视,但不要动手,等岳明伦向督察室虞主任汇报后再做定夺。 东六号,督察室门前,宪兵看到岳明伦上尉急匆匆走过来,也不再敬礼和通报,只是微笑点头致意,岳明伦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推开主任室的门,虞美玲正在看手中的一份电报,看到岳明伦进来起身说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倒先来了。” “美玲,我们的巡逻队在山下发现几个可疑的人,有可能是日谍,要不要抓?”岳明伦对虞美玲的称呼从押送黄金回来后就变了。 “不要轻举妄动,一动还有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我让军统海城站的人在铁锁关附近的山上整出点动静,把他们的注意力引过去就是了。对了,明伦,071刚收到一份命令,让我们对秘密潜伏到海城市郊的87师、88师和36师进行秘密补给,你的老部队来了哦。”虞美玲的话印证了岳明伦的判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至于作为****最精锐的三个德械师为何同时迅速出现在尚未开战的海城市郊?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可能你会看到一段与教科书并不完全相同的历史。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军凭借强大火力和机械化优势在华北战场势如破竹,先后攻陷北平、天津,威逼山西太原。蒋介石极为担心日军迅速沿平汉线南下攻占武汉,切断国民政府既定的迁往大西南坚持长期抗战的撤退路线。 为迫使日军改变自北向南的进攻计划,改为自东向西进攻,以获取更大的战略纵深;再者华东地区交通方便,利于后勤补给,且有大量中央军驻守,在海城开战既可扩大国际影响,使国际舆论同情中国,又可展现蒋积极抗战并不是为了排除异己消耗地方军阀,因此蒋有心集中优势兵力在海城与日军进行一次战略决战。 但碍于1932年中日双方签订的《淞沪停战协定》,中国在海城仅有两个保安团和一个机场警备连的兵力,并没有正规军驻守,兵力薄弱,而日军则驻有三千名海军陆战队员。 为保持兵力优势,京沪警备司令部司令张治中将军麾下的三个德械师87师、88师、36师接到命令,秘密开进至海城市郊,后又增加一个补充旅,成功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 当晚,071仓库里灯火通明,军工们忙碌着把一箱箱炮弹、子弹、药品还有汽油按照所需清单,装满十多辆卡车,在警卫连的押送下,驶往海城市郊。车上金铁吾抑制不住即将战友重逢的激动与喜悦,不断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88师驻扎在海城市郊的一个小镇上,为防止日军飞机侦查,所有的车辆和大炮都盖上稻草进行伪装,外出的人员全部便装。前来迎接金铁吾的是88师军需处的徐处长,两人是老熟人了,见面格外亲热,由于出发仓促,弹药携带不足,他特别感谢了金铁吾的雪中送炭。金铁吾问及孙元良师长,被告知去南京开会了。 “听说我们的炮弹来了,这下不用发愁了。”两人正叙旧时,一个魁梧的中校带着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尉走了过来。 “嗨!老金!真的是你呀,刚才听哨兵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怎么半年不见成小白脸了?呵呵。”中校冲着金铁吾的胸口就是一拳。 “王营长,我这是在老鼠洞里捂的了。兄弟可是想死你了,刚才还问你,徐处长说不用去找你,你闻见炮弹的味就会顺着找来的,果然没说错。”此人是88师师属炮兵营的王营长,与金铁吾也是故交。 “这次我喂饱你,又给你带来了两个基数的炮弹,加上你们自带的一个基数,够用了吧?”金铁吾接着说。 “差不多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既然来了,你小子就别走了,咱一起给小鬼子点厉害看看,把什么海军陆战队都赶到海里喂王八去!”王营长开心地说道。 “我倒是不想走,在这儿和弟兄们一起杀鬼子多痛快,可也是身不由己呀。”金铁吾一脸无奈,悻悻地答道。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远房表弟傅中华,黄埔炮科毕业的,去德国学习刚回来,也是你的小师弟,在师部做炮兵参谋。” 王营长把身边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尉拽到金铁吾面前,指着金铁吾说:“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金铁吾,金连长,一二八抗战的英雄,88师的精英,也是你的学长。” 傅中华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学长好!”。金铁吾看着这个文弱书生,觉得他不应该属于即将硝烟弥漫的战场,应该在大学课堂里念书,“你是黄埔几期?” “报告学长,我是十二期炮兵科的。”傅中华答道。“能分到88师是你的荣幸,这里有****最好的大炮,你在学校学的再好,也只有经过战争的检验才能成熟,如今也正是证明你的机会。”金铁吾点点头像模像样地说。 “谢谢学长教诲,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傅中华又敬了一个礼。“走,这大半年没见了,咱弟兄们整两盅去。”王营长趴在金铁吾耳边小声说。 “你又偷偷带酒来了吧?我是没有口福喽,回去还要再拉一趟给36师呢。”金铁吾惋惜地摇了摇头。 此后几夜整个071都没闲着,有序地对潜伏在海城市郊的87师、88师、36师和补充旅进行了按需补给,所有的部队弹药充足、士气高昂。 8月初,海城市郊潜伏部队组织连以上军官着便衣分批进入海城市区进行侦察,日军有所察觉,也不时派出人员到中方防区刺探。 8月9日,补充旅一个精锐营更换保安团制服携带武器秘密进入虹桥机场,协助机场警备连进行机场守卫。日军发现机场守卫突然加强,怀疑有正规军潜入机场,便派出大山勇夫中尉和士兵齐藤要藏驾车进入虹桥机场要求察看,两人因态度蛮横被守卫机场的中国士兵开枪击毙,这就是淞沪大战的导火索“虹桥机场事件”。 事件发生后,为避免扩大事端,****从海城监狱提出一名叫时景晢的死囚换上机场宪兵的军装枪毙在机场门口。报称日军打死我机场宪兵后,我方自卫还击才击毙两名日军。但没想到弄巧成拙,死囚尸体上的枪伤为驳壳枪所致,但两名日军佩戴的都是勃朗宁手枪,被日军法医验尸时识破。日军勃然大怒,派出驻佐世保的海军第二舰队抵沪增援,大战一触即发。 8月11日晚9点,潜伏部队接到进城命令。三个精锐德械师又一旅连夜迅速进入海城市区,构筑工事,设置路障。 8月12日凌晨,海城市民们发现每个街口都有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中国士兵在把守。中国正规军自1932年五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海城街头,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海城市民无不欢声雀跃。 8月13日,两军前哨部队抢占有利地形时在八字桥遭遇,一名叫易让的中央军营长向日军射出了第一枪,淞沪大战正式爆发。 最初三千名日军海军陆战队面对中央军近五个师的主动进攻,措不及手,苦苦支撑,连住在海城的日本侨民都发放了武器进行抵抗。但在舰炮和飞机强大火力的支援下,逐渐站稳了脚跟,随着增援部队的抵达,双方进入相持状态。 海城,这个远东最大的城市在炮火硝烟中痛苦呻吟…… 军需署直属071秘密仓库此时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堆积如山的炮弹、子弹和药品一车车被源源不断送往前线,为前方的战斗输送新的血液。 傍晚,六辆满载物资的卡车在海城的街道上穿行,此行的任务是为炮兵386团运送75山炮炮弹。金铁吾的吉普车作为引导车走在第一辆,五辆卡车紧随其后,四辆装运炮弹,最后一辆是警卫连的后卫车。 “进入敌舰炮炮击区,注意拉开距离,快速通过!”金铁吾看到四周的残垣断壁和熏黑的墙,还有巨大的弹坑,便大声提醒后车注意。这都是日军300毫米大口径舰炮轰击后留下的痕迹,由于日军舰炮射程较远,我军一线阵地几乎全部在其射程之内,只有被动挨打,却毫无还手之力。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冒着炮火,前进 刚进入炮击区没几分钟,“嗖……”一阵尖锐的啸叫传来,“炮击!注意躲避!”话音未落,就被“咚!”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打断。整个地面都抖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气浪差点把吉普车掀翻,司机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原地,后面的车也都相继停下。 “不要停,继续走,快!快!快!”金铁吾边躲避漫天而下的碎石边大声催促着司机。司机却趴在方向盘上没任何反应,他一把拉起司机,不禁心中猛地一紧,司机的半个头不翼而飞,血肉模糊。 “对不住了,兄弟。”金铁吾一把把司机推下车,跳到驾驶座,加油挂档,吉普车猛地蹿了出去。“嗖嗖嗖”又是接连几声啸叫,炮弹在四周相继爆炸,尘土四起,第三辆弹药车被直接击中,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灰飞烟灭,幸好距离较远,其他车辆并未受损。 “继续走,不要停!”金铁吾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他朝身后的卡车使劲地摆手。 炮弹像长了眼似的,不断在车队行进的路上飞落,金铁吾驾着吉普车左摇右晃地躲避着地上的弹坑,身后的一辆卡车载重多反应较慢,一头陷进了弹坑里,动弹不得,堵住了后面的几辆卡车。 “下来,开吉普车!”金铁吾命令道。 “可这一车炮弹怎么办?前线等着要呢。”满脸黑灰的弹药车司机哭丧着脸说。 “炸了它!再停在这儿,我们一辆都保不住!你他妈还不快点!”金铁吾急了一脚踹在司机身上。司机慌忙登上吉普车,往前开了几十米,金铁吾示意后面的车倒退,留出安全距离。 “咚!”又是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炸响,飞溅的路面碎石打到卡车上,钢盔上,当当作响。 “手榴弹!快!”金铁吾对旁边的士兵嚎叫道。接过递来的手榴弹,让士兵有多远滚多远后,金铁吾捡起一根布条,把它们捆在一起。四处看了看,拉开引线,扔到了满载炮弹的卡车车厢里,迅速跳进旁边一个弹坑里趴下。 “轰!”一声巨响后,升起一团黑烟。看着这些用国家珍贵的钨矿和桐油换来,不远万里又经海船运到港口,再由士兵的辛苦装卸,眼看就要扔到小鬼子头上的炮弹在自己人手里灰飞烟灭,金铁吾和士兵们一样心如刀割。 “继续走!注意保持安全距离,马上就出炮击区了!”金铁吾对后面的车大声喊道。 恒生货场,炮兵386团的阵地上,前线请求炮火支援的电话一个又一个响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炮弹都打光了,兄弟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呀。等补给到了我保证第一个把炮弹扔到你对面的小鬼子阵地上去!”挂掉一个师长的电话后,上校团长垂头丧气的坐在指挥部的凳子上,解开领口,拿帽子不住地扇风。 “报告!75炮弹,一千发送到。”金铁吾走进指挥部挑个军衔最高的报告道。 “一千发?不是说两千发吗?你们在路上吃了吗?还不够老子半个小时用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校,上校团长愤怒地咆哮着,把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本来是四车两千发,可在来的路上遭到日军舰炮炮击,损失两车,我的弟兄也是拼了命才送来的。”金铁吾能理解炮兵团长的愤怒,和声细语解释道。 上校团长拍了拍金铁吾的肩膀,他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了,大声招呼旁边的士兵,“都他妈别愣着着了,赶快卸车!全给老子打出去!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也让小鬼子尝尝挨炸的滋味!”团长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那个少校的身影。 第二夜,金铁吾再次送炮弹上去的时候,炮兵386团的阵地已经被日军轰炸机炸成了一片废墟,只有东倒西歪的残炮和横七竖八的尸体。金铁吾脱下钢盔沉默了好一会儿,命令把炮弹送往其它阵地。 “有一批药品急需送到圣玛丽教堂,那是67师战地医院所在地,卸下药品后还要把伤员转移到后方总医院,现在敌我双方正在拉锯,途中或许要穿越日军防区,去的时候多带点人。”傍晚,灯火通明的071仓库战时指挥所里,姚闻远指着地图给岳明伦看。 “保证完成任务!”想到正在呻吟流血的前线将士,岳明伦没有丝毫犹豫,不顾已经两夜一天没有休息立即动身。 转运场里,一箱箱印着红十字的消炎药、止血粉、吗啡、绷带、手术包装上了071仅剩的六辆卡车,整装待发。 回到警卫连驻地,岳明伦看着疲惫不堪脸都没来得及洗睡得正香的金铁吾和士兵们,不忍心再叫醒他们。 “巡逻队和警卫班给我走。”除了警戒人员和刚执行任务回来的人员,能动用的也只有这十多个人了,岳明伦抄起狙击步枪抓了两把子弹,轻声对剩下的人说。 坐上吉普车,岳明伦向身后的卡车摆摆手示意出发。一个敏捷的身影蹿上了后座,是虞美玲,后座的一个士兵知趣地跳下吉普车上了后面的卡车。 “你怎么来了?这不是添乱吗?下去!”岳明伦很少这么严厉过。 “我怕这几车药品不明不白的送了人。”虞美玲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话不多,分量却很重。 “你……,出发!”岳明伦从脚下拿出一顶钢盔递到后面,他显然知道虞美玲话里有话。 月光如水,清辉落地,本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可远处夜空下照亮这座东方不夜城的不是再霓虹灯,而是熊熊火光。你争我夺的激烈枪声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稀疏。 为了表明药品运输的身份所有卡车两边都覆盖了一块白布,上面画着一个鲜红的十字。进入市区,途中不时可以遇到撤退的伤兵,有包着头的,有拄着拐的,也有抬着尸体的队伍,个个蓬头垢面,身上的血迹干成了黑褐色,微风吹过,一股腥臭味传来。看到车上的红十字有伤兵慌忙忙伸手去拦,希望得到及时的救治,或许就能保住一条腿,甚至一条命。 车上没有医生,也没有空余的位置,每逢遇到伤兵拦车时,岳明伦都会闭上双眼,咬着牙命令:“继续走!不准停!”他不忍面对伤兵们绝望的眼神,也不想让后座上的虞美玲看到自己的眼泪。 按图索骥离圣玛丽教堂已经不远了,来到一个街口,车队被路障堵住了,街道两边高楼下各有一个沙袋堆成的机枪工事,几名士兵正靠在沙袋上享这战间难得的小憩。 车队停下,一个脖子上缠着绷带挎着左胳膊的少校走过来,看到吉普车后座上身着中校军服的虞美玲,立即艰难地抬起右手敬了个礼,“长官,前方入夜前刚刚被日军占领了,不能通行。”虞美玲抬腿下车,庄重地还了一个礼。 得知这几车药品是送往圣玛丽教堂67师师部医院的,这位副营长连连摆手,他就是67师的一个副营长,与师部已经失去了联系,据刚才突围出来的几个师部警卫连的伤兵说,67师师部已经占领,师长重伤,副师长和参谋长相继殉国,恐怕离师部不远的圣玛丽教堂也早已易手,你们还是趁早退回去为好。 虞美玲问既然如此他们怎么没有撤退。 副营长地说,他们身后就是67师防区的边缘,不能再退了,明天黎明就要与小鬼子作最后的殊死拼杀。 岳明伦望着这几个在工事里熟睡的年轻面孔肃然起敬,连天的浴血奋战,他们太累了太累了,他们自己也知道或许明天的朝阳都没机会看到,但此刻极度的疲惫竟然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又可能他们已经习惯了漠然面对死亡,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兵,满是硝烟的脸上还带挂一丝满足的笑容,梦中或许他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我们一定要过去,那里还有几百伤兵兄弟在等着我们呢,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月光下岳明伦冷峻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虞美玲和身后的赵兴邦等人。 虞美玲什么都没说,抬腿上了吉普车。 老兵油子孙烟袋掏出许久没用过的烟袋锅,只顾着低头往里面塞烟丝。 “连副,你去哪,我就去哪!”赵兴邦说完头也不回地登上卡车。身后的屁猴和树根及所有的士兵都紧随其后,孙烟袋点上烟猛吸了一口,抄起步枪,也跟了上去。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去?”副营长问道。“不用了,让弟兄们多睡会吧。”岳明伦摇摇头拒绝了。 车队关闭大灯,缓慢地向圣玛丽教堂方向附近驶去,前方不时有几声冷枪响起,隔着几条街已经可以依稀看到教堂的钟楼了。 岳明伦命令巡逻队下车,散开队形,搜索前进。 附近的民房已经被炮火摧毁,屋歪梁倒,满地瓦砾,唯有圣玛丽教堂卓然而立,似乎凛然不可侵犯。让教堂免于炮火的不是上帝,而是钟楼上高高飘扬的星条旗和屋顶上的红十字。 当时日本并未与美英等西方列强撕破脸皮,并且日本战争机器的运转严重依赖于美国进口的石油和橡胶,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日军对这处属美国财产的教堂投鼠忌器,即使知道里面是一个战地医院,却迟迟不敢动用火炮等重武器轰击,而企图派步兵攻占,天黑前组织的两次进攻均被躲在暗处的伤兵们击退。正等待天明后再度攻击,一举拿下。 屁猴在残垣断壁中左顾右盼、上蹿下跳,很快接近了圣玛丽教堂的外围。忽然正在隐蔽接近的屁猴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岳明伦等人立即伏下身子,屁猴独自跃过断壁,前出侦察。没一会屁猴就回来了示意向他靠拢,几个人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圣玛丽教堂 屁猴躲在断壁后,指着前方两个隐隐约约的黑影对岳明伦轻声说:“前面有两个鬼子的哨兵,他们身后是一个机枪工事,有十多个鬼子正在睡觉,工事对面街上就是教堂的大门。在右侧二十多米的地方还有一个机枪工事,具体多少人看不清楚。教堂四周都有哨兵的身影,估计医院还在,但已经被包围了,这儿应该是中间点。”屁猴这么点时间已经摸了两个工事和四周的大概情况,已属不易了。 岳明伦和虞美玲耳语了几句,订下了趁夜冲进去与教堂的伤兵会合,再冲出来乘车突围的计划。 所有人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岳明伦低声开始布置任务: “我们分为三个组,我带赵兴邦和四个士兵负责解决正门机枪工事,孙烟袋带屁猴、树根和四个士兵负责解决右侧机枪工事,我们先干掉哨兵,再同时发动攻击,攻击前大家一起每人先往工事里掷一颗手榴弹,六颗手榴弹够他们喝一壶了。虞主任带四名士兵沿原路返回,将药品卸到我们最近的防区里,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空车回来,警卫班班长莫晓东带的有信号枪,你们到达这里后发射信号弹,看到信号弹我们从里面向外突围。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勇士们异口同声,只有虞美玲一脸的不高兴,他在为岳明伦隐隐担心,但为了大局也只得应声答道。 夜深人静,圣玛丽教堂前,趁着微弱的火光,两条敏捷的身影隐蔽接近了日军哨兵,并绕到他们身后。经历了一天的战斗,站在废墟上的哨兵困乏无力地强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生怕一闭眼就会睡着。 突然,他们的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几乎同时气管感到猛地一凉,恐惧的呜呜声随着血泡从脖颈处喷涌而出,这下他们可以放心的睡去了,没有任何人再能把他们唤醒。 趁着破窗临时筑起的机枪工事里,日军士兵们发出均匀的呼噜声,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岳明伦站在断裂的后墙处,那里有一个尚未熄灭的火堆,可以让二十米外的孙烟袋等人看清自己的动作。每名士兵都掏出一颗手榴弹,岳明伦也要了一颗,拉开引信,停顿了一下,一齐撂进了机枪工事里。 一声巨响过后,两个机枪工事里没有了任何动静,所有的小鬼子都被送回日本老家,连船票都省了。 教堂两侧被惊醒了的小鬼子发现势头不对,纷纷开枪朝工事这边射来。教堂里守卫的伤兵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也透过窗户向外面的鬼子工事射击,捷克式轻机枪发出轻快的“哒哒”声,本已寂静的夜一时间枪声大作。 孙烟袋和赵兴邦分别顺势摸起工事里的九二式重机枪,开始向教堂两侧的日军还击。上次“黄金押运”缴获的一挺九二式两挺歪把子被当做教具,警卫连的所有士兵几乎都能操作,虽然射击精度达不到,但还是挺唬人的。 潜伏在教堂钟楼上的伤兵观察哨,夜幕中通过下方的交叉射击的一道道亮光,终于看出了门道。欣喜若狂地大声招呼下面的弟兄:“不要往正门的两个机枪工事打,我们的援兵来了!” 本已绝望等死的伤兵们大受鼓舞,机枪、步枪、冲锋枪,纷纷朝两侧的小鬼子招呼过去,打得失去机枪掩护的鬼子抬不起头,一时间压住了日军的火力。 岳明伦一把夺过赵兴邦手里的机枪,向旁边的士兵要了三颗手榴弹,捆在机枪上,拉响引信,推了出去,机枪被炸得四零八落。赵兴邦眼睛瞪得跟牛蛋似的,百思不得其解。 “傻小子,高大力搬得动,你搬得动吗?” 赵兴邦摇摇头。 “我们冲进去了,鬼子回到这里用这把机枪正好堵住我们的门。到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赵兴邦点点头。 “冲出去,傻小子!”岳明伦一端步枪,几乎没有瞄准,对着左侧日军工事的一个发光点就射了出去,自此那道亮光再也没发出过。然后一蹬窗沿,跃了出去,赵兴邦等人也紧随其后。 孙烟袋也不敢怠慢,一声巨响后也带队猫着腰向教堂大门靠拢。 钟楼上的观察哨,趁着月光看到下方只有寥寥几个戴****钢盔穿****制服的身影向教堂靠拢,顾不上失望,大喊下面的弟兄开门接应。 教堂里射向日军的火力更猛了,以便掩护岳明伦等人进入教堂,看来在教堂里指挥伤兵的也不是等闲之辈。 教堂的两扇欧式大门缓缓打开,岳明伦边往里钻,边问刚刚赶到的孙烟袋:“机枪你毁了吗?” “放心,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兵。”老兵油子孙烟袋狡诈地笑着。 就在即将关上大门的瞬间,一声枪响,走在最后还未来得及进门的一名警卫班士兵,一头栽在了门外,动也不动。 赵兴邦回头正准备去把他拖回来,被岳明伦一把拽住领子拉了回来。 关上大门,岳明伦边跑边大声喊道:“狙击手!关灯!注意隐蔽!”声音在宽阔的教堂里回响。 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教堂内似乎没人听过“狙击手”这个词。直到一名趴在窗边正向外射击的伤兵被一枪爆头,接着教堂钟楼上的观察哨也枪响人落以后,慌乱的伤兵们才知道靠墙隐蔽。 “叭!”一声枪响,教堂大厅中间悬挂的巨大烛台应声而落,黑暗扑面而来,好一会才适应眼前的月光。原来岳明伦一枪打断了悬挂烛台的铁链,外面的枪声骤然而停。 岳明伦不敢有丝毫懈怠,紧贴墙壁“蹭蹭蹭”蹿上了三楼的钟楼,蹲在青石砌成的瞭望台后。正准备伸出枪管向外观察,突然发现枪管在月光下反射着蓝盈盈的光,他解下腿上缠的绑腿,一圈一圈绕在枪管上,才轻轻拉开枪栓,缓缓伸出瞭望台,透过瞄准镜向外观察。 从弹道来看子弹应该就是从对面射过来的,岳明伦观察的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高处的屋顶、房梁、窗台。就在自己的两点钟方向,他发现了一个疑点,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别墅屋顶上有一个红砖砌成的方形烟囱,月光下烟囱后有两个模糊的光点在缓缓移动,是望远镜。 然后随着一支同样泛着蓝光的枪管慢慢伸出,半个带着日军呢子军帽的头露出烟囱,正瞄准楼下教堂处。岳明伦基本可以确定拿望远镜的是观察手,另一个是狙击手,这应该是一个狙击小组。 一百八十米,微风偏南,岳明伦在心里快速测算着,瞄准镜中的十字架牢牢套住了那顶呢子军帽。他屏息凝神,右手食指均匀用力扣压扳机。 “叭!”瞄准镜里的那顶呢子军帽应声被穿了个窟窿,狙击手一头栽在了烟囱旁。 望远镜猛地缩了回去,落在房顶上的狙击步枪被一点一点拽回烟囱后,显然这个观察手同时也是狙击手。 对方躲在烟囱后一动不动,显然是想和岳明伦拼耐力,可岳明伦没有这个耐心,他等不起。想起生擒信介一郎的一幕,岳明伦决定故伎从演。 随着一声枪响,烟囱处冒起一团火光,一个身影惨叫着从烟囱后滚出来,张牙舞爪,看上去痛苦不堪。如果有时间岳明伦倒想多看一会这舒心的表演,可……,他无奈地又一次扣动扳机,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这两名狙击手是日军陆军士官学校狙击手特训班的学生,六名学生在教官渡边中佐的带领下到海城战场进行实战训练,被分成三个狙击小组,轮流担任观察手和狙击手。这六名狙击手在战斗中精确射杀了大量的中**官和机枪手,给中**队造成了兵员和精神上的极大损失和震慑。 对此渡边教官很是满意,这次夜间训练给学生们下达了“自由猎杀”的命令,六个初生牛犊终于可以自由选择目标大显身手了。其中两个误打误撞来到了刚刚占领的圣玛丽教堂附近,正好看到有几个中国士兵即将进入教堂,立即就开始猎杀了。但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成了他们二人的葬身之地,怪就怪上帝没有保佑他们,让他们遇到了岳明伦。 回到楼下,一个中校正在等他,没等岳明伦敬礼,中校倒先向这个年轻的上尉敬礼了。“我是这个医院的院长。师部都没了,我以为我们被抛弃了。一百多伤兵,二十多名医护人员,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射完最后一颗子弹,再流尽最后一滴血。真没想到上峰还会派突击队来寻找我们。”没等还礼,中校上前紧紧握住岳明伦的手激动地说。 他看到岳明伦手中与众不同带瞄准镜的枪,装备精良精的属下,还有刚才一枪射掉烛台的神技,还以为他们是上峰派来找寻和解救他们的突击队呢。 “是前敌总司令部派我们来的,知道你们还在坚持,特地派我们突击队过来带你们出去的。”岳明伦顺势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他要让所有的伤兵和医务人员相信军队没有忘记他们,自己有能力带他们出去,让他们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果不其然,本来没看起他们寥寥数人的伤兵和医生们听说他们是总部派来的突击队,萎靡呆滞的眼里立即绽放出求生的光芒。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突出重围 “外面有车接应吗?没有车即使突出去了,你们带着伤员也摆脱不了小鬼子的纠缠,还不如在这儿固守呢。”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顺着声音,岳明伦看到教堂靠窗的位置一把长椅上躺着一位没有了半截左腿的血人,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处雪白的绷带已经被血渗透,领子上缀着一杠三星的上尉军衔,月光把他的脸映得惨白。 “我们有六辆卡车在外面,隔着两条街。”岳明伦走得近些,想让这个上尉说话时好省些力气。 “那就好。苦战了一天,双方都筋疲力尽了,估计短时间内小鬼子的援兵不会到,但他们为了减少伤亡依然会继续把我们困在这儿,等天明再进行攻击。要突出去就要尽快,再有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到时想走都走不掉了。”这个上尉看来是一名军事主官,分析得头头是道,伤兵们能坚守教堂这么久,肯定和他的英明指挥分不开。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我们只有趁夜才有机会突出去。院长,我们这儿有多少伤员?担架够用吗?”岳明伦回头问道。 “下午我简单统计了一下,能动的轻伤员有八十多个,重伤员二十多个。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现在能动的还剩不到五十,重伤员增加到了三十多,加上我们的医务人员,总共有一百人左右。担架也就十多个,根本不够用。”院长悲戚地说。 “马上开始制作简易担架,教堂里有的是长椅,拆下木板,用绷带捆扎到一起。”岳明伦迅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三十多个重伤员,起码需要六十多个人抬,你们好胳膊好腿的加一起还不到四十个,都抬担架了谁拿枪?小鬼子会让你们来回穿梭分批运送伤员吗?以为这是从你们地里往家里运苞米呀。”独腿上尉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岳明伦被问住了,刚才急于想把所有人都弄出去,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 “这里一出门就是开阔地,动作稍慢就会成为小鬼子射击的活靶子,唯一的方法只有我们重伤员留下,你们带着轻伤员和医生或许还有机会能突出去,总比全死在突围的路上强。” 听到独腿上尉的话,教堂里躺着的重伤员们相互用眼睛交流了一下,纷纷说:“是呀,让我们留下吧,我们不怪你,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总比全死在这儿强。” 一个双眼被绷带紧紧缠绕的一等兵坐了起来,“长官,给我留颗手榴弹吧,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岳明伦的眼睛模糊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的机会留给自己,他们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纯正的中国爷们。 “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死也要死在一起!”赵兴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带着哭腔大叫起来。树根和屁猴也随声附和,孙烟袋默默一口一口嘬着烟,一声不吭,一闪一闪的烟火照亮了他布满沧桑的脸。 “不能走动的重伤员集中到一起,把你们身上的手榴弹全部留给他们。这是命令!”沉默了良久,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岳明伦心如刀绞,可目前的状况别无选择。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作为这次突围的灵魂人物他不能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 “院长,你组织医生们把所有留下来的重伤员的姓名、部别、军衔以及要留给家人的话全部记录下来,然后把所有剩下的止痛针给他们用上。临走前尽量让他们少受点罪。”院长默默点点头去了。 “赵兴邦,你带上这里仅有的一挺机枪,领着屁猴和警卫班的所有的七个人,组成突击组,作为第一梯队,由你指挥,扫除所有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我们能不能冲出去,全靠你了。”岳明伦用力拍了拍赵兴邦还在抽动的肩膀。 上次在海城“金如意叛逃事件”中赵兴邦果断机智的表现让岳明伦对这个逐渐成熟的小兄弟充满了信任。 赵兴邦停止了抽泣,感觉重任在肩,他没有时间脆弱了,只有选择坚强,庄重地立正称“是!”,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坚毅。 “孙烟袋,你集合一下所有的轻伤员,突围时有战斗能力的带上武器,没有战斗能力的和医生走在中间,作为第二梯队,紧跟在第一梯队后面。你是老兵,经验丰富,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孙烟袋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默默点了点头。 “封锁大门的两挺重机枪已经被我们端掉,估计鬼子的增援部队不会这么快到来,我和树根作为第三梯队留下断后给你们做掩护。看到虞主任发出的信号弹,第一梯队在前,第二梯队在后,一起从大门冲出去,猛打猛冲,到我们来前停车的位置会合。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各自开始准备。”岳明伦安排好突围方案后,特意瞅了独腿上尉一眼,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岳明伦通过窗口小心翼翼地用瞄准镜向外观察,月光下地面上像落了一层白霜,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街口的机枪掩体里有两个反光的钢盔在慢慢蠕动,偶尔还会探出头来向外窥视一下,再迅速缩回去。一挺新的九二式重机枪,泛着蓝光,静静支在与窗口齐平的沙袋上,看来附近的小股日军听到枪声已经向这边靠拢,并重新架起了一挺封锁大门的机枪。 时间在慢慢流逝,形势对我方越来越不利,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虞美玲怎么还没有动静?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眼看就要黎明了,岳明伦不禁暗自焦急起来,不断抬起胳膊看看手表。 教堂的欧式大门内,赵兴邦和屁猴端着冲锋枪,旁边一个警卫班稍微粗壮的士兵临时担任机枪手,怀里抱着捷克式轻机枪,两名士兵站在两扇大门后,门上的门栓已被拿下,大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终于“啪!”一声枪响,一个绿色的亮点拖着长长的尾焰缓缓升起,点亮了夜空。 几乎与此同时,趁外围的日军本能地抬头向上看的瞬间,圣玛丽教堂的大门洞开,冲出一群端着自动武器的****士兵。机枪和冲锋枪子弹交织在一起形成弹雨向对面工事里的日军泼去。当即就有几名起身仰望的小鬼子身中数弹栽倒在工事里。 反应过来的日军机枪手,顾不得隐蔽自己,操起机枪就向冲出来的人群射去,可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就一头栽在机枪旁。红了眼的副射手踢开同伴的尸体,刚摸着机枪,同样随着一声枪响找他的老伙计去了。看到身边躺着的两个脑浆迸裂、面目全非的机枪手,剩余的几名小鬼子再也不敢去摸那挺好似贴了死神标签的机枪,只是一个劲的把头埋在工事里,伸出枪去胡乱射击。 教堂两侧工事里的小鬼子只要敢起身瞄准的都被一一点了名,一名军曹恐惧地大叫着“狙击手!狙击手!注意隐蔽!”头也不敢抬的日军毫无目的徒劳射击着。 看到赵兴邦带着第一梯队靠着强大的火力旋风般迅速地占据了日军正面的机枪工事,第二梯队在孙烟袋的组织和催促下也紧随其后,只有一个伤员和一个医生身中流弹倒下。赵兴邦这才缓缓收起狙击步枪,推着身边看傻了眼的树根喊道:“走!走!走!” 冲出大门时,岳明伦回头看了独腿上尉最后一眼,冲他点了点头。那人伸出大拇指冲着他扬了扬,惨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 两人猫着腰一路狂奔,宛若脱兔,耳边不断有子弹“嗖嗖”飞过,二人充耳不闻。街道上已经有十多个刚跑过来增援的小鬼子端着三八步枪追了过来。岳明伦回头侧身一枪,跑在最前面的身影应声倒在地上大声嚎叫着,可并没有影响后面的鬼子继续追击。 马上就快到会合点了,不能再跑了,一定要挡一阵,为伤兵们登车争取点时间,想到这里岳明伦止住了脚步,躲进一道断墙后面,树根也紧跟着跳了过来。 追兵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五十米了,狙击步枪的射速很慢,根本无法阻挡成群结队的小鬼子,他们以墙角或废墟为掩护,逐渐向前推进,蝗虫般飞过来的子弹压得两人抬不起头。 “树根,手榴弹!”岳明伦大喊。 一道黑影划着弧线向前面的鬼子飞去,正好落在他们中间。“卧倒!手榴弹!”鬼子军曹嚎叫道,几个鬼子四散开来,纷纷抱着头趴在地上。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毫无动静。一个胆大的鬼子匍匐前进到落点旁边趁着月光一看,原来是一块石头,不禁恼羞成怒叽里呱啦大骂起来。 这时又一个黑影飞来,不偏不倚落在了这个鬼子身上,吓得他和附近的几个士兵魂飞魄散,连忙狼狈地使出懒驴十八滚,过了好一会,还是毫无动静,不用问依然是石头。当他们起身气急败坏地向断墙后扔出十多颗手雷,尘埃落定后,端枪冲到两人的藏身之处时,断墙后已然空无一人。 树根的手榴弹全部留给了教堂里的重伤员,当时岳明伦情急之中忘了这个事儿。他大喊“手榴弹”时,树根弯腰顺手捡了一块石头扔了出去,吓尿了几个小鬼子。当看到他们再次起身时,又扔了一块,然后两人撒丫子就跑,只留下一地脚印。 “快,明伦,快上车!”几辆装满了伤员和医生的汽车正发动着冒着粗气在原地等待,虞美玲在最后一辆卡车的车厢里焦急万分,看到两个身影飞奔过来,顾不得身份大声呼唤着。 岳明伦把树根托上车,一伸胳膊抓住虞美玲的手,顺势跳了上去,两人不顾身后频频射来的冷枪和士兵们惊诧的眼神紧紧相拥在一起。 卡车冒着黑烟,怒吼着向前蹿去,身后追兵的身影和枪声都变得越来越小,伤员们脸上露出死里逃生的喜悦。不一会儿,圣玛丽教堂方向忽然接二连三传出一阵阵巨响,烈焰冲上半空,不用问这是留下来的重伤员们拉响了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的手榴弹。岳明伦、虞美玲及所有能举起右臂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教堂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此刻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映照着这帮铮铮铁汉们布满硝烟庄严肃穆的脸庞,还有他们眼中晶莹的泪水。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这,也太快了点吧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乞丐?川军? 正文 第四十章 豁出去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风波再起 凌晨的071仓库战时指挥室里,只有金铁吾和姚闻远两个人。金铁吾丝毫没有隐瞒的汇报完这次运送押运任务的全过程,静静站在那儿看着姚闻远阴沉铁青的脸,听候发落,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这次没有上级命令私自分发军用物资,还是给本就不受军委会待见的川军。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姚闻远随便扣上个帽子,都够自己受的,金铁吾觉得自己像漂浮在波涛汹涌中的树叶一样,有一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便索性听之任之。 可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如期来临。 “金连长,你这是要我替你承担责任吗?”姚闻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些物资在无论是在中央军还是川军手里都同样能发挥它的作用。我做的事情,我会承担一切后果。”金铁吾打决定把物资发给川军685团的那刻起就没后悔过。 “你私自分发军用物资可不是小事情,你是我的属下,作为仓库主任,你以为我脱得了干系吗?军统那帮人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姚闻远站起来不住焦急地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才无奈地看了金铁吾一眼,说:“记住,昨日傍晚你们把物资完整地送到了电报大楼201团的手中。你们撤出后经过激烈战斗电报大楼才失守的,明白了吗?回去写份书面的报告给我。”姚闻远不耐烦地摆摆手,让这个惹事儿的主赶快消失。 金铁吾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长出了一口气,满怀感激地敬了个礼,会意地说:“明白了,谢谢主任!” 后来就是这支得到了补充的川军144师685团,孤军奋战,用血肉之躯顶住了鬼子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据守百丽剧院街区三天三夜。击退了多次日军进攻,击毁日军坦克和战车数辆,给予日军以重大杀伤,后弹尽援绝,陷入重重包围。川军685团上至团长,下至伙夫,无一人突围,无一人投降,无一人被俘,全部壮烈殉国。 071仓库督查室,深夜查哨归来的岳明伦被守在门口的虞美玲偷偷叫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虞美玲回身进屋对身后的岳明伦说。 “这个……,不好吧?”岳明伦笑了笑,楼下的大门处还有宪兵在站哨呢。 “想什么呢?我有事情给你说,快点!”虞美玲脸一红,嗔怒道。 岳明伦回身关上门,看到虞美玲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便拉起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一脸的好奇,问道:“什么事呀,弄得那么神秘?” 虞美玲打开抽屉拿出几份文件:“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从今天起国共正式开始了第二次合作,原来的红军改编成了国民革命军军第八路军已开赴抗日前线。南方的游击队也正在核编,准备改编成新编第四军。” “真的吗?太好了!”岳明伦一拍桌子兴奋地站了起来。 在071的这几个月别说与上级联系了,连报纸都没看过的岳明伦听到国共合作的消息激动万分,国共携手共同抗日是他早就期盼已久的一天,也唯有国共携手团结一致才能尽快把日寇赶出中国。 “怎么那么高兴?”看到岳明伦兴奋异常,虞美玲一脸平静,抬头幽幽问道。 岳明伦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又坐下,“哪里,哪里,这不是知道不用中国人打中国人了嘛,大家齐心协力对付小鬼子,何愁倭寇不除,失地不复?” 虞美玲嫣然一笑,说:“明伦,其实你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进入军统以来一直在从事对日谍报工作,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占我国土,犯我中华的日寇。不管我们以前是敌是友,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再与你为敌,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坚定地陪在你身边。” 虞美玲自走出学校加入军统后即以留学生的身份被派往日本从事情报搜集,凭着她的聪明才智和美貌结识了很多日本政府官员和青年军官,为军统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日军情报,这个神秘的中国女谍报员被日本情报部门称为“支那谍报之花”。 后被日本特高课派出的情报人员诱骗,陷入情网,暴露身份,被捕入狱,戴笠亲自参与营救,用三个日谍交换回心腹爱将虞美玲。回国后静养一段时间就被排到071仓库,担任督查室主任。 作为曾经的学生运动参与者,虞美玲深知岳明伦胸怀报国之心,两个人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只是所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虞美玲心中并不排斥**,只是因为特殊的身份只能把这份同情深深埋在心底。她一直在反谍的第一线,没有参与过任何的**行动,所以面对岳明伦她才能坦然地表露心迹。 喜欢上虞美玲后,因为自己的身份,岳明伦曾无数次地纠结过,他在信仰和爱情之间倍受煎熬,无所适从。今天虞美玲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压在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上前一把握住虞美玲的手,“美玲,除了生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分开。”然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趴在门口侧耳倾听的胡鹏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蹑手蹑脚,悄然离开。 此时,医疗队宿舍里,女医官伊美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还在想着那天在电影院里与金铁吾让人脸红心跳的缠绵,差一点自己就成功了,若不是几个换班哨兵的打扰,金铁吾已经是她的人了。 “搞啥子嘛,你一翻身,床就咯咯吱吱地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原来一个屋的川妹子简香草也没睡着。 “唉,香草,你怎么还没睡呢?”伊美儿惊喜地说,反正睡不着有个人聊天也可以打发打发寂寞。 “我倒是想睡撒,你想你的四个眼男朋友了吧,搞那么大动静,自己睡不着,还不让别人睡。”香草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是你想你的邦弟弟想的睡不着吧,还赖上我了。”伊美儿出言反讥。 “要不你也过来帮我吹吹眼,我是眼里进了东西才睡不着的哦。”伊美儿想起那天在诊疗室香草和赵兴邦被宪兵队长韦昌富撞破的事儿,咯咯笑了起来。 香草闻言,小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从自己床上跳下来,蹦到伊美儿的床上。 “好,我来了,我帮你吹吹!”说着压在了伊美儿的身上,两个小姐妹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闹腾了一阵,两人都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安静了下来。 “香草,从实招来,你和你的邦弟弟进行到什么阶段了?不要告诉我连嘴儿都没亲过哦。”伊美儿笑着问道。 “什么什么阶段呀,真的没亲过,就上次还没开始,刚有点情绪就被韦昌富那个大坏蛋给搅黄了。”想起那天的事情,香草恨恨地说。 “呵呵,让韦昌富赔你。”伊美儿笑的花枝乱颤,躲过香草挥来的粉拳,又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香草,你觉得那个警卫连的金连长,怎么样?” 香草愣了一下,正色道:“我早就看出来你个小狐狸精在打金连长的主意,那可是咱盖医官的菜,人家郎才女貌,般配的很,你可不要乱来哈。” “郎才女貌?我不比盖医官年轻漂亮吗,再说我也是医官呀,凭什么就是她的菜呀。”伊美儿偏偏不信这个邪。 “人家年龄相当,你情我愿,你就不要蹚浑水了,那个四个眼的斯文教官才是你的菜。”香草善意的提醒道。 “可是他离那么远,我想吃也吃不着呀。眼前就摆着一道好菜,你就忍心让我饿着肚子咽口水呀,管他谁的菜,偷吃我也要尝上一口。”忆起金铁吾那张英俊的脸庞,伊美儿若有所思,想入非非。 “你的事儿我管不了,不过你可不要自讨没趣,引火烧身。你这个小狐狸精!”香草又一次扑上去,偷袭伊美儿的胳肢窝,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总部急电:军统海城站通讯科长熊光楷于昨日叛逃,海城站损失惨重,沦陷区内多个情报站相继被敌破获。更为严重的是作为密码专家,此人掌握我大量备用密电码,并精于密码破译,必将对我通讯之安全产生极大威胁,甚至可能影响战局。据可靠情报,日方为保护其安全,将于近日乘船将熊光楷送往日本本土大本营情报研究中心。我命令,此锄奸行动由071仓库督查室主任虞美玲具体指挥,军统海城站负责协助,动用一切力量,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在登船前击毙叛徒熊光楷。戴笠1937年10月15日23时” 午夜时分,军统驻071仓库督查室的报务员破例敲响了督查室主任虞美玲的房门,送来了这样一份标着“绝密”的“急电”。 虞美玲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接过电报,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刚瞅了两眼就被电报的内容惊呆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翻了茶几上的玻璃酒杯,红酒洒了一桌子。 这怎么可能?军统海城站的熊光楷她认识,此人曾留学美国斯坦福大学数学系,归国后在金陵大学任教,因“师生恋”被金陵大学除名。求贤若渴的军统将其招入总部密电研究小组,负责密电研究与破译,功绩卓著,多次破解共党密电码,截获大量情报,并据此缴获多部共党电台,捣毁多处共党交通站。 此次海城风雨欲来,日谍猖獗,熊光楷被派至军统海城站担任通讯科长之要职,负责对日电台侦听和密电破译,工作颇有成就。怎么突然间就叛变了呢? 熊光楷在军统内部的机要部门任职多年,对军统业务非常熟悉,掌握了大量的军统内部组织秘密。更可怕的是其身为密码专家曾参与国防部和军统等要害部门电台的加密编程,熟悉几乎所有的密码加密程序与规律。 此人虽职务不高,但他的叛逃如果假以时日,可以说将让整个军统甚至整个战场通讯变为单向透明,再无秘密可言,后果将是不堪设想非常恐怖的。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伉俪出击 虞美玲深知这其中的利害,不敢有丝毫怠慢,边换衣服,边对报务员说:“给戴老板回电,虞美玲一定不辱使命,不成功,便成仁。”就在报务员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传来了一句,“顺便叫醒胡副主任。” 仓库主任姚闻远在舒适的大床上睡得正香,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他一把抓起枕头下的手枪,大喊一声:“谁?!”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外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女声,“是我,虞美玲。” 姚闻远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在071里她是唯一得罪不起的人。他悻悻地把手枪放回枕头底下,披上睡袍,走出套间,满脸堆笑的打开房门:“这大半夜的,不知虞主任有何指示?” “接到上峰命令,我需要出去一趟。”虞美玲一身紫色碎花短袖旗袍站在门外,冷艳逼人。 “哦,虞主任太客气了,您不是我的属下,没必要向我报告的,您随时都可以出去。”姚闻远边说边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虞美玲。 “我需要你的手令才能离开这里,你忘了吗?另外我还需要从你这儿借个人。”没有姚闻远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071,这是铁规,没有人可以例外,虞美玲也不行。 “呵呵,我把这茬给忘了,这就给你写手令。对了,你要借谁?”姚闻远这个老狐狸怎么会忘,只是想让虞美玲知道,没有自己的允许,即使是条龙,有飞天的本事,也得卧在这儿。 “我要借警卫连的岳明伦跟我出去执行一趟绝密任务,具体任务的内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回来后我会再向你通报。”按照级别姚闻远是没有资格知道行动内容的,他自然也心知肚明,没有再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作为071的一把手,自然有人给他汇报过虞美玲和岳明伦的特殊关系,他觉得都是些风言风语不太可能,这次似乎有点相信了。 姚闻远面露难色,说:“前方吃紧,警卫连最近的押运任务比较繁重,岳明伦和金铁吾都是轮流带队,这个时候你把他借走,会影响仓库的押运工作的,不太合适吧?你们和宪兵队不是合作的很不错嘛,让宪兵队长韦昌富跟你去怎么样?” 姚闻远对宪兵队和督查室的暧昧关系早就看不顺眼了,再加上上次紧急集合韦昌富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整个一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既然和督查室的关系好,就让韦昌富去好了。 虞美玲一听姚闻远推三阻四,不但不放岳明伦,还推荐一个纨绔子弟韦昌富给自己,那不是给自己添个累赘吗,气不打一处来,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姚主任,我执行的任务关系到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甚至整个战局的发展,出了差错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你不放人是吗?我现在就给军委会发报,半小时后你就会接到积极配合的命令,你信吗?只要你不怕麻烦的话。” “虞主任,发那么大火干嘛,消消气,消消气,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嘛,没有说不放人呀,就不用影响长官们休息了。”听虞美玲的口气这次执行的不是一般任务,就是闹到上司那儿,终究自己还是要放人的,到那时自己的脸面就没处放了,何况有些事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担责任。 想到这儿,姚闻远立马换了个态度,走到办公桌前签发了准予出行的手令。虞美玲屋都没进,接过手令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走到警卫连门口,执勤的哨兵看到虞主任过来忙立正敬礼,虞美玲身穿便装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去把你们岳连副叫出来,我有急事找他。” 不一会岳明伦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跑了出来,看到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虞美玲嘿嘿笑了起来,“怎么,这大半夜的打扮这么漂亮出去相亲去呀?” 虞美玲这会儿没心思开玩笑,把岳明伦拉到一边,简单介绍了熊光楷叛逃的情况和接到的紧急电文。岳明伦听出这次锄奸任务的紧迫性和危险性,这是要深入沦陷区,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无异于虎口拔牙呀。 “美玲,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这个险,我说过无论生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陪你一起去,我现在就去找姚主任请假。”岳明伦松开虞美玲的手,心急如焚,这就要转身去找姚闻远。 虞美玲深深被岳明伦的关爱与珍惜所感动,看到这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即将离开,虞美玲从背后一把紧紧搂住了岳明伦的腰。在他耳后轻声说:“不用去了,我已经从姚闻远那儿把你借过来了。我知道这次任务很危险,可这个熊光楷如果安全抵达日本,将会给以后的抗战带来重重困难,会有更多的人因此牺牲,我别无选择。明伦,无论是我,还是国家,都需要你!” “没了国,生有何欢?没了你,死有何惧?”岳明伦回过身抱着虞美玲深情地望着她。 虞美玲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她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深深吻了上去。不远处的哨兵,扭过了头背对着他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明伦,我有个初步的计划。我们连夜出发,到海城与我们的人联络,让他们协助我们混入沦陷区,再寻找机会对熊光楷进行狙杀。”两人缠绵了许久终于分开。 “嗯,我这就去准备,顺便给金铁吾打个招呼,我们转运场见。”岳明伦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在虞美玲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转身走进警卫连,门口的哨兵不知在想什么,连敬礼都忘了。 岳明伦叫醒了睡梦中的金铁吾,说督查室把他借走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估计要三四天。金铁吾明白不该问的不问,只说了句“让赵兴邦也跟你一起去吧,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人多反而不方便。”岳明伦婉拒了他的好意。 “那你多保重,注意安全,尽快回来,我和弟兄们都离不开你。”金铁吾用力拍了拍岳明伦的肩膀。 回到宿舍,岳明伦换上一身白西装,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的98k狙击步枪,又从弹药箱里逐个挑选了几十发子弹,一并放在黑色皮匣子里,拎着走出警卫连驻地。 转运场上,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后座上的虞美玲问道:“微型电台和无声手枪都准备好了吗?” “都带了,在后面的藤条箱里,和海城站的人也联系好了,他们会在郊区的一个农家里与我们接头。”驾驶座上一身灰西服的胡鹏飞回答说。 “那就好。我记得胡哥是济南人,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快三岁了吧?”趁着等岳明伦的时候,虞美玲唠起了家常,这是很少有的事情。 “呵呵,是呀,两个孩子都会叫爸爸了,我两年没有回去过了,只打过几次电话。”听到自己的上司叫自己胡哥,这还是第一次,胡鹏飞显然很是受用,乐呵呵地答道。 “济南的形势现在也不太好,日军很快就会抵达那里。不过你放心,我们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特工家属的转移工作,以后也许你们要在重庆见了。” “是拿我们的家属当人质吗?”胡鹏飞苦笑了一声。 “也是为了我们的家属安全着想,防止他们被日军利用。熊光楷的父母都在北平,已经在日军的控制中了,否则他也没那么快叛变。”虞美玲牵强地解释道。 “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岳明伦跳上前座把手里的黑匣子递到后面。 “呵呵,岳连长穿西服很帅嘛!”胡鹏飞边说边发动了汽车。 主洞口的哨兵核对了手令上的日期和人员后,挥手放行。吉普车驶入隧道,大灯把前面的洞壁和道路照得雪亮。不一会,到达写着“关闭大灯,下车检查”的大牌子前,牌子后两侧两挺重机枪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疾驰而来的吉普车。 胡鹏飞刹车停下,关闭了刺眼的大灯。“口令!”前方一声断喝。“雨水。”岳明伦答道。三人下车再一次验证手令和人员,方才得以通行。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吉普车加大油门冲入了乱石堆中,一阵颠簸驶下石坡,沿江海古道向海城驶去。 外面的夜很静,满天星斗,秋风徐徐,凉意袭人。岳明伦脱下西服外套递到后面,穿着短袖旗袍的虞美玲伸手接过披在身上,身心俱暖。 夜半时分正是困意浓浓之时,没见到海城站的人了解到具体情况再多的担心和计划都是多余的,颠簸中虞美玲靠在车窗旁哈欠连连,她好想休息一会,明天还有太多的任务在等着她。 岳明伦似乎毫无困意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我说岳老弟,你是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吗?我开车的时候你还在念弟子规呢。”胡鹏飞开玩笑说。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技术呢。”岳明伦连连摆手解释道。 “你坐后面去吧,有人看着我不习惯。再说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能睡会就先睡会。”真正接触了胡鹏飞并没有想象中的阴险可怕。 岳明伦只好跳到后座上,把黑匣子放在脚下,紧挨着虞美玲坐下。昏昏欲睡的虞美玲感觉到岳明伦的到来,拽住他的一只胳膊,靠在他的身上安稳地睡去。 开车的胡鹏飞从后视镜里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会心地笑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混进霞飞路 经过两个多个小时的颠簸,趁着夜幕吉普车钻进了海城市郊一个村庄的农家大院中,引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頂頂點小說,www23刚一停车,虞美玲和岳明伦就醒了,相视一笑。别看就补充了这一小会儿睡眠,两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挂着红色灯笼的农家大院中,一辆黑色美国雪佛兰小卧车静静停在院内的鸡窝边,旁边肃立着几个穿黑色中山装表情冷峻的人。其中一个年龄稍大微微发福官员模样的人看到吉普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气质非凡,冷艳逼人的旗袍美女,忙堆起笑脸迎上前去,“哎呀,虞主任,一路辛苦,我们在这儿等您多时了。” “白站长,这几个月没少为党国操劳呀,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哦。”虞美玲与军统海城站站长白超群也是老相识了,上次见面还是战争爆发前在海城中央银行转移黄金储备的时候。 “战局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很多原先持观望态度的人都叛逃到那边了,有官员,有军人,有警察,更让人伤心的是还有我们军统内部的人,我们海城站也主动出击除掉了几个叛徒,可收效不大。走,我们进屋说,外面凉,秋风一起万事悲呀。”白超群边说边招呼大家进屋。 这个农家院落原是军统海城站一个特工的私宅,家属在战前都转移到大西南去了。此宅远离市区位置偏僻,三间堂屋,还有东西厢房,空无一人,好在家具炊具齐全就成了海城站的一个临时安全点。 进到屋里,大家在中间的堂屋落座,一个中年特工忙着去厨房烧水沏茶,看熟悉的程度这应该就是他的家。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071警卫连的岳明伦岳连长,他将全程参与我们的行动,并担任第一狙击手。这位是我们督查室的胡副主任,负责协助我们工作。”虞美玲起身先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两个人。 岳明伦和胡守鹏分别站起,向在座的各位点头致意,算是打个招呼。 “岳连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胡主任正值壮年,精练能干,虞主任带来的都是党国的精英,对我们行动来说那可是如虎添翼呀。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白超群,军统海城站站长。这位是马万里,海城站行动队队长;这位是葛全友,海城站技术科科长。”白超群不愧是老江湖,几句客套话讲的是十分得体。 “客套话就不用再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熊光楷的叛逃给海城站带来了重大的损失,如果他顺利抵达日本,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次我们要深入敌占区,进行锄奸,任务艰巨,困难重重。白站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虞美玲厌烦客套直奔主题。 “我是万万没想到熊光楷他会突然叛逃,党国待他不薄呀。作为站长在这件事上我负有很大责任,有失察之过,我已经向戴老板请罪,戴老板许我以戴罪之身暂行现职,以期将功补过,这是戴老板对我们海城站的极大信任。这次任务戴老板亲自指定由虞主任负责指挥,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配合虞主任击杀叛徒,清理门户……”其实白超群心中早已明白,不让自己负责指挥此次行动,说明自己已经失去了戴笠的信任。 “说重点吧,白站长,现在不是探讨责任的时候。”没等白超群说完虞美玲便冷冷地打断了他,“先说说熊光楷现在在哪?” 白超群从裤兜里摸出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熊光楷现在和一个叫久美的日本女人住在霞飞路55号,日军驻海城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外围有重兵守卫,内部由日本宪兵负责安全,特高课的特工在房间门口寸步不离。我们以前费尽心机安插在那的一个清洁工,被熊光楷指认出来,因为在特工培训班熊光楷曾经给他讲过课,我们的卧底当场被捕咬毒自尽,现在这条线也断了。” “那你们怎么得到熊光楷的住处和这两天要乘船去日本的情报的?”岳明伦突然插了一句嘴。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日军司令部的一个日本厨子却主动暴露身份送来情报。他说他和那个中国佬身边叫久美的日本女特工是同乡,久美说她很快要乘船回日本了,要不要捎点东西给他的家人。他喜欢久美,如果她跟着那个中国佬回日本,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白超群颇感庆幸地说。 “情报的可信度有多高?”虞美玲抱着双手皱起眉头问。 “我们开始也不太相信,怕中了特高课的圈套,所以我派人在悄悄在外围进行了调查。据我们在日军医院潜伏人员提供的情报,后天上午九点,哦,现在来说应该是明天上午九点的确有一艘被征用的日本客船“长津丸”要运送一批日军伤员回国治疗。熊光楷和久美很可能就是要搭乘这条客船去日本。”嘴上说是可能,但白超群脸上明显写满了确信。 “既然他是厨师怎么不给他一笔足够的钱,让他在食物里下毒毒杀熊光楷?”岳明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虞美玲也歪过头,想听听白超群的解释。 “我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可厨师说他不要钱,他只想和久美在一起。他不会去投毒,因为每次吃饭久美都是和熊光楷一起吃,他怕久美沾到了有毒的饭菜,死也不愿意冒这个险。说完他就走了,我们也没有机会再联系他了。” 虞美玲微微点了点头,她的大脑一直在飞快运转着,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毫无破绽,再说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证情报的可靠性了,只有孤注一掷。 “时间紧迫,我们只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我有两个初步的方案。 第一,天亮后我和岳连长还有胡副主任要想办法渗入敌占区,去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附近看有没有机会通过三楼的窗户狙杀熊光楷; 第二,如果我们没有机会在住处动手,或行动失败,那就趁他们在下车步行通过舷梯到船上的时候,岳连长在码头潜伏伺机狙杀。我利用假身份登船,如果岳连长一击未中,我在船上将做最后的一搏。”听到这里岳明伦的心猛地一沉。 虞美玲不动声色,有条不紊地继续安排道:“渗入敌占区的切入点和方式,还有撤退路线都由行动队马万里队长策划,注意武器和人一定要分开运输。伪造通行证和登船证明的活是技术科的专长,葛全友科长要做到精益求精,毫无破绽。胡副主任负责驾车接应。白站长嘛,就负责后勤保障吧。” 听到让自己负责后勤保障,白超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也只好点头表示遵从。 行动队长马万里和技术科长葛全友现在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冷艳的冰美人为何能年纪轻轻就得到戴老板的重用了,仅仅就这种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能力自己已经是望尘莫及了,心中暗自钦佩。 “对这两个方案大家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虞美玲环视了一周。 “有!第一个方案我赞同,第二个方案我不同意。如果我一击不中,你孤身一人在载满日军的轮船上怎么动手?怎么接应?茫茫大海又怎么撤退?”岳明伦起身一连提了三个问题,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担心虞美玲的安全,脸色因激动而变得潮红。 “这次任务的成败关系着成千上万名我军士兵的生命,甚至关系着整个海城战场乃至全国战场的大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也向戴老板保证过,不成功,便成仁。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刻,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用我的一条命,换回战场通讯的安全,我死而无憾。”全场鸦雀无声,虞美玲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壮。 这个美丽的巾帼女子身上所迸发出的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绝与勇气,感染了周围每一个在座的男人们。岳明伦低下头一直默默盯着手中熊光楷的照片,也不再争论,因为他明白个人安危再重要也要为国家利益让路,他和她都无从选择。 “大家各自都去准备吧,天亮我们就出发。”虞美玲面色平静地说,像平时一样的从容和淡定。 正午的海城,被秋日的骄阳炙烤着,除了机场外大部分的海城城区已被日军占领,中央军的防线退到了郊区一线。 除了偶尔传来隆隆的炮声,和街头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外,市区内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由于战争之初,中央军一直没有占领过该地区,这片商业区也就幸运地免遭战火蹂躏。霞飞路上大部分的商铺也被强令恢复营业,日本记者在媒体上发布照片,歌颂自己占领下的海城歌舞升平。 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在霞飞路街头被日军哨兵拦下。车的后座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白西装,戴金丝眼镜,头油锃亮,风流倜傥,甚是考究;女的身穿黑色西装,眉清目秀,短发齐耳,精明利落。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并告知你们的目的地。”日军哨兵少有的客气,面对两个气质非凡的乘客。 “各位辛苦了。”一句标准的带有京都口音的日语流利地从后座上的女人嘴里脱口而出。点头示意的同时,还透过车窗递出两张带照片的日本侨民证。 “我们是富士医院的医生,霞飞路26号三川商社的齐藤先生病了,我们过来帮他做检查,麻烦你们了。”会日语的人很多,但带有当地口音的日语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听到熟悉的乡音,还是个美女,负责检查的日军士兵满面春风,拿着照片泛黄边缘磨毛了的侨民证简单核对了一下,就大大咧咧地挥手放行了。司机刚要启动,旁面的一个军曹指了指后备箱,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胡鹏飞回头看了虞美玲一眼,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胡鹏飞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一长一方两个白色药箱,上面盖着两个白大褂和一**胶手套,散发出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军曹似乎小时候就是个怕打针的家伙,闻到这股消毒水味,看到后箱里没有藏人,忙不迭地摆手示意司机盖上后箱。 三人顺利地混进了霞飞路,岳明伦和虞美玲下车挎着胳膊步行,装作出来购物的恋人,对四周的地形进行仔细观察,需找合适的观察点和狙击点。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雨夜狙击 总共五层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是周围最高的建筑,大楼周围岗哨林立,楼顶上还有哨兵在不断游荡。每个进出司令部的人员都要遭到宪兵的仔细检查,连军官的贴身物品都不放过,警卫工作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想混进去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司令部的对面是一家四层的英国百货大楼,一楼二楼是百货,三楼是成衣。岳明伦和虞美玲来到三楼装作试衣服,在临近窗边的试衣间打开窗帘向外张望。这么暖和的天气,对面司令部三楼的所有窗户没有一个是开着的,每个窗户都被厚实的窗帘遮得严丝合缝。突然对面五楼顶上的哨兵好像发现了什么,举起枪瞄准了试衣间的窗户,吓得岳明伦连忙缩回头一把拉上窗帘。五楼上的哨兵看到这一幕,放下枪笑的前仰后翻。 岳明伦摇摇头,“这个方案不一定行得通,房间的窗帘不拉起来我们就没有任何射击机会,再说楼顶上的哨兵警惕性太高,我们一出现就会被发现。而且你看到没有,他们的车辆可以直接开到大厅门口,大厅外伸出的水泥遮雨棚正好挡住了射击角度。这是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我们先回车上商量商量,既然进来了,我们不能放过任何机会。”虞美玲不甘心就这样走掉,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两个人挎着胳膊在百货公司的周围绕了一圈,发现从后墙上扒着后窗的窗台可以爬到百货公司四楼的楼顶,便决定晚上再来试试运气。 夜幕降临,路人绝迹,百货大楼已经打烊,唯有日军司令部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一道道作战命令从这里传向海城各个方向的战场。 两人敏捷地爬上百货大楼四楼楼顶,小心躲避着对面五楼居高临下不时扫来的两盏探照灯,把箱子用绳索吊上来。还好岳明伦和胡鹏飞换了衣服,深灰色的西服在暗夜里不是太明显。洋行楼顶四周有一圈一米左右高的花墙,如果趴下不动正好可以躲到探照灯照不到的死角里。 岳明伦趴在楼顶临街的花墙下,轻轻打开箱子拿出枪管缠满黑布的98k狙击步枪,取下瞄准镜,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用不上,还可能影响视线。他一发一发压好子弹,枪口透过砖头之间特意留出的凸形空隙对准了对面三楼的窗户。 他默默地数了一下,对面的三楼总共有十二间房,十二个窗户,狭小的空隙限制了射击角度,他只能祈祷熊光楷今夜出现在这中间八个窗户的其中一个里。 虞美玲就趴在他的旁边紧张地盯着对面紧闭的窗帘,两个人都不敢乱动,因为稍有偏差他们的部分身体就会暴露在雪亮的探照灯下,被楼顶的机枪给打成马蜂窝。 夜深人静,对面五楼楼顶相隔不远的几个鬼子哨兵相互开着****粗俗的玩笑,听得对日语烂熟于心的虞美玲脸红心躁。自己能听清对面的声音,自然对面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两个人也不敢说话,虞美玲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离岳明伦更近,近的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三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午夜十一点多,远处若隐若现的炮声也销声匿迹,对面日军司令部三楼的灯陆续熄灭,只留下中间两个窗户还在亮着,红色的窗帘透出暖暖的光。两个人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只能轻微地活动一下身子,早已全身发麻,腰酸背疼,支在地上的两个胳膊肘一动就像针扎一样疼。 似乎起风了,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也被卷走,楼顶上的风更大,两人身上的热量也被秋风丝丝抽走。岳明伦支起一点身子,掏出身下垫着的西服外套,示意虞美玲穿上,她没有穿反而披在了岳明伦身上。身子又往他的身边靠了靠,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岳明伦感觉到身旁的柔软和芳香,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始终没离开对面的窗户,手指也没离开狙击步枪的扳机,他知道这一刻他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眼前猛地亮了一下,不是探照灯,探照灯没有这么大的范围,是闪电!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招呼都不打,直接倾倒下来。 不到五秒钟,两个人全湿完了,雨滴不住地砸在两人的头上、脸上、身子上。突如而来的倾盆大雨浇得对面的鬼子哇哇乱叫,探照灯也不动了,虞美玲趁机扑在了岳明伦的身上,希望能用娇小的身躯替他遮挡一点风雨。 雨水浇在她的上,又带着她的体温流到了地上,岳明伦可以感觉到身上的娇躯在瑟瑟发抖,逐渐变凉。 正在此时,对面的窗帘被刷地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睡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窗前,似乎想看看外面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短发、微胖、白皙、戴黑框眼镜,正是照片中的叛徒熊光楷,为了不让虞美玲只身犯险,岳明伦早已把狙击目标的形象刻在了心里。 岳明伦屏住呼吸,右手食指稍稍加力,用不了半秒钟对面的叛徒就会变为一具尸体。突然,视线中熊光楷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穿着白色内衣的妙龄女子。是久美!迅疾窗帘被拉上了,密不透光。 显然是经过特工训练的久美发现了熊光楷开窗的危险动作,及时推开了他,拉上了窗帘。 零点零几秒的遗憾!岳明伦慢慢松开了紧扣扳机的手指,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任雨水淋刷,懊悔自己没有及时开枪击毙目标。 “无论对人,还是机器来说,对目标的辨识都需要一个过程。如果你打错了人,或者射偏了目标,结果比现在还糟,何况我们明天还有机会。”虞美玲似乎知道岳明伦在想些什么,从身后紧紧搂住了他安慰道。 对面窗户的灯也熄灭了,虞美玲知道天亮前窗帘再也不会拉开。明天的码头将会是最后的机会,她和岳明伦都要保持充沛的精力来应对。于是她拍了拍岳明伦的肩在他的耳后轻声说了声“撤!” 岳明伦不情愿地收起枪,背起箱子,从楼顶撤下,两个湿透了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雨夜中。 第二天早上,风停雨歇,天气放晴,瓦蓝天空映照着碧绿江水,如果不是笼罩着战争的阴霾,这将是一个惬意的秋日。海城港四号码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码头装卸工和卖早点的摊贩被蛮横的日本兵赶出码头,动作稍慢就会挨上一枪托,敢怒不敢言。 一个卖包子的小男孩因正在找钱动作稍慢,胳膊上挎的竹篮就被日本兵一脚踢飞出去,白白胖胖的包子滚落一地,沾满了灰尘。小男孩没有时间愤怒,连忙蹲下去捡,脏了不能卖,起码可以留着自己吃,妈妈半夜就起来蒸包子,自己从来没有舍得尝过一个。 一只褐色的日军军用皮鞋抬起来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地上一个又一个包子,男孩忙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多抢回来几个。可另一只皮鞋狠狠踩在了他稚嫩的小手上,猛地一碾,小男孩不禁疼得尖叫起来,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男孩猛地抱住了日本兵的大腿,趴上去狠狠咬了一口,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日本兵一咧嘴,骂了一句“八嘎”,回手一枪托砸在了小男孩的头上,鲜血顺着额头滴下,可小男孩仍倔强地死死咬住不丢。 直到第三次枪托落下,小男孩才满头是血瘫软在地上,被旁边的码头工人抢走,不解恨的日本兵再一次把地上的篮子踢飞,一个接一个碾碎了所有的包子。 一艘巨大的白色客轮停泊在码头边,船首处用黑漆写着“长津丸”,桅杆上高高飘扬着一面太阳旗。码头上的停着一溜土黄色的日军军用卡车,从卡车上走下来的是轻伤员,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挎着胳膊,有的包着脑袋。担架抬着下来的是重伤员,有缺胳膊少腿的,有痛苦呻吟的,有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的。 他们还是幸运的,相对另外几卡车上装着的白布裹着的骨灰盒而言。他们的天皇和首相等战争狂热分子为了所谓的“大东亚共荣”让他们远离家乡踏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他们的胳膊腿儿,甚至生命都留永远在了大海彼岸的异国他乡。 伤兵们默不作声,或用手举着或用嘴噙着自己的登船证明,排着队井然有序地登船,舷梯口两个背着枪的宪兵,在仔细核对检查登船证明。 一个没有登船证明满脸稚嫩的年轻士兵被宪兵从伤兵队伍里揪了出来,他举着只剩两个指头的左手,激动地带着哭腔大喊大叫“我被炸掉了三根手指,我是伤员!我要回家!我想妈妈!” 一个中佐军官,看样子是宪兵队长,挤进人群毫不留情扇了小兵几个耳光,嘴里嚎叫着:“胆小鬼!你是大日本帝**队的耻辱!这点小伤就想当逃兵,没有军医的证明谁也别想上回日本的船。” 宪兵队长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身后堵着的土黄色队伍里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用手一指,“你,那个医生,过来,告诉这位士兵为什么不能上船。” 一个背着药箱,眉清目秀,留着短发的女军医分开人群挤了过来,放下药箱,拿起小兵的左手翻看了一番。然后用纯正的京都口音说:“这位士兵,按照我们的战伤规定,只有左手掌全失,或者右手拇指食指同时缺失的才能回国退出现役。对不起,很明显你不符合条件。” “听明白了吗?滚回你的部队去!”中佐军官一挥手,两名宪兵架着这位含着眼泪满脸失望的小兵拖下舷梯。 “麻烦你了,你可以上船了。”宪兵队长对着女军医哈了一下腰,至于女军医手中的登船证明连看一眼都没看。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谢中佐先生!”女军医弯腰鞠了一躬,用很好听的京都日语礼貌地答道。然后背起药箱,挤上舷梯,向船上走去。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伞!伞!伞! 踏上“长津丸”的甲板,虞美玲才扬起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幸好自己在日本留学时上的是医学院,对日本的战伤规定有所了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有意无意地朝远处二号码头上高高的货运吊塔瞥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岳明伦在98k狙击步枪的六倍光学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混上码头的虞美玲被那个日本军官叫过去时,岳明伦的心被揪成一团,生怕军统技术科匆匆伪造的登船证明出现什么纰漏。 他心里明白,此刻即使虞美玲被抓,他也不能有任何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此刻,完成任务,比他们的爱情甚至比他们的生命更为重要。 好在有惊无险,虞美玲顺利登上了“长津丸”,他皱成一团的心才慢慢舒展开来。 岳明伦此刻身在距离停靠“长津丸”的四号码头六百米外的二号货运码头上。二号货运码头有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塔吊,用来给靠岸的远洋巨轮装卸货物,是整个海城港的制高点。 高高的塔吊顶端有一小间用来控制塔吊升降的铁皮控制室,里面有一个技工负责操控。此刻,塔吊正在正常地工作,长长的铁臂左右摆动,正往货轮上装货。 狭窄的控制室里,塔吊技工的身体被牢牢绑在座椅上,只是不能乱动,并不影响操控塔吊。他的身后,一个穿灰色西服的男人正半蹲着,手里端着一支带瞄准镜的步枪,透过打开的窗户,聚精会神地指向四号码头。 这个倒霉的技工在今天早上七点刚上班,气喘吁吁地爬上塔吊打开控制室的铁皮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时,突然发现控制室里已经有一个不速之客在了。一支手枪,两只眼睛,都恶狠狠瞪着他,吓得他差点一松手掉下去。 “别怕,听我的,你还有可能吃上中午饭。不听的话,你爬着上来,我让你飞着下去。”那个男人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塔吊技工在这个男人布满血丝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连忙点点头,并掏出包里两个夹着咸菜的馒头递了过去,那是他今天的早餐和午餐。西服男人摆摆手拒绝了,示意他坐在座位上,并拿绳子把他下半身和椅子一起捆了个结结实实。 八点三十分,三辆一模一样紧闭窗帘挂着小膏药旗的黑色轿车,在两辆三轮摩托车的引导和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护送下驶进四号码头,旁若无人地一直开到“长津丸”的客轮舷梯旁。 卡车上跳下来的士兵蛮横地拦住了正在登船的伤兵队伍,把他们赶到边上,在轿车与舷梯间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 中间的轿车上下来一位穿黑风衣戴礼帽的俊朗男人,举着手中的望远镜四处查看。他特意朝二号码头的塔吊上多看了几眼,通过控制室上半部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塔吊操作员正若无其事熟练地操纵塔吊吊着一堆木箱正在缓缓移动,准确地把货物放在了货轮三层的甲板上。 他就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井上一泓,日本海军陆战队驻海城司令部特高课的高级顾问,此次负责率领特工贴身保护叛逃的军统海城站通讯科长熊光楷登船。在此之前他就接到了海城参战中国部队中出现特等狙击手的报告,所以此次还是特别小心。 码头的制高点就是二号码头的塔吊控制室,距离四号码头的直线距离有六百米,这已经接近狙击距离的极限了,何况狭小的控制室里除了操作员看来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况且狙击手是不可能会如此熟练地操作塔吊的。 井上一泓放下望远镜,警惕的目光向伤兵的队伍望去,扮成伤兵近距离狙杀是最方便的方式。虽然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他还是吩咐手下的特工,持枪严密注视伤兵们的动静,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不要有丝毫迟疑,就地射杀。 “停!”随着吊臂不断左右旋转的控制室里,岳明伦大声叫停了塔吊。他昨晚连夜冒雨爬上了这座塔吊,到现在滴水未进,这会觉得有点头昏脑涨,恶心想吐的感觉,显然他不习惯这种高空中的旋转,何况还是熬了一夜,并空着肚子。 岳明伦强打精神,半坐起来勉强端起98k狙击步枪,枪管慢慢伸出控制室的窗户,指向四号码头的几辆轿车。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面粉洒向空中,测试了一下风向和风速,做到心中有数。 岳明伦暗自下了决心,只要有丝毫的机会这次一定要做到一击必杀,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如果一旦狙杀失败,就会陷虞美玲于只身犯险的危险境地,难以脱身,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握枪的手微微出汗。 透过瞄准镜他清晰地看到那个带望远镜的风衣男子带了几个特工向中间的那辆轿车走去,他们并没有急于开门,而是先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几支像枪一样的物件,每人发了一支。 风衣男的手向中间轿车的后门把手摸去,拉开了车门,岳明伦的眼睛紧紧贴在瞄准镜上,手指紧扣扳机,随时准备射出那颗标志着任务完结的子弹。 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从车上迈了下来,接着是另一只,一弯腰走下车来,被车门遮挡的身子漏了出来,穿着和特工一样的黑风衣。岳明伦屏息凝气,98k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紧紧套住了从车上下来那个极有可能是熊光楷的人,只等他露出面部,确认目标,然后击发。 就在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刚迈步走出轿车的同时,他的身边突然绽开了六朵黑色的伞花,遮挡了岳明伦一切可能辨识目标的视线。妈的!原来刚才那几个特工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分发的不是枪,而是雨伞。 伞!伞!伞!这一刻,手持狙击步枪的岳明伦头彻底大了,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蹦了出来,头发似乎瞬间白了几根。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从瞄准镜里试图仔细寻找一丝破绽,可在六把雨伞的遮挡和簇拥下根本看不到目标的身体,更不用说面部了,只能看到七双款式几乎相同无从分辨的黑色皮鞋在快速地移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踏上舷梯,消失在船舱中。 他并没有放弃,暗自祈祷刚才下来的不是熊光楷,血红的眼睛从瞄准镜里紧紧注视着另外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可失望的是头车下来的是一个大佐军官,后车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 岳明伦的牙几乎都咬碎了,挥起拳头狠狠砸向控制室的座椅,一连几十下,直到拳头上满是鲜血。被捆在座椅上的塔吊操控员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极力地挣脱着。他此刻宁可跳下去也不愿意待在这头看起来随时都会把自己撕碎的疯狂野兽身边。 过了几秒钟这头野兽似乎冷静下来,解开了操控员身上的绳索,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背起装着枪的匣子,慢慢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嘟……”随着汽笛的嘶鸣,井上一泓目视着巨大的“长津丸”号客轮,扭动笨拙的身躯,缓缓离开码头,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暗自为自己用雨伞遮挡视线的方法来保障护卫目标的安全而洋洋得意。