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寡妇对照组,吃瓜养崽穷开心》 第1章 当寡妇挺好 “糖豆糖豆真可怜,爹死娘跑没人爱……” 一群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孩围着中间的磨盘打转,定睛一看,磨盘上赫然躺着叼着狗尾巴草的小女孩。 糖豆缓缓坐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狗蛋,你刚才说什么啊?” 狗蛋愣了一下,重复:“我说你以后没爸妈——” “你要倒霉啦!” 与软萌的脸完全不相符的是糖豆的动作,她倏地从磨盘上跳下来,拳头直接砸向狗蛋。 小女娃可打不过比她年龄大的男娃,她打完两拳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打声。 “哥哥姐姐们,舅舅舅妈,救命啊……” 糖豆一路喊,不大的工夫就喊来一群人。 也演变成小孩儿们的群架。 白柳刚骑车到村口,王大妈忙着拦住:“快去看看你家糖豆,孩子们打得鼻青脸肿——” 话音未落,一阵风从飘过。 豁,白柳带着大包小包已经跑得没影。 王大妈唉声叹气:“宋知青没音讯,以后孤儿寡母吃不尽的苦头嘞。” 另一大妈嘲笑:“白家丫头还有娘家人,听说了吗,宋知青在逃回城的火车上被枪毙。” 白柳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她脸上的急切已经要满得溢出来。 小糖豆没挨打吧? 她到达现场时战况已接近尾声,糖豆在哥哥姐姐们的包围下,像战胜的公鸡一样举着拳头示威。 唔,好像比她预想中好一点。 小糖豆的头发乱了,脸上也像花猫一样,但可不是挨打的模样。 “白、白柳来了。” 人群中一句话,瞬间看热闹的人让出一条路。 只是更多人注意到白柳自行车上的东西。 寡妇还敢买点心和糖,真是活该被宋知青抛弃。 不过宋知青也不是好东西! 白柳看女儿没事松了一口气,她扫了一圈周围小孩,顿时心里有数。 小糖豆一看妈妈到来,先是小心翼翼地对了对手指,察觉到妈妈有点生气,瞬间低头认错。 今天下手是有点狠。 但也不是糖豆的错……吧。 “白柳,你说说你家姑娘,下手没轻没重,看给我家狗蛋打的——” “还有我家铁柱,你家四个小子打我儿子。” 白柳刚走近,糖豆瞬间扑过来。 小嘴叭叭告状:“他们说我没爸没妈,一群人围一起打我,我打不过只能跑,他们还一直追我。” “我没有!”狗蛋觉得自己可太冤了,“是糖豆打我。” 糖豆板着一张小脸回怼:“你敢说没有骂我,你敢说没有动手?” “呜呜~是我妈说你爸死了你妈不要你,你咋不打我妈?” 狗蛋一句话瞬间让挨打的小孩们儿打开思路,纷纷开始“卖爸”、“卖妈”。 “是我爸说的,你们快打他!” “还有我奶奶……” 刚才还愤愤不平讨要公道的大人们瞬间脸红。 虽然他们说得是实话,但毕竟白家儿子多,俩闺女还不好惹。 白柳暗道一声好闺女,转头间就变了脸色:“那我到要问问了,刘家嫂子,三楞婶子,还有大赖子哥,你们孩子说话你们认吗?” 那必然不能承认啊。 “没有没有。” “咋可能呢?” “哦~”白柳似笑非笑地拉长声音,“那你们回去可得好好教教孩子,打年纪小的女娃不说,还编谎话冤枉自家长辈。今儿全大队的人可都听到了,我信是孩子们说谎,可大家不信。” “要是我再听到这种话,你们当爹妈爷奶的,教没教孩子就说不清了。” “我家五妹说得对!”闻讯赶来的黄凤来为女儿撑腰,“你们这是诬蔑烈士之后!” “不敢,哎呀婶子我们错了。” “五妹我们错了。” 白柳捏了捏小糖豆的小手。 软萌又清脆的声音响起:“犯错就要受惩罚,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回家可要和哥哥姐姐们说清楚,打一顿,以后不能再犯错!” 姗姗来迟的大队长赵奎发听到这句话就感觉脑袋一疼,想也没想呵斥:“你们是秋收之后闲着没事儿,那就去收拾知青点,去啊。” 几家人自知理亏,只能应下。 狗蛋妈不服气,低声嘟囔:“那我家孩子也被打了。” 她说着瞥向白柳和糖豆。 黄凤来怒上心头,她的女儿外孙女又没错! “没天理啊,我们家老头死得早,家里没个主事人让人看不起……” 听到这些陈年老调,再加上大队长正因为又下派知青的事情脑壳疼,没好气道:“不知道狗蛋咋被打?孩子能自己说出伤人的话?还不是你们大人教得?” “还有白柳,别说我护着亲戚,我让白柳去接知青,你们谁能去?” 赵奎发和黄凤来是表兄妹。 但,接知青的差事可没几个人乐意干。 “咋、咋又有新知青?” “刚秋收完就派知青,我们用不用分粮食给新知青?” 大队长摆摆手:“都去晒粮食干活儿,我回来再说。” “小柳儿,快点走。” 白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自行车和刚买回的东西麻溜地交给黄凤来和糖豆。 这才利索地上了马车。 从村里到公社的距离可不短,她和大队长也不能走过去,只能由大队长赶车。 “舅啊,”她心思转了几圈,带着幽怨的语调,“你带我出来,今天公分怎么算?” 逃避劳动她乐意,但没好处的事她可不干。 大队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今天算八个公分!” 平时她最多拿五个公分,队里最能干的妇女至多能拿八个公分。 白柳顿时露出笑脸:“谢谢大队长!” 大队长赶马车,间隙心累又心疼地看着外甥女:“这差事别人也不想干,我可不是偏心。小柳儿啊,平时舅也不好问,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年纪轻轻的带着女儿,男人还跑了,以后咋过。 白柳心里不在意,面上却露出适当愁苦状。 “我带着糖豆过日子,我们娘俩也吃不多,再说家里还有我哥他们,能过下去。” 大队长并不意外:“这宋嘉应我们也看走了眼,好好的咋就想跑,临了又死在火车上。” “小柳儿,不如听舅一句,带着糖豆再嫁个好人家——” “不,”白柳的声音异常坚定,“伟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能养大糖豆。” 大队长想起表妹的嘱咐又头疼了。 “你这孩子咋不懂事,你妈给你踅摸了好人家,莫非你还想让给田雨?” 白柳戴围巾的手一顿。 哎呦,她的老对头还成了情敌? 第2章 谁嫌弃谁呢 白柳和田雨,是向阳大队顶顶优秀的两个姑娘。 一个念书的时候成绩好,一个干活的时候工分高。 两人年龄差不多,田雨结婚早两年,结果同时成为寡妇。 不过比起白柳男人逃跑被枪毙的难堪死相,田雨男人则是牺牲在保护村里财产的火灾中。 “她想嫁就嫁,我才不和田雨争男人。”白柳意志坚定,“我再嫁带着糖豆,对方也带着孩子,以后偏心咋办?” 她宁可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去当后妈。 先不说继子继女领不领情,以后是不是白眼狼,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亏待自家女儿啊。 这人呐,一碗水永远不可能端平。 后妈难当啊。 大队长想起表妹和老妻的说辞,清了清嗓子,劝道:“对方条件可好,是周秀才家的老二周向南,这一转业就能去钢铁厂。” 白柳平时在家不想听这些话,还真不太清楚她妈和舅妈介绍的是谁。 现在猛然听到,瞬间怔住。 她家邻居? 当年结婚的时候宋嘉应出钱向她妈“买”下爷奶的老房子,就在父母家后面,所以她对周家很熟悉。 周秀才并不是真秀才,他出生的时候科举早没了,但他爹可是真秀才。 所以周家在向阳大队称得上是有学问的人家,家庭氛围与其他人家不同。 周秀才大儿子是队里的小队长,也是被看好成为下一任大队长的人,三儿子则是送去念书,现在是队里小学的老师,四儿子在供销社上班。 至于老二周向南,当年可是被送去当兵。 “他?”白柳想起那个高高大大、五官端正的身影,微微蹙眉,“他不是早结婚了吗?” 她对当兵多年的周向南有些印象,嗯,周秀才一家很精彩。 大队长是赶马车老手了,他分出心思说起周向南的事。 “周家二小子结婚早,媳妇还是隔壁大队的姑娘,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去年生老三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嘞。现在孩子都是他媳妇娘家人帮忙带,这总不是个事儿……” 白柳大概了解周向南的情况。 谁嫁过去都是马上要当两个孩子的后妈。 “他转业回来?”她隐隐感觉里面还有故事,忍不住打听。 大队长点头:“是嘞,回来照顾父母和孩子都方便,总不能一直把孩子放在媳妇家里。” 白柳脑子瞬间动起来。 儿女放在姥姥家不行,周秀才儿子多孙子也多,两家都不好照顾周向南两个孩子。 但恐怕他匆忙转业回来的真相不止如此。 退一步讲,以后谁嫁过去都免不了与周向南的亡妻对比,还要接受孩子姥姥舅舅的监督。 不干,这后妈她绝对不能干! “大舅,顾家儿子多妯娌多,嫁过去可太烦人了,我不嫁!” “宋嘉应别的优点不说,最好的就是没有婆家人拖累。” “我这个寡妇当定了!” 白柳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决,大队长好赖话说尽劝不动,刚好两人到了公社,只能就此作罢。 “土岗大队,土岗大队的知青来这边!” “张家寨大队!” 白柳眼明手快地从马车上翻出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向阳大队”四字。 “还是你记性好。”大队长乐了。 木板是她和宋嘉应上次交公粮预备的,今天说起宋嘉应时她才想到。 她晃了晃脑子,甩出宋嘉应三字,登上马车挥舞木板。 “向阳大队,向阳大队的知青过来喽!” 公社安排给向阳大队六个知青,三男三女,看到木板后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 没办法,大家在火车上窝了好几天,身上的衣服都馊了。 “是我们,我们来了。” 白柳闻言放下指示牌木板,点了点人数,又和大队长带着六人去公社登记。 “能不能快点啊,我们坐了好几天火车,都快臭了。”关喜月不耐烦的催促道。 白柳刚好接过几人的介绍信,哟,原来是来自大城市的姑娘。 这批下乡的知青依然来自五湖四海,与之前知青并无太多不同。 关喜月和何胜男是沪城人,两人眼里尽是高傲,另一来自南方的吴雅却显得文静。 至于三位男知青,看起来还有刚刚下乡的好奇与不适,行动上却并没有太多体现。 白柳内心轻叹一声,斗转星移,这与她上辈子见到一批批入宫的宫人似乎也没有差别。 想起倒霉的上辈子,顿时兴致缺缺。 “小柳儿,核实好知青的身份了吗,手续办好了。”大队长满脸愁容从公社办公室走出。 “核实了,”白柳意有所指,“那没问题我们可要快走了,几天在火车上味道可不太好闻。” 嫌弃他们是乡下人,她还没嫌弃他们臭烘烘呢。 果然此话一出,几位女知青面色涨红,男知青也露出一丝尴尬。 他们也知道在火车上滚几天像咸菜嘎达,可被一个农村人嫌弃,心里多少感到不舒服。 当然聪明的人,已经听出白柳的言外之意。 看来农村人也不好惹,不对,是白柳不是善茬。 “好好,”大队长和几人简单认识一下,就招呼几人上马车。 眼看他们将各自的行李放上马车后,白柳跳上马车,便招呼大队长赶车。 “等等,我们呢,我们坐哪里?”关喜月盯着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的白柳。 马车上堆满了知青行李,显然没有第二个坐人的地方。 梳着三七分背,穿着中山装的孟振生也皱眉问:“公社到向阳大队有多远?” 大队长整理好马鞭:“不远,才三十里地,不到四个钟头就能走回去。” “什么?”知青们彻底傻了。 “这要我们怎么走过去!” “我们向阳大队已经距离公社很近了,回去的路也不用翻山。你们去问问土岗大队那边的知青,他们还要爬山,天黑之前怕是回不去喽。”白柳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几人认清现实。 “乡下别的没有,但天地是广阔的,总能让你们有所作为。” 白柳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赵奎发看了眼日头已经不早,催促道:“走吧,等会儿你们轮流上来休息一会儿,回大队还有事。” 这一天天的,净整这些个有的没的麻烦事。 看大队长不耐烦,加上几个知青初来乍到不敢闹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所幸东北十月的天已经不太热,知青勉强能走下去。 不过男知青不好意思坐马车,而女知青中,也只有关喜月一直霸占座位。 吴雅闷声不说话,何胜男则有意讨好关喜月。 白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有点意思,此时不就像她刚刚入宫的时候吗。 第3章 神神叨叨的知青 白柳的思绪渐渐飘远,想起她久久没有回忆过的上辈子。 是的,她是从古代穿越过来,应该说带着前世的记忆又重新投胎。 她很小的时候还不知事,到七岁上学之后,前世的记忆才全部回笼。 上辈子心苦啊,比起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她还是对这辈子的生活有更多好感。 穷是真的穷,但她能苦中作乐,也能想办法改善生活和处境。 可惜宋嘉应不争气,现在只能她一个人带着小糖豆了,自己的孩子,总不能抛弃不是? “哐当——” 正当她盘算回去给糖豆开小灶的时候,马车后猛地传来震动。 向后看去,何胜男摔了? 其他知青也吓坏了,尤其看到何胜男的脑袋上流血,不会出事吧。 “不、不、不是我。”吴雅瑟瑟发抖。 她好冤啊,紧跟马车走,何胜男刚好走在她旁边倒下。 “呜呜~” 白柳跳下马车,招呼几人:“哭没用,先扶她上马车。” “马上到大队了,等会儿让老药叔看看,应该是皮外伤。”她学过的东西可太多了,目测何胜男问题不大。 知青们大的不过二十二,小的才十八,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下意识按照白柳的指示扶何胜男上马车。 关喜月不想下车,也只能在集体谴责的目光中爬下来跟着走,内心不禁对何胜男多了一丝埋怨。 真是事儿精。 白柳此时却和关喜月心意相通,她也预感何胜男是个麻烦精。 说来今天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接知青,可她相信直觉,这批知青恐怕不省心啊。 大队长何尝不想说一句晦气,他急匆匆赶马车回村里,然后直奔卫生站。 “老药头,快来看看这个女娃娃,摔了一下怎么头还破了!” 蓄着白胡子老药头从里屋晃悠出来,“哎呦”叫了一声,才注意到伤到的竟然是刚来的知青。 白柳轻轻地对老药叔摇摇头,老药头才没有追问。 “问题不大。” 大队长松了一口气,后面的知青中却冒出一句:“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从大队长到白柳齐齐变了脸色。 刚来的知青头破血流,一旦上面的知青办问责,向阳大队必然要遭。 “我说了,这个知青女娃没事!”老药头不得不加重语气说。 他面容严肃:“我用我四十八年行医的经历保证。” 见状,想说话的知青也将话憋回去。 关喜月看了看还没有醒来的何胜男,淡淡地说道:“我们住哪里?” 剩下五个知青总要先安顿下来,大队长嘱咐白柳先留下等何胜男醒来,便立即带着其他知青离开。 白柳不情不愿,但一想到今天能得八个工分,也只能忍了。 “老药叔,何知青好像是突然摔倒,你把脉看是不是有隐疾。”白柳隐晦地问。 有些话不好明说,毕竟知青下乡对于知青来说可太苦了,为此不少知青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只为了回城。 何胜男从摔倒到现在昏迷不醒,不合理啊。 白柳上辈子在宫里看过太多手段,很难说何胜男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老药头瞬间也想到这种可能,但他轻轻摇头。 “脉象不好说,像是诈死又复生。” 这年头可不能说封建迷信的话,但老药头和白柳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有鬼。 白柳面色变得凝重,何胜男到底是什么路数? “……老药叔,老药叔。”门外一阵呼喊打断两人说话。 白柳循着声音走出去看,原来是田雨和她儿子小勇。 田雨比她勤快得多,就连儿子也比她的懒糖豆勤快,今年不过七岁,已经能挣工分。 虽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白柳却不希望自己的糖豆有多懂事。 就在她走神之际,小勇已经有模有样和老药头谈起生意。 原来今天田雨心疼儿子不让他继续上工,他竟悄悄跑去上山摘果子,也意外遇到了一根小人参。 人参这东西在东北并不缺,但也不常见。 这小子有几分运气啊。 “药爷爷我不懂人参的药性,它值多少?”小勇问。 老药头是全大队公认的好人,因此大家相信他。 白柳预感接下来的话她不太适合听,默默转身走回何胜男躺着的屋子。 何胜男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额头冒出的汗显示她正在做噩梦。 没死就行,她并无多余的同情心。 要不是何胜男作为新来知青一个人躺在老药头的房里不太好,她早想回家了。 哎,也不知道糖豆有没有翻出包袱里的包子,那玩意儿凉了可不好吃。 对了,幸好她将从邮局拿回来的稿费随身携带,不然被小家伙翻出来就遭了。 手头有钱心不慌,她和宋嘉应这几年都在想方设法赚钱,平日里才敢懒散和花钱。 以后怕是再难找到像宋嘉应这么契合的男人喽,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死是活。 还是死了吧,有个带污点的爹活着糖豆多难受。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床上传来,何胜男终于悠悠转醒。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白柳不得不蹙眉:“你晕倒了,我送你来老药叔这里看病。” 她说着站起身打算离开:“你也别躺了,我带你回知青点,真是麻烦。” 何胜男像是惊魂未定,张嘴便是:“你不是早死了?” 瞧瞧这话,什么叫她死了? 白柳当场就想怼回去,可转头之际,却发现何胜男脸上的表情不像信口胡诌。 顿时心念一动,这不会是她上辈子认识的人吧? 毕竟两辈子她长得一模一样,且她能重活一次,其他人未必不能。 可何胜男却忽然捂住嘴巴,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恐和……激动? “我、我知道知青点,我自己过去就行。” 白柳眼珠微动,体贴道:“你还虚弱,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何胜男加重语气,有些暴躁,“都说了不用,我知道路,不用你一个寡妇帮忙!” 白柳望着她踉踉跄跄向外走的身影并不恼,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多有趣,看来这位知青还有其他经历。 照理来说,何胜男不可能知道知青点位置,更不会知道她是寡妇呢。 第4章 孤儿寡母日子难 “妈妈妈,”白柳在睡梦中听到连声呼唤,不得不睁开眼。 “你快起来呀,我们也去挖人参。” 糖豆围着白柳打转,急匆匆催着她快点上山。 昨天先是去县里买东西又是接知青,白柳回家时已经天黑,在娘家吃过饭就带着糖豆回自己家。 以前宋嘉应还在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开火,都是将分到的粮食和蔬菜直接带到白家,然后直接过去吃饭。 除了偶尔一家三口开小灶,一般时候家里很少开火。 做饭是一件很磨人的事,白柳和宋嘉应都不乐意围着土灶台忙前忙后,两人一合计,还是回娘家合适。 也因此在村里留下难听的名声。 不过他们不在乎。 白柳意识回笼,猛地从炕上坐起来。 田雨竟然把卖人参的事情宣扬出去? 她:??? 是田雨疯了还是她疯了? 糖豆继续拉着她的手说道:“妈妈,小勇想上学,田奶奶骂他的时候说出来的。” 白柳瞬间不困了,迅速收拾好跑去前面看戏。 田家住在白家左侧,两家离得近摩擦也多,两家老太太也不对付,平日天天等着看对方家的热闹。 她拎着糖豆直接从田家后门进去,绕到前院刚好看到哥哥嫂嫂们趴在墙头看热闹。 “快来,”大嫂黄美玲让白柳来身边,“田大妈坐地上了,你来得正好。” 白柳顺墙头看过去,田大妈身上全是土。 嗯,大概是刚在地上滚了一圈。 “天啊,这一家老老小小没有一个人体谅我这个老太婆,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白柳听到田大妈如唱戏般地嚎叫,差点忍不住捂耳朵。 这声音也太难听了。 不过戏还是好看的。 田大妈坐在地上撒泼,田家老老小小看到墙外和墙头上看热闹的老少们,也坐不住了。 “干什么,自己家的事有啥闹的,起来。”田老头一声吼。 田老太太看老头真生气了,干脆利索地站起来:“小勇这孩子心里就没有这个家啊。” “咱田家给他们娘俩住处,有钱了不也不想给公中。” 田雨闻言低下了头,却紧紧抓住儿子小勇的手。 白柳见状难得没有笑出来,她只觉得无论哪个年代,最可怜的还是孤儿寡母。 田雨男人死了后他们娘俩就被赶回娘家,可田家一大家子,又怎么能容得下他们? 以前还勉勉强强能住下去,毕竟亲戚这东西嘛,看你可怜总会给你一碗饭吃、一床铺盖睡。 但,双方一旦地位调换,那难免心态失衡。 按照她的估算,田小勇挖出的人参大概能卖一百块。 一百块巨款啊,七八个壮劳力的家庭一年到头剩下的工分怕是都换不了五十块钱。 “姥姥,姥姥你别骂了,我愿意给家里一半!” 田小勇突然挣脱田雨的手,跑到田家老两口跟前跪下。 白柳一挑眉,这小子有点意思。 田老头连连摆手:“姥爷不能要你一个孩子的钱,你和你妈不容易,以后日子还长。” “姥爷,是你和姥姥还有舅舅舅妈们收留我和我妈,我们的钱就是家里的钱!” “对对对,要不是我们,你和你妈早饿死了。”田大妈赶紧接话。 “你说啥,他们娘俩都这么可怜了,我们咋能要钱。”田老头看起来很生气。 眼看田家老两口还在吵架,田雨也跑过来跪下来。 “爹、娘,都是我们的错。” “姥爷姥姥,我不是自己要念书,我是想让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念书!” 白柳闻言,眼睛一亮。 “他倒是比田雨机灵。” 这小子,以退为进,名利都要啊。 被田小勇的话震惊到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外面也传来惊呼声。 黄凤来还记仇呢:“田家两口瘪犊子,当年我送你们上学他们就说三道四,现在家里孩子这么多,怕是不同意喽。” 当年白柳是遗腹子,她爸是抓山上的倭国鬼子时死去,因此算是烈士,孩子们能免费读小学和初中。 但黄凤来小时候也念过几天私塾,她知道认字有多重要。 因此她就跟儿女们说,谁念上高中她都供,家里出钱也要念书。 不过可惜,只有大闺女和小闺女上了高中,就这还被田老头一家埋汰好多年。 “哎,咱家条件你们也知道,孩子们也要帮家里做事,实在没有时间让你们上学啊。”田老头带着遗憾说道。 田家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又生孩子,如今一大家子加起来十几口人,容不下一个闲人。 田小勇显然还没有放弃,他急切道:“我们白天去上学,晚上下课给家里干活。” “姥爷姥爷,我们不会耽误干活的!” 任凭他如何央求两人,田大妈也始终没有表态。 “这田大妈也是的,小勇都愿意自己出钱念书了。”三嫂赵金芳嘀咕。 三嫂娘家条件还行,以前读过几天书,在家里说话也有底气。 白柳摸了一把糖豆四处张望的小脑袋,新社会是好,但依然无法断绝重男轻女。 别看田大妈咋咋呼呼多厉害,实际上还是田老头做主。 田小勇反而比赵金芳这个成年人看得明白,他猛地朝田老头磕头。 “姥爷,求求你,我和二哥三哥一起上学,我帮他们拿书包交学费。” 田小勇实在可怜,趴在墙头看热闹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小勇自己的钱,还给田家人上学,多好的孩子。” “念书有屁用,还是早早地干活,咱庄稼人有庄稼人的活法,你看黄婶子送白柳上学有啥子用。” 白柳:??? 她眼睛一转,调侃道:“人家孩子自己的钱想去读书还有错,我说你们别管太多。” 突然,一道凛冽的声音传出。 “上学当然没错,国家一直都在扫盲。” 格格不入的声音打破喧嚣声,所有人看向声音来处。 来人穿着褪色的军装,肩背挺直,显然曾经从事某种职业。 向他身后一看,带着一个小男孩,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姑娘。 周向南? 白柳顿时来了兴致,周向南还是个热心肠。 “周家小二?”田大妈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好心你就供小勇念书!” 周向南眉头紧皱:“人不能不识字,读书才能明理才能为人民服务。” 白柳点头,这个观点她认同。 可是—— “你有工作有钱,你出钱让他念书……” 周向南脖子一挺:“我出就我出!” 第5章 寡妇配鳏夫 田家人傻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傻了。 白柳也傻了。 她见过慷慨的圣人,但无一例外是“达则兼济天下“。 恕她直言,像周向南这样的大方且无所畏惧的人。 呃,她敬而远之。 “啥?你要出钱给我家孩子读书?”田大妈尖叫重复。 周向南眉头紧锁:“我说要让孩子们读书,不是——” “啥不是,你看不得我不让他们读书,你就供他们念书。”田大妈絮絮叨叨要求周向南给钱。 周向南并不傻,此时也意识到不该说出钱,但没有他辩驳的机会。 幸好周大妈及时出场。 周家住在田家后面,没想到看热闹看到自家身上。 周大妈从人群中突围,跑到最前面:“你家孩子不要了还是咋地,他们又不是跟我们周家姓,让我们出钱没门儿!” 田大妈不干了:“是你家老二说要出钱供我家孩子念书,我是帮他又不是求他。” “放你的狗屁!” “nmgb!” 场面实在难看,田家人和周家人纷纷跑过去拉架。 田雨更是压着田小勇跪下:“小勇,快别闹了,快给姥爷姥姥磕头认错。” 她气得快哭了,这孩子咋不懂事呢。 他们现在还能去哪儿? 田小勇不想低头,母子俩开始僵持。 田老四回头看了外甥一眼,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想念书就去认周向南当爹,我们家也能清静。” 田雨和田小勇同时愣住了,互相骂得唾沫横飞的田大妈和周大妈也停了。 周向南和田雨一个鳏夫一个寡妇也不是不行,但—— “想得美,”周大妈瞬间收手,转头招呼周向南,“老二,回家,出去几年学会逞能,别人的事不许管。” 她骂骂咧咧拉着周向南回家。 周向南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最后还是跟着老母亲回去。 所有人看向周家母子,唯独白柳瞅着田雨母子。 田雨的表情里似乎还有遗憾。 白柳灵机一动,随手拿起墙头的小石子不着痕迹地打向田雨的膝盖。 田雨瞬间跪下。 “妈!”田小勇再次夺回主动权,他抱着田老头的大腿:“姥爷咱有话回家说,我是田家的孩子,咋也不能让咱田家吃亏!”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田老头最爱面子,不得不答应下来。 田家的热闹谢幕。 白柳看得意犹未尽,一转头却看到老母亲意味深长的对她笑。 “走吧,回去吃早饭。” 黄凤来一开口,白家人利索地回去。 “田大妈整天这么闹,田家儿媳们太难了。”赵金芳笑着恭维婆婆,“还是咱妈好。” 黄凤来当过儿媳又当过婆婆,有什么看不出来。 她冷笑一声:“你们要是给我出幺蛾子,我直接赶你们出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闺女和儿媳永远不一样,她能让家里和和美美维持下去,自然有自己一套原则。 谁都不能违抗! “妈,苞米饼子还是一人一个?”李秀兰端着一盆饼子请示。 她和两个妯娌不一样,生了三个赔钱货,时刻怕婆婆赶出去。 哎,命苦啊。 “我来吧。”黄美玲笑着接过铝盆,“妈,苞米糊糊我盛好了。” 她是黄凤来堂兄的养女,自然比其他儿媳妇亲近,也最得婆婆信任。 黄凤来无意多说,点点头让大家吃饭。 白家三儿两女如今都结婚了,除了糖豆,现在白家第三代四个孙子五个孙女,一大家子人。 家里伙食算不上多好,刚刚秋收完还没分粮食,一家人过得紧紧巴巴。 一人一碗苞米面糊糊,一个苞米面饼,配上去年腌好的咸菜嘎达和上个月的腌韭菜,已经是顶顶好的早饭。 糖豆慢慢喝着糊糊,苞米面饼却没动。 白柳也不急着吃,喝口糊糊笑嘻嘻看向老母亲:“妈,咱快分粮食了吧?” 黄凤来“嗯”了一声,伴随着糊糊咽下苞米面饼才开口。 “你们都大了,大虎都十五了,我问问你们想不想分家。” 噼里啪啦…… 白家老少都傻了,老太太怎么一大早就吓死人。 这年头一般人家可不爱分家,一是因为老思想都爱一大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二是全家住一起多省事啊。 一起烧火一起做饭,柴火都能省老多了。 以前老太太可从来不提分家。 不仅不提,还总掐死他们的话头,时间长了,他们都知道老太太不想分家,也不再提。 白柳也想不通自家老太太是试探还是当真,但她现在只是搭伙蹭饭。 分家也没她什么事。 坦白来说,她这一世的亲人都很好,大约因为她从出生便没有见过父亲,一直对她很照顾。 她不可能贪图家里的钱财,也不在意这仨瓜俩枣。 白柳揪了下女儿的小辫子,糖豆默默加快吃饭速度。 唔,妈妈是不是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啊。 比起白柳母女的从容,白家三兄弟内心显得有些焦灼。 大哥白树为人稳重,又因为父亲去世早,一向最有担当,大嫂黄美玲又与黄凤来是亲戚关系,因此他们夫妻是不太想分家的。 即使分家他们也要和婆婆住一起。 二哥白林没有看法,自顾自吃饭,二嫂李秀兰却有想法。 她现在只有小麦、小薯、小果三个女儿,如果分家就能拿到一笔钱,到时候她好好养养身体,一定能生个儿子! 三哥白杨心思活络,前些年他还当过几天工人,但精简职工的时候回乡下了。 这当过几天城里人的他心气最高,也因此娶了成分不好的赵金芳,就是因为她是城里人。 如果分家后能分点钱,他活动活动老关系,未必不能找个城里工作。 一时间,饭桌上的碗筷碰撞声消失。 “我先说说咋分家,”黄凤来直接道,“棉儿和柳儿都结婚了,按老传统咱分家没她们姐妹,那就是分成四份。” “正房四间我和老大家各两间,老二住东房,老三住西房……” “至于钱——”黄凤来瞥了他们一眼,“我给你们每家二十,和棉儿、柳儿的嫁妆钱一样。” 白杨终于憋不住问:“妈,咱家钱还有不少吧。” 黄凤来并没有生气,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与得意:“有,但是我不分。” “我的钱,我能做主。” 白家人都傻了,白柳也看向老母亲。 嘿,她就知道,她家老太太从来不一般。 第6章 真是好人呐 黄凤来出生在旧社会农村,父亲早年在城里当长工,后来又娶了大户人家的丫鬟。 比起一般旧时代妇女,她从小听父母说过很多大家族的秘闻,见识非常不同。 她是村里唯一的接生婆,能自己挣钱,因此有底气说话。 儿子女儿都一样,当父母的一碗水端平,儿女才能孝敬。 换句话说,当妈的该抓的要抓住,该放手就要放手。 “妈,二十不够——”白杨立即提出抗议。 白柳不想参与家庭会议,桌子下的手戳了戳小糖豆的手。 糖豆马上喝下最后一口苞米面糊糊:“妈妈,我吃饱了,可以出去玩儿吗?” “今天不行,”白柳一拍脑袋,“你要留在家里帮忙。” 虽说她农活不在行,但绣工却极其出色。 每年冬天其他人农闲,就是她最忙的时候。也是最赚钱的时候。 白家人都知道。 糖豆无奈地点点头,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瞪”着她。 白柳一挑眉,知道这是小丫头要谈条件。 她眨眨眼,示意回去再说。 糖豆顺从地跳下长凳:“好吧,妈妈我们快点。” 白柳也站起身:“妈我走了。” 黄凤来随意摆摆手。 她拉着糖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离白家。 家事永远说不清,目测老母亲要整顿家风,她还是先跑为妙。 不过刚刚跑出娘家的大门,白柳立即意识到她跑错了,应该从后门走。 哎,又多走半圈。 白柳正要绕路,忽然感觉衣角被一双小手拉住。 一回头,就看到糖豆眼巴巴地看着她,小手摇了摇。 “妈妈,我饿。” 白柳瞬间明白小滑头的意思。 小家伙不见好处不行动,没有好吃的休想让她干活。 休想! 白柳没好气地揉了揉糖豆的脑袋,想了想说:“等会儿我们回家泡麦乳精,昨天还有几个包子。” 至于大鱼大肉……她也馋。 没办法,这年头物资短缺,精细粮食都是有数的,荤腥更是一年到头难得吃到。 以前宋嘉应给公社修农机时常能带回家一些肉,如今这份补贴也没了。 “要是爸爸在家就好了。”糖豆无意识冒出一句话。 白柳动作一停顿,糖豆顿时想到自己不该提爸爸,母女俩同时沉默了。 “小柳儿,吃完了啊。”王大妈从远处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白得发光的身影。 这母女俩,白,太白了。 白柳笑呵呵地应着。 “那可正好,你们不去知青点帮忙?”王大妈熟稔地边走边唠嗑,“听说一大早知青点就打起来了,大队长叫你叔过去看看才好……” 白柳瞬间来精神了,她差点忘了知青点还有颗炸弹。 思及奇奇怪怪的何胜男,她二话不说拎起糖豆。 “王大妈,我和你一起去!” 三人向知青点走去,一路上召集的人越来越多,等走到知青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半个村的村民。 “……你们必须给个说法,我们知青不是人民?你们这是歧视知青,我要去知青办举报你们向阳大队!” 何胜男站在知青院子的土堆上,振臂高呼。 白柳个子高,越过前面人头顶才看到耀武扬威的何知青。 在何胜男身后,还有关喜月等一众知青。 他们并未开口表达不满,但摆明想要渔翁得利。 大队长深吸一口旱烟,吐出:“你到底要啥说法,我们从来没有亏待知青。” 何胜男挺直脖子:“你们不给知青粮食吃,是要活活饿死知青。” 这个帽子扣下来他们可承受不住,别管老农民喜欢不喜欢知青,但知识青年从名义上讲是支援农村建设。 他们让知青饿肚子,称得上“忘恩负义”。 “何知青说得啥话,我们啥时候要饿死知青?”大队长惊得烟杆落地。 姗姗来迟的妇女主任杨桂英深吸一口气,女知青的问题还是她更方便去沟通。 杨桂英硬是要拉着何胜男进屋,何胜男不依。 “我们昨天到向阳大队,没指望你们招待吃喝,但至少给我们吃一顿饱饭吧。”何胜男话锋一转,指着老知青陶丽华说,“她说知青点没有粮食,他们的我们不能吃,你们也不给。” “你们这是要饿死人啊!” 何胜男说完又扮演起受害者角色。 她不等任何人说话,继续道:“我们知青到乡下,吃不饱饭,房子四处漏风……” 白柳默默垂下眼,昨天欺负糖豆的几家后来被安排过来修复知青点房子。 看来他们也没有尽力。 或者说,何胜男借题发挥要有个发挥的由头。 “你们这是虐待知青、歧视政策、对抗国——” 杨桂英年轻时当过女兵,此时听何胜男越说越过分,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 知青中出现骚动,大队几位干部难辞其咎。 大队长不知道今天的知青中竟有这样一位冤家,现在满脑子都想平息矛盾。 王会计手指动了动,嘴里念叨着,片刻后眉头拧起疙瘩。 村里人都分不到多少粮食,再说肚皮放开吃就没有饱! 再说新来知青没有参加劳动,凭什么分太多粮食? 两人被架在火上烤,白柳悄悄溜到大队长身边。 “知青下乡心里难受,毕竟城里人生活条件好。”她叹息一声,“他们以前年纪小,家里长辈一人匀出几口饭,也能吃饱。” “现在要自己生活了。” 大队长回头瞅了她一眼:“你说你妈为啥不让你远嫁?” 白柳嬉皮笑脸:“可不是嘛,我还有家里人。” “但是我上哪儿给知青找父母兄弟!”大队长吹胡子瞪眼。 “舅你别急呀,”白柳深吸一口气,“我昨天与何知青有接触,我去和她谈谈,开解她。” “大家都不容易啊。” 白柳挤到何胜男身边时她还在哭哭啼啼,一副“我活不下去”的惨样。 可实际上,眼眶里都没一滴眼泪! 都是装得! “何知青别哭了,”她随意打量了屋子一圈,“这房子是差点,昨天刘嫂子和大赖子哥他们修过了,但乡下条件——” “刘嫂子?大赖子?”何胜男眼睛瞳孔放大。 白柳眉毛微动,诚恳点头:“是他们,他们修了一天房子,我们大队的人干活利索。” 何胜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转而又变成欣喜。 杨桂英趁机道:“我们大队的人都不错,不会亏待你们。” 白柳悄悄功成身退。 本村最爱嚼舌根惹是非的几人遇上神叨的何胜男,以后的热闹少不了! 当然,她只是转移内部矛盾,让何知青“感化”更多碎嘴婆子。 她可真是好人呐! 第7章 分家是为了不分心 “小柳儿,那你受累,大妈就先回去了啊。” “行,王大妈放心,你后天过来取就行。” 王大妈不等白柳送出门,满脸笑容地走出白柳家,顺便关上门。 “哟,这是有好事?”周大妈听见隔壁动静立即跑出门,正好遇到刚刚出门的王大妈。 王大妈微微收敛脸上的笑意,只道:“我陪小柳儿坐坐。” “哎呀,我家老头还等着吃饭,我先回家。” 说完就加快速度离开。 周大妈看着王大妈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谁不知道谁,不就是做新衣裳。” “奶奶,爷爷叫你。” 周家屋里传来声音,周大妈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家。 白柳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嘴角微勾。 “妈妈,妈妈,周奶奶又在说背后说你。”糖豆从院子里跑进来,愤愤地告状。 白柳耳朵很好,听到周大妈故意弄出的声响就能猜到大半。 不过她并不在乎。 “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们也不能让别人成为哑巴。”白柳停下来踩缝纫机,甩了甩胳膊。 钱难挣,当裁缝真的好累。 糖豆默默搬着小板凳放在白柳身后,然后踩上去给妈妈捏肩膀。 “可是他们说话好难听哦,我不喜欢。” 她已经长大了,爸爸妈妈很多事并不避讳她,她都懂。 白柳转过身,笑眯眯问她:“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糖豆嘟着嘴,举起小拳头挥了挥:“揍他!” 不听话就揍到他听话。 白柳闻言瞬间哭笑不得。 她伸手戳了戳糖豆的脑门:“你才多大?能揍大块头吗?” 小家伙不满地跳下凳子,双手叉腰。 “妈妈,你怎么能长别人的志气呢,你好弱哦~” 白柳:??? 小崽子是想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好嚣张哦。 “不,我是教你不能以卵击石。” 白柳轻而易举地从顺着糖豆腋下举起她,任小崽子像小乌龟一样无力挥动四肢。 “妈、妈妈,我要下来。” “看到了吗?”白柳不紧不慢笑嘻嘻道,“你妈妈我并不是很强大,但能轻易地制服你,而你现在却不能打倒我。” “在实力差异太大的时候,只能忍受。” 和蓄谋。 上辈子,她很小的时候也认为自己以后能摆脱困境,也能惩罚所有伤害她的人。 可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任何人都是命运的蝼蚁。 她最后只是想努力活下去,却依然死在后宫女官权利的倾轧中。 所以啊,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年代。 穷了点,苦了点,至少还有讲道理的地方。 糖豆的生存环境与她上辈子完全不同,她五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卖给人牙子,而糖豆五岁还只知道憨吃酣睡。 有些道理和经验,她必须慢慢告诉小崽子。 小糖豆挣扎不开,龇牙:“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把妈妈举起来。” 可恶! 白柳笑着晃了晃,又转了一圈。 瞬间屋子里想起母女俩的嘻哈尖叫声。 “快放下,哎呀,干嘛呢这是。” 忽然屋外响起一声怒吼,笑声戛然而止,白柳立即放下糖豆,母女俩排排站好。 完了,老太君来了。 “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不怕把糖豆摔下来?” 黄凤来说完女儿又戳了戳小糖豆的头:“还有你,你妈妈玩你不知道吗,笑得跟个小鸭子一样。” 她看见这对母女就犯愁。 以后孤儿寡母可怎么过哟~ 白柳一看老母亲皱眉就能知道又要听念经,脚步慢慢转移。 她忙着赚钱,不停唠叨也不过分吧。 “嗒、哒哒哒、哒哒……” 黄凤来一个恍惚,就听到缝纫机传来踩踏声。 她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女儿已经坐在缝纫机前一本正经。 一副没空搭理外人的模样。 黄凤来冷哼一声。 她生的娃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糖豆,你小薯姐和小果姐在外面等你玩呢,快去吧。” 糖豆恰好不想继续留下,毫不犹豫蹦蹦跳跳跑出去。 只留下她来不及喊“留步”的妈妈。 白柳心下一叹,踩缝纫机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黄凤来也不急,慢悠悠地坐到旁边,自顾自说话。 “我给你几个哥哥都分家了,每家给二十块钱还有房子,以后他们还想一起吃饭的,粮食就交上来……” 实际上分的只是房子和一小份钱,但粮食和工分却要各个小家自己盘算。 “等妈上六十,挣不了钱了,你们再养妈。” 白柳一怔,当即领会黄凤来的用意。 白家分家意义不大,但这个家不分不行。 为了她。 白柳自结婚以后和宋嘉应一直在白家吃饭,也将家里每年分到的粮食尽数交到白家。 偶尔他们在自己家开小灶,也是从白家领当日干粮,然后再加餐。 之前宋嘉应和白柳干农活都不行,但两人帮队里算账、修机械,得到的工分足以让三口小家生活。 可宋嘉应离开后,白柳一个人工分太少,她和小糖豆难免会挤占白家人的资源。 黄凤来一向一碗水端平,但其他人会认为她有所偏心。 时间久了心里有疙瘩,一家人都没得做,迟早离心。 但她放不下自己的小闺女,只能对待其他儿子同一态度。 每年每个小家年底工分有富余就自己拿,欠了就自己补,她的分家办法已经尽力让所有人满意。 白柳以后也能理直气壮在白家吃饭,绝不会像田雨那样受委屈。 “妈,我可以自己开火,你别——”因为我难过。 不等白柳说完,黄凤来直接打断:“妈有妈的想法,咱家人没那么计较,但孩子们大了,媳妇们也想摸摸钱,妈都明白。” “不用担心妈,我有你爹的烈属补贴和你奶的私房钱,还有帮人接生孩子也能挣个零花钱,妈有成算。” 她慈爱地抚摸着小女儿的手:“妈最放心不下的是你,糖豆还小,以后长大后怎么办?你还年轻,你难道要守一辈子?” 白柳将头靠在黄凤来的腿上,往母亲怀里钻了钻。 她很感谢能在这一世得到母爱,哪怕不是全部,但母亲心里惦记她,很惦记。 “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当贤妻良母,我能养活自己和糖豆。” 原则问题她不会改变。 “啪”黄凤来气得伸手拍她后背。 “说啥傻话,没男人苦得嘞,你还年轻,不懂啊。” 第8章 两家母亲的心思 在农村,家里没有顶梁柱男人,没有传宗接代的男娃,都要受欺负。 根深蒂固的农业经济思想牢牢禁锢土地上的所有人,也让任何意图反抗的人吃尽了苦头。 “你爷爷和你爸都走得早,但他们都是烈士,两代烈士,才让那些个碎嘴婆子不敢胡说。” “柳儿,你不一样。你爷和你爸没的时候他们都有儿子,村里人不敢小瞧咱家,因为知道有儿子。” “你只有糖豆。” 先不说白柳只有一个女儿,可宋嘉应是知青,是外来户,在向阳大队没有任何根底,死得也不光彩。 白家和黄凤来的黄家都是本地大户,但这情谊又有多厚呢? 黄凤来想得多,日思夜想都是要为白柳留住更多“情”。 “你带着女儿,以后门前的是非也多咧。”她语重心长地叹息。 寡妇门前是非多,白柳还是个漂亮的寡妇。 难啊。 白柳抿着嘴,半晌沉默不语。 她不傻,当然明白孰轻孰重,但更不可能为了村里人的目光改变自己。 人生苦短,她不信一直会如此崎岖。 “妈,我还有你们,我自己能挣钱。”世上难事的解决办法不过人力与财力。 黄凤来还是没有放弃之前的心思,她一脸严肃地问:“你跟妈说说,你是放不下宋嘉应,还是担心糖豆以后受委屈。” “总之你要告诉我,到底谁能让你最满意!” 白柳明确知道自己和老母亲的想法不同,她对谁都不满意! “我能养活自己,不要任何男人,也不想伺候任何外人。”她异常坚决地说。 她很想说女人不止有嫁人一种出路,但她知道这些话是黄凤来不能理解的。 更何况,她已经妥协了一次。 当年她高中毕业后高考取消,彼时在城里大姐家住的时候恰好被纺织厂的厂长看上,说愿意娶她回家当续弦。 要知道秃头厂长已经三十多岁,还有两个儿子,她疯了也不能嫁过去。 临危之际白柳与村里干不了农活的宋嘉应一拍即合,两人从相识到结婚只用了三天。 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家慢慢组建起来,直到糖豆出生后他们才学着如何过日子。 “妈知道你能养活自己,但能不能为了妈,”黄凤来倏地站起来,紧紧握住白柳的手,“就当是为了妈,再试试。” 她是寡妇,比任何人都知道寡妇的苦。 但凡有一个机会,她也不能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白柳闭了闭眼,她内心坚决,却不想和母亲硬碰硬。 不如拖延时间。 “但我有条件,”她噼里啪啦地说道,“对方必须对糖豆好,有自己的收入,我不当后妈嫁过去也不会再生孩子……” 与白柳家一墙之隔的周家,此时周家老夫妻也在聊家常。 “我还是看中了白柳,今天一上午,我就看到六个人找她做衣服。”周大妈比划出手指“六”,“最便宜的做六条裤子都能挣四块八,咱家一年工分结算也挣不了几个。” 过几天公粮交上去,分完粮食和工分后,做衣服的人更多了,白柳一直能挣钱。 周大妈越想越心动,恨不得现在就将白柳娶进门。 周秀才却不满意老妻的说法,他自诩为文化人,怎么能惦记儿媳妇的钱呢? “我看不行,咱家向南以后是要当官的人,白家丫头——”他说着摇摇头。 周大妈不服气:“她能挣钱,别人能?” 这么一说周秀才更不乐意了,他一直觉得自家和村里人不同,因为他有文化、懂礼。 “她结婚以后也不会干活,咱住得这么近你没看到都是宋知青洗衣服,她恐怕不能伺候向南和两个孩子。”周秀才看不起做家务的男人。 周大妈想法却不同:“这当人儿媳妇的都要看夫家脸色,她一个寡妇嫁给向南以后肯定老老实实讨好咱向南,平时白家那边也帮衬,她还能挣钱,住得也近。” 她越想越觉得白柳合该给周向南当媳妇。 周家房子不多,一大家人住得也紧紧巴巴。 但白柳有房子,还正正好在周家隔壁。 以后白柳在乡下当裁缝挣钱,又不耽误干农活照顾家里,向南能安心在城里上班。 别说白柳不听话,到时候她这个当婆婆的教训几回,还能不老实? 周大妈嘀咕:“对白柳也好啊,咱家也不是苛待媳妇的人家,她带着一个小丫头,美得很。” 她说着就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去白家和黄凤来谈亲家。 “坐下!”周秀才厉声呵斥。 周大妈不情不愿地坐下。 “我说了,白家小丫头不是过日子的人,你看看她平时吃喝花多少钱,再说咱不要她的钱,好男儿自己当家做主。” 周秀才的一番话点燃周大妈的怒火。 “你要面子,你咋不想想家里的情况。非要送孩子们都念书,孙女你也要送去念书,家里有多少钱能这么造!” 她家老头是读书人,一辈子最崇尚读书人。 但读书要钱,要她说送男娃们念书就行了,女娃在家认字就行。 儿子们虽说条件都还行,但家里孩子多,又没分家,这年年学费就让她心疼得不行。 不然也不会盘算找白柳当儿媳。 “那也不能要白柳当向南媳妇,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咱周家不要这种女人!” 周秀才一锤定音。 白柳可不知道隔壁对她的评价,但黄凤来同时提到周向南。 “周家的好几次话里话外说起你,我看她有这个意思,妈觉得周向南也还行。” 她给自家当寡妇的闺女找男人,和闺女是黄花大闺女时肯定不同。 周向南有工作,还是钢铁厂,这可是旱涝保收的好单位。 虽说有两个孩子,但孩子还小,有她照看,闺女也不用太忙。 周秀才爱咬文嚼字,周家人多也麻烦,可胜在周家人爱面子,也不好意思对小柳儿太差。 “妈不是要推你入火坑,嫁给周向南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妈也能放心。” 黄凤来牢牢抓住白柳的手,仿佛拼尽全力。 第9章 周向南是香饽饽 白柳到最后也没有妥协,她不否认自己与宋嘉应结婚属于被逼无奈。 但宋嘉应长得好,又有文化,不能干农活在她看来不算什么缺点。 世上不是只有农活可以养活人,宋嘉应需要一个更好的机会,他本身能力并不差。 而在两人的相处中也印证了这一点,宋嘉应不是寻常油瓶倒了也不扶的男人,他会主动做家务,也会给孩子换尿布哄睡。 两人从搭伙过日子到慢慢相处中才有了感情,白柳也慢慢接受了细水长流的幸福。 宋嘉应显然也很适应。 所以她至今想不通,宋嘉应为什么要离开,她始终不认为宋嘉应已经死了。 所有人却要她死心。 白柳说不清自己对宋嘉应到底是什么感情,她只觉得心乱。 因此不想继续耗费任何感情在男人身上,有这份心力去挣钱不好吗? 还能给她们母女吃好穿好。 白柳不想通过男人获取任何利益,但有的是女人想要通过嫁人改变生活。 比如田雨,又比如何胜男。 田雨的男人在去年冬天救山火时去世,从情理上说是为集体而死。 可这年头小事评不上烈士,而田家不想养田雨孤儿寡母,非说田雨克夫,硬是将田雨送回了田家。 田家也不是善茬,从田家老两口到四个儿子和儿媳,没有一个人愿意田雨母子长长久久地在家住下去。 田雨在家里干最多的活,甚至将儿子的姓氏改成田,可田家依然容不下她。 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嫁出去,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白柳能理解田雨想嫁人的迫切,但她想不通何胜男为什么想嫁给村里人。 按照她与何胜男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她的来历很特殊,不仅对向阳大队的人很熟悉,做派也不像现在的人。 呃,和她这个古代人也不同。 何胜男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竟然想着结婚。 白柳不理解。 白柳很震惊。 她钻在家里天天踩缝纫机,每天只有去娘家吃饭的时候听嫂子们说起村里的事,对何胜男的流言将信将疑。 她懂,村里人能将一点火苗放大成火灾,实际情况未必如此。 直到她被大队长拉着去粮站交公粮时,才有空了解更多村里事。 村里一起交公粮的人很多,除了大队长赶马车拉粮食,后面还有推着三轮小推车的很多人,连夜出发。 白柳不可能推车,她是去粮站算账,属于临时会计。 王会计还在统计队里今年队员的工分,接下来要分红。 “大舅,最近知青点还好吗?”白柳坐在赵奎发旁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大队长唉声叹气:“知青点没完没了,一会儿说吃不饱,一会儿又说住得太差,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 “尤其哪个何知青,非要攀扯着大赖子他们,说他们故意修房子害她们。” “咱村人没那么坏,知青点的房子都几十年了,那玩意儿修修补补能住就行,跟我要上下水,城里人都没有自来水。” “莫非我还去给他们盖新房子?” 大队长提起知青一肚子气,白柳了然地点点头。 除去她当天给何胜男提供思路,恐怕何胜男与大赖子和刘嫂子还有恩怨。 这就很奇怪了。 难道真是借尸还魂? “……小柳儿!” 白柳一个激灵,看向大队长:“舅你说啥?” 大队长向右看了她一眼:“我是想问问你,对周向南到底是啥意思,你要是愿意,舅帮你说和。” 他不是帮亲不帮理的人,但男婚女嫁不违背原则的事,他愿意为自家孩子争取一下。 唉,他家妹子苦,小柳儿更苦。 这孩子就没见过她爹,男人又…… 白柳摇头:“舅,我和周家离得近,不喜欢他家人,不敞亮,我可不是受气的人。” 那以后不得天天鸡飞狗跳?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看得赵奎发皱起眉头。 这孩子咋不听劝。 “周向南回来办了手续,他过几天就能去钢铁厂上班,保卫科副科长,一月五十二块钱,还有工龄补贴,多好的工作!” 五十二块钱。 白柳心里默默念叨。 她做一条裤子八毛钱,做一件上衣一块二,做二十套衣服才有五十二块钱! 真是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绣娘! 想当年她可是跟皇家绣娘学艺,真是白瞎了手艺。 “他还要养孩子,也费钱。”白柳敷衍道。 大队长摇头:“他家两个孩子都是城里户口,现在住在村里是因为他还没有分房子,你要是嫁给他以后也能搬到城里。” “那更不能嫁了,留在村里给他照顾孩子,还要应付周大妈的刁难,我干不了。”她坚决不从,谁说都不行。 大队长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他这外甥女怎么就不开窍呢。 “不说咱村多少未婚的大闺女盯着周向南,你看城里来的何知青都打听周向南,就你不把握机会!” “何胜男?”白柳一脸诧异。 这年头还有人主动当后妈? 不是她认为城里人高人一等,但何胜男她不一样啊,她好像知道很多事,竟然还是选择嫁给鳏夫周向南。 “可不是咋滴,”大队长想起老妻和妹子的托付,脸上褶子都皱在一起,“宋嘉应长得还行,但周向南高大威武,这才是真男人。” 他们都想不通小柳儿的眼光,宋嘉应只是脸好看点,但看上去就是吃软饭的长相,咋就愿意嫁给他呢? 白柳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周向南太糙汉了,她不喜欢武夫。 总之她不喜欢周向南,无论哪里都看着不顺眼。 “我不嫁,谁喜欢他谁就嫁。”她最近被烦得脑袋疼,实在不停听到这三个字,“我就是要给宋嘉应守寡,我这辈子只喜欢宋嘉应一个人!” 如果守寡能成为一个借口,她愿意利用。 大队长实在劝不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公社,距离粮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 白柳眼珠子一转,觉得有点眼熟。 她转头:“大舅,舅妈出来的时候让我帮忙买东西,等会儿到了公社我去趟供销社。” 大队长往前看了一眼,摆摆手:“九点多就能轮到我们,快点回来。” 白柳答应下来,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快步跑开。 第10章 不去黑市冒险 白柳实在好奇,田小勇为什么一大早出现在公社。 乡下孩子满大街跑不奇怪,家里人不到饭点也没有人在意孩子乱跑。 但一个七岁孩子跑到公社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也不是母爱泛滥担心田小勇出事,是田小勇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 聪明早慧的小孩她见过,在宫里当女官的时候见过皇子和王侯将相家的少爷小姐,但田小勇给她的感觉不同。 即便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田小勇也太早熟了。 尤其从上次挖人参卖钱上学的事情之后,她越发觉得田小勇有点古怪。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微凉,送粮队在全黑的时候出发,脚程很快。 田小勇走得慢,说明和他们差不多的时间出门。 这么早,想想就有惊喜。 白柳将脸上的围巾和帽子扎紧,目光紧紧追随在田小勇身后。 田小勇一路小心翼翼,他确定路上没有任何人跟着,到了公社路上才有行人。 刚刚差点碰上村里的送粮队,吓得他立即避开,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他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眉头又拧成一个疙瘩。 真是倒霉,已经有了重生一次的机缘,竟然到七岁的身体里。 但凡是七八年,他都能想办法跑到外面赚钱。 七二年什么都干不了。 他熬夜看了一本书名为《我的努力与奋斗——北省首富周向南自述》,正感慨nb的时候滚下床,眼前一黑。 再醒来就到了七十年代。 周向南的同村人。 可恨他爸不是周向南,也幸好他爹死了。 七岁的身体也干不成大事,他目前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争取让他妈成为周向南的妻子,他顺理成章成为周向南的儿子;二是他要在改革开放前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在八十年代大放异彩。 田小勇此时刚好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巷口站着一个戴着礼帽身着干部服的消瘦男人。 男人缓步走到路中,挡住他的去路。 “去哪儿?” 田小勇面不改色:“走亲戚。” 消瘦男人又问:“老张家女儿搬家了,你来看谁?” 田小勇露出微笑:“四海之内皆是朋友。”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让路。 田小勇微微点头,快步走入巷内。 幸好他看书的时候足够仔细,书中提到周向南在七十年代为女儿买营养品时不得不踏足黑市,却差点因为暗号错了被打。 当然周向南足够幸运,不仅顺利为女儿买到营养品,更结识了黑市的老大,后面为他获得第一桶金提供机会。 内容繁杂,田小勇感兴趣的内容自然记得牢。 不过他现在并不是来赚取原始资金,而是为了卖人参。 是的,他并不只是挖了一根人参,是两根。 起初他并没有想起来周向南是向阳大队的人,但他意图用卖人参钱让田雨意识到田家人靠不住。 当妈的不争气,他要自己给自己找个好爸爸。 现在回想起来,他前段时间闹事简直是一箭三雕。 不仅让田雨清晰的认识到不能继续为田家卖命,还将田家的名声搞臭。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周向南,尤其发现周向南不愧是首富,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如果他想办法为田雨和周向南创造机会,以后何愁自己没好爹! 当务之急还是先出手剩下的一根人参,上次那一百块给了田老头五十,他不能继续卖给老药头,只能铤而走险卖到黑市。 田小勇进入小巷后,白柳并没有跟上去。 她躲在隐蔽的墙后听到了消瘦男人与田小勇的对话,当即明白这是黑市! 之前在公社上中学时她听说过黑市,自然知道黑市有暗语。 但有风险的事情她不乐意做,哪怕再心动,她也不想冒险。 得不偿失的事情她从来不做。 看到田小勇的身影消失后,她缓缓转过身,直奔供销社。 田小勇今年七岁,老田家人和他生父她都认识,他们并不是有胆量来黑市的人,那田小勇怎么能知道黑市暗语呢? 想到田小勇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她心底升起一种微妙感觉。 不会吧,这么巧合? “水果糖一分钱一颗,牛奶糖一块五一斤,你要多少?” 白柳想了想:“来一块五的水果糖,一块五的牛奶糖。” 糖豆是十一月份的生日,马上就要到她的生日了,要给小崽子买点好吃的。 白家孩子多,多准备糖总没错。 她又转到布料针线的柜台,从衣服兜里取出什么,笑眯眯递给售货员。 “小红,给孩子做了几个沙包,让孩子玩吧。” 小红也没有推辞,笑着接下凑到她耳边:“柳儿,有瑕疵布我给你留着呢。” 白柳立马钻到柜台下面,真有不少布料! 常红和白柳是初中同学,常红家里有本事,早早给她买了供销社的工作,恰好是布料针线柜台。 两人本就有交情,白柳又是裁缝,她零零散散送了常红一些小玩意儿,又帮她做衣服,如今常红已经成为白柳的重要供货商和……客源。 “都是我在纺织厂的姐妹搞到的瑕疵布,我们不要钱,就是你能不能帮她们做几套衣服?” 常红说着从柜子下又提出一个包,这里面不是瑕疵布,是好布料。 “两身男式干部装,还有三件女式棉服,等会儿我带你去成衣柜台,你改进一下就行。” 她和姐妹们非常信任白柳,每次白柳改过的衣服比那些成衣还好看咧。 白柳笑着答应下来,她白得一些瑕疵布,已经比较划算了。 人力不值钱,她只能将利益最大化。 不过也不亏,等小姑娘们穿着她做的衣服到处招摇,还能介绍新顾客,所以常红几人可是她的财神爷。 常红是厚道人,她将布料交给白柳后又带着白柳去了好几个柜台。 白柳没什么票,如今凡事都要票证,她能买到的东西并不多,但在常红这个老售货员的带领下买到不少不要票的好东西。 她离开供销社时可谓满载而归。 也是巧,她走出供销社时刚好看到眼前一闪而过的田小勇。 田小勇舒展的眉头说明他达成目的,但匆匆的脚步也显示出他的不安。 白柳默然。 她对黑市从来不动心,因为她知道,能站着生活绝对不去跪着。 除非无路可走。 第11章 周大哥是英雄 白柳到国营饭店买上包子馒头,紧赶慢赶恰好在粮站验粮前回到粮站,这交公粮没她真的不行。 说来话长,其实还是借了宋嘉应的光。 之前宋嘉应帮公社乃至县里粮站修机器,为粮站节省了大量钱,便留下了一份善缘。 粮站收粮不是那么简单,从检验粮食干湿度到称斤,粮站检验员的工作量极大,加上人为检验,总会有标准不一的情况发生。 但有了宋嘉应的这份情,粮站对向阳大队总是照顾一些。 他们也不必再补太多公粮。 “今年不错啊,比我和王会计想的好多了。”大队长手握大队交粮凭证,终于松了一口气。 饿肚子的日子他不想再回首,虽然现在依然不能保证大队人人吃饱饭,至少不会再有饿死鬼。 他当这个大队长,也算是无愧于心。 大队长整理好马车,招呼众人回家,又对白柳说:“走,折腾了一天,回家!” 来时天还是蒙蒙亮,现在已经是傍晚,恐怕要天黑了后才能到家。 大队长将白柳买好的东西放到后面车板上,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饼子。 “你舅妈包的豆饼子,你先垫垫肚子。” 白柳接过干巴巴包着豆馅的二合面饼子,也没拒绝,但是同时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两个包子。 “大舅,你拿回去和舅妈吃。”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可一定要吃啊,回去再热一下。” 她孝敬大舅和舅妈的,可不兴分给别人。 尽管大舅家的人也是她的亲戚,但她不想惯其他人坏毛病。 “你啊你,知道了,舅悄悄藏着,就我和你舅妈吃!”大队长无奈地答应。 他可不敢不听话,这小丫头从小就这么倔,她给你好东西你要是大方给别人,回头她知道了和你生气好久。 白柳从小没有父亲,那时候黄凤来一人带五个孩子也忙,多亏赵奎发和妻子照顾,他们对白柳就像亲闺女一样。 因此白柳说什么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开始赶马车。 白柳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东北傍晚的气温低,丝丝冷意侵袭下才遏制住她的睡意。 到了向阳大队,她拒绝大舅送她,一个人提着东西半跑着回家。 “你、你怎么样也不扶我!” 突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她猛然停下。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声音有点耳熟。 不确定,再听听。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我是知青点的知青,上次你我们见过,你还帮我修过房子。”何胜男迫不及待说道。 白柳当即一震,尴尬,她是不是应该先避开? 正当她轻手轻脚挪动脚步时,周向南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帮你修房子,我是完成大队长给的任务。请你让开,我们并不认识。”周向南的声音微冷。 “我们认识,以前不认识今天也认识了。”何胜男的语气急促,“我听说周大哥是军人,是英雄,我从小就渴望成为军人,但是……没想到成为知青,我竟然能见到英雄。” 她很激动,甚至称得上语无伦次,但敬仰的意思显而易见。 周向南在何胜男充满崇拜的话语中也不再说重话,只道:“保家卫国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我只是一个普通军人,并且已经退伍。” “不,你是英雄,一天是英雄就永远是英雄。” 白柳微微侧脸,余光中恰好看到何胜男几乎扑向周向南。 “我想更多地了解你,周大哥给我一个机会——” 周向南毫不留情地后退几步:“何知青,请你注意言行,我认为女性要自爱。” 何胜男却丝毫不在意,她继续剖析内心世界。 白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嘶,太肉麻了。 还是先回家吧。 此时天色全黑,她绕道从一条小路跑回家。 放下买回来的东西,又拿了两大把水果糖和一个包子,才关门去娘家。 早上的时候出发早,她只来得及将还在睡觉的糖豆抱到白家,小崽子一天都在白家。 “妈妈~” 糖豆在白柳进门的一瞬间立即扑过来,亲昵地要她抱抱。 白家孩子们眼睛放光看着她,知道小姑十有八九会带糖回来。 但白家孩子们家教很好,即使她没有拿回糖,他们也不过是有小小的失望,却不会生气。 白柳笑嘻嘻地将水果糖递给年纪最大的大虎,随后便抱着糖豆准备回家,又对老母亲眨眨眼。 黄凤来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不得不跟着她一起走向后门。 “妈,你热一下再吃。”她赶紧将包子塞过去。 包子和糖不一样,但凡她给侄子侄女们买包子就要九个,那哥哥嫂嫂们是不是也要买? 不行,她太穷了,只能先孝敬老母亲。 黄凤来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快回去吧,今天糖豆和周家的小姑娘福宝玩累了,早想睡了。” 白柳看着女儿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来不及多问,连忙抱着小崽子回家睡觉。 临睡之前,她还惦记何胜男和周向南后来如何。 毕竟以何胜男的“崇拜”,不会直接—— 对了,福宝是谁? “是周奶奶家的小姐姐呀。”糖豆懵懵地说道。 她刚醒来,听妈妈说外面太阳已经老高了,才想起昨天和福宝约定今天要去摘果子。 白柳随手拨动小崽子头顶的几根卷卷的呆毛,据宋嘉应说小崽子随了她奶奶,头发还有自然卷。 “那谁带你们去?” 糖豆自己穿好衣服,慢慢从炕上滑下来。 “还有小薯姐和三虎哥,福宝的哥哥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也和我们一起去。” 现在大多数孩子都是九岁上学,无论白家还是周家,一般都会让孩子们至少念完初中。 白柳父亲是烈士,他们几兄妹都能免费上学,周家则是因为祖上有“文化人”。 到了大虎他们这一代,则是黄凤来的坚持,她觉得读书不会错。 白柳也是这样认为。 但更多人却不理解,甚至她几个哥哥嫂嫂都不认同,周家从读书中尝到甜头,却也不是很乐意。 “你们几个都不到九岁,怎么那么胆大?”她拉住糖豆的手,“慢点,妈妈和你们一起去。” 嗐,不去摘果子就要去捡柴火,那还是跟孩子们去摘果子吧。 白柳算得明明白白。 第12章 福宝是真的福宝 白家不算糖豆有九个小孩,四男五女。 大哥白树家的大虎今年上初二,二虎上五年级,小米是二年级,四虎七岁,要过两年再上学。 二哥家的小麦三年级,小薯八岁明年上小学,小果和糖豆一样大,今年才五岁。 至于三哥家的小枣今年九岁,两个月前刚刚上小学,三虎和四虎一样大,也是过两年上学。 除了糖豆,白柳还被安排带着三虎四虎和小薯小果一起摘果子。 对了,福宝拉着哥哥志军也过来了。 白柳倒是不介意当孩子王,毕竟乡下孩子习惯满世界溜达,不用她操心。 反而是周向南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到白柳家道谢。 “不好意思,我们家大妮上学去了,志军也不放心福宝,我又要和村里打猎队上山……” 周家的孩子不少,但只有两个女孩,大妮和小米一样大都上二年级,福宝和糖豆是五岁。 男娃不乐意带小丫头去玩,亲哥哥志军却不放心,最后兄妹只能和白家孩子玩儿。 白柳摆摆手:“没事,福宝和糖豆玩得好,我也不是很费心。” 她和周家和周向南并无交情,完全是看在糖豆的面子上。即使她承认福宝长得很可爱,但她依然认为她家小卷毛糖豆才是最可爱的崽——当妈的盲目自信。 周向南没再啰嗦,笑着递给糖豆四块奶糖,又嘱咐志军保护好两个妹妹后才离开。 糖豆看到糖也没有忘记妈妈,和志军、福宝以及妈妈各分了一块奶糖,才蹦蹦跳跳带着福宝和哥哥姐姐们集合。 白柳含着奶糖,望向前面一群孩子,眼神最终落在周家两个孩子身上。 周志军和福宝都在大院出生长大,比乡下一般孩子更懂礼貌,当哥哥也更懂得爱护妹妹。 唔,福宝……周向南倒是和其他周家人不一样,看起来很喜欢女儿。 村里人也许不清楚,她作为周家的邻居明白大妮在家里就是小丫鬟。 别看周秀才送周大妮去上学,实际上是为了以后给大妮找个更好的婆家,骨子里还是那套重男轻女思想。 不知道以后福宝会不会也沦为小丫鬟。 “啊?你明年就要上学吗?”糖豆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出。 福宝点头:“对哦,我哥哥去上学,我要和哥哥一起。” 志军帮妹妹解释“我本来今年要读小学,我们之前住的地方都是七岁八岁上学,但我爸说老家念书时间短,可以晚一年上学。” 现在各地的学制并不统一,这里一般小学五年、中学两年,大院初中和高中各多一年。 “哇,”糖豆咋咋呼呼,“那明年小薯姐姐也要上学——” 三虎和四虎不爱跟她玩,她不爱跟小果玩。 这样一想,小崽子马上回头窜到白柳面前。 “妈妈妈,我也要明年上学!” “豆,你明年九月还不到六岁。”谁家孩子这么早上学呐。 “不行不行,我要上学。”糖豆抱着白柳的胳膊耍赖。 白柳想想也不是不行,但是—— “我们回家再说。” 糖豆知道妈妈没答应,整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 白柳笑了笑,并没有急于答应糖豆不是因为她没有动心,但她需要安排明年的生活,毕竟小家里只有他们母女了。 “糖豆,你看那边有好漂亮的小花哦。”福宝惊呼。 糖豆闻言马上蹦跶过去,刚刚的烦恼已经抛之脑后。 白柳留心看周围,此时他们在山坡上,除了福宝兄妹和糖豆,其他白家孩子已经四散跑开。 秋天的山上已见枯黄枝杈,村里组织的打猎队趁着入冬前去打猎,其他人则捡柴和摘野果子。 他们来的这一片林子人不多,毕竟更多人想要野栗子和山核桃,需要往更高的山上走去。 白柳看着两个采花的小姑娘,她们身边还有志军看着。 行,她坐着歇会儿。 微凉的秋风吹着,真舒服啊,白柳躺在树杈上昏昏欲睡。 “啊——妈妈——” 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她猛地惊醒,来不及多想一边跳下树杈一边向声音来处奔去。 “糖豆!” 福宝和糖豆手拉手向她跑来,志军不知道去了哪里。 “妈妈,有兔子!” 白柳瞬间明白刚刚的嘶吼不是害怕,而是要她来解决问题。 她并没有耽误时间,当即让两个孩子带路。 抓兔子! 没有肉票就难开荤,只能靠山吃山。 一晃眼,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竟然直直地朝着两个孩子奔来。 白柳内心一惊,想也没想立即抱住糖豆和福宝。 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活物拐了个弯,撞向旁边的树。 然后…… 死了。 白柳愣住。 哈? 她缓缓松开两个孩子,让她们不要动,快步走向旁边查看。 是野鸡。 真死了。 离奇,她还是第一次见野鸡自己撞死。 “妈妈,是肉肉吗?” “姨姨,是兔兔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白柳肯定地点点头:“不是兔肉是鸡肉,今天能加餐!” 好大一只野鸡,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野鸡。 “哇~” 两个崽子兴奋地欢呼。 白柳也不好直接决定,想了想说:“我们先放背筐里,去找志军。” 志军不过八岁,对向阳大队这片山也不熟悉,她有点担心。 福宝连连点头:“姨姨,我哥哥跑那边去了。” 白柳应下,按照她的指示去找志军。 走过一段距离,福宝眼前一亮:“哥哥,我在这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志军手里多出一个小弹弓,正瞄准了什么猎物。 但似乎福宝一声呼唤坏了她哥哥的好事,不远处一道灰色的影子突然弹开。 志军无奈地回头,对妹妹笑了笑:“来了。” 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白柳有些意外。 福宝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她松开糖豆的手,欢快地奔向哥哥。 “哥哥,刚刚一只野鸡追我和糖豆,姨姨抱住我们,野鸡就撞到了树上——”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砰——” 野兔撞到树上。 又是在福宝旁边。 白柳一惊。 福宝显然被吓到了,竟直接坐到地上。 白柳脚步一转,扶起福宝。 然后,在她脚边看到一窝野鸡蛋。 啊这,福宝可真是福宝啊。 第13章 真香~ 上山摘果子,野果子没有摘到几个,离奇事遇到不少。 直到回家,白柳整个人还是有点恍惚。 为什么野鸡会撞树上? 为什么野兔也能撞死树上? 为什么福宝随便一摔,脚边就是野鸡蛋? 老天爷真是怕福宝吃不到肉吧。 白柳服气。 “白姨,我们不太适合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你看能不能在你家煮熟?”在白柳犹豫如何开口时,周志军率先说道。 他们现在有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和十几个野鸡蛋,不多也不少。 按照一般来说这是他们共同所得,简单点直接在山上烤了吃,或者平均分开。 但白柳恍惚中明白这与她与糖豆都无关,甚至可能与周志军也无关——他没有打到兔子。 更大可能是老天爷给福宝喂肉吃。 作为大人她不想占孩子的便宜,但福宝和糖豆兴致勃勃……她、她也馋肉。 周志军以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叹息一声道:“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少,拿回去爷爷奶奶会保存起来,妹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肉了。” 白柳了然。 周家并不是非常宽裕,此时大多数人也不舍得大口吃肉。 而之前福宝和志军在大院生活,恐怕条件要好上不少。 “我并没有出力——”她不想占人便宜。 志军却露出笑脸:“白姨别这么说,我和福宝不会做饭,而且你能不能给我爸爸留个鸡腿。” 是个好孩子。 白柳也笑了,随即答应。 这肉她吃,也是为了让周家小哥放心。 她很好奇,是不是福宝有特殊之处。 而周家父子,知道福宝的异常吗? “糖豆,和你姥姥说我们不过去吃了,跟你姥姥拿点苞米面过来,快去!” “志军,去和你爷爷奶奶说今天在白姨家吃饭。” “福宝,你先吃几个果子,有点酸,等会儿姨姨给你做果子罐头。” 白柳翻出珍藏多日的香料,唔,今天要大展厨艺。 她不是不会做饭,但平日里做饭的时候并不多。 一是物资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二是宋嘉应也会做饭,且更擅长炖煮,而她当年在皇宫的时候更多学到的是精细吃食;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懒。 但今天可是肉啊,一大锅肉,她必须做。 并且要认真做。 野鸡和野兔的肉质比较柴,她直接剁成小块更容易炖煮和入味…… 白柳炖上肉之后,又将刚刚白水煮好的十几个野鸡蛋剥皮放入锅里,等下鸡蛋也是满满的肉味。 她想着就觉得很香,手下添柴的动作更快了。 “嘶——” “好香啊,好想吃啊——” 一扭头,三个小孩并排站在门口,眼神盯着她的锅。 白柳笑着招呼糖豆端来苞米面。 “我给你们在锅边贴饼子,薄脆的饼底最好吃了,当然蘸上肉汤,哇,那才是真美味……” 她故意说给三个小孩听,然后就看到三个孩子眼睛放光的模样。 两个小女娃不用说,差点流口水。 稍大一点的志军都忍不住嗅空气中的香味。 这才是正常的早慧小孩,白柳猛然想起同样聪慧的小孩田小勇。 嗯,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田小勇很复杂。 白柳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但实际上她干活极为利索——自愿的情况下。 她尤觉得只加鸡蛋浪费肉汤,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干粉条和几个土豆,也放进锅里一起炖。 这是老母亲教她的吃法。 物尽其用。 随后,一大三小围着锅灶旁,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满眼都是锅里的肉。 等白柳心不在焉地用砂锅炖好一锅简易版果子罐头时,铁锅里的肉也该出锅了。 揭开锅盖的一瞬间,随着蒸气升腾的还有扑鼻的香味。 真香啊。 一鸡一兔都比较大,白柳在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四道菜。 一小盆果子罐头,一盘浸满汤汁的土豆块和粉条,还有一大盘肉和一盘入味的鸡蛋。 “你爸爸打猎大概要后天才能下山,白姨给你爸爸留了一只鸡腿和一只兔腿,其他都剁成小块,可以吗?” 额外留下鸡腿和兔腿是因为周向南是福宝的父亲,但其余剁成小块则是为了公平。 再说孩子们牙还不够硬,剁成小块更方便吃。 她不想因为腿给谁吃让孩子们之间产生不愉快,当然她觉得这么干瘦的肉,还是剁开好吃。 “谢谢白姨。” “谢谢姨姨~” 周家两个孩子满眼惊喜。 “好了,开饭!” 白柳挥挥手,四人开始美餐。 三个孩子加一个成年人,即使再馋肉也吃不了太多,白柳并没有藏私,她给孩子们整整加餐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四人还能吃一顿夹着卤鸡蛋的二合面饼子和肉汤炖萝卜。 准确来说,是五个人。 周向南吃着鸡腿和兔腿有点尴尬,他想撕下肉分给三个孩子,却被三个孩子拒绝了。 “你吃吧,这几天我们都解馋了,你不用介意。”白柳解围道。 她将厨艺发挥到极致,竭尽全力改善大家的生活。 四人吃得满意。 周向南没有再说什么,他是真的饿了,这几年在山上打猎每天都是啃窝窝头,感觉现在能吞下一头猪。 “对了,我们打到了一群野猪,今年大伙儿能分到不少。” 白柳还没有来得及去白家,闻言露出笑脸。 “那太好了,今年能过个好年。” 人六劳四的分配制度下,她跟着沾光嘞! 到时候一起做和分开做都好。 这几天她不在白家吃饭,和老母亲略去福宝的奇遇简单说明缘由,在征得志军同意后说是他打到了兔子。 至于志军,则对周家人说糖豆和福宝玩得好,非要拉着福宝吃饭。 不过这孩子有成算,除了第一顿什么粮食也没出,第二顿便直接从周家拿上两人的口粮,交给白柳一起做。 周向南吃过鸡腿兔腿,又吃了两个窝窝头和一碗肉汤炖萝卜后,才终于舍得抬起头。 “味道是这个。”他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白柳没有谦虚:“我做得确实好吃,但也多亏了福宝……多亏了有肉。” 她临时改口,旋即转头看向糖豆:“你不是说要去帮妈妈排队吗?” “是啊,”糖豆跳下长凳,拉着小姐妹的手,“福宝,我们走!” 志军却罕见地留下来。 白柳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两个孩子出门后,立即看向周向南。 “你知道福宝与一般孩子不同吗?” 第14章 得到一个人情 话音未落,周向南放松的眼神立即变得犀利,直直地看向白柳。 白柳并不畏惧,迎上周向南的视线。 她与周向南与福宝并无利益相关,何必惧怕。 但周向南不愧曾经是华国的军人,刹那间她想起在宫中有一面之缘的征战归来的将军。 似乎谈笑间都带着杀气。 “爸爸。”志军的声音打破沉默。 周向南笑着对儿子点点头,随后收敛身上的试探之意,面对白柳叹息:“我宁愿她只是一个寻常孩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白柳的问题,但意思却显而易见。 白柳了然,周家父子果然清楚。 恐怕也是因此,志军才会寸步不离福宝。 她欣然道:“福宝很特别,我们上山的时候……” 当天发生的事情她如实相告,周向南听后紧皱眉头。 如果那天在现场的不只是白柳和糖豆,一旦被村里其他人看到,福宝会被人如何看待? 他说宁愿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这句话同样是真的。 “我们之前在大院的时候,福宝并没有这么幸运——” 那时他们上山的机会不多,再加上福宝年纪还小,以后的“幸运”会越来越明显。 周向南低着头,满眼都是愁绪。 为人父母,想得总要多一些。 人的一生中,很多礼物并不是馈赠,而是索取。 “以后尽量不要让福宝和其他人一起上山,你们在身边,大约能掩护旁人的视线。”白柳没忍住多嘴一句。 周向南沉默地点点头,稍后抬起头时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直说。”白柳心里有些猜测。 “我后天开始上班,单位还没有分给我房子,我不好带着两个孩子住宿舍。”周向南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下定决心,带着恳切的语气道,“志军会看着福宝,偶尔有集体活动时,你和糖豆能不能带福宝一起?” 既然白柳已经知道福宝的秘密,他们也不必遮掩。而且事不烦二主,不如继续求助白柳。 周志军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同样期待地看向白柳。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眉眼透着期待,在他们看来白柳现在是最好的人,也是值得托付的人。 白柳尚且不知两天的公平交易竟给自己带上好人的称号,她只觉得自己有些缺少考虑。 平心而论,她帮助福宝,起初确实因为怜惜幼年丧母的女孩。 但更重要的是糖豆比较喜欢福宝,她可以为糖豆的友谊努力一下。 两个小女孩的友情多美好,她上辈子没有的东西,这辈子忽略的事情,都想补偿到糖豆身上。 可是,前提是不能造成糖豆和自己的损失。 “我并不能完全保证不出闪失,希望你可以理解。在照顾糖豆的同时,我可以照看福宝。”她希望周家父子也可以保护糖豆。 至少他们之间是互相牵制。 认真说来,还是她吃亏了。 周向南并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许诺道:“多谢,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我会竭尽全力帮忙。” “好的,我提前谢谢啦。”她不再客气。 人嘛,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事求人呢,不如先留下人情。 “糖豆和福宝要等急了,我先去分肉。”她间接下了逐客令。 农村民风并不是那么淳朴,寡妇和鳏夫共处一室,即使有周志军在场,外人也会浮想联翩。 周向南明白,当即带着儿子离开。 “麻烦帮我们照看一下福宝,我和志军就不去了。” 白柳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稍等一会儿后,才关门去大队部的戏台旁。 一大早打猎队归来,猎物也不好长时间存放,大队一致决定当天就分给队员。 如今惯例,队里将猎物按照人口数先将猎物均分一部分,之后想多得猎物的人可以预支工分,过几天王会计算完账分红时一并结算。 黄凤来前几天已经找大队长分家,这次分肉,对各个小家都有影响。 白柳找到糖豆的时候,黄凤来正对几个儿子媳妇说:“我先说好,这次分肉你们商量一下,是单独做饭还是一起做,回头别说谁吃得多谁得到少。” 白家分家了又没分,白树、白林和白杨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反而白柳很是从容。 “妈我们听你的,快过年了,一家人总要一起吃饭,我们都出一样的肉可以吗?”她狡黠地笑道,“我想多买一两块肥肉回去榨油,偶尔我和糖豆在家吃饭的时候也好开火。” 她悄悄指点几位哥嫂。 对白家来说一起做饭的好处大于分开,但难免有想开小灶和打牙祭的时候,她的办法最公正。 果然李秀兰和赵金芳眼睛一亮,同时对黄凤来说:“妈,我们听你的。” 大哥白树和大嫂黄美玲没说话,他们家四个孩子,三个都是半大小子,实在没有余钱开小灶。 也没有必要。 黄凤来看儿女们有商有量,内心非常满意:“今年你们不用多出,我会多买点,不过就一次啊。” 几个儿媳同时露出笑脸,她们婆婆大方的时候真的大方。 白家这边刚说完,分肉也恰好开始。 黄凤来和李秀兰几个妯娌来得早,他们还能挑一挑呢。 大队里有老屠夫,从年轻时就宰猪,他分肉极为细致和熟练,且每块肉的重量相差不大。 “我先说几句,”大队长吼着嗓子道,“今年遇到了野猪群,还有不少野鸡和野兔,狍子也有。我们按人头分猪肉,其他想要野鸡、兔子和狍子的,工分换!队里养猪场今年要上交公社十头猪,咱分八头!” 白柳刚刚了解了一下,野猪肉每人可分一斤一两,家猪每人可分一斤二两,比起往年已经多很多了。 前些年饥荒的时候,别说打不到野猪,就是村里的养殖场也没有猪。 现在想起来,当年真难啊。 白柳分到猪肉交给黄凤来,随后便守在分猪肉的摊子旁等着捡漏。 然后,在其他人挑挑拣拣后,包圆了所有大骨头和猪下水。 田大妈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懊恼、心痛……最后通通变成生气。 “白柳啊,你这么大手大脚,谁家好人能相中你!” 第15章 要是嫁给周向南 白柳提着一兜子大骨棒,脑海中已经想到各种美味的吃食。 但偏偏有人看不懂脸色,非要来扫兴。 她快速装好东西,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田大妈:“田大妈,这么多东西才算我三块钱,是大家照顾我,可没有多和我要钱啊。” 刚刚分肉的老屠户和王会计闻言同时瞪着田大妈。 “我杀猪这么多年,剔骨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挑出毛病,这一堆没有肉的大骨棒大家都不要,大肠和猪肺这些东西你要是给钱,我那边还有,你要?”老屠户觉得田大妈是质疑他的能力,当然生气。 王会计一家和白柳关系不错,白柳正在给她家小姑娘做嫁衣呢,他家老婆子也不会做衣服,平时做衣服多亏白柳了。 还有他算账也要白柳,可不能得罪喽。 “咋地,你觉得三块钱便宜?那你别后悔,那边还有,走走,那边都给你!” 