正在他准备招呼随行的特工撤回的时候,余光中,渐行渐远的客轮后甲板上一个穿着白大褂背着药箱匆匆而过的靓影让他心头猛地一振,可当他凝神注视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她?”井上一泓想起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和刚才看到的是如此相像,如果此刻她在船上,熊光楷一定不会活着到达日本。 可是她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投入监狱,虽后来被中国情报机关用三个日本特工换回,算是捡了一条命,可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会还继续从事这个梦靥般的职业呢? 对她井上一泓始终怀着深深的愧疚,这次他主动要求来中国的目的也是为了奢望再有机会能见上她一面。 此刻的井上一泓迟疑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宁可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对身后的特工摆摆手,钻进了小轿车里,离开了码头。 “长津丸”号的一间豪华舱室里,门外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军宪兵。 “熊君,你安全了。明天我们就会到达日本,你将正式成为我大日本的帝国的臣民,我在东京为你设宴,这几天委屈你了。”坐在熊光楷对面的日军大佐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熊光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点头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等旁边的久美把大佐说话的内容翻译给他听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说:“久美小姐,请你告诉他,他们许诺的是在东京大学数学系给我一个客座教授头衔和一个数学研究室,还有你做我的妻子。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加入日本国籍,这不是我想要的。” 久美虽然听得一愣,但还是如实翻译了熊光楷的话。大佐听完勃然大怒,摔掉了手中的酒杯,“让你加入日本国籍,是你的无上荣幸,你还推三阻四,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吗?拒绝的话你将失去所有的这一切,像这只杯子一样粉身碎骨!” (新的一周开始了,锡兵洛克祝大家有个开心快乐的开始。谢谢大家对作者的支持,推荐、收藏、评论、打赏,反正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你的支持就是作者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意外的一幕 久美原话翻给了熊光楷听,熊光楷听完并没有如想象中反应强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丝苦笑。起身无奈地说:“大佐阁下,我想再看看我的祖国,因为这一走我或许再也没有勇气踏上这片土地了。” “不行,你不能离开客舱,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相信我。”熊光楷的话刚落地,就遭到了久美的拒绝。 “他在说什么?”大佐疑惑地问道。 “他说要去甲板上再看看他的中国,因为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久美翻译熊光楷的话给大佐听。 “很好,看来他彻底服输了,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也可以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大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威胁起到了作用。 “可是……”久美似乎还有点担心。 “可是什么,这船上除了熊君,全部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有什么好怕的?我是特高课课长,出了事情我负责。”大佐非常的自信,在这条满是帝**人的船上。大佐从酒柜里又拿出一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摆了摆手。 “嗨!”对于自己的上司,久美只有服从的份。她欠身对着熊光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在熊光楷身后走出了客舱。 虞美玲此刻正背着药箱急切地到处寻找熊光楷可能的住处,她看到三层甲板的一个豪华客舱门口有两个武装宪兵把守。这是这条船上上百个房间里唯一有卫兵把守的房间,极大的可能就是它了。 岳明伦的视线因被雨伞遮挡没有机会开枪,虞美玲心里反倒竟然觉得欣慰。因为岳明伦一旦开枪暴露了狙击位置,想从那么高的塔吊上爬下来,再侥幸从几百名日军士兵和特工的包围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都想把危险留给自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为对方多换取一点生机。 虞美玲已经想好准备掏出药箱里的无声手枪击毙守卫,硬闯进去,射杀熊光楷,然后跳海。这本就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刺杀,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她刚刚把无声手枪放进白大褂宽大的右兜里,手扣扳机走到客舱门口,两个日本宪兵就注意到她了。她正想扣动扳机,可万万没想到正在这时熊光楷竟然突然开门走出来了,虞美玲已经来不及躲避,与熊光楷迎面相对。 虞美玲和熊光楷在南京军委会特务处总部共过一段时间事,两个人自然是彼此认识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熊光楷看到虞美玲就站在他的对面,明显可以看到她右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隆起的枪口正对着他。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也没有喊叫,只是像在特务处总部里偶遇一样很有风度地冲着虞美玲微笑点了点头。 这个偶遇的微笑让虞美玲想起了两人在一起共事的时光,不知是不忍心下手还是被这种平静惊呆了,虞美玲竟然没有开枪。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熊光楷从自己面前飘然而过走到几米外甲板上的栏杆旁,连跟在熊光楷身后的久美也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熊光楷就在自己的眼前几米开外,而且是背对着自己,虞美玲此刻只消动动手指头,他就会血溅当场,一命呜呼。虞美玲并没有这么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在等什么。 秋日的阳光洒落在海面上,碎成一片片金光闪闪的鳞片,海风拂过扬起了熊光楷的风衣,他静静趴在栏杆上眺望那片渐行渐远的大陆,若有所思,没有人看到他眼中悄然滴落的两行清泪。 他转过身,扶着久美的双肩,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久美娇羞地低下头,红霞飞上了她的双颊。 突然熊光楷回身双手一按栏杆,从三层甲板上一跃而起,投入了茫茫大海之中,久美忙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看到这意外的一幕,虞美玲飞身来到栏杆处向下望去,只看见熊光楷在浪花中闪现了几下,便杳无踪影了。 “停船!停船!有人跳海了!”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的久美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有几个在海边长大有点经验的伤兵,从栏杆上取下几个橘黄色的救生圈,扔进了海里,希望跳海者能偶然捞到一个,虽然希望不大,但总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客船庞大的身躯终于停住,可已经距离熊光楷跳海的地方很远了,身后的海面上除了银色的浪花和小黄点般的救生圈,什么都看不到了。 笨重的“长津丸”调了个头,在周围绕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看见。特高课课长那个大佐军官,恼羞成怒地看着双眼含泪瘫坐在甲板上的久美,掏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八嘎!你是怎么看着他的?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保护他,你竟然让他自杀了!” 久美没有做任何辩解,依旧呆呆地坐在甲板上。大佐军官似乎想到了什么,把手枪装进斜挎着的枪套里,两步跨到久美的身边,抓起久美和服上的腰带一用力竟然把她举了起来。久美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任凭大佐把她举过头顶,没有一丝反抗。 “去把熊君找回来吧,我在日本等你们。”大佐嘴里嘟囔着,目露凶光,当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把久美投入了茫茫大海,虞美玲不忍看到这一幕,紧紧闭上了双眼。 “开船!”他歇斯底里喊道,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刚刚丢下水的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一个发馊的饭团。 趁大家不注意,虞美玲悄悄绕到甲板的另一侧,这边甲板上的伤兵们都去看热闹了,空无一人。她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绿色氧气袋,吹满了气,搂着氧气袋纵身跳入海中,她不敢使用救生圈,在大海中橘黄色的救生圈太显眼了,她怕被船上的人发现。 “长津丸”长鸣了一声汽笛,缓缓驶离,留下一条白色的尾迹。虞美玲搂着氧气袋在海中费力地游着,她的目光四处搜寻,希望看到久美的身影,可一无所获。 秋季按说海水已经很凉了,可好在是中午时分,海面表层的水还稍有一丝温热。由于刚刚出海,这个地方距离海岸线不算太远,依稀还能看到灰黑色的海城港。虞美玲又捞了一个漂在海上的救生圈套在身上,费力地朝海岸的方向游去。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看上去不远的海岸线,在虞美玲游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看上去竟然似乎没有丝毫缩短距离。她疲惫地趴在救生圈上,抹了一把脸上散发着咸腥味的海水,大口喘着粗气,让自己得到片刻的休息。 想到深爱着的岳明伦一定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想到家中年事已高无人照应的父母,虞美玲决不放弃,又一次鼓起勇气向海岸线发起了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就这样鼓励着自己,虞美玲做了十余次的冲刺,海岸线越来越近,但她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剧烈的运动已经让她的胳膊腿儿已经开始不断地抽筋痉挛,每次都钻心的疼痛,好像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更要命的是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四周冰凉的海水正在一丝丝夺取她身上的热量,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机械地向前游着,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好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向前的动力。 突然她觉得这个世界平静了下来,耳朵里没有了任何声音,身上每一根血管都传递着冰凉,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丧失……,任凭海浪一**推着她在海上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像做梦一样,岳明伦坐在她的身边痛惜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她能感觉那种温暖传遍全身。她没有力气说话,偏了偏头,却看到还有一个女人和她并排躺在一起,是久美! 此刻她们躺在一艘木船的船舱里,身上盖着渔民的被子,旁边放着热气腾腾的姜汤。 原来岳明伦从塔吊上看到“长津丸”缓缓驶离的时候,一下塔吊就和等在接应点的胡鹏飞一起驾车发疯似的沿着海岸线找船,无论有没有希望岳明伦都要试一试,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日军占领海城港后就发布了通告,海城港任何渔船不得出海捕捞,见一艘击沉一艘,已经有四艘迫于生计偷偷下海捕鱼的渔船被日军的巡逻艇击沉,尸骨无存,夺去了十七条无辜的生命。 出再多的钱都没有渔民愿意下海,直到岳明伦这个七尺男儿跪倒在一位老渔民面前苦苦哀求,才感动了这位老人,偷偷推出藏在礁石后的一只破木船,三人一起下海搜寻。 他们首先发现了一个在海上漂浮着一只胳膊挎着救生圈的女人,岳明伦激动万分,可打捞上来的结果却让他沮丧,是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他在瞄准镜里见过两次,是叛徒熊光楷身边的日本女人久美,她气若游丝,浑身冰凉,已经快断气了。 划着桨的胡鹏飞和老渔民都建议把她扔回海里,被岳明伦拒绝了,他说这个和熊光楷一起的女人从船上掉到海里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情况,他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再说。 岳明伦卸下了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用来搜寻和辨别远处的目标,这样节省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就在日落西山,夜幕将至,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橘黄色的救生圈出现在瞄准镜里,上面趴着的正是已经昏迷的虞美玲。 三人手忙脚乱地捞起了双眼紧闭浑身冰凉的虞美玲,岳明伦呆呆地望着她,不敢去摸。老渔民伸手探了探她鼻间的气息,欣喜地说:“还活着!”岳明伦这个铁血硬汉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跪在船板上不住地磕头,感谢上天有眼,命不该绝。 (新的一周开始了,锡兵洛克祝大家有个开心快乐的开始。谢谢大家对作者的支持,推荐、收藏、评论、打赏,反正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你的支持就是作者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四行仓库 回到小渔村,经过一夜的休整,虞美玲和久美都醒了过来。一大早虞美玲就让胡鹏飞从车上拿回微型电台,第一时间向戴笠报告了叛徒熊光楷已经投海自尽的消息。 戴笠立即向委员长做了汇报,不过隐瞒了熊光楷投海自尽的事实。说是军统女特工虞美玲置生死于度外只身登上日舰,闯入船舱击杀叛徒,然后跳海安全返回。委员长听到后很是高兴,说了句:“娘希匹,死有余辜!雨农呀,在这件事情上军统功不可没,理应重奖!” 军统海城站站长白超群收到虞美玲的知会,得知熊光楷已经跳海自尽,心中如释重负。熊光楷的叛逃起码不会再继续造成损失了,自己的这个站长的位子还有可能暂时保得住。 回到市郊的安全点,换上吉普车,久美被蒙上双眼,准备带回071仓库,虞美玲还想从她身上挖出更多特高课的情报。白超群亲自在安全点设宴为他们送行,席间对虞美玲和岳明伦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虞主任,岳连长,以后如果有用到白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哥哥我一定尽力效劳。” 三人回到071,久美也被关押到宪兵队的禁闭室内,三间禁闭室分别关押着林曼莎、信介、久美三个人。 虞美玲稍事休息,就来到审讯室对久美进行讯问,久美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久美小姐,我是军统局派驻这里的督查室主任,可以说我们是同行,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虞美玲坐在办公桌前操着流利的日语问道。 “我叫久美樱雪,23岁,日本京都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一年前,我刚毕业陆军情报部便带着我的毕业档案到我家找到我,要我效忠天皇为陆军情报部服务。开始我和我的父母都不同意,他们后来告诉我说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他们便会以间谍罪名把我的父母投进监狱。我别无选择只有答应,刚报道就直接派往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工作,接受井上一泓课长的领导。”久美用标准的国语回答道,而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显然面对救了自己的********她并不准备再隐瞒什么。 “你的汉语怎么会这么好?学过汉语专业吗?”久美的流利的国语着实让虞美玲很是吃惊。 “我的外祖母是中国人姓郭,我母亲是中日混血,而我身上也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我的国语是跟我母亲学的,国语从小就是我的第二语言,或许这也是陆军情报部看上我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久美的国语会这么好。虞美玲点了点头,“那你是怎么认识熊光楷的?” “我是奉了井上一泓的命令,在熊光楷常去的茶楼故意接近他,向他请教数学问题,进而策反他的。我是早稻田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成绩一直都很好,他们认为我最有可能让熊君动心。现在想来,他们为了策反熊君简直费尽心机,早在一年多前就开始筹备了。”久美低着头小声回答。 “又是井上一泓,你们特高课不是课长负责制吗?怎么都听他的?据我所知井上一泓只是个高级顾问。”虞美玲有些奇怪。 “我们课长是从陆军参谋部调过来的,就是把我投入海中的那位大佐,他是做军事情报出身,对谍报工作不太熟悉。所以一直都是井上一泓在具体负责特高课具体的工作,他是中野学校的高材生,是日本谍报界的精英。”说起井上一泓,久美的脸上也不禁露出钦佩之情。 “哦,原来是这样。熊光楷跳海的时候,我也在船上,我看你悲痛欲绝,你是不是对他产生了真情?”虞美玲作为特工自然也知道对策反目标动情是情报人员的大忌。 “是的,我接近熊光楷后,他对我很好,爱上了我,在知道我的身份后,甚至不惜背叛他的国家,让我很感动,我知道他的爱是认真的。他也很有才华,善解人意,我也逐渐爱上了他,准备跟他回日本在东京大学做学问,退出特高课,专心做他的妻子。”说起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久美眼里泛出了泪花,那一切都已成为泡影。 “久美,从你的上司特高课长把你投入海中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你的地位了。”虞美玲淡淡的一句话击中了久美的痛处。 “是的,从我被投下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熊君走了,我就是一颗没用的弃子了。你们不应该救我,就让我随熊君去吧。”说完,久美闭上了眼睛,泪流满面。 “久美妹妹,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国家日本,就像我爱我的中国一样。可你现在应该已经能够明白你为之服务的特高课和日本军政界正在被一帮残暴的法西斯分子所控制。他们代表不了全日本的民意,他们甚至会引领着日本走向毁灭。如果你爱你的祖国,那么请和我们一起战斗,阻止他们,把日本法西斯赶下台,把国家的权力回归于日本国民,让他们免遭生灵涂炭。” 虞美玲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重心长的劝解,让久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久美抬起了头,目光中透着坚定,看来她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了。 “姐姐,熊君是为了我才背叛他的国家,课长逼他加入日本国籍他才会自杀的,课长为了掩饰他的失误不惜把我投入大海。如今我真的看透了那些法西斯的狰狞面孔,他们这样残暴只会领着日本走向末日,为了我的国家,也为了熊君,我希望加入你们。” “欢迎你,等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我送你回日本。”两双流淌着不同种族血液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半个月后,经过虞美玲的极力推荐和戴笠的亲自批准,久美正式成为军统驻071仓库督查室的一员,授中尉军衔,为了隐蔽身份改为中文名字“郭久美”。 1937年10月26日,日军攻陷大场、江湾、闸北、庙行等地区,海城的中国守军腹背受敌,战局危急。为避免全军覆没,军委会决定将****主力撤至苏州河以南阵地,阻击日军掩护三十万守城官兵撤退的任务交给了中央军精锐陆军第88师。 “目前的战局大家都很清楚了,为了掩护主力撤退,也为了扩大国际影响,向世界展示我抗日决心,我师奉命留下一支部队坚守闸北的四行仓库,牵制日军。这是一个异常艰巨,也非常光荣的任务,有没有人愿意主动留下来?” 88师师部,团以上军官会议上,现任88师师长孙元良将军说完话,环顾四周。会场一片沉寂,几乎所有的军官都低头不语。 88师在海城大战爆发前就奉命秘密潜入海城市区,是最早投入战斗的三个精锐师之一。到目前为止88师已经在被称为“血肉磨坊”的海城战场浴血奋战了两个多月,部队屡担重任,克难攻坚,伤亡惨重,侥幸活下来的军官和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急待休整。 “为什么又是我们?我们连续作战两个多月,部队都快打光了。最早进入的是我们,最后掩护的还是我们,我们是后娘养的吗?”一个上校军官不禁发起了牢骚。 望着眼前有的包着头有的缠着胳膊,满面硝烟疲惫不堪靠在椅背上的军事主官们,孙元良将军沉默良久,无言以对。他岂能不了解现在部队的状况,就拿这次团以上军官会议来说,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是由营长或者参谋们新晋升上来的,他们的前任都已经把鲜血和生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师长,我愿意带领属下留下坚守闸北。”一个眉清目秀,白净瘦弱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中校军官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名军官身上,他是88师262旅参谋主任兼524团团副的谢晋元中校。 看着眼前这位挺身而出的爱将,孙元良一扫眉目间的阴霾,谢晋元毕业于黄埔四期,足智多谋、作战经验丰富,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立即欣慰地朗声说道:“我就知道咱88师没有孬种!谢团长,你需要多少人,多少枪,尽管开口。” “我们524团一营战斗力较强,虽有部分战斗减员但目前编制尚属完整。四行仓库面积不大也容纳不了更多的部队,一个营就足够了,只是武器弹药消耗颇多需继续补充。”谢晋元去过四行仓库,了解那里的地形,并没有狮子大张口。 “既然要固守,就一定要有足够的兵力和火力,除了一营的三个步兵连,我再配属你一个机枪连,一个迫击炮连,组成一个加强营。至于武器弹药的补充,我已经向上峰申领,相信现在已经在路上,很快会直接送到四行仓库。”孙元良将军深知一旦大军撤至苏州河南岸,闸北的四行仓库将成为一个孤岛,加强火力和配备充足的弹药是非常关键的。 “师长,我们需要在四行仓库坚守多久?”谢晋元团长问。 “坚持到我们的主力部队全部撤过苏州河,估计需要两天时间,你们一定要阻止和牵制日军的追击。完成任务后我会通知你们撤离。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是!坚决完成任务,誓与阵地共存亡!”谢晋元团长向在座的军官们敬了一个军礼,在大家钦佩的眼神中转身离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走,是否还能回来。 深夜,海城市郊,由十多辆满载弹药的军用卡车组成的车队在撤退的大军中逆流而上,缓缓前行,特别引人注目。 “这是在给掩护我们的部队运送弹药,大家都让让,让车队先过!”一名军官在慌不择路的洪流中站定高声喊道。 “听说留下来打阻击的是88师的一个团,88师不愧是王牌师,抗造!都打了两个多月了,还能留一个团打阻击,真难为他们了,弟兄们都让让吧。快,快。”撤退队伍中一个老兵对身边的士兵们说,撤退的士兵主动向两边避让,形成了一个通道。 “连长,你听见了吗?撤退的人说,留守部队是咱88师的。”赵兴邦坐在开道的吉普车上很是自豪。 “嗯,我听见了,上峰只让咱们把弹药送到四行仓库,没说哪支部队在留守,不过还真有可能是咱88师的人。”前座上的金铁吾接了一句。 他心里很清楚,全德械的88师是中央军中战力最强的部队之一。别的师拉到海城战场这个“血肉磨坊”里最多一个星期就全没了,川军的一个师甚至只拉上来三天便全军覆没。而他们的88师辗转战场两个多月还能保持足够的战斗力,这次掩护主力撤退的艰巨任务交给88师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午夜时分,车队跨过苏州河,位于苏州河北岸西藏路的四行仓库近在咫尺。 突然“轰隆隆”一串惊雷般的巨响伴着冲天的火光传来,金铁吾以为四行仓库遭到了袭击,立即大声命令道:“全体下车,搜索前进!” 警卫连三排的士兵们纷纷从车上跳下,端起枪成搜索队形向夜幕中的四行仓库摸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八百壮士 尘埃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残墙断壁中的木梁和门窗还在熊熊燃烧。火光中映出的竟是穿着中央军制服的士兵,金铁吾心中稍安,向一个正在收拾起爆器的士兵走去。 “你们是哪部分的?不怕把日军引来吗?” “长官,我们是88师524团1营工兵排的,正在执行清除射界的爆破任务。呵呵,我们正是要把小鬼子引到这儿来。哦,对了,长官,你们怎么还没有撤走?大部队都走了。”满脸灰尘的工兵一脸憨笑地问道。 果真是88师的队伍,金铁吾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是88师的弟兄们呀,我们是给你们来送弹药的,你们这儿谁在负责?” “是谢团长和杨营长,他们就在大楼里。”工兵指了指身后的四行仓库大楼。 夜幕中一座高7层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孤独地矗立着,周围的民房已经被工兵们连夜清除干净,避免日军占据民房作为进攻据点,也为机枪射击提供了良好的射界。 四行仓库是大陆、金城、盐业、中南四家银行的储备仓库,仓库内储存了大量麻包装的小麦、大豆,这些都是构建防御工事的绝好材料。留守部队已经连夜用麻包堵住了仓库大门和窗户,只留下小小的射击孔,整座大楼如铁桶般结实牢固,再加上本身就楼高墙厚,更加易守难攻。 仓库外的士兵正在忙着用成包的粮食堆砌外围机枪防御工事,防御工事配置合理,错落有致,便于交叉射击,发挥最大的火力优势。一切固守仓库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一定是一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和智慧眼光的优秀指挥官,金铁吾在心中不由地赞道。不过没听说524团有个谢团长呀,难道是新调任的? 他让赵兴邦回去把车队带过来,自己独自一人边走边看,正要进入四行仓库被门口持枪的士兵拦住了,即便他穿着****少校军官的制服也不行。 “对不起,长官,没有我们谢团长的命令,这里不允许进入。”士兵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总部后勤仓库的,来给你们送弹药,你去通报一声吧。”金铁吾笑着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了哨兵。 “你怎么有八十八师的证件?”看着金铁吾递过来的军官证哨兵疑惑地问。然后又一拍脑袋,“你是……特务连的金连长,我说看着怎么那么眼熟。您先等会儿,我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名中校和一名少校两名军官一前一后从大楼里走出来,看到金铁吾不禁都面露惊讶,“金连长!果真是你?哨兵给我说我还有点不相信,调走了大半年,都不知道你小子去哪了?” “谢主任好!杨营长好!”见到老部队的长官,金铁吾忙立正敬礼。眼前的中校是原88师262旅参谋处的谢晋元主任,少校是524团1营营长杨瑞符,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年前我接到调令,调到了总部后勤仓库警卫连任连长,这次奉命来给坚守四行仓库的部队押送弹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老长官。谢主任您不是在旅部参谋处吗,怎么到524团了?” “你还不知道吧,谢主任还兼任着524团的团副呢,这次谢团长主动请缨带着我们一营和师部派来的机枪连和迫击炮连负责坚守四行仓库,掩护大部队撤退。”杨瑞符营长介绍道。 “我说呢,看这里的布防情况和火力配置就知道一定是个非常专业的高手在指挥,没想到是学长您亲自带队呀,学弟受益匪浅。”谢晋元也是黄埔出身,所以金铁吾自称学弟。 “金老弟也是年轻有为呀,刚走半年这就升少校了,再过一年老兄我就该叫你长官了,呵呵。”谢晋元指着金铁吾的少校军衔开玩笑说。“哦,对了,你这次带来多少弹药呀?我这儿需要大量的迫击炮弹和手榴弹。” “十卡车,两车迫击炮炮弹,三车手榴弹,用上三五天是没问题的。不够的话,兄弟我这就回去拉。”金铁吾说到做到。 “够了,够了,这四行仓库原来是咱88师的临时师部,剩余的还有一些库存弹药,加上你送来的,足够用上几天了。我们坚持到大部队撤完就回去归建,等我回去再和杨营长一起请你喝几杯,感谢你的雪中送炭。”谢团长稍微盘算了一下,打个阻击战这些弹药基本够用了。 “说哪里去了,兄弟我在后勤仓库快憋死了,真想跟咱88师的弟兄们一起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说起打鬼子,金铁吾手都痒了。 “没有你们后勤仓库的供应,我们拿什么打鬼子呀?功劳也有你们的一半呀。我刚才接到情报,鬼子的小股部队已经渗入到这附近了,这里马上就会被重重包围成为一处孤地,你们赶快卸完弹药,过河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嘿嘿,谢主任,你就帮帮忙给上面打个报告就说人手不够,让我带着这几十个弟兄留下吧,也杀几个小鬼子过过瘾。”金铁吾软磨硬泡,想留下来打场阻击解解痒,反正大部队已经成功过河构筑新的防线了。 “我们这儿有一个加强营,几百多号人,守这一座大楼已经足够了。再说这里靠近公共租界,日军的飞机大炮都不敢往这儿招呼,你又送来了足够的弹药,我们在这儿坚守个三五天还是没有问题的。你那儿还有很多部队等着你去送弹药给养呢,留在这儿不合情理呀。老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才是最重要的,打鬼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谢晋元拍了拍金铁吾的肩膀说道。 金铁吾无奈地点点头,毕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十车弹药半小时就卸完了,远处不时传来断续的枪声,日军距离此地越来越近。 集合好队伍,金铁吾向谢晋元团长和守卫四行仓库的弟兄们敬了个礼,恋恋不舍地登车而去。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去,竟是永别…… 1937年10月30日,谢晋元团长率领“八百壮士”孤军死守四行仓库,与日军激战三日完成掩护任务后,撤入租界。租界当局怕惹火上身并没有按原计划送他们回部队归建,而是被缴械送入“孤军营”。 1941年4月24日,谢晋元团长在“孤军营”中遭叛徒刺杀身亡,被追授陆军少将。“八百壮士”被强制送往南洋和日本的劳工营服苦役,生还者寥寥无几。 1937年10月30日,谢晋元团长率领“八百壮士”孤军死守四行仓库,与日军激战三日完成掩护任务后,撤入租界。租界当局怕惹火上身并没有按原计划送他们回部队归建,而是被缴械送入“孤军营”。 1941年4月24日,谢晋元团长在“孤军营”中遭叛徒刺杀身亡,被追授陆军少将。“八百壮士”被强制送往南洋和日本的劳工营服苦役,生还者寥寥无几。 1937年11月5日,日军第10军司令官柳川平助率第6、第18、第114师团及国崎支队(第5师团第9旅团),突然在杭州湾的全公亭、金山卫间登陆,策应日本海城派遣军实施迂回包围。金山卫一带仅由中国守军第63师一部及少数地方武装担任警卫,日军第10军顺利登陆并迅速向内陆发展。海城抗战形势顿时急转直下。 深夜11时,一名通讯兵匆匆跑进071战时指挥部:“报告!前指发来急电,根据情报日军登陆部队对我老君庙阵地久攻不下,进展缓慢,已将部分毒气弹运至前沿阵地,拟对我老君庙守军进行毒气攻击。前指命令我部立即调拨六百个防毒面具,于明日五时前运至172师515团老君庙阵地。” “奶奶的小鬼子,真刀真枪啃不下就使阴招,真他妈不是东西!”正在战时指挥部椅子上半躺着,眯着眼刚想睡着的金铁吾被通讯兵的报告声惊醒,坐起身忍不住爆了粗口。 “大家过来看,老君庙阵地在整条战线的凸出部,扼守淞沪公路,地势较高,易守难攻。这个阵地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日军通过淞沪公路进行兵力调动,迟缓了日军的进攻步伐,是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欲拔之而后快。老君庙阵地是我们能否守住一线阵地的关键所在,老君庙丢了,整个战线就崩溃了。鬼子也是急了,不惜违反国际公约使用化学武器,看来他们对老君庙阵地是志在必得呀。”姚闻远指着桌子上的军用地图对身边的军官讲解着。 金铁吾不禁对姚闻远高看了几眼,还未曾想这个搞了半辈子后勤,年老矮胖的后勤仓库主任竟然对军事指挥也颇有见地,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防毒面具 “老君庙守军是不是原先配发的有部分防毒面具呀,怎么只要六百个?一个团一千多号人呢。”一名戴着眼睛刚毕业的军校生不解地问,看来稚嫩的他还不了解战争的残酷。 “驻守老君庙的是桂军172师515团,又不是中央军,哪来的防毒面具呀。他们应该刚换上去不久,现在只要六百个防毒面具,看来已经损失大半了。”姚闻远痛惜地说,接着又问:“刘科长,防毒面具是你们被装科管的吧?” “是的,可是……”被装科长刘志中校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什么呀!还不快去装车!夜间不好观测风向,等天一亮鬼子就要发动毒气攻击了。金连长,又要辛苦你一趟了,明天白天让你好好睡。”姚闻远知道开战以来最辛苦的就是负责押运的警卫连了,金铁吾和岳明伦轮番带队,也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事关前线几百条生命呢,就是剩一口气我也会按时把防毒面具送到老君庙阵地,主任放心好了。”金铁吾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强打精神道。 “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呀?没听清我的话吗?”看到刘志还在身边傻站着没有挪步,姚闻远扔下手中的放大镜,没好气地说。 刘志的脸都撮到一起了,愁得能拧出水来,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库存就剩一千个防毒面具,前天又刚给……前线指挥部送去六百个,现在还剩四百个,不够呀……” “指挥部那些军官离前线八百里远,要防毒面具做什么?妈的,一个比一个怕死!连个士兵都不如!”金铁吾闻言骂骂咧咧道。 “哦,是有这个事儿。指挥部发来的清单我敢不配发吗?早知道我就压下来了。刘科长,库存少了你就没有要求补发吗?”姚闻远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顶住压力了。 “我已经跟总署和附近兵站联系了,他们也都没有库存,海城本来有生产防毒面具的兵工厂,可是联系不上,估计已经西迁了。南京那边倒是有生产的,可日产量只有五十个,一千个起运。”刘志忙解释道。 姚闻远苦笑一声摇摇头,他深深知道这个国家落后的军工产业已经严重地拖了国防的后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仓库配发的有吗?有的话全部收上来!” “剩下的这四百个本来就是给我们仓库留的……”刘志不情愿地说。 “071一个不留!全部发出去,前线的士兵等着救命呢,我们自己等补货后再配发。”姚闻远打断了他的话。 “是!那还有二百个缺口呢?”刘志低声问。 “现在去前线指挥部收已经来不及了,不顺路。这样,你再给加上四百个卫生口罩,没有防毒面具的士兵每人两个,蘸了水戴在脸上也比没有强。”姚闻远想了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主任,口罩蘸水如果撤退时临时使用还凑合,要是长时间在毒气中坚守,恐怕不行吧?”一个上尉参谋小声提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是现在枪毙我我也拿不出二百个防毒面具呀,他们只有听天由命了。”姚闻远仰面朝天,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没有领到防毒面具的士兵在阵地上到处打滚、遍地哀嚎。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金铁吾经过一番思虑开口了,“主任,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这样吧,我们连在88师时配发的有原装德国进口的防毒面具。人手一个,总共一百五十个。我这就回去全连集合,收上来先送到前边去。” 姚闻远闻言睁开了眼睛,“对呀,你们88师是德械师,防毒面具是你们的单兵标准装备。可……你们到071来我还没给你们发装备,倒先收装备了,这……士兵们能愿意吗?” “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前线的弟兄们等着救命呢,我相信他们能理解的。” “你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呀,我受处分不要紧,我是怕前线的弟兄们白白送命呀。等补发的防毒面具到了,我第一个发给你们警卫连。”姚闻远如释负重,拍了拍金铁吾的肩。 金铁吾没有答话,转身匆匆离开。两分钟后,警卫连驻地大院内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声。 “弟兄们,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天亮小鬼子要对老君庙阵地发动毒气攻击,阵地上六百个弟兄等着咱们送防毒面具呢,仓库里的防毒面具不够用了,还缺二百个。都是爹生娘养的,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弟兄们送死吧?大家把自己的防毒面具全部交上来,出任务的和上哨的由警卫班负责把他们的装备柜撬开,一个不少的送到这儿。姚主任答应只要新的防毒面具一到就立即给我们补发。我给大家五分钟时间,现在就行动吧!”说完金铁吾第一个拿出自己的军绿色便携式防毒面具筒,放在脚下的地上。 “收我们的防毒面具干什么?我们自己用时怎么办?等死吗?”一个老兵边走边嘟囔着。 “都说军需署富得冒油,我看未必。来到这儿没给我们发东西也就算了,还要收我们的装备,真是长了见识了。” 士兵们虽满腹怨言,但还是各自交出了自己的防毒面具。 五分钟后,金铁吾的脚下堆满了堆满了军绿色的防毒面具筒,由于很少使用,基本上都是崭新的。军械员清点了一下数目,一百五十个竟然一个不少。 金铁吾紧咬嘴唇,向面前可爱可敬的士兵们敬了一个军礼,“我代表阵地上的六百名勇士谢谢你们!警卫班,立即装车,准备出发!” 冬夜漫长,凌晨五点依旧夜幕低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为防止日军炮击,老君庙守军172师515团团部安在毫不起眼的一座民宅中,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光线,外面漆黑一片,里面烛火通明。民宅的堂屋本就不大,一张八仙桌上铺着地图和手摇电话,作战参谋、通讯兵、传令兵满满站了一屋子。 一名黑瘦的上校军官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看到金铁吾等人走进屋内,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用嘶哑略带口音的广西官话说:“兄弟,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的一个团打得就剩这五六百人了,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团的命呀。不瞒你说,我得到鬼子天亮要发动毒气攻击的情报后就没敢向下传达。我的士兵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逃兵,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部倒在毒气中呀。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就要下达撤退命令了,你看传令兵我都叫来了。” “撤退?团长,老君庙阵地事关全局,重要性你比我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是带着部队撤了,会害了其他兄弟部队的,甚至整个防线都会动摇。你要是下了这道命令,那可是要被枪毙的!”金铁吾没想到这个团长关键时刻差点没做了孬种,撒开手,没好气的说。 “枪毙?省颗子弹留着打鬼子吧。没有防毒面具,我的六百个弟兄全部毒死在阵地上,老君庙阵地就能守住了?你以为我要带着部队临阵脱逃?我有一千多兄弟都永远倒在这个阵地上了,你觉得我会抛弃他们吗?” 桂军团长扶着桌子的手微微发抖,脸色煞白,接着说:“我是打算暂时把部队撤到二线阵地躲避毒气,只要老君庙阵地的毒气一散,我就会集中这仅剩的六百个广西子弟一起攻上去,哪怕玉石俱焚,起码能多换几个鬼子,这样我们全团也就能够团聚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我还以为……。”金铁吾满脸通红窘迫地搓着双手,心中的愧疚一起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样的误会会有多伤一名战场指挥官的心。 团长平静了一下,笑了笑,使劲拍了一下金铁吾的肩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老弟,不用解释,就凭你刚才的一番话,我就能看出你也是一条汉子!只要中国还有我们这些有血性的军人在,就不会被灭亡,小鬼子迟早有一天会被赶回老家去的。” 金铁吾使劲点了点头,团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下好了,可以给小鬼子来个将计就计、出其不意了,兄弟要不要留下来看完这出好戏再走?” “我是真想留下来和弟兄们一起痛痛快快杀鬼子,可军令如山,身不由己呀。”金铁吾无奈地摇摇头,一脸的遗憾。 这时一名头戴英式托尼钢盔,一只胳膊缠满绷带挎在胸前的少校军官快步走了进来,“团长,防毒面具已经全部分发完毕,还有二十多个伤员没有发,不……够了。” 金铁吾满脸歉意地说:“仓库没有库存了,我把我们连的防毒面具全都收上来,才凑够了五百五十个。” 桂军团长忙接道:“够了够了,我代表桂军515团谢谢你的弟兄们。”他再一次上前一步握住金铁吾的手,“我还要拜托兄弟把我这二十多个伤员送到后方医院去。他们是我们全团的种子,他们不死,我们515团就还在!” “是!团长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伤员送到后方医院安置好。团长保重!”金铁吾敬了个军礼,转身而去。 身后传来了团长铿锵有力的命令:“传令兵,立即通知全团连以上军官跑步到团部开会!” 正文 第五十章 诈尸了?!!! 这天拂晓,亮光刚刚把夜幕撕开一条裂缝,一支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化学部队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日军炮兵阵地上36门94式90毫米迫击炮整齐地排成一溜,旁边堆放着印着白色骷髅图案的绿色炮弹箱。 一颗90毫米迫击炮弹“咚”一声在老君庙阵地上炸响,随之冒出了一团蓝色的烟雾,缓慢地扩散,越来越大,这是一颗风向测试弹。一名日军中佐放下望远镜,露出满意的笑容,显然这个无风的早上很适合毒气作战。 “开炮!”随着中佐一声令下,36门迫击炮打了一个齐射,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立即开始重新装填。“开炮!”“开炮!”随着一个又一个口令的下达,五分钟内,日军向老君庙阵地倾斜了几百颗毒气弹。 每一颗炮弹落地都会腾起一股淡绿色的烟雾,数百团烟雾迅速扩散融合在一起,不一会整个老君庙高地全部淹没在了一团淡绿色的烟雾中,从远处望去甚是诡异。 十分钟过后,绿雾渐渐淡去,一名戴着大佐军衔的日军步兵联队长举起望远镜向****阵地上望去。对面的阵地上静悄悄的一片死寂,连声冷枪都没有,战壕旁趴着三三两两的中国士兵,脸朝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成为尸体。一个****重机枪工事里,机枪射手趴在马克沁重机枪枪身上,戴着钢盔的脑袋和双手都无力地耷拉着,毫无生机。 大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放下望远镜,挥动了一下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身后的工事里突然站起了三排戴着防毒面具猪头一样的数百名士兵,端着步枪,猫着腰排成散兵线缓缓向前推进。 五百米,日军第一波进攻部队进入了机枪的最佳射程,中国守军阵地上一片死寂。 三百米,日军进入了步枪的最佳射程,阵地上依旧一片死寂。 一百米,日军士兵透过防毒面具的透镜已经能看到对面阵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尸体,仍然还是一片死寂。 五十米,第一波进攻部队的日军士兵共同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所有中国士兵的尸体都是面朝下的,莫非中毒而死都是这样的? 他们已经懒得思考,因为如此近的距离一个冲刺就能跳进中国守军的战壕里,答案就在眼前。后面紧跟的第二波、第三波日军士兵也全然放松了警惕,加快步伐,全部进入了轻武器的有效射程。 第一波的日军士兵已经直起了腰,正要端着枪一鼓作气冲进这个他们用了三天时间和数百条帝国士兵的生命都没能拿下的阵地。 就在此时,令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阵地上的尸体竟然集体诈尸,一具具尸体迅速翻滚进战壕里,端起了手中的枪。趴在机枪上的射手也瞬间复活,手指搭上了扳机。 诧异的日军士兵此刻才发现近在咫尺的敌人每个人头上都套着一个防毒面具,有些士兵佩戴的竟然是防护能力比他们还好的德式防毒面具。 日军大佐联队长从望远镜里也看到了这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虽然时值深秋,但他额头上、发白的鬓角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颤抖的双手望远镜都快拿不住了。“撤!快撤!”他充满惊恐,声嘶力竭地喊道,但一切都太迟太迟了。 第一波日军士兵的诧异是短暂的,因为迎面泼来的弹雨终结了他们的思维,取而代之的是子弹钻进身体后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和剧痛,一时间,阵地前血肉横飞。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被子弹穿透后又保持着冲刺的姿态向前冲了几米才一头栽在地上,甚至有一名日军士兵直接栽进了中国守军的战壕里,吓得一名桂军娃娃兵扔了枪抱着头撒丫子就跑。 第二波日军听到枪声,倒是训练有素,立即卧倒用手中的步枪还击,却被自上而下不断飞来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唧唧歪歪躺倒一大片。趴在地上的日军士兵实在是扛不住了,这样密集的砸法别说手榴弹了,就是板儿砖也受不了呀,不被炸死也得被砸死,于是想起身一搏,可立即就被弹雨扫倒了。 第三波士兵反应倒是挺快,一个转身,争先恐后撒丫子就往回跑,可跑得再快也终究没有子弹快。重机枪子弹带着巨大的惯性穿透一个鬼子的身体,带着碎肉和骨渣又咬到前一个人的屁股,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挨一个倒下。射速每分钟六百发的马克沁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肆意收割着这些大和民族士兵的生命。 枪声终于停歇,短短几分钟,老君庙阵地前躺满了所谓帝国勇士的尸体,足有二三百具。 望远镜从日军大佐的手中落下,他双膝跪地,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如丧考妣般哀嚎着。 日军第10军在金山卫登陆后,逐步推进,中国守军此时虽败未乱,但蒋委员长依旧幻想九国公约签字国的干涉,命令部队固守阵地,延误了最佳撤退时机。 几日后,日军包围圈即将形成,前线守军军心大乱,部分部队为避免被日军包围全军覆没,已经自行组织撤退。九国公约组织共同认为是******首先违约在所谓的海城非军事区内惹起事端,而拒绝从中调停。眼看国际干涉无望,部队又几乎无法控制,蒋委员长才不得不下令撤退,但又没有讲明各部队撤退顺序。兵败如山倒,三四十万撤退部队拥挤在几条通往杭州和南京的公路上,遭到日军空军轰炸,死伤惨重。 有几支部队按计划撤到了外围的国防工事里,却发现水泥一摸就掉渣,找不到工事图纸,甚至找不到进入工事的钥匙,于是再次撤退,大撤退逐渐演变成了大溃逃。 1937年11月9日,中国也是远东最大的城市海城彻底沦陷。 当日下午,海城西侧的茫茫群山里,位于铁掌山腹中的071仓库会议室里正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会议室门窗紧闭,仓库主任姚闻远一脸阴沉,所有连以上军官正襟危坐,会场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各位同仁,我刚刚接到战情通报,海城沦陷。原计划撤入万山山区进行游击作战的我军部队并没有按既定计划进入他们的位置,已经跑到了南京和杭州。一支部队一个人也没留下来,计划中的江海游击区已经成为泡影。我们071仓库在海城失陷后的任务是为江海游击区的我军部队提供后勤支援和服务,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必要了。根据情报,日军正沿江海公路和铁路进行追击,江城已经危在旦夕。一支日军骑兵部队从华北运来已经登陆,估计会绕行江海古道协助攻击江城。”姚闻远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的军官们。 金铁吾和岳明伦都紧皱眉头,默不作声,虞美玲和盖丽丽愁容满面。粮秣科长钱贵怯怯地问:“姚主任,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也即将被包围?” “嗯,钱科长说得很对,我们071仓库即将陷入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各个参战部队都先后接到了军委会的撤退命令,唯独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潜伏待命,等待我军的反攻。”姚闻远的话刚一落地,底下的军官们嗡嗡议论起来,钱贵和韦昌富的脸都变得惨白。 “潜伏待命?整军整师的部队都在顾头不顾腚地逃命,为什么唯独留下我们?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一个死地,如果我们仓库一旦被日军发现,恐怕我们一个也出不去。”宪兵队长韦昌富的话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里。 “呵呵,反攻?我们的将军们还真敢想,国都南京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海城会战中我们的精锐部队损失惨重,哪还有反攻的资本?真是笑话。”论资历和职务总务科长冯必赢在071仓库中仅次于姚闻远,所以有些话也最敢说。 姚闻远咳了一声,会场再一次沉默下来。 “上峰让我们潜伏待命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这么多的物资已经来不及转运出去,再说服从命令是我们军人的天职,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就不要再议论了。各位还是先说说目前咱们物资的储备情况吧,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目前我们剩余的武器弹药足够仍然足够装备一个满编师,迫击炮、战防炮都有,弹药充足。我们这几百号人三年五年也用不完。”军械科长潘万年信心满满地第一个答道。 “被服仓库的各季服装一应俱全,钢盔和装具还有两千套。”被服科长刘志接着说。 钱贵的脸色好了些,可还是有点灰白,“粮食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库存的大米和面粉只要保存好不变质足够吃上三年五载的。我这里还有三十万元的军粮补贴没有发放,钱也足够用,可没地方花呀。” 在座的军官们不禁都苦笑起来,钱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鬼子来了! “我们这里本身就是军事后勤仓库,吃的喝的用的倒是暂时都不用担心。但如果要长期潜伏下来,我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柴油。我们几乎全部库存的柴油都送到前线去了,一星期前为我们补充柴油的车队遭到日军飞机轰炸,被烧得一干二净。军需署江城油料基地答应我们三天内再运送一批柴油过来,可现在已经七天了,不见踪影,估计他们已经撤了,再也不会来了。”总务科长冯必赢忧心忡忡地说。 “柴油又不能吃不能喝,我们的车队又出不去,要那么多柴油有什么用呀,没有柴油我倒觉得仓库安全些。”上次拉紧急集合,韦昌富就以为是火险,吓得够呛,衣服都顾不得穿光着腚就跑出来了。 “你懂什么呀?没有柴油我们071就不能发电,整个仓库都将陷入一片黑暗,你知道在这个终日没有阳光的洞里如果没有电会有多黑吗?没有电咱们071仓库的大门都打不开,5吨重的石门靠人力是无法开启的;没有电我们的通讯系统只能靠电池带动,支撑不了多久,届时我们整个071将会变成聋子和瞎子。”冯必赢的一番话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养尊处优的他们从没觉得电有如此重要过。 “那我们目前剩余的柴油还有多少?仓库里存的有蜡烛吗?”姚闻远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点也是他未曾想到过的。 “按目前的日消耗量计算咱们的柴油还有最多半个月的存量,蜡烛我们仓库里没有库存,总务科只有几箱应急用的,够用上个三五天吧。”冯必赢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困难,作为071仓库最高长官的姚闻远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俞队长,通讯队的发报机电池还有多少,能维持多久?”无线电发报机是071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工具,没有了它071便真的与世隔绝了。 俞小倩穿着笔挺的上尉军服,秀眉凝结在一起,略显慌乱地说:“因为这里不是野外环境,也没有作战任务,所以我们从没考虑过停电的问题。大功率电台的备用电池组耗电很快,又非常笨重,因此通讯队在组建的时候只带了四块备用电池组。如果和上级联系不频繁的话,大概可以用上一个月吧。” “俞队长不用过于担心,我们督察组通讯电台配有手摇发电机,可以给电台供电的。”虞美玲接了一句,想给这个稚嫩的姑娘一点安慰。 “谢谢虞主任,可你们用的电台是小功率的,发射距离短,因为你们军统在海城和江城都设有信号中继站,但如果信号中继站被摧毁你们就无法联络了。而我们通讯队配备的是大功率电台,可以直接和总部联系,中途不需要信号中继,安全性和保密性更好。再说你们的手摇发电机功率太小根本带不起来我们这种大功率电台的,所以如果071停电后只能靠我们带来的四组备用电池。”俞小倩对虞美玲报以感激的微笑,原来这个冷美人也有温情的一面。 “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由于日军进展迅速,我们所在的万山地区也将很快沦陷。所以我宣布从现在起,关闭071仓库。没有我亲自签发的命令,除了外围巡逻警戒人员外任何人不准外出,违者格杀勿论!哦,我也是为了避免071暴露,为大家的安全着想,不得已而为之。警卫连密切注意外围警戒,发现日军和可疑人员要及时进行报告,但不能擅做主张与之交战,这是一条铁规,我们绝不能因小失大,做得不偿失的事。”说到这里姚闻远特意盯了金铁吾和岳明伦几眼,生怕这两个年轻后生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为大家引来灭顶之灾。 “从今天起,为节约柴油,除特殊情况外晚22点到早6点关闭发电机。通讯队的大功率电台每天早八点和晚八点各开机一个小时,其余时间关机。总务处统计一下副食剩余量,进行定量供应,军官餐厅不再享受特供,官兵一致。军需总署答应在必要的时候会通过空投补给我们最急需的物资,事已至此大家也不必慌乱,相信军委会和军需署不会忘记我们的,大反攻也会很快到来,我们等不了太久。”说到最后一句,姚闻远的声调有些异样,对大反攻似乎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而让他唯一安心的是这里库存的大量黄金和文物,即使上峰忘了他们,也忘不了这笔不菲的财富。 让人沉闷的会议结束后,军官们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边走边交头接耳,大都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有骂娘的,有骂军委会的,有抱怨自己命不好的,也有一言不发沉思着该怎么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整个071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阴霾之中。 071警卫连连部,金铁吾拿下帽子放在办公桌上,顺手端起茶杯灌了几口凉茶,苦笑着问:“明伦,你觉得我们能等到反攻那一天吗?” “呵呵,反攻?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但不过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有可能。”岳明伦显然对战况不太乐观。 “军委会让我们潜伏待命,倒是做了长期的打算,可周围并没有供我们接济的部队,我们作为后勤基地功能基本丧失,那071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倒不如我们带着警卫连出去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干一场呢,做个战死鬼也比当个地老鼠强!”金铁吾重重把手中的茶杯砸在桌子上,忿愤地说。 “我们071的存在当然有价值,而且价值不菲。你还记得六号库里我们从海城运来的黄金和文物吗?撤退命令下得如此仓促,我军几十万部队一溃千里,这批黄金和文物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途径转移出去,又不能落在日本人手中,除了让我们潜伏待命,还能做些什么呢?”岳明伦不紧不慢地说。 金铁吾愣了一下,是呀,忘了仓库里还放着整整五吨黄金和几十箱堪称国宝的文物呢,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落在日本人手中的,即使自己是决策者,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别无选择。 “如此看来我们在这儿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了,反攻遥遥无期,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你通知一下孙烟袋、赵兴邦他们在巡逻中一定要密切注视山下的动向,发现日军及时报告。”金铁吾心中很矛盾,对日军的到来既期盼又担心。 “是!”岳明伦转身而去。 铁掌山的密林中枝叶繁茂,四条身影敏捷地穿梭其中,经过一个多月的巡逻,这支由老兵油子孙烟袋和赵兴邦、屁猴、树根四人组成的巡逻小分队已经基本熟悉了这里的地形。哪里有捷径,哪里有落脚点,哪里有暗洞,哪里有竖井,哪里有水源,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身着便装携带武器,小心翼翼避开偶尔上山采药和砍柴的山民,悄悄潜伏到半山腰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在这里能清楚地观察到山脚下江海古道上的一举一动。 时值正午,阳光播撒着丝丝暖意,孙烟袋如神仙般懒懒靠在石头上眯着眼喷云吐雾,享受着尼古丁在血液中流淌的快感。他口袋里的烟丝已经所剩无几了,便随手揉了一撮干树叶掺杂在一起,塞进烟袋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糊味。 赵兴邦皱着眉头边咳嗽边嘟囔着:“早晚抽死你个老鳖孙!”孙烟袋只是嘿嘿笑笑,也不搭话。 “哎,屁猴,你说小鬼子会来这儿吗?”树根用胳膊杵了杵身边的屁猴。 “这里离海城还有江城都有百几十里路呢,到处是山也没铁矿煤矿啥的,又没有咱们的部队,鬼子上这儿来个屁呀。” 屁猴一直往山下瞅着呢,古道上一个中年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锅碗瓢盆装得满当当的,应该是一家人全部的家当。后边跟着一个抱小孩的女人,还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有说有笑正缓缓像万山方向走去,看来是从海城逃难路过此地的一家人。 屁猴的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逃难的一家人停下了脚步回头向后张望,女人搂紧了怀中的孩子。 “是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盖,注意隐蔽!”毕竟是参加过一二八抗战的老兵,听到这熟悉的枪声孙烟袋忙磕灭了手里的烟袋,起身操起一把毛瑟步枪,大声招呼自己的队员。 “屁猴,你不是说鬼子不会来吗?你小子说话也就跟放屁一样。”树根不屑地说。 “老子有这本事还在这干个屁呀,早就去军委会当参谋长了。”信口开河的屁猴的虽然理亏嘴却依然毫不示弱。 赵兴邦右手端起冲锋枪,左手摆了摆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四个人八只眼睛都警惕地向山下的江海古道望去。 一辆军绿色军用卡车冒着黑烟冲进他们的视线,屁股后紧跟着三辆绿色的三轮军用摩托车,挎斗上飘扬的膏药旗和黄绿色的军服标明了他们的身份——日军。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唯一的幸存者 “傅中华……傅中华……”金铁吾嘴里不停念叨着,紧皱眉头,在记忆里努力搜索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来了。在海城会战之初,自己带队给老部队88师送给养时,炮兵营的王营长曾经介绍过这个人,是个留德回来的中尉炮兵参谋,也是王营长的表弟。对,就叫傅中华! “他现在人在哪里?伤的重不重?”金铁吾急切地问道。 “在拇指峰的蝙蝠洞里,孙烟袋他们三个和我约好在那里会合。他是卡车上十九个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伤员肚子被子弹穿透看起来伤的不轻,昏迷不醒,再不派医生去,恐怕就晚了。”精明的屁猴从金铁吾关切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连长和这个人有点渊源。 “你先去食堂弄点东西吃,这件事先忙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这就去找姚主任,让他派医生去接应,你辛苦点等会儿再回去一趟。” 屁猴点头称是的功夫,金铁吾已经推门而出,屁猴跑到食堂吃了个肚儿圆,并兜了一兜馒头和咸菜给老孙他们备着。 071仓库主任办公室里,听完金铁吾的汇报,姚闻远铁青着脸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要严肃处理巡逻队擅作主张与日军交火的四名士兵。 “刚刚开完会,强调不要与日军接触,即使确有必要交战也要事先汇报,你们警卫连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把日军引来了怎么办?071几百号人都要跟着遭殃,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这四个士兵一定要严厉处罚,你也要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是!主任!我一定做深刻的检讨。不过作为军人想必主任也知道战场信息瞬息万变,在紧急情况下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层层汇报,我相信我的士兵会根据战场形势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处理。何况日军追击小分队的九名鬼子全部被击毙,也没有发现有后继部队出现,我们071的安全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金铁吾的一番合理解释和难得愿意检讨的态度,表明了他的让步,这让姚闻远的权威得以维护,心中的愤怒也就消了大半。不过当金铁吾提出要求连夜派出医疗分队前去救援一位88师的受伤军官时,又一次点燃了他的怒火。 “一个海城会战****溃逃的散兵游勇十多万,你一个小小的连长救得过来吗?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军需署直属071仓库的警卫连长,你和88师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你能保证那个军官的忠诚吗?你敢保证他不是日谍或是共匪吗?” “姚主任,我知道我的身份是071的警卫连长,但请你相信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071,我同样会像对待88师一样忠诚于071,并愿意为此义无反顾、赴汤蹈火。我是一个军人,战友就是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置战友的生死与不顾。”金铁吾站的笔直,一脸的正义凛然。 “主任你也知道,88师是卫戍南京的警卫部队,政审上的严格绝不次于我们071,何况这个人我也认识是刚刚从德国学习回来的炮兵中尉,我愿意为他提供一切担保。” 姚闻远似乎被金铁吾的忠诚与义气所打动,也怕金铁吾情急之下会擅自行动,沉默了一会,走到办公桌前抬头说道:“你去找医疗队盖队长,让她派两个人一起去,路上注意安全。人带回来先交给督查室进行甄别,不过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是!谢谢主任!”金铁吾欣然一笑,双脚一磕,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过姚闻远递过来的手令,快步转身而去。 盖丽丽正在房间内看书,看到推门而入的金铁吾很是诧异,金铁吾第一次主动到自己的房间,而且连门都不敲。 “大忙人,哪阵风把你刮这儿来了?不会是想我了吧?”盖丽丽起身关上房门,凑到金铁吾面前轻声说,她身上的香味让金铁吾有点目眩神迷。 “是想你了,可这会儿有点正事要办。”金铁吾轻抚她秀美的脸庞,正色说道。 “好吧,先说你的正事。”盖丽丽打开他的手一脸的不悦。 “孙烟袋和赵兴邦他们在山下伏击了一个日军小分队,救了一个88师的军官,这个军官伤到了腹部,昏迷不醒,急需救治。我和姚主任汇报了,需要你们医疗队连夜派两个人一起前去救援。”金铁吾急切地说。 盖丽丽难掩惊讶,“日本人这么快就来了?” “嗯,我们已经被困在这大山里了,你怕吗?”金铁吾点了点头,这是难以回避的事实。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这就带上器械跟你走。”说完,盖丽丽麻利地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套上,走出房门,来到医疗队宿舍门口。边敲门边喊:“香草,还没睡吧?快穿起来,有紧急任务。” 屋里的嬉笑声嘎然而止,两个只穿着睡衣露着白嫩胸口的妙龄女子出现在门口,看到盖丽丽身后的金铁吾,简香草和伊美儿不约而同娇羞地尖叫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什么看?春光无限吧?”盖丽丽捶了正在发愣的金铁吾一记粉拳。 “我什么都没看到,再说她们哪有你好看呀,嘿嘿。”金铁吾咧了咧嘴,他这会儿的确没心情看。 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穿好白大褂,每人背着一个药箱,站在了盖丽丽面前。 “刚才接到命令,我们要派两个人和警卫连的人一起组成一个医疗救援分队,连夜前去山下救治一个被日军击伤,腹部中枪,昏迷不醒的军官。”盖丽丽的表情少有的严肃。战地救援,而且是夜间,这无论对她还是对她们医疗队来说,都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简香草和伊美儿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里有恐惧,又有期盼。恐惧的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出现在周边,期盼的是即将踏出这个几个月都没走出一步如牢笼般的071仓库。 “这是我们医疗队第一次执行战地救援任务,救死扶伤是我们医护人员的天职,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义不容辞。这次任务,我是随队医生,简香草是随队护士。伊美儿,你可以先回去睡了,明天准备手术。”盖丽丽同样对这次任务充满着渴望,因为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简香草兴奋地点了点头,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姑娘,夜间走山路对她来说那都不是事儿,而且还能碰到几天没见的赵兴邦。 伊美儿显然有些失望,她也想和眼前这个能让她倾慕已久的金连长一起外出,却碍于盖丽丽的权威欲言又止,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求似的望着金铁吾。 “盖队长,上面的命令是让你派两个人和我一起去,而不是你亲自和我一起去,你是医生,更是军人,请你遵守命令。”金铁吾知道在这样复杂地形下进行夜间救援的艰辛与危险,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他要阻止盖丽丽以身犯险。 伊美儿看在眼里,面露不悦,心中不禁醋意大发,脸上却风平浪静。 “我派自己去,不可以吗?”盖丽丽狡辩道。 “故意曲解上峰的命令是军中大忌,你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解释的权利。”金铁吾的话无懈可击。 “你……你……”,盖丽丽显然理亏词穷,一时间膛口结舌,无话可说。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伊美儿开口了,“盖队长,我也是军医大,你应该相信我有救治一个腹部枪伤的能力。我初步判断伤者昏迷不醒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咱们071和医疗队都没有建立血库,而我又是o型血,在关键时刻可以输血给伤者,增大伤者的存活率。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完成这次救援任务。” 伊美儿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盖丽丽只得做出让步,“好吧,伊美儿医官和简香草护士参加此次救援行动,带齐急救药品和器械,别忘了带手电和担架,我会在手术室等你们回来。” “是!”两位俏丽的眼神女兵迅速立正清脆地答道,伊美儿还不忘朝简香草挤挤眼,做了个鬼脸。 金铁吾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调皮的女兵,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看得两人浑身上下不自在。 “脱掉你们身上的白大褂,夜间行军目标太明显,换上深色衣服,如果你们不想成为活靶子的话。还有你们这是去跳交际舞吗?还穿着高跟鞋,在山上你们只有光着脚丫走路的份。还有你们的头发,全部都扎起来,被树枝挂住撕掉了头皮,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看什么看?现在就去做!十分钟后警卫连门口集合!”金铁吾黑着脸冲两个女兵吼道。 伊美儿和简香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在陆军医院被人捧到天上的两个小姑娘哪受过这样的训斥呀,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金铁吾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扬长而去,只留了一个宽阔的背影,其实他是不敢再停留,他也觉得戏演得有点过了,两个小姑奶奶真哭起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照顾好她们,少一个就不要回来见我了!”身后传来了盖丽丽的叮嘱声,金铁吾不敢回头,挥挥手算是示意知道了。 “两个小姑奶奶,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金连长都是为了你们好,听话,快去换衣服,准备东西,回来再好好哭。”盖丽丽一手一个把她们推进宿舍里。 岳明伦也想跟着去,被金铁吾按下,他走了警卫连就交给岳明伦了。金铁吾带着屁猴还有警卫班的张小宝和崔俊抬着担架,一行六人按照屁猴在前带路,金铁吾随后,简香草第三,伊美儿第四,两名士兵最后的顺序钻进了071的通风口,弯着腰向上爬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医疗队出发 “傅中华……傅中华……”金铁吾嘴里不停念叨着,紧皱眉头,在记忆里努力搜索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来了。在海城会战之初,自己带队给老部队88师送给养时,炮兵营的王营长曾经介绍过这个人,是个留德回来的中尉炮兵参谋,也是王营长的表弟。对,就叫傅中华! “他现在人在哪里?伤的重不重?”金铁吾急切地问道。 “在拇指峰的蝙蝠洞里,孙烟袋他们三个和我约好在那里会合。他是卡车上十九个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伤员肚子被子弹穿透看起来伤的不轻,昏迷不醒,再不派医生去,恐怕就晚了。”精明的屁猴从金铁吾关切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连长和这个人有点渊源。 “你先去食堂弄点东西吃,这件事先忙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这就去找姚主任,让他派医生去接应,你辛苦点等会儿再回去一趟。” 屁猴点头称是的功夫,金铁吾已经推门而出,屁猴跑到食堂吃了个肚儿圆,并兜了一兜馒头和咸菜给老孙他们备着。 071仓库主任办公室里,听完金铁吾的汇报,姚闻远铁青着脸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要严肃处理巡逻队擅作主张与日军交火的四名士兵。 “刚刚开完会,强调不要与日军接触,即使确有必要交战也要事先汇报,你们警卫连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把日军引来了怎么办?071几百号人都要跟着遭殃,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这四个士兵一定要严厉处罚,你也要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是!主任!我一定做深刻的检讨。不过作为军人想必主任也知道战场信息瞬息万变,在紧急情况下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层层汇报,我相信我的士兵会根据战场形势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处理。何况日军追击小分队的九名鬼子全部被击毙,也没有发现有后继部队出现,我们071的安全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金铁吾的一番合理解释和难得愿意检讨的态度,表明了他的让步,这让姚闻远的权威得以维护,心中的愤怒也就消了大半。不过当金铁吾提出要求连夜派出医疗分队前去救援一位88师的受伤军官时,又一次点燃了他的怒火。 “一个海城会战****溃逃的散兵游勇十多万,你一个小小的连长救得过来吗?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军需署直属071仓库的警卫连长,你和88师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你能保证那个军官的忠诚吗?你敢保证他不是日谍或是共匪吗?” “姚主任,我知道我的身份是071的警卫连长,但请你相信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071,我同样会像对待88师一样忠诚于071,并愿意为此义无反顾、赴汤蹈火。我是一个军人,战友就是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置战友的生死与不顾。”金铁吾站的笔直,一脸的正义凛然。 “主任你也知道,88师是卫戍南京的警卫部队,政审上的严格绝不次于我们071,何况这个人我也认识是刚刚从德国学习回来的炮兵中尉,我愿意为他提供一切担保。” 姚闻远似乎被金铁吾的忠诚与义气所打动,也怕金铁吾情急之下会擅自行动,沉默了一会,走到办公桌前抬头说道:“你去找医疗队盖队长,让她派两个人一起去,路上注意安全。人带回来先交给督查室进行甄别,不过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是!谢谢主任!”金铁吾欣然一笑,双脚一磕,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过姚闻远递过来的手令,快步转身而去。 盖丽丽正在房间内看书,看到推门而入的金铁吾很是诧异,金铁吾第一次主动到自己的房间,而且连门都不敲。 “大忙人,哪阵风把你刮这儿来了?不会是想我了吧?”盖丽丽起身关上房门,凑到金铁吾面前轻声说,她身上的香味让金铁吾有点目眩神迷。 “是想你了,可这会儿有点正事要办。”金铁吾轻抚她秀美的脸庞,正色说道。 “好吧,先说你的正事。”盖丽丽打开他的手一脸的不悦。 “孙烟袋和赵兴邦他们在山下伏击了一个日军小分队,救了一个88师的军官,这个军官伤到了腹部,昏迷不醒,急需救治。我和姚主任汇报了,需要你们医疗队连夜派两个人一起前去救援。”金铁吾急切地说。 盖丽丽难掩惊讶,“日本人这么快就来了?” “嗯,我们已经被困在这大山里了,你怕吗?”金铁吾点了点头,这是难以回避的事实。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这就带上器械跟你走。”说完,盖丽丽麻利地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套上,走出房门,来到医疗队宿舍门口。边敲门边喊:“香草,还没睡吧?快穿起来,有紧急任务。” 屋里的嬉笑声嘎然而止,两个只穿着睡衣露着白嫩胸口的妙龄女子出现在门口,看到盖丽丽身后的金铁吾,简香草和伊美儿不约而同娇羞地尖叫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什么看?春光无限吧?”盖丽丽捶了正在发愣的金铁吾一记粉拳。 “我什么都没看到,再说她们哪有你好看呀,嘿嘿。”金铁吾咧了咧嘴,他这会儿的确没心情看。 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穿好白大褂,每人背着一个药箱,站在了盖丽丽面前。 “刚才接到命令,我们要派两个人和警卫连的人一起组成一个医疗救援分队,连夜前去山下救治一个被日军击伤,腹部中枪,昏迷不醒的军官。”盖丽丽的表情少有的严肃。战地救援,而且是夜间,这无论对她还是对她们医疗队来说,都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简香草和伊美儿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里有恐惧,又有期盼。恐惧的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出现在周边,期盼的是即将踏出这个几个月都没走出一步如牢笼般的071仓库。 “这是我们医疗队第一次执行战地救援任务,救死扶伤是我们医护人员的天职,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义不容辞。这次任务,我是随队医生,简香草是随队护士。伊美儿,你可以先回去睡了,明天准备手术。”盖丽丽同样对这次任务充满着渴望,因为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简香草兴奋地点了点头,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姑娘,夜间走山路对她来说那都不是事儿,而且还能碰到几天没见的赵兴邦。 伊美儿显然有些失望,她也想和眼前这个能让她倾慕已久的金连长一起外出,却碍于盖丽丽的权威欲言又止,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求似的望着金铁吾。 “盖队长,上面的命令是让你派两个人和我一起去,而不是你亲自和我一起去,你是医生,更是军人,请你遵守命令。”金铁吾知道在这样复杂地形下进行夜间救援的艰辛与危险,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他要阻止盖丽丽以身犯险。 伊美儿看在眼里,面露不悦,心中不禁醋意大发,脸上却风平浪静。 “我派自己去,不可以吗?”盖丽丽狡辩道。 “故意曲解上峰的命令是军中大忌,你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解释的权利。”金铁吾的话无懈可击。 “你……你……”,盖丽丽显然理亏词穷,一时间膛口结舌,无话可说。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伊美儿开口了,“盖队长,我也是军医大,你应该相信我有救治一个腹部枪伤的能力。我初步判断伤者昏迷不醒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咱们071和医疗队都没有建立血库,而我又是o型血,在关键时刻可以输血给伤者,增大伤者的存活率。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完成这次救援任务。” 伊美儿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盖丽丽只得做出让步,“好吧,伊美儿医官和简香草护士参加此次救援行动,带齐急救药品和器械,别忘了带手电和担架,我会在手术室等你们回来。” “是!”两位俏丽的眼神女兵迅速立正清脆地答道,伊美儿还不忘朝简香草挤挤眼,做了个鬼脸。 金铁吾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调皮的女兵,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看得两人浑身上下不自在。 “脱掉你们身上的白大褂,夜间行军目标太明显,换上深色衣服,如果你们不想成为活靶子的话。还有你们这是去跳交际舞吗?还穿着高跟鞋,在山上你们只有光着脚丫走路的份。还有你们的头发,全部都扎起来,被树枝挂住撕掉了头皮,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看什么看?现在就去做!十分钟后警卫连门口集合!”金铁吾黑着脸冲两个女兵吼道。 伊美儿和简香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在陆军医院被人捧到天上的两个小姑娘哪受过这样的训斥呀,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金铁吾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扬长而去,只留了一个宽阔的背影,其实他是不敢再停留,他也觉得戏演得有点过了,两个小姑奶奶真哭起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照顾好她们,少一个就不要回来见我了!”身后传来了盖丽丽的叮嘱声,金铁吾不敢回头,挥挥手算是示意知道了。 “两个小姑奶奶,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金连长都是为了你们好,听话,快去换衣服,准备东西,回来再好好哭。”盖丽丽一手一个把她们推进宿舍里。 岳明伦也想跟着去,被金铁吾按下,他走了警卫连就交给岳明伦了。金铁吾带着屁猴还有警卫班的张小宝和崔俊抬着担架,一行六人按照屁猴在前带路,金铁吾随后,简香草第三,伊美儿第四,两名士兵最后的顺序钻进了071的通风口,弯着腰向上爬去。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无线信号发射器 夜晚的通风口里,一片漆黑,不时吹来阴森森的凉风,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六个人每人一把手电,在狭窄的洞口里艰难地向上爬行着。 “我们怎么不走大门?这条路通向哪儿呀?”走在第四名的伊美儿用手指戳了戳前面的简香草压低声音问道。 简香草回回头,“大门停电开不开了呗,这条路一定能通到外面。” “我的腰弯得受不了了,还得多长时间能出去呀?”伊美儿娇喘吁吁,本就瘦弱的她刚向上爬了一会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姑奶奶,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不让你来你偏偏要来,这会知道后悔了吧?” “哼!”伊美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简香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来,咱两个换换位,你跟着金连长就不累了。”简香草说着靠到了洞壁的一侧,把第三名的位置让给伊美儿。 听到这句话,伊美儿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扒开简香草,超了过去,跟在金铁吾的身后。心花怒放的同时,也不忘了拧香草一把。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会一点也不腰疼了。”香草狠狠地嘟囔了一句。 金铁吾每次看到浑身都焕发着青春气息的伊美儿,都会想起在071电影院里的那令人尴尬却又春光无限的一幕,心里总是觉得对盖丽丽有些愧疚,于是就故意躲着伊美儿。就在刚才分配行军位置的时候,故意把简香草分在他身后,当时他就看出伊美儿的不满了。 这会儿黑暗中两个女兵在身后的对话,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也不好意思出声阻止,只好默不作声,努力向上爬去,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金连长,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跟不上了,你走得再快能给伤员看病吗?”伊美儿在身后娇声叫道,还带着一点威胁的味道。 金铁吾无奈地摇了摇头,放慢了脚步,回头看身后的伊美儿,伊美儿手里的光柱在不断地晃动,看样子是已经手脚并用了。 “这有一道坎,我上不去,你快回来帮帮我呀。”伊美儿焦急地停留在原地,用手电筒不断划圈,示意金铁吾回去。 本就不高的坎,一迈腿就能上去,跟在后面的简香草试图帮伊美儿一把,推她上去,却被伊妹儿蹬了一脚。 “姑奶奶,你就作吧。”简香草索性不管了,靠在洞壁上稍作歇息。 看到后面的队伍被堵在那里,金铁吾不得不又转身回来,不情愿地伸出手…… “这还差不多,谢谢金连长哦。”伊美儿紧紧握住金铁吾的手,迈步越过了石坎,可还是不忍松手。 漆黑的洞里没人看到金铁吾的脸变得通红,伊美儿的小手此时如一块烙铁,让他握也不是,丢也不是。 “金哥,你不愿意让丽丽姐来是不是心疼她,不想让她受这份罪?”伊妹儿也感觉到了金铁吾的尴尬,凑到金铁吾的后背处轻声问。 金铁吾默不作声,只是松了手,这个动作让本身就醋意大发的伊美儿更是恼羞成怒。 “你怎么就不心疼我?我哪点比她差了?”这次没控制好音量,伊美儿带着哭腔的问话在狭窄的通风洞里传遍了整支队伍,连走在最前的屁猴都停了下来,向后张望。 此刻的金铁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停了下来,回头说了狠狠撂了一句没轻没重的话:“你或许哪点都比她好,可我就是喜欢她。”然后不顾身后袭来的粉拳,自顾向前爬去。 简香草被两人的对话惊得合不拢嘴巴,她搞不清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从后面一把拽住准备追上去继续质问的伊美儿。“你疯了吗?!” 伊美儿努力挣脱着,却远没有山里长大的简香草力气大,挣扎了几下,算是消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呜呜”地抽泣着。 “咱们是出来执行任务的,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我帮你出气,好吗?”