王会计说着就要拉田大妈去买野猪的骨头和下水,丝毫不犹豫。 田大妈吓坏了,她才不去呢。 三块钱,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两个月了,可不能糟蹋钱啊。 她就是想等着所有人都不要的时候,花几毛钱带回家。 谁知道白柳竟然买下! “我不去我不去,我家没钱,吃啥肉呢!”田大妈一屁股坐下,说什么都不起。 王会计顺势说道:“那你说啥有的没的,别说我们不卖给你啊。” “不说不说。”田大妈马上答应,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要奔回家。 白柳灵机一动,喊道:“田大妈,你不要买野鸡和兔子啦?” 田大妈脚步一顿,有些讪讪地回头。 “要、要。” 白柳点头向老屠户道谢,又走到王会计身边:“王叔,队里的账算完了吗?最近我忙着做衣服也没来得及问你。” 王会计一拍手:“哎呀,我们几个实在算不过来,你看啥时候有时间,快去帮帮我们。” 白柳是大队长的外甥女,又是高中毕业生,当年学习成绩可好。 但是运气不好,没赶上高考,不然现在也不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 白柳最近手头的裁缝活计不太多,她琢磨了一下,能腾出时间。 “行,没问题。”她瞅了一下大队长那边,似乎野鸡能买了,立即奔过去,“大队长,我要一只野兔。” 兔子肉好啊,瘦是瘦了点,但越嚼越香,做兔肉丁是不错的零嘴。 一众抠抠搜搜的人中,白柳拖着一包大骨头,又拎着两只野兔,堪称人群中的焦点。 有人暗骂她败家,有人不忿她能凭当裁缝挣钱,有人嫉妒她好命……但更多小孩,却羡慕糖豆有个好妈妈。 “糖豆,你妈妈真好~” 小小糖豆骄傲地挺胸抬头:那当然! “糖豆,我们能去你家吃饭吗?” 糖豆皱眉:拒绝。 “糖豆,我们能换一换妈妈吗?” 糖豆愤怒看向说话的人:哦,狗蛋啊,不和他计较,傻乎乎的。 在一群小孩中,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边缘处有个男孩幽怨地看向糖豆。 男孩正是田小勇,而他并不是羡慕或嫉妒糖豆有个好妈妈,比起吃肉,他更在意糖豆与福宝的关系。 为什么周志军不出来,让他去讨好福宝一个小女孩他做不到,但带着小屁孩周志军玩没问题。 可恶! 如果因为糖豆与福宝的亲近,使得白柳成为周向南的妻子,他岂不是白白谋划了这么久?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拉进田雨和周向南的关系。 他要自己顺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财,更要借助周向南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制定好的计划,田小勇不想有丝毫差池。 白柳拎着一堆东西四处瞄着找糖豆,余光恰好看到田小勇满是算计的目光。 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她始终觉得田小勇不像小孩,他不像周志军的早慧,也不是福宝的幸运。 白柳见过很多人,本能地不喜欢田小勇。 “糖豆,快回家!”她朗声喊道,“和福宝一起!” 此时她悄悄观察了一下,田小勇的视线并不是在糖豆身上,而是糖豆身边的福宝。 难道田小勇发现了福宝的好运气? 不应该啊,之前上山的时候她确信没有旁人跟踪,周家兄妹不可能说漏嘴,糖豆与田小勇也不是熟悉。 “我来啦妈妈!” 糖豆风风火火跑过来,蓬松的卷发更衬得她像个可爱的娃娃。 而福宝的小脸也红扑扑,带着娇憨。 这才是小孩嘛。 “回家,”她笑嘻嘻地看福宝,“姨姨家还有糖渍果子,等下吃几个再回家。” 福宝顿了顿却摇头:“姨姨我爸爸回家了妈,我等下要去找爸爸,谢谢姨姨。” “行,那你随时可以来和糖豆玩。”白柳并没有继续劝说。 她将福宝送到周家门前,才扛着大骨棒和兔子回家。 十一月东北的气温比较低,但她需要将这些东西稍作加工,也不是要攒到过年吃,终归是一下子又吃不完。 白柳答应王会计后天要去大队部帮忙算工分,她必须加快做好这两天需要交工的衣服。 除此之外,锅灶里的火也没有停过。 炼猪油、炖大骨汤,干煸兔丁……白柳家的香味飘满前前后后。 要说最难受的,还是要数田家人。 周家人也不好受,但周家相对来说条件不错,周秀才又是个比较讲排场的老头,总会指挥周大妈当着村里人的面去买肉。 然后他故意让家里老少在吃完肉后将肉汤抹到嘴唇上,再出去显摆。 虽然每次分到每个人头上的肉并不多,但至少能闻到肉味。 田家则不同,田家儿子多孙子也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别说吃肉,每年全家人都不一定能天天吃饱饭。 不过今年人多也占到了便宜,田家人舍不得多买肉,但凭借人数都有三十多斤猪肉。 一家子老老小小都盯着肉,想要尝尝肉味,但被田大妈死死地压着,谁也不敢开口。 如果所有人咬着牙也能忍住,但偏偏有人想借题发挥。 田老四被媳妇又拧了一把,只能清了清嗓子:“怪不得周向南让两个孩子接近白柳,她是真舍得,以后周家俩孩子还不得死心塌地?” 他意有所指道:“可惜我以为二姐有机会,要是嫁给周向南,以后就好过喽~” 田家饭桌上瞬间安静。 第16章 再婚想法 田雨低眉顺眼,脑袋几乎低到饭桌上。 她怕家里人看到她的表情,嘲笑她心比天高。 摸着良心说,她当然也想过嫁给周向南,他可是有工作的人,据说一个月的工资就有五十二,她能买多少好东西! 一年六百多块钱,那是什么仙人的日子? 别说要她去周家伺候男人和两个孩子,她在前面的婆家和田家也是伺候人,还经常挨骂吃不饱饭。 再说女人就该伺候男人! 天天只知道自己吃吃喝喝,是不惜福!是造孽! 田雨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 她嫁得比白柳好,男人比宋知青勤快能干,就连生的孩子都是男娃,咋就比白柳过得苦呢? 田雨想不通,田雨想哭。 田小勇同样紧皱眉头,一边暗恨四舅多嘴,一边又觉得四舅这个出头鸟当得好。 他这个妈是老实人,只知道自己埋头苦干,是好事也是坏事。 田雨对他这个儿子没得说,简直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疼,他渐渐真心认了这个妈。 坏的一点就是不知道变通,男人为集体而死不得闹一闹?竟然让人赶回娘家,真是丢人啊! 如今他们娘俩人在屋檐下,凡事也只能谨言慎行。 “啪——” 田大妈将筷子重重地放下:“白柳有两个钱就想着吃,迟早好不了……” 她骂骂咧咧地诅咒了一大堆,声音却越来越低。 没办法,白家老太太可厉害,又一直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别人家都是冠夫姓,就黄凤来,谁问名字都报自己的大名。 偏偏田大妈还不敢多说,妇女队长杨桂英和黄凤来关系好着呢,最赞成黄凤来这些个想法。 她怎么这么倒霉,二闺女也不给她争气。 要她说,白柳连她家田雨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雨啊,”田大妈忽然转头握紧田雨的手,“你是以后不想嫁人了?” 田雨一惊,下意识摇头:“不、不,要嫁人。” 田大妈满意:“那你还想嫁什么人家,要我说你和周向南最般配,要不是当年小勇他爹先提亲,你也不会——” “老婆子说啥呢?”田老头不想听到二女儿那个晦气女婿,也就是当年彩礼给得多。 顾老四笑嘻嘻地说道:“以前那是以前,现在周向南正好没了老婆,说明是缘分啊。以后要是我二姐能嫁给周向南,我们家就二姐过得最好了……” 在一片恭维声和畅想中,田雨不可避免设想自己成为周向南的可能性。 如果……那该多好。 坐在田雨身边的田小勇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内心一喜。 他这些天的铺垫没有白费,田雨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向南,这可不行。 现在两人地位没有太悬殊,只要田雨努力一下,还是可以和周向南结婚,毕竟她足够勤快。 周向南看在田雨能照顾他两个孩子的份上,首选也会是田雨。 想到周向南两个孩子,田小勇眼前浮现出福宝与糖豆手拉手跳着离开的场景。 看来他必须尽快和周志军成为朋友。 “阿嚏——” 周志军揉了揉鼻子,被妹妹福宝嘲笑。 “哥哥,你还说我不要出去乱跑,是你要病病了哦~” 周志军笑得无奈,他总不能和妹妹说他担心其他人利用福宝。 “福宝,”周向南听到小兄妹的交谈声,顿觉好笑,他走过来抱起福宝,“我们福宝还小,以后出去和哥哥一起好吗?” 福宝皱起小眉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哥哥不好玩,我可以和福宝一起吗?” 周向南一怔,猛然想起刚刚母亲和父亲再次催他再婚,内心一叹。 “当然可以。”他抱着福宝走到炕梢,又让志军也坐过来,“爸爸想问你们一件事。” 两个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他定了定神:“你们想要新妈妈吗?” 志军对生母的印象比较深,但福宝对生母的记忆却浅了许多。 她第一时间反问道:“是像白姨姨对糖豆那样吗?” 在大院的时候,她见到的“妈妈”与白姨姨都不同,白姨姨对糖豆真好。 如果是白姨姨那样的妈妈,她好像并不是对后妈太抗拒。 福宝想来想去,看向哥哥。 志军看到妹妹眼里的期待,刚刚到嘴边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福宝还小,需要妈妈的教导,尤其糖豆和福宝的关系不错,小姐妹之间总会有更多的比较。 他不想妹妹因为没有妈妈不开心。 而且…… 周志军看向周向南,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爸爸,妈妈已经去世很久了,妹妹需要妈妈。” 其实他之前听很多伯伯和叔叔们说过,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不肯再婚,或许他们也不必回到北省。 更有甚者,他们说有妻子的男人,才能专心完成事业。 他知道父亲心中有志向,他不想他和妹妹拖累父亲。 周向南内心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他的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父子俩的想法福宝看不懂,她歪着脑袋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有新妈妈?” 这个问题周向南还真回答不了。 “爸爸只是问问你们,暂时没有想法。”他刚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肉香味,当即转移话题,“你们奶奶炖肉呢,高兴吧。” 他满心以为两个孩子会欢呼,却发现他们很淡定。 志军懂事,那福宝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了。 福宝撅嘴,嘟囔道:“白姨姨炖肉比奶奶好吃,奶奶炖肉我们只能分到很小的两块,白姨姨大方。” 小孩子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但真话更让人尴尬。 尤其周向南心知肚明母亲的作派,他们家可称不上大方。 其实他和两个孩子都是城镇户口,每月有固定的供给粮,可惜他不会做饭。 此时,一股强烈的歉意涌上心头,如果他能做饭……如果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女人,孩子们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看来,是时候再婚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 第17章 何胜男咒骂 白柳最近频繁遇到田雨,这是之前并没有的情况。 太巧合了吧。 即使她们两家是邻居,两人也从小被旁人总比较,可实际上她们的交集并不多。 一是因为黄凤来送家里的孩子都上学,而田大妈却不同意,只是让几个孩子去上了几天小学。田大妈和田老头担心家里孩子受白家孩子影响要上学,一直不让他们与白家人往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因,田雨是个很要强的人。 彼时白柳学习成绩不错,村里人提起两人的时候总说白柳以后更有出息,田雨听后自然不好受。 长此以往,田雨总想着一定要比白柳更强,凡事都喜欢和白柳比较。 至于白柳,她不喜欢田雨每次看到她就表现出的敌意,也没有想过改善与田雨的关系。 两人自然没有任何交情。 可最近不同,田雨经常出现在她附近,甚至等她看过去后还会咧嘴笑。 实在不对劲。 “白柳,柳儿?”王会计拿着账本站起来。 白柳手上打着算盘,心里想着事情,一心二用时突然被王会计的声音吓了一跳。 “王叔?” “多亏你啊,我以为还要一礼拜才能算完账,提前了不少,我们明天就能组织大家年底分红。”他长舒一口气,满脸笑意。 白柳刚好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最后一个生产小队的账本终于也算完了。 她同时笑起来:“我这个临时会计能帮多少忙,还是王叔前面的账记得清楚。” 上辈子她学过账房,虽然现在有些记账方式不同,但大同小异,她非常会打算盘,数学也不错。 比起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她当然喜欢脑力活。 而且还有额外的补贴,真不错。 不过可惜每年只有几次用到她的机会,今年她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王会计知道白柳比自己更擅长算账,但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个会计位置被顶替。 毕竟大家更信任男同志,而且白柳志不在此。 白柳是不同的,这丫头如果不是没赶上好时候,前途无量啊。 王会计正在内心感慨,白柳那边却已经美滋滋地离开大队部。 时间还早,她回家准备一些小点心,明天可是她家糖豆的生日! 她家糖豆真是运气不错,赶上了分粮食的时候,家里方便给她做好吃的。 白柳想起糖豆马上要五岁,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糖豆刚出生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二十岁,和宋嘉应磕磕绊绊带着女儿长大,其中付出多少心血只有他们知道。 现在糖豆又大了一岁,真好。 “白柳、白柳……” 连声呼唤叫停白柳的脚步,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何胜男? “正好,我还要去找你。”何胜男迎面走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的自行车借我一下,我要去县里取家里给我的包裹。” 白柳差点没有忍住笑意,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嘛,有钱还是要赚的。 “拿来。”她伸出手,手心朝上。 何胜男不明所以,皱眉:“什么?” “你知道我有自行车,也该知道我的规矩,不过夜的借用每次五分钱。” 她不是大户,总不能白白给其他人白用贵重财物。 买自行车的时候,她和宋嘉应凑了好久的钱呢,说起来还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你怎么能这样?”何胜男不可置信,白柳竟然想从她手里挣钱。 “不然呢?” 白柳在向阳大队的名声不好,一方面因为她不喜欢干体力活,另一方面便是她很“计较”。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毕竟没钱,而且用她的东西给钱,这不是合情合理? “对了,你借用自行车的时候有任何损坏,可是要赔钱的。” 何胜男来村里不到一个月,名声却十分臭。 她不放心。 何胜男气得跳起来:“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不帮助女人就算了,你竟然看不起我?” 女人帮助女人。 白柳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她觉得很新奇,但一直以来的人生经历却让她无法认同。 “我不是看不起你,你不用转移话题。比起人情,算清楚对我们都有好处。”白柳并不想就这个话题与何胜男继续啰嗦。 不过她今天心情好,多问一句:“你到底要不要用自行车,再晚了我不借了。” “你!”何胜男咬着牙,“不用!” 她去县里拿家里包裹只是借口,实际上她现在手里没有几块钱。 一分钱也不能浪费! “哦~” 白柳直接转身离开。 何胜男听着她怪声怪气的语调更生气了,忍不住骂道:“怪不得你活不长,活该!” 她并没有刻意收敛咒骂的声音,白柳耳朵好使,瞬间回过头。 此时何胜男已经快步走远。 白柳内心升起疑惑,和一丝……惊恐。 她会早死? 有多早? 她并不是惧怕死亡,不,她怕死。 人当然要竭尽所能活着,新社会了,她挨过饥荒,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 白柳对何胜男的身份有些猜测,并不能完全忽视她的咒骂。 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直到她看到在家门口笑嘻嘻踢毽子的糖豆。 不行,她一向信奉人定胜天,为啥要听一个来路不明的傻大姐胡说八道呢? 别管这话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她也要逆天改命! 白柳想通之后,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 “妈妈~” 糖豆眼睛一亮,蹦跶过来,围着她贴贴。 糖豆像是察觉出她的心情不太好,比平时更是热情,甚至拒绝了与小朋友一起玩,硬是要陪着她回家。 白柳看了一眼奶乖奶乖的小姑娘,脑子一抽:“走,妈妈带你去县里!” “哇~” 直到她骑车累得满头大汗,才想起一开始不是要做点心吗? 呜,她怎么能被小崽子的笑容蛊惑。 她才是真的要长点心。 不过,来都来了…… 白柳更是随心所欲的人,她带着糖豆毅然决定去县里,幸好她走得再匆忙也记得带上之前做好的绣品。 接下来,她和糖豆今天能不能吃得上饭就要看运气喽。 第18章 前脚挣钱后脚花 白柳从未埋怨过上辈子的经历,毕竟,人生谁也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她上辈子为了活命,为了摆脱命运,为了打发枯燥而重复的时间,学过很多东西。 皇家必然用绣工最好的绣娘,所以并不需要她这个野生绣娘出手。 万万没想到,曾经打发时间学到的能力今生今世恰好派上用场。 果然学一门技术最重要。 自从前几年取缔自由市场后,小生意根本不能做,她也不想去黑市。 所以她只绣一些手帕和小孩子的用品,方便携带也不卖太高价格。 这不,刚刚升辈分的中年男人,一眼看到糖豆手里有小婴儿的小帽子,顿时感觉不对劲啊不对劲。 虽然像洋娃娃的姑娘年纪并不大,大约四五岁的模样。 但,她手里的帽子可太小了。 男人的目光一转,观察起白柳。 不是等人,手里有包裹…… “同志你好,你是表妹吧,哎呀我来晚了。”男人笑着走近白柳,语气中带着热情。 白柳:…… 白柳很淡定。 她除了第一次遇到“认亲”的人时有些茫然,后面可是越来越熟练。 不仅是她—— “伯伯好~”糖豆乖巧地打招呼。 白柳不止一次嘱咐过她,她还会根据年龄判断该用什么称呼呢。 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脸上笑意更真诚了,能当小姑娘爷爷的年纪能被叫伯伯,这说明他看起来年轻。 原本他已经不对厂长的位置有所追求。 现在一想,他倒是有意拼一拼。 不过这不急,他还是先给刚出生的孙子买个小礼物。 “好好,”男人走近白柳,“有没有小孩子的虎头帽和小鞋子?” 附近打量的视线已经散开,白柳微微点头:“有,还有绣着图案的手绢,要吗?” 男人目光微动,马上点头:“要!” 既然他有意要再拼一拼,那还是走走关系,听说老婆的表姐喜欢绣品。 男人出来并没有带够钱票,他让白柳稍等一会儿,然后回家带着老婆一起出来。 白柳抱着试试的想法并没有拒绝。 她看人一向很准,预感男人是个大户,且不会带来危险。 结果比她预想的更好。 半个小时后,不仅她带来的所有绣品全部卖出,还有希望发展出一个长久顾客。 刚刚这位大姐可是说了,她有很多姐妹喜欢绣品。 是不是姐妹她不知道,但她笃定这对夫妻能从她的绣品中获得利益,互惠互利的事情她乐见其成。 “走喽,我们中午饭有了,吃完饭去你大姨家。” 刚才她得到几张粮票和肉票,恰好解燃眉之急。 如今国营饭店都要票,以前他们还有宋嘉应的家人补贴,现在只能靠她了。 宋嘉应。 她猛然想起之前每年糖豆生日宋嘉应的家人都会寄来礼物,那今年? 白柳心里有事,吃过饭后便直接拎着糖豆先去邮局。 别管宋嘉应是死是活,糖豆是宋嘉应的孩子,该有的东西她当然要争取。 两人到邮局的时候前面有争吵声。 “妈妈,”糖豆几乎用气声说,“妈妈你看前面。” 她循着糖豆的目光看去—— 何胜男? 啊对,今天何胜男说要借自行车到县里领家里人的邮包。 她来时还想过路上会不会遇到何胜男,没想到她来得真够快,也不知道最后借了谁的自行车。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胜男为什么和邮局工作人员吵起来。 “我的稿子没有回信?怎么可能没有回信呢,不可能!”何胜男咄咄逼人,非说邮局工作人员私吞了她的稿费。 工作人员也觉得委屈:“我是咱们县去年的三八红旗手,工作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你是在冤枉我!” “我不可能没有稿费,你——”何胜男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白柳津津有味看着眼前的闹剧。 “没有就是没有,等等,”工作人员忽然从一叠无人认领的信件中翻出一个信封,“你看是不是这个,但不是汇款。” 何胜男一把扯过来:“是我的。” 她快速打开,然后眼睛瞪大。 “不可能啊,真的被退回了,我可是照着日后最热门的小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工作人员找到信件自然理直气壮:“你这些邮票还买不买了!” 何胜男一跺脚:“我过几天再来,你一定要给我留着。” “咱国营单位可没有等人的说法,你要买就快点。”工作人员也生气。 “等我几天,我一定会回来!” 何胜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离开。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尴尬。 白柳并没有看到她提到的家人邮包,或许,她是等着稿费到账后再买东西? 她来不及细想,柜台前的工作人员一边收拾刚刚取出的邮票,一边问她:“取邮包还是信件?” “帮我查一下有没有邮包,宋嘉应和白柳的名字都查一下。” 工作人员停下整理邮票,先核实她的身份。 白柳的视线落在柜台上,何胜男为什么看重邮票呢? “等等,”她忽然指了指邮票,“刚刚过去的人是想要这些邮票吗?” 工作人员点头:“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买邮票。不过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也就是现在不兴迷信,撞鬼了也说不好……” 邮票。 白柳笑了笑,再问:“邮票真好看,有什么说法吗?” “你说这套邮票?”工作人员解释,“这套《全国山河一片红》是错版邮票,如果不是她提起来我早忘了。现在正好拿出来了,我们要汇报到上级部门。” “这样啊,”白柳摩挲手指,迅速作出决定,“我还挺喜欢邮票的,你别收回去了,把这些拿出来的邮票都给我吧。” 她不信何胜男只是一时兴起,既然有用,不如截胡。 工作人员皱眉,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没有及时上报和返还错版邮票,硬说起来是她的工作有问题。 “可以,一枚邮票八分一板五十枚邮票,这里有两版,八块钱。”工作人员期待地看着她。 除了《全国山河一片红》,她隐约看到其他邮票:“好,帮我装起来,还有这些也装上吧。” 挣钱就是为了花钱。 “一共十八。”工作人员又翻到信件,“有你们的信和邮包,对了,还有一笔汇款。” 哈?宋嘉应家人这么大方? 第19章 宋家人寄来邮包 白柳走出邮局的时候还感觉恍惚。 宋嘉应是沪城知青,母亲和兄弟姐妹都生活在沪城。 邮包和信件从沪城寄来很正常,但这笔汇款为什么从广省寄来,而且是侨汇。 她心底升起一股重重的诡异感,宋嘉应怎么回事,怎么还和国外的人扯上了关系,不会为糖豆带来什么麻烦吧? 据说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汇钱,既然之前都没事,那…… 白柳提着沪城寄来的邮包去大姐家,她与大姐一直很亲密,并未避讳。 母女俩大喇喇提着包裹就到了白棉家。 白棉比白柳大十岁,是白家的第一个孩子,当年白有富去世后是她帮黄凤来撑起这个家。 她很上进,也很厉害,之前读完高中在县里找到工作,丈夫乔继祖也有工作。 乔家条件不错,乔老太太前年过世了,乔老头如今还在废品站上班,白棉为三代单传的乔家生了两个儿子,因此很受乔家人看重。 白棉当年可谓是一手带大白柳,当女儿一样,乔家人自然与白柳也很亲近。 这不,白柳刚走到白家门口,就遇上三班倒刚下班的白棉。 “你提着大包小包,钱够用吗?”白棉没说妹妹大手大脚,反而担心她钱不够用。 作为白柳的姐姐,她知道这丫头不太缺钱,之前有宋嘉应家里接济和时不时修机械挣钱,她又当裁缝。 但宋嘉应没了,她一直觉得小两口没攒下什么钱,难免手头紧。 白柳笑嘻嘻地摇头,和白棉上楼后先喝了两杯水才开口。 “这些宋嘉应的家人寄给糖豆的,我还不知道里面有啥。”侨汇的事她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 不是不信任大姐,是不想让大姐担心。 宋嘉应瞒得多好,她也可以继续隐瞒下去。 白棉眼睛骤然一亮,追问道:“宋嘉应的家人还继续寄东西,他们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只要宋家人认白柳这个儿媳,认糖豆这个孙女,以后妹妹带着孩子也不会太难过。 白柳不确定,在邮局收到的信件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宋家人几乎每三个月寄一次邮包,上次寄来后我已经告诉他们宋嘉应失踪的消息,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再寄东西。” 她说着打开信。 “大姨,给你糖。”糖豆没有打扰妈妈看信,她从衣服兜兜里取出妈妈早上给她的两块奶糖。 唔,她一块,大姨一块。 只能明天再分给妈妈了。 她知道大姨对她好,比舅舅和舅妈们对她还好,她也想对大姨好。 “我们糖豆好乖。”白棉想了想没舍得吃,还是塞给了小妹。 唉,她这苦命的妹妹。 白柳下意识吞下奶糖,然后……然后差点噎住。 “宋家人,是不是有毛病?” 宋家人的信里直言让她节哀,以后一定要带着糖豆好好地活下去,他们对宋嘉应的死似乎并没有很在意。 反而对她们母女很体贴。 不仅保证以后每个季度还会给他们寄邮包,还特意祝糖豆生日快乐。 在乎素未谋面的孙女,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她猛然回想起宋嘉应与宋家亲密又疏远的关系,直觉宋嘉应还有事瞒着她。 “那不是也挺好?”白棉反而松了一口气。 宋家人惦记糖豆,又是道歉又是寄邮包。 以后妹妹改嫁岂不是也不会受到多大阻碍? “也是,”白柳觉得无可无不可,终归她与宋家人没有其他恩怨。 既然宋嘉应曾经说让她该拿就拿,她也不必拒绝。 “姐,快点,我们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兴冲冲地和糖豆打开邮包,白棉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 哎,打开就打开吧。 幸好现在乔家她当家,家里其他人这个时间回不来。 她的妹妹哟,对她还真是丝毫没有隐瞒。 白柳不知道姐姐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在打开包裹的一瞬间,脸上骤然出现笑意。 宋家人真不错,寄来的都是他们缺少的东西。 东北冬天冷,风大又难熬。之前宋嘉应提过一句,宋家人心领神会,这次寄来不少防冻裂的护肤品。 还是百雀羚呢。 “糖豆你看,这是你奶奶和你伯伯叔叔姑姑给你的。” “哇~”小崽子欢呼。 宋家人寄东西是按照小家庭划分,会指明什么是爷爷奶奶的,什么是伯伯伯母的,什么是叔叔婶婶的。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糖豆的两个姑姑每次也会寄包裹。 宋家人还真是不同。 看起来他们很看重宋嘉应。 但为什么偏偏是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的他下乡呢,而且他们结婚的时候,宋家人可都不来。 “妈妈,你看——”糖豆举起一个小包。 白柳默默收好,这是宋嘉应二姐特意给她买的月事带。 “这宋知青,唉,”白棉看着宋家人的东西,忍不住感慨,“如果不是宋知青想不开回城,你们的日子多好。” 有宋家人补贴,又有娘家人照料,小两口懒点也能过得舒心。 偏偏宋嘉应—— “柳儿,你和我过来一下。”白棉避开糖豆,拉着白柳进屋,“宋知青都没了快半年了,你是怎么想的?” 她妹妹一直说宋嘉应没有死,在她看来就是妹妹不死心。 但半年了,怎么也该为自己想想。 白柳预感到姐姐又要提起改嫁的事情,当即遏制说下去:“宋家人这么好,我也得多等几年吧。” “对了,姐,他们寄来的一些东西我用不到。” 她不由分说地跑到糖豆身边,从包裹中取出两包香烟和一盒百雀羚,还有润唇膏…… “烟给姐夫和乔大爷,还有建文今年都高二了,这张工业票留着——” 白棉不肯收工业票,打断她的话:“工业票一时半会儿又不过期,你先留着!” “还有,别有点东西就到处散财,回去也别把东西随便给你哥哥嫂嫂们,干货你自己在家也能做饭。给孩子们分点糖,给妈一小包点心……” “好东西你和糖豆留下!” 白柳重新包上包裹,晕晕乎乎离开姐姐家。 嗐,她姐姐真是长姐如母。 她果然不会看错人。 从出生时看到姐姐第一眼,就对姐姐最亲。 可是宋嘉应呢,是她看错了吗? 第20章 给宋知青守寡 白柳回到向阳大队时,村口大柳树下又聚了一群大爷大妈。 他们大约正兴高采烈议论明天的分粮。 她骑着自行车带着两大包裹,自然遮挡不住,瞬间众人声音消失,集体看向她。 “哎呦,柳儿这是从哪儿回来了?” “年轻人不会过日子,想当年我们逃荒的时候……” “家里没个男人,买多少好东西都是糟蹋。” 白柳面不改色,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从来不少,不伤及她的利益,她对一般人的话并没有那么在意。 况且,她需要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大爷大妈们都歇着呢?”她语气轻松地说起,“听说明天就能分粮了,今年可是丰收年。” 显然这句话能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 “那可不,咱新社会了,能吃饱饭。” “前几天刚分了肉,现在又分粮,今年可真是好日子。” 在一众兴高采烈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老百姓过日子不都是能吃饱饭就行,和你比不了啊。” 众人瞬间看向白柳手里的大包裹,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好东西。 白柳理所当然地挥了挥包裹:“你们说这些东西啊,不是我买的。” “是宋嘉应家人寄过来的。” “嚯——” “啥玩意儿?宋家人还给你们寄东西?” 白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他们还记得我是宋嘉应的妻子,记得糖豆是宋嘉应的女儿,并且答应我们以后会继续寄东西。” 啥? “这宋家人,这么厚道?”田大妈第一个不信。 白柳转头看田大妈:“别人不清楚,田大妈住我们旁边最清楚,从我和宋嘉应结婚后,他家里人一直寄包裹。” “人家对我和糖豆真的不错。”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针扎在田大妈心里,咋她闺女就没有这么好命? “宋家人还记得你们是儿媳,”田大妈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瞪着她,“那你千万不能改嫁,不然可就没有这些好东西了。” 周围响起议论声。 “有道理啊,再改嫁就不能要前面的好处。” “宋知青家条件这么好,白柳不如继续守寡。” “老b婆子我他娘撕烂你的臭嘴——” 伴随着臭骂声响起的还有黄凤来的鞋,直接正正好甩在田大妈的脸上。 “臭婆子,我——”田大妈摔倒后爬起,就要跑过去找黄凤来报仇。 白柳慌忙推着自行车停在她妈面前:“田大妈看着啊。” “自行车金贵,你要是撞坏了别怪我要你赔钱!” 田大妈脚步一停。 白柳遇到钱的事情向来不讲情面,就是大队长要她帮忙,她都要问清工分再考虑做不做。 向阳大队的自行车只有四辆,白柳这丫头谁跟她借自行车少说也得给她一个鸡蛋,要么就要给五分钱。 算了算了,她惹不起。 黄凤来看着挡在身前的白柳,又气又无奈,悄悄拧了她一把。 “我告你啊田家的,我家姑娘以后嫁不嫁是我们家的事,你少在外面胡咧咧,败坏我家姑娘的名声。” “我们家自己的孩子,从来不图别人养!” 田大妈咧着嘴:“不图?你当年将白柳嫁给宋知青不就是图人家是知青?” “呸,”黄凤来朝着她吐唾沫,“当年那是俩孩子你情我愿,你嫁田雨才是为了你家四小子娶媳妇!” “拿着卖女儿卖姐姐的钱你们也能睡得着,田雨在你家过得是人过的日子?可怜啊,真是可怜——” “放你娘的臭狗屁……”田大妈气死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白柳觉得火候差不多。 “田大妈你可别耍无赖啊,你咋还骂人呢,你敢说我妈说得不是真话?” “咱村人谁不知道田雨日子不好过,可田大妈不能觉得我妈也苛待我啊……” 她临走前也不忘留一根刺。 至于田大妈骂什么? 她眼不见为净。 让糖豆坐在自行车前杠上,然后拉着她妈立即逃离现场。 “真是,当我黄凤来是她啊,对女儿像以前的地主老爷对小丫鬟——” “妈,妈别说了。”白柳摇了摇她妈的手,指斜后方,“你看那是不是田雨。” 她之前可没有想过还有意外之喜,田雨心里能没有丝毫触动? 当然有触动。 田雨在白柳回村的时候正好走过来,她想问问她妈明天分粮食她和小勇的怎么办。 结果看到白柳得意洋洋的显摆,她不想被村里人比较,才不得不止步。 没想到听到那么多。 宋知青家人咋还给白柳寄东西? 白柳和糖豆可是扫把星,要不是她只能帮宋知青生下一个女娃娃,糖豆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给家里干活挣工分,宋知青会想着离开? 不离开能死? 田雨越想越觉得白柳晦气。 可就在她气愤的时候,忽然听到黄凤来和田大妈的争吵。 原来在村里人的心目中,她竟然是田家的长工。 田雨第一时间想过去反驳黄凤来,但她不敢……而且,黄凤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娘家不受待见,在婆家又反复听婆婆提到彩礼。 她以前不怪自己父母和兄弟,只是恨婆婆的刻薄和丈夫的不说话。 但,老四真的把她当姐姐吗? 自从她回到田家,老四和老四媳妇处处为难她。 这一刻,田雨强烈想要再嫁。 只有再嫁,才能过上好日子。 黄凤来和白柳看到田雨掩在树后,脚步更快了。 “妈,先回我那边。”白柳叫住小崽子,“糖豆,你去玩吧。” 黄凤来帮白柳提着两大包裹放下,后知后觉问:“这真是宋家人寄来的?” 白柳点头。 她隐去外汇的事,简明扼要:“宋家人承诺以后会继续寄东西和票。” 以前宋家人也是每年寄四次东西,每次都会寄票,但汇款很少。 说来宋家人处事真的奇怪,寄东西不寄钱,不知道有什么顾忌和避讳。 黄凤来看白柳打开包裹,眼睛瞪大。 里面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还有两罐奶粉和两罐麦乳精嘞! “哎呦,这宋家人对你们还真好。” 白柳顺着说:“对啊对啊,所以我决定给宋嘉应守寡。” 今天她大摇大摆回村,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觉得她不该改嫁。 守寡守得合情合理。 第21章 她不乐嫁,他家不乐要 “你说啥?”黄凤来不轻不重地拍白柳后背,“这话以后可不能说!” 但是她知道,她这个小闺女哟,从小说到做到。 一开始听说白柳在村口被碎嘴婆子们围住她也没多想,直接奔过去给闺女解围。 现在看来,这丫头是故意在村口让大家知道宋家人给她寄东西。 “你还算计你妈?”黄凤来忍不住拧她耳朵,“我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再婚,你这一闹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她是看好周向南,但更知道后妈不好当。 所以她暗暗地等着周家俩孩子与糖豆和白柳关系越来越好,然后这门亲事由周向南提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向南并没有阻止俩孩子和糖豆交好,说明他也有这个意思。 但白柳非要打乱她的计划。 黄凤来越想越生气,举起拳头又有捶白柳。 白柳眼明手快地闪开:“妈,妈你听我解释!” “我改嫁对我和糖豆没有多少好处,你看我只要继续是宋嘉应的妻子,好处少不了!” “你知道个屁!”黄凤来忍不住骂道,“你知道宋家人啥时候就不给了,以后还不是要靠自己养糖豆?” “你养糖豆又不是只给一碗饭就行,以后一个人咋过?” 白柳不服:“我咋就不能一个人过,虽然我农活不行,但我家里的事情也干不好,去别人家还不是过不好?” 她偶尔收拾一下家里还行,但一大家子人从吃饭到衣服都要她,说不定还要让她继续挣工分。 那岂不是不嫁人过得更好? 白柳深知自己无法说服任何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以后无论谁有心思给她介绍对象,都要掂量一下。 当然,那些妄图当她婆婆的人,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比得上宋家人对她的好。 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想娶她。 “你这孩子,”黄凤来觉得自己的苦心完全无法被理解,“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她最近让家里亲戚不停地在白柳面前提起再婚,这丫头不再反驳,她以为是想通了。 结果是算计她们! “你真是,你咋就不知道妈的心呢!”黄凤来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挺大的女儿她又不能动手就打,索性气哼哼地要离开。 白柳马上抱住黄凤来的后背:“妈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想法。” 正因为知道,她才更加不愿意。 “反正现在也分家了,妈你不放心我们,和我们一起过来生活不好吗?” “给一大家子做饭,多累。” “以后我也勤快点,我多接一些衣服,再琢磨一些新样式。” 也许,她能从何胜男的身上探寻一下未来环境。 如果能恢复自由市场,她开个裁缝店也不是不行。 累是累了点,她可以多收几个徒弟。 黄凤来听着女儿的话,真是又气又心疼。 她当然希望她的小女儿能一辈子清闲的生活,但谁能想到宋嘉应死了。 女人啊,谁嫁人不是伺候一大家子,就是当了婆婆也要带孙子。 白家已经顶顶轻松,还多亏了她有个好婆婆,再加上公公和男人死得早,她们女人能当家。 这世道啊,女人永远都难。 白柳带笑问道:“难道你要我跳进另一个火坑,你对女儿这么好,结果女儿去伺候另一家子?” “那不行,我的女儿凭什么伺候别人——” 黄凤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咋能说出心里话呢。 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屋里出现了长久的沉默,道理她们都懂,可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唉,算了,随你吧。” 良久之后,黄凤来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生气归生气,仔细想想也对。 如果她再年轻一回,她还嫁给白有富吗,她能谁也不嫁吗? 黄凤来忽然糊涂了。 白柳长舒一口气,她终于摆脱了催婚。 只要她内心坚定,她妈不再张罗,其他人才不会管她要不要再婚。 再婚? 谁家也得先掂量一下能不能给得出宋家人的诚意。 “妈,今天小闺女给你开小灶,我看宋家人还寄了干海带呢,我姐帮我买到了炖肉调料……” 黄凤来倏地站起来:“吃啥吃,走,去吃窝窝头。”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有啥好的明天再吃!” 白柳揶揄地笑了,这老太太,还记得明天是糖豆生日呢。 “老头子你听听,黄凤来都觉得白柳能吃!”隔壁周大妈刚好听到黄凤来出门的话,忍不住埋怨,“不过她也不是好东西,还明天吃,刚分粮食就要吃。” 村口发生的事早已经传遍村里,她越听越生闷气。 要是以后白柳和她家向南结婚,宋家人还寄来东西,那村里人怎么看她们周家? 周秀才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还是觉得不妥:“我绝不允许白柳进我们周家,你以后不要再说!” “咋,你能找到比白柳条件更好的?”周大妈放低声音,“白柳对福宝和志军也好,要说她没有和向南再婚的心思我不信。” 谁家能大方的给外人吃饭呢? 粮食不要钱啊? 还是炖肉! “咱周家缺一顿饭还是一顿肉,”周秀才嘟囔,“说啥也不能要白柳,以后宋家人找来咋办?她天天吃吃喝喝,地主家也不能这么造!” “你去,等明天分了粮食,给我当着众人的面补上福宝和志军吃的粮食!” 他一生自诩读书人,觉得自己家门高贵,绝对不占别人便宜。 周大妈不服:“给啥给,除了第一顿,后面志军拿了家里的粮食过去。肉就——”不能算。 别说大队刚分了肉,一家老少还等着过个好年,咋能给外人呢? “我说给就给!”周秀才觉得老婆子不懂事。 他家绝对不能给人留下话柄,白柳娶不得。 “就不给,你天天就知道回家往炕上一躺,你晓得一家人等着吃饭,你知道咱家还有几个钱?”周大妈越想越气,声音越来越高。 “咋地,你觉得我不养家?”周秀才的声音阴森森。 “爸,妈,别吵了!”周家儿女终于听到动静来劝架。 白柳听着隔壁的嚷嚷声,撇撇嘴。 天天装也不累。 周家人心比天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不过比较起来,她还是觉得周家人装装也好,田家人才是真的不要脸。 毫不掩饰地不要脸。 第22章 田雨下定决心 田家人不要脸可不是白柳一个人的想法。 但田家人不在乎,甚至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 比如田雨满怀期待问家里人她和小勇的粮食咋分,田家人觉得她有二心。 “咋,你还要自己出去过?”田大妈拉下眼皮,盯着田雨。 田雨整个人一颤,她、她不吃可以,咋也得让儿子多吃点。 “娘,小勇爸死的时候已经干了小半年的活,粮食他家人肯定不给我,我和小勇粮食也不少,能不能……”以后给小勇盛满一碗饭。 田家人吃饭是分级,只有田老头和田家四个儿子能吃饱,田家的孙子们少一点,但也能吃得差不多。 田大妈和几个儿媳要依据当天是啥饭,好饭就少吃点,多数时候吃八分饱。 至于田雨和田家孙女,以及田小勇,只能吃六分饱,也就是不饿而已。 就这,他们母子还经常被罚吃不上饭。 “啪——”田大妈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吊着三角眼道,“给你们住给你们做饭,咋地,还嫌吃不饱?” “当你是地主?有本事嫁个好人家,要么婆家像人家宋知青家,还能给个丫头片子补贴。” 田雨闭了闭眼,她不想听到关于白柳的任何话。 今天田大妈和黄凤来在村口的争吵,终究在她心里扎下一根刺。 田雨从小知道她家和周家白家都不一样,你看,白柳和周向南他们都叫父母为爸妈,就她家要叫爹娘。 他爹说白家和周家人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天天只知道学新式称呼,爸妈那是官老爷家的叫法,他们老农民要认命。 是啊,认命。 不能上学,不能偷懒,一辈子都要埋头苦干。 但她是人,她也会累。 如果不是小勇,她早就不想活了。 “妈,”田小勇忽然握紧田雨的手,然后看向他姥爷,“姥爷,上次我卖人参的钱,不是说一半留着给我们上学,一半算我和我妈的伙食钱。” “我们粮食都给家里,还多给钱,我们就是想吃饱饭。” 他说话没有顾忌,却像是一巴掌打在田家人的脸上。 “啪——”田老头放下碗,阴着脸看田小勇,不说话。 “呵,咱给二妹和外甥一口饭吃,他们跟外人说咱坏话,是不是还说咱家人不让他们吃饭。”田大嫂忍不住说。 她家大丫头眼看到能定亲的年纪了,如果名声不好,彩礼也拿不多。 “你说要上学,我答应了。你说要吃饱饭,咱家就这个条件,想吃饱饭你滚回去找你爹。”田老头努力忍着怒意,又看田雨,“要么就带着你儿子改嫁出去,咱田家可生不出这么厉害的人。” “爹,我——” 田雨垂头,她要是能嫁出去,早嫁了。 自从她回田家,不是没有老光棍来说亲。 要么不让她带小勇过去,要么彩礼钱太少……她不要彩礼,但家里人要彩礼。 田小勇气得发抖,他妈咋这么窝囊。 “你学学人家白柳,”田大妈想起今天的事还生气,“前头那家子还记得她,现在又勾搭上周向南。” “但凡你学学白柳,我们都不嫌弃你。” 田雨忽然感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小勇,她的儿子握住她的手。 霎时间,她想起小勇说:“白柳行妈也行。”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她豁出去了! “爹、娘,”田雨垂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知道,我想想办法再嫁出去。” 田大妈想说周向南挺好,又觉得田雨配不上。 “那你多要点彩礼!” 田家的闹剧才算结束。 田家的声音白柳不知晓,毕竟,她在娘家也乐乐呵呵地讲宋家人的事。 “……啥,这、这宋知青家人还真好。”黄美玲觉得恍恍惚惚。 当年宋嘉应和白柳结婚的时候,宋家人寄来办婚礼钱,不来人就不来人吧。 到了糖豆出生,她家白柳说让糖豆大名姓白,这宋知青说好,宋家人咋也不反对? 三嫂赵金芳撅嘴,她婆婆咋不学学宋家人的大方。 分家也是扣扣搜搜,一家给二十,能干啥? 她家白杨的朋友说买个工作最少三百,她就不信白家的家底没三百块钱。 二嫂李秀兰也想起分家二十块钱,她内心埋怨婆婆瞧不上女孩。 你看人家宋家就糖豆一个丫头还给这么多东西,她咋说也三个丫头呢! 要是有钱多补补,保准生个大胖小子。 白柳余光看到二嫂和三嫂的细微表情,顿觉好笑。 她这几个嫂子没有坏心眼,难免各有各的小算盘,上面有她妈压着,她们相处得还不错。 要她说,嫂子们多多少少看在她妈的积蓄上。 接生婆赚得不多,但一般人可不敢得罪。 黄凤来在最艰难的年岁里,也能把一家七口人养活,把他们兄弟姐妹五人养得高高大大,不简单啊。 “宋家人对我挺好,所以我决定以后不改嫁了。”她忽然放出一个炸弹。 除了黄凤来,白家大大小小都瞪大眼睛。 但,糖豆是开心的。 别说她还小不懂事,她知道的事情可多啦。 村里的婶婶奶奶都说她以后会有后爸,到时候就要像隔壁田家的大丫二丫一样天天干活。 她不乐意听,听小孩说起只能打回去,听大人说起她打不过只能跑走。 白柳恰好看到她小闺女唇角漾起的小酒窝,配上软乎乎的笑脸,以及卷卷的头发。 天呐,她女儿好可爱啊。 糖豆迎上妈妈的目光,笑得更加灿烂了。 果然妈妈没有骗她,她就知道妈妈说不会给她找后爸就一定不会找! “可是,”黄美玲看了婆婆一眼,低声道,“我看周向南家两个孩子和糖豆……他条件挺好。” 黄凤来已经难得的开明,白家几个嫂嫂远远没有她的见识。 所以他们还是固执地认为白柳不嫁不行,再嫁给周向南更是大好事。 尤其,周家俩孩子和糖豆处得好。 白柳知道大嫂没坏心,但还是一口绝患:“那么多人盯着他,这么好我就更不能要了,以后闹腾。” 黄凤来已经被白柳说服,自然要给女儿找说辞:“好了,以后别提这事,周家人不好相处,不能嫁过去!” 她一锤定音。 白柳暗笑她妈变得快,这女婿没指望了,咋也能看到周家人缺点了。 不愧是她妈,她喜欢。 第23章 知道心疼人 年底生产队分红是大队的头等大事,各家各户一个不落都到场。 男人的满工分是十分,妇女满工分是八分,孩子们的工分一般只有五六分。 白家的孩子们都在读书,即使是年龄最大的大虎,平日上工的时间也不多,工分更少。 “嫂子今年分户了,那我看看啊,哎呀,嫂子家都是能干人。”王会计乐呵呵地说道,“白树一年工分三千二,黄美玲工分两千五百六……刨去今年支出,你们一户能分到两千七百八十三个工分,一个工分四厘五,一共一百二十五块两毛四!” 白家排在最前面,王会计说得详细,也是说给后面所有人听。 “白家老大和媳妇真是能干人,一年挣一百二十五嘞。” “白家人都踏实勤快,除了——” 白柳维持微笑,不说话。 等白家其他人算完工分,刚好轮到她。 “白柳一年工分一千八百二十二,宋嘉应一年工分四千八百九十八——” “啥玩意儿?” 人群中传来喧嚣声。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毕竟每天满工分只是十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但农闲的时候是拿不到满工分的,无论如何算,也不可能有人拿四千多工分。 不对,是将近五千的工分。 “不会是白柳故意多算吧。” 白柳脸色一凛:“你们当我是什么人,我帮大队算账,这么多年社员的工分哪次错过?” “那怎么……” 她冷笑一声:“我们干活也许不行,但我们就不能脑子好?” 王会计也马上解释:“这四千多工分里只有八百多是劳动工分,其他是宋知青帮我们大队争取到的废旧农机,然后又修好了……对了,现在我们大队用的几个水井,也是人家宋知青重新修了。” 零零散散加在一起,给四千工分都是少算了。 “不能算工分,凭啥——” “凭咱大队的人都受到了好处!”大队长阴沉着脸走来,“咋地,端起碗吃饭放下饭骂娘?” “要不是宋知青大义,你当咱大队凭什么拿到农机?” 市里有机械厂也有农机厂,但生产出来的农机是按物资局计划发往全国的。 他们有啥本事拿到农机? 还不是宋嘉应与机械厂和农机厂有交情? 大队长的话掷地有声,闲言碎语立即消失。 “你们今天在我就提前说了,宋知青还给我们申请了一台拖拉机,等拖拉机来了,我们还要给宋知青算工分。”大队长语气坚定,“不能让干实事的人流血又流泪。” 白柳之前只是听宋嘉应说过,他本身也不太在乎琐事,没想到还是有人记下。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喜欢这个年代的最大原因,不过是还有一群朴实忠诚的老百姓。 人群中的质疑声瞬间消失,那可是拖拉机! “白柳,你家糖豆只有几十个工分,我都算进去了。除了你们今年的吃喝,另外宋知青不在,今年底的粮食就不分他了,也不算粮食钱。剩下……两百一十八块钱。” 王会计话遗落,白柳长舒一口气。 好险,要不是宋嘉应还有工分,她和糖豆就是欠债户! 生产大队一年分粮分菜分各种东西,都是算钱算工分的,如果工分拿得少,那就要欠债。 她对工分没啥大志向,也不想当什么劳动模范,但欠债……呜呜,她也不想。 “二百一十八,真多啊~”有人嘀嘀咕咕。 白柳灵机一动,接过钱时说:“那可好,糖豆她姑姑奶奶给她寄了不少东西,我还想给他们回礼。对了,上次在商店看到一条布拉吉好看,我瞅瞅能不能买下……” 总之她都要花光。 众人:…… 真特么无话可说,没见过这么能花钱的女人。 还是个寡妇! 无论其他人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憎恶,白柳安然处之。 她麻溜地装好钱,然后排队领粮食。 每个人的粮食是定额,想多买也买不到,因此分粮的时候大家也不急。 “你看看,你都快成倒挂户了!”黄凤来愁得不行,“明年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工,再偷懒我让你大舅安排你去掏大粪!” 掏大粪的工分高,但一般人都不愿意干。 “妈、妈你冷静,我保证明年多挣工分。” 她也不能把老太太逼急了,万一老太太玩真的…… 白柳正在听黄凤来念叨,忽然听到旁边工分核算处传来喧嚣。 “田雨真是厉害,一年两千八的工分,是妇女中的第一!” “真行,她家小勇还有一千多工分,比白……别家大人都不少,这孩子知道心疼他妈。” 白柳挑眉,啧,田小勇和田雨真卖力干活。 她不能说干活不好,只是她干不动,同样也不希望她家糖豆这么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不行,她为了不让糖豆早当家,也得努力挣钱。 一种紧迫感忽然压在心头。 “妈妈~”糖豆蹭过来,小手抓着一把炒花生给她,“妈妈好好吃!” 白柳默然:“妈妈不好吃,是花生好吃。” 她剥开一颗扔进嘴里,唔,还是新花生。 不对啊,他们大队还没有分完粮食和豆子,再快的人也不可能已经炒熟花生。 “是福宝小姨送过来的,福宝给我吃。”糖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还有瓜子呢,回去也分妈妈。” 她侧身看到姥姥,又颠颠儿地跑到黄凤来身边:“姥姥,你也吃。” 黄凤来推辞不了,只能象征性吃一粒花生米。 然后,拍了白柳一下:“孩子的吃食你也抢,快还糖豆!” 白柳才不还呢:“妈,我和糖豆都是分着吃,我这是教糖豆公平。” 以前宋嘉应在,是他们三个人分着吃。 即使剩一个白面馒头,也得均分成三份。 黄凤来:!!! 离谱,她就没见过这么当爹娘的! 算了算了,不气不气。 白柳没心没肺地将最后几粒花生米塞进黄凤来嘴里,看着又跑远的糖豆,问:“福宝小姨,是周向南妻子的妹妹?” 黄凤来想起周向南又心痛了:“嗯,她在她姐姐走后对福宝他们很照顾,你前段时间天天在家里做衣服,不知道她隔三差五就过来。” “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白柳:??? 她妈不是在敲打她吧? 不过,这小姨子,是不是也太知道心疼人了。 她不理解。 第24章 打起来了 分粮不只是分细粮,还有各种粗粮和豆类,甚至还有大队长从其他大队换来的大红枣。 白柳拎着自己和糖豆的口粮,直奔白家。 无论宋嘉应在还是不在,他们家的口粮一直放在白家。 一起开火嘛。 也许他们在粮食上吃点亏,但三个哥哥包了家里的柴火。 甚至她的小家都是用哥哥们和侄子们砍来的柴。 所以一家人过日子,不能算得太清楚,也算不清楚。 白柳瞅着今年的绿豆、红豆和红枣都不错,忽然觉得手有点痒。 冬日里日头短又不用出门,她可以多做些点心,到时候她再泡两杯麦乳精。 越想越行。 “妈,我能不能多带回去一点杂粮?”白柳没避讳哥哥嫂嫂,直言,“我想开小灶。” 她比几个分了家的嫂嫂更方便做饭,而且东北冬天雪多,到时太冷了她可以不过来吃饭。 黄凤来曾经吃过她小闺女做的点心,要她说比县城里的高档点心还好吃。 就连从沪城来的宋嘉应都赞不绝口。 不过白柳懒,平日里从来不肯多做,春夏秋三季也不好保存。 杂粮里最稀罕的是花生、红枣和红豆这些,别说白柳要做点心,李秀兰和赵金芳也眼馋。 黄凤来将手里的葫芦瓢一扔:“咋,都想另开灶?” 李秀兰一怂:“不、不是这个意思。” 呜呜,刚才婆婆一定是对她扔葫芦瓢,一定是怪她只生了三个女娃。 “也不是要另开灶,”白柳想出新的理由,“妈,咱家都分家了,嫂嫂们过年不得各家准备给娘家的年礼?” 外嫁女与娘家关系再差,逢年过节也要走动。 未必是拿豆子和红枣,但可以用豆子和红枣换其他东西。 黄凤来脸色稍缓,往年都是她准备节礼,今年分家了,确实应该让儿子儿媳们准备。 呵,别说她以前抠门,等自己关上门过日子,看看他们舍得送多少。 黄凤来有心历练儿媳们,却也不肯给出太多。 “把我的称拿过来,”她冷笑道,“我这个人最公道,谁也不要想占便宜!” 她说到做到,甚至为了不留后患,将自己那一份也取出来。 “和你大舅他们这些实在亲戚走节礼,花用我从公中出,你们没意见吧?” 李秀兰第一个摇头:“没。” 谁敢有意见啊。 不过她挺高兴,她家里大小五个人,孩子们每个人分得少点但加起来却不少。 至于娘家,少给点就行。 剩下的钱她都要自己留下,吃点好的补补,争取明年给白林生个大胖小子! 黄美玲想给孩子们和男人补补身体,赵金芳想让男人去走走朋友……黄凤来心里有数,但她不管。 个人管个人吧。 白柳抱着分到的杂粮挺乐呵,立马从后门出去抱回家。 嘿,要是她做得快,今天正好给糖豆吃。 对了,她得去换几个鸡蛋。 白柳刚进门要再出去,就看到福宝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妈、妈妈,快去救救福宝~” 白柳一懵,来不及多问就被糖豆牵着走,迎面撞上也端着杂粮来的黄凤来。 “这是干啥?”黄凤来皱眉,“你不是要做点心?” 白柳来不及细说,刚开口,就听到隔壁周家传来争吵声。 母女俩对视一眼,默默返回院子里,然后顺着两家的墙头往另一边看。 宋嘉应在墙边垒了石阶,据他说是为了防止围墙倒塌……实际上,白柳觉得是方便让她看戏。 院子里站着福宝和何胜男,还有一个陌生女人。 “那是周向南的小姨子。”黄凤来提醒。 “你一直缠着我姐夫干嘛,你别拽福宝!”陈满月连忙拉过福宝,对何胜男怒目而视,“你看把孩子吓得,你快滚!” 何胜男一脸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来感谢周大哥上次帮我。” 陈满月撇嘴:“我姐夫是好人,你少想着算计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上我姐夫。” “告诉你,我绝对不让你欺负福宝和志军……还有我姐夫。” 白柳皱眉,越看周向南小姨子越不对劲。 “妈妈,福宝。”糖豆提醒白柳救福宝。 白柳觉得现在过去有点尴尬,但置之不理也不合适。 她略迟疑,然后低头对糖豆说:“你去找志军或者周叔叔,告诉他们快回家。” 糖豆领了命令蹦蹦跳跳离开。 白柳一走神,再转过头时何胜男和陈满月还在吵架。 “哈哈,我说你怎么天天来这儿,原来是看上了自己姐夫!”何胜男像是抓住了陈满月的把柄,趾高气扬,“你对得起你姐姐吗,你是真不要脸——” “贱女人你说啥,你、你胡说!”陈满月马上反驳。 只是不知道陈满月是不是被猜中了心思,脸上浮现起可疑的红晕。 “你敢说你没有想法?”何胜男往她心上扎刺,“周大哥绝对不会娶你,你姐姐尸骨未寒你就惦记姐夫,不会是你把你姐姐害死吧……” “我撕烂你的臭嘴!”陈满月暴怒。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福宝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啊这,所以周向南小姨子是真的惦记姐夫?”白柳又看了看战况,“何知青也喜欢周向南。” 何胜男看上谁是她的事,但咋就喜欢丧偶带俩娃的周向南呢? 他们村是没有男人了吗? 哎不对,虽然有人长得比周向南差点,但差距也不大。 “呵,大城市来的知青,还真是奔放,你——”黄凤来看向白柳,忽然觉得一言难尽,“也可能是瞎学。” 白柳瞪眼:“哎哎,妈你啥意思?” 黄凤来拍了拍衣服,装傻:“没说啥,你快去看看福宝,好歹孩子无辜。” 白柳来不及纠缠,慌忙跑下来奔向隔壁。 出大门的一瞬间,突然停下。 田雨的声音传来:“不哭不哭,田姨姨在,福宝不怕啊。” 白柳退后两步。 她还是不要掺和了吧。 福宝止住眼泪,同时周向南和周志军也终于回来。 “爸爸~哥哥~小姨和不认识的姐姐打起来了……”福宝抽抽噎噎地说。 白柳及时蹦上石阶。 “你看上姐夫不要脸!” “你黄花大闺女想给福宝当后妈还欺负福宝!” 这时,周向南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震惊。 第25章 比古人更封建的二嫂 “真想不到,周向南小姨子对他竟然是那种心思。”赵金芳有点看不起陈满月。 赵金芳弱弱道:“也不能说不对,小姨成后妈,以后俩孩子日子好过。” 白柳带着糖豆过来吃饭,一进门就听到三嫂和二嫂在说话。 她忍不住叹息。 二嫂就是受娘家影响,她家姑娘被教得一个个满脑子糟粕思想。 比她这个真封建社会来的古人更加封建。 “开饭!”黄凤来端着一盆炖鸡出来,又招呼两个儿媳,“去帮你们大嫂端馒头,不许偷吃!” 白家掌勺的一直是黄凤来,既是因为她做饭味道好,也是她怕几个儿媳因为做饭问题吵起来。 谁做得多谁做得少,彼此都憋着气。 这个家啊没她真的不行。 她是真的受不了这群蠢货,要不是她没办法,这日子一天也不想过了。 当年她是有多想不开才结婚…… 白柳忽然看到她妈朝她看过来,先是皱眉,又是咬牙,又对她笑了笑。 这……真让人感到害怕。 等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白柳还是没想通她妈要干啥。 哟,伙食真不错。 今天是分粮的大日子,果然标准提高。 白面馒头肯定是没有,但黄凤来蒸了白面和苞米面的二合面馒头,又炖了一只前几天买到的野鸡,里面加了不少白菜和土豆。 嗯,尝尝肉味就不错了。 “糖豆,今天是你生日,姥姥给你煎了三个鸡蛋。” 白家的孩子每个人生日都有三个鸡蛋。 用猪油煎鸡蛋,香死了。 “谢谢姥姥~”糖豆小心翼翼地端到面前,然后—— 给白柳和黄凤来一人分了一个。 “妈妈和姥姥也吃,糖豆还要留肚肚吃肉。” 白柳揉了揉小崽子的卷毛。 臭崽子,还怪让人喜欢。 黄凤来正要拒绝,白柳直接将煎蛋塞进她嘴里,然后自己两三口也吃完了。 白家的条件就是这个水平,其他孩子也不会嫉妒。 毕竟,糖豆是他家生日最晚的孩子。 过了糖豆的生日就要猫冬,一年到头,终于能歇几天了。 香喷喷的炖鸡烩菜,配上白面和苞米面一样多的二合面馒头。 呼,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妈妈~”糖豆揉着眼睛从她的被窝钻到白柳被窝,“今天是不是下雪,我可以出去玩雪吗?” “那当然——”白柳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笑意,“是不行的。” 别看小崽子最近没生病,实际上她是早产儿。 六七年的时候有点乱,她和宋嘉应那段时间天天在县里和市里跑来跑去,那年冬天也冷得出奇。 宋嘉应骑车带着她,一不小心打滑,她直接摔到地上。 糖豆在她肚子里才七个月,老人们都说七活八不活,多亏她去市医院够快。 白家这么多孩子,糖豆是唯一没由黄凤来接生。 白柳已经很少想起那段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她和宋嘉应也因那段时间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宋嘉应不仅要照看孩子,还要照顾没出月子的她,稍有空还要担心他的同学和老师。 幸好糖豆最后安然活下来了,除了有点矮,已经是整个大队最肉嘟嘟的崽。 “啊?”糖豆拧起小小眉头,“我和福宝商量好了,我们还要一起玩。” 她掰着指头算:“我、福宝、志军哥哥、小薯姐姐、小果姐姐,哦,还有田小勇。” 从上次田雨安慰福宝后,田小勇和周志军玩得挺好,久而久之,他们和福宝也偶尔碰到一起。 现在除了还没放假的孩子们,其他孩子都闲的不得了。 她并不排斥糖豆与田小勇接触,田小勇虽然有点奇怪,对外人却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好像看不起他们? 至于田小勇的目的,她大概能猜到。 不过是想撮合田雨和周向南。 反正她不稀罕周向南,别说三个女人都看上周向东,三百个女人看上也是周向南的本事。 “妈妈妈,我要去嘛~” 白柳被糖豆缠得头疼,不得不答应。 她慢吞吞从炕上下来,简单收拾好,又给自己冲了一杯麦乳精,给糖豆冲了一杯奶粉。 从糖豆出生到现在,奶粉几乎没有断过。 但宋嘉应说小崽子喝麦乳精不太好,只能偶尔解解馋。 等母女俩走出门时,福宝正要敲门。 “哇,姨姨陪我们一起玩吗?”福宝嘴巴张得圆圆。 白柳笑眯眯点头:“你们能玩,我也能玩。” 孩子们都挺高兴,只是田小勇的表情有些未尽之言。 说嫌弃也不是,但白柳觉得他的眼神太过成熟。 “哇哦,你们快来!”糖豆牵着福宝的手,快步奔向旁边干净的雪地。 白柳:…… 她也不是真要一起玩,但闲着也是闲着…… “我来啦!” 不一会儿,房前屋后响起叽叽喳喳的笑声。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们一起玩。”黄凤来脱下糖豆全湿的棉鞋,气得直接把棉鞋扔到白柳身上,“还不快去给孩子们煮姜汤!” 白柳也不恼,笑着从衣兜里取出一双干净的小棉袜,才去灶房。 三嫂李秀兰已经切好姜,看着她进厨房:“小妹,不是我说你,糖豆有好几双棉鞋和棉衣服,我家小薯和小果可没多余鞋。” 白柳抱着糖罐子的手没有迟疑,直接抓了两把红糖放进锅里。 看得李秀兰眼红。 “二嫂是说妈不公道?我记得妈给咱家孩子每人都做过新鞋,糖豆也没占便宜。”她轻描淡写地说。 李秀兰讪讪道:“我没说咱妈,就是心疼小薯和小果,他们就一身棉衣服和一双棉鞋,这好几天干不了……” 白柳搅动锅里的姜汤,慢悠悠道:“这样啊,那糖豆还好,她有奶奶姑姑寄来的衣服和鞋,还有我这个当妈的会做衣服,不用担心过来吃饭。” 李秀兰脸上一喜,却越听越不对劲。 白柳咋不会说把糖豆的衣服分给小薯和小果,也许小点,但白柳可是裁缝,她能改。 但白柳一点送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白柳等姜汤煮得差不多,盛出来满满四碗,刚好把锅里的姜汤盛完。 然后转头看李秀兰:“二嫂,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毕竟,不能寒了孩子的心。” 说完端着自己和糖豆的姜汤施施然离开。 第26章 周向南示好 李秀兰稍晚一会儿才端着两碗姜汤过来。 果然不出白柳所料,她们每人只有多半碗。 亏她刚刚指点李秀兰要对孩子好,结果她还是不开窍,竟然偷喝孩子们的姜汤。 小薯比糖豆大三岁,小果和糖豆一样大,两个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尤其白柳一进门就说她盛了四碗姜汤,只要她不是脑子有问题,姜汤就不可能差别太多。 小薯的姐姐比她大三岁,妹妹比她小三岁,夹在中间的她显然对父母的不公平待遇有更多感触,也更容易接受,并适应。 她满不在意地接过姜汤,几乎在烫嘴的温度下全部喝完,像是怕别人抢走。 至于小果,作为白林家最小的孩子,即使李秀兰再想要个儿子,对待小女儿也总会更好一些。 更何况,小果上面还有两个姐姐照顾她。 “都喝了,快点好。”李秀兰瞥了白柳一眼,对两个女儿说,“咱家可没钱糟蹋,你们都不许给我闹病。” 白柳就当没听到,糖豆更是小口抿着,时不时皱眉。 小崽子不喜欢姜味,又偏偏贪慕红糖的甜,姜汤简直让她又爱又恨。 李秀兰看白柳和糖豆都没有举动,忍不住气哼哼地将瞪着小薯:“吃完了还不去洗碗?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整天知道玩……” “让我看看小薯和小果有多大,”黄凤来从外面回来,又听到李秀兰指桑骂槐,顿时发火,“那是你的女儿,你把她们当什么?” 不指望她能像白柳一样惯着孩子,但那是她自己生的女儿。 生不出儿子整天对女儿发火,瞧瞧她能的! “我再告诉你一次,下次还敢没事就骂小薯和小果,你就给我滚!”黄凤来难得说了重话。 李秀兰一抖,默默收回小薯和小果的碗:“妈,我去洗碗。” 她命苦啊~ 但凡有个儿子,婆婆也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让她下不来台。 看着儿媳出去,黄凤来叉腰对小薯说:“以后你妈再欺负你,来找奶奶。” 儿子们小俩口有什么争执她不管,但不能欺负孩子。 这老二和老二家的,非要让闺女们和自己离心不成? 小薯笑笑不敢多说,白柳让她带着小果去钻被子里暖和。 小薯感激一笑,拉着妹妹慌忙离开。 “二嫂和二哥一直想要个儿子,是心病。”白柳能理解哥嫂的想法,但她无法认同。 儿子和女儿都是自己的,为了没影的儿子苛待女儿,难道她没想过女儿和自己不亲?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父母图人家两吊铜钱,将她卖给窑子。 未必没有想过她会有何种遭遇。 好在新社会没有这种事,又有黄凤来在上面压着,李秀兰再重男轻女也要掂量一二。 “他们是想要儿子。”黄凤来很难说自己没有丝毫不重男轻女,但她至少能一碗水端平。 当年她让儿女们都去念书,结果两个闺女读书比三个儿子强,即使现在,两个女儿也孝敬她。 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人生经验传授给儿子们,女娃更知道感恩父母呢。 不过现在看来,真是一群蠢货。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生气。”黄凤来气得坐一屁股在炕上。 白柳岔开话题:“妈你别坐着呀,起来我量量尺寸,过年给你做条新裤子……” “我不要,你有点钱非要花?”黄凤来看着糖豆身上的衣服皱眉,“孩子们长得快,合身的衣服明年就不能穿——” “妈,你忘了我是裁缝?”白柳也不是太浪费,“我会改衣服啊,糖豆的衣服我也能改。” 她和糖豆别看新衣服多,那是她总能改来改去。 黄凤来实在挑不出毛病,才不情不愿地让白柳给她量尺寸:“你这孩子,我一个老太太还穿什么……” 她笑眯眯地接过她妈的旧衣服,一手抱着糖豆从后门回家。 这老太太是口是心非,哪儿有人不爱新衣服。 “白柳?”周向南在她家门口徘徊,看到她眼睛一亮。 白柳只感觉眼前一黑。 别看最近各家各户在家里猫冬,实际上村里的消息流通最快。 上次何胜男和陈满月打架后,村里的风言风语一直没停,周向南也尴尬,听说连着两周没有回村。 昨天是礼拜天,夜里开始下雪,恐怕今天也不能去上班。 但来找她干嘛? 白柳抱着糖豆也不能站在门口说话,只能将周向南迎进屋里。 糖豆晃着小脚丫喝热水,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白柳张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周向南。 何胜男一声声周大哥让她觉得膈应,难道称呼他福宝爸爸? 周向南排行周家老二,不如叫二哥。 “抱歉,有点事要麻烦你。”周向南主动开口,“福宝妈妈去年没了,福宝的衣服都不太不合身,你看能不能帮福宝做几件衣服?” 他说着从手里的包袱取出布料,和一小包棉花。 “咱们东北冬天冷,福宝缺棉衣服。”他稍后补充道,“需要多少钱,你说。” 行叭,还挺大方。 白柳瞬间进入裁缝状态,她翻看周向南带来的布料。 藏青色配有白花的棉布和军绿色棉布,瞬间心里有了打算。 “志军做棉衣吗?” 周向南想了想:“志军的棉衣不太小,但棉裤短了,我今天带来的棉花不够,等我过几天再送来可以吗?” 他看到糖豆放在一旁的棉帽,又问:“可以再做三顶棉帽子吗?福宝、志军和小勇的帽子。” 白柳眉毛一挑,看来田雨和周向南的关系有进展。 她瞬间释然,答应下来:“那就麻烦周二哥再带来一些黑色的布料,另外再带一些棉花,旧棉花也可以。” 能不能浪费还是不要浪费了。 周向南笑着道谢:“这段时间我没回村里,听福宝奶奶说多亏你帮忙照顾他们——” 白柳:??? “周大妈给我脸上贴金,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能做的很少,我看田雨经常围着孩子们,她比我会照顾小孩。” 她还是不要这个人情了,不如送给田雨。 呼—— 周向南不改脸上笑意,只道:“孩子们很喜欢你。” 白柳抢着说:“大概是我乐乐呵呵不着调陪他们玩。” 总之不要把她想成贤妻良母。 周向南含笑看着她,几秒后又低头对糖豆说欢迎她去找福宝玩,随后说白柳不用出去,自己顺便关上门离开。 白柳:…… 她不会想多了吧。 第27章 舍身炸粪坑 老知青陶丽华看着快到晌午还没人做饭,越想越生气。 她哐哐捶几个新女知青的房门:“睡睡睡,就知道睡,今天该谁做饭了?” 知青点如今有七个女知青六个男知青,除了嫁到……啊呸,娶了村里人的宋嘉应搬走,以及还有一位男知青回家继承工作,其他人都在向阳大队熬着。 他们不肯结婚,也回不了城。 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再坚持到什么时候。 但越是这种搭伙过日子的情况下,大家更要公平。 平时男知青挣得工分多一些,又负责给知青点砍柴,而女知青轮流做饭洗碗。 陶丽华是几个女知青的小队长,她本想着多来几个女知青更好安排工作,结果—— “叫叫叫,叫魂啊叫,不知道大雪天要有公德心?”何胜男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中传出。 陶丽华想起最近女知情被何胜男连累的坏名声,也不想忍了,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谁更没有道德,想嫁给人家还对人家孩子不好,真是倒大霉……” “妈的,贱女人——” 何胜男披头散发打开门,伸出手直直地扇了陶丽华一巴掌。 陶丽华岂是好欺负的人。 “我看你是活够了——”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然后一打滑,双双跌落在地上。 屋檐下的雪和冰:???不关我们的事。 两人打起来时屋里的关喜月和吴雅都没说话,吴雅胆小不敢去劝架,关喜月既不喜欢陶丽华的霸道,也不喜欢何胜男的无赖……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去劝架容易被误伤。 最后眼看要撞上她放置暖壶和手电的柜子,才不得不大声求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你们别撞我暖壶,里面还有热水!” 何胜男和陶丽华再生气也不想被热水浇一身,但……浇到对方身上还是行的。 何胜男心一狠,一个猛子窜起来,然后,将暖瓶的水朝陶丽华脸上泼去。 “我的妈——” “老天爷——” 关喜月眼前一黑:“我的壶,哎不对,水,热水——” 等等,好像没有白雾。 “妈的,咋不是开水?”何胜男骂骂咧咧。 陶丽华被稍稍带着温乎气儿的水浇了个透心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但她骂人总没错! “天杀的何胜男,你个贱皮子活该让人看不起,旧社会的窑姐都没你缺德,妈的你迟早冤死……” 关喜月傻了,吴雅傻了,新老知青都傻了。 她们第一次知道陶丽华这么生猛。 “别打了!”眼看两人又倒在一起扭打起来,知青点的负责人乔谊感觉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两个女人打架别人能拦住吗? 那当然是拦不住的。 何胜男一发狠,直接陶丽华抱着滚到屋外,誓要在冰天雪地下冻死陶丽华。 乔谊实在控制不住局面,其他男知青不敢上手,女知青更不敢动。 “快去找大队长!”这知青点队长他说什么也不能干了! 白柳拿着饭盒去娘家打饭,后门都来不及进就跟着大爷大妈们去看热闹。 哎不对,这叫阻止事态继续恶化。 他们到达知青点的时候何胜男和陶丽华已经满身泥泞,但两人还是没有松手,紧紧抱在一起打滚儿。 白柳:…… 嘿嘿,如果不是别人都看着,她甚至想拍手叫好。 站着说话才不腰疼呢。 别说她无情,当年陶丽华也看中宋嘉应,又恼恨她先一步和宋嘉应结婚,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她都透着不服气。 她都记着呢。 “别滚了!茅坑,那边是茅坑!”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这大冷的天打得这么火热,她们累不累?”白柳看两人衣服都湿透了。 大队长气得脸色发青,指挥乔谊:“快让人拉开啊,像话吗?” 乔谊苦着脸:“拉不开啊。” 村里人不想沾一身泥,更不愿意趟浑水。 “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响起,白柳一惊,微微转头。 嚯—— 陶丽华奋起了,竟然直接把何胜男推进了粪坑。 她终于站起来,叉腰看着何胜男。 何胜男掉进冰凉的粪坑,立刻反应过来,扑腾两下怒骂:“cnm的贱种……” 几乎转眼之间,使出全身力气将陶丽华往下拽。 “我——” 何胜男抱着陶丽华的腿,一起滚进了茅坑里。 一股臭味蔓延开来。 “呕~”白柳后退两步。 她们城里人都玩这么大的吗? 陶丽华猝不及防被拽进粪坑,张着嘴还不小心呛了一口。 她使劲按住何胜男的头—— 两人继续打。 “呜呜呜,你们别打了。”吴雅害怕极了。 关喜月抿着嘴,说什么也不肯上前。 “你们、你们还看着干啥!”大队长吼完围观村民,又对何胜男和陶丽华吼,“打啊,继续打!今天非要分出个胜负是吧,你们打啊!” 打啥打啊。 两人终于没力气了,何胜男挣扎着说:“拉、拉我们一把。” 这么埋汰的事情谁愿意出手啊,最后还是乔谊和几个男知青,咬着牙拽两人。 “别偷看我!”何胜男是真不知道好赖。 大队长没好气地吼:“看个屁,你们女知青快去加火烧水,还有其他人,都快回去烧水!” 黄凤来嫌弃地撇撇嘴:“打架也不看日子,大河都冰封了,这得用多少热水哟。” 白柳捂着鼻子,想吐。 这也太臭了吧。 “快去烧水!”大队长又吼一声。 “走走,”黄凤来拉着女儿的手,和儿媳们说,“先回家吧,你大舅急眼了。” 大队长是她表哥,别人不听大队长的话,白家人还是要听的。 “啊啊啊,你不要甩啊。”关喜月连忙往人群中跑。 何胜男也太恶心人了,她咋还甩头发呢,是一个人都不放过啊。 白柳也歇了看热闹的心。 “妈,嫂子们快走快走。” 何胜男和陶丽华是针尖对麦芒,看来以后知青点的热闹少不了。 “呕~” 不行,她有点反胃。 咋感觉她们身上也有屎味儿呢? 第28章 大孝子田小勇 白柳最后也没吃得下饭。 也是巧合,那天她家的主食是二合面馒头,碰巧碱面放多了——一锅屎黄色的二合面馒头。 呜呜,颜色更像了。 除了没出门的糖豆和等衣服干的小薯小果,剩下看热闹的人没一个能吃得下饭。 “哇~哇哦~”糖豆听志军和福宝讲故事,眼睛都直了,“好、好恶心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好几天不肯吃饭了。 想想就恶心人。 福宝紧皱眉头捂嘴:“可太臭了。” 糖豆瞬间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刚进门的白柳:“妈妈,我说你衣服臭臭的,你骗我说我鼻子坏掉了!” “哼,看热闹都不带糖豆。” 太可恶了,咋还骗糖豆。 白柳尴尬一笑。 她也没想到看热闹还能带上臭味,但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糖豆生气了,不原谅妈妈啦~”糖豆奶声奶气地威胁。 白柳是万万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割地赔款”,她默默转过脸。 “来,志军和福宝试试衣服。”又取出三顶帽子,“再看看帽子怎么样。” 衣服大差不差,现在大多数人喜欢宽松的衣服,好在里面加衣服又能改动,冬天的衣服尤其如此。 周向南让志军的棉裤做长一些,福宝的棉衣倒是合身。 唔,这个爸爸还行。 只比宋嘉应差一点点。 “哇,好看!”福宝摸着新棉衣,满眼欣喜。 她对生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但依然留着妈妈为她亲手做的衣服。 听爸爸说新棉衣里面还有以前的棉花,那可不可以理解为也是妈妈做的衣服呢? “帽子也合适。”周志军显然更喜欢新帽子,“小勇的帽子和我的一样大,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咋还不来?” 福宝的袖口有点宽,白柳重新调整好袖口扣子的位置后,田小勇才姗姗来迟。 他的脸上冻得通红,一说话便喷出一口白气。 “我奶让我上山捡柴,刚回来。” 白柳皱眉,山上的雪还没化,田大妈也太狠了吧。 周志军和福宝一脸愤怒。 “你让田姨和田奶奶说说,从山上滚下来可不是小伤。”周志军抿着嘴道。 田小勇苦笑:“我妈还要洗一家老小的衣服,她也不容易,还是不让她费心了。” “有热水吗?”白柳顺势问道。 田小勇摇头,满脸愁苦:“姥姥说烧热水要废柴,不让我妈用热水。” “怎么能这样!”周志军立即感到生气。 他一向认为他奶奶已经很抠门,可比起田家人竟然已经好很多。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福宝和糖豆也长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没办法,”田小勇搓着手垂头,“我们没有地方能去,只能熬到我长大。要是我妈听从我姥姥的想法再嫁,没人能接受我。” 白柳唇角微勾,看来田小勇还是决定从周家兄妹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比起等田雨与周向南接触,他下手进展更快。 周志军自母亲失去后,迅速成长,他隐约明白再嫁的意义。 女人比起男人太弱势了,带着孩子再嫁也很少有家庭能接受。 或者真的像田小勇所说,他根本没有选择。 周志军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谢谢白姨,帽子很好。”田小勇试戴帽子,仿佛看到了心爱之物。 “合适就好。”白柳颔首。 别以为她没看到田小勇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有点意思。 “帮我谢谢周叔,我——” “不用客气。”周志军笑着摇头,“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他挠挠头与田小勇说完,快步离开。 “小勇,等我。” “马上来!”田小勇落后一步,故意等白柳走出来,“白姨,你知道福宝的不同吗?” 白柳面色不改,反问:“你说周向南对福宝的偏爱吗?” 田小勇狐疑地看着她,像是怀疑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是否真的对福宝的好运气一无所知。 白柳不惧打量,只是与他视线再次对上时,漫不经心道:“你是为你妈吧?” 她对周向南并无心思,鉴于这孩子太邪性,有些话说开更好。 田小勇握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他不确定白柳对周向南到底有何想法,如果说完全没想再嫁,为什么对福宝和周志军那么好? 白柳可是出了名的自私。 但如果说她有想法,那为什么对周向南的示好无动于衷。 比起何胜男和田雨,白柳的条件和姿色确实更胜一筹。 他想不通。 “你看不出我的想法吗?”白柳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与同龄人谈判,“我很怜惜你和福宝志军,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会考虑帮助你们。” 太难就算了。 简单的话,她可以助推一下。 田小勇猛然抬头,白柳真的会这么好心? “小勇,小勇!”周志军抱着一个布包跑过来,“这是我穿不了的衣服,你拿回去,让田姨改一下。” 田小勇马上调整表情,一脸感激地看向周志军:“谢谢,但是你还能穿吗,太贵重了,我让我妈帮你们改衣服吧……” 到这时还不忘推销田雨。 白柳不得不感慨一声大孝子。 不过想想也对,田雨嫁给周向南似乎是如今的最优选择。 她倒是不介意田小勇的小算盘。 只是希望他日后不要动坏心思。 “外面冷,有话进来说。”她要适当为他们创造机会不是吗? 周志军正不知道该如何让田小勇不再为难,听到白柳说话立即求助白柳:“白姨,你也劝小勇收下吧,他比我们更需要。” 白柳点头:“是啊,小勇,你先收下吧,大家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不急。” 你来我往才能巩固关系嘛。 田小勇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故作害羞地接过布包:“谢谢志军。” 稍稍停顿,又对白柳:“谢谢白姨。” 他自然不是感谢白柳说情,而是接受白柳的善意。 至少目前看来,撮合田雨和周向南一事中,白柳或许会起到推动作用。 白柳倒是觉得田雨和周向南比之前更有希望再婚。 毕竟,田小勇可是个大孝子啊! 比起田雨找男人,他更急着给自己找个好后爹。 第29章 你人还怪好的 白柳与田小勇暂时达成合作,田小勇偶尔也会和周家兄妹来白柳家几次。 尽管他眼中仍有防备,但态度稍稍缓和。 白柳想不通田小勇到底是何方人士,只能确定他的魂魄不是阴险狡诈的老帮菜。 是的,她笃定田小勇换了芯子。 要说亲眼所见那肯定没有,但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无数,总能推算出一二。 比如村里人言谈时说田小勇干农活上手极快,且年底工分大多是上半年所挣,后来病了一场后知道爱惜身体。 前几天田大妈骂他时埋怨他装病,病好后竟然假装不会干活。 还有田小勇时不时流露出的傲然和天真,实在不像之前那个麻木沉默的田小勇。 不过终归不是个恶人,毕竟这个田小勇小心思不少,又爱偷奸耍滑,却绝对称不上大奸大恶。 白柳有些好奇,是什么环境能养出田小勇的性格呢? 对了,何胜男也很奇怪,但不像换了个芯子。 那她是何种奇遇? “啪啪啪——” 大门被拍响,糖豆在雪化后跑出去玩,白柳没丝毫犹豫便去开门。 咦,白柳的眼神从下往上看。 ——关喜月? “你、你好,”关喜月的表情有些许尴尬,但仍硬着头皮对白柳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柳总不能关门吧。 “那个,听说你是裁缝,能不能帮我做一下衣服?”关喜月鼓起勇气扬起手里的布包。 白柳恍然大悟。 她没拒绝,只笑着说:“我的手艺可能比不上沪城的大师傅,到时候——” 丑话还是说在前头,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的手艺差,但万一关喜月眼光高呢?毕竟关喜月刚下乡时可是很嫌弃这里的环境…… 啊对,她承认自己小心眼。 关喜月尴尬地动动脚:“对不起,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我、我真的需要新棉衣服,求求你帮我做身新棉衣。” 白柳:…… 这么诚恳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行了,进来说吧。”门口有点冷。 关喜月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白柳引着去堂屋。 “稍等一下,我拿几个画样给你看。”白柳最近有不少关于衣服的新想法。 关喜月默默观察白柳家的房子,眼睛一亮。 白柳家的房子是东北最寻常的农家土房,正房只有三间却大得出奇。 