简香草在身后搂住了伊美儿的双肩。 伊美儿扶着手里的药箱,傻傻坐了一会,肩膀不再抽动,似乎平静了一些,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漆黑的山洞里,没有人看清她眼里的嫉妒与愤恨,更没有人知道此刻悲愤交加的她已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曾让她犹豫了很久的决定,将给071仓库带来灭顶之灾。 经过艰难的攀爬和相互扶持,六个人终于从幽深的山腹中钻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被巨大的表盘所左右,也不被暗淡的灯光来控制,而是日月交替,斗转星移,有着山风的清爽,青草的芬芳…… “美儿,快看,快看!月亮好美呀!我都快忘记月亮长什么样了!”香草指着天空中悬挂着的一轮皓月兴奋地蹦着跳着叫了起来,这是她们从进入071以来的几个月里,第一次看见月亮。 伊美儿好像并没有那么兴奋,在如水的月光下低着头,边走边若有所思,银色月光映照她灰白的脸庞,前面的金铁吾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回头关切地问了句:“是不是太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伊美儿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来,把你的药箱给我,我替你背一会。”金铁吾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伊美儿依旧不说话,还是摇摇头,只是把药箱搂得更紧。 六人刚走出洞口没多远,伊美儿突然放慢脚步,和简香草并行,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你到底怎么了呀?我的姑奶奶。”简香草对伊美儿今天古怪的行为颇为不解。 “我……我想……方便一下……”伊美儿吞吞吐吐地说。 “嗨!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金连长,你们稍等一会,伊医官要去旁边一下。”简香草的嗓门一贯的大。 “娘们真是事儿多……”走在最前面屁猴的脏话还没说出口屁股上就金铁吾挨了一脚,立即屁都不敢放了。 “原地休息五分钟。”说完,金铁吾也独自走向远处的草丛中,他也顺便解决一下内急的问题。 女兵身后的警卫班战士张小宝和崔俊识趣地超过了她们,与等候在前面的屁猴会合。 “咦,连长呢?”崔俊问道。 屁猴指了指远处的草丛,“你小子是不是也想去闻闻屁味呀。” 看到两个男兵已经走远,简香草用电筒指指不远处草地上的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不要走太远,那里就可以解决,来,我帮你背着箱子。” 话刚说完,伊美儿就背着药箱打着手电径直朝石头走去,看来是真急了,香草不禁抿嘴笑了笑关闭了手中的电筒。 伊美儿踩着没过脚踝的青草,走到大石头后,她并没有宽衣解带,而是迅速蹲下,关闭手电,打开白色的木制药箱,掏出里面的东西。 药箱的一角有个暗藏的小格子,她小心翼翼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铁匣子,打开开关。铁匣子上立刻有一个微弱的红点闪烁起来,表示电源接通,开始工作。她连忙把铁匣子塞进石头缝里,并拽了几把青草盖在上面,然后收拾好药箱,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打开手电回到了简香草身边。 “我好了,咱们走吧。”没等香草搭话,就背着药箱独自一人向前走去。望着伊美儿的背影,香草总觉得今天的伊美儿哪里不对,难道仅仅是因为打翻了醋坛子? 皓月当空,清辉落地,明亮的月光大大加快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屁猴在前面带路,不时提醒身后的人注意脚下,金铁吾也时刻提醒着身后的伊美儿,可她总是那么心不在焉。好在她身后的简香草是山里长大的川妹子,夜里的山路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她只踩着露出灰白色的石头走,从不走脚下墨绿色的草地,也倒一直平安无事。 “慢点,前面这一带竖井比较多,你们一定要踩着我的脚印走,才最安全。”屁猴轻声告诫道,这句话一个挨一个一直传到了队尾。 伊美儿听到后只是机械地向身后传递着,似乎根本不知道说的什么,看到伊美儿的状态十分不好,金铁吾向后伸出了右手,却被伊美儿赌气拒绝了。 走着走着,伊美儿竟然偏移了方向,走到了小路边的草地上,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啊!”的一声,她感觉身体腾空,似乎要跌进万丈深渊,瞬间全身就被冷汗浸透。 前面的金铁吾一直在担心着身后的伊美儿,在她发出尖叫的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伊美儿身体的重力加上惯性直接带倒了金铁吾,把他也拖到了危险的井口,他没有松手。 伊美儿身上背的药箱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棱角直接砸在了金铁吾的头上,顿时血流满面,目眩神迷,可他还是紧咬牙关牢牢抓住伊美儿的手腕。 整个身体都已经掉进竖井的伊美儿从片刻的眩晕中醒来,感觉自己已经悬空,掉进了一个口小肚大,深不可测的洞口里。金铁吾的右手正在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大声朝自己喊着什么,一滴又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从他的脸上落下,再滴到自己的脸上。 汗水?泪水?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一下滴在脸上的液体,感觉黏黏的,凑到鼻尖一闻,是血!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六百毫升鲜血 虽然身体悬在半空,但伊美儿的恐惧感不再那么强烈,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值得信赖,除了死他是不会放手的。 不过十多秒钟,周围的屁猴、香草和两个士兵都凑上来趴在洞口拽住伊美儿的胳膊,七手八脚把她从竖井中拉了上来。为了警示大家,屁猴拣了一块馒头大的石头丢进竖井,竟然久久没有听到回声,可见此洞深不可测。 伊美儿从井里出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捡起井口旁沾着血的药箱,飞奔到满脸是血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的金铁吾面前。用酒精棉球轻柔地为他清理额头,随着周围的血迹被擦拭掉,一个婴儿嘴般大小的伤口露了出来,还在不断向外渗血,伊美儿心里痛惜万分。 “真傻,你怎么不放手,一放手再也没人纠缠你了。”伊美儿轻声埋怨说。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会放手的。”月光下金铁吾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写着无比的坚毅。 这句话本是说如果他放手了,就会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盖丽丽的嘱托。 凭着伊美儿的聪慧她不会听不懂,可她宁愿自欺欺人地去曲解这句话的含义,带着一脸的幸福用绷带把金铁吾额头缠了起来,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顶着月光六人医疗救援小分队再一次出发,经历这场虚惊,大家都格外用心。在屁猴的带领下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约定的会合地点蝙蝠洞。 正萎靡不振的赵兴邦看到队伍中的简香草,立即精神百倍,众目睽睽之下围着她嘘寒问暖,殷勤地端来刚用铝饭盒烧开的开水,搞得原本大大咧咧的简香草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救援分队来不及歇息,立即投入了对伤者的抢救。 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傅中华,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就在伊美儿检查伤者的脉搏和瞳孔的同时,简香草已经麻利地剪开了伤者腹部的衣服,露出两个血洞。 “我们目前没有手术条件,立即建立输液通道,给伤者补充能量,注射抗生素和凝血剂,对伤口进行清创与包扎。”经过简单的查看,伊美儿开始履行她医生的使命。 按照医官的吩咐,简香草迅速为傅中华挂上吊瓶,配好药,扎上针,然后开始给伤口清创消毒,并用消毒巾和绷带包扎起来。 放下手中的水银血压计和听诊器,伊美儿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伤者失血过多,血压很低,需要紧急输血。” “抽我的!抽我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撸起袖子,要求抽自己的。那个年代输血还是个稀罕事儿,除了医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血还分型,以为只要是血都能通用。 “已经来不及做配型了,你们中间有o型血吗?”伊美儿环视了一周,除了简香草和金铁吾,其他人的眼中一片茫然。 “我的是b型血。”金铁吾的话语中带着遗憾。 “我的是a型血。”简香草无奈地说。 “不都是人血吗,抽我们的!”几个人凑上来纷纷慷慨地伸出胳膊,但没有一个知道自己血型的。 “那就抽我的吧,我的是o型血。香草,准备抽血!”伊美儿的口气不容辩驳。 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大小姐,简香草有点不敢相信,平时娇生惯养连扎破手指都心疼得要命的伊美儿,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你?你那么瘦,身体受得了吗?” “受不了回去再养,现在救命要紧,快点吧!把血袋拿过来,先抽400毫升。”伊美儿边说边卷起袖管,露出瘦弱白皙的胳膊。 旁边站着的金铁吾也似乎重新认识了另一个伊美儿,被她的博爱与勇气所打动,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 四百毫升还带着体温的新鲜血液缓缓注入了傅中华的身体,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输血似乎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立竿见影的效果。 满面倦容,脸色苍白的伊美儿查看一番后再一次伸出另一只胳膊,轻声说:“是因为血量不够,再抽400毫升。” “还抽?你不要命了?!”简香草瞪着眼尖叫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金铁吾也过来阻止,痛惜地说:“伊医官,你不能再抽了,我们不能因为救他而牺牲你。我们现在就出发,他能不能坚持到071就看他的命了。” “香草,我是医官,你要服从命令,再说我的身体状况我了解。这样吧,再抽二百毫升,做最后一次努力,好吗?”伊美儿用央求的眼神望着简香草。 香草眼里含着泪,使劲点了点头,拿起针头再一次刺进了伊美儿青色的血管里。此刻,周围站立着的那些在战场上都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铮铮铁汉们眼中也都泛起了点点泪光。 随着最后的这二百毫升鲜血浇灌下去,原本即将枯萎的傅中华,终于绽开了生命之花。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丝血色,呼叫他的名字,眼皮一眨一眨的,看来意识也在逐渐恢复,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暂时放了下来。 虚弱地靠在石头上的伊美儿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金铁吾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午夜三点了,大家都累得够呛,我和香草看着伤员,其他人都原地休息,轮流警戒,我们天亮后出发。” 火堆上吊着一个烧水的饭盒,被柴火熏得黑不溜秋的,已经看不出是铝制的了。火堆旁,屁猴掏出从伙房带出来的馒头和咸菜分给孙烟袋、赵兴邦和树根吃,几个人在山洞里等了十来个小时,早就饿坏了。赵兴邦拿起一个黄腾腾香喷喷的烤馒头屁颠屁颠送到简香草那儿,香草不饿嫌他碍事给撵回来了,惹得几个人哄然大笑。 金铁吾抬步走到他们跟前,从纸包里捏起几块黑色的咸菜,屁猴以为连长也饿了,忙递过来一个雪白的馒头,金铁吾没接,掀开饭盒的盖子把一撮咸菜丢进了沸腾的滚水里。 几个人摸不着头脑了,眼睛瞪得像牛蛋,连长真是莫名其妙,这可是几个人饭后解渴用的,竟然下里面咸菜,还让不让人喝了?如果他不是连长,几个人就可能已经开始拳脚相加了。 金铁吾不说话也不解释,只是静静站在旁边。煮了一会,饭盒里的开水变成了茶褐色,金铁吾掂起来放在地上冷了冷,端起饭盒来到伊美儿的身边。 “美儿,来,喝点咸菜汤,对恢复有帮助。”金铁吾坐在她的旁边,一只手扶着她的香肩。 伊美儿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叫我美儿?你叫我美儿?!” “嗯。”金铁吾微笑着点点头。 “我想听你再叫一声,再叫一声我就喝。”伊美儿顺势撒起娇来,脸色似乎红润了好多。 “真拿你没办法。美儿,美儿,美儿,行了吧?”金铁吾无奈地服从了,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第一声叫得那么自然,可伊美儿已经很满足了,想端起饭盒喝点咸汤,可胳膊软弱无力,差点掉在地上,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金铁吾接住了才没烧着。 “来,我喂你。”金铁吾端起饭盒拿到伊美儿嘴前,怕她烫着还凑上去吹了吹。 此刻的伊美儿感觉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宁愿一辈子呆在这个洞里,即便与她最讨厌的蝙蝠终日为伴,即便每日都喝咸菜汤。 火堆旁的几个士兵看到他们刚烧的开水被连长用来献殷勤,开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虽然简香草装作一直在看吊瓶,心里却在说,孽缘,孽缘哪。 天亮了,伊美儿醒来,发现自己就靠在金铁吾结实的肩膀上。篝火也已熄灭,但不时还有缕缕轻烟冒出,不远处的简香草竟然枕在赵兴邦的腿上睡得正香。吊瓶里的水已经下完,针头也已经拔下,担架上的伤员脸色红润了许多,洞口处孙烟袋抱着枪正望着洞外郁郁葱葱的山林,偶尔还会从外面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好一个清静的早晨,伊美儿准备闭上眼靠在心爱的男人身上再享受一会儿这难得的幸福。 “你醒了?”金铁吾挪了挪发麻的身子问道。 “没醒,刚才是做梦呢。”伊美儿撅着嘴答撒娇道,抄起金铁吾的胳膊,头靠得更紧。 “我……我去看看伤员的情况怎么样了,咱们等会儿就要出发了。”金铁吾尴尬地起了身,走到赵兴邦跟前,踢了踢赵兴邦。 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赵兴邦看到连长站在自己面前,腿上还躺着简香草,一下醒了大半,同时也惊醒了睡的正香的简香草,两个人的脸都涨的通红,连忙起身。 还好连长什么都没问,在他们两个分开后才大声喝道:“起来了!起来了!准备出发!”洞里开始忙活起来,有检查伤员的,有捡柴烧水的,有烤剩馒头的。 吃完喝完,经伊美儿检查伤员情况良好,可以出发,一行人轮流抬着伤员开始踏上归途。 一路上山峦叠嶂,曲折难行,金铁吾、孙烟袋、赵兴邦、树根、崔俊、张小宝六人分成三班轮流抬着傅中华。经过一番折腾,傅中华在担架上醒来,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金铁吾,惊诧地问:“学长!你们怎么没有撤?是你们救了我吗?” 金铁吾摇摇头,扶着虚弱的伊美儿,说:“是她,伊医官输了六百毫升自己的鲜血才救了你。你现在太虚弱,不要多说话了,具体的情况到了我们的仓库再说。” “嗯,谢谢你救了我,伊医官。”傅中华朝着伊美儿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感激。 憔悴的伊美儿嘴角一挑,还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在傅中华的眼里那就是天使般的笑容,如女神般美丽。 昨晚本就瘦弱的伊美儿体内流失了六百毫升的鲜血,再加上连续几个小时的攀爬,其实她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之所以她能一直咬牙坚持着,是因为她心中隐藏着的那个巨大秘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井上一泓的秘密会议 他们一直向上终于来到了两座山峰之间的指头缝地带,071的通风口就在不远处。虽时值正午,但此处深处群山之间的半腰处,依然浓雾弥漫,视线模糊不清。 “再加把劲,我们就要到了,剩下的全是下坡,要好走一些。”金铁吾鼓励着队伍中的每个人,其实这他心中比谁都明白,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要抬着一个人。 伊美儿似乎比刚才更精神了,眼神不断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却因视线不清而眉头紧皱。突然她看到小路旁边有一片略微平整的草地,草地上竖着一块一人高的石头,正是从昨晚起她就在心中刻画了千百遍的场景,也是昨晚她一时冲动埋下苦果的地方,她亲手种下的苦果,她要亲手挖出来。 其实当她赌气种下那个苦果后就开始懊悔了,一路上都在追悔莫及,以至于心不在焉掉进了竖井,多亏金铁吾及时出手相救才得以死里逃生。昨夜金铁吾亲手做咸汤并小心翼翼喂她的时候,她就想开口告诉金铁吾,可她好怕会因此突然失去这一切,因为她做的这件事一定不会得到原谅,轻则在牢狱中了却终生,重则会被立即枪决。 她不敢冒这个险,她决定坚持到昨晚埋下铁匣子的地方,只要关闭了铁匣子上的开关让铁匣子停止运转,一切都将像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在前面等我,我要去旁边一下。”伊美儿提高音量大声对金铁吾说。简香草忙跟过来,看她的身体虚弱,怕她出什么事儿要跟她一起去,被她以不习惯为由拒绝了。 “瞎讲究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简香草看着伊美儿的背影气鼓鼓地说。 伊美儿快步走到大石头后,迅速蹲下来,伸手向石头缝中摸去,这一摸浑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她脆弱的内心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路上支持她的信念轰然崩塌,身体一软,昏厥过去…… 等了十多分钟,简香草不见伊美儿出来,便冲着大石头喊伊美儿的名字,喊了几声也不见回答。一定是出事了!简香草急忙冲了过去,在大石头后发现了衣着整齐晕倒在地的伊美儿。 听到简香草的呼喊,大家都围了过来,连担架上的傅中华也想努力折起身子担心地向这边张望。看着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伊美儿,金铁吾感叹道:“她一定是太虚太累,一个大小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合格的医官。” 说完,他一把抱起伊美儿大步流星向通风口走去,其它人也连忙跟上。负责通风口的警戒的是一排长汪国栋和三班长陶宝,看到是救援小分队回来,忙迎接上去。 如今躺在担架上的傅中华和晕倒的伊美儿怎么从通风口垂直送下去是个难题。大家集思广益,找来绳子,用绳子把傅中华和担架牢牢绑在一起,头上脚下,慢慢顺了下去。伊美儿则被和金铁吾捆在一起,由金铁吾背着下去,好在伊美儿并不重。 当伊美儿晃晃悠悠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快走到通风口的尽头,这里相对比较宽敞可以直起腰了,她趴在金铁吾的背上,眼泪啪啪落下,打湿了他的肩膀。 “你醒了,美儿?”金铁吾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问。伊美儿也不答话,只是双手搂的更紧,她知道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医疗救援队回到071,盖丽丽正等在手术室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傅中华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从腹部取出了两枚弹头,只要好好休养半个月就可以痊愈了。 手术后的几天里督查室的虞美玲和宪兵队的韦昌富分别到病房里对他进行了例行的甄别和询问,这是每一个新到071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要严格履行的程序,无一例外。 原来接到撤退命令的时候傅中华并没有在88师师部,而是随师属炮兵团一起在前沿炮兵阵地,指挥对日军的炮击。撤退时由于重炮过于笨重炮兵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被日军的先头部队追上并包围。在傅中华的建议下炮兵团忍痛炸毁了所有的十八门德制榴弹炮,然后自行突围。 傅中华带着几个士兵突围成功后,准备到江城找88师归建,却发现江海公路上全是正在追击的日军部队,根本不可能通过。于是又收容了十多个被打散的友军士兵,在海城郊外化装成老百姓抢了一辆日军卡车,冲破日军哨卡试图沿江海古道前往江城找部队归建。 但日军派出一支六辆摩托车组成的追击小分队穷追不舍,一路上傅中华指挥士兵击毁了三辆追击的摩托车,自身也伤亡惨重。剩余的三辆摩托车一直沿江淮古道追到了铁掌山,在猛烈的扫射中卡车司机中弹身亡,汽车撞崖,只有傅中华一个人活了下来,却也中弹受伤昏迷不醒。就在此时,幸运地遇到了071警卫连派出的巡逻队,才得以生还。 军统督察室和宪兵队将得到的这些情况经过发报与88师进行了核实,又将巡逻队的四人和医疗队的两人叫来对当时的情况进行逐一询问,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和破绽。就这样傅中华算是正式可以在071名正言顺地待下去了,编入了警卫连,顶替牺牲的章铭暂任警卫连三排排长,副连职。 已是深夜,日军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的会议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十多名或穿军服或穿西服的日军情报官端坐在会议桌前。 坐在正中主持此次会议的正是原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特高课高级顾问,资深特工井上一泓。上任课长因在熊光楷叛变事件中,未能尽到监管职责,导致熊光楷跳海自杀,被勒令辞职并退役,井上一泓接替了特高课课长的职务。海城陷落后,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特高课升级为海城派遣军宪兵司令部特高课,全权负责整个海城的谍报工作。 “各位同仁,从我们占领海城以来,经过你们的卓越工作,海城的秩序已基本恢复,军统的猖狂反扑与破坏也得到了抑制,这和你们的辛勤工作是密不可分的,谢谢大家!”身穿中佐军服的井上一泓起身向与会的军官深深鞠了一躬。 特工新秀井上一泓杰出的组织与工作能力在海城情报界是人所共知的,他的谦逊与儒雅更是折服了大家。 “这次在繁忙的军务之中召集大家来开会,并不是为了表彰各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在两天前,我们冈田宪兵大队的一支摩托小队在追击一辆闯卡的卡车时,在距海城八十公里的铁掌山附近遭到伏击,一名军官和八名士兵阵亡。”井上一泓坐下后,话锋一转,通报了一起看似平常的日军遇袭事件。 一名年轻的少佐军官站起来,“课长,我们刚刚占领这个地区,立足未稳,这样的遇袭事件每天都要发生数起。袭击我们的有被击溃的散兵,有军统的特工人员,有****的地下抵抗组织,甚至有自发的市民和黑帮分子。有多起袭击事件造成的伤亡比这还大,昨天在闹市区第11师团的一名中佐就被刺杀身亡,我们正在调查。像这种遇袭事件根本不足为奇。” “铁掌山听说过,那里山高林密,地形险要,处于海城至江城的古道之中,那一带自古就有土匪盘踞。何况那里离我们有百里之遥,还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冈田大队的士兵不明敌情就敢独自追击百余里,也太骄狂了。我们要建议各部队的主官好好约束自己的士兵,毕竟这是战争而不是度假,每时每刻都可能遭遇来自各方的不明袭击。”一位岁数略大穿西服的情报官不满地说。 其余与会的军官也纷纷附和,赞同两位发言者的意见,觉得这位年轻的课长有点小题大作了。 井上一泓举起带着白手套的双手,向下压了压,温和地说:“各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再讨论吗?”会场总算静了下来。 “据我们特高课派去的勘察人员和军医提供的验尸报告,此次铁掌山遇袭的我军追击分队九名人员中有两名是被德制毛瑟步枪直接击中头部死亡,六名是被德制mp18冲锋枪扫射身亡,一名被德制m24型手榴弹炸死。而对方却无一伤亡,他们临走前还火化了卡车上的尸体,并烧毁了卡车和摩托车,只留下一地帝国士兵的尸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伏击追击小分队的是一支训练有素,全德械装备的中国特种部队,而不是什么土匪、游击队,而那里同样也不是军统的势力范围。 你们会说中**队中也有全德式装备的部队,如88师、87师、36师。但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参与海城会战的中**队全部沿公路撤到往了江城、南京、杭州一带,没有一支部队是沿被称作江淮古道的山路撤退的,而且目前在海城方圆一百公里内没有一支成建制的中**队存在。” “井上课长的意思是说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潜伏着一支中**队的特种部队?我实在不明白他们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保卫中国最大的金矿?还是为了收复海城,把我们都赶下大海去?这是七十万中**队都没办到的事情,呵呵。”特高课年龄最长的松尾副课长轻蔑的笑道,显然他觉得这是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古道上的骑兵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井上一泓没有理会松尾的嘲笑,继续说下去:“几年前,中**方高层就预料到中日之间在海城必有一战,而他们对守住海城并不乐观,所以就策划在江海一带成立江海游击区,准备在海城失守后将部队撤往附近山区与我军进行游击作战。既然要进行长期的游击战,后勤保障便十分重要,在海城周边的群山里建立一个秘密的补给仓库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我们安插在中**委会军需署的一名高级线人在今年初突然调至海城周边,在他与我们第一次接触并准备提供详细地图时被随行人员发现并击毙,负责接头的我方女特工也被带走不知去向。 海城会战前,中**方要秘密转移海城中央银行库存的五吨黄金和海城博物馆的大部分文物。我得到情报后派出我中野学校的同学信介一郎策反了一支土匪武装对运载黄金和文物的车队进行了袭击,但遭到了警卫部队和狙击手的强烈抵抗而没有得手,信介君失踪也可能被俘,直到现在我心中还怀着深深的愧疚。他们的车队走的正是江海古道,而袭击的地点就在离铁掌山不远的铁锁关。 我们守在万山县万山桥的谍报人员并没有发现黄金车队经过,我在海城方面也没发现车队返回,也就是说这支满载黄金和国宝的车队竟然在万山和海城之间悄然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井上一泓在说起自己的同学信介一郎时,俊朗的脸上满是惋惜和遗憾。 “再者,在不久前的海城会战中,中**队的后方兵站和运输线遭到我空军多次轰炸,几近瘫痪,但他们似乎总能得到及时的补给,而且补给的车队几乎全部来自万山方向。在座的都是资深的情报官员,从事谍报工作多年,你们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种巧合吗?” 井上一泓连续抛出了自己的怀疑,如果说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尔,那三次、四次、五次呢?井上一泓扫视了一圈沉浸在思考中依然有点将信将疑的军官,抛出了一个更大的重磅炸弹,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在座的各位都是情报军官,也是大日本帝国最值得信赖的军人,所以我也不再隐瞒。在今年中国新年前,我们潜伏在中**方高层的情报人员报告说,中**方军需部门即将组建一个秘密单位包括警卫、医疗、运输、宪兵等部门,甚至还有一个消防队,这些部门加起来正好是一个大型后勤补给仓库的编制,但不知将派向哪里。 这个单位的准入资格和政治审查是非常严格的,很难再派进一个资深的情报人员,我们驻南京的“菊机关”只好在这个新组建的单位安插了一个刚刚策反的新人,代号“乌鸦”。菊机关自己也对这个“乌鸦”不抱太大的希望,没有给她安排更多的任务,只在临行前交给了她一个小型的无线信号发射器,让她在方便的时候把发射器放在她工作地点的开阔处,以便我们查找方位。 这种小型无线信号发射器信号接收范围是三百公里,具备防水抗震功能,采用高能电池组,能连续不间断发射固定的无线电频率达三个月。 昨夜,南京菊机关的监听电台突然监测到了无线信号发射器发出的信号,经频率比对正是“乌鸦”放出的,位置初步确定在铁掌山附近。因为信号位置离我们更近,而且我们即将实际控制这一片区域,所以菊机关将查找信号源和“乌鸦”的任务移交给了我们特高课。 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在铁掌山附近一定隐藏着一个中**队大型的后勤仓库,和一支负责守卫仓库的特殊部队。” 说完这番话,井上一泓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他仿佛看到了消灭守卫部队开启仓库大门的那一刻,散落满地的金条、精美绝伦的瓷器和字画,还有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 天皇或许将亲自为自己戴上勋章,自己的肩膀上将戴上金灿灿的将星,整个井上家族也将因自己而感到荣耀…… “我也相信您的判断,课长阁下,可这个任务单单靠我们特高课是无法完成的,我们需要大量的兵力进行查找和搜寻,甚至还有可能需要空军的协助。”年轻少佐的提醒打断了井上一泓的南柯一梦。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少佐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的很对,少佐。我把我的判断和分析已经用情报汇总的形式报告了大本营和海城派遣军司令长官松井石根将军,将军认为中国政府如果真的在这里遗留了一个庞大的后勤仓库,那对于我们来说既是一个重大的隐患,又是一份丰厚的礼物,相信天皇陛下也会很乐意收到这份惊喜。” 说到天皇,井上一泓和众军官都毕恭毕敬地起身鞠躬。 “将军命令:以我们特高课为主秘密成立特别搜寻队,代号“猎人”,负责找寻和占领中**队留下的后勤仓库,我任队长。将军已电令各部,如因任务需要我有权调度海城派遣军序列中的任何一支部队,当然也包括驻海城的海军舰队和航空队,优先级仅次于作战行动。 这是将军对我们特高课的最高信任和褒奖,作为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我们的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发现他们!找到他们!消灭他们!然后,占有它们!”此刻的井上一泓踌躇满志,信誓旦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嗨!”所有的军官起立立正,他们同样沉浸在莫名的兴奋中。 江海古道,穿行于峰峦叠嶂之间,与青山绿水相伴,可谓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可此刻与美景不符的是古道上蹄声阵阵、杀气腾腾,一支日军的骑兵部队正马不停蹄地向江城方向疾驰。 这支部队是海城派遣军森山师团麾下的平川骑兵联队,不久前刚刚从海城登陆。森山师团所属的两个步兵旅团和一个炮兵联队两个月前就参加了海城会战,战功卓著,斩获勋章无数,目前正乘胜追击溃败的中**队已兵临江城城下。 在以城市攻坚战为主的海城会战中,面对坚固的堡垒,复杂的城市街道,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平川骑兵联队留在了日本本土,没能参加海城会战。 联队长平川胜南大佐虽年近五旬却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他步兵联队驰骋沙场,屡立战功,心里早就按捺不住对战场的渴望,多次请求参战都被拒绝。懊恼万分的他整日借酒浇愁,然后就玩命般地用残酷的训练折磨他的士兵。 终于,在海城会战徐徐落下帷幕的时候,他接到了率部登船前往中国参战的命令。可当他带领部队漂洋过海在海城登陆的时候,战事已基本平息,所率部队未放一枪一弹。 他喝点酒跑到师团长森山少将面前,扬言再不给他战斗的机会他就要带着他的骑兵联队独自前去踏平南京。这件事被松井石根将军听说了,大为称赞,说帝**人就应该有这种渴望战斗的精神和勇气,于是给了他一个不疼不痒的任务,绕道江淮古道前去攻击江城侧翼。 其实日军的两个半师团已经基本完成了对江城的包围,此举只是为了安抚一下平川胜南的情绪,也让他的战马溜溜腿,顺便去和森山师团的步兵旅团会合。 平川胜南带着他的一千多名士兵,七百多匹战马浩浩荡荡踏上了江淮古道。刚上古道,他便亲自带着所有的战马只带一天的草料和干粮,抛下联队部、辎重部队和机枪中队,只带着两个骑兵大队轻装前进,跨马扬鞭绝尘而去。 他要让司令部的将军们大吃一惊,在包围圈未完全形成之前先到达江城,最好还能捡个仗打,让他们见识一下骑兵超强的机动能力。的确,这蜿蜒崎岖的山路是机械化部队的噩梦,却是骑兵战马的天堂。 七百匹战马所到之处尘烟四起,隆隆作响,如一阵狂风卷过,偶有躲闪不及的行人和手推车被淹没在洪流之中,被马队碾得粉碎,换来鬼子骑兵声声兴奋如野兽般的嚎叫。 当他们路过铁掌山时,骄横的骑兵们并没注意到在半山处茂密的灌木丛中,有几双警惕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中午时分,马队到达一个江边小镇,小镇上的人早就听逃难的过客说过日军在海城的暴行,看到日军骑兵的到来便锁闭大门四散逃命,不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蓬头垢面讨饭为生的少年坐在客栈街角的朝阳处不曾挪动一下,用冷漠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刀枪的不速之客。 路边的一座寺庙是小镇规模最大的建筑,庙门上一块斑驳脱漆的木制牌匾上用蓝底金字写着“普济寺”三个大字,为道光年间江浙总督所题。宽敞的院子内种着四棵百年菩提树,破落的大殿和东西厢房之间还有一个供香客上香叩拜的小广场,广场的正中摆着一个硕大的香炉。 这普济寺旺盛的香火曾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小镇也因此得名“庙寺镇”,以前往来的客商和过路的游人学子都要在此烧上一炷香,祈祷生意兴隆,路途平安,在镇上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再精神抖数地出发。 这普济寺也和江海古道一样随着十多年前江海公路和江海大桥的建成而难以逃脱被冷落和抛弃的命运。如今香火凋零,寺破人空,原有的十多个和尚只剩下年过六旬的广智师父一个人在坚持。他每日过着念佛诵经,劈柴挑水的清修生活,倒也乐在其中。 经过三个小时的连续狂奔,日军骑兵已经人困马乏。平川联队长命令部队在镇里原地休息,布置警戒,吃饭喂马,通讯兵支起天线打开电台。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小镇上的不速之客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平川胜南跳下马,心疼地拍了拍他的白色战马“雪花”,把马缰交给勤务兵。手上白色的手套已变成黄褐色,他脱去手套边拍打军服上的灰尘,边问身后的一个大尉参谋,“这里应该就是地图上的庙寺镇了吧?” “是的,大佐阁下,我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我们今天夜间就能赶到江城。”大尉参谋从皮筒里掏出军用地图展开,边看边回答道。 平川胜南“嗯”了一声,他对自己部下的行军速度还是很满意的,“告诉我的勇士们,喂完马吃完饭立即出发,不要心疼自己的战马,到了江城我请大家一起会餐。” “嗨!”大尉参谋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命令。平川大佐则带着翻译和剩余的几个军官向路边的庙门走去。 他抬起右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向庙门上的牌匾望去。“普……济……寺”平川磕磕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寻根溯源汉语是日语的祖宗,日本军官都接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大都也认得几个汉字。 “什么意思?”平川大佐指着高悬的牌匾问道。 他的随身翻译是一位在曾在中国短暂留过学的中尉,戴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站在一堆粗鲁的武夫中间显得颇为斯文。 “普济,在汉语里就是普度众生,济世救人的意思。” “救人?那是医生的事情,和尚也会吗?”平川胜南显然不太理解。说着就要跨进寺庙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后突然闪出一个青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旁边的警卫和军官们纷纷端起手中的步枪手枪指向了他,一位警卫参谋飞身挡在了平川胜南的面前。 “阿弥陀佛。”慈眉善目,身穿青色僧袍,脖挂念珠的广智师父双手合十,挡在了寺门正中,从容不迫,视鬼子的刀枪如无物。 平川大佐用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警卫参谋,也做双手合十状,用生硬的汉语说:“你……好,我们是来……拜佛的。” “我们从不拒绝任何一个诚心向佛的人。此乃佛门净地,只有放下你们心中和手中的屠刀,才能入得此门。”广智师父看着这些手持刀枪,凶神恶煞般的异**人镇定自若地说。 平川大佐不解地望向翻译。 “他说这里是寺庙,只有我们放下武器才能进入。”翻译也只是听了个一知半解,简短地翻译道。 “八嘎!除了进入天皇的皇宫,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从来不会放下武器!”平川大佐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说着跨步上前,准备一把推开眼前看似瘦弱的老和尚,可凭他正值壮年柔道五段的体魄,竟然没有推动对方,对方反而跨了一步,又挡在自己面前。 “呦西,我忘记了中国的和尚都会一种叫少林的功夫,叫什么铁布衫,金钟罩。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住我枪里的子弹!”平川大佐面红耳赤,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恼羞成怒拔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 广智师父根本听不懂这名鬼子里最大的官嘴里到底呜哇的什么,只有旁边的翻译在急切地朝自己挥手,大叫着:“快让开!快让开!”。他依然纹丝不动,倔犟地挡在寺庙门口,守护着他心中的这一片净土。 平川大佐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国老和尚,等着他运功,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慌,也没有乞求,甚至连抗拒都没有,只有不屑。 平川倒先心虚了,目露凶光,抬手照着广智的胸口就是“呯、呯、呯”三枪。由于距离太近鲜血溅到平川大佐的军服上,也溅到了翻译的眼镜上,广智师父倒在了血泊之中。 直到广智师父那不屑的目光渐渐消散,平川大佐才感到放松一些,在他的尸体上又狠狠踩了两脚说:“哼!看来你还是凡胎肉身。”把枪放进枪套里,才抬腿迈进寺庙的大门。 刚洗把脸坐在寺庙的厢房里,准备吃饭,一名通讯兵匆匆跑到房门外大声报告:“联队长,司令部急电。” “念!”这个时候发来电报,平川有种不祥的预感。 “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江城已被我军完全包围,你部沿江海古道从侧翼攻击江城的作战行动已无任何实际价值,予以取消。现命令你部于今日十八时前抵达庙寺镇,建立指挥所,等待“猎人”特搜队,并与之会合。此后之行动,均需服从特搜队井上中佐的指挥,不得抗命,直至有新的作战任务下达。此令!日本陆军海城派遣军司令部。” “混蛋!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是为了杀敌立功,为天皇效忠。一场战斗还没有打,却让我停止前进听从一个中佐的指挥,这是什么道理!”平川把面前的饭桌拍的震山响。可作为军人,他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忿忿不平地坐下,无奈地挥挥手赶走了目瞪口呆的通讯兵。 傍晚时分,平川骑兵联队的联队部和辎重部队,机枪中队相继抵达庙寺镇,背靠寺庙的江滩上搭起了几十顶草绿色的帐篷和临时马厩,布置了警戒哨和机枪工事,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军营。 普济寺被当做联队司令部,门口布置了哨兵,架起了机枪,院内支起了通讯天线,小广场的正中央竖起一根旗杆,日军的膏药旗在夕阳的映照下徐徐招展。 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在夜幕将临时从山上偷偷潜回了家中,想拿几条白天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被子,山上的夜实凄冷难捱。他们发现这帮鬼子并没有烧他们的房子,也没有破门而入洗劫一空,只要不靠近寺庙和江滩,便相安无事。于是纷纷回到山里唤回了自己的妻儿老小,返回家中,紧闭房门。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比较早,晚上六点,夜幕已经淹没了这个被大山环抱的小镇。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军用卡车开着大灯经过层层岗哨的盘查,停到了普济寺门口,车上下来十多个穿着当地老百姓衣服的青壮年男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留着精致整齐的平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交给门口的哨兵,哨兵唤了一声,从里面出来一名参谋模样的中尉军官,端详了一下证件后,向年轻的平头男敬了个军礼,然后领着他们走进庙中。 “联队长,我们等的井上中佐来了。”中尉军官轻轻敲了敲东厢房的房门,弯着腰轻声报告说。 “哦,知道了,让他们先去大殿等着,不知道我正在吃饭吗?”里面传出平川大佐不悦的声音。 中尉军官尴尬地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众人,对着大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井上一泓微微笑了一下,脚下却跨了一步,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可能是过于用力,门“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门口的军官想伸手阻止已经为时已晚了。 屋内的桌子上点着一根红烛,平川胜南大佐穿着白衬衣,身后的椅背上撘着他的大佐军服,正坐在桌子前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刚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咸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掉在了桌子上。 “大佐阁下真的好雅兴,美酒配英雄,只是少了一个佳人相伴呀。”说着井上一泓面带微笑跨进了房间。 平川大佐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看到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器宇不凡便没有当即发作,只是没好气地问:“你,就是井上一泓?” “是的,鄙人正是海城派遣军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井上一泓中佐。”年轻人不卑不亢地回答,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不错,你还知道你是个中佐。”平川胜南伸出右手傲慢地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大佐军服,他想用军衔压一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井上一泓没有答话,只是弯腰递上了一纸手令,“请大佐阁下过目。” 海城派遣军所属各部及驻海城海军舰队、航空兵: “猎人”特搜队奉命执行重大绝密任务,各部除正在履行作战任务外,见到此手令无论职务、军衔高低均需服从特搜队队长井上一泓中佐的调遣,不得违令。海城派遣军司令部。松井石根大将。” 手令上既有海城派遣军司令部的大印,又有松井石根大将的亲笔签名和私人印鉴。 捏着手令,平川胜南大佐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局促地站起身来,说:“好吧,井上君,既然你是奉将军的命令到这儿来的,有什么任务,你就直说吧。” “有一支人数不详的中**队特种分队就隐藏在我们身后的大山里,他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装备着中**队最好的武器。前几日他们伏击了我们追击溃军的小分队,致使小分队全部玉碎。将军非常愤怒,命令我们特高课成立特搜队,负责找到并消灭他们。”井上一泓隐瞒了寻找后勤仓库的目的,黄金和国宝更是只字不提,这样一大笔财富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支那军队里有特种部队吗?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恐怕不过是几个被我们击溃逃到山里的散兵游勇罢了。你们海城的宪兵队上山清剿就足够了,用得着我们一个骑兵联队吗?套用一句中国的俗语,杀鸡岂用宰牛刀?”平川胜南不屑地说,他觉得用他这一个战斗力超强的骑兵联队来清剿残兵,实在是一种浪费。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可疑的信号 井上一泓指了指身后的大山,“这铁掌山方圆几十公里,山高林密,一个骑兵联队我也觉得不够用,如果不是战事紧张,起码需要一个师团。” “一个师团?给我一个师团我能拿下南京了,你却要在这儿抓逃兵?”平川大佐实在是不能理解,瞪着眼问。 “这里山路崎岖,小路众多,机械化部队无法展开,正是平川君的骑兵部队发挥优势的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领教过你们骑兵超强的机动能力了,我觉得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部队了。” 这几句话平川胜南听着还算顺耳,可带着自己的铁骑踏平南京是他一生的夙愿,他认为那才是军人最高的荣耀。 “既然井上君这么说了,我就留下清剿残兵,可我也有个要求,希望井上君能够体谅。” “平川君请讲。”井上一泓侧耳倾听,只要条件不过分便有求必应。 “我觉得清剿残兵的任务一周时间足够完成了,完成任务后我要带着我的部队参加南京会战,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在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平川胜南自信地说。 “好,平川君勇气可嘉,我现在就向将军请示,你我就在这喝两杯,静待佳音如何?”井上一泓说完,立即吩咐通讯兵与司令部联络。 “请。”平川胜南面露喜色,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边聊边喝,不一会一名通讯兵送来一份电文。 “将军答应了,只要你一周内完成清剿任务,就把你的骑兵联队编入第一出击序列。看来我要提前预祝你跃马南京城了。”井上一泓看完电文递给了平川胜南。 “很好!井上君不愧是将军面前的红人,这么快就答应了,我代表我的联队向井上君致谢!”看完电文,平川胜南站立起来,向这个即将给他无限荣耀的中佐深深鞠了一躬。 井上一泓也连忙起身回了一躬,并不忘提醒道:“平川君,不要忘了前提条件是一周内完成清剿任务哦。” “嗨!我一定不辜负将军的厚望,听从井上君的安排,一周内一定荡平铁掌山!”平川胜南大佐言语之中带着无比的自信。 “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我们的人在中国特种分队的驻地放置了一个无线发射器,我们顺藤摸瓜就能找到。你派出骑兵守住各个路口,防止他们逃窜,并负责追击和巡逻。另外还要派出部分兵力跟我们搜山……”红烛下,两个人推杯换盏,窃窃私语。 早八点,071仓库通讯队的机房里大功率电台准时开机。因为柴油紧缺,电力不足,也为安全起见,071仓库的大功率电台每天只在早八点和晚八点各开机一个小时。 通讯队队长俞小倩戴着军帽,身穿夹克式的女款上尉军装,画着精致的淡妆,一脸的严肃,正揣着手看手下的女兵们熟悉地打开电台,抄收电文。 俞小倩的年龄比在坐的通讯兵们并大不几岁,却已经是上尉军衔。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南京通信人员训练所(陆军通信兵学校的前身),精通无线电业务,是****中少有的女通信军官。她也曾受邀担任过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前身)特务培训班的无线电通信教官。时任特务处处长戴笠看中了业务精通,年轻貌美的俞小倩,曾数次力邀其加入特务处,被俞小倩婉言拒绝。 依戴笠的权势和手段拿下一个下级女军官按说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可他忌惮的是俞小倩的另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身份,军需署署长俞飞鹏将军的侄女。他也不敢得罪这个管着全军,自然也包括他这个特务处吃喝拉撒的“财神爷”。 “倩倩姐,你听听。”一个女通讯兵把耳机递给旁边的俞小倩,通讯队的女兵们和俞小倩亲如姐妹,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都是亲切地称呼“倩倩姐”。 俞小倩弯下腰,拿下帽子放在桌子上,接过耳机戴上,微闭双眼,仔细倾听。 耳机里传来有规律的“兹兹”声,而且每隔三秒就会出现一次。 “晓丽,这个声音出现多久了?”俞小倩拿下耳机,侧身问道。 “一连好几天了,每次开机都会听到这个声音,我开始以为是外边在打雷下雨,有电磁干扰,就没在意。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了警卫连的人,他们说外面这几天一直天气晴朗,根本没有下过雨。”叫晓丽的通信兵纳闷地说。 “这个不是自然界的电磁干扰,它是有规律的在释放一种无线电信号,三秒钟一次。也不像日军的电台在活动,他们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频率持续发报,连续不断。”俞小倩放下手中记录电波频次的铅笔,若有所思。 忽然,她又一次戴起耳机,仔细听了一会说:“晓丽,你再想想,这种声音出现几天了,我要具体的日期。” 晓丽很少看到俞小倩的脸上有这种凝重的表情。她托起下巴,凝眸沉思,仔细回想,想了一会飞快地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值班记录表来回翻看。 “倩倩姐,你看,是11月12号早上开机时第一次听到的,11号晚上还没有,已经6天了。我听到后还在记录本上写了一笔。”晓丽翻到11月12号那一天,指着记录本给俞小倩看。 俞小倩点了点头,“以后再有什么异常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拍了拍晓丽的肩膀,她就转身匆匆走开了。 主任办公室里,总务科长冯必赢正在向姚闻远诉苦。 “咱们伙上的肉类和青菜已经没有了,鸡蛋还剩百十个,都半个月没有出去采购过了。幸好仓库里还有少量的美国进口牛肉罐头,可这几天吃的都是罐头,官兵们已经开始发牢骚了。这还是次要的,靠罐头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主要是咱们的盐和油也所剩无几了,没有盐吃的话,士兵们就很快就会没有力气。”冯必赢愁眉苦脸地诉苦。 “这还真是个问题,鸡蛋和肉可以不吃,可盐不能缺呀。我们这已经是沦陷区了,开采购车出去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这样吧,你开个单子,把最急需的物资都写上,我让警卫连的巡逻队下山去采购,他们路熟。”姚闻远想到了一个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他们几个人能带回来多少东西呀,再说钱交给他们,他们万一不回来了怎么办?还是让我们后勤上跟一个人去吧,这样也可以起个相互监督的作用。”毕竟是总务科长,还是冯必赢考虑得比较周全。 “好吧,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跟着,但一定要派个可靠的。”想起原后勤股长金如意叛逃的事情,姚闻远至今还心有余悸。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响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报告!” “进来。”姚闻远已经听出是通讯队长俞小倩的声音,他是071里唯一一个知道俞小倩和俞飞鹏关系的人,所以对俞小倩自然高看一眼。这丫头几乎没有主动来过自己的办公室,再重要的电文也都是派通讯兵过来,这次怎么想起到这儿串门来了? 俞小倩推开房门,看到冯必赢也在屋内,当时就想退出,被姚闻远拦下了,“小倩,冯科长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冯必赢看到俞小倩进屋连敬礼都没打,姚闻远还直接称呼她“小倩”,看来他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于是识趣地说:“哦,我跟姚主任汇报点事,已经汇报完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礼貌地朝姚闻远和俞小倩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并回身关上了房门。 “现在只剩咱们两个了,我看你这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你就说吧。”姚闻远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俞小倩。 俞小倩毫不客气接过水,坐在了沙发上,“姚叔叔,不是我不来你的办公室看你,主要是怕别人知道我和你还有我大伯的关系,有损你的官威。” “呵呵,这孩子真会说话。怎么样,我当时就劝你大伯不要把你送到这山窝窝里受洋罪,你大伯还说这是要锻炼锻炼你,这回可锻炼好了,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了,你大伯这会儿一定后悔得要命。”姚闻远想起临行前俞飞鹏要自己好好照顾俞小倩的情景。 “这可怪不得我大伯,我听他说过以后非闹着要来的,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您是不知道,送我走那天他还偷偷抹眼泪呢。”俞小倩放下茶杯笑嘻嘻地回答。 “那是自然,你从小就跟着大伯在南京上学,他早就把你当成亲闺女一样了。对了,你找叔叔我有什么事?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了?只要咱071有的,叔叔一定帮你解决。”姚闻远真切地说。 “谢谢姚叔叔,我挺好的,困难倒是没有,只是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11月11号那天夜里,我们071是不是派人出山了?” 姚闻远迟疑了一下,“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似乎和你们通讯队没什么关系呀。” “哦,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印证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就告诉我呗。”俞小倩拽住姚闻远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好,好,不过叔叔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这样问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想法哦。”姚闻远指着俞小倩的鼻子亲切地说。 正文 第六十章 危在旦夕 俞小倩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本来这件事我想考虑成熟再告诉你,但我也怕时间来不及了。” 姚闻远虽然年过五旬,记忆力却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的好,“11月11号那天晚上九点多,警卫连连长金铁吾来找过我,说是巡逻队与日军分队遭遇,救下了一个88师叫傅中华的军官,请求我派出医疗救援分队前去接应。我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开了允许五个人出山的手令,包括警卫连的三个人,医疗队的两个人。12号上午,他们完成任务后带着救回来的傅中华全部归队。” 听到这里,俞小倩自言自语地囔囔了一句:“这就对了。” “到底怎么了,小倩?”姚闻远急切地问。 “我们通讯队的大功率电台在12号早上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无线电信号,以三秒钟一次的频率不间断发射,一直持续到现在。这种信号不是常规的电台信号,我也没听到过。不过我从相关资料上看过知道国外包括日本最近几年都在研制一种具有定位功能的微型无线电信号发射器,主要给潜伏在敌人后方的间谍使用,用来给空军轰炸机或者远程火炮对重点轰炸目标进行定位,提高轰炸精度。”俞小倩用专业的口吻阐述着,但被姚闻远打断。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监测到的信号可能就是这种微型无线信号发射器发出的?” “嗯,是的,极有可能。制造这种微型无线电信号发射器从技术角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何能让它小型化,提高它的精度和电池的续航能力,相信日本人已经做到了。从理论上来说这种无线信号发射器受体积和电量的限制不可能做到很大功率,但我们监听到的信号却很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就在我们附近。”俞小倩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判断有着很强的自信。 姚闻远从裤兜里掏出一方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无论是日军寻根溯源找到这里,还是派飞机对附近进行轰炸,对071来说都是灭顶之灾。给071留下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被发现后全军覆没,要么洞口被炸塌全都憋死在这里。 “开始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可您的回答坚定了我的判断。11号晚上八点到九点我们开机时还一切正常,可就在他们出山后的第二天早上八点我们就听到了异常信号,这说明无线信号发射器的开机时间在晚九点到早八点之间,您觉得有这么巧吗?”俞小倩问道。 姚闻远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这么说来,出山的这些人中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日军的间谍,趁出山的机会在附近偷偷放置了一个微型无线信号发射器,用于给日军指示071的方位?这……这也太可怕了。” “这是您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哦,我只是从我的专业角度来做出的判断。”俞小倩轻轻动了动眉头。 可姚闻远已经没有耐心了,时间就是生命,“小倩,你能对这个无线信号发射器进行定位吗?” 俞小倩摇了摇头,“只有知道这个发射器专用频率的人才能清晰地定位到具体方位,而且我们的大功率电台过于笨重,不可能进行移动搜寻,关于定位我是无能为力。” “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你是无线电通信专家,你可以帮到叔叔,帮到071的,对吗?”姚闻远走到俞小倩跟前扶着她的肩膀问。 “姚叔叔,您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071几百条生命,大量的战略物资,还有成吨的黄金和国宝,全都危在旦夕!”姚闻远松开俞小倩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我可以试试用咱们的大功率电台对发射器进行全频不间断的干扰,但第一不能停电,第二因为频率的不同我不能保证干扰的效果,第三我们大功率电台本身或许就会成为一个更大型的信号发射器,这么做只是权宜之计,只能让日军暂时找不到发射器的具体位置发现不了洞口而已。”俞小倩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你现在就去办,顺便把传令兵给我叫来。”姚闻远无奈地说。 “是!”俞小倩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听到这里,一直在趴在办公室门外侧耳倾听的冯必赢急忙后退了几步,推开旁边会议室的门闪身进去。 不一会儿,传令兵请来了军统驻071仓库督查室主任虞美玲。虽然姚闻远对军统对虞美玲并不感冒,但此刻事关071仓库的生死存亡,心思缜密有着丰富反谍和审讯经验的虞美玲无疑是调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随着姚闻远叙述的深入,虞美玲本就冷艳的脸上愈发严峻,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职业的本能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可信程度非常高,危险程度也非常大。 如果不尽快揪出潜伏在071的日谍,让他供出隐藏无线信号发射器的位置,抢在日军之前找到并关闭发射器,那么071的末日也就到了。 “此事事关重大,目前只有你我和俞小倩知道。我知道你们军统有着丰富的反谍经验,这也是你们督查室的职责之一。虞主任,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说完整个事情,已经束手无策的姚闻远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虞美玲的身上。 “你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虞美玲并没有回答姚闻远的问题,而是起身匆匆而去,留下一脸迷惑的姚闻远。 半小时后,虞美玲才珊珊归来,面色阴沉。 “姚主任,我刚才询问了关在禁闭室的日本特工信介和久美,他们对安插在071的日谍一无所知。但他们都说日本电讯专家的确有一种刚研制成功不久的微型无线信号发射器,每一台都有不同的频率,能连续发射无线信号达三个月之久。看来俞小倩的判断是对的。”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听到确有无线信号发射器的存在,姚闻一扫心中的侥幸,愁眉苦脸地问道。 “不管他隐藏的有多深,我们也一定要把他挖出来!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虞美玲下定了决心。 姚闻远也连忙接道:“对,对,对,不管涉及到071的任何人,我姚某人一定对督查室的工作鼎力相助,绝不偏袒护短,一查到底!” “警卫连长金铁吾和巡逻队的四个人几乎每天都要出去,要安发射器早就安了,没有必要等到现在。再说他们对附近的道路了若指掌,根本没有必要安置发射器,只需找个机会脱身带着日军到此即可,所以他们五个基本都可以排除。”虞美玲冷静地分析道。 “嗯,有道理,他们想背叛党国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姚闻远不住地点头称是。 “那么就剩下警卫连的两个士兵张小宝和崔俊,医疗队的伊美儿医官和一个叫简香草的护士,还有就是那个负伤的88师中尉傅中华,一共是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情况紧急,我建议立即先控制他们进行讯问,并搜查他们的宿舍和办公地点,看能不能找出可疑之处。”虞美玲翻看着路条存根,那里记载的有每一个出山者的职务和姓名,然后扭头看着姚闻远,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在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姚闻远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虞美玲对他的下属071仓库人员进行调查。 “虞主任,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你带着宪兵队的韦昌富立即对这几个人先行拘捕,进行封闭式的调查,并搜查他们的住所和办公室,尽快把这个狗娘养的给揪出来。整个071的生死存亡都托付给你了。”说完,这个年过五旬,071仓库的最高长官,身穿上校军服的仓库主任竟然给虞美玲敬了个军礼。 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让虞美玲大吃一惊,同时也感到了身上所担负的重任,她穿着便装没有回礼,只是起身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071同样是我的家。” 午饭刚过,大家纷纷走出餐厅,每人一听美国牛肉罐头,米饭管够。 “狗屁!这洋人做的罐头真****难吃,跟他妈嚼蜡差不多!”屁猴边走边剔牙,嘴里还不停抱怨着。 “就是,还没有炒个青菜吃得舒坦呢,都好几天没见个青菜叶了。唉,屁猴,你说这一盒罐头拿到集上能换多少青菜叶?”树根觉得顿顿吃肉,那真是天大的浪费,在他的印象中家里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有点荤腥。 “起码能换一筐吧,这罐头听说都是从洋人那儿做好再坐船过来的,路费就得不少呢。”赵兴邦接了一句。 “有肉吃你们还嫌这嫌那的,让连长听见还是踹你们的屁股,走走,回去歇会儿去,下午还要巡逻呢。”看到身后边说话走来的金铁吾和岳明伦,孙烟袋催促着手下的三个活宝。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飞来的牢狱之灾 医疗队的宿舍里,伊美儿愁眉苦脸地盯着桌子上刚才打回来的米饭和领到的牛肉罐头,一筷子都没动。 “哈哈,看,这是什么?”简香草从身后递过来一个饭盒,饭盒里的米饭上竟然有一小撮黑乎乎的咸菜。 “在哪弄的这好东西?现如今听说只有几个长官才能吃到咸菜,我拿我的牛肉罐头给你换!”伊美儿看到咸菜,竟然两眼放光,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简香草用筷子小心翼翼拨了一半咸菜放在伊美儿的米饭上,那动作不像在拨咸菜,像在数金条。然后趴在伊美儿的耳边悄悄说:“我偷偷给餐厅的康师傅要的,咱人缘好吧?都是姐们儿,换啥子换,见面分一半!”说完,简香草还扬了扬手中领到的牛肉罐头。 “现在最需要营养的是伤员,咱俩的罐头也吃不着,等会儿给那个大学生中尉送去吧。”伊美儿把自己的罐头也递给了简香草。 “怎么?又换口味了?还是喜欢眼镜吧?呵呵。”香草调皮地取笑道。 “去你的!说什么呢!再胡说八道撕烂你的臭嘴!”伊美儿放下筷子,上前就要拧香草的脸蛋,两人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咣!”,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向门口望去。宪兵队长韦昌富正得意洋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 “两个小妹妹,不要闹了行不?”韦昌富阴阳怪气地说。 “去去去,盖医官不在这屋,你走错门了!”伊美儿从来都看这个韦昌富不顺眼。 “伊医官别这么大火气呀,这次我不找盖医官,找的就是你们俩。奉姚主任和虞主任之命,你们因为涉嫌日谍,被暂时拘捕了!”韦昌富的脸变得真叫快,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便乌云压顶了。 香草一听这莫须有的理由,暴脾气就上来了,脸气得通红,“韦昌富!你留点口德好不好?不要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不去!除非盖医官来!” 香草心里很清楚只要有盖医官在,这个跳梁小丑般的韦昌富就会乖乖就范,不敢造次,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原因。 “盖医官?呵呵,真不巧,她去给姚主任看病去了,姚主任有点不舒服。”正是姚闻远借故暂时支走了盖丽丽,韦昌富才敢如此猖狂。 香草看这招没用了,扭头看看伊美儿,希望得到她的火力支援,这小丫头的嘴向来也是不饶人的,再说伊美儿毕竟是军官,韦昌富也不敢太过放肆。 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伊美儿此刻竟然脸色苍白,愣在当场,一个字都不说。这从小娇生惯养的丫头,不是被吓着了吧?简香草想。 “怎么样?你们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他们抬着走?”韦昌富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他身后的几个宪兵看到眼前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露出和韦昌富一样淫邪的坏笑,垂涎欲滴,个个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好女不吃眼前亏,被这几个家伙抬着,不知道要被他们吃多少豆腐呢,想得美!想到这里,简香草无奈地屈服了,忙摆着手道:“不劳几个哥哥大驾,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就不信你们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哼!” 说完,拉着身边还在发愣的伊美儿向门外走去,伊美儿一路上魂不守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机械地被香草拖动着。 “看你们把我妹妹吓成什么样了,回来我再找你们算账!”简香草气鼓鼓地边走边嘟囔,惹得路过的大兵们纷纷驻足观看。几个高大的宪兵端着枪押着两个穿白大褂的柔弱女子,这样的场面的确有点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还没走到督查室大院,斜刺里猛地蹿出几条身影,上前拦住了韦昌富,正是刚听说简香草被抓追上来的赵兴邦等巡逻队的四人。 “长官,为什么要抓她们?”赵兴邦伸出双臂,拦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韦昌富。 “我是奉了姚主任和督查室虞主任的命令拘捕她们两个的,她们涉嫌日谍。”韦昌富自然知道这个日谍的帽子有多大,多遭人痛恨。 赵兴邦四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纤弱的女子怎么会跟日谍这个可怕的罪名扯上关系。 “不可能,她们怎么会是日谍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她们前几天还救了一个我们的军官,为了救活他,伊医官差点没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赵兴邦急了,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是呀,不仅是他们两个,那个被救的军官也脱不了干系,已经被我们关了。搞不搞错你我说了都不算,要审查清楚了再说。你们四个要不是虞主任作保今天也和他们一样的下场,识趣的话就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韦昌富说完,挥了一下手,四个宪兵手中的步枪分别对准了巡逻队的四个人。 “小梆子!你们别管,快回去!姐还就不信这几个人就能颠倒黑白,一手遮天。”香草怕赵兴邦几人冲动之下与带着枪的宪兵冲突吃了亏。 “不行,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再走!现在不仅是你们两个的事儿了!”赵兴邦倔犟地挺身应着枪口走向前去。 韦昌富的这几句话听得其它三个人也是怒从心起,纷纷围了过来。 韦昌富知道这次收拾这几个小子的机会来了,拔出腰间的手枪,推弹上膛,对准了赵兴邦的大腿,“站住!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伊美儿心里一直在痛苦挣扎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看到有人血溅当场,正要脱口而出,旁边传来了一声犀利的断喝:“都给我住手!” 金铁吾和岳明伦带着警卫班赶了过来,十多支驳壳枪的枪口指向了韦昌富和他的宪兵们,及时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流血冲突。 “韦队长,这071里没有风,你说话自然也不怕闪了舌头。你凭什么说她们是日谍?”金铁吾也已经是少校军衔,而韦昌富只是上尉,他自然说话也比以前多了些底气。 韦昌富的脑瓜还是挺好使的,看到自己处于下风,态度立即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忙笑着收起枪,“金连长呀,兄弟我只是奉命行事,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你如果想知道原因的话可以去问姚主任或者虞主任,不要为难兄弟我。” “那我这就去找虞主任问个清楚!”岳明伦说着就要往督查室院子里闯,可被门口的哨兵拦住了,“虞主任有令,办案时期不见任何与案件无关的人。” 金铁吾制止了正要与哨兵理论的岳明伦,高声说:“都是自己人,大家都先把枪收起来,走了火伤了人可不太好。我相信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她们两个是医生,在我和弟兄们眼里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怎么能和魔鬼般的日谍相提并论呢?” 说到这里金铁吾用满是信任和饱含鼓励的眼神看了看夹在宪兵中间的两个白衣天使。简香草微笑着点了点头,伊美儿不知为何却低头躲开了金铁吾关切的目光。 “追查日谍也是为了071的安全着想,为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我们警卫连也一定会积极配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也相信督查室和宪兵队有能力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她们一个清白,弟兄们都先散了吧!”岳明伦走上前来说,他相信虞美玲绝对不会做出无事生非捕风捉影的事情,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本来无聊透顶,想看个热闹的其他连队的士兵们听到这里知道没戏看了,纷纷掂着饭盒回宿舍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缓和下来。 找到台阶下的韦昌富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把金铁吾拉到一边,“金连长,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呀,11号跟你外出的两个兄弟也需要配合调查一下,我就不去你们警卫连的驻地抓人了,免得弄得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其实韦昌富本来真的准备拿着姚闻远和虞美玲的令箭到警卫连去耍耍威风的,既然金铁吾这么给面子也就算了。 “张小宝、崔俊,你们两个把枪交给岳连长,也跟着去配合调查。”正好11号一起外出的两个警卫班士兵都在场,金铁吾命令道。 “是!”,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两人还是交出手中的驳壳枪,跟着韦昌富等人走进督查室大院。 与此同时,驻扎在庙寺镇的平川骑兵联队按照井上一泓的命令和部署,以小队为单位封锁了铁掌山附近所有路口,并派出一个中队的骑兵沿江海古道来回穿梭巡逻,严加盘问。 井上一泓亲自带着特高课几十名特工和一个宪兵中队,携带无线电侦测设备,披荆斩棘抵达铁掌山腹地。 “小野君,我们已经在山里转了一上午了,你能确定发射器的具体位置吗?”井上一泓拄着一根树枝疲惫地说。 小野少佐是特高课无线电侦测组的组长,优秀的无线电通讯专家,曾亲自捕获过多部军统潜伏电台。他停下来,接过通讯兵背着的侦测电台,拿起耳机戴在头上,再一次希望从满是嘈杂声的耳机里找到那个微弱的信号。 “声音太杂了,这附近一定有一个大功率的敌方电台在实施全频不间断干扰,让我们无法准确定位信号源的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方圆五公里内一定有一支至少是敌军师级建制的部门存在,因为在中**队中至少是师级以上指挥部才会配置这种大功率电台,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而且我们的对手应该已经发现了信号发射器的存在,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实施高强度干扰。”小野少佐很确信地回答道。 “方圆五公里?如果划分成一个正方形区域的话,那就是二十五平方公里了?在这茫茫大山里那岂不是大海捞针?”井上一泓失望透顶,“你必须想办法缩小搜索的范围,否则我们都会被累死在这里!” “让我没想到的是敌人会利用大功率电台实施全频不间断干扰,而且释放出的干扰信号如此之强。办法倒是有,只是我们需要带有滤波装置的专用无线电侦测仪器。”小野觉得很是惭愧,他来的时候的确有点低估自己的对手了。 “哪里有你说的这种专用侦测器?”井上一泓有点急了,要是从日本国内运过来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我们……侦测组就有……”小野支支吾吾…… “混蛋!来的时候怎么不带上?你这是在贻误战机,想上军事法庭是吗?”一向斯文的井上一泓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疏忽。我们来的时候接收到的信号还是很清晰的,没有任何干扰。再说滤波侦测器过于笨重,携带不便,我就没有装车。实在很抱歉!”小野惭愧地解释道。 井上一泓仰面朝天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平静一下情绪,挥挥手,说:“给海城总部发电,让他们立即送一台滤波侦测器过来,立即!” “课长,等侦测器送到已经是晚上的事儿了,我们总不能在这荒山野岭呆一夜吧?我们没有携带宿营装备,晚上又不能搜山,我们还是明天再来吧。”站在一旁还喘着粗气的松尾副课长建议道。 井上一泓瞪了还在低着头的小野少佐一眼,懊恼地摆了摆手,“下山!明天继续!”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别数了,是我干的! 时间就是生命,虞美玲当即就带着副主任胡鹏飞紧锣密鼓地对带回的五个人分别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又叫来金铁吾、孙烟袋、赵兴邦、屁猴和树根对他们的口供进行核对,事无巨细,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88师中尉参谋傅中华,从负伤到12号早上八点前一直在昏迷,而且找到他时他身上除了一个军官证别无他物,有孙烟袋等巡逻队四人的证明,可以排除。 警卫班士兵张小宝和崔俊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屁猴和金铁吾也可以佐证,没有作案时间,予以排除。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伊美儿刚出通风洞口时方便的那一段时间,当时只有她和简香草两个人,而且分开了,无法相互佐证。在那段时间里金铁吾也曾独自离开过众人的视线几分钟,不知去向,说是去方便,但无人可以作证。 深夜,督查室的审讯室里,金铁吾、伊美儿、简香草三人都被捆到了靠墙的三张椅子上。对面是面色阴沉的虞美玲和胡鹏飞,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持枪肃立的宪兵。房顶上吊着的一支灯泡散发着冷冷的光,空气似乎凝结到了一起。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三个人中间是谁在洞口放置了无线信号发射器?”虞美玲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面目甚至有些狰狞,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中间的金铁吾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左边的简香草看了看最右边低着头的伊美儿,眼里既有疑惑又有同情,也是摇摇头保持沉默。伊美儿和从一开始进入审讯室一样只是低头不语,一头秀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没人能看清她脸上有什么表情,也没人能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虞美玲向身后的宪兵点了点头,队伍中走出三个宪兵拿出准备好的黑布和布团,不由分说蒙上了他们的眼睛,堵上了他们的嘴。 “我已经没有时间和耐心与你们打哑谜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知道你们三个人里一定有一个人做了这件事,对于**蒋委员长曾说过‘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在我们军统这里这句话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日谍。所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我知道你们中间注定要有两个冤魂陪葬,但希望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胆小懦弱安放信号发射器的日谍,记得你们是被他害死的。准备行刑!”虞美玲用冰冷的声音厉声命令道。 “呼啦啦”枪栓声响成一片,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我数到三,就开枪!预备!一……二……”,随着虞美玲的读秒,捆在椅子上的三个人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宪兵的手指都搭在了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距离他们的头部不过两米。 突然,坐在最右边椅子上的伊美儿抬起头,剧烈地扭动身体,试图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堵有破布的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声,眼泪顺着蒙眼的黑布奔流而下。 当她口中的破布被宪兵拔出,随之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数了!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金铁吾很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结果,简香草却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虞美玲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却依旧用冰冷的声音说:“你是想故意拖延时间是吧?说说看,怎么证明就是你干的?” “信号发射器本来就藏在我药箱的暗层里,你们去宿舍取来把我的药箱拆开就知道了,那里有一个暗格。11号那天,我外出时借口方便支开和我一起的简香草,趁机把信号发射器放在了通风口附近的大石头下面。安放完我就后悔了,我本来是想在返程时找回来关掉的,可我没找到,然后又晕倒了,我好恨好恨自己!”说完这段话,伊美儿垂下头,追悔莫及,泣不成声。 “你还记得你放置信号发射器的具体位置吗?”虞美玲紧接着问,如今真相大白,最紧要的是找到并关闭无线信号发射器。 伊美儿摇了摇头,此刻她的脑子实在太乱了。 左边椅子上的简香草不住地点头,嘴里呜呜着,似乎有话要说。虞美玲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宪兵拿掉了她嘴里的布团。 “我知道信号发射器藏在哪,她去方便的地方我记得,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陌生的路我都会在心里记下来。” 虞美玲闻听此言顿时欣喜万分,“快!胡主任,解开她和金连长的绳子,你们一起去找信号发射器。” 几个人扯布的扯布,松绑的松绑,很快就恢复了自由。金铁吾活动活动身子,看了看正在抽泣的伊美儿,对虞美玲说:“虞主任,伊医官一定是一时受到了蒙蔽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她同样以方便为借口想找回信号发射器,可她可能是记错了地方,没有找到,一时心急加上为伤员输血过多晕了过去。她的确有悔改的举动,这点我和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她还年轻,希望你能公正地看待这一点。” “我也可以证明,伊美儿回来的路上说是去方便应该是去找了那个东西,但没有找到,当时有雾她分不清路。她在抢救伤员时输了六百毫升鲜血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她是个好医官。”简香草这个善良的姑娘还在为伊美儿开脱,她已经忘了伊美儿差点害死大家。 “你们放心好了,年轻人总有一时糊涂犯错的时候,我不会一棍子打死人的,你们快去找信号器吧。哦,对了,叫上通讯队的俞队长,说不定这小日本的研究成果以后还会为我所用呢。”虞美玲不愧是资深特工,心思缜密,考虑全面。 “说说吧,伊医官,你的上级,你的代号,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金铁吾、简香草等人匆匆而去之后,虞美玲继续她的审讯。 伊美儿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拢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我……有一个请求。” 虞美玲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亲是镇上著名的乡绅,乐善好施,为人正派。他老人家就我一个女儿,我考上了军医学校,他大宴了乡亲们三天,以我为荣。他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成为日谍,也背负不了汉奸父亲的骂名。虞主任,求求你,看在我们共事一场的份上,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就说是失踪,是事故,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伊美儿苦苦哀求道。 “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们都还有命活着出去的话。”虞美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她也为人子女,感同身受。 伊美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我的代号是“乌鸦”,没有什么上级,我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日本人。无线信号发射器是我的男朋友—陆军军医学校的教官张子恒交给我的。他是留日回来的,医术精湛,人长得也精神,我很爱他,就快要结婚了,我们算是师生恋吧。 陆军总医院选派巡回医疗队时我被选中了,就在临出发前张子恒告诉我他收到了母校日本京都医科大学的邀请函,聘请他为助教,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说他不想和我分开,要和我一起去日本生活。我想去的话就要完成一个小任务,就是把一个小铁匣子放在驻地的附近并打开,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日本。我动心了,答应下来。 到达071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大型的秘密仓库,事关国防,我犹豫了很久。后来中日开战,更让我看清了张子恒的嘴脸,我不再爱他,也暗自决定不再帮他做这件事。当11号晚上我偶然获得了外出执行救援任务的机会,我想带上信号器把它扔掉,出了通风口后我借口方便把信号器放在了一块大石头的下面,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怕我的这个举动会害死大家,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就想找到它,把它关了,可我记错了地方没有找到,一时心急晕了过去。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可是没有这个勇气,我怕大家痛恨我鄙视我。我现在很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否则真的会害死金连长和香草姐的,甚至会害死071的所有人。” 伊美儿这段话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反而觉得放松了。 