堂屋在正中,一进门左手边是灶台,右手边是水缸和碗柜,再往里走像是隔出来的半间摆着桌凳,靠墙的木柜紧关。 堂屋左右两堵墙都开着门,分别通往东西两屋。 白柳和糖豆住在西屋,关喜月往里看了看,南侧是整个坑,中间有一个炉子。北侧则摆着大小柜子,还有缝纫机。 东屋没有开门,刚刚从院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东屋外面有门,似乎另外住一家人也不碍事。 关喜月眸光微动,心底萌生一个想法。 “你翻翻看喜欢那种?”白柳递给关喜月几张纸,“上面只是粗样,或者你有想法也可以提,当然新式样价格可能会贵一些。” 好不容易来个大户,她多挣一点不过分吧? 关喜月没想到普普通通一个乡下裁缝还有“设计稿”,将信将疑接过稿样。 “咦?”她的眼睛放光。 白柳唇角微勾,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可是看过报纸和供销社的成衣,又询问过宋嘉应关于沪城的潮流。 宋嘉应上过大学,他不太爱提起自己的事,但并未避讳他家的成分不好。 现在成分不好意味着曾经家境太好,宋嘉应见过好东西,见识和审美也证明了这一点。 嘿,也只有如此,两人才算是“臭味相投”。 所以白柳敢拍着胸脯说,她画出的稿样,一定很不错。 “好漂亮的衣服啊,我、我都没有在百货商场见过,可能只有友谊商店会有类似衣服……” 哎? 白柳上前一步:“不好意思啊,拿错了。” 她不紧不慢又回卧房拿出几张纸:“你看这几件棉衣吧,刚刚那几张稿样做起来太麻烦,而且我们也没有合适的布料。” 关喜月瞪大眼睛,随后意识到她手里画着漂亮大衣的稿样是真的不合适。 呜呜呜,它们不可能出现在东北的乡下。 白柳亲自动手将稿样换回,转头放回大衣稿样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小姑娘就是好骗,甚至没有看出来她是下马威。 不过这漂亮衣服她也喜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做出来看看成品。 哎,真穷啊。 关喜月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爱美的年纪,不能穿好看衣服自然闷闷不乐。 不过幸好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还是先活下来更重要。 “白、白姐,做这件棉衣服可以吗?”她举起一张纸。 白柳定睛一看,呦呵,小姑娘有点眼光的。 这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件棉衣,基本样式与主流款式的棉衣并无区别,但细节处有很多小心思。 袖口处有可收缩的小扣子,领口处有小翻领…… “我知道做能拆卸的棉衣很费事,但可以拆洗太方便了。我、我可以加钱!”关喜月认真想了想,才发现这件衣服的特殊之处。 白柳脸上的笑意着实真切了几分,却有马上变得为难:“稍稍变换样式会费布,当然也费钱。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衣服,可能存在失误。但毕竟你专门来找我,我——” “没非常,我可以承担损失!”关喜月没多想说道,“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你不用担心布的问题,我可以找我爸买——找我爸妈要旧衣服。” 白柳欣然点头:“那行吧,我试试。” 她早想试了,但如今买布都要布票,每年分到和换到的布都有限,只能先做急需的衣服。 而且因为曾经不愿嫁给纺织厂的秃头厂长,她不想与纺织厂有过多联系。 “太谢谢了,”关喜月发自内心地说道,“我来之前想过很多,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呢。” 她刚乡下的时候不懂事,说话还不好听。 没想到白柳竟然愿意为她学做新衣服。 “呜,你人还怪好的。” 看着关喜月真挚感激的眼神,白柳有点懵。 哎不是,她只是想多搞点布料。 不对不对,她就是个好人啊。 白柳微笑。 第30章 还想去纺织厂吗? 关喜月来找白柳做衣服是偶然事件,但白柳准备衣服稿样却不是临时起意。 她很早就琢磨该如何安全地挣更多钱。 前几年糖豆还小,家里要常备奶粉,宋嘉应经常靠给机械厂修机械获得奶粉票。 现在没了宋嘉应,她也不能亏待福宝。 不会修机械、不会干农活,但她能做衣服绣花。 农村物质极度匮乏,每年做新衣服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拆开布做一条裤子八毛、一件上衣一块二,她不嫌少,却换不了更多东西。 思前想后,她一直在想如何做这门“生意”。 这年头不能经商,她只能靠朋友的口口相传获得更多客源,可终究还是太少了。 关喜月来得正是时候,她是知青呐。 不得不说即使在最公平的时代,人与人之间仍有阶层差异。 城市出身的知青代表先进,尤其是大城市的知青。 只要关喜月穿上,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效仿,农村人没有布料,知青和城里人总会有。 当然白柳目前并无太大野心,至于关喜月能为她带来什么意外之喜,也只能等成品出来之后再说。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专心做好衣服。 可拆卸内里棉衣的衣服并不好做,尤其外面的衣服要结实耐磨,这样才有拆洗价值。 白柳起初只有一个构想,具体做出的衣服到底如何,还要看成品。 一连很多天,白柳除了吃饭很少踏出家门。 最近没有继续下雪,前面一场雪已经大部分融化,不少人想趁着这段时期去公社和县里买些年货。 也有不少外嫁女赶在年前走礼。 等下一场大雪降下,路可就不好走喽。 “白柳,柳儿,小柳儿~” 白柳听着外面连声呼唤,哈,她姐怎么来了? “姐,快进来!”她慌忙跑出去迎接。 白棉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妈说你最近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衣服,每天都钻家里,我过来看看你。” 她不等白柳说话,自顾自打开拿来的东西:“你姐夫他们食品厂年底有职工福利,还有杂七杂八的调料我也帮你忙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听说今年冬天可冷,你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别乱跑……” 白柳并没有推辞,她笑着从缝纫机旁边的高大柜子里取出两件衣服。 “这是我托常红买的瑕疵布料,布上有些瑕疵的纹路,当外衣不好看,但里面穿可以。”白柳抖开两件马甲,交给白棉,“建文和建武都大了,男孩子喜欢到处乱跑,冬天穿得厚实点总没错。” 白棉知道妹妹是专门做给俩外甥的,只能接下:“那俩臭小子,真是,他们这几年的衣服都是你做的。” 自从白柳结婚后有了缝纫机,她几乎包下了白棉和乔建文兄弟的所有衣服,不过也仅限如此。 乔家老爷子和乔继祖的衣服,白柳可是要收费的。 “姐姐对我和糖豆好,我对你们好也是应该的。”白柳笑眯眯道。 其实乔家人对她都不错,但之前宋嘉应负责与男性亲戚往来,她一向很懂分寸感。 以前是不愿,现在是寡妇身份尴尬。 白棉爱惜地摸着马甲,厚实又保暖,俩小子正需要这件衣服。 她想了想,放下衣服缓缓坐在炕边。 “柳儿,姐一直没有问你,你想不想去纺织厂?” 白棉小心翼翼看着白柳,其实按照白柳在高中的成绩,她毕业后本来就打算参加纺织厂的招工考试。 但那段时间她在白棉家住,一不小心被纺织厂的厂长看到……纺织厂的秃头厂长竟然想用工作要挟白柳嫁给他。 白柳不可能同意,最后为了避免纺织厂长继续纠缠,直接跑回向阳大队结婚。 也断送了去纺织厂的路。 白棉在糖厂工作,乔继祖在食品厂,乔老头在废品站,他们一家人实在没有能力抵抗纺织厂厂长,自保已经很不容易。 白柳几乎没有思考就摇头:“要说我以前当然想去,但我不能去。”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其他原因,她不去。 白棉犹豫着反问:“如果之前的厂长不在了呢?” “不在?”她记得当年秃头厂长只有三十多岁,六年过去也只有四十多,不至于退休吧? 难道人没了? 白棉点头:“他靠裙带关系当上厂长,能力一般,又因为男女关系上出了问题,搞得纺织厂乌烟瘴气。” 烟不大或许无人问津,但今年夏天一批走外贸的货出了问题,这可是影响外汇和国家形象的大事。 纺织厂已经乱了一段时间,不过是上面乱,下面人并不知情。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传出了消息。 “纺织厂长被带走了一段时间,失踪久了总会出问题,现在大概要选出新厂长了。”白棉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全部告诉妹妹。 别人不知道,她最清楚她家小妹有多聪明。 如果当年不是白柳给她出主意,无论她上学还是婚嫁,甚至她去糖厂上班,都不会顺利。 可以说外人羡慕她人生顺利,其实背后都是小妹帮忙。 她不想白柳一辈子留在乡下。 白柳默默盘算了一下,纺织厂这几年被秃头厂长搞得乱七八糟,这几位副厂长是什么路数都不好说。 且不说她去纺织厂要从最基础的女工做起,又累工资又少,只说纺织厂内部的混乱,她暂时不想趟浑水。 “姐,过段时间再说吧。”她并没有急于否认。 白棉心中有数:“那我继续打听纺织厂的事,万一你能用得上。” 她低头看着马甲,又忍不住埋怨道:“都怪那个秃头,不然你当年考上纺织厂,后面结——现在早出头了。” 白柳摇头:“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说,对了,姐,你看看我新做的衣服。” 她姐来得巧,她终于做出了自己基本满意的可拆卸棉衣。 “这是?”白棉看不懂。 “好东西呢。”白柳笑得神秘,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没领子的丑棉衣,然后装到“外衣”里,“你看看。” 白棉回过神来,眼神迸射出惊喜:“这也太好了!” 白柳颔首。 她就知道,这年代没有任何女性会不喜欢这种棉衣。 绝对没有! 第31章 姑娘脑子不开窍 任何见过白柳可拆卸棉衣实物的人,都喜欢得赞不绝口。 但单单是他们喜欢绝对不够,白柳最清楚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换句话说,她的工时再不值钱也不能一直做,会累死人的。 为了最大化她的利益,也为了满足更多人需要,她认为极其有必要宣传一下她的衣服。 “我保证,我从来没有在沪城任何商场见过这种棉衣。”关喜月挺胸昂首自信满满,“沪城都没有的衣服,其他地方一定没有!” “我寄给我爸让他看看,他一定评价很高,说不好还能受此启发!” 白柳心下大定。 这辈子她还没有去过除他们市以外的地方,更无法确定大城市的当红款式。 但关喜月不同,她有底气这么说,白柳就敢信。 这段时间关喜月为了躲避知青点的嘈杂,时不时跑来这里,白柳也顺便套出不少话。 关喜月的父亲是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厂长,她本可以不来东北当知青,但她家里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没有下乡,已经有人盯上了关家。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全家人不得不将她送来当知青。 不过也因此,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姐,都经常补贴她。 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白柳刚好缺少一个外销衣服的路子。 沪城更好啊,天高皇帝远,她完全可以闷声发大财。 “但是这会不会麻烦叔叔。”白柳不确定关喜月在关家人心中是否真的有分量。 她不只是想要卖点子,更想挣钱。 “你放心,我把这件成衣寄给我爸,他们第二纺织厂正在和其他几个纺织厂竞争,我爸正缺新样式的衣服。”关喜月踮起脚,压低声音在白柳耳边道,“我爸还想更进一步,他一定会把握机会。” 白柳哪儿担心这个啊? 她是担心“借花献佛”。 “可是这些布料是你出的,做一件衣服很费力,我可能短期内没法为你做一件新棉衣。”白柳仍表示犹豫。 关喜月一听也有些迟疑,但稍后下定决心道:“我会催我爸尽快吧衣服寄回来,你不用再费力为我新做棉衣。” 白柳:??? 这姑娘脑子是真的不开窍啊? 难道要她直接说让关厂长为她的稿样付钱? 白柳摸不清关厂长的性格,她目前也没有更强硬的关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行,有劳关叔叔。”她怕这心大的姑娘说不到重点,略微思索后说,“我再给叔叔写封信吧,说说我做衣服时的想法。” 都说闺女随爹,万一关厂长也缺心眼,她还真是为他人作嫁衣。 那岂不是哭死? “太好了,”关喜月忙不迭点头,“我爸总说我还没长大,办事不牢,你不写信也许他以为我骗他。” 白柳心说你这何止是办事不牢,你是儿戏啊。 “好的,你以你的名义寄信和包裹,趁着最近天气不错,争取在下一次降温前能寄回棉衣。” “你说得对,我马上就去邮局。” 白柳难得大方地将自行车免费借给关喜月,关喜月眼泪汪汪地感谢。 当然,又得到关喜月一句“好人”赠予。 完了,她这次可能是真的当好人喽。 送走关喜月,白柳寻思好多天没有在村里看热闹,便没有急着回家。 她脚步一转,直奔山脚找糖豆。 农村孩子们总会利用各种自然之物玩耍,哪怕冬天树秃了、草没了、动物冬眠了,也不妨碍他们寻开心。 糖豆今天走时说她和福宝约好去山脚,同行的还有周志军几人。 下雪之后一般是不能再上山的,但上一场雪是十一月份,如今已十二月下旬,山上早已被人踩出一条路。 有不少人家柴还没储备够,又有人想趁着农闲从山上收获猎物。 白柳对此不置可否,听说白家祖辈是猎户,但从她爷爷辈开始白家已经不靠打猎维生。 她爷爷走得早,她爹也没学到多少打猎的本事,后来同样走得早。 她们兄弟姐妹几人,更是对打猎知之甚少。 只有前些年吃不饱的时候,她奶奶和黄凤来才允许稍大的白树和白林去找些吃的。 但收获太少了。 他们一家人很难从山上获得猎物,因此更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上山。 但靠山吃山,山下永远不缺精明的猎人。 白柳担心孩子们不知深浅,仗着几次“守株待兔”的好运气就敢上山,她不去看看不放心。 隔着很远,白柳看到黑白的天地间有几道红蓝身影。 糖豆跑出去乱玩时只穿“破棉袄”,那道暗红色的身影是她。 “糖豆~”她笑着挥手喊道。 糖豆闻声一愣,片刻后乐颠颠儿地跑过来:“妈妈,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白柳顺势给小崽子戴好帽子,嗯,头上没有汗。 “妈妈来得正好,”糖豆不由分说拽着她继续小跑,“我们还在商量要不要上山,妈妈你在我们就敢上山了。” 白柳眉头一皱,早知道她不来了。 还得给几个崽子撑腰? 一起玩的孩子不多,仍是福宝、周志军和田小勇,不过小薯和小果没来,多了三虎和四虎。 “二舅妈不让小薯姐姐和小果姐姐来,说要她们留在家里学织毛衣。”糖豆悄悄说道。 白柳:…… 真有李秀兰的。 算了,这破事她妈都没说话,她更管不了。 “小姑你来得正是时候,志军说我们不能上山,你来了带我们上呗?”三虎看到白柳立即高兴起来。 白柳一向惯着家里孩子,小辈们都与她亲近。 但她确实不能轻易答应,不止是山上危险,更是—— 她看向周志军。 福宝运气太好,他们一直避免让她去更靠近自然的地方,等会儿要是在山上又遇到猎物撞死,这么多人还能瞒得住秘密吗? 周志军嘴唇动了动,他不得不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天冷,山上有雪没化,万一看不清掉进陷阱里。” 有人为了冬天打猎方便,会故意设陷阱。 山上的雪无法全部消融,确实容易掉进陷阱。 白柳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但显然无法说服土生土长的三虎,他们对山上的陷阱太熟了。 “胆小鬼。”三虎不满地嘟囔。 “我——”周志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忽然,一道急呼声传来。 “志军,福宝,快回家,你爸受伤了!” 第32章 福宝托付给她 周向南转业到县钢铁厂保卫科上班,对于他来说比以前安全得多。 但有时事情偏偏会出现巧合。 他在县城没有房子,几乎每周回向阳大队一次,回来看孩子,平时住在单位宿舍。 一个人住闲着也是闲着,他退伍时间不长,生活上仍带着在大院时的习惯。 每天一大早醒来会围着钢铁厂跑几圈,今天竟然撞上了一群小贼。 “周科长真能打,一个人把七八个小青年打趴下,要不是有人带了刀子,周科长绝对不会受伤……” 白柳带着福宝和周志军刚走到周家门口,就听到钢铁厂派来的人和周秀才及周大妈如是说。 听到爸爸受伤了,周志军顿时吓得止住脚步,然后猛地朝钢铁厂来人奔去。 福宝懵懵懂懂,也清楚爸爸出事了,再加上哥哥的激动模样她曾在母亲忽然没了的时候见过—— “哇呜……”福宝吓坏了,大哭。 白柳原本打算先将糖豆送回家,然后再出来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但刚抱起糖豆转身,就听到福宝凄惨的哭声。 哎,还是心软了。 白柳放下糖豆,糖豆跑到福宝身边,从棉衣内兜里取出一块手绢。 “福宝,不能哭哦,被冷风吹干脸疼疼……”她伸出小手,慢慢给福宝擦眼泪。 福宝止不住哭声,而另一边的周家人也暂时顾不上她。 “周同志那边,你们总要找个人去照顾他……”钢铁厂的人很是为难。 周秀才略微迟疑,这一家老的小的,能派出谁呢? 他肯定不行,老婆子还要留在家做饭,再说老婆子不识字,可能会耽误事。 儿媳们也不适合过去,只能派几个儿子。 “老大,”周秀才招呼大儿子周向东,“你跟着这位同志去看向南的情况,向南身边需要人照顾。” 周向东长得粗犷,是周家最吃苦耐劳的人,再加上为人还不错,在村里的风评很好。 他马上答应下来,简单收拾之后就准备离开。 “大伯,”周志军扯住周向东的腿,“大伯我也要去看我爸爸。” 他现在强装镇定,周向南是他和福宝仅剩的支柱,他现在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的话,必须亲自守在父亲身边。 周志军在母亲去世时他几乎参与了全程,他已经明白很多事。 钢铁厂派来的两位职工对视一眼,理论上来说他们不该让一个孩子过去,但,也不是不能通融。 周向南这次保护集体财产有功,再加上本就是转业军人,他们厂长也是军人出身,欣赏军人。 看来啊,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他们愿意卖周家人一个面子,毕竟周科长没有妻子,父母年迈女儿幼小,儿子总要撑起来。 “大伯——”周志军期待地看着周向东。 周向东拿不定主意,看看周秀才和周大妈,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眼看周家人要推开周志军,钢铁厂的人主动说道:“让周科长的儿子一起去吧,周科长和你们家人都放心。” 周志军长舒一口气:“谢谢叔叔。” 他回头来到白柳身边,给福宝擦擦眼泪:“哥哥去看爸爸,你和糖豆先玩可以吗?” 福宝不说话。 白柳抿嘴,她与周向南并无关系,这时候帮助福宝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周志军深吸一口气,回头不知道对周秀才和周大妈说了什么,然后又气喘吁吁跑到白柳身边。 “白姨,如果今晚我回不来,麻烦你照顾妹妹。”他顿了顿,提高声音,“福宝肯定很害怕,糖豆是她最好的朋友,有糖豆陪福宝也不会再哭。” 白柳欲言又止,犹豫间恰好对上周志军乞求的眼神。 周家人多嘴杂,很可能对年纪还小的福宝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必须暂时隔开他们。 “妈妈~”糖豆像是听懂了,同样眼睛放光地看向白柳,“我想和福宝一起困觉觉。” 白柳灵机一动,叹息道:“行吧,天天念叨得我都烦了。” “上次欠你的一次愿望完成了哦。” 自从扔下糖豆去知青看热闹的事情被糖豆知道后,小崽子哼哼唧唧说她不讲义气。 白柳只好答应她实现一次愿望。 嘿,一举两得。 糖豆不情不愿地点头,周志军也长舒一口气,再次安抚福宝后跑到周向东身边。 白柳目送钢铁厂的车带着周志军离开,一手牵着一个小姑娘回家。 “你说你!”黄凤来闻讯赶来,用手戳了戳白柳的脑袋,却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不好开口。 白柳摇摇头示意她妈不要再说:“糖豆带着好朋友来家里玩,我还能拒绝?” 不说周家人嘴碎,福宝哭哭啼啼也不行啊。 她是当妈的,帮帮自己女儿的小朋友也很正常。 黄凤来气得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描述心里想法,从一开始认为周向南是个好女婿,到现在觉得白柳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周向南在一起。 哎呦,太多姑娘喜欢周向南了,不行不行。 但她这个傻闺女咋又和周向南儿女扯上关系,真闹心。 白柳并未多说,她只道:“妈,我心里有数,我不做没用的事情。” 黄凤来张张嘴,没说话。 “对了妈,等会儿你能不能把我和糖豆的口粮送过来?”她讨好道,“我想给孩子们稍稍改善一下。” 黄凤来没好气道:“只有二合面馒头,别的没有。” “太好了,感谢我的妈妈。”白柳夸张道。 馒头做好了也行,她简单做个炖锅就可以吃饭。 看着嬉皮笑脸的白柳,黄凤来实在生不出气,只能瞪她一眼:“你别跑了,我等会儿把馒头端过来。” 白柳笑着将黄凤来送出门,回头便看到两个小姑娘头靠着头挤在一起。 像两只可爱的年幼小动物。 一只卷毛小羊羔,一只憨憨小猫崽。 呜呜呜,小女孩真的好可爱,她今天竟然可以抱着两只崽睡觉。 两只! 白柳盯着她们,渐渐露出神秘笑容。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她下意识以为她妈过来送馒头,二话没说飞奔开门。 “田雨?” 等等,咋后面还有个何胜男? 第33章 她只是个乐子人 田雨从未踏足过白柳家,而白柳和何胜男更是有过口角之争。 她们怎么会敲她家门? 白柳有点懵,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田雨面露尴尬,深呼吸之后道:“小勇回家跟我说福宝一直哭,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白柳闻言,眼神中透着戏谑。 田雨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上次福宝哭就是我哄她,我知道怎么哄福宝。” 嗐,谁不知道谁的心思啊。 “行,我知道了。”白柳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她说着让田雨进门。 落后一步的何胜男眼看白柳要关门,马上冲过来。 “那个,我也是来看福宝的。”何胜男厚着脸皮道。 别说白柳信不信何胜男有这份好心,重要的是福宝与何胜男不熟啊。 反而何胜男对周向南的心思向阳大队的人都知道,且她“不待见”福宝和志军的流言大家也知道。 “不用了吧,别吓到福宝。”白柳微笑拒绝。 田雨愤愤道:“上次就是你吓到福宝,别装了。” 何胜男听到两人的话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轮得到她们说三道四? “什么装?明明是你们在装好人,带着福宝回来不就是想从福宝下手,然后与周向南结婚?”她恶狠狠道,“你们向阳大队的人欺负知青,排外!” 这些人不知道周向南是未来的北省首富,她们是贪图周向南的好工作! 只有她,愿意陪周向南辛苦创业,也只有她能为周向南提供更多关于未来赚钱的信息。 上辈子周向南没她是北省首富,这辈子有她一定是全国首富! 白柳皱眉,这姑娘也不是个机灵的。 怎么觉得所有人都能看得上周向南呢? 周向南是金子吗,人人爱—— “你、你别胡说,我只是担心福宝!”田雨羞愤道,“你整天搅得知青点不得安宁,现在还来搅和我们社员的生活?” 白柳诧异地看着田雨,以前没发现,田雨挺会说哈。 何胜男眼睛一瞪:“放屁,咋是我搅得知青点不安宁,我看你们是偏心,是看不起我,故意排挤我们新知青……” “何胜男,我和你不熟,你觉得我们向阳大队不公平可以去大队部说,可以去公社说,也可以去知青办说,和我无关。”白柳不想听她胡说八道,更不想引来什么牛鬼蛇神,“但是让不让你进我的家门,是我的事。” 白柳的强硬态度堵回了何胜男接下来的话。 她上次就领教了白柳的无情,继续吵下去也占不到便宜。 “你、你——” “我怎么了?”白柳只想与何胜男江水不犯河水,“我与你并没有大过节,但也不熟,你来找我是想干啥?” 何胜男可是诅咒她死呢,她心眼小得很。 “我不找你!”何胜男跺脚,“我不和你说了。” 然后悻悻地转身离去。 “走,进屋吧。”白柳招呼田雨进门,“你先去看孩子,我去我妈家拿点东西。” 她关上大门,脚步一转,悄悄跟在何胜男身后。 “ctmd,活该上辈子去找男人死在路上,克夫的命就好好守寡,也不怕把自己也克死。” “田雨也不是好东西,大字不识嫁给周向南也是家庭主妇,白瞎了机会,上不了台面……” “妈的,我非要嫁给周向南不可,不行,我得想办法。” 何胜男骂骂咧咧之后,又加快速度,跑向另一个方向。 白柳没有追上去,此时她满脸都是震惊。 她,去找男人,然后还死在路上? ???可能吗,何胜男是不是胡说八道? 哎不对,她说“上辈子”,难道她活了两辈子。 还有何胜男提到田雨嫁给周向南之后是“家庭主妇”,虽然她不懂家庭主妇是什么意思,但联系语境,大概能猜得到田雨最后嫁给了周向南,且生活得还算不错。 嘶,这个事件发生走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怎么可能去追男人? 白柳想不通,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各种可能性,甚至没有听到黄凤来叫她。 “白柳!”黄凤来呵斥。 “啥?啥啥?”白柳一个激灵,才看到她妈就站在面前,“妈?” 黄凤来凝眸:“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走神?” “等等,你出来干啥?俩孩子还在家里?” 白柳避重就轻说:“刚才田雨来敲门,说看福宝。我让她先进去,但拒绝了何胜男。我寻思都出来了,自己过来端馒头。” 黄凤来不太信小闺女的话,别以为她没看到,刚才柳儿是从另一条路走回来。 不过她没有追问。 “那你自己拿回去吧。”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周向南的事你别掺和,尤其何胜男,我看她还不如田雨当福宝他们的后娘。” “不过只是我们说说,你啥也别管知道吗?” 白柳忙不迭地乖巧点头:“当然当然,我什么也不管。” 她只是看热闹呢。 黄凤来看她答应得认真,才满意离去。 白柳抱着馒头站在自家院中,听到屋子里传来田雨和俩孩子的笑声,又听到隔壁周家神秘的摔打声。 嘿,根本不用她掺和,这些人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看乐子不好吗? 她可不想成为故事中被别人看热闹的人。 第34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白柳一语成谶,她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 自从福宝以与糖豆玩耍的名义住过来,田雨几乎一天不落过来陪福宝。 周志军当天晚上回来过一次,告诉福宝周志军只是受伤需要休息几天,然后又收拾东西匆匆离去。 白柳知道得更多一些,周向南被捅到了腹部,流了不少血。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恐怕也需要在医院多住一些日子。 周志军在临走前又将福宝托付给她,所幸她最近没有其他事,带带孩子也不是不行。 前提是周家人要有所表示。 不知道周志军或者说周向南许诺周家人什么好处,周大妈难得大方地送来粮食,甚至主动说将福宝的衣服带回去洗。 白柳没有拒绝,她只负责玩……啊不是,带两只崽。 但看到周家人与白柳的亲近态度,总有人坐不住。 除了每天跑来的田雨,还有不少村里人过来打探消息。 刚开始她挺乐呵,但时间久了,就觉得不堪其扰。 “准备好了吗,今天带你们去县城!”白柳笑呵呵地给糖豆和福宝戴好帽子。 福宝好几天不见爸爸和哥哥,早想他们了。碍于周志军离开前嘱咐她要懂事,她一直不敢说自己担心爸爸。 白柳是什么人,她还能猜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但她不确定周向南前期伤势如何,到时候吓到福宝就不好了。 总要等周向南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而她也恰好最近需要去一趟县城。 糖豆也要跟着去,白柳没法用自行车带两个孩子,最后选择坐每天专门来往于公社与县城的马车,到公社之后再坐到县城的马车。 “哎呦,白柳带着俩孩子去哪儿?” 刚有人看到白柳后好奇地发问,狗蛋娘,也就是刘嫂子忍不住插话:“还能去哪儿,不是说周向南瘫了吗,带着福宝去看周向南吧。” 她吊着三角眼,语带刻薄道:“何胜男可早就去了,不过你有福宝。” 白柳晲了她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刘嫂子是向阳大队出了名的泼妇,没理都能搅三分,一般人并不愿意招惹她。 “晦气,”白柳没有听之任之,直接怼,“你看到周向南瘫了?我说刘嫂子你别太口无遮拦,你吓唬福宝有什么用?” “总不能因为自己男人是瘫子,就觉得所有男人都该瘫吧。” 刘嫂子平日里怨气那么重,一方面因为她为人性格不好,另一方面则是她的日子过得实在苦。 她是童养媳,七八岁的时候被带到男人家,从此当牛做马。 早些年的日子尚且过得去,但她公公好赌,不等她男人长大就将家产全部赌光。 好在他公公卖得快,定成分的时候给刘家定了个中农。但坏在刘嫂子男人心里怄气,一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穷。 地主家的儿子心高气傲又软弱,不敢和外人叫板,只能喝酒,喝多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 刘嫂子前些年差点被打死,从来不敢反抗男人,被打急了也是自怨自艾地哭。 后来刘嫂子男人晚上喝完酒倒在路边,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中风。 虽然从此落下嘴歪眼斜、腿脚不利索的毛病,但刘嫂子总算能扬眉吐气。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被压得太狠,如今竟然有了压迫别人的喜好。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刘嫂子听白柳说起自己男人瘫子时一阵气恼,她自己养大的男人,凭啥让外人说? “啥瘫子,我男人才不是瘫子……”她被同坐的其他人捂住嘴巴。 “别说了别说了。”再吵下去不得打起来? “那你嘴巴积德,别整天说不三不四的话。”白柳轻飘飘看她一眼,冷漠道。 刘嫂子被白柳冷冽的眼神一震,到底不敢继续胡说八道,但心里还是不服气:“再不行也比你死了男人强,还不是不能没有男人。” 在她看来,白柳对福宝好是为了嫁给周向南。 不只刘嫂子这样想,马车上侧着耳朵听说话的人几乎都这样想。 白柳转头给两只崽的围巾和帽子戴好,然后才说道:“我要是想嫁给周向南还用等二婚?你们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但我觉得当寡妇也没有啥,也不想再嫁。” “咋,我守寡也不行?”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直到马车到了公社,大家都下车,他们也没想通白柳是唬人还是真要守寡。 要说以前守寡,还能拿到贞节牌坊,但现在有什么好处? 白柳才不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她带着两只崽快速跑向去县城的马车,错过又要等好久。 年底各个大队都分了钱,家家户户趁着天气不错准备年货,或者置办家里孩子的亲事,来往的人并不少。 白柳这次没有遇到熟人,稀里糊涂就到了县城。 此时已近中午,精疲力尽的白柳直接拖着福宝和糖豆去县医院,等会儿再出来办自己的事。 “周大哥~” 刚打听到周向南的病房,走近,便听到何胜男百转千回的声音。 白柳顿时一个激灵。 “我说过你不要来了,还有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周向南的语气带着不耐烦。 何胜男并不气恼,顿了顿,又换了一种称呼:“向南哥,我确实没有考虑到周大哥的想法,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是真的敬仰英雄,你舍身挽救钢铁厂的集体财产,我太崇拜你了……” 白柳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何胜男,周向南上辈子到底有多高的成就,才能让她如此不要脸地往上贴? 正当她尴尬地不好打断进门时,一道身影快速略过她冲进病房。 “小姨。”福宝弱弱道。 “我看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我姐夫有我送饭就够了,不用你装好人,你是在败坏我姐夫的名声……” 咦,陈满月怎么又和何胜男掐起来了,看样子,两人最近还不是第一次掐架? “满月你还小,你知道你才让向南哥感到困扰吗?”何胜男毫不留情道,“让别人知道小姨子喜欢姐夫,外人怎么看向南哥?” 两人横眉冷对,互不相让。 “啪——”杯子摔裂声响起。 “你们都不用来了,都走!” 第35章 陌生人的橄榄枝 周向南说话中气十足,何胜男和陈满月显然都吓了一跳。 病房内瞬间安静。 “我再说一次,你们都不用来了,我对你们都没有任何想法。”他犹如发誓般,斩钉截铁道,“我短时间内不会再婚,再婚也绝不和你们。” “你们都是好姑娘,但我们不合适。” “向南哥~” “姐夫~” 不论何胜男和陈满月如何说,周向南都不再好言好语,他手指着门口:“走!” 白柳想了想,领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有点尴尬,好像是偷听。 但她也没有必要避开吧。 啊这…… “白姨?”正当她进退两难时,周志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福宝?糖豆?” 福宝立即松开白柳的手,奔向哥哥周志军。 “哥哥,爸爸在里面。” 白柳指了指病房,对周志军眨眨眼。 周志军立即心领神会,脸上流露出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无奈,随后叹息一声点头。 “你先带福宝进去,我和糖豆出去有点事,下午再过来。”白柳不确定她是否需要继续照顾福宝,但总不能一直耽误时间。 周志军并未犹豫,当即答应。 白柳转身离开,因此并没有看到周志军落在她身后的复杂眼神。 这几天周志军一直守在病房,虽然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端茶倒水总是没有问题。 见识过几乎每天来送粥送鸡汤的何胜男和陈满月,他猛然想起父亲曾提到过的再婚一事。 如果……他确实更容易接受。 “妈妈,我们要去吃饭吗?”糖豆摸着肚子,瘪嘴。 他们一路上说是坐马车过来,实际上后面是板车并没有车罩,在寒风的肆虐下比自行车还冷。 糖豆小手冰凉。 白柳隐隐有些后悔带孩子过来,略一思索,直接先带孩子去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热汤面下肚,一大一小长舒一口气。 “哎,今年咋这么冷呢?”糖豆小大人似的叹息。 白柳觉得好笑,她揉一把糖豆的脑袋:“你才过了几个冬天,还能知道今年冬天冷?” 冬天哪儿有不冷的? 哎不对,可能也有,南方会好很多吧。 白柳想起上辈子被父母卖到窑子后,阴差阳错被人看中送到江南当瘦马培养,那时锦衣玉食的背后却让人瑟瑟发抖。 还是现在好啊,冷是真的冷,至少踏实。 “哼,就是冷嘛,”糖豆不服气地嘟着嘴嘀咕,“我还记得去年冬天,爸爸带我就不冷。” “你记错了。”白柳没忍住撩了一下糖豆的卷毛。 提宋嘉应干嘛,更生气了。 今天的事就是为了他而来。 “哈哈,我看小姑娘没有说错啊。”忽然一个中年男人含笑的声音传来。 白柳觉得有点耳熟,抬头一看。 是她上次来县城时,买手帕和虎头帽的男人。 “同志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男人这次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介绍自己,“我叫高永昌,上次没来得及交换我们的名字。” 白柳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而后极其自然道:“那我们很有缘分,我叫白柳。” 高永昌点头坐下,笑着化解尴尬:“我这个年纪是不好意思做你表哥喽,如果可以,以后不如称我一声叔叔。” 看来这是看上了她的绣品? 或者说,她的绣品为高永昌夫妻带来了绝对的利益,且他们无法拒绝接下来的利益。 有价值且愿意合作是一件好事,总好过强制施压。 “高叔,今天高婶没有一起来吗?”白柳顺势问道。 高永昌欣然道:“也是巧,我儿子带着刚出月子的儿媳和孙子去了他丈母娘家,我妻子不想做饭,让我过来买个肉菜。” 差一点就错过了白柳。 白柳迅速从高永昌的话中提取关键消息,首先可以确定高永昌上次说给孙子买虎头帽不是完全撒谎,其次,无论是上次买绣品的财力,还是随便可以来国营饭店,都说明高家夫妻有足够的底气。 这可不只是有工作,至少还担任一些职务。 “自从上次来过县里后,我还是第一次来。”白柳也说明她不是故意蹲点。 高永昌和白柳对视一眼,双方确定了合作意向。 “来高叔家坐坐?”高永昌发出邀请。 白柳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她还有其他事。 但万一高永昌能为她带来意外之喜? 不不,还是太冒险了。 白柳压低声音对高永昌道:“不好意思高叔,我还有其他事,你看能不能长话短说?” 高永昌稍稍犹豫:“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但……这样说吧,你的绣品不只是我和我的妻子认为精美,见过它们的人都很赞扬,你有没有想法发扬这门技艺?” “或者说,你愿不愿意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白柳眉头皱起,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只当高永昌大量需要她的绣品,如今看来,他似乎另有打算。 “工作的事情总归需要从长计议,我大概——” 高永昌打断白柳:“当然,这不是三言两语能决定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做好前期准备。” “年后可以吗,我们有机会再详谈。” 他下定决心,立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在一张撕开的纸上写下自己的住址。 “最晚年后,一定要来,我们谈谈。” 高永昌拿出了十足的诚意,白柳也不好拒绝。 不过她暂时肯定不会过去,总要打听出关于高永昌的更多消息。 从国营饭店出来后白柳没有停顿,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抱着糖豆直奔邮局。 每年年底的时候,宋嘉应都会收到一些很重要的信件,然后再寄出信件。 她并不清楚宋嘉应在维系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她这些关系很重要。 如果可以,她想通过这些人调查一下宋嘉应的死因。 宋嘉应从来不是不知变通的强硬派,说句不好听的,他比谁都懂得明哲保身。 无论村里人笑他小白脸还是骂他软蛋,他都能一笑置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逃回城呢? 第36章 不要误会她啊! 六七十年代邮局的业务比较乱,大部分时候信件和汇款先放到县里邮局等人领取,最后无人认领,邮差才会送到公社。 白柳从县邮局拿到五封信。 她按照来信地址,分别将提前写好的信寄出,一共寄出六封信。 最后一封寄往沪城宋嘉应父母处。 宋嘉应父母已然知道宋嘉应出事,这封信与其他信自然有所不同,她向宋家索要更多关于宋嘉应的物品,以给糖豆留念为借口。 她无法打探宋嘉应与父母关系复杂的原因,但人的生活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为糖豆留念是真,窥探秘密也是真。 “妈妈,”糖豆想起每次到县城几乎都去大姨家,好奇地问道,“我们去大姨家吗?” 白柳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今晚必须回村里。 可想到高永昌留下的橄榄枝。 “我们不去大姨家了,去看看乔爷爷。”恰好这边距离乔老头的废品收购站近。 白柳抱着糖豆飞快行走,急匆匆赶到废品收购站。 “乔大爷!” “白柳?”躺椅上闭目养神的乔老头睁大眼,猛然看到白柳带着糖豆跑进来,“这是出什么事儿?” “不是不是……”白柳长话短说,“有人买过我绣的帕子,有意招揽我,但我没答应,他还留下地址。” “高永昌,乔大爷帮我查查这个人,还有地址对不对。” 乔老头抄下地址,眯着眼重复道:“高永昌,这名字有点耳熟,我这年纪大了忽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白柳也没指望马上得到信息:“大爷,你和姐夫先查着,我只和他说年后再见。回头我来或是我姐去向阳大队的时候告诉我就行,我先走了。” 乔老头放下手里的纸,诧异地看着她:“你不去家里?” “来不及了,”白柳摇头,“今天还有别的事,我得去接一个孩子。” “大爷记得帮我查——” 眼看白柳要离开,乔老头慌忙叫住白柳:“等等,让孩子玩一会儿啊,糖豆呢?” 白柳后知后觉发现糖豆不见了。 “妈妈妈妈,乔爷爷,我来啦!” 糖豆的声音从后面仓库传来,之前白净的小脸已经变得“画”上两道灰。 啧,脏兮兮的小羊。 她举着,兴奋道:“妈妈,我终于找到能放小玩具的木盒子了,妈妈可以帮我买回去吗?” 白柳一瞅,是个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木盒,充其量能说一句木料不错。 金丝楠木。 宋嘉应喜欢带着糖豆瞎转悠,之前稍闲的时候,或是他来县里修机械的时候,总会带着糖豆,父女俩时不时淘换一些小玩意儿。 大部分时候并不值钱,但小崽子喜欢,大崽子也惯着。 “行,”白柳答应了,看向乔老头,“乔大爷你看多少钱?” 乔老头笑呵呵地摇头:“这点钱大爷还能要?行了,让孩子拿着玩吧,之前小宋就说要找个木盒让糖豆装东西。” 木盒只有两个巴掌大,即使再好的木料能值几个钱? 放在废品收购站,最后都是被砍开当木柴烧。 白柳也没客气,与乔老头道谢后火急火燎地抱着糖豆离开。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赶回村里。 “周同志,不是我说,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白柳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男人说话,瞬间止步。 “我不需要,”周向南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即使再婚也是需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能照顾好我的儿子和女儿,她们不行。” “你啊讲究这个干嘛,”男人不屑道,“别看现在是黄花大闺女,傲气,嫁过来还不是听你的?孩子嘛,女人嫁过来再给你生,到时候她总会照顾好小的,大的给口饭吃就行。” 白柳忍不住冷笑,世事变迁,男人还是一个德行。 真是恶臭啊。 周向南并不认同男人的话:“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好好照顾,我也不想再要孩子……” “白姨姨~”福宝兴奋的声音响起,“你们回来了。” 白柳回神,病房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时间不早了,我想问问福宝今天回去吗?”不然她先带着福宝离开了。 屋里传出周向南的声音:“是白柳吗?” 再不进去不合适,白柳牵着糖豆,走近病房。 刚刚与周向南说话的人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对周向南挤眉弄眼。 显然将白柳当成了又一个爱慕周向南的人。 白柳没有搭理他,隔着一米多距离慰问周向南:“听说你恢复得还不错,福宝这些天很担心。” 周向南全然不复之前的暴怒,语气温和道:“福宝多亏你了,我还需要在医院一段时间,麻烦你照顾福宝。” 白柳脸上的微笑不动,敷衍道:“糖豆和福宝很懂事,田雨也每天过来照顾福宝,我反而没有做什么。” 救命,不会误会她是贤妻良母吧? 她不是啊! 周向南仍说:“但一直住在你家,还是麻烦你了。” “没事,”白柳主动索要好处,“之前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那现在再加一个人情。” 总之不要以为她有其他想法。 周向南无奈,动动嘴还要说什么。 白柳实在怕他说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马上插话:“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了,等会儿赶不上县里回公社的马车。” 见状,周向南确实无法拒绝,只能让周志军送三人出去。 “怎么?”隔壁床男人像是看出了门道,贼嘻嘻道,“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要我说,这个女人确实比之前那两个强,漂亮!” “不对,她在带着孩子呢,那孩子叫她妈妈,你不会是喜欢——”有夫之妇吧? 周向南脸色不好,却不得解释:“她丈夫去世快半年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女儿。” “那可正好,我说兄弟,你是喜欢她吧?”男人笑得猥琐,“寡妇好啊,又能照顾孩子,还知冷知热……” 白柳尚且不知道背后被人如何议论,她紧赶慢赶,终于带着两只崽赶上了县城回公社的马车。 只是一大两小都跑得气喘吁吁。 呼,果然男人误事! 第37章 成为编外职工 “好消息!好消息!” 一大早,伴随一通毫无节奏的拍门声,关喜月兴奋的叫嚷声随之传来。 啊,她甚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撒欢。 白柳站在门口,着实有点傻眼。 “白柳!”关喜月终于释放完热情,跳到白柳眼前,“我爸给我回信了,还有一封信专门写给你。” 白柳挑眉,看来这位关厂长明白了她的用意? 关喜月将来自她爸的回信递给白柳,炫耀似的说:“我爸说我最近长大好多,他竟然夸我了,你知道我爸之前一直担心我活不下去吗,他竟然说我终于开始懂事了。” “我妈也说让我和你好好学学,快看信,我还有好消息好要告诉你。” 白柳刚拿稳信,余光发现左侧墙角还有动静。 她将信随手拿在手里,然后低头从脚边拾起一块小石头。 “biu~” “哎呦,我的头。”女人尖叫。 “啥?”关喜月目瞪口呆,墙角有人偷听? 白柳微微一笑,听声音是周向西女人在偷听,但偷听的未必是她一个人。 “走吧,我们进去再说。”她稍稍地警告一下对方。 这周家人啊,一直是这种伪装的正人君子。 从一家之主的周秀才,到周家的儿媳们,都虚伪得很。 只是不知道刚刚回来的周向南会不会也如此? “快看,”关喜月忍不住催促白柳进门,恨不得直接帮她打开信,“你看完我再说。” 白柳不紧不慢打开信,眼神快速划过信件。 关喜月的父亲关德明在信中盛赞她的设计稿,并直说已经拆开关喜月寄来的棉衣,且已经生产出样品。当然,言语间并没有空谈,直言要给予她应有的报酬。 “我爸爸寄来一件棉衣,你上次做好的他留在沪城。”关喜月后知后觉从另一个包袱里取出一件崭新的棉衣。 白柳接过,仔细查看衣服的细节。 不得不说沪城的纺织厂效率和水平更高,不仅完全将她的衣服复刻出来,更是增加了一些新细节。 棉衣上多了一个可以用扣子拆卸的帽子,更在衣服里外增加衣兜。 “我爸说外面的布料要结实,里面的棉絮可以薄也可以厚。”关喜月吐吐舌头,“东北太冷了,我爸寄来一件更厚实的内胆。” 白柳顺着缝隙看里面的棉絮,确实够厚,也更沉。 她算了一下时间,从关喜月寄信到如今寄来棉衣不过十几天,关德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已经开始准备大规模生产。 他们为这类棉衣取了一个新名字,活里活面棉衣。 果然机械的力量足以取代人工,好先进。 她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呢? “白姐,我爸有没有和你说报酬的事情?”关喜月的表情有些忐忑,但想起父母在心中的嘱托,鼓起勇气道,“我爸他们纺织厂一直会接纳很多设计人员,谁要是给画出新式样的衣服并且被采纳,都会有额外奖励。” 白柳微怔,关德明在信中给出她两个选择。 一是凭借活里活面棉衣得到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工作,但她需要前往沪城定居,其中涉及到诸多麻烦,关德明会帮忙处理;二是按照纺织厂的一贯规定,将白柳聘请为编外设计师,工资比专门设计师要少,但也方便许多。 如果迁往沪城,即使每个月有四十八钱工资,白柳觉得不高,限制却会很多。 编外设计师每月只有二十六块钱工资,并且每年要为第二纺织厂提供新样式的衣服稿样,其中至少有一件被评为一等设计稿才能保留待遇。 但每年有超过一件衣服被评选为一等稿,待遇和工资也会提高。 二者做出一等稿并被采纳生产后都有两百块奖励,如果衣服卖得好,还有额外补贴。 不得不说沪城纺织厂的待遇很吸引人。 “我觉得还是留在东北比较好,纺织厂的工作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关喜月瘪嘴吐露实情,“厂里设计办公室有很多人学历比较高,他们平时就爱看不起人……你在这里也能做出新式样衣服” 白柳只有高中学历,去了肯定被歧视。 而且—— 关喜月想起父母信中提到白柳留在东北对她更好。 白柳岂能看不出关德明信中的倾向性,她甚至看得出关喜月刚刚规劝她的不少话,恐怕都是关德明夫妻教她的。 她并不排斥这种阳谋。 沪城第二纺织厂给出的待遇实在好,尤其编外工资,应该是关德明为她争取的福利。 关德明所求,应该是她照顾关喜月在下乡期间的生活。 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划算的买卖。 “我不去沪城,我选择成为纺织厂的编外职工。”白柳迎上关喜月惊喜的眼神,补充道,“我相信关叔叔不会亏待我,我也会竭尽所能不让他丢脸。” 她不信自己拿不出像样的新稿样。 更不信关德明会让她受到不公平评选待遇。 “太好了!”关喜月高兴地跳起来,“那我马上给我爸爸回信,对了,他还寄来一份聘任书,你签字按手印就好,到时候我爸正好把你的奖励寄过来。” 看来关德明早已算好她会选择第二种待遇。 啧,怪不得关德明为她争取这么多好处,怕是不放心关喜月这个傻闺女吧。 傻人有傻福啊,关喜月傻了点,父母也为她操碎了心。 日后她多照看一些也行——冲着每个月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和钱票。 关喜月从包袱下面取出另一个信封,当即便要白柳签字,白柳仔细阅读后写下大名。 她以后也是有稳定工作的人了。 不知道外面那些说她是懒媳妇的人,知道她有工资会作何感想。 不过—— “喜月,这件事能不能帮我先瞒住,”白柳随口道,“被人知道我有钱,我和糖豆的日子恐怕不得安生。” 财帛动人心,她见过人心险恶,还是非必要不试探。 关喜月想起向阳大队的人对白柳母女的偏见,又想起有人因为两个鸡蛋打架。 她哆嗦了一下:“好,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啥?啥玩意儿不能和人说?”黄凤来恰好踏入门,随口反问。 第38章 好处不嫌多 白柳懵了一下,关喜月更是吓得瞪大眼睛。 这、这咋还没出门就被人发现了? 关喜月无助地看向白柳,等着她拿主意。 白柳:…… “妈,你咋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你瞧瞧把关知青吓得?”她故意转移话题,脑子开始飞速思考该如何化解危机。 黄凤来眨眨眼,略感心虚,但随即理直气壮道:“我敲门了啊,你半天没有开门,我是因为担心才进来!” “你们年轻人就是讲究多……” 农村人从来是大大咧咧,白天不关大门的都大有人在。 嗐,都穷,有啥让人惦记? 偏偏白柳从小鬼精鬼精,一丁点儿大就知道藏好吃的,还从小惯会偷懒,这让别人知道能行? 白家院子之前没有盖东房和西房,白家儿子多结婚也早,白柳很小就与大姐白棉搬到老院和奶奶住在一起。 奶奶对她更是纵容,但白柳只能管自己小屋子的事,每天出来进去都紧关房门。 久而久之,白家人也习惯白柳神神秘秘,小姑娘有些秘密也能理解。 转机出现在她和宋嘉应结婚后,彼时奶奶已经故去,宋嘉应出钱买下老院子——那老院子岂不是随便他们折腾? 两人偷偷在家搞小动作挣钱,常年紧闭大门,谁来都要敲门。 今天白柳和关喜月进门匆忙,才忘记从里面锁上大门。 “妈~”白柳幽怨地说,“你不知道旁边钱家二狗是怎么傻的吗?” 吓傻的。 黄凤来噎了一下:“好了好了,下次我肯定敲门!” 她尴尬地转移话题:“你们说不能和任何人说,说啥事儿?” 白柳已经想好理由,伸手指了指关喜月放在桌子上的活里活面棉衣:“这是关知青家人寄来的衣服,是我们这里我没见过的新式样,有点大,她让我帮她改一下。” “这衣服有点太好了,我担心关知青和别人说我改过,其他人要我来做。” “我可不会。” 黄凤来打量起棉衣,啧啧称奇。 “里外都要布,结实又耐磨,还能拆洗……”她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但是太费布料了,咱这嘎达谁家趁钱做得起这种棉衣服?” “你这孩子,也不怕改坏。”她对白柳说完又回头对关喜月说,“关知青,你要好好保管衣服,夏天可千万放好,别被虫子蛀……” 白柳一合计,她的借口确实很拙劣。 如今做一身成人衣服大约需要一丈二尺左右布料,城里每人每年供应布票一丈六尺左右,一年只能凑齐一身体面的衣服。 农村人没有供应,很多是大队集体换布料,再分或者卖给社员。 白柳平日里做衣服,大多是旧衣服裁开做新衣服。 真不愧是沪城啊,关德明竟然能大规模生产。且不说沪城人买不买得起,做这些衣服所需布料也不少。 果然人往高处走,等以后…… “我咋不能改,你看到的衣服就是我改过的。”白柳打断她妈传授经验,“妈,你回头再和关知青说,关知青还有事情要忙呢!” 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太少,小姑娘已经懵了。 再聊下去白柳担心穿帮,还是让关喜月先离开为妙。 “哎呦,我是不是耽误了关知青的事?”黄凤来一拍大腿。 白柳对关喜月眨眨眼:“不好意思啊,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去忙?” 聘任书还是尽早寄出去,毕竟,夜长梦多。 关喜月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关知青,你要用自行车可以骑走,”白柳故意露出求人的模样,“你顺便问问关叔叔,看能不能也帮我买两件活里活面棉衣。” “我问问我爸爸,”关喜月一分钟也没有耽搁,三两步跑出大门,推着自行车便冲出去。 白柳暗叹一声缺心眼。 但转念一想,缺心眼可能也是优点。 “啥?”黄凤来看着一溜烟儿离开的关喜月,后知后想到白柳刚刚说的话,“你还要棉衣,你知道多贵的衣服你都敢要?” “你这个丫头,有钱没两天都捂不住……” 白柳无奈忍受她妈的唠叨,末了忍不住反驳:“有钱不花,也不能生崽子。” “再说那是沪城的衣服,关喜月来让我改衣服,要点好处怎么了?” 黄凤来气得、气得大力拍了她一下。 “真是,谁敢娶你!” 白柳不置可否,瞄了她妈一眼:“妈,有事?” 黄凤来反手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你这孩子,我差点忘了正事。” “周向南今天回来了,你赶紧让福宝回周家啊,一直住着也不像话。”她想起外面碎嘴婆子的话闹心,“你也是,人家有爷爷奶奶,又有姥姥婶婶,你大包大揽养福宝算怎么回事儿?” 从周向南出事至今,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几天,期间福宝都生活在白柳家。 白柳并不介意,衣服脏了就让福宝拿到周家,她无非是管管吃喝上的事情。 她和糖豆总是要吃喝的,所以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你心大不介意,但凭啥管周家的事?”黄凤来里外的事可分得清楚,“你嫂子门有我压着不敢说啥,你说他们心里有想法吗?” 白柳不为所动,她怎么可能无私? 只是她还没有想到该如何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原本,她只是想提前预定周向南的人情。 可结合何胜男与田小勇的行事,周向南未来应当颇有一番成就,她的人情怎么兑现变得有些复杂。 “我没有吃他们的东西,妈你别乱说。”白柳觉得是她妈加戏。 她每天从白家拿自己和糖豆的口粮,并不占用其他人的粮食。 “你懂啥?”黄凤来掰开揉碎讲,“你要是对周向南有意思就罢了,结果没关系你都养福宝,让你亲侄子亲侄女怎么想?” “家里人多,想得也多。” 啊这,白柳确实没想那么多。 她对家里人有感情,但不多,并没有大家庭生活的概念。 黄凤来旁敲侧击点拨她:“都快过年了,你也不收拾一下家里?” 也是,白柳脑子里转了一个弯,立即作出决定。 “福宝大概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回去住,我有数,”她忽然对黄凤来抿嘴一笑。 “笑啥?”黄凤来觉得小闺女的笑也太……太奸诈了。 白柳慢悠悠道:“妈,你说,我该向周向南要什么好处?” 第39章 谁敢说她不是大好人 人情要有来有往才是情。 欠的太多,要么会让对方觉得理所当然,进而不念旧情;要么积攒太多让人觉得胆怯,反而成仇。 白柳从来不否认自己趋利避害,但她也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 已知周向南未来会有成就,她不想考验人性,更不想因为今时今日的人情与其结仇。 她知道福宝的好运气,短期内周向南肯定有求于她。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敢说,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先谋求更多好处。 黄凤来听到白柳说要好处,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她之前还认为白柳当妈之后太善良。 现在看来,她想多了。 “你、你想要什么?”黄凤来不确定地反问道,“这不太好吧?” 毕竟白柳和周家是邻居,福宝和糖豆玩得好,互相帮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啥不好的?”白柳眼睛放光,她觉得理所当然,“咱总不能白帮忙吧,周家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家人,我们帮忙不要好处不是更让人怀疑?” 周志军将福宝留给她能理解为小孩子不懂事,但周向南宁可将福宝交给白柳养,也不愿意依靠父母兄弟,这说明周向南父子心中觉得周家人不可依靠。 日后福宝和糖豆还要相处,她必然不可能与福宝划清界限。 白柳不是傻子,她能看出周向南隐隐对她有些意思,但她对周向南没有任何想法。 她必须尽快让人情变成利益关系,斩断周向南不切实际的想法。 黄凤来没有答应或拒绝,只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她的问题也是白柳之前迟疑的原因,她能要什么呢? 要钱不合适,工作更不合适。 以周向南如今的地位,也完全不可能送给她工作或者城镇户口。 照顾福宝的人情也没有这么大。 她目光一转,落在白棉送给她的白糖罐子上。 “妈,建文明年高中毕业,我姐和你说过她的安排么?” 白柳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黄凤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口抱怨:“能有啥安排,你姐快愁死了,建文明年就高中毕业,也不知道该咋办,她都想提前把工作给建文。” 白棉一家都是城镇户口,按照现在的规定,乔建文和乔建武至少要有一个人下乡,而乔建文明年就要面临选择。 白棉想把工作交给乔建文,但不太合适。 “我姐糖厂都是女工,建文愿意去吗?”白柳反问。 黄凤来眉头紧锁:“不愿意那咋办,你姐夫是食品厂的技术工,工资高,建文去要从学徒工干起,工资少太多。亲家在废品收购站上班,建文一个大小伙子去也不行。” “建文那孩子也懂事,跟你姐说把工作给建武留下,他乐意下乡。” 但是她们哪能舍得? 知青不能就近下乡,谁知道会分到啥地方。 白柳目光一转,含笑说道:“那为什么不去当兵?” 当兵也苦,但前途光明又有上升渠道,比知青好得多。 黄凤来神色一顿,瞬间理解白柳的意思。 她想让周向南从中使力。 “周向南能干?”黄凤来指了指周家的方向,“周家的孩子们也快大了,有好处他们不留着?” 白柳明白她妈有误解,不得不解释道:“我们不能让周向南出全力,我姐和姐夫也有些关系和人脉,他们能送建文到第一步。周向南的作用,在第二步,他能帮忙送建文到更合适的部队。” 白家两代人从军,其实到白树这一代,儿子们也该去参军。 但她爷爷和她爹前后牺牲,她奶奶和她妈已经怕了,说啥也不让儿子们参军。 白柳无权发言,但她几个哥哥前些年没参军,后来也没有工作,如今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农活。 这不累吗? 后悔或者不后悔无所谓,但他们总想着后代生活能更好一些。 白柳见惯世家大族的崛起,她不指望以后如何,切实一点,她只希望大家生活都好一点——至少不用她或者糖豆去补贴大家。 她们母女这小身板,实在拉不动。 黄凤来果然心动了,她低声嘀咕:“你别说,这是个好主意。周向南知道去哪个部队更好,你姐和姐夫也能放心。建文去部队,以后能留在部队当然好,如果退伍都能有工作。” 比起下乡,当然参军更好。 “但,周向南能同意?” 白柳没说得斩钉截铁:“建文明年毕业,过完年我们让乔家跑关系,我也和周向南说说。” 她未必不是帮周向南,毕竟乔家在县里也有关系网,周向南在县里根基可差多了。 啧,谁敢说她不是大好人。 黄凤来犹豫后点头,她摸了摸心脏处:“你这丫头,竟然还有这份心。” 又合理又不合理。 “妈,我可是全为了你们,你要念我的好。”白柳还没想好跟她姐和她妈要什么好处。 黄凤来敷衍地应下:“念、念你的好。” “不行,我去给你再拿点口粮和干货,福宝快回去了,你咋也得给孩子再做顿好饭。” 她嘱咐完白柳,一刻不停地跑回家拿东西。 白柳默默笑了,她妈真可爱呦~ 别看好像有多凶多厉害,其实骨子里还是淳朴的好人。 既为儿女甚至孙辈操碎了心,又不想亏待和亏欠任何人。 这么一看,村里人说白柳是白家的“瘪犊子”也不冤,她是真的没有“宽以待人“的气量。 在白柳的字典里,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我。 可惜她的思想与主流思想格格不入,甚至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原本有个人知道并理解她的心思,且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惜十有八九是死了。 白柳心里念叨宋嘉应,而同一时间在沪城,也有人谈及宋嘉应。 一栋三层小洋楼里,三十出头的女人气冲冲地将一封信拍在茶几上。 “小姨,你这个儿媳妇怎么这么难缠!” 第40章 都怪宋嘉应 “……嘉应自小离家在外求学,留在家中的物品并不多。因嘉应的哥哥弟弟相继成家且侄子侄女出生,其姐姐与妹妹也时常来家居住,家里地方有限,前几年已经将嘉应物品清出。当时去信问过嘉应,嘉应说不必留下相关物品。” “自收到你信以来,我及嘉应兄弟姐妹均尽力找寻可留念物件,无奈物件寥寥可数。” “现有几张嘉应幼时照片,及幼时笔记仍在,交由你与糖豆保存。” 白柳眼神扫过信末留名——母:吕清婉。 像大家闺秀的名字,只是做事并不敞亮。 她再次从头翻阅宋家来信,内心的狐疑越发加重。 初读时或许感觉宋家人诚恳,可略一思考,前后文非常矛盾。 宋嘉应自小离家,难道是宋家没有他房间的理由吗? 不是她觉得儿子和女儿要区别对待,但宋家能给女儿女婿匀出地方住,凭什么清出自幼离家的宋嘉应的东西? 好的,暂时不提这点,他们说清理物品时问过宋嘉应,现在岂不是“死无对证”?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们扒拉出的照片和信件中依稀有同龄人,想必那是宋嘉应的兄弟姐妹。 那问题来了,其他人幼时物品没有清理,怎么就清出宋嘉应一个人的东西? 欺负老实人? 白柳越想越生气,对宋家人的印象差到极点。 “哇~”糖豆还不认识几个字,但照片已经让她惊叹连连,“爸爸小时候好可爱呀,和糖豆一样。” 白柳随意看去。 呦,你别说,糖豆和宋嘉应小时候是真像。 笑起来唇角的弧度都甚是相似。 之前宋嘉应说糖豆和他长得像,白柳不愿意承认,嘴硬说白家人证明糖豆更像她。 但现在看来,闺女确实像爸爸。 不对,应该说糖豆天生丽质,完全挑着父母的优点长。 真是漂亮又可爱的小崽子。 “但你爸爸不是卷毛。”白柳不知道白家和宋家有谁祖上是自然卷。 糖豆听到“卷毛”更骄傲了,她挺起小胸膛。 “爸爸说糖豆属羊,小羊就是卷毛,因为糖豆能被羊羊保佑才会有卷毛头发。” 白柳无语,宋嘉应骗小孩简直得心应手。 糖豆身上这股莫名的自信感,一定是随了宋嘉应! “妈妈,把爸爸的照片和糖豆的放在一起。”糖豆主动将宋嘉应的照片整理好,放进宋嘉应制作的相册里。 白柳暂时没有心情翻看宋嘉应小时候的日记,也随手收进柜子里。 看来宋家人并不能提供任何线索,目前她只能确定宋嘉应与宋家的关系不好,其他方面知之甚少。 “也不知道另外四封信能不能带来线索。”白柳怅然。 她总想给自己和糖豆一个交代,宋嘉应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现在步步受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嘻嘻,妈妈闻到香味了吗?”糖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我们还不开饭吗?” 白柳的思绪被拉回,无情地拒绝:“不能开饭,距离你上顿饭只过去了一个小时。” “啊?”糖豆脸上仿佛晴天霹雳。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崽,你摸摸你的肚子,”白柳冷笑一声,“像不像小西瓜。” “你去看看,村里的小孩谁比你的肉肉更多。” 糖豆目光中闪过一丝心虚,而后不知道想起多少小伙伴,理直气壮道:“福宝比糖豆的肚肚圆哇。” 白柳:…… 福宝是十里八乡最肉嘟嘟的小崽,糖豆可能因为早产,确实比不上福宝。 比起同时代大部分吃不饱的小女孩,福宝和糖豆属于异类。 “但是不能再贪吃了,”她戳了戳糖豆的小肚子,“今天是小年,过几天还有更多好吃的,你想生病吃不到吗?” 小孩子和成年人不同,吃多了就会上火,进而生病。 大过年的生病太惨了,那要错过多少好吃的东西? 糖豆小脑袋一转,立即算清楚哪种更划算。 她瘪嘴:“可是好香好香呀。” 白柳忍不住点头。 她上辈子也没这么馋,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真穷啊。 每年只有过年这半个月能吃点好的,她如今也是有工资的人了,才敢多做一点、提前一点。 “唉,等妈有钱了——” “妈妈,”糖豆装大人说话,“不要总等呀等的,人生才多长,该吃吃该喝喝,万一……万一啥来着,我忘了。” 白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崽子,跟宋嘉应学的什么啊。 不对,应该骂宋嘉应,天天当女儿面嘀咕,瞧瞧这像话吗? “哼~”她往灶坑里又填了一把柴,抬头含笑,“那糖豆豆,看来今年是不想上学喽?” 糖豆的眼睛瞬间瞪大,卷毛跟着小脑袋一起摇。 “不行哇,我已经和福宝说好了,九月份我们要去上学。” 小朋友将约定看得重,眼巴巴地看着妈妈。 白柳得寸进尺地威胁糖豆:“那你要保证这半年不许生病,不然,呵呵,等着三年后和小果一起上学。” 糖豆无法想像妈妈咋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但—— “好吧,糖豆乖,”她默默后退两步,坐到灶台之外的小木凳,小手放在膝盖上像个乖宝宝。 然后,垂头丧气又软乎乎道:“糖豆什么都可以不吃,没关系的,糖豆听妈妈的话,委屈也没关系……” 白柳:??? 救命啊,宋嘉应到底都教了糖豆什么啊? 这崽子也太会了吧,这让她如何狠心。 都怪宋嘉应! 白柳气得磨牙,余光又忍不住偷偷看糖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马上要心软答应了。 “啪啪啪——” 巧了巧了,竟然有人能来得这么及时。 “马上!”白柳迅速跑到大门口开门,热情一瞬间冷却,“钱大妈?” 白柳家左侧的邻居是周家,右侧便是钱家。 比起周家的虚伪,钱家更让人恶心。 钱家一脉相承的欺软怕硬,惯会欺负儿媳,媳妇熬成婆再继续老路。 钱大妈的二孙子二蛋,就是钱大妈欺负儿媳时活生生吓傻的。 今天端着盘子来她门口干啥。 要饭? 第41章 白送你上门女婿 “小柳儿,在家呢?”钱大妈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脸上褶子尽显。 白柳微笑:“我不在家,谁能给钱大妈开门。” 这不废话吗,她烟囱冒烟,谁能看不出家里有人。 钱大妈脸上的笑容一顿,自顾自说道:“是我糊涂了,我还当宋知青活着呢。唉,我去小儿子家住了几个月,差点以为宋知青回来了。” “宋知青是个好人啊。” 别人要说这话,白柳可能稀里糊涂信了。 但钱大妈和宋嘉应有过节,之前钱大妈以邻居的情分要求宋嘉应帮忙干活,被宋嘉应挤兑过。 啧,钱大妈难得吃亏。 自那以后钱大妈从来不说宋嘉应好话,今天和她说宋知青是好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钱大妈,家里还有事,你想和宋嘉应叙旧,怕是要再等几年。”白柳为钱大妈分析。 钱大妈哆嗦了一下,白柳是不是咒她死? 是吧,一定是,宋嘉应都死了,竟然让她和一个死人叙旧。 人年纪越大越怕死,钱大妈想立即开骂。 但转念一想,不行,她想办的事还没办完。 “能有啥事,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没完,你一个人过日子太累了。”钱大妈嗅着空气中的炖肉味道,吞了吞口水,“以前都是宋知青帮你干,现在累坏了吧。” 白柳笑容不变,语气冷凝:“不累。” “咋能不累呢,糖豆也受累了,她才多大。”钱大妈语重心长,“钱大妈知道你想为宋知青守寡,宋知青是好人,你的想法大妈能理解。” 白柳理解不了,钱大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要知道她可是向阳大队数一数二的恶婆婆,白柳不信她有好心。 “钱大妈,有事说事。” 钱大妈暗骂一声白柳机灵,脸上依然笑容满面:“你为宋知青守寡,但糖豆不能受委屈。你们在村里生活没完没了地干活,糖豆可不能干。” 白柳有点好奇钱家的打算,遂顺着问道:“那钱大妈帮我们干?” 钱家到底打着什么算盘,难道钱大妈放长线钓大鱼,准备日后和她交好再谋求更多东西? 还是说她拿着铝盆,说好话是为了一口肉吃? 钱大妈脸皮抽搐,重新笑起来:“我老胳膊老腿能干啥,但大妈乐意帮你这个忙。” 她回头看了一眼,招呼道:“二蛋,快过来。” 傻兮兮的钱二蛋走到白家门前,茫然而不知所措,双手搅在一起:“白姨~” 白柳眸色微沉,庆幸没让糖豆出来。 “二蛋今年就九岁了,你看他多壮实,能干不少活。”钱大妈扯着钱二蛋凑到白柳面前,“你给他一口饭吃,不不,以后二蛋就住在你家,你随便使唤!” “长工?”白柳语气嘲讽。 钱大妈连忙摇头:“长工啥呀,你当他是你女婿,是童养夫!跟糖豆一块儿长大,俩孩子能感情不好?” “我们钱家人不计较,二蛋当糖豆的上门女婿都行。” 白柳略过笑容谄媚的钱大妈,看向钱二蛋。 钱二蛋似乎并不理解钱大妈的意思,他依然玩自己两根手指,不说话。 “那不是委屈了二蛋?”白柳阴阳怪气。 钱大妈摆摆手:“委屈啥,他力气大提前帮丈母娘和媳妇是应该的。而且咱两家是邻居,二蛋住过来我们就成了亲家,早早相处多好。” 白柳脑子里瞬间涌上无数脏话,钱大妈也太不要脸了吧。 她真是低估又高估了她。 “钱大妈真心善。”白柳余光看向门后,她记得有根打狗棒。 钱大妈听不出言外之意,舔着脸递出铝盆:“咱两家都是一家人,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你看有啥饭给大妈盛上点。” “有肉?你少装点就行,大妈年纪大了,少吃点也没事。” 吃? 吃个屁! “hetui~”白柳毫不犹豫地在钱大妈的铝盆里吐了一口。 她不等对面反应过来,抄起门后的木棒就往钱大妈身上挥。 “真是长得丑想得美,你为了一口吃的能卖二蛋,看不上二蛋也不想想二蛋为啥不灵光,你还要造孽到啥时候?行,你祸害自己家人我不管,竟然当老娘的门前撒野……” “钱家改行要饭是吧,我等大年初一你儿子都在的时候去问问……” 钱大妈没想到白柳忽然反击,反应过来时刚好听到她说钱家人要饭。 不能让小儿子知道啊,小儿媳可是城里人,本来就瞧不起她。 “放nn的狗屁!”钱大妈骂骂咧咧,“活该你是寡妇,也不想想我是为了你们好。” “让二蛋去你家是当顶门立户的儿子,你以为有你这个懒婆娘和糖豆好吃懒做,能嫁——” “哐当、咔~”白柳发狠将铝盆扣钱大妈脑袋上。 她不能让钱大妈继续说下去,村里风言风语难听,污染糖豆的耳朵。 “老虔婆害了孙子还不想养,咋地,让你孙子吃百家饭?”白柳故意混淆,“你让我们家家户户养二蛋,是想二蛋哪天活活饿死!” “你敢说我——”钱大妈抢着说话。 “就说你咋了,”白柳语速极快,“你带着二蛋挨家挨户要饭,我要是不治治你,大过年的咱大队的名声都让你毁了!” 钱大妈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自己带着二蛋要饭:“我、我啥时候说要饭。” “娘!”钱大山和媳妇匆匆跑过来,“你刚回来就不让家里安生吗!” 钱大山满脸悲愤,钱大山媳妇则抱住二蛋安慰。 白柳看他们提着东西从村口回来,大概心里有数。 她没看钱家母子争吵,看向二蛋妈。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二蛋妈泪眼婆娑。 白柳内心毫无波澜,她既不认为他们可怜也不恨他们。 “回去吧。”她灶上还炖肉呢,不知道小崽子是不是又偷吃糖。 钱大山夫妻脸色涨得通红,又气又羞,却充满无力。 反而钱二蛋,默默低头重复他妈的话:“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柳看着心烦:“快回去吧。” 钱大妈已经气冲冲离开,看起来笨笨的钱二蛋,正伸出手给他妈妈擦眼泪。 白柳忍了忍,没忍住。 “别让自己后悔。” 她说完,哐当一下关上大门。 第42章 没男人会被欺负 “咚咚咚——” 白柳一只脚刚踏入堂屋的门,大门又传来响动。 “谁呀?”她紧皱眉头去开门,下意识认为是钱家人去而复返。 “周向南?” 钱家人已经离开,周向南满脸寒霜和急切,气喘吁吁,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村。 “我在巷口听到声音,钱家人——” 白柳打断他继续说下去:“没什么,钱大妈一直是不要脸的人,我已经骂过了。” 她不想听周向南再重复一遍事情经过,该教训的她已经教训,且已经为钱家日后的矛盾埋下伏笔。 不对,是她已经指点过钱大山夫妻。 现在她不依不饶将事情扩大,最后倒霉的很可能是她和糖豆。 以目前村里人的见识和想法,他们大约会认为钱大妈的想法合情合理。 周向南稍稍犹豫后点头,他不说话,在门前久久踟蹰。 等了等还是不说话,白柳右眼皮跳了一下。 她才懒得猜他心思:“谢谢你的关心,快回去看看孩子们吧。” 好多天不回家,回村第一时间不去看福宝和志军,跑来关心她。 怎么想都让人感到害怕。 白柳礼貌地一笑,说着便要关门。 在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周向南忽然卡住。 她不得不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周向南。 “我,”周向南刚刚说出第一个字,又停下来。 白柳最烦吞吞吐吐的人,她不好直接冷脸相向,却不想一直站在门口。 不说别的,好冷啊。 “我只是想问你,你和糖豆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周向南说完后长舒一口气。 白柳听着都要笑了,她们母女俩生活上的问题可太多了,但是和周向南有啥关系? 她们还能求到周向南头上—— 等等,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 “没、没有!” 周向南眼眸低垂,声音放轻:“钱大妈的想法不是一个人,你和糖豆以后过日子会更难。” “在乡下,没有男人在家会被村里人欺负。” 白柳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绝不可能为了名声和一时安稳让步。 她缓缓笑了:“我不这么认为,难道家里有男人,或者说男丁能解决一切麻烦吗?再说,糖豆还小,我也不要给他找童养夫。” 周向南微愣,他不清楚白柳是不是听岔了。 “我不是说糖豆,我是说——” “妈妈,快来呀!”糖豆在屋子里乱叫,“是不是要添火呀,妈妈你快来!” 白柳内心一松,立即转身:“糖豆你不要动!” 她一边关门一边对周向南道:“家里的事情我和糖豆都能处理,谢你关心。我不留你了,福宝和志军都想你了吧,快去看他们。” 不等周向南回话,她直接关上门。 呼~ 脑壳疼,周向南是不是有病,不懂她拒绝的意思吗? 还是先看小崽子又在干啥吧。 周向南没有任何防备,大门在他面前被紧紧关上,他甚至能听到白柳从里面上锁。 大男子主义的他却没有生气,只是脸上浮现起一丝遗憾。 今天本来有很好的机会,他该把握住的。 可惜……不过时间还长,他再等等也无妨。 周向南独自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二哥真是不怕冷,现在才进屋。”周向西媳妇看到周向南进周家,忍不住阴阳怪气。 周向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周向西。 “老三,这是你的意思?” 他不可能找弟媳说理,但对弟弟没有顾忌。 周向西是大队的小学老师,平日最注重脸面,是周家最像周秀才的人。 他闻言脸色马上黑下来,对媳妇冷眼相待:“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向西媳妇最怕男人,脖子一缩,讪讪道:“没想说啥,就是二哥刚才回来不进门,先去白柳家。” 周家其他人本来没注意,闻言都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微妙。 大男人回村不进家,先去隔壁寡妇家,偏偏还是漂亮的年轻寡妇,任谁想都觉得不对劲。 今天是小年,对于周家这种“诗书传家”的人来说,最重视礼教,一个不差,连带儿孙全在家。 周向南敷衍道:“刚才我走到门口,看到旁边钱大妈为难白柳,过去问了一句。” 他的解释引来大家更奇怪的目光,有惊喜,更有打趣。 “我去看看福宝和志军。”他扫了一眼这里,儿女都在他们的小屋。 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却不能对周大妈的问话不回应。 周大妈追在他身后:“老二,你是不是相中了白柳?” 周向南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正好路过。” “妈可不信,”周大妈指了指白柳家,“你指定是看上人家了,妈还能不知道你?” “当年你啥想法妈都知道,那时白柳还念书又懒,咱家没这么懒的人……不过现在也好,说明你们有缘分。” 话是这么说,但说到底周大妈以前看不上白柳。 好吃懒做又脾气不好,家里三个兄弟,前后屋的说句重话黄凤来都能找上门。 他们可找惹不起这种媳妇。 但谁能想到白柳会做衣服,又有宋知青结婚时买的缝纫机,可不是便宜了他们周家。 周大妈自诩公道人,等周向南和白柳结婚后她也不是全要他们的钱,帮家里人做衣服总行吧。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周向南想起白柳的态度,心里微叹一声。 “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刚刚当上保卫科科长忙,先忙工作。”他受伤后回到单位,案子也刚好查完。 之前的保卫科科长蹲大牢了,他顺利成为保卫科科长。 周大妈想了想嘀咕道:“你爸那边对白柳不满意,回头你也劝劝。” 周向南闻到隔壁肉味,又想起自家的灶台的粗茶淡饭,脸色越发不好。 他爸最看不上贪吃又花钱的女人,偏偏白柳都占了,他夹在中间该怎么办? 如果,两人各退一步就好了。 周家又安静下来,但眼神对视,内心各有打算。 而另一边白家也恰好说起这件事。 赵金芳从后面跑进家,直奔堂屋:“妈,你说周向南是不是还对咱白柳有意思啊?” 第43章 人只能靠自己 黄凤来放下手里的面团,瞬间瞪向赵金芳:“你胡咧咧啥?” 说话这么高的声音,让外人看热闹? 赵金芳有点怂,弱弱辩解:“我、我正要开后门去找小妹,看到周向南和小妹说话。” 她刚打开门缝看到两人,没多想就关上了。 后面扒着门听了一会儿,也不太清楚。 不过隐隐约约听到“关心”、“男人”,正经男人和女人说话时能说这种话? 尤其两人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 反正她不信两人清清白白。 “许是周向南感谢柳儿照顾福宝吧,”黄凤来借口道,“都说了她别多管闲事。” “这样啊,”赵金芳将信将疑,但也不敢多问婆婆,她眼神一转,趁机问道,“妈,听说小妹今年九月要送糖豆去上学,我们家三虎——” “啪——”黄凤来将抹布扔到灶台上,“你想说啥?” 赵金芳恰好看到进门的二嫂李秀兰,一狠心,继续道:“我就是觉得糖豆凭啥这么早上学,小薯今年到年龄上学我不说,但四虎和小果都比糖豆大,凭啥明年不能上学?” 黄凤来觉得三儿媳脑子坏了,她甚至无法理解:“你说清楚,你别拿四虎和小果说事,你是想说你儿子三虎为啥明年不能上学吧?” 她冷笑一声:“为啥?年龄不够啊,咱家孩子都是九岁上学。” 白家的孩子确实都九岁上学,毕竟念完高中也只要九年,到时候十八岁正好结婚成家。 但,糖豆生日小,六七年底出生,到今年七三年九月按虚岁算是七岁,实岁才五岁。 她看她婆婆就是要养出第二个白柳,到时候糖豆才多大,不能干活还要她们养着小的? 李秀兰也站在门口不说话,她和赵金芳的想法不一样。 她本来就不赞成送女娃去上学,分家后婆婆非说她的积蓄不分,都留给孩子们念书。 不用她出钱,那去就去吧。 可为啥不能早点上学,女娃年纪小定亲才能多要彩礼! 她家小果比糖豆还大几个月,今年也要去上学! “糖豆不够九岁能上学,小果为啥不行?”李秀兰难得鼓起勇气说话,看到黄凤来的眼神又害怕了,怂怂地补充道,“小果胆子小,有小薯照应我也放心,以后还能早早毕业。” 说完便低头。 赵金芳添油加醋:“反正妈出钱供孩子们上学,早点念完妈也不用继续操心。” 黄凤来听着她们一唱一和,终于明白两人的用意。 更无语了。 一个满脑子拿闺女当赔钱货,一个眼里心里都是钱……造孽啊,她咋就摊上这么两个儿媳? 黄凤来深吸一口气,反问:“我出钱供孩子们上学?” 李秀兰和赵金芳都懵了,双双道:“对啊,妈不是说供孩子们念书,所以分家不分钱。” “是啊,我说我的钱我的事我自己拿主意,”黄凤来冷笑,“你们问啥?” 李秀兰和赵金芳双双傻眼。 李秀兰预感得罪了婆婆,当即用刚刚切完葱头的手揉一下眼睛。 呜呜,她要是哭了婆婆就不骂她了吧。 赵金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说:“但糖豆是外孙,凭啥用妈的钱——” “三嫂祖上不愧当过账房先生,走到哪儿算到哪儿。”白柳戏谑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秀兰吓得一哆嗦,她看看白柳又看看赵金芳,最后忍不住对赵金芳投向敬仰的目光。 呜呜,果然有儿子的人不一样,老三媳妇真敢说。 赵金芳没想到白柳突然进门,她、她心虚地看了黄凤来一眼,不敢与白柳直视。 白柳端着刚刚烀好的猪肉盆,“啪”一声放在锅台上。 “三嫂快来算算,肉少吗?我的猪肉还没有烀,走,三嫂拿上称,我们去称一称我贪没贪?” 她的话像一巴掌狠狠抽在赵金芳脸上。 当然,黄凤来脸色也不好。 先是儿媳怀疑她偏心女儿,甚至补贴女儿,又是女儿要证明清白。 真是没事找事,都不过了? “你说啥玩意儿,谁和你说用我的钱?”黄凤来对着赵金芳发飙,“我还说你咋问我糖豆上学的事,原来是惦记我的钱。” “我没——” 白柳毫不留情地怼道:“没啥没呀,三嫂是怕妈偏心多给我一分钱吧,我在门口就疑惑,还以为糖豆她三舅妈关心她。” “原来是怕她多花钱。” 赵金芳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嘴硬道:“妈不是说她的钱都给家里孩子上学用,糖豆这么早念书,也跟不上。” 她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听说土岗大队有一家人为了不让儿子干农活,就一直让笨蛋儿子念初中,前前后后念了六年。 糖豆上学早,要是也重复念初中,那得多少钱? 白柳脸上依然挂着惯常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做一百件、一千件衣服,也总能养得起糖豆,也能送糖豆去念书。”她冷笑道,“毕竟,糖豆念书,以后才能养得起我,总不好麻烦别人。” 别以为她平时不计较是傻,赵金芳想什么她都清楚。 不外乎觉得她靠娘家人就该低声下气,又担心糖豆拖累他们。 白柳的话说得极重,黄凤来暗道一声糟糕。 “走,我跟你们说明白,别以为柳儿占了你们便宜。”黄凤来风风火火让所有人出来。 白柳没跟过去:“我该说的都说了,糖豆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先走了。” “哦对了,三嫂拿称也跟我一起过去?” 