虞美玲微微一笑,“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死,因为我根本不会数到三。其实在询问结束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确定这件事是你干的。你的表情,你的眼神,都出卖了你,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我唯一害怕的是你的沉默,只有让你自己开口,我才有把握找到信号器。和我预想的一样,你良心未泯,你接受不了有人为你殉葬,你给了别人一次机会,也等于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你是初犯,遭人蒙骗又有悔改之心,这些情况我都会如实向上峰汇报,我也会以保密需要为由不让他们通知你的家人。” 伊美儿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你!虞主任!” “把伊医官带下去,单独关押,不要为难他。通知军统南京站,立即拘捕日谍陆军军医学校教员张子恒。”虞美玲站起来,伸了伸疲惫的腰身,对身边的宪兵和记录员说。 正准备转身离去,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回到伊美儿的身边伏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妹妹,报复是爱情里面最低级最愚蠢的方式。”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终于找到了! 冬夜,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和常年恒温的071洞库里比起来,外面已是寒风刺骨。铁掌山中指峰和食指峰之间的指缝处,距离通风口五六百米的一片草地上,借着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一个女人的身影伏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把手伸进石缝努力摸索着什么。 “找到了!找到了!”简香草站起她身来,举着一个绿色的铁匣子,兴奋地像个孩子。 “快拿过来我看看!”通讯队长俞小倩穿着单薄的军装正冻得瑟瑟发抖,听到简香草的叫喊声,连忙跑了过去,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接过无线信号发射器仔细翻看。然后拿出随身带来的工具小心翼翼拆开了发射器,看到内部密密麻麻的电路和线圈,嘴里不禁啧啧称奇,“不可否认日本人的确很聪明,我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接着她掏出纸和笔把线路图和构造图全部画了下来,又把信号发射器组装好,交给了督查室中校副主任胡鹏飞,这里他的军衔和职务最高。 “给我干什么,直接关了拿回去研究就是了。”胡鹏飞说。 “胡主任,我有个建议,如果我们关了信号发射器,他们也不会放弃寻找,反而会把这附近当成重点区域,倒不如继续开着放到一个离这比较远的地方,让他们找着玩呗。”金铁吾坏笑着说。 “嗯,金连长说的有道理,反正我已经弄清了信号器的构造,拿不拿回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信号发射器的信号中断了,他们就会把侦测重点放在我们的电台上,倒不如藏得隐蔽些,让他们多找些时日。”俞小倩表示赞成。 胡鹏飞点了点头,金铁吾叫来屁猴和树根,叮嘱道:“你们绕俩过中指峰把这个发射器放到无名峰上去,越高越好,路越难走越好,越隐蔽越好,三天之内鬼子如果被找到了我罚你们操场跑一百圈。去吧,注意安全!” “是!您就瞧好吧!我们一定让小鬼子屁都闻不着。”屁猴嘿嘿一笑接过发射器,做个鬼脸,领着树根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铁掌山还笼罩在层层浓雾之中,驻普济寺的日军平川联队司令部已经忙成一团,士兵们正在用餐、喂马,为新一天的巡逻搜索做准备。 井上一泓板着脸站在西厢房里看着小野少佐操作连夜运到的滤波侦测电台。小野戴上耳机,亲自开机搜索无线信号发射器发出的信号,忙活了一阵,小野突然喜上眉梢。 “课长!找到了,滤波器效果很好,完全屏蔽了敌方电台的干扰,信号非常清晰!”他哪里知道,其实所谓的敌方大功率电台已经关机,停止了干扰。 井上一泓终于展开了紧皱的眉头,喜形于色,“很好!小野君辛苦了。所有人立即出发,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信号发射器!”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一位宪兵军官,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耳语了一阵,军官频频点头称是,然后他才放心地走出西厢房。 特高课的几十名特工,加上从海城宪兵司令部调来的一个宪兵中队,二百余人的队伍,乘车浩浩荡荡向铁掌山开去。 虽已是初冬,位于南方的铁掌山青绿依旧,枝繁叶茂,远远望去,铁掌山的五座山峰如五个手指般直插云天。山下的各个路口已被平川联队的骑兵封锁,巡逻队在邻近的江淮古道上来回穿梭巡逻,随时准备驰援。 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小野指着远处的山峰肯定地对身边的井上一泓说:“课长,我可以确定信号源就在中指峰和无名峰附近,我们只有到达那里才可以进一步确定具体的位置。” 井上一泓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云雾缭绕,陡峭难行的山峰,愁眉不展。 “这里的海拔有多高?我们上去需要多长时间?”井上一泓回头问随行的一个参谋。 “军用地图上显示现在我们的海拔高度是四百四十米,山峰的海拔高度地图上没有标注。别说我们的测绘人员了,就连当地的老百姓都没上去过,我们本来想抓一个当地人当向导的,但连抓了几个都说从来没上去过,所以放弃了。据我的目测中间那座最高的山峰,海拔至少有一千六百米,轻装的话估计需要六到七个小时。”参谋军官遥望着山峰答道。 “或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信号源不一定就在山峰上,也许在半山腰就能找到。”小野插了一句安慰的话。 井上一泓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命令部队留下重武器和警戒人员,其余的人轻装上山,工兵班在最前面开路,争取天黑前找到信号器。” 中指峰和无名峰是铁掌山最高的两座山峰,那里地形险峻,暗洞奇多,危险重重,连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经验丰富的采药人和猎人都不愿意涉足。可越是这样井上一泓越发相信在这人迹罕至之处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个代号乌鸦的女人都能上去,何况这些年轻力壮的士兵,便不停地催促队伍向上攀登。 六个精壮的重机枪手被分成三组,轮流用滑竿抬着笨重的滤波侦测电台。这种滤波侦测电台本来设计的就是车载型的,用于在大都市复杂电磁环境下寻找潜伏的特工电台,现在从车上拆下来两个人抬着上山,其繁重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每过几分钟两名士兵便会筋疲力尽,汗流浃背,就要停下来换人。再加上本来就无路可寻,工兵在前需要不断地用砍刀砍掉遮挡在面前的枝条,才能前进,整个队伍如蜗牛般一点一点缓慢地向山上挪动着。期间还有一名士兵不小心掉进竖井,尸骨无存。 经历了四个小时的艰难攀爬,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终于到达位于中指峰和无名峰之间的山腰处。这里有一片三间房子大小的平地,人挨人躺满了上百名筋疲力尽的士兵,只留了一小片空地给侦测电台。 “课长,很近了,信号源距离我们已经在五百米之内了,侦测电台最多也只能精确到此,下面只有靠人力搜寻了。”小野放下耳机,松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他的任务完成了,不用去军事法庭了。 “很好!布置警戒哨,让士兵们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开始搜寻!”井上一泓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过参谋递过来的军用水壶,仰着脖子猛灌一气。 就在早上井上一泓带人挺进铁掌山的时候,071仓库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一次连以上军官会议,各科室,各连队的主官们都汇聚一堂,正襟危坐。 “各位,我要首先向大家通报一个刚刚接到的消息,由于战况不利,日军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国都南京,军委会正在组织南京保卫战。为确保最高当局的安全和正常运转,也为利于更加持久的抗战,国民政府将于明天正式宣布迁都重庆。”姚闻远的开场白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哼哼,南京保卫战?说的真好听,是保卫那些长官们的家眷财产安全撤退吧。”步兵连长康平冷笑了一声。旁边的输送连长齐德胜忙用脚踢了踢他,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委座他老人家都飞走了,这下可好了我们这些困在洞里的人,想飞都飞不走喽。”粮秣科长钱贵刚发了一句牢骚,就被姚闻远狠狠瞪了一眼,也悻悻地闭嘴了。 “目前我们面临的情况非常严峻,由于我们071内部混入了日谍,在我们附近放置了无线信号发射器,引来了大批日军,将我们重重围困在铁掌山里。据巡逻队侦查包围我们的有日军的骑兵部队和宪兵部队,还有穿着便衣的便衣队,加起来有一千多人。” 姚闻远的话再一次引起了骚动,几个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军官交头接耳相互打听,只有盖丽丽板着脸一动不动。 “你们不用再猜测了,通过督查室虞主任和宪兵队长韦昌富等人的不懈努力已将潜伏在我们071的日谍医疗队的伊美儿医官抓获,并转移了信号发射器,我们暂时度过了这一劫。是他们拯救了我们071,我代表大家谢谢他们。”说完,姚闻远示意虞美玲和韦昌富起立,并站起来向他们敬了个军礼。 本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面无表情的医疗队长盖丽丽的脸上,看到虞美玲和韦昌富起立,连忙鼓起掌来。 虞美玲没有想到姚闻远会来这一招,很不自然地站了起来。韦昌富显然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荣耀,得意洋洋地起身,故作谦虚地献媚道:“这都是主任决断英明,指挥有方。” 金铁吾不关心这些虚伪的客套,他把目光都放在了失落的盖丽丽身上,期望能给她一些支持和鼓励,可盖丽丽始终盯着桌子,目不转睛。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决定性的会议 “虽然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但日军并没有结束对我们的围困和搜寻,我们目前面临的还有很多困难。总务科冯科长汇报说我们的食盐已经没有五天了,青菜和鸡蛋已经没有七天了,柴油也即将告罄。据我向医疗队的盖队长了解,个别连队的士兵已经出现了因食盐缺乏而造成的乏力、眩晕。我也曾想让警卫连的外围巡逻人员下山去镇上购买我们急需的物资,可还没来得及实施铁掌山就被日军包围了。今天趁这个机会大家都在,共同讨论一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各抒己见,大家都说说吧。”姚闻远说完示意旁边的女记录员停止记录。 “江海游击区计划已经成了泡影,我们071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趁着日军还没发现我们,我们能不能关闭071,另寻出路?”粮秣科长钱贵还是没憋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得到了一片附和之声。 这个想法不光钱贵有,韦昌富、冯必赢他们这个小圈子里都有,他们在酒桌上也不止讨论过一次两次了。 “走?去哪?南京还是重庆?我们已经身处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几百人的队伍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安全转移出去?行踪暴露或者有人脱离队伍把日军领到071怎么办?这么多的战备物资未经抵抗就资了敌,你我回去是准备被枪毙还是蹲一辈子大牢?” 姚闻远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钱贵是膛目结舌,哑口无言。韦昌富等人也都垂头丧气,噤若寒蝉。 “我再重申一句,从现在开始,在071什么都可以说,唯独撤退不可说,谁再轻言撤退,扰乱军心,我就毙了他!”姚闻远一反常态,铁青着脸掏出腰间的配枪,重重摔在了桌子上。 “你让随便说的,我才说。”钱贵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想都不能想!”姚闻远又重重甩了一句,这下钱贵算是彻底哑火了。 金铁吾和岳明伦,甚至包括虞美玲、俞小倩都向姚闻远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心里暗赞,这才是个汉子,这才像个军人! 一直沉默的盖丽丽终于说话了:“伊美儿医官是我的属下,我没有尽到监督管教之责,是我的错,我自请责罚。她是一个日谍,这不假,但这也不能否定她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就在前两天,她还找我说有几个吃不惯罐头的士兵,没有盐分补充的渠道,已经出现了四肢乏力的轻度缺钠症状到她那儿就诊,让我找点咸菜给士兵们吃。我去过餐厅,可师傅们告诉我连咸菜都没有了,我只好给他们输了生理盐水,来暂时缓解他们的症状,可这毕竟不是办法,我们盐水的库存有限。 盐是人体血液和组织液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天出汗、排尿都会流失体内大量的盐分,需要得到及时的补充。如果长期缺盐的话士兵们会出现严重的生理问题,影响战斗力,甚至会危及生命。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我们的士兵可以没有肉吃,可以没有菜吃,但绝对不能没有盐吃。” “盖医官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说什么吃牛肉罐头吃到想吐,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们顿顿有肉吃,还作什么作?想吐也得吃,现在我们只有牛肉罐头是咸的,捏着鼻子也要吃。等鬼子撤了我立即安排人下山买盐。”姚闻远接过盖丽丽的话说。 “我们不能等,也等不起,谁也不知道鬼子什么时候会撤。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知道在这个大山里隐藏着我们这样一支留守部队,否则也不会派那么多部队包围我们。我曾与日军多次交过手,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金铁吾起身说道。 通讯队长俞小倩也接过话头,“在我们用大功率电台对信号器进行干扰时,其实已经暴露了,因为日军肯定也知道在我们****中只有师以上的建制才会拥有这样的大功率电台。这种电台是固定的,不可随身携带移动的,我们一定藏身于某个山洞中,所以对鬼子来说我们的存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姚闻远还有在座的军官们也都纷纷点头,赞成两人的分析。 “我们不能这样任由日军进行大规模的搜山行动,这样搜的话,我们071的暴露只是个时间问题。再说我们只有打破他们的封锁,才有机会派出采购人员来购买急需的物资。”金铁吾侃侃而谈。 “那你说,该怎么办?”姚闻远用期许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的警卫连长。 “主动出击!”金铁吾脱口而出的四个字震惊了全场,连盖丽丽都惊愕地抬起头。 “呵呵,主动出击,就凭我们这点人?对付鬼子的一千多骑兵和宪兵,我们躲还来不及呢,干嘛去招惹他们。”冯必赢显然觉得难以置信。有几个军官如韦昌富、钱贵之辈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姚闻远虽然也觉得这小子有点狂妄自大,但还是耐心地示意他说下去。 “兵法有云,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日军的大规模搜山对我们的威胁很大,我们071地处死地,又不能转移,只要一旦被发现,全军覆没是必然的结果,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利用我们熟悉地形的优势,派出小股的特种分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疼他,打瘫他,让他缩回伸出的魔掌。”金铁吾信心十足。 姚闻远频频额首,似乎已经动心了。 “日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并且有源源不断的增援部队,还可以得到空军的支援,我们又身处重重包围之中,靠我们这几百号人,能有多大的胜算?”军械科长潘万年曾做过基层的参谋军官,问得比较详细,也提出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疑问。 金铁吾刚要开口回答,却被岳明伦抢了先。 “相信各位在军中服役多年,对前些年的剿匪作战也都有所耳闻。当年,蒋委员长动员几十万装备精良的陆军包括空军在大山里对几万装备简陋的红军进行所谓的围剿,当时红军的情况与我们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红军身陷重围,没有后援,兵力对比达到十比一,装备更是相差悬殊。可结果呢,历经数年,大小战役上百次,损失官兵不计其数,依然没有达到消灭红军的预期目的,反而使红军在战斗的历练中愈加壮大。 如今我们所在的铁掌山,山高林密,崎岖难行,日军的人数再多也无法完全展开,日军占优的坦克、铁甲战车,毫无用武之地。 空军的飞机也因海拔较高,气候多变而受到诸多限制,无论是出动率、命中率还是毁伤率都会大打折扣。 我们全德式装备的轻武器火力相对日军而言不但不差,还略有优势,更重要的是我们有近乎无限的武器和弹药可以消耗。 从单兵素质上来讲,警卫连是88师特务连的老底子,大多数士兵接受过系统的德式训练,战斗力基本能与日军精锐师团的士兵持平。其他的连队也都不算太差,而且可以通过训练来弥补。 再者我们的作战目的并不是消灭他们,而是保存自己,相对日军而言战术可以更机动灵活,有更多的主动权,作战方式也有更多的选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所以,我们目前的处境相对于当年的红军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有多少胜算我不敢说,但做到自保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岳明伦扎实的军事理论,条条有理的分析,无可辩驳,也让刚才还在垂头丧气的军官们看到了自己的优势,更点燃了希望,心头为之一振。 姚闻远更是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掌声落下,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虞美玲,虞美玲会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原则上同意金连长和岳连长提出的主动出击的作战方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我们在座的除了金岳两位连长和步兵连康平连长外,大都是军需出身,打仗的事儿不在行。咱们不搞外行指挥内行那一套,打仗的事儿就放手交给你们几个年轻人去干。金连长负责指挥,岳连长和康连长负责协助,我做你们的后勤部长。但一切行动都要以071的安全和需要为前提,所有作战行动都不能超出这个范围。” “是!”三位连长一起起立答道。 这时,一个宪兵走进会议室来到金铁吾身后,说了句什么,金铁吾跟他走了出去,屋里的军官继续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不一会,金铁吾再次走进会场,脸上带着兴奋的光芒,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站着说:“姚主任,刚才巡逻队的人来报告说,日军指挥官带领二三百人朝中指峰方向去了,他们的重武器和辎重留在了河谷空地里,只留下两个班二十多个士兵看守。我有一个想法,我们派出一个分队袭击这两个班的日军,吸引附近负责封锁和巡逻的日军前去增援,同时派一个采购组趁乱前往庙寺镇采购食盐、青菜。得手后我们向拇指峰方向的山林里撤退,把他们引向拇指峰方向,以便采购人员返回071,以解我们的燃眉之需。” 姚闻远思虑了一会,“好吧,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冯科长,你派一个人跟着巡逻队去采购。金连长,我等着你们的安全归来。都去各自准备吧,散会!”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初战河谷 时间已经过午,一支由金铁吾亲自率领警卫连一排组成的特战分队在向导树根的带领下,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穿梭,终于潜伏到了河谷空地对面的山林里。两支捷克式轻机枪分别被配置在战线的两侧,对准了留守在河谷里的日军。 从树丛中望去,距离他们三百多米的河谷里,二十来个日军士兵或坐或站正在吃午饭,两个哨兵端着步枪面朝公路和山林的方向警戒着,两挺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机枪斜放在地上,机枪手正端着饭盒和旁边的士兵们聊着什么。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几个**式掷弹筒堆放在中间的位置,旁边还停着四辆日军卡车。 日军士兵们边吃,还边大声地和同伴开着玩笑,不时哈哈大笑,这不像是在敌国的战场上,而像是在老家和同学进行一次惬意的郊游。 金铁吾举起手中的毛瑟步枪,瞄准了一个正面对着自己的日军哨兵,随着“叭”一声清脆的枪响,日军哨兵应声倒地。紧接着响起暴风骤雨般的枪声,一阵密集的弹雨向日军泻去,七八个站着的日军士兵来不及反应身上就绽开了一朵朵血红的花朵,倒在地上。 日军不愧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剩下的士兵全都迅速趴在了地上,抄起步枪就开始朝子弹射来的山坡上还击。一名机枪手冒着弹雨匍匐前进,朝他的歪把子机枪爬去,被流弹击中腿部后仍然毫不停留,拖着一道血印继续前行,直到抓到机枪准备射击时被金铁吾一枪击中头部才倒在机枪旁。 由于特战分队全部隐蔽在山坡上的树丛中射击,日军步枪的还击失去准确性并不奏效,虽然有九二式重机枪,却因为机枪手被叫去抬滤波电台了,竟然没有人会操作而变成废铁一堆。 但**式掷弹筒就不同了,几乎每个日军士兵都会使用,但缺点是需要半蹲操作,在如飞蝗般的弹雨下付出两条生命的代价后,日军的掷弹筒终于响了。一枚九一式榴弹准确地落在山坡上,造成一名特战队员阵亡,三名特战队员受伤。 特战队的两挺机枪和几乎全部的步枪都指向了那名操作掷弹筒的日军军曹,瞬间他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还有约六七个士兵看到对方火力太强,在另一名军曹的带领下艰难地爬到了卡车后面。在看到一名同伴刚一探身就被射倒后,便狡猾地利用卡车做隐蔽,不再露头,只是操起两个掷弹筒不断地利用曲射弹道向对面的山坡抛射榴弹。 日军盲目射击的榴弹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毁伤面积大,炸断的树枝,抛起的石屑,不断砸落到特战队们的头上,又有几个士兵受了轻伤。不能再等了,再等附近日军的骑兵巡逻队和封锁部队就要赶到了。 “一排长汪国栋带着机枪班和一班留下,压制火力,照顾伤员。二班,三班,跟我来!”说完,金铁吾挥起手枪,带人冲下了山坡。 刚迈过公路,就被汽车后的日军发现了,一阵排枪射来,二班一名士兵捂着胸口倒在了公路上。 此刻跟随金铁吾冲下公路的士兵面前没有任何遮蔽物,只有鼓足勇气,顶着子弹,闭着眼睛往前冲了。幸好有身后的两挺机枪不间断地提供火力掩护,日军士兵射击时有所顾虑,没有时间瞄准,否则伤亡可就大了。 还有一百米,还有八十米……六十米……,金铁吾猫着腰冲在第一的位置,子弹不断在耳边呼啸而过,通过汽车底盘的缝隙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汽车下的黑色掷弹筒和日军士兵来回挪动的腿了。 身后又有一名士兵中弹倒下,剧烈的疼痛让他在地上不住地打滚,金铁吾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尽快冲到卡车前干掉那些****的小鬼子。负责掩护的机枪已经停止了射击,距离太近,怕误伤到自己人。 突然,“咚”一声闷响,卡车后腾起一团火光,几条身影伴着碎玻璃一起飞向两侧,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然后整个战场一片沉静。 卡车左侧一名浑身发黑辨不清面目的日军士兵趴在地上艰难地挪行,恐惧得连叫喊都忘了,金铁吾收住身子,停下脚步,随手一枪,把他送回了姥姥那儿。 卡车后又响起了连串的mp18冲锋枪的叫声,那是已经冲到卡车后的****士兵在为没有断气的日军送行。 金铁吾扶了一下头上的钢盔,向身后望去,一定是树根干的,只有他的手榴弹才能扔的那么准。树根没有冲过来,而是扔了两颗手榴弹后蹲在那名倒在冲锋路上的士兵边,抱起不住往外吐血的兄弟,在听他说些什么。 金铁吾走到树根身边时,他怀里的士兵已经断气了,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军装。 “是三班的铁蛋吧,河南人,这小子爱唱豫剧,说跟他娘学的,他娘最喜欢听他唱了。”金铁吾低声说。 “他刚才还在唱,唱呀!怎么不唱了?你怎么不唱了?呜呜……”摇晃了一阵铁蛋后,树根撒开手捂着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金铁吾一把揪住了树根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冲他吼道:“哭什么哭!背上他!撤!” “弟兄们,把能炸掉的都炸掉,撤!”金铁吾站在熊熊燃烧的卡车前高声喊道。 十多分钟后,几队日军骑兵飞驰而来,看到的只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一堆还冒着烟的废铜烂铁。 一名少佐军官下马沿路看了看地上滴落的血迹,朝马队挥挥手,“他们朝东边跑了,追!”跃马而上,往东边追去。 孙烟袋、赵兴邦、屁猴和负责采购的总务科少尉办事员孔博组成的采购小组,穿着和当地老百姓一样的粗布衣衫,埋藏好背篓里的武器,伏在路边的树丛后,大气都不敢出。鬼子的骑兵巡逻队已经在他们眼前溜达了两趟了,孙烟袋他们曾亲眼见过鬼子的骑兵巡逻队遇到过路的村民,村民由于听不懂日语的命令,心里害怕撒腿就跑被鬼子骑兵追上当场用马刀砍掉了头。 孔博是刚从陆军军需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学生气还没褪净。身为山东富商的父亲花了不少钱才让他留在了军需署,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宝贝独生儿子会被分到这深山老林的071。 在下山的路上难免磕磕绊绊,孔博不小心扭到了脚,疼得哇哇大哭,脸色苍白。孙烟袋忙脱下他的袜子仔细检查,发现除了脚踝有一点点红肿之外,没有任何问题。赵博赖着不肯走,说是从小就特别怕疼,一疼就会脸发白,大汗淋漓,无奈三人只能轮流背了他一阵,他才算勉强愿意下地自己行走。由于孔博和赵兴邦同是山东人,虽然一个是富二代,一个是小乞丐,但一路上聊得还是蛮投机。 河谷里传来一阵枪声,树丛里的鸟受到惊吓,奋力向上飞去,孙烟袋知道金铁吾他们打响了。没过多久,鬼子的巡逻马队和路口设卡的骑兵小队,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匆匆向东而去。 看他们走远,孙烟袋挥了一下手,四个人背着背篓,蹿上公路,向东边不远的庙寺镇走去。路上又碰到了一支三四十人的骑兵小队,他们顾不得盘问眼前这几个当地人打扮的山民,急匆匆向河谷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老远就能看见普济寺里旗杆上飘扬的膏药旗,一直走进镇里竟然没有碰到一个鬼子的哨卡,想必都去增援河谷方向了。 街上空无一人,镇上的集市从日本人来的那天就散了,路边没有一个卖菜的,前面左手边就是镇上唯一的一间杂货铺,大敞着店门。孙烟袋领着几人走到门口正要进去买些急需的盐和咸菜,顺便买些所剩无几的烟叶,柜台后站着的穿长袍戴瓜皮帽的杂货铺老板却冲着他们挤眉弄眼,像是很不乐意客人进店的样子。 孙烟袋刚跨进了半只脚,正在迟疑,却被身后的屁猴推了一下,“进呀,想个屁呀!”,一下迈进了店门,随后赵兴邦和赵博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踏进店门,迎接他们的不是老板热情的招呼,而是四支黑洞洞的枪口,其中两名鬼子端着枪抢先一步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什么的干活?”一个日军宪兵中尉持手枪指着孙烟袋的头用生硬的汉语问道。留守庙寺的宪兵是从海城来的,与中国人没少打交道,自然也懂得几句汉语。 “我们是老百姓,山上的干活。”孙烟袋迅速镇定了下来,点头哈腰回答道。 孙烟袋破旧的布衫,黝黑的脸庞,消瘦而邋遢的形象像极了附近的山民,让鬼子军官稍微放松了警惕。 “他呢?”日军中尉手中的枪指向了白白净净的孔博,眼神里满是疑惑。 孔博是第一次真正地被枪口指着,何况指着他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日军军官。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似筛糠,面如白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痛苦的抉择 “他是我的儿子,在海城上学刚回来,没干过活,也没下过地。”看孔博已经被吓呆了,孙烟袋赶忙解释道。 鬼子军官将信将疑,目光转向了杂货铺老板,“你的,认识他们吗?” “认识,认识,他是半亩地村的谢老四,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杂货铺老板不住地点头,却仍然没有打消这名军官的疑虑。 日军军官收起手枪走到孙烟袋面前拔出了左侧腰间的指挥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赵兴邦等人心中一紧。孙烟袋惊恐万状,露出很害怕的样子。 指挥刀挑开了布衫上的一个扣子,拨开了孙烟袋的衣领,一个长条形的茧子出现在孙烟袋的左肩上,这是长期扛枪行进磨成的茧子,只有老兵才会有的烙印。 “哦,这是扛锄头上山下山磨的,我们这的人都有,不信您问问。”孙烟袋故作镇定,陪着笑脸边解释,边做拿锄头锄地的动作。 鬼子军官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他的解释,“放下你们的背包,接受检查。” 四个人松了一口气从背上取下背篓,弯腰放在地上,暗自庆幸没有把武器藏在背篓里。哪曾想还没等他们直起腰,日军军官突然用汉语大喝了一声:“立正!” 这猝不及防的口令让除了孙烟袋以外的三个人都迅速直起身子,挺胸抬头,双手贴紧裤缝。这个标准的立正动作立刻暴露了他们的军人身份。海城日军宪兵曾抓了数以千计混迹在平民中的中国溃兵,在甄别军人身份上还是很有经验的。 瞬间,身后的几个鬼子拉开了枪栓,那个军官也像向腰间摸去。孙烟袋第一个反应过来准备朝军官扑去,却听到了几声枪响。鬼子军官和一名士兵应声而倒,屁猴和赵兴邦也分别扑倒了一名日军士兵,正在地上来回翻滚,孔博则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接过杂货铺老板扔过来的一把驳壳枪,孙烟袋上前两枪解决了正在缠斗的两个鬼子。 “快走!巡逻队就在附近。”杂货铺老板大声提醒道。 来不及道谢,孙烟袋只对老板点了点头,拉起还在地上发抖的孔博,带着赵兴邦和屁猴夺门而出。 庙寺街本就不大,听到枪声,正在街心的日军巡逻队立即就追了上来,边追边开枪,大街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子弹在耳边嗖嗖而过,打在墙壁上,招牌上。四个人夺路狂奔,孔博的脚不太方便,落在了最后。 孙烟袋放慢脚步,回头朝身后还击了两枪,他想暂时阻止一下日军的追击,给孔博争取点时间。就在孔博离他还有十多米远,即将与他们会合的时候,随着一声枪响一个跟斗栽倒在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上,在惯性的作用下滑了几米远。他努力想站起身子继续跑,却一下又歪在路上,捂着腿在路中间嚎叫着,血染红了他裤腿下边白色的袜子,很是显眼。 鬼子的巡逻队并没有因为孙烟袋的还击而放慢追击的脚步,看到击伤一个敌人后反而加快了步伐,十多个鬼子边开枪边猫着腰追了上来。 眼看日军越来越近,孔博向他们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左手,大声叫喊着:“你们快来救我呀!我走不动了!”眼神里全是哀求,叫声中充满了恐惧。 旁边的屁猴和赵兴邦已经按耐不住冲上去架起孔博把他救回来的冲动,耳边却骤然响起两声枪响。孔博胸口处白色的布衫上开了两朵娇艳的花,带着诡异的红,随着鲜血的浸染越开越大,倒地前孔博的眼里还透着一万个不相信。 “走!”孙烟袋拽起沉浸在诧异中的赵兴邦和屁猴,三人飞奔出镇,消失在了镇后的密林中,身后的枪声逐渐停息。 向上跑了好一阵,确认安全,三人才在一块空地上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 孙烟袋放下手中的驳壳枪,摸出腰里长长的烟袋,从兜里摸出一撮干树叶捏吧捏吧捣进烟袋锅,塞到嘴里。颤抖着划了一根火柴,还没点着,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歪倒在地上,烟袋锅飞出老远。 “连自己兄弟都杀,你他妈还是人吗?!”赵兴邦指着倒在地上的孙烟袋的怒不可遏。 孙烟袋扶着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的血,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烟袋,一句话也没说。 “弟兄们都拿你当老大哥看,你他妈配吗?对得起弟兄们吗?”赵兴邦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与愤怒,浑身都在发抖。 “你倒是放个屁呀!当时的情况你顾着逃命不救他,我屁猴没什么可说的,可我们是亲眼看见你开枪打死了孔博,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滋……”,孙烟袋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烟袋,猛抽了一大口,呛得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满是皱纹的眼角也流出了两颗浑浊的眼泪。 “他怕疼。”随着一口烟雾吐出的还有三个字。 赵兴邦一把抓起地上的驳壳枪,掰开机头,指向了蹲在地上喷云吐雾的孙烟袋,“都是爹生娘养的肉体凡胎,谁他妈不怕疼呀?他怕疼你个老不死的就打死他呀?我给你一枪,看看你怕不怕疼!”赵兴邦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屁猴看到赵兴邦的表情不对,怕他在情急之下真的给孙烟袋一枪,再引来了鬼子,连忙上前拉住了赵兴邦,“你让他把屁放完!” 孙烟袋吸了一口吐沫,在嘴里漱了漱,吐了一口血痰,“他的脚踝中枪了,我们带不走他,带上他我们都得死。” “是,我们都看到了,这点我们相信。可他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算个屁呀!” “日本人是不会让他死的。他是个公子哥,又特别怕疼,日本人一动刑,他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现在我唯一后悔的是下山时没有蒙上他的眼睛,我本来也想蒙的,可一想他是自己人,还是个长官,我就没有坚持。如果今天我蒙上了他的眼睛,下了山再解开,我就不会逼自己开枪打死他,都怪我,都怪我,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呀!”默默说完,老兵苍老的脸因痛苦的自责而变得更加憔悴,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赵兴邦手里驳壳枪的枪管,用力拽到了自己脑门前。 “开枪!你他妈开枪打死我呀!你个孬种!”孙烟袋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试图激怒赵兴邦,让他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孙烟袋的一席话让赵兴邦和屁猴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老兵”,也体会到了孙烟袋朝自己弟兄开枪时的痛苦与无奈,是“老兵”救了他们一命,也救了071一命,要有多大的决心与勇气才能做出如此痛苦的抉择呢? 恐惧和悔恨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赵兴邦用尽吃奶的劲才抽回了顶在孙烟袋脑门上的驳壳枪,一把抱住孙烟袋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当河谷里的枪声响起的时候,井上一泓却异常平静,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兴奋,他知道他要寻找的猎物出现了。“想用调虎离山的方法把我引回去,门都没有!”井上一泓自言自语道。 这更让他坚信搜寻方向的正确性,正因为自己即将触到秘密仓库的大门,才逼急了对手,使出了这样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迫使自己回援。想捕获猎物,不付出点代价哪行,河谷里留守的那二十多个士兵就当是诱饵了。 “即使我们回去了,一切也都晚了,何况平川骑兵联队就在附近,他们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增援。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信号器,一举摧毁他们的老巢!把你们手里的饭吃完,十分钟以后开始搜山。”井上一泓阻止了准备回援的宪兵队士兵,像欣赏一段音乐一样闭着眼开始倾听战况。 当听到掷弹筒发射出的九一式榴弹爆炸时,井上一泓露出了笑容,自己的士兵开始组织反攻了。不一会,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冲锋枪的突突声,他眉头紧皱,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双方已经开始了近战。当枪声停止,山谷里恢复平静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留守部队已经全部玉碎了。 “全体都有,铃木小队负责警戒,其余人员以我们现在的位置为圆心对方圆五百米展开搜索,仔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一块石头,任何一个草丛,直到找到信号器为止!”井上一泓看到士兵们已经吃完饭,立即起身命令道。 一百多名士兵和特工开始对脚下的土地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工兵班的士兵还带了两个金属探测器,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一块小石头都捡起来看看。一个小时过去了,几乎把整个地皮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井上一泓怕有疏漏,命令再搜,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 井上一泓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越来越难看,“小野君,你确定信号发射器就在五百米之内吗?” 小野少佐放下耳机,坚定地说:“课长,信号非常清晰,我用我的人格和荣誉担保,它就在五百米范围之内!” “难道它会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井上一泓手指着天空,愤怒地质问道。 “飞倒是不会,我们的侦测器只能测出大概的距离,但测不出信号源所处的海拔高度。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到,峰顶大概还有四百米的距离。”小野战战兢兢指着高耸入云的无名峰。 “混账!你会把部队藏在那个连路都没有,鸟都不下蛋的地方吗?”井上一泓气不打一处来,甩了小野两记耳光。然后对搜山的士兵们吼道:“继续搜!搜不到就在这儿扎营!” 地毯式的搜索又一次展开,直到夕阳西下……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下马的骑兵不如鸡 金铁吾带领的特种分队在袭击了河谷里的日军留守部队后,迅速撤到了东边不远处的山林里。士兵们望着放在地上的三具尸体,默默流泪,这都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早上下山时还有说有笑地开着玩笑,如今短短十分钟一场战斗便阴阳两隔。 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战斗,看到战争的残酷,好几个士兵还紧紧搂着枪,沉浸在刚才紧张的战斗环境中不能自拔。连卫生员给他们包扎伤口都弄得一惊一乍的。 “树根,你路熟带着一班和这三个弟兄的遗体先走,把伤员也带上,在蝙蝠洞等我,路上记得做好标记。”金铁吾用胳膊杵了杵坐在身边的树根低声说。 “趁着鬼子还没追上来,我们一起走吧。”树根起身劝道。 “你脑袋是树根做的呀!正因为鬼子还没追上来,我才不能走,我们要给采购组留出足够的时间来买东西。我们走了,鬼子回去了,在路上和采购组遭遇了怎么办?服从命令,快走!”金铁吾敲了敲树根的脑袋解释道。 树根疼得咧了一下嘴,“哎,我这就带他们走。” 树根带着遗体和伤员刚离开,山坡下的公路上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鬼子的巡逻队追来了,七八十个骑兵,个个挎着三二式马刀,背着短小的四四式步骑枪,为首的是一名少佐。 看到路边掉落着一只黑色的布鞋,为首的骑兵少佐勒住了马缰,跳下马来,士兵们也纷纷下马布成警戒队形。 捡到的布鞋上沾满了血,地上滴落的点点血迹顺着山坡向上而去,消失在树丛中。日军少佐扔掉了布鞋,命令一名传令兵回去报告情况,请求支援,一个小队留下看守马匹,他亲自带领一个四十人小队下马步行追击。 骑兵少佐不顾一名中尉参谋地形不熟不能孤军深入需要原地等待援兵的建议,执意要带队亲自消灭这一小支中国溃兵,为平川骑兵联队立下入华后的第一功。他一挥指挥刀,带着三名军官,三十名士兵一头闯进了茫茫林海之中。 没多久,山上的树林中就响起了稀疏的枪声,惊飞了的鸟群在公路上鬼子骑兵们的头上来回盘旋。中尉参谋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连续三次响起零星的枪声后,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和轻机枪、冲锋枪的嘶吼声传来,短短几分钟,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中尉参谋是留守小队里唯一的军官,他阻止了要进入山林增援的日军士兵们,直到负责封锁的另外两个骑兵小队的到来,才集中了一百多人,小心翼翼成战斗队形搜索前进。 他们在密林中零零散散陆续发现了十多具士兵的尸体,直到他们深入到一处林木稀疏的凹地,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三十来具日军的尸体呈冲锋状密集地倒卧在一片被染红的缓坡上,其中有四名军官,分别是他们的骑兵少佐大队长,大尉中队长,两名中尉小队长,却没有发现一具中国士兵的尸体。 看情况他们是被中国士兵逐渐吸引到这个预设的伏击圈内,遭到包围和突袭的,他们为他们的骄狂和鲁莽付出了代价。中尉瞪着血红的眼睛,默默摘下了军帽。 晚霞夕照,残阳如血,一队骑兵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庙寺镇,有几十匹战马似乎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它们的主人在一起,低着头迈着沉痛的步伐,马背上驮着的是主人的尸体。 已经得知消息的联队长平川大佐就站在镇口,手拄着指挥刀,等待他的士兵们归来。这是平川骑兵联队入华后的第一仗,没有创造辉煌也就罢了,竟然以如此的惨败收场,这是平川万万不能接受的。 看着眼前驮着尸体的战马一匹匹走过,平川弯下腰,为他心中所谓的帝国勇士鞠躬致敬,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消灭这支中国军队,为他们复仇。 天色已黑,寒风呼啸,铁掌山无名峰上的搜寻不得不停止。山腰空地处唯一的一顶帐篷内,内心焦急万分的井上一泓再一次严厉地斥责了特高课无线电侦测组的组长小野少佐,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信号器,就让他脱下军装独自下山步行回海城找军法处报到。小野带着一脸惨白,唯唯诺诺退出了帐篷,听到里面“噗通”一声,井上一泓一脚蹬倒了滤波侦测器。 深夜,071仓库内一片漆黑,金铁吾带着特战分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警卫连驻地,岳明伦焦急地迎上前来。 “采购组回来了吗?”这是金铁吾第一个关心的问题。 “回来了。”岳明伦答道。 “这帮小子跑得还真快,东西都买回来了吧?”听到采购组已经回来,金铁吾心中轻松了一些。 “没有,他们在杂货铺遭遇了鬼子的埋伏,什么都没买到,同去的采购员孔博殉国,他们仨侥幸逃脱。” 岳明伦的回答让金铁吾心中一沉,不再言语。 071的灯光突然破例为他们亮了起来,盖丽丽带着医疗队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把重伤员推进手术室,连夜实施手术,轻伤员进行重新的消毒和包扎。 烈士们的遗体经过核对确认,由医疗队出具了死亡证明,趁着夜色进行了火化和排烟。 其实整个071的人几乎都没睡,他们在等着勇士们的归来。 “老孙呢?”金铁吾看到帮着忙活的屁猴问道。 “老孙回宿舍了,他说想静一静。” “你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金铁吾急于知道答案。 屁猴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向金铁吾作了详细的汇报,包括孙烟袋打死孔博的情况。 “老孙做得对,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你回去劝劝老孙。”金铁吾理解孙烟袋此刻心中的痛苦。 “嗯。”屁猴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金铁吾走进东五号,看到姚闻远的主任办公室还亮着灯,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楼推开了房门。“报告!” “进来,情况怎么样?”看到金铁吾走进房门,姚闻远急切地问道。 “对不起,主任。是我计划不够周详,没有完成好任务。采购组在庙寺镇遭到设伏,不但东西没有采购到,还牺牲了一名军需官。在河谷与日军交战时,我方阵亡七人,重伤一人,轻伤五人。歼敌六十余。”金铁吾低着头答道。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姚闻远想要的,但他也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日军狡猾多端,很多因素不是靠详细的计划就能控制的。 “歼敌六十,自损七人,如此的敌我战损比例,已经是非常辉煌的战绩了。他们的指挥官能想到在庙寺镇设伏,也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我们现在不仅缺盐无菜,而且电台也不能开机,连耳朵也失去了。看这个意思即使找不到我们,他们也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呀。”姚闻远愁眉不展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是的,我们这样坐以待毙,坚持不了太久的,只有打破他们的包围圈,我们才有机会生存下来。”这次的挫折并没有削弱金铁吾旺盛的斗志。 姚闻远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拟定个作战计划,这一仗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是!”只要有仗打,金铁吾立马精神百倍。 清早,天刚蒙蒙亮,铁掌山还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井上一泓就从行军床上起来了,在梦中那个信号发射器就不停地牵着他的心。帐篷外,很多士兵都席地而卧,盖了一条薄薄的军毯,上面落了一层青霜。几个冻醒的士兵在不停地跺脚,搓手,嘴里却没有一句抱怨。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几名士兵深一脚浅一脚用简易担架抬着一个人走了过来,走到近前井上一泓才诧异地发现躺在担架上的是他昨晚刚斥责过的无线电侦测组长小野少佐,脸色惨白,嘴角和鼻孔渗血,圆睁着双眼,身上的军装沾满了青色的汁液和泥土,脚上的鞋和裤腿湿了半截,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报告!我们的哨兵在黎明的时候发现小野少佐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朝无名峰的方向去了。半小时后隐约听到一声惨叫,哨兵就带上几个人前去查看,发现小野少佐躺在无名峰的崖壁下面,已经断气了。”一名带队的军曹敬了个礼,低着头汇报说。 小野一定是受了自己的斥责后,独自一人想登上无名峰寻找信号器,来证明他的判断和专业能力,结果在攀登的过程中失足跌下了悬崖,坠落身亡。 井上一泓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一丝愧疚,他伸手抚上了小野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退后两步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把他抬走吧,下山时把他带回去。吃完早饭,找几个擅于登山的士兵,登上无名峰寻找信号器。”井上一泓有气无力地说完,又钻进了帐篷中。 中午时分,派去登上无名峰寻找信号器的士兵回来了,他们把无名峰上巴掌大的地儿搜了个底儿掉也没搜到任何东西。 现在唯一会操作滤波侦测器的小野少佐已经死了,负责搜寻的士兵们都只带了一天的给养,又冷又饿,下撤是唯一的选择。在对附近进行了又一次徒劳的搜查后,井上一泓不得不命令结束搜索行动,炸毁滤波侦测器,带上小野少佐的尸体,全体下撤,匆匆返回庙寺镇。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射人先射马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井上一泓回到庙寺镇平川骑兵联队司令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恼羞成怒地把信号发射器的发射频率发送给驻海城的空军轰炸机联队,请求轰炸机从空中对信号源进行搜索和定位,并进行轰炸。 “井上君,这么着急发电报,你的猎人特搜队一定是凯旋而归了吧?”平川大佐信步跨入了普济寺的西厢房,满面讥讽地说。 “找了两天一无所获,就差把中指峰翻过来了,小野少佐也因此殉国,我已经请求空军对信号发射区域进行轰炸了。”井上一泓恼怒地说。 平川“哼”了一声,“你才失去一位少佐,为了增援宪兵留守小队,我的部队损失了多少你知道吗?一名少佐,一名大尉,两名中尉,还有三十九名士兵,他们都是帝国的骑兵精英。没有战死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却在一支小分队的伏击下成了冤魂。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中国特种分队,而阁下你却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一股溃兵。宪兵留守小队二十多人全部玉碎还不足以引起你的重视吗?你的部下竟然轻敌冒进,孤军深入,实在是太狂妄自大了。”井上一泓觉得平川大佐的轻敌才是此次战斗失败的主要原因。 井上轻蔑的话语激怒了平川大佐,他挥舞双手咆哮着说:“是的,我的骑兵接受的就是冲击和劈刺训练,从来就没有过山地作战的经验,骑兵的战场不应该在这里。我这就向将军报告,请求退出这次任务!你另请高明吧!” 说完,平川胜南气冲冲摔门而出,差点撞上正好进来的宪兵少佐。 “课长阁下,按照你的安排我在各个商铺都进行了埋伏,抓捕外来的购物者。昨天下午四个外地人在杂货铺遭到我宪兵盘问,竟然开枪打死我们的宪兵,逃了出去。我们在追击的过程中击毙了一人,另外三人逃走。” “蠢货!谁让你们打死的,我不是安排了尽量抓活的吗?”没等宪兵少佐说完,井上一泓就发火了。 “我们打伤了他的腿,是他的同伴开枪打死了他。”宪兵少佐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的同伴?一定是怕他泄了密。还有什么发现没有?”井上一泓的回答让他茅塞顿开。 “从他们的步伐和枪法来看,显然都受过长期的正规军事训练。另外我们在被击毙的那具尸体上找到了大量的纸币。”宪兵少佐答道。 井上一泓总算露出一点笑容,“这是我这两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出现了物资匮乏的迹象,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来采购物资。他们躲不了太久,还会来的,你们继续埋伏,这次一定要抓个活的给我。” “嗨!”宪兵少佐弯着腰退了出去。 同样是这天的清晨,071仓库警卫连连部里,在连夜制好的简易沙盘前,金铁吾召集了岳明伦、康平、傅中华三人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进行探讨。傅中华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看上去气色也好了很多,谦虚随和的个性也让他很快和三排的士兵们打成了一片。 “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哥几个也都清楚,主任让我们拟定一个打破日军包围圈的作战计划,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金铁吾虽然被指定负责军事指挥,却没有一点架子。 “铁哥,这次包围我们的鬼子虽多但防线也拉得很长,我们集中兵力寻找一个薄弱点把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冲出去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问题是这里距离海城很近,鬼子有源源不断的增援兵力,我们撕开的口子很快就会被合上,而我们又不能背着071跳出包围圈,这会让我们很被动。”岳明伦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目前日军的战略任务是攻取南京,南京会战迫在眉睫,估计他们抽不出太多的兵力来与我们周旋。只要我们击退包围我们的骑兵联队和宪兵,或许就会得到喘息的机会。”金铁吾解释道。 步兵连长康平参加过几次内战,后来一直在军需系统的警卫部队供职,从没和日军打过交道,只是听说日军的战斗力很强,不无担心地说:“我们071全部的战斗人员加一起还不足三百,对付一个骑兵联队加一个宪兵中队将近一千多人的日军,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他们是石头不假,可我们也不是鸡蛋,只要我们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我们就是一块钢铁。两者相撞比的不是谁块头大,而是谁硬度高。就是我们被弹回来了,也要在石头上撞个豁子。”金铁吾手指着沙盘上庙寺镇的日军指挥部,目光坚定地说。 “庙寺镇是日军的指挥部和骑兵驻地,肯定是岗哨林立、戒备森严,偷袭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而且即使侥幸得手我们也不易脱身,直接偷袭太冒险了。”岳明伦似乎并不赞成偷袭日军指挥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日军的作战方式无非是骑兵进行包围和机动,宪兵进行搜山。只要我们能打掉他们的骑兵,甚至只要消灭他们的战马,让他们失去机动能力,包围圈就不攻自破了。”一直望着沙盘没有吭声的傅中华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怕几个老大哥笑话他幼稚的想法。 金铁吾和岳明伦对视了一眼,说实话他们一直没有看起这个只在地图上和训练中过过家家的小师弟,不过他提出的这个剑走偏锋的方法倒是可以一试。 “还真是个办法,中华,快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金铁吾急切地问道。 “我是炮兵出身,当然是想用炮来解决问题,咱们这儿有迫击炮吗?”傅中华扶了扶眼镜问道。 康平听了噗嗤一下笑了,“你也不想想这是哪,071仓库呀,别说迫击炮,你就是要野炮、山炮、战防炮,应有尽有。你说要多少吧?” “你说的那些重炮我们都拉不动,也运不走,更用不上。我要82迫击炮,至少四门,你真的能弄到吗……”傅中华歪着头认真地说,似乎不太相信。 “没问题,姚主任不说了嘛,他就是咱的后勤部长,再说我和军械科的潘科长关系也不错。走,现在就去就仓库看看有你说的迫击炮没有。”说完,似乎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在吹牛,康平拖上傅中华的胳膊就往外走。 金铁吾和岳明伦笑着站起身来,“这个康连长,话都不让人家说完,还真是个急性子!” 军械科长潘万年亲自领着四人来到了3号仓库的门前,在给门前的哨兵回过礼后,拉开了仓库大门。3号仓库的正中排列着一门门昂首挺胸的75毫米山炮、37毫米战防炮,靠墙的两侧正是一排排足有几十门傅中华梦寐以求的20式82毫米迫击炮。 傅中华快步走到跟前蹲下抚摸着这些油亮崭新的迫击炮,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孩子,没当过兵的人是理解不了这种军人与武器之间的亲近感的。 “这是20式82毫米迫击炮,法国布朗德1930式81毫米迫击炮的中国放大版,金陵兵工厂仿制。炮重68公斤,弹重38公斤,口径82毫米,射程2800米。这种迫击炮杀伤力大,由可拆卸的炮身、底座和支架组成,组装方便,便于机动,可分别携带,为步兵提供曲射火力支援。这也是我选择这种炮的理由。”傅中华不厌其烦地介绍这种炮的性能指标,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 “潘科长,你看我们能不能借四门迫击炮用用?”看到傅中华爱不释手的样子,尽管不知道用不用得上金铁吾都要弄上几门。 潘万年笑了笑,“金老弟你开口了,我还能不给吗?放在我这儿还得伺候它,说吧,要多少,我把炮弹也给你配上。”潘万年知道即使他不愿意给,到姚闻远那儿一张纸条批下来,他也得给,人情还不如早做。 金铁吾踢了一脚还在地上蹲着搂着迫击炮的傅中华,“瞧你那点出息,跟见了媳妇似的,说个数,领回去放你被窝里。” “嘿嘿,我要四门,炮弹四十八发。”傅中华倒是实在。 “好了,82迫击炮四门,炮弹八十发,不够再领。金老弟,你在单子上签个字就行了,等会我让人送到警卫连。”潘万年大方地说道。 “学长,咱们连有会用迫击炮的吗?”回驻地的路上,傅中华兴冲冲地问道。 “呵呵,你来的时间短还不知道吧,咱们连的四排原来就是机炮排,装备的就是两门82迫击炮,两挺重机枪。这些重火器没有训练场地,又不便于山地机动,也就锁在装备库里了,只是你一直没见过而已。放心好了,机炮排的那帮小子人人都会摆弄这玩意儿。” 金铁吾的回答让傅中华更是喜上加喜,“那我们就成功一半了!” “成功一半了?那一半呢?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岳明伦整不明白,有点着急了。 “好好好,我想的是既然庙寺镇戒备森严我们进不去,但他们总不会把岗哨放到两公里以外那么远吧。我们把迫击炮架在庙寺镇的后山上,等晚上骑兵的马全都集中到马厩之后,我们就开始炮击马厩。马的目标大,又不像人一样懂得隐蔽,一阵炮弹砸过去,还不死个七七八八。骑兵没了马,看他们还怎么机动。” 有了炮,有了兵,傅中华心里算是有了底,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大炮上刺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好小子,有你的!鬼子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用炮兵来对付他们。这样既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又能避免过多的伤亡。”金铁吾听完傅中华的计划,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由于用力过猛,振到了傅中华腹部的伤口,傅中华皱着眉咧着嘴,弯腰“哎呦”了一声。 金铁吾连忙搀起他的胳膊,“兄弟,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傅中华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中华,你刚才说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呢?”岳明伦接着问。 “另一半就是寻找合适的炮兵阵地和撤退路线。炮兵阵地要能俯览整个庙寺镇,这样无需进入镇内侦察就准确地知道马厩和指挥部的位置,在白天就能事先标注好射击诸元。另外,炮兵阵地不能离得太近容易被日军发现,也不能太远,超出射击范围,而且要提前对阵地进行简单平整,以免影响射击精度。 再者夜间迫击炮发出的火光很容易暴露炮兵阵地的位置,在发射完炮弹后要背着迫击炮迅速撤离,因为负重会造成移动速度慢,或许还会需要一支小分队负责掩护和阻击。” 没想到傅中华这个秀才模样的白面书生竟然有如此缜密清晰的思路,这番话听得金铁吾、岳明伦、康平三人是频频点头称赞。 “明伦,你和中华带着巡逻队的几个人去寻找炮兵阵地,一定要小心不要被被日军发现。我这就去找姚主任汇报咱们的作战计划,然后组建阻击分队。今晚就****娘的小鬼子!”金铁吾迅速进行了分工。 “哎,那我呢?也给我点活干呀!”康平看到没有自己的事儿,不满地嚷嚷道。 “康大哥,你在家把步兵连的训练搞好,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哦,以后有大的行动步兵连就是咱们最坚强的后盾和预备队。”金铁吾绝对不是说笑,在071里除了警卫连,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康平的步兵连了。 “行,我们步兵连也不是吃素的,真干起仗来绝不比你们警卫连差,有机会咱比划比划。”康平这话说得也颇有底气,步兵连是军需署的直属警卫部队,论装备和士兵体质都不次于警卫连,只是训练和实战经验稍微差了点。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为庙寺镇披上了一层金光。可以俯览整个小镇的后山西坡上,两个头戴着枝条头圈的人影借着树丛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顺着缓坡往下挪动,每挪动几步都停下来要四处观察一番,这二人正是负责寻找炮兵阵地的傅中华和岳明伦。 “你小子可真会挑时候,对山下的鬼子哨兵来说现在正是逆光,刺眼的阳光让他们无法看清我们的行踪。”岳明伦由衷地赞道,这个聪慧的小老弟总让他刮目相看。 傅中华咧嘴一笑,“嘿嘿,什么都逃不过哥哥你的眼睛,我的小把戏你一看就现了原形。” “哎,中华,你看下面那一块怎么样?”岳明伦指着左下方小一块稍微平坦的草地。 傅中华顺着岳明伦手指的方向看去,摇了摇头,“不行,地方有点小,摆不下四门炮,而且前面那几棵大树的枝条太茂盛了,我们的炮弹是瞬发引信,碰到枝条引起爆炸会伤到自己的。” 两人又向下挪动了一阵,傅中华突然停下身来,盯着下方目不转睛,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里放出兴奋的光芒。岳明伦赶快凑过去,向下一看,一块宽约三米长约三十米的狭长田地出现在眼前。 原来为了防止山上落下来的滚石砸伤屋顶,山脚下的住户沿上方的缓坡平整出了一小绺平地,并用石块筑成围堰,上面种了些庄稼。站在镇里从下往上看是一块整体的山坡,这块空地正好位于视线的盲区之内,所以小鬼子也不会在意。 此时秋收已过,平整的地面上除了一层玉米秸,别无他物,实在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炮兵阵地。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近了,距离下方的民房只有几十米远,河滩上的鬼子哨兵稍加留意就会看到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也太近了!”岳明伦撇撇嘴感叹道。 “我们的迫击炮晚上才进入阵地,小心一点应该没有问题。这会正是逆光,小鬼子看不清楚,等会太阳一落山就没机会了,我先下去看看。”说着傅中华趴在地上借着草丛的掩护慢慢向下挪去。 “你小子等等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岳明伦也毫不含糊跟了上去。 几十米的距离,两个人用了十多分钟才爬到跟前,远处小鬼子的哨兵也转身看了几次,把二人吓出一身冷汗,可和他们猜测的一样,拜耀眼的阳光所赐哨兵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眯了眯眼又转过身去。 两人趴在空地的边缘向下望去,这里的视野实在太好了,整个庙寺镇一览无余。河滩里的兵营、马厩、料场,旁边普济寺里的日军指挥部,门前的机枪工事和哨兵,还有大街上的巡逻队都看得一清二楚。夕阳下,鬼子的膏药旗在普济寺的旗杆上无力地耷拉着,像是被晒蔫了一样。 傅中华从怀里掏出纸笔,还有一个中间挖了个等腰三角形的硬纸板,三角形的三条边上都画上了密密麻麻的刻度。他推了推眼镜,伸直右臂,闭上左眼,从三角形的窟窿向外望去。这是一种在缺乏炮兵观测器材的情况下使用的三角测距法,一种只有炮兵才会用到的技能。 岳明伦虽然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理,但一看就知道是一种测距方式,大学毕竟不是白上的。傅中华先是用右眼对着兵营里的马厩看了一会,又闭上右眼,换左眼瞄了一阵,然后放下纸板,拿起笔在纸上记下一串数字进行换算,忙的不亦乐乎。 “日军马厩,距离一千六百二十米。”岳明伦似乎无意说了一句,傅中华抬起头看看没理他,又埋头算了起来。 一停下笔,刚算出结果,傅中华竟然猛地扭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岳明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诧异地问:“还真是一千六百二十米,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干你的活,我蒙的。”岳明伦似乎懒得解释。 “哥,你还真能蒙!”傅中华也觉得岳明伦不过是瞎猫闯个死耗子罢了,撇撇嘴又拿起纸板对着普济寺的东西厢房瞄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东西厢房里不断有军官模样的人进出,而且两间房上都有通讯天线,应该是指挥人员的住所。如果炮弹还有剩余的话,顺便也给鬼子指挥部来上几发。 “日军指挥部,西厢房距离一千四百八十米,东厢房距离一千五百米,旗杆距离一千四百九十米。”岳明伦又连续报出了三个数字。 这次傅中华没有回头,只是拿起笔在纸上飞快舞动着,结果出来了,丝毫不差。 傅中华瞪着眼,半张着嘴,呆若木鸡,用极其崇拜的目光像看着天神一般望着若无其事的岳明伦,“哥,你真神了!咋蒙的?教教我呗。” 岳明伦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这是个秘密,哪能说教就教,今天的活干漂亮了,我一高兴没准明天就教你了。” “好嘞!说话算数,不带忽悠兄弟的。今儿个您就瞧好吧。”傅中华自信满满。 午夜,微风,月光洒满了铁掌山的沟沟壑壑,江海古道上银辉遍地。一支日军的骑兵巡逻队刚刚过去,两条敏捷的身影从山坡上的树丛中蹿了出来,左顾右盼确认安全之后,趁着月光向身后挥了挥手,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中国士兵迅速越过公路,又消失在对面的山林中,每个士兵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重物,脚步稍显沉重。 这支队伍一个挨一个排成一字长蛇,在无路的山林中穿行,幸好有风,风吹树叶的哗哗声掩盖了他们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屁猴和树根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山脊,绕过悬崖和日军哨卡,躲过脚下的深坑和暗洞,向庙寺镇方向疾行。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庙寺镇后山的一个缓坡上,岳明伦和傅中华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缓坡下方不远处就是庙寺镇的民房,士兵们每走一步都非常谨慎,如果不小心踢落一块石头就会顺坡而下砸到居民的房顶,甚至会惊动对面镇子里的日军哨兵。他们几乎是趴在地上向前爬行,经过漫长的三十分钟,所有的士兵才陆续抵达预设的炮兵阵地。 负责掩护和阻击的分队沿着地边构成了一道防线,并在阵地两侧放置了警戒哨。 “快,把迫击炮架上,把每个人身上的炮弹都卸下来堆好,炮管上别忘了缠上准备好的黑布,让小鬼子看到反光就麻烦了。”傅中华小声嘱咐道。 四门82迫击炮很快就组装完毕,每门炮旁边放了十二枚炮弹,傅中华蹲下来按照白天侦察时测定好的方位和距离逐个调整炮身和仰角,做到精益求精,争取首发命中。 “一切准备就绪,进入炮位,准备装弹。”随着傅中华一声令下,每门迫击炮前多了两名士兵,一名手握炮弹站立在右侧,随时准备装填,一名蹲在左侧负责观察弹着点。 傅中华和金铁吾几乎同时抬手看了一下胳膊上的腕表,时针指向午夜三点整。两人对视了一眼,金铁吾点了点头。 傅中华抬起右臂,阵地上响起了他低沉但铿锵有力的声音:“目标,日军马厩,四发齐射,放!”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正文 第七十章 奇袭庙寺镇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清晨,凉意未退,一丝曙光从东方亮起,农舍、山坡、树木都已清晰可见。庙寺镇河滩上军营里的大火虽已被扑灭,但被浇湿的草料,残存的帐篷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随着一声令下,鬼子的掷弹筒阵地的六门掷弹筒同时开火,山坡上的炮兵阵地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在等待了两个小时之后,日军对给他们造成惨重损失的****炮兵阵地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在经过十分钟的炮火准备,打光了所有的上百枚榴弹后,****炮兵阵地上一片沉寂。一百多名宪兵和失去战马的骑兵用拳脚和枪托驱赶着几十名排成一排的老百姓,跨过日军士兵的尸体缓慢地向后山的山坡上推进。 一路上异常的顺利,没有一声枪响,几个性急的日军士兵推开前面的老百姓爬了上去。当他们登上平坦的炮兵阵地后却发现,除了一地的炮弹壳和子弹壳,还有几片血迹之外,阵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随同日军登上阵地的老百姓看在眼里,一改刚才的满面愁容不禁喜上心头,却都装作漠然的样子。 带队的一名日军中尉向山下招了招手,两名高级军官在几名宪兵的簇拥下也登上了炮兵阵地。军帽下露出一圈白色绷带的是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长井上一泓中佐,岁数略长左臂用绷带缠着挎在脖子上,右手拄着指挥刀的是森山师团骑兵联队的联队长平川大佐。 “混蛋!他们是什么时候撤出阵地的?你们竟然一无所知。连侧翼进行包围的部队也没有任何报告。难道他们是飞出去的吗?”井上一泓铁青着脸,怒不可遏。 一脸惶恐的宪兵中尉指着山坡上****撤退时留下的痕迹,“他们是翻过山脊逃走的,躲过了我们的观察和封锁部队。” “几十个人一起撤退还带着重武器,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平川大佐看着这些宪兵队的废物就觉得窝心。 宪兵中尉动也没有动,眼前这个大佐虽然军衔最高,但毕竟不是他的直接上级。他扭头看了看井上课长的脸色,井上一泓挥挥手示意他们进行追击。 宪兵中尉这才招招手带领几十名自己的部下沿着踩倒的草丛和刮断的树枝向上追去。 “井上君,看来你口中的猎物的确不是到处乱窜的老鼠,而是武装到牙齿的老虎,竟然连炮兵部队都有。这次袭击我们骑兵联队虽只有十五名士兵阵亡,却损失了三分之二的战马,剩余的三分之一还有一半是受伤的,可以说是完全失去机动能力和战斗力了,我已经用你们的电台向司令部的朝香宫将军请罪了,等待责罚。”平川大佐黯然神伤低声哀叹道。 这支曾让他为之骄傲、耗尽心血、兵强马壮的骑兵联队,踏出本土的第一仗就在这个小山沟里折戟沉沙,他跃马南京城头的梦想已经化为泡影,已经年近五旬的他恐怕今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井上一泓看到这位称得上是前辈,曾经无比较傲,甚至是狂妄的帝国军官如今无比沮丧,心里也不是滋味。 就在此时,远处天空中传来阵阵嗡嗡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六架绿色涂着红日图案的轰炸机排着双品字形从东方飞来,径直飞到无名峰的上空丢下了十几枚炸弹,然后绕个圈飞走了。无名峰方向腾起了十多个黑色烟柱,看来空军已经捕捉到信号发射器的信号源了。 “平川前辈不用太难过,我们不过是一时不小心让他们钻了空子。我们还没有完全输,你看空军已经发现信号并开始轰炸了,我们马上就派搜索队进山查看。何况现在猎物已经露出了它的尾巴,我们的追击部队只要紧紧咬住不放,发现他们就会发射信号弹报告位置,我们再派部队进行包抄,一定会捉到他们的。”井上一泓看到空军的到来心头为之一振,轻声劝慰平川大佐。 平川大佐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兴奋,只是默默地看着山下河滩里被烧得乌黑的马厩和兵营。 井上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山脊方向接连传来两声闷响,像是手榴弹的爆炸声,随即又恢复平静。“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现敌军了,怎么没发射信号弹。”井上一泓命令一名传令兵前去查看。 没几分钟,传令兵回来了,并带回一个回来报信的宪兵。 “报告课长,追击部队在沿痕迹追踪的时候触发了中国军队埋设的地雷,一名士兵阵亡,中尉的腿被炸断,正在往下抬。我们需要另派指挥官,并请求工兵部队的支援。” 井上一泓听到这个糟透了的消息,身形一晃,胸口一紧,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他突然觉得受伤的头此刻头疼欲裂。 “我哪有还有工兵部队可以支援,就是有工兵等排完雷屁都闻不上了。命令部队立即撤回,由田中少尉带领前往无名峰进行搜索。”宪兵得令而去。 “不是猎人无能,而是猎物太狡猾。”井上一泓得出这个结论后,捂着头由一名士兵搀扶着一歪一拐走下山去。 看到鬼子的飞机飞了一圈在无名峰投下了十多枚航空炸弹,金铁吾不禁好奇地问已经追上大部队并在前面带路的屁猴:“屁猴!你小子到底把信号器放哪了?他们找了两天也没找到,弄得鬼子的飞机都来下蛋了。” 屁猴嘿嘿一笑,“我把信号器绑在无名峰峰顶的一棵树上了,那铁盒子也是绿色的,和树叶颜色差不多,别说鬼子,就是你现在派我回去找我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真有你的,挂那么高,怪不得鬼子找不到。”岳明伦接了一句。 “我是真不知道鬼子的飞机会炸这玩意儿,知道的话,我给挂到鬼子指挥部的旗杆子上去。”屁猴不经夸,一夸这就给喘上了,听得大家一阵哄笑。 赵兴邦背着岳明伦的狙击步枪跟在岳明伦的身后,听到屁猴的话忍不住接上去了:“猴哥,这回你还真没吹,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你都砸过,明儿你找到信号器给挂日本天皇的皇宫去得了,也让他****的也尝尝被炸的滋味。” 听到大家都在笑他,屁猴急了,“去去去,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呀。日本天皇跟玉皇大帝比,屁都不是。” 山林里又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烈日当空,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河滩日军军营门口,几名戴着口罩的士兵正忙着把集中到一起的几十具日军尸体抬上两辆卡车送去海城焚化厂,同车的还有需要转送医院的轻重伤员。伤员们默默看着一个接一个被抬上车的战友、同乡,眼神是那么漠然,甚至还有人在想:真好,我还活着,真好,终于可以回家了。 弹痕累累、遍地血腥的马厩的正中还有几十个赤膊的士兵正在挥舞着铁锹奋力挖一个深坑。他们的周边躺满了成堆死去的战马,其中一匹黑色的战马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后腿在不停地抽搐着,肚子上一个尺把长的伤口还源源不断向外渗血。马堆的旁边挖了一个小沟直通江水,里面灌满了战马的鲜血,靠岸的江水都给染成一片血红,这个深坑就是战马最后的归宿。 普济寺日军指挥部,虽说是平川骑兵联队先占据的,但几乎所有的骑兵都住在河滩的兵营里,反而是井上一泓带来的宪兵队雀占鸠巢,喧宾夺主占据了大部分的房间作为驻地。 午间,从宪兵队的伙房里飘出一股诱人的肉香,很多士兵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新鲜的肉食了,加上昨夜战斗的疲惫和劳累,宪兵们早就饿坏了,急不可耐地端着铝制饭盒等在锅台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东厢房,平川大佐的勤务兵推开门端进来一份米饭和两个素菜,平川正因为昨夜的袭击还在痛心不已,左手不能动,便摆摆右手示意端出去。这个时候勤务兵也不敢劝慰,弯着腰正要退出房间。 “外面什么味道,这么香?”平川大佐抬头问道。随着勤务兵推开的房门,一股香味也趁机钻了进来。 “是……是宪兵队的伙房在开饭。”勤务兵答着就想退出去。 “他们做的什么菜?”平川有点好奇,接着问。 “是……是……马肉。”勤务兵支支吾吾似乎不想说。 平川大佐一听是马肉,猛然想起了什么,直盯盯地看着勤务兵的眼睛,“雪花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雪花是平川最心爱的坐骑,跟了他多年,因浑身雪白,故名雪花。雪花也是骑兵联队唯一一匹没有送到马厩,而是养在指挥部的战马。昨晚雪花被炸飞的石块击中头部,当场倒毙,骑在马上的平川也跌断了左臂。但对平川来说摔断左臂的疼痛远不及失去雪花的心痛。 勤务兵不敢直视平川的眼睛,更不敢撒谎,因为害怕声音也变得微微发抖,“联……队长,昨夜你安排我和饲养员一起把雪花抬到军营和那些军马葬在一起,我俩抬不动,就叫几个宪兵来帮忙。他们……他们……直接把雪花抬到伙房里了,我俩拦不住,也不敢跟您说。” “混蛋!”平川勃然大怒,起身抬脚踹倒了勤务兵,抓起挂在墙上的马鞭就冲出了房门。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全身而退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大佐之死 十多个宪兵蹲在院子里埋头吃的正欢,饭盒里是喷香的马肉,一边吃,一边对马肉的味道和厨师的手艺赞不绝口。 “啪!”一记马鞭抽到了一名宪兵的脸上,甚是响亮,一条指头粗的埂子瞬间就鼓了起来,上面还带着血丝。 “啪!”又一记马鞭抽翻了一个宪兵手中的饭盒,滚烫的马肉汤溅的脸上、手上都是,烫的他哇哇乱叫。 当宪兵们站起来看到平川大佐手持马鞭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又惊又怕,却不敢反抗,只有撒丫子满院子乱跑。平川大佐也顾不上自己高级军官的形象了,径直追上去,手中的马鞭带着风声一刻不停地向宪兵们抽去。一时间整个日军指挥部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当井上一泓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大殿跑到外面,平川大佐已经冲进宪兵队伙房,掀翻了马肉锅,疯狂地抽打被逼到墙角的厨师。厨师用双手护着头,蹲在地上,手上、头上落下雨点般的鞭子,鞭子所到之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厨师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看到脸色酱紫,双眼通红,疯了一样的平川大佐,外面的参谋军官和士兵没有一个敢进伙房劝阻。 井上一泓来不及详细询问,冲进屋内,伸手抓住了平川高高挥起的鞭子,“平川君,冷静点,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他宰了我的雪花,我就要宰了他!”平川丢掉被井上抓住的马鞭,抄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再一次挥起。 井上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雪花死了,是被中国军队杀死的,他们不过是宰了一匹死马。” 平川毕竟年老力衰,加上只有一条胳膊,拗不过年轻力壮的井上,菜刀也被夺走了。气喘吁吁站在那,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像一头愤怒的老公牛。 “这是我们的电台刚刚收到的电报,是发给平川君你的,已经译好了。”井上从兜里掏出一张电报纸,递给了怒意难消的平川大佐,他知道这张纸一定能让平川平静下来。 平川气呼呼地接过电报纸看了起来,果不出井上所料看着看着平川大佐的脸色开始由酱紫变成赤红,接着又变成惨白,呼吸也平静下来。愣了一会神,蹒跚地走出伙房,似乎一下老了很多,连地上掉落的马鞭都忘了拾。 “是该让他冷静冷静了。”井上自言自语道。 平川大佐果然安静了许多,除了勤务兵送去两瓶酒外,一下午紧闭房门,任何人都不见。 有好事的参谋和士兵路过,有的说听见里面在唱北海道民歌,有的听见里面叫着雪花的名字又哭又笑,大家在院内议论纷纷,唯有井上一泓不动声色,在等着搜索队归来。 下午五点,宪兵队的田中少尉风尘仆仆走进指挥部,看到正在院子里踱步的井上一泓,忙敬礼报告:“课长,搜索队奉命对轰炸后的无名峰、中指峰进行搜索,没有任何发现。” 井上本来并不奢望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所以也不算失望,点了点头,“嗯,田中君辛苦了,找回去休息休息吧。” 话音刚落,东厢房传来一声枪响,震惊了院子内所有的人,那是大正十四年式手枪发出的枪声。 井上一泓第一个冲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平川联队长穿着整齐的大佐军官制服,戴着军帽,头部右太阳穴中弹伏在桌子上的血泊中,右手还握着手枪,打着绷带的左手捏着那张井上一泓递给他的电报纸。 电报纸上写着:惊闻陆军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在华作战中疏忽大意遭支那小股残军偷袭,损失惨重,所属战马伤亡殆尽。作为骑兵竟无马可乘,整个联队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实乃我大日本皇军之耻辱。 经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共同商定:取消平川骑兵联队番号,所属骑兵全部归入森山师团所属步兵联队。骑兵联队长平川胜南大佐归国退出现役。此令。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发陆军省、海城派遣军司令部、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 首战失败、痛失爱马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军部又给了取消番号,退出现役的严厉责罚,对这个从军多年官至大佐联队长的平川胜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来华前曾誓言要马踏南京的他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只好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井上一泓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整了整军装和军帽,神情肃穆地向平川大佐的遗体敬了个军礼。又向听到枪声刚刚赶到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骑兵联队参谋长羽田中佐鞠了个躬,“为了大日本皇军的声誉和不影响前线士兵的士气,平川大佐自尽的消息要进行严密封锁,拜托了”。然后转身退出门外。 “报告!司令部急电。趁海城警备力量空虚之际,支那军统、中统和共产党地下组织活动猖獗,驻守海城的各部队近期将有重要作战任务,无法继续承担警备,命特高课井上一泓课长率部返回海城稳定治安大局,猎人行动暂时推迟。海城派遣军司令部。”一名通讯兵走进大殿,宣读刚刚收到的司令部来电。 “通知骑兵联队的羽田参谋长,我们今晚开拔,连夜悄悄返回海城。同时注意保密和隐蔽,防止支那军队在我们撤退途中再次偷袭。顺便告诉我们的人把卡车腾出一辆来,用于装载平川大佐的遗体。”井上一泓面露失望,却又有条不紊地布置撤退。 这次大张旗鼓的猎人行动不但没有捕获猎物,反被猎物狠狠咬了一口,井上一泓从没有过如此的挫败感,又摸摸自己受伤的额头,实在是心有不甘。但他明白日军马上要对南京发动总攻了,司令部很需要一个稳定的海城作为后方基地,从大局出发猎人行动只能为之让路。 只要对海城和江城的主要交通要道进行严密封锁,加强盘查,谅他们也不可能背着仓库飞出山外去。再让山里的猎物多逍遥几天吧,等腾出手定报这一箭之仇。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当朝阳再次惠顾这个山间小镇时,醒来的居民竟然意外地没有听到日军宪兵巡逻队的军靴声,出门发现日军指挥部驻地普济寺门前的日军哨兵和机枪工事凭空消失了,远远望去河滩兵营里空空如也只留下满地狼藉。 街口刚从背风处破棉絮堆里钻出来的小乞丐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推开普济寺的红漆大门,探头向里面张望,一片寂静,又如履薄冰般轻轻走进院里,空无一人。 “小鬼子跑喽!小鬼子跑喽!”小乞丐欢声雀跃跑上大街,从南头到北头,再从北头到南头,稚嫩欢快的声音传遍了全镇。 当人们半信半疑走出家门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纷纷奔走相告,甚至有好事者跑到刚刚开门的杂货铺买来鞭炮燃放,驱赶晦气。杂货铺的老板慷慨地把所有的鞭炮分给大家,分文不取。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小镇上青烟弥漫,压抑了几天的人们笑逐颜开,似乎有了一种过年的味道,连今天的阳光都觉得特别灿烂。 下午,寒风顺着狭窄的石板街穿堂而过,吹得招牌哗哗乱响,街上连个人影也看不着。杂货铺门口来了几个面孔陌生的人,腰里鼓囊囊的,两个守在外面警惕地望着四周,两个进到屋里。 一个满脸沧桑又黑又瘦腰里别着一根烟杆的中年人进屋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杂货铺老板没有其他顾客,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包着的物件放在柜台上,发出咯噔一声,看样子不轻。 “这是大哥你的东西,还请收好。谢谢大哥那天以身犯险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死里逃生。不知道大哥尊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好让兄弟几个铭记大恩。”进来的中年人正是老兵孙烟袋,他双手抱拳,深深作揖。 杂货铺老板四处张望一下迅速收起柜台上黑布包着的驳壳枪,塞进抽屉里,抱拳回礼,“老弟不必客气,都是中国人,同胞有难,岂能袖手旁观。鄙人姓万,就是万山本地人,你可以叫我万掌柜,老弟不嫌弃的话叫我万兄也可。” “哦,小弟姓孙,大家都叫我孙烟袋,祖籍四川。万兄,我们走后小鬼子可有找你麻烦?”孙烟袋举了举手中标志性的烟杆。 “还好,我坚持说是你们身上带的枪,搏斗中还打坏了我的东西,还找不到人赔呢。小鬼子也没有深究,抬着尸体就走了。”万掌柜平静地答道。 孙烟袋很是佩服万掌柜的胆识,近身低声试探性问了一句:“万兄哪条道上的?手里怎么会有家伙?” “呵呵,我那条道上的也不是,这不适逢乱世,就这点家当,怕被匪人抢了去,才从海城黑市上买了把家伙用来防身。”万掌柜答得是滴水不漏。 “万兄也不问问我们是走哪一路的就帮我们,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我不管你们走的哪一路,也不问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只要是跟鬼子对着干的,在哥哥心中那都是英雄。”万掌柜抱抱拳以示敬意。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医疗队里有好酒 “英雄不敢当,打鬼子那是我们的本分。万兄既然不愿意说,小弟我也不勉强。不过山不转水转,我们还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有朝一日如果万兄有用得着弟兄们的地方,撂句话,兄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烟袋的真诚发自心底。 万掌柜似乎被感动了,指着铺子里的东西,“前几天哥几个冒险到我这儿来,一定是缺了什么东西吧?来,你看看,只要哥哥这儿有的,你们随便拿。” “万兄,你这儿有盐吗?”孙烟袋知道071现在最缺的就是盐。 “有呀,虽然现在盐很紧张是限购商品,但哥几个吃的盐还是有的,十斤够不够?”十斤盐这几个人几个月也吃不完。 “我要二百斤,有吗?”孙烟袋没敢多说怕吓到万掌柜。 “二百斤?兄弟,我这小店总共还剩不到一百斤盐,都给你也不够呀,何况还要供镇上的乡亲们吃。你知道现在盐价飞涨,多钱一斤吗?乡亲们都快吃不起盐了。”万掌柜果然还是被惊到了,眼瞪得溜圆。 孙烟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法币放在柜台上,“万兄,钱不是问题,只要有盐,你给想想办法。” 万掌柜仰起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兄弟,我这儿的盐你先带走五十斤,总得给乡亲们留点。我再去酱菜铺买上一百斤咸菜和五十斤酱油,你们先用着。