赵金芳讪讪道:“不、不用了。” 白柳没强求,她对她妈眨眨眼,丝毫没拖沓便离开。 嘿,接下来交给老太太,她直接出面多不威风。 几个嫂子内心有想法,她理解却无法认同。 说到底还是穷,没有独立挣钱的能力,只能靠内部争斗达成目的。 上辈子她小时候被当成瘦马养的那几年,何尝不是想不通,以为讨好男人及获得偏爱就能获得一切。 结果到头来,皇权至上,没进门便被送到宫里为奴。 反而最后凭借自己成为女官,才能直起腰。 说到底,人只能靠自己。 第44章 日行一善 白家的风波并没有无声无息过去,最后以赵金芳为白柳洗一个月衣服为代价才获得谅解。 至于二嫂李秀兰,她当日没敢硬碰硬当白柳的面说三道四,但也别闲着。 被罚洗半个月衣服。 “你二嫂和三嫂心不坏,就是嘴太快——”黄凤来叹息一声。 白柳打断她妈的解释:“说得好听这叫刀子嘴豆腐心,说得不好听就是想啥说啥。” “妈,如果当真心里没有想法,嘴上能说得出这话吗?” 黄凤来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有道理,但是她作为一家之主,她能咋办? “那你说你要啥,把他们赶出去?还是你以后和你哥哥们再也不往来?”黄凤来掰开揉碎讲给她,“她们长记性以后也不敢乱说,说到底,都是没见识。” 整天想着家里这点破事,谁得到多谁得到少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你妈我要是没有接生的本事,你觉得你嫂子们能听我的话?但咱家不是为难媳妇的人,我慢慢教她们。” 黄凤来看得明白,她知道女人必须有说话的底气。 她也一直教两个女儿去读书,往外走。 棉儿走出去了,柳儿运气不好,不过好在当裁缝也能挣钱。 白柳没说话,她不高兴但知道她妈的难处。 作为一家的主心骨,黄凤来该和稀泥的时候也要和稀泥。 不聋不哑不当家翁。 反正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她就不继续为难她妈了。 “但是妈你也别只教儿媳呀,你看我二嫂和三嫂咋对待小薯她们?”白柳想起一心想要儿子的二哥二嫂和偏心眼的三嫂就闹心,“上次我二嫂喝孩子们的姜汤,过分了啊。” 她一个当姑姑的,不太适合插手哥嫂们管教孩子。 白家从她奶奶起就在养男娃女娃的事情上一碗水端平,她妈在家里压着,哥嫂们心里重男轻女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而且该说不说,男人和女人体力不一样、工分不一样,地位就会不一样,这不是一家的问题。 白家已经算得上向阳大队对女娃最好的家庭,但你要说当长辈的心里没有一丁点儿重男轻女,也不可能。 大嫂黄美玲有了俩儿子再有女儿,对小米就很好。 三嫂先得女儿再有儿子,经常以三虎还小的名义偏爱三虎。 二嫂生三个女儿后时隔五年多还没有儿子,心里越来越急,对三个女儿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这样下去不得坏事? 黄凤来也是一脸怒容:“母女连心,你二嫂咋就想不通!” 她一直觉得女儿和母亲是最亲的人,李秀兰想要儿子她也赞成,但不能冷了女儿的心。 “我说多少次她们也不听——” “说有啥用?”白柳难得心疼几个侄女,“妈,你得亲自带小薯呀。” “现在小米、小麦和小枣你住一个屋,你不然把小薯和小果也带过去。” 黄凤来有些奇怪的坚持,比如她带三个儿子每家一个女儿住,为了公平。 “但你大嫂和三嫂万一觉得我偏心——” 白柳明白她妈已经动心,遂道:“她们要是觉得你偏心也可以多生女儿,那我看她们还是更想要儿子。” 小薯夹在姐姐妹妹中间,幸好那孩子机灵,但就怕以后被李秀兰教坏了。 三岁看小,小果性格弱,耳根子肯定软。 黄凤来立即下定决心:“成,我趁着过年提这个事。” “女娃娃少干活、多念书,以后不用在地里刨食就好了。” 她又想骂榆木疙瘩脑袋的儿子儿媳们,女娃娃最孝顺,她们以后有出息,父母不跟着沾光? 白柳不置可否,她只想一箭三雕。 让欺负女儿的李秀兰失去机会,让计较爱钱的赵金芳气得牙痒,也能顺理成章让她妈接管小薯和小果的教导。 今日份的日行一善,达成。 黄凤来屋子大,盘算了一下多了俩孙女也没大问题,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 果然还是女儿好,知道安慰她也能想主意。 白柳可想不到她不是一箭三雕,是四雕! 不然高低要多夸自己两句。 “妈,我进屋晚,三嫂在之前是不是还说啥了?”她想起昨天隐隐听到“男人”二字。 黄凤来也没瞒着,直言:“她说周向南来找你……不是妈骂你,你真不该收留福宝。” 虽然知道小女儿是为了给大女儿家的建文找关系,但传出去让外人怎么看她? 白柳恍然大悟,她就说三嫂有点嚣张。 原来是认为拿到了她的把柄? 她冷笑一声,简单说了钱大妈来找茬的事情经过。 “周向南啥意思?”黄凤来听后皱眉,“他是对你有意思吧?” 如果放在以前,她兴许还会觉得周向南主动才好,但现在却觉得万万不行。 太招女人的男人,嫁过去以后日子可不安稳。 白柳岂能看不出周向南的意思,她无法说出内心隐秘的想法。 喜欢肯定没有,但她确实在放任周向南暗生情愫。 说她玩弄人心也好,说她不顾及体面也罢,她就是要名利双收! 自从她得知福宝有老天爷特殊关照,就知道对待福宝的态度要慎重。 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 她妈都不能告诉! “对我有意思又如何?我也不能捅破窗户纸,”白柳解释道,“妈,我只能避开周向南,不能把事情闹大。” “捅破窗户纸,我不可能答应他,到时候外人的猜测有了依据,我也得罪了周向南。” 说句不好听的,吊着周向南是为了要他人情,玩大了是她自焚。 黄凤来紧皱眉头:“现在村里人嘴巴不干不净,周家人也有想法。” “早知道,说啥也不能管福宝。” 乔建文是外孙,白柳是闺女,比较起来那还是闺女更重要。 白柳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要找办法补救。” 她不是真想玩火自焚,略一思考,决定还是先转移周向南的目光。 “妈,你和我姐说了建文参军的事吗?” 黄凤来摇头:“你姐这段时间没来,等她来了我再说。” 行,借口来了。 “那我明天去县里,和我姐姐夫说。” 到时候让周向南与乔家直接联系,她再想办法洗白污名。 周向南也需要冷静一下,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45章 观点的冲突 “啥?”白棉刚回家看到妹妹白柳,没来得及寒暄就听到重大消息,“你说让建文去参军?” 白柳笑着点头,又说:“姐夫和乔大爷运作一下,建文参军应该不难。” 乔继祖赞成她的提议,同时提出顾虑:“但参军也有不同,如果分到艰苦的地方,建文他……” 乔家前几代都是一脉单传,直到他生下两个儿子。 参军就无法避免战争,一旦上了战场,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 不是他贪生怕死,是他不想有朝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继祖不敢尝试,也不舍得将大儿子送上战场。 但,对于建文来说,目前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白柳悄悄打量乔家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都心动了,尤其建文眼中明显出现亮光。 “不瞒你说,我们想过送建文去部队,但我们想送他去一个安全的部队。”乔老头毫不避讳道,“我知道我的想法自私,可我怕啊。” 如果大孙子有意外,他怎么活? 白柳直言问:“所以姐夫和大爷可以送建文去参军对吗?” 她又看向乔建文:“建文,小姨问你,你想去参军吗?” “当然愿意!”乔建文立即回道,“我想参军,如果今天小姨不提起,我也要报名。” “好男儿志在四方!” “行!”白柳瞬间转头看乔继祖和乔大爷,“我们大队有一位刚刚转业的军人,他在部队应该有些关系,现在钢铁厂工作,我觉得他可以帮忙。” 白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周向南,可他——” 白柳知道姐姐想起她和周向南的传言,如果要周向南帮忙,那她还能撇清关系吗? “我帮他照顾过他女儿,他欠我一份人情。”她简单对乔家父子解释,“我用不到他的人情,但可以用到建文身上。” “再说周向南在县里没有根基,他也需要乔家牵线搭桥。” 乔老头和乔继祖双双对视,相似的眼眸精光一闪。 白柳知道事已经成了一小半。 她转头对白棉道:“姐,我不太方便与周向南单独谈,我只能为你们搭个话。” 白棉紧绷的心思一松,她正在想怎么能隔开妹妹与周向南的闲言碎语。 “行。” 白柳避开商量的乔家父子,单独对姐姐说:“我问过福宝和志军,他们说周向南是初三值班,到时候姐姐你去钢铁厂保卫科……” 她要避免与周向南接触,却要让周向南知道她的用意,最能相信的人只有她姐白棉。 白棉连连点头,单独记下重点:周向南要感谢白柳! 当然,他们乔家人也必须感谢白柳。 白棉心疼帮了她又帮建文的妹妹,忍不住说道:“你要不趁机会,让他们使力送你去纺织厂。” 他们都欠白柳的人情,也该偿还了。 白柳有了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工资,早已经不在意县城纺织厂的工作。 她不想被困在方寸之间,又不是只有去县纺织厂一条未来的路。 “我不想去,万一秃头厂长的余威还在——” “哎呀,我差点忘了和你说,”白棉猛地排手,“还记得你让我们查的高永昌吗?” “他是纺织厂的新厂长!” 白柳一震,这似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若非高永昌是纺织厂厂长,他不会起了招揽她的意图。 “他从省纺织厂调到县纺织厂当副厂长,之前的厂长压着他,他也不爱管事。”白棉想起打探来的消息,越想越中意,“他有些关系,这次上面发话让他当厂长。” “高永昌不是咱们本地人,也不了解以前的情况,现在正是他树立权威、整顿纺织厂的时候。” 白柳微微动心,不是她动了去纺织厂的心思,而是决定找机会与高永昌谈一谈。 高永昌盯上了她的绣品,到底有什么打算? 白棉看她没有反驳,稍稍放心,规劝道:“高永昌给你留下名字和地址,是看上你的手艺,你真的不试试?” 白柳不说话。 尝试是肯定要试的,只是暂时不急。 “姐我们回头再说,”她转移话题,“你和我姐夫,还有乔大爷趁着过年走一下关系,参军比当知青好。” “我知道,”白棉看了一眼客厅,压低声音,“你想要什么吗,我和他们说,姐不能让你吃亏。” “姓周的欠你人情,你把人情给建文,不能白给。” 白柳听着她姐的话哭笑不得,她姐比她大十岁,是真的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孩子。 她含糊道:“事儿成了以后再说,不急。” 真的不急,她还想看看周向南的态度。 如果乔家能与周向南达成共识,到时候乔家未必不能帮周向南,那根本用不上她的人情。 甚至,是周向南再次欠了她。 “哪儿有没成功先分赃的。”她开玩笑道。 白棉想想也有道理,没有继续劝说,只是抓紧时间收拾出东西让她带回去。 “万一我今年过年去得晚,你先把我给妈买的东西带回去。” 白柳实在拒绝不了,只能提着一堆东西离开。 最后还是她大外甥乔建文先帮她拿东西,她还需要去趟邮局。 “小姨,”乔建文一路心不在焉,最后像是下定决心,道,“我不怕吃苦也不怕上战场,保家卫国不是别人的责任,我不需要特殊安排。” “我就是想参军,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与长辈的观点有太大冲突。 白柳怔忪,她还想大外甥一路上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原来小伙子有自己的想法。 她并未呵斥乔建文的想法,反而觉得这孩子不错。 “小姨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份心志,”她话锋一转,“但你需要考虑一下你父母和爷爷的想法,不然你是不能参军的。” 乔家长辈也不会同意。 乔建文似懂非懂。 白柳拍了拍一脸懵的大外甥,利索走进邮局取出几封信,出来时看到乔建文还在思考。 “还没想明白?”她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点拨,“当兵不是为了去牺牲,而是为了国家不再需要人牺牲,其次才是为了家庭与个人。” “退一步讲,你要先去适应如何成为一名军人,才能知道如何实现你的志向。” “不要做无畏牺牲。” 忽然一道中男人的声音响起:“说得好啊。” 第46章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白柳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惊,暗叹自己大意了。 她果然是最近过得太顺,已经忘记谨言慎行,竟然没有观察周围环境便大放厥词。 言论向来是惩治一个人的利剑,稍有不慎,剑锋能刺向对方也能扎进自己的身体。 以前是,现在更是。 也许是白柳的表情也太紧张,也许是中年男人对白柳的言论很感兴趣。 他笑着解围道:“女同志不要紧张,我不是要批评你,只是觉得你说得很好,有道理。” “我很高兴,我们国家正是有满怀理想、机敏进取的青年,才能越来越好。” 高高在上的言论让白柳更不能放心,她马上对男人身份有所猜测。 干部装上兜配有英雄牌钢笔,脚下踏的也是皮鞋。 唔,是一位有地位的人物。 白柳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从善如流:“国家当然会越来越好,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信心。” 每个人都在向前,农民想着成为城里人,城里人想着有工作旱涝保收……只要有欲望,自然会努力。 中年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真好,真好啊。” 看他发自内心的欣慰,白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晃晃脑袋,歉意一笑:“抱歉同志,我先带外甥走了。” 与人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说多了不好,她还是先走一步。 “等——” 白柳隐隐听到男人叫她,瞬间加快脚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接过乔建文手里的包袱,让大外甥快点回家,然后一溜烟儿地骑着自行车离开。 好像刚刚有一道身影走过去,有点眼熟。 算了,不管了,她先回去。 “老高,你刚才干啥呢!”与白柳说话的中年男人语气无奈,“你要是早一步,还能年轻人交流一下,年轻真好啊。” 白柳要是回头,就会发现她觉得眼熟的人是高永昌。 “刚过去的女同志吗?”高永昌露出神秘一笑,老神在在,“你怎么知道我是晚了一步?” “你啥意思?”男人不懂了。 高永昌背着身慢慢往回走:“没什么意思,我是说缘分难料啊。行了,快走,我取回来咱们战友的信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白柳骑着自行车时也在走神,同时想起高永昌。 如果高永昌是纺织厂新任厂长,看中了她的绣工,她该怎么谈呢?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城里人好像更好…… “白柳?快停快停,我是何胜男!” 何胜男猛地从路边冲过来,强迫白柳停下自行车。 白柳灵活地摆动,直接逃过何胜男的围堵。 “哎你等等,等等啊。”何胜男气得乱叫,又抓住白柳自行车的后面。 白柳不得不停下来,没好气地回头呵斥:“你要干啥?” 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何胜男是要拦路打劫? 何胜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她听到白柳的质问不以为意。 “我当然是找你有事,叫你门你不开,今天遇上我们正好说说……” 白柳无语,她不开门当然是不想和何胜男接触,何胜男凭什么认为她想听她说话。 “不正好,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多一分钟与她接触都觉得烦。 何胜男二话不说又扯住白柳的胳膊。 “你听我说完再走呀,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尊重。” 白柳瞬间气笑了,何胜男总能说一些俏皮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黄皮子上身。 “行,给你五、啊不,三分钟,快说。”她想听听何胜男能说出啥新鲜事。 何胜男站定,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对周向南到底是什么想法?” “哈?”白柳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反问,“关你屁事?” 她知道何胜男对周向南有意思,毕竟她是从何胜男口中无意中得知周向南未来有成就。 但是想想又觉得何胜男有毛病,她能知道周向南有出息,难道不知道效仿一下也创造成就吗? 这是什么狗脑子? “怎么和我无关?”何胜男急眼,“你不能喜欢周向南!” 白柳比他们都有优势,听说白柳还照顾过福宝,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清醒一点,先不说我喜欢谁,但你要和我说周向南?”白柳纳闷。 何胜男拿什么身份和她说? “对啊,”何胜男理直气壮,“你不是一直惦记宋知青吗,不要招惹其他人。” 白柳有心诈出更多事,顺着说道:“宋嘉应都死了,我惦记有啥用?我也要过日子。” “我又不傻!” 何胜男一想也对,白柳可是寡妇,她肯定想再嫁个人有依靠。 “但不行就是不行,你咋能嫁给周向南!”那她的计划不就完了? “我没说嫁给谁,”白柳似笑非笑,“你确定周向南一定娶你?” “你可是知青,嫁给带着两个孩子的周向南,一进门就要当后妈,又是为啥?” 何胜男心头一颤,内心升起一丝惶恐。 白柳仔细盯着何胜男的面部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个聪明人啊。 “我、我只是敬仰英雄!”何胜男强行镇定。 “好好,理解,你的想法和我无关,关我屁事,还是各凭本事吧。”白柳转身就离开。 何胜男看她油盐不进,只能再次叫住。 “我们商量一下!”她急促道,“你帮我创造和周向南相处的机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柳脚步微顿,随后毫不犹豫骑上自行车。 “不用了,你守着秘密吧,我不信。” 她像是为了真假不清的秘密而轻易低头的人? 好听的话她不需要,坏话更不用了,听了闹心。 “你!”何胜男气得跳脚。 白柳才不管她气不气,蹬着自行车直奔回家。 她将白棉交给她的东西送给她妈,立即回头开门,糖豆还在家呢。 “叮铃叮铃~”她故意拨动自行车铃。 有点奇怪,糖豆咋没蹦跶出来? 白柳等了等还是没动静,右眼皮忍不住狠狠地跳了跳。 按照她的直觉,小崽子不可能没听到,那肯定是顾不上出来。 要么……难道出事了? 她来不及理会其他,直接将自行车靠在墙边,向屋里奔去。 打开门,差点晕过去。 第47章 惹祸的小崽子 白柳就猜到,小崽子没动静,一定有问题。 天知道她推开屋门后,看到炕上铺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多想关门。 尤其是小崽子,脸上还画了几条灰,衣服也变得脏兮兮。 “妈妈妈妈妈~”糖豆瞪着像猫咪一样圆溜溜的眼睛,一迭声叫妈妈。 她悄悄背着手,挪动小屁股。 呜呜呜,她不是故意要搞乱家里的。 她可以和妈妈解释! 白柳闭了闭眼,洗脑自己:不能打孩子,糖豆也不是脏小孩,她很多时候还是可爱的……吗? “白星满!”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今天不教训一下臭崽子,过几天过年岂不是更不能打孩子。 亏了亏了。 糖豆听到白柳叫她名字时愣了愣,才想起她的大名是白星满。 呜呜呜,爸爸和妈妈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她大名。 白柳一动不动盯着小崽子。 只见小崽子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迅速将坑上杂乱无章的东西简单归置到一起。 然后撅着屁股,准备从炕沿滑下来。 白柳看着她的行为好笑又好气,也叫停了臭崽子的动作。 “你别动,”她冷声道,“爬上去,站在墙边!” 糖豆已经滑到一半,上不来下不去,求助地看着妈妈。 呵呵,妈妈是不会理她的。 白柳不说话,只看着。 最后臭崽子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爬上去,然后乖乖地站在炕边。 眼巴巴看着她。 “呵,”白柳转头,一眼看到炕上摆满了糖豆的各种小玩具,“交代一下吧,你想干啥?” 她扫过炕上的小玩意儿,十之八九都是宋嘉应给小崽子收集过来的“垃圾”。 说到底,都怪宋嘉应! 偏偏罪魁祸首不在。 她气得牙痒痒。 糖豆动了动小脚丫,指着前几天从废品收购站捡来的金丝楠木匣子。 “我想把小木头和好看的小石头放进去,但是东西太多啦……” 她记不清有什么东西、都放在哪里,只能全部翻箱倒柜找出来。 结果,越来越乱。 白柳扶额,糖豆的想法也不是不好。 但是臭崽子太小了,更不会整理物件。 “那你脸上和衣服上的灰呢?”她继续冷声问道。 糖豆有点茫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哇~”她大哭,“我衣服脏了……” 白柳无语,敢情臭崽子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脏崽子。 还委屈上了? 她岂不是更委屈? “妈妈,我要洗白白!”糖豆哭哭啼啼。 “洗啥洗,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吗,先收拾。” 白柳只好先放下从县里带回的东西和信件,带着糖豆一起整理她的破烂玩意儿。 啊不是,糖豆的宝贝。 炕上的东西很多,有宋嘉应找来的值点钱小玉石,也有童趣的小木雕,甚至有糖豆吃过糖之后攒下的糖纸……乱七八糟。 白柳不管小崽子喜欢什么,她不扔,只帮忙整理。 “妈妈,你帮我把这几块小石头和小木头放进盒子里。”糖豆用小手一次次捡起她提到的东西,放在擦干净后精致的木盒旁,“爸爸说这几个最好看,不能丢,其他都没有它们好看。” “我觉得有几个丑丑的,但还是听爸爸的吧。” 白柳听糖豆的自言自语,手上动作一顿,她明白这是糖豆想爸爸了。 宋嘉应这个挨千刀的! 她没说话,但还是依糖豆,又起身找到一块柔软的布,将糖豆挑出来的小玩意儿一一擦拭。 宋嘉应有点眼光,她手上摸着的是一块羊脂白玉,炕上还放着帝王绿扳指以及其他。 她握住帝王绿扳指,透过窗口的光打量。 极品。 放在前世,她在宫里见过很多帝王绿摆件,但无一属于她,也不会属于普通人。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知以后世道如何,但短期内它们不适合让任何人看到,她更不舍得送出去。 想到这里,白柳又从柜子里找到一块比较柔软的布料。 她狠狠心裁成小块,裹好每一个精致的小玉石。 剩下的布,铺到木盒里。 “咚——” 她从里面触碰木盒,空咚的声音响起,她动作又是一滞。 不应该啊。 她再次端详木盒,外面无异,里面——不对,内外厚度不正常,有夹层! 白柳没有继续查看木盒,她定定神。 “糖豆,饿不饿?”她想起外面已经快天黑,不理会炕上的东西,“我们先去姥姥家吃饭。” 她不能让糖豆看到木盒有夹层,小孩容易说漏嘴。 糖豆机灵得很,瞬间明白妈妈一定消气了。 “嘻嘻,走,妈妈我们吃饭。”她屁颠屁颠跟着糖豆去吃饭。 直到深夜,白柳确定糖豆已经睡得像小猪,才打开手电筒。 幸好炕大,她借口时间太晚,并未全部清出炕上杂物。 谨记留下金丝楠木匣子。 她轻手轻脚挪过去,再次从木盒内部敲了敲。 一定有夹层。 她拿出睡前准备好的工具,一点点撬开夹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糖豆睡得沉,白柳整个人却异常紧绷。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白费工夫。 如果里面是空的,或者没用的信件和过时的银票——等等,好像是书? 她呼吸放轻,小心翼翼掀起夹板。 嚯,黄色的书?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搓了搓手指,轻轻拿起下面的东西。 金叶子! 夹层中竟然都是纯金的金叶子! 上一世她在宫里见过金叶子,形似金页书,取名为金叶。 糖豆随便捡到的盒子里面还有好东西? 她心思一转立即作出决定,维持原样! 稍后,她将金叶子按原先位置放好,又缓缓扣上夹板。 上面一一摆放好糖豆的“真宝贝”。 她随手捏住一个灰线小圆球,犹豫三秒,看了一眼糖豆,迅速低头观察小球。 直觉告诉她,小球里面有东西。 她摆弄片刻,“哗啦”一声,无数瓜子落下。 不是瓜子,是金子! 线球里面竟是金瓜子。 白柳不是第一次见线球,却第一次知道内有名堂。 宋嘉应是不是早知道? 他一定知道,才会叮嘱糖豆保护好这些宝贝。 白柳眼神闪了闪,拾起一个个金瓜子重新装好。 有这一盒子家底,她和糖豆还怕啥? 第48章 妈妈最爱我了 白柳几乎将所有小东西都查看后,才放心睡觉。 结果导致第二天早上糖豆更早一步醒来。 “妈妈~“糖豆揉揉眼睛,声音带着含混不清,“快点起来哇,带我去买炮仗,我要炮仗……” “别的小孩有,糖豆也要有。” 白柳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家里窜进来一只小羊羔,偏要在她炕上睡。 然后还在挤她! “好软——” 她没忍住,摸了摸小羊羔的卷毛。 大概是手感太好,她想看看小羊羔,一睁眼—— 这羊怎么还是又黑又黄的毛? “哼~”糖豆将脑袋往白柳的怀里拱了拱,“妈妈想摸就摸吧。” 一切都是为了炮仗。 哎,爸爸不在家,不然也不用糖豆贡献卷毛毛。 白柳这下彻底清醒,后知后觉想起糖豆刚才说了啥。 “买炮仗?”她倏地坐起来,“呵,昨天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她的脑子瞬间转动起来,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让糖豆长记性,至少知道日后不能随便将“宝贝”拿出来。 世道难料,她必须谨慎。 糖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亮晶晶,甜甜道:“妈妈最好了。” 一定不会再惩罚糖豆的……吧。 “不,我不好,”白柳捏着糖豆的小脸蛋扯了扯,“我是最坏的妈妈。” 小崽子的嘴甜得很,平时最会忽悠人。 没见她那“铁石心肠”的妈都经常给糖豆塞糖塞鸡蛋吗? 糖豆动动嘴,却不知道该说啥? 咋睡醒后还要惩罚呢? 白柳默默看了一眼放置在炕角的东西,怎么才能让糖豆不再提起那一木箱东西? “你说你不是给妈妈和你找麻烦吗?”她戳了戳糖豆的脑门,“如果昨天你没有把东西到处乱放,今天我能和你一起出去玩。” 糖豆丝毫不认为妈妈和她玩闹有啥不对,似乎从小起,她已经习惯了她的父母和其他人父母不同。 如今听白柳一说,糖豆果然不开心了。 “哎,早知道糖豆豆就等妈妈回来再做家务啦。” 小崽子又是撒娇又是卖惨,甚至聪明地将昨天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起因,说成做家务。 白柳看着眼前聪明又气人的小崽子,面露无奈。 自己生的!!! 她忍不住又捏了捏臭崽子的脸颊:“现在收拾好了,以后不会乱动了吧?” 糖豆好脾气地忍她捏,连连点头:“补乱东辽,糖豆豆补乱东辽。” 白柳仍不放心。 她放开折磨小崽子的小肉脸,将金丝楠木盒子、不对,应该说是小木箱子推过来。 指着说:“这里面的东西我都装好了,每一件都裹着保护的布,你再动试试?” 小木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宝贝,而且摆放得很好,以后不到万分紧急的时候,她和糖豆都不能动。 也许这是保命的东西。 糖豆看她的态度有所松动,头立即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试不试——”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动动小手,乞求道:“妈妈,我也不可以玩其他小玩具吗?” 小崽子不是不懂事,她在爸爸嘱咐后,又亲眼看到妈妈为她放好了小石头,当然不会再捣乱。 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她还想玩其他小玩具。 白柳见好就收,微微点头:“其他东西你依旧放在原来的柜子里,但我们说好,小木箱子里的东西我帮你放,你要用的时候告诉我。” 等糖豆大一点儿,她或许会告诉糖豆关于金丝楠木箱子的价值。 糖豆挠挠头:“好呀好呀。” 她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外面人都说爸爸死了,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只想趁着现在,将爸爸嘱咐她的话一一完成。 爸爸没说其他小玩具需要好好保存,也没说需要告诉妈妈,那就可以继续玩。 白柳觉得有点好笑:“不后悔呀?” “为啥后悔?”糖豆充满自信,“妈妈最爱我了,我要玩的时候再找妈妈嘛。” 不知道是糖豆的嘴太甜,还是语气太理所当然,白柳竟然莫名觉得感动。 她从没有过对任何人完全信任,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一个小东西对她毫无保留信任。 这一刻,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有一个女儿如何,当寡妇又如何,被人背后议论又如何? 她就是要算计一切,好好活下去,让糖豆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小崽子的信任。 “哼~”她揉了揉糖豆的小脑袋,“臭崽子!” 真是会哄人。 “那我帮你藏好,剩下的东西还放到你的小柜子里……”白柳看着小崽子重新扬起笑容,同时狡黠一笑,“但你也别闲着,记得帮我做半个月家务。” 糖豆动了动小脚,犹豫道:“妈妈,我可以做家务,但能不能明天回来再帮你呀?” “我想和福宝去玩,我们还要买炮仗。” 她掐着小手算今天与福宝的计划。 白柳压下她的手指:“明天妈妈带你去买炮仗。” 买上偷偷玩,那能行? 糖豆低头对了对食指,喏喏道:“好吧。” 妈妈说明天带她买,就一定会明天去买。 白柳心里有计划,她需要糖豆先避开。 “行,你先出去玩。” 她看糖豆跟着志军和福宝离开,又嘱咐他们不能玩炮仗,转身回家时随手就关上了门。 挖坑! 地上终归不够安全,先放地下吧,需要的时候再刨出来。 他们当年买下老房子后又重新修整,在几个屋子里铺上了石砖,宋嘉应心眼多,在他们卧房留下一个一米长宽的空。 她搬开缝纫机旁的小柜子,撬开地砖—— 里面还有两个箱子,分别是她和宋嘉应的家当。 她不喜欢过问宋嘉应的秘密,但如今宋嘉应生死未卜,她该不该继续遵守约定? “哎呀,昨天的信。” 她终于想起昨天从邮局匆匆带回来的信,那是她按照之前宋嘉应的寄信地址寄出去的询问信。 白柳放好木盒,转头去衣柜取出信,深吸一口气。 无论是何结果,她都能承受! 就当是给自己和糖豆一个交代! “嘶——” 她刚刚撕开信封,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敲门声。 来不及看下去,她扔下信、盖上石砖、搬好柜子,转身出去。 “白柳,快去河边,孩子们掉进去了!” 第49章 冰窟窿 白柳眼前一黑,心脏跟着一紧。 她跌跌撞撞向河边奔去。 “快来人呀,快来人,孩子们掉进去了!” “能回去烧水的都回去烧水,这么冷的天气,孩子们冻坏了。” “熬姜汤,快去!” 白柳一路上不敢多想,却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糖豆没说要去河边玩,会不会有人看错了,糖豆根本没有去河边呢? 对,一定是有人看错了,糖豆不会去河边…… 她的糖豆还那么小,小到每年冬天都会感冒生病。 今年是例外。 她有个隐秘的想法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从认识福宝以来,尤其糖豆与福宝玩在一起后,糖豆至今没有生病。 之前的每一年冬天,甚至一到秋天,小崽子就开始频繁感冒。 福宝的运气好,身体也好……白柳抱着怀疑的态度,意外发现与福宝的关系越近,糖豆的“运气”也跟着好起来。 她想不通是不是偶然,也想不通是不是她的臆想,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必须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是啊,糖豆今天说要和福宝一起玩,福宝难道也掉进河里了吗? 白柳忽略所有人的议论,直冲冲地跑到了河边。 向阳大队后面有一片山,其中最高的山叫奶奶山,奶奶山上还有一座奶奶庙——山下的河,便理所当然被称为奶奶河。 此时河边已经围着很多人,河边的人将救上来的孩子们快速带走。 “真特么冷,这帮孩子也不知道咋能掉下去……”栓子人高马大,嘴上抱怨,但毫不犹豫跳进冰窟窿里一个个捞孩子。 白柳看了一眼河边,没有糖豆,难道—— “快搭把手,有孩子沉下去了!” 这一刻,她忘记寒冷也忘记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糖豆。 “这是周向南家的俩孩子吧,快救上来……后面还有一个?” 白柳眼睛一亮,马上意识到糖豆肯定在福宝附近。 她刚刚要迈出一只脚,有一个人的速度比他更快,周向南竟然捞起来一串孩子。 糖豆也在! 小崽子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白柳顾不上糖豆一身湿,也顾不上任何人,她上前紧紧抱住糖豆,然后抓起旁边人递过来的棉被向家里跑。 “妈妈~”糖豆眯着眼,意识不清地呢喃。 “在,妈妈在,”她的声音带着沙哑与坚定,“有点冷是吧,像不像去年你和爸爸去地窖呀?” “糖豆,回答妈妈像不像和爸爸下地窖。” 糖豆已经意识模糊,甚至昏昏欲睡,被妈妈吵着问问题很不高兴。 但依然好脾气地说:“我忘记了,妈妈,可以等会儿问我吗,糖豆好想睡觉呀。” 白柳将糖豆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胸前,几乎一低头就能看到糖豆的脸。 听着糖豆越发微弱的呼吸声,她深知万万不能让糖豆睡着。 心一狠,提高声音:“不能睡觉呀,你睡着了就没人和妈妈说话了,那妈妈要难过了。” 如果糖豆发生任何意外,她该怎么办? “妈妈需要你,糖豆不爱妈妈了吗?” 糖豆真的好困,又冷又困,但她听到妈妈的问话乖乖地睁开眼:“糖豆爱妈妈哇,糖豆和妈妈说话。” 白柳看着家的位置越来越近,糖豆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她的脑子乱得像是浆糊。 但她不能乱! “糖豆想不想吃火锅呀,还记得我们和你爸爸在家里吃香喷喷的火锅吗?” “糖豆,记得,火锅好热~” “马上要过年了,能吃到好多好吃的,开心不开心?” “开心,妈妈,过年,炮仗,钱大蛋,有炮仗,炸冰……” 白柳隐隐听到有人说起今天孩子们落水的起因,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多想和报复。 她,只要糖豆好好的。 母女俩一问一答,在她紧绷的双腿几乎已经麻木时,终于到了家门前。 她以最快速度将糖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一边不忘继续和糖豆说话。 晚一步得知消息的黄凤来风风火火跑来,又是烧火又是吆喝儿子儿媳们都烧火烧水。 冬日里孩子们乱跑,白家的孩子们也去河边玩。 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要去山脚下捡柴,年纪小一点的三虎和四虎也掉进了冰窟窿里。 白柳不知疲倦地揉着糖豆的四肢,直到小胳膊小腿有温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妈妈,想睡觉~”糖豆好累好累。 “先喝姜汤!”黄凤来将一碗姜汤塞进白柳手里。 糖豆喝不下去,白柳用勺子也喂不进去。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口一口喂进去。 喝完混着退烧药的姜汤,白柳终于同意糖豆睡觉。 她凝视糖豆的小脸蛋,维持同一姿势迟迟未动。 “柳儿,”黄凤来心疼她,忍不住劝道,“糖豆大了,身体比以前好,喂了退烧药应该没事。” 白柳当然希望没事,但她害怕。 “妈,我就是看着糖豆。” 只有看着孩子,她才能放心。 此时她无比懊恼自己没有和糖豆一起出去,更气自己让糖豆出去玩。 这么冷的天气,她怎么能放心? 黄凤来也是当妈的,知道她担心孩子,但她也担心自己孩子。 “你去喝口水,缓一缓,妈帮你看着糖豆。” 白柳摇头:“我不想喝水。” 也不想动,她只想紧紧握住糖豆的手,确定她的女儿生命依旧鲜活。 黄凤来劝不动,也不再劝,坐在炕沿,说起今天孩子们落水的事情经过。 “……糖豆和三虎他们在河边玩,钱家那个大小子非要让这群孩子给他拉爬犁,孩子们贪玩但不傻……那畜牲心坏,领着年纪大的小子们,拿炮吓唬小孩子们,将几个小的逼到河中间。” 东北冬天冷,河早已经结冰,一般情况下不会踩出冰窟窿。 钱大蛋为了树立“大哥”权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二踢脚,竟然炸出一个冰窟窿。 然后,推小孩们下去。 白柳的拳头越握越紧,整个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畜牲,她恨不得立即去杀了钱大蛋和他的同伙。 不,她不能,她要先照顾糖豆。 如果,糖豆有任何意外,她哪怕拼着不活了的信念,也要将钱大蛋弄死。 她镇定片刻,忽然微微弯腰。 在糖豆稚嫩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香香的小崽子,答应妈妈,一定要没事。 第50章 没有退烧针 白柳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她仍一动不动守着糖豆。 “吃点饭,你不能倒下。”黄凤来硬是将一碗面条塞给她,“晚上的日子更难熬,妈晚上过来陪你。” 现在糖豆身上只是微微发烫,重点是体温会不会半夜继续升高。 一旦……她们必须想办法马上给糖豆降温。 “对了,退烧药我买回来了,等会儿你也给糖豆喂上。”黄凤来说着叹息一声,“糖豆肯定没事。” 白柳没吱声,默默接过退烧药。 她在老母亲的接连催促下,不得不吃了几口面条,但实在咽不下去了。 黄凤来也没有勉强,只是将剩下的面条吃完。 她何尝吃得下饭? 糖豆是白柳生活的寄托,如果糖豆……柳儿咋办,她咋办? 看着老母亲跟着操心,白柳后知后觉想起两个侄子。 “三虎和四虎咋样?”她想起偏心的李秀兰,又问,“小薯和小果在吗?”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糖豆,就连把糖豆救出来的周向南都来不及感谢,同样也顾不上照看其他孩子。 不是因为她不在意侄子侄女们,是她家糖豆最小,身体也最差。 白柳的声音中带着沙哑,黄凤来让她喝水润润嗓子。 “三虎和四虎已经退烧了,你三嫂和大嫂让他们再捂捂汗,俩孩子还自责没拉住糖豆提前跑。”她絮絮叨叨,“你二嫂今天回娘家了,带着小麦她们姐妹仨去走亲戚。” “嗯。”白柳微微低头,并无多言。 白杨家的三虎和白树家的四虎比糖豆大两岁,两个小子从小就跟牛犊子似的,能吃能喝、很少生病。 小薯和小果年纪小,如果她们不是恰好去了姥姥家,大约也和糖豆在一起。 ……如果她们还在,糖豆会不会提前和姐姐们离开呢? 如果—— 不不,她不能继续想下去。 白柳像是走进了死胡同,反复思考无数种可能。 她甚至认为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她刚刚计划好如何带糖豆过上更好生活,就给她致命一击的噩梦。 “妈,我一个人在就行,你回去休息吧。”她的声音越发干涩。 黄凤来摇头:“那不行,你一个人害怕,妈陪你。” 宋嘉应也死了,柳儿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白柳没有继续劝,她现在也没有任何心思再思考其他。 夜渐渐深了,她根本睡不着,几乎每隔一会儿就会下意识摸摸身边糖豆的体温。 她刚刚熬不住眯了一会儿,忽然被身边滚烫的温度惊醒。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糖豆,糖豆……” 黄凤来被白柳的声音吵醒,立即坐起身:“孩子发烧了吗?快给孩子喝退烧药!”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给糖豆擦拭小手小脚,祈祷她能快点退烧。 但天不遂人愿,糖豆身上的热度没有丝毫消退,甚至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白柳看了一眼依然黑洞洞的外面:“妈,我出去一下。” 她必须想办法给孩子退烧。 黄凤来点头,继续给糖豆擦拭手脚。 白柳举着手电筒跌跌撞撞跑向老药叔的家,她脑子里乱得很,根本想不到有任何给小孩退烧的方法。 老药头这一夜也没有睡下,白柳敲门时他正在屋子里熬夜。 “糖豆发烧了?”老药头立即反应过来,“你继续给孩子擦拭手脚,这药不知道糖豆能不能咽下去……” “现在太晚了,糖豆的身体太弱,如果天亮的时候还没退烧,带糖豆去医院,西药比咱中药药效快!” 别人能等,糖豆等不起。 白柳轻声道谢,仿佛失去知觉般端药往回走。 “白柳?” 她瞥了一眼是周向南,没有开口,微微点头继续向家走。 此时此刻,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柳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她使出全部办法为糖豆降温。 “刚才温度降下来一些,怎么又升高了?”黄凤来的声音里都出现一丝急躁。 她儿女和孙辈都带过,但加在一起也没有糖豆费心。 尤其小孩子不能一直发烧。 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白柳绝望的眼中忽然迸出一道光。 她要带糖豆去医院! 将家里大部分现金装好,她毫不犹豫就要出门。 黄凤来执意要跟着,她不能让白柳大半夜带着孩子独自骑车去医院。 白柳让黄凤来给糖豆裹好,她骑车,她妈坐在后座抱着糖豆。 “妈妈~”糖豆呢喃。 她瞬间浑身充满力气:“难受是吗,等等,妈妈一定会救你。” 为母则刚。 白柳任凭西北风从脸颊吹过,她甚至丝毫感受不到冬天的冷。 直到将糖豆送到医院时天终于亮了,她整个人忽然卸下力气,扶了扶墙才站稳。 还是黄凤来带着糖豆先跑进去找大夫。 “白柳?”周向南与护士一起走来,看到她时愣了愣,“糖豆也发烧了吗?” “福宝也来了医院?”白柳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 福宝可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她竟然也会发烧? 周向南点头:“昨天夜里发烧,一直不退烧,我刚送她和志军来医院。” 白柳望了望在急诊室的糖豆,心不在焉:“医院有退烧针,打一针就会好。” 里面怎么那么多人? 她都要看不到糖豆了。 “你们认识?”护士带着疑惑问道。 “认识,”周向南转头对白柳道,“我先给福宝办理住院手续,我们回头见。” 说完他催促护士快点离开。 白柳微微抿嘴,福宝都要住院,她是不是也该提前给糖豆办理住院手续? “妈——”她看到黄凤来匆匆抱着糖豆出来。 黄凤来急促地压低声音说道:“有好几个发烧退不下来的孩子,正等着从别的地方调来退烧针。咱来得有点晚,你先去办理住院手续,也许能早打针。” 白柳摸了摸糖豆的小脸蛋,立即去办理手续。 她已经晚了,如果再延误时间…… 白柳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追上了早一步赶来的护士和周向南。 “周同志,我觉得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你让我这么说不太好。” 周向南打断她:“不是我让你这么说,是现在确实退烧针短缺,难道你让所有人恨你们、砸了医院?” “可是,毕竟——” “可是我比他们早一步,你们只有一针退烧针,给我女儿打了,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51章 自私与自私 白柳之前听到黄凤来说没有退烧针时懵了一下,如今得知还有一针—— 整个人都仿佛绝处逢生。 她直接上前一步打断两人说话:“我、求求你们,给我的女儿先打退烧针!”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你们救救她,她……”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她是妈妈,她当然更偏爱自己的孩子。 “干嘛!”护士看到周围打量的人越来越多,担心引起麻烦,当即呵斥,“你在乱说什么?” 如果被人发现她没有按规定…… “你不是认识她吗,快处理一下!”护士声音急切。 白柳也看向周向南,乞求道:“求你,糖豆是早产儿,她真的不能持续发烧。” “我会马上想办法找退烧针,绝不耽误福宝——” 她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有些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但她必须自私。 哪怕她用接下来的半辈子照顾福宝,赎罪,也要糖豆好好地活下去。 周向南脸上闪现一丝慌乱,他竟然不知道身后有人,更想不到白柳能迅速分辨出他们的说话内容。 他前段时间受伤住县医院,又是抓小偷的英雄,医院的护士对他都很熟悉。 因此,在退烧针只有一针、但发烧的孩子太多的时候,他们优先告知周向南。 人有亲疏远近,偏心也是一种人之常情。 “咳,”周向南清了清嗓子,“你先别急,我们过去慢慢说。” 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他们说话的内容被有心人听去,很可能惹一身骚。 说实话,白柳不在意事情会不会闹大。 如果周向南和护士不把剩下的那一针退烧针给她,她宁可闹大。 但周向南目前的态度尚可,她不想把事情扭转得丝毫没有退路。 “嗯,”她点头后跟着周向南走到偏僻的角落。 “求你——” 周向南打断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并不是藏私,带福宝来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只有一针退烧针,现在医院正在想办法调度。” “按照先来后到,福宝是第一个来的孩子。” 护士插话道:“我们只是担心后面乱起来,你家孩子来得太晚了。” 难道来得晚就活该死吗? 那一刻白柳心底升起巨大的愤怒和无力,但她必须先忍住。 “可是你们调来退烧针要什么时候?”她试图保持理智。 护士稍稍犹豫:“这不好说,退烧针要物资局和市级医院统一进行资源分配,但还有几天要过年,领导不一定都在……” 白柳的心越来越冷,糖豆等得起吗? “如果我们去市医院,市医院有退烧针吗?” 护士不确定地摇头:“我不确定,可能有,但是你们的孩子才五六岁吧,折腾到市里……不如先喂点药。” 她也不是见死不救,但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她也没办法。 白柳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她一把抓住护士的手:“帮我找到退烧针,不然我告你谋私!”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可以说不要脸。 为了女儿,要脸有什么用? 护士吓得一个激灵,她咋还惹上事了。 “你、你……”护士看向周向南,“你快说一下啊,跟我没关系,我去上班。” 护士一说完就跑开了,让周向南与白柳谈。 白柳没有等周向南说话,直言道:“救救糖豆,福宝的身体比她好——” “不是我不救糖豆,是医院的规矩不能乱。”周向南解释道,“福宝按顺序能打上退烧针,但我担心后面孩子有特殊关系,所以和小刘商量了一下,说没有退烧针。” 白柳心一沉,再问道:“那能不能再等一等,如果福宝退烧,退烧针就给糖豆。” 她不是要牺牲福宝,也不是铁石心肠:“我会想办法,也许这期间调来退烧针——” 她的孩子是孩子,其他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周向南显得有些为难,夜长梦多,他哪里不知道迟则生变。 一旦等会儿冒出什么领导家属,抢退烧针也不是不可能。 白柳继续道:“后果我来承担,如果……我养福宝一辈子补偿她。” 周向南微微蹙眉,片刻之后又松开:“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先给福宝打退烧针。” “福宝很特殊,有她在,以后我们的生活也更好。到时候你嫁给我,即使糖豆傻、我是说糖豆有啥事,我们是一家人,我也能照顾糖豆。” 说到这里,周向南看向白柳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其他情绪。 而白柳只觉得异常恶心。 她不知道这是周向南的折中说辞,还是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法。 “不用了——”白柳倏地转过身,“我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如果不是惦记退烧针,她甚至想一巴掌甩在周向南的脸上。 “怎么不是?”周向南不容置疑道,“如果福宝和糖豆变成亲姐妹,福宝的退烧针给糖豆也不会被其他人曲解用意,以后,她们也能互相照应。” “闭嘴!”白柳实在听不下去了,“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都在发烧,你竟然还有时间想这个。” 难道在他的心中,孩子只是他的工具吗? 周向南终于沉默了,但显然想法并没有变化。 他等着她妥协。 白柳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她扶额再度冷静下来。 “我们再等等。” 她必须想到更好的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向南不置可否:“拖延时间对孩子们不好,你尽快作出决定。” “柳儿,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糖豆和福宝。” 白柳内心极度烦躁,提高声音重复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想想!” “行,你想想。”周向南转身去办住院手续。 仿佛稳操胜券。 白柳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瞬间转身往回走。 真是虚伪的人。 她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直到看到糖豆那一刻才冷静下来。 不能乱。 黄凤来絮絮叨叨压低声音:“柳儿,糖豆还在发烧,好在没有继续升高,等他们调来退烧针……” 白柳心知退烧针遥遥无期。 “妈,你先照顾糖豆,我出去一下。” 她不认为周向南能痛快的将退烧针让出来,他的条件她做不到也不相信。 既然都是合作,她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好、更正派的人? 她白柳,死也要踏出一条路! 第52章 体面人 “咚咚咚——” “谁呀,这么早就来,老高你快去看看。” 听着门内耳熟的声音,白柳的心紧紧提起。 没错,是高永昌夫妻的声音,上次卖绣品时她听到过。 她有几乎过目不忘的能力,此时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高永昌是纺织厂厂长,按照乔家人打探到的消息,他大概还有其他关系。 白柳想要救糖豆难于上青天,也许对高永昌来说称不上是什么难事。 “白柳?”高永昌一开门看见她非常意外,但瞥到她眼睛通红,立即让出半个身子,“先进来。” “老常,快出来,是白柳来了。” 高永昌妻子听过他提起白柳的名字,因此直接称呼她。 白柳看到高永昌夫妻的态度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代表有希望? “快坐——” “高叔叔,常阿姨,”她站在二人面前,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常丽红看了高永昌一眼,轻声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白柳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亮。 她深吸一口气:“高叔叔、常阿姨,我直说吧,我的女儿昨天掉进冰窟窿里,半夜发烧,我一大早将孩子送到县医院,但医院里只有一针退烧针。” “我来晚了,退烧针轮不到我女儿……我不是要高叔和常姨走后门,我是心疼孩子们。发烧的不止是糖豆一个,护士说退烧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调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都烧坏了!” 白柳哽咽道:“高叔,常姨,求求你们,能不能给我指条路,我该怎么使劲,能让退烧针早点调过来?” 她一张嘴和高永昌要退烧针肯定不行,那是强人所难,更是惹人反感。 人家给她说个办法、指条路,已经是萍水相逢之人的回报。 做人要心里有数。 高永昌听后一愣,与妻子常丽红对视一眼。 常丽红握住白柳的手,安慰道:“你先别急,你刚才说县医院不确定退烧针什么时候能来?现在有很多孩子发烧?” “是,”白柳坦率说道,“不满常姨,我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我一开始的想法肯定只是要先救我的孩子,但如果可以,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搭把手能救的情况下我也乐意搭把手。” 她摆明自己的观点,并无意将自己塑造成大公无私的人。 一旦高永昌夫妻觉得她的麻烦太大,退缩了,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常丽红脸上凝重的表情骤然一松,随即像是保证般:“咱自家的孩子,当然要救!” 言外之意,太多人他们可能帮不了,只能尽力而为。 白柳听着她说“自家人”,心底默认。 她承认高家夫妻是好人,但她一定有价值,且价值配得上高家人帮忙才行得通。 如果放在平时,她可能会待价而沽、讨价还价。 但现在为了糖豆,只要他们能救糖豆,她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能让步。 常丽红并没有啰嗦,而问题的解决方式与白柳设想的也不同。 比起高永昌,原先是省城医院医生的常丽红熟人更多,她几乎马上回头去拨打电话。 先是套近乎,又慢慢提起家里有亲戚家的孩子需要退烧针…… “高叔,麻烦你们了。”白柳知道他们费心了。 高永昌摆摆手:“见外了,上次我和你说以后叫我一声叔叔,就拿我们当长辈看嘛。” 白柳可不敢随意攀亲戚,她有自知之明,也不想曲意逢迎。 哎不对,但她更不能过河拆桥。 “高叔,”她斟酌了一番语言,道,“从你留下地址后,我一直很忐忑,说实话,今天上门也是抱着被拒绝的想法。” “原本我计划年后再上门,今天不如——” 不如给她个痛快,让她知道她的价值有多少。 “不急不急,”高永昌浅笑,和蔼地摆摆手,“先照顾好孩子最要紧,我们就按照你之前的计划,你过几天再来也行嘛。” 白柳内心感谢高永昌的大度,但同时多了一点猜疑。 不会所谋太大吧? 也许是担心白柳想得多,高永昌沉默片刻后又说:“我先和你透个风,你的绣品非常精致,我想你能不能带几个徒弟。” 白柳心思一转,瞬间猜到更多可能。 最终微微点头:“高叔不急,我们回头再说。” 有手艺在身,对方又看重她的手艺,她可以暂时放心。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糖豆,其他事情都可以推后。 在两人说话之际,另一边常丽红也打完电话回来。 “现在调查到咱县的医院确实只有一针退烧针,但隔壁县可以调度过来一支,我已经让他们安排人送过来。”她缓口气继续道,“其他小孩能用的退烧针要从市里调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县医院,到时候让他们补个申请,不能耽误孩子。” 白柳暗赞常丽红这事办得体面,既优先照顾“自己人”,也不忘惠及更多孩子。 单从这点看,高家两口子绝不是普通人,日后也不会普通。 “好,麻烦常姨了。”她和常丽红立即往外走。 常丽红没有和她同路,她去接隔壁县送来退烧针的人,并打算直接与县医院领导说话,不适合让其他小孩的家长看出端倪。 白柳回到县医院时大约是早上九点多,医院里的人更多了,她忧虑糖豆的情况。 “妈,糖豆睡着了?”她一眼看到她妈守在糖豆身边。 黄凤来看到她长舒一口气:“睡着了,还是不退烧,快想办法给孩子打退烧针,一直发烧不行,烧坏了脑子一辈子就毁了。” “娘的,原来还有一针,刚才有个领导的孩子打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 白柳脸色微变,附在她妈耳边轻语几句。 常丽红让她带孩子找一位陈大夫,刚刚出了领导家属插队的事情,这时候她必须小心。 为了她也是为了高家夫妻。 黄凤来当即抱着孩子去找陈大夫。 白柳落后几步,走神之际忽然被一道身影堵住。 周向南。 “白柳,”周向南面露无奈,“对不起,果然等待的时候有人插队——” 白柳直接问:“福宝退烧了吗?” 她想知道周向南心有多狠。 第53章 你全家都傻! 周向南愣了一下,随即道:“福宝退烧了,我正准备和护士商量把退烧针能不能给糖豆用,结果晚了一步。” 他看白柳不说话,继续说:“糖豆还在发烧,我已经联系领导和战友,在想办法。” “对不起,我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白柳心说你担心个屁,搞不好还巴不得呢。 但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她低头垂眸,敛去眼中的厌恶,用绝望的语气再问:“难道没有办法了吗,以后糖豆怎么办?” 周向南抬起手,试图抚上白柳的手臂,最终又放下。 “如果,糖豆能和福宝一起来……现在我尽力找关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找到退烧针。一旦……柳儿,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我们以后一起照顾糖豆。” 白柳:…… 不气,她不气。 “刚刚打了针的孩子,已经退烧了吗?”她忍着恶心问。 “嗯,”周向南为了证明自己尽力过,解释道,“刚刚男孩的父亲是铁路局的,他的爷爷也是铁路局的领导。” 他握拳砸了一下墙,愤慨道:“如果糖豆和福宝一起来,我们不会这么被动!” 白柳越听越觉得可笑,如果是单纯的意外,他怎么能清楚男孩的背景。 现在周向南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前后有极大矛盾吗? “柳儿,以后让我们一起照顾几个孩子——” “周向南,”她再度打断周向南说下去,“我没心思讨论这些事,如果糖豆有任何事,我不会放过任何人!” 她猛然抬头看向周向南,犀利的眼神一览无余。 周向南内心跟着一颤,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白柳看透了内心。 但不可能! 一切事情都具有偶然性。 如果福宝不是一直被老天爷眷顾,他绝不会做这样的尝试。 “你不要执迷不悟,”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继续劝说,“我愿意和你承担一起后果。” 白柳气笑了,直言不讳地讽刺:“我是一个正常人,也是一个正常的母亲,不会在孩子发生危险时想到根本不重要的事情,还是下三路的事。” “周向南,我言尽于此。”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脚步一转,直接离开。 继续与他说话,她怕她忍不住会甩他一巴掌。 但她不想打他,她不想惹一身骚。 大庭广众之下,打他一巴掌只会让人更容易扭曲两人的关系。更何况,这么痛快的解决办法,实在是便宜了他。 周向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想得多。 日后会反复回忆起今天,也会生出很多猜想,甚至一次次复盘。 他放得下也不要紧。 因为,周志军是个聪明的孩子。 白柳不经意间看向右侧走廊里一闪而过的身影,缓缓笑了。 她不处理的事,自然由其他人处理。 “哎哎,你看到周向南了吗?” 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 何胜男? “你来干嘛?”白柳讥讽道,“看她孩子生病了,跑来献殷勤?” 何胜男觉得她说话不好听,反驳道:“什么叫献殷勤,我是看福宝没有娘可怜,帮着照顾一下生病的孩子。” 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闪:“再说了,你嘴别那么毒,怪不得糖豆会烧傻。” 何胜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白柳却听得清楚。 “你全家都傻!”她直接掐住何胜男的脖子。 何胜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别、别着急,你、你、你先去给糖豆找退烧针,打了针孩子就没事了。” 白柳想起糖豆还等着打针,手上的力气一松。 何胜男一溜烟儿跑开。 白柳凝视她的背影几秒。 耽搁了一会儿,白柳找到陈医生时,糖豆已经打了退烧针。 “你们就在这里等等吧,等孩子退烧了就回家。”陈医生不在,常丽红说话也亲近许多,“最近医院里患病的孩子太多,儿童脑膜炎具有传染性,糖豆还小。” 黄凤来连连点头:“我正打算办理住院手续,回家好,还是回家吧。” 白柳想起何胜男的话,有些犹豫。 “常姨,如果再发烧——” “不会的,糖豆只是感冒发烧,”常丽红俯身摸了摸糖豆的小脑袋,“小丫头这么机灵,要好好长大才行。” 她的目光,像是透过糖豆,在看另一个人。 白柳没有探究,人有秘密很正常。 她或许可以相信她。 黄凤来是接生婆,常丽红是有学历的医生,没想到两人竟然意外谈得来。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天,白柳没有插话,她静静地看着酣睡的糖豆。 听着女儿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她的心也渐渐平静。 幸好她并未将希望寄托在周向南身上。 这一刻,她内心沉寂已久的野心再次燃起。 果然权与财是世上亘古不变的好东西,上位者一条命令,一个眼神,胜于底层的拼命挣扎。 再公平的时代和环境,永远有阶级存在。 她为什么不能成为人上人? 白柳握着糖豆的手,思绪百转。 “看我和大姐聊得投机,这都大中午了,我快去打点饭。”常丽红不经意抬头,才发现已经快过中午。 黄凤来立即拒绝:“不用不用,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她不知道白柳咋和人家搭上关系,但人家帮她们这么多,人可不能不要脸。 白柳也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 “常姨,我觉得糖豆已经退烧了。” “我来摸摸,”常丽红起身为糖豆检查,“糖豆挺争气啊,退烧了。” 白柳决定趁着中午的功夫带糖豆回家。 常丽红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叫来陈大夫给糖豆开了一些小孩子的常用药。 安排好一切,黄凤来先抱着糖豆出去,白柳落后几步,硬是往常丽红手里塞了两张大团结。 “不要,柳儿你这是——” “常姨你别扭捏,我来不及了,你看用不用请陈大夫吃饭或者给其他人买点东西。” “那也不用这么多。”常丽红推回来。 白柳摇头:“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就当我孝敬你们的!” 常丽红看她态度坚决,也没继续拒绝。 “行,来日方长。” 爽快人之间来往才有意思,这个亲戚她认了。 白柳出医院大门,一眼看到阳光下的她妈和她女儿。 愁绪尽散。 “妈,抱好糖豆,我们回家!” 第54章 有眼光 “噼里啪啦~” “哎——” “哎,不生病的听话的小崽崽都在外面玩,只有我们糖豆出不去呢。” 白柳在小糖豆撒娇之前先发制人,先一步将小崽子的话说完。 果然,她一抬头看到糖豆瞪着眼睛,满眼无奈和……幽怨。 “咳,”她清了清嗓子,“那没有办法呀,你自己不快点跑离河边,结果感冒又发烧。” “妈妈妈妈,别说了,糖豆知道了。”小崽子忍不住捂住耳朵。 但想想不对,又呲溜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伸出小手捂住白柳的嘴巴。 “妈妈乖,吃糖。”糖豆从衣服兜兜里摸出两块大白兔奶糖,忍痛送给妈妈一块。 白柳哭笑不得,臭崽子把心眼都用她身上了。 小孩子病得快好得也快,但她说啥也不愿意让糖豆再出去玩。 也许何胜男的话还是在她心底起了波澜,她几乎一闭眼,就浮现出糖豆烧得满脸通红的画面。 至少在春天到来前,她必须寸步不离守在糖豆身边。 看着糖豆恹恹的表情,她rua了一把小崽子的头顶的卷毛:“等下你小枣姐姐她们就过来了,老实点。” “今天晚上要吃年夜饭,妈妈带你去前面。” 这几天都是她去前面取饭,不带糖豆过去。 糖豆听着眼前一亮,随之听到大门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嘻嘻,她的小姐姐们来了。 白柳接小枣和小薯和小果进门,又给三个侄女每人倒了一杯麦乳精,端上了一盘她这几天做好的点心。 “谢谢小姑。” 三个小姑娘笑得眼睛发亮。 “是小姑要谢谢你们,你们每天来陪糖豆,”她开玩笑道,“你们如果不来,我们糖豆就要变成苦豆喽。” 瞧刚才小脸苦巴巴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果咬了一口枣花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小姑好好吃,我想每天都来。” 年纪稍大一点的小枣和小薯没说话,但眉眼弯弯,显然是同一个想法。 白柳并不是太抠门,她力所能及范围内照顾一下侄女也可以嘛。 不过前提是对她们的小妹妹好哦~ 她略带嫌弃地用手绢擦了擦小果的嘴:“小姑再好吃你也要慢点吃,晌午刚换的新褂子,弄脏了你妈又揍你。” 说是新小褂子也不新,只是在黄凤来的敲打下,李秀兰忍痛换了点布,最后还是她做的。 李秀兰才是真扣扣搜搜,从来不主动给三个女儿做新衣服,这年头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轮到除糖豆以外的白家最小的孩子小果,衣服早就又旧又铺满补丁。 白柳实在不想给糖豆穿,她多数时候都会用旧衣服给糖豆改改,再坚持每年给小崽子做一两件新衣服。 但李秀兰才不管,她甚至把主意打到糖豆身上。 也不看看糖豆比小果还矮,穿糖豆衣服的小果有多憋屈。 小果脑袋摇摇晃晃:“我妈又不少揍我,我不怕。” 只有心大的孩子,才能快乐。 小薯看了眼妹妹,接道:“那你也干净点,弄脏衣服二姐还得给你洗,二姐老累了。” 白林和李秀兰三个女儿,她们的大女儿是小麦,但白家女孩中小麦是老二。 小果懵懵懂懂,想起严厉的二姐,吃相也变得小心翼翼。 “小果姐姐,你吃小蛋糕呀,”糖豆撇撇嘴,“枣花酥有点点苦。” 白柳也想撇嘴,心说你个小崽子懂啥。 不过算了,等她搞点金丝小枣再做着试试,现在也没这条件不是? 谁能想到老师傅引以为傲的宫廷糕点,最后竟然出现在穷山沟沟里。 真是便宜这帮小崽子喽。 “行了,你们玩吧,不过都少吃点啊。不是小姑小气,今天晚上你们奶奶做了不少好吃的,想吃点心过几天也许还有,但你们奶一年就大方这一次。” 白柳安顿好几个小崽子,转身坐在缝纫机前。 她过几天去拜访高永昌和常丽红,人家帮了她的大忙,她也要有所报答。 这个“报答”不能太谄媚,又不能太寒酸。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打交道是因为高永昌给孙子买虎头帽,思前想后,她决定从孩子入手。 小孩子的衣服花样那可太多了,还不费布料。 嘿,适合贫穷又手巧的她。 “小姑,”小枣忽然站在她身边。 白柳回头看炕上三个崽子,估摸是小枣觉得几个妹妹太小,玩不到一起。 “是不是觉得她们有点烦?”她从针眼穿过线,又转头说,“下次不想来就不来了,别总听你妈的。” 赵金芳担心她给小薯和小果好处,非要撺掇小枣来。 小枣双手和头一起摇:“不是不是,我想来小姑家,我喜欢小姑家。” 白柳默默转过身,看来小姑娘是有话要说。 “喜欢就来,小姑也不是外人。” 她想,她真是好姑姑呢,必须奖励她今天多吃一块肉。 小枣低垂的头抬起,像是鼓足勇气道:“小姑,我想、我想和你学裁缝。” 她妈总说小姑不像个当妈的,也没个正形,被奶奶惯得好吃懒做,千万不能和姑姑学。 但她觉得姑姑的人生就是她想要的,凭啥女娃不能懒? 不对,她小姑也不懒,你看在家还当裁缝呢,能挣钱,谁不羡慕? 她就觉得她妈是羡慕小姑才乱说。 白柳眨眨眼,她觉得小枣很有想法,嗯,有眼光。 “但你才十岁,你跟姑说说你为啥想当裁缝?”她忍不住问道。 倏地,她想起上辈子最初学刺绣时的想法——用针扎烂男人那玩意儿。 妈的,谁要天天学着讨好男人啊,当瘦马养得那几年真是闹心。 可惜最后她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当罪臣的女眷送进宫里,最下等的女官哪儿能接触正经男人。 不过幸好她不用看那张老脸,也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 “小姑,过完年我十二,”小枣争辩道,“我不想一直听我妈的,我要挣钱才能让她听我的!” 嚯—— 白柳眼神多了一丝玩味,赵金芳那榆木疙瘩还能生出个机灵闺女? “行,小姑可以教你。” 小枣眼前一亮:“谢——” “但你答应我个条件,”白柳压低声音,笑得狡黠,“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她想看几年之后赵金芳惊掉下巴的画面。 嘻嘻,要怪就怪她们太迂腐! 第55章 何,谁都能吵 小枣说学当裁缝是真的想学,白柳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也是真的。 开啥玩笑,如果大家知道她啥好处都不要,就教人手艺,那身边人不得把七大姑八大姨也介绍来“拜师”? 侄女们学就学了,但她希望侄女们能先好好上学。 如果读书实在不行,最后有门手艺也是好的。 她们还小,不急,小枣属实是太主动。 “小姑,我先从什么地方学起,我能先给你打杂吗?”小枣看到白柳手上的布料。 难道要给小孩做衣服? 家里也没小孩子啊,那肯定是赚钱! 白柳想了想也没有避开小枣,似笑非笑道:“以前学手艺也要从打杂做起,你如果跟我学,也要从头开始,大概很久以后才能挣钱,你乐意?” 小枣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理所当然道:“为啥我不愿意,我现在当裁缝肯定不行,我还小,再说我也没有缝纫机。我先给小姑打杂,慢慢学嘛。” 她越想越觉得小姑其实是个最公正的人,打杂也少不了她的好处。 但这样,好像是占小姑便宜了。 小枣略微犹豫,又补充一句:“我能给小姑打杂,也能给小姑解闷。” 她知道小姑最爱听新鲜事,村里热闹她都知道啊。 白柳越发觉得小枣有趣,怪不得她不想和糖豆她们玩,小姑娘正在形成自己的思想。 她挺愿意拉侄女们一把。 “行啊,那你先看。现在布料珍贵,我也不敢让你一上来就练手,等你和我去找点纸,从画样子、裁剪开始……” 白柳絮絮叨叨说着,小枣越听眼睛越亮。 哪怕她知道做这些事需要很久,但这日子才有盼头。 反正她不一定能考上高中,到时候初中毕业当裁缝也行。 “小姑,我听你安排!” 白柳笑笑不说话,她指了指玩闹的糖豆和小薯小果:“嘘,我们不说。” 小枣马上捂住嘴,又眨眨眼,放下手:“小姑你忙,我给你讲这几天村里的事儿吧。” 白柳回过头,一心二用:“不热闹的我可不听。” 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村里都热闹,哎,糖豆让她错过多少热闹。 臭崽子,以后给她拴腰上! 小枣挠了挠脑袋,一拍,有了。 “小姑你那天带糖豆去医院碰上福宝没?听说福宝还在医院呢,好像碰到了啥领导,出钱给福宝住院嘞。” 白柳有点兴趣,顺着问道:“你们咋知道?” “何胜男何知青说的,”小枣捂嘴学她妈的口气,“何知青真是对周向南死心塌地,孩子病了还去照顾,提前给人家当后妈?” 白柳听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她上次让福宝在家里住了几天,是不是也被人理解为提前当后妈。 尴尬,想抠脚。 不行,忍住。 “后来呢?” 小枣撇撇嘴:“听说何胜男差点和其他病人家属吵起来,最后被周向南赶回来了。” 这真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 白柳眼眸低垂,她在思考周向南迟迟不让福宝和志军回来的原因。 按道理来说他不会知道糖豆已经打了退烧针,难道是等她低头? 当然还有个可能,周向南费劲巴拉与铁路局领导攀上关系,总要尽快巩固情分。 她越发觉得自己一开始对周向南有“误解”,周向南也许是慈父,但他同样是虚伪的周家人。 怪会装的。 “这些事我们前头也不知道,是何胜男和田雨婶婶吵架的时候,两人互相揭短说出来的。” 白柳不解,咋还有田雨的事? “田雨和何胜男吵起来?” 小枣点头:“嗯,田小勇那天和钱大蛋打架也掉河里了,但他回家后田家人不管他,第二天是田雨婶婶发现他在发烧。” “后来好像退烧了,但他非要去县医院。他之前病过一次,醒来后性格变化有点大,田雨婶婶可能有点害怕,求田奶奶他们给钱,去县医院了。” 因此刚好看到何胜男和人吵架的画面。 白柳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疑问,她压下疑惑,又问:“田雨回来和人说何胜男闲话,被她发现,所以打起来?” 她觉得有点口干,默默端来自己和小枣的麦乳精。 小枣顿了顿:“好像不是,田小勇去医院也没打针吃药,他多壮呀。但他们没很快回来,田雨婶婶留在医院帮忙照顾福宝呢。” “噗——” 白柳恨啊,她就不该现在喝麦乳精。 这热闹也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但想想,有迹可循。 “何胜男是不是上门找田雨吵架,说她捡漏,说她不知道女性要帮助女性?”她忽然觉得,两人吵起来并不奇怪。 田雨只认几个字,何胜男的俏皮话会田雨觉得是嘲笑她文盲。 吵起来什么话都无所顾忌。 “小姑你也在?”小枣想想不对,小姑那天没出去呀,“小姑你也太聪明了,你咋猜到何知青说啥,她们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都听不懂。” 白柳眨眨眼,她能听懂也是因为听何胜男说过。 真想不到,日后还有那么多新词。 看来以后的生活更好玩。 “我是高中生呀,”她故弄玄虚,“你要是读书多,也能听懂。” 小枣有点信,又有点不信。 好像小姑在骗人,不确定。 “田小勇非要田雨带他去医院?”白柳岔开话题。 “是啊,”小枣指了指前面田家的方向,“田雨婶婶在医院好几天,回家的时候田奶奶气坏了,还说要周奶奶给个交代。” 啥交代,当然是让周向南娶了田雨。 白柳脑海中多了一条思路,她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田小勇肯定是知道点什么,才会撺掇她妈去医院。 比如笃定周向南会让福宝住院。 还有何胜男,也是第一时间跑去医院献殷勤。 两人的来历未必相同,但定有各自的理由。 “周向南过年也不回来?”白柳觉得田小勇想生米煮成熟饭。 小枣摇头:“不知道,但好像晚上回来,听说有啥领导让他先去吃饭。” 白柳一乐,看来周向南得偿所愿了。 行,他没白费劲。 只是不知道周志军有没有想到更多。 “对了,”小枣拍了下腿,“小姑,知青点也挺热闹,何知青和好几个知青打起来了!” “还误伤了关知青!” 第56章 没个消停日子 知青的事与白柳无关,但关喜月除外。 咳咳,拿了人家父亲的好处,白柳总不好置身事外。 她与关家人日后还要继续来往,况且人家关厂长还要为她争取更多福利,她可不能过河拆桥。 得知何胜男与关喜月是今天上午打架,白柳立即嘱咐小枣先看着仨崽子,她出去一趟。 小枣一脸懵,正好说得口干舌燥,喝麦乳精歇歇也不是不行。 哎,小姑是真的喜欢看热闹,看来她以后要想办法打探更多消息了。 白柳不知道小枣如何想她,此时满脑子只想怎么糊弄知青,又该咋为关喜月撑腰。 她与知青们来往不算多,愁人。 “柳儿?”大队长裹着军大衣看到她迎面走来,诧异地问,“去哪儿?” 糖豆前几天发烧的事情他听老婆子说了,也知道白柳最近几乎不出门。 白柳心思一转,随口道:“上次关知青托她沪城的家人帮我带了两件衣服,我说送她一副套袖,她也没过来取。这人情不能留着过年,我去看看。” 大队长的手从揣着的袖子里伸出,挥了挥:“先别过去了,让他们自己商量一下,你别掺和。” 白柳不解:“她们都打起来了,还能商量?” 十有八九也商量不出啥,搞不好还会打起来。 大队长郁闷地叹气:“我们去也说不出个啥,还是那点屁事,乐乐呵呵过个年都不行。” “你别去,过几天再说,我们向阳大队的人去劝和,知青还觉得我们多管闲事。” 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能做。 白柳听劝,她从善如流地转过身,跟着赵奎发往回走。 “大舅,关知青的伤严重吗?”她估摸不太严重,不然关喜月肯定过来求助。 大队长没犹豫:“暖水瓶摔碎,里面没热水,就是手上有擦伤。” 那还好,比她预想中要好。 白柳拉紧头上的帽子和围巾,压低声音:“何胜男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陶丽华能闹腾,但她讲理,何胜男到处找茬吵架。” 大队长也气得不行:“娘的,我看她有病,自从她来了没个消停日子。” 白柳笑眯眯:“那也调不走。” 何胜男是个没多少脑子的搅屎棍,不走也有不走的好处,她还指望从何胜男口中得到未来的更多消息。 大队长哼了一声:“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聪明,别看她天天闹事,但没一项违反知青条例,我们也赶不走。” 白柳听得想笑,又怕她舅更生气,只能安慰:“至少她祸害的都是知青,咱村人不倒霉。” “谁说的?”大队长不忿,“她和田雨都能吵起来,田雨脾气多好。” “还有,她看上了周向南,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咋想的,非要嫁结过婚的男人。” 不是他看不上结过婚的男人,是想不通何胜男何苦。 白柳意有所指道:“周向南现在可是香饽饽,幸好我不想再嫁。” 大队长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她:“舅跟你说啊,以后别和周向南走得近,也别得罪他。不能嫁他,这一群人搅和得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但他有点能力,别得罪,糖豆还和他那俩孩子玩。” 白柳眼睛闪了闪:“大舅,你是不是知道点啥?” 大队长摆摆手,指点她:“舅啥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周向南那小子有野心,你没见过他爷爷,他是周家最像他爷的人,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嘛,不行啊。”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之前还撺掇我嫁给他。”白柳笑嘻嘻道。 大队长唉声叹气:“看走眼了,我也是刚想明白,他爷就招女人喜欢,当他爷的女人命都苦。” 万一外甥女嫁过去,周向南和他爷一样,那不是苦了柳儿? 白柳内心有一丝意味不明的触动,她的家人对她是真好。 “知道了,”她看了一眼天色,“大舅快回去吧,舅妈等你炖鸡呢,她说你炖的鸡最好吃。” 大队长一噎,嘟囔道:“我炖的好吃啥,她是看不得我闲。” “快走,你也快点回家。” 白柳看大队长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偷笑。 舅妈哪儿见不得她大舅闲,是见不得他管队里的家长里短,临了回家生闷气。 有空管别人家,没空管自己家? “白姨。” 白柳脸上的笑意未收,忽然看到田小勇出现在眼前。 她顺势问道:“有事吗?” 田小勇摇摇头,马上又点点头:“不是我有事,是周志军有话让我带过来。” 他挠挠头:“周志军说:‘等过几天福宝出院,还能不能麻烦白姨帮忙做几个小蛋糕,福宝生日快到了。’这是他的原话,但是他没解释。” 白柳略微思索,猜想周志军话中的意思。 是试探?还是单纯的表达歉意? 当日她故意让周志军听到她和周向南的对话,说周向南用退烧针要挟她嫁过去。 她一开始不确定县医院的退烧针究竟有一针还是更多针,但常丽红问到的答案也是一样,那最后福宝没打给了领导的家属,周向南是否从开始就不打算给福宝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周志军肯定想知道。 如今周志军带话给她,似乎多少有乞求的意味? “你前几天和你妈去照顾福宝吗?”白柳直言问田小勇,“你想让你妈嫁给周向南,还不行动?” 田小勇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被白柳直接问出来可真没面子。 “我让我妈去帮忙照顾福宝,周叔叔最近比较忙。” 意思是田雨和周向南几乎没直接接触。 白柳笑得玩味:“他女儿病了,还忙?” 福宝这次生病,似乎为他搭了一条新路子,真不愧是好运气的福宝。 “男人当然要先顾及事业,”田小勇不认同她的看法,“搭上铁路局的线,这是周叔事业的起点,人际关系当然重要——” 他猛地顿住,咳嗽一声找补:“有我妈帮忙照顾福宝,周叔能放心。” “这样吗,老实说我觉得周向南这样不太好。”白柳说一半留一半。 田小勇梗着脖子:“咋就不好?” 啧啧,瞧瞧还急眼了。 白柳笑着挥手:“那你们要抓紧,我看何知青还惦记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等着看谁能决胜。 (本章完) 第57章 给我妈攒的嫁妆钱 “来,”黄凤来扫了一圈在座的儿女们,笑着举起小酒盅,“我们喝一杯,过年好!” 白柳不爱喝酒,但她妈这酒兑了水……更没滋味。 过年就是要高高兴兴,没滋味她也要喝一杯。 “妈再讲两句吧。”她鼓动道。 稍晚一步的黄美玲仨妯娌立马跟上:“就是,妈再说两句,妈说完话我们有劲!” 黄凤来乐呵呵地看她们:“那我多加几句,你们听好了——” “新的一年都给我夹紧尾巴好好过日子,该念书的念书,该种地的种地,别惹事,听到没?” 白杨觉得他妈是敲打他:“妈,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你要鼓励我们继续奋斗!” 他为了当城里人容易吗,还不是为了以后能给儿子留个工作接班? 看他爸和他爷早早牺牲了,结果现在他们兄弟都是地里刨食。 这日子他可不想他儿子继续过下去。 黄凤来嗤笑一声:“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别以为自己是聪明人,这世道从来不缺聪明人。” “但是人要看运气,不然是白费力气。” 瞧瞧她这倒霉的三儿子,好不容易混上工人,没几天又遇到精简工人。 最后灰溜溜的回家,只余下一腔不甘心。 白杨无言以对,戳了戳身边的媳妇。 “妈,你分家也不给他钱,不能总打消他积极性,”赵金芳见不得自己男人挨训,解释道,“我娘家爸也帮忙找关系。” 赵金芳的父亲是城里工人,混得不行,但她一直以父亲是工人为傲,哪怕家里只有她父亲有工作。 黄凤来懒得继续劝:“你们自己看着办,都是当爹当妈的人,心里要有数。” 别惹出麻烦让她擦屁股就行。 “我说也说了,再多说两句。”黄凤来看向白树和黄美玲,“你们俩妈放心,我想说大虎也大了,你们想给几个孩子攒钱的心妈知道,但也别累坏了,日子都是慢慢过。” 白树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负担重。 虽说如今家家户户都穷,但儿子结婚总要准备一份聘礼钱。 老大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只知道勤勤恳恳干活。 好在一家人齐心协力。 白树和黄美玲点头。 她转头看白林和李秀兰,张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们俩我不多说了,从今年开始小薯和小果搬过去跟我睡,”她瞪着想说话的李秀兰,“尤其你,不许天天让小麦和小薯给你洗衣服,女孩子用那么凉的水,洗坏了咋办?” 李秀兰讪讪道:“家里活多——” “多个屁,”黄凤来又瞪白林,“闺女也是你们的,对闺女好点知道吗?” “妈,我们知道。”白林马上答应。 他知道他妈对他好,一定是想让他早点生出儿子才接仨孙女过去,他妈真好。 黄凤来看着他们夫妻的表情就知道都想啥,算了,不看,闹心。 蠢是蠢了点,但没胆量闹出事。 “行,开饭——” 白柳抻长脖子:“妈,还有我呢。” 她想听她妈能说出啥,怪有意思的。 黄凤来觑了她一眼,忍了忍,没忍住:“我说有用?你从小就是几兄妹中最有主见的,你自己想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小闺女心眼最多,也是家里最机灵的人。 就冲着能给糖豆弄来退烧针,这丫头根本不用她指点。 “好的,我就当妈鼓励我了。”白柳笑嘻嘻。 糖豆也捧场,小手鼓掌:“姥姥和妈妈最厉害。” 黄凤来被气笑了,指了指一大一小:“别说话了,快吃饭。” 糖豆这个小人精,指不定要和她妈学成啥样哟。 真愁人。 哎,不过做人机灵点也好。 白家人都跟看热闹似的笑起来。 这一大家子,拌嘴归拌嘴,口角归口角,但心在一起也护短。 他们白家,真是向阳大队最安生的人家了。 不信,你听外面闹哄哄的声音。 吃过年夜饭后要守夜,时间还早,白柳没急着拎糖豆回去,跟嫂嫂们坐在一起嗑瓜子。 几人正聊热闹聊得兴起,忽然外面传来尖叫声。 嘶,好像杀猪声。 李秀兰咂咂嘴:“我咋觉得像是田大妈的声音?” 白家人和田大妈住得近,必然被分到同一片地里干活。 两家关系不好,但不影响他们该说话的时候还要说话,自然能分辨出声音。 “走走走,”白柳第一个站起来。“快去看热闹。” 她抢占先机,第一个窜出家门,攀上与田家相邻的墙头。 嚯,来得正是时候。 田小勇被田老三和田老四从家里扔出来,直接抛到地上。 “养不熟的白眼狼,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田老四“呸”了一口,“要不是今天来喜和来福翻出钱,我们都不知道你藏私!” 白柳的目光马上转到田小勇身上。 这小子有点异于常人,也知道后世的事,肯定有不少来钱路子。 能搞钱不奇怪,但咋能让人发现藏钱的地方呢? 田小勇眼神极其狼狈,他甚至来不及想如何狡辩。 谁能想到今天出事呢? 该死的来喜和来福竟然翻他的衣服,从里面扒出八十块钱,这是他上次买人参剩下的钱! 田家的日子太苦了,天天只有窝窝头和土豆蛋子,一丁点儿油水都没。 呵,有点油水也被老虔婆塞给来喜和来福,他和他妈根本吃不着。 要不是他搞到钱,这b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没藏私!”田小勇灵机一动,大声吼道,“上次我卖了人参有一百,我拿出五十给姥姥姥爷说以后我给来喜哥、来福哥上学,剩下五十我都攒着。” “还有三十也是我一分钱一分钱攒的,就是想给我妈攒嫁妆钱!” 白柳差点笑出声,这借口编得也太差了。 不过嘛,小子还是挺聪明的。 田家人瞬间被架在火上,尤其晚上村里安静,几乎附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这下都知道他们田家贪了田小勇五十块钱。 不送他上学看来是不行了。 田老头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时,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白柳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粗噶的男声凑热闹。 “哟,八十块嫁妆啊,田雨可真有福咧。” (本章完) 第58章 争当后爸 白柳学过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模仿不同人的声音。 “八十块嫁妆”五个字她刻意加重,立即引起更多人注意。 那可是八十块呀! 现在娶个媳妇给聘礼一般也只要八九十,但聘礼钱大多有去无回,这可是实打实的八十块钱! “田家人大方啊,嫁妆钱都有八十。” “大方个屁,你还记得她嫁给小勇爸的时候没,听说一床被子都没带过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小勇给他妈攒钱呢,田雨和田小勇又能干,谁娶了都是稳赚不赔。” 黑咕隆咚的夜里,每一句话都被无限放大。 田老头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犀利的眼神瞥向一开始发出声音的墙头,随即紧锁眉头。 嘿,白柳露出不明显的笑容。 她也不会让人发现她刚刚使坏,这么黑的夜晚,田老头能看出啥? 啥都看不出。 田老头果然不解地收回目光,刚才的声音很陌生,到底是谁这么恨他们田家? “小勇,你看我行不,给你当爹也不赖吧?”榔头提高声音。 “哈哈哈哈~” 闹哄哄的笑声再度响起,人群中传来接连不断的喝彩声。 榔头是向阳大队的第一懒汉,游手好闲又自命不凡,偏偏有个神神叨叨还不明事理的妈,总觉得自己儿子天下第一好。 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一心想着娶一个能干的女人吃软饭。 不说谁家好父母能让女儿嫁过去过苦日子,就是聘礼钱榔头家也出不起啊。 榔头爹不是好东西,他家往上数也富裕过,但耐不住两代懒汉。 他妈只知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家里的活从来不用榔头干,榔头家是万万嫁不得。 “滚滚滚,”有人看不过眼,说句公道话,“田雨嫁你是当牛做马,还不如在田家混。” 那可真是跳出一个火坑,又入了一个火坑。 榔头不服:“我咋了?我可是头婚,我能接受田雨,也能接受小勇,他们母子还不偷着乐?” “我亏了啊。” “田雨嫁给我,必须给我生三四个大胖小子!像小勇这么能干就行。” 到时候他儿子养他,享福喽。 白柳津津有味看戏,旁边的赵金芳碰了碰她,压低声音:“田雨能干,现在又有八十块嫁妆,马上成了香饽饽。” 她点点头:“早点嫁出去对田雨也好。” 毕竟田小勇也担心别何胜男捷足先登。 看来要发力喽。 “榔头长得人模狗样,万一娶了媳妇知道养家呢。” “有点道理,田雨屁股大,别看是寡妇,肯定好生养!” “就是,我看田雨比白柳强,娶了白柳一不顺心还要被白家几兄弟打,不行不行。” 白柳:??? 关她屁事啊。 她可要看清楚是谁在放屁,等会儿非得报仇不可。 听着众人越来越不堪的言语,田雨忽然掩面而泣,她这日子过得好苦啊。 田雨忍得住,田小勇却忍不住。 “放nmgb,cnm都是垃圾,老子娘也能让你们说?”田小勇看见啥就拿啥,直接往出扔,“死去,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的臭嘴都砸烂。” “卧槽,这小子来真的。” 田小勇并没有收手的意思,甚至直接拿起铁榔头砸向榔头。 “救、救命啊——”榔头抱头逃窜。 这里就不得不说白家的优势,他们扒在墙头上,田家人发疯也不会朝这边,毕竟墙塌了还得盖。 “都给我住手!”大队长姗姗来迟。 他真没想到年三十也不得安生,白天是知青闹,晚上是社员闹,这日子一天天是真糟心。 “都他娘的是不过了还是不活了,大过年也不觉得晦气,不怕一年倒霉?”他喘了一口气,“你们看热闹的,胡说八道也不怕舌头烂。” 榔头不服气:“那也不能打人呀,给我打坏了,以后得养我一辈子。” 大队长刚站定,没忍住走过去踢了榔头一脚:“就你小子嘴最贱,滚滚滚,给老子滚,啥b玩意儿……” 榔头从小被长辈骂,也不觉得丢人:“那我还不是想娶媳妇,我可是咱村的光棍,娶了媳妇大队长脸上也有光。” 他还挺会找重点。 白柳虽然不喜欢田雨,但也真看不上榔头。 再说了,她咋也要成全田小勇,毕竟田小勇费劲巴拉不能白费劲。 “榔头你照照镜子呗,”她起哄道,“人家田雨家里家外一把抓,现在还自带嫁妆,你也要点脸。” 榔头被白柳说得有点尴尬,但马上挺直脖子:“我多好啊,你看小勇打了我也不生气,我以后肯定好好当他爹。” 白柳听得想笑。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不是继续拱火吗? “老子杀了你!”田小勇气得红了眼。 “小勇——” “快拉住!” 大晚上,比大白天都热闹,甚至拉架到最后成了混战,不知道是谁在报复私仇。 白柳眼明手快,她抄起石头子敲打刚刚说她坏话的人。 呵,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这个人一般不记仇,但也不受气。 “行了啊,”黄凤来拉住她的手,没好气道,“差不多得了,你大舅快愁死了,你别添乱。” 白柳数着:“……七、八,我要打八下,绝对公道。” 黄凤来无语。 “白树、白林和白杨,快去帮你们大舅。” 好家伙,这大过年的,她哥这个大队长可别受伤。 说来也是因为过年,各家各户都闲,打架跟玩似的,拉架都是拉偏架。 最后还是白柳看够了热闹,猛然想起糖豆还在她旁边。 哎呦,可别再把孩子冻得发烧。 她可真是个好妈妈。 算了,还是让她来叫停今天的闹剧吧。 “铮、铮——” 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的二胡声响起。 “我的老天爷呀。” 二胡声一响,所有打闹和叫嚷声戛然而止。 “大过年的,我好像看见我娘和我奶了。” “我、我好像见鬼了。” “屁,现在可不兴封建迷信。” 大队长提起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这都啥跟啥啊。 “行了,都回去。”他数落田老头,“还有你们,大过年的闹啥,想闹都给我过几天去挖沟!” 田小勇趁着安静,一狠心上前一步:“大队长,我和我妈是真在姥爷家活不下去了,你救救我们吧!” 他直接扒着大队长的腿,跪下磕头。 (本章完) 第59章 一夜的热闹 “起来,”大队长手忙脚乱将田小勇扶起,“先起来再说。” 别的不说,他怕折寿。 田小勇直挺挺又要跪下。 啊这—— “等等,你说你要啥,别动不动就跪。” 大队长让紧挨着他的白树和白林将田小勇架起来,小子力气还挺大,比他想象中壮实。 一瞬间,他冒出一个念头。 照理来说田家是不会优待田雨和田小勇母子,看来田小勇这小子还能在外面偷吃。 有点本事啊。 田小勇抹了把眼泪:“大队长,我之前不想麻烦你们,但我怕我今天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 “小犊子你说啥呢?”田老四猛地从后面扯住田小勇的衣服,“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以后你和你妈再也别想回家!” 白柳默默地摇头。 田老四可真蠢啊,他在此情此景说这样的话,不是正好方便了田小勇吗? 看看田老头,一动不动,哪怕再心急也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才是有城府。 “田老四当着大队长的面就吓唬田小勇,背地里指不定咋欺负田雨孤儿寡母。” “怪不得田小勇想让他娘改嫁,谁快去救救他们母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老话讲家丑不可外扬,田家好歹给田雨母子一个容身的地方,这样不好不好。” 众人的言谈与田小勇息息相关,他却根本不在乎。 他只知道再不快点行动,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快过不下去了。 妈的,田家人一群饿狼。 “大队长,救救我,”田小勇逆着田老四的力道扑向大队长,告状,“我和我妈这大半年说是当牛做马也不为过,我们一顿饭也吃不饱,前几天我发烧了他们都不愿意给我一颗退烧药。” “我能活过来这次,但下次死了也没人知道。” “放你妈的狗屁,臭小子……”田老四骂骂咧咧,手下的力道更大。 “刺啦”一声,田小勇身上鼓鼓囊囊的棉衣被扯开。 白柳定睛一看,棉衣里的棉絮咋是深色? “这是啥?这是干草吧?” “丧良心啊,给孩子的棉衣里不放棉絮放干草?” “娘咧,真要孩子死。” 难得所有看热闹的人同仇敌忾,震惊要远远大于任何情绪。 再狠心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人死。 一时间,田家人被整个向阳大队的人戳脊梁骨。 大队长本不想管这事,因为他知道田雨不能和田家人划清界限。 她现在无依无靠,还带着儿子,只能住在田家。 如果他们母子和田家彻底撕破脸,以后孤儿寡母怎么过? 寡妇再嫁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田家人对田小勇这么刻薄,他不能不管喽。 “田老西,你是人吗你?”大队长直接骂田家的一家之主田老头,“你的家事我们管不着,但你这是要小勇的人命,丢咱大队的脸!” 田老头也觉得丢人,马上解释:“我也不清楚啊,家里孩子多,我咋能知道孩子们每天穿啥?” 他转移话题,将田小勇的草衣说成他自己穿错衣服。 “那你说,你家谁知道,”大队长气得指他,“你少给我放屁,说,咋办?” 田老头其实是真冤,他根本不管家里的小事,一个外孙穿啥衣服他才懒得理会。 但—— “啊,”田雨哭着抱住田小勇,“小勇啊,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谁看见不落泪? “同样是寡妇,同样吃娘家的,田雨是真命苦啊。”有人嘟囔。 田雨一听更想哭了,她明明能干又勤快,为啥日日泡在苦水里。 “我们也不知道小勇咋穿草衣,”田大妈扭扭捏捏从田家人中走出来,“我家穷,就是我孙子也穿烂棉衣,这是小勇以前的衣服吧。” “来喜和来福都是今年新改的棉衣,厚实又暖和,都是新棉花!”田雨的情绪到达了愤怒的高点,竟然出声反抗。 白柳悄悄打量田小勇的神色,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她不能说今天这么闹不好,但这下他们母子彻底得罪了田家,后路可是堵死了。 “要死啦,”田大妈一屁股坐地上,“我们成罪人啦,这是逼我们以死证明冤枉啊。” 她的哭声在漆黑的夜里,像哭丧。 怪吓人的。 “田老西你过来,”大队长不想和撒泼打滚的老婆子说,他吆喝田老头,“你说,到底咋办?” 田老头满脸愁容:“这能咋办,队长你知道,我家人多,是真穷啊。哪个不是将就过日子,本来收留孤儿寡母他们就不乐意,今天一闹,以后我也管不了了。” 他是威胁。 以后如果田雨和田小勇在田家当牛作马活不下去,那是大队长今天不作为。 大队长气得喘粗气。 但实际上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田雨如果有办法,也不能带着孩子回娘家。 场面重新陷入胶着状态。 糖豆看了一晚上热闹,安静下来后她也困了。 “妈妈,不是说晚上要吃饺子吗?”她揉揉眼,声音黏黏糊糊,“糖豆想睡觉。” 白柳瞅了眼手表,十一点半,确实太晚了。 没想到真折腾了一夜。 刚才人挨人挤着不觉得,现在忽然觉得有点冷。 “走走,我们回家。”她拉着糖豆就要回去。 其他人问了时间,也决定回去。 热闹结束了,结局大概还是重归于好,没劲。 田小勇眼看人要离开,不得不孤注一掷。 他扑通对田雨跪下:“妈,我对不起你,儿子不孝,来世再报答你。” 趁众人发懵,他又转头对田家人跪下:“是我错了,要怨就怨我,求求你们照顾我妈。” “对不住大家,以后多照顾我妈。” 他说完就站起来,对着不远处的大杨树,冲过去。 “快拦住!”白柳马上提高声音,“小勇是不想活了,你们快拦住!” 这小子挺会玩,他要是想死不会去撞树,摆明是要逼大队长做出决定。 等七手八脚将田小勇拦住后,所有人都累了。 大队长叹息一声:“我想想啊。” 这大半夜的,田雨母子不能回田家,还能去哪儿? 他来回扫视周围。 忽然眼睛一亮。 白柳抱着昏昏欲睡的糖豆准备溜走,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有点不妙啊。 (本章完) 第60章 收留死对头 离得近又有空余房子的人——白柳。 无男人无杂七杂八攀扯的人——白柳。 同是孤儿寡母的人——白柳。 综上所述,没有比白柳更合适的人,她不得不将田雨和田小勇母子暂时带回家。 但也仅限于此,堂屋东侧的卧房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前段时间趁着过年收拾房子,再加上李秀兰和赵金芳得罪了她,她趁机麻烦两位嫂子打扫了东屋的卫生。 没想到便宜了田雨和田小勇。 她让两人拿上铺盖和柴火,东屋没有小火炉,再说东北的冬天太冷了,还是烧炕吧。 白柳家的柴火都是哥哥和侄子们捡回来的,她多少给过侄子侄女们“报酬”,退一步讲,她也不会去借花献佛。 用宋嘉应的话说,她这个人拎得清! 田雨闪过一丝犹豫,田小勇却立即回田家拿东西。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想法,他竟然将被褥卷着衣服一起带出来。 但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田老四,他是真的脑子不好使,想出个馊主意。 在田小勇抱着铺盖出来时,又将田小勇推倒,被褥和衣服散落一地。 “你别走,别把我们田家的东西带走!” 有好事者挤上前:“这都啥啊,烂被子烂衣服也不让带走?冻死娘俩?” 田老四恶狠狠道:“被褥也是我们田家的,为啥不能要?” “四舅,被子和衣服都是我和我妈来得时候带来!”田小勇反驳。 “不得了,田家人这么黑,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认。” “看来是真的要田小勇和田雨死啊。” 白柳没说话,她拍了拍怀里马上睡着的糖豆:“等会儿吃一个饺子再睡。” 糖豆咕哝:“不吃了,明天早上再次吧。” 白柳无奈地答应。 “别欺负人啊田老四,”她回头冲田家方向调侃道,“还有十分钟就是大年初一,你们想从今年吵到明年我不管,但我家孩子还在呢,等会儿给你拜年你给压岁钱啊。” 田老四瞬间跳脚。 “啥玩意儿?”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抠门的人可不在少数,涉及到钱—— “走走,我们该回家了。” 大队长走上前:“行了,田老西你看看,别讹人啊,没问题都赶紧散了。” 田老头不情不愿地看了看:“没问题,都是田雨和田小勇的,我们田家也不是——” “谁不知道谁,”大队长没好气地说,“你抠门谁不知道,今天看好啊,明天别扯皮。” 田老头真是丢尽了脸,匆匆点头,马上带着一家人回屋。 大队长招呼所有人离开。 白柳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 “快点,二嫂三嫂三哥,回家吃饺子!”白柳马上催白家人跑回家。 临关门前,她回头瞥了一眼被田家人关在外面的田雨母子。 “田雨,接着,”她在黑夜中抛了一串钥匙,“你们先去我家,我马上回去。” 她看糖豆已经睡得迷糊,也没叫醒,跑到白家咬了几个饺子,就要回家。 黄凤来叫住她,端上一碗饺子:“拿过去吧。” 她不接。 “不太好吧,”她叹息一声,“跟咱家也没关系。” 黄凤来的想法不同:“让你拿过去就拿过去,大年初一做善事,我是给咱家人积福。” 白柳不信,她看她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明天早上呢?”她坏心眼地问,“明天他们吃饭我领过来?” 黄凤来听她嘴贱又手痒了,忍不住举起手—— 不行,大过年不能打孩子。 “我又不是开善堂的,明天我去田家要粮食!” 白柳摸摸心脏处:“吓人,我以为我妈变性子咧,那妈你明天要粮食带上田小勇啊,我看那小子比你有想法。” “就你话多,去去去。” “哈哈哈~” 她端着饺子,抱着小崽子,从后门快速离去。 安抚糖豆睡下,她马上端着饺子去东屋,呃,他们母子应该不用她帮忙吧。 果然,一进门屋子里已经有了热乎气,田雨正在铺床,田小勇在烧炕。 “你们先歇歇,我妈让我给你们端来饺子。” 这个好人的名头还是让给她妈,她不想当好人,好人最难当。 吃力不讨好也不是没可能。 田雨直愣愣地看她,忽然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黄大妈……” 她自己妈骂她嫌弃她羞辱她,反而是黄大妈还惦记她没吃到饺子。 白柳看到田雨哭就糟心。 “别哭了,”她塞过去碗,“大年初一哭不吉利,你要哭出去哭。” 田雨马上止住眼泪,田小勇接过饺子:“谢谢白姨。” 他今天也是丢尽了脸面,但能将他妈从田家带出来,也没白费力气。 当然最重要的,白柳竟然收留了他们。 白柳点头:“我好人当到底,给你们提个醒。” “你们在我这里住着问题不大,但你们要付房租、自己做饭,我想你们能接受。”她看向田小勇,“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尽快想办法进行下一步,趁热打铁对吧。” 她不知道田小勇今天闹事是不是临时起意,目的终归是让田雨嫁给周向南。 这房租钱她不太想赚,但她大舅今天将人塞过来,她也不能赶走。 还是快点达成目的,她可以为他们摇旗呐喊,啊不对,是祝福。 昏黄的煤油灯下,田小勇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倒是想快点成为周向南继子,可他不知道该咋做。 天知道他上辈子连谈恋爱都没谈过,到大学都是与五指姑娘为伴。 结果成了小屁孩。 “我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想好了吗?”白柳觉得田雨都听田小勇的,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你想好嫁给谁了吗?” 莫非她打定主意,非周向南不嫁? 田雨听到问话眼神闪了闪,避开白柳的视线。 哦,懂了。 白柳没再说话,她觉得周向南臭,可耐不住田雨和田小勇觉得周向南香。 那她不能枉做小人。 “你们吃完早点休息吧,小勇,明天早上你去找你黄奶奶,她有事问你。” 她说完就迈腿离开。 和昔日死对头共处一屋,有点尴尬。 田小勇看到她已经走到门口要关门,慌乱应下,想想又忍不住跑过去:“白姨。” “嗯?” 压低声音:“我能不能求教你,我该怎么做?” (本章完) 第61章 当妈的对比 白柳不知道该怎么做,知道也不能告诉田小勇啊。 她是看热闹的乐子人,现在给田雨和田小勇出主意,到头来出事咋整? 据她以往的见识来看,周向南绝非善茬,日后即使田雨嫁给她,也未必能获得身为妻子的尊重。 当年她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见过无数以夫为天的女人,却无一不是在四角天空里慢慢老去,只等着男人的回头。 对田雨来说……她大概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没想太多。 好在如今是一夫一妻制社会,总归不会过得太惨。 白柳只能说让周向南找到无法拒绝的理由,除此之外,她无法提供更多建议。 有这工夫,不如搂着她家小崽子快点睡觉。 她真的不打算熬年,但现在看来,竟然阴差阳错度过了零点。 向阳大队这边大年三十晚上不放鞭炮,刚刚的戏显然比放炮还令人兴奋,也算是特殊的过年庆祝。 白杨回到她和糖豆的屋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乱七八糟的事情浮现在脑海中,她猛地从炕上坐起来,之前给寄出去打探宋嘉应消息的信,她还没来得及看。 她的眼神飘向缝纫机旁的柜子下,虽然糖豆睡得香,但恰好东屋住着田雨和田小勇,她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宋嘉应还在不在世上。 今年过年没他在旁边,还让人有点不自在。 哎,那家伙不是个大好人,应该死不了。 白柳实在无睡意,她悄悄爬起来,取出一张纸一根笔,开始盘点她的家当。 自她和宋嘉应结婚以来,两人花销大,养糖豆一只崽比别家养一群崽都费钱,因此他们俩挣得多,花得也多。 五六年下来,两人攒下来的钱是六百八十块。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宋嘉应家人寄来的钱,这部分钱以后大概也用不到,她先保存好。 目前不知道宋嘉应的情况,也无法确定宋嘉应的家人会不会继续寄钱,她必须尽快找到她的来钱之处。 种地不行,她真的受不了苦,每年工分的分红至多够补上队里分下来的各种东西,不用倒欠。 幸好今年多了关喜月这条路子,她已经领取了两个月的工资,每月二十六,加上沪城第二纺织厂奖励的二百,那就是二百五—— 算了,先记着。 哦对了,还有笔钱,之前取宋家人邮包时取到的汇款,有一百块。 宋嘉应失踪前最后一次向机械出版社投的稿子也有回信,随信寄来三十四块钱稿费。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以及这两个月她做衣服的钱,一共有一千一百四十三块五毛。 白柳在最后的数字上画了一个大圈,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有点激动。 但她不能坐吃山空,糖豆还小,每个学期上学要两块钱学费,还有她不想断了糖豆的奶粉,偶尔还要买些吃食…… 先攒一千块、啊不,她可以攒一千一百块。 毕竟过几天就可以去拿下个月的工资,另外宋家人还要寄邮包。 虽说宋家人寄钱不固定,更多时候选择寄物,但她一个月也用不了多少。 留下四十多块应急足够了。 真遇到麻烦事,她还有那一盒子宝贝。 除去每月固定的二十六块钱编外工资,她不知道高永昌能为她带来啥惊喜。 高永昌和常丽红看重她,应该也有好事等着她。 看来新的一年要忙起来喽。 也好,正好糖豆上学她也不想干农活,有个新去处也不是不行。 想通一切,她随手将刚刚写下的字条丢在炕头的火炉里。 火花将纸连带上面的字一点点燃尽,最后她刚好看到上面的“广省汇款一百块”。 刚刚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 这笔钱始终让她内心充满疑虑,一是来路不明,二是她怀疑这笔是海外汇款。 宋嘉应之前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他到底是怎么想?这笔钱是不是还有其他用途? 对此,她通通一无所知。 之前的钱她不知情,但以后……她默默将一千一百块中的一百块划分出来,以后如果再收到广省的钱,她就将这些钱放在一起。 另外,她或许应该问清楚寄钱的人是谁。 少一百也不要紧,白柳完美接受自己拥有一千块现金,各种票若干,最重要的,她有真宝贝。 如果放在盛世,单说那一木盒子宝贝,恐怕个个都要被称为无价之宝。 手里有钱心不慌,白柳的心也安定下来,终于稀里糊涂睡着。 “噼里啪啦、砰砰砰——” 一大早,天蒙蒙亮,外面的鞭炮声将母女俩双双吵醒。 “麻麻~”糖豆翘着一头卷毛,眼睛睁开一条缝,“过年好,压碎钱~” 白柳也睁开半只眼,打了个哈欠:“再睡会儿。” 她一手将糖豆揽入怀中,拍了拍崽子。 “呼~” 什么事都等睡醒再说。 白家早已热闹地开始进行拜年,就连东屋的田雨和田小勇母子都早早醒来,但听不到白柳的动静,他们迟迟未动。 最后还是白家一群小孩跑到大门口叫嚷,白柳和糖豆才悠悠转醒。 “妈妈妈妈,”糖豆急得坐起来,“快点,我要和哥哥姐姐们去拜年。” 她差点忘了正经事。 白柳也清醒过来,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和糖豆收拾好,一开门终于看到在院子里扫地的田雨。 她:…… 忽然不知道该说啥。 “过年好,”白柳笑着打招呼,又给田小勇递过去一毛钱,“压岁钱。” 田雨抹了抹手,推辞:“不能——” “拿着吧,压岁钱嘛。”白柳笑着打开大门,“糖豆,快跟哥哥姐姐们去拜年。” 孩子们去各家拜年也只是拿一块糖,但过年嘛,图得就是热热闹闹。 田雨看了看和糖豆一起跑开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自家田小勇,动动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白柳看出她的意思,直接对田小勇说:“你去找你田奶奶,有点事。” 田小勇略微迟疑,只好转身向前跑去。 “小勇她——” 不等田雨说完,白柳率先出声:“你是当妈的,你撑不起来,你儿子就要撑起来。” “你总有自己的想法吧?” 她以前不觉得田雨是软柿子啊。 田雨猛地捏紧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本章完) 第62章 让周志军认识他爸 白柳不能将田雨一个人扔在家里,但田小勇没有回来。 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诶?你听没听到啥声音?”白柳觉得前面有争吵声,甚至还听到了她妈的声音。 不对劲啊不对劲。 “没有,”田雨刚想说白柳没事找事,忽然也听到她儿子的声音,“是不是小勇?” 瞬间,田雨慌了神,朝前面的房子跑去。 白柳却冷静得很,这个声音,嗯,十有八九是她妈带着田小勇去闯田家。 不说别的,她妈绝对不会放过埋汰田大妈的机会。 “等等——” “白姨?” 白柳落后一步刚走到门口,准备叫住田雨别扯后腿,就听到略感熟悉的声音。 “白姨姨~” 福宝以为她没听到,在周志军之后又热情地叫她。 “福宝~”她笑眯眯地转过头,“福宝和志军过年好呀~” 福宝挣脱了哥哥周志军的手,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嘟囔道:“好久不见白姨姨了,糖豆在吗,哥哥说糖豆也生病了。” “我好像在医院里见到了糖豆,但睡得迷迷糊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糖豆跟着她哥哥姐姐们去拜年了,”白柳摸了摸福宝的小脸蛋,“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看来福宝最近不好过,小孩子体重是最明显的证明。 福宝听后点点头:“我不喜欢医院,但爸爸和郑叔叔他们让我养好再出院。” 小孩嘴撅得很高。 白柳帮她拉紧棉衣服,顺势将一毛钱递过去:“那新的一年,祝福宝身体健康。” 她又将一毛钱递给志军:“志军是个好哥哥,希望志军快快长大。” 对于小男孩来说,恐怕快点长大保护妹妹才是最大的心愿。 周志军略感意外地接过压岁钱,动作久久未动。 “白姨,谢谢你。” 他的语气很郑重,显然还有其他意味。 “白柳,你快去看看,前面好像我妈和你妈吵起来了,咋办?”田雨忽然风风火火跑过来。 在看清福宝和志军后,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不会去拖后腿吧?”白柳觉得田雨真是个笨蛋,她现在过去干嘛,又不是看热闹。 “你别过去了,”她恰好看到福宝心急地一眼眼向外看,“这样,你去带着福宝找糖豆吧,福宝想跟糖豆玩。” 田雨有些难为情,她想和福宝与志军处好关系,又担心前面的田小勇。 白柳叹息一声,指点她:“你过去也没用,我和志军过去,必要的时候让志军过去拉开小勇,你带福宝先出去玩。” 主要是她正好有话和周志军说。 田雨心里一团乱麻,没有更好的主意,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带福宝先离开。 “走,跟白姨过去看看啥情况。” 她拉着周志军往前走,周志军不解,慢吞吞跟着她。 白柳忽然感觉后面的脚步变慢,回头:“怎么啦?” 她觉得这小子肯定憋了一肚子话。 周志军深吸一口气:“白姨,那天我爸到底是啥意思?” 白柳早等着这句话呢,她可不想给周向南留什么面子,直言道:“他想要挟我嫁给他。” “福宝到医院早,她有机会打退烧针,在当时的情况下其他人都不知道还有退烧针,我也是偶然得知。” “你爸爸用唯一的退烧针要挟我嫁给他,我不愿意,等我再回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其他人用了退烧针。” “福宝那时已经退烧了吗?” 周志军微垂的头猛然抬起,他的眼神中闪过很多情绪。 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却是被背叛后的愤怒。 大概在小小少年的心中,父亲向来是人生的目标,他或许从未想过妹妹的安危竟然成为父亲的借口。 “我、我妹妹到医院比较早,”他艰难说道,“她只是高烧一小会儿,去医院后很快变低烧,并没有打退烧针。” 白柳恍惚了一瞬,不禁感慨福宝不愧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当然,也是周向南的亲闺女。 因为高烧去了医院,结果去了能马上退烧,却无意中为周向南铺了路。 此时她猛然想起田小勇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这次周向南遇到的“贵人”,将成为他事业的起点。 “没事就好,”白柳安慰志军,“福宝没用到退烧针就退烧,是好事。” 福宝与她关系不大,但她能感觉到与福宝亲近的人运气会变化,为此,她还是比较希望糖豆的小姐妹能健健康康。 除此之外,她并不想说其他难听的话。 周志军显然没有被安慰,他挪动了一下步子,有些踯躅。 “白姨,你和我爸——” “志军,”白柳打断他说下去,“我不想说你爸落井下石,但我内心不可能毫无愤怒。我对你和福宝的态度不变,仅仅是因为你们是好孩子,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周志军的眼中难掩失望,可他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或许在他心中,他也曾肖想过白柳成为他的后妈,可惜…… “以后我还是你们的白姨,”白柳听着前面闹哄哄的声音,赶紧说,“有问题来问我,我肯定给你们想办法。” 她还指望被福宝带飞呢。 咳咳。 “好了,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也许你看看周围,会发现有更多更好的人。”她言尽于此,立即转移话题,“走,去前面看看小勇。” 她差点耽误了看热闹。 等两人赶到白家墙头的时候,白柳的哥哥嫂嫂们已经跑到田家给黄凤来助阵。 “田老西,田王氏,你们给个说法吧,到底以后要不要田雨和田小勇,不要就把粮食让出来!”黄凤来说完又对杨桂英说,“你说我说得没错吧?” 妇女主任杨桂英点头:“你们不能霸占田雨和小勇的粮食,必须给个交代。” 田大妈才不舍得给粮食嘞,又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要命啦,这是要老婆子的命啦……” 田家儿媳们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家没法过了,没法活了啊……” 大年初一就哭哭啼啼,她终于知道田雨哭眼抹泪的原因。 田家人是真晦气啊。 “哭也白哭,你们必须讲理!”杨桂英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田大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家田雨是要嫁人的,谁家要娶?” (本章完) 第63章 田家卖女儿 震惊!!! 田大妈是大家想的那个意思吗,她是要卖女儿吧? “田奶奶为什么要说起嫁田姨?”周志军不理解。 白柳心想到底是小孩子,这就不懂了吧。 “你田奶奶不想将到手的粮食拿出来,打算趁机嫁女儿。”她觉得田大妈真是会算计。 没看村里人都懵了。 “田大妈说笑话吧,嫁闺女也没这么糊弄人。” “是不是不想出粮食,想得好主意?” “不可能吧,嫁田雨也没啥好处——” “谁说没好处,不是田小勇准备了八十块钱嫁妆钱吗,嘿嘿,有八十块。” 田大妈听到八十块后,三角眼立即竖起:“谁说八十块都是嫁妆?” “我们家田雨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嫁过去保准再给夫家生个大胖小子,你们好意思要嫁妆钱?” “别想太美,我不能给嫁妆,你们还要给我彩礼!” 田大妈抠门到彻底不要脸了,说出来的话差点让白柳笑出声。 她是真想嫁田雨,还是想把田雨留下。 这一出戏下来,名声被搞坏的未必是田雨,但田家人的名声怕是要彻底臭了哟。 榔头昨天刚刚被大队长教训,此时闷声不敢说话,有人打趣他:“榔头呢,榔头不是整天想着大胖小子吗?” “对对,他要是娶了田雨,马上就能享儿子的福喽~” 杨桂英昨天晚上忙着没过来,此时听到这群人的屁话,当即骂道:“狗屁的享福,我看你们是讨嫌的想挨打……再给我说些有的没的话,我要去公社举办你们调戏妇女!” “还有你,”她对着田大妈吐了一口,“我呸,你不是女人?女儿的苦你看不到,现在还想用田雨换钱,我看你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活明白,就该去上扫盲班学学……” 刚才还一脸镇定的田大妈瞬间慌了,别的她不怕,但这辈子最讨厌学习。 因此她最讨厌黄凤来和杨桂英,她们识文断字,在她看来就是天生克她。 看看,现在都骂她。 “我不、我、我的女儿,我凭啥不能说,”田大妈语气稍弱。 旁边的田老四媳妇忽然反应过来,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在田大妈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大妈点头,再次有了底气:“我养我姑娘这么大,为了给我女人谋个好生活,嫁人有错?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另一边天就是男人!” 杨桂英气得大喘气。 白柳真担心田大妈气坏了杨大妈,清了清嗓子:“那伟人也没让田大妈卖女儿呀,旧社会才有卖儿卖女,你是迫害妇女,需要被改造思想!” “对,我看你们田家人思想有问题,就该好好地改造!”大队长披着衣服走过来,“昨天闹得没完,今天又说卖女儿,我看你们田家人是要被彻彻底底地改造!” 田老头这下急眼了,上前一步骂田大妈:“你个老婆子说啥,我看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都没用。” “那也不是我先找事,”田大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黄凤来,“是她,是她跟我要粮食,她凭啥跟我要粮食。” 黄凤来没给她好话:“我凭啥不要,白柳好心给田雨母子一个住处,难道还要我们家白柳倒贴?” 白柳附和:“就是,田雨和田小勇今年的粮食你都拿回家了,现在你要他们吃我的,那是你们田家儿郎要外嫁的女儿养,还是吃寡妇的软饭香?” 天呐,在场的向阳大队社员都懵了,原来不带脏字骂人更难听。 她再添一把火:“呵,我看你们两种想法都有,你们田家人啊,以后没人敢嫁你们田家,也没有人敢娶田家的姑娘——” “我撕烂你的臭嘴,”田大妈说着就要撞墙头。 笑死,白柳敢说田大妈根本不舍得。 “撞呀,撞塌了记得修。”她还挺想看田家人修墙的。 田大妈瞬间止步,由于惯性一个踉跄摔到在地:“不活了啊,白柳欺负人啊。” “别瞎说,你是怕人说真话吧。”白柳笑着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欺负好人。” “啊啊,她是嫉妒我们家田雨啊。我家田雨能干,又能生儿子,嫁到谁家都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白柳从来不知道心疼人,看看宋知青都气得走了,谁也受不了她。” 田大妈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她是看我们田雨能干,要田雨住过去当牛做马啊,带坏田雨的名声……” “贼老婆子,我看你是想死。”黄凤来气得就要上前打架。 田小勇更快一步跪在地上:“姥姥,你别骂我们了,也别逼我和我妈得罪咱大队的所有人,以后我们咋过?” “大队长爷爷,”他转头抱着大队长的腿,“你救救我和我妈,自从分粮后,我和我妈从来没有吃饱饭,我们不想再饿肚子了。” 大队长看田家人越发厌恶:“田老西,我看你是思想有问题。” “我、我不知道——”田老头试图辩解。 “你不用说了,”大队长阻止他说下去,“过了初五,我们大队开始挖沟,到时候你全家给我去挖,干不够不许回来。” 有好事者问:“啥沟啊大队长,咱大队的水渠前阵子都修好了,刚过完年天寒地冻可不好挖。” 大队长原本不想说,想了想看了爬在墙头上的白柳一眼,才道:“是县里组织铺设电线,我们大队因为去年粮食丰收,表现好,获得优先铺设电线的机会。” “我们大队挖沟,每户出一个人,田家所有成年人无论男女都上!” “啥啥啥?咱大队要通电?”人群中惊呼。 大队长摆摆手:“初六我再说,先说田家的事。” “小勇,你去找你王爷爷,让他看一下去年底你和你妈一共分到多少粮食,回来都拿上。娘的,新社会还有拿闺女当长工的人,我看你是想害咱大队通不上电!” 杨桂英顺势说:“丢了我们大队的脸,迫害妇女,思想有问题,一定要好好改造!” 通电的诱惑在前,田家人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狗屁人家,咋能欺负闺女!” “一定要好好地罚,俺们可是优秀大队。” 等田雨领着一帮孩子赶来时,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64章 媒婆也不是不能当 白柳同样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大舅刚刚看她,总不能是顺便吧,也不像啊。 还是说通电本身与她有关系,不对,是不是与宋嘉应有关? 如果……那她非要和大队长说清楚,这个好处不能少了她的,咳咳,不能让人流血流泪又流汗吧。 “妈妈,我还没吃饭呢~”糖豆拽着福宝的手磨磨蹭蹭过来。 她好多天没见到小姐妹了,两人现在是如胶似漆。 白柳简直没眼看。 “你们拜年拜完了吗?”她摸摸俩孩子的后背。 唔,有点汗,该回家了。 “我们拜完了。”糖豆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兜兜里摸出一把糖,“只有糖。” 她叹息一声:“有糖也挺好。” 这小崽子不知道像了谁,整天跟小财迷似的,贪吃爱吃。但你要问她最喜欢什么,她肯定是钱。 肯定是随了宋嘉应! 福宝忽然从衣服里摸出几块糖,递给糖豆:“给糖豆。” 糖豆呆了呆,摇头:“我不要,你留着嘛,妈妈不让我吃太多糖。” 周志军和福宝同时不解地看向白柳,似乎在他们的记忆中,糖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认为的最好的妈妈,竟然不让糖豆吃太多糖。 白柳微微弯下腰:“糖豆是糖做的,再让她吃更多糖,变得太甜了怎么办?会被蜂蜜带走的。” “啊?”周志军不太信,但他总不能说白姨胡说。 而福宝已经懵了,她转头看糖豆,挨近糖豆嗅了嗅,糖豆身上没有甜味呀。 糖豆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爸爸说了,我是糖豆,糖豆吃太多糖被蜜蜂叼走他就找不到我了。” 周志军瞬间确定白姨、不对,是糖豆在乱说。 尽管糖豆比福宝矮一点,但怎么可能被蜜蜂叼走呢,一定是骗小孩子。 偏偏骗人的是白柳,这…… 顶着周志军“欺负小孩”的目光,白柳很镇定。 “福宝也不能多吃糖哦,牙齿会坏掉。”她觉得有必要说实话。 宋嘉应整天胡说八道忽悠糖豆,但他们的初衷是一样的,都认为小孩子吃多糖不太好。 白柳上辈子在宫里见到的王孙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却因为吃很多糖坏掉牙齿。 如今大部分人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糖豆却好多了,所以他们一直有意识控制糖豆吃糖。 福宝捂住牙,频频点头。 白柳笑眯眯地瞥了一眼隔壁,田大妈正在称粮食。 行,她可以早一步退场。 “拜完年就回去吧,糖豆去门口等一下妈妈,我去你姥姥家拿点心。”她回头看福宝和志军,“你们呢,和糖豆玩吗?” 周志军拉住福宝的手:“白姨,我们过两天再过去,明天还要去姥姥家。” 糖豆非要和他们同行一小段路,白柳点点头没在意。 她迅速从白家前门出去,跑到她妈身边:“妈,今天咱需要管田雨的饭吗,你记得扣下粮食。哎不对,劳力费你也要算,还是亏了。” 黄凤来拍了她后背一下:“别乱说,你大舅还能亏待你?” “咋不能?”白柳悄悄道,“我不太想要他俩。” 田小勇的行迹可不像真的八九岁小孩,她总觉得他来自后世,如果真是那样,一个成年人的芯子装到成年人的壳子里,她越想越不自在。 黄凤来也愁:“我倒真希望田雨嫁了,在你那屋住,以后名声不好。” 刚才她听到有人嘟囔柳儿家是寡妇院。 要命,这名字可真难听。 白柳闻言灵机一动,看四周没人注意,勾住她妈的脖子:“妈,我给你找个媒婆的差事吧,你去给田雨和那谁说媒。”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简直是绝了。 黄凤来一开始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像看疯子一样看她:“你有病?” 她干嘛给田雨说媒?说得还是周向南? 白柳理直气壮:“难道你要田雨一直赖在我那儿?” 黄凤来不说话了。 “妈你好好想想,周大妈和你关系还行,到时候你提一句。说句大实话,田雨比我勤快多了,除了田家拖后腿,根本没有毛病。” 白柳规劝道:“退一步讲,我也耳根子清静。” 田雨不嫌弃周向南,她倒想成全两人。 黄凤来眼神飘了一下:“我想想吧。” 这笔说媒钱,似乎也不是不能挣。 白柳见好就收,她笑着窜到田小勇身边,提示他要柴火,又急匆匆地跑回家。 黄凤来不是太小气人,冬闲的时候家家户户每天吃两顿饭,到过年这几天,她特意准备了点心,早上家里人可以喝糖水吃点心。 点心这东西白柳擅长啊,但她懒得做,于是教会她妈和几个嫂嫂,做点桃酥和蛋糕还是没问题。 她随便拿了几块,又给田雨母子拿了两块,转头回家。 “白柳。” 刚关上白家后门,忽然看到周向南在几步之外。 她心下一叹,扬起笑脸:“过年好啊,来看田雨吗?说起来田雨前段时间去照顾福宝,她人不错,你们是好事将近了吧?” 狗东西,上次要挟完老娘,又来? 周向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能摇头:“我来看你,上次你带着糖豆忽然离开医院,我来不及通知你第二天有了退烧针,糖豆——” “糖豆福大命大,”白柳先一步说,“和福宝一样,幸好没有指望你的退烧针。” “对了,在福宝之前到医院的孩子好了吗?那位家里长辈是领导的孩子好了吧。” 周向南口口声声说福宝去医院早,实际上不过是他与护士认识,强行抢了别人的退烧针。 她的语气充满讽刺,瞬间引起周向南慌张。 “我不是——”周向南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一定要成为更有权势的人,再也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白柳打断他的誓言:“这话你不需要同我说,你的想法只有你最清楚。” 周向南能从护士处得知退烧针仅剩一支,也能得知发烧孩子们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一切,那一针只会给领导家的孩子。 如果她选择结婚,周向南宣称糖豆打了针,到时她将承担所有流言蜚语,甚至因为愧疚对福宝更好,而周向南稳赚不赔。 恐怕糖豆烧傻了,她也只会认为自己耽搁了时间,怨不得别人。 “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听周向南继续放屁,径直开门回家。 周向南心眼不大,让他有所忌惮又顾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俩孩子也是筹码。 “白——” “二哥?”田雨的声音充满惊喜,“你是来看我的吗?” 关上门的白柳忍不住嗤笑,田雨来得正好。 (本章完) 第65章 我是小麻烦精 “妈妈,你看。”糖豆蹭到她腿边,“有一毛钱。” “是周叔叔给的。” 白柳将她抱起来:“哇,那糖豆豆今天有多少压岁钱呀?” 糖豆掰着手指头算:“姥姥给糖豆一毛,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都给糖豆一毛,还有周叔叔的一毛,糖豆有五毛钱!” 白柳心想你真实诚,也不怕你妈我直接充公。 大概是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糖豆对她和宋嘉应从来不隐瞒,仿佛觉得与父母之间不该有任何秘密。 这孩子,以后跟外人可别这么缺心眼。 “哎不对哟,妈妈你还没有给我压岁钱呢!”糖豆忽然转过头,手心朝上:“我可是第一个跟妈妈拜年,你不能不给压岁钱。” 往年她和宋嘉应给糖豆双份压岁钱。 噗。 刚刚还说小崽子没心眼,看来是真爱钱。 “行,妈妈今年还给你一块钱,你爸爸没给哦,回头跟他要。”白柳从桌上取出一块钱。 糖豆难得没有笑嘻嘻,颇为认真问道:“可是妈妈,为什么别人都说爸爸不在了?” 白柳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依然认真为她解释:“我认为你爸爸还活着,别人的话都不重要不是吗?糖豆爸爸对糖豆很好,糖豆还记得爸爸吧?等糖豆长大,再去证明他是不是记忆中的好爸爸。” 如果宋嘉应真的是跑了不回来,至少能让糖豆有一个充满憧憬的童年,长大以后再亲手揭穿宋嘉应的面具。 如果宋嘉应遭遇意外,他之前对糖豆很好,糖豆不该忘记自己的爸爸。 糖豆欣然接受妈妈的说法:“好吧,那糖豆今年要上学了,一定会快快长大。” “以后我养妈妈!妈妈再也不用干活啦,可以天天嗑瓜子!” 她兴冲冲地要白柳拿出之前给她攒的压岁钱,她要算算自己有多少钱。 白柳被嘴甜的糖豆忽悠得毫无抵抗力,直接搬出糖豆衣柜最下方的小纸盒子。 “一毛、两毛、三毛……” 白柳越看孩子越稀罕,你别说,这臭崽子嘴甜也聪明啊,还没上学就能数清楚钱。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爱钱还是对数字敏感。 当然,还有宋嘉应那个混蛋,从糖豆一丁点大就当着孩子面数钱。 “妈妈,我竟然已经有十八块四毛三分。” 白柳数了数,确实是这个数。 小家伙还挺有钱。 压岁钱的大头是她和宋嘉应给的,其他主要是糖豆她姥姥、大姨和几个舅舅。 一般人家给孩子一分钱或者根本不给时,宋嘉应率先给白柳几个侄子侄女每人一毛,白树他们也不得不跟上。 不过他们不亏,毕竟家家孩子都比白柳多。 富了糖豆,穷了白柳。 呜呜呜,十八块,她去公社上中学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妈妈,”糖豆拽了拽她袖子,“你想要直说,别抢啊。” 白柳无语,这小崽子啥意思,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我想要你就给我?”她作势将钱拿走。 糖豆立即露出满脸肉疼的表情,但立即捂住眼睛:“看不到就不心痛了,妈妈你拿走吧。” 她被逗笑。 “行了,妈妈给你放好啦,”她揉了揉糖豆的卷毛,“臭崽子。” 原来这就是女儿对妈妈毫无条件的信任吧。 上辈子她对父母无感,甚至在最痛苦和艰难的时候她恨他们。这辈子她没有见过父亲,但母亲对她很好。 可黄凤来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一个女人要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并没有多少心力能匀出给自己的小女儿。 白柳在糖豆身上,几乎看到她最期望的样子。 这就是自私的她却愿意生一个孩子的根本原因,她要将自己曾经缺少的东西,一点点实现在孩子身上。 “哇,那妈妈放好哦,等我长大后用。”糖豆喜滋滋,回头又指了指奶粉,“妈妈我要喝奶,然后泡饼干,我看到钙奶饼干了。” 白柳也给自己泡了一碗奶粉,回头便看到糖豆仔细将剩下的饼干分开。 “我一块,妈妈一块,我一块……最后半块掰开。”糖豆数得清楚,非要均分不可。 白柳看着窝心,没有阻止。 好可爱的崽子,是谁家的呀? 当然是她家的呀。 “妈妈,我悄悄和你说哦,你不要告诉姥姥和舅妈。”糖豆神神秘秘地抬起头。 白柳一听有故事,耳朵动了动。 糖豆用微弱的声音说:“姥姥和舅妈做的蛋糕没有妈妈做的好吃,鸡蛋味少,妈妈做的还有奶香味。” 白柳:…… “挺会吃啊糖豆。” 怪不得小崽子主动要吃饼干,她还挺挑嘴。 “嘘~”糖豆的食指比划在嘴巴前,“姥姥和舅妈很累的,妈妈不要和他们说昂。” 她小脸蛋有点红:“我是小麻烦精。” 很有自知之明。 白柳看她饼干蘸着牛奶吃得津津有味,一时之间语塞。 “砰砰——” “白柳,”白树的声音随即传来,“你看这些柴火和粮食往哪里放?” 田雨和田小勇已经搬着两人的东西过来,白柳回来时顺手关上了堂屋门,白树进不来。 白柳晚一步走出去。 “田雨,我平时也不开火,你看不如将你的粮食都放在东屋?”她看了看还有柴火,有点为难,“柴火放在院子里,你们要是怕分不清……” 她倒也不图这点柴火。 田雨主动说:“柴火和你的放在一起吧,你也一起用,回头我和小勇每天再去捡点柴火,肯定够我们用。” 白柳没拒绝,毕竟田雨还住她的地方、用她的锅灶。 “行,快收拾吧。” 她看自己几个哥哥帮忙搬东西,有点奇怪。 周向南刚才不是田雨和说话吗,他人呢? “三哥,你们搬过来的?”她问离得最近的白杨。 白杨摇头:“是大舅让田家人搬到你门口,我们监督。” 他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搬粮食的田雨和田小勇,压低声音:“大舅跟他们说给你房租,你别忘了。” 这钱不要白不要。 白柳当然不会拒绝,她又凑近三哥:“刚才你们看到周向南没?” 白杨脸上露出神秘一笑:“也是巧,田大妈看到周向南和田雨说话,我看他们母子在你这里住不了多久。” 哟,两人有戏? 第66章 有房才有家 田雨和周向南之间的关系,正应了那句话: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田雨有心,甚至目标明确想嫁给周向南,但周向南无意,她再主动也不行。 除非使用点特殊的办法,或者是拿出周向南无法拒绝的理由。 田雨想法简单,恐怕想不出来。 不如看田小勇能给他妈想出啥好办法。 大年初一对于农家人来说可是大日子,田雨从田家带了粮食和柴火,但大过年总不能只吃主食。 田小勇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两只野鸡,白柳又送了他们一块猪肉和一点干菜,其他调味料让他们母子看着用。 她能帮的不多,大年初一就当积德行善了。 新年第一天,又是向阳大队大善人。 田雨好像很惊讶,田小勇也异常感动,他们似乎没想到在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竟然是白柳。 “拿着吧,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当女人当妈都不是你逃避现实的理由。”白柳依然希望田雨能早日想通。 女人,永远不能仅仅做丈夫和孩子的附属品。 同是寡妇,白柳不得不感叹她比较幸运,当然,也是她比较有谋划。 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世的经验,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是刚烈自私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活得像田雨一样惨。 “我、我会想办法,”田雨看看儿子田小勇,“我要为了自己和儿子。” 得,白柳觉得田雨还是没懂。 算了,人各有志,各有各的造化。 “那你忙吧,需要啥让小勇过来和我说一声就行,我等会儿去前面帮我妈和我嫂子做饭。” 白柳拎着吃完早饭的糖豆去外面溜达,留下田雨和田小勇面面相觑。 “小勇,”田雨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很是悲伤,“妈妈没有家了。” 她甚至想不通为啥会走到这一步,咋能离开娘家呢。 除了娘家,她以后还能有啥依靠? 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田小勇被田雨热切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但他不能推卸责任。 从情理上来说,是他一步步逼迫他妈离开田家,也是他让他妈依靠他。 其实他更希望田雨能有白柳那样的个性,白柳是个合格的母亲,只是恐怕不会为了孩子牺牲自己。 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妈,你还有我,放心吧。”田小勇承诺。 他至少也要为田雨争取更好的人生,首富的妻子,足以让田雨成为所有人仰望和羡慕的对象。 包括白柳。 “妈妈,田姨姨和小勇以后就住我们家了吗?”糖豆有点好奇,感觉上又很奇怪。 她从小生活在“小家庭”,却吃在“大家庭”,对家庭的定义一直很模糊。 但想不通田雨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自己家,却不过来一起吃饭。 白柳试图解释:“他们只是暂时住在我们家,住在我们的房子里,等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就会离开。” 糖豆还是不懂:“但田姨姨带着儿子,妈妈带着我,我们以后也要离开吗?” 白柳没法与她解释什么是再婚,只能说:“我们不会,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 “哇,”糖豆似懂非懂,“所以自己的东西才不会失去吗?” “是的。” 她对房子有执念,这方面像真正的古人,总是渴望成为地主。宋嘉应曾经为她解释过一句话“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她想现在人原来也很古板。 不过她的想法不会改变,至少目前不会改变,因为有房子,她和糖豆才有所居。 她和田雨像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选择,她觉得自己比田雨强。 当然可以生活得更好。 大年初一是自家人在一起,到了大年初二,一般人多是选择回女方娘家拜年。 白柳天天混在娘家不用去别处,但三个嫂嫂有娘家在向阳大队,也有在附近大队,一大早都各自带着孩子和丈夫回娘家。 最远的赵金芳娘家在公社,白杨借了白柳的自行车,白柳难得没有要钱。 但要求他们回来帮她把自行车擦干净,再把气打足。 大过年的,她又行善呢。 “柳儿?”白棉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咋跑出来等我们?” “哈?”白柳懵了一下,“姐,姐夫,建文建武?你们不是说晚几天过来吗,咋初二来了,我和妈还说明天我去县里问问你们哪天来,提前准备。” 乔继祖正好停下自行车:“建文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我们先过来。” 白柳觉得有点奇怪,看向她姐。 “先进去再说,”白棉回头指了指后面骑车带建武的建文,“这小子在家也呆不住,让他过来跑跑。” 白柳笑着帮忙提东西,又冲着屋里喊:“妈,我姐夫他们来了。” 黄凤来带着糖豆出来,看着忽然回家的大女儿更是惊喜,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下面。 “回来就好,建文建武累了吧,快进屋,姥姥给你们拿好吃的。” “建文哥哥,建武哥哥,快来!” 落后一步的白柳看向姐姐姐夫:“你们咋回事,是不是建文参军的事有麻烦?” 乔家在县里多年,没权势也应该有几个朋友,不至于参军的名额都拿不到。 还是说建文的身体素质不达标? 那也不太可能,瞧瞧她这人高马大的大外甥,真不愧是食品厂的子弟。 乔继祖迟疑后开口:“也不算是麻烦,只是我们找的关系,说今年他们参军这批人会加一场考试,考试内容保密,会根据结果决定他们的去处。” 凭人情和关系,他们好运作,可考试,这就只能交给孩子了。 未知考试内容,万一建文考不好,分到最苦的边疆—— “那还不如当知青。”白杨心疼儿子。 白柳听到考试怔忪片刻,她觉得有考试是好事啊。 上面完全可以针对这帮新兵蛋子做最适合的安排,力气大的、反应快的、脑瓜子好使的……特长不同,培养的方向就不同。 乔建文高中毕业,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小姨,”乔建文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我想去参军,我想去考试!” “万一——” 白柳示意他们都别急:“我想想,我或许可以打听一点消息。” 若真如她想,那必须鼓励建文凭实力去完成梦想! (本章完) 第67章 我敢想,你敢做吗 白柳原计划初三让白棉和乔继祖找周向南谈谈,借着他的关系给建文铺个路。 如今她不相信周向南,更何况周向南也未必知道今年的征兵新安排。 一面是不舍得不放心儿子的姐姐姐夫,一面是少年意气、坚定去参军的大外甥。 这个家没她真的不行。 初三,她带着糖豆和准备好的礼物,直接去县里高家拜年。 高永昌和常丽红夫妻帮她良多,还亲口认她成为“自家人”,她于情于理也要去看望长辈。 黄凤来知道常丽红帮小糖豆获得退烧针,更是特意嘱咐她早点去拜年。 白柳看初三天气不错,拎着糖豆就出发。 高永昌是纺织厂新任厂长,之前是副厂长,但他的房子却不在纺织厂家属院,而是县委的干部楼。 也因此,她觉得问高永昌夫妻或许更容易得到有用信息。 “你们来了?”开门的常丽红眼里闪过惊喜,兴奋地迎接糖豆进屋,“哎呦,常奶奶看看糖豆好了没。” “高爷爷常奶奶新年好~” 糖豆穿得厚,像行走的吉祥物,嘴里好听话更是一连串冒出。 “高叔,常姨,”白柳递过手中的礼物,“都是自家种的和我做的,你们可得收下。” 两人并无推辞,常丽红更是稀罕糖豆,直接带到书房去玩。 当然她也是故意留给高永昌和白柳说话的地方。 “高叔,上次卖关子,这次总能交个底吧。”白柳开玩笑道,“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该做啥。” 高永昌笑她聪明,随即直言:“我说得可能对于你来说有点不好接受,你可以先想想。” “我们阳县纺织厂依附于钢铁厂、机械厂和其他几个厂存在,并没有自己的特点,近两年业务也更差,市里有意撤销阳县纺织厂。” 从他个人角度来说,他本是来阳县避祸和养老,但如今任命他为厂长。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不甘心认输,但无计可施,直到他看到白柳的绣品。 “你的绣品给了我希望,我有个不情之请,”他郑重道,“你能不能教一些女同志学刺绣,我看过了,你的针法很特殊,好像还添了自己的新意。” 白柳惊异于高永昌眼尖,当然也不意外,毕竟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 只是—— “我们县乃至于我们市,能有多少人买得起绣品?”她不认为转变业务是简单的事,“绣一件绣品很费心,我可以简化一些针法,但依然很贵。” 珍贵的绣品,永远难入寻常百姓家。 “你说得对,所以我的目标不是我们阳县,也不是我们市。”高永昌欣然道。 白柳灵光乍现,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外汇! 高永昌是想用绣品挣外汇! 他的来历显然不同寻常,因此自然不会屈居于市纺织厂的威胁。 如果他更想做出一番事业,外汇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们怎么能胜过江浙一带的绣娘,必须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她脑海中瞬间动起来,浮现出无数若有若无的线,却抓不住。 高永昌没有回避弱势:“我们当然打不过四大名绣,但我们新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别家不愿意干的,我们可以。” 挣钱嘛,不寒碜。 白柳瞬间与高永昌达成共识,甚至她内心已经有隐隐的想法。 从旧时起,绣娘对自己的手艺向来极其珍惜。既不愿意外传,也不愿意旁人指教。 哪怕如今换了天地,作为手艺人的绣娘依然有底气说不,其他人碍于能创造外汇等等理由,也不敢继续勉强。 但白柳不同,她不讲究旧俗,能铤而走险将自己的绣品卖给陌生人,至少说明她更灵活。 高永昌不想用迂腐之人,白柳想合理合法的挣钱,两人很快谈起日后的计划。 “如果将我们的刺绣,与外国文化结合一下呢?”白柳想法大胆且放肆,“他们未必懂我们的历史和文化,但人与人对美的认识是相通的,他们会认可我们的艺术。” 用精湛的技艺,描绘和渲染他国文化,谁看了不心动? 高永昌猛地站起来:“好主意啊,专门销往国外,我们不与国内四大名绣硬碰硬。” “但是有很致命的问题,”白柳直言禁忌,“国外的相关信息,有人避之不及。” 这钱不好挣。 她能想出办法,但还要看高永昌能不能、敢不敢做。 高永昌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纠结,白柳没有打扰,如果高永昌无法庇佑,这门生意还是不做更好。 “我想想,”高永昌扶额凝思,“如果通过外经贸部疏通关系……” 白柳眼睛闪了闪,果然高永昌不是一般人。 “高叔,刚刚是第一个办法,”她不紧不慢道,“另一个方案比较温和,我们做小东西。” 相应的,挣得也少。 高永昌沉默片刻:“我当然更倾向于第一种,危险却实用。” 赚外汇的事情大家肯定都乐意做,可承担责任却避之不及,他纵有鸿鹄志,也需要先活着。 “这样吧,等过了正月十五,你先来纺织厂上班,先培养一些手巧的女职工。”高永昌沉吟,“赚外汇的方针不变,具体细节我们再商量。” “你是高中毕业,到时候给你按照技术工定待遇。” 白柳略微心动,却拒绝:“家里孩子小,我不太方便。高叔,纺织厂未来的工作安排好我再来也不晚,厂里的技术工比我手艺更好。” 高永昌新官上任,他有太多事需要处理,她不想被殃及池鱼。 “而且,我和之前厂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秃头厂长为难她的往事。 高永昌这下只能暂且放弃让白柳马上来厂,转而说起最近沪城京城风靡的棉衣。 白柳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我想和高叔打听一件事,”她斟酌用词,“我大外甥想参军,听说今年参军前有考试。” 高永昌点头:“我们东北军区今年提出的新方案,效果好就推向全国。” “效果,是不是指人尽其用?” 听到白柳的问话,高永昌眼中闪过欣赏与了然:“是,人才不能断层,毕竟是和平年代啊。” 白柳若有所思。 第68章 谁也比不上我姐夫 一个国家不能人才断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白柳从高家出来后又去了乔家,将她的思路传达给白棉和乔继祖。 乔家人被点拨后立即想通得失,比起前途未卜的知青,或者继续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当然还是参军更有前程。 尤其,乔建文本身就很想参军。 几乎是铭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对成为军人的向往,用乔建文的话说,哪怕去“扫地”他也愿意。 白柳交代乔建文好好准备一下考试,多找一些报纸看,她预感这次考试内容很可能会出人意料。 从大姐家出来后已经快下午,过年期间邮局和供销社都不开门,母女俩在大街上溜达,显得十分另类。 “妈妈,我们还要去哪里?”糖豆坐在自行车前杠上晃悠。 她屁股下绑着厚厚的垫子,身上穿得也厚,整个人像只小熊。 白柳也没想好,这一路上的店铺都是关门歇业,她本来还想看能不能碰到卖新鲜东西的人。 结果只有偶尔从远处或近处传来的放炮声。 “我们从下个路口过去,如果国营饭店也不开门,我们只能回家。” 糖豆点头。 过了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不解地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白柳心想别说你没见过爷爷奶奶,我也没见过公公婆婆。 虽然有人说起时,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言谈间会讽刺她没有公婆帮忙。 但她挺高兴的,至少没有公婆插手生活,她乐得自在。 尤其宋嘉应的家庭透着奇怪,他几乎从来不提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分明还活着。 想不通。 “我也不知道,你问过你爸爸吗?”白柳顺势将问题抛向不在场的宋嘉应。 糖豆表情苦恼:“爸爸说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会见到。” 白柳:…… 宋嘉应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简直是废话中的废话。 “糖豆也不想他们,”糖豆晃了晃小脚丫,“我喜欢姥姥。” 向阳大队的大多数夫妻,都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孩子们更熟悉爷爷奶奶。 糖豆有疑惑也正常。 幸好她小小年纪想得开。 “等妈妈有机会,带你去沪城。”见不见宋嘉应父母是小事,主要是她好奇大城市的模样。 那一定是一个崭新的环境。 “白柳?” 母女俩不着边际的聊天,忽然有人出现在旁边。 她回头一看。 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面前。 陈满月? “你来这里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白柳率先反应过来,她和陈满月又不熟,最近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因为陈满月和何胜男吵架。 大约陈满月也不想提起这件事。 但显然陈满月却不见外,她理所当然地命令白柳:“你快点下来,借我自行车用,快点。” 白柳无语,陈满月有啥理由命令她? 再说她能不能动动脑子,她凭啥让给她。 “不行,我要带我女儿回去了。”白柳说完就准备骑自行车离开。 陈满月急得跳脚:“你步行回去也行,我真的有事,快点借我,我改天去向阳大队还你!” 她顿了一下,马上改口:“要不我直接去向阳大队等你。” “我不借,”白柳觉得自己今天非常有耐心,“我要回家,走不回去。” “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跟她有屁的关系。 陈满月频频回头看,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白柳觉得她惹上了什么人,她还是尽快离开更好。 陈满月察觉到她的意图,直接扯住自行车后座:“快点帮帮我,要是被他们发现我相亲时候离开,肯定压着我和那个男人结婚。” 不得了,原来陈满月是逃了相亲。 后面扯着自行车的力道大得出奇,白柳只能回头。 “你家里人给你介绍相亲,你今天躲得过去,回去也躲避不了,何必呢?” 陈满月急得口不择言:“你知道啥,他们让我嫁给一个常年在外跑车的男人,我才不要,谁也比不上我姐夫!” 在她心里,本来就看不起跑货车的男人,邋遢还常年不着家。 更何况她想嫁的人是她姐夫周向南! 白柳觉得一言难尽,陈满月是真的脑子有病啊。 不得不说陈家人挺会选女婿,至少最初想法是选个条件好的女婿,不让女儿跟着去吃苦。 看看周向南的妻子,从结婚就跟着随军。 到了陈满月这里,给她挑的女婿是开车的人,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可是香饽饽。 偏偏陈满月不领情。 “对方有啥毛病吗?”她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陈满月愣了一下,摇头又点头:“是,他长得丑,比我姐夫都大两个月,我不要这么老的!” 白柳心想你咋不说周向南老,大俩月也不是啥毛病啊。 “那对方离异或者丧偶,带孩子?”只要不是这个,她觉得不可能比周向南更差。 陈满月摇头:“没有,他妈早年瘫在床上,又没爹,没人愿意嫁给他。上个月他妈没了,他才开始相亲。” 白柳懂了,陈满月是捡漏。 那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她嫁过去,既不用伺候公婆,还有个铁饭碗男人,她竟然拒绝? 到底是周向南哪里好。 “他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陈满月撅着嘴,“我反正不嫁他,一点都不好,要嫁就嫁长得好的男人!” 虽然白柳不反对陈满月这个想法,毕竟她当年也是看上了宋嘉应的脸,但陈满月分明是为嫁给周向南找借口。 周向南长得好一点,但他带着俩孩子,亲姨姨也不能当后妈呀。 “我觉得你可以和你父母谈一下,逃避没用。”她觉得陈满月父母找到她更好。 周向南知道她小姨子这么疯吗? “我不谈,他们只知道让我远离姐夫,还不让我当后妈!”陈满月愤愤不平,“志军和福宝是我亲外甥,我才能照顾好他们!” “你还年轻。”想法太幼稚。 “别说这个,你快借我车,你干嘛一直问我,不会是想嫁我姐夫——” 白柳听她越说越离谱,手突然指着她身后:“你看后面!” “啥?” 趁着陈满月回头张望,她迅速骑上自行车跑路。 “找到了,快拦住满月!” “啊啊,白柳,都怪你!” (本章完) 第69章 何胜男遇对手 白柳一溜烟儿地带着糖豆奔回向阳大队。 再多和陈满月说两句话,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气死。 想不通,是真的不懂,周向南为什么对陈满月有致命的诱惑。 而且小姨子看上姐夫,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要她说还是田雨和周向南比较合适,毕竟两人基本条件相当,田雨急着有个稳定的家。 陈家给陈满月找到各方面都比较好的对象,可她竟然心心念念还是自己的姐夫。 这比何胜男都离谱! 当然,何胜男也让她感到匪夷所思,为啥非要嫁周向南? 她知道关于未来的事,难道还选不出一个更好的男人? 这眼光也太差了吧。 说来也是巧,白柳刚想到何胜男,刚进村就听到有人喊何胜男的名字。 “何胜男你要不要脸,你咋能安心拿着男人给你的肉,你个贱货是要勾引我家男人……” 白柳猛地停住自行车,眼睛向声音来源看去。 哟,刘嫂子这是干啥? 不对,刚才她说何胜男拿了她男人的肉,可刘庆民早年中风,现在腿脚还不利索。 何胜男再要瞎也不至于去勾引刘庆民吧。 “放你妈的狗屁,眼皮子浅的女人,老娘扯烂你的臭嘴……”何胜男扑倒刘嫂子,继续骂,“你男人非要给我肉,说不要不给他面子,我是不想得罪你们大队的人才接下。” “你竟然说老娘勾引他?呸,我看得上狗都看不上他,又老又丑还是个瘸子。” “你想伺候嘴歪眼邪的烂男人你伺候,老娘瞎了眼也看不上他!” 白柳听得目瞪口呆,略一低头,看到比她还专注的糖豆。 要命,这孩子不会听到乱七八糟的话吧。 “走走,我先带你回去。”她顾不上看热闹,先将糖豆抱到白家。 孩子们可不能听这个。 等白柳再次出门的时候,何胜男已经和刘嫂子扭打在一起,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呃,针尖对麦芒。 “今年不吉利啊,大过年的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今天才初三,已经闹了两场。”白柳随口调侃。 她的话马上引起共鸣。 “可不是咋滴,咱村哪年过年也没这么乱,大过年的比那唱戏都热闹。” “咋说话的,以前那是何知青没来。” “你是说何胜男没事找事?” 略占上风的何胜男刚好抬头听着最后一句话,倏地对声音方向“呸”了一口。 “你们欺负老娘,还不让老娘还手?”她看着快爬起来的刘嫂子狠狠踢了一脚,“烂嘴敢给我造黄谣,妈的我弄死你——” 白柳觉得何胜男有点疯,这么下去不行。 “快先把两人拉开,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 别管是知青伤了还是农民死了,到时候传出去大家都好不了。 此时大家才感到有点害怕,慌忙将两人拉开。 可惜刘嫂子也不是好惹的,她趁机又给了何胜男肚子一脚,力气比何胜男大得多。 何胜男应声倒地。 “快停下!” 大队长和杨桂英的叫停声先后传来,两人脸上同时出现生气和无奈。 这一天天的,咋就不知道安生。 大队长让人把知青点的负责人乔谊找来,又让人扶起刘嫂子。 “刘庆民呢?快让他过来。一天天就知道惹事,现在跑了有屁用。” 杨桂英叹了一口气,过去拉何胜男:“有事吗?有话起来再说。” 何胜男坚决不起。 “你们就知道护着自己人,我们知青是外人,你们是欺负知青!” 一听到何胜男这么说,杨桂英感觉头都大了。 白柳说了句公道话:“你到底拿没拿刘庆民的东西?” 拿了就别怪刘嫂子说话难听,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何胜男不可能不懂。 何胜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我拿了咋了,我就是拿了,是刘庆民非要给我的,我不拿你们又说我不知道团结社员,合着我里外不是人对吧。” 杨桂英皱眉:“没人说你不是人,我们大队的社员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何胜男从地上坐起来,“你们就是看不起知青,不问青红皂白和前因后果就信自己人的话,那个贱女人刚才说我勾引刘庆民,你们没有一个人出来为我说话。” “你们都是欺负知青,你们是要逼死我!” 这都啥跟啥啊。 杨桂英觉得自己听不懂,不得不看向另一边的白柳。 可能觉得白柳年轻,能听得懂年轻人说话。 白柳确实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听懂。 她回来得正是时候,几乎目睹了何胜男和刘嫂子吵架的全程。 刘嫂子是挺爱撒泼,但这次旁人确实不好说啥,毕竟家家户户都穷,肉可是金贵的东西。 刘家全靠刘嫂子撑着,刘庆民把肉给何胜男,还不让刘嫂子讨回来? 刘嫂子说何胜男勾引刘庆民,这话不好听,但算不上造黄谣吧。 至少今天没说得更过分。 何胜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恨意,活像是被当着所有人面凌辱一样难堪。 她的感情太过真切,一时间让白柳不知道该说啥。 总不能是真的吧? 白柳眼睛忽然闪了闪,想起何胜男的特殊。 也许—— “她说你啥了,你干啥了,我们明明白白把事情的经过理清楚,到时候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白柳的话马上得到杨桂英应和:“就是,我们说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 何胜男不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才不信你们的话,你们肯定偏帮刘庆民夫妻,你们社员说三道四你们肯定不管,谁不知道谁?” 这话听得杨桂英眼前一黑。 “管啊,咋能不管,”白柳转头对大队长问,“大队长,社员犯错和知青犯错一样不?” 大队长回头吼道:“一样,谁错了老子都让不让她好过!” 白柳拉何胜男:“听到没,听到就起吧,到时候谁说你荤话你告诉大队长,有人给你做主。” “真的?”何胜男不信她,转头提高声音对妇女主任和大队长说,“我要她先和我道歉。” 刘嫂子立即扭头骂何胜男:“道歉?老娘道个屁,你拿了老娘男人的肉,还骂老娘男人又老又瘸,你就是个贱——” “你是个贱种,老娘打死你啊。” 得,咋又打起来了。 第70章 谁敢学何胜男? 谁不感叹一句何胜男牛哇。 她真是精力充沛,没有她不能打的架,也没有能和她合得来的人。 刘嫂子还是第一个让何胜男吃瘪的人。 究其原因,是因为刘嫂子可是向阳大队数一数二的泼妇,一般人都不敢惹她。 “今天太精彩了,这比看老婆子们打架有意思。”白杨回家后还感觉意犹未尽。 赵金凤原本笑吟吟的脸上瞬间恼了,拧着他的耳朵:“白杨你啥意思,你是不是看人家年轻?” “诶诶诶,你松手呀。”白杨连声道歉,“我不是,我是觉得她们打架还有第二场,老婆子们打架拉开就算完了。” 这话家里人都很认同。 打架和吵架这事嘛,都是一时气上头,然后打起来出气就行,也不是不死不休。 但今天不同,都给了何胜男和孙嫂子台阶下,两人就是不下。 如果不是大队长最后生气,强行让知青拉住何胜男,恐怕还能打下去。 那最后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何胜男这姑娘,你说她在意名声还是不在意名声,刘家的没说她啥,她非说拿她说荤话,她到底咋想的?”黄美玲不理解。 她经历过旧社会,差点就被家里人裹小脚,对女人家的名声看得比较重,但更看不懂何胜男的想法。 “能想啥,想占便宜呗。拿了刘庆民的肉,还不认情,她别拿啊。”黄凤来看着眼巴巴往这边瞅的孙女们,顺势对孙女们说,“奶奶跟你们说啊,以后可不能随便要男人的东西,咱家姑娘不占这个便宜。” 孩子们迷迷糊糊点头。 白柳觉得她妈说这话没用,拦住:“妈,她们还小,再说咱大队这么多年有几个人像何胜男?” 何胜男是独一份。 “那女孩子占便宜也比吃亏强啊,”李秀兰嘟囔,看到几人看她立马住嘴。 白柳无语,她二嫂是不是还挺欣赏何胜男。 “你啥意思,要跟何胜男学学?”黄凤来瞪她。 李秀兰马上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和她学干啥,她太能闹腾了,以后谁敢要她?” “可不能让小麦她们跟着学坏。” 白柳知道她又没抓住重点,不是何胜男嫁不嫁得出去,而是想法有问题。 她想说啥,忽然觉得没必要。 除了她隐约猜到何胜男的来历,其他人看何胜男只是疯癫。 “以后别惹她,”白柳出声提醒家人,“当然也不用怕她,口头说点啥没事。” 真惹毛了她,被一直攀扯着咬就太糟了。 白家三妯娌对何胜男见人就咬的行为心有余悸,纷纷摇头说不敢惹。 啧,发疯比讲理好用。 也不是不能学。 “啪”,黄凤来轻拍她后背。 “妈?” 黄凤来瞪了她一眼:“别说其他人,我看你最容易得罪何胜男。” 白柳撇嘴:“我又不傻。” 最多只是偶尔当着何胜男的面嘴贱,她看得出来,何胜男并不在意她。 或者说,在何胜男那段真假未知记忆中,白家与她并未产生直接冲突。 “我看你傻,”黄凤来挥挥手,“算了,我们不说她,今天上午我去问你们大舅,咱大队要通电的事你们知道吧?” 那天大队长说得含糊,但两天的时间足以让大家议论,这几天众人已经拼凑出大概。 通电! 天知道农村人最盼啥,他们一羡慕城里人有供应粮,二羡慕城里人有电有自来水。 没有供应粮农民可以自己种,没有自来水就打井水,但没有电却没有任何能代替的东西。 尤其每次进城时看到电灯泡,那才是真羡慕。 “电灯!”孩子们惊呼。 “想得美!”黄凤来叉着腰打破他们的美梦,“电费多贵,那是能随便开的吗?” “再说了,你们舅姥爷可是说了,大队通电后电线也不是太好用,可能动不动要断电,以后可得小心着用哩。” 黄凤来的话与白柳的猜想大致相同。 她对现代生活充满期待,毕竟上辈子享尽天下富贵的皇帝和王孙权贵也没用上电灯和洋货,她有幸生在异世,才有这份机缘。 可惜城里人也时不时断电,更何况到村里。 “妈,大队能给咱村家家户户接上电线吗?”她忍不住问。 黄凤来略带犹豫看向她:“也许吧。” 不对劲啊,她妈说话的语气咋还不确定呢,是不知道还是另有隐情? 白柳眨眨眼:“这次是公社铺电线吗,其他大队没有?” “其他大队可没有,”黄凤来想起来美滋滋,“咱们公社只有咱大队有。” 尽管向阳大队的位置特殊,去县里没比去公社远多少,但其他方面却没有特殊。 这次能提前通电,足以让向阳大队的人挺起胸膛骄傲。 “那咱大队,还挺厉害。” 黄凤来怎么听白柳的话倒觉得她是阴阳怪气,诧异地看着她。 “妈?”白柳笑眯眯。 “咳,”黄凤来清了清嗓子,转头对几个儿媳说,“你们去收拾一只鸡,等会儿炖上。再去发点面,蒸一锅二合面馒头。” “柳儿,你跟我过来,你看看孩子们的衣服能咋改。” 白柳没法拒绝,跟着她妈去卧房。 她觉得她妈还有其他话要说。 黄凤来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服:“小果也快大了,这衣服大的穿完小的穿,到小果这儿都快不能穿了,你看着改改,补丁别太明显。” 白柳瞅了瞅,这补丁盖着补丁,真是简朴到不行。 “回头把二嫂叫过来,我告诉她咋改。”她可修不了。 黄凤来瞪了她一眼:“她过来肯定说不会,要么又跟你要糖豆的衣服,你舍得给?” 她耸耸肩:“给侄女有啥不舍得,可是糖豆的衣服也是小的改大的,有几件没法改的小果也穿不上。” 拿来没用。 黄凤来叹息一声:“你们俩口子养糖豆养得好,小宋是我见过的少有的不在乎闺女儿子的男人,可惜啊。” 可惜死得早,死得不光彩。 白柳听她妈提起宋嘉应,顺势问:“妈,你说实话,这次咱大队通电和宋嘉应有关系吗?” 不是她高看宋嘉应,向阳大队这么多人,也只有宋嘉应有这个本事。 黄凤来一脸复杂。 “是和宋嘉应有关,但公社的意思是别声张。” 第71章 发疯和讲理并用 不让声张宋嘉应的功劳? 凭啥? 宋嘉应为向阳大队,乃至整个公社都做了不少好事。 前段时间分粮的时候大队长也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宋嘉应凭面子为队里申请来好处,向阳大队今年的粮食产量不可能这么高。 现在宋嘉应人不在了,就不让声张他的功劳。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这委屈白柳不受。 她隐约猜到黄凤来的话是她大舅让说的,也是提前和她通气。 但她不接受。 “丁是丁卯是卯,大队长给我一句话,宋嘉应与咱大队通电有没有关系?”白柳第二天就找到大队长要说法。 她没去赵奎发家里,而是去了队部。 换句话说,她不是和她大舅套近乎,她是要公事公办。 该宋嘉应的功劳不能少,该她和糖豆的好处也不能少! “你急啥,我跟你慢慢说,你先坐下。”大队长让她等等,又出去叫上了妇女主任和王会计。 行,大队说话管用的三个人都在场,她听听他们能怎么说。 “我先说一下前面的事啊,”大队长清了清嗓子,“之前宋嘉应去市里帮忙修理农机的时候,误打误撞修了发电厂的机器,他没要奖励,只是给我们大队申请了通电。” “咱这小地方通电不容易,供电局也没轻易答应,最后是市里、县里和公社的共同努力,才有这次通电试点的机会。” 白柳听明白了,反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没有宋嘉应,这次上上下下不会费心,即使费心,十有八九也轮不到向阳大队的头上?” 宋嘉应那人到哪里都吃得开,明明长着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实际上精通人情往来。 尤其和她结婚后,更是多了一层本地女婿的保护,旁人也会给他一个面子。 毫不夸张的说,在向阳大队外,宋嘉应的面子比大队长的面子还好用。 大队长郑重的点头:“是,我们承认,如果不是宋知青,咱大队轮不到这次通电机会。” “那凭啥不能声张?” 白柳一眼扫过对面,三人都沉默了。 “白柳,我来说两句,”王会计摩挲着烟杆,“这不是我们的意思,这是公社领导的意思。” “宋知青要是还活着,一切好说,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没了,这份功劳对公社来说多余。” 为所属大队争取到通电,对于公社领导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宋嘉应会做人,各方面做得妥帖,很得人欣赏。但他人没了,还是知青,那很容易被人说闲话。 里面涉及的事情很复杂,他们不好多说。 白柳只觉得可笑。 “行,他们说不能声张就不能声张,那他们就来堵住我的嘴。” 最理想的结果是名利双收,没有名,总要给她利吧。 大队长看了杨桂英一眼,杨桂英心领神会。 “柳儿,”杨桂英放缓语气,“咱们自己人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直说,你还带着孩子生活在这里,不能硬碰硬。” 白柳嗤笑。 她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 咋滴,是威胁她? 即使上升不到威胁的程度,但摆明让她忍气吞声,服从命令。 “我不要,”她倏地站起来,“宋嘉应死了还有他妻子和女儿,凭啥不让我们说话。” “大队长,我不服。” “你带我去公社找说这话的领导,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我要问问是谁说的没良心的话。” 大队长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之前找黄凤来说服白柳就是怕她闹事。 谁不知道白柳的臭脾气! “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知道,”白柳一拍桌子,“正因为我知道才必须闹,怎么,有了第一次,下次是不是还要委屈我们?” 