酱菜铺的吴掌柜经常腌菜认识的有私盐贩子,我去他那儿让他想办法从宁波弄几百斤私盐过来。估计十来天就能到,你看行吗?” 孙烟袋的脑子也在飞快运转着:按每人每月三两盐算,五十斤盐够071五百人暂时用上一段时间的,再加上咸菜和酱油,省着用坚持个把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万兄你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些钱你都拿上买咸菜和进私盐用,不够的话我来的时候再补给你。对了,万兄你路子广,能不能费心再弄点柴油过来?” 万掌柜的眼瞪得更大了,“柴油?!这可是军用物资,拿钱也买不到的。听说海城的日本海军前几天还打沉了好几艘走私汽油柴油的汽船,死了好几十个人呢。” “如果用这个呢?”桌子上多了一条小黄鱼(金条)。 “这个也不好使,主要是没人敢干,那都是背着脑袋的活。再说还得到海城的黑市上去打听,没个准信,我托人问问吧。你们先坐会儿,我去买咸菜和酱油,让他们挑过来。”说完,万掌柜匆匆出门去了。 盐、咸菜、酱油和火柴、蜡烛等必需品装了满满三个背篓,剩下的一个背篓里装的是万掌柜后院地窖里过冬储存的萝卜白菜还有一块风干的腊肉,这都是送的。 孙烟袋四人谢过万掌柜,背上背篓相互作别,在杂货铺门口左顾右盼一番,才顶着寒风踏出门去。走出镇口,孙烟袋总觉得少买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了万掌柜的声音,“孙老弟!留……步!” 万掌柜喘着粗气追了上来,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小布袋,拍着脑袋上的瓜皮帽说:“孙老弟,你瞧我这记性,我都准备好了却忘了给你。” 孙烟袋接过布袋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像馋猫闻到了鱼腥,惊喜万分,“烟叶!我说咋老觉得什么东西忘了买。” “是的,苏北黄桥的……上等烟丝,就剩半斤,我……全给你拿来了。”万掌柜一阵小跑累得脸色通红,边喘边说,嘴里鼻子里喷出呼出一团团白雾。 “真香!好烟!哥哥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孙烟袋赶忙从贴身的兜里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硬要塞给万掌柜。 万掌柜脸拉了下来,比今儿的天还冷,板着脸说道:“兄弟,拿哥哥当外人了是不?你要是非给钱的话,以后就别叫我哥哥了,我也没你这个兄弟!” 闻听此言,孙烟袋也不好再推辞,把烟叶塞进背篓,双手抱拳,“万兄,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万掌柜一直站在镇口,目送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炮击庙寺镇,令日军军马损失殆尽,骑兵联队和宪兵队被迫撤离,暂时解了071之围,孙烟袋等人又带回了急需的食盐和蔬菜,071仓库主任姚闻远一高兴允许晚上除了负责警戒和值班的官兵大家可以开怀畅饮,但是酒水自备。 少数的军官藏有私酒,此刻罐头和咸菜丝就是最好的下酒菜,虽然简陋,但也只能凑合了。从军官餐厅飘来的酒香勾起了高大力等人肚子里的酒虫。 “想喝酒不,弟兄们?”高大力蹲在士兵餐厅的板凳上伸着头问围成一圈的士兵。 “想啊!太想了!”一个好酒的老兵馋了,其他的士兵也跟着起哄。 “今天是个好日子,就该喝点庆祝庆祝。” “大力,咱们来的时候又没有带酒,上哪弄酒喝去呀?” “就是,当官的只顾自己喝呢,谁管咱呢。” 高大力从板凳上跳下来,“别急,我有办法。”他走到正在往嘴里扒米饭咸菜的赵兴邦面前,摸着他的头说:“你小子下山了也不知道给哥几个捎瓶酒喝,真不够意思啊。” 赵兴邦一伸胳膊拨开了高大力的手,“你背着百十斤重的东西爬爬山试试,就这都快把我给累死了,你坐着不动能有盐吃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喝酒呢,想喝去那边找当官的要去。” “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你可以弄来酒,我不找你找谁呀?”高大力故作玄虚。 “滚犊子,我上哪给你弄酒喝去呀,我又不喝酒。”赵兴邦不耐烦地说。 高大力带着神秘的诡笑弯下腰趴在赵兴邦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兴邦眼一瞪站了起来,“啥?酒精?!你还真敢想,那玩意儿能喝吗?” “冷静,冷静,身上的伤口都能喝,自然人也能喝。一斤酒精兑五斤水,就是六斤白酒,我以前急了也喝过的,一点事儿都没有,照样晕晕的。好兄弟,咱儿这就你跟医疗队最熟了,去找你香草姐姐弄一瓶,给弟兄们解解馋。”高大力稍一用劲就把赵兴邦又按坐在板凳上。 几个好这口的士兵也不停在旁撺掇着,甚至哀求着。 赵兴邦翻翻白眼,端足了架子得意地说:“行行行,瞧你们那点出息吧。医疗队那咱不是一般的熟,弄瓶酒精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但可要事先说好了,你们几个酒虫喝死喝伤与我赵兴邦无关。” “好好好,我高大力当着全体弟兄们的面保证,喝死喝伤都是我高大力自己嘴贱,与赵兴邦无关,行了吧?快去!”说完还不忘在赵兴邦的脑门上拍一把掌。 赵兴邦推开饭碗,直奔医疗队而去。 “咦,小梆子,你咋来了?吃过饭没?爬了一天山累了吧?”简香草吃完饭刚回到医疗队宿舍,如今的宿舍伊美儿已经不在,只剩香草一个人了,空荡荡的。 “哦,香草姐,我吃过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咸菜吃着还不错吧?” “没有我们四川老家的咸菜腌的好,但总比罐头强,要是有点辣子就更好了。这还要感谢你们几个辛辛苦苦背回来呢,腰疼不?来,躺这儿,姐给你按按。”香草拍拍身边香软的床铺,示意赵兴邦躺下。 别无他人的香闺,俏丽动人的女护士,傻子才不想躺下,当然赵兴邦也想,不过想想餐厅里那一帮如饥似渴等酒喝的酒鬼,要是回去晚了还不知会把自己给整成啥样呢,赵兴邦有些胆怯了。 他舔了舔嘴唇,违心地说:“姐,我从小就爬山,习惯了,腰不疼。对了,你这儿有酒精吗?” “酒精?你要它啥子用?受伤了吗,来我看看。”说着香草凑上前来就要扒开赵兴邦的衣服看。 赵兴邦忙搂住怀,“不是我受伤了,是我的几个弟兄们,上山的时候脸和胳膊被树枝刮破了几个小口子,都是小伤,不值当到医疗队来,就让我过来要点酒精消消毒。” “哦,原来不是想姐姐我了,是来要东西的呀,我去给你找找看。”还没等赵兴邦解释,香草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兴邦的脑门拉开门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香草手里多了两瓶酒精、一瓶盐水和一包棉签,没好气地塞给赵兴邦,“稀释好的酒精用完了,这两瓶是纯酒精,你掺上一瓶盐水稀释一下再用。” “嗯,那我走了,姐。”赵兴邦不敢再多停留,抱着东西就跑了出去。 回到士兵餐厅,厨师已经下班了,只剩下高大力、屁猴等十来个人还在笑闹着。桌子上摆好了几盒牛肉罐头和几盘咸菜丝,还有十多个瓷碗,高大力从厨房找来一个水桶,里面加了半桶凉白开,万事俱备只欠“酒精”了。 看到赵兴邦抱着几瓶东西跑过来,高大力连忙起身去迎,“你小子行呀,要一瓶给三瓶,买一送二呀!” 赵兴邦喘着气,指着桌子上的瓶子,“两瓶是酒精,一瓶是盐水。我是完成任务了,你们喝吧,我走了。”说着就要退出去,他的心在香草那儿呢。 “是爷们儿不?是爷们儿就别走,一起喝。”高大力一把拽住了赵兴邦。赵兴邦挣了两挣,愣是没挣开,机枪手高大力这名字和身板都不是白给的。 “大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滴酒不沾,更别说酒精了。” “那你也不能走,今儿个哥几个都高兴。你要是怕的话,我们喝酒,你喝盐水,总行了吧?” 赵兴邦见过盖医官给缺盐的士兵们开过盐水喝,没什么问题,再说有高大力拽着自己是逃不掉的,于是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都是酒精惹的祸 高大力打开一瓶纯酒精,倒进水桶里,用擀面杖搅了一会,还真有酒味飘出来,便拿碗舀了一点给弟兄们尝尝。 “是有点酒味哈,就是淡的跟屁一样,一点也不香。”屁猴抿了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其他的人也纷纷附和。 高大力又拿起一瓶酒精,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咱们加的水有点多了?反正下一次喝酒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坐到一起呢,干脆把这瓶也倒里面去球了,弟兄们说合适不?” 在这战火纷飞的环境中,说不定明天就阴阳两隔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除了赵兴邦大伙都异口同声地吆喝道:“合适!” 两瓶浓度为95%的医用酒精都倒进了水桶里,再一尝,这次勉强够味了。 高大力首先倒了一碗酒,高举起来,然后垂下从左至右洒在地上,“这第一碗酒,敬我们在战场上死去的弟兄们,你们一路走好!” 然后又倒了一碗,高高举起,轻轻泼下,“这第二碗酒,敬我们远在家乡的爹娘,恕孩儿们不能在您老面前尽孝。” 接着每人倒了一碗,也没忘了给赵兴邦碗里倒上盐水,举起酒碗,“这第三碗酒,大家都端起来,敬我们自个,弟兄们团结一心,****娘的小日本儿!干!” “干!”十多个热血男儿一起举碗,豪气云天,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士兵们各个都面红耳赤,兴奋异常,话也开始多起来了。 “我想俺娘了,俺娘炕的油馍那叫一个香。”张小宝边说边吸溜嘴。 “油馍有啥吃头,俺山东的烙馍卷大葱那才有嚼头。”赵兴邦说道。 “都别说了,俺们那旮旯的猪肉炖粉条子才最好吃,想想就馋。”高大力又想起了东北老家的猪肉炖粉条,虽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可嘴里能香一年。 一个老兵晃晃悠悠站起来,赤红的脸上露出一丝龌蹉的笑容,“你们这些小娃娃懂个屁呀!这香,那香,都没有娘们的****香……” 底下的士兵们哄堂大笑,赵兴邦没空笑,他在想香草那浑圆的胸脯,虽然喝的是盐水不是酒,小脸还是红了。 “老于头,你是不是想南京城夫子庙的窑姐儿了?” “这窑姐儿的****吃家多不养人呀,你还是那么又干又瘦。” “你的那一点军饷都给迎春楼送去了吧,一休假就见你往城里跑。听说你还拉上孙烟袋,趁老孙不在,快说说有这事没有?”几个年龄大的老兵开起了老于头的玩笑。 “扯淡!党国发的军饷怎么能随便给窑姐儿呢?嘿嘿,我都给了城南的刘寡妇,别看她也是庄稼人,身上真他妈又白又香……”说着,还眯着眼吸溜吸溜鼻子,嘴里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老孙这个货比我还大两岁,除了烟袋杆子浑身上下没一处是硬的,就是逛窑子我也不带他呀。要不是和小日本开战,今年我和老孙都该退伍了,不过刘寡妇说了我退伍了没处去就搬她那去,等他孩子成了亲,就跟我一起回江西老家。唉,说起来,这都快一年没有沾过女人了。”老于头说完,不顾大家的哄笑,自顾幻想起来。 “我……我……还没碰过女人呢,不知道是啥味,要是我死在了战场上,哥几个你们说亏不亏?”小六子脸红着支支吾吾问道。 高大力推了他一把,“你小子没碰过,我也没碰过,好好保住自己的命,赶明咱打到日本去,让日本娘们伺候咱。” “大力,咱宪兵队禁闭室里关的不就有一个日本娘们吗?长得还挺水灵,要不你们去试试。”袁大头贴过来小声说。 刚说完,大头把子上就挨了大力一把掌,“头大脑子少的货,这你都敢想,那是我们抓的女俘虏,连俘虏都干,你不是和小日本一样的禽兽不如吗。”高大力哪里知道禁闭室里关着的女日谍已经反正,改名郭久美成了督查室的一员。 “唉,哥几个,告诉你们一件稀罕事,保证你们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二班的副班长吴天神秘地的言语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 “上个月初七夜里我去换班的时候,路过3号仓和4号仓中间的小巷子,听见里面有动静,我悄悄摸过去,你们猜猜我看见啥了?”然后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等着大家猜呢。 “你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屁猴懒得猜。 “说呀,你这熊孩子跟我们还卖什么关子?”老于头也伸过头侧耳倾听。 “就是,你小子嘴里半截肚里半截的,小心我把你肚子里那半截给踩出来!”高大力是个暴脾气,已经急了,说话间站了起来。 “好好,我说,我说,你们可不要外传呀,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也钻进巷子里,里面太黑,半天眼睛才缓过来劲。我看见步兵连的那个高个长得可精神的湖南兵,左眼眉毛那儿有个痣,你们都见过的,光着身子,衣服掉在地上,正抱着一个白白的身子在哪捣鼓呢。”吴天害怕高大力的拳头,只得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那个湖南伢子我知道,他的哨位就在4号库。” “那小伙长得可排场了,我也见过。”小六子想了一下说。 “不就是那种事吗,我以为多稀奇呢,你小子也不怕得了红眼病。”老于头不屑地说,看来有些失望。 “吴天,那女的是谁呀?”也怪不得屁猴那么八卦,071仓库的女兵本来就不多,通讯队加上医疗队再加上女魔头虞美玲,也不到十个人。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目光集中在吴天的嘴上,吴天就是不吭气,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高大力没有问,只是不动声色一掌拍在了吴天的背上。 吴天咧了一下嘴,“哎呦”一声,才算是吐出来几个字,“你们猜……”,头上又挨了大力一巴掌。 “不用猜了,他怀里抱的是个男的!”吴天不敢再卖关子了。 ”嗯?!” “啊?!” “啥?!” “嘿嘿,有意思。”老于头干笑了两声,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这个结果太让人意外了。 “呸!”高大力又扬起了手要抡下去。 “别打,别打,真的,等他俩换换位儿,我才看清,湖南伢子怀里抱的是步兵连的卫生兵广东仔。那个白白净净,细皮嫩肉,走路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那个,你们都知道的哦。”吴天怕挨打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但头上还是又落了轻轻几巴掌,高大力边打边说,“让你小子说!让你小子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你们让我说的,我说也挨,不说也挨,怎么这么倒霉呀,我嘴贱行不?”哄笑声中,吴天边躲边自己扇自己的脸,又引来一片哄笑。 “来,哥几个,不听这小子瞎扯淡了。咱们喝酒,谁不喝谁是蹲着撒尿的娘们!”高大力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嬉笑打骂中,一桶勾兑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屁猴、吴天、袁大头、小六子和张小宝当场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高大力和老于头坚持到最后,想站起来回去睡觉却发现腿脚不听使唤一头栽在桌子下面,叫都叫不醒。 唯一清醒的赵兴邦发现有些事情有些不对,他多次见过高大力喝酒,有几次比这喝得还多也能晃晃悠悠走回去。以高大力的酒量,不应该倒地不醒,一定是这两瓶酒精勾兑的酒出了问题。他起身又挨个叫了一圈没有一个应声的,便不敢迟疑,再一次朝医疗队飞奔过去。 在盖医官和简香草的双重盘问下赵兴邦不敢有所隐瞒,便把要来的两瓶高纯度酒精勾兑成半桶白酒的事儿说了。简香草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满屋子追打赵兴邦。 “别打了,小赵去警卫连喊人把他们抬过来。他们是急性酒精中毒,香草去药房拿葡糖糖和催吐剂!快!”盖丽丽厉声制止道。 得知消息的金铁吾和岳明伦带着二十多个人赶到士兵餐厅,拉的拉,抬的抬,总算把这些醉汉弄到医疗队。喂过催吐剂后,几个人把病房里吐得一塌糊涂,注射过葡萄糖才算稍微缓解过来,哼哼唧唧躺在床上直叫唤。 折腾了一夜,这几个活宝总算平静下来。赵兴邦和高大力也接到了连部的处分,禁闭三天。 就在金铁吾和盖丽丽在医疗队忙着救治高大力等人的时候,一个身影悻悻地离开了医疗队的门口,晃晃悠悠向宪兵队的禁闭室走去,此人正是宪兵队长韦昌富。 他在和总务科长冯必赢、粮秣科长钱贵喝过酒后,想起仓库主任姚闻远在会上因破获日谍伊美儿一案表扬过自己,觉得有满满的成就感,想去找从小就深爱的表妹盖丽丽再诉衷肠。当他走到医疗队门口却看到盖丽丽正嘴角含笑和金铁吾在卿卿我我地聊着天,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和失落。 他要发泄,发泄心中的烦躁,发泄酒精带来的骚动。走到禁闭室通道的铁栅栏处,借着烛光,两名值班的持枪宪兵看到东倒西歪的韦昌富忙立正敬礼。 韦昌富摆摆手,“把禁闭室的钥匙给我,我有急事需要提审人犯,你们俩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明白吗?任何人,包括你们俩。” 深夜提审人犯是大忌,何况里面除了日本特工信介一郎,还有一个女囚林曼莎,两人有点迟疑。 “磨蹭什么呢,快点!”韦昌富催促道。 毕竟韦昌富是宪兵队队长,他们的顶头上司,二人无奈只好把钥匙交给满身酒气的韦昌富。 捣鼓了半天才找到锁眼,韦昌富打开铁栅栏,进入禁闭区,直奔二号禁闭室。他知道二号禁闭室关着的是女谍林曼莎,原百乐门舞女,后投靠井上一泓成了日谍,在与金如意接头时被赵兴邦擒获。 每次韦昌富来检查禁闭室时,林曼莎总会对他搔首弄姿,眉目传情,不愧是著名欢场百乐门调教出来的舞女,弄得韦昌富神魂颠倒,心里痒痒的,但碍于有人在场韦昌富也不敢有所回应,还装作一本正经地训斥了一番。 这次酒壮熊人胆,心中欲火生烧,独自走进了禁闭区。路过一号禁闭室时,信介一郎听见动静正趴在铁门的小孔上向外张望,韦昌富一伸手指戳中了信介一郎的眼睛,疼得信介一郎向后缩去,“小鬼子,别他妈多管闲事!” 韦昌富打开了二号禁闭室的铁门,里面一片漆黑,突然一个柔软的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耳边中传来甜得发酥的声音,“哥哥,就知道你会来,人家等你等得心都碎了。” 一股许久没有闻到过的女人气息扑面而来,嘴唇被林曼莎的热吻堵上,两条身影缠绵在一起,倒在靠墙的小床上……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委员长的命令 1937年11月22日上午,风和日丽,视线良好。南京至芜湖的长江江面上一支由十一艘货轮组成的船队正在冒着浓烟逆流而上。 这支船队是军委会后方勤务部(原军需署)征用的,船上装载的是最后一批转运武汉的军工机械和部分军用物资。马力最小,速度最慢,走在最后的一艘小汽轮“东升”号上装的却是后勤部档案科存放的所有文件和图纸,其中也包括比利时地理学家皮特尔斯先生绘制的万山特大溶洞洞穴图和071仓库全套的选址、探测、规划、施工、装修等图纸。 11时11分,东南方向飞来日军俯冲轰炸机六架,护航战斗机六架,对江面上毫无防备的船队进行轰炸和扫射。 11时20分,民生公司货轮“申通”号中弹沉没。 11时27分,民生公司货轮“运通”号抢滩搁浅,被敌机炸毁。 11时30分,泰康公司汽轮“东升”号中弹起火,燃烧二十分钟后沉没。 11时41分,中国空军九架驱逐机飞临船队上空,与日机展开空战。 11时50分,空战结束,中日双方各有三架飞机中弹坠落,剩余日机逃离。 可惜的是耗费了太多心血绘制设计的071仓库图纸和洞穴位置图,都随着“东升”号的一场大火化为灰烬。 1937年12月1日,日本大本营下达了《大陆命令第八号》命令:“华中方面军司令官须与海军协同,攻克敌国首都南京。”日军兵分三路猛攻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这标志着南京保卫战正式开始。 日军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护航下不分昼夜轮番从海城虹桥机场和台湾松山机场起飞,对南京的重要军事目标和居民区进行狂轰滥炸,给中**民造成极大损失。中国空军势单力薄,虽英勇迎战,但战果甚微,自己也即将消耗殆尽。 同日,苏联志愿航空队的一个驱逐机大队和一个轰炸机大队相继抵达南京大校场机场。当天就升空与日空军进行了五次空战,击落日机三架,自损两架。 1937年12月6日,苏联志愿航空队轰炸机大队对海城虹桥机场进行报复性轰炸,在返航途中一架苏制db-3型中程轰炸机被追击的日本川崎95式战斗机击中起火,坠落在太湖西侧山区的沦陷区内。其他轰炸机飞行员目击当时机上三人有两人跳伞逃生。 由于苏联志愿航空队的到来极大振奋了中国空军的信心,突袭海城机场更是让日军不得不分出大量战机进行值班巡逻,大大减轻了南京的空防压力,可谓贡献巨大。 营救两名跳伞苏联飞行员的行动成功与否,成了关乎国际声誉、盟军友谊、****颜面的事情,自然也惊动了远在武汉指挥南京保卫战的蒋委员长。 深夜,位于武汉的******临时官邸彻夜通明,军统局副局长戴笠推开了二楼委员长办公室的大门。 “校长,军统无锡站来电,通过走访当地民众,发现昨日上午有人目击有两具降落伞飘进宜兴七喜山一带,大批日军上山搜索。我们也派人化妆进山刺探,今天早上发现一队日军用担架将两个高大的白人抬进了七喜炮台,一直没有见出来。” “哦,你们军统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嘛。看来那两个白人应该就是苏联飞行员了,他们是死是活,一定要弄清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苏联人很重视这件事。如果苏联飞行员在中国战场被俘的照片和采访在报纸上曝光,会让中苏两国都很被动。还有,七喜炮台,我怎么没听说过?”蒋委员长很纳闷,炮台这么重要的军事设施,他这个委员长竟然不知道。 戴笠又近前了一步,弯下腰解释说:“七喜炮台不是我们建的,据无锡站的情报说是日本人占领七喜山后刚修的,水泥还没干呢。那里是太湖附近的最高点,配属一个日军独立防空炮大队,装备的是大口径的高射炮,用于防止我空军从太湖方向飞过去轰炸海城的。另外还驻有一个二百多人的日军守备队负责防卫。” “娘希匹,这么好的位置我们没建炮台,反让日本人给建了用来打我们的飞机。没修好之前就该派空军给它炸掉了,这个炮台对我们的轰炸机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转过身走到大幅的军用地图前查看七喜炮台的位置。 “哦,开始我们的空军没有制空权,现在苏联人来了我们总算可以飞了,可七喜炮台已经建好,这个时候再派轰炸机去轰炸七喜炮台无异于是飞蛾扑火了。再说现在也不能轰炸了,两个苏联人还在里面,只能派人进入炮台营救。”戴笠轻声建议道。 “派人去营救?那里已经沦陷了,我们的部队目前都被日军压缩在南京外围,已经无兵可派了。要是我们有伞兵突击队就好了,可惜还没来得及组建就开战了。”蒋委员长哀叹道。 “校长,学生正是来向您汇报此事的,我已经组织了军统无锡站、苏州站的优秀特工和苏浙武装抗日别动队的二百名勇士在七喜山外围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营救行动可以立即开始。”戴笠知道蒋委员长喜欢指挥具体的战斗行动,所以才投其所好。老奸巨猾的戴笠更为隐秘的目的是成功了自己功不可没,即使营救行动失败,委员长也不能完全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起码要让苏联人知道我们积极营救的态度。黎明是进行营救的最佳时间,营救行动就从黎明开始吧,进展要向我随时汇报。”委员长很关注这次营救苏联飞行员的行动。 “是!我这就去安排,有校长的亲自指挥营救行动一定会马到成功。”戴笠媚笑着退出委员长办公室。 第二天下午,戴笠再一次来到了委员长办公室,面色灰白,带着一脸的沮丧。 “校长,由于七喜炮台的日军依靠坚固的工事顽强抵抗,我们的营救行动失败了。军统无锡站和苏州站损失惨重,别动队全军覆没。而且我们得到情报,两名苏联飞行员的伤势不重,近期就将送往海城。” 蒋委员长放下手中的文件,毫不意外地说:“雨农呀,这个结果我已经想到了,昨天你走后我还在考虑到你们军统特工和别动队刺探个情报,暗杀个把汉奸还行,攻坚不是你们的强项,那需要正规的作战部队。失败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以为只要我们做做样子,苏联人就不会揪着不放了。” “谢谢校长的理解,学生惭愧。”戴笠低垂着头,装作很感恩的样子。 “唉!”委员长哀叹一声站起身来,“可是早上苏联人又来电报催了,说如果他们秘密援华的飞行员见了报纸,日本政府一定会大肆渲染,到时迫于外交压力他们也只有将志愿航空队撤回国内了,毕竟苏日两国没有宣战,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如果苏联航空队走了,我们的防线就会遭到日本空军的猛烈轰炸,南京的局势就更危急了。” 委员长愁眉不展,心急如焚在屋里来回踱步。 “校长,刚才来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在江浙沦陷区还有一支正规的作战部队……”戴笠的话还没说完,委员长转过身用一连串的问题打断了他。 “怎么可能?是哪支部队?有多少人?现在在哪?怎么没有撤出来?雨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委员长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培植起来的特务头子,面露愠色。戴笠显然被吓到了,忙惶恐地解释道:“校长,后勤部在江海地区有一个直属的071秘密仓库,因为日军进展太快,而没来得及撤出来,这个您知道吧?” “嗯,这个俞飞鹏倒是向我汇报过,那里还有中央银行的一部分黄金呢。可他们都是些后勤兵,比你的那些乌合之众强不到哪去,哪里是什么作战部队,真是夸大其词。”委员长虽然仍在斥责,但目光显然温和了许多。 “校长,据学生所知071仓库有一个步兵连和一个警卫连分别负责内外守卫。他们警卫连的前身是88师528团的特务连,全部德式装备,训练有素,大部分的老兵都参加过“一二八淞沪抗战”,战斗力在全军也是名列前茅的。去年071仓库组建时,俞飞鹏署长亲自向您要的这支部队,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可能记不太清楚了。”底子摸得如此详细戴笠显然不是临时想起的。 委员长听到这里面露喜色,一扫愁容,点着头说:“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还真有此事。88师是****的精锐,我亲自编练的三个德械师之一,战斗力自然不弱,他们在海城战场上的表现就可圈可点。如果用好了,这支小部队就是一个插在敌后的尖刀,一个特务连再加上你们在外围的配合,应该够了。他们距离七喜山有多远?” “大概二百多公里。”戴笠想了想说。 委员长按动了桌子上的红色电铃按钮,一个上校侍从官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现在就通知后勤部的俞飞鹏,让他以军委会的名义给071仓库发电报,电令071仓库警卫连立即出发,务必在三天之内营救出被关押在七喜炮台的苏联飞行员。” “是!”侍从官合上记录本退了出去,并关好房门。 “雨农啊,你们军统这次要鼎力配合,做好情报和后勤工作,这或许是我们营救苏联飞行员的最后机会,绝不能再失败了。”委员长的语气少见的凝重。 “是,校长,学生明白!我这就去安排。”戴笠心里也很清楚这次行动如果再失败,那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营救队出击 虽然外面已是冬意渐浓,寒风瑟瑟,但此时的071仓库内,却依旧是温暖如春。 步兵连长康平正在监督士兵们进行下午的刺杀训练,金铁吾和岳明伦不时走进队列中对士兵的动作进行纠正。步兵连一直是军需署直属部队,待遇相当不错,发的是全饷,士兵们几乎个个都很魁梧,只是缺乏科学的训练方式和贴近实战的技能培训。 他们的脸色由于缺乏日照而变得苍白,整个队伍看上去萎靡不振,喊起口号也是有气无力。 “白刃战是近战的主要作战方式,当敌我双方面对面纠缠撕杀时,迫击炮、机枪等重火力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唯一能战胜对手的是你的勇气。 刺杀时一定要心无旁鹫,全神贯注地瞪着你的对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认定他就是那个杀你亲人淫你姐妹与你不共戴天的仇人,确保在气势上压倒敌人。突刺时一定要做到快、准、狠。胸部和腹部目标大,防护弱,一旦刺中很快就会失去抵抗能力,放倒一个,迅速寻找下一个目标。 日军使用的三八式步枪,比我们的毛瑟枪和中正式要长,在拼刺时稍占优势。但同时也有他的缺点,三八枪弹口径小穿透力强,混战中射击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日军在拼刺时往往不会轻易开枪。而我们的步枪口径大杀伤力强,所以当敌人出现在你的枪口前方时,不要犹豫立即开枪放倒他。” 金铁吾在给大家讲解刺杀要领后,走到前排,抄起一支上好刺刀的毛瑟步枪说:“大家跟我做。” 在准备刺杀的基础上,金铁吾怒视前方,右脚用力蹬地,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持枪猛地向前一刺,虎虎生风,同时口中大吼“杀!”,声震全场。 步兵连的百十名士兵也比葫芦画瓢做了一次,但软绵绵的,“杀”声像蚊子嗡嗡似的。 “没吃饭吗?” “杀”声稍大了点。 “是娘们吗?” “杀”声又大了点。 “再大点声!” 气势好了很多,大部分的士兵起码知道全神贯注了。 跟我喊:“狭路相逢,勇者胜!杀!杀!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杀!杀!”士兵们憋足了劲,脸涨得通红,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虞美玲拿着一份电报,急匆匆推开了姚闻远办公室的门,姚闻远伏在办公桌上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看到虞美玲进来,停下了笔。 “姚主任,军统戴局长来电,让我们督查室配合警卫连执行一个营救行动。营救被击落的苏联飞行员和导航员,他们目前被关押在距此二百公里的日军七喜山炮台。” 姚闻远笑了笑,“虞主任,我怎么没收到命令?你这么急匆匆的跑来,莫名其妙地让警卫连去二百公里外营救两个苏联的飞行员。苏联人出兵解救南京了?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兴趣也没时间和你开玩笑,我敢打赌你会在打开电台的第一时间接到命令。”虞美玲的表情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姚闻远起身似信非信地走了出去,安排传令兵通知通讯队大功率电台提前开机。 虞美玲也不说话,只是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修长的大腿翘到二腿上,坐在那儿等。 不到十分钟,通讯队队长俞小倩亲捏着一纸标有“绝密”的电文,匆匆推门而入,看到沙发上的虞美玲愣了一下。 “念吧,虞主任也是冲着你手中的电报来的。”姚闻远看到俞小倩亲自来送电报,内容一定很重要,就知道被果真虞美玲说中了。 “军需署直属071仓库,前日苏联志愿航空队在执行轰炸海城机场的任务中一架轰炸机被击落,飞行员和领航员跳伞,被日军俘获,目前关押于宜兴七喜山炮台。由于关押地点位于沦陷区,你部是距离关押地点最近的****单位,委员长亲自命令你部警卫连立即组织营救行动,由军统局提供情报和后勤支援,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三日内将两名苏联飞行员救出,如有延误,军法从事。此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俞小倩念完电文,把电报慎重地放在姚闻远的办公桌上,颇感意外地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直接收到军委会的电报和委员长的命令。” 姚闻远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拿起电报又仔细看了一遍电文内容。 “委员长亲自给一个连级单位下达作战命令,这恐怕在全军也属罕见吧,看来这次任务非同小可呀。小倩,你去把金连长和岳连长叫来。” 俞小倩转身而去,虞美玲放下二郎腿说:“姚主任,这回你信了吧?” “信是信了,但我还是不明白,外国人的命是不是比中国人值钱?我们的飞机几乎每天都有被击落的,也没见派出多少部队去搜索救援飞行员。”姚闻远为****飞行员深感不平。 “那是因为苏联和日本并没有宣战,现在在战斗中俘获了现役的苏军飞行员,日本政府会怎么看?国际社会会怎么看?目前苏联正忙于防御德国,还不想与日本撕破脸皮,以免陷入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所以必须要救,活要救人,死要抢尸。”虞美玲的分析一针见血。 不一会,金铁吾和岳明伦一起走了进来,岳明伦看到虞美玲也在,两人相视一笑。姚闻远装作没有看见,招呼两人坐下,把电报递给了金铁吾。 金铁吾看了一遍电文,脸上的轻松没有了,顺手递给了岳明伦。岳明伦看完,瞅了虞美玲一眼,虞美玲点了点头,确认此事。 “看完了吧?这可是委员长亲自点的你们警卫连的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如果这次营救任务完成好的话,你们的前途将一片光明,恐怕到时候我这小小的071就装不下你们这支蛟龙喽。”姚闻远的话怎么听都有些酸味。 “国难当头,还讲什么前途不前途的,人家苏联飞行员不远万里来帮咱打鬼子,救他们也是我们份内的事儿。虞主任,这个七喜炮台离我们有多远?”金铁吾直入主题。 虞美玲站起来走到大幅的江浙地区地图前,指着太湖西侧的一个标高为788的山峰说,这里就是七喜山的主峰,是太湖地区的最高点,七喜炮台就修筑在那里,是一个防空炮台,有简易公路直通山顶。距离我们大约是二百二十公里。 “那里驻守的日军有多少?”岳明伦问道。 “据我们的情报,那里驻守的是一个二百多人的守备队,和一个防空炮大队。距此四十公里的宜兴驻有日军一个步兵大队,可随时提供支援。” 金铁吾指着桌子上的电文,“二百二十公里,而且要求三天之内完成任务,我们怎么去?要穿过的地方全是沦陷区,还要携带武器,路上有数不清的哨卡和巡逻队,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四周日军的围追堵截。我们全军覆没是小事,关键是任务也将无法完成。” “这两个苏联飞行员的安危至关重要,如果被日本媒体大肆渲染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中苏两国的军事合作,所以委员长才要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展开营救行动。至于怎么去,怎么营救,命令上并没有说,只有靠我们自己了。”虞美玲再一次强调了营救行动的重要性。 一直在沉思的岳明伦灵机一动,站了起来,“我倒是有个办法……” 听完岳明伦的计划,姚闻远和金铁吾频频点头,面露喜色,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行办法了。 虞美玲也微微一笑,“你要的东西我来想办法,我现在就与军统海城站联系,他们的白站长还欠咱们一个人情呢。” “姚主任,我们留下机炮排继续警戒,其余三个排全部参加行动,你看怎么样?”金铁吾问道。 姚闻远点点头,起身拍了拍金铁吾的肩膀,“嗯,你是这次营救任务的指挥官,就按你说的办。这次行动无异于虎口拔牙,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071需要你们。” “嗯,谢谢主任。那我们就各自准备去了,今夜就出发。”金铁吾点点头说道,看上去无比轻松。 看着金铁吾和岳明伦等人远去的背影,姚闻远心头泛起隐隐的担忧,这次行动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营救行动就会变成一场自杀性攻击,他们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天晚上,两条身影在医疗队门前徘徊了很久。 “连长,想去找丽丽姐你就进去呗。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呀,从来没有见你这样磨叽过,是不是这次任务很危险呀?”接到命令要出任务赵兴邦正要去医疗队找她的香草姐告个别,却遇到了在门口来回转圈的金铁吾。 “是什么任务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真的很危险。”金铁吾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 赵兴邦心里也没了底凑到跟前小声说:“连长,我跟着你打了大大小小那么多仗了,也没见你皱过一下眉头,看来这次真的有可能有去无回了。那我们就更应该去和她们告个别呀,见上最后一面,就是死了也好有个念想。” 说完就向往里闯,赵兴邦不怕死,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他的香草姐,香草给他的温暖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是她把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虽然岳明伦对他犹如亲弟弟一般,但总觉得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兴邦,你说如果她们知道我们是去执行一次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任务,她们会怎么想?”金铁吾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赵兴邦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歪着头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答道:“她们会很担心,会哭,也可能会拦住我们……” “好了,别说了,让她们为我们担心受怕,还不如不告诉他们呢,等我们有命回来再告诉她们吧。”金铁吾终于不再犹豫,拉起还在挠头的赵兴邦向警卫连走去。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神秘失踪的警卫连 凌晨,海城市郊的一个日军仓库腾起熊熊火光,爆炸声接连不断。正在睡梦中的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井上一泓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 “课长,我们在市郊的一个军需仓库突然遭到袭击,仓库守卫部队已经失去联系,增援部队正在途中,具体损失不详。” “八嘎!司机,备车!”放下电话,井上一泓边穿衣服,边向楼下跑去。 当朝阳将第一缕阳光洒向海城时,井上一泓已经站在了一片狼藉、余烟袅袅的市郊军需仓库的瓦砾堆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名日军和黑衣黑衫手持短枪的军统特工的尸体。 “井上,你的特高课是怎么开展工作的?军统有这么大的行动,你竟然没有没有丝毫察觉!”一名矮胖,留着八字胡,穿着少将军装的将军正在质问井上一泓,此人正是海城宪兵司令部司令佐藤少将。 井上一泓不住地点头哈腰,“将军阁下,这的确是卑职的疏忽。可是守卫仓库的不是一个中队吗,怎么变成一个小队了?兵力薄弱才让军统钻了空子。” “原来占领发电厂和水厂的部队都去参加南京战役了,我们宪兵司令部兵力有限,只能抽出部分兵力去接管发电厂和水厂,实在是捉襟见肘呀。井上,你是在怀疑我的兵力部署有问题吗?”佐藤将军反问道。 井上一泓赶忙低头,“不敢不敢,可恶的是军统趁我们全力进行南京战役兵力薄弱之时进行偷袭,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对他们进行追捕。” “可惜了我们从本土刚运到的军需品,就这样被付之一炬了,井上君你一定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说完佐藤将军悻悻地转身而去。 “嗨!”井上一泓弯着腰目送将军远去,站在瓦砾前陷入了沉思。 071仓库的这个早晨显得特别安静,习惯了被警卫连早操哨声唤醒的人们甚至睡过了头。盖丽丽和简香草从睡梦中醒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于是披上衣服就朝转运场跑去,偌大的转运场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两人又赶忙跑到警卫连的驻地,办公室里也是空无一人,宿舍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慌乱的样子。 “奇怪,人都哪去了?”盖丽丽自言自语道。 “就是呀,一个连一百多号人看样子像是突然集体消失了。”香草嘟囔了一句。 听到“突然消失”四个字,让盖丽丽想起了通风洞老兵神秘失踪的传言,心头涌起一丝慌乱。 “呀,他们要是奉命撤离了,岂不……”香草一惊一乍的。 “乌鸦嘴!到处是日军,撤哪去呀?走,现在咱就去问姚主任,他一定知道!”没等香草说完,盖丽丽拉起简香草慌慌张张向东五号跑去。 看着娇喘吁吁、着急忙慌,连门都忘了敲的两个女人,姚闻远知道金铁吾等人或者是出于保密,或者是任务太危险怕她们担心,连句告别都没说。 “警卫连是外出执行一次绝密的特殊任务,你们不必太担心,完成任务他们就会回来了。” “啥子绝密任务?连个招呼都不打全都集体消失了。”情急之下简香草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盖丽丽用胳膊碰了碰香草,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问也白搭。 果不其然,姚闻远瞪了一眼香草,说:“简护士,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也没有资格知道行动的内容,你要做的就是等他们回来,如果你觉得等待的过程实在太无聊,那就去学学保密条令。” “姚主任,我知道我们没有资格知道行动内容,但您让我们等,总得给我们说个时间吧?”行动内容是绝密,盖丽丽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三天吧,就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姚闻远知道无论营救成功与否,三天内或生或死总会有个结果。 “好,我们等三天,香草我们走。”两人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毕竟知道警卫连不是神秘失踪或者奉命撤离了,而且三天时间也不算太长。 回到医疗队,盖丽丽陷入了思考。是什么任务要去三天那么长时间?去海城只要一天,该不会是去南京了吧?那里正在进行激烈的大会战,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看床上整齐的被子,他们走的并不匆忙,怎么会不和自己打声招呼就走了呢?道个别也不至于泄密呀。唯一的解释就是任务过于危险,他不想让自己担心…… 可越是这个样子,盖丽丽越是心乱如麻,忧心忡忡。 明媚的阳光给这个冬日带来了少许的暖意,五辆贴着白底红日图案的日军军用卡车快速行驶在海城至宜兴的简易公路上,车后腾起一片尘烟,两侧的路人看到横冲直撞的日军军车纷纷躲避,并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一处设在公路桥桥头的日军哨卡用铁丝网封住了桥面,对过往的车辆进行检查,桥头的两侧各有一个机枪工事,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枪口指向被检查的车辆。看到对面驶来的日军车队,一名哨兵挥动手中的红旗,示意车队停车。 车队缓缓停下,五辆车的车厢顶上都有一名穿日军军装的士兵握着一挺“十一年式“轻机枪,手指就放在扳机上,随时可以击发。从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里跳下一个风尘仆仆,皮肤黝黑但眉目清秀的中佐军官,掏出一张军官证递了过来,用沙哑的日语说:“我们是海城宪兵司令部的,奉命去宜兴执行秘密任务。” 哨兵先立正敬了个礼,接过证件略微翻看了一下军官证,没什么疑问,却对车厢里坐着的一位穿紫色风衣,年轻貌美的女士产生了兴趣。 “车上怎么带了个女的?她是干什么的?” 时髦女郎扶着车门,袅娜走下车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幽香,哨兵不由得吸溜吸溜鼻子,想多闻一会儿。 她从坤包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哨兵,并拿起胸前挂着的相机扬了扬,用纯正的日语说道:“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辛苦了!我是朝日新闻社的记者久美,来做随军采访的。” “喔,是我们美丽的记者小姐。”看完证件日军哨兵兴奋地叫了起来,并向旁边的几个哨兵挥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给我们合张影吧!” “能上报纸吗?” “这样我们的家人就能从报纸上看到我们了。” 几个哨兵开心地聚在一起,让久美小姐给他们拍照。久美微笑着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并掏出本子记上了他们的部队番号和姓名,他们都来自第十九师团二十八步兵联队。久美答应将照片洗出后每人转送一张,并发表到报纸上,让他们的家人都能看到。 哨卡的哨兵们目送久美登上汽车,纷纷挥手与美女记者告别,五辆军卡顺利地通过大桥,向宜兴方向驶去。 “久美,真有你的,你都快把那几个哨兵迷倒了。”驾驶室里,扮作日军中佐的虞美玲笑着说。 “呵呵,其实我小的时候还真有做记者的梦想,这次你帮我实现了。倒是你美玲姐,虽说你化了妆变黑了,但我还是担心你的声音会露出破绽,没想到你的声音还挺男人的。”久美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学过男人的发音方式,也多次女扮男装执行过任务,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虞美玲轻描淡写地答道。 正在开车的金铁吾穿着日军上等兵军服,边扶方向盘边钦佩地说道:“你们军统可真是人才济济呀,每个人都术有专攻,开始我还害怕你们夜里刚伪造的军官证和记者证出现什么纰漏,没想到还真的能蒙混过关。” “这些基本的证件在军统的技术科都是早就伪造好的,只需要把内容填上用吹风机吹干,再做一下旧就行了。只要不是专业的鉴定人员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别说证件了,就是货币军统也造的出来。”虞美玲身在军统多年,自然十分了解。 后面的车厢里,赵兴邦揪着身上崭新的日军军服,没好气地说:“真没想到,咱也有这么一天穿上这身狗皮,这哪有咱的军装穿在身上舒坦呀。” “就是,这是什么狗屁军装呀,黄不拉几跟****一个色儿。你再看看大力,哈哈,穿上跟耍猴似的。”屁猴指着高大力身上短小紧绷的军装哈哈大笑道。 高大力放下手中的歪把子机枪,窘迫地向下拉了拉上衣的下摆,“这小鬼子个个长得跟炮弹一般高,我在一大堆衣服里挑了一个最大号的,穿上还是小。” “大力,这歪把子你会使吧?别关键时刻拉了稀。”岳明伦抱着他的98k狙击步枪正色提醒道。 “您就放心吧,上次咱缴获的那几把歪把子我早就摸熟了,比咱们的捷克式打得还准,没问题。”大力大大咧咧地说。 五辆卡车里坐着的是071仓库警卫连的三个排,加上虞美玲、久美和一个报务员组成的一百一十人营救突击队。他们配合军统在夜间突袭了日军的军需仓库抢得了大批的日军军装和装备,为避免日军清点损失后发现军装丢失,索性一把火烧了仓库。 如今他们全部换上了日军军装,拿上了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乘坐经过改装贴上太阳旗的军用卡车,俨然成为了一支外出执行任务的日军宪兵部队。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激战地下室 车队经过层层盘查,终于在下午两多接近了位于太湖之滨的七喜山,沿着刚修建的盘山公路,五辆卡车喘着粗气向上爬行。⊥頂點說,..爬到半山腰时,已经依稀可见山竖立的一排高射炮炮管,昂首挺胸,直指天空。 车队走到一段相对平坦的路上,依次靠边停车,突击队员从车上跳下集合。金铁吾先用望远镜四处观察了一番,确认四周安全,才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弟兄们,此次任务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高过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被关押在炮台内前来帮助我们抗日的苏联飞行员,然后交给军统,由他们负责送至后方。闲话我就不多了,下面布置作战任务: 一排和警卫班,由我带领进入炮台内,寻找和营救苏联飞行员。 二排和巡逻队,由岳连副带领全部持冲锋枪和炸药在炮台入口处待命,听到里面传出枪声,立即兵分两路,一路进入炮台扫清敌人,一路负责安放炸药炸毁日军的防空炮。 三排,由傅中华带领,负责看守和保护车辆,并击毙从炮台逃出来的日军。 但是在日军没有发现我们的破绽之前,任何人不能开枪,如果能带着飞行员平安离开,那更好,炮台也不用炸了。 整个行动要在四十分钟内结束,我们要在日军的援军到达之前就撤出七喜山。明白了吗?” “明白!”队伍里传出一阵低沉的应答声。 “狭路相逢!”金铁吾高喊。 “勇者胜!”士兵们齐声吼道。 “好!上车,出发!”金铁吾命令道,自己也抓起一杆三八步枪跳上了后车厢,车交给一位司机来开。 与此同时,身在海城的井上一泓也接到了海城宪兵司令部佐藤将军的命令,正率领由四辆卡车和一辆装甲汽车,七八十人组成的押送部队,从海城出发到七喜山炮台执行将两名苏联飞行员押送到海城的任务。 明天就是举行新闻发布会的日子,两名苏联飞行员将出现在世界各国媒体记者的面前,日本外交部连发给苏联政府和国联的抗议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下午三,七喜炮台守备队的瞭望哨从望远镜中发现一支由五辆卡车组成的日军车队正向炮台方向驶来,立即报告了值日军官。值日军官通过电话询问山下的哨所,哨所回答已经检查过是海城宪兵司令部派来押送苏联飞行员的车队。但值日军官还是不敢大意命令七喜炮台守备队加强戒备,炮台的入口处机枪射手推弹上膛,士兵们趴在掩体里严阵以待。 七喜炮台守备队前天已经经历过一次突然袭击了,损失了十多个士兵,他们嘴里咒骂着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两个苏联人,好在他们听今晚就有车队来把这两个瘟神接走。 车队稳稳当当停在了七喜炮台的入口广场处,炮台门口的水泥机枪工事里,两挺九二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五辆卡车。看到确实是日军军车,一名少佐军官带着两名士兵走出水泥坑道,来到车队前。 第一辆卡车上跳下一位身穿中佐军官制服,腰胯指挥刀的年轻军官和一位貌美如花胸前挂着相机东张西望的女记者。 “中佐阁下,我是七喜炮台守备队队长松井,请您和这位记者出示你们的证件。”少佐傲慢地敬了个军礼例行公事地。 两人掏出身上的证件递了过去,守备队长松井少佐接过证件仔细检查,并掏出自己的军官证比对了一下,这才露出笑容。 “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井上中佐,久仰久仰。” “松井君客气了,七喜炮台果真是戒备森严,支那人的营救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这次奉海城宪兵司令部佐藤将军的命令来接收贵军俘获的两名苏联飞行员,将他们押回日本。这位是朝日新闻社的记者久美姐,她负责采访苏联飞行员并向全世界揭露苏联人两面派的丑恶嘴脸,贵军的辉煌战果也必将载入史册。”虞美玲一阵猛夸得这位守备队长是心花怒放,心里幻想着自己带上勋章的场景。 “哇,没想到我们英勇的松井少佐如此年轻,而且这么有绅士风度。我们可以进去喝杯茶吗,我想顺便对您进行一次专访。”扮作记者的久美嫣然一笑,媚态百生。 “哦,当然可以,松井不胜荣幸。我们已经接到通知你们晚上才会到,没想到你们兵贵神速。快,里面请!”少佐向炮台门口的哨兵挥挥手,横在门口的铁丝网被缓缓拉开。 前面两辆卡车上跳下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紧跟着虞美玲和久美大摇大摆走进了七喜炮台的坑道之中。 炮台门口的哨兵看到这个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想总算可以把这两个瘟神送走,能过几天消停日子了,也就放松了警惕,相互聊起天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后三辆车中的宪兵们已经扔掉手中的三八步枪,换上了被誉为“战壕扫帚”的mp18冲锋枪,几十支枪口正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 此刻的井上一泓也带领车队行驶到了海城与宜兴之间的公路桥上。负责检查的哨兵在看完井上一泓的军官证后,嘟囔了一句,“长官,你们海城宪兵队可真够忙的,中午刚过去了五辆车也是你们海城宪兵司令部的,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井上一泓闻听此言,触电般地跳了起来,眼珠瞪得跟溜圆,上前一把抓住哨兵的领子,大吼道:“你什么?再一遍!” 哨兵以为自己无意间的话语泄露了什么军事秘密,吓得面如土色,“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间过去的?快!”井上一泓把哨兵揪到自己面前厉声问道,瞬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昨晚海城郊区军需仓库遭到攻击的原因了。 “多少人不知道,有五辆卡车,还有一个女记者,带队的也是一个中佐,叫……井上……”哨兵在努力回忆着那个军官证上的名字,当时因为只顾偷瞄那位女记者,记不太清了。 “叫井上一泓吧?”井上一泓铁青着脸提醒道。 “对,对!就叫井上一泓。”哨兵忽然想起来了,头的如鸡叨米。 井上一泓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顾桥头工事里对着自己的两挺机枪,伸手狠狠给了哨兵两个大嘴巴子。 “八嘎!你看看我叫什么?” 哨兵一手捂着脸,一手翻开还攥在自己手中的证件。这一看,眼珠子差掉下来。 “您也叫井上一泓?” 井上一泓不再理会这个愚蠢的哨兵,飞快地跑到桥头的电话亭里,一把推开值班的士兵,摇起了电话,“给我接七喜炮台,快!” “松井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两个苏联人此刻狼狈的样子了,我要为你们拍几张合影,过不几天您就会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全世界的报纸头条上,东京的姑娘们一定会为您欢呼。”刚走进坑道,久美就拽住了松井的衣袖,贴近他的身体轻声。 松井此刻已经被久美虚构的美好场景所陶醉,也无力拒绝这样一个美女记者的央求,绅士般地欠了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久美姐喽,您这边请。” 在松井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两道铁门和一个机枪工事,来到关押苏联飞行员的地下室内。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苏联飞行员都穿着飞行皮夹克,一个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一个左腿受伤拄着拐,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不禁好奇地靠近门边,扒着栅栏往外看。 松井少佐正要命令看守的士兵打开门锁,突然,外面闯进一个日军中尉,边跑边惊呼道,“松井队长,不要开门,他们是假宪兵!”完,中尉用手枪击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营救队员。 时迟,那时快,金铁吾端起手中的步枪一枪击毙了那个突然闯入的中尉。虞美玲也迅速掏出手枪毫不犹豫对着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松井少佐扣动了扳机,少佐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倒在血泊中。 久美也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对准了两个站在门边目瞪口呆的日军守卫,却迟迟没有开枪,直到警卫班的两名士兵用枪托把两名守卫放倒。 地下室的枪声如过年的爆竹般响成一片,子弹不时打在地下室的铁栅栏上,火星四溅,两个飞行员敏捷地趴在了地上躲避流弹。虞美玲从倒在地上的守卫身上摸到了钥匙,打开铁栅栏,两名士兵进去背起地上的两个飞行员转身就往外走,两个飞行员看到眼前的日军竟然自相残杀起来也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没有丝毫反抗。 金铁吾带着警卫连一排前队变后队,连续消灭两道守日军守卫,来到地下室的入口转弯处,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被入口处的日军机枪工事里的轻机枪扫倒,子弹打在水泥墙壁上火花伴着灰尘四处飞溅。 守卫地下室入口处的日军士兵利用地形优势,不时甩出几颗九二式手雷,手雷顺着下坡滚落到地下室的巷道内不断爆炸,腾起一团团血雾,两具****士兵的遗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满墙满地粘的都是鲜血和残肢、碎肉,浓重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地下室。 进入地下室的营救分队被死死困在了这个人间地狱里。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集束手榴弹 【播报】关注起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地下室传来的枪声虽然像捂着盖子般微弱沉闷,可没有逃过一直在车上屏息倾听的岳明伦的耳朵。透过毫不起眼篷布上的一个破洞,岳明伦手中的98k狙击步枪射出了第一颗子弹,猝不及防的日军机枪射手一头栽在了工事里。 另一侧的机枪射手还没想明白子弹从哪飞来的时候,第二颗子弹已经穿过他的钢盔敲碎了他的脑袋。 炮台门口的三辆卡车几乎同时跳下了几十名身穿日军宪兵制服的士兵,当炮台守备队的守卫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看清他们手里端着的不是日军的制式三八步枪,而是德制mp18冲锋枪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以每分钟400发的射速迎面泼来的弹雨瞬间就放倒了所有身体裸露在外的守卫,剩下的守卫蹲在掩体后看着上空密如飞蝗的子弹呼啸而过,头都不敢抬。此刻的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反击,而是如何逃脱死神的邀约。 可他们彻底绝望了,三十米外一个叫“树根”的中国士兵不时接过身边战友递过来已经拧开保险帽的m4式木柄手榴弹连续投掷出去,一颗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准确地飞进了机枪工事和他们藏身的掩体中,爆炸让耳边传来令人眩晕的嗡嗡声,气浪把他们掀翻,手榴弹的破片毫不留情地钻进身体中,他们横七竖八躺倒在掩体里,痛苦地嚎叫着,翻滚着…… 营救分队的士兵们跨过掩体的同时还不忘给他们补上几颗9毫米子弹,以便迅速结束他们的痛苦。 高大力一把推开正要进入坑道的岳明伦,抱起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对着坑道内就是一梭子,岳明伦看了看手中只能单发的狙击步枪,识趣地让到一边,赵兴邦、屁猴还有树根顺势挤了过去走在最前面。 “你们去救人,我带几个人去上面把高射炮给炸了,带炸药的都跟我走!”岳明伦边喊边退出了坑道,带着十多个士兵顺着战壕向上冲去。他知道在这样狭窄的坑道里面,挤进去更多的人不但不能发挥火力优势反而会徒增伤亡。 高大力端着轻机枪走在最前面,两侧是手持冲锋枪的赵兴邦和屁猴,树根紧跟其后,四个人组成了一个搭配合理的火力组。中间是五名冲锋枪手,老兵油子孙烟袋带着三个冲锋枪手走在最后,背对着他们,边走边退,为他们提供掩护。 捷克式轻机枪的火力持续性就不必了,他们手中德国伯格曼兵工厂生产的mp18冲锋枪更是在一战中被誉为“战壕扫把”。短便携的枪身,发的弹夹,每分钟400发的射速,在这样狭窄的坑道内发挥了它最大的火力优势。 无论是前方试图阻挡的守卫,还是从两侧房间内跑出的士兵,无一例外地都被喷吐着火舌的冲锋枪吞噬,树根还不时往拐角处和房间内甩出几颗手榴弹,很快他们几个就冲到了地下室的拐角处。 趁着手榴弹爆炸腾起的烟雾,高大力冲到拐角的尽头转身向左侧猛扫,突然“哒哒哒”一阵连续的枪声响起,高大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手里的机枪也掉落在地上,飞出几米远。 还好赵兴邦和屁猴及时刹住了身子,趴在了地上。赵兴邦冲着倒在地上的高大力大喊:“大力!大力!”并试图匍匐前进到大力身边把他拉回来,可又是一阵枪声响起,眼前的水泥地上火花四溅,他只好又缩回了头。 高大力趴在地上,看不到他身上的伤口,只有身下一滩还在不断被放大的血迹在慢慢蔓延着。他努力向前挪动,想去抓不远处的机枪,可这几米的距离对于身强力壮的他如今似乎如隔千里,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 孙烟袋从身后赶了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举枪打掉了挂在转弯处的一盏灯,拐角处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左侧的机枪看不到目标开始慌忙地乱射起来。 “树根,快伸头看看手榴弹能不能够着!” 树根闻声趴在地上,冒着乱飞的子弹,慢慢探出头,趁着昏黄的灯光看去,左则二十米处两个日军正副机枪手正躲在沙包后操纵一挺歪把子轻机枪,不断地喷吐着火舌。 “不行,这里不够高,手榴弹扔不过去!”树根上下打量了一下只有一人多高的巷道,焦虑地喊道。 话间孙烟袋已经来到了身后,探了一下头,又看了看地面,“这里是下坡,你扔下去,差不多能滚到鬼子的身边。” “嗯!”完树根从腰间摸出最后一颗手榴弹,使劲向里甩了出去,手榴弹落地后骨碌骨碌滚到了鬼子的工事前,“轰”一声,机枪的响声停了。 赵兴邦和屁猴趁机弯着腰飞奔到大力的身边,每人拽着一条腿就向后拉,就在此时,鬼子的轻机枪又“哒哒哒”重新响了起来,两个人只好一个懒驴打滚又翻滚回来。 “呸!妈的!一定是手榴弹威力不够,被工事的沙包挡着了。”孙烟袋边吐飞进嘴里的沙子边骂道。 树根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冲锋枪手,“你们还有手榴弹吗?” “有!我还有两颗!” “我还剩一颗。” “我这儿只用了一颗,还有三颗呢。” “好了,够了,全部拿过来给我!”树根接过六颗手榴弹,迅速拧下其中五颗的木柄,撕下一截绑腿,带柄的放中间和其余五个弹体紧紧捆扎在一起。 然后用手掂了掂,愁容再一次涌上脸孔,“老孙,这太重了,我只能站起来在中间投才能保证扔的够远。”可谁都知道,站在坑道中间投手榴弹,后果只能是被对面的机枪打成马蜂窝,落地的集束手榴弹还不定会伤了自己人。 “树根,你相信我吗?”孙烟袋凝重地。 “当然信,不信我就不会问你了。”树根被问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那好,我喊“走”的时候,你就冲到中间站起来把手榴弹用吃奶的劲扔下去,不要害怕,更不要迟疑。我老了,劲没有你大,不然就轮不到你了。”老孙拍了拍树根的肩膀。 “嗯!”树根使劲了头,他对身边的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着无比的信任。他半蹲着抱起集束手榴弹,手扣拉环,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在日军的机枪射击短暂停止后,孙烟袋靠着墙闭上了眼睛,拿下头上的钢盔使劲扔了出去。 听到钢盔碰触墙壁的声音,鬼子的机枪开始朝拐角处“哒哒哒”不断地突突起来。孙烟袋这个老兵油子听声音就知道鬼子使用的是一挺十一年式轻机枪(俗称歪把子),采用的是极其少见的漏斗供弹方式,每次可以装六个五发的弹夹,仅可连续射击0发就需更换弹夹,火力持续性差这正是歪把子机枪的最大弱,以至于后来日军宁可使用缴获的捷克式轻机枪也不用自己的歪把子。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数着日军机枪发出的枪声,“一……二……二十八……二十九……”,在最后一发子弹飞出的同时,孙烟袋猛推了一下旁边的树根,大喊“走!” 树根没有丝毫犹豫,在枪声停止的一瞬间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坑道中间,拽掉拉环,直起身子,双手举起手中的集束手榴弹用力向前抛了出去。冒着青烟的一捆手榴弹在飞出十多米远后,打着滚骨碌到了日军机枪工事的沙袋前。 正在更换弹夹的两名机枪射手看到一捆手榴弹滚落到跟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眼神里露出对末日的恐惧,似乎已经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火光一闪,随着一声巨响,坑道里的地面都颤抖起来,一股强劲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奔涌而来,趴在地上的树根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日军的机枪哑了,孙烟袋和树根带着人冲进尘埃未定的坑道中。赵兴邦和屁猴拖起地上的高大力来到亮光处,费力把他翻过来。他的眼睛紧闭着,前半身全是血迹和灰尘,肚子上的两个洞和大腿上的一个洞还在往外不停渗血。 赵兴邦抱起大力的头,带着哭腔摇晃着,“大力!傻大力!你倒是话呀,你不是喜欢揍我吗?来,你打我两拳,打呀!” 高大力一动不动,屁猴摸了摸大力脖子上的颈动脉,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用胳膊撞了赵兴邦几下,“嚎个屁呀!还有气呢,快,咱俩把他背出去。” 赵兴邦抹了抹眼泪,费力地把高大力放到屁猴的背上,一起向坑道外走去。 孙烟袋等人冲到地下室拐角处,在背后轻易解决了封堵地下室的机枪工事,与金铁吾虞美玲等人会合。 “岳连长呢?”虞美玲看到过来的一行人中并没有岳明伦,焦急地问道。 “带人去炸防空炮了,在上面。”孙烟袋会意地笑笑,指了指头。 金铁吾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出去吧,我们还有十分钟时间。”一行人搀起苏联飞行员向洞外走去。 走到拐角处,金铁吾停下脚步,望着地上两名营救队员残缺不全的遗体,脱下钢盔,敬了个军礼,“对不起,二位弟兄,不能带你们回家了,你们安息吧。” 两名苏联飞行员也挣脱了搀扶,举手敬礼,向为营救他们而牺牲的勇士致敬。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第八十章 悲情炮台 【播报】关注起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頂點說,.. 岳明伦带着十几名士兵靠着手中mp18冲锋枪的强大火力一路血拼杀到山,那些日军的高炮部队此刻真的成了“高射炮打蚊子”毫无用武之地,紧靠手中的步枪和自卫手枪,根本挡不住爆破分队凌厉的攻势。 眼看身边的战友被冲锋枪打得血肉模糊,鬼子信奉的武士道精神也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于是开始四处逃窜,纷纷跳过水泥护栏,奔向四周的山林之间,只留下山空地上十几门炮口朝天的崭新高射炮和成箱的炮弹。 “快,弟兄们,肃清炮台,安放炸药,把附近的炮弹堆在高射炮旁边,一个不留全部炸毁。”岳明伦边边举枪击毙了藏在炮弹箱之间没有来得及逃跑的一个日军。 这时从炮弹箱的缝隙中又钻出一个深绿的身影,毛呢大衣,腰胯指挥刀,脚蹬马靴,一看就是一个高级军官,他伸手对着岳明伦就是一枪,岳明伦一个侧滚翻躲过子弹。 趁着岳明伦拉动枪栓,其他士兵忙着安放炸药的空档,鬼子军官快跑几步跨过水泥护栏,跳下山坡,双手护头向山坡下滚去。岳明伦跑到护栏处抬手就是一枪,没有击中,鬼子军官一个翻滚站起身来,就要跑进几十米外的密林中。 岳明伦一按护栏,也翻了过去,再次推弹上膛,瞄准了奔跑中的鬼子军官,算好提前量,扣动扳机。“啪!”一声枪响,鬼子军官一头栽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岳明伦正准备翻进护栏回到炮台,但这一回头,却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名隐藏在炮弹堆里未被肃清的日军军曹抓起爆破队员刚放在炮弹箱上的*******块,拉燃了引火帽,直起身来面目狰狞高呼“天皇万岁!” 话音未落,军曹的心脏就被一颗98k步枪子弹洞穿,手中的炸药块落在了炮弹堆中。 “卧倒!”岳明伦的喊声撕心裂肺。 不明就里的爆破队员们有的在安放炸药,有的在搬运炮弹箱,就在他们刚听到卧倒的口令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火球亮起,引燃了四处安放的炸药还有地上到处堆放的炮弹。 岳明伦痛苦地低下头,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强烈的自责和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随着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山头开始颤抖起来,石块、零件、残肢被高高抛射起来,又如下雨般纷纷落下。 刚钻出坑道的金铁吾等人听到头上的山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不禁笑逐颜开。 “呵呵,岳连长搞的动静可真够大的!” “还别,这tnt的炸药还真带劲!” “这回鬼子的炮台算是彻底废了,还没有打上飞机,倒是先坐上飞机了。” 金铁吾安排身后的人:“明伦好样的!你们几个把坑道口给炸了,孙烟袋带几个人去接应岳连长,我带飞行员先上车。” “我也去!”话音刚落,虞美玲就掂着手枪向山上冲去,孙烟袋、树根等人紧跟其后。 日军大势已去,路上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没几分钟,虞美玲等人已经登上了山,路上没遇到返回的爆破队和岳明伦,虞美玲的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炮台上一片狼藉,坍塌了大半,刚铺的水泥地面已经不见,只有裸露的岩石,十多门高射炮已经成了一堆堆废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因为都穿着日军军服,也分不清彼此。 只有一个人看样子还活着,因为他在地上跪着,死人是摆不出这样的姿势的,他活着吧,他却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虞美玲等人用枪指着这个奇怪的人,保持警戒,慢慢靠近,只要他稍有反抗,立即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是岳连长,你看他旁边的狙击步枪。”孙眼袋眼尖第一个看到地上放着的那支带瞄准镜与众不同的步枪。 虞美玲听到这句话,放下枪,飞奔到那人面前,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果真是岳明伦。 他满是黑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着头眼神死死盯着地面,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虞美玲的到来。 “明伦!明伦!你怎么了?”虞美玲边叫边到处查看岳明伦的身上,欣慰的是没有一伤痕。 她不断地晃动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忘了自己。 “我是美玲呀,明伦,你忘了我了吗?其他的人呢?你话呀!” 过了许久,岳明伦的眼角里滴落了两颗浑浊的泪水,嘴唇动了动,“死了……全死了……,十多个弟兄呀,我对不起他们……” 山上一片寂静,所有人摘下钢盔为战友默哀,偶尔响起的几声冷枪像是在为勇士们送行…… “时间来不及了,树根,把他背下去,快!”虞美玲低声命令道。 树根应了一声,就要上前。岳明伦却突然动了,摆了摆手,“不用背,我自己会走,等我给弟兄们陪个罪,道个别。” 完,他趴在地上接连磕了三个响头,裸露的石块划破了他的额头,血顺头而下,他却浑然不知。 “弟兄们,对不住了,如果不是要留下我这条命打鬼子,我就陪你们一起去了,我一定多杀几个鬼子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黄泉路上你们等着我!” 完这句话,岳明伦捡起地上的狙击步枪,头也不回地山下走去。 负责在炮台门口接应的傅中华带领三排守护着车辆,并击毙了十多个试图从门口突围的鬼子,看到此路不通,鬼子们就躲进了山林,不住地放冷枪。十多分钟已经有四五个士兵负伤了,他们一面还击一面焦急地等待着营救分队的归来,好在鬼子的弹药有限,枪声逐渐稀疏起来。 第一批回来的是赵兴邦和屁猴,他们背着昏迷不醒的高大力。在相对安全的车上,卫生员迅速检查了伤情,并进行了止血和包扎。 “卫生员,大力的情况怎么样?”赵兴邦急切地问。 卫生员摇了摇头,“他腹部的伤倒不要紧,主要是大腿的动脉被打断了,我已经给他扎住了,但他失血过多,咱这有没有输血的条件,怕是坚持不到咱071了。如果现在找医院就地医治或许还有希望。” 赵兴邦失望地靠在车厢上,搂着紧闭双眼的高大力,轻声:“大力,你子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死,你死了谁欺负我呀?我就是条贱命,一天没人欺负我,我就浑身难受。” 第二批回来的是金铁吾和久美,还带着两个苏联飞行员和十多个士兵。 金铁吾不住地抬手看表,急得到处转圈,他们已经回来十分钟了,为什么还不见完成任务的岳明伦和虞美玲等人下来?山上偶尔还有冷枪响起,但都是三八大盖的枪声,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作为军人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两个苏联飞行员的安全超过了他们所有人的生命,所以才会有军委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营救的命令下达。 此刻,驻宜兴的一个日军步兵大队一定在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这里,四十公里的山路,算上集合登车的时间,一个时半也足够赶到了,他们这百十号人还不够日军一个精锐步兵大队塞牙缝的。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们还要把飞行员交到山下军统苏州站的特工手里才算真正完成任务,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兄弟重要,还是任务重要?没有人能理解作为此次营救行动的指挥官金铁吾此刻心中的犹豫不决和所承受的痛苦煎熬。 “注意警戒,五分钟后撤退!”金铁吾终于下定了决心。 “撤退?岳连长和孙烟袋他们还没回来呢?”赵兴邦闻言跳下了车。 “美玲姐还在山上呢,我们怎么能走呢?”久美虽然得很声,但还是被金铁吾听到了。 金铁吾没有回答,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盯着还在冒烟的山,期盼五分钟内会有奇迹出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向山那条下来的路,望眼欲穿…… 这五分钟就像被上帝拨动了表针,过得飞快,转瞬即逝。 “全体登车,撤退!”金铁吾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痛苦地闭上眼,他心里明白如果再等下去,或许所有人都走不掉了。 五辆卡车同时启动,发动机的轰鸣响成一片,军令如山倒,士兵们不情愿地登上汽车。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等岳连长他们,我们一走他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了!”赵兴邦倔强地。 “我也不走,我等美玲姐。”久美这次声音大了些,怕金铁吾听不到。 “要不我带他们留下来……”傅中华的话还没完,就被金铁吾打断了。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他们能平安地撤回来,他们同样是我的兄弟。可我们是军人,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没有选择。立即登车,撤退!这是命令!” 其实金铁吾已经暗下决心,等把苏联飞行员安全地交给军统苏州站负责接应的特工,就带着弟兄们杀回来,同生共死。 赵兴邦和久美正在犹豫该不该上车时,不远处的山腰处突然响起了一串mp18冲锋枪的枪声。原来孙烟袋看到距离他们不远的车队已经发动,准备撤退,及时打出一梭子弹告知方位。 “哈!是他们,一定是岳连副他们回来了!”赵兴邦开心地跳了起来。 “下去接应他们!快!”金铁吾脸上云开雾散,第一个跳下车来。 当他们看到只有稀疏的几个人气喘吁吁跑步过来,觉得人数有不对劲,金铁吾迎上前去,“老天保佑,明伦,你们终于回来了!后面还有人吗?” 奇怪的是岳明伦铁青着脸,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句话也没,径直走了过去。他身后的孙烟袋冲着金铁吾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走到近前孙烟袋才告诉金铁吾,所有的爆破队员全部殉国,只剩下岳明伦一人,具体原因不详。金铁吾心中一阵剧痛,毕竟十几个弟兄呀。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坐山观虎斗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车队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疾驰,到达七喜山下的会合,军统苏州站的陆站长已经带人带车在此等候,看到下车的虞美玲连忙迎了上来。 “您就是虞美玲主任吧,辛苦了。” “陆站长吧,客套话我们就别了,这两名苏联飞行员就交给你们了,他们可是用几十条****士兵的生命换来的,你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虞主任,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绝密安全安置他们,一有机会我们就会把他们送往国统区。戴局长下了死命令,即使苏州站全军覆没也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嗯,那就好。我们这儿还有两个重伤员,一个叫高大力,一个叫林二狗,需要送往附近的医院急救,你把他们也安顿一下,救治好了通知我们来接。”虞美玲指着被抬下来的伤员。 陆站长面露难色,“这个……这个……” “呼啦”旁边站着的赵兴邦和孙烟袋几乎同时拉开了冲锋枪的枪栓。这次无论是虞美玲还是金铁吾都没有出声制止,只是冷眼旁观。 “妈的!他们都是****的勇士,没有他们就没有这次任务的完成。再啰嗦,老子毙了你!”孙烟袋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 陆站长连忙摆手,“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人把这两位抗日勇士送到医院去,诸位息怒息怒。我们的观察哨报告日军增援部队正马不停蹄赶往此地,虽推下巨石阻挡,但也挡不了太久,我们这就要走了,虞主任,各位好汉,我们先告辞了!” 虞美玲了头,目送军统特工把飞行员和伤员抬上卡车,临上车前两位苏联飞行员向中国营救队员们敬了个庄重的军礼,这次特殊的经历一定会让他们终生难忘。 “给军委会、戴局长和071发报:苏联飞行员已成功解救,七喜炮台已彻底摧毁。发报人写07〖≥〖≥〖≥〖≥,m.■.co¢m1仓库警卫连连长金铁吾。”虞美玲对身后的报务员。 金铁吾正要些什么,被虞美玲制止了,“金连长你是这次营救行动的指挥官,是警卫连全体官兵的浴血奋战才得以圆满完成任务,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尊重。” “好吧,我们该走了。”金铁吾不再继续争辩。 “准备怎么走,金连长?你有撤退计划吗?”虞美玲问道。 金铁吾调皮地笑了笑,“这个真的没有,实话这次行动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从现在开始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不过我好像爱上了这个地方,走,我们上山!” “上山?那不是回去找死吗?”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连长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叫灯下黑。对吗?”虞美玲倒是很快反应过来。 “没你得那么玄乎,我只是在刚才来的路上看到山腰有个岔路,只容下一辆车通行,路边有截好的树桩,而且鬼子在那里没有设哨卡,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修建炮台时开辟的一个伐木场,我们先去那里休整一下。”金铁吾终于道出了实言。 五辆卡车载着幸存的勇士们再一次向七喜山进发,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天色渐暗,当从宜兴增援而至的日军步兵大队(缺一个中队留守)乘车赶至七喜炮台时,看到的是崩塌的坑道,冒着浓烟的炮台,呻吟不绝的伤兵,横七竖八的尸体。 步兵大队长远藤中佐命令留下一个中队投入救火和抢救伤员,自己亲自率领一个中队立即调转车头下山往海城方向进行追击。 夜幕降临,月亮也不知躲哪去了,四处一片漆黑,井上一泓率领的押运分队在经历了沿路的严格盘查后走走停停终于接近了七喜山。 “完了,炮台已经被摧毁,飞行员也一定被劫走了,可恶的支那人!”井上一泓站在山脚下看着山炮台依稀可见的火光沮丧地。 “课长,你看,车灯!”身后一名宪兵中尉指着山腰间的盘山公路,虽然有树丛的遮挡,但在这漆黑的冬夜里车灯的亮光还是清晰可辨。 井上一泓要过了望远镜,望向山腰间公路的车灯,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真是天皇佑我,正好是五辆汽车,与哨兵通报的敌情相符,我怎么没有与他们遭遇,原来他们刚刚下山,幸好我们及时赶到,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或许是扳回败局的唯一机会。 “关闭车灯,全体下车!用汽车堵塞公路,占领左侧制高,机枪班、掷弹筒班封锁公路,做好战斗准备!”井上一泓神采奕奕,拔出腰间的手枪,大声命令道。 负责押运的是特高课五名特工和一个六十六人的加强宪兵队,拥有两挺挺轻机枪和六个掷弹筒,听到命令后训练有素的日军迅速下车沿山坡布置了机枪阵地和掷弹筒阵地,用三辆汽车把公路堵得死死的。 七喜盘山公路上,驻宜兴步兵大队大队长远藤中佐坐在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室里,手拄军刀,面色铁灰。他心里也憋着气呢,接到命令从宜兴出发来的路上碰到两次山上滚下的巨石挡路,人力推不开只好采用工兵爆破,原来一个时的路程竟用了两个多时才到达,为此师团长大发雷霆,严令他追不到中国营救分队就不用回去了。 下了七喜山左转是往宜兴,右转是往海城,他们沿宜兴方向而来未遭遇任何车队,自然营救分队是右转前往了海城方向。到了三岔路口,司机望了望他,远藤指了一下右侧,车队右转直奔海城方向疾驰而去。 远藤眯着眼,身子随着车辆的颠簸摇摇晃晃,让人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急刹车,远藤的头碰在了挡风玻璃上,“八嘎!”他正要对着司机大发雷霆,却发现司机圆瞪着眼,右手指着前方。 远藤中佐眯顺着车灯看去,前方几十米处的山路被三辆日军军用卡车堵得死死的,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山坡。 由于听七喜炮台的士兵们中国营救分队乘坐日军卡车,穿日军军服,冒充海城宪兵司令部的才混进炮台的,佐藤中佐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大意中了埋伏了,没想到中国营救分队如此大胆竟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佐藤中佐迅速拔出手枪拉开车门跳下了车,大喊“全体下车,战斗准备!”,后面的士兵们纷纷跳车。这时山坡上响起一句日语:“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驻宜兴步兵大队的,正在追击逃往海城的中**队。你们呢?”佐藤反问道。 井上一泓笑了笑,心里暗想:贼喊做贼,我们就是从海城来的,路上哪有中**队呀。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于是答道:“我们是海城宪兵……” 听到海城宪兵这几个字已经足够了,没等对方把话完,佐藤中佐对着山坡话的方向就是一枪,“射击!”接着,身后的枪声响成一片,一颗颗子弹带着亮光飞向山坡。 井上一泓迅速蹲下躲避飞来的子弹,本来还在犹豫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被他们堵在山下的正是冒充日军试图再次浑水摸鱼的中国营救分队。 “消灭他们!他们是中**队!”井上一泓毫不迟疑地下达了攻击命令。 山坡上的两挺轻机枪和六门掷弹筒占据有利地形同时开火,密集的子弹和榴弹不断落在公路上的车队里,造成很大的杀伤,有两辆卡车瞬间就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到山崖下,熊熊燃烧起来。 佐藤中佐一看对方火力强大,自己又处于不利地形,边向后退边连续发布命令:“立即集中掷弹筒攻击山坡上的敌人,机枪队进行火力压制,第一队向右侧山坡迂回从侧翼进攻。给师团长发报我们在已七喜山下追上中**队,正在与之激烈交火中。” 山坡上,井上一泓按住了正要下令追击的宪兵中尉,“我们兵力不足,只是沾了地形的光,现在已经把他们堵死在这儿,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了。立即给司令部发报,我们在七喜山下已经堵住中国营救分队的去路,请求司令部协调友邻部队即刻进行增援。” 井上一泓的话刚完,火光一闪,一颗掷弹筒发射的九二式榴弹在不远处爆炸,将一挺轻机枪和射手一同抛向空中,接连又是几颗榴弹袭来,造成十多名士兵伤亡,炸飞的碎石铺天盖地落下来。山下的十多挺轻重机枪不停喷吐着火舌,子弹如飞蝗般嗖嗖从头掠过,看来山下的中**队已经稳住了阵脚。 七喜炮台上负责救火的步兵中队看到山下火光熊熊,枪炮声响成一片,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大队长正率部与中**队交战,忙扔掉水桶,吹响集合哨,登车下山支援。 激烈的交火持续了十多分钟,慢慢冷静下来的井上一泓开始觉得有不对劲了,怎么耳中传来的全是日式枪械的声音,连山下的部队军官下达口令也都是日语,冒充日军的中**队准备不至于如此精细吧? 正在他苦思冥想时,身后的山坡上响起了一阵枪声,有几名宪兵背后中枪栽下山去,看来山下的敌军分队已经迂回到他们的身后了。紧接着几十颗手雷从山上滚下,又炸翻了一挺机枪和三门掷弹筒,随后山坡上的士兵在机枪的掩护下高喊着“板载!”向宪兵们的阵地冲来。 “板载”是日语万岁的发音,唯有日军在冲锋时才会这样喊,中国的普通士兵不可能人人都会的。此刻的井上一泓头皮发麻,万念俱灰,他知道自己或许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再不制止恐怕自己的宪兵队就要全军覆没了,他要立刻结束这场悲剧。 “停止射击!扔掉武器!举起手来!他们是自己人!”井上一泓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着,一遍又一遍。 战斗同样有惯性,在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枪声才完全停止下来,宪兵队阵地上能举起手来的士兵已经不足十人了,中尉宪兵队长也倒在了最后一波的射击中,死不瞑目。 “我是井上一泓中佐,带我去见你们的指挥官。”井上一泓高举双手,沮丧地对拿枪指着他的一名日军士兵。 ps. 5.15起下红包雨了!中午1开始每个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金蝉脱壳 半山腰的伐木场里,五辆军用卡车上盖满了伪装的枝叶,营救分队剩余的全体官兵们边吃罐头边坐在树桩上欣赏山下这场百年不遇、千载难逢、万分精彩的好戏。当枪声停止的时候,大家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打呀!怎么不打了?太短了,还没个屁长呢,不过瘾。”不用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屁猴的话。 “嘿嘿,好看,这狗咬狗比我们老家的谭家班唱的戏都好看。”树根憨憨地笑出声来。 赵兴邦用手捣了捣正双手捂着烟袋抽烟的孙烟袋,“唉,你要是大力在,还不乐死,也不知道大力现在怎么样了?” “大力福大命大造化大,肯定没事的,这会儿不定正躺在医院的床上骂林二狗这子呢。”老孙吐了一口烟,悠悠地道。 “我想也是,这段好戏我记着,等大力回来我讲给他听。”赵兴邦兴奋地。 孙烟袋猛抽了一口,呛了,流出了泪。 此刻的宜兴城郊,一辆马车离开了安顿苏联飞行员的安全,向乱坟岗驶去。 “陆站长,我们不是要送这两个伤兵去医院吗?”一个军统苏州站的特工指着躺在马车上的还在喘着气的高大力和林二狗。 “现在城里的日军盘查的那么严,医院里到处是他们的眼线,风险太大,就不送他们去医院了。” “那送他们去哪?”特工好奇地问。 “送他们回老家。”完,陆站长从怀里掏出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对准了两个伤员的头,“噗嗤、噗嗤”。 “有人问起就送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去,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再怎么也是抗日志士,不能让野狗吃了。”陆站长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捏死了两只蚂蚁。 “明伦,让我对了吧,他们没有坚持够半个时,别看山上的鬼子占领了有利地形,但一看他们就没正儿八经打过什么仗,所有的火力全放在了正面,侧翼和后方都暴露给了人家,这帮人一是兵力少,二是太不专业了。”金铁吾看完了好戏还不忘评一番。 “他们应该是来押解苏联飞行员去海城的宪兵,我们只是侥幸比他们早来了一步,带队的很可能就是井上一泓。他是专业的特工,让他带兵打仗就有勉为其难了,其实我早就想见见这个老对手了。”不愧是军统的精英虞美玲的情报分析能力非同一般。 听到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沉默了许久的岳明伦终于憋不住了,“山坡上埋伏的是一个没怎么打过仗的宪兵队,但好像加强了几门掷弹筒。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步兵中队。正面阻击,迂回包抄是日军步兵惯用的战术,如果不是凭借有利地形,宪兵队恐怕连十分钟都难坚持。” 完,又加了一句“只可惜这么好的戏,爆破队的弟兄们没能看上。” “明伦,炮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出来,别憋在心里,那样会更难受。”看到身旁的岳明伦终于肯话了,虞美玲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她想解开所有人包括岳明伦心中的疙瘩,她更不想岳明伦从此沉沦下去。 