杨桂英上前试图说服她:“你别发火,我们慢慢说,咱都是听公社——” “我不听,我就要公道。” 现在谁的话都不好使。 王会计隐约察觉到白柳的意图,试探问:“如果该给的奖励,不少呢?” 白柳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看着王会计。 “王叔,你说这话又矛盾了。如果不将名誉还给宋嘉应,奖励又怎么发放?” 别以为能哄她,她没那么傻。 客观来说,她还是想要名利双收。宋嘉应做的好事理应宣扬,现在他的名声不太好,别的不说,至少不能影响糖豆以后。 退一步讲,即使不能为宋嘉应扬名,至少也要给奖励。 她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 王会计瞬间明白了白柳的意思,他看了看大队长,又转头对白柳说:“王叔知道,这样,你给你大舅一点时间,等会儿我们就去公社。” “这事还能谈。” 白柳摇头:“我要跟着去。” “你去干啥?”大队长摆手,“你去他们吓唬你咋整,我们去,这是说到底是我们考虑不周。” “宋知青为咱大队争取了通电,我们不能不作为。” 白柳没拒绝。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公社不明理,那我也不讲理。我去县里,去市里,总有人讲理。” 她猛然想起何胜男,该发疯的时候也要发疯,发疯确实解气。 “咱初五挖沟,如果明天前解决不了,那也不用挖沟了。” 这电不通就不通,反正她不能吃亏。 “我也不是不讲理,我可以摆明我的底线,名声宋嘉应能不要,但奖励必须有!” “行,行,”大队长招呼杨桂英和王会计,“我们现在就去公社,可不能耽误通电。” 难搞,白柳咋比以前还难搞。 目送三人骑自行车离开,她悠闲地溜达回家。 如果宋嘉应还在,他会要什么呢? 白柳觉得宋嘉应大概想要村里电工的工作,既能每天回家,也不耽误平时挣外快。 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种地。 哎,可是她当不了电工。 “白柳!” 关喜月略带欢快的声音传来,半跑着奔向她。 “你的伤好了吗?”她上上下下地看。 最近几天实在热闹,她差点忘了大年三十关喜月还因为何胜男打架被误伤。 这才是她的真财神爷。 关喜月指了指胳膊,愁眉苦脸:“还没好彻底。” “对了,你有时间吗,我想问你点事。” 白柳略一思索,带她回家。 (本章完) 第72章 恨铁不成钢 白柳很大方地冲了一杯麦乳精。 关喜月抿了一口,整个人也暖和起来,渐渐打开话匣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何胜男和吴雅好奇怪啊,我真的要受不了她们了。” “何胜男特别宝贝她的日记,她每天都要在上面写写画画,还天天怀疑我和吴雅偷看她的日记。” “我看她的日记干嘛,啊啊,她整天在屋子里吵吵闹闹。” “还有吴雅,她就知道哭,我说和何胜男谈谈她都不敢。” 关喜月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白柳实在忍不住想笑,她第一次见到关喜月时还高高在上,到现在,越来越真实了。 “吴雅好像不爱说话。”她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 关喜月一脸幽怨:“她不是不爱说话,是胆小。据说她的父母是老师,但重男轻女,一直拿旧社会的封建糟粕思想教她,吴雅不敢大声说话。” 白柳觉得一言难尽:“如果你和吴雅联合起来,在宿舍不会那么被动。” “好愁啊,”关喜月挠挠头,“吴雅今天又和我借钱,她说自己已经穷得没饭吃了,我不想借,但总不能看她饿死。” 白柳挑眉,她就知道这届知青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如果吴雅的家里无法帮助她,她生活是会难一点,但也不是不能过下去。”白柳觉得有点蹊跷,“之前大队分了知青的粮食,你们应该够吃吧?” 关喜月略感不好意思:“够吃是够吃,但要想吃好不行。” 她父亲是沪城的大厂长,自小生活条件就比一般人好得多,自然觉得现在苦。 幸好父母和兄姐都会补贴她。 “但是你之前说吴雅家重男轻女,应该平时生活也一般,不会觉得现在有多难捱,她说要饿死了?”白柳不理解。 吴雅柔柔弱弱是有多能吃,总不能还补贴别人吧。 “吴雅是个傻子!”关喜月恨铁不成钢,“她说她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朋友,现在男朋友也在乡下当知青,家里条件不好,还等着她的补贴。” 白柳:…… 怎么一个个的脑子里只有男女之情吗? “我也不是不信吴雅的话,可是她要帮到什么时候。”关喜月觉得不能让吴雅继续深陷其中。 白柳深吸一口气:“不是,她要不要帮、想要帮谁都是她的事,但你想要帮谁也是你的事。” “你明知帮了她,她转手又帮她男朋友,你为啥要帮她?她男朋友和你有啥关系?” 关喜月认识吴雅,借给她钱那是因为她们是同一间屋子住着的知青,但她却不认识吴雅的男朋友。 换句话说,吴雅自己没有能力却偏要帮别人,关喜月凭啥可怜她?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雅自己软弱与否终究是自己的遭遇,但她没有资格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其他人。 “没、没关系,”关喜月有点呆,“可是我只是看吴雅可怜。” 白柳瞬间气笑了:“所以我穷我有理?我弱我有理?” 示弱不是得寸进尺的遮羞布。 不过是吴雅看关喜月心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借钱。 日后关喜月断了支援,吴雅还会恨她。 关喜月听到她的话,猛地一怔,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 她为什么要一直补贴吴雅,成全吴雅呢? “不行,”关喜月突然站起来,“我凭啥躲开她,我凭啥觉得难为情,又不是我欠她的。” 她都是靠家里人补贴才能在乡下活下来,碍于情面她补贴吴雅又委屈自己,那岂不是对不起家人也对不起自己。 这和以前同学骗她衣服和钱一个套路。 她咋又上当了。 呜呜呜~ 白柳不知道关喜月怎么露出一副天塌的表情,问过之后也哽住了。 怪不得关德明花大价钱也要笼络住她这个“人才”,原来这不是关喜月第一次上当受骗。 甚至她没有从前面的事情上获取任何经验,今天之前还因为拒绝吴雅感到不好意思。 救命,关德明怎么敢让她下乡。 “吴雅吃不吃得饱饭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她是自己的想法有问题。”白柳斟酌二三,“但我不建议你和她闹得太僵。” 拒绝可以,装穷也行,但没必要说更难听的话。 毕竟同在一间屋子里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柳嘱咐关喜月不该怎么做,剩下的只能靠她临场发挥。 关喜月觉得自己明白了,瞬间挺直腰杆。 她要理直气壮的回去,凭啥她不好意思呢。 不对,她还要和吴雅要钱。 呜呜呜,她最近真的花了好多钱,当初下乡的时候还和父母说要攒钱。 白柳将外强中干的关喜月送出门,忍不住叹息。 她家小崽子不会这样吧? 看来以后要多教教。 “砰——嘿,傻子,看打……” 白柳一个激灵,立即向右侧钱家看去。 好个小子,终于回来了。 “小勇,小勇,”她立即转身敲了敲东屋的门。 田小勇出门。 她压低声音:“你低点声,去叫隔壁周向南,然后把那天落水的孩子人家都说一声,钱大蛋回来了。” “我马上去。” 白柳看田小勇跑开也没闲着,立即从家里找来两根棍子。 一根她拿着,另一根递给田雨。 “这、这是干啥?”田雨不明所以。 白柳怒其不争:“你家孩子也掉进冰窟窿里,不趁着机会收拾一下钱大蛋?” “不好吧,大过年的。”田雨觉得不该那么计较。 白柳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水。 “谁家当父母的不给孩子撑腰,别让你儿子恨你!” 说后便直接开门去钱家。 田雨反应了一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马上跟上。 白柳没有直接闯进去,她等着更多人到来,把钱家前门后门都堵上。 免得钱大妈再带着她宝贝大孙子跑了。 想起来上次白柳就生气,钱大蛋惹出事钱家不想解决,第一时间便是跑。 钱大妈带着钱大蛋去城里小儿子家,钱大根夫妻回娘家,只留下几个女孩和钱大山夫妻,还有钱二蛋在家。 等各家孩子退烧后,找上门去都傻眼了。 钱大山点头哈腰道歉有屁用。 这次,她非让钱大蛋知道河水有多凉快。 (本章完) 第73章 自作自受 “天、天老爷嘞,你们堵着俺家门口是要干啥?” 钱大妈听到外面有动静,不放心,打开门一看,瞬间傻眼。 白柳和周向南等一干苦主都是有备而来,人人手上提着棍棒,甚至来得匆忙,什么趁手就拿什么。 还有人提着菜刀。 钱大妈能打得过一个两个,这么多人她可不敢惹。 但是不妨碍她哭。 钱大妈往地上一坐,恰好堵在门口,不让大家进门。 “干啥?”白柳示意周围人不要慌,“钱大妈不会要装病吧,然后说我们推倒她。” “大家眼睁睁看着啊,我们可都没有动手。” “不对,咋能让钱大妈坐在门口呢,快扶钱大妈进去。” 话音刚落,离她最近的大嫂和三嫂直接上前架起钱大妈,将她挪到钱家的院子里。 一切发展的速度太快,钱大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想挣扎的时候,来讨债的人已经占满钱家院子。 前些天孩子们掉进冰窟窿里,白家的三虎和四虎也掉进去了,虽然没有糖豆病得严重,但这口气黄美玲和赵金芳不想忍。 谁家孩子不是孩子,那也是她们的宝贝! “不行啊,你们咋还闯进来了,出去——” “钱大妈刚才让我们进来的呀,”赵金芳呸了一口,“你可别冤枉人。” “就是就是,钱大妈让我们进来。” “还说给我们一个说法,赔礼道歉。” 钱大妈一个激动跳起来:“放nn的屁,老娘从来没说给你们啥,老娘又不欠你们的。” 白柳往钱家屋子里瞥了一眼,刚好看到钱大根夫妻往外看。 “不用说这些,上次钱大蛋把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都推进冰窟窿,孩子们都病了一场,你们打算怎么办?”她才不让钱大妈继续拖延时间。 钱大根夫妻也不是好东西,他们俩的宝贝儿子钱大胆更是被惯得不像样。 不然也做不出这种缺德事。 “啥啊,和我们大蛋有啥关系,你们少冤枉人!”钱大妈还是嘴硬。 “钱大妈不认是吧?”白柳似笑非笑,“确实和你没啥关系,但我们苦主知道谁的错。” 她对钱家屋里喊:“钱大根,别看了,带着你儿子钱大蛋出来。” 钱大妈急坏了,口不择言:“不是我大孙子大蛋,是、是二蛋,你们找二蛋,都是二蛋的错!”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钱家的破事,周向南更是一肚子气,直接上前一步踢开钱家屋子的门。 “滚出来!” 他直接拽着钱大蛋的胳膊把他拎出来。 钱大蛋也才十岁多点,力气哪里能比得上当过兵的周向南。 “奶,爸、妈,快救我……” 钱大妈吓坏了,一下子往前扑:“你们不能——” 白柳眼疾手快,右脚向前一伸。 “啪叽”一声,钱大妈脚扭了,瞬间倒地。 站在钱家门口的人也手脚利索,直接拦住打算上前救儿子的钱大根夫妻。 “你们放开我奶和我爸妈,滚开,你们离开我家,一群没见识的农村人……”钱大蛋骂骂咧咧。 白柳觉得可笑:“咋滴,跟着你奶在城里住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 “真是钱家的好儿孙,也不知道你们你以后会不会不认你的好奶奶。” “你放屁,跟我们大蛋说啥鬼话。”钱大妈听着宝贝大孙子嗷嗷叫,急得不行,“放开大蛋,你们别找我们大根,去找二蛋,去找钱大山……” “这老婆子也太毒了吧,”有人忍不住嘟囔,“她都害二蛋傻了,还要让二蛋顶罪,啧啧,真是偏心。” “放屁,这是我们钱家人自己的事情,”钱大妈指挥另一旁的二儿子,“大山,快去救你侄子和大哥呀,还有,你们别拽大蛋,要怪就怪二蛋!” 钱大山正要上前一步忽然顿住,他媳妇更是死死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愤恨。 “呸,”钱大蛋对闷声不响的钱大山很不满,“妈的,现在不帮我,以后我不给你们养老!” 白柳心想这一家根子都坏了,唯一算得上正常人的钱大山一家,竟然还继续窝囊。 那纯属自作自受。 “不用说这些,我的要求就两点。”她用棍子压着钱大妈的脖子,不紧不慢道,“你要补偿我们糖豆这些日子的花费,咱大队的人都知道我们糖豆身体不好,之前好不容易断了营养品,现在又不得不喝,我可负担不起,你们钱家要出钱。” “还有,我家糖豆掉进冰窟窿里,你们钱大蛋必须也去冰窟窿里躺一会儿。” 她的要求也不高吧。 她觉得自己真仁慈。 “啥?” “啥玩意儿?” 钱家上上下下都傻眼了,别说两个要求,就是一个他们也做不到。 白柳和宋嘉应养孩子谁不知道,糖豆小时候那鸡蛋、奶还有肉没断过,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能养得起? 宋知青有本事,恐怕这么多年挣得钱都搭在孩子身上,现在白柳是没钱才不得不断了糖豆营养品。 结果钱家正好成了冤大头。 “这是要老婆子的命啊,我这是造的啥孽呀,不让我们一家老小活了,还要我大孙子的命。” 别说现在还没立春,东北这时候可冷,让钱大蛋去河底躺一会儿,那孩子不是废了? 大蛋可是他们老钱家的独苗! 对,独苗,要去也是二蛋那个傻子去。 爱死爱活,死了更好,让她二儿子一家以后全心为大蛋挣钱。 “二蛋,”钱大妈奋力指向钱二蛋,“让二蛋赔罪,还有钱,你们找大山要。” 白柳瞥了钱大山一眼,一眼看到钱大山握紧的拳头和悲痛的表情。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看来老实人也快发怒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和钱大山说不着。”她看了周向南一眼,“我们先带大蛋去凉快凉快,等会儿钱大妈肯定能准备好赔礼。” 白柳和周向南几人押着钱大蛋去河边,赵金芳和黄美玲几人留在钱家要东西。 她说要钱大蛋进冰窟窿就必须要进。 她女儿受过的苦,钱大蛋必须承受一遍。 钱大蛋在冰层下奋力挣扎,一次次被推进去又爬上来,直到最后精疲力尽才被钱家人救下。 这一刻,白柳终于吐出一口压在心头已久的浊气。 干得好。 (本章完) 第74章 不依不饶 只要不死人,没人能管得了苦主的火气。 钱大蛋没死,而且钱大妈真是拿他当宝贝大孙子,天天好吃好喝养得像个牛犊子,喝了两颗退烧药就恢复健康。 钱家不敢和苦主要说法,更不敢得罪苦主,又怕他们日后再报复钱大蛋,只能咬牙作出赔偿。 当然达不到白柳的标准,但钱家已经拿出不少积蓄。 不过在白柳看来,钱大蛋的报应远远不够。 她见不得钱家人能心安理得,像以前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无数次她想起何胜男的话,也设想过糖豆持续高烧可能发生的后果。 兜兜转转,她依然无法释然。 在何胜男几次无意的透露中,白柳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不甚明朗的线,其中最为关键的转折点大抵就是糖豆落水发烧。 她不知道曾经或者说现在出现了什么岔子,但她可以确定她已经偏离了既定故事走向。 大概在何胜男拥有的记忆中,糖豆确确实实没有退烧针,且因此患上了不太好的病,进而导致她一直为糖豆的病情奔走。 白柳自认是个很务实的人,当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救孩子,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其他人。 包括但不限于宋嘉应的家人,以及他本人。 她对他的生死一直存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一定会出去找宋嘉应,救他们的女儿。 但最后的结果她无法想象,毕竟在何胜男初到向阳大队见到她时,满眼震惊,甚至问她怎么还活着。 白柳倒不认为自己真死了,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极其顽强,她不报复她的仇人,是绝不会轻易死去。 死不死存疑,但大概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向阳大队。 这个没出现,要么是她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要么是她恨某些人,不愿意再与他们往来,或者说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不愿意回来。 种种推论,她认为最可靠的是她不想回来,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 客观无法预估,至于主观原因嘛。 她两辈子唯一的女儿出现意外,她的心里肯定过不去,甚至平等的恨每个人。 以她的性格来看,十有八九会与所有亲友赌气。 多久都不好说。 想到这里,白柳长叹一声。 看来那个真假未知的故事中,她也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配角,并且运气很差啊。 从何胜男的态度看,她对她并未有何忌惮,甚至偶尔有一丝怜悯,那至少说明她没让何胜男产生嫉妒的心理。 相反,何胜男追求周向南,对田雨又充满敌意,说明他们至少比她过得好。 嚯,她真的这么惨吗? 白柳心底有点异样,向阳大队之前人人拿她和田雨比较,且不停地对比两人。 两人轮流占据上风,直到她高中毕业没工作回家务农,又嫁给肩不能挑的宋嘉应,社员们对田雨更为赞赏。 毕竟两人的对比有点惨烈,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不是,是大众大概都接受不了她的懒。 但她不在意,反而觉得是看热闹的人没有眼光。 不过如今看来,竟然真有一天她会不如田雨? 这个结论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何胜男是不是真的中了邪。 “白姨?”田小勇看白柳站在院子里不说话,不得不提高声音,“白姨,黄奶奶让你去一趟队部,说大队长找你。” “啊?”白柳反应过来,正好看到眼巴巴看她的田小勇。 对啊,这不是还有个田小勇。 如果何胜男一个人中邪就罢了,但她和田小勇的来历不同,田小勇可是也很推崇周向南。 而且嘛,她觉得两人知道的东西有点差异。 田小勇好像不太在意其他人,或者说他对周向南的事业和人生更加了如指掌。 一般人可不会记得旁人的发家故事。 “行,我马上过去。”白柳正要离开,忽然回头问,“小勇,你和你妈只需要一个参加挖沟就行吧,你们谁去?” 田小勇有点小开心:“大队长说照顾我和我妈孤儿寡母,我妈去帮忙后勤就行,我也去搭把手。” 后勤啊,就意味着不用做苦力。 “那咱大队长还挺人性化。”白柳觉得她可以参考一下。 那她岂不是更不用费力? 白柳和田小勇说完后便很快地走向队部。 听说昨天大队长和王会计他们回来得比较晚,今天是初五,大队长提前说过今天要召开关于通电的大会。 这不,提前要和她谈谈。 她还是很好奇公社能给出啥好处。 少了她可不依不饶。 “大队长,”她一踏进门就看到除了大队长三人外,还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唔,干部装、钢笔、皮鞋,可以基本确定是公社派来的人。 “白柳同志你好,”来人很热情,“你叫我小李就可以。” 白柳点头:“李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队长清了清嗓子:“我们公社我们大队在通电的事情上,宋嘉应同志出了力,书记说不能不提、不能不表,特意派来了李同志。” 白柳秒懂,随即看向小李。 李同志朗声道:“现在宋嘉应同志不在,涉及知青的问题,我们上上下下很重视。虽说情况特殊,但我们不能让宋同志的家人心寒。经过公社主要领导的同意,我们决定将奖励交给宋同志的家属,也就是白柳同志。”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白柳:“这是一百块钱和一些票证。” 白柳看了看,没接。 她似笑非笑道:“我这个人很实在,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多,我觉得我不能拿。” 其实是她觉得有点少,这是公社打发叫花子吗? 李同志脸上的笑意猛然顿住,有些诧异地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也僵住了,他就怕他这个外甥女不同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柳儿,”杨桂英拍了拍白柳的肩膀,用旁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公社那边还说决定给我们争取两趟公交车,以后公交车也能途经我们大队。” 白柳眉眼弯弯,像是露出笑意。 可马上话锋一转:“但是于宋嘉应而言,和他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人死就该当肥料?” 第75章 体面的要求 白柳只差戳在场几人的脊梁骨骂他们吃人血馒头。 她没有故作圆滑,明明是充满笑意的脸上,却让四人心惊胆战。 以及愧疚。 是啊,宋嘉应不在了,十有八九是死了,向阳大队的好处与他有何关系?公社又怎么好意思抢功? 小李脸色极其难看,当然也是羞愧。 他知道的事情更多,也知道这趟公交车根本不是所谓的公社争取,而是县里的五年计划之一。 再说向阳大队地理位置比较好,也是作为几个大队公交中转地的不二之选。 现在用公交车利诱白柳同志,那岂不是借花献佛? 此时小李越发感到手中的信封发烫,一百块钱加一些微薄的票证,真的能买断宋嘉应和这件事的瓜葛吗? 果然书记是书记,来之前就准备了第二个方案。 白柳的目光依次扫过小李、大队长、杨桂英和王会计,最后的目光落在小李身上。 三十多岁的小李已经很有城府,可惜面对的是她这个人精,自然发现了他面部一些微妙的变化。 嗯,她可以确定小李不只是拿了一百块钱。 刚刚只是试探。 “大家不要误会,公交车和宋嘉应同志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为我们几个大队通公交车,都是公社已经订好的计划。”小李严肃却不失敬重地看向白柳,“当然,这区区一百块钱,也无法表达我们对宋同志的奖励。” “如今情况特殊,如果宋嘉应同志在,我们原定将让宋同志担任公社的电工,但——” “我不会,”白柳坦诚的说,“我倒是想要这份工作,可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瓷器活。” 她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 小李心说幸好你不会,宋嘉应死了,公社电工刚好让给书记的一位侄子。不过也不会亏待你,毕竟大家都是厚道人。 他语气惋惜道:“那实在可惜,不知道白柳同志有没有其他要求,书记嘱咐我,可以满足的尽量满足。” 白柳不顾大队长几人给她使眼色,主动说:“我有,可能你们知道,宋嘉应的女儿今年还不到六岁,身体不算太好,请你们看在她父亲的功劳上,给予她一点照顾。” 她想为糖豆争取一点合情合理的利益。 “学费?”小李猜测。 她摇头:“不是,宋嘉应不是烈士,我们不能要求过分。我直说吧,我听说我们公社有个联合养殖场,里面还养了奶牛。我想问能不能让孩子喝上牛奶或是羊奶,当然我可以自己出钱。” 奶粉三块钱一袋还要票,奶粉票比较难搞,且公社和县里的供销社时常断货,她没有宋嘉应那么多人脉,不如找个稳定的来路。 而且她觉得新鲜牛奶更好,一斤牛奶二毛六,比奶粉便宜。 另外,她寻思和养殖场那边套关系,也许能多买点肉。 “这个要求?”小李瞬间瞪大眼睛,觉得很不理解。 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但没有见过像白柳这样当妈的人。 不是说别人不爱孩子,而是白柳太娇养女儿了,没听说过一般人家谁每天给孩子喝牛奶。 都快六岁了。 但是这个要求,实际上比他预想中简单多了。 “可以,”小李欣然答应,“养殖场那边经常卖不出去牛奶,听说还要运到外面做成其他奶制品,这算不上为难的事,我和书记说一声就好。” 白柳脸上笑意真诚几分:“既然你说这不算要求,那我能不能提出一个额外要求?” 小李和大队长几人都是脸色一变,甚至觉得白柳有点得寸进尺。 谁知白柳下一句话就惊掉他们的下巴。 “那个,我想问如果要给每家铺电线,能不能考虑我家,这部分钱我可以根据要求出。” 小李脸上尚未露出怒意,忽然顿住。 啊这……别人家都不想铺电线,因为怕花钱,白柳竟然这么主动。 咳,这根本不算麻烦嘛。 大队长几人也因为白柳的大喘气吓了一跳。 真是,这根本不用和小李同志说嘛。 小李算是看明白了,书记果然高人一筹,他说宋嘉应那个人精的妻子肯定也是人精,果然如此! 白柳根本不会提出不该有的要求,说到底,公社以后也不会忘记白柳这份人情。 “没问题,这些我们都能做到。供电局铺设电线时会有盈余,到时我们优先给白柳同志送电,不过需要白柳同志安装电表,日后好算钱。” 白柳答应:“这是应该的,我只有这两点额外要求。” “我就说了,我们大队的白柳,最是个好姑娘。”杨桂英赶紧给白柳说好话。 大队长也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小李同志这次端端正正将信封交给白柳,又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除了刚刚的奖励,书记让我带了一封信,他说这是他对宋嘉应同志的额外心意。” 白柳没问,从善如流接过信封。 这里面大抵也是钱,如果她没猜错,原本应该属于宋嘉应的工作给了其他人,这是对方的封口费。 这钱她应该拿。 且拿得不亏心。 小李当即承诺白柳马上去养殖场沟通,且尽量在明天之前就送来购奶证。 白柳也给足小李的面子,笑吟吟和大队长几人送小李骑车离开大队。 至此,她终于要到了应有的奖励。 “柳儿,你真是吓到了你大舅。”大队长不是第一次知道外甥女胆子大,却第一次知道她这么敢说。 王会计和杨桂英露出同样的表情。 白柳无奈地摇摇头:“别担心嘛,我又不是和他们要工作要金条,况且这事依旧是他们理亏,我占主动权我怕啥?” “再说了,我又没有犯错,我干嘛心虚,就是被动也能变成主动。” 这人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大队长听后由衷感慨:“你啊你,哎,真是没生在好时候啊,不然我看我们柳儿是巾帼不让须眉。” 杨桂英不屑道:“现在也是好时候啊,妇女能顶半边天,以前可没有这个机会。” 白柳觉得他们越说越不靠谱,随即哭笑不得:“领导们,行了,别说我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挖沟了。” “走走,这事耽误不得。” 早点通电,她也能早点用上电灯。 美滋滋。 (本章完) 第76章 不仁不义不孝 白柳不声不响站到黄凤来身边,引得黄凤来诧异的眼神。 她目不斜视,直直地看着前方人群。 “你大舅找你,是不是说小宋的事?”黄凤来试探性问她。 此时大队长刚好讲完话,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我们终于能有电了!” “以前的皇帝老儿也用不上电嘞,这日子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 “老鳖你可别瞎说,还想当皇上!” “不说不说,嘿嘿,我八辈贫农,谁希望皇上回来也不能是我,我可一心向红旗……” 白柳听着人们的交谈感觉好笑,回头刚好听到她妈问话。 “妈,”她挨近她妈,压低声音,“你知道多少,我们通个气。” 她觉得她妈是整个白家除她之外最聪明的人,果然几句话就能猜到相关信息。 嗯,不愧是她的妈。 看到她鬼精的小动作,黄凤来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呵,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能生出白柳这么个讨债的闺女,她能是省油的灯,啊不是,她能是普通人? 白柳欣然一笑,在未引起哥嫂关注前,悄悄附在她妈耳边说:“是和宋嘉应有关,我不能吃这个亏,向公社要了点好处。” 黄凤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她小闺女不可能轻易让人占了好处。 至于啥好处—— “你要的东西可别过分啊,这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大舅还在他们下面,不看公社的面子也要看你大舅的面子。” 黄凤来和赵奎发的关系好,主要因为两人的娘是亲姐妹,当初赵奎发的娘没得早,他很长时间都是在黄家住着。 别看两人是表兄妹,实际上和亲兄妹没差别。 这些年也是赵奎发在前面护着,她一个女人才能拉扯着几个孩子平安长大。 不然哟,这乡下人可未必有多老实。 所以她不管公社,也要照顾赵奎发的面子。 白柳摇摇头,在她妈耳边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 黄凤来听完后满脸惊愕与……不解。 “你要去养殖场买牛奶?然后还想早点通电?你是不是——”有病。 就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能这么造啊。 再说这有啥可要求的,别人家躲都来不及。 黄凤来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恨不得没听到白柳这几句话。 不行,想晕。 “妈,咱家分家了但住在一起,这咋算呀?”李秀兰恰好回头问黄凤来。 “妈,是不昨天晚上没睡好,你可别晕。”白柳故意逗她妈。 黄凤来终于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看李秀兰:“大队长不是说根据实际情况算吗,等下让咱家出一个就一个,出三个人就三个,听指挥。” 和她说没啥用。 赵金芳眼珠子转了转,瞥向白柳:“那妹妹咋办,如果我们每家出一个人,那柳儿和糖豆都干不了挖沟的活啊。”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代劳,但她知道小姑子大方,万一能给她啥好处。 咳咳,她可是知道过年前不少人家准备嫁娶,单凭做衣服柳儿就挣了不少。 反正也没有便宜外人嘛,到时候她这个嫂子挣了,也是给白柳的侄子和哥哥花。 黄凤来气恼白柳,手在下面拧了一把。 母女俩正较劲,一听赵金凤的话,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点小心思,谈不上惹人厌,但膈应人。 “多谢二嫂和三嫂记挂,”白柳笑得从容,“大队长安排我们的任务,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如果实在干不了,也肯定要麻烦两位嫂嫂。” 不过她觉得十有八九用不到他们帮忙。 要真让她干活,她再买通嫂嫂们。 赵金芳乐得笑嘻嘻,李秀兰更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随口说起昨天的事。 “柳儿,下次你要是收拾谁也别太冲动,你不知道外面有人说话多难听。”她不忿地告状,“昨天钱家人抬着钱大蛋回去,都说咱家人心狠,要害死钱大蛋。” 此时大队长已经说完话,甚至众人也议论得差不多,都准备往回走。 明天开始挖沟,白天可是破五日,回家再吃点好的,这个年也基本就算过完了。 有人耳朵尖,刚好听到李秀兰的话。 嘶,她咋和白柳直接说了,也不怕白柳直接把她扔河里。 不对,人家毕竟是她嫂子,还是不一样的。 无视旁人乱七八糟的想法,白柳依然笑得四平八稳。 她说给李秀兰,也是说给在场人听:“过分吗?我不觉得我们冲动。” “钱大蛋那孩子都十多岁了,一般人家这年纪的孩子都有分辨对错的能力,早些年,都是快当爹的年龄了。” “他没有任何顾忌戏弄比他小的孩子,这是不仁;出事以后推他隔房的弟弟替罪,这是不义;钱大山对大侄子的好大家都知道,可钱大蛋张嘴就骂他二叔,这是不孝。” “不仁不义不孝的男娃,难道不该好好教训一下吗,不然以后长大了可是要祸害我们大队的名声。” “当然这是站在公理上,从我个人角度来说,他害得我唯一的女儿差点出事,害得我两个侄子高烧,凭啥不能讨要说法?” “他的命是一条命,当天出事的八九个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她脸上还挂着笑意,但所有人只觉得彻骨的冷。 你别说,她说得真有道理。 白柳没说更难听的话,她真想骂说这些话的人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尤其她二嫂李秀兰,当天她的三个女儿没出意外,她现在才能说得轻松。 如果,糖豆真有任何不可挽回的损伤,她杀了钱家全家的人都有。 昨天她也不想背上人命,甚至还让田雨送过去两颗退烧药。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番话怼得李秀兰哑口无言,她想说丫头本来就不如小子宝贵,想说糖豆没了白柳正好方便嫁人,想说大不了送她一个侄女。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仔细想想,她是不是上了当。 都怪今天几个婶子当着她的面嚼舌根子! 白柳一看李秀兰的面部表情,知道她才顿悟。 她家这几个嫂子啊,不怪她妈总是骂她们蠢,确实蠢。 这耳根子也太软了。 看来,白家没她和她妈真的不行哟。 第77章 名声的负累 白柳作为向阳大队唯四有自行车的人之一,理所当然被指派了联络员的任务。 说是联络员,实际上也很少有用到她的地方。 紧急需要她的时候,大约只需要她无偿借自行车。 平日谁要用她的自行车还要一个鸡蛋或者五分钱,这次可谓是真的奉献。 向阳大队的人也说不出其他话。 毕竟,白柳真凶啊。 谁家寡妇这么厉害? 白柳不知道外人的想法,即使知道,也只会嗤笑一声。 人不可能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差不得就得了。 太好的名声只会拖累人,不信你看田雨。 此时白柳正坐在宋嘉应特意找人做的摇椅上晒太阳,同院另一边的田雨不停揉搓手里的麻布。 天可怜见,现在的水还冰凉,这么冷的天气在院里洗布料,太伤身了。 上辈子她也过了一段苦日子,彼时刚以最卑贱的身份进入皇宫,充为最下等的婢女,整天也只能洗衣服。 数九寒天,双手泡在冰凉的水里,小心翼翼揉搓珍贵的布料。 哎,这大概也是她没活到三十的原因之一,年纪轻轻可不能这么糟蹋身体。 现在田雨,何必自讨苦吃。 “田雨,”她抿了口热乎的麦乳精,好意提醒,“你别管那么多闲事,你们负责后勤的人那么多,大家洗洗涮涮的活你咋还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少身体不好或者只有老人和孩子的人家,一般负责后勤。 说是后勤的活比较轻,但也要帮着烧水等等,还有杂七杂八的事。 有些婶子大娘借口胳膊腿儿疼,将麻烦事都甩在田雨身上,其中有一项就是水洗各种各样的东西。 田雨虽然是寡妇,但年轻,理所当然的接下活计。 在她看来大可不必。 难道婶子大娘们以前的日子啥活都不干? 田雨闻言转过头笑笑:“没事,我也是闲着嘛,现在我和小勇一天省事多咧。” 她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甚至她觉得自己这样继续下去也挺好,能吃饱咧。 小勇脸上都有肉了。 为了儿子,她决定以后努力挣工分。 白柳不明白她的脑回路,这次铺电线属于任务,可没有工分,这么拼命干啥。 在她看来,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如何挣钱。 哪怕养好身体也行啊。 “现在还冷,你泡凉水不太好。”她叹息一声,终究提醒了。 田雨一愣,下意识搓搓手,呢喃道:“我都习惯了。” 以前根本没人和她说这种话,他们只会嫌弃她干活慢,不问她能不能伸开手。 顶着田雨震惊的眼神,白柳决定好人当到底。 “女人还是要爱惜自己,你来月事的时候不会肚子疼吗?平时少用凉水,夏天还好说,这么冷的天气,以后身上处处是毛病。” 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似乎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难道她们都不知道吗?还是不想告诉她? 田雨想了想,猛然发现她见过的女人都是像她这样过日子。 只有白柳,从小有母亲、哥哥、奶奶和姐姐在前面,很少见过她为家里人干活。 尤其自从她搬过来,几乎没有见过白柳自己洗衣服。 但她见过白柳的二嫂给她洗衣服! “可是,烧热水要柴火……”田雨想起李秀兰过来洗衣服用热水。 当时她心里还暗骂浪费。 白柳缓缓坐起身:“柴火贵,还是得病喝药贵?或者你觉得早死、病痛就无所谓?” 田雨紧锁眉头,她觉得白柳说得有道理,可潜意识告诉她,她不能听白柳的。 她和白柳不一样。 白柳是向阳大最懒的人,她可是最勤快的人。 在她心里还有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没有和其他人说过的梦想——她想成为妇女主任。 全大队最能干的妇女! 田雨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不想把秘密告诉任何人。 白柳无奈,设身处地劝说:“即使你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儿子。只要你活着一天他还有个家,等你没了,他要是年纪还小,到时连个家都没了。” “所以,你得想办法好好地活着。” 也是因此,她格外注重养生,平时也不亏嘴,只是为了陪伴糖豆长大——假的,其实只是她贪吃。 呃…… 田雨终于被白柳最后一句话打动,呆呆地看着她。 “妈,我去捡柴了,你别担心柴火不够用,烧点热水吧。”田小勇一路跑着进门。 然后,便看到白柳和田雨隔着几米对坐,一个气定神闲,一个不知所措。 他觉得白柳不至于欺负她妈,但白柳属实不像一般人,尖酸刻薄、自私霸道。 难道真欺负人了? “妈?”田小勇看向田雨。 田雨眼眶中闪着泪花:“小勇,妈以后一定好好活着。” 白柳戏谑地看着眼前母子,她以为田小勇对田雨没有多少感情,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有点在意他的母亲。 不是个坏到无药可救的人。 嗯,大概灵魂的年龄也不大,没有练得麻木又冷漠。 白柳不爱看苦情戏,她当即站起来朝屋里走。 即将开门时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 “小勇?你今年九月上学吗?” 田小勇借口打断田雨:“上,我想上学。” 他不想当别人眼中的文盲,而且他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周志军拉近关系。 听说周向南欣赏人才。 白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即道:“那你识字后也教教你妈,万一以后能用得上。” “你妈的人生还长。” 如果日后真嫁给周向南,两人差异太大会让她自卑,这可不妙。 她虽然抱着看戏的态度,但心肠还是好的。 终究田雨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能帮她还是想帮一帮。 田小勇没想到白柳会提出让田雨识字,后知后觉想起田雨一共没认识几个字。 这咋行?作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妈,竟然是真文盲? 田雨依然不知所措,她内心觉得识字好,可又觉得没用,很是焦灼。 白柳看着两人的呆样,忍不住扶额::“小勇,多开导你妈。” 说完她摇着头回堂屋。 唔,该去养殖场给小崽子买牛奶了,趁着中午暖和。 作为自私的妈妈,她要给糖豆养得身体棒棒的。 也要教会她爱自己。 (本章完) 第78章 废弃鹅毛鸭毛 公社的小李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给白柳送来一张购奶证。 拿着这张证,才能到公社的养殖场买牛奶。 不限量,但一般人也不乐意买太多,养殖场那边更不会给人送奶上门,只能白柳每一两天跑一趟。 就当锻炼身体了。 白柳骑车到达养殖场的时候,新鲜牛奶刚好经过简单的杀菌,她直接递上购奶证和一个奶壶。 “冯师傅,来四斤牛奶。” “好——等等,你说几斤?”接过壶正要打奶的冯师傅满脸震惊。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恰好翻开购奶证,一看上面的名字——白柳。 瞬间不觉得意外了。 别看她最近才来养殖场打奶,却是少有的大顾客。 白柳笑眯眯:“四斤。” 冯师傅看了眼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还要做上次的牛奶小馍馍?” 前几天白柳第一次打奶,心血来潮买了三斤,回家用牛奶和面,又加了一点糖。 蒸了一锅小馍馍,还送了冯师傅三个。 想起小孙子吃牛奶馍馍时的馋样,冯师傅乐呵呵地多盛了半勺牛奶。 别看他在养殖场干了半辈子,但还是第一次听说蒸牛奶馍馍。 你别说,看着就好! 白柳随意点点头,她打算做点新样式的点心,趁着最近不忙给糖豆补补。 “牛奶馍馍好,我家老婆子回家也做了一锅,跟你一样,加了一点苞米面,甜滋滋的真香。”冯师傅赞不绝口。 白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已经观察过了,冯师傅是养殖场的老人,说话靠谱也有权威。 最重要的是为人和善,不会是冷脸人。 她不会打猎,每月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固定收入,但缺少肉票。 如果能走冯师傅的关系,买点肉就好喽。 “我女儿也喜欢吃,孩子是早产儿,年前又病了一场,我想着让孩子多补补。”白柳数出一块零四毛钱。 冯师傅接过钱,帮白柳放好奶壶。 “我孙子过年前也病了一场,挺严重,一直高烧不退,去医院竟然没退烧针。”他看后面没人,也聊起家常,“我们吓坏了,想尽办法退烧,但没用。幸好第二天有了退烧针,听说是纺织厂高厂长的妻子使力。” 白柳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巧了,我闺女也是那次发烧,差点啊。” 冯师傅很诧异,随即看白柳更亲切了几分:“孩子也是沾了高厂长夫人的光?” “是。” 白柳想起当天的事,依然觉得心有余悸:“真是感谢高厂长一家。” 她眼珠子一动,压低声音:“冯师傅,你知道那天还有一件事吗?” 冯师傅看了看周围,点头:“你是说有人抢退烧针吧。” “那天我家老婆子带孙子过去,说没有退烧针后马上急了,正要去打听消息,就听说铁路的一个领导抢了退烧针。” “你说说,先来后到都不管了,同样是领导,看看人家高厂长,再看见这位。” 冯师傅满眼不屑,显然至今想起依然非常生气。 白柳眼眸低垂:“听说是更早到医院的孩子让出来的。” “你信吗?”冯师傅冷哼一声,“说穿了就是没规矩,要是举报——” “咳咳,”白柳打断他说话,“冯师傅别说了,咱心里记着高厂长的情就行了,说实在的,我也是打心底里感谢高厂长和常大夫。” “你咋知道高厂长妻子姓常?”冯师傅觉得白柳这人有点门道。 白柳并未避讳:“我是我们大队的裁缝,之前听说纺织厂换了厂长,毛遂自荐之前总要去打听一下。” 冯师傅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打动他。 “你是裁缝啊?” “对呀,难道我不像?” 冯师傅乐了:“确实不像,但也像,这手巧的人干啥都行,能做出好看小馍馍的人肯定手巧。” 白柳被逗笑,她乐意和冯师傅套近乎也是这个原因。 冯师傅多幽默啊。 “那以后咱认识了,您家要是做衣服来找我,我会的东西可多。”她自吹自擂。 其实也不是自夸,毕竟她曾经也是师从皇家绣娘。 “这么厉害?”冯师傅盖上牛奶桶,起身,“那你跟我来,我们这儿正愁着呢,你是裁缝肯定比我们懂。” 白柳眼皮跳了跳,一脸茫然跟着冯师傅往里走。 按照目前的情况猜想,能和养殖场有关,又和她这个裁缝有关的事情。 难道是动物皮毛? “你看,都是鹅毛、鸭毛。”冯师傅递给白柳一个棉口罩,“你嫌难闻就戴着,这味道确实臭,大家都受不了。” 白柳跟着冯师傅走到一间不大的仓库,入眼便是数个麻袋的鹅毛鸭毛。 不懂。 “这是存了多少年?”她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真脏。 “就是去年的东西,原本我们是按照原来的办法处理,但前段时间市里忽然下文件,说要变废为宝,这破鸭毛臭鹅毛能变成啥宝贝?” 冯师傅期待地看向白柳:“我们思前想后,觉得是不是能当成羊毛,羊毛的用途大。” 白柳心说羊毛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 “您说得有点道理,可是我们这边养羊的人少,总不能吧鹅毛鸭毛运到内蒙……”白柳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想法,“等等,我好像有个办法。” 东北这旮瘩棉花少,冬天又冷,羊毛也是紧俏物资。 但如果鸭毛和鹅毛能代替棉花呢? 它们更轻,保暖性未必比棉花差多少。 “冯师傅,你看能不能给我点鹅绒,我回去试试。” 只要除去臭味,也许真能当棉花用。 这不刚好解了高永昌的燃眉之急? 虽然这东西不一定能挣外汇,但做事也要一步一步来,先帮助高永昌线站稳脚跟比较重要。 冯师傅几乎没有犹豫:“行啊,你骑自行车来吧,那我给你装一袋子。” 白柳掂量了一下,拿出一块钱。 “不用,”冯师傅拒绝,“这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东西,说起来还是你帮我们,我咋能要钱。” 她笑着装好:“那行,我会尽快想好,肯定有办法。” 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 白柳骑上自行车就飞速离去,临出大门前,忽然与另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何胜男? 她出现在这里干嘛? 白柳内心升起一丝微妙的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79章 何胜男试探 “真能洗白啊。”白柳摸了摸终于洗白的鹅绒鸭绒。 大片鹅毛肯定不能直接用,她都想办法剪小或者取下绒毛,再进行加工。 软乎乎的,比棉花也不差。 她收起洗干净的动物绒毛,直接填充进布制手套里。 薄薄的两层布肯定不耐寒,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有动物绒毛,如果这副手套能耐寒,至少证明鹅绒鸭绒对棉花具有代替性。 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冯师傅给的鹅毛和鸭毛不少,她用小布块拼凑出两大一小三副手套。 刚好给黄凤来和糖豆都换上新手套。 白柳试着戴上绒毛手套,唔,真暖和啊。 给糖豆和她妈试试,没问题她明天就去县里找高永昌! 她锁上家门,直奔村口。 今年村口最热闹,连续几天挖沟已经基本结束,供电局的人今天过来铺设电线,大家可不会错过新鲜事。 除了白柳。 一大早,糖豆跑到前面白家,死活要黄凤来带着她过去。 小崽子还挺懂事,知道她最近忙,也不来烦她。 白柳揣着两副手套,不紧不慢往前走。 “白柳,”何胜男从她后面走到身边,“前几天看到你去养殖场,你去干什么?” 白柳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那天的人是你,我还想怎么会有人那么像你。” 何胜男也是真沉不住气,瞧着喜上眉梢的模样,莫非有啥好事? “对啊,我认出你了,不过看你那么急我也没说话。”何胜男心想要不是看到白柳提着一个看不清里面东西的编织袋,她才懒得问。 白柳从容应对:“我去养殖场买牛奶呀,你不知道吗?” 最近队里风言风语,对她去养殖场公社买牛奶评价不一。 她对外解释说遇上了一位贵人,才能获得购奶证。 至于外人如何评价,她并不在意。 何胜男尴尬地笑笑,她确实不太清楚,毕竟她和向阳大队的人关系都不太好,最近忙着挣钱的事,和其他知青也很少说话。 “那、那我看你还提着另一包东西,是啥?” 白柳知道何胜男从一开始在意的就是那个编织袋。 但是,她凭啥告诉她? “我刚还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告诉你。”白柳似笑非笑。 她也不是不能说,但前提是何胜男也要说真话。 何胜男哽了一下,心里暗骂白柳屁事多。 她肯定不能说实话,现在白柳和田雨住在一个院子里,她抢了上辈子田雨的运气,多少带着一丝心虚。 “我就、就是去看看,没有别的事。” 白柳才不信呢。 闲着也是闲着,她逗何胜男:“对了,最近知青点还好吗?听说你们还要分开做饭?” 这是关喜月告诉她的,陶丽华越发看不上何胜男,再加上何胜男也是真的偷奸耍滑,一而再再而三忘了轮流做饭。 一次两次就算了,时间长了肯定不满。毕竟谁也不是圣人,总不能一直代替她做饭。 大年三十何胜男也是和陶丽华打架。 白柳依然很不理解,上次两人打架打到粪坑里,竟然还有第二次。 她们城里人也不嫌埋汰。 “自己做就自己做,”何胜男还看不上那帮老知青做的猪食,“她们老知青是抱团欺负人!” 她好歹也是从几十年之后回来,那时最穷的人家也能吃饱饭。 回到年轻时,竟然还要挨饿。 要不是她知道如何发财,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老知青欺负人,你不去找乔谊?”白柳故意问。 其实乔谊还是个挺不错的人,他之前与宋嘉应的关系也不错,如果不是知青,很有希望被推荐成为工农兵学员。 可惜,他们这个小地方,轮不到他们。 何胜男默默翻了个白眼。 别看她这辈子和乔谊没有矛盾,实际上她还记着上辈子的事,要不是乔谊不作为,她能在被村里人欺负? 想起上辈子的事何胜男就生气。 “乔谊只知道维持平静,啥用都没有,靠他有屁用。” 白柳说句公道话:“乔谊还行,你别对人不对事啊。” 也不知道何胜男上辈子有多大的怨气,咋好像她觉得所有人都欠了她? 真是佩服何胜男这份豁达,凡事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倒也活得潇洒。 白柳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何胜男瞪了她一眼:“我能有啥错,懒得跟你说话。” 说完施施然离开。 “你是不是要挣钱?”白柳突然出声。 何胜男刚刚迈出脚步,瞬间收回,内心一阵慌张。 白柳咋知道她挣钱? 难道在黑市见过她,还是发现她其他秘密? 对了,上次她们还在邮局遇到过! “我记得,之前有次在邮局见过何知青,何知青好像要投稿,是吗?”白柳没忘之前何胜男窘迫的模样。 已知何胜男家里并不能为她提供更多帮助,投稿也没挣钱,那何胜男最近是怎么发财的? 听关喜月说,何胜男最近买点心买不要票的熟食,大方得很。 她太好奇如何挣钱了。 何胜男脸色一僵,暗骂白柳心眼多。 “没、没投稿。”何胜男强装镇定,“上次我被拒稿你也看到了,现在是家里人给我寄钱。” 她重生一世,自然担心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因此对外说家里人给她寄钱。 “是吗?”白柳假笑。 何胜男气急。 没想到别人都信了,偏偏白柳见过她最穷的时候,现在说啥也白说。 白柳也不是要为难她,只是闲着没事。 当然,也想从何胜男嘴里套出更多话。 不过现在看来,何胜男机灵多了,竟然知道不能多嘴。 没意思。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大赖子在等你?” 大赖子不停地瞅这边,肯定不是看她,那就只能是看何胜男。 何胜男脸色一白。 倏地,她眼睛放光。 周向南竟然也在! “你是不是要去队部那边,快去吧,不能耽误你的事。”她推着白柳往前走。 白柳嗤笑一声,随即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不忘观察大赖子、何胜男,以及周向南。 啧,总觉得何胜男今天又要整出点新鲜事。 她还是尽快离开现场,以防等会儿被误伤。 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何胜男发挥。 (本章完) 第80章 撒娇的糖豆 “糖豆,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要告诉你妈了啊。”黄凤来看着调皮捣蛋的糖豆就觉得头疼。 她不知道白柳这几天在忙啥,但她见到柳儿在院子里洗鸭毛。 不理解,但她也不忙,顺手带一下糖豆也不是不行。 可糖豆这小崽子不省心! 刚才听到有人说这几天能从山上打猎,竟然让她带着去上山打肉吃。 果然,馋丫头生的孩子也馋丫头。 “姥姥,”糖豆撅嘴,“你不能告诉妈妈昂?” 现在天气还冷,妈妈肯定不让她上山,可是她想上山给妈妈找兔子和野鸡吃。 别以为她不知道,妈妈每天趴在缝纫机前做衣服很辛苦,都是为了赚钱,她现在赚不了钱,但是万一能抓到兔兔呢? 小崽子还记得上次和福宝捡到兔子的事,不仅她要上山,甚至想拉着福宝一起。 黄凤来可不想带着福宝,自从白柳明确表示不想再婚后,再加上周向南与几个女人不清不楚,她心里不舒服。 虽然不至于迁怒福宝,也不至于拒绝糖豆和福宝玩,但她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不行,除非你保证不去,你们两个小不点还想上山?”黄凤来坚决不同意。 糖豆扯着姥姥的衣角:“姥姥,你不帮就不帮嘛,怎么还告密呢,你可真不讲义气。” “啥玩意儿?”黄凤来揉了揉耳朵,“义气?谁教你的哟?” 这丫头和她妈一个样,鬼精鬼精的。 白柳隔着几步远都听到了她妈爽朗的笑声,伴随着笑声还有糖豆气急的模样。 “有啥好玩的事,你们也跟我说说?”她跑过去凑热闹。 糖豆没想到她现在过来,马上拉紧福宝的手:“没有。” 黄凤来眨眨眼:“这个啊,是糖豆——” “姥姥~”糖豆蹭到黄凤来腿边,“姥姥你不能说。” 说出来万一妈妈不同意,她连出去玩的希望都没有了。 可如果不说,妈妈不答应,她还可以找舅舅和哥哥们,一样能打到肉肉吃。 说真的,黄凤来一开始没打算“告密”,毕竟小崽子都说告密是不讲义气,她也不能坏规矩不是。 但糖豆非要在白柳面前撒娇,这能不让人怀疑? 白柳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祖孙俩,随后将目光落在福宝身上。 “福宝,你和糖豆去哪里玩了?”白柳半蹲着问福宝。 福宝看看糖豆,觉得可以说:“我们一直在黄奶奶身边。” 白柳一挑眉,不太信。 如果只是在她妈身边玩,糖豆能有啥小秘密? 首先排除闯祸,其次排除已经发生的事情。 难道糖豆想让她姥姥带着去干啥? 糖豆很满意小姐妹的回答,却不知道白柳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白柳笑嘻嘻地看糖豆:“你是不是想让姥姥带你去玩?” 糖豆眼珠子瞬间瞪圆,满脸不可置信:“啊?” 妈妈咋知道?刚才她守着姥姥呢,姥姥没有告密。 糖豆想不通,甚至黄凤来也诧异地看着白柳。 “我没说。”黄凤来澄清。 嗯,她依然是可靠的同志。 白柳揉了揉福宝和糖豆的脑袋:“哼,你们这种小豆丁,我一口气可是吃十个。” “我能猜不到你们的想法?” 黄凤来看着两个小女孩垂头丧气的模样想笑,想了想说情:“……我可没有告状,这个告密者我不能当。” 虽然这算不上是啥告密者,但作为一位有原则的老同志,她绝不能告密! 白柳听完黄凤来的话忍不住笑,糖豆真有意思。 果然生个孩子就要用来玩,小孩多有意思啊。 上辈子那些小小年纪就学老成的公子和小姐,真是不像小孩。 “糖豆,”白柳故意板着脸,“你为什么不问妈妈?” 糖豆瞬间站直,用脚尖点地,磨磨蹭蹭不说话。 福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好继续拉紧糖豆的手。 “没事,要是白姨姨生气,我带你去我家。”福宝凑近糖豆,悄悄说。 糖豆眼睛闪着光,看向福宝:“福宝,你真好。” 白柳早听到姐妹俩的悄悄话了,顿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这都啥跟啥呀? “咳,”她清了清嗓子,“我可没有要赶你离家出走,你别威胁我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糖豆的鬼点子,这小家伙。 糖豆还记得爸爸说过,犯小错的时候要及时道歉,不想道歉也要示弱。 她记得爸爸的话呢。 白柳一看就知道糖豆的心思。 其实糖豆想出去玩也不是不行,而且本质上是小家伙心疼她,她都懂。 从福宝之前上山遇到撞死的野兔和野鸡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带糖豆上山,趁着今天比较暖和,出半山坡逛逛也行。 “那妈妈也不会答应我,我不高兴。”糖豆撅着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白柳反问,“你要是先问问我,也给你妈我思考的时间呀。” 糖豆满眼都是欣喜。 “妈妈。真的吗?” 福宝也惊喜地看着白柳。 四只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她,白柳有一点点心软。 “真的,等会儿我就带你们上山玩。不过我们提前说好,我们只能玩一小会儿,现在还冷。” 小崽子们憋坏了,先去放放风。 “太好了!” 糖豆和福宝抱在一起欢呼。 白柳趁机将怀里揣着的手套递给黄凤来:“妈,我新做了衣服手套,你看暖和吗?” “对了吗,我找不到志军,等下你看到志军和他说一声,我带福宝出去玩了。” 黄凤来摸着柔软又轻飘飘的手套很好奇:“这是?” 白柳压下她妈的手:“别问,回头我再说。” 黄凤来点头,但随即皱眉:“你带福宝?” 她不赞成。 白柳摇摇头:“没事。” 大人的事情和孩子们无关,无论如何,她承认她和糖豆沾了福宝的光。 再说糖豆和福宝关系好,她不想破坏糖豆的友情。 黄凤来无奈,摆摆手:“去吧。” 看着就碍眼。 白柳一手牵一个崽崽,悠闲地往回走。 别说糖豆,她都好久没有放松地好好上山玩了。 现在去其他城市都要介绍信,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满世界转悠。 “你放心,你绝对哪儿都逃不了,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突然,白柳听到路边有人说话。 第81章 向南哥救救我 大赖子和何胜男在说话? 白柳瞬间嗅到了奇怪的气氛,这孤男寡女,怎么说这种话。 大赖子是向阳大队的光棍,从来没结过婚,但有个闺女。 他这个人打小就是个赖皮,甚至他父母家人也是赖皮,村里没人敢嫁到他家。 早些年的时候,他大哥和二哥的媳妇都是逃难来的,实际上也是花钱买的媳妇。到大赖子这里,解放了,不让卖儿卖女,他也就成了光棍。 大赖子父母去的早,他大哥二哥也不想管这个兄弟娶媳妇的破事,因此父母去世后就嚷嚷着分家。 一家子打的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大队长出面说和,大赖子的赖皮劲儿上来,坚决不肯答应分家,说怕自己以后没人养。 他大哥二哥如今装着老实人,但骨子里也是个赖皮,一气之下就说分他个孩子。 儿子自然不舍得,最后是他大哥送了他一个闺女,美其名曰给大赖子养老。 其实是嫌弃闺女,趁机甩出去。 大赖子这个人的难缠又体现出来了,一般人咋可能分家要侄女呢,他偏偏答应了。 甚至二话不说,还真同意了分家,直接让侄女改口叫他爸。 但这样一来,更没人敢嫁给大赖子,他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棍。 大队长可怜他家闺女翠花,好在现在是新社会,总归有孩子一口饭吃。 大赖子也磕磕绊绊在向阳大队混着,只是他活得浑浑噩噩,闺女却养得异常凶恶,队里小孩都怕。 队里人提起大赖子和她闺女都是唉声叹气,恨不得将这对父女赶出向阳大队。 但新社会,他们又不敢按传统行事。 白柳没上前,但步子却缓了下来,躲在角落,她很好奇何胜男和大赖子怎么扯上关系。 莫非何胜男知道的未来里,大赖子会有出息? 虽然她觉得何胜男神神叨叨,但也不能完全否认何胜男的用处,而且她提供的有些消息确实有一定的参考性。 何胜男想方设法巴结周向南,白柳能想到周向南日后有所成就。 毕竟嘛,周向南身上有股狠劲,嗯,像个成大事的人。 但大赖子身上只有不要脸的劲儿,也能成事? 她不理解。 何胜男此时恨不得上前打大赖子的臭嘴,可她不能,因为周向南在附近。 她不想让周向南误会她是个泼辣的女人。 何胜男看着挡在面前的大赖子,尤其那刺眼的笑容,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上辈子,她就是受了大赖子的欺骗! 前世何胜男过得苦,她在家里不受宠,被赶到下乡当知青后家里更是不提供任何补贴,她只能靠工分过活。 知青点的老知青欺负她,她只能费劲讨好关喜月,但关喜月这个大小姐不好伺候,剩下一个吴雅畏畏缩缩她也看不上。 大约前面有了宋嘉应和白柳结婚的例子,向阳大队的人对和知青结婚并不排斥——宋知青一个男的都那么顾家和贤惠,女知青不得更听话? 当何胜男一而再再而三遇上向阳大队向她示好的男人,她的心思也发生了变化。 反正也回不去城里,不如嫁到向阳大队算了。她可是城里人,嫁给农民也能当家,以后家里她说了算,还能吃饱不用干活。 何胜男吊着不少男人,但时间长了大家也不是傻子,条件好的男人自然不愿意继续纠缠,也慢慢离开。 剩下的人里,要么是像刘瘸子那样有家室的男人,要么就是大赖子这样的大龄光棍。 何胜男可看不上刘瘸子,最后挑挑拣拣,再加上大赖子说得最好听,她也就嫁给了大赖子。 别看大赖子有个名义上的闺女,但翠花已经快十岁了,家里家外的活都能干,这不是现成的保姆? 大赖子还许诺她,只要以后生下儿子,他们就把翠花嫁出去,正好给儿子当彩礼钱。 何胜男多少有点看不上大赖子,但啥人有啥活法,大赖子会赖皮,村里人拿他没办法,她掌家后日子肯定也好过。 两人各有各算盘,竟然真的结了婚。 可是结了婚,大赖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在家里的地位比翠花都低! 翠花好歹和大赖子一起相依为命多年,大赖子指望翠花以后养老,也不太亏待她。 但大赖子对何胜男没有顾忌,甚至因为前面哄着何胜男觉得憋屈,更是压榨何胜男。 何胜男想起上辈子的事就气得牙痒痒,天知道她过得有多苦! 白天要去地里干活,一进门还要喂鸡喂猪——做饭是翠花的事,因为大赖子怕她偷吃。 到了晚上,还要经受大赖子来来回回的折腾。 光棍憋了这么多年,对她毫无怜惜之情,一天也不放过,非说生个儿子出来才行。 何胜男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只能想着给大赖子生个儿子。 她第一次怀孕时还想着生出儿子来怎么收拾翠花和大赖子,可等她接连生出三个丫头,一次次被大赖子打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完了。 后来知青能回城,她半夜跳墙头离开这个家,哪怕当盲流也比在活在这里强! 何胜男回不去娘家,也不想回向阳大队,只能在外面想办法谋生。 但外面打工也苦,她最后想通了,反正已经嫁过人了,有啥放不开的。 张开腿挣钱多轻松! 她后来被扫黄大队抓到的时候,年纪大了也得了病,只能送她到医院里看病。 那时为了让她这样的人改造思想,送来一大堆书,她可太讨厌看书了。 但她清晰记得有本书上面印着周向南的名字和照片,是她认识的周向南! 重回向阳大队,她就两个想法,送大赖子去死和抱周向南的大腿。 对了,周向南就在这里。 何胜男想起大赖子这段时间送来的钱,心下一狠。 “你别急,我等会儿回去就还你钱,你先让开。” 大赖子露出混不吝的笑容:“还钱?那不行,老子给你,你就拿着,但你必须嫁给我。” “你别逼我!”何胜男提高声音。 大赖子嗤笑一声:“你骗我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 何胜男恰好看到面对她的周向南走近,猛地扑过去。 “向南哥,快救救我,他要强迫我!” (本章完) 第82章 以身相许 白柳眼睁睁看着何胜男使劲拽着衣服,往周向南身上扑。 瞬间被眼前的转折惊了一下。 何胜男真放得开。 她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两个小崽崽:“你们俩不能看,互相捂住耳朵。” 呃,她就稍稍看一会儿,马上带着崽崽离开。 等她再抬头看向几人的时候,局面已经发生了剧烈变化。 刚刚与何胜男对峙的大赖子,忽然与周向南剑拔弩张。 白柳:??? “好你个周向南,你竟然抢我的人,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何胜男!”大赖子直接拽上周向南的领子。 周向南紧皱眉头,推开大赖子:“你在说什么?” 何胜男趁机流泪,添油加醋:“大赖子看我是知青好欺负,想占我便宜,向南哥救救我。” 她上辈子能张开腿挣钱,自然有得到男人怜爱的本事。 此时梨花带雨的一哭,周向南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你不要哭,”周向南安慰。 他确实被何胜男的一哭打断思路,又想起大赖子在村里的名声不好,内心的天平已经偏向了何胜男。 “我真的不能嫁给他。”何胜男用自以为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周向南。 似乎用眼神告诉周向南,她的心里只有他。 周向南想起之前何胜男多次对他示好,他不喜欢何胜男,但毕竟何胜男对他不错。 这个忙他要帮,不然别人以为他是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办? “婚嫁自由,”周向南厉声呵斥大赖子,“你强迫一个女孩子嫁给你,你这是给我们农民兄弟和向阳大队抹黑。” 大赖子不以为意:“周向南,你少他妈的说屁话,你凭啥命令老子?嘿,我看你是也看上何胜男了吧,你做梦!” “老子花了钱,何胜男就是老子的女人!” 何胜男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怎么就瞎眼看上大赖子,或者说上辈子她太快答应了,大赖子甜言蜜语哄着她,没露出马脚她就同意结婚。 如果像现在这样不要脸,她绝对不会答应! 想起上辈子嫁给大赖子之后的苦,她忍不住骂道:“谁能看得上你这个癞蛤蟆,再说我可没有要你的钱,是你非要给我。” “我cnnd,你个贱女人竟然骗老子。”大赖子气不过,说着就要动手。 周向南直接扭住他的胳膊,拦下:“大赖子,你不要太过分。” 大赖子还是不敢和周向南硬碰硬,他恶狠狠地对何胜男说:“你等着。” 何胜男求救地看向周向南:“向南哥,我怕——” “不用怕,我带你找大队长。”周向南说着就要带大赖子离开。 “不、不用了,”何胜男担心闹大了让她还钱,“我不答应大赖子,以后他也不能纠缠我。” “不然,”她看着大赖子,“我就要找大队长问问,咱大队可没人像你这么偷懒,是不是还有啥家底。” 何胜男猛然想起上辈子大赖子和翠花的对话,原来当年抄地主老财的家时,大赖子偷偷藏了好东西。 这事捅出去,大赖子好不了! 人道做贼心虚,大赖子一瞬间想起往事,狐疑地看着何胜男。 这娘们,不会真知道啥吧?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难道是诈唬他? “好,好,老子以后再理你就是狗。”大赖子说到底不敢硬来,骂骂咧咧就转身离开。 周向南深深地看了何胜男一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何胜男也太能闹腾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 “谢谢向南哥今天帮我,”何胜男眼眶中盛满感动的泪光,“向南哥真好,你才是我敬仰的英雄,向南哥,我绝对不会嫁给任何人,我就等着你。” “何知青,”周向南打断她的胡言乱语,“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我只是举手之劳。” 何胜男眼看周向南要离开,直接上前抱住周向南。 “向南哥,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哇草! 白柳都看傻了。 “妈妈,我看不清了。”糖豆有点苦恼,她妈妈不让她听声音,现在她也看不清他们在干啥。 从她和福宝的角度看,恰好白柳挡住了一半,另一半刚刚也被大树挡住。 白柳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个小崽还在,她猛地拎着两只小崽子转过身。 “走走走,我们不是要上山吗,快点走,等会儿就天黑了。” 万一何胜男和周向南情到深处,那是孩子们能看的东西? 不对,她也不能看,辣眼睛。 福宝和糖豆不敢反驳,再加上他们看得不真切,随即想到上山更有趣,又开心起来。 “妈妈,我们还要去上次那个地方。”糖豆舔了舔嘴唇。 福宝应和:“对对,白姨姨,我们去上次抓到兔兔的地方。” 白柳觉得好笑,这俩小崽子,还想着守株待兔的好事吗? 她这辈子也只遇到一回,还是托福宝的福,她们年纪小小竟然有这么大的志向。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福宝的运气,一般人都比不上。 白柳的目光落在福宝身上,随即错开眼。 “行,但我们早点下来,碰不上就算了。” 让两个孩子在前面走,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时不时打量着两侧的陷阱。 靠山吃山,她不会打猎,但有辨别陷阱的能力。 现在没人敢在陷阱里放东西,就是怕有人掉下去。 大人还好说,如果是小孩—— “妈妈——” 白柳糖豆急促的叫声,慌忙看去。 福宝呢?糖豆呢? “妈妈快来,我们掉下去了。”糖豆惊呼。 哈?不会这么巧吧? 白柳马上快跑过去,才发现俩崽子确实掉进去了,不过不是掉到陷阱里,而是一个小坑。 完了! 这个坑一米深,三米多宽,说不上危险,但她怕里面的干枝杈扎到两个孩子脸上。 “别怕,你们别动啊。” 她马上滑下去,看到两个崽还干干净净,只是都摔了个屁股墩儿。 行,俩孩子看着没有其他事。 糖豆和福宝坐在一片空地上,万幸周围没有干树枝,也没有冬眠的蛇,初步确定身上没有伤。 “屁屁疼不疼?”她怀疑俩崽子直接坐着下来。 “不疼。”两人异口同声。 白柳松了一口气,习惯性观察周围。 哎等等,啥东西怎么晃眼。 咋还有金光? 第83章 二女争一夫 白柳看到金光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同寻常。 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第一时间想到三个字——狗头金。 这东西不常见,她上辈子,有老百姓挖到狗头金,被当成祥瑞献给了皇上。 她曾经隔着很远见过一眼。 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捡到! 她是个普通人,不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好运。 可福宝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啊。 “福宝,你和糖豆先站起来,跳一跳。” 啥金子不金子的,先确保两个孩子安全最重要。 福宝和糖豆身上没伤,两人活蹦乱跳,刚刚白柳反应的够快,两人几乎没有顾得上害怕就被救下来。 现在甚至觉得有点好玩,像是玩滑梯。 白柳无奈地叹息一声,瞧这俩熊孩子,是真的会吓人。 她观察周围,然后随手扣起刚刚闪着金光的石头。 嗯,确实是狗头金。 成色比一般金子差点,但也是金子。 狗头金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之前应该是好好地藏在石头里,刚刚两个小崽子滑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石壁,导致小石块滑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整个冬天鲜少有人上山,更无人来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石块难免风化。 真是赶上了。 但凡有人像她们一样不小心滚进来,恐怕也可能碰上狗头金。 她将不大的狗头金塞进衣服兜里,转头看俩孩子已经开心地玩了起来。 啧,福宝真是不一般。 她无比确定这是福宝带来的运气,因为以前她也带糖豆来过山上,却没有这些奇遇。 甚至队里老老少少都来过山上,却没有听说过还有人能捡到兔子和金子。 “走,我们先上去。” 她可得小心带着俩孩子。 冬天动物冬眠,现在天气还冷,今天并没有再遇上兔子和野鸡,看着时间不早,白柳就带着俩孩子下山。 糖豆和福宝闷闷不乐,她们并没有注意到白柳捡到了石头。 即使注意到可能也不会在意,毕竟石头不能吃不能喝。 “高兴点嘛,等回去了给你们买好吃的,今天有点晚,过几天就安排!” 捡到了金子,能让你们俩崽子天天有肉吃! 听到许诺后,糖豆和福宝才高兴起来。 捡到狗头金的事她没想着瞒住周向南,等下山后,第一时间就打算找周志军。 嗯,她院子里还住着田雨,再加上前面的事,她和周向南不适合直接见面。 可刚走到家门口附近,就看到何胜男和陈满月拉扯起来。 周向南就站在两人中间。 白柳:??? 她是错过了什么,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了。 距离有点近,她扯住福宝和糖豆:“糖豆,你带着福宝先回我们家。” 她先看会儿戏。 糖豆肚子饿了,蹦蹦跳跳牵着福宝的手就往家里跑。 福宝看到周向南,但同样看到了陈满月。 她想起爸爸和哥哥说以后不要找小姨,又想起上次小姨打架时的模样,下意识跟着糖豆往里走。 看把孩子吓得。 白柳让两个孩子进门,转头就看到田雨出来了。 她瞅了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还缠着我姐夫,你竟然还缠着我姐夫……”陈满月恨不得生吞活剥何胜男。 “怎么,你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何胜男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作为小姨子,你姐姐都没了,你天天来姐夫家干嘛,不就是想嫁给姐夫?” “早看上你姐夫了吧,怪不得天天往姐夫家跑,也不知道你姐姐知道不知道。” 周向南脸色黑得想锅底,这些话她在医院里早已经听了无数次。 有段时间没听到,他以为两人不会再遇上,竟然—— “丢人,”他沉下脸,“我说过与你们只是朋友,你们非要我把话说绝不可吗?” “满月,岳父和岳母那边给你安排了相亲,你要认真对待。” “何知青,我今天帮你只是出于同情,你不要多想。” 何胜男和陈满月俱是一惊,周向南这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们不该再纠缠我。” 他想往高走,必须更在意自己的名声。 退一步来说,何胜男来向阳大队短短几个月,名声已经一塌糊涂。 而陈满月是他的小姨子,再如何他们也不能在一起。 但作为男人,他实在无法对女人说重话,尤其是爱慕他的女人。 之前何胜男和陈满月去探病送饭时,周向南也说过不让两人去,但话一直算不上多重。 今天却明确表示了拒绝。 一瞬间,何胜男和陈满月双双露出委屈的表情。 两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都怪你!”“都怪你!” “够了,都滚!”周向南忍无可忍。 他已经看到有人过来,继续拖下去,他以后的名声怎么办? “姐夫,我——”陈满月咬着唇,挤出一句话,“你真的要我嫁给别人吗?” 这表情,仿佛只要周向南敢点头,她立马就要嫁出去。 “那周向南也不能摇头呀。”田雨低声说。 白柳挑眉,田雨还挺护着周向南,已经把周向南当成自己男人了吗? 周向南确实不能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长辈的语气说:“你要看对方的人品,我相信岳父和岳母的眼光,你不要任性。” “好,”陈满月眼眶中的泪光缓缓流下,“好,我嫁。” 她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何胜男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可不等她开心,周向南下一句话便让她狠狠一震。 “何知青也走吧,我带着儿子和女儿,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我不行,”何胜男急切道,“等以后我当了妈,肯定能带好孩子。” 至于福宝和周志军,给口吃的就行,周向南的东西都要给她的孩子! “何知青,福宝和志军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养好他们。”周向南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绝不放心将两个孩子交给何胜男。 太年轻的姑娘,根本不懂如何照顾孩子。 何胜男被周向南的话气得不行,跺跺脚也转身离开。 “这么说的话,周向南再婚主要是为了两个孩子吧。”田雨试探白柳。 “是也不是,”白柳笑眯眯看向她,“主要是有个贤内助吧。” 田雨听后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84章 孩子用来玩 周向南关门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悻悻离开。 白柳摸了摸兜里的狗头金,也率先转身,今天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而田雨跟着她往前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妈,”田小勇背着筐开门出来,“我去山上砍柴。” 田雨顿了顿:“妈和你一起。” 白柳意识到母子俩有话说,没有继续听下去,田雨接过田小勇的背筐,一前一后走远。 她看着母子俩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还真是巧。 他们去的就是她回来的那个山坡。 机缘这种事,谁碰上就是谁的,只要没有标定姓名,便算不得是有主之物。 不过田雨母子不在,有些事恰好可以做。 不一会儿,福宝带着周志军过来,她支开福宝和糖豆,将狗头金交给周志军。 “……大致经过就是这样,福宝和糖豆掉下的地方有石块滑落,我发现了这块狗头金。”她无奈道,“我不好单独处理,也不好过去与你父亲说,你把东西给他,交给他处理吧。” 周志军满脸不可置信。 他既是吃惊于她们离谱的经历,更惊讶于白柳竟然放心地将金子交给他。 实际上周志勇并不懂狗头金的价值,但他知道金子的珍贵。如果白柳不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这件事。 刚刚何胜男和陈满月的争吵他在家里都听到了,此时他真的希望前面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如果—— “白姨,你该亲自交给我爸爸。”周志军又将狗头金递过去。 白柳摇头,不肯接过去:“我不要,我们都知道福宝运气好,我不能私吞。” 她也不想冒险,说到底这是考验她的良心。 穷归穷,但她不想占一个小孩的便宜。 周志军拗不过白柳,只好收回狗头金,随后带着福宝离开。 直到确定周志军回到隔壁周家,而周家响起互相打趣的声音,白柳才放下心。 她其实也是考验周向南的良心。 “就当是给我们积福吧。”她揉着糖豆略长的卷毛打趣。 老天爷给了福宝好运,连带着周向南的运气都很好。 她不知道这份好运是否暗中已标定价值,但她知道不能介入这类气运极好之人的因果。 自己的命运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她不信命,也不会依靠命。 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掠夺。 “糖豆豆,你要不要扎小辫子?” 糖豆的卷毛很可爱,但长了就显得乱糟糟。 像是鸡窝。 白柳没敢说后半句,她怕糖豆急得跳脚。 啧,小崽子不好哄。 “妈妈,”糖豆气哼哼,“你是不是想说我的脑袋像是乱鸡窝?” “哼,我早知道妈妈会这样说。” “咳咳,”白柳用咳嗽掩饰尴尬。 糖豆扒拉着头上的卷毛,也感觉十分苦恼。 如果扎辫子,会不会变成冲天辫儿? 白柳看出糖豆脸上的纠结,抿着嘴没有笑出声。 以前糖豆的头发都是宋嘉应按时修剪,也很难想象那家伙怎么有功夫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能把糖豆打扮得漂漂亮亮。 反而自从她一个人带小崽子,看着有点不够精致。 “糖豆,你想不想换个发型?”白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糖豆,仿佛在看一个好玩的玩具。 不对,是娃娃。 糖豆耐不住甜言蜜语,有点心动,但又觉得妈妈的笑容有点奇怪。 她紧皱小小的眉头,像是思考要不要答应妈妈。 白柳也不急,耐心等她的回答,一边抽出心思想另外的事情。 她刚才摸了摸糖豆的小手,暖乎乎的,手套很温暖,已经基本确定鹅绒和鸭绒具有保暖的效果。 目前她无法确定二者是否有差异,但可以确定它们比棉花更加轻薄,最重要的是更多人能用得上、用得起。 一瞬间,她已经想好如何为养殖场的冯师傅和高永昌牵线搭桥。 养殖场需要处理动物的毛发,高永昌需要新的业务站稳脚跟,两者互补。 最重要的是,这门生意算得上新,而冯师傅恰好因为孙子的事情感激高永昌夫妻,想来也是助力。 “妈妈,不然你试试?”糖豆软糯的声音打断白柳的思路。 白柳看着糖豆的卷毛有点手痒。 孩子,不就是用来玩的吗? 趁着糖豆还小,玩一下也不过分吧? 她努力说服自己,也让糖豆充满期待,然后—— 给糖豆编了一脑袋冲天辫,她越看越想笑。 “妈妈,好看吗?”糖豆没有照镜子,但想着妈妈废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很好看,“我要看看。” 白柳觉得此时的糖豆像小刺猬,那万万不能让糖豆看到。 “那个,”她想了想,一定要留下这难得的一幕,“今天没有吃到肉,妈妈带你去公社养殖场好不好,看能不能和冯爷爷买到肉。” 她记得公社还有一家照相馆,刚好留下纪念照片。 糖豆听到“肉”,满脑子都是肉肉,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扯着白柳的手急着往外走:“那我们要早点去。” 白柳心想是要早点去,她还没忘了何胜男也盯上了鸭绒和鹅绒。 虽然不知道何胜男为了啥,但她先想到的主意,绝对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白柳说干就干,她甚至怕黄凤来看到她“玩”糖豆,没打招呼就带着糖豆直奔公社。 糖豆顶着一头奇怪的小辫子,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关注。 她先带着糖豆去照相馆,花了一块钱“巨款”拍下糖豆的照片。 当然,也因为照相馆有镜子,被糖豆发现了自己有多“丑”。 “哇——” 白柳没想到小崽子哭得这么惨,她好说歹说,赶紧拉着糖豆去养殖场。 嗯,听说养殖场有很多小动物,也许糖豆看到就不哭了。 “哟,这是你女儿吧。”冯师傅看到白柳带着小姑娘很新奇。 糖豆有一头难得一见的自然卷头发,最重要的是长得白白净净又好看,冯师傅很是喜欢。 糖豆则满脸好奇地看着冯师傅。 “冯师傅,帮个忙呗,今天养殖场有没有不要票的肉,看我家小崽子哭得多惨,都是馋的。”白柳睁眼说瞎话。 冯师傅也没信她的话,半开玩笑道:“那你要拿出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当然有。”白柳笑得狡黠。 第85章 考验人心 白柳说能帮养殖场利用鹅绒鸭绒带来收入后,冯师傅满眼震惊,随即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个姑娘,不会是骗我吧。”他将信将疑,以为白柳是随口一说。 “我肯定说到做到,”她想着还没有与高永昌那边说好,斟酌道,“这样,您给我留两天,我最晚后天过来将它们处理掉。” 冯师傅欲言又止。 白柳知道他不想承担更多责任和麻烦。 “我给您十块钱押金,”她直接取出一张大团结,“如果我后天不来,押金也不用退我。” “不能——”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相信冯师傅能做到。”她加重语气,“这两天,不能让其他人带走这些东西,无论任何人。” 她依然忌惮何胜男,如果她辛辛苦苦费时费力,结果鹅绒和鸭绒都没了,那不是替人做嫁衣? 何胜男似乎很在意鸭绒和鹅绒,她必须更快行动。 冯师傅想了想,接过那张大团结。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只是这十块钱是我对上面的交代。”冯师傅拍着胸脯说,“我和上面说这是定金,如果你后天没来,或者没办法处理掉这些东西,也没啥。” “我到时候再想办法退你定金。” 鹅和鸭子的毛都放在库房这么长时间了,现在白柳也是为养殖场想办法,他不能得寸进尺。 但以防万一,他也必须和领导打招呼。 “你放心,这两天我肯定不让任何人动它们。” 虽然他觉得没人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实在说不准。 冯师傅爽快答应下来,糖豆瞅瞅两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扯了扯白柳的衣角:“妈妈,你是不是买到肉肉了?” 她刚刚看到妈妈递给冯爷爷钱了,她有肉了? 白柳和冯师傅看着糖豆的模样哭笑不得。 刚刚糖豆发现自己的头发都炸起来很生气,再加上路上哭了一场,此时更像是炸毛的小狮子。 白柳笑着摇头:“没有,那怎么办?” “啊?”糖豆叹息一声,“算惹,没有就没有吧,妈妈今天还带我照相呢,只是——” 她说着又忍不住想哭。 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一次照相的机会,竟然是那么丑的照片。 “别哭别哭,”冯师傅还没见过糖豆这种哭起来像小猫的小孩,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一狠心,又想起刚刚白柳帮他忙,结果还要给押金的事。 脱口而出:“冯爷爷去给你找点肉,你等着。” 白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冯师傅已经跑远。 啊这,她该不该信? 照理来说,冯师傅应该能找到不需要票的肉吧? 她带着糖豆等了等,又安抚糖豆:“如果冯爷爷没有,你不许哭哦,妈妈明天带你去县里玩。” 嗯,顺便找高永昌沟通一下。 “来了来了,”冯师傅提着一个网兜,一路小跑而来。 他气喘吁吁:“知道你没肉票,这是今天剩下的边角料,有一块牛百叶,还有猪心和一些下水……” 白柳眼睛一亮。 虽说下水算不上啥好东西,不对,就是好东西啊。 她会做! “谢谢冯师傅,你称一下,我都要了。”她拍下一张大团结。 哎,这个月的工资又要花完了。 明天的计划如果不成功,她必须想到新的财路。 啧,钱真是不禁花。 白柳美滋滋的在公社花钱,却不知道向阳大队不少人因她而变得不平静。 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向南。 他做梦也想不到,和福宝一起出去的白柳竟然捡到了金子,更想不到白柳会把金子交给他处理。 他第一次见狗头金,但不是第一次听说。 当初还在部队的时候,很多战友来自八方四海,大家大多是出身农村,自然从小听说过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 那时有人戏称,如果自己捡到了狗头金,肯定交给组织——给战友们改善生活。 昔日的岁月早已淡忘,周向南看着手中的狗头金猛然惊醒,他在想什么? 交出去? 不行不行,他不能冒险,也不能把福宝得来的东西让出去。 一旦被人追问,他该如何解释福宝的异常? 周向南用无数理由说服自己,他拍了拍周志军的肩膀:“行,这事我去处理。” 周志军点头后要出去看妹妹,可转过的半个身子忽然回过身。 他犹豫道:“爸,我刚刚问过福宝,白姨捡走石头的时候她和糖豆没有看到,如果不是白姨有良心,也许——” 他们不会得到这块金子。 周向南和周志军不会怀疑白柳是否藏私,毕竟捡到狗头金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金子等着人去捡。 反过来说,如果白柳不告诉他们,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周志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许是想提醒父亲不能独吞,也许是想告诉父亲白姨的大方。 也许,只是想用白柳和陈满月及何胜男作一个比较。 周向南愣了一下,然后熟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怎么,难道不相信爸爸?” “等我想办法处理了这块狗头金,肯定要感谢白柳和糖豆。” 福宝还小,而糖豆与福宝的关系好,日后很难说她们会不会再遇到其他奇遇。 况且,白柳是个聪明人。 她这次直接将狗头金交给他处理,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周向南知道,他都不能把事情做绝。 周志军稍稍放心,却依然没有离开。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鼓起勇气道:“爸,我没有那么想我妈了,你每周都要担心我和福宝跑回来,影响你工作,如果……如果你再婚,我能接受。” 比起这样乱哄哄的继续闹下去,他宁愿有一个后妈。 周向南哑然失笑,他没想到儿子有一天会说这样的话。 “你还小——” 周志军急切道:“爸我不小了,我都知道,之前我们在大院的时候,你和顾阿姨——” “志军,”周向南突然提高声音,“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说,爸爸和她不合适。” “但是何知青和小姨这样闹下去,队里人也会说三道四。”周志军厌恶旁人打趣的目光。 周向南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知道了,你先去玩吧。” 他只是想要一个更合适的女人,怎么这么难? 第86章 强烈的对比 “妈,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急,你要耐心。你看何胜男和陈满月这么闹,只会惹周叔叔讨厌,她们的名声也会更差。” “周爷爷家在乎名声,不会让周叔叔长时间不结婚,我看快了。” “妈,你相信我,我也是男人,最懂男人的心。周叔需要一个贤惠能持家的人,还能照顾孩子,除了你,还要谁合适?” 田雨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田小勇的话,内心也越来越有底了。 儿子说得对,向阳大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也许外面有,不,外面也没有。 周秀才肯定不乐意儿子找其他地方的人,不然周向南为啥退伍,又为啥现在还没有再婚。 一定是觉得外面的人不可靠。 她想起何胜男和陈满月一直嚷嚷着喜欢周向南,原本很心急,可经过田小勇的开导,豁然开朗。 周向南已经当了父亲,有儿有女的人虽然不嫌孩子多,但也没有那么缺孩子。 志军和福宝都很好,他肯定希望后面的妻子能照顾好他的孩子,也能伺候他。 之前,白柳是田雨最大的威胁。 但如今她住在白柳的房子里,反而越来越安心了。 白柳对糖豆太好了,她就没见过谁家这么惯着孩子,不就是一个女娃嘛,穿那么多好衣服也不怕以后没人要? 反正她不能让儿子娶这种败家精,有多少钱都得花完。 周向南再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 房前屋后住了这么多年,田雨知道周家老两口有多抠门,他们肯定看不上白柳和糖豆。 不像她和小勇,还能帮着家里挣钱。 这么一想,田雨已经幻想到周向南来娶自己的场景。 不过不能急,小勇说过,她还需要主动一点,不然周向南看不到她。 只是这个主动,她该咋主动? 田雨脸上写着愁苦,她是不是还要去问问白柳? 白柳当年能让队里那么多男人惦记,结婚后又吊着宋知青给她洗衣服带孩子,这种女人肯定比她会讨好男人。 田雨想得好,走到白柳家大门前习惯性推门,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白柳不在? 公社离向阳大队近,白柳离开之前忘了田雨没有钥匙,习惯性锁好家门离开。 但田雨不知道,她马上怀疑白柳是不是有啥小心思。 转念一想,她也不敢去问白柳。 哎,寄人篱下的生活果然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嫁出去。 再也不用看白柳脸色! 想到这里,田雨的眼神转向隔壁周家。 周向南今天好像也在家,不如她去坐坐? 白柳回来的时候不算太晚,她突然想起田雨没有家里的钥匙,只好马上回来给田雨开门。 家里住着外人就是不方便,虽然不妨碍她的生活,但有个外人在,她各方面都不习惯。 也不知道田雨有没有想好日后怎么办。 白柳带着糖豆骑车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田雨从隔壁周家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嗯,送她出门的是同样满脸笑容的周大妈。 白柳忍不住好奇,田雨直接上周家,这可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白柳,你回来得正好。”田雨看到她,不知道为啥,下意识心虚,“我下山看你不在家,和周大妈坐了一会儿。” 白柳笑着解释:“我和糖豆出去了一下,以为你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周大妈闻言,眼珠子几乎立即转到白柳提着的网兜上。 那是肉吧?那一定是肉吧? 谁家好人天天吃肉啊。 现在刚过了正月十五没几天,过年刚吃了那么多好的,又馋了? 这对母女也太馋了吧,简直是馋死鬼转世。 周大妈眼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白柳察觉到了但没说话。 嘿,她就是要让周大妈看看,别以为天天吃完饭在嘴上抹点油就能充大户。 她能不知道周家人的虚伪? 不过不伤及她的利益,她也没必要于周家人如何。 至少从表面上来说,她与周家人相处愉快,甚至两家还能偶尔互相送点好吃的。 “没事,我现在也不忙,回家只是做饭和洗衣服。”田雨随口说。 脱离田家,她不用再为一大家子洗衣服,清闲多了。 白柳点头:“行,那你先进来做饭吧,我等会儿和糖豆去我妈那边吃饭。” 周大妈大为震惊,田雨和白柳的对比从来没有如此直接。 一个刚刚还和她说起如何勤俭持家,另一个同一时间就跑到公社去花钱。 一个有时间会为家里人做饭洗衣,另一个在外面花完钱却想着吃现成饭。 一个带出来的孩子也勤快踏实,另一个带的小闺女只知道整天外面玩。 不行,她不能想下去了。 果然家里老头子说得对,白柳身上的问题很大。 但她能挣钱啊…… 白柳只当没看到周大妈一会儿一变的表情,示意田雨先进门。 “周大妈回去做饭吧,我们也走了。” “好嘞,”周大妈一拍大腿。 哎呦,她差点忘了给老头子和孩子们做饭。 这一大家子都忙得忙,她可得伺候好一大家的老老少少。 走进院子里的田雨感慨道:“周大妈一个人挺忙的,还要操心周二哥的婚事,一家不知一家难啊。” 白柳觉得她是瞎操心。 周大妈就是想不开,非要从家务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可能因为周秀才识文断字,从年轻时周大妈就觉得自己是高攀。到后来儿子们一直上学,娶来的媳妇多少也有点文化,她一直很自卑。 所以不肯放下手中的活计,总想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人。 在白柳看来,周大妈纯属是自己找罪受。 不过周秀才家确实与众不同,一言难尽。 “千金难买个人愿意,”白柳打趣道,“人总要找到自己的成就感,有人从事业上,有人从家庭……都有。” 希望田雨不要学周大妈,这可不兴学。 但这话听到田雨耳朵里,又有了另一层意思。 她知道自己可能不如周家另外几个媳妇,但如果她比她们挣的工分多,比她们会做家务活,他们谁能看不起她? 白柳拎着买来的下水,正想着去哪里清洗,突然被田雨一句话打断思路。 “白柳,你说我咋能让男人喜欢我?” 第87章 讨好男人的本事 田雨的问话r白柳措手不及。 白柳迟疑了一下,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是,田雨是不是脑子坏了啊,她问她怎么讨好男人? 问她? 等等,为啥要讨好男人啊? 她不理解。 田雨像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她竟然改变思路,想着如何讨好周向南? 行,她能理解田雨的急切和无助,但问她就不合适了吧。 白柳自问她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男人,也许外人觉得她心思不纯,但这个不纯并不是情感上纠葛,至少她不会故意让自己变得被动。 而此时田雨明显在男女关系中示弱,她恐怕已经想到该如何为周向南尽心尽力的做一切事。 事实上田雨也紧紧关注白柳的一举一动,好像很担心她说出拒绝的话。 在她看来,白柳就是有很大的本事,才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不说别的,之前她们两个人先后结婚,人人都说她男人能干,她以后能享福。 而白柳以后就要受苦喽,嫁给小白脸知青,家里的事不都得自己干? 田雨一开始也这样想,可结婚后才明白自己的日子有多苦。 她男人是能干,但只是会干农活,回家以后油瓶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 家里家外数不清的事,时不时还要被婆婆训话。 但她不能说自己男人如何,更没有说话的地方,即使和父母兄弟说起,他们也只会说谁家不是如此? 白柳家就不是如此,她亲眼见过宋知青给白柳和孩子洗衣服,也见过宋知青抱着女儿哄。虽然宋知青干农活不行,但人家能挣其他钱。 偏偏还对妻子和孩子那么好,白柳给他生了个丫头片子竟然不生气? 她不觉得男人有啥不同,要她比较两人的丈夫,宋知青肯定不如她男人好。 一定是因为白柳会讨好男人! 以后再嫁一次,她必须和白柳学学! 白柳如果知道田雨的想法,可能会直接气笑,但她不知道,差点因为田雨的话气笑。 “你刚刚说啥,讨好男人?”她没藏着掖着,直接反问。 田雨点头,深呼吸:“是,我现在的情况,我还是应该嫁人。” 白柳懂了。 “但你不要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你自己都觉得需要讨好人,嫁过去别人更不会高看你。” 她好意提醒:“你要让他们看到你的价值。” 都二婚了,要说有多深厚的感情也难,不如实际一点,考虑一下双方的价值。 至少双方要明白,彼此是最好的选择。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也许在相处的过程中,会直接越过爱情变成亲人。 她说田雨和周向南相配还有一个原因,两人都是丧偶,又都有孩子,年龄相仿。 很多摩擦和不必要的麻烦都会减少。 “我的价值?”田雨喃喃重复这四个字。 脸上满是迷茫。 白柳无奈叹息,看来女人必须读书啊。 她不是看不起没上学的田雨,只是觉得田雨过早陷入无休止的劳动中,缺乏很多自我思考的能力。 这不是不行,但她不想走更多弯路,甚至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 她和田雨被人比较了很多年,却谈不上恨田雨。 或许就像何胜男说的那句话,女人怎么能不帮女人? 当然能救的她救,救不了也不会强求。 “你是队里同龄人中很少的能干人,名声又好,你要让他看到你的亮点。” 田雨闻言满脸不可置信:“我?可是我不识字,我除了种地别的事情都做不好……” 她想起在前婆家时他们常说的话。 白柳懒得多说:“你自己想吧,终究这是你的事情。” “我不会去讨好男人,更不会靠讨好男人达成目标,情感上不对等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扭曲。” 只要她开始让步,后面就再也难走上前。 “可、可我该咋办,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田雨的语气略显无助。 到这里,白柳的耐心已经几乎被耗尽,她不想过多干涉旁人的生活。 田雨也不是她的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你可以和小勇多商量一下。”她无法提供更多办法。 田雨愣愣地不知所措。 她又提醒:“你今天就挺好。” 单刀直入比扭扭捏捏强多了,尤其从父母辈下手,或许他们会撮合婚事。 田雨脸色涨得通红:“可、可这不太好吧,我毕竟——”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想啥,竟然直接敲了周家的门。 换个时间,她都感觉难为情。 没下次了。 白柳无语,她还以为田雨突然开窍了,原来只是灵光闪现。 “妈妈~”糖豆跑过来挠了挠她的手,“我饿了,我们该吃饭了。” 糖豆去了公社,活动量大,早已经饿肚子。 白柳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时间不早了,趁着天亮,她早点洗完下水。 “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和糖豆有事。”说罢她拎着下水去洗。 下水不好清洗,她收拾完时已经彻底天黑。 白柳站起来伸了伸腰,打算去前面吃饭。 “白姨,”田小勇忽然出现在眼前。 “有事?”她笃定田小勇有话说。 田小勇点头,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才说:“白姨,你能不能帮个忙?” “你说。”她想听听田小勇有啥高见。 “你或者黄奶奶,能不能去周家做媒。” 田小勇说罢看向白柳,却发现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惊讶。 对此,她想说真是不出所料。 “是不是——”不行。 白柳在田小勇说下去前摇头:“可以,我只是觉得我们想得一样。” “只是我之前在想,你妈妈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周家有人接受她才能去做媒。”今天看到周大妈并不排斥的态度,“这样吧,改天你黄奶奶先去探探口风。” 田小勇眉宇间的疙瘩立即松开:“谢谢白姨。” 白柳叹息一声,希望能成功吧。 “啥?”黄凤来听到闺女的话时差点扔下抹布,“我还去说媒,你不是拿你妈开玩笑吧。” 之前白柳说过,她真觉得是开玩笑。 但—— “我说真的,要么你去找大舅,给田雨母子找个房子住。” 有外人在家里,她也太不方便了。 (本章完) 第88章 做玩具吧 白柳满心都是搞钱的事情。 在确定鹅绒和鸭绒有保暖效果后,她第二天就去县里,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知高永昌。 白柳到高家的时间很早,恰好今天是周日,高永昌和常丽红都在家。 他们对白柳的到来很意外,尤其白柳带着糖豆,他们一开始只以为两人来做客。 高永昌内心有所猜测,但最近整顿纺织厂让他焦头烂额,实在难以兑现之前与白柳的承诺。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白柳并没有卖关子,她进门寒暄片刻,直截了当道:“我今天来,是高叔送一个惊喜。” 高永昌略显疲惫的眼眸一亮,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喜从何来?” “如果高叔不喜,那今天我可不好意思留在高叔家吃饭了。”她调侃道。 “你要是能让我惊喜,你高叔我今天大出血,带你去吃御厨的饭!”高永昌说着激动起来。 他预感近日的麻烦会迎刃而解。 事实上也是如此。 白柳笑着将糖豆揽在怀里,顺势举起糖豆戴着手套的两只小手。 “糖豆,你告诉高爷爷和常奶奶,手套暖和吗?” 糖豆懵懂地看看高永昌夫妻,又看看白柳,最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可可爱爱的手套上。 她觉得这是一副很神奇的手套,戴上它像是手手钻进了云朵里,很温暖。 糖豆不会太多表达,她如何想就对高永昌和常丽红如何说。 白柳眼看两人的目光慢慢转为平静。 希望瞬间消散。 高永昌颇为失望道:“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改变纺织厂的业务,由做衣服变为专攻衣服配件,但手套不合适。” “棉花的成本太高,我们北省不是主要的棉花产地,棉花的培育、运输到等等问题很多,牵扯的人也很多。” 他不想引起更多人注意。 常丽红也说:“前几年粮食出现了问题,如今各地都以种植粮食为主,棉花产量不高。” 而且很大一部分要供给部队和医用,轮到民用更少了。 白柳笑眯眯地听他们说完。 最后接话道:“如果不是棉花呢?” 棉花在她那个时代并没有出现,普通老百姓都是靠稻草取暖。 即使是今时今日,在新社会,绝大部分人依然用不上棉花。 她不会糟蹋棉花。 “不是棉花?”常丽红首先感到惊讶。 白柳没说话,低头从自己提着的小框里取出一包软乎乎的东西。 “你们看。”她缓缓打开包裹。 高永昌和常丽红的目光被绒毛吸引。 “羊毛?”常丽红怀疑。 高永昌马上否定:“不是,羊毛不是这个触感,但也不是棉花,倒像是——” “这是鹅毛和鸭毛。”白柳淡定就讲述自己清洗的经过。 高永昌和常丽红听完后,双双目瞪口呆。 他们确实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 她继续道:“我认为鸭绒和鹅绒对棉花有替代性,但需要在加工上下功夫,首先就是除臭,具体的操作纺织厂的技术员肯定比我清楚。” “可是,鹅毛和鸭毛以前不是没有人用过,但味道大,用到衣服上可以吗?”高永昌兴奋之余,又觉得很难办到。 “如果不是用到衣服上呢?”白柳反问。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挣这笔钱,自然想过很多办法,绝不会只提供唯一方案。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她,绝不打无准备之战。 可惜白柳的话音刚刚落下,高永昌和常丽红同时紧皱眉头。 不做衣服,怎么挣外汇? “高叔、常姨你们别急,我慢慢说。” 白柳安抚好两人,又从她提着的框里取出大大小小四五样东西。 而后不紧不慢道:“我的最初想法是代替棉花,我将鹅绒和鸭绒经过数次清洗,它们的保暖效果不变,却同样有御寒的效果。” “但做衣服也有做衣服的麻烦,我又想了其他办法。” “手套、帽子……以及毛绒玩具。” 前面她说到手套和帽子的时候,高永昌和常丽红脸色如常,但当她指向可爱的小老虎时,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说来,我们当时就是买虎头鞋,才认识你。”常丽红感慨道。 她随手拿起布老虎,才发现里面竟然放着棉花。 不对,肯定是鹅毛和鸭毛! 白柳从容地介绍道:“我之前也没有想到可以做玩偶,但偶然想起糖豆的爸爸,曾经让家人给糖豆买的玩具。” 那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羊,当时糖豆还很小,宋嘉应担心糖豆被碰伤,非要让宋家人送来软软的小羊。 后来宋家人寄来了一只很可爱的白色小羊玩偶,据宋家人说,这是从友谊商店买来的。 宋嘉应和她说应该是国外进口的东西,比较少见,宋家人也费了工夫。 白柳之前一笑置之,而糖豆也因为逐渐长大忘了幼时最喜欢的小羊。 直到昨天,糖豆翻出毛茸茸的小羊,她脑海中若有若无的点突然串成了一条线。 纺织厂为什么不能做玩具? 玩具,不也能挣外汇吗? 白柳痛痛快快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两人,高永昌和常丽红的眼神同时亮起来。 轻量的小玩具,鹅毛和鸭毛的成本降低,但这不表示不好卖。 常丽红立即转头对高永昌说:“前几天去儿子家时,他们还在说孩子的玩具都太重,不说别的,像我们当长辈的,肯定会给孩子买。” 为人长辈,再吝啬的人也会大方对待孩子。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无论任何时代,也无论任何地域,这是来自人的本能。 高永昌瞬间打开思路:“而且毛绒玩具的外形,很安全,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就有的动物,也代表着吉祥和美好的寓意。” 既不同于刺绣的繁琐,又比效仿国外产品和画作安全,最重要的是能挣外汇! “还有一点,”白柳看向常丽红,“是常姨无意中结下的善缘。” “我?”常丽红顿了顿,忽然笑了:“是因为帮了你吗?” “是,但不只是。” “我们公社养殖场的冯师傅,小孙子上次也发烧了,他很感谢高叔和常姨。” 白柳含笑,并未继续说下去。 而常丽红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有不解,但更多却是惊喜。 她以为,再也不会在意任何辱骂与……赞扬。 第89章 一切为了养崽 白柳知道高永昌和常丽红是有故事的人。 他们的言谈举止与作派,都体现出他们曾经颇有地位。 但会来到永宁县这个地方终老,必然有他们不愿意说出的往事。 高永昌和常丽红没有与她说起,但她大概能猜到。 每个时代都有局限性,时代前进的路上也许只是偏移了一点,可于个体而言,却是无法改变的人生路。 不言对错,不论国是。 她对此不太感兴趣,只是想赚钱罢了。 “也是巧合,与冯师傅偶然说起家常,他得知我是裁缝后,才说起养殖场如今有大量没有运走的鹅毛和鸭毛。” “养殖场需要通过鹅毛和鸭毛赚取收入,纺织厂需要通过新的产品站稳脚跟。两全其美,我只是微不足道的牵线搭桥。” 咳咳,也不能忘了她的功劳不是? “是是,”高永昌频频点头,“这是我们到永宁县以后的第二件乐事。” 常丽红也笑着说:“第一件,是认识你。” “柳儿,你是我们的贵人。” 他们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此前,从来不信命,更不信运气。 但自从认识白柳后,不得不说他们原先身上的暮气远去,对未来越发充满信心。 “我?”白柳觉得他们有点夸张。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高永昌和常丽红含笑不语。 他们此前打算彻底养老,如今看来,似乎尚有余热可以发挥。 “但公事归公事,私事是私事,”常丽红笑着招手让糖豆过来,“你们聊,我带糖豆下楼玩。” 她记得今天供销社有新糕点。 白柳心知她是留出时间让高永昌与她谈话,并未拒绝。 只是说:“那常姨快点回来,我还等着常姨请我吃饭呢。” “哈哈,行。” 常丽红乐呵呵地带着糖豆离开,高永昌也想好对白柳的安排。 “玩具的事情我会尽快落实,刚好这星期我要去省里出差,届时我会提到用玩具挣外汇的提案。”高永昌坦言。 白柳闻言立即摇头:“不行,我们必须尽快,至少应该先留下鹅毛和鸭毛。” 有何胜男虎视眈眈,她不能让何胜男截胡。 “我之前担心有人拿走买下,特意交给冯师傅十块钱押金——” 等等,她是不是搞错了。 这年头,虽然能买下一些小东西,但这种物资必须要批条。 何必舍近求远。 她立即转头问高永昌:“我们首先要确定,到底要不要用鸭毛和鹅毛?” 高永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头:“无论是做玩具,还是做衣服配件,甚至其他,我们必须留下鸭毛和鹅毛。” 他已经看到了鹅毛和鸭毛的价值,便不可能轻易放手。 白柳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高叔沟通一下物资局,将永宁县内的所有养殖场的鹅毛和鸭毛全部留下来。” 既然时代不同,她为啥不用最直接的办法呢? 只要一纸文件下来,何胜男也无计可施。 高永昌稍作犹豫,立即答应。 “我等下就会厂里,写正式申请递交给物资局。”想到今天休息日,又不得不改口,“明天,我一早会召开厂委会,到时我会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永宁县的事情交给他的亲信,他会立即去省里,准备玩具出口的事情。 至于如何在纺织厂内进行大规模生产,他看向白柳—— “你提出的主意,是你的功劳,你是最好的人选。” 白柳直直地迎上高永昌的目光,她在考虑如何最大化她的利益。 如果借着挣外汇这件事进入纺织厂,她的地位不会低,更不用从最基础的女工做起。 但如今仍然处于构想阶段,所有事情并没有落实,她现在来纺织厂合适吗? 一旦高永昌的申请没有被批复,而外汇的事情又不了了之,她的处境会不会尴尬? 白柳一瞬间想到很多种可能,她看得到好的一面,自然也要看到不利之处。 摆在她面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接下来的春种。 无论如何,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纺织厂立足。 趁着如今的机会,顺利进入养殖场,将避免继续干农活。 想起日日顶着大太阳劳作,又想到必须为糖豆的未来打算。 白柳一狠心:“我可以。” “但是,我有难处。” 每天骑自行车到县里在她看来不算难处,她需要的是高永昌帮她一把,在纺织厂可不能单打独斗。 高永昌眼眸中露出欣赏的目光:“当然可以,这样吧,你明天能来吗,到时我直接宣布,然后让人事处给你开接收信。” “好,谢谢高叔。”白柳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看来我注定逃不出高叔的手掌心。” “什么?”带糖豆进门的常丽红恰好进门,听到她的打趣,疑惑地看向高永昌,“你是不是又要让柳儿帮忙?” “我跟你说,你这次要先给柳儿安排工作,不能让柳儿白白给你想主意。” 高永昌哭笑不得:“我们说的就是工作,我打算这几天就让白柳入职。” 糖豆似懂非懂地看向白柳:“妈妈,工作?” 她好像没有明白意思。 白柳揉着糖豆脑袋,心情豁然开朗:“是的,妈妈有工作了,以后努力一下,也能让我们糖豆成为城里人。” 她受过的苦,不想让糖豆再承受一次。 城里人三字对农村孩子极具诱惑,糖豆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她与城里人的生活有太大差异。 尤其妈妈告诉她,家里今天在拉电线,也许等她回去以后就能用上电灯。 而且她见过城里的房子,她喜欢爬楼梯,但城里没有能让她跑来跑去的院子。 除此之外,城里对她最大的诱惑是—— “妈妈,那我们是不是能经常去供销社?” 看着糖豆亮晶晶的眼睛,白柳颇为无语。 这个小败家子! 等等—— “糖豆,你刚刚吃啥了?”嘴边怎么有红色的痕迹? 糖豆吓得立即捂住嘴巴,疯狂摇头:“妹有!” 白柳扒开她的手,撑开嘴巴看。 呃,果丹皮啊。 不是,这小妮子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想着吃。 救命,她是不是要赶快想办法多挣钱啊。 不然怎么养得起小贪吃精! (本章完) 第90章 先下手为强 白柳与高永昌吃过“庆功宴”,又与高永昌约好明天去纺织厂的时间。 转头直接从县城回到公社。 既然他们想好用公事的办法与养殖场沟通,也打定主意利用这些废弃的鸭毛鹅毛,她有必要提前知会冯师傅。 不好一直瞒着。 白柳今天早上走得匆忙,也忘了给糖豆买牛奶,好在她之前在冯师傅这里留了壶,等下可以提回去。 接下来她每天要去县里上班,来回骑自行车也考验体力,看来她有必要每天喝半斤牛奶。 嗯,一斤奶也不过是两毛六,一个月七块八。 不如,以后麻烦她妈每天来打奶,正好也能说服她妈喝牛奶。 年纪大了也该补补,一个月十一块七,她省点能花得起! 白柳心里有成算,想明白之后低头一看。 咦,糖豆愁啥? “有什么不高兴的,给妈说说?”她逗糖豆。 糖豆摇头捂住嘴:“不说不说。” 嘿,不说就不说,但她觉得小崽子肯定憋不住。 不过片刻,糖豆还是没忍住,皱着小眉头看向白柳。 “妈妈,”她两只小手扶着自行车,仰头往上看,“你如果去上班,我是不是不能和你天天见面?” 白柳一愣,猛然发现自己忽略了糖豆细腻的内心世界。 糖豆很聪明,她没了爸爸不吵不闹,但不代表她不在意,更多其实是考虑到妈妈的心情。 她知道妈妈心急,才会不提宋嘉应。 刚刚在高家的时候,白柳无意中说糖豆的户口转到县里有难度,却被糖豆误以为她以后不能每天见到妈妈。 这不是闹笑话了吗。 看着糖豆沮丧的眉眼,白柳微微叹息。 她一直以为自家小崽子没心没肺,其实怎么会呢? 此时刚好骑到养殖场门口,白柳索性停下来,推着糖豆往前走。 慢慢道:“糖豆是妈妈的女儿,我和你爸爸从你一点儿大就带着你,我们绝对不会不要糖豆。” “即使是你爸爸,也只是有事情要忙,他也不会不要糖豆。” “妈妈是去工作,去赚钱,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当然要每天回家。” “和之前我每天在队里干活是一样的。” 她不会对糖豆说赚钱是为了养她,因为那只会让糖豆增加愧疚感。 白柳从来不希望母女之情成为束缚彼此的牢笼,她生了糖豆,是希望享受当母亲的愉快,而不是以身份施压。 但她希望糖豆能明白,她的所作所为,是快乐的。 她宁愿自己的孩子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自私的人。 糖豆尚且无法理解太多,她抽抽噎噎问:“那妈妈还是最爱糖豆吗?” 白柳揪着糖豆的小耳朵:“你再说一遍,你竟然问我是不是最爱你?” 哼,看来她那么多钱真是白花了。 糖豆的小脸转晴,笑嘻嘻:“当然是——” “当然不是,”白柳比她更快说话,“你妈我最不爱你,呵,罚你三天不许吃糖。” “啊?”糖豆垂头丧气,“哎,妈妈真是不诚实,明明最喜欢我,自己说谎,还要罚可怜的糖豆豆。” “怎么办,糖豆以后每天和妈妈见面的时间都变少了。” 白柳不为所动,她越发觉得糖豆会唬人。 嗯,这个时候她要学会“铁石心肠”。 母女俩在门口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她们走进养殖场时,恰好是何胜男与冯师傅吵架的尾声。 他们咋能吵起来? 白柳想了想没有上前,甚至向旁边躲了躲。 唔,这个热闹还是不要看了,她怕惹祸上身。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来买东西我就是上帝,你凭啥不卖给我?”何胜男显然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冯师傅脾气也来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上帝?啥玩意儿,你就是皇帝来了也没用,我不吃这套!” “等等,”冯师傅忽然瞪大眼睛看何胜男,“你刚才说啥?上帝?” 别以为他只是个屠户,当年他可是见过传教士,那些人口中常常提起这个上什么帝。 何胜男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张地看向四周。 没有其他人。 白柳看得清楚,不是没有人听到,而是刚刚养殖场的人怕麻烦,都躲到了后面。 至于听没听到,不好说。 毕竟这世上的大多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姑娘,你是哪个大队的?”冯师傅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逼问何胜男,“你非要和我买鹅毛鸭毛,是不是有其他想法,走走,我们找公安去评评理。” 何胜男重活一辈子,对上辈子的很多事已经忘却,如今才发觉这段时间过得太顺,已经忘了曾经的狼狈。 这是个不能乱说话的时代。 “没、没有!”何胜男强装镇定,“你不能诬陷我,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要买你们养殖场的鹅毛鸭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用多说。” 她对上辈子这段事情记忆模糊,当时正与大赖子谈恋爱,结婚后与向阳大队的农村妇女们有交谈,才得知田雨到了纺织厂上班。 何胜男恨极了,又恰逢大赖子对她越来越差,她就想为什么去纺织厂上班的不是她? 如果她有工作,她根本不用在乡下吃苦,也不用嫁给大赖子图安稳。 这份工作成了她的执念,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县里纺织厂开始用鹅毛和鸭毛做东西,发展好的嘞,因此才有招工的机会便宜了田雨。 不行,她这辈子一定要去纺织厂上班! 当女工也不行,她当就当领导! 这些鹅毛和鸭毛她必须拿到手。 先下手为强,到时候纺织厂不得求着她,条件随她开? 冯师傅不堪其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不卖!” 他已经和领导打了招呼,人家白柳给了押金,这东西无论如何也要留下。 退一步说,他们养殖场私底下卖了东西其实也不合适,只是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最好还是经公家的安排和批条。 哎,看来白柳想要这批鹅毛和鸭毛也难喽。 “好、好、好,”何胜男连说三个好字,用手指着冯师傅,“你等着,不给我,别人也休想拿到!” 说罢,她气哼哼地离开。 她倒要看看鹅毛和鸭毛能给卖给谁,她非搅黄了不可! (本章完) 第91章 黄凤来说媒 “呸——” 冯师傅冲着何胜男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语气颇为不屑。 他这辈子见过的事多了去了,还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还敢威胁他,早几年,他抡刀子吓死她。 不过,有这么个玩意儿盯着,养殖场还真不好对私出售。 冯师傅叹息一声,一转头,忽然看到白柳牵着糖豆出现在眼前。 “你们?”他擦擦眼,不可置信。 白柳笑眯眯地看着冯师傅:“刚才我都不敢出来。” 冯师傅摇摇头:“这有啥好怕的,年轻人心高气傲,以为自己能干,实际上啥也不是。” 难听的话他没说,瞧瞧何胜男那副德行,他觉得这人以后必定吃亏。 “不过,”他话锋一转,略带犹豫道,“这么一闹,你买鸭毛和鹅毛不容易。” 白柳随意地摆摆手:“冯师傅不用担心,我今天来也是说这件事。” “这么快,可你昨天不是才和我说留下这批动物毛发——”冯师傅疑惑。 “没错,我已经办好了。”她不紧不慢道,“我与县纺织厂的高厂长联系,他想要这批鹅毛和鸭毛,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物资局的批条,到时合情合理。” 何胜男也休想用其他手段阻拦。 “高厂长?你认识高永昌?”冯师傅非常意外。 白柳坦言:“我认识,上次常阿姨帮忙联系退烧针,也是因为我拜托常阿姨。” 具体情况她不能详说,但不重要的事情可以说。 短短几句话,冯师傅连续被震惊了好几次。 明明都是认识的字,怎么连起来就不明白了? “总之今天很感谢您,那天说起养殖场无法处理鹅毛和鸭毛,我想到办法但不知道纺织厂是否接受,今天就去拜访高厂长……” “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和冯师傅对接,我大概从明天开始也要忙起来,回头我妈来和你打奶。” 白柳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好,也特意感谢了冯师傅今天帮忙。 不管她想得有多周到,冯师傅能顶住压力和何胜男吵架,这份情,她不能不认。 “谢我干啥,说来还是要感谢高厂长,”冯师傅叹息一声,释然,“我只是没想到,人生还有如此缘分。” 白柳垂下眼眸。 比起对命运的感慨,她更加相信事在人为。 总归向前走便对。 白柳收回押金,又打了一斤半牛奶,才骑上自行车回家。 初春的天气仍很冷,迎着风,她一路上又开始思来想去。 如果公社的安排是真,相信不久后就有公共汽车经过向阳大队,虽然一天只有两趟,但她刚好能坐上午和下午的车。 只是不知道终点站是公社还是县里…… 还是骑自行车更可靠,她应该努力一点,争取早日分到房子,到时候接糖豆一起住在县里。 村里的条件再好也是乡下,城里有城里的好。 不知道按照现在的知青下乡的规定,以后唯一的孩子是不是也要下乡。 有点麻烦,看来不能太急着让糖豆来城里,还需要旁敲侧击向何胜男打听一二。 前杠上的糖豆昏昏欲睡,白柳一直紧紧扶着,一心三用。 到向阳大队村口的时候,她停下自行车,让糖豆下来走。 已近日落的时间,家家户户要么吃饭要么做饭,在外面溜达的人并不多。 白柳拎着糖豆慢慢走,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白柳,柳儿——” “王大妈?”她看着王大妈鬼鬼祟祟的样子好笑,“这是怎么了?” 王大妈看了糖豆一眼,示意她捂住糖豆的耳朵。 白柳照做。 “你妈咋想的啊?我听说今天你妈跑到周家,给田雨和周向南做媒,比起田雨,你——”更合适。 “王大妈,我妈今天做媒?”她打断王大妈继续说下去,紧接着说,“我觉得挺好,田雨和周向南挺合适。” 这本就是她暗中授意,怎么会感到意外。 “好啥好,”王大妈很是不屑,“大妈跟你说句认真话,你不能让田雨占便宜,周向南多好的条件,福宝和志军跟你关系又好,你嫁给他不是更好?” “等过几年周向南分到了房子,你也能去城里。” 白柳知道王大妈没坏心思,但她不喜欢周向南,说再多也没用。 “王大妈,我不想改嫁。”她再次重申,“我以后带好糖豆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嫁人。” “田雨住在我家里不方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无家可归,为她说个好亲事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王大妈瞬间明白黄凤来的用意。 白柳不想让旁人误会田雨是捡她不要的人,但她同样不想成为谈资。 明明白白的不想再嫁,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你以后——”王大妈觉得黄凤来和白柳都是胡闹。 白柳话到嘴边又忍回去,现在不适合说她即将有工作。 任何事在最终尘埃落定之前,都要保密。 “我妈和我哥他们会帮我。”这无非是最坏的结果。 “哎,你真是。”王大妈无话可说。 白柳照例谢过王大妈,和糖豆继续往白家走。 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说的媒,竟然让向阳大队人尽皆知。 千万别弄巧成拙。 黄凤来听到她碰到王大妈,一脸不可置信:“我就和周秀才两口子说了,老王媳妇咋知道?” “这种事,万一不成,我咋可能出去跟别人说。” 她再不喜欢田雨,也不可能到处去败坏田雨的名声,她可不是田家老婆子那种泼妇。 “我知道不是妈,”白柳紧皱眉头,“但王大妈都知道了,总不能是周家人自己说的吧?” 她话一说完,忽然和黄凤来四目相对。 难道真是周家两口子的意思? 不是,他们想干啥? 与此同时,周向南正在与父母发生争吵。 “你们到处说黄大妈给我和田雨做媒,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根本不喜欢田雨,也不想娶田雨。 这样到处宣扬,他以后不娶田雨,名声该何去何从? “老二,你别急,先坐下来和你爸慢慢说。”周大妈硬是让他坐下。 然后留给他和周秀才留下说话的时间,独自开门出去,防止家里其他人偷听。 (本章完) 第92章 过日子的人 “老二啊,你到底想啥,和爹说说。”周秀才敲了敲烟杆,定睛看向周向南。 烧着火炕的小屋很温暖,但周向南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他想要的生活,为啥家里人都不理解他。 “你说,”周秀才紧皱眉头,“你是不是还想着白柳?” 周向南眼眸微动,不说话。 他内心苦笑,想有什么用,白柳不是他能控制和驾驭的人。 “我们不合适。”他淡淡道。 是的,归根结底是他与白柳不合适,也没有缘分。 或者说缘分不够。 如果当年他能坚持娶白柳,那该多好——不对,那就没有福宝了。 周秀才闻言嗤笑一声:“我是你爹,你咋想的我能不知道?” “你还年轻,不懂娶妻娶贤。你妈天天和我说白柳能挣钱,但她也能花钱啊,咱家这样有文化的人家,可不能糟蹋钱。” 周秀才觉得白家兄弟不错,勤劳又踏实,但唯独有一点不满意。 白家人也太惯着白柳! 别的他都能忍,但唯独两点决定他不可能让白柳进门。 “一个女人,随随便便指挥自家男人洗衣服做饭,还让孩子跟她姓,听说是她决定不再生孩子。胡闹,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 “还有,有事没事天天到娘家,你要是娶了她,心里能有我们家?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要知会娘家人,那是搅家精!” 他早就看出来白柳不是好女人,不顾家的女人他们周家可不能要。 周向南眉宇间的疙瘩渐渐松开,他心里并不反对父亲的话。 当年也是想过这些,才舍下白柳娶了志军的妈。 “可是现在无所谓了,我有儿有女,还有工作,等以后我们搬到城里,白柳肯定能照顾好孩子们和我。”周向南忍不住为白柳辩解。 他想,和白柳一起过日子后,白柳不会也可以学嘛。 到时候他带着两个孩子住在白柳家,他有工作,赚钱养家,白柳照顾三个孩子多好。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上次的事情伤了白柳的心。 周秀才对周向南的话嗤之以鼻。 “照顾?”他忍不住提高声音,“照顾个屁!” “tnd就没见过宋嘉应那种男人,竟然还给孩子女人洗衣服,正经人谁干这个?” 两家隔着一堵墙,他见过宋嘉应给孩子洗尿布,真是恨不得过去把盆子直接给他踹翻。 堂堂男人,听说宋知青还上过大学,能干出这种事? 真是白读书了! 周向南以前听父母说过这些,内心不以为然,甚至称得上得意。 “如今不同了,宋嘉应算什么东西,小白脸罢了。” 没钱没本事的男人,处处要靠着女人家,那当然要低声下气。 他周向南可不是宋嘉应那种人。 周秀才摇摇头:“宋嘉应没那么简单,我曾经到公社打听过他,他可是大学生,不知道怎么来到我们这个地界。” “我看不是普通人。” 他心思多,所以也不敢低看宋嘉应,总觉得这人透着古怪。 这也是他不同意周向南娶白柳的原因之一,他担心占了这个便宜,惹来麻烦。 宋嘉应可不像是轻易能死的人。 “爸,”周向南双手伸到头发里,“即使我与白柳不合适,但田雨呢?” 他看不上田雨。 “你们这样搞得大家风言风语,我不娶田雨都不行!” 周秀才终于露出笑容:“那就娶了,田雨比其他人更合适你,以后也能踏踏实实为了这个家。” 田家人不要田雨,田雨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也会极力巴结周向南。 这样的人,在周秀才看来,最适合儿子了。 周向南拉下脸:“她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助力!” 长得一般,条件一般,这是他拒绝田雨的根本原因。 “急啥,”周秀才放轻声音,“以后的日子还长,我看她儿子是个聪明人。” 同一时间,黄凤来也和白柳说起周家父子。 “周家婆子也不会这么干,除非周秀才让她出去说。”黄凤来觉得这事欠妥,“这让周向南和田雨没有退路,也让我掺和在里面。” 白柳耸耸肩:“可能是怕我不死心吧。” 她不在意,又不是傻。 周家人的心思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们看不上她。 毕竟,当年周秀才可是“好心”劝说过宋嘉应,说男人不能做女人的事,谁家女人也不惯着。 宋嘉应没有听,但回来就说周家人家风不好。 白柳知道她的行为和现在这年头格格不入,她也不需要认同。 “这些都不重要,田雨离开家里就好。” 黄凤来听后无奈地摇摇头:“我看周向南心气高,不过我这个媒人也应该当,撮合田雨和周向南是一件好事。” 不说别的,田雨一直在白柳家,她不太乐意。 但现在队里要帮田雨,大队长又是自家亲戚,她不能将田雨赶走,那只能另外想办法。 “妈你别想那么多,对于两人来说,很合适。”白柳转念一说,“只是周向南大概会不满意。” 她大约能猜到男人的心思。 无非是觉得田雨配不上他,见过更好的,怎么甘心受着一个普通的女人。 哪怕田雨并不普通,她足够勤劳也足够符合国人对女性的要求。 可惜周向南更有野心。 黄凤来瞥了她一眼:“周向南不懂啊,何胜男和她小姨子更不合适,你也不合适,他就是和田雨最合适。” 自家人的事情自家知道,她家柳儿不是寻常过日子的女人。 和周家人和他们白家人都不一样,但她一个人高高兴兴过日子,外人的话对她没影响。 田雨不同,要是没人推她一把,她能在柳儿家住一辈子。 这不行。 白柳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很合适,不过要看周秀才如何说服周向南。” “现在何胜男、陈满月等将心意摆在明面上,如果周向南再不痛痛快快地决定,啧,以后搞出什么事也不稀奇。” 周向南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田雨足够贤惠和安静。 哪怕不是助力,也不会毁了他。 其中取舍,只能周向南决定。 可是,旁观的陈满月和何胜男,能甘心吗? 白柳眼珠子转了转:“妈,正好从明天开始你去公社打奶,可别跟他们纠缠。” 这几天要热闹喽。 (本章完) 第93章 上班第一天 白柳坦言告诉黄凤来自己要到纺织厂工作。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保密,但她信任她妈,这几乎来自于本能。 只要她拿回接收信,她有工作的消息其他人也很快就知道,隐瞒是暂时的。 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无所谓,她担心的是何胜男会利用先机捣乱。 第二天一大早,心情激动的黄凤来一大早跑来敲门。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小女儿睡过头,这可是纺织厂的工作,哪怕晚了几年,也终于来了。 她的女儿,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妈,你这么早——”白柳打着哈欠开门。 “早啥早,”黄凤来急匆匆给她整理头发,“你快走,拿好东西,手里还有没有钱?今天是不是不能去食堂吃饭,你现在也不能吃,刚吃完饭灌一肚子冷风不好……” 白柳晕乎乎听着黄凤来的嘱咐,最后不忘把呼呼大睡的糖豆托付给黄凤来。 “妈,你等会儿打奶记得拿购奶证,我可不白让你白跑。”她不放心,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钱,“妈你先用,不够我再给你。” “别给我省着,你多补充点营养,我还等着你帮我带糖豆呢。” “反正我现在有工资。” 黄凤来皱着眉头看她,但一看她倔强的模样,知道不答应,白柳今天就不会离开。 “行行行,知道了,你去吧。”黄凤来想了想,“我两天去一次吧,等下把壶给我,这天气牛奶也不容易坏。” 白柳笑着穿好衣服,亲了亲糖豆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又揪了揪她的耳朵,才终于放心离去。 如今每个月有沪城的工资,还有县纺织厂的工资,她的生活只会越来越顺利。 等这段日子忙过去,她也要开始为沪城第二纺织厂想新的设计图。 她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谁知道呢? 万一以后有机会去沪城,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城市。 白柳顶着寒风,第一次觉得去往县城如此轻松。 她到达的时间很早,且直接在永宁县红星纺织厂的门口,恰好看到高永昌步行而来。 “高厂长,”她立即改变称呼,微笑却不失亲近,“今天麻烦你了。” 在纺织厂门口,到了公家,自然公事公办更好。 哪怕人尽皆知她是高永昌的亲信,但该有的礼节必须有。 “走,进,我们等下厂委开会,你稍等一会儿就行。”高永昌昨天已经见过朋友,此时只剩下知会其他几个副厂长。 他要再拼一把,其他人能奈何? 白柳被高永昌留在会议室外面,她几乎听不到会议室内说话的声音,间或有几人路过会议室,纷纷打量着她。 “同志你好,你是白柳吗?”忽然有一位大姐上前主动与她握手,“你好,我是向桂兰,你叫我向大姐就行。” 白柳迅速判断出对方并未有敌意,又恰好是这个时间而来,十有八九是高永昌特意安排的人。 很好,女同志也能放心。 “向大姐好,今天麻烦你了。”她现在知之甚少。 向桂兰满脸笑容:“应该的,是你帮了我们,我听姑姑和姑父说了。” 白柳瞬间明白。 她刚刚仍好奇向桂兰对她的态度太亲切,原来是“战友”。 比起她这个不起眼的人,向桂兰更在意纺织厂未来发展。 大约未来也不会太难相处。 “向大姐,我们现在等高厂长开完会吗?”她坐在这里实在多余。 向桂兰示意她别急:“我现在进去,高厂长他们应该说得差不多了,我这边已经办好了手续,只是需要几位领导的签字。” 有了签字,白柳才能成为纺织厂的职工。 白柳不置可否,又静静等在一旁。 向桂兰敲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的争吵声通过缝隙流出。 “一个随便的点子你都信,还要兴师动众去实施,出事了谁负责?” “我们还是要稳妥,不然这个责任……” “出了事我负责,我承担责任。”高永昌一锤定音,“你们难道有更好的办法?难道要等着撤销我们红星纺织厂?” “全国有多少家纺织厂?我们不想办法,都混日子?” “高厂长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混日子,是一切行动听上级指挥。” …… 会议室的门很快被关上,白柳也无心凑近仔细听。 她本就不在意里面的交谈内容。 在她看来,高永昌的态度最重要,他只要能开头,自然有人推着他走下去。 纺织厂环境复杂,派系林立,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高永昌还有说了算的本事。 只要最后证明他的决策没错,届时地位无人能撼动。 前提是必须成功。 片刻之后,向桂兰拿着几张纸走出来。 “接收信开了,”她递给白柳,“你今天回去办一下入职的其他手续,不过下午办可以吗?” “高厂长和他们立了军令状,我们要尽快开工,不能耽误时间。” 白柳从善如流:“没问题,大队那边不会为难我,我也没有其他污点,今天就可以上班。” 她比高永昌还在意成果。 向桂兰似乎对白柳的雷厉风行很是刮目相看,这和她所了解的一般农村人不一样。 两人并未留在纺织厂,在向桂兰的带领下,她们先去物资局拿批条。 然后赶往永宁县下各个公社的养殖场。 白柳对永宁县比较熟悉,但对各个养殖场的位置就算不得有多熟悉了,还好向桂兰比她强,两人马不停蹄连轴转。 终于在下午下班前,只剩下最后一个养殖场。 正是冯师傅所在的养殖场。 “我们与每个养殖场沟通好,确保这些动物羽毛不会被其他人带走,但我们一下子接收不了这么多动物羽毛。”向桂兰话锋一转,“但你呢,刚才我们说起那些玩偶的样式,你愿意把手艺告诉厂里?” 白柳忽视向桂兰的试探:“当然,我只是为了我们国家,没必要藏私。” 劳动人民的智慧极其强大,她的主意算不上多精妙。 向桂兰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我真怕你拿乔,不然这么多鹅毛和鸭毛我们可处理不了。” 白柳摇头:“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也没打算骗工作。 第94章 打你胡言乱语 白柳消失一天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毕竟,何胜男又在向阳大队闹事了。 起因与白柳多多少少有点关系,更准确地说是何胜男向黄凤来兴师问罪。 “你凭啥给他们说媒?” 白柳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口挤了不少人,而何胜男也正在质问黄凤来。 什么玩意儿? “你是谁?”黄凤来提高声音,用夸张的语气说,“原来是何知青,你来问我啥?” “说媒?你想说我给谁和谁说媒?” 配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何胜男忽然哑口无言。 不行,她为啥要怕? “我不是说你给谁说媒,我是说你的行为有问题,别人的亲事跟你有啥关系,人家都好好地过日子,婚姻自由!”何胜男看起来都气势汹汹,“你给人说媒,是破坏婚姻自由,违背领袖意志……” 白柳:??? 真行,谁不说一句真会说啊。 不过是说媒的小事,经何胜男这么一说,似乎变成了大事。 恨不得下一秒就给黄凤来戴个帽子,然后拉出去…… “我呸,”黄凤来才不怕何胜男的威胁,“老娘怕你?你少在老娘门口放屁,我说媒怎么了,成了不成都行,又不是包办婚姻?” “怎么?我强迫谁结婚了?再说关你屁事,我又不是给你说媒,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不满意你去告我,你没资格来我门口说话!” 黄凤来根本不给何胜男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输出。 白柳将自行车靠在墙边就跑到黄凤来身边,她们身后还站着白家男男女女。 何胜男不服气,但更不敢轻举妄动。 她又不傻,不过是欺软怕硬。 白家人多,上面还有大队长是黄凤来的表哥,何胜男绝不会动手。 只是过过嘴瘾。 “我来向阳大队和大家就是一家人,不可能做出举报你的事情。”她强词夺理,振振有词,“但你的行为不对,你不能说媒,婚姻自由,要让年轻人自己相处。” “你有空先管管自己的女儿,自己女儿还是寡妇,还敢管天管地……” “放你娘——”黄凤来更加生气。 “啪——” 白柳懒得说话,直接伸手给了何胜男左脸一巴掌。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反过来又给了何胜男右脸一巴掌。 “冷静了吗?”她不高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想清楚再说话。” 白柳从小就脾气不好,这几乎是同龄人的统一评价。 她小时候就有过二话不说敲破人脑袋的战绩,彼时也是有人说她坏话。 说她生来无父,是不详的人。 白柳前世今生最讨厌说三道四的人,她脾气上来,拾起石头就砸向对方。 在场人都吓傻了。 后来黄凤来和白柳奶奶出面,再加上对方属于诬蔑烈属,最后赔了五毛钱就不了了之。 回来后,黄凤来和奶奶并没有批评白柳。 不是认为她做得对,但至少不认为她做错了。 如果白柳忍了第一次,就间接代表她同意旁人这样说她,于她而言,这个开始就不该存在。 人与人的相处也是如此,一旦没有明确拒绝对方的评价,那日后在对方眼中只有当初的待遇。 在那之后,同龄人都知道白柳不好说话,而家人更知道她的臭脾气。 这几年,白柳我行我素,但至多是怼旁人几句,从来没有动手。 今时今日,很多人已经忘了她的狗脾气。 这两个巴掌,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个巴掌打你无缘无故提及我,一巴掌打你侮辱我。” 白柳深深看了何胜男一眼,而后不再说话。 何胜男此时才反应过来,她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白柳。 “你——” “不要指我,”白柳缓缓道,“你对我母亲说媒不满,但你不是当事人,凭什么指责?” “还要不要扣帽子,我们向阳大队的人也不会让你们知青任意欺负。” 她扶着何胜男举起的臂膀,放下。 “以后说话,想好再说,”她露出一个很灿烂的微笑,“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要去知青办,告你打知青。”何胜男不想白白挨巴掌。 她此时恨极了白柳,这还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被动挨打。 在此之前,从来不是她落入下风。 “是你先骂我们!”黄凤来担心何胜男找事,立即意图将白柳拉到身后,“你先找事!” 白柳没有躲在黄凤来身后,她不着急。 “可以啊,你去吧,到时候带走我或者来向阳大队调查都可以,我会老实交代今天的经过。” 她凭啥害怕,何胜男才是罪魁祸首。 更何况现在何胜男怕是在全公社也有名气,外界对她的评价非常不好。 自从她来下乡,公社知青办异常忙碌,不停地调解她与各种人的矛盾。 白柳是第一个毫无畏惧的人,何胜男捏紧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她倒不是在意名声,而是知青办的人不作为。 她去告状也没有人为她做主。 哎,女人好难。 “没事了吧?”白柳冷笑看何胜男,“时间不早了,如果你要去知青办告状就尽快去。” “毕竟你们知青还要轮流做饭。” 这句话又戳到了何胜男的痛点——今天轮到她做饭。 何胜男与知青点的陶丽华吵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分开做饭。 因为粮食是有限的,家具和调料无法分清,而向阳大队也没有多余地方让她住。 想到这里,何胜男更是气愤。 如果她嫁给周向南,哪里还有今天的麻烦? 她直接搬到周家,不久后周向南就能分到房子,她也能名正言顺去县里。 “白柳,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何胜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白柳有用。 白柳觉得她有病,刚打了何胜男,现在对方要她们单独说话,当她傻? 万一何胜男身上藏着刀,她今天不得出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白柳无动于衷,何胜男也没有办法,内心急得不行,却只能愤愤离去。 “她怎么回事?”黄凤来觉得何胜男有病,“疯疯癫癫的。” 白柳敛去眼底的讥讽。 “没事,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下队部。” 黄凤来眼睛一亮,轻声:“成了?” “嗯。” “快去快去,哎呀,太好了!” 众人看着黄凤来的表情,忽然觉得白家人脑子有问题。 第95章 笑你疯癫无知 “白柳,”何胜男终究没有舍得走远,慢吞吞磨蹭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定睛一看,竟然是白柳出来了。 何胜男声音响起的同时,白柳立即感觉不好,下意识加快行走的速度。 她预感没啥好事。 但何胜男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躲也躲不开。 “你到底想说啥?”白柳对何胜男的阴晴不定已经很厌烦。 何胜男皱眉:“你打了我,我都没说什么,让你听我说完一句话怎么了?” “那你说,我有事。”她觉得何胜男精神状态不稳定。 这种人还是不要招惹,容易出事。 “嗯,那啥,你刚才打了我,我也不能白白挨打吧。道歉就不用了,你帮我一个忙吧,我和你透露一个消息。” 何胜男的理所当然差点让白柳笑出声,可说到最后,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你的忙我可不一定能帮,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休想用道德绑架她。 什么叫她道歉,她怎么可能道歉? 又不是她错了。 何胜男很不满意她的态度,但因为心急,顾不上多想:“你听我说完,不麻烦。” “你妈给周向南和田雨说媒,你去给我和周向南说媒,到时候让周向南选。” 白柳已经迈出的步子猛地僵住。 啥玩意儿? 她是不是听错了? 何胜男有病? 她瞬间笑了:“你让我给你和周向南说媒?” 先不说她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去说媒,即使看在黄凤来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这样干。 前脚当妈的刚撮合了一段姻缘,别管成不成,当女儿的又去给同一个男人,换一个女人说媒? 外人怎么看白家人? 何胜男不要脸,她还要脸。 白柳多多少少能猜到何胜男的想法,无非是想着田雨可以凭借被说媒抢占先机,她也可以。 深层次一些,也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拉着她和田雨的名声一起臭掉。 届时对何胜男最有威胁的人,全然不复存在。 陈满月不足为惧,她再好再年轻,也是周向南的小姨子。 周向南和周家人都不会接受这段婚姻。 “对,”何胜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一定会答应吧,你打知青的事情我给你面子,不会和知青办说,但是你也要拿出道歉的态度。” “不然闹大了,你的名声也不好。” 白柳望向何胜男,想看看她是不是脑子里有水。 可惜,在何胜男略显粗糙的脸上,只有一左一右两道不明显的红痕——刚刚挨巴掌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只剩下充满算计的狞笑。 “我不在乎名声,这个忙我帮不到,你去知青办举报我吧。”白柳还挺想知道知青办会如何处理。 闹大了,何胜男恐怕不能在向阳大队继续留下去。 她说罢就往前走,不能再耽误时间,还要去队部办理手续。 “哎呀!”何胜男气得跳脚。 “你要是帮我,我告诉你一个招工的消息!” 话音一落,白柳的脚步随之一顿。 如果她没有猜错,何胜男想说的也是纺织厂的工作。 高永昌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大约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启程去往省城,与上级沟通外贸的事情。 只要顺利,毛绒玩偶很快就能进行生产。 到时确实需要招工,但名额不多。 难道何胜男知道的信息中,也有类似事情发生? 看到白柳停下脚步,何胜男暗喜。 “你帮我吧,到时候我告诉你招工的消息,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招工。” 她隐约记得白柳上辈子也有机会去纺织厂,可惜最后因为糖豆之前发烧的后遗症,放弃了去县纺织厂的机会。 最后机会便宜了田雨。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田雨有再次接近周向南的机会。 到时候在县里上班的人是她,看周家老两口会不会动心。 白柳抬眼紧紧盯着何胜男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内心想法。 何胜男尴尬地笑笑,随即又充满自信:“你不信?” 白柳马上摇头:“信啊。” “但是你的目的,还是嫁给周向南吗?” “是啊,”何胜男撩了一下头发,“难道我配不上他吗?” “不,”白柳摩挲手指,轻笑着终于问出心底的问题,“可是你嫁给他,不是一进门就要当后妈吗?” 何胜男恼羞成怒:“你笑啥?” 自然是笑你疯癫无知。 她不信有人可以心甘情愿当后妈。 不说新社会,就是在旧社会的时候,当续弦都不容易。 那些王族世家,继室与原配儿女的斗争从未停歇。 就像她在宫里的时候,如果不是继后的儿子想当皇帝,也不至于逼得大皇子血洗朝堂。 唉,关系到个人利益,从来不可能让步。 她不信何胜男想不通。 “后妈不好当,但我又不是一般的后妈。”何胜男说得轻松。 她不是善男信女,只要把周向南笼络住,再多生几个孩子,他还能记得周志军和福宝? 手心手背都是肉,男人嘛,财产给哪个孩子都一样,还不是自己舒服就行。 白柳觉得何胜男不是无知就是装傻,她不信何胜男没有最基本的考量。 随即问:“如果你们日后成为城里人,那周向南的孩子,加上你未来再生几个,你考虑过他们日后谁下乡吗?” “听说一家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 她只想知道这点,也是她和何胜男废话半天的根本原因。 何胜男闻言愣了一下,随口道:“孩子们长大都什么时代了,下乡啥啊,只要有钱,想去哪里——” 声音戛然而止。 白柳迅速提取除关键信息,以后! 看来,以后的世道是要变了。 甚至到时候,去哪里都变得轻而易举。 “去哪里?”她故意问何胜男。 何胜男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忙闭嘴,可白柳竟然又问她。 “去、去……你管那么多干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白柳才不信她的强词夺理。 “随便吧,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祝你成功。” “你、你不想要工作吗?”何胜男强行拉回正题。 白柳转身,向队部走去。 她的声音混在西北风中传来。 “我已经找到了工作,谢谢你的好意和试探,不需要了。” “还是那句话,祝你成功。” 脑子也清醒一点。 (本章完) 第96章 心里只有工作 向阳大队的大队长是白柳的表舅,公社领导仍记得她和宋嘉应的人情。 白柳一路畅通拿到身份证明,第二天就到纺织厂登记。 正式成为了纺织厂的职工。 高永昌和向桂兰给了白柳很优厚的待遇,红星纺织厂外贸处副主任。 嗯,一入厂就是新部门的领导,一个月三十六块钱,另有票证若干,算起来属于中等待遇。 白柳很满意,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被火烤的蚂蚁。 如果她能为纺织厂带来经济效益,自然能服众。 可一旦外贸失败,或者不如预期,她的未来堪忧啊。 真正和高永昌以及向桂兰生死与共。 “这工资不好拿啊,”白柳感慨完自己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信心。” “向大姐,高厂长已经去省城了吧,我们现在开始做什么?” 向桂兰原本想缓解一下白柳的压力,顺便警告一二。 如今看来,似乎是没必要了。 果然白柳不是一般人。 “高厂长已经安排好第二车间和第三车间搞外贸,二车间已经开始配合我们调试机器,从布娃娃开始做。” “三车间的任务是清洗鹅毛和鸭毛。” 到此,向桂兰依然觉得最近几天像是一场梦。 太有冲击力了。 白柳很意外纺织厂的效率,据她所知,国营单位其实效率并不高。 怎么说呢,这是一份很稳定的工作,旱涝保收。 时间长了,很多人难免生出懈怠的心思。 或者她应该仔细的想一想,按照何胜男透露出的未来的方向,或许很久以后,国营单位会有另一种出路? 白柳很快拉回自己的思绪,她在向桂兰的带领下前往车间。 三车间很热闹,大约很多人无法理解为啥要洗动物羽毛,她在车间门口就听到里面怨声载道。 向桂兰耸耸肩:“她们认为里面的味道很大,但鹅毛鸭毛成本低,我个人很看好玩偶挣外汇。” “我年纪不大,但是对红星纺织厂很有感情,因为这里曾经是我祖辈的企业。” 白柳很诧异,她以为向桂兰只是来帮忙。 向桂兰缓缓转过身与她对视:“没想到吧,所以姑父能担任厂长,我已经很开心。只要能想办法留下红星纺织厂,为此我一切都可以尝试。” 红星纺织厂代表了祖辈的荣光,也是她的童年和所有寄托,更是她早已定下的为此奋斗一生的梦想。 她绝不会认输。 “我很意外,”白柳在向桂兰身上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但也不意外。” “我觉得,我们会合作得很好。” 向桂兰诧异:“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然后我说起自己的家庭,你会说我要专注家庭……” 这些年她听多了这些话,已经熟稔于心。 “我从来不爱关注其他人的生活,我只知道,每个人的每个选择,一定有各自的原因。”白柳指了指自己,“你大概知道吧,我目前的身份是寡妇,对了,我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太好。” “所以,我不会对你的生活有太多评价,你对我还不错。”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以偏概全。 向桂兰整个人紧绷的情绪骤然一松:“谢谢你。” “不用谢,”白柳淡然地笑了笑,“无论我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现在的目标只是让红星纺织厂维持下去。” “好。” 白柳自认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她会规划出无数条适合自己的路,慢慢尝试。 成败重要也不是绝对重要,但她绝不会原地等待。 纺织厂的外贸业务在向桂兰和高永昌操刀、白柳的辅助下很快展开。 白柳每天早出晚归,而向阳大队的社员已经逐渐开始恢复上工,越来越多人发现白柳不在。 此时白柳的工作已经稳当,黄凤来自然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不过比她更快说话的是何胜男。 “白柳?人家已经有工作了,你整天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看把白柳都逼走了。”何胜男忽然在一天下工后对着田雨冷嘲热讽。 她最近找了周向南无数次,周向南没有现身,她越想越不对劲。 白柳的女儿糖豆竟然好好的,白柳真上班了? 她最近每天在周家附近转悠,发现周大妈老是想和白柳搭话。 比起田雨,她差点忘了白柳。 万一这辈子白柳和周向南再婚,那她怎么办? 何胜男觉得以田雨黄脸婆的模样,未来不足为惧,白柳的威胁更大。 尤其经过上辈子后来的事情,她可不相信再婚夫妻有多深的感情。 实在不行,她也不是不能给周向南当情人。 倒是田雨没什么威胁,而白柳不同。 何胜男想起前几天的大巴掌就觉得脸疼,白柳也太狠了。 她忌惮白柳,总觉得白柳和上辈子见到的不太一样。 田雨紧紧捏着衣角,半晌没有说话。 她对白柳上班的事情不是一无所知,尤其白柳根本没有瞒着她。 前几天找到她,说以后可能每天不在家,希望她回家的时候关好门。 这让田雨不太高兴,她觉得白柳认为她碍眼,是想赶她走。 如果她硬气,当下就会说离开。 可是她没有底气,也没有地方可去。 除了白柳家,她能去哪里? 只有嫁人。 “白柳去县里上班,周向南也在县里。”何胜男不屑道,“我看你根本配不上周向南,不如快点改嫁吧。” 何胜男的小心思田雨能想到,但是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是她不想嫁人吗? 难道是她想寄人篱下吗? “何胜男,你这么欺负我们大队的人,过分了吧。”白柳的声音传来。 她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但看到田雨一脸委屈的模样,而何胜男高高在上。 啧,真窝囊。 何胜男紧皱眉头:“你下班了?” 她灵机一动:“你在县里上班,每天回来也不方便,向南哥每周回来一次就挺好。” 白柳立即猜到她又在挑拨离间,再一看田雨的表情,看来还是有受众。 “和你有关系吗?快回去做饭吧,陶丽华又在满世界找你。” 何胜男愤愤离去。 看何胜男走远,白柳推着自行车,自顾自往前走。 几步后,田雨的声音传来。 “白柳,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 第97章 人生还长 “工作?” 白柳觉得田雨在说笑,她难道以为一个工作很容易能得到吗? 如果容易,她这么多年的等待是为了啥? 白柳的目光太过讽刺,田雨的表情微僵,片刻后眼神中带着乞求:“我真的需要工作。” 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人与人之间需要利益交换。 未必是庸俗的钱,但至少是能让双方觉得心甘情愿。 如果田雨对她足够好,或者提供了一部分情绪价值,那白柳也不是不能帮。 目前显然不能。 “我的工作你做不了,你在队里的生活也不错,为什么要离开?”白柳和田雨住在一起,只能边走边说,“你目前更适合队里的工作,你干活很好,至少要为自己多想想。” 田雨和她不同,田雨的性格不够直爽,甚至带着一丝怯懦。 她可以到处闯荡,无所畏惧,但田雨就不敢。 田雨更适合先留在向阳大队,据她所知,妇女队长杨桂英很看重田雨,或许将她看成自己的后辈。 杨桂英在田雨身上看到了自己,又对田雨寄予厚望。 如果田雨留在向阳大队,至少未来不算差。 一旦到了县城,或者说为了嫁给周向南,她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孰是孰非,只能交给时间证明。 白柳始终心存善念,她希望女人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深陷在男女的感情中。 感情是很不靠谱的事情。 田雨脸上出现一丝自信,她第一次听到白柳如此直白的夸奖,笑容几乎溢出眼眶。 但随即脸上又出现了凝重,似乎在怀疑? 白柳缓缓收回目光,她其实不太在意田雨的想法,不过更不会给田雨找工作。 还是那句话,凭啥? “那天我妈说媒之后,你去过周大妈家吗?”她强行转移话题。 周家人放出消息,又没有其他表示。 究竟是周向南拒绝,还是周家人在观望。 “周大妈找过我,”田雨很欣喜,“她说周二哥这些天不在,我们要相处一段日子。” 白柳了然:“看来情况向好。” “嗯,”田雨点头,但充满忧虑,“我怕周二哥看不上我,听说周二哥现在已经是保卫科的科长,我、我配不上他。” 娘家和夫家长期对她的精神打压,让她整个人变得更加自卑。 白柳见惯三从四德的女人,清楚田雨的心态。 “男女之间的事情,怎么能说配不配得上,”她眼眸低垂,“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人一样能做到。是否相配从来都是外人的目光,真正的生活,还是要两个人过。” 田雨一脸茫然。 “算了,你有自己的想法。”白柳觉得自己说半天也是对牛弹琴,“我建议你想不通的时候,可以问问长辈,比如我们的妇女主任。” “杨大妈年轻的生活和你很相似,也许能为你提供很多有效的建议。” 杨桂英年轻时丧夫,又恰逢乱世,不仅没有为了孩子和生活依附男人,更是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妇女代表。 白柳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多了一些见识,人生的目标恐怕就是杨桂英。 不过,杨桂英不太赞成她的一些做法,尤其她比较懒惰,反而更欣赏田雨。 当年也是杨桂英拉着田雨去参加扫盲班,也不知道田雨是不是还记得。 “可是杨大妈看不上我,”田雨愧疚地低下头,“如果我能读书——” 白柳与田雨被人对比了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那段故事。 田雨从小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田大妈一看她上学家里没人干活,说啥也不让她继续读下去。 田雨的意志不够坚定,也有家庭的原因。 这么多年下来,能记住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字。 “不要觉得后悔,人生很长,你也不到三十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田雨双手拧在一起:“都这么大年纪,还学啥。” “今年小勇要上学吧,让他教你一起认字读书,其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去找杨大妈,她会很高兴看到你的进步。” 白柳话音刚落,恰好走到家门口。 呼,刚刚好。 “糖豆,我回来了。”她兴奋地招呼糖豆,但不确定糖豆在不在家里。 十、九、八……三、二—— “不在家吗,小崽子跑到哪儿了。”白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天黑了。 “白柳,白柳,”田雨戳了她一下。 白柳转头,顺着田雨的目光向另一侧看去。 周向南。 “糖豆和福宝在一起,我把她们带回来。”他只与田雨点点头,并未说话。 白柳眸色微动,她觉得周向南又有话说。 对啊,上次狗头金的事情,周向南难道没有其他表示? 她礼貌回应:“麻烦你了。” 周向南转身去叫福宝和糖豆,白柳等在门口,但田雨也跟在她身边。 “你不先进去做饭吗?”她觉得田雨有点不会看人脸色。 此时此景,显然不适合继续听下去。 一瞬间,田雨脸上露出心虚。 白柳暗叹周向南来得不是时候,周向南等下如果递来钱和东西,田雨指不定会如何胡思乱想。 但田雨与周向南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显然将今天视为难得一见的好机会。 她总不能将田雨赶走。 “行,”她看到糖豆跑出来,后面跟着同样笑嘻嘻的福宝,“那我给你们腾开地方。” “妈妈~”糖豆拉住她的手,“唔,妈妈手凉凉地,我给妈妈暖手。” “好呀,”白柳顺势抱起糖豆,又对周向南说,“我要去我妈家,田雨正好有话找你说,你们慢慢聊。” “上次——”周向南笑容一僵。 “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白柳觉得有田雨在身边,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尴尬,“你们先聊,志军今天不在?” 如果只是传话,周志军更合适,也能避免田雨和其他好事者的揣测。 “志军哥哥今天去姥姥家了,小姨要结婚了,他去帮忙。”福宝竹筒倒豆子,直接说明周向南的去向。 白柳一想更头疼了,陈满月能乐意结婚? 周向南不去,周志军去帮忙,真是大孝子,八九岁的年纪就要为当爹的擦屁股。 她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深陷在再婚的泥沼中。 “田雨,你不是有话和周向南说吗?” 不主动点,说不好还有其他幺蛾子。 (本章完) 第98章 招工信息 白柳很不开心。 自从上次周向南找她说话,被田雨截住后,田雨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让糖豆当传声筒。 难道她有话不会直接找周向南说吗? 还有周向南,不会真的忘记狗头金的事情吧。 她承认上次捡到狗头金沾了福宝的运气,但福宝和糖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还许诺的两个小孩买肉呢。 不会需要自掏腰包吧? 狗头金的事情除了她和周向南父子,并未有第四个人知道。 她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但必须要给糖豆一个交代。 白柳再次觉得,当好人真难,果然人要肆意一些。 “妈,这几天开始忙春耕了?”白柳回家后发现哥嫂们还没有归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最近的日期。 上班让她的生活变得非常规律,再加上纺织厂的外贸业务刚刚上马,一切都在摸索中,每天有大大小小无数的麻烦。 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除了自己,也只能记得自己还是当妈的。 “柳儿,”黄凤来一言难尽看着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最近不是忙糊涂了吧。” “都五月份了,再不春耕要啥时候开始?” 白柳一拍脑袋。 是哦,都五月了,她已经快到纺织厂三个月了。 “哎呦,”她呵呵一笑,“这不是忙糊涂了吗,看来我要补补,妈你想吃啥?” 她每天来往县里,买东西也很方便。 现在每个月有固定工资,还有粮票和肉票,她没有存钱的习惯,自然都用在吃喝的事情上。 有多少花多少。 “吃吃吃,你咋就知道吃,人家别人家的姑娘谁像你这么会过。”黄凤来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柳从柜子里找到一小块红薯,吃掉。 “我当然会过,现在每个月有工资,我为什么不吃。”难道像上辈子一样,攒了一辈子钱突然死去,最后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黄凤来盛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将盘子和碗放下,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有其他人。 她轻声问白柳:“你咋想的,以后咋过?” 白柳闻琴弦而知雅意,立即明白她妈的忧虑。 “妈你是想说以后我该怎么和哥哥嫂子们一起吃饭?”她之前确实没仔细想这件事。 如今想来,确实算是麻烦。 她上年分到的粮食不少,现在都在白家,可今年有了工作,每天只是回家吃一顿饭。 虽说有些事不要算得那么清楚,但黄凤来一向自诩一碗水端平,她想提前说好可能发生的麻烦事。 “嗯,我给你们都分了家,但一个锅里吃饭,咋能分清楚?”黄凤来有些苦恼,“糖豆的户口还在队里,她也不干活不挣工分,肯定要你年末的时候补钱,不多,这好说。” “但是你不同,你现在中午在食堂吃饭,晚上的时候回家。一天三顿饭变成一顿,那是你吃亏了。” 一天两天好说,可时间长了,年头长了,难免会论个多少。 现在几个儿媳妇没说话,毕竟是他们占了白柳的便宜。 但到了明年,白柳不能分粮食,家里孩子们越来越多,到时候粮食紧张,其他人没点小心思? 黄凤来养大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又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白柳将最后一点红薯皮扔掉。 这不算大麻烦。 “妈,纺织厂要招工。” 她的语气很镇定,但平平无奇忽然放下一个炸弹,惊得黄凤来顾不上胡思乱想。 啥粮食不粮食的,如果儿女们有了工作,到时候—— “不过您也别想太好,纺织厂招工偏向女工,要去洗鹅毛和鸭毛,或者绣花,我三个哥哥能行吗?” 不是她小瞧人,是术业有专攻,白树白林白杨都没有干过。 “但万一招其他人呢!”黄凤来兴奋道,“咱家的大虎他们——” “你说大虎和二虎谁会,还是建武会。” 乔建文在前段时间已经通过了体检和考试,就等着成绩出来去当兵。 黄凤来被扫兴,忍不住拍了一下白柳:“你都知道,还告诉我。” 看得到抓不到,天知道她有多难受。 白柳也不是故意戏弄她妈:“妈你听完我的话呀,我哥他们不行,我嫂子她们万一行呢?” 她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当年白家三兄弟都读到初中毕业,在村里也算是文化人,娶的嫂嫂们也都识字。 黄美玲小学毕业,赵金芳读到初中,但没有毕业。 李秀兰差点,只读了几年小学。 这点文化水平足够参加招工了,毕竟这次招的是肯花费力气的人。 但白家三个媳妇都通过招工,以后家里的活谁干? 白家还是最传统的家庭,即使三个儿子都是勤快人,也帮着家里人干活,但细致的话确实不太行。 总不能最后都是黄凤来继续照顾一家老小吧。 黄凤来闻言一震,她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几个儿媳。 此时转念想想,确实可以让几个儿媳去,尤其黄美玲,从小就干缝缝补补的活。 那也不对。 如果三个儿媳都通过招工,家里以后怎么办? 如果是一个或者两个儿媳通过招工,剩下的儿媳要承担所有家务,时间长了也不行。 这该咋办? “你说了还不如不说。”黄凤来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柳耸耸肩:“所以我也很犹豫,现在最麻烦的不是我的粮食问题,大不了您把我吃不了的粮食分我点,我回家开小灶。” “可招工是大事,不告诉嫂嫂们不行,告诉了……” 左右为难。 黄凤来猛地抬头看她:“我不知道啊,你想说就和她们说,我不管,她们的选择她们决定。” “要是真的都考上了,”她咬了咬牙,“那我也给她们分家了,到时候她们自己忙吧。” “让你哥哥他们开始操持家务,我只能在旁边帮他们!” 她再难干也帮不了一辈子。 白柳笑眯眯,她知道她妈是个开明的人。 这种大事不可能瞒着嫂嫂们,她们母女也良心不安。 “好,我等她们回来就说。” 她话音一落,门口紧接着出现白家人回来的声音。 赵金芳跑得快,听到半句话,顺势问:“说啥?” 白柳淡然一笑:“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本章完) 第99章 刀子嘴豆腐心 “啥?你说真的吗?” “我们也能成为工人,真的假的?啥时候考试,都考啥?” “那真是太好了,咱以后能一起上下班——” “三哥,”白柳不得不叫停白杨的胡思乱想,“你别想得那么美,我们怎么可能都去纺织厂上班。” “纺织厂也不是我们家开的。” 非要说的话,如果不是世事变迁,向桂兰才可能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但据她的观察,向家对红星纺织厂并没有多大掌控力,向桂兰的工作开展也不是十分顺利。 “但你不是在纺织厂上班吗?”白杨笑得一脸欣慰,“你在纺织厂工作,我们——” 白柳无语:“三哥,你清醒一点行吗?” “我才刚刚进纺织厂几个月,你觉得我有多大能耐,能提前知道招工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现在也没有多大的本事,根本不可能随便安排人。 “啊,”白杨显得垂头丧气,“也是,你刚去时间不长,不能靠你。” 白柳知道三哥的性格,一直喜欢走捷径。他不是傻,而是太喜欢耍小聪明。 不过白杨还有一点好,就是很快能调整自己的情绪。 转头就说:“都考啥,我临阵磨枪,到时候比别人多几天复习的时间也好。