这个问题在金铁吾心里也憋了多时,只是没有问,听到虞美玲问起,他也转脸望向了岳明伦。 夜幕遮挡下虽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岳明伦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喉结处发出痛苦的哽咽声,想必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岳明伦的痛处。 虞美玲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或许不应该问。 “鬼子防空部队的装备和战力都很差,我带着爆破分队轻而易举就抵达了山炮台。而你们的情况不明,我只想尽快完成爆破任务然后下撤接应你们,便命令士兵边肃清炮台,边安放炸药实施爆破。当我跳出栏杆狙击一个鬼子军官时,另一个藏在炮弹堆里的鬼子军曹引爆了炸药,进而引起了附近炮弹的殉爆,整个炮台连同未来得及撤出的十来个弟兄一起灰飞烟灭,只有……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们本来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这个指挥官,可我却偏偏活了下来,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呀!”岳明伦挣脱虞美玲的手,哀嚎着紧握双拳狠狠捶打自己的头部。 “明伦,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不可能也不允许给我们留下充足的时间来逐个肃清炮台上的所有敌人。战场永远是瞬息万变的,没有固定的操作规程,这只能是一次意外,而这种意外的风险是我们这次行动必须承受的。”虞美玲拽住岳明伦的胳膊轻声安慰道。 金铁吾长叹一声,“明伦,你是知道的,本来这次营救行动就像是一次自杀式袭击,我们谁都没打算活着出来。战争中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该活着,只有谁先死,谁后死。这次我们幸运地活了下来,上天既然留下我们这条命,我们就要杀死更多的鬼子来告慰死去弟兄们的在天之灵,以报国仇家恨,这样等有一天我们兄弟相见时才能问心无愧。” 岳明伦沉默了,不再挣扎,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山下的火光,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071仓库警卫连成功营救被俘苏联飞行员,并完全摧毁日军七喜炮台,把日军苦心构筑的海城防空网撕开一个口子。这个消息随着电波的扩散,迅速传到了军委会、苏联志愿航空队、军需署、军统局和071仓库。 苏联志愿航空队给军委会和委员长发来感谢电,感谢中**民为营救苏联飞行员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和巨大牺牲,表示将继续留在中国以更高的热情投入到中国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中,中苏友谊万岁。 虽然这个的胜利丝毫不能改变日益危急的南京战局,可听完汇报还是让一直被一个又一个城市失守,一封又一封求援电报所包围的蒋委员长感觉精神一振,直起身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雨农,那支营救部队的损失怎么样?脱离日军的追击了吗?”指挥百万军队的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如此详细过问一支分队的安危实属罕见。 “营救分队二十四人殉国,两人重伤,十人轻伤,目前还有八十余人被困,不知何故,他们暂时并没有选择突围,而是就地隐蔽在了七喜山区。日军沿海城、宜兴方向追击未果,并造成了部分误伤,目前正在集结部队准备大规模搜山。”前来汇报营救情况的戴笠声答道。 委员长听完,不禁站了起来,频频称赞,“瞒天过海、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借刀杀人,这一次就用了三十六计中的四计,目前还能做到临危不乱、静观其变,这个指挥官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是黄埔毕业的吗?” “校长英明,指挥官警卫连少校连长金铁吾,是黄埔八期步科第一总队的,正是您的学生。”戴笠深知这个答案一定会让身为黄埔校长的老头子更为得意。 果不其然,委员长一听立即笑容满面,引以为豪地:“我嘛,一猜就是黄埔毕业的,我的学生和我编练的德械师以后一定会是我们党国抗日大业的中流砥柱。” 委员长走到沙发旁坐下,挥挥手示意戴笠走近些,“这样,他们为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总得有所表示,我的黄埔学生和德械师在海城会战中已经消耗过半,我要为他们留下这一批种子。” “校长,他们已经被日军重重包围在七喜山区,我们又没有可以用来增援的部队,怎么把他们救出来?学生愚钝,还请校长明示。”戴笠实在想不出可以帮助营救分队脱险的办法了。 “我再送他们两计,围魏救赵、金蝉脱壳。目前日军正集中兵力进行南京战役,围堵营救分队的都是留守部队,人数不多,战力较弱,而且还肩负地方治安职责。 传我的命令,在苏浙沦陷区内的各军统、中统机构、各游击纵队、抗日救**,及第八路军和新四军领导的敌后武装,立即进行大规模的锄奸行动,并对敌交通线、通讯站、发电厂、兵站等重机构进行袭扰和破坏,为给即将到来的南京会战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蒋委员长的用意很明显,此举一可拖延日军的进攻步伐,为南京会战的部队减轻压力;二可让沦陷区内的日军守备部队自顾不暇,收缩兵力,方便营救分队的突围。 “校长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高明,学生这就去办!”戴笠媚笑着退出委员长办公室,并顺手关上房门。 071仓库里,吃过早饭,一夜未眠的盖丽丽就扯上简香草,准备去姚闻远的办公室打探情况,却接到了召开军官会议的通知,这短短的三天对她们来度日如年,在担心与思念中备受煎熬。 071仓库主任姚闻远在军官会议上高调宣布了警卫连成功完成营救苏联飞行员的任务并炸毁七喜炮台的消息,盖丽丽和在座的军官们这才知道仓库警卫连神秘消失的真正原因。会场里一片欢腾,姚闻远和军官们脸上都笑容满面,毕竟这是一次很久没听过的胜利,而且是让071仓库所有人很有面子的胜利。 可盖丽丽却没有心情庆祝所谓的胜利,她明白这种虎口拔牙的行动很容易激起老虎的愤怒,一旦老虎被剧痛惊醒,便会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的营救分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她心中对金铁吾的担忧不由得更加强烈起来。 “主任,警卫连这次可是给咱****,给咱071长了大脸了,鬼子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请求带领步兵连的弟兄前去接应。”步兵连长康平站起来大声道,心里却暗自骂金铁吾不够意思,这么好的差事不带上自己。 “康连长勇气可嘉,可你们步兵连走了,谁看仓库?你们知道营救分队的具体位置吗?二百公里沦陷区怎么过去?大家不必为警卫连操心了,委员长已经亲自有所安排,相信金连长和虞主任会把队伍带回来的。等他们回来的那一天,我摆庆功宴给他们接风!”姚闻远看上去信心满满。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搂草打兔子 随着委员长扰乱敌人后方的命令下达,一时苏浙间沦陷区内陷入了一片混乱。~頂點說,..海城、苏州、宜兴的大批汉奸卧尸街头,公路被挖断,铁轨被拆毁,电话线被盗割,兵站和运输车队频频遭到袭击,可谓是狼烟四起。 虽然没有挡住日军进攻南京的锋芒,但也让日军的后勤供应出现了暂时的短缺。沦陷区内的日军守备部队和宪兵忙的焦头烂额,四处灭火,兵力捉襟见肘。 于197年1月7日刚刚接替松井石根任海城派遣军总司令的朝香宫鸠彦中将,急于攻克南京,立下首功。毕竟保障日军顺利攻取南京才是大本营近期的首要任务,于是奉命调至七喜山区进行搜索和围剿营救分队的日军部队纷纷接到立即返回防区的命令,七喜山之围不解自开。 除了撤退命令井上一泓同时接到的还有一纸处分,因疏忽大意和误伤友军被降为少佐,撤去特高课课长职务,降职为特高课行动队队长。 望着茫茫的七喜山,看着一辆辆满载撤退士兵的卡车远去,井上一泓垂首顿足,他一直坚信这支营救分队就是在铁掌山中与之周旋的****仓库守备部队,由于军部愚蠢的命令,让他再一次痛失了捕获猎物的绝好机会。 井上一泓胡子拉碴,军服凌乱不堪,带着血迹和黑灰,鬓角又平添了几丝白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带着仅剩十多人的宪兵队垂头丧气地返回了海城,从此意志消沉,闭门不出。 金铁吾、岳明伦和虞美玲带着营救分队在七喜山伐木场潜伏了一个昼夜后,于清晨接到了军统局戴笠发来的电报,上面只有八个字“围魏救赵、金蝉脱壳”。 眼见山下聚集的日军不知何种原因一拨又一拨开拔,山上七喜炮台的守备队和防空部队也携带者装备和尸体乘坐汽车撤离,金铁吾纳了闷了,不是准备搜山吗?这是搞什么?要演空城计吗?还是当他们这波人是空气根本不存在。 他差被这种蔑视激怒了,甚至想站起来用冲锋枪对着天来一梭子,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鬼子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当我们是个屁,这就给放了?”屁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弄不好是鬼子中了邪了,山神爷爷显灵了?”袁大头边念叨,边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冲着山头叩拜着。 孙烟袋眯着眼吐了一个烟圈,表情十分享受,“妈的,老子还以为这次要光荣在这儿呢,没劲。” 虞美玲站起身又抄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应该是鬼子的后院起火了,看来围魏救赵起作用了,下面就要咱们就要上演金蝉脱壳了。” “嗯,不能让山下的弟兄们白忙活了,弟兄们我们也收拾家伙,准备走。车就不要了,目标太大,会引起鬼子的注意,带上干粮和水,咱们走路。”金铁吾卷起地上铺着的军用地图,大声招呼。 岳明伦依旧闷声不响地蹲在树下摆弄他的宝贝狙击步枪,听到金铁吾的招呼,站起身戴上日军的屁帘帽,掂起枪走在了最前面,虞美玲不放心赶忙跟上。 金铁吾在岳明伦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失望,他渴望的战斗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远去了。 屁猴再一次发挥了他“猴”的优势,负责探路,百余人的队伍钻山林抄近路,风餐露宿,躲避着日军的明卡暗哨,硬是靠着一张军用地图和指北针用了三天时间绕过太湖于傍晚时分摸到了江城的江海公路上。 此刻这支队伍经过了三天的行军,翻越了数不清的山头,早已疲惫不堪。从车上带的干粮早上就断顿了,正值隆冬,山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裹腹的,因为害怕暴露目标即使看到猎物也不敢放枪,士兵们忍饥挨饿了一天,此刻看到公路,全都唧唧歪歪瘫倒在半山腰上。 “金连长,弟兄们都饿得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路都走不上来了。我带的有钱,是不是派人去江城买东西吃?”看到士兵们饥肠辘辘的样子,虞美玲问道。 金铁吾正望着山下公路上川流不息的日军车队发呆,听到虞美玲的问话回过了头,“买吃的?来回还要几十里地,再百十号人的饭怎么带回来?” “那怎么办?咱们的电台也没电了,无法和任何人取得联系。这离071还有一百多公里呢,没等走到地方全都饿死了。”虞美玲没好气地。 “抢!”岳明伦拉了一下枪栓,嘴里就蹦出了一个字。 “你疯了?在这抢?过路的军车比我们的人还多。”虞美玲上前摸了摸岳明伦的脑门,确认他不是在发烧胡话。 “不是现在,是天黑以后,过路的车就少了。”岳明伦靠在土坡上闭目养神,似乎不愿意再多一句话,他要养精蓄锐。 屋漏偏逢连阴雨,天擦黑的时候,一阵寒风掠过,山上竟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197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平时更早一些。 在南方并不常见的雪此刻也无法让躺在山坡上休息的士兵有丝毫的兴奋,他们不由裹紧了身上的破衣烂衫,相互依偎在一起希望能增加一些温暖。 赵兴邦此刻站在那里不停地来回跺脚,希望用运动产生的热量来对抗寒冷,可发现似乎无济于事,空空如也的胃里已经没有能量可以让他来消耗了。 呼啸而过的寒风和落在脸上的冰凉雪花正在剥丝抽茧般一丝丝抽走他们身上仅存的一热量。这会儿,他们甚至有那么一想念不见天日但暖和有口热饭吃的071了,与寒冷和饥饿相比,所谓的寂寞和恐惧都是扯淡。 “妈的,不行了,老子等不下去了,先抢了****的再!”老兵老于头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就是,宁当战死鬼也不当饿死鬼!” “我要先抢件鬼子的大衣穿,快冻死了。” “我去!” “我也去!” 更多的士兵抄起手中的枪起身附和,他们知道如果不干,是注定熬不过这一夜的。当求生的本能爆发时,什么纪律和条令,什么危险和顾忌,都会抛之脑后。 “是时候了,我们下去干一票吧?”看着一片墨黑飘着雪花的夜空和山下已经稀疏断续的车灯,金铁吾低声。 虞美玲此刻也不再反对,岳明伦“嗯”了一声,抓起枪走进士兵之中,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向山下摸去。 此刻对于这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队伍来,就是遇到日本天皇的车队他们也敢先抢一票再。 江海公路上,两辆军用卡车一前一后飞速向刚刚埋伏好的阵地驶来。这是一支运输车队中抛锚的一辆车和陪同它的警卫车一起在追赶前面的车队。 头车的日军驾驶员透过车灯看到前方道路上有四五个穿着日军军服的士兵簇拥着一个女人,在不停地向他们挥手。 “停车,看看怎么回事。”车上的日军中尉军官命令道。 “队长,这荒郊野外的……”驾驶员听最近有化装成日军的部队在活动,有些担心。 队长不屑一顾地打断了他,“怕什么?咱车上十几个人呢。”完还用手指指车厢上方,那里有一挺轻机枪在那儿支着呢。 卡车靠边缓缓停下,摇开玻璃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挤了进来,中尉冻得打了个哆嗦。 “八嘎!看什么呢?还不下来帮忙!”一声叱喝从车下传来,是纯正的京都日语。 少尉仔细一瞅,车下一个穿着中佐军服的军官正怒气冲冲指着他,忙推开车门跳下来。 “我们是江城宪兵司令部的,刚刚捕获了一名支那女特务,现在要趁你的车回江城。”中佐军官掏出一个军官证晃了一下。 中尉正在迟疑,想接过军官证验证一下,突然对面山坡上亮光一闪,一声枪响传来,打在中佐旁边的柏油马路上。 “快!还击!支那人追来了!”中佐拔出手枪怒喝道,并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连开数枪。 “下车警戒,机枪掩护!”中尉军官来不及查验,躲在汽车后大声命令道。 警卫车车厢上的机枪“哒哒哒”喷吐着火舌,子弹向山坡方向倾泻而去,后车厢里穿着大衣的士兵也纷纷跳下车,依托着汽车车身向山坡上盲目射击。 “啪!”又一声清脆的枪响,车厢上的机枪手中弹了,停止射击发出痛苦的嚎叫,看样子伤的不轻。正当日军士兵全神贯注还击时,刚才拦路的几个宪兵却突然将枪口对准了他们,其中两个躲在中佐身后的宪兵手里端着的竟然是mp18冲锋枪。 弹雨瞬间近距离向日军士兵泼去,一颗颗脱膛而出的子弹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带着炙热的温度钻进了他们的大衣,又穿透军装,撕破皮肤,在他们的内脏中来回翻滚…… 后面的卡车司机一看情形不对,挂上倒挡就想后退,却被远处飞来的一颗子弹牢牢钉在了驾驶座上,卡车闷哼了一声熄火了。 最多十几秒,枪声停了下来,从山坡上冲下来貌似乞丐的士兵们迫不及待剥下了还带着体温和血迹的日军大衣披在身上,并把日军尸体扔到山沟里。 第一辆卡车上装的全是如今已变成尸体的警卫,一无所获。第二辆车上装的是半车大不一的各种方形铁桶,借着手电筒的弱光屁猴着急忙慌打开其中一个铁桶盖子想找吃的,一股臭味迎面扑来,像极了半年没洗脚的味道。 “妈的,里面装的是屎吗?”屁猴边边屏住呼吸掏出了里面硬邦邦的东西。可以确定里面装的不是屎,而是一条条咸鱼。他忽然觉得没有那么臭了,抓起一条咸鱼就啃,虽然很难嚼,可也比饿着肚子强。 “你这日本人都是****长大的,那日本娘们会不会也那么臭呀?”老于头皱了皱眉头,实在受不了这个味。 “哪天抓个日本娘们,给你个老不死的开开洋荤,看看和你的刘寡妇有啥不一样的。”孙烟袋笑道,抓起一条咸鱼。 老于头眼一瞪,腰一挺,头一拗,“你还别,鬼子在咱中国干了多少缺德事呀,真让我碰上日本娘们,老子一定第一个干了她。还真不怕你和刘寡妇,我这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懂吗?” 士兵们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哄笑起来。 “别闹了!快上车!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金铁吾在车下大喊,招呼士兵们上车再。 就在士兵们刚刚全部挤上车,一支几十辆车组成的庞大车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有的车屁股后面还拉着九二式山炮,看样子至少是一个步兵联队的规模。 所有人的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好险。他们发动汽车尾随着日军车队顺利通过了江城的日军哨卡,在江海古道的分叉口,两辆卡车脱离了编队,驶往万山。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三个慰安妇 汽车在风雪中艰难爬行在狭窄的江海古道上,从卡车上找到的咸鱼和干米饭填饱了他们的肚子,封闭的车厢也阻挡了寒风的侵袭,士兵们挤在一起在车上昏昏欲睡。 只有两个人没有丝毫困意,那就是金铁吾和赵兴邦,他们马上就要回到071,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盖丽丽和简香草,对他们来目前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万山桥,江海古道上的咽喉之地,也是他们回到071的必经之路,最后一道关卡。还好,驻守万山的是一个伪警察中队,并没有日军。在叽里呱啦几句日语,又扇了守桥警察几个耳光之后,两辆卡车顺利通过了万山桥,把在后面一个劲捂着脸头哈腰念叨着“太君慢走”的警察越甩越远。 午夜,车过庙寺镇,驶上河滩,确认雪夜中别无他人,金铁吾按响了隐藏在藤蔓中的按钮,不一会山门隆隆打开,负责守卫山门的警卫连机炮排士兵看到是已经七天不见的连长带领队伍回来了,无不欢声雀跃。在两辆卡车驶入山洞后,山门又缓缓合上,不露一丝痕迹。 转运场里,灯火通明,在接到营救行动成功的捷报后姚闻远下令发电机昼夜开机,等待警卫连的归来,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已经过去了三个昼夜,终于他从电话里得知警卫连回来了。 刺耳的警报声再一次在071仓库内每个角落响起,第一次响还是是几个月前的“七七卢沟桥事变”。 当集合在转运场里的盖丽丽看到金铁吾从车上跳下,浓浓的思念奔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情不自禁第一个扑上去紧紧搂住了他,埋在他的胸口梨花带雨般痛哭起来。什么身份,什么面子,什么矜持,这一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金铁吾张开双臂,环抱住盖丽丽的娇躯,轻抚着她的秀发,带着一丝丝尴尬的笑容,在盖丽丽耳边轻喃:“丽丽,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看看,连皮都没破。” 盖丽丽松开双臂,把金铁吾推到一边上下打量,果然是完完整整,分毫未伤,就是脏兮兮的,身上发出阵阵腥臭味。她这才破涕为笑,攥起粉拳,在金铁吾的胸口上捶打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连句话都不留!你知不知道,人家要担心死了!” “知道知道,就是因为怕你担心,我才没有提前告诉你。”金铁吾抓住盖丽丽的玉手,不让她再捶打下去,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特别是韦昌富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盖丽丽也觉有些失态,双腮羞红,附到金铁吾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洗干净,晚上我在宿舍等你。” 简香草也睁大发红的眼睛在下车的士兵中急切地搜寻着,她听营救分队也有部分伤亡,但不知道具体名单,她好害怕会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弟赵兴邦,她也从未如此觉得有一个人会在她的生命里如此重要,在等待的漫长煎熬里哭红了眼睛。 一个瘦的而又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一跃而下,直接蹦进了她的心里,是他!是他!他还活着。 “邦子!姐在这呢!”香草挥舞着右手边喊边使劲挤过人群,朝四处搜寻的赵兴邦冲去。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快,让姐看看受伤没得?”香草急切地。 赵兴邦开心地转了一圈给她看,“我好着呢,姐!不信你看看。” “姐担心死你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一声,再这样姐就不理你了。”香草嗔怒道, “知道了,嘿嘿。”赵兴邦傻笑道,并趴到香草的耳边轻声:“姐,我想死你了。” “坏蛋!办完正事到我屋里来给姐摆摆龙门阵,姐给你按按。” 香草的嗓门向来都大,被旁边的屁猴听了个正着,猥琐地:“我也挺累的,香草妹子你也给我按按呗!” “滚犊子!”香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一脚跺在了屁猴的屁股上引起一阵哄笑。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大力呀?”学东北方言的香草想起了东北大个。 赵兴邦叹了口气,“大力在战斗中受伤了,被军统的人送医院去了。 “哦,送医院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不用担心,以后欺负你的活就全交给我了,嘿嘿。”香草笑着安慰道。 仓库主任姚闻远站在台子上微笑地看着下面的两对恋人互诉衷肠一直没有打搅他们,觉得差不多了,才拿起话筒正色道:“欢迎归来,党国的勇士们!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完成了一个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党国为你们骄傲,071为你们骄傲!” 台下的掌声响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除了岳明伦不动声色。 “在这次任务中我们有二十四名勇士为抗战大业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战争是残酷的,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为了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不被奴役,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同时他们也让敌人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他们的遗体虽然不在了,但他们的名字和照片将被放进忠烈堂,他们不畏牺牲、一往无前的精神将被我们永远铭记。我提议,为牺牲的勇士们默哀。”姚闻远完,摘下了头上的军帽,低头默哀。 喇叭里播放出沉痛的哀乐,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摘下帽子或钢盔肃立为勇士们默哀,071里一片肃穆。失去了战友的士兵暗自抽泣,岳明伦更是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锥心泣血。 三分钟后,哀乐止。姚闻远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正色道:“下面宣布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命令: 军委会后勤部直属071仓库警卫连组建的营救分队,忠勇为国、不惧牺牲、深入敌后,圆满完成营救盟军飞行员的任务,并炸毁敌重要炮台一处,居功至伟。特授予金铁吾、虞美玲、岳明伦六等宝鼎勋章,其余参战军官授予忠勇勋章,所有参战士兵军衔、薪金晋升一级,以示表彰。所有为国捐躯之官兵,均按抚恤金的三倍予以发放,以慰英灵。特此命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你们的勋章寄存在后勤部,现在是领不了了,恭喜你们!”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谢谢长官!弟兄们,赶快把我们的装备和缴获的日本军粮卸下来,让弟兄们也开开洋荤!”金铁吾敬了个礼,然后大声招呼。 士兵们从车上递下来一个个铁皮罐子,里面除了咸鱼还有干米饭、饼干、牛肉罐头、甚至还有几箱日本清酒。 刚搬了没几箱,突然发现上层的铁皮罐子在轻微地颤抖着,“什么人!别动!”卸车的士兵端起冲锋枪指向了那几个抖动的铁皮罐。喊声惊动了车下的人,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心炸弹!后退!后退!”岳明伦大声喊着,脸都扭曲了,他不愿意再看到一次悲剧发生。 听到“炸弹”两个字,围观的人忽一下散开了,躲得远远的,车上卸货的士兵也争先恐后跳了下来。岳明伦呼啦一下拉开了枪栓,手扣扳机,指向车厢,随时都可以开枪。 “慢慢起身,走出来,让我看到你的双手,不然就开枪了!”岳明伦大声命令道。 “他们可能听不懂中文,我来。”旁边的虞美玲用日语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这就自己出来!”车厢里传来一阵叽哩嘎啦的日语,竟惊呆了071的所有人,他们听不懂日语,但他们听得出这几句日语是一个女人发出的。 随着铁皮罐子一个一个被挪到旁边,岳明伦和士兵们的手指紧紧压在扳机上,只要有任何异动,里面的人就会被立刻打成马蜂窝。在几百双眼睛的默默注视下车厢里竟然站起了三个油头粉面,举着双手,穿着和服瑟瑟发抖的日本女人。 “我们是平民,手中没有武器,请不要伤害我们……”一个为首年龄稍长嘴角带美人痣的女子脸色惨白哆嗦着,毕竟面对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不是一个弱女子心理所能承受的。 “她的什么?”金铁吾看了一眼虞美玲。 “她……她们是平民,让我们不要伤害她们。” “放他娘的日本屁!鬼子杀了咱们多少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不都是平民吗?!”屁猴听到虞美玲的翻译,气不打一处来,端平了手中的冲锋枪。 “就是,鬼子杀人的时候可没问过军人还是平民!”树根咬牙切齿地,他想起了在山脚下日军士兵射杀一家五口的情景。 “宰了这些狗娘养的日本娘们!” “杀!杀!杀!” 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们都曾亲眼目睹过日军的残暴,纷纷举起手中的枪。 三个日本女人虽听不懂中国话,但能从士兵们的快喷出火的眼里看到无比的愤怒和憎恨,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日本同胞在战场上做过什么,能让这些人如此愤恨。 士兵们群情激奋,军官们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她们自知难逃一死,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杀她们!求求你们了!”一条身影跃上了车厢,伸开双臂挡在了三个女人面前,是久美,曾经的日谍久美姐,现在的军统特工郭久美。 “她们不是军人,也没做过伤害中国人的事。你们把她们杀了和那些滥杀无辜的日本法西斯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是善良的,连我这个日本间谍都可以饶恕,更别她们了。求求你们放过她,如果必须有人要死,那你们就把我杀了吧,留下她们。”久美跪在车厢地板上眼含热泪,苦苦哀求着。 “放下你们的枪,我们不能和鬼子一样没有人性,我们军人的枪永远只能指向敌人,而不是无辜百姓,不管她们是哪国人。我们应该把帐记到日本法西斯军人头上,让他们血债血偿。”姚闻远挥挥手制止了群情激奋的士兵,“把她们带下去,先关到禁闭室,交给督查室审讯。” “我替她们谢谢长官!”久美拉起旁边的三个颤抖不已的日本女人,频频向车下的人鞠躬。 “她们应该谢谢你才是。”虞美玲笑着。 老于头和孙烟袋等人气得“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士兵们也都渐渐散开。 这一夜,医疗队宿舍里的两盏灯很久很久才灭……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老于头开洋荤 平静的日子刚没几天,例行的战况通报会上,姚闻远通报了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失陷,日军在南京城进行大规模的烧杀掳掠,死伤的南京军民高达数十万的消息。∈♀頂點小說,www23与会的军官们气愤填膺,纷纷起身指责日军惨绝人寰,畜生不如,但奇怪的是金铁吾和岳明伦二人都沉默不语,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其实他们早已将满腔的仇恨化作沉默压在心底,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从今天起071降半旗向南京的同胞们致哀,一日不光复南京,071一日不得升满旗。”这是姚闻远在通报会上的最后一句话。 转运场中间的旗杆上青天白日军旗缓缓落下一半,路过的士兵们大都投去疑惑的目光,是哪位大人物去世了?当他们得知是为了纪念刚刚发生在南京的大屠杀而降半旗的时候,士兵们纷纷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日深夜,四条黑影悄悄摸进了宪兵队的禁闭室,为首的是老兵老于头和步兵连以及输送连三个南京籍的士兵。他们是在喝了半箱清酒之后,想起远在南京不知是死是活的亲人,抱头痛哭一阵后决定找日本关在禁闭室里的日本人报仇。 他们首先两个对一个把负责看守的两个宪兵结结实实捆成了粽子,嘴里塞上事先准备好的布团,其实看守的宪兵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根本没做任何的反抗。 四人走进禁闭室二话不说先宰了不明就里的信介一郎,捅了二十多刀,这个日本间谍因为他同胞的暴行付出了代价,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得这么快。 满嘴酒气浑身是血的四个人然后闯进关押三个日本女人的房间,把她们逼进墙角,按在身下,在酒精、仇恨和雄性荷尔蒙的多重刺激下,捂住她们的嘴,剥光了她们的和服。两个岁数稍大的日本女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闭上眼不再反抗,任由两个年轻的士兵扑在身上,粗暴地发泄着。 剩下那个白净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听不懂的鸟语,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抗拒,双手挥舞着拒绝老于头的靠近。 “今天老子也开开洋荤,看看日本娘们有什么不一样!”说着,老于头捉住她的两只手按在她脑后,腾出一只手,猛地撕开了她的和服,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然后饿狼似的压了上去。 一个年龄最小未经人事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惊慌,说了句”我给你们望风去”,转身走出了房间,站到门外。 当老于头从那个年龄最小的女人身上满足地站起,边提裤子边淫邪地说:“真他妈没想到,这日本娘们还是个雏儿。” 就在他刚刚起身,地下的那个突然女子抽掉了头上尖锐的发钗,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脖子,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了老于头一脸。老于头顾不得提裤子,上前一步捂住了女子脖子上的伤口。可无济于事,鲜血和气泡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渗出,女子的脸色苍白,喉咙里的呜呜声也逐渐消失…… 另外两个还光着屁股趴在女人身上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愣在当场,身下的女人魂飞魄散,拼命挣开捂在嘴上的手大声尖叫起来。 凄惨的尖叫声惊动了附近的宪兵,当他们跑进禁闭室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时,也惊呆了,迅速控制了四人,报告了上级。 当金铁吾和岳明伦慌慌张张走进禁闭室的时候,姚闻远已经等在那里了,久美正蹲在地上抱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浑身颤抖默不作声,虞美玲在低声用日语安慰着另外两个惊魂未定的日本女子,老于头四人靠墙蹲在地上,旁边的几名宪兵持枪对着他们。 “老于头,你是老兵,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金铁吾咬牙切齿地说。 “没怎么回事,这几个弟兄家都是南京城的,听说了南京被屠城的消息,自己的亲人恐怕也已经遭到小鬼子的杀害,这不喝了几盅酒,所以就想来找这几个日本人报仇。”老于头不以为然地说。 “你家也是南京的吗?” “我家不是,可我老相好刘寡妇是南京的,说好了打完仗回去南京接她回老家成亲,可不知都这会还活着没活着。”老于头把自己当成了半个南京人。 “好,就算你们是为了报仇,可有本事你们在战场上对小鬼子使呀,对着几个女人发威,还他妈是男人吗?”金铁吾怒道。 老于头抬头翻了一眼,“我老于头在战场上也不是孬种,你金连长也不是没见过我杀鬼子。再说,小日本在咱土地上糟蹋了多少女人,老子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小鬼子都他妈是畜生,你也是吗?”金铁吾指着老于头的鼻子问道。 老于头沉默了,头一扭,不再争辩。 “你们杀了信介一郎这个日本间谍,是他罪有应得,我不再追究。可为什么杀了她?”姚闻远指着地上的女尸问。 “她是自杀,不是老于头杀的,我们都可以作证。”一个蹲在墙角的士兵说。 “我问了那两个,她们也说这女的是自杀,趁老于头刚起身用自己的发钗自杀的。”虞美玲站起身接过话茬。 久美放下女尸,起身缓缓说:“你们知道这个姑娘是哪的吗?我来告诉你,我们昨天还在一起聊天,她叫金顺英,是朝鲜汉城郊区的一个女学生,她也是被日本法西斯军人强行抓来的,她的日语是在学校里学的。日本军人把她抓来做随军的慰安妇,也就是军妓,日本军人不拿她们当人看,她们和你们缴获的咸鱼、饼干一样,都是军需品,所以才会被装在运输军需品的卡车上。她的命运比你们所想象的要悲惨得多,和你们的姐妹一样她也都是受害者。” 老于头的脸因久美的一番话而变得忽白忽红,一直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嘴里不停地说:“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以为她是日本人。” 然后跪在地上朝着尸体“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妹子,对不起,是我老于错了,我老于罪该万死!” 金铁吾和岳明伦也闭上了眼,摇摇头,他们在为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犯下的滔天罪行感到惋惜。 “虞主任,问问她们两个,还有谁干了这猪狗不如的事?给我指出来!”姚闻远愤怒地指着剩下的两个衣衫不整的日本女人。 虞美玲用日语和她们叽里呱啦交流起来,两个日本女人惊慌地看了看蹲在墙边两个满眼惊恐稚气未脱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否认她们被强奸了,说她们是自愿的,请放过这些年轻的士兵们。 “主任,她们说那些士兵并没有强迫她们,她们是自愿的,请我们放过这两个年轻的士兵。” 靠墙的两个士兵如获大赦,向两个日本女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虞美玲也松了一口气。 姚闻远似乎不相信虞美玲的翻译,转头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久美。久美使劲点了点头,“是的,她们就是这样说的。” “韦队长,强奸妇女,逼死人命者,罪该如何?”姚闻远阴沉着脸问。 “根据《国民革命军刑事条例》第二十九条,强奸妇女者,枪决!”韦昌富虽没什么别的本事,但用来吓唬人的军法倒是背得挺溜。 “你们宪兵队录份口供,让他签字画押,然后就地正法。其余三人,禁闭一月,以示惩戒。”姚闻远抛下一句转身就要离去。 金铁吾伸手拦住了他,“主任,老于身经百战,杀了不少鬼子,立了不少战功,这次一时酒后糊涂犯了大错。我知道军法无情,功不掩过,我也不是替他开脱,我只想枪决后,把他列到阵亡名单中,让他年迈的父母不至于抬不起头,也好有一份抚恤金颐养天年,我们也不能因为他的一个错误而否定了他的全部功劳。” “准!”姚闻远叹了一口气,临走前嘴里蹦出一个字。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我老于头下辈子还当071,还当警卫连的兵!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一命换一命,没什么可说的。”老于头感激涕零,捣蒜般不住地对着金铁吾和姚闻远的背影磕头,对他来说已经死而无憾了。 “既然主任说了,我看这口供也不用录了,直接执行就是了。其他人都让让,执法队准备!”不是韦昌富卖乖,而是录口供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虞美玲和久美搀着两个日本女子走出了禁闭室,金铁吾也退到了门外,只剩下执法队,毕竟是自己人,谁都不想看到老于头被枪决的一幕。 “韦队长,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能不能我把我的枪留下,让老于头自行解决,咱们就在门外等着,枪响了咱再进来。”岳明伦想给老于头留下一个体面的死法。 韦昌富面露难色,执法队的中尉队长也凑过来,“韦队长,弟兄们和老于头也都熟,前几天还在一起赌钱,实在下不了手,要不您亲自动手?” “不行,不行,我不行,就按岳连长说的办吧,我们出去。”韦昌富吓得连连摆手,让他开枪杀人,他还真没这个胆儿。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岳明伦含泪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于头,掏出腰间的驳壳枪,轻轻放在地上,“老于哥,你是个老兵,我希望你走的体面些,一路走好。” “谢谢岳连副,我会的。是我不好,对不起大家,给咱警卫连抹黑了,告诉弟兄们千万别学我。”老于头又磕了个头。 当老于头起身时,屋里只剩他和躺在地上的金顺英,老于头颤颤巍巍弯腰捡起地上的驳壳枪,跪走到金顺英旁边,掰开机头用枪对准自己的右太阳穴,闭上眼睛。 “妹子,都是我老于头一时糊涂害了你,我赎罪,我送你回家……” “啪!”一声枪响,老于头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孙烟袋的葫芦 随着深冬的到来,大多数的树叶掉的精光,只有一些灌木丛还在张牙舞爪展示着生命力的顽强,铁掌山上的绿色越来越稀疏,原本被植被覆盖的地方裸露出了红褐色的岩石,东一块西一块,像得了斑秃。 071仓库里的温度变化并不明显,只是暗河里的水量逐渐减少,变成了涓涓细流,露出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不再哗哗作响,吃饭喝水倒是没有问题,但浴室的淋浴头成了摆设再也滴不出水来。懒得去热水房打水洗澡的士兵,身上都有一股怪怪的馊味。 洞里一件薄薄的毛衣即可御寒,如果遇见身穿棉袄裹着大衣的士兵路过,那一定是警卫连负责通风口外围警戒的士兵在换岗。他们虽然辛苦,却总能迎来其他人羡慕的目光,因为他们可以见到金子般灿烂的阳光,可以呼吸到最新鲜的第一手空气。他们有着黝黑健康的皮肤,黑,在071竟然成了令人骄傲的肤色。 还有一个很重要,那就是警卫连有活可干。秘洞里的生活是极其无聊的,磨得几乎看不见点子的牌九,摔得四分五裂用铁丝捆着的象棋子,满是毛边上面用笔描了不知多少次才能认清数字的扑克牌,翻得稀烂的小说,都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 聊天是消磨时光打发寂寞的最好方式之一,不限场合,也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大不了口干舌燥之时端起茶缸子喝上一气。 小圈子里的几个人已经相互了解得近似透明,谁屁股上有几颗痣都相互一清二楚,前三皇后五帝一阵乱侃,连小时候偷看邻家小媳妇洗澡、刚当兵时做春梦在被子上画地图的烂事儿都说了。可话也总有说完的时候,再烂的事说上几遍也没有新鲜感了,于是聊天的圈子开始逐渐向外扩散。 无论走到哪,“老乡”都一个让人倍感亲切的称呼,相同的乡音,相同的地域,相同的口味,相同的风土人情、轶闻旧事,往往把一帮漂泊在外的同乡捆绑到了一起,有的甚至还能捞上一个八百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 在百般寂寥的071更不例外,于是渐渐形成了以地域区分的小团体,有湖南帮、广西帮、******等等,其中又以总务科长冯必赢和粮秣科长钱贵为首的湖南帮为最大。 不仅仅是因为湘人最多,而是因为二人的位置摆在那里,常常能弄来一些稀罕玩意儿笼络人心。比如烧酒、香烟、红烧肉罐头,十多个湖南老乡经常在一起吃喝海聊,往往引来旁人嫉妒的目光。 警卫连一排二班的班长陶宝是湖南常德人,本不愿意参与这些老乡聚会,可架不住同是常德人的冯必赢一再催促,勉强去了几回,毕竟冯必赢是长官,而且是071的二号人物,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闲谈中,两人还攀上了亲戚,冯必赢一个表侄女嫁给了常德城里开酒楼的甄三,而甄三是陶宝姑丈的表哥。几盅酒下肚,冯必赢便让陶宝喊他“表叔”,陶宝一看确有这种关系存在,而且冯必赢也比自己的爹娘年龄小不了几岁,便顺坡下驴承认了,还给冯必赢“表叔”端了几个酒。 从那以后,陶宝在酒桌上就喊冯必赢“表叔”,冯必赢自然也没有亏待过这个“表侄”,隔三差五就喊他一起喝酒,结束时还弄点小东小西塞给陶宝,开始陶宝还推三阻四,后来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警卫连经历多次战斗,已经严重缺编,只好将机炮排与三排合并,由原机炮排长马云涛担任新三排排长。另外经金铁吾向姚闻远汇报并征求步兵连长康平的意见之后,决定从步兵连选调三个班三十六人对警卫连进行补充。补充的方式是择优录取,考核的科目有军事常识、体能、射击三个科目,由金铁吾和岳明伦亲自考核。 警卫连要从步兵连挑选兵员的消息一经传出,步兵连的士兵们纷纷报名,摩拳擦掌,苦练技能,期望能成为警卫连的一员。除了杀敌报国的使命感和荣誉感之外,能外出晒晒太阳,能和医疗队的美女护士聊聊天也是重要的动力之一。 经过为期三天的考核,从一百多名报名的步兵连士兵中择优录取了三十六人,组成新二排,排长继续由原二排排长胡卫国担任。陶宝的湖南老乡齐胜利也入选其中。 一个冬日的清晨,雾还没有散去,四条人影左顾右盼之后再次闪进了庙寺镇万老板的杂货铺里,正是孙烟袋、树根、屁猴和赵兴邦四人。 自从采购科的孔博随巡逻队出来采购被打死后,而且听说是被孙烟袋打死的,采购科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他们出来采购了,那不是采购是玩命呢,索性就直接把钱塞给孙烟袋让他看着买,回来报个帐就行了,反正071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是你们呀,快进屋里喝口热茶暖和暖和。”万老板正在算账,看到孙烟袋四人跨进店铺,忙起身招呼。 “万兄你太客气了,有段日子没见,早就想你了。”孙烟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树根和屁猴站在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赵兴邦站在孙烟袋的身后。或许是因为万老板曾亲手杀了两个鬼子的缘故,孙烟袋对万老板有一种绝对的信任。 万老板呵呵一笑,“老弟不是想我的黄桥烟丝了吧?对了,上次给你们弄得私盐怎么样,够吃的吗?” “嗯,够了,盐是暂时不缺了。万兄,我让你打听的柴油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孙烟袋压低声音问。 万老板摇摇头,双手一摊,为难地说:“老弟呀,我也去海城打听了,柴油缺货,汽油倒是能弄来点,但是价比黄金哪。再说你们要柴油有什么用?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我们不缺汽油,就缺柴油,至于有什么用,以后会告诉你的,有了眉目,烦劳你赶快通知我。”孙烟袋神秘地说。 “我怎么通知你呀?老弟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闻听此言,万老板笑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刚才我进镇子的时候看见几个扛着枪的警察在盘问陌生人,我们是躲着过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呀?”孙烟袋问。 “别提了,镇上新添了一个警察所,说是县上派来保护镇民不受土匪骚扰的,有五十多个人,全是二狗子,没有日本人,但我觉得来者不善哪,没见他们保护老百姓,欺负老百姓倒是挺在行。另外还成立了一个维持会,会长是镇上的首富刘占山,他的两个儿子刘虎、刘豹,每人挎一个盒子炮,跟着他爹当了汉奸,整天耀武扬威的,欺行霸市,强行收税,搞得卖菜的、卖肉的都不敢赶集了。听说他们还从海城弄来两个个窑姐,放在他们开的“万客隆”客栈里,生意还挺好,搞得好好的庙寺镇乌烟瘴气的。”万掌柜摇摇头叹息着。 孙烟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大清早集上怎么没有卖菜的了,那你们买菜买肉怎么办?” “去家里呀,菜贩子和屠户家,如今他们也只有在家里偷偷挣点小钱了。”说着,外面进来一个打酱油的,万掌柜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看到万掌柜忙完,孙烟袋接着说:“我们还要烦劳万掌柜领着我们去买些青菜和猪肉,这不要过冬至了吗,开开荤。” “要多少肉,我去给你们打来便是,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们的回扣不成?” “有多少要多少,至少要一头猪,你自己拿得动吗?呵呵。”孙烟袋打趣道。 “你们几个吃得完吗?”万老板的眼睛瞪得老圆。 “吃不完我们腌起来,不是买的盐多吗,嘿嘿。” “老弟又说笑了,好吧,我关上门,你们跟我一起。”说着万掌柜拿起门板关上了门。 正在家发愁宰了一头肥猪卖不完的黄屠户见来了大主顾,一头猪连价钱都没还就全买走了,高兴之余还送了一个猪头和一挂下水。 几人又去菜贩子家买了两背篓的白菜萝卜,这次可谓是满载而归。回到店里,孙烟袋说要出去再买点东西,并掏出腰里的驳壳枪交给树根保管,让屁猴几个人在店里先等会儿,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哎,屁猴,你说老孙买啥去了?万掌柜这儿不是都有吗。”赵兴邦一头雾水,端起茶杯问。 “买个屁!老家伙人老心不老,发骚去了!”屁猴算是看明白了。 “都怪我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呀。”万掌柜苦笑了一声说道。 赵兴邦和树根虽然没听太明白,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也就不再追问了,边喝茶边等着。 不到一个时辰,孙烟袋带着一脸的满足匆匆回来了,精神抖索,满面红光,像是突然年轻了几岁。偷偷趴到万掌柜耳边小声说:“谢了,万掌柜,还要烦请您把我们送出去。” 万掌柜把他们送到镇口,正想回去,却被孙烟袋拉住了,还塞了一叠钱在他的兜里,那是他半年也挣不到的钱。万掌柜很是迷茫,心想这老孙也太大方了,就是给拉个皮条,也不至于给这么多钱吧。 “万兄,先别忙着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别怕,不是绑你的票,绑你的票就不会给你钱了。你别问,到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孙烟袋神秘地说,拉起万掌柜就走,万掌柜见多识广,也不再问,跟着向大山里走去。 这老不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连哥几个都瞒着,真不是东西!屁猴几个人在后面跟着心里不禁暗暗骂道。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冬至饺子 几个人背着东西快步走了一个多时辰,汗水湿透了后背,时近中午,才走到铁掌山拇趾峰的蝙蝠洞,洞里的蝙蝠正值冬眠,没有一丝动静。∏∈頂∏∈∏∈∏∈,..孙烟袋卸下身上的背篓,擦擦汗,才拉过一脸茫然的万掌柜走到洞口内侧一个突出的石块前,搬开石头下面有一个缝隙。 “万兄,你记得路吧?”孙烟袋认真地问。 万掌柜头,“记得,我就是在这山里长大的,这个蝙蝠洞我时候也来过,那是夏天,成群结队的蝙蝠从头上飞过,黑乎乎的一片,连太阳都能遮住。” “那就好,以后你要是有柴油的消息,或者有什么急事想找我们帮忙,你就写个字条放在这块石头下面,我隔不几天就会来这一趟的。镇里现在有了维持会和警察所,我们哥几个去也不太方便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写张字条放在这里,你闲了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来这看看,保证你次次有惊喜,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孙烟袋眯着眼睛笑着。 “嗯,我知道了。孙老弟不愧是个有心的人,多给彼此留了一条路。你放心吧,我也会经常来看看的,我也不想断了我的财路不是?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告辞了,长时间不开门会被别人怀疑的。”万掌柜完,笑着拱了拱手。 “好的,告辞,后会有期!”孙烟袋双手抱拳回敬道。 看着万掌柜走远,赵兴邦才开口问道:“老孙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你怎么能把这个地方告诉老万呢?万一……” “没有万一,你没见到万掌柜亲手杀死两个鬼子救我们一命吗?他要是想出卖我们,我们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这个万掌柜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路子,但我绝对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孙烟袋肯定地。 “现在山上林木凋零,我们想找个藏身的地方都很难。镇上的警察盘问的又很紧,如果我们进不了镇,老万这条线就断了,我们吃的喝的去哪弄?提前设个联络,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孙烟袋接着解释道。 姜还是老的辣,这是三个人听完孙烟袋的一番分析后统一得出的结论。 “我刚才老孙你怎么急得跟屁憋着放不出来一样,你是怕进不了镇子,去不了客栈吧?哈哈。”屁猴笑着拿孙烟袋开涮。 “就你子懂得多!还不快走,弟兄们等着吃肉呢!”孙烟袋一抬腿,吓得屁猴一下蹿进了树林里。 回到071仓库,孙烟袋去后勤股报完帐,被总务科长冯必赢叫进了办公室。 “老孙,快坐坐坐,每次都是让你下山,辛苦你了。” “都是为了弟兄们,没啥辛苦的。”孙烟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柴油的事儿你问了吗?有没有眉目?”冯必赢最关心的是这个。 孙烟袋摇摇头,“柴油弄不来,鬼子控制得太紧。再柴油的需求量太,黑市上搞走私的都不愿意弄,汽油倒能弄来。” “汽油我们不缺,仓库里库存的还有一些呢。你这建仓库的时候怎么不弄汽油发电机呢,偏偏用柴油发电机。我们的柴油还有不到半个月的用量了。”冯必赢愁眉不展地。 “那我们能不能把柴油机改成汽油机?”孙烟袋自认为提出了个好办法。 冯必赢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发电机维修工,他改不了,我们没有配件,直接用汽油会产生爆燃和敲缸,会严重损毁发电机。” “哦,那你最好去问问虞主任,军统的路子多。”孙烟袋随口了一句。 “是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孙不愧是老兵,有想法。”冯必赢赞道。 “对了,冯科长,这回下山我们买了一头猪,我已经送到食堂了。一个多月没见鲜肉,明天就是冬至了,让弟兄们吃饺子吧。”孙烟袋建议道。 “呵呵,你这么一我也馋了,通知食堂,明天包饺子过冬至,你们几个不值班的话也去食堂帮厨吧。”冯必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冬至那日,食堂里烟雾腾腾,四口大锅里同时翻滚着白白胖胖的饺子,孙烟袋系着白色的围裙,不时用勺子敲击着伸到窗口里的饭盒。 “看你们一个个馋得跟半年没吃肉一样,别急别急,人人有份。” “能不急吗,半年倒没有,都一个多月没见荤腥了。”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答道,着把饭盒都伸到了锅上面,就差在锅里舀上一勺了。 “再急也得等熟了吧,今天让你们敞开肚皮吃,管饱!你把你的狗盆拿远,碍事了啊。”孙烟袋忙着给滚开的锅里添水。 热气腾腾的饺子终于出锅了,第一个盛到的士兵不顾烧手直接捏了一个放进嘴里一咬,烫得“啪”一声又吐了出来,哇哇乱叫。也不管狼不狼狈,捡起掉落在灶上台上的饺子再一次塞进了嘴里,吸溜吸溜地挤出了队伍。 白菜萝卜猪肉馅的饺子,一咬冒油,满嘴留香,这恐怕是071所有士兵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饺子了,相信一辈子都不会忘。 虞美玲端着饺子,在餐厅里四处都没有瞅见岳明伦,军官餐厅也没有,今天不该他的班,到底去哪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匆匆离开餐厅,向外走去。 071仓库专门开辟的忠烈堂里,三十多个灵牌和照片在长长的供桌上摆成一排,几乎占满了整个墙壁,除了采购股的孔博外,全是警卫连的官兵。 每张遗像下都摆着一朵纸扎的白花,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年轻的面孔,英姿勃发,正值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为了抗击日寇的侵略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今天是冬至,我来看看弟兄们,给大家带饺子,不多,大家尝尝就行了。”岳明伦面朝遗像鞠了个躬,拿起筷子从饭盒里夹起一个一个饺子,挨个遗像前放了一个。 放到第二十一个的时候,岳明伦饭盒里的饺子没有了,用筷子搅了搅,还是没发现。 “对不住了,弟兄们,我……”岳明伦苦楚着脸,想回去再拿,却不知道食堂里的饺子会不会被那些馋鬼们抢光了。 这时,一盒冒着热气的饺子递到了他面前,岳明伦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虞美玲。 “美玲,我猜就是你,也只有你会知道我来了这里……”岳明伦感动得不知什么好。 “明伦,什么都别了,好吗?我们继续给他们吃饺子。”虞美玲着用拿筷子的手挎起岳明伦的胳膊,夹了一个饺子放在遗像前。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向前走去,一起挨个放完了饺子,然后回到中间对着遗像三鞠躬。 “现在饭盒里还剩九个饺子,大学生,你该怎么分?”走出忠烈堂,回到督查室的宿舍里,虞美玲用筷子数了数剩下的饺子,调皮地问。 “四分五裂,我四个,你五个。”岳明伦不加思索地回答,还用了一个成语。 “还是你五个,我四个吧,你是男人嘛,要多吃一。”虞美玲夹起一个饺子,不由分塞进了岳明伦的嘴里。 岳明伦也夹起饺子回敬了一个。 “剩七个了,大才子,这个怎么?”虞美玲又问道。 “好像只有不三不四了,要不颠三倒四。”岳明伦皱着眉。 虞美玲“噗嗤”一声笑了,差没把刚才吃的饺子吐出来。 “剩五个了哦。” “三心二意。”岳明伦答得挺快。 “你能不能好听的,还大才子呢,一情调都没有。”虞美玲撅着嘴。 “两面三刀,哦,这个好像也不太好。”岳明伦为难地。 每人又吃了一个。“算了,饶你了,剩三个了,快。” “一心二用,还是不好。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岳明伦有些得意了。 “这个还差不多。”虞美玲又塞了一个饺子进他嘴里。 “还剩最后一个了哦,好听的。”虞美玲夹起最后一个饺子,带着一抹浅笑看着岳明伦。 岳明伦一伸头一张嘴把饺子衔进嘴里,唔囔着:“真香……真香……” 虞美玲伸手打了岳明伦一下,娇笑道:“赖皮!快,快!” “一心一意,就像我对你的心。”岳明伦注视着虞美玲的眼睛深情地。 四目相对,虞美玲的脸飞起了一片红晕,心中涟漪四起。岳明伦慢慢凑过来,趁她不注意,迅速在虞美玲的脸上亲了一口。 “坏蛋!拜托你在偷袭之前先擦擦嘴好吗?”虞美玲装作生气站起身去拿毛巾擦脸。心中却欣喜万分,那个差一蹶不振的岳明伦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了。 医疗队盖丽丽的宿舍里,看着金铁吾打来的一大盒饺子,盖丽丽笑着:“很久没有见油水了,可不能一下吃得太多,肠胃接受不了会拉肚子的哦。” “我不是自己吃,我想……给……伊医官……送过去。”金铁吾吞吞吐吐地答道。 “哦,对对对,你倒提醒我了,禁闭室里今天可能还是干馍咸菜,伊美儿跟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只是一时为情所困,才干出糊涂事的,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等着我,我这就去她宿舍拿她的饭盒和筷子。”盖丽丽起身向外走去。别看她嘴里的光明正大,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酸溜溜的。 两人把饺子分成三份,迅速吃完,然后端着伊美儿的饭盒向禁闭室走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禁闭室里的春光 宪兵队禁闭室里,两名值班宪兵看到队长韦昌富端着一个还在冒烟的饭盒走了过来,老远就能闻到饺子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今天冬至,伙房里包的饺子,大过节的我这个当长官的总不能忘了弟兄们吧。我饭都打过来了替你们值班,你们把钥匙放这儿快去吃饺子去吧,晚了可就没有了。”韦昌富冠冕堂皇地。 两个宪兵才不相信韦昌富会有这么好心呢,他肚子里装的那坏水谁不知道呀。不过长官的事情,也不方便管得太多,有饺子吃何必不去呢,去晚了只有喝汤的份了。两人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飞快地跑了。 看两个宪兵走远,韦昌富哼着曲,端着饭盒,掂着钥匙向禁闭室通道里走去。这会儿还不到换班时间,值班宪兵又被支走了,别的什么人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走到号禁闭室门口,韦昌富透过窗看到伊美儿正在床上坐着,脚边放着一个干馍和一碟咸菜,动也没动。 “伊医官,过来,我让你看样好东西。”韦昌富冲着里面喊道。 伊美儿听到韦昌富的声音起身走了过来,“韦队长,有事吗?” “看看这是什么?饺子,冬至吃的,不吃就会冻掉耳朵,想吃吗?”韦昌富藏奸卖俏地。 伊美儿看到白白胖胖,香喷喷的饺子,咽了咽口水,没有话。 韦昌富一脸奸笑,“嘿嘿,别硬撑着了,只要你让韦爷我高兴高兴……” 话还没完,伊美儿“呸!”地一口,吐了韦昌富一脸。 韦昌富用手抹了抹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腆着脸:“真香,再来一口。”对这样的无赖,伊美儿懒得理他,转身回去躺在了床上。 “妈的,不识抬举。”韦昌富也呸了一口,悻悻地向关押着林曼莎的号禁闭室走去。 “宝贝,看我给你的带的啥?”打开房门韦昌富举起手中的饭盒。 “饺子!好久没吃过了。”林曼莎接过饭盒拿起筷子就往嘴∽∽∽∽,m.↗.co⊙m里扒,边吃边:“真香,昌富哥哥你真好,还是你知道疼妹妹。” “今儿个不是冬至嘛,哥惦记你呢,快吃,吃完好好谢谢哥,嘿嘿。”韦昌富笑得很****。 “嗯,嗯。”林曼莎边往嘴里塞饺子,边不住地头。 “还有吗?哥。”吃完最后一个,林曼莎抹抹嘴意犹未尽。 韦昌富接过饭盒放在地上,“宝贝儿,油水太大,吃多了会拉肚子”,着就迫不及待地把林曼莎按倒在床上。 “我哥,你慢,我这儿刚吃饱,别吐你身上了。”林曼莎娇声道。 “吃饱了正好消化消化食。”韦昌富着手脚并用剥光了林曼莎的衣服,一扯被子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子。 金铁吾和盖丽丽二人,在去禁闭室的路上碰到了久美,她是给两个日本慰安妇送饺子的,让她们也尝尝中国的美食。 三人走到禁闭室门口发现没有宪兵把守,觉得蛮奇怪的。 “不会是两个宪兵怕饺子抢光了,跑去吃饺子去了吧?”久美猜测道。 “不会,就是有山珍海味等着,哨兵也不能离开他的哨位,这是部队的铁规。”金铁吾,反正警卫连是没人敢这么干。 “宪兵不在,咱们也开不了门,饺子也送不进去呀。”盖丽丽着急地。 “要不咱们先进去,陪她们会儿话,宪兵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久美建议道。 “这个韦昌富,真是一个纨绔子弟,什么样的长官带什么样的兵。回头我再找他算账。”盖丽丽愤愤不平地。 金铁吾嘿嘿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仓库主任呀?你敢找宪兵队长算账。” 盖丽丽不再搭话,拉着金铁吾就往禁闭室通道里走。更奇怪的是通道的铁栅栏也敞开着,不会是有人逃出来了吧?金铁吾把盖丽丽和久美拦在身后,从腰间掏出手枪,蹑手蹑脚继续向前走。 通道的尽头是号禁闭室,门半开着,里面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而且越往里走声音越大。随着声音的逐渐清晰,三个人的脸都腾地红了,他们都是过来人,显然清楚这种声音是如何制造来的。 路过号禁闭室门口时,金铁吾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伊美儿正躺在床上背对窗口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心里稍微放心一些。握紧了枪,走到号禁闭室门口。 韦昌富正在被窝里忘我地耕耘着,身下的林曼莎扭曲着身子不时发出各种********。 突然“咣!”地一声,金铁吾一脚踢开了号禁闭室的铁门,冲进屋内,手中的驳壳枪指向正在床上翻滚的两个人。 韦昌富被巨大的声响和突然闯入的金铁吾吓了一大跳,停止了动作,双手撑着床露出一颗凌乱的脑袋,紧接着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表妹盖丽丽。 刚才还在膨胀的下体此刻如刺破的气球般急剧萎缩,感觉都缩到身体里面去了,这会儿韦昌富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还春光无限的禁闭室里空气如凝固了一般,金铁吾握着枪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久美的眼瞪得像鸡蛋,盖丽丽的嘴张的更是可以塞下一张饼。韦昌富依旧撑着胳膊趴在林曼莎的身上,身下的林曼莎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首先打破宁静的是盖丽丽,她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把扯开了盖在二人身上的被子,顿时两个人一丝不挂的丑态出现在大家面前。久美红着脸把目光转向一侧,金铁吾也转过了脸。 “韦昌富!你个不要脸的家伙,丢死人了!”盖丽丽伸出右手左右开弓狠狠在韦昌富的脸上甩了几个大耳刮子。看得金铁吾是一愣一愣的,这盖丽丽是不是疯了?看似文弱的女医生怎么有这样凶悍的暴力倾向?再这有伤风化的事儿也轮不着一个医疗队长来管呀。 韦昌富起身边躲避着盖丽丽铺天盖地而来的耳光,边拽过身边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完全不顾已滚到墙角光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林曼莎。 “妹妹,好妹妹,别打了,哥知道错了,哥丢你的人了。” “韦昌富!你还知道丢人呀?不是我想打你,我是替你妈教训你!”盖丽丽依旧疯狂地抽打着,根本停不下来。 金铁吾和久美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如坠云雾之中,脑子里如一团乱麻。 “别打了,丽丽。”金铁吾收起枪,上前一步拽住了盖丽丽的手,“他是宪兵队长,知法犯法,交给姚主任和虞主任处理吧,我们不能动私刑。” 盖丽丽一听似乎更来劲了,“我就动私刑,就动私刑,打死这个败坏门风的混蛋。”着,还不忘伸出腿跺了韦昌富两脚。 韦昌富一听金铁吾要把他交给姚主任和虞主任处理,完全没有了往日宪兵队长的威风,趴到地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金铁吾面前,搂住金铁吾的大腿哀求道:“妹夫,妹夫,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呀,你千万不能这样做呀,你要是把我交上去,我这多年的努力都全白费了,我爹娘知道了还不打死我呀。” 这是哪跟哪呀,怎么突然多了个大舅哥,金铁吾百思不得其解。金铁吾往后撤了一步,正色道:“韦队长,现在不是套关系的时候,你别叫我妹夫,就是叫我姨夫也不行,你要求就求姚主任和虞主任吧,看他们能不能放过你。” 韦昌富这会儿也是头发晕脑发胀顾不得许多了,竟然当真趴在地上边磕头边喊着:“姨夫,姨夫,你就饶了我吧。” 看到韦昌富的狼狈样金铁吾正抿着嘴想笑,可抿嘴突然变成了咧嘴,耳边传来一阵剧痛,盖丽丽正揪着他的耳朵使劲往上掂,幸好盖丽丽个头不算高,否则非把半边耳朵撕掉不可。 “听清楚了,我本来不想,韦昌富是我表哥,我们是姨表。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盖丽丽边边手上使劲,疼得金铁吾龇牙咧嘴,频频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您行行好,放了我行不。”金铁吾追悔莫及。久美在一旁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打够了一阵,盖丽丽也累了,看着趴在地上磕头的表哥,心中也软了下来,她想尽快弄明白是么回事。 她指着光着身子缩在墙角,浑身颤抖嘴唇都冻紫了的林曼莎问道:“是不是他强迫你?” 林曼莎哆嗦着摇摇头,“不……不是……” “那这么就是你自愿的了?”盖丽丽继续发问。 林曼莎使劲了头。 “你接近韦队长到底有什么企图?”金铁吾出了心中的疑问。 盖丽丽回过头,扳着金铁吾的脸扭向一边,气呼呼地:“只准问,不准看!” 林曼莎岂会出自己真正的目的,趁这个机会思考了一下,身体虽然快冻僵了,但脑子还在转,“我没什么目的,我只是……只是……寂寞……” “你们这是第几次?”盖丽丽似乎没什么审讯经验,当着两个人的面问了起来,金铁吾想阻止她可已经晚了。 “我们……是……第一次。”林曼莎完把头深埋在了双膝里。 “是不是第一次,你!”盖丽丽狠踢了这个不争气的表哥一脚。 韦昌富头得跟捣蒜似得,“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发誓。” “鬼才相信你发的誓呢,你发誓跟放屁没什么区别。”盖丽丽浑身发抖,粗口都爆出来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五谷轮回之所 即使不是强奸,是通奸,但这个女人的身份是日本间谍,如果这件事捅到姚闻远和虞美玲那里,韦昌富不死也得脱层皮,脱了这身军装不,弄不好还得吃几年牢饭。 大姨和姨夫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操碎了心,花光了几乎半个家产才给韦昌富谋了个军需署的差事,倘若因为这次丢了差事再坐牢,恐怕老姨和姨夫也会气得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盖丽丽有些于心不忍了,为难地看了看一脸正气的金铁吾,眼神里满是哀求,“铁吾,你怎么办?” “妹夫都叫了,还能怎么办?再也不是强迫的,双方自愿,充其量是个道德问题,给他们一教训算了,你呢,金连长?”久美是个明白人,在身后打了个圆场,赢来了盖丽丽感激的目光。 “如果真是强迫的,谁也救不了他。既然弄清了不是强奸,而且久美姐也了,总不能驳了面子,丽丽你就看着办吧,我全当什么也没看见。”金铁吾完收起枪走出了房门,久美也跟了出去。 盖丽丽长出了一口气,韦昌富更是如获大赦,刚想站起来,盖丽丽柳眉一竖,“跪下!”韦昌富腿一哆嗦再一次跪倒在地上。 盖丽丽走到床边把两个人的衣服还有褥子被单全收拾起来,只留下了两个内裤和一个胸衣,把禁闭室钥匙也收了起来,走到韦昌富身边,踢了他一脚,背着身子厉声:“把你的被子给我!” 韦昌富还以为给了被子让他穿衣服呢,于是不顾廉耻把被子递给了盖丽丽,光着身子一丝不挂。没想到盖丽丽接过被子并没有留下衣服,而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禁闭室,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但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你们好好清醒清醒吧。” 出得门外,盖丽丽看到金铁吾正和伊美儿隔着窗口两两相望,心里一酸,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转身去给关押着日本慰安妇的1号禁闭室开门。 金铁吾端过还不算太凉的饺子递给伊美儿。“伊医官,不好意⑨∞⑨∞⑨∞⑨∞,m.←.c◇om思,已经有些凉了,你将就着吃吧,今天是冬至,饺子一定要吃的。 伊美儿接过饺子,默默无语,眼泪啪啪地往下滴。 “怎么了,是不是韦昌富那个混蛋也欺负你了?他要是敢,老子毙了他。”金铁吾怒问道。 伊美儿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强做笑容,“看到饺子,我想我爸我妈了,我妈包的饺子特好吃是香菇馅的,只要我在家过冬至,妈妈就会给厨子放假,亲自下手,每次下好了饺子,第一碗总是盛得满满的递给我。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吃饺子。” “二老现在一定也在家吃饺子呢,他们还会给你留一碗。你也要吃哦,不吃的话,冻掉了耳朵,二老会心疼的。”金铁吾轻声劝慰道。 “嗯,我也要吃,我要好好的去见他们。”着,伊美儿端起饭盒扒了一个饺子在嘴里。 金铁吾一直看着伊美儿吃完,收好碗筷,轻轻拍拍伊美儿的肩,“好好的,你还很年轻,我相信打完仗你一定可以见到你的父母,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伊美儿了头,微微笑了笑,其实她心中有太多的话和思念想给金铁吾听,但她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盖丽丽便把这些话埋藏到了心里。 金铁吾走出门外,看到盖丽丽站在那儿,便问道:“咦,你不是来看伊医官的吗,怎么不进去?” “你去就可以了,我去不去都不重要。”盖丽丽的回答里满是醋意。 金铁吾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纠缠和解释,于是岔开话题,“因为你的鬼主意,我猜你的好表哥现在正和那个林曼莎搂在一起呢。” “他敢?!色胆包天了他!跟我打岔是吧?”盖丽丽一眼便看穿了金铁吾的把戏。 “不信?你现在就去看看,他俩要没搂在一起,我头朝下走出去。”金铁吾指了指号禁闭室,调皮地挤了挤眼。 “行,这可是你的,今天我就要看看你是怎么头朝下走出去的。”完,走到号禁闭室门口透过窗户向里面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盖丽丽再一次拍着铁门嚎叫起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又搂在一起了,记吃不记打呀!”果然不出金铁吾所料,禁闭室里面韦昌富只穿着内裤和同样只穿着内衣的林曼莎紧紧搂在一起,如胶似漆。 盖丽丽气不打一处来,用钥匙打开房门就要冲进去教训韦昌富,被金铁吾拉住了,“让我着了吧?这都是拜你所赐呀,这大冬至的你让人光着身子在这水泥房子里,不搂在一起两个人都会冻死的,你看看嘴唇都紫了,再冻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差不多给个教训就行了,真冻死了你老姨和你姨夫还不恨你一辈子呀?” 盖丽丽转念一想,也是啊。金铁吾趁机拉开房门,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朝瑟瑟发抖的两个人扔了过去,韦昌富已经冻得不话来,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两个人穿上衣服,暖了好一会才算过来,韦昌富走到金铁吾跟前,擦了擦清水鼻涕,伏在耳边声:“谢……谢……妹……夫,有情……后补。”这一下冻得舌头也不打弯了,话也不利索了。 金铁吾贼笑着了头,看来自己这个妹夫当定了。 “表……妹,我要……出去了,等会……被人看见……了……不好。”韦昌富结结巴巴地。 “你还知道要脸呀?滚!别再让我看见你!”盖丽丽一扬手,韦昌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禁闭室。 正好碰见两个吃饭回来的宪兵,韦昌富装模作样地:“你们……吃饭回来啦,金连长和……盖队长在里面……看人呢,等他们出来……你们再进去。” 两个宪兵似懂非懂地了头,其中一个问道:“韦队长,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感……感冒了。”金铁吾连打了两个喷嚏,用袖口抹了抹鼻涕,跑了出去。 这个冬至的下午,最忙的就是医疗队了,盖丽丽的屁股几乎没离开过诊室的椅子,吃多了饺子愁眉苦脸捂着肚子来就诊的士兵排成了长队。同样排成长龙的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转运场旁边的厕所,除了东五号有个供长官专用的厕所外,这里是唯一的一个厕所。 六个茅坑被占得满满的,蹲在里面的人畅快淋漓之后依旧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似乎意犹未尽。而弯着腰满脸痛苦状站在外面的士兵不时在外面高声叫骂:“里面的人都他妈快!这么长时间拉完也吃完了,快憋死老子了!” 有等不及的干脆冲进去,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裤子,不停催促着蹲在茅坑上的士兵,一看到有人擦屁股,便欣喜万分地凑上去,比捡了一块大洋还兴奋。也有正在排队的士兵脸上痛苦焦急的表情猛一下子消失了,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臊红,在同情的目光中迈着蹒跚的脚步退出了队伍,艰难地向宿舍方向挪去,不用猜,一定是拉在裤裆里了。 队伍似乎并没有变短的意思,因为有刚刚跑出来的士兵又重新排在了队尾,陷入了卸货……排队……再卸货……再排队……的怪圈。 有个别聪明胆大的士兵先喊了两声“里面有人吗?”在没有人回应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女厕所。看到有人投机取巧,队伍里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冷嘲热讽,也有人在痛恨自己的胆懦弱,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队伍忽地变成了一长一短两排,以至于后来提着裤子跑来的士兵犹豫不决不知该站在哪。 其实女厕所队所有男人来是个特别神秘的地方,从孩童时就对那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幻想,但碍于传统礼数的约束,很少有人鼓足勇气迈进雷池一步。因为万一被人看到,那种嘲笑和讥讽就会如影随形地伴随你一辈子,甚至会影响到提亲这种终身大事。但是此刻情急之下,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冲进女厕所的士兵在一泻千里之后才有心情弄清男女厕所的区别:首先女厕空间狭茅坑只有两个,这个和男女比例有关;其次,女厕要干净多了,靠墙的一个架子上还放着干净整齐的草纸,地上没有遍地乱扔的草纸,全在纸篓里,;再者,味道不同,男厕味道太冲了,辣眼,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女厕就好多了,但有一种淡淡的怪怪的挥之不去的腥味,可能和纸篓里带着血迹的草纸有关。 不过后来者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十分钟后,这里被糟蹋得和隔壁一样一样了。以至于个别动机不纯,肚子里没货,就是想趁机光明正大到神秘女厕所一探究竟的人,一进去就捂着鼻子失望地退了出来,引起队伍里的一片“嘘”声。 简香草在药房里忙了一个下午,来回走动不住地看方子、配药、拿药,虽然有所防范吃的饺子不多没拉肚子,但这会儿也有想释放感觉,于是和另外一个护士交待了一下匆匆向转运场里的厕所跑去。 还没走到地方,简香草就傻眼了,她看到了壮观的如厕队伍,两个士兵正在为排队的顺序大打出手,而且竟然连女厕门口也排了不下十几个人,她总不能和男兵们一起排队挤厕所吧。 “没出息的瓜娃子,吃那么多,拉死活该!”简香草骂了一句,一跺脚向东五号的长官厕所跑去。让她没想到的是,那里同样人满为患,更为糟糕的是一阵跑动之后自己的腹已经涨得难受,每走一步都会觉得十分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 正文 第九十章 宪兵队的新任务 顾不了许多了,她去过寝办一体的主任办公室,知道那里卧室旁边有单独的洗手间,简香草艰难地爬上二楼,顾不上喊报告一把推开了主任办公室的大门。 “咦,简护士,你怎么来了?门都不敲,有什么急事吗?”姚闻远正坐在沙发上端着他的紫砂壶品茶,听到门响抬起头问道。 简香草弯着腰气喘吁吁,皱着眉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里面的洗手间,满脸通红,话都不出来了。 姚闻远恍然大悟,忙放下紫砂壶,摆了摆手,“快去吧,有什么事出来再。” 简香草了头,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向洗手间走去,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那会让她更难堪。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简香草从里面出来,姚闻远觉得有不对劲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凑到洗手间旁边,大声问道:“简护士,你没事吧?” “人……没事,纸……没了。”里面传来简香草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简香草本来是要去转运场厕所的,那里有备好的草纸,所以出来时身上没带纸,刚进来就忙着释放,结果释放完了才发现洗手间里竟然没有纸。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这么倒霉呀,闯到主任办公室释放本来就够难堪的了,总不能让主任这个老男人再给自己送草纸吧?简香草不是快哭了,而是已经哭了。 “哦,哦,不好意思,我早上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拿进去,这就给你拿。”姚闻远被简香草弄得哭笑不得,忙转身进了卧室,拿出几份草纸放在洗手间的门口。 ”我给你放门口了,你开个缝就能拿到,我去外面转转。”完姚闻远弯腰放好草纸,起身朝门外走去,重重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洗手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一颗脑袋钻出来四处瞅了瞅,一把抓起地上的草纸缩了回去。 简香草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姚闻远还尴尬地站在门外,“主……任,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急了,刚……才…~※~※~※~※,m.↖.co≌m…”简香草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不要急,慢慢来,吧,怎么回事?”姚闻远实在是不理解怎么会出现这种戏剧化的状况。 简香草喘了口气,看到姚闻远并没有生气,心里平静了许多,慢慢道来,“其实都怪中午的饺子……” “饺子没有问题呀,我也吃了,也没拉肚子。”姚闻远很是奇怪。 “哎呀,饺子是没得问题,问题是里面的油水太大喽,大家肚皮里的油水少,一下子吃了那么多的饺子,肠胃适应不了撒。” “哦,你也吃多了?”姚闻远指着香草的鼻子。 香草有急了,“你想错喽,我没得多吃,我真的是……,哎呀,不解释了。反正大家都拉肚子了,医疗队和所有的厕所都在排队,女厕所都让男兵们给占领喽。我急得受不了,就跑到你房间去喽。” “有那么严重?”姚闻远好像听明白了,但又似乎不太相信。 “严重,很严重,外面的男兵们都因为抢厕所打起来喽,再女兵想上厕所都没得地方,你严重不严重?”简香草边边比划着唯恐姚闻远不信。 姚闻远听完伸头向楼下看了看,果然楼下的长官厕所也在排着长龙,而且是两排,闹闹穰穰似乎要打起来。 他招手叫过来一个传令兵,“快去通知宪兵队,立即到医疗队和厕所门口维持秩序,谁敢打架给我抓起来关禁闭,另外告诉宪兵队,任何人不准占用女厕所,不像话!”完转身进屋了。 简香草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哼着曲下楼去了。 071仓库这回出了个千古奇观,每个男厕所门前都站了两个持枪肃立的宪兵,女厕所更夸张,里面虽然空无一人,门口却一本正经站了四个宪兵。韦昌富背着手大摇大摆吆五喝六地在维持秩序,从此又多了个雅号“韦所长”。 刚过中午,日军海城宪兵司令部旁边的一个装修精美的日式酒馆里,穿着黑西服领带拉到胸口的井上一泓正醉醺醺的伏在摆满空酒瓶的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张他和一个年轻貌美女人的合影,眼角含泪,嘴里不停嘟囔着:“依婷,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我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出卖了你……,我好后悔……好后悔……” 一个精明干练的平头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像烂泥一样伏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井上一泓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来到井上一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轻声:“井上君,又喝多了吧,快起来回去洗洗脸,大老板要见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什么……大老板?有我大吗?呵呵,重要的事情,现在对我来只有……两个事情……最重要。一……是找到我的……依婷,二……是找到铁掌山……的宝库,其他的都是……扯淡。来,来,三浦君,既然你来了就陪我……再喝。”井上一泓举起两个手指晃晃悠悠。 这个三浦俊秀是井上一泓的中学同学,两人都受军国主义和法西斯精神的思想灌输立志从军。井上一泓如愿以偿考上了他所向往的中野学校,而三浦俊秀成绩稍差考上了陆军步兵学校,但被分到特种犬科,这是全日本唯一培养军犬和驯养人才的培训机构。 三浦开始还非常抗拒,要求调整到步兵指挥专业但未被批准,只好在学校终日与狗为伴混日子,可时间久了他竟然和这些军犬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大大激发了他的兴趣,于是跑到学生科撕毁了他的请调报告,专心投入到军犬的饲养和训导中,后来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留校任教。半个月前竟然莫名其妙接到命令立即到海城宪兵司令部报到,被任命为海城宪兵司令部军犬训导队少佐队长。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在这里遇见了他的老同学,刚被降为特高课行动队队长的井上一泓。一阵寒暄,叙过旧之后这个井上一泓就溜之大吉了,整日不干正事,朝夕与酒为伴,可谓是醉生梦死。 中午,三浦俊秀正在训练他从步兵学校学校带来的三条日本狼青军犬,“菊刀”,“霜刀”和“军刀”。突然接到宪兵司令部的电话,海城派遣军总司令朝香宫鸠彦将军晚上九有重要事情要召见井上一泓和三浦俊秀,务必要准时到达,但到处找不到井上一泓,便让三浦设法找到并通知他。三浦俊秀找遍了宪兵司令部附近的酒馆,才算在这里遇上了井上一泓。 “井上君,大老板就是朝香宫鸠彦将军,而且以我的直觉看来,还真的有可能和你的铁掌山宝库有关。”三浦俊秀知道如何唤醒这个老同学。 果然当听到“铁掌山”三个字时,井上一泓浑浊的眼里竟然绽放出一丝光彩,嘴也利索多了,“真的吗?三浦君,你不要骗我哦。” “我怎么会骗你,要是其他任务,就不会让我这个军犬队长和你一起去了,军犬最在行的是什么?追踪和搜索。”三浦很肯定地答道。 “几?在哪见我们?”井上一泓的酒像是立马醒了大半,急切地问道。 “晚上九,海城派遣军总司令部。别愣着了,快走吧,回去准备准备。”三浦不断催促着。 井上一泓从西服兜里掏出一把钞票,估计付这顿酒钱只多不少,塞进了女侍者的手里,不用三浦搀扶,竟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晚上九,面目清瘦,刚刚五十岁,留着平头和两撇胡子的朝香宫鸠彦中将正坐在海城派遣军总司令部最大最豪华的办公室里,背后是一副巨大的天皇画像,桌子上放着红黑两部电话,还有几份档案和一副大幅的江海地区军用地图。 这个朝香宫鸠彦来头很大,陆军中将,197年1月日接替因肺病休养的松井石根大将担任海城派遣军总司令官。指挥了后期的南京战役,攻克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并亲自发布了“杀掉所有俘获人员”的命令,是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 一个区区中将为何能承担攻克敌国首都的重任与殊荣?又为何如此飞扬跋扈、胆大妄为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 答案在于朝香宫鸠彦不仅仅是陆军中将、海城派遣军司令官那么简单,而且他还是日本亲王,更是当今日本裕仁天皇的叔父,被册封为“朝香宫鸠彦王”。他曾留学法国,热爱高尔夫球运动,还是东京高尔夫俱乐部名誉总裁,他居住的府邸名叫“东京白金王府”。 这样的一个人,真是想低调都不行。 “亲王阁下……”一个中佐侍卫官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恭敬地称呼道。 “我过多少次了,在这里没有亲王,只有司令官,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朝香宫鸠彦面色愠怒,他最讨厌别人认为自己引以为傲的战绩是来自于这个亲王的名分。 中佐侍从官战战兢兢连忙改嘴,“司令官阁下,宪兵司令部的井上少佐和三浦少佐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您。” “嗯,把他们叫进来吧。”朝香宫鸠彦将军脸色似乎温和了一些。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亲王的召见 井上一泓从没见过朝香宫将军,很是重视,先去理理发,又回去洗了个澡,把好久没穿的军服熨烫了一番,马靴擦得锃亮,依依不舍把军装上的中佐军衔取下,换上了少佐军衔,穿戴整齐,又准备了一些资料,才去和三浦俊秀会合。 当精神抖数、军容严整的井上一泓和三浦俊秀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进司令官办公室时,朝香宫鸠彦将军满意地了头。他喜欢看到这些年轻的后起之秀,就像三十年前的自己,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军官才是日后大日本帝国的希望。 “司令官阁下,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行动队长井上一泓,军犬训导队队长三浦俊秀奉命前来报到!”井上一泓大声报告,同时和三浦俊秀一起敬了个标准利索的军礼。 朝香宫将军微微了头,算是还礼,“嗯,不错,不错,你们不愧是大日本帝**官中的精英,看到你们,我就像看到了朝阳。你就是井上少佐吧?” “是的,司令官阁下,属下就是井上一泓。”井上一泓弯腰致意。 “看来我给你的处理决定并没有把你打倒哦。”朝香宫将军微笑着。 “大日本帝国的军官是不会轻易被打倒,也不会轻言失败的。”这句话井上一泓回答得有些心虚。 “很好,我就是要看看你的承受能力,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这是你的复职命令,我早就签好了,你现在仍然是特高课课长,中佐军衔。”朝香宫将军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扬了扬。 井上一泓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快就官复原职。 没等井上一泓话,将军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大佐军衔放在了复职命令上,“这个很快也将是你的。” 井上一泓心中此刻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随着血液往上涌,直冲大脑,他太渴望权力带给他的荣耀,也似乎只有权力能证明他存在的价值。 这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五年前他也曾经有过,诱饵是一副大尉军衔,任务是化名“宫崎玉树”接近以在日本留学为≧≧≧≧,m.▼.c▽om名的中国谍报之花卓依婷并使之暴露,代价是永远地失去了卓依婷。这一次,代价又会是什么? “谢谢司令官阁下的信任,中国有句古话叫无功不受禄,我想您一定有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井上一泓平复了一下心情探问道。 “嗯,是的,你是个聪明人。我要你立即重启“猎人计划”,重组“猎人特搜队”。我已经详细看过了你以前递交给松井将军的分析报告,我认为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铁掌山区一定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后勤仓库,海城银行的黄金储备和博物馆的奇珍异宝应该都藏在那里。为了协助你进行工作,我特地从步兵学校调来了军犬专家三浦俊秀来担任你的副手,听你们是同窗好友,希望你们合作愉快。”朝香宫将军似乎早就着手准备了。 听到重启“猎人计划”,井上一泓那颗将死的心立即蠢蠢欲动起来,“嗨!我和三浦君一定通力合作,全力以赴来完成猎人计划。” “司令官阁下,我从学校带来的三条军犬是经过我多年训练的最优秀的军犬,任何人在它面前都将无所遁形,相信一定会不虚此行的。”三浦俊秀对自己的军犬向来充满自信。 “很好,前段时间所有作战部队都忙于南京战役,无法抽调兵力,现在可以喘口气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中国新年之前完成任务,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有问题吗?”朝香宫将军问道。 “我需要有山地作战经验的步兵大队一个,无线电侦测设备两套,狙击手两组,喷火兵三组,空军可以随时提供空中支援。再加上军犬队和特高课行动队,我保证可以在一个月内找到并消灭他们。”井上一泓想都没想立即出了早就在心中背的滚瓜烂熟的兵力需求。 “看来井上队长早有准备呀。你先去组建指挥部,三天之内你所需要的部队就会找你报到,临时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发电报给我。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朝香宫将军飞快地在纸上记下了井上一泓并不算过分的要求,然后起身。 “嗨!”井上一泓和三浦俊秀一起弯腰鞠了个躬,退出门外。 朝香宫鸠彦亲王起身戴上白手套,打开身后壁柜上的一个柜门,心翼翼捧出一尊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由三匹马组成的的唐三彩马俑,爱不释手轻轻抚摸着,得意的:“宝贝儿,用不了太久你就要和你的老伙计重逢了。” 他手中捧着的正是“唐六骏”中的其中三骏特勒骠、青骓和什伐赤,这尊唐三彩马俑是他十年前在巴黎卢浮宫的一次拍卖会上花重金拍得的。回日本后他从皇家御用的考古学家口中得知这是一件难得的中国“国宝”,曾是中国皇室的珍藏,遗憾的是这只是“唐六骏”中的其中一尊,还有一尊下落不明,如果能找到另一尊,那就完美无缺了。 朝香宫鸠彦亲王一直以来都是个崇尚完美的人,他立即派人在欧洲各国搜寻,可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日本驻英国使馆的文化官发报给他亲王一直期待已久的另一尊“唐三骏”在伦敦拍卖会上出现了,可日本使馆的人晚到了一步,“唐三骏”已经被中国海城博物馆的易馆长拍走了。他遗憾万分立即派人与易老馆长联系,希望能用三倍的价格购入,但遭到了严词拒绝。 “唐三骏”归国后成为海城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一直在海城博物馆珍宝厅进行展出,供国人参观鉴赏。朝香宫鸠彦亲王也曾专程带着御用考古学家从日本赶到海城,扮成普通游客亲眼目睹了这尊令他垂涎三尺的“唐三骏”,考古学家确认这就是“唐六骏”其中之一,真品无疑。近在咫尺,却不能占为己有,朝香宫鸠彦懊恼地拂袖而去,从此这尊“唐三骏”就成了这位日本亲王挥之不去隐隐作痛的心病。 19年1月8日,日本发动“一二八事变”历经鏖战后占领海城。朝香宫鸠彦立即派人前往海城博物馆寻找“唐三骏”的下落,可博物馆已经空空如也。战后“唐三骏”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展柜前,又一次深深刺痛了这位亲王的心。 时隔五年,日军再次占领海城。朝香宫鸠彦专程派一支考古学家组成的队伍提前进占海城博物馆,可仍旧一无所获。有人已经和海城银行的黄金一起装船运往重庆了,也有人易老馆长带着它隐居山林了,不管怎么“唐三骏”如石沉大海般再一次神秘失踪了。 197年1月7日,朝香宫鸠彦亲王以中将身份接任松井石根担任海城派遣军总司令官一职,指挥了后期的“南京战役”,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南京战役”结束后,稍微清闲一的朝香宫鸠彦要来了所有有关海城博物馆和海城银行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唐三骏”的线索。 其中一份海城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井上一泓写给原海城派遣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的报告让他如获似宝、兴奋不已。 报告中井上一泓怀疑距离海城不远的铁掌山区很可能存在着中**队一个庞大的秘密后勤仓库,神秘失踪的海城银行的黄金和海城博物馆的文物都极有可能都运到了那里隐藏起来了。报告中请求成立“猎人特搜队”追寻这批黄金和文物的下落,并消灭守卫秘密仓库的特种部队,端掉这个秘密仓库。 这个井上一泓中佐他还是有印象的,在他担任海城派遣军司令官之初,配合“猎人特搜队”井上一泓行动的平川骑兵联队在铁掌山区的一个镇上战马全失,平川胜男大佐饮弹自杀,让他很没面子,立即解散了“猎人特搜队”。还有上次押解苏联飞行员的行动中井上一泓的宪兵队与追击部队遭遇发生误伤友军的事情,他一怒之下亲自下令免了井上一泓的特高课课长职务,并把他从中佐降为少佐。 当时他并不知道“猎人特搜队”执行的是寻找黄金和国宝的任务,还以为是为了清剿被击溃的中国散兵呢。直到看了这份报告,朝香宫鸠彦亲王认为不管秘密仓库这件事是真是假,即使是为了他梦寐以求的“唐三骏”,也应该是重组“猎人特搜队”的时候了。于是他特意从国内调来了善于搜索和跟踪的军犬专家三浦俊秀,并决定重新启用井上一泓,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柴油危机 与此同时,军统海城站的秘密据里,站长白超群接到了071仓库督查室主任虞美玲的秘密求助电报,希望能帮助搞到一车柴油。正是虞美玲冒着生命危险登上日本客轮“长津丸”完成了刺杀熊光楷的任务,才保住了白超群站长的位置,这次虞美玲有求,白超群心怀报恩之心自然十分重视。 他立即安排发动军统所有力量通过各种途径找遍海城也要凑到一车柴油。一时间海城的各个码头、海滩、渔村、租界、黑市,到处出现了军统特工的身影。 军统这样大规模搜寻柴油的行动自然引起了海城特高课眼线的注意,情况很快汇报到了刚复职的宪兵司令部特高课长井上一泓那里。 井上一泓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柴油这种燃料除了笨重的大型的装备如军舰、坦克、铁甲车才能用到,显然军统和铁掌山里那支留守的神秘部队都不适宜使用这些大型装备,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用于柴油发电机。 敏锐的洞察力和直觉告诉井上一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立即安排前来汇报的原行动队长:“你马上去申领一车柴油,扮成卖家偷偷投放到黑市上,对买家进行全程跟踪,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原队长立即明白了井上一泓的用意,钦佩地头,就要去办,却又被井上一泓叫了回来。 “在柴油里兑上四分之一的汽油,即使他们拿到手了也不能用。”井上一泓狡诈地安排道。 “课长英明。”原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下午三时,军统驻071督查室电台收到了军统海城站的加密电报:柴油一车五十桶已备好,请告知交接时间及方式。虞美玲看到电报内容喜形于色,立即将这一喜讯告知了总务科长冯必赢和仓库主任姚闻远。 “我们的柴油只有十多天的存量,这一车柴油真的是雪中送炭呀,不然我们071就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了。”主任办公室里冯必赢松了一大口气。 “这次真的要感谢军统海城站提供的大力帮助,解了咱们071的燃眉之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冯科长,你安排财务上按双倍的价格支付,接收的时候就付给他们,让军统的弟兄们买酒喝。”姚闻远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大方地。 “好的,我这就派人去准备。”冯必赢匆匆走了出去。 虞美玲嫣然一笑,:“都是为党国效劳,姚主任不必客气。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想想看派谁去接收,在哪接收比较合适。” “哦,对对对,夜长梦多,时间就定在今夜吧,让警卫连的人带辆车去。虞主任你是军统的人和他们比较熟,这个任务又比较重要,辛苦你亲自带队去一趟吧,时间和地由你来定。” 接连几次的愉快合作和顺利完成任务,让姚闻远对虞美玲的人品和能力都刮目相看,她绝对不同于军统那些只知道捕风捉影、制造内讧的酒囊饭袋。姚闻远的目光里似乎少了一敌意,多了一份信任。 虞美玲来到位于071大厅正中的转运场,金铁吾正在指导新二排的士兵们进行越障训练。新二排的士兵大都由步兵连补充,士兵们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动作不够规范和到位,经过金铁吾的稍加指导,便能融会贯通,进步很快。 “怎么没看见岳连副呀?你们不是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虞美玲笑着问道。 金铁吾回头看了一眼,贼笑着指了指上面,“哦,虞主任呐,明伦他上去查哨去了,找他有事儿?” “是找你有事儿。”虞美玲一本正经地回答。 “呵呵,找我能有什么事?哦,吧,虞主任有什么任务要安排。”金铁吾知道虞美玲找他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军统海城站给咱071弄了一车急需的柴油,今夜我要带人去海城接收,需要警卫连派两个警卫和一个司机跟着。” 金铁吾猜得没错果然有外出任务,“明伦不在,我去吧,这批柴油对咱071挺重要的,要不多带几个人。” “军统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外面风声越来越紧,还是人越少动静越越好。你和明伦都不要去了,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给我派两个警卫一个司机就够了。”虞美玲摆摆手制止了金铁吾继续争辩下去。 “好吧,那就让一排长汪国栋和三班长袁大头去吧,他们今天轮休,我再派一个司机。”虞美玲毕竟是长官,金铁吾不再坚持。 “晚上十在转运场集合,别忘了告诉他们穿便装。”虞美玲完转身而去,留下一个靓丽的背影。 晚上十,071转运场里,胡鹏飞发动吉普车,前座上坐着一身黑衣的虞美玲,后座上坐着警卫连一排长汪国栋和一名司机。脑袋比常人大了一圈的袁大头提着枪晃着大脑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对不起,对不起,等急了吧?放水去了,嘿嘿。” “开车!”虞美玲向来讨厌不守时的人,冷冷地。 袁大头吐了一下舌头,跨上吉普车,屁股还没挨着车座就被人一把拉了下来,正是身着黑风衣掂着狙击步枪匆匆追上来的岳明伦。他刚从上面的通风口查哨下来,饭还没来得及吃,看到汪国栋穿着便衣匆匆向外走就拦住问明情况,飞一般跑进屋内换衣服去了。 “岳连副,人已经够了,你刚查完哨,辛苦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虞美玲头也没转就知道是谁。 岳明伦不顾愣在原地的袁大头,一步跨上吉普车后座,只了六个字:“你在哪,我在哪。” “开车!”虞美玲的话依旧冰冷,但心里暖暖的。 寒风瑟瑟,月明星稀,海城西郊一处农家院子里银辉漫地,一辆轻型卡车静静停在院子的中央,后车厢被帆布盖得结结实实。这里是军统海城站的一个秘密联络,虞美玲和岳明伦也在此落过脚,也是此次约好的柴油交接地。 夜幕下农家院的鸡窝旁、角落里、柴垛边都隐藏了一个个穿着黑衣戴着礼帽手持短枪的海城特高课的日本特工。东边的柴房里传出浓浓的血腥味,四具尸体浑身是血仰躺在地上,其中就有负责此次的交接的军统海城站行动队长马万里,还有同是特工的房主和带来的一个特工及司机。 尽管已经心翼翼,但他们刚到联络,就被跟踪而至的特高课特工发现。随后接到报告的井上一泓和三浦俊秀带领特工、宪兵和军犬纷至沓来,将农家院团团围住,并发动了突袭。 四人虽奋力反抗,但终究寡不敌众,三人战死,行动队长马万里身负重伤,井上一泓命令抓活的,却未能如愿,马万里将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井上一泓命令特工们迅速打扫战场,隐蔽起来,等待接头人的出现。并逼迫被枪声惊醒的村民各自回家,还向每家每户派了三名全副武装的宪兵,杀死了所有会叫唤的狗,那些连成一片的狗吠声实在令人心烦,村里的狗一叫,军犬队里的三条日本狼青也兴奋地跟着叫唤起来。 漆黑狭窄的乡间路上一辆吉普车亮着大灯疾驰而来。从车灯中已经隐约能看到村头的农家院落,寂静的冬夜里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声格外清晰,埋伏在院子内的日本特工纷纷握紧了手枪,打开保险,推弹上膛。井上一泓趴在堂屋的门缝上向院内张望,他太急切地想捉到前来接头的人,似乎已经嗅到猎物的味道。三头训练有素的军犬在主人三浦俊秀的抚摸下蹲着一动不动,只等开门时一跃而出。 在距离院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坐在后座上的岳明伦突然低吼了一声:“停车!” 胡鹏飞一脚刹车闷在了原地,吉普车硬生生地停住了,巨大的惯性让车上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身体前倾,又迅速回到原位。 “怎么了?”虞美玲回头问道。 “你听听,是不是太静了?”岳明伦竖起中指嘘道。 胡鹏飞识趣地一拧钥匙关闭了发动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几个人侧耳倾听,除了彼此的呼吸声竟然再没有一丝入耳的东西,这死一般的沉寂,让人觉得隐隐不安,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有奇怪,怎么连声狗叫都没有?”虞美玲当即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嗯,记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村里的狗叫得很欢,而且院子里还亮有红色灯笼。”岳明伦的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强。 后座上的一排长王国栋笑着:“真邪门,不会是村里的狗都得急病死了吧?我先下去看看。”着掏出驳壳枪拉着身边的司机跳下了吉普车。 “汪排长你们俩先去看看什么情况,一定要心,发现不对立即撤回来。明伦,你负责掩护。胡哥,把车发动着,大灯打开,随时准备撤退。”虞美玲冷静地布置着,并掏出勃朗宁手枪拉开枪膛。 岳明伦操起手中的狙击步枪通过瞄准镜向四周望去,在月光的映照下,虽看不太清,但房屋、巷子、院墙的大致轮廓还是能勾画出来的。农家院子的主房屋脊上似乎有一枝二十公分长的树枝露了出来,岳明伦觉得有不对劲,便透过瞄准镜仔细观察起来。 这时,汪排长和司机已经接近院门,轻轻推开,月光下院里除了停有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外空无一人,两个人充满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向卡车走去。 “车上装的是柴油。”还未走到跟前,司机已经闻到了一股重重的柴油味。 “走,上车看看能不能开走。”汪国栋边边拉开了卡车右侧的车门。 就在他们刚摸到车门把手准备上去发动汽车的时候,从旁边的暗处突然冲出几个黑衣大汉猝不及防把他们按倒在地,就在倒地的一瞬间王国栋扣响了手中的驳壳枪。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冲出重围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冬夜的寂静。∑頂點小說,www23 随着枪响,岳明伦瞄准镜里屋脊上的那根树枝突然动了一下,一个人头探了出来,那不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支狙击步枪的枪管。“叭!”吉普车上的左侧大灯应声而灭,前排的虞美玲和胡鹏飞本能地低下身子进行躲避。 原来埋伏在房顶的一名日军狙击手早就盯上了他们,可苦于吉普车的大灯太亮,形成的光晕影响了日军狙击手的视线,无法瞄准目标,只有先打掉吉普车大灯才行。没等房顶上的狙击手再次瞄准,岳明伦已经抢先扣动了扳机,一颗792毫米步枪弹脱膛而出,飞向目标。枪响之后是一阵在瓦片上滚落然后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再也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 “有日本人!快走!”这是汪国栋在嘴被塞上之前声嘶力竭喊的最后一句话。 胡鹏飞不愧是老特工,一踩油门吉普车怒吼着调了一个头冲了出去。“回去!要么救出他们,要么……”虞美玲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但两个人都听懂了,也看到了虞美玲冷艳的脸上露出的痛苦。在071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要么壮烈,要么自裁,071不存在俘虏,没有哪个人的生命比071的安全更重要。 胡鹏飞刹住车,一咬牙又调回了头,再次向农家小院冲去。岳明伦从兜里掏出两颗弹尖被涂成红色的燃烧弹压进枪膛,端起枪直起身子随时准备击发。三个人都知道营救汪国栋二人已是没有任何可能,只有选择第二种方案了。 井上一泓带着人从屋内蜂拥而出,汪国栋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快!出去抓人!要活的!” 三浦俊秀口中低喝了一声,“军刀”、“菊刀”、“霜刀”三条军犬如离弦之箭首先冲出了院门,其他人也迅疾跟了出去,村内的宪兵听到枪声也纷纷端着枪从村民家中跑出,向村头小院靠拢。 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准确地停在了农家小院的门口,正好与院冲出来的三条军犬迎头相遇。坐在前座上的虞美玲伸手就是三枪,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从未失手过的虞美玲竟然一发也没射中,三条军犬显然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左右腾挪敏捷地躲过了射来的子弹,一步未停地向车上扑来。 岳明伦已经来不及做任何的犹豫,对准卡车后厢的柴油,屏气凝神扣动了扳机,一颗燃烧弹撕破篷布,连续击穿三层铁皮一头扎进了车厢里,却没有任何反应。岳明伦想都没时间想紧接着又一次扣动扳机,子弹沿着相同的轨道再次扎进了车厢的柴油桶里。 “咚”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村子,由于柴油中添加了助燃的汽油,爆炸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火苗,四处飞溅。一时间院子里,房顶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农家院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院内未来得及跑出来的特工和被按倒在地的汪国栋及司机瞬间都被火魔吞噬。一个浑身着火的特工张牙舞爪悲惨地嚎叫着跑出了院门,甚是恐怖,被气浪推倒的井上一泓起身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 农家小院的门口乱作一团,处境最危急的就是吉普车上的三个人了,巨大的爆炸声只让扑来的军犬稍微一愣,便再一次目露凶光,伏腰蹬腿恶狠狠地扑了上来。胡鹏飞躲避不及被“军刀”咬住了左臂,忙用右臂去挥拳去打,但又被蹿上来的军犬“菊刀”撕住了右臂,两只肥壮凶悍的军犬竟然把胡鹏飞从吉普车的驾驶席上生生拽了下来。 虞美玲开枪放倒了冲到吉普车前的两个特工,回身想帮助胡鹏飞脱困,却发现胡鹏飞在地上与两只军犬纠缠到了一起,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她怕会误伤到胡鹏飞。 “别管我了,你们快走!”胡鹏飞在地上不停翻滚,嚎叫着。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带着风声恶狠狠地向岳明伦扑来,他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枪托,军犬“霜刀”前伸后蹬、目露凶光已跃到半空,躲闪不及,叽哇一声飞了出去,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岳明伦趁机跳到了吉普车的驾驶座上,猛踩油门,吉普车如野兽般吼叫着蹿了出去,旁边的特工们忙四处躲避。 虞美玲左手紧抓住前座上的把手,站起身来,回首一枪射翻了已经爬上吉普车的一个特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开了七枪,勃朗宁手枪弹夹里的八发子弹只剩最后一颗了,面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特工和宪兵,她不再射击,这颗子弹她是留给自己的。 岳明伦也扭头看了虞美玲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四目相接,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瞬间都读懂了彼此。面对全副武装蜂拥而至的日本宪兵和特工仅凭他们两个人已经毫无逃生的可能,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彼此注目,目光里有爱恋、有不舍、有欣慰,也有遗憾,但唯独没有恐惧。 岳明伦驾驶没了挡风玻璃的吉普车顶着不断射来的子弹再一次回到了院门,胡鹏飞仍然在地上与两条军犬进行着惨烈的搏斗,左脸已经被撕掉半块肉血淋淋的,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但他的嘴里也咬着一大撮狗毛。旁边站着的三浦俊秀并没有叫停已经变得疯狂的军犬,而是面带笑容抱着手像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模糊之中胡鹏飞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吉普车,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竟然推开军犬一下坐了起来,吐掉嘴里的狗毛,冲着吉普车大喊:“快给我一枪,求你了!” 车子停稳,虞美玲站起身,看了这个曾和自己多次并肩作战的战友和老大哥最后一眼,抬起胳膊将勃朗宁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头颅。一闭眼,两颗热泪悄然落下。 就在虞美玲从吉普车上站起开枪的一瞬间,观战的井上一泓透过火光看到了那张让他刻骨铭心、朝思暮想了整整五年的秀丽脸庞。是她!是她!卓依婷!井上一泓此刻心潮澎湃,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强烈的思念和愧疚一起涌上心头。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井上一泓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吼出了这句话。但几乎同时特高课行动队长小原,抬手一枪,车上的虞美玲身子一震,歪倒在座位上。 “八嘎,没听懂我的命令吗?!”井上一泓一脚将身边的小原队长踹翻在地,当他回头的时候,吉普车已经嘶吼着冲了出去。 虞美玲捂着右肩,半躺在前座上,微笑地望着身边面露焦急的岳明伦,美艳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苍白,轻声道:“明伦,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岳明伦扶着方向盘使劲点了点头,“如果今天我没来,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幸好我来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死有何惧?如果没了你,生有何欢?” 说完,岳明伦脚下用力猛踩油门,一打方向,吉普车怒吼着向堵在路口的几十名日本宪兵和特工冲去。两个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那里聚集的人最多,能达到最理想的撞击效果。 吉普车上仅剩的一盏大灯照亮了前方的小路和路上十多个面露惊恐的脸孔,岳明伦扶正方向加大油门向人群撞去,前方的宪兵和特工纷纷狼狈地跳进了路边的沟中躲避,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开枪阻止他们,他们也没有如愿以偿地双双殉国。 直到吉普车冲出了包围圈,驶出数百米远,已经看不到后面的追兵,岳明伦才长出了一口气,心存侥幸地说:“奇了怪了,鬼子怎么不开枪?看来阎王爷是不愿意收留咱俩。” 虞美玲还沉浸在亲手毙杀胡鹏飞的悲痛之中,淡淡说了句:“或许是他们想抓活的吧,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命远没有071的秘密更重要。我听见混战中有名军官大声命令停止射击,那个声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耳熟。” “呵呵,不会是你在日本留学时暗恋你的朋友或者同学吧?念及旧情才放了我们一马。”劫后余生的岳明伦开玩笑说。 虞美玲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前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同时陷入沉思的还有此次抓捕行动的指挥官,特高课长、猎人特搜队队长井上一泓中佐。 “课长,我们还追吗?就这一条路,他们跑不太远。”小原队长轻声请示道,挨了井上一泓一脚,小原明显不敢自作主张了。 井上一泓摇摇头说:“不用再追了,我们的轿车和卡车在山路上是追不上他们的吉普车的,我们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留下两个人看守火场,其他的人都撤退吧。” 其实井上一泓是有私心的,从刚才的表现和他对卓依婷的了解来看,即使他们追上了,得到的也只是两具尸体而已,卓依婷肯定不会再一次成为日本人的俘虏。好不容易见到了卓依婷,井上一泓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逼进绝境,进而永远地失去她,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小原队长安排撤退去了,只剩井上一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三浦俊秀轻轻放下被枪托砸伤不能动弹的军犬“霜刀”,起身走到井上一泓身边,在他耳边轻语道:“井上君,是她吗?” “谁?”井上一泓警觉地回了一下头,接着故装糊涂说。 “就是井上君口中天天念叨的卓依婷呀,老同学装什么蒜呀,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显然三浦俊秀从刚才井上一泓反常的表现看出了端倪。 心中的秘密被人揭穿了,井上一泓显得有些尴尬,脸也变红了,像酒至微醺的样子。他局促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既然三浦君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刚才吉普车上那个女特工就是我找寻已久的卓依婷,五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她,遗憾的是如今我们是敌人。” “那要祝贺井上君终于如愿以偿了,看得出你很爱那个女人,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是一名中国女特工,而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工精英,你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一定无比精彩。”三浦俊秀笑着说。 井上一泓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卓依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兵临城下 岳明伦搀扶着刚包扎好右肩伤口的虞美玲来到了主任办公室,早就坐在那里等待好消息的姚闻远和总务科长冯必赢起身迎接。当他们看到受伤的虞美玲,听到接收柴油的任务失败,一屁股蹲在沙发上,许久没有没有说话。 此次行动的失败不仅造成了督查室副主任胡鹏飞中校、一排长汪国栋上尉两名军官和一名司机的牺牲,而且连尸体都没能抢回来,忠烈堂里又增加了三个只挂着照片的牌位。更为严重的是071库存的柴油已经基本告罄,存量只够坚持一个星期,悲观的情绪笼罩在071每个人的心头。 第三天的清晨,负责观察的巡逻队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一支大约上千人的日军部队浩浩荡荡沿着江淮古道开进了山里,他们控制了庙寺镇的各个入口,并沿途布置了大量的哨卡。他们的司令部这次并没有设在庙寺镇,而是直接驻扎在了几近干涸的河谷中,距离071的山门只有几百米远。 虽已是数九寒冬,但闻听鬼子的大部队就驻扎在近在咫尺的河谷之中,姚闻远的大脑袋瓜子上冒起了冷汗,边用手帕去擦,边召开紧急全体军官会议商量对策。 匆匆而来的军官们衣冠不整地坐在了会议桌两边的椅子上,姚闻远揣着胳膊等大家都坐好,才缓缓起身说:“各位,根据巡逻队刚刚的报告,我们再一次被日军包围了。这次来的日军有上千人,还带着山炮和军犬,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哪,更为危险的是他们的司令部就设在我们山门对面的河谷里。”说完,姚闻远用手指了指山门的方向。 姚闻远的话无疑在在座的军官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除了金铁吾和岳明伦,还有虞美玲和盖丽丽外,几乎所有的军官都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 粮秣科长钱贵白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起身一只手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快!把发电机关了,点蜡,点蜡!”生怕自己说的话被对面的鬼子听到。 姚闻远鄙视地望了他一眼,面带厌恶地说:“你急什么,镇定点,你再大点声对面的鬼子也听不见。这点大家可以放心,我问过了,发电机的嗡嗡声传不了那么远。” “鬼子……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才把指挥部设在山门的……对面?”总务科长冯必赢的舌头似乎有点不太当家了。 姚闻远没有回答,扫了一眼会场,他也想知道答案。 金铁吾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说:“应该不会,鬼子把指挥部设得这么近,根本不利于进攻或者爆破,这正说明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现071的具体位置。” “是的,我也赞成金连长的判断。鬼子把指挥部设在河谷里的用意是因为这里更靠近铁掌山,距离各个山峰基本远近差不多,便于派出和收回部队,利于指挥搜索行动。而且这里也有水源,适宜于长期驻扎。”岳明伦接过话茬。 两个人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大家提着的心才算稍微安定下来,屁股稳稳坐在板凳上。 “看来鬼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双方离得这么近,如果被日军发现了强烈的电台信号,他们一定会把这附近当做重点的搜索区域,所以我建议从现在起,立即保持电台静默。”说话的是通讯队长俞小倩。 “对对对,这点我给忘了,立即停用所有的电台,包括督查室的。”姚闻远说完望了望右肩受伤挎着胳膊的虞美玲,征求她的意见。 虞美玲冷冷地说了句:“已经停了。” “好好,虞主任果然是心细如丝。”姚闻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步兵连长康平起身说道:“那我们岂不是要憋死在这儿?还不如出去给小鬼子拼了呢,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会场一片沉默,大家各怀心思,没有人说话。 “我们能不能用投毒的方式呢?派人往河谷里的溪流里撒放毒药,毒死那帮该死的小鬼子!”宪兵队长韦昌富打破了沉默,满肚子坏水的他想出了一个似乎不错的点子。 “韦队长这个法子高明,河谷里的小鬼子总要喝水做饭吧,我们只要把毒药撒进河水里,不怕他们不中毒。”冯必赢似乎很有兴趣。 “可我们上哪去弄毒药呀?医疗队里有吗?”韦昌富的话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盖丽丽的身上。 盖丽丽翻了一眼韦昌富,没好气地说:“亏你想得出,我们医疗队是救人的,哪有什么毒药呀。泻药倒是有几瓶,管用吗?” “几瓶泻药也顶多让小鬼子拉拉肚子,多跑几趟厕所,管个屁用呀,毒药自然是越毒越好。”钱贵说道。 冯必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一丝奸笑问身边的虞美玲:“毒药这种东西,军统里是不会缺的,我说的对吧?虞主任。” 既然被问到了,虞美玲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冯科长说得对,我们军统督查室确实有剧毒的高纯度******,足以把在座的所有人毒死一百遍。” 虞美玲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让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这个军统的女魔头绝对是个惹不起的主。 “可是你们想过吗,河谷里的溪水不只是小鬼子在吃,庙寺镇的村民还有河谷沿岸的老百姓也都在吃,如果我们把河水染了毒,那中毒而死的就不仅仅是河谷里的小鬼子,还会有成千上百无辜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你们忍心吗?你们谁能承担这个责任?”虞美玲义正词严的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面面相觑,低下头来。 “我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说老百姓死了也算是为党国尽忠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太多了,小鬼子就那么点人和我们耗不起的。”只有钱贵似乎还振振有词。 虞美玲冰冷的目光刺了钱贵一眼,阴森森地说:“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谁敢再提,我让他第一个尝尝毒药的味道,我说到做到。” 钱贵打了个冷战,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冯必赢和韦昌富也都闭嘴低着头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金铁吾、岳明伦和盖丽丽三人心里都不禁偷笑,但也为虞美玲的耿直感到隐隐担心,这样很容易得罪人的,特别是诸如冯必赢、钱贵、韦昌富之类的小人。 “我们能想到的小鬼子也能想到,他们的防化分队会对水质进行检验的,再说水是流动的,时间上和剂量上都不好掌握,投毒这种方式还是免了吧。”金铁吾出来打了圆场。 “既然这样,大家下去后还是多想想办法吧。散会、散会!”姚闻远看到会议进行到这个地步,心烦意乱地说。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停电了!!! 河谷,猎人特搜队的司令部,两名身穿塑胶防化服,脖子里挎着防毒面具的化学兵正在河边提取水样,然后用仪器和各种试纸对水质进行检验。 “水质优良,超过了饮用水的标准,可以直接饮用。”一名化学军官做完检验,伸出了大拇指对旁边的一名中尉说。 中尉匆匆跑进河滩里一顶最大的帐篷里,对正在开会的井上一泓耳语了几句,井上一泓点点头:“很好,告诉他们,每次饭前都要进行检验,严防有人投毒。” “井上君想的真是周到,支那人的确很狡猾,但碰上井上君只能说算他们倒霉了。”说话的是坐在会议桌左手边第一位留着一撮仁丹胡的一名中年日军中佐,他是日军第六师团十一旅团47步兵联队的一名大队长,叫下野太郎。下野大队的士兵全部来自日本熊本县的东部山区,有很强的山地作战能力,此次被从前线抽调回来专门配属猎人特搜队。 “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小瞧支那人,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是我们的老师,我们还是小心为是。”经历过上次的失败,井上一泓小心谦逊了很多。 “诸位,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支那军队在我们面前的铁掌山区留有一个未来得及撤走的大型秘密军用仓库,上次我们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希望可以通过抓获猎物找到他们的老巢。事实证明这种方式行不通,他们的牺牲精神并不亚于我们大日本的武士道,至今为止我们没有抓到一个活口。猎物是活的,可以四处流窜,但他们的基地是死的,不可能随意移动,所以我们这次要扭转被动的局面,主动出击,采取分区搜索的方式进行地毯式搜查,铁掌山并不算大,在诸位大力协助下相信一定很快就会有所收获。”井上一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逐步推进。 在座的军官们都默不作声,没有异议,这虽然是最笨的方法,但也不失为最有效的方法。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下面我就开始分配任务。下野君,你的三个步兵中队一个驻守庙寺镇负责盘查和堵截,两个中队执行搜山任务,炮兵和机枪小队留守本部。” “哈伊!”下野太郎接令弯腰鞠了一躬。 “喷火小队负责跟随搜索部队,清除可供敌人藏身的树木和灌木丛,你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司令部对面山坡清理干净,防止敌人布置狙击手和迫击炮。” “明白,我现在就去安排。”喷火小队的****中尉接令起身而去。 “三浦君,军犬队的军犬都是你亲自训练出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在搜索中军犬的重要性,每次外出搜索你都要带犬跟随,辛苦你了。对了,霜刀的伤势怎么样?”井上一泓关切地问道。 提到霜刀,三浦的脸色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霜刀被枪托砸到,伤势很重,留在基地养伤了,即使能保住命,恐怕也执行不了任务,只能退役了。我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支那人,把他剁碎了喂狗!” 井上一泓点了点头,安慰道:“有三浦君这样资深的训犬教官和军刀、菊刀这样优秀的军犬,相信一定会不辱使命,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他又把头转向坐在桌子最末端三个看似乳臭未干的青年少尉军官,略带轻蔑地说:“你们三个都是帝国陆军士官学校狙击训练班的精英,希望你们的渡边教官没有看错你们。这支支那部队里也有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想必你们已经领教到了,就在前几天的行动中,你们的一名同窗就是栽到了此人手中,你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发挥你们的毕生所学和全部能量,干掉他,不要给大日本帝国的狙击手和你们的渡边教官抹黑。” 井上一泓的一番话说得三个年轻军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为首的一名个字最高,剃着整齐小平头的军官站了起来,面带羞愧地说:“中佐阁下,我叫柴田,也是我们狙击特训班的班长。渡边老师这一批一共带了六名学员,让我们到中国战场进行毕业测试。上个月已经有两名师弟在海城战场战死,前几天又有一名师弟在行动中尽忠,这两个现场我都去看了,他们都是死在同一种德制新式狙击枪下,这种狙击枪即使在德国国防军中也很少有装备,我有理由相信是同一个狙击手干的。” “难道是他?就是拿枪托砸霜刀的那个支那军人,他拿的那支步枪就带瞄准镜,显得与众不同,我就多看了两眼。”三浦俊秀打断了柴田少尉的话,皱着眉头回忆说。 井上一泓点了点头,“是的,三浦君看得很仔细,那个狙击手就是在前几天抓捕行动中打伤霜刀,成功逃脱的支那军人。” “只可惜让他跑掉了。”三浦俊秀惋惜地说。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撇了井上一泓一眼,那天如果不是井上一泓出于私心怕伤到了卓依婷,他们两个人是没有机会逃生的。 井上一泓自然明白三浦俊秀因为霜刀受伤还在记恨自己,只好把目光转向别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果有机会让我看到他,我一定让他变成一句尸体,为我的师弟们报仇。”柴田怒目圆睁,紧握双拳,重重砸在桌面上。 “好了,任务基本分配完了,大家各尽其职吧。柴田,你们去周围转转寻找合适的狙击阵地。散会。”井上一泓说完起身,走出了帐篷,三浦俊秀的话让他不可否认地再一次想起了卓依婷,觉得胸口有点闷。 河滩里,暖阳普照,三三两两的日军士兵正忙着加固司令部四周的铁丝网,并在铁丝网上挂上空罐头盒,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潜入不小心碰到铁丝网就会引起罐头盒叮当作响。司令部四个角已经竖起了高五六米的简易木制岗楼,每个岗楼上都加装有探照灯,还有一挺轻机枪和两名士兵。铁丝网内五人一组的巡逻小队由一名军官带领不断地来回交叉巡逻。 河谷的对面,三组喷火兵身背93式火焰喷射器,正在清理山坡上的障碍物。随着带队中尉不断地下达口令,一条条火龙从喷枪中飞射而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炙热。火舌舔过对面的山坡,在寒冬中顽强生存下来的灌木草丛都化为灰烬,就连光秃秃的石头在沾上火油后也在熊熊燃烧。 一只藏身于草丛中的野兔来不及逃走被火油粘上,如一团滚动的火球般冲出草丛,没跑几步便一动不动了,随之飘来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几个喷火兵开心地哈哈大笑,火焰过后,焦黑的山坡上再也难有藏身之地。 看到这里井上一泓的脸上堆起了难得的笑容,有了上次庙寺镇指挥部被炮击的教训,这次他对自己的严密部署很是满意,可谓是万无一失。 日军司令部的设置无意中堵死了071的山门,诺大的仓库,几百号人被活活困在了这个深山腹地的秘洞里,唯有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口能通往外面的世界。 面对这个近在咫尺的眼中钉、肉中刺,姚闻远和金铁吾等人都如鲠在喉,恨得牙根子都是痒的。金铁吾带人进行了多次侦察却发现根本接近不了防守严密的日军司令部,无从下口,也无能为力,既不能暴露自己,又不能拿鸡蛋硬往石头上碰。 071仓库里上上下下都笼罩着恐惧的阴影,从军官到士兵都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日军的搜山行动很快就开始了,按照井上一泓的部署,几百名日军按图索骥,按照划分的区域,从拇指峰开始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半亩地村自然也不会放过,好在日军只是找东西而已,在仔细询问过村民和猎人,并对村子进行了大搜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与军用物资有关的线索,只是收缴了几支猎枪,告诫村民不得进山后,就悻悻而去了。 到第五天,拇指峰的搜索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日军搜查的很仔细,在军犬的配合下不放过一个草丛和洞口,碰到比较稠密的灌木丛就召唤喷火兵烧过之后再搜,搜索时伴随的狙击手会事先占领制高点建立狙击阵地,对要搜索的区域进行有效的控制。这种逐渐蚕食的方法虽然相对来说比较慢,但非常有效,搜过的区域就直接排除掉了,需要搜索的范围在逐渐缩小。 听完巡逻队孙烟袋的汇报,金铁吾和岳明伦脸色越来越阴沉,忧心忡忡,照这个搜法,071的暴露只是个时间问题。 傍晚六点,正是晚餐时间,071餐厅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和欢声笑语。昏暗的灯光下,士兵们无精打采地排着长队,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名士兵领到了两个馒头和一块黑乎乎水果糖大小的咸菜,还有一碗稀稀的米汤。071已经断菜几天了,罐头也没有了,更别说肉蛋了,军官们比士兵享受的优待就是他们领到的咸菜稍大点,像火柴盒一样。 “姥姥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子哪吃过这个呀,连着七天的咸菜了,舌头都变黑了,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一个步兵连士兵把饭盒甩到桌子上,一直养尊处优的后勤部直属部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呀。 对面的一个警卫连山西老兵把咸菜扣成一点一点的放进米汤里,又把两个馒头泡进去,舔了舔带着咸味的手指头慢悠悠地说道:“兄弟,这有汤有馍有菜的,你还觉得苦呀?额们那山里好多人连白面馍馍都木有吃过呢。再说了,看这个情况,过不了多久连这样的饭还不一定有命吃上呢,你就满足吧。” “还不如出去痛痛快快和鬼子干一仗呢,死了也比在这鬼不下蛋的老鼠洞里遭罪强。”步兵连士兵气呼呼地说,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 “好!兄弟,是条汉子!你现在就去,我替你把馍吃了。”老兵起身拿过他的一个馒头掰开就要泡到自己饭盒里。 步兵连士兵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老兵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先让老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看不到对方,所有的灯都灭了,整个071陷入一片漆黑。柴油发电机燃尽了最后一滴燃料,轰鸣声嘎然而止,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篝火晚会 人对黑暗的恐惧并不在于黑暗本身,而是源自于黑暗背后未知的东西,它会一侵蚀并占据你的内心,你无从抗拒,也无从抵挡。黑暗剥夺了你的方位感,你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危险将来自何处。它无限地放大着你内心的恐惧,直至你的心理防线崩溃,而疯狂般地逃离,奔向光明,毫无疑问,人也是一种趋光的动物。 好在停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过一会儿餐厅厨师就亮了备用的蜡烛。烛光很弱,却装满了整间餐厅,驱走了暗黑,让人心中一暖。 “大家都快吃,咱们餐厅只分到了两支蜡烛,还要省着用呢。快、快!”胖胖的康师傅用铁勺不停敲击着面前的大铝盆,当当作响地催促着。 “催命鬼!气鬼!”几名士兵嘴里嘟囔着当即就端着饭盒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 071中央大厅里倒是暖烘烘亮堂堂的,挤满了人,一个半截汽油桶放在转运场的中间,里面堆着几根用汽油引燃的木头,火光熊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知道的是停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开篝火晚会呢。 由于停电的原因大家吃完饭都没回屋,三五成群站在大厅里看篝火,餐厅里正吃饭的也撂下饭盒跑了出来,大厅里的人越聚越多,除了值哨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连仓库主任姚闻远都出来凑热闹了。一时间,大厅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岳明伦和虞美玲拎着饭盒肩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已经不在乎异样的眼光,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奇怪,当他们不在乎的时候,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美玲,我看这几天大伙的意志都很消沉,干脆不如趁这个机会搞个篝火晚会,活跃活跃气氛吧。”岳明伦在大学里就是学生会干部,熊熊燃烧的篝火也勾起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青春热情。 虞美玲微微一笑道:“我看是你心痒了吧?这样也好,唱唱跳跳也可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得到虞美玲的首肯后,岳明伦快步走到篝火旁,挥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m.︽.c︾om然后大声道:“各位长官,各位弟兄,如果不是停电,我们大家也难得聚在一起。现在虽然停电了,但我们并没有失去光明,这是因为我们有智慧的火种。即使没有这团篝火,我相信我们依然拥有光明,因为光明就在我们心中!” 大学里的演讲功底此处派上了用场,岳明伦刚了几句,就被周围的掌声打断,关注和赞许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他的身上。他清一清嗓子,再一次挥挥手,颇有名人风范,等掌声停下继续道:“我建议今天我们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举行一次咱071的第一届篝火晚会,大家怎么样?” “好!”底下异口同声,欢声如潮,还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 完岳明伦一溜跑到姚闻远的身边弯腰征求他的意见:“姚主任,您看行吗?” “你这唱的是先斩后奏呀,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不行,那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嘛。不过也好,可以提着一下士气,让弟兄们一起乐呵乐呵。”姚闻远笑呵呵地头算是同意了。 岳明伦连蹦带跳地再次跑进场中高声道:“我宣布071仓库第一届篝火晚会现在开幕。我们今天的晚会可是很上档次呀,门外的鬼子冻得哆哆嗦嗦都在给我们站岗放哨呢。”岳明伦轻松诙谐的话语引起了一阵哄笑,有几个因为紧张而绷着脸的士兵也绽放出了笑容,场内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人家岳连副就是行,话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大学生。”步兵连的湖南仔由衷地赞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师,有学问着呢。”旁边的赵兴邦骄傲地道。还用胳膊肘了身边的简香草,回头问:“是不?姐。”赵兴邦的胳膊肘正好在简香草圆鼓鼓的胸上,简香草顿时羞红了脸,幸好没人注意到。简香草在赵兴邦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疼得赵兴邦龇牙咧嘴。 “第一个节目我们首先欢迎我们的姚主任、姚长官给大家表演,好不好?”岳明伦得寸进尺,首先拿姚闻远发难。 “你子,怎么一上来就我的戏?给你阳光,你就灿烂呀。我不行,我不行,没有任何准备。”姚闻远涨红了脸,连忙摆着手推脱。 “姚主任,来一个!姚主任,来一个!”围观的士兵喊起了整齐的号子,这些士兵起哄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姚主任,你就别谦虚了,官兵同乐嘛,你是长官,你不打头阵,谁打头阵呀?”身边的金铁吾来了个落井下石。 姚闻远白了一眼金铁吾,正要两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推到了场地中间。姚闻远不禁回头看看想知道在071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却看到通讯队长俞倩正捂着嘴贼兮兮地偷笑呢,怪不得,他拿这个大侄女也是束手无策。 “承蒙各位弟兄抬爱,我这个做老大哥的就献献丑。” 姚闻远整理了一下军装胸前的扣子,双手抱拳致意一周,颇有江湖意味,此刻的他不像071的最高长官,倒像是一位帮派带头大哥。 “如今国难当头,日寇横行,占我河山,凌我姐妹。无论作为守土有责的军人,还是天立地的爷们,我们肩头都承担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我姚闻远能与诸位弟兄一起共赴国难,是我的荣幸。 不错,现在我们身陷敌后,孤立无援,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就在我们卧榻之旁虎视眈眈,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几无胜算的惨烈鏖战。作为中**人,作为热血男儿,我们别无选择,唯有拿起武器血战到底,就是只剩一个人,就是用牙咬,也要在鬼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得起我们的国家,才能无愧于我们的父老乡亲,才能坦然面对我们先走一步的弟兄。 今天当着所有弟兄的面,我姚闻远在此立誓:血战到底!誓与071共存亡!”姚闻远满脸悲壮,庄严地举起右手,紧握拳头,掷地有声地道。 “血战到底!誓与071共存亡!”金铁吾和岳明伦几乎同时振臂高呼响应道。 “血战到底!誓与071共存亡!”悲壮的气氛和高亢的爱国热情感染了几乎所有在场的官兵。大家不约而同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呐喊出这发自肺腑,铿锵有力的誓言。 总务科长冯必赢、粮秣课长钱贵二人一脸的不情愿,环顾四周无奈地跟着举起右手,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没人听到他们在念叨些什么。 宪兵队长韦昌富也在迟疑着,抬头的瞬间正好与表姐盖丽丽轻蔑的眼神相遇,他立即举起右手卖力地振臂高呼,那一片儿就属他的声音最大,表姐这才满意地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这一笑,笑得韦昌富心神摇曳。 “本人愚钝,唱歌跳舞实在是勉为其难,我就给大家背诵一段岳飞岳武穆的《满江红》吧,也送与给位共勉。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姚闻远眼含热泪,高声背诵,悲壮的《满江红》响彻大厅…… 接着金铁吾领唱了《抗日歌》,岳明伦有模有样地来了一段豫剧《花木兰》选段,边唱边不时地向虞美玲投去赞许的目光,虞美玲竟然面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赵兴邦也来了段耳熟能详的山东快书《武松打虎》,川妹子简香草兴奋地为他鼓掌打气,脸也涨得通红。 油桶里的火苗也来越,越来越弱,添了几根木头也不见起色,但篝火晚会却仍进行的如火如荼,因长久不见阳光而变得白皙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有几名士兵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还不停地挥动着。 这一切都被医疗队长盖丽丽看在眼里,她摆手拒绝了金铁吾请她上场共舞的邀请,用力挤到了正兴致勃勃观看节目的姚闻远面前,附耳低声道:“姚主任,我建议篝火晚会立即停止。” “呵呵,怎么了,不乐意和金连长跳舞呀?不跳就不跳,也不能把晚会停了呀,弟兄们正在兴头上呢。”姚闻远看到了刚才金铁吾被盖丽丽拒绝的一幕,打趣道。 盖丽丽脸一红,“不是因为这个,姚主任,你觉得胸闷了吗?呼吸是不是急促了?” 姚闻远闻听此言,不禁闭上眼体会了一下,果如盖丽丽所言,胸口有些发闷,呼吸变得短促。 “盖医官,这是心理作用吧?你不的时候我怎么没有感觉呢?还是因为我岁数大了,今个有兴奋过度了。”姚闻远不以为然,认为盖丽丽有些题大做,边边为场上的精彩节目拍手叫好。 盖丽丽似乎有些着急了,一把拉住姚闻远严肃地:“主任,我绝对不是在搞什么心理暗示。你看油桶里的火苗越来越,大家的脸色变得通红,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兴奋所致,而是我们的通风系统因为停电而停止工作,燃的篝火和围观的人群消耗了又大量的氧气,造成的供氧不足。晚会再进行下去就会导致胸闷、头疼、恶心,对士兵们的身体造成危害。作为医疗队长我不能坐视不管,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盖丽丽的话一语醒梦中人,姚闻远突然觉得头有些沉,脑袋蒙蒙的。正好一名士兵刚唱完家乡调,下个节目的人还没上场,姚闻远提起精神快走几步来到场地中央,挥手制止了喧闹。 “弟兄们,我宣布篝火晚会到此结束,没表演完的节目下次再接着表演。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注意节约用蜡。都散了吧!”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有几个士兵刚排好节目还没来得及上场呢,听这就散场了,觉得好不惋惜,抱怨道:“这都准备好了,咋散就散了呢?” 金铁吾出来打圆场,“今天表演的节目不少了,弟兄们都站累了,下次下次一定让你们几个第一个上场。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睡觉!” 官兵们轰然而散,各自返回宿舍,转运场中间就只剩下虞美玲、岳明伦、金铁吾、盖丽丽四人围着火桶聊天。盖丽丽在用一根铁条拨弄着通红的木炭,火光映照着她秀丽的脸庞,金铁吾都看得入迷了。 “盖医官,你就别再捣腾火了,再捣腾就灭了。快你刚才给姚主任灌了什么**汤?你刚完他就宣布晚会结束了。”岳明伦好奇地笑着问道。 “就是呀,丽丽,你呗。你叫停了正在兴头上的晚会,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虞美玲和这几个人接触多了彼此变得熟悉,也露出了她温情的一面。 金铁吾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想听听盖丽丽的解释。 “你猜?你知道我们071现在最缺什么吗?”盖丽丽卖了个关子。 “缺电!” “缺蜡!” “缺菜!”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你们得都对,071除了枪支弹药和钱以外什么都缺,但有一样是最不能缺的,一分钟也不行,那就是氧气。我们的通风系统因为停电而停止了工作,这个几乎完全封闭的秘洞虽然有天然的通风洞可以用来交换部分氧气,但肯定不够我们几百号人同时消耗的,何况燃烧的篝火消耗了大量的氧气。随着我们的呼吸,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会越来越高,越聚越多,氧气含量会越来越少。时间长了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会感觉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危害官兵健康,影响战斗能力,甚至会引起官兵恐慌、情绪失常。” “我怎么没有感觉,有这么严重吗?大活人还能憋死呀?”金铁吾觉得盖丽丽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岳明伦也凑上来:“是呀,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呀。你有哪里不舒服吗?美玲。” 虞美玲皱了皱眉头,:“我是感觉有些头疼恶心,脑袋蒙蒙的。我也学过一段时间医,丽丽的话得很有道理,短时期内可能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但时间长了无法交换出去的二氧化碳会在洞内聚集,后果真的很严重。这个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引起军心慌乱。” 盖丽丽了头,继续:“铁吾和明伦现在没有感觉是因为你们的身体素质好,不代表你们以后没感觉。今天的篝火和兴奋的人群已经消耗了很多氧气,没有过早发现和制止是我的失误。” 完盖丽丽端起旁边的脸盆径直走向河边,舀了一盆水,呼啦一下浇灭了火桶里的炭火。 一股青烟夹裹着刺鼻的味道和细的炭沫随着“滋啦”声冲了上来,大厅中顿时暗了许多。只有六号仓库门前还亮着两只火把,两名抱着冲锋枪的步兵连士兵在持枪守卫着库门,其他仓库门前的哨兵都撤了。六号仓库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从海城转运而来成箱的黄金和国宝。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罪恶的计划 夜深了,071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一个房间里还烛光摇曳。房间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是罐头装的红烧牛肉,一个盘子里酱黄瓜,旁边还散落着大把的葵瓜子,地上东倒西歪着几个老白干酒瓶。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一顿酒菜,在如今的071已经是非常奢侈的大餐了,连仓库主任姚闻远都不一定能享受到。 围着桌子的六个人个个红光满面,浑身散发着酒味。为首的总务科长冯必赢正和房间主人粮秣科长钱贵、宪兵队长韦昌富、步兵连班长曹耀湘、警卫连班长陶宝、警卫连新兵齐胜利六个人夸夸而谈。 “现在的中国,哪里最稳当?大西南呀。蒋委员长都跑到重庆去了,仗着地形险要,日本又鞭长莫及,是打不过去的。不瞒大家,不是我冯某人自卖自夸,宛平事变前我就变卖了南京和长沙的家产,用舅子的名义在成都秘密购置了十几间商铺和几百亩大田地。” “冯兄真是未卜先知、未雨绸缪呀,弟实在是佩服佩服,要花不少钱吧?”到钱字,钱贵的眼会条件反射般地眯成一条线。 “实话,老兄我在军需署这半辈子的积蓄全都押在这上面了,我的老母妻儿也都提前送到了成都,所以我现在才可以无牵无挂呀。”冯必赢得意地。 兵齐胜利不解地问:“成都在哪?离咱071远不?” “成都是四川的省城,大城市,天府之国,晓得不?细伢子,不懂就少放屁!”步兵班长曹耀湘教训道。 还不到十八岁的兵齐胜利也是湖南人,原来在步兵连就是曹耀湘班上的兵,后来选拔进了警卫连成了陶宝的手下,但听到粗鲁暴躁的老班长教训,还是吓得腿肚子转筋,一个字也不敢多了。 看到冯必赢得意的样子,钱贵吐了一个瓜子皮,带着醉意:“老哥,不是弟我你,你把以后安排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如今我们被困到这个老鼠洞里,随时都可能被日本人连锅给端了,有没有命享受还是一呢。到时候人家花你的钱,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娃,不定便宜了哪个呢。” 下面几个人哄然大笑,除了陶宝和齐胜利憋着不敢笑,韦昌富站起身来指着钱贵:“钱科长一定是喝醉了,满嘴的晦气话,罚酒罚酒。”着又给钱贵的杯子满上。 “呸呸呸!你个死胖子能中听的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弄了几个骚钱都偷偷放高利贷了,现在好了吧,死的死,跑的跑,你去南京找日本人要去呀。”冯必赢出言反击道。 “哥,咱能不能不提这事儿,提起来我心就像剜得一样疼,死的心都有。”钱贵被击中了软肋,捂着胸口伏在桌子上,一脸的痛惜。 “别他妈哭丧了,都啥时候了,我们不能就这么困死在这里,家里还有老人等着我们尽孝,孩子等着我们抚养呢。”冯必赢觉得话得有些重了,推了推钱贵安慰道。 “是呀,冯科长到我心里了,我们老韦家就我一个独子,三代单传呀,不能到了我这儿就断了香火,对不起老祖宗呀,真后悔以前没有留个种了。”韦昌富摇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们都有家有业的,我家穷得叮当乱响,还指着当几年兵领几年饷,回家给我爹看看病,再讨个媳妇呢。可现在这些票子都快成废纸了,别讨媳妇,给我爹请郎中都不一定够。”想起远在老家的爹娘,陶宝眼里噙着泪。 “娃,别难过,有叔在看病、娶媳妇那都不是事儿!”冯必赢大包大揽道。 “我来当兵前,亲戚给了一门亲事,我只见了一面,姑娘长得那叫个俊呐。姑娘不嫌俺家穷就相中俺这人了,我一回去就跟我成亲。我现在天天做梦都想再见上她一面,要是能留下个一男半女,就是死也值了。”没想到粗鲁暴躁的步兵连班长曹耀湘也有柔情的一面。 “哥几个不要泄气嘛,我们这些大活人还真能都被憋死在这儿呀,那我这个老大哥岂不是白当了。等咱出去了,哥几个都带上自己的家人去成都找我去,我给哥几个在成都安家。”冯必赢似乎话中有话。 在座的几个人听得心头一阵狂喜,几乎异口同声问道:“我们真的还能出去?” “出不出的去,就看哥几个有没有胆量干了。” “有什么不敢干的?困在这里那是必死无疑,只有出去才有希望,大不了一……死,咋个……死法还不一样。”钱贵能出如此有胆量的话实在让人刮目相看,不过到“死”字,还是有哆嗦。 曹耀湘猛灌了一口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是,咋死不是鸟朝上,冯大哥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拼一把也值。” “这里看得比监狱还严,我们能出的去吗?”兵齐胜利了今晚的第二句话。 “我是谁?总务科长呀,我有的是办法可以出去,你们只要听我的安排就行!”冯必赢拍着胸脯保证道。 兵齐胜利不置可否地了头。 接着冯必赢又看了一眼的陶宝,陶宝低下头,唯唯诺诺:“我听叔的,叔咋****咋干。” “韦队长,你是怎么想的?”老奸巨猾哦冯必赢看到韦昌富正在发愣,突然发问试探道。 “我自然也是想出去呀,在这个鬼地方,迟早得憋死,我现在就觉得喘不过气来。”韦昌富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韦队长是想给你们老韦家留个香火传宗接代,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看金铁吾和你表妹唱《天仙配》呀?到最后再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老谋深算的冯必赢早就看透了韦昌富的痛处,狠狠踩了一下。其实若不是人手不够,怕宪兵队从中作梗,冯必赢才不想带上这个纨绔子弟呢。 闻听此言,韦昌富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连这个秘密都知道,吃惊的同时,冯必赢的一番话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每次他看到金铁吾和表妹眉来眼去的样子,眼睛都觉得被扎得生疼,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想到这里,韦昌富一伸手掏出了腰间的配枪,此举着实吓了冯必赢和钱贵一大跳。好在韦昌富只是把配枪狠狠往桌上一拍:“妈的!干就干!老子怕过谁!但咱丑话到前头,投降日本人的事儿我可不干,比老子绝后还丢人。” 在座的几位还真没想到韦昌富关键时刻还有几根傲骨,并不完全是他们眼中吊儿郎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 陶宝很是赞成,张张嘴也想附和几句,但被冯必赢狠狠一瞪,生生咽了回去。 “韦老弟言重了,咱到底也都是中国人,哪能干出卖老祖宗的事儿呢。再就是想和日本人联络也没有门路呀,咱们只是想回家,老弟多虑了哦。” 韦昌富头,收起桌子上的配枪插回腰间。 这时钱贵阴阳怪气地话了:“冯兄,就算我们能逃出去,保条命,也不能一家老都去成都跟着你白吃白喝吧,你仗义,弟兄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呀。再了,我们从老家千里迢迢去四川,那不需要一大笔盘缠呀?” “那钱老弟的意思是?”冯必赢故作不解问。 钱贵举起胖手,只伸出拇指和指,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你的意思是六号库?!”韦昌富眼睛瞪的溜圆,大惊失色。 “嘿嘿,老弟,明白人好话。”着,钱贵奸笑着拍了拍韦昌富的肩膀。 “我们跑就跑了,你子不要命了,敢打国库的主意,枪毙你一百次都嫌少!不干!不干!”韦昌富的书没有白读,还是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的。 陶宝和齐胜利二人虽不敢,但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不干。曹耀湘不置可否。 钱贵咂吧了一下嘴,“别急呀,老弟们!听哥把话完,行不?你们想想啊,咱****现在都退到大西南了,三年两载是不是打不回来了?” 韦昌富、陶宝、齐胜利、曹耀湘四人都头表示同意。 “日本人现在就在门外,明已经大致确定了咱071的位置,找到071是不是早晚的事儿?” 四人再一次一起了头。 “你们都亲眼看到了,海城几十万****都没有守住,那就靠就咱们这人能守住071吗?” 这次四个人都统一变成了摇头。 “那么问题来了,日本人占了071,六号库这些黄金和宝贝都变成日本人的了。那我们从六号库拿走的东西就不是国库的,而是拿的日本人的。我们拿日本人的东西,有错吗?” 四个人的摇得拨浪鼓似的。 钱贵到兴奋处,一拍大腿道:“哥几个终于转过来弯了,我们这是爱国,让国家少受损失呀!在理不?” “在理儿。”陶宝和齐胜利齐声答道。 韦昌富被钱贵忽悠得有蒙圈了,了头。 “我们花了,也比让日本人花了强,就是这个理儿!****娘的!”曹耀湘理直气壮地站起来。 “咱也不多拿,多拿了行动不便,适逢乱世古玩字画也不值钱,咱每个人就拿十根金条,够花的了。去四川买上几十亩地,讨上几房老婆,生上几个娃,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怎么样?”钱贵勾画了一幅未来的美好画卷,极具诱惑力,特别是曹耀湘、陶宝和齐胜利瞬间就心动了。 “行!就这么干!”六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那我们要耐心等待一个绝好的时机,这样成功率会更大。这件事仅限于我们了六个人知道,决不允许外传,否则我们谁都走不了。哥几个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来,为了咱们日后的荣华富贵共同干一个!”冯必赢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六个人都站起来共同举杯,屋内响起了叮叮当当的碰杯声,一个罪恶的计划就此达成。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爱你就让你先吃 电,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很容易被忽略的东西。有电的时候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电带来的光明和便利,不知不觉中就便成了一种习惯。电存在于我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无色无味,无影无踪,而又无时无刻,无处不在,我们却从未正视过它,感激过它,珍惜过它,甚至忽略了它的存在。 如同失去过的东西,错过的人一样,一旦有一天它悄无声息远离了我们,那些未曾察觉隐藏在身心深处的依赖便会突地冒出来嘲笑你。 因为停电,偌大的071秘密仓库几乎陷入了半瘫痪的状态。巨大的山门无法手动开启,遍布头的照明设施变成摆设,通风系统停止了工作,内部电话停用,大功率电台仅靠所剩无几的备用电池组在维持,所有的军事训练和娱乐活动都被取消。 洞内只有存放黄金和文物的六号库哨位还在正常运转,二十四时都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步兵连士兵在两支火把的照耀下守卫在仓库门口,这也是步兵连目前剩下的唯一哨位。 警卫连的哨位只剩两个,分别是通风洞的入口和出口,这是071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显得格外重要,而通风洞出口的哨位是最受士兵们欢迎的,因为那里可以晒到奢侈的阳光。 而巡逻队除了侦察敌情外又多了一项任务,每人巡逻归来都要背上一担干柴,食堂里的煤也所剩无几了,只有用柴火代替作为填补,可这柴火连把饭做熟都不够,更别烧水洗澡了,后来干脆连不限量的开水供应都改为每天一次了。 如今071几百号人的娱乐活动仅限一种,这种娱乐活动不用电,甚至可以不用光,道具每人都有,且随身携带,那就是侃大山。金铁吾、岳明伦和赵兴邦还好过些,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不完的话。倒是苦了单身的士兵们,每天从起床到睡觉,一间宿舍十几个人除了吃饭就是围着仅有的一支蜡烛吹牛侃大山。 话题大到抗战局势,到家长里短,远到盘古开天,近到上一顿饭,从哇哇落地到如今眼前,直的吐沫横飞、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气猛灌。 “女人”,是男人世界里永恒的话题。对于青涩的新兵蛋子来,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听老兵们吹嘘自己的情史,各自炫耀亲过几回嘴,睡过几个女人。老兵们会彼此嘲笑、相互揭短,有时为了一个细节而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为了一句俏皮话而大打出手,仿佛人家真的侮辱了他的女人。 为了增加自己故事的可信度和真实性,老兵们总会把如何追女人睡女人讲得是绘声绘色、细致入微,脸上带着无比得意的神情,有时讲着讲着还不忘眯上眼睛回味一番那一刻的无限春光。 直听得那些未经人事的兵蛋子个个两眼放光,面色潮红,心中像猫抓一样痒痒。舔着干渴的嘴唇,不停地咽着口水,眼中满是向往和崇拜,恨不得一头钻进那满园春色里。是夜,一场春梦湿了床单。 蜡烛随着时间一起燃烧,一一逐渐变短,有细心的士兵把淌下来的烛泪心收集起来放在一个铁盒里熬化,中间再插上一根棉线,又能着照明了。 医疗队二楼一间宿舍里,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两张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四川妹简香草和偷偷溜出来的赵兴邦正在秉烛夜谈,两个热恋中的人儿总有不完的话,连烛光此刻都显得如此浪漫。 “香草姐,你屋里真香,好久没闻过了。”赵兴邦半个屁股坐在床边,面带羞涩。 “傻样!想姐姐了吧?想姐就多来看看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门。”香草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了一个头,话语间有些埋怨,无聊的时间简香草大都是在被窝里打发的。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我只要想出来,他们就会笑话我,问我是不是又犯病了,要去医疗队看病,还嚷嚷着要和我一起来,我哪敢来呀。”赵兴邦无奈地。 “呵呵,他们是在嫉妒你,甭理他们。对了,今天怎么有空了,不怕他们跟来?”香草娇笑着问。 赵兴邦挠了挠头,憨笑着答道:“嘿嘿,我是趁他们讲故事讲到兴头上,没人注意我,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他们在讲故事?好不好听?我时候就喜欢听大人讲故事,你给姐姐也讲讲嘛。”简香草坐起身摇着赵兴邦的胳膊。 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故事,赵兴邦的脸红得像关公,忙窘迫地:“那些老兵油子他们那是在……胡八道,你还是不要听了。” 这更激起了简香草的好奇心,一把抓住赵兴邦的手撒娇道:“好弟弟你就讲讲嘛,姐也是无聊,你给姐解解闷,我想听。” 赵兴邦感到一股温热从香草柔嫩的手掌传来,不出的舒服,于是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道:“那些老不正经……不害臊……在讲……男女……之间的事情……” “十几个大老爷们在一起摆龙门阵就讲女人呀?不听就对了,别跟他们学坏了。”看到赵兴邦窘迫难言的样子,香草突然意识到了那些老兵油子们在讲些什么了,一片红晕飞上脸颊。 “嗯,我也不想听,可他们不让我走,不但让我听,还……还……让我讲……”赵兴邦一脸的无辜。 “你个瓜娃子!你讲喽?!”没等赵兴邦把话完,简香草面带红潮,抡起粉拳就朝赵兴邦身上招呼过去。她是怕赵兴邦傻乎乎的把他们偷吃禁果的那件事出去,多丢人哪。 赵兴邦边躲边捂着头解释,“我……我哪敢讲呀,再……我……那天还没品出来啥味呢……” “啥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哈,坏蛋!让你!让你!”香草坐起身娇羞地不依不饶,雨般的拳头落在赵兴邦身上,赵兴邦无奈地捉住了她的玉手。 “弟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呀,没吃饭?”香草停止了攻击,她感觉一阵凉意从赵兴邦的手掌传来,忙关心地问。 “吃了,只吃了半个馒头,天天吃咸菜,咽不下去了。”赵兴邦苦笑了一声。 香草怜惜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弟,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向墙边的柜子走去。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馒头,一盒红烧牛肉罐头,放在桌子上。 “姐,你怎么还放的有这好东西?牛肉罐头不是早就没有了吗?”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荤腥的赵兴邦看到牛肉罐头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还是以前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肉,一直没打开。反正我也不吃,就给你留着了。快吃吧,这么大人了,就吃半个馒头怎么行呢?”香草边边拿起暖瓶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赵兴邦面前。 赵兴邦也不客气,掏出随身的刀撬开了罐头,一股久违的肉香钻了出来,他先端到鼻子前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口水都快掉地上了,惹得香草捂着嘴偷笑。赵兴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先递到香草嘴边,香草笑着摇了摇头,于是他便迫不及待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又猛咬了一大口馒头,腮帮塞得鼓鼓的,嘴里还唔囔着:“香……真香……” “呵呵,瞧你那出息,又没人跟你抢,你慢吃,别噎着了。”香草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把水杯递过去。 赵兴邦伸了伸脖子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接过水杯仰起头灌了几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动不动,眼圈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弟儿?是不是噎着了?”香草忙起身轻拍赵兴邦的后背。 赵兴邦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姐,你知道吗,俺长这么大,除了俺娘,还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好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你。” 香草心里也是一软,鼻子酸酸的,轻轻拍了拍赵兴邦的头,“傻弟弟,姐不是现在就在你身边吗?你还盼着姐姐我死呀?放心吧,只要姐活一天,就会疼你一天。别哭鼻子了,你是个大男人了哦,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快吃吧,打开的罐头就不好放了。” 赵兴邦使劲了头,埋头咬了一口馒头,背对着香草,任由泪水滴落。 “怎么光吃馒头,不吃罐头了?”香草问道。 “给你留着呢,姐,你没照镜子吗,你都瘦了。”赵兴邦心疼地。 “傻瓜,我不是不爱吃肉嘛,再瘦了正好,你没觉得姐比以前更好看了吗?快吃吧,不用给我留,我要想吃的话,柜子里还有呢。” 赵兴邦猛地起身拉开了柜门,柜子里除了一个凉馒头外空空如也,香草尴尬地笑了笑。赵兴邦把剩下的罐头盖上盖子,心放进了柜子里,“我已经吃饱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完他坐在了床边,轻轻拉起香草的手,面色通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磕磕巴巴挤出一句话:“香草姐,如果……我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你能做俺的……媳妇吗?” 看简香草含泪低头不语,赵兴邦脸色黯淡下来,更急了,“姐,你是不是嫌弃我穷呀?我当兵前就是个……要饭的,要不是碰见岳连副,不定现在还要着饭呢。可我发誓我会一辈对你好,如果只剩一口吃的,我宁可饿死也不会让你饿着……” “噗!”一声,床头柜上的蜡烛被人一口气吹灭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没等赵兴邦把话完,他整个人就被一把拽进了被窝,馨香而又温暖……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毛遂自荐 警卫连连部,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桌子上摆着一个白底蓝花的陶瓷茶壶和四个精致的茶杯。两男两女,四个身着军服年轻俊秀的军官正在品茶聊天。 “虞主任,你这是上好的毛尖,我可是觉得在哪里喝过呀?”金铁吾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不怀好意地。 “就你话多,这么好的茶都堵不住你的破嘴!”盖丽丽瞪了金铁吾一眼,没好气地,显然她也貌似喝出了一丝端倪。 “我你们两个嘀咕啥呢?这信阳毛尖可是我们中原的特产,我喝的比你们谁都多。”岳明伦不明就里地问道。 虞美玲微微笑了笑,她已经听明白这两个人话里有话,轻轻端起一杯茶,翘起二郎腿,“呵呵,还是我来吧,金连长和盖医官的意思是想这茶怎么和姚主任珍藏的茶一个味道呢?我猜的不错吧?” “嘿嘿,虞主任不愧是军统精英,人中龙凤,聪慧异常呀。”金铁吾尴尬地笑笑,盖丽丽的脸也红了。 “是,我今天带来的茶的确是姚闻远亲自给我送来的,他珍藏的信阳毛尖。明伦他去姚主任的办公室比较少,所以喝不出来。”虞美玲平静地。 “呵呵,虞主任果然厉害,睚眦必报,你的意思就是我去的比较多呗。”盖丽丽心领神会地自嘲了一下。 “姚主任那可不是随便出血的人,他的茶那是只能喝不能拿呀,这次他这么大方送茶给你,看来一定是有求于你了。”金铁吾一语中的。 虞美玲了头,抿了一口茶,:“嗯,是的,姚闻远的茶那不是好喝的。071目前可以是内忧外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姚闻远很是担忧,坐不住了来找我,希望能利用我们军统的资源来想想办法。其实即使他不,我也会尽我所能的。” 陷入思考的盖丽丽歪着头问道:“外患,我很好理解,就是那些近在咫尺的日本人。内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吗?”虞美玲笑着反问道。 “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岳明伦问。 “我们最要紧的就是清除外患,外患没有了,内忧或许就能无药自愈。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不过还在酝酿中,这需要军统和各个部门的密切配合,更需要时间。如果能成功的话,或许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071的困境。”虞美玲不动声色地。 金铁吾忍不住笑了笑,笑容里满是不屑,“虞主任要解除困境我信,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可一劳永逸,呵呵……” 岳明伦也撇着嘴摇了摇头,觉得一向严谨的虞美玲怎么会夸出这样的海口,莫非是在宽大家的心? “去!别胡,我相信美玲姐到就能做到。”盖丽丽倒是对虞美玲充满信心,觉得绝不是信口开河。 “想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把日本人彻底赶出中国去,但目前似乎短期内没有可能。二是让日本人彻底忘掉我们,抹去他们的记忆,不过这事儿的难度绝对不亚于第一条。”岳明伦用充满质疑的语气调侃道。 “有接近正题了哦,呵呵。”听了岳明伦的怪论,虞美玲嫣然一笑。 “到底是什么计划呀?姐,你就别卖关子,给我们讲讲呗。”盖丽丽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扯起虞美玲的胳膊撒起娇来。 岳明伦和金铁吾也把头伸了过来,凑上前想听听虞美玲能有什么异想天开的计划,可以帮071一劳永逸地走出困境。 盖丽丽的美人计自然对虞美玲毫无作用,看着无动于衷的虞美玲,金铁吾也有急了,“虞主任,你就呗,大家也好一起参考参考。” 岳明伦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低沉地:“怎么,美玲,你连我们都信不过了吗?” “我不是不相信大家,我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姐妹。我过,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还不太成熟。这个计划关系到071的未来和几百条生命,而且操作起来相当复杂,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我不得不慎重。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家。我相信如果你们处在我的位置,你们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沉默良久的虞美玲庄重地。 毕竟几个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官,对保密条令还是理解和服从的,只是刚才被友情冲昏了头脑。 “我们相信你,可按照鬼子目前的搜索进度估计半个月就能搜到这里,可惜能留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岳明伦叹了一口气。 “短?071现在缺电少食,士气低落,人人自危,照这样下去恐怕半个月不到就会出乱子。”金铁吾忧心忡忡。 盖丽丽也头称是道:“我们的蜡烛也快用完了,届时071会陷入一片漆黑,黑暗和孤独的环境会极大影响到人的性格和情绪。再加上除了警卫连外很少有人和鬼子真正交过手,传闻中鬼子的残暴和凶悍会增加他们对战争的恐惧感,或许会有人孤注一掷想尽一切办法来脱离危险,这也是人的本能。” “丽丽得对,我们有必要加强外围警戒,防止有人临阵脱逃。从今天起就要加派双岗,增加暗哨和巡逻密度,我和明伦轮流带班,希望能撑过这段时间。”金铁吾也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山里就是这样太阳一落山寒意便随之而来,孙烟袋带着赵兴邦、树根和屁猴在山上巡查了一圈,顺便砍了些干柴回来。071做饭用的煤炭也所剩无几了,每次带回来的干柴都交给了食堂,可以省些煤炭,食堂的师傅自然对巡逻队的四人也高看一眼,无论多晚都会给他们留上一份饭菜。 四人刚走出通风洞,把守洞口的警卫连一排二班班长陶宝就告诉孙烟袋金连长命令他回来后立即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你们把这些柴火先卸到食堂,吃完饭就去歇会吧。哦,别忘了给我留两个馒头,连个安生饭都不让人吃。”孙烟袋卸下身上的柴火捆递给身旁的树根,匆匆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楼道里黑漆漆的,孙烟袋扶着墙刚摸索着上到二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影从主任办公室门口闪过,转眼就消失了。走到近前,发现主任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露了一条缝,门前没有任何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孙烟袋摇了摇头。 他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走了进去,姚闻远和金铁吾正在办公桌前聊着什么,桌子上一根仅剩寸许的蜡烛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 “报告!”看到屋内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孙烟袋只好大声报告。 “哦,老孙回来了,快,坐坐坐。”姚闻远这才闻声抬头看到眼前的孙烟袋。孙烟袋是071里年龄最大的兵,论岁数姚闻远也大不了他几岁。这样的老兵是“兵魂”,在士兵中的影响力非同可,威信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军官,所以姚闻远对孙烟袋还是相当客气的。 孙烟袋只头“唉”了一声,也不谦虚,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真皮沙发上。他左手掏出烟袋锅,右手摸索着从腰间干瘪的布袋里捏出一掺了干树叶的烟沫,然后看了姚闻远一眼。 姚闻远冲他了头,“在我这里可以抽几口,外面库房那儿可是再急也不能抽”。孙烟袋感激地笑了笑,这才划着一根火柴上,吧唧吧唧开始抽上了。 金铁吾正准备起身给他倒杯茶,看来这会儿不需要了,“老烟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鬼子这次搜山很仔细,进度也很快,他们划定区域,逐片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的地方,连个兔子窝都要捅捅看。拇指峰的搜索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会是食指峰,他们会先封锁然后才展开搜索,到那时我们的巡逻活动就要受限了。”完,孙烟袋眯上眼狠抽了一口。 姚闻远和金铁吾对望了一眼,满面愁容地:“金连长,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鬼子的动作真快呀!” “庙寺镇方向怎么样?”金铁吾了头,继续问。 “庙寺镇有一个日军中队驻守,还有一个伪警察所,所有进出镇的路口都设有岗哨,对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进行仔细盘查。为了防止有人夜间从后山潜入,他们还在后山的制高和镇内“百味居”酒楼三楼的楼设置了观察哨和探照灯,比上次严密多了,我们没敢抵近侦察。”孙烟袋头都没抬答道。 “哎,现在071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的蜡烛也用光了,弟兄们都好多天没见过菜叶,现在连咸菜都吃完了。如果日军一旦开始包围食指峰,那我们恐怕连山都下不去了,我是怕弟兄们万一撑不下去,出了什么乱子,可庙寺镇如今又封锁得这么严……”姚闻远忧心忡忡,面露难色。 孙烟袋磕了磕手中的烟袋锅,缓缓站起身来,“姚主任,虽然庙寺镇戒备森严,但晚上趁着夜色还是可以避开鬼子的岗哨和探照灯偷偷潜行到镇子里弄些蜡烛和吃的东西回来。” “真的能行吗?是不是太冒险了?”闻听此言姚闻远喜忧参半,喜的是没等自己提出来孙烟袋便主动承担了外出采购的任务,忧的是此行的确危险重重。 “还没有什么能挡住我老孙的,就是龙潭虎穴为了弟兄们今晚我也要去闯它一回。这事儿不宜人多,屁猴的身手比较麻利,我们两个人去就够了,您就在家请好吧。”孙烟袋完把烟袋杆往腰间一别,就要出去。 “那就拜托孙老弟了,一定要注意隐蔽,如果找不到安全的潜入路线就撤回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姚闻远走到孙烟袋身边拍了拍他的双肩。 “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金铁吾似乎有担心,再次嘱咐道。 “嗯。”孙烟袋头应了一声,挥了挥手,走出门去,留下一个嶙峋的背影。 正文 第一百章 秘密潜入 “这老烟袋是个明白人呀,这个时候出去采购很可能……,我都张不开这个嘴,没想到他主动揽下来了。⊥頂點說,..”姚闻远着实被感动了。 “老兵不仅是一支部队的战斗骨干,还是士兵心中的兵王。老兵很多时候不需要命令,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这样的老兵是宝呀!”金铁吾带兵多年,深知老兵的重要性。 “铁吾,你把门关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姚闻远使了个眼色,神秘地。 金铁吾起身拉开房门,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关紧了房门,回到桌子边。 “这次日军搜山看来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们071被发现看来只是迟早的事情。这件事你怎么看?” “作为军人,我没什么可的,如果我们被日军发现,唯有血战到底,流尽最后一滴血。”金铁吾正色答道,对此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我也只有尽一个军人的本分了。可这满仓库的武器弹药、黄金国宝岂不都要落入日军之手?这些子弹炮弹会射向我们的同胞弟兄,这些黄金会为鬼子换来更多的飞机大炮,遭殃的还是我们国人。”作为一个领导者姚闻远想的远比金铁吾多。 “那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金铁吾试探性地问,他知道一定是虞美玲的计划即将开始实施。 “办法是有,但不是我想的,是虞主任的妙计,如果此计成功,可保071暂时无恙,不过现在具体的细节我还不能向你透露。现在我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办。”姚闻远的样子很认真。 “主任尽管吩咐,值此危难关头,只要是铁吾力所能及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金铁吾立正答道。 姚闻远满意地了头:“好样的!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是你迅速组建一支突击队,对搜山的日军进行袭扰,拖延他们的时间。二是想方设法潜入日军司令部,破坏他们的侦测电台,防止我们发报时被日军发现和破译。” “是!铁吾定当竭尽全力,保证完成任务!”金铁吾的回答简短有力。 “这两项任务都非常危险,无异于虎口拔牙,一旦被日军咬住不放,特别是被日军军犬追踪,那就……”姚闻远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因为这个命令实在太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残酷。 “主任请放心,如果我们被鬼子和军犬咬住不放,我们宁可战死也不会再回到071,更不会有一个人当俘虏。不成功,便成仁!”金铁吾已经明白姚闻远的用意,关键时刻丢车保帅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掷地有声的回答打消了姚闻远最后的顾虑,他用力拍了拍金铁吾的肩膀,“好样的!突击队的人选由你来定,范围是整个071。还有你们只能穿便装作战,不能暴露你们的番号和身份,即使战死也只能算失踪,你们的阵亡通知书和抚恤金只能在抗战胜利后才会送到你们亲人的手中。”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金铁吾没有丝毫的犹豫,立正敬礼,转身而去。 凌晨三,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庙寺镇在黑夜中沉睡。可每个进入庙寺镇的路口都有持枪的日军哨兵在游荡,而且都是双哨,月光下钢盔和刺刀都泛着青森森的光。 庙寺镇街心最高建筑三层的“百味居”酒楼楼安装了一台探照灯,与后山制高的另一台探照灯遥相呼应,两条白色的光柱交叉扫射着庙寺镇和后山的每一个角落。吃一见长一智,看来鬼子这次真的接受了上次庙寺镇被炮击的教训。 月光下一老一少两条敏捷的身影在后山的乱石间时而动若脱兔,时而静若处子,借用乱石的掩护巧妙地躲避着探照灯不时扫过的光柱。 年长者便是老兵孙烟袋,他蜷着身子躲藏在一块勉强能遮挡身体的石头后,心中暗自盘算着。街心探照灯的光柱刚一扫过,他便借着暗淡的月光双脚用力蹬地,伏腰低头箭一般冲向左下方二十米外一块两米见方的凹地,接着一个标准的卧倒姿势趴在洼地里。他四处观察了一下,这里正好是两台探照灯的死角,而且还可以容纳一个人,于是回头向身后招了招手。 看到孙烟袋挥动手臂,隐藏在另一块石头后的屁猴探出头正准备一鼓作气冲到凹地里,突然看到孙烟袋反转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屁猴硬生生刹住了身子,一道光柱自上而下扫过山坡,正好经过屁猴要穿行的路线。 “妈的,好险!要是被发现了任务完不成不,还有可能被山上工事里的机枪打成蚂蜂窝。”屁猴出了一身冷汗,感到脊背阵阵发凉。他长出了一口气,凝神朝下方望去,孙烟袋再次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虽然心有余悸,出于信任屁猴还是鼓起一口气硬着头皮弯腰冲了下去。刚冲到孙烟袋身边,却被孙烟袋一把抓住脚脖掀了个仰面朝天,就在此时一道光柱从头掠过。屁猴把正要骂娘的话咽了回去,给了孙烟袋一个感激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心翼翼,如履薄冰般一步步挪动,从山脊到山脚短短二百多米的垂直距离,足足用了一个多时。滑下一个缓坡,两人终于趁着夜色摸进了庙寺镇,借着街角的掩护避过鬼子的巡逻队和探照灯,来到了万掌柜的杂货铺门前。 孙烟袋贴近门用指节轻轻有规律地敲击,敲了有十多下,门缝里突然传来万掌柜的声音“是孙兄吗?” “老万,是我,孙烟袋!”看来万掌柜已经料到他们的到来。 屋门咧开了一条缝,孙烟袋和屁猴闪了进去,万掌柜又迅速关上了门,屋内一片漆黑。 “就知道你们会来。鬼子在百味居的制高上设了瞭望哨,一灯他们就会注意到这里。”万掌柜声解释道。 这个万掌柜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智慧,虽然万掌柜从未问过自己的身份,想必他也能猜个八**九,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孙烟袋边头边想。 “万掌柜,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你也没少帮我们的忙,哥哥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是****留守在后方的游击纵队。现在鬼子正在到处搜捕我们,我们几百名兄弟钻在山洞里缺菜少食,用来照明的蜡烛也用完了,弟兄们都快撑不下去了。” 听完孙烟袋的一席话,万掌柜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微微笑了笑,道:“****的弟兄们在海城和鬼子浴血奋战,流血牺牲,我等都是亲眼目睹的,你们都是好样的!为抗日的****做些事情是应该的,只要有用得着我老万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完,万掌柜转身掀开棉布门帘,示意两人里屋话。 杂货铺的里屋没有窗,桌子上着一盏煤油灯,火焰在玻璃灯罩中安静地燃烧着,照亮了整间屋子。靠墙的角落里垛着一堆东西,上面盖着一块油布。万掌柜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了油布,孙烟袋和屁猴眼前一亮。成箱的蜡烛、纸盒包装的煤油灯、成桶的煤油、麻袋装的粗盐,还有几缸咸菜和泡菜。 就在两人喜形于色之时,万掌柜又指了指上方的房梁,屁猴抬头一看,哈喇子都快顺着下巴淌出来了,进门的时候没注意,房梁上挂着一排足有几十块油光发亮的腊肉。 “这里还有,是一些晒干的萝卜干和豆角,可以和腊肉炖在一起。”万掌柜踮起脚从床头柜子上拽下两个布袋递给孙烟袋。 没想到会有这么丰富的收获,孙烟袋喜上眉梢,忙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数都没数一股脑塞到万掌柜的手中。 “万老弟想的真是周到,实在太感谢你了,你准备的这些正是我们急需的,这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着。” “不,不要钱,这是我对抗战弟兄们的一心意,和你们的牺牲相比我这付出算得了什么。”万掌柜着急地极力推辞着。 “不瞒你,我们什么都缺,就不缺钱,你已经帮了我们天大的忙了。你要是不收,这些东西我们还就真不要了!”孙烟袋虎着脸很认真地。 的确如此,此时的071有些大把尚未发出的购粮款,仓库里还堆着成堆的黄金,根本不在乎这几个钱。但是孙烟袋并不知道他掏出的这些法币不但已经飞速贬值,而且在日占区已经禁止流通形同废纸。 “好好,既然孙兄把话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钱我就先收着了。”万掌柜不再推辞接过钞票揣在兜里,接着:“鬼子封锁得这么严,你们肯定是从后山摸过来的,劳累半夜两位想必已经饿了吧?” “嗯,嗯!”屁猴听到这话肚子里咕咕直响,忙连连头,孙烟袋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瞧你那出息! “那你们自己先喝热茶,我这就去给二位整酒菜。”万掌柜拿过暖水瓶,又放了两个茶杯在桌上。不一会,一个凉拌猪头肉,一个油炸花生米,两个凉菜端了上来,还有一壶烫热了的老酒。 万掌柜刚转身退出去,屁猴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肥肥的猪脸塞进了嘴里,边嚼边用筷子指着盘子里的猪头肉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呀,真香!” 孙烟袋先斟了一杯酒,不慌不忙也夹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端起酒杯一仰脖倒进了嘴里。又捏起一个花生米扔到半空,一伸头,花生米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嘴里,嘎嘣一咬,满嘴留香,“奶奶的,这日子,给老子个玉皇大帝都不换!” 等万掌柜炒好酸辣白菜,干豆角炒腊肉,一手一个盘子端到里屋,桌子上的猪头肉和花生米都已经见底了,酒壶也空了,孙烟袋眯着眼一脸无辜,屁猴则满脸通红尴尬地傻笑着。 又热了一壶酒,煮上米饭,万掌柜也坐下陪二人又饮了几杯,即使几杯酒下肚万掌柜依然嘴风很严,既不多,更不多问,三人只聊了些家长里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裤裆那点事儿 酒足饭饱之后,万掌柜不知从哪摸出两个布兜,一个递给孙烟袋,一个递给屁猴。屁猴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兜喷香的五香花生米,满意地嘿嘿一笑。孙烟袋不用猜仅凭味道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上好的烟叶,他接过布兜,直接捂在了鼻子上,一股奇香从鼻尖直接钻进了心里,痒痒的。 “这天都快亮了,二位辛苦了一夜,今天白天就在这儿里屋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半夜再原路回去。我天明有些事要办,送不了两位了,你们挑最紧要的拿,但也不能拿太多,爬山不方便,背篓就在门后放着呢。”万掌柜边收拾碗筷边。 “谢谢万老弟,你明天该办事办事,就不用操我们的心了,我们既然进的来,就出的去。这帮龟孙还困不住我们,放心好了!”孙烟袋边往烟袋锅里塞烟叶边大大咧咧地应道。 “那就好,外面鬼子盘查得很紧,见到生人就会带走盘问。两位白天就在这儿休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去,有什么事吩咐柜上的伙计去办。”万掌柜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两人连连头称是,孙烟袋关心地:“万老弟也忙活一夜了,明个还有事要办,你也赶快眯一会去吧。” “哦,对了,你们到镇上一趟太难了,风险太大,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我会把你们需要的东西送到我们上次去的蝙蝠洞。你们需要什么给我留张字条就行了。”万掌柜想得非常周到。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东西运出去?不一样要承担风险吗?”孙烟袋突然为这个热心的掌柜担心起来。 “呵呵,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万掌柜冲着他们神秘地笑了笑,留了个背影。屁猴终于明白了孙烟袋领万掌柜去蝙蝠洞的用意了,这老孙未仆先知猴能猴能的。 万掌柜前脚出门,孙烟袋划着一根火柴,燃烟锅,躺在床上,大腿翘在二腿上,眯着眼猛地抽了一口,神仙般喷云吐雾起来。不一会甚至哼起了曲,可实在太难听,屁猴一拽被子蒙住了头。 日上三竿,屁猴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昨夜吃饱喝足这一觉睡得是真舒坦。咦,老烟袋呢?屁猴四处打量,里屋是没有,便披上棉袄,掀开门帘向外望去。 杂货铺内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在柜台里整理货架,连个顾客也没有。万掌柜昨晚要出门办事,一定是出去了不在店里,可孙烟袋这老子跑哪去了?屁猴挠着头皮想不通,不是昨晚万掌柜安排的好好的不让出去吗?真不让人省心。 这时,几个扛着枪的黄色身影从门口闪过,是鬼子的巡逻队!屁猴忙把脖子一缩,合住了门帘。“怕个屁呀!比王八缩得还快!”屁猴自嘲道。 屋里桌子上放着两碗饭和两个菜,应该是伙计送进来的,看来老烟袋午饭没吃就出去了。 出于军人的习惯,屁猴开始叠被子,一抖孙烟袋的被子一把驳壳枪掉了出来,屁猴认得是老孙的枪,这家伙一定是怕出去遇到盘查身上带枪不清楚,所以就放在被窝里了。不管他了,是个老兵油子了,这家伙粘上毛比猴都精,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屁猴边往嘴里扒饭,边自我安慰着。 话孙烟袋岁数大了,睡不一会儿就醒了,看屁猴还在撅着屁股睡得跟死猪似的,也没叫他。洗把脸,抽了一袋烟,这才刚刚上午,离回去还有十几个时呢,实在是无所事事。这以后万掌柜会把需要的东西送到蝙蝠洞,再071能不能撑过这次鬼子的大规模搜索还是一,这庙寺镇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了。 孙烟袋眯着眼想起了上次“万客隆”客栈的妙香姑娘,那白嫩的皮肤,温柔的话语,散发着幽香的身体……,让他春心荡漾,蠢蠢欲动。 刚站起身,可又想起万掌柜的交待和身上肩负的任务,只好又无奈地蹲了下来,摸索出烟袋杆,颤抖着燃一袋烟。烟雾升腾中他的内心在极度挣扎着,矛盾着。 妈的!老子这一回去天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命再亲近女人了。当了二十年的大头兵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只要自己心,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豁出去了,万一自己过几天光荣了,做个风流鬼也没什么遗憾的。想到这里,理智终于败给了**,上半身败给了下半身。 孙烟袋起身磕了磕烟袋锅,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塞进被窝里,把烟袋杆别在腰上,看了一眼熟睡的屁猴,抓起挂在墙上的一斗笠,转身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径直走了出去。 在柜台前的伙计正忙着给客人算账,看到孙烟袋戴着斗笠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来不及阻拦,就消失在门外,只好摇摇头又干起活来,万掌柜并没有交待要死死看住他们。 孙烟袋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有鬼子的巡逻队,便拉了拉斗笠,遮住自己的脸,脚步匆匆向“万客隆”客栈走去。 “这位爷,香烟要不?国产的哈德门,美国的骆驼……”刚到“万客隆”客栈门口,一位三十来岁,眉心左侧有颗黑痣的男子脖子里挎着一个烟匣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孙烟袋从腰间掏出烟袋杆晃了晃,推开贴近的烟贩,不耐烦地:“爷只好这口。” 进到客栈内,孙烟袋拿下斗笠,坐在凳子上,跑堂的伙计忙过来招呼,“这位客官,您这是要吃饭还是要打尖呀?” “哦,我不吃饭,也不打尖,我是来找妙香姑娘的。”孙烟袋故意装作很熟的样子。 “爷,您真有眼光!妙香姑娘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不过她这会儿正忙着呢。您老先喝着茶,等她忙完了我就喊您!”伙计贼兮兮地笑着,举起大茶壶斟满了面前的茶碗。 孙烟袋喝完茶,又抽了一袋烟,等得心里火燎燎的。伙计终于颠颠地跑来了,“爷,妙香姑娘请您上楼呢。”边边要搀着孙烟袋上楼。 “一边去!爷的身体好着呢!”孙烟袋一把推开伙计,挺直了腰板,塞给伙计一张钞票,蹭蹭蹭上得楼去。 “这老家伙,还挺有劲!就是这法币不值什么钱了,但也比没有强。”伙计懊恼地把钞票塞进怀里,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这妙香姑娘不愧是从上海滩烟花巷里来的花魁,不但人美,而且活儿好,不一会就把孙烟袋收拾得服服帖帖,缴枪投降,醉倒在温柔乡里。 “妙香,我的心肝!这些钱全是你的了,反正爷也快用不着了!”孙烟袋掏出兜里这半年的军饷,大方地全都塞到了妙香的肚兜里,临了还不忘在她白嫩的胸脯上捏上一把。 “爷,看您的,您身体那么棒,能活到一百岁呢。”妙香故意挺了挺胸脯莺声燕语道。 “来,把烟给爷上!爷要做回神仙!”孙烟袋举起烟袋锅半躺在绣床上。 妙香忙拿起桌子上的火柴划着,凑到跟前把烟上,娇声:“爷,您给这么多钱够包妙香几个晚上了,您先歇着,我这就下去安排他们今晚我闭门谢客,谁都不陪了专门陪您。” “晚上我是不能陪你了,我就在这儿眯一会儿,你去安排他们别来打扰我就行。”孙烟袋猛嘬了一口烟,四肢平躺舒坦地歪在酥软温香的大床上。 妙香穿上大红绸缎袄,扭着******走了出去,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悄悄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原来妙香在海城烟花巷卖身时就被日本宪兵队特高课发展为间谍,此次受井上一宏的派遣装扮成逃难的妓女在庙寺镇落脚,打探消息。 在上次孙烟袋****时,妙香就注意到了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人有着军人的干练和气质,便向特高课进行了汇报。 井上一泓如获似宝,命令妙香继续潜伏等待他的再次出现,功夫不负有心人,妙香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这个带着烟袋的外地人,兜里竟然装着大把已经不能流通的法币,看来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外界接触过。 妙香先出门通知门外侯着的特高课特工随时准备跟踪,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皮箱内取出微型发报机,向井上一泓报告了情况,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回到孙烟袋身边。 井上一泓此刻正靠在河谷司令部帐篷内的椅子上午休,听到通讯兵的报告,瞬间精神百倍,急令三浦俊秀带领特工和军犬立即赶赴庙寺镇对猎物进行尾随追踪。 觉睡足了,烟也抽够了,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孙烟袋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于是搂过妙香粉嫩的脸又亲了几口,开始恋恋不舍地穿上衣服。 “爷这就要走呀?晚上不陪我了?”妙香撅着红唇故作生气。 “爷还有正经事要办呢,不然怎么舍得离开你。如果爷还有命活着,一定还会来找你。”孙烟袋已经麻利地穿好衣服,别上烟袋,又在妙香的肥臀上捏了一把,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爷,您一路走好,可别忘了有空再来看我。”身后传来了妙香的浪声。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家乡小调 此刻的庙寺镇已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山坡上,房檐上,脚下的石板路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頂點小說,www23 山区的温度降得很快,街上的行人已经屈指可数,走出“万客隆”的大门,孙烟袋感觉一阵凉意袭来,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大袄。 他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靠着墙边低头快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拐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习惯性地借着墙角的掩护向后望去,身后不远处两条身影也匆忙加快步速跟了上来。 其中一个眉心左侧有颗黑痣,虽然换了外衣,去掉了烟匣子,孙烟袋还是能认出来的,正是“万客隆”客栈门口拦住自己卖烟的烟贩子。 孙烟袋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暴露了,即使是久经沙场的他也不禁冷汗湿透了后襟,幸好自己多长了个心眼,否则万掌柜和屁猴也要跟着遭殃。 他后悔没有听万掌柜的话,后悔自己为了裤裆里的那点事儿连头都不要了,孙烟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嘴里嘟囔着“让你贱!让你浪!”,可一切都晚了。 他立刻回身走出小巷,直接向两人走去,两个人看到孙烟袋迎面走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手不自觉地插进鼓囊囊的怀里握住了枪把,还好孙烟袋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孙烟袋的脑子此时在飞速运转着,每个出口处都有岗哨,街上还有鬼子和警察的巡逻队,身后还有尾巴跟着,回杂货铺只能造成更大的损失,自己又没带武器,想硬闯出去比登天还难。 现在最紧要的是通知屁猴,免得他再为寻找自己而暴露,他相信屁猴一个人也能带着东西回到071,完成任务。 孙烟袋已经决定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代价,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他开始带着两个尾巴在庙寺镇的大街上兜圈。 孙烟袋一边迈着轻松的步伐,一边抽着悠闲的小烟,嘴里还大声哼哼着死难听百难听的家乡小调。 第一圈路过的时候,杂货铺伙计叫来了屁猴躲在柜台后观看,屁猴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老家伙神经了,要冲出去把孙烟袋拽回来,别再丢人现眼,但被伙计死死摁住了。 第二圈路过的时候,孙烟袋依旧如此,连往杂货铺里看一眼都没看。可连屁猴都看出端倪了,孙烟袋身后有几个人在一直跟着他,怀里都鼓囊囊的揣着武器,看来孙烟袋已经暴露了。 怎么办?怎么办?镇子里外满是鬼子和警察,凭他一己之力想救出孙烟袋再一起突围出去根本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如果再搭上自己不但任务完不成,甚至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了。只有先回去,再想办法救孙烟袋,最初的冲动过后,屁猴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 孙烟袋带着越聚越多的尾巴在镇上转过三圈后,天色已经擦黑,他相信屁猴再笨也应该知道他暴露了。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屁猴冲动之下拎着枪冲出来拼个鱼死网破,还好让他欣慰的是屁猴并没有这么做,否则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现在他可以放心了,于是大摇大摆地向镇外走去,他知道自己被捕的时刻快到了,鬼子是不会放虎归山的,如果有人阻拦那就拼个你死我活,能赚一个是一个。 可当他走近鬼子的岗哨时,让他意外的是负责盘查的三个鬼子只是让他举起双手简单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便放他走了,更奇怪的是连身后的尾巴都没有了。 出了镇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孙烟袋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难道是自己过于敏感判断出现错误了?还是烧了高香,出于意外的原因身后的尾巴把自己跟丢了?这也太幸运了吧? 天已经黑透了,孙烟袋索性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后点上一袋烟,当烟抽完身后还是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跟上来。妈的,看来我是自己吓自己,老子的命还真大。孙烟袋起身得意洋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向河谷的方向走去,他要去后山等屁猴,这小子要是看见我老孙还活着不定有多高兴呢。 屁猴正坐在杂货铺的里屋里发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外面传来枪声,他知道到最后关头老烟袋一定不会让鬼子活捉。 年轻伙计端着一盆水匆匆走进来,面带喜色,“大哥,你不用担心了,老孙同志已经平安出镇了。” “真的?怎么可能?”屁猴从板凳上一跃而起,根本没在意伙计对孙烟袋的称呼。 “是真的,我在后面跟着亲眼看到老孙大哥出去的,而且后面没有人跟着。”伙计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误。 屁猴一屁股蹲在凳子上,嘴里嘟囔着:“谢天谢地,这个老孙难不成真是猴子变的会分身术,鬼子就这样当个屁把他给放了?” “等天黑了你就可以想法从原路退回去,然后找老孙会合。”伙计边说边放下手里的盆,双手插到水中里里外外泼了起来。 “嗯”屁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哎呦,你泼什么呀,酸溜溜的打鼻子?不是你小子的洗脚水吧?”屁猴闻见一股酸味从泼出的液体里传来,笑着打趣道。 “嘿嘿,这是兑了水的白醋,掌柜临走前安排的,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就赶快里里外外泼点白醋水,我想可能是为了辟邪吧?”伙计似乎也不太明白老板的意思,只是照做罢了,他觉得只要是万掌柜吩咐的那一定是没有错的,不容置疑的。 “瞎****讲究,还辟邪,不如弄点狗血或者小鬼子的血泼泼更辟邪,这味儿比屁还难闻。”屁猴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说。 等伙计把里里外外都泼了一遍白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街上偶尔路过一个行人也都是面色匆匆的样子,临街的商铺也大都打烊了。万掌柜不在家,没了主心骨的杂货铺伙计也上上门板早早关闭了店门,这个山脚小镇渐渐进入夜晚模式。 突然屋外的街上传来一阵嘈杂,有叽里呱啦的日语,有大皮靴与青石板的磕碰声,偶尔还夹杂有几声狗叫。伙计闻听忙一口吹灭了桌子上的煤油灯,走到外间,屁猴也紧随身后,两人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张望。 杂货铺门前的街面上,走来一队面目可憎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透过他们手中手电筒的光亮,可以看到两条青色黑背十分健硕的军犬正在低头不断地嗅着地上的青石板,一名眉清目秀的日军军官紧跟身后喉咙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口令。 此人正是接到命令从河谷司令部飞速赶到庙寺镇的日军军犬专家三浦俊秀少佐,他一边命令镇上的日军不得轻举妄动,放任跟踪目标出镇。一边他带着最得意的军犬军刀和菊刀从“万客隆”妙香的大床上取得嗅源后,一路追踪到此。 两只低头左闻右嗅的军犬几乎同时都在杂货铺门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张望着,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怀疑和兴奋,它们一定是在杂货铺门前捕捉到了孙烟袋的味道。屁猴躲在伙计身后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衫,紧张的要命,年轻的伙计也是浑身打颤,伏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 两只军犬目露凶光慢慢向杂货铺门口凑了过来,距离二人不过是一尺之间,似乎一个前扑就能把二人撕碎。两个人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仰,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如果不是隔着门板,两人早已瘫坐在地上。 “汪、汪汪!”军刀冲着门口嘶叫起来,露出洁白而尖利的牙齿。菊刀一跃而起扑到门板之上用锋利的前爪不断地抓挠着门板,木屑横飞。门后的伙计和屁猴则一屁股蹲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大有听天由命之意。 三浦俊秀早已看出了杂货铺门后藏有偷看热闹的人,可现在有紧要军务在身不是取笑玩乐的时候。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喝止了军刀和菊刀的吼叫,并下了一个继续确认的口令。 两只军犬闻声安静了许多,凑上前来在门板上仔细闻了起来,屋内满满的醋味对人来说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何况是对嗅觉比人敏感千倍的军犬。它们几乎同时皱了皱眉头,缩回了鼻子,对视一眼后悻悻离开了。 随着日军皮靴声的远去,屁猴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壮着胆子说:“妈的,连军犬都派来了,看来鬼子是早有准备呀。” “幸好掌柜的未仆先知,命我在这屋内洒上了白醋遮盖了老孙的气味,不然那军犬一定会冲进来把我俩扑倒,一起抓到宪兵队去。”伙计心有余悸,他终于明白了万掌柜的用意,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崇拜之情。 “刚才的确好险,万掌柜真乃神人。不过,那两只日本狗算个屁呀,要真的扑过来的话,我一定可以撕吃了它!”屁猴身上的冷汗还没下去,就开始嘴硬上了。 “你就别吹了,看你那脸都吓白了,现在还没个正色呢,日本狗真扑上来说不定你还尿裤子呢。”伙计对屁猴的话嗤之以鼻,捂着嘴取笑道。 “放屁!老子连小鬼子都宰了几个了还会怕日本狗?你能你胆大,你杀过小鬼子吗?”屁猴翻了翻白眼说。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去吧。”伙计还真没亲手杀过小鬼子,于是不再争辩,转移话题道。 “等夜深了我就出去在会合点等老孙头,但愿他能躲过鬼子军犬的追踪。”屁猴神色凝重,双手合十祈祷着。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两条军犬领着三浦俊秀在镇子里转了两圈仍然没有什么收获,三浦俊秀意识到这个对手一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镇子里想找到他的落脚点已经不大可能了。于是喊来负责跟踪的特工,问明方向,牵着两条军犬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钻进夜幕向镇外的大山里追去。 军刀和菊刀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犬,刚一出镇便嗅到了孙烟袋身上那独有的烟草味道,兴奋的要挣脱挽绳往外冲。三浦俊秀满意地摸摸它们的头,从随身的军用挎包里取出两块牛肉干赏给它们。然后挥挥手,命令部队关闭手电,趁着微弱的月光继续追击。 这个冬季的晚上没有风,干冷干冷的,大山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造成干扰,而且孙烟袋身上独有的烟草味自然界中又没有,所以军犬的追击可以说异常顺利。 此刻的孙烟袋正躺在会合点的一块两米多高的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抽着烟,这个地形选择的很好,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下面的动静,下面却看不到上面。烟袋锅里的烟丝随着他腮帮的律动忽明忽暗,那若隐若现的一抹通红映亮了孙烟袋干瘪而又刻满沧桑的脸。 其实他在到达会合点之前就考虑到了军犬追踪的可能性。这个老兵油子知道水流能暂时切断军犬对嗅源的追踪,可时逢旱季在山上遛了几圈也没找到一处溪水。于是他故布迷阵在山上来回兜了几圈,并在几处分叉口前向每个方向都走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撕破自己的外衣包住双脚掩盖气味。孙烟袋自信的以为自己布置的这些迷阵足够欺骗那些军犬,让它们领着鬼子满山跑。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掩盖了足迹的味道却疏忽了他身上独有的烟油味,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味道,因为他自己从未闻到过。就是这个特殊的爱好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再者孙烟袋低估了追击军犬的能力,军刀和菊刀是最纯正的日本狼青,又接受了最严格最全面的追踪和攻击训练,再加上军犬专家三浦俊秀亲任训导员,可以说这是日本军犬界最优秀也是最强大的组合。 军刀和菊刀一前一后在夜色中一直顺着孙烟袋的足迹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丁点烟油味紧追不舍,飞快地在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上穿行。 虽然正值隆冬寒夜,连一直跟在身后自认为身体素质一流的三浦俊秀都汗流浃背,俊秀的脸庞愈加显得苍白。身后跟随的日军宪兵更是个个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的钢盔,腰间的水壶,手里的步枪,在奔跑中不住地相互碰撞呼呼啦啦响成一片。 三浦俊秀不得连声下达口令让兴奋的军刀和菊刀放慢脚步,好让自己和身后的士兵喘口气。 孙烟袋布下的迷阵对军刀和菊刀来说无疑是小儿科,它们聪明地交替分辨着足迹和烟油味,再加上三浦俊秀的指引,很快便走出迷阵,辨别出正确的追击方向,一刻不停地开始追赶。 此刻的铁掌山月色朦胧,一片清冷,会合点的大石头上孙烟袋哼着小曲儿,躺在那里等待屁猴的到来。他对屁猴的能力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有点遗憾屁猴一个人不能带太多东西出来。这会儿他甚至又想起了妙香,那个丰乳肥臀骚劲十足的娘们儿,即使被她出卖了,孙烟袋虽然面上咬牙切齿,心里却还是恨不起来,依然幻想着有一天能再次春风一度…… “汪,汪汪!”几声凄厉的狗叫打破了夜的沉静,也扯碎了孙烟袋的春梦。孙烟袋反应极快,一个翻滚左手支地半蹲在大石头上,右手顺势摸向腰间,可脸色却突然一沉,腰间只有一个烟袋杆,这才想起自己腰间的驳壳枪如今正躺在杂货店的被窝里睡大觉呢。 趁着微弱的月光,孙烟袋迅速环视了一圈,发现大事不妙,自己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大石头周围站着十几个头戴钢盔的鬼子,手里都端着三八式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自己。正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手里挽着狗绳,两只军犬不住地向前扑,恶狠狠地看着他,看样子只要自己从大石头上下来立即就会被撕成碎片。 “妈的,要不是心里想着美事,也不至于陷入困境之中,起码在被包围之前可以跳下石头钻进山林。妙香这个小****,可把自己害惨了。”孙烟袋心里愤愤不平地骂着。 “支那人,你布下的陷阱和迷阵已经被我的军犬识破了,现在你已经陷入了包围。而且目前看来你也没有携带武器,你应该很清楚已经没有丝毫逃生的可能了,作为军人你已经失败了,但你也尽力了。我想现在该到我们谈谈的时候了。”三浦俊秀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然后礼貌地对身后的翻译点了点头。 临时充当翻译是一位略懂汉语戴着圆形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日军士兵。翻译生硬的中国话,孙烟袋也只听懂了个大概,他很明白自己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下,硬闯必定是死路一条,他倒想看看鬼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能不能从中找到生机逃出生天。于是索性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挺了挺腰板扯着嗓子说:“只要老子还活着,就没有失败,你他娘的小鬼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孙烟袋的国语不太标准,而且语速有点快,翻译虽然很认真的在听愣是没有听懂,“阁下,请您再重复一遍您刚才的话。” 孙烟袋觉得又可笑又可气,只好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三浦俊秀疑惑地看着翻译,他急于想知道答案。翻译也听懂了个大概,直接译道:“他说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失败,让您赶快说话,像放屁一样快。” 三浦俊秀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那我们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是一名中国后勤兵,你只要带着我们一起找到你的仓库,你不但可以继续活下去,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且可以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足够你下半辈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样?” “我只是一个被打散的逃兵,在山里躲得不耐烦了,听说镇里来了个窑姐,就去找个乐子。回来的路上走累了在这儿歇会儿,我连吃的都没有,上哪去找仓库呀?我要是领着你们找不到仓库,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老子不干!”老烟袋明白了鬼子的最终目的还是071,即使自己谎称带路只要有这两只军犬跟着自己也难以寻找机会全身而退。 听完翻译的话,三浦俊秀的脸春风依旧,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出现在深山老林中的老兵,一定是中**队后勤仓库留守部队的一员。他悠悠地说:“看来我给的诱惑还不够大,你所钟爱的妙香姑娘是我们的人,我可以做主让她跟着你一起走,带上钱带上她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怎么样?” 这番话的确让孙烟袋的心为之一动,但也只是一动而已。虽然他说不出但在这个从军二十年的老兵心里有太多比妙香比金钱甚至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是的,你给的诱惑还不够大,如果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我或许会改变主意。”孙烟袋笑着说。 “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做主的我一定答应你。”三浦俊秀觉得有门,嘴角一扬说道。他决定只要这个老兵提出来的要求他就先答应下来再说,至于办不办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要找到这个神秘仓库的入口这个狡诈的老兵就会失去价值,没人会兑现对一具尸体的承诺。 “我的要求你一定能做到,可你怎么保证?”孙烟袋变得很严肃,面色凝重地问。 “我用我大日本帝**人的荣誉担保。”三浦俊秀认真地答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 “大日本帝**人的荣誉?呵呵,这个倒和我的要求相配。”孙烟袋贼贼地笑道,整了整腰间那个陪了他十多年的烟袋杆。 周围的士兵看他伸手摸向腰间,纷纷神情紧张地举起枪,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军刀和菊刀也后腿用力,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随时准备扑上去。 “住手!”三浦俊秀喝止了他的士兵和军犬,并微微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十分绅士。 “小时候村里地主家的一只黑狗老是欺负我,我被它咬过五次,直到我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我拿石块拍死了它,然后拖到山上剥了皮烤着吃了,吃了三天才吃完,那叫一个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烤狗肉,现在想起来还是口水直流呀。我什么都不要,你说的那些都太远,我怕没有命去享受,我就提个实在的要求吧,把你手里牵的那两条嗷嗷乱叫的日本狗给我烤了吃,让我开开洋荤,然后我就带你们去想去的地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你也能做得了主吧?”孙烟袋直起身子,手指着下面两条跃跃欲试的军犬,边咂咂嘴边娓娓道来,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和嘲笑。显然,他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虽然这段话有点长,可临时充当翻译的士兵听得很认真,还是听懂了,却傻傻站在那里迟迟不敢翻译给长官听。 “喂!他在说什么?是我的军刀和菊刀让他感到恐惧了吗?哈哈。”三浦俊秀听不懂中文,只看到大石头上的中国老兵指着自己手里牵着的两条引以为傲的军犬不停地说着什么,而翻译却迟迟没有吭声,便自信地问道。 翻译看着三浦俊秀咄咄逼人的眼神,知道不说是不行了,便先弯腰致歉,又扶了扶眼镜,才敢支支吾吾地说:“长官阁下,这个中国士兵说……他喜欢吃……烤狗肉,如果把您手中……这两条军犬烤了让他吃,他便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 “八嘎!”倾尽数年心血,一直把军刀、菊刀和霜刀视如己出的三浦俊秀闻听此言勃然大怒,苍白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咬牙切齿地松开缰绳一把掏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和从容,他知道甭再想从这个中国老兵的嘴里再得到什么了。 “叭、叭、叭”三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铁掌山的寂静,一条身影从大石头上应声栽下。 跌落在地上的孙烟袋胸口上两个血洞鲜血还在向外汩汩直流,月光下他黝黑的脸庞渐渐失去了血色,从生下来从没有这么白过,可他的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不,他似乎还不满足,他干枯的右手缓缓伸向了腰间的烟袋杆,直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带你回家 军刀和菊刀似乎也听懂了眼前这个中国士兵的嘲弄和羞辱,趁着主人分神的时候带着缰绳猛地蹿了出去,凶残地撕扯着这具尚带着余温的**,喉咙里里发出不知是愤怒还是满足的呜呜声。⊥頂點說,.. 三浦俊秀两只胳膊无力地耷拉着,似乎连枪都握不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军刀用利齿切断这个中国老兵的气管,菊刀从大腿上硬生生扯下一大块肉来,嘴里血淋淋的,他既没有鼓励也没有喝止,眼神里只有懊悔和沮丧。血肉模糊的场面和隐隐传来的腥味让戴眼镜的年轻翻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已经翻江倒海的胃,捂着嘴背过身去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惹来老兵们的一阵讥笑。 “少佐,您看我们是在这儿留守,还是回司令部向井上司令官汇报?”宪兵队长恭身轻声问道。他和他的士兵已经在山上追击了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三浦俊秀又傻乎乎地楞在那儿,实在让他有些懊恼。 “即使他有同伙,即使这里是个会合,他们发现这个老兵没有回去,一定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我们待在这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先回司令部吧,我会亲自向井上君解释这件事的。”三浦俊秀知道作为这次追击行动的指挥官应该为自己的冲动承担责任。 “撤!回司令部!”宪兵队长大声招呼自己的士兵。三浦俊秀吹了一声口哨,军刀和菊刀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已经面目全非的残尸,不情愿地向山下走去。 两个时过去了,已是午夜两,一条黑影在趴上方的山坡上观察了有十多分钟,确认没有任何疑后才背着一只竹篓如猴子一般悄然无息地溜了下来。此人正是从庙寺镇后山躲过巡逻队和探照灯到达会合的屁猴。 透过微弱的月光,屁猴远远望去大石头下灰白色的地面上有一团黑色的物件。难道是老烟袋的衣服?屁猴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身上阵阵发紧。他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孙烟袋那个老兵油子粘上毛比他妈猴子还精,既然进了山就没人能抓住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阵凉风吹来,鼻息间似乎传来一丝淡淡的腥味,屁猴心头猛地一紧,是血腥味!他本想立即转身离开这个让人感觉窒息的地方,可转念一想万一……,于是又咬咬牙回过头来。 “不是老烟袋,不是老烟袋……”气候嘴里不停念叨着,颤颤巍巍向前走,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驱赶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可发现似乎没有一用,根本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 终于来到近前,鼻息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让人喉咙发紧。屁猴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一块软乎乎粘糊糊的东西,凑到眼前……,然后像是被手里的东西咬住了一样闪电般地扔了出去,一屁股蹲在地上。“妈呀,是人肉!”屁猴的心脏差蹦出来。 缓了一口气,屁猴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知道如果不确认一下眼前的这具尸体,回到071他也吃不香睡不着,不好还要遗憾一辈子。 他壮了壮胆挪到尸体旁蹲下,不,严格来这不能算是一具尸体,只能是血泊中挂了些破布和碎肉的一堆骨头。肤色和面目已经无从分辨,从瘦的身形和衣服碎片上看与孙烟袋极其相似,屁猴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他仍然不愿相信,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忘记了恐惧开始在尸体的身边来回摸索。 直到在尸身的腰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一尺来长的东西,他用满是血污的右手把它抽了出来。这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也是最能证实尸体身份的东西——一根再熟悉不过的烟袋杆! “老孙!孙大哥……!”屁猴内心的悲痛在此刻一起迸发,他跪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的一塌糊涂。虽然相识不过几个月时间,可他早就把这位处处维护自己、关心自己的老兵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哭够了一阵,屁猴擦了擦眼泪默默起身在附近找了个相对隐秘的石洞,把背篓里装的蜡烛、火柴和腊肉藏在里面。接着回来把孙烟袋的尸骨装进衬上油布的背篓,把能捡起的碎肉一一捡起,便捡边掉泪,最后放进去的是老孙最爱的烟袋杆。然后背着背篓一步一颤地消失在冬夜的大山里…… 三浦俊秀带着军犬搜索队回到河谷司令部时已经是午夜三,只有两帐篷还亮着灯。一是通讯站,侦测电台前和通讯电台前各坐着一个哈欠连天的士兵;另一是井上一泓的帐篷,他正坐在桌子前认真擦拭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焦急地等待着三浦俊秀的好消息。现在最让他挂心的不是那些黄金和国宝,也不是官职和荣耀,而是让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卓依婷。 “报告!”三浦俊秀虽然和井上一泓私交甚好,但军中的规矩还是必须要遵守的。 井上一泓闻声喜上眉梢,立即放下手里的枪,起身问道:“三浦君回来了,快进来。情况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对不起,人是追到了,可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三浦俊秀沮丧地低着头答道。 “八嘎!难道不知道此人有极其重要的情报价值吗?是谁开的枪?猪吗?”一夜的漫长等待,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消息,井上一泓不禁勃然大怒。 “是我,井上君。”三浦俊秀的脸变成了青灰色。 “你?我相信你不会做这么低级愚蠢的事,告诉我是谁,你不要再袒护他们了,我要让他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井上一泓怒从心起,抓起了桌子上刚擦好的勃朗宁手枪。 “抱歉,真的……是我。”三浦俊秀抬起头看着井上一泓血红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这样?”井上一泓这回真的信了。 “他侮辱了我的军刀和菊刀。”三浦俊秀现在想起还牙根都是痒的,恨恨的。 “三浦君,拜托,它们是军犬,但它们也是狗好吗?别侮辱了你的狗,就是侮辱了……我,你也不应该这样做,你丧失了一个情报人员最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井上一泓觉得这个三浦俊秀像是走火入魔了,简直不可理喻。如果换做其他人井上一泓会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他踹出猎人特搜队。 “它们不仅是狗,还是我的孩子,是我最心爱的人。就像你最爱的卓依婷,你会允许有人侮辱她吗?哦,我忘了,你会,你不理解这种感情。因为你是情报人员,而我不是。”显然井上一泓的话激怒了三浦俊秀,他立即出言反讥。 闻听此言井上一泓气得喘着粗气,脸一阵青一阵白,马上就要绿了。可他对这个老同学、朝香宫鸠彦钦的军犬专家、猎人特搜队副队长,实在是一办法都没有。他扶着桌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无奈的又问了一句:“好吧,死了就死了吧,那他的尸体呢?” “如果我喂狗了,你信吗?”三浦俊秀无比平静地。 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井上一泓本来还想在尸体上做做文章,守在尸体旁来个守株待兔,或者把尸体带回来再放出假消息此人被捕,诱敌来救,可三浦俊秀的话让他彻底绝望了。 他突然觉得头好疼,左手扶着头,右手轻轻的挥了挥,有气无力地:“三浦君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三浦俊秀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双腿一并,弯腰鞠了个躬,转身退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组建突击队 就在孙烟袋和屁猴去镇上购置补给的这两天071也没有闲着。+◆頂+◆+◆+◆,..金铁吾和岳明伦带着树根和赵兴邦隐蔽在远处的大石头后,用望远镜对河谷里的日军司令部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摸清了日军的巡逻路线和间隔时间,每个岗哨的位置,火力的分布,根据高耸的天线确定了侦测电台的位置,并绘制了详细的草图。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谷里的日军司令部了,却忽视了对面的山坡。一个时前,河谷司令部的后山坡上,阳光播撒着一片温暖,不仔细观察是不会发现有一块灰白色的石头竟然微微抖动着。别无风,就是有风也不至于刮得石头乱晃呀。 “学长,我想……去……方便一下。”更奇怪的是石头下竟然传出了话的声音,还是日语。 “忍着!明知道出来执行潜伏任务,还吃那么多!一年多的狙击训练课程白学了。”一个冷酷的声音斥责道。 刚安静了五分钟,石头再次微微抖动起来,这次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学长,我……实在……忍……不住了……” “大的还是的?的原地解决!” “大……大……的……” “慢慢退出去,大石头后面,三分钟时间!”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嗨!谢谢……学长!”话音刚落,灰色的石头里先是退出了一只脚,接着是腿,然后是身子,最后是头。一名穿日军少尉军服稚气未除的军官像蛇一样缓缓蜕了出来,匍匐前进到一块大石头后才敢慢慢直起身子。飞快褪下裤子,随着一声怪响,刚才还痛苦万分扭曲变形的脸上瞬间绽开的全是舒畅。 原来他们躲在一块灰白色的山地伪装布下面,几乎和山上的石头混为一体,别离远看了,就是走到跟前里面的人要是不动的话也不可能被发现。 这个被称做学长的正是陆军士官学校狙击特训班班长柴田少尉,也是渡边教官的大弟子和最得意的学生。此次派来中国战场实习的六名学员已经有三名命丧黄泉,倒在了同一支98k狙击步枪下,不仅渡边教官颜面扫地,就连他这个学长也憋了一肚子火,在学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次他接到渡边教官的命令带领剩余的两名学弟配合“猎人特搜队”的行动,注意并发现这个危险的中国狙击手。临行前亦师亦父的渡边教官用少有的严厉的口气警告他,发现那名中国狙击手后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之正面交手,迅速与他联系,他会放下手头战场狙击短训班的工作立即赶来。可这些话柴田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熊熊的复仇之火和强烈的虚荣好胜填满了他的胸腔。 凌晨五,天不亮柴田就喊醒了苍井学弟随他一起上山潜伏,并安排另一名白川学弟白天跟随搜山部队行动。这已经是柴田和仓井潜伏的第三天了,每天十几个时只带一块干粮一壶水,太阳落山后才撤离。 他有一种预感,那名中国狙击手就离自己不远,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下去,一定可以等到他的到来。他要为日军狙击手,为待他如子的渡边教官,为曾朝夕相处如今却阴阳两隔的几名学弟报一箭之仇。 “学长,四个人,携带武器,正前方十一方向,距离一千五百米。”端着德国蔡司8*0望远镜担任观察手的苍井少尉兴奋地。从方便回来以后,苍井就老实多了,静静趴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了发现,对面山脊上出现了几条人影正顺着山坡慢慢下滑。 “我从狙击镜里也看到了,他们应该是来侦查地形的,继续观察。”一个冷峻的声音答道。柴田脸紧贴着97式狙击步枪的枪托,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瞄准镜。 “学长得是,最后一个人好像有不太一样,背的是观测仪器吗?。”苍井似乎又有了新发现,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柴田。 听到这里柴田似乎打了鸡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静,还没等递过来便一把夺过了苍井手中的望远镜。无论是视野还是清晰度,德国8*0蔡司双筒望远镜都远远高于柴田97式狙击步枪上视野狭窄的.5倍光学瞄准镜。 透过望远镜看去,前方山坡上四个人影正在缓缓移动,前面两个脖子里挎着的像是冲锋枪,第三个空着手带的应该是短枪,走在最后一个平头穿着灰色裤子黑色风衣的人背着一个黑色的皮匣子。看到这个人柴田举着望远镜的手竟然有些微微发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呦西,终于把他等来了,天皇保佑!”柴田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前面两个探路的是侦察兵,第三个空着手的应该是军事主官,最后一个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的是狙击手,他身后背的正是那把德式98k狙击步枪。” “你怎么确定他背的就是狙击步枪?而不是观测设备或者乐器?”苍井不解地问。 柴田微微一笑向学弟解释道:“还乐器,你觉得他们会在这里给我们演奏一曲《君之代》吗?而且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用不到观测设备。” 话间,对面山坡的四个人已经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开始对山坡下河谷里的猎人特搜队司令部进行观察。 “他们侦查地形干什么,是要突袭这里吗?”苍井抓起身旁的97式狙击步枪紧张地问,眼睛瞪得溜圆,“学长,能不能开枪?” “别费劲了,这么远的距离,别你,就是我,就是渡边老师也不可能击中目标,而且还会暴露我们的潜伏位置。”柴田不屑地。 “我的意思就是一击不中,起码可以起到鸣枪示警的作用,这么近的距离,相信我们的宪兵队可以捕获他们。”苍井解释道。 “不,不能开枪,即使回到司令部也不能把我们看到的情况告诉任何人。明白了吗?苍井学弟!”柴田板着脸严肃地。 “我不明白,我们这样做会害了大家的。如果司令部遇到突袭我们知情不报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苍井的脸上露出一丝胆怯。 “好吧苍井,我知道你害怕了。可你想想看,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加强了戒备,还会再给来吗?我们或许将永远失去抓住那个中国狙击手的机会。你还想为学弟们报仇,为渡边老师挣回颜面吗?再即使司令部遭到突袭,我们可以在这个位置进行狙击,提供火力支援。我们的增援部队也会很快赶到把他们包围起来,然后一网打尽。这件事你不,我不,没人会知道。” 柴田的一席话让苍井陷入了沉默。 “苍井君,别想了,就按我的做,我会向渡边老师汇报的。”柴田使劲拍了拍苍井的肩膀。 一个时后,对面的侦查分队原路退回,柴田和苍井也随后撤离了潜伏阵地。 金铁吾和岳明伦侦查完地形后,从警卫连精挑细选了三十名身体素质好、作战经验丰富、非独子的老兵为骨干组成了一支突击队。主要任务是负责袭扰日军“猎人特搜队”拖延搜山进度,并伺机偷袭河谷司令部,破坏日夜运转不停的日军侦测电台。 突击队员依照各自的特长和任务的不同被分为了三个组。一个突击组,一个支援组,一个爆破组。 突击组组长由突击队长金铁吾亲任,担任突击和攻坚任务,成员全部装备清一色的mp18冲锋枪和毛瑟手枪。 支援组组长由突击队副队长岳明伦担任,负责掩护和支援突击组的进攻,由狙击手和两名神射手还有两挺捷克轻机枪组成。 爆破组组长由突击队副队长傅中华担任,负责破坏和清除敌目标设施,成员除装备长短两支枪外还携带*******包和少量德制反步兵地雷。 晚上,警卫连连部内,一支由五个蜡头焊接而成的宝塔竖立在倒扣的陶瓷茶缸底子上,努力地发着光。桌子上摆着一张手绘的河谷司令部地形草图,周围簇拥着几个穿着便装的人,只是他们的眉目之间都透着军人特有的精明和干练。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对鬼子的搜山部队进行袭扰,我们地形熟悉便于撤退,他们不敢深入追击。而且,这比直接偷袭日军司令部风险要很多,伤亡也可降到最低,也可以尽可能的长时间和鬼子进行拖延。”傅中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在德国受训的这几年他知道军人应该勇敢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而不是盲目地服从。 “我也是这样想的,鬼子也绝不会因为我们对司令部的一两次偷袭而撤出铁掌山,放弃他们的搜山行动。偷袭河谷司令部的风险和损失都将是巨大的,难以承受的。但是我们先袭扰搜山部队的作战计划已经被姚主任和虞主任否定了。他们的命令是先偷袭河谷司令部,破坏敌侦测电台,理由是先偷袭司令部可以达到一定的突然性。”金铁吾摊开双手无奈地。 接着他把头转向岳明伦,问道:“明伦,你怎么看?” 岳明伦微微一笑,“我觉得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自然袭扰搜山部队风险更也更稳妥一些。但既然姚主任和虞主任都让我们先偷袭河谷司令部破坏电台,那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这可能和他们所的大行动息息相关,而现在又不是告诉我们的时候,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站在大局的角度去考虑。我的意见是执行命令,偷袭河谷司令部。” “嗯,明伦得有道理,我们所站的高度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也会不一样。他们一定也知道偷袭司令部的风险比较大,却执意让我们去做,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大敌当前,作为军人,我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金铁吾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如果这次偷袭行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了。”傅中华显然心里有些不爽,但他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岳明伦豪气冲天。 “好,看来我们真要去摸一把老虎屁股了。干!”金铁吾伸出自己的拳头。 “干!”岳明伦也伸出右拳狠狠砸在了上面。 “干!”傅中华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三个铁拳有力地碰撞在一起。 “我们摸了老虎屁股,老虎也一定会回过头反咬一口,所以我们要做好长期的最坏的打算。金连长,除了我们警卫连的突击队员,我想我们还需要几个专业人员提供辅助支援。”傅中华建议道,在德国受训的时候他在实习中有幸见识过德军的特种分队战术。 “参加突击队有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随时都有可能为国捐躯,我们警卫连的弟兄们自然义不容辞。至于其他人员,我想除了要报姚主任批准外,还要征求他们个人的意见。”金铁吾面露难色。 “只要是军人,在保家卫国的责任面前就无从逃避。作为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战分队,我们的士兵除了卫生员还需要专业的战地医生提供医疗救助,需要随时可以和上级联络的通讯兵,另外在敌后作战还需要一名翻译人员,我这也是为全体突击队员的生命负责。”傅中华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认真地。 岳明伦了头附和道:“中华的很对,抗战不仅仅是你我,是警卫连的事情,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翻译、通讯兵、战地医生的加入能让我们突击队听得更清、看得更远、坚持得更久。” “好吧,看来是我想的太狭隘了,我这就向姚主任汇报,选调人员。”着金铁吾这就起身要走。 “这样吧,医生的事情你找盖医官协调,翻译的事情我跟虞主任汇报,通讯兵让中华去找通讯队俞队长指派,定好人选后再找姚主任批准。我们分头行动,会快些,怎么样?”岳明伦拦住了起身要走的金铁吾,调皮的挤了挤眼。 这是干嘛呢?岳明伦这子得病了吧,提个建议至于挤眉弄眼吗?金铁吾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了头,“好,那大家各自去办吧。”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理解万岁! 071医疗队驻地,同样黑灯瞎火的漆黑一片,只有一间病房的窗户透出一丝昏黄。 房间内的病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老兵,身上搭着一条洁白的被子,一动不动。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偶尔会努力伸长脖子咳嗽几声,就像旁边桌子上的蜡烛头一样忽明忽暗,即将油尽灯枯。 “香草,下午给他输水了吗?”看到这个情况盖丽丽皱着眉头问。 “没有,已经找不到可以扎的静脉了,胳膊上,脚上,头上我都找了。连药都喂不进去了,他不咽,我好不容易喂到嘴里的药他全给吐出来了。”香草穿着白大褂,戴着护士帽,捂着一个大号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奈地答道。 盖丽丽拿起一双消毒好的手套戴上,又将口罩向上提了提,走到老兵跟前看了看他骨瘦如柴的胳膊腿,又拿起脖子上挂的听诊器解开老兵胸前的扣子仔细听了一番。她摇了摇头,帮老兵扣好扣子,把他的胳膊放进被窝里,盖好被子。 “香草,你辛苦一下,等会儿帮他擦一下身子,我去找他的长官领套新衣服,他恐怕撑不过今夜了。”盖丽丽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了心中的无奈,作为医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远去,却无能为力。 “当,当……”门外传来了敲击声,似乎很急,眼看就要进来。 “别进来!”盖丽丽厉声制止道。 “是我,金铁吾。”金铁吾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说着说着已经推开门,一支脚门里,一只脚门外。 “谁都不行!出去!请你立刻出去!这里是病房!”盖丽丽杏眼一瞪,眼神和口气同样犀利。 金铁吾,包括简香草谁都没见过盖丽丽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都愣住了。 盖丽丽脱下手套,走到门口推了推被定住身子的金铁吾,“有话出去说。”口气温柔了许多,随手关上了门。 “吃枪药了,这是?神神道道的。”金铁吾不满意地退出了病房。 “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这是一位肺结核患者,哦,也就是俗话说的痨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所以我才不让你进门。”盖丽丽右手从左耳处摘下口罩,露出秀丽的脸庞。 “痨病?那不是不治之症吗?”在当时缺医少药的年代得了痨病就跟判了死刑差不多,金铁吾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那你还离那么近,不怕被传染上吗?” “我是军人,也是医生,这里就是我的战场。请问金连长会因为战场有危险就临阵脱逃吗?”盖丽丽歪着头俏皮地问。 “我不会。”金铁吾正色答道。 “嘿嘿,所以我也不会。”盖丽丽笑着说。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杨柳细腰被一把搂住,整个人都扎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一股醉人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自己的双唇被吻了个结结实实。她急切想推开对方,却觉得没了一丝力气,只得被动地接受着,却又渐渐变成了迎合,脸颊飞上了一片红晕,淹没在夜幕中。 “起来,屋里还有人看着呢,也不怕让人笑话。”盖丽丽一扭头脱离了金铁吾的进攻。 “不是怕你得上传染病嘛,你要是被传染上了,我也要传染上,我和你生死都在一起,永不分开。”金铁吾在盖丽丽的耳边轻声说。 盖丽丽的心微微荡漾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幸福的快要眩晕,她知道怀里的这个男人绝对值得托付和信赖。 “铁吾,谢谢你。虽然071此刻陷入了黑暗和困境,虽然我们不知道可以活着相爱多久,但我确定从认识你到现在短短几个月是我长这么大最快乐,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在。我爱你……”说完,她捧起金铁吾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我也爱你……嘿嘿……”金铁吾傻傻笑着,手搂的更紧。 “你想勒死我呀,出不来气了,快松开!”盖丽丽的粉拳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胸前,他却像按摩一样受用。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透过门缝里挤出来的光让简香草看到了这香艳的一幕,“我去打水,我去打水,我什么都没看见。”简香草端着一个白色的水盆,红着脸飞一样的跑了,差点碰到楼梯扶手上,跌跌撞撞下得楼去。 “屋里那个老兵,真的没救了吗?”金铁吾回过神来指着病房问道。 盖丽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肺结核晚期,我们仓库的医疗条件是无法救治了。” “有什么特效药吗?咱仓库没有,那海城有吗?我派人去买,实在不行就去抢。这里的每个老兵都是宝贵的资源,他们才是一支部队的主心骨,每失去一名老兵,战斗力都会大打折扣。”金铁吾爱兵心切表露无遗。 “有,青霉素。在医学杂志上,在英国科学家弗莱明的细菌培养室里。这种特效抗菌素如果能大规模的提纯和生产,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盖丽丽惋惜地憧憬着。 “那不是等于没说嘛,这种肺结核传染性强吗,会不会威胁到071的安全?”金铁吾心里时刻装着071。 “传染性比较强,可以通过空气飞沫传染。这个老兵是前几天我带人去输送连的宿舍消毒时,在宿舍旁边搭的有一个小窝棚,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和恶臭的味道,我进去后才发现他在里面躺着。据他的班长讲他已经在里面住一个多月了,不让叫医生,也不出门,也不让别人进去,送饭的把饭放到窝棚门口就行……” “他可能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金铁吾打断了盖丽丽的叙述。 盖丽丽点了点头,钦佩地说:“是的,所以他把自己隔离了起来,等死。如果他不这样做,封闭环境里的071或许就会面临另一种形式的灭顶之灾。他是好样的,宁死也没有连累大家。” “是的,我们的老兵都是好样的!我……可以进去送送他吗?”金铁吾投去了央求的目光。 盖丽丽没有回答,转身进了办公室,拿出一套消毒好的白大褂和帽子、口罩,递了过来。 金铁吾穿戴完毕,由盖丽丽陪同走进房间,站在病床前,凝视了这个已经昏迷不醒的老兵很久,两个人都缓缓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要用军人的最高礼节给老兵送行…… 从病房出来,走进医生办公室,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你们医疗队的蜡也用完了?” “嗯,唯一剩的半支在病房里。”盖丽丽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了过来,“坐,你右后方四点钟方向有一把椅子。” 金铁吾向后摸索了一下,果真摸到了一把椅背,拉过来,坐下,惊讶地说:“丽丽,你太神了吧,这都能看见!” “这不奇怪,在黑暗中久了,人眼就会渐渐适应这种环境,辨识度比平时要增加好几倍。再说这把椅子是白色的,容易辨认。”盖丽丽悠悠地说道。 “呵呵,你不会动手术也摸黑吧?” “这个我真不会,我抽屉里有两把手电筒和六节备用电池,动手术的时候我会用。” “你竟然还有备用电池?!真是持家的一把好手。”金铁吾表示很惊讶。 “你们都可以没有,医疗队必须有。对了,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我……我……,你咋知道?”金铁吾还是一想撒谎就紧张。 “呵呵,我在医学院念过读心术。”黑暗中传来一阵银玲般的笑声。 “我参加突击队了……” “我知道,你是突击队队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出去骚扰骚扰小鬼子……” “是,顺便把小鬼子的司令部端了,没有什么危险,对你来说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金铁吾突然觉得盖丽丽没有骗他,真的学过读心术,自己每次想说的话都会被她堵住。 “本来我想突击队有我们警卫连组成就够了,可傅中华提出突击队要配置战地医生、通讯兵和翻译。” “配置战地医生的部队,在作战行动中可以降低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降低百分之七十的致残率,是非常有必要的。” “真的有这么重要?看来中华说得很对。” “真是中华提出来的吗?”盖丽丽反问道。 “真……真是的……”这种黑暗中看不到对方表情的对话让金铁吾不由得有些紧张,连说真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其实你心里是想让伊医官去吧?”盖丽丽悠悠地说。 听到这句话金铁吾心中像是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他愣头愣脑了半天,自己在路上盘算了很久的小秘密就这样被轻易拆穿了,他突然想到了来之前岳明伦那贼兮兮的笑容。 “这……你都……猜到了?”金铁吾结结巴巴问。 “在071里就两个医生,除了伊医官,就是我了,你是希望我去吗?”黑暗里的声音咄咄逼人。 “我……不希望你去,那里……太危险。”金铁吾忙说。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要和我生死不离,都是假的喽?呵呵。”盖丽丽笑着说。 此话绵里藏针,金铁吾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他抬手擦了一下。 “是不是出汗了?你是想和伊医官生死相依吧?”盖丽丽苦苦相逼。 “我……,我……”金铁吾此刻觉得自己百口难辩,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呵呵……哈哈……”盖丽丽实在忍不住了,虽然她看不到,却能想到金铁吾面红耳赤窘迫着急的表情,不由得笑的花枝乱颤。 “丽丽……丽丽……,你……没事儿吧?”突如其来的笑声让金铁吾以为盖丽丽受到了什么刺激,忙起身走过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伊美儿好,希望能给她提供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是那种小气人吗?准了!” 金铁吾被这戏剧化的转折惊呆了,只觉得此刻盖丽丽的声音如天籁般动听。 “不过,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姚主任和虞主任那儿都要通过,伊美儿毕竟是戴罪之身。” 金铁吾一把搂过盖丽丽的娇躯,“只要你通过了,其他的都好办,谢谢你丽丽。”说完,搂的更紧…… (最近工作比较忙,更新速度会慢些,请各位见谅)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我要的就是她 军统驻071仓库督查室,虞美玲的办公室里没有亮灯,可身的军衬扎在毛料军裤里,裤腿又扎在乌黑锃亮的马靴里,显得身材玲珑,格外精神。●⌒頂點說,..可她的脸上却倦容满面,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正眯着眼处于苦思冥想中。一个系整个071安危于一身的惊天计划正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她必须考虑到这个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因为她的老对手井上一泓太狡猾,一个微的疏漏都有可能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她必须慎之又慎。 敲门声突然响起,“进来!”,虞美玲懒懒地。 岳明伦推开门,屋内亮起一簇火苗,燃了桌子上的半根蜡烛,暖暖的烛光瞬间塞满了整间屋子。 “就知道你会来,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虞美玲把玩着手中银白色的打火机。 岳明伦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虞美玲的对面,什么都没,只是静静看着她疲倦的面容,心中充满痛惜。 “怎么了?我是不是老了?”虞美玲摸着自己的脸轻声问。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不过依然很美,为了071,辛苦你了。”岳明伦轻吟道。 “嘿嘿,真会话,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只要你理解我的付出就是值得的。对了,你们的作战方案订好了吗?”虞美玲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我们决定先偷袭日军的司令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努力达到最大的毁伤效果,具体方案还没出来。” “其实我们走的是一步险棋,以弱攻强,绝对不是上策,但我们必须这样做才能置死地而后生。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破坏敌人的侦测电台和通讯设备,而不是消灭他们的司令部,所以千万谨记不可恋战,达到作战目的即可立即撤退。” “好的,我们已经摸清了侦测电台的具体位置,但需要你们提供爆破器材和培训爆破技术。” “嗯,这个交给我,你们已经掌握基本的爆破知识,只需要再简单讲解一下,一天时间足够了。另外为了你们行动的方便,我想你们可能需要一名翻译和一名通讯兵,以便摧毁敌台后立即报告和及时联络。”虞美玲考虑的很周到。 “嘿嘿,虞主任英明,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翻译的人选我已经考虑好了,久美精通中日两国语言是最合适的。” “久美?她毕竟是日本人,这真的合适吗?”岳明伦不禁有些疑问。 “她已经通过了军统的忠诚测试,经总部批准成为一名正式的军统特工。再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接触,还有上次参与营救苏联飞行员的任务,我认为她已经可以得到足够的信任了。我会找她谈的,明天就让她去你们突击队报道。”虞美玲的表情一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吧,既然连日本人都可以参加到突击队里,那中国人更没问题了。”岳明伦边头边嘴里嘟囔着。 “什么意思?”虞美玲疑惑地问。 “哦,没什么。通讯兵的事儿已经让中华去找俞队长了,让她给派个人,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岳明伦慌忙搪塞道。 虞美玲了头,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十分劳累。岳明伦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揉捏太阳穴,并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凑到她耳边:“美玲,看你这么劳累,我真的有心疼了。” 虞美玲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向后伸出双臂紧紧握住了岳明伦的手。 岳明伦刚走出督查室,在楼梯上迎面碰上了匆匆而来的金铁吾。 “你子,存心的,早就知道伊美儿是唯一的战地医生人选,还让我去找盖丽丽!你怎么不去?”金铁吾一把拽住了岳明伦。 “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吧,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盖队长的工作已经做通了?”岳明伦笑得贼兮兮的。 “那是,俺家丽丽是谁,心胸豁达,善解人意,哪有你想象的那样心眼!走,跟我一起去找虞主任,有你在我心里还有底。”完,不由分拽住岳明伦的胳膊就闯进了督察主任办公室。 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的虞美玲,金铁吾一愣,想起了军规,立即松开岳明伦双脚并拢行了一个军礼,刚从房间出来的岳明伦尴尬地杵在那儿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金连长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军机大事喽?”虞美玲慢条斯理的。 “是的,我是来向主任汇报突击队的人事问题的。”金铁吾一本正经地答道。 “人事问题你应该找姚主任汇报吧,这是你们071内部的事,我这个军统督查室主任不好干预吧。”虞美玲端起了官腔。 金铁吾向前一步,躬身:“我要的这个人现在归你们军统管,只有你虞主任发话我才有可能要到人。” “呵呵,还有这样的事情,你是想让我往突击队派一名督察特派员吗?难得金连长如此严于律己,实为军中模范。不过我丝毫不怀疑金连长对党国的忠诚,特派员就免了吧。”虞美玲大度地摆了摆手。 站在最后面的岳明伦笑着撇了撇嘴,对虞美玲伸出一个大拇指。 哭笑不得的金铁吾只好有话直,“我们突击队需要一个医术精湛的战地医生,可我们071只有两个医生,一个是医疗队长盖丽丽,她要负责整个071的医疗任务,不可能参加突击队。另一个是伊美儿医官,可她现在是你们军统的犯人,被关押在禁闭室里……” “你还知道她是犯人?她要是普通的刑事犯也就罢了,她是日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竟然想让一个日谍参加突击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虞美玲打断了金铁吾的话,板着脸。 “刚才虞主任已经让久美参加突击队担任翻译了。”岳明伦适时的凑到金铁吾身边耳语道。 正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作答的金铁吾闻言笑逐颜开,他知道有门了。“虞主任,我听你已经同意久美姐加入突击队担任翻译?” 虞美玲微微了头,算是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既然虞主任可以相信一个日本间谍都能痛改前非,弃暗投明,站在正义的一边。为何不能相信自己的同胞同样也能做的到呢?”金铁吾反问道。 “金连长的意思是久美也不适合担任突击队的翻译喽?那好,我收回我的命令。”虞美玲的话总是冰冷得不近人情,而且句句逼人太甚。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金铁吾怕随队医生没要来,再搭上一个翻译,急切地解释道。 岳明伦在身后急得直跺脚,冲着虞美玲挤眉弄眼,虞美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似乎压根儿没看到。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好,那我也不瞒你了,除了我们真的需要一名战地医生外,我还希望能让伊美儿戴罪立功。如果,我是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等伊美儿站在军事法庭受审的那一天,她的履历上能有这光彩的一页,足以证明她的悔改之心、报国之情。能赦免或者减轻她的罪责,能让她的父母以她为荣而不是愧对乡亲。”金铁吾无奈之下只好实话实。 “你对伊美儿这份心,丽丽知道吗?”这番话似乎感动了看似铁石心肠的虞美玲,她的眼里闪现一道晶莹的泪光。 “丽丽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她让我来的。”想起盖丽丽的豁达大度,金铁吾的心暖暖的。 “那你能保证伊美儿不会叛变投敌吗?” “我是个军人,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是不会拿弟兄们的安危去冒险的。我用我的生命保证。”金铁吾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也愿意为伊美儿担保。”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明伦往前跨了一步大声。 金铁吾紧紧搂住了岳明伦的肩膀,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这才是哥们! “好!既然突击队的一号和二号指挥官都愿意提供担保,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按照程序我还需要对她进行一次忠诚测试,只要她能通过,明天你们就可以带她走。”虞美玲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其实她已经越权了,不过她愿意为此负责。 “谢谢长官!嘿嘿。”金铁吾和岳明伦同时敬了个军礼,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虞美玲又把双腿交叉伸到了办公桌上,靠着椅背眯上眼睛陷入无尽的思考中…… “这老烟袋和屁猴俩人该回来了吧?两天不见还挺想他们的。”伊美儿的事办妥了金铁吾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出了督查室的门想起了外出采购的两个人。 “是呀,两个活宝,没有他们咱警卫连少了很多笑声。庙寺镇封锁的像铁桶一般,只有夜间可以偷偷进出,顺利的话估计明天凌晨就该回来了。”岳明伦算了算时间。 “鬼子这次来者不善,不仅有擅长山地作战的部队,还带着军犬,我总觉得心里有不踏实,我们是不是派几个人去接应他们一下。”金铁吾皱着眉头。 “能摸到路的也就剩树根和邦子了,他们明天还有侦查任务,在山里跑了几趟了,这会儿估计睡得跟猪一样。再,这黑更半夜的要是他们走岔了,没碰上面,什么事都耽误了。没事,不用担心,老烟袋和屁猴一个是老兵油子,一个精得跟猴一样,你还担心两只猴会迷路呀。”岳明伦笑着安慰道。 “也是,这俩人粘上毛都比猴精,呵呵,我可能是多想了。”着两人走到了警卫连门口。 门口的哨兵走近了才看清是连长和连副回来了,连忙敬礼。 金铁吾回礼的同时对哨兵了一句,“老烟袋和屁猴回来了先叫我一声。” “是!”哨兵立正答道。 “我看看他们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先给咱们突击队截,嘿嘿。”金铁吾扭头笑着对岳明伦。 “我知道你还在为他们担心呢,赶快睡吧,一觉起来他们就回来了。”岳明伦安慰地拍了拍金铁吾的肩膀。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我想说的话 本书作者锡兵洛克首先向一直关注和追看《071秘洞》的读者们致歉。 平时工作繁忙,偶有闲暇才坐下匆匆写上几笔,最初的本意是写给自己看打发闲暇时的空虚和无聊,完成写一本书的愿望而已,待积少成多之后才有了发到网上和大家分享的勇气。可当我静下心回头看看自己写的文字,真的觉得惨不忍睹,与那些常年耕耘在网上的作者相比自愧不如,不过一井底之蛙也。 其实算不上什么,更谈不上文学作品,不登大雅之堂,充其量算是讲个故事给大家听。 你们没有不屑一顾,也没有嗤之以鼻,能平心静气地阅读已经是对本书最大的肯定。正是你们的关注和鼓励才让我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谢谢你们! 还要感谢起这个给我提供这个优秀的平台,让我的书能与大家见面,谢谢起!也谢谢起的编辑们,能理解新人的不易。祝起越办越好! 由于《071秘洞》已与其他网站签约,鉴于合同的约定不能在起继续更新了。再次向读者们致歉,向起致歉。 作者:锡兵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