不过纺织厂招工,是不是你嫂子她们也能去?” 白杨的脑子反应快,立即想起这次的招工单位。 他老婆可以去吗? 白柳抬头,恰好看到哥哥嫂子们都充满期待看着她。 她看了她妈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收回,微笑道:“当然可以,这次招工主要希望招女工,因为工种的原因,更希望招一些干活细致的女性。” “至于考试内容,大概识字就好,如果会绣工的待遇好一些,只能做体力活的要去洗鹅毛和鸭毛。” 白家众人的心情随着白柳几句话跌宕起伏,最终只换来各有所思。 白树和黄美玲第一时间看黄凤来,白林和李秀兰则互相对视。 唯独白杨和赵金芳,两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兴奋。 他们夫妻对自己最有信心,赵金芳虽然没有初中毕业,但也比白家其他几个媳妇学历高。 尤其赵金芳的父亲是工人,让她增添了一层金光。 白柳不知道哥哥嫂嫂们有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事情,但她觉得大家都想试试,她就要帮一把。 “如果你们最近有时间,我建议可以学学绣工,我记得大嫂以前就会绣鞋垫子和枕头……哥哥们,你们要不考虑一下能不能洗鹅毛鸭毛?” 说实话,她还是觉得三个哥哥干不了这份活。 他们勤快但没有那么细致,除非从头学起。 白杨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不禁止男女是吗,绣工工资更高?” 他摩拳擦掌,转头瞄准黄美玲和白柳:“大嫂,柳儿,你俩快教教我,我不想去洗什么鸭毛和鹅毛,还不如当绣工。” 闻言,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白柳知道她三哥和一般男人不太一样,奇葩程度仅次于宋嘉应,但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绣花?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宋嘉应曾经给糖豆织毛衣的场景。 嗯,三哥也不是不能学。 “行,那大哥二哥要不要一起学?”白柳觉得自己没必要厚此薄彼,最重要的是她也心存侥幸,“还要回忆一下当年学的字,万一还有文化课的考查。” 这次招工特殊,向桂兰说想要一批能干活的工人,恐怕就存了较劲的心思。 纺织厂的员工参差不齐,有不少是以前凑数的老工人。 因为效率十分低,才被市里放弃。 向桂兰的志向远大,她从心理上也很赞成,当然愿意配合工作。 “啊?”白树和白林显得不太高兴。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本了,甚至现在熟悉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再拿起书本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学绣工吗? 感觉不太可行。 “那你们也要试一试,”白柳觉得也不能完全绝望,“谁家也不嫌工人多。” 看到几人还有话说,黄凤来忽然一拍掌。 “柳儿说得对,你们都给我去学,能学到什么程度都行,不对,是都必须学会!”黄凤来接收到白柳的目光,放低声音,“先吃饭,吃完饭你们都回去商量一下,看看你们都有啥打算。” “那能有啥打算,肯定是能去都去——”白杨直言。 “咳咳,”白树咳嗽了两声,打断他说话,“还是商量一下,我们晚上说。” 白树和黄美玲极有长兄和长嫂的风范,他们在听到招工的第一时间是高兴,但转念能想到家里的现状。 一大家子人,孩子们也逐渐大了,到处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但吃吃喝喝的家务事,总不能交给老母亲吧? 白林恍然大悟:“万一你们几个女人都去了纺织厂,家里洗洗涮涮——” “别说了,别说了。”李秀兰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家和其他两家不一样,他们只有三个女儿,花销不如其他三家大。 白柳知道三个哥哥家各自的情况不同,她无权干涉。 先考试吧,终究要考完了才能知道行不行,现在就争论和吵起来,也没用。 她忽略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向黄凤来:“妈,你要不要和我大舅家说一下。” 黄凤来和赵奎发是表兄妹,比亲兄妹都亲,自然没必要瞒着。 “行,我等会儿过去和你舅妈说一句,不过他们不一定去。”黄凤来应下。 赵奎发是大队长,条件还不错,家里的五个儿女,两个儿子一个在矿上工作,另一个是木匠,三个女儿也嫁得不错。 下面的小辈还在上学,不一定愿意参加纺织厂的招工。 “嗯,告诉他们是我们的心意,愿不愿意去是他们的事情。”白柳想了想,“招工的消息刚透露,可能一周或者半个月后才公布,我们的时间也不算太充裕。” 黄凤来神色一凛:“那得抓紧时间了,行,吃完都一起洗锅,都准备起来。” “还有你们几个,”她看向三个媳妇,“你们仨比他们三个大男人上手快,都给我好好学听到没。” “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白柳暗笑,她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第100章 周向南吓怕 白柳犹豫该不该把招工消息提前透露给田雨,转念一想,也要看田雨是否需要不是? 也许是她上次说过的话有一点用,田雨最近依旧心心念念周向南,但好像经常去杨桂英家。 她记忆中,田雨小时候是很要强的性格。 彼时两家住在一起,年龄相仿,哪怕关系不好也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 田雨从小就是能干人,干活从来不说累,那时喜欢往队里几个最能干的长辈身边跑。 她反而避之不及,生怕被杨大妈她们抓到,教她如何干活。 那时两人偶尔碰到一起,一个人眼神放光,另一个人昏昏欲睡。 她曾经觉得田雨最适合成为第二个杨桂英,目前看来,虽然晚了几年,但依然走向了正轨。 参加招工考试,是目前成为城里人最便捷的途径,恐怕还是让田雨心动。 白柳晃了晃脑袋,她干嘛管这些事情。 她又不是大善人,自己的能力有限,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她救了自己已经很不容易。 还是不要给田雨特殊待遇了,提前告诉她招工消息,很可能让田雨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白姨?”周志军敲响门。 白柳略感诧异,最近队里的人和她都很忙,每天吃完晚饭后她和糖豆在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其他人。 “志军,有事吗?”她想了想,让周志军等一等,然后从缝纫机上拿出一个软软的布偶,“这是我最近用废布头做出来的东西,让福宝拿去玩吧。” 布料确实是废布料,只是里面填充了羽毛。 对了,高永昌说鹅毛鸭毛一直叫着不好听,特意改了名字,以后就称其为羽绒或者羽毛。 一个字的改变,瞬间让白柳打开思路,也为布偶玩具打开了销路。 她最近一直在思考新的样式,因此做出了不少玩偶。 糖豆已经有很多,她顺手做了一只小马。 福宝属马。 她和糖豆一个出生在年头,一个出生在年尾。 周志军看到可爱的小马眼前一亮,小女孩都喜欢的东西,他知道福宝肯定会开心。 可是—— “白姨,我们不能要。听说最近县纺织厂用布偶挣外汇,只有瑕疵品才能流入供销社。”周志军没有说下去。 他听说这种玩偶非常贵,前段时间还想着如何攒钱给妹妹买。 白柳最近很少去供销社,并未观察过供销社这部分玩偶的价格,据她所知,瑕疵玩偶也很少进入供销社。 毕竟太贵。 这些货销往国外,大约两美元一个。 折合成人民币要一百多。 一般人家可买不起。 即使是瑕疵品,再便宜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不仅要考虑成本和人工的问题,还要维护产品的独特性。 她垂眸笑了笑:“没事,这是样品,成本比较低,是我手工做的。” “只是福宝玩,不要紧。” 对于她来说不算太珍贵的东西,她向来不是小气的人。 “好吧,谢谢白姨。”周志军不太想接受,但一想到妹妹会喜欢,又只能接下。 白柳看到他的小表情,内心对周志军的评价又高了一点。 周向南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心意,无论它价值多少,在我手里只是一个布娃娃。”她补充道。 她见过很多好东西,布偶能卖到这么贵她也没有想到,她认为它的实际价值没有那么高。 自然不会在意。 周志军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暗暗记下这份情。 “白姨,”他猛地抬起头,“我差点忘了,上次狗头金的事情,我爸让我和你说一下后事。” 白柳很淡定:“你爸爸安排就行。” 和她关系不大。 周志军略显为难,有点尴尬道:“我爸说现在不是处理狗头金的时候,他说不是故意不给你分——” “不用,”白柳最近情绪很稳定,她觉得有些钱不要也罢,“狗头金的事情我交给你爸爸处理,主要因为我觉得那是福宝的发现。” 虽然不是福宝主动拿到,但因为福宝才有发现的契机。 她不贪慕不属于她的东西,周家人的气运很特殊,她不想掺和其中。 她想要的钱,会通过自己的能力赚取。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周志军慌忙摇头:“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爸再等等。” “不要紧张,”白柳看志军想得有点多,只能解释,“我信任你们,而且你只是传递话的人,不要有心理负担。”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早逝的缘故,周志军心思细腻,甚至已经能帮周向南独当一面。 大概看出她真的不是客套,周志军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对了,”白柳想到前段时间陈满月来向阳大队哭闹的事情,忍不住问,“你小姨婚礼还顺利吗?” 她如今天天要上班,无形中错过了很多村里的事。 前段时间陈满月来村里闹事,还是回来之后田雨说的,言谈间充满了不屑。 陈满月当初想嫁给姐夫周向南,可周向南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为此陈满月哭了无数次。 过年的时候还有场热闹,当时陈满月质问周向南,说如果他要她结婚,她立即同意父母的说亲。 结果也是如此,陈满月回去真的答应和相亲对象结婚。 热热闹闹开始准备婚礼。 只是不少人都知道,陈满月存了赌气的想法,陈家人巴不得趁着赌气让她嫁了,省得继续丢人。 但后面陈满月眼看事态发展越发失控,只能再找到周向南,希望他回心转意。 别说周向南自知不能和陈满月在一起,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阻止婚礼。 不然外界会怎么想他? 陈满月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甚至留下一句“不活了”,哭着离开向阳大队。 周志军叹息一声:“我姥姥姥爷气坏了,最后我爸爸去说服了小姨。” 也只有周向南,才有可能说服陈满月。 幸好他做到了,才没有让情况更加难堪。 白柳觉得娶陈满月的那位同志也是倒了霉,这种不上不下的丑闻,让两个人的开始就变得不太愉快。 “白姨,”周向南犹豫了一下,“我爸打算再婚了。” 白柳略显惊讶,周向南被陈满月闹事吓怕了吗? (本章完) 第101章 娶个保姆 周向南要结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是周大妈借着聊天的口吻说出。 虽说何胜男、陈满月几次打架之后,搅得周向南的名声越来越差,甚至不少人暗地里嘲笑周向南。 但在不少女人的心里,始终觉得周向南可以托付后半生。 其中就包括田雨。 如今向阳大队人人皆知黄凤来给田雨和周向南说媒,周家人没有明确拒绝,且放出风说周向南要再婚。 那人选十有八九是田雨。 白柳看到田雨的笑容都比平时灿烂多了,走路带风。 “田雨,”她叫停又要出去的田雨,快走两步上前问,“他们家答应你了?” 她用下巴指了指隔壁周家。 可别白高兴一场,结果周家没有任何反应。 田雨含羞低点点头:“嗯,周大妈说周二哥要早点办事,我们是再婚,不大办了,请几桌就行。” 白柳料想就是周向南同意才行,不过前面周向南态度那么拒绝,是怎么轻易松口。 莫非真是最近的相处,让他看到田雨身上的闪光点?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生活?”白柳看田雨不太理解,解释,“周向南还是一周或者半个月回来一次吗,两地分居?” 如果田雨决心嫁给周向南,周向南经常不回家,家里的事都田雨照料,那岂不是娶回来一个保姆? 白柳一怔,不会吧。 田雨面露为难,但随即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轻声道:“他好像最近工作挺忙的,周大妈说他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早点分到房子才这么努力,我辛苦就辛苦几年吧,也算是日后有奔头。” 再婚夫妻的生活有更多考量,田雨最大的目的是为自己和儿子找个依靠,她乐意多付出一点,以换取对方的善待。 白柳能理解站在田雨角度的思考,只是这样卑微的感情,她无法认同。 沉默片刻,她再度开口:“以后周向南分到了房子去城里,你呢,你在家带孩子吗?还是说他到时会想办法给你找工作。” 田雨一脸迷茫看着她。 她想了一下,换一种方式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听说杨大妈对你很器重。” 杨桂英早年很辛苦,再加上她比黄凤来还年长几岁,如今年纪上来,身体上的不适越来越明显。 白柳知道这几年她一直想找个年轻人培养,杨桂英选人的标准是踏实肯干的年轻女性,符合要求的人寥寥无几。 田雨如今突然开窍,杨桂英真是分外开心。 “杨大妈对我很好,”田雨脸上充满自信和喜悦,“我一直以为杨大妈不喜欢我,没想到不是,她教我很多事。” “我说句不孝的话,杨大妈对我,比我妈对我都好。” 白柳觉得田雨并不是臆想,事实也是如此,田大妈对田雨的态度更像对待家里的长工,放在旧社会,至少还要让长工吃饱饭。 而田大妈只会用各种话忽悠田雨,田雨在田家的地位极其低,甚至稍有反抗就被说不孝。 “那多好,你能和杨大妈学习很多东西,”她话锋一转,开玩笑道,“也许继续干下去,以后也能当妇女队长。” “那我有点好奇,等以后周向南有机会搬到城里,万一你没有工作,你还去吗?” 一边是实现田雨人生价值的妇女队长,一边是生活在城里,都曾是田雨做梦也不敢想的美事。 可这一刻,在气氛的烘托下,田雨竟然飘飘然,低头沉思。 白柳扪心自问,她会选择前者,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重要。 她不是想劳动受累,但如果为了生存,她会选择先留在向阳大队,至少目前踏踏实实低干,再一步步往上爬。 一旦有其他意外,她能保证自己好好活下去。 田雨闻言一愣,随即苦笑:“要是城里有工作,我肯定去城里。到时候我和周向南就是双职工,我们万一再生几个孩子,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可不行。” 白柳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下定决心,开口:“纺织厂有招工的想法,可能——” “田雨,给我出来!田雨,滚出来!” 不等她说完,门口响起吼叫。 白柳习惯性在回家以后将大门关上,此时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 不过,她转头看到田雨苍白的脸色,瞬间心里有数。 大概是田大妈,声音也像。 “出去吗?”她轻声道,“不然别管了,等下我妈他们听到声音,我哥哥他们会过来。” 白家人身材高大,只要白树、白林和白杨往这里一站,田大妈就会收敛。 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也不会太被动。 田雨声音颤抖:“不会、不会是我妈知道我要再婚,来——” “你个贱蹄子,谁家闺女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回家看看父母,我和你爹白养你这么大了……你不懂事,婆家也不懂事,正经姑娘谁嫁人无媒无聘。” 白柳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就说好像有啥不对劲,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摊上这么一个妈,田雨的日子是真难。 她想着转头看向田雨,只见田雨身体跟着一颤,惊恐地看向门口。 “我娘这样,周家人以后怎么看我。” 田雨和周向南是二婚,明眼人都知道,田雨多多少少要差周向南一些。 最重要的是田雨没有娘家人依靠,往好处想是能杜绝以后田雨往娘家搜刮东西,但反过来想,田雨也没有娘家人补贴。 不像白柳,现在还能在娘家混吃混喝。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田雨的最大优势就是能干又省心,还不用多出一份聘礼。 周家恐怕也看上了这两点,周家儿子多,一大家子过日子斤斤计较。 周向南当初娶媳妇的时候周家已经出了一份钱,现在再出钱,恐怕周家其他几个妯娌也不乐意。 但对于田家人来说,他们还惦记“卖女儿”的钱。 毕竟,上次嫁出田雨正好给小儿子娶媳妇。 “你等等,我给你叫周大妈。”白柳听到隔壁隐隐发出的动静,顺势看向隔壁。 嘿,这不巧了。 她三两步窜到墙头,恰好迎上周向西媳妇的视线。 “三嫂,你快去叫周大妈,你们等着被剥皮?” 周向西媳妇闻言一动,立即跑回屋里。 第102章 两边不讨好 “造孽哟~”周大妈一马当先跑到门口,对田大妈毫不留情地讽刺,“谁家姑娘投胎到你家真是造孽,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娘。” “好人家都是希望闺女日子越过越好,你是巴不得闺女过不好。” “你、你放啥屁——”田大妈手指颤抖。 “我呸,”周大妈对田大妈方向吐了一口老痰,“你要点脸,大过年把闺女和外孙子赶出门就算了,现在还来要钱?” “咋滴,占便宜没够,还是田老西和你儿子们不养你。” 白柳没让田雨出门,她带着田雨走到墙边的小洞往外看。 这是宋嘉应特意留的小孔,他说防止有外人闯门。 白柳还没有遇到过有人闯门,莫名其妙敲门的人没有,这次纯粹是托了田雨的福。 “周大妈帮你扛住了,但你想好,你以后可能彻底得不到田家的庇佑。”她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田雨闻言没动,但她清晰看到田雨扶墙的力道又加重了。 “我知道,”田雨沉重地点点头,“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 白柳若有所思。 田雨和前夫婚事在向阳大队被人津津乐道,但实际生活甘苦自知。 田雨又要承担家里繁重的家务,还要时不时帮扶娘家,稍有不慎就要被婆家和娘家指责。 难道她不知道以后嫁到周家,也会很难吗? 田雨不傻,她当然知道,但她与田家撕破脸,以后只需要应付婆家。 “我没得选择,以后我娘他们也不用三天两头找我打秋风。只要我好好过日子,周向南还行。”田雨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只有周向南,过几年小勇大了,我还有儿子。” 白柳无语,却也无奈。 田雨始终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无论是男人,还是儿子,在白柳看来都靠不住。 “我觉得你要先考虑自己,”她转头看田雨,“说句丧气的话,人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总要有自己的本事。” “你看杨大妈,十里八乡谁不称一句女中豪杰。” 杨桂英撑起一个家很辛苦,但她也为自己赢来了声誉,甚至儿孙和媳妇也不敢小看。 脸面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 田雨正关注外面的动静,听到这话时猛地回头。 “你是不是想说啥?”她后知后觉,“对了,那会儿你说纺织厂要招工?” 白柳点头:“嗯,我听到有招工的消息,可能一两天就会公布,这次招工人数不多。” “如果你想试试,就参加考试。” “县、县里的工作吗?考试?”田雨又惊又喜,瞬间又回归失望,“考啥啊,我早忘了字。” 她本就没有读过几天书,这么多年没用过,现在只记得自己名字咋写。 白柳一看就知道田雨根本没听她的话,她之前不止一次说过,有空读读书、识字。 这么久了,难道不能抽出一点时间吗? 前段时间还给别人帮忙。 还有田小勇,她不知道该说他有用还是没用,知道为了生活拉着他妈改嫁周向南,不知道让田雨改变思想。 白柳眼中的疑惑和不解太显眼,田雨脸上浮现出一点不自然。 她不得不解释:“我最近比较忙,也用不到字,等以后有时间再学。” 白柳心知这就是托词,日后田雨嫁到周家,越来越忙,哪里还有学习的时间。 “趁着年轻,要多为自己打算。如果你更加出色,在家里也有更多的话语权,不是要你指挥其他人,而是能有说不的权利。” 田雨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可是我现在学习,能来得及参加纺织厂招工考试吗,考不上,我又能怎么办?” 也许白柳的话有道理,但没有太大用。 白柳知道改变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言尽于此:“考不考是小事,你知道自己在干啥就行。” “算了,回头再说。”她看到外面的动静,拍了拍田雨,“田大妈在干啥?” 田大妈骂不过周大妈,两家儿子都不少,但周家的儿子明显更能干,田大妈不敢招惹狠了。 而周大妈天天听周秀才咬文嚼字,嘴里也能说出几个文绉绉的词。 田大妈无言以对。 说不过那就干,她直接上手扯住周大妈的头发:“你个贱婆子说啥,你才不要脸,你才下贱,你家儿子娶媳妇不给聘礼,你还骂亲家……” 田雨倏地转身,没多想就冲着大门跑过去。 “哐当”一声,白柳家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田雨出现了! 互相抓对方头发的周大妈和田大妈维持动作,齐齐看向田雨。 一个是未来婆婆,一个是亲生母亲,考验田雨的时候到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就打我——” “打你干啥?”白柳从田雨身后出来,笑着解围,“跟你没关系,是两个大妈的矛盾。” 今天的事情,田、周两家说出去谁也不好听。 一个要卖女儿,一个儿子再婚不给媳妇聘礼,都不是省油的灯。 田雨还是不够自私,她就应该一直藏在里面,等田家和周家人自己调停。 现在走出来,两家都恨田雨,她如何做也不对。 不过田雨不是白柳的性子。 “我说周大妈、田大妈,你们吵架就吵架,别在我家门口吵架呀。”白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知道的,以为是我的过错,我可啥都没干。” “你们两家都是爱惜名声的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们如果非要在我门口说,那我把全大队人都叫过来一起评评理。” 田大妈和周大妈同时看向对方,眼睛里满满都是嫌弃。 也不知道她们咋就成了亲家。 “有啥事和我说说,”杨桂英在田小勇的搀扶下走来,一路走得急,显得气喘吁吁,“你们两家像话吗,整天吵,走,去大队和我说。” 她强压着两人离开众人视线,巧妙化解了田雨的困境。 白柳戳了戳田雨:“我说,你要不认杨大妈当干妈吧。” 也算成全了杨大妈没有女儿的遗憾,她对田雨是真心好。 田雨惊恐的眼神中出现一丝迷茫,好像有点道理。 白柳略过刚刚的话题,瞥到远处而来的身影。 “周向南来了,你带他过来一下。” (本章完) 第103章 半路夫妻 周向南赶回向阳大队时,刚好赶上田大妈和周大妈吵架的末尾。 他没来得及说话,又碰上散去人群略带打量和讥笑的目光,此时心情非常不好。 白柳远看周向南阴沉着脸走来,目光一转,看向田雨。 田雨和周向南并肩而行,时不时看向身边的男人,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而周向南像是从头到尾没有察觉,自顾自走路,没有转头也没有与田雨有任何交谈。 “你们俩一起进来吧,我有点事找你们。”白柳当没看到,转身进大门。 田雨和周向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掺和什么。 感情上的事与她无关,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毕竟这里面还有黄凤来说媒的关系。 刚才她让她妈跟着杨桂英一起去队部,这边的事情交给她处理。 “我长话短说,你们俩的亲事定下了吧?”她左右来回看两人。 从她的角度看,周向南不像是做新郎,田雨却因羞赧而脸红。 田雨同一时间看向周向南,等着周向南点头。 在两人的注视下,周向南脸色稍缓:“嗯,孩子们也大了,我现在越来越忙,需要再婚。” 他不说喜欢,只说需要。 已是再婚夫妻,田雨和周向南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他们更谈不上爱情。 搭伙过日子罢了。 “不用和我说这些,”白柳尴尬地摆摆手,“我是想问你们定好日子了吗,到时候即使不大办,有没有基本的形式。” “比如田雨出嫁的时候,她要从哪里走?” 正经亲事都是三媒六证,白柳上辈子没成婚,但总归见过其他女孩子结婚。 当时形式和礼仪更加繁琐,只要是明媒正娶,哪怕续弦该有的东西也要有,一点也不能少,不然会被婆家看轻。 如今风俗不同,但默默无声进入周家,这也太惨了吧。 田雨看周向南第一时间没说话,立即转头解释:“我们打算自家人吃个饭,二哥、向南忙,不用麻烦——” “你们合理正当走到一起,结果偷偷摸摸的进门,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心虚。”白柳就看不惯田雨卑微的模样。 田雨慌忙摇头:“不是,不是偷偷摸摸,我们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不用外人的看法。” “田雨,”周向南叫田雨的名字,“是我考虑不周,白柳说得对,我们是正当的婚姻关系,不大办但不能不办。” 白柳哂笑,她知道周向南能听出其他意思。 周向南的工作好,也称得上一表人才,即使有两个孩子依然是队里的香饽饽。 但因为何胜男和陈满月来回折腾,让他的名声受损,甚至周向南仓促决定再婚,多少也是为了摆脱名声继续恶化。 他不喜欢田雨,也不在意田雨会不会因此丢脸。 可周向南在乎自己的名声,他给田雨面子,其实也是修复自己岌岌可危的坏名声。 周向南略微思索,看向白柳:“多谢提醒。” 白柳看他的表情缓和,明白他想通了。 今天田大妈这么一闹,对于田雨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周家被迫要给田雨一个交代,坏在她可能影响日后在周家的日子。 好处大于坏处,白柳助推一把,把好处转移到田雨身上。 无论周家要给聘礼,还是打算给田雨做面子,都是田雨的东西,田家人休想占便宜。 白家和田家的关系不好,她宁愿为田雨争取一点利益。 “今天的事情杨大妈往下压了,但恐怕日后还会有麻烦,除非田雨彻底与田家断绝关系。”她轻声道,“看你们的决心了,如果从我这里出嫁,也行。” 好人做到底,她收留田雨住了好几个月,虽说田小勇给了几块钱房租,但她又间接补贴给他们。 眼看田雨要离开,她愿意当个好人。 她只是自私,但不至于损人不利己,田雨还帮她天天扫院子呢。 周向南马上作出决定:“好,到时候从这里出嫁,麻烦你帮田雨做一身嫁衣。” 他咬咬牙:“再帮三个孩子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能快速作出更加理智的决定,也是对于所有人来说皆大欢喜的美事。 不过—— “我不要,小勇也不要,”田雨露出惊喜又慌张的表情,“我们还有衣服,前些天我帮白柳的忙,我和小勇刚刚做了一身新衣服,我们不要。” 白柳前段时间很忙,她没时间打扫家里的卫生,仅有的时间除了上班,都给了糖豆和自己。 而田雨不声不响帮她洗了几次衣服,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忙。 白柳不想承担这份人情,痛痛快快地还了回去。 她没有多余布料,去公社供销社向老同学常霞买了一些有瑕疵的布料,当然田小勇出钱。 她当裁缝,为田雨和田小勇母子,各自做了一身新衣服。 田雨自小捡哥哥姐姐们的衣服穿,只有上次结婚时穿过新衣服,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白柳知道,但她没有出声,而是看向周向南。 “我和同事借一点布票——” 周向南刚刚说话就被田雨打断:“我们不借,我们当大人的不缺一身衣服,要做也给孩子们做。” “小勇,小勇不急。” 田雨当惯了贤妻良母,至今依然保持朴实的风格,这也是目前绝大多数女人的想法。 自己不重要,男人和孩子更重要。 白柳懒得多说,只是提醒周向南:“纺织厂可能招工,不确定,如果你以后能在城里分到房子,或许要给田雨找工作,不如提前试试。” 周向南的眼神满是惊讶,迟疑了片刻才道:“纺织厂招工恐怕不简单,现在我也没有房子,我想想吧,谢谢你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和田雨去队部看看,我们不放心。” 周家和田家是他们二人的父母家,即使和田家撕破脸,也要他们二人在场。 白柳没拦着:“那快去吧,我妈是媒人,也在队部。” 周向南点头,随即和田雨转身。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周向南忽然回头,深深看了白柳一眼,才迈步离开。 白柳皱眉。 果然半路夫妻,心思难测。 祝田雨好运吧。 第104章 “害人精” 白柳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可惜今天因为田雨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糖豆跟着哥哥姐姐们出去玩不在家,她心思一转,趁着田雨不在,悄悄打开木柜下的小地窖。 最近几个月她挣着两份工资,即使花销再大也花不完。 正好又攒了二百块,和之前的一千块一起放好。 另有三百块广省的汇款,单独存放。 如今钱是真的值钱,当然也因为物价太低,如果像国外的物价,她可不能这么悠闲。 最近白柳误打误撞搞外贸,知道了不少关于西方的事情。 无论是物价,还是生活都让她产生了对于生活的另一种思考。 或许,她不该继续不争不抢的生活下去。 白柳上辈子身为女官,见过皇室最好的东西。 她无比清晰的知道有些东西生来就有,以后也会有,如果生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大,但因为出身的不同,导致整个人生来就被定型。 这辈子她的出身不好不坏,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 可她从田小勇和何胜男身上,看到许多关于未来生活的痕迹,未来一定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到那时,越来越平等,还是反之? 白柳不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她能做到更好,为什么要屈居于其他人下面? 如果到时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她绝不能比别人穷。 白柳扒开小地窖上的石板,恨恨地想,都怪倒霉的宋嘉应不在,不然有个商量事的人,她也有更多主意。 她这样想着,目光随之落在宋嘉应的木箱上。 之前她合上地窖匆忙,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机会打开,当初带回来的信还被随意放置在木箱上。 白柳承认,她期间有机会翻开信看个清楚,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推延。 哪怕上次放置糖豆的玩具,都以担心糖豆发现端倪为由,并未打开这几封信。 或许是今天看到周向南和田雨这对再婚夫妻的虚伪,或许是已经能坦然接受宋嘉应任何消息,她缓缓拿起信件。 如果……她以后就安心赚钱,一个人带大糖豆足矣。 白柳深吸一口气,拆开信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反反复复阅读宋嘉应这些朋友的信,眼神中的迷茫也渐渐清明。 为什么他们的理由不同,但结论却极其相似。 “消失不代表死亡,或许不在了也是一件好事。” 白柳不理解,她看得出来宋嘉应与几人关系不错,哪怕在他艰难的时候,也对几人多加照拂。 几人中有他的师长,也有朋友,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 但几人同一时间对他的“死”避而不谈。 白柳抛开胡思乱想,一遍遍看他们的信,像是要从字里看透他们内心的想法。 或许,宋嘉应身上还有其他秘密? 她听到门外有些许响动,来不及多想,将信件一股脑装好,放进宋嘉应的箱子里。 然后盖上石板,恢复原状。 “……妈妈,开门呀。” 白柳走到院子里时,门外等候的糖豆已经迫不及待。 甫一开门,糖豆灵巧地钻进来,将手上的篮子递给她。 “妈妈,我等你好久才开门呀,你好慢。”糖豆伸出小手,“哥哥们在打猪草,我也打了。” 白柳皱眉,她家也没有养鸡养鸭养猪,不需要喂猪。 难道—— “妈妈,我们养猪吧,”糖豆咽口水,“这样年底还能吃杀猪菜,我们有好多肉肉可以吃。” 她就知道。 小崽子主动干活,一定另有所图。 “呵,也不是不行。”她指了指墙角,“我们在那边垒一个猪圈,以后你每天去打猪草、喂猪,等你上学后没时间怎么办?有办法,你可以早起,先去打猪草——” “啊这,我不吃了。”糖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抠着手指找借口,“差点忘了,我和妈妈都是大忙人,还是不要养猪了。” “哎,好多肉肉呢。” 白柳忍不住低头捏着小崽子肉嘟嘟的小脸:“又馋了?糖豆豆你看看你最近是不是更肥了,啧,肉包子没少吃,怎么还馋?” 她可没有亏待糖豆,虽说她现在已经很少接裁缝活,但每个月有固定收入六十二块,她又不委屈自己,自然想吃啥买啥。 不说牛奶鸡蛋,单位食堂的肉包相当好吃,她攒够饭票和肉票就去买几个,然后和糖豆分着吃。 瞧瞧这一冬天过去,糖豆的小脸终于养得和之前一样肥。 嗯,婴儿肥。 糖豆撅嘴:“我要长个子,当然要多吃点。” “姥姥都说了,春天长庄稼,我也会在春天长高。” “噗嗤——” 白柳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喷出来。 她终于知道糖豆的另一个意思,原来是想长高。 宋嘉应和她的个子都还挺高,宋嘉应一米八多,在东北也是少有的大高个,而她一米七也不矮。 照理来说,糖豆一定能长高,可不知道是因为早产还是不到长个子的时候,小崽子一直比同龄人矮。 原来是急了。 “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她俯身揉乱糖豆的脑袋,“放心吧,我们糖豆肯定能长高。” “嗯,现在没有她们高也不要紧,浓缩才是精华,证明我们糖豆聪明……” 糖豆被忽悠得整个人像是冒泡泡,晕晕乎乎又深信不疑。 白柳福至心灵,话锋一转:“你爸爸小时候就很矮,后面才长高的。” 咦,可能是吧,先忽悠过去再说。 糖豆眼睛一亮,立即信服:“但爸爸说小孩子要多吃肉,妈妈你继续买肉包昂。” “嗯嗯,”白柳答应了。 毕竟她也馋。 这苦哈哈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改善,只能慢慢来。 “妈妈,福宝和我说,周叔叔要结婚了,和田姨姨。”糖豆心情有点低落,“妈妈,我想爸爸了。” 白柳的动作一顿,迟迟没有说话。 她想她今天也许是情绪不对,而情绪不对的根源同样是因为那个男人。 宋嘉应,始终是她的丈夫,糖豆的爸爸。 “他大概在世界上的一个地方看着我们。”白柳安慰糖豆,也是安慰自己。 想起宋嘉应偶尔不正经的模样,她忍不住咬咬牙,暗骂“害人精”。 遇事不决,都怪他! 第105章 我啥都不行 “柳儿~”李秀兰听白柳讲如何刺绣,越听越晕,“好看是好看,但多费线呀,我们原来的针法咋不行?” 自从得知纺织厂招工的消息,白家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 大虎和二虎帮家里人学习汉字,黄美玲会一些简单的刺绣针法,手把手教大家学刺绣。 黄凤来帮不上这些忙,她只能多做一些家务活,连带着孩子们都懂事许多。 白柳白天上班,晚上和休息的时候也将她认为重要的东西告诉家人。 她预估向桂兰这次考察偏重于个人技法,因此想教几位嫂嫂一点“独家绝技”。 有手艺傍身,也许更容易进纺织厂。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纺织厂有意拓展业务,日后会越来越重视“新”的东西。 不过可惜,大家的接受能力不太行。 黄美玲小时候绣工就好,也爱琢磨,但能力有限,会的针法不多但喜欢学,最近更是努力吸收白柳教的针法。 李秀兰不同,她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家庭,父母教她当贤妻良母也只是从家务活入手,再加上家里穷,学啥刺绣,因此只会缝缝补补。 大哥白树和二哥白林已经基本放弃学习刺绣,但三哥白杨和三嫂赵金芳却不甘心,两人学得最认真! “二嫂,你多思考,我想多教你们几种针法。”白柳压低声音解释,“这次工种有两个,清洗鸭毛和鹅毛的应该只是临时工,而绣工是正式工。” “临时工的工资低,活儿又累,如果能考上绣工的就好了。” “到时候绣工招工肯定考得刁钻,你们多展示几种针法,也许能更容易被录取?” 白柳掰开又揉碎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能听懂,但手笨,学不会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几位哥嫂和白柳不同,她一直注意保护自己的手,干活也不会强求,再加上年轻,手指很灵巧。 而哥嫂们面对繁重的农活,家里孩子多又不敢偷懒,手指头也变得越来越粗糙。 他们真的干不了精细的绣活! 黄凤来进门时刚好听到白柳的话,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儿子儿媳们的手。 “没事,咱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她摩挲着双手,“我们不贪,如果能当临时工也好,觉得不合适就不干嘛,又不是非要去纺织厂。” “慢慢来,人生都是慢慢来。” 她拍了拍白柳,白柳回头看。 “你们看柳儿,当年高中毕业回家我也不说啥,她干农活不行也养活了自己。”黄凤来说着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结果又成了工人。” 白柳看着哥嫂们难受的氛围,忍不住安慰:“妈说得对,人生的际遇很难测。” “但我们要把握机会,也不能忘了学过的东西。” 如果她当年死了心,老老实实选择在乡下当农妇,如今也很难扑腾到县纺织厂吧。 白柳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她无法想象自己本分的模样。 白树和黄美玲对视一眼,忽然开口:“妈,柳儿,我想过了。我和你大嫂不能都离开家,你大嫂比我强,要是她能有机会去纺织厂就行了,我干不了这个活。” 白树继而苦笑:“你要让我去矿上搬石头都行,我力气大,但绣花就——” 白林也忍不住放下手里摆弄半天的布块:“我也不行,我干不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绣花,即使他们能从心理上接受,无奈干不了就是干不了。 白柳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看向她妈。 黄凤来看看儿女们,叹息一声:“算了,你们看着办吧。” “不过以后都给我长点心,文化课都不许忘,尤其是老大,你咋能把当年学过的字都忘了呢,好歹当年吃过老娘那么多鸡蛋。” 她越想越生气,当然也说服了自己:“绣花你们学不会算了,但不许啥都不学,万一以后有其他机会!” “嘻嘻,”白杨刚好绣完一朵花,贱兮兮地递给白柳看,“柳儿,快给哥看看,这个对吧?” 白柳低头一看,嚯—— 她还真小瞧了三哥,你别说,三哥真有点子天赋。 以前什么都不会,但上手后比三嫂都快,难道她家有关于刺绣的遗传天赋吗?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惊讶,白杨忍不住开心的显摆:“我可是琢磨了好久,这东西说难挺难,但一想到我能当上工人,啥都不算难。” 他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成为工人,旱涝保收。 白柳想起宋嘉应说过的话,他说三哥就是她的减弱版,但三哥是男人,要养家糊口,才不得不支楞起来。 有道理。 赵金芳晲了白杨一眼:“又不是只有你会,”她说罢将手里的布递给白柳,“柳儿,快给三嫂看看,是不是也挺好。” 白柳点头:“再熟练些,通过考核不是问题。” 说真的,她觉得三哥比三嫂绣的花更有灵气,仅仅比大嫂差一点。 很意外,而这份意外让她想起当初小枣来找她时说过的话。 难道真是遗传的天赋? 小枣也挺有灵气,手指灵活悟性高。 “呜呜呜,”无人在意的角落,李秀兰突然呜咽出声,“我咋办,我咋啥也不会,我啥都不行。” “别、别哭呀,”白林戳了戳妻子,“没事,我们绣花不行干别的行,你——” “不行啊,到时候就咱家不行,我为啥不行。”李秀兰更想哭了。 她一直耿耿于怀在三房中最差,毕竟其他两家都有儿子,而她只有仨闺女。 原本她想着争口气,可他男人不如老三,她也不如大嫂,以后其他两家都有工人,只有她和男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李秀兰越想越生气,气自己也气丈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哭得实在太惨了,可以说是自从嫁到白家后最不顾及形象的一天,哭到黄凤来都忍不住心疼这个儿媳。 “老二家的,别哭了,妈又不说你啥。” “就是,我也不行啊,咱俩口子就是干不了这个活,下次有机会——” 李秀兰一听又激动了:“哪儿还有下次啊,没有咋办呀……” “有、有,咋能没有呢。” 白柳好说歹说才安抚住李秀兰后回家。 呼—— “哇,你是不要我活了啊~” 刚刚躺下的她猛地坐起来,咋,这是谁又哭上了? 第106章 不受宠的孩子 白柳觉得声音不太像李秀兰,而且刚才二嫂清醒过来,差点羞得没脸见人。 二嫂不会继续哭吧?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从炕上爬起来,随时打算去前面白家。 “妈妈妈妈妈,”糖豆一翻身滚出被子,“等等糖豆呀,我也要去。” 白柳拦不住小崽子,只能等她穿衣服。 “快点,我好像听着怎么打起来了。”她听着声音越来越大,又像是从旁边传来。 糖豆穿好鞋,借她的力爬下炕:“妈妈,我好像觉得声音从钱奶奶家传来呀。” 白柳一凛,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对呀,这个声音是从旁边传来,好像钱家? 她突然调整好心态,别人家的热闹,那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白柳和糖豆天然占据地理优势,母女俩走到院子里,她给糖豆搬了一块石头,两人刚好能看到隔壁钱家的一举一动。 “娘,难道非要我们死,你才能满意吗!”钱大山扶着妻子赵娟,悲戚地嘶吼。 赵娟泪流满面,几乎站不稳,只能依靠在钱大山身上。 钱大妈不为所动,指着赵娟道:“我们钱家可是正经人家,她想死就去死,可不是我逼她。” “没事,要是她死了,娘再给你娶一房新媳妇,黄花大闺女!到时候给你生个机灵聪明的小子!” 白柳听着这话都生气,她见过很多无情的婆家、可怜的女人,却从未见过钱大妈这么恶心的人。 钱大山和赵娟至此所有的人生悲剧,几乎都是钱大妈一手构成。 而她不仅毫无后悔的意思,还恬不知耻地要求儿子抛弃儿媳。 白柳看向风暴中心的钱大山和赵娟,她不止一次提醒过两人,但她与钱家的关系一直很一般,能做的有限。 她帮不了所有人,况且,能帮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 当年钱老头还在世时,最偏心大儿子钱大根,而钱大妈偏心小儿子钱大海。 后来钱大海到城里工作,恰逢钱大根有了儿子钱大蛋。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夹在中间的钱大山是家里最勤快却受尽委屈的人。 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反抗,恐怕就是娶了在娘家同样不受宠的赵娟。 可惜他们刚刚生下儿子二蛋,就陷入无休止的劳动中,忙得顾不上孩子,只能托付给钱大妈。 钱大妈看不上二儿子和儿媳,对二蛋这个孙子也看不上,动辄打骂。 当初白柳亲眼看到钱大妈凶还不会说话的钱二蛋,一次外出回来,刚好看到钱大山夫妻抱着吓得直挺挺的钱二蛋。 成年人经常挨骂都受不了,更何况还那么小的钱二蛋。 再后来,钱二蛋变得傻乎乎,会说话但很少开口,更是被钱大蛋带头骂“傻子”。 这么多年,钱大山和赵娟也只有一个儿子,两人试图反抗也被钱大妈用不孝二字辱骂。 越来越卑微。 “娘,求你饶了我们吧,我挣满公分,你别让二蛋过继出去——” “闭嘴,”赵娟几乎使尽全身力气,用拳头砸向正在说话的钱大山,“我跟你过够了,我愿意离婚!” 她说着,整个人迅速瘫倒在地。 “妈妈,”糖豆指了指站在钱大山夫妻身后的钱二蛋,“二蛋哥和我说,钱奶奶要卖了他,可他不想给别人当儿子。” 白柳怔忪,猛然想起过年前钱大妈还向她“推荐”过钱二蛋。 那时的说辞,是希望钱二蛋给糖豆当童养夫,养在白家。 彼时她只当钱大妈是恶心人,顺带想占她的便宜,原来钱大妈是真的想扔了钱二蛋。 这也太缺德了吧。 “糖豆,”她微微偏头看糖豆,“你咋知道这么多事,钱二蛋和你说的?” 别怪她想得多,她担心糖豆受骗。 糖豆点了点小脑袋:“对呀,二蛋哥不傻,我不喜欢和他玩,他老是一动不动。” “但别人都不和他说话,我觉得二蛋哥有点可怜,我和他说话。” 白柳咋舌,看不出来,她家小崽子还挺善良。 她不阻碍糖豆的友谊,尤其她看人很准,钱二蛋并不是天生坏种。 让糖豆小心点就好。 “那你还知道啥,和妈说说。”她和糖豆聊天。 糖豆摇头晃脑:“二蛋不想离开父母,也不想父母因为他受委屈,他可能想当盲流。” “妈妈,盲流是啥?” 白柳的眼神瞬间飘向另一侧的钱二蛋。 这个连大名都不为人知的男孩,竟然还有如此柔软的内心世界。 “盲流就是出去流浪,如果被人抓到,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她避重就轻说道。 如今的户籍制度很严格,如果成为盲流,重则枪毙。 糖豆似懂非懂,转头问:“二蛋哥太惨了,他不能和父母一起离开钱奶奶家吗?” 白柳没有回答糖豆的问题,她转而看向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钱二蛋,继而看向钱大山和赵娟。 为人父母,难道就忍心儿子这么受委屈吗? 当然不忍心,钱大山和赵娟这么多年忍耐,一方面因为孝道压在头顶,一方面则是两人太过软弱。 脱离原始家庭没有那么简单,尤其在农村,两人还要养一个“傻”儿子。 “钱大山!”赵娟撕心裂肺低呐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不能撑起一个家吗?” 她挣脱钱大山的手,直接奔向角落里的钱二蛋。 “你看看你的儿子,你看看你的媳妇,我嫁给你是我活该,但我们的孩子受了多少苦!” “我后悔了,我求求你像个男人。” 在白柳的印象中,赵娟是很软弱的女人,闷声不说话,只知道照顾家里。平日遇事也只会哭,偶尔生气也很快过去。 看来如今是把老实人逼急了。 “娟儿!”钱大山抹了一把脸,“我知道了。” 他一转头,“扑通”跪在钱大妈面前:“娘,我求你了,给我们分家吧。” “我不能卖儿子,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钱大妈没想到懦弱的二儿子提出分家,整个人出奇的愤怒。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老娘活着你就想分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钱大山任钱大妈打骂,跪得笔直:“娘,再留我,儿一家只能死了。” “娘,我犯的错这么多年没还清吗?” 亲们,我看大家看书的时间不太一样,我想调整一下更新时间。 以后每天零点更新,你们什么时候看都方便。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107章 偏爱与欺骗 钱大山一开口,所有人立即竖起耳朵。 还有其他大家不知道的故事? 钱家在向阳大队不算大户,是三十年代从外地逃荒过来,在本地也只有三代人。 但钱老头和他父母可是大狠人,当年斗地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捞了多少好处不好说,名气赚得够多。 十里八乡,谁提起钱家人都是讳莫如深,又嫌弃又怕得罪。 可惜钱家人造孽太多,无论是钱老头父母还是他自己,都早早患病死了,剩下的钱家三个儿子也没有大出息。 钱大根好吃懒做靠父母,钱大山勤快老实只知道干活,钱大海前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竟然到县城里工作,这些年钱大妈都是以小儿子为傲。 当年钱家人造孽的事大家没啥感觉,毕竟都是贫农出身,又没抄家到自己身上。 可钱家人名声不好,现在有他们不知道的秘闻,自然想听明白。 钱大妈眼睛陡然竖起,叉着腰:“你还有脸说?” “你敢当着你爹的牌位说?” 钱大山羞愧地低下头,昏暗的光线下,白柳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隐约看到他肩膀颤抖。 他在哭。 “我这么多年,还没有赎完罪吗?”钱大山猛地抬起头,哽咽道,“我当年离家出走没和你们说,我爹去找我,可我也不知道我爹咋能栽到河沟里。” “如果我知道我爹会瘫,宁愿死的人是我!” 年纪小的人,如白柳,并不知道这段往事,只记得钱老头最后是中风瘫在炕上,也死在炕上。 可年纪大的人却更加清楚,尤其钱家这桩事算不上好事。 “啥玩意儿?”黄凤来仍记得大冬天钱大蛋害家里三个孩子掉冰窟窿里的仇,再加上她同情钱大山,自然有啥说啥,“钱老头是找钱大山掉河沟中风?” “我说钱家的你骗谁呢?” 黄凤来的话瞬间引起众人回忆,大家有时候记性不好,有时候记性又很好。 正如此时,只要有一个人提起往事,便能迅速唤醒大家尘封的记忆。 “我记得是钱老头出去调戏小媳妇,然后中风了吧。” “啥调戏啊,是他睡了村头那个疯子,在破庙门口倒了。” “好像是哈,不过这么多年了,疯子人都没了,也没人讨个公道,说不清喽。” 钱大山如梦初醒,死死盯着钱大妈的脸,他无法判断这些话是真是假。 白柳反而觉得不是空穴来风,至于为啥说不清,一是因为疯子来历古怪,这边也没有她的亲友;二是当年人心惶惶,没人关心这段故事。 钱老头做没做恶不确定,但中了风,又变成了倒霉的人,谁也不好多说。 “娘,大家说得是真的吗?”钱大山依然看着老母亲,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钱大妈心急,冲门外看戏的人吐了一口:“我呸,你们胡说,我家老头是为了找大山才掉进河沟里——” “我说钱家的你别以为当年人都死了,啥河沟呀,当初还是我和榔头爹柱子爹几个人抬他去看病,骗谁呢?” “还找大山掉沟里,怪不得大山自从那年像变了一个人,挺机灵的小伙子成了傻子,原来你骗大山。” “你、你们放屁……”钱大妈骂得太脏,大喊冤枉。 钱大山此时却心如死灰,他曾经毫无保留的信任,如今换来的只有伤痕累累。 为什么他会认为父亲真的会不眠不休地找他呢? “我这么多年,竟然被骗了。”他依然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下,“我以为至少有一天,我的父母也偏爱我。” 钱大山没有哭,甚至已经哭不出来,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难过与脆弱。 “妈妈,”糖豆松开捂耳朵的手,自发阻挡刚刚钱大妈的脏话入耳,此时疑惑地问,“为什么有父母不爱孩子?” 白柳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回答。 上辈子她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父母爱她吗,她感受不到。 她早忘了,更不在意父母爱不爱她。 或许有一瞬间,她也曾渴望父母的爱,不仅是爱,更是偏爱。 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有些缘分不能强求。 “糖豆,你爱妈妈和爸爸吗?”她反问糖豆。 糖豆点头:“当然爱咯,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嗯,我们都爱你,永远爱你。”白柳摸着女儿的头,心底补充一句:唯一的爱。 也许是见过太多明争暗斗,兄弟阋墙的事情太多了,而女儿更是家族的牺牲品。 她不想质疑人性,十个指头都不一样长,她想要给糖豆毋庸置疑的偏爱。 糖豆无法完全理解钱大山复杂的情绪,她只觉得钱大山很痛苦。 “钱奶奶真的很偏心,”糖豆压低声音,“我看见钱奶奶给钱大蛋吃肉,但她只给钱二蛋半个窝窝头,说他浪费粮食。” 白柳无语,钱大妈毫不掩饰的偏心,真是缺德到家。 钱家不管家底怎么回事,这些年只有钱大山和赵娟勤勤恳恳挣工分,结果儿子不仅被带傻了,竟然吃不饱饭。 如果是她,绝不会坚持到现在。 “……我从来没想过我爹娘会骗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爹娘,结果不是我的错,我害了我媳妇和儿子啊……” 钱大山匍匐在地上,像失去所有力气。 事已至此,钱大妈再嘴硬也说不出狡辩的话,只能示意钱大根过去。 “大山,我们是一家人,家里的事别——” “钱大根,我杀了你!”钱大山猛地窜起,一拳打在钱大根头上。 “别打我儿子!”钱大妈慌忙上前,钱家人开始大混战。 大队长披着衣服终于赶来,大手一挥:“都给我拉住,快!” “啊呜~”糖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妈妈,我想睡觉。” 白柳看热闹差不多,正好先抱糖豆回家睡觉。 “哐当——” 田雨恰好开门进院,身后还跟着田小勇。 两人第一次这么晚回来,大概是和周家商量不久后的婚事。 她点头笑笑,并未多说,直接转身进她和糖豆的卧房。 田小勇三两步走过来:“白姨,我听我妈说纺织厂招工?” 白柳点头。 “白姨,”田小勇凑上前,轻声,“能不能帮我妈买个工作?” (本章完) 第108章 深藏功与名 “周叔叔在城里没有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分房,我妈妈不可能现在跟过去。”田小勇语气稍顿,看了一眼田雨,继续道,“但总要为我妈日后打算。” “我慢慢攒钱,等以后我们搬到城里,到时候给我妈买一份工作。” 白柳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不是说没见过买工作,而是没想到田小勇能为田雨想到买工作的捷径。 如今买一份工作至多四五百,纺织厂的工作有好有坏,二百或者三百就能拿下。 这些钱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看来非常多,但对于田小勇来说则太划算了。毕竟他轻松挖了两根人参,加起来就不止两百块钱。 白柳第一次感觉有钱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情。 钱,能解决世上绝大多数烦恼。 “现在不方便参加招工吗?”她略过田雨,直接问田小勇,“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但如果现在能考进去,对你妈妈也好。” 她不确定田小勇是否认同周家把田雨当保姆看,既然田小勇能想到更远,何必多走一段路。 田小勇蹙眉,摇头:“现在不行,我妈不适合上班,等她适应一下吧。” 既是适应嫁给周向南的生活,也是与周向南之间互相磨合。 在周向南和田雨这段关系中,田雨天然弱势,田小勇不敢冒险,理所当然要顾及周向南和周家人的想法。 白柳瞬间明白田小勇的另一层意思,他其实根本不在乎田雨有没有工作,或者说他对田雨有关心,但并不会太关心。 田小勇始终将田雨看作他人生向上攀登的梯子,因此重视这位“母亲”,并想方设法为田雨未来的生活想办法。 有点意思啊,不能说田小勇不孝,甚至比目前大多数身为人子的男人强得多。 但这个角度实在特殊,让白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田小勇看她闷声不响,微微心急:“我一定不会亏待白姨,到时候白柳帮我妈一把。” “如果我妈和周叔叔差距太大,日后会有很多问题。” 白柳再一次被田小勇的话震惊,真是每一句都让她无言以对。 田小勇的思想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存在,但偏偏不合时宜,再加上田小勇的根本目的,更奇怪了。 嗯,不能说他错,但也不对啊。 “好,”白柳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会留意,也许到时候用不到我,周向南是个挺厉害的人。” 周向南娶田雨的目的是照顾周志军和福宝,当前是两个孩子在读书,后面生活上更多地方需要照顾,他能让田雨去上班? 观之周向南一心扑在工作上,前途远大。 田小勇果然不再说话,他迟疑几秒便点头:“也对,周叔叔以后和我妈的感情深了,有些事他们商量就好。” “如果周叔叔愿意让我妈工作,自然更方便。” 白柳挑眉,田小勇对周向南还真有信心,他竟然笃定周向南以后飞黄腾达吗? 不考虑能不能找到工作,只说愿意不愿意。 看来还是她小瞧周向南了。 “好,那你们早点休息,带你妈置办一些婚前东西。”白柳觉得田小勇有趣,点拨他,“你妈体面嫁过去,对你们、对周家都是好事。” 田雨和周向南可不是盲婚哑嫁,半路夫妻不假,但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外人只能说一句相配。 田雨大可以昂首挺胸进周家,今时今日退一步,日后被外人和周家人看轻,那就是自作自受。 田小勇很有悟性,马上反应过来:“我懂了,谢谢白姨。” “我、我有些礼节不太懂——” “那你们可以请教你黄奶奶,”白柳眨眨眼,“你黄奶奶可是你妈和周向南的媒人,问她最方便。” 她妈对周向南观感很复杂,又不是小气人,这次一定给他们安排得体体面面。 田小勇和田雨连声道谢,白柳深藏功与名。 她不过是希望周向南和田雨都得偿所愿罢了。 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好心人。 白柳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第二天纺织厂大门口张贴了招工要求,她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将消息告诉了大队长。 “你这是?”大队长早通过黄凤来的“通风报信”得知纺织厂招工,他让家里的几个儿媳也准备参加,甚至这几天日日与白家几个儿媳在一起。 可白柳明晃晃地来,是要将消息告诉其他人? “嗯,”白柳含糊地点点头,当着王会计和杨桂英的面,她没多说,只道,“这次招临时工和绣工两种,我们队里会刺绣的人不多。临时工难度小,不过工资低,可能也不太好转正。” 纺织厂招工又不是卖大白菜,不可能人人有份。 这些临时工是真的临时工,也是向桂兰为了刺激厂里老人故意想的办法,她和高永昌有心改变目前老工人懈怠的工作状态。 白柳不置可否,客观上来说,即使当几个月临时工,也能为家里增加一笔收入。 当然麻烦也很多,如今正逢农忙,影响农业生产。 不过这不是她该发愁的事情,是大队长的事情。 白柳特意加重“不好转正”四字,在场的几人自然听得清楚。 大队长和王会计对视一眼,刚刚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落下,瞬间感觉不香了。 大家挣几个月钱,但当老农民的本分是种地,耽误几个月农活可是大事。 而且—— “说起纺织厂招工,我们现在还有一个麻烦。”大队长也是刚刚才公社回来,顺势从文件袋里取出刚拿回的文件,“公社要修路,我们大队也要出人,另外过几个月,又要来新知青。” 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一起,赵奎发觉得这个大队长不当也罢。 王会计皱眉:“怎么这个时候修路,不知道大家农忙吗?” 而杨桂英的关注点却在知青身上:“又要来知青,要是像何胜男那样再多来几个,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白柳听得想笑,忍了又忍,清了清嗓子才说:“那队部看着安排吧,我回家和我哥哥嫂嫂们说一下,我嫂嫂们还挺适合纺织厂招工。” 正式工多香啊,以后可是实打实的城里人。 (本章完) 第109章 要男人有啥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亘古不变。 白柳将招工消息告诉向阳大队的领导,是因为她与大队长几人关系好,至于他们想怎么做,不是她的事她才不想多操心。 这人呐,管闲事、落不是。 白柳挥一挥衣袖,干脆利索回家给家里哥嫂“开小灶”。 她坚持几天,争取让家里多出几个工人,日后家里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她也能甩开手。 如今有小家庭的观念,但依然无法对大家族的事情不闻不问。 白柳不可能自己吃香喝辣,对生活得苦哈哈的母亲和哥嫂们不理睬,她仍然记得黄凤来没日没夜带大五个孩子的苦,也记得几位哥哥对她的照顾。 但她不可能背着这份负累一辈子,她能做的,就是为各家找到他们的出路。 等哥哥们都有了各自的能力,她也能彻底放心。 白柳的心思白家人也清楚,她从小在家人面前都是直来直往,大家早就习惯她的做派。 白家人懂得好赖,再说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没人愿意依靠小妹妹一辈子。 尤其在白树三兄弟眼里,白柳从小没有父亲,现在又没了丈夫,他们绝对不能占妹妹的便宜。 不得不说有些事就是习惯使然,白家人从来不指望白柳补贴娘家,几个媳妇这么多年过日子也习惯了,因此白家的气氛和其他人家完全不同。 目前白家只有三个人参加招工,黄美玲和白杨夫妻,唯独二哥一家自己放弃了招工。 也不是白林和李秀兰不愿意参加,实在是夫妻两个人都不会绣活,如果只是临时工,他们觉得不参加也罢。 “柳儿,以后你能不能教教小麦她们几个,我就是吃了当年在娘家的亏,现在笨得啥也不会。”李秀兰坐在旁边,看黄美玲几人异常羡慕,难得想起自己的三个女儿。 白柳有点诧异:“这有啥不行,但小麦他们几个还小,现在好好念书,以后机会肯定多。” 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恢复高考,仅从何胜男和田小勇身上透露出的消息,可以看出未来的生活会有很大改变。 高考十有八九会恢复。 考上大学毕业后能分配工作,比纺织厂的工作好多了,还是让孩子们先读书更重要。 黄凤来恰好领杨桂英一起进门,听到白柳最后一句话。 她忙不迭说道:“就是,先让孩子们多念书,至少都给我念到初中毕业。” 前几年有人用白柳说事,天天说读书没用,黄凤来气急又不好反驳。 但现在不一样了,白柳能进纺织厂上班,就说明读书啥时候都不是白读! 杨桂英进门看到白柳正耐心教嫂嫂们针法,刚要夸一句的时候,目光一转,忽然看到白杨。 瞬间瞪大眼,无法理解。 “……桂英,桂英?”黄凤来看杨桂英不回话,转头碰了碰她胳膊。 怎么一副受惊的表情? 杨桂英如梦初醒,僵硬地点点头:“对,女孩子也要多读书,读书多了明白的道理就多。” 她顿了顿才想起自己要说啥,看到白家欣欣向荣的氛围,忽然颇为感慨。 “柳儿打小不爱干活,队里、不、当年还是村里人都说这孩子以后不行,可我觉得香柳儿也挺好。”杨桂英看向黄凤来,“以前柳儿她爹没了,你负担重,但一直让几个孩子都去上学,白棉和白柳都是好姑娘。” 黄凤来笑得开怀,她觉得自家孩子哪个都好:“我们家儿女都好,白棉和白柳会读书,白树白林和白杨踏实能干,他们都是好孩子。” “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养了五个好孩子。” 白柳听两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句,哭笑不得。 杨桂英是妇女队长,多站在妇女的角度看问题,就连在家里,她家也是儿媳地位高于儿子。 但黄凤来不同,她喜欢公正,喜欢一碗水端平。儿子女儿她都爱,硬要说,这也是思想很开明的母亲。 放在以前,哪怕现在这个时代,黄凤来这样的母亲都是少数,杨桂英更是少之又少。 杨桂英斜睨黄凤来一眼,不和她争,反而看向白杨:“白杨,你也参加招工?” 白杨听出杨桂英口中的不解,不紧不慢放下针:“嗯,我觉得这活挺好。” 他脸皮厚,笑嘻嘻道:“女人能干的活我们男人也能干。” 咋也比干地里的活强。 杨桂英特意拿起他绣的花来回看,震惊:“这是你绣的?” 白杨骄傲地点点头:“是我,杨大妈,我绣得多好。” “确实,比我都强。”杨桂英恍恍惚惚。 黄凤来也不知道该说啥,她也不是认为自家三儿子丢人,但男人绣花这个事真的说不出口。 可转念一想,当工人有啥不好。 “我三哥心细,”白柳笑着解围,甚至不惜拎出宋嘉应,“我们家对男同志的要求比较高,要是宋嘉应在,我肯定让他也参加。” 白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跟着点点头:“那小子比我细心,当年他还给糖豆织毛衣,我记得他给糖豆尿布也最干净。不夸张啊,我觉得比你三嫂洗得都干净。” “你闭嘴吧,快绣花!”赵金芳踢了他一脚,这人怎么也不看场合说话。 宋嘉应娶了白柳,结果像上门女婿,这话说出去不好听。 人家宋家现在还给白柳和糖豆寄东西,咱可不是没良心的人。 “哈哈哈,三哥说得对,”白柳附和道,“我们家男同志都很不错。” 杨桂英深以为然:“招工消息我跟队里人说了,愿意去的人多,但能去的人不多。” 说到底还是男女地位不同,女人在地里干完活又要回家操持家务,忙里忙外不得闲。 这要是去县里上班,回家时间晚,家里的事情交给谁? 难道让大男人去干? 白柳瞬间领会意思,讥讽道:“想让女人外出挣钱,又想让女人把家里活都干了,要男人有啥用?” 杨桂英叹息:“还是咱妇女的地位低,不瞒你说,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家咋干。” 她说着都觉得脸红:“我是来学习方法。” 白柳眼神闪了闪,一个不成熟的建议涌上心头。 第110章 当女人真难 “为什么要征求男人的意见,先斩后奏不行吗?” “到时候女人带钱回家,男人敢说自己不要?” “谁能挣钱谁的地位高,”白柳笑眯眯地看向杨桂英,“杨大妈,我说一句题外话,你见过驯马吗?” 有胡萝卜在前面吊着,马匹才能乖乖听话。 说句僭越的话,只要女人尝试一次反抗并有成效,后面自然会有胆量继续反抗。 男人亦然,只要妥协过一次,后面也很难继续理直气壮。 在一个家庭中,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此消彼长,很难出现同样强势的人,即使两人都对外强势,在家庭中,也至少有一方必须服软。 传统家庭中认输和服软的都是女人,那是因为力量和体质等先天因素决定。 但已经到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为啥要怕? 杨桂英有点迷糊,诧异地反问:“你是说,让她们直接去?” 白柳点头:“是。我知道杨大妈有办法通知大家,她们能坚定的去,能挣钱男人还舍得让她们回来。” “可不是说临时工嘛,万一没几个月就回来,到时候挨打——”杨桂英有点犹豫。 “那杨大妈不是刚好发挥作用,打女人就教女人反打。”白柳嗤笑,“男人还等着女人伺候一家老小,他们口口声声威胁女人,却不想想男人和女人之间谁最需要彼此。” 要她说男人都被惯坏了,动辄对媳妇说不要她,但家里少了女人谁不害怕? 白柳克制自己的心情,说起杨大妈最关心的事:“临时工也没事,我们只是埋下一个火种,领袖不是说了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大妈搞了这么多年革命工作,比我更清楚这几个字的分量。” “退一步讲,纺织厂如果外贸业务做得好,以后肯定会扩建和招工,万一如今当过临时工的更有优势。” 她也不是完全骗人,纺织厂扩建的事,可能性很大。 再说如今纺织厂招工主要是因为缺人,临时工当个十年八年,那不是和正式工也差不多。 到时候纺织厂有机会扩建,临时工能直接转正。 如果只能干几个月,对于妇女来说,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见识外面的生活和世界,也是一件好事。 她始终认为,就是因为她见过的事物太多,才会有更多想法。 杨桂英搞了这么多年妇女工作,第一次被白柳的观点惊到,但是仔细一琢磨,有道理啊。 “行,我现在就去安排,”她当即站起身,“我明天上工的时候和她们说,我要一次次不停地宣传招工,看看谁不动心。” 黄凤来在旁边听着目瞪口呆,马上拉住激动的杨桂英:“你别把人全带走了,队里还要有人干活,听说过几天要修路。” “妈,你想多了,”白柳没有那么乐观,“我们只是预想了一下,实际上未必有效,参加的人不会太多。” 哪怕她知道有反抗想法的妇女不多,也会很开心。 就像她刚刚说过的那样,只要今天有开始,后面才会有越来越多人思想觉醒。 黄凤来将信将疑,杨桂英盲目乐观,唯独白柳时刻保持清醒。 她见过的人太多,经历过的事情也匪夷所思,旁人理解不了。 上辈子她在皇宫里当女官时,见多了后宫的女人,一个个如何从天之骄女变成费尽心机爬床的“后妃”,再因为皇帝的恩宠而争得你死我活。 比起村里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直来直往,她见过的后宫争奇斗艳,足以写满比她还高的书册。 嗯,她确实有过写书的想法,可惜不敢写。 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活着最重要。 白柳再一次深藏功与名,又干一件好事呢。 她在娘家留得有点晚,回家时糖豆已经沉睡,黄凤来拿着手电给她们母女照明。 “啪嗒”,白柳打开家里的电灯。 瞬间,黄色的光铺满整个屋子,不是太亮,但却显得温馨。 “真好啊,电灯就是好。”黄凤来已经见了无数次,还是忍不住赞叹,“钱花在哪儿都有用,你快点收拾,早点关灯。” 电费可贵喽,也就她家柳儿舍得花。 白柳点头,想了想:“妈,明天你让大嫂她们过来学吧,白天没时间学刺绣,晚上这么学对眼睛不好。” “不用,”黄凤来忙不迭点头,压低声音嘱咐道,“这话你不要直接说,回头我说你让他们来,但是我觉得不行。” “你们都成家了,妈知道你惦记几个哥哥,但成家之后是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这么多年,说是我们帮你,但你也没有亏待过我们,不能给的太多。” 白柳没说话,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当这些话由她妈说出,又有另一种感觉。 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认可,但黄凤来总是能触碰到她最柔软的内心世界。 原来这就是母亲吗? “你听妈说,这次要是能送你大嫂和三嫂去纺织厂,以后你就不要管他们。”黄凤来语气微顿,“你二哥和二嫂看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愿意当临时工就不去,我看他们有其他想法。” 白柳摩挲手指:“临时工不稳定,我也不确定会干多久。看我二哥和二嫂的想法吧,但如果他们在家里干活多,时间长了也有问题。” 公平二字对于多子女家庭来说向来是最大矛盾,每个孩子都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 每家一个工人还好说,但如果不平均,立即显现出不同。 黄凤来抿嘴,迟疑片刻后道:“我打算让他们上交家用,以后按人头算,干活的人分,不干活的人交钱。” 这已经是最公平的方案。 “养女儿就负担轻吗?”白柳问了一句看似毫无关系的话,又自问自答,“三哥和三嫂是学不会,也是不愿耗时耗力去学。” 无非是觉得家里三个女儿,没有努力和奋斗的动力。 黄凤来叹息一声:“都是糊涂人,我再劝劝,劝不动也没办法。” “而且家里的女人也不能都去了,说到底我也有私心。” 她未再多说,转身打着手电缓缓走回家。 白柳迟迟未动。 她想,当女人真难。 第111章 母女也是好朋友 “妈妈,今天我们出去玩?”糖豆被叫醒,仍然迷迷糊糊。 白柳熟练地给糖豆递上衣服,嗯,最近她忙,小崽子已经有了基本独自生活的能力。 想想当初刚生下来时的小猫崽,竟然长得这么大,一种自豪和欣慰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捏了捏糖豆肉嘟嘟的小脸,好像小蛋糕呀。 “陪妈妈出去玩好不好,只有糖豆有时间陪妈妈。”她眨巴着眼睛看糖豆。 强烈的责任感让糖豆瞬间坐直:“走~” “妈妈想去哪里,糖豆都陪妈妈。” 白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这大概就是养女儿的意思。 没有人能一直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除了糖豆。 “好,”她让糖豆收拾小书包,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换来的票。 洗澡票、电影票、粮票和肉票…… 白柳最近忙得很,却攒了不少七七八八的票。 当然她也不是纯粹去玩,而是趁着今天是休息日,去送送乔建文。 母女俩很快准备出发,白柳刚推自行车到大门口,黄凤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顺手递上一个编织袋。 “差点耽误了时间,你去你姐那儿吧,把东西都给她,看能不能用得上……” “妈,建文去部队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吧。”白柳翻了翻袋子,瞬间哭笑不得。 瞧瞧里面都有什么,不仅有干菜,还有帽子垫子…… 黄凤来犹豫一瞬,又马上斩钉截铁道:“不行,你都送过去,建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咱家人最近都忙,不然我过去看看建文。” 白柳摆摆手:“妈,我姐也不计较这个事,但你拿这么多东西用不到啊,而且我打算先和糖豆玩,这么多东西我拿不过去。” “那不行,”黄凤来不听她废话,直接将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你先给你姐送过去,万一建文他们走得早,别耽误事儿。” “还有,你别乱花钱啊。” 白柳听到她妈的絮叨就头疼,麻溜地拎起糖豆。 “好的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先去我姐家。” “去——” 黄凤来话音还没落下,她直接给她妈留下一道远去的身影。 春夏之交的天气很温暖,又不会太热,刚好是出门的好时候,白柳一路带着糖豆冲向县城。 纺织厂也在县里,不算太大的县城,足以让白柳熟悉每一条街巷。 但是上班和出来玩不一样,似乎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等会儿我们先去你大姨家,然后看电影,到时候去国营饭店吃饭……下午洗个澡,最后到邮局看有没有邮包。” 白柳一路走,将她们一整天的游玩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下次能匀出两天假期的话,我们看能不能去市里转转,我上次去还是好久之前。”她猛然想起,上次和她一起去市里的人是宋嘉应。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距离宋嘉应突然消失已经一年,她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个人。 md! 狗男人果然影响她的生活,死了算完。 白柳这边愤愤不平地想着,糖豆的心思却飘到了另一边。 “妈妈,市里有好玩的吗?”糖豆扬起小脑袋,好奇。 “有啊,”白柳的思绪被拉回,“听说市里要建动物园,还有新的公园,过几个月建成了我们去看。” 糖豆激动地欢呼:“哇,太好了,我还没有去过。” 白柳心想她也没有去过。 上辈子皇家的动物园倒是去过,但那时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即使去了也不是游玩的想法。 不仅要时时刻刻担心贵人受惊,还有做好所有后勤工作。 现在想起那时一把把掉头发,真不冤啊。 感谢领袖,感谢新社会,她才有这么好的生活。 白柳骑着自行车更有劲了。 “妈妈,你想去哪里就说嘛,不要不好意思,糖豆可以陪你去。”糖豆眨眨眼,“没关系,糖豆也长大了。” 短短数个字,再次戳中白柳内心的柔软。 她不可避免想起前几天的感概,当女人是难,但正因为有可爱的孩子,女人才会心甘情愿的深陷其中。 至于她,她承认自己因为孩子改变了不少,可她只是她。 没有人能彻底改变她,而糖豆也只能改变一小部分。 她在成为母亲之前首先是自己,她与糖豆的最好关系是一起陪伴,而不是谁要命令谁。 白柳灵光乍现,她忽然觉得她和糖豆为啥要和一般母女一样呢? 她们本来就可以成为好朋友呀。 “行,那以后糖豆陪妈妈,我们能到处玩。”她豁然开朗。 随即低头看向糖豆,没忍住又笑了。 前些天她忽悠糖豆,编了一脑袋小辫子,小糖豆成了炸毛崽。 回家后她受到了以黄凤来为首的糖豆亲友团指责,最后她无奈让步,经过大家一致决定给糖豆继续留短发。 “卷毛也好啊,像小羊羔,多特别。”赵金芳最稀罕糖豆的头发。 糖豆的头发不是营养不良,而是天生的卷发,软乎乎的,蓬松的好像棉花,一笑起来更像年画娃娃。 白柳没拗过她们,只能摸索着给糖豆剪头发。 嗯,剪的还不错,更可爱了。 此时糖豆坐在前杠上,她一低头,就好像看到一只黑色小羊羔爬在前面。 这也不是纯黑色,隐隐还带着一点黄,尤其在阳光下,甚至泛着金光。 她坚定认为这是遗传自宋嘉应的样貌,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说是沪城人她又不太信,毕竟还有来自广省的汇款。 不过能给她生下这么个可爱的崽,管他的呢。 “好啊,以后我们一起玩。”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以后我们可以满世界玩。 何胜男和田小勇无意中透露的话信息量太大,她每次分析都有新发现。 如果以后社会真如他们所言,那她们哪里不能去? 呃,只要有钱。 “小姨!”母女俩聊着,转眼间就到了白棉家附近。 乔建武隔着老远就看到糖豆和白柳,飞奔下楼迎接两人。 “我妈早上还说今天小姨肯定来,我爸和我哥都觉得小姨没时间,结果我妈真猜中了。”他一手拎起来糖豆,抱下来,“来得正好,我哥今天就要走了。” 白柳闻言一愣,还真巧。 第112章 当妈的感觉 “怎么这么急?”白柳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七月走吗,现在才六月,少说还有一个礼拜。” 乔建武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听说上面有其他安排,我哥考得好,听说要先带走去学几个月文化课。” “不会去其他地方吧?”她还是认为有异常。 她的爱好在这个时代多被限制,但唯独一点,看报纸没人管。 不仅是她,宋嘉应也喜欢看报纸,两人一直认为报纸上透露出很多消息。 他们当年为啥能看对眼,就是因为一有空都奔向公社的报社,然后挤在前面摸索着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发现挺对路,再一看,这不是同一个大队的队员吗? 一来二去,两人达成一致。 结婚! 白柳甩甩脑袋,抛开脑子里七七八八的想法,想起刚才的话题。 “不会让他们去参加保密工作吧?” 听说仍有不太平的地方,为了维护国家的安全,很多工作必须继续进行。 乔建武摇头:“不知道,但我哥回来说挺开心,应该是好事。” “我哥考得成绩好,我爷和我爸都高兴的,他们说我哥以后肯定没问题。” 白柳一想也是,乔建文挺争气,这次去市里参加入伍考试,文试考了第三。 据她所知,这次可能是全省的考试,成绩排名应该也不错。 “行,”她将自行车停在墙脚下,然后指挥小外甥,“你姥姥给你妈和你哥带了不少东西,你帮着搬上楼。” 乔建武二话没说,扛起编织袋就跟着白柳上楼。 “在楼上就听到建武的大嗓门,”白棉在她们还没走上门就赶紧开门,“我就说你今天肯定来,他们爷几个还不信。” 白棉一边和白柳说话,一边抱起糖豆:“好久没见我们糖豆,怎么还没长肉呀。” “长了,最近吃得可多呢,”白柳看到乔建武上楼,“先进门。” “这是妈让我带过来的,最近家里人准备参加纺织厂招工,妈她们没时间过来,你也回不去,妈惦记你。”她指着编织袋,“不知道老太太都装了什么东西,我看有垫子还有帽子手套,说是给建文准备的。” “东西有点乱,不一定能用得上,姐你收拾一下吧,我觉得有些不能带。” 白棉眼窝浅,看到老母亲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差点落泪。 不过还是理智占在上峰,她先打开袋子:“建文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人家部队也不让拿太多,说去了有统一安排。” 白柳知道这个道理:“可妈不听,这是妈的一份心意,你看着让建文装吧。” 白棉想想也对,随手拿起手套等几件物品:“这个方便带,我让建文装上,妈的心意。” 白柳没在意,在屋里看了看:“姐夫和乔大爷呢?” “去车站了,建文第一次出门就去南方,他们不放心,想问问有没有同行的人。” 儿行千里母担忧,乔家几代单传,好不容易建文这代有两个儿子,结果其中一个跑去当兵。 不可能不担心。 白柳也是为人母,明白她姐最近愁得不行。 “妈也担心你,”她话锋一转,“建文有了个好前程,比我们想象中好多了。以后的日子,总要他们自己走。” “等过两天没事了,你回家看看妈,妈才能放心。” 白棉叹息一声,有点愧疚:“这些天实在没时间,也没空回去看妈。” “都是小事,”白柳看看乔家也忙,直言,“那建文什么时候出发,我也送送他。” “别了,他们今天晚上走,你大半夜折腾啥。这孩子非要去同学家,不知道有啥事。”白棉想想妹妹说得对,又不是见不到,孩子有前程是好事,“走得太急,我也是着急忙慌。” “没事,家里人都理解。”白柳看乔家摆了一屋子东西,知道她姐忙,也没多说,“姐你用我吗?不用我就带着糖豆去看电影,好久没带她出来了。” 白棉看着家里乱糟糟:“那带糖豆去玩儿吧,我这一摊子你越帮越忙。你不是外人,姐直说,今天没时间给你做饭,等过几天来,姐给你做你想吃的饭。” “好的,行啊,”白柳从兜里取出三十块钱,“穷家富路,我没准备东西,给建文带上钱。” “不用——” “这是我的心意。”她坚持让她姐收下。 白棉无奈,只能答应。 “糖豆,走喽。”她笑嘻嘻地带着糖豆离开。 来去匆匆。 白柳走出食品厂家属院,和糖豆直接骑着自行车去电影院。 这还是上周向桂兰送她的电影票,向大姐人脉比她广,又没有时间,电影票恰好便宜了她。 “妈妈,中间那是什么字?”糖豆看着电影屏幕上的字,“我只认识前面是小字,后面是手字。” “你认识两个字?”白柳有点惊讶,“小号手,糖豆好厉害,竟然认识两个字。” 糖豆挺起骄傲的胸膛:“对呀,过几个月糖豆上学,这些字都能认识!” 她不是夸张,糖豆现在只有五岁半,虚岁是七岁,能认字已经非常厉害了。 “对对对,”她看到屏幕亮起来,瞬间坐好,“嘘,我们安安静静先看电影。” “我们安静。”糖豆也坐直,“我乖乖的,不会吵闹。” 白柳怔忪,缓缓笑了。 也许是因为她和宋嘉应不拘着糖豆,带她到处跑,糖豆很有礼貌,会撒娇但不会让人觉得麻烦,真是天生的小可爱。 电影的时间不长,散场后刚好到了午饭时间,母女俩手牵着手,一起走出电影院。 “妈妈,电影好看,我们下次再来看好不好?”糖豆蹦蹦跳跳,笑得开心。 白柳欣然点头:“当然可以,下次妈妈换到电影票再来,我也觉得挺好看。” 怎么说呢,不是故事有趣,而是会动的人影让人惊叹。 果然新社会好,不然哪里有这种东西。 “走,我们先去吃饭,再晚了国营饭店就没有饭吃。”她将糖豆放在自行车上,不紧不慢走。 一晃神,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何胜男? 对面站着陈满月? 白柳:??? 这两个死对头贴得那么近,在悄悄说啥? 第113章 有钱真好 “妈妈?”糖豆个子矮,看不到前面的人,只疑惑妈妈突然停下。 白柳看了一眼继续说话的两人,嗯,还挺和谐。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两人的动作,更听不清两人的话。 这热闹看得没意思,终归烧不到她身上,还是先吃饭更重要。 “没事,我们先去吃饭。”她回过神来,拎着糖豆走进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一进门立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每日菜谱和相应价格。 她们今天运气不错,竟然有鲜肉水饺,二两水饺二角钱,要粮票。 白柳掐指一算,二两水饺一般有十四个水饺,她们母女要一份就够。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只吃水饺。 “同志你好,我要二两水饺。”她鼻子嗅了嗅,好像不是猪肉的味道,也不是羊肉,“是不是有啥菜不在菜单上?” 收银员看周围没人,又担心她嚷嚷,特意低声解释:“牛肉包子不多,不要票但有点贵——” 白柳眼睛一亮,这可是牛肉啊,上辈子埋了都没人敢吃肉。 那肯定要吃牛肉! “给我来十个牛肉包子装起来,然后加上一份溜肉段、一个素菜和两碗饺子汤。” 牛肉包子她想带回家吃,溜肉段她在家可不舍得用油做,至于素菜和饺子汤,那是溜缝儿的。 收银员无奈应下,看她和小崽子一眼:“十个包子不用票但要八毛钱,溜肉段要三两肉票和四毛二,水饺要二两粮票和两毛,素菜五分,饺子汤不要钱。一共三两肉票二两粮票并一块四毛七。” 白柳点头:“那你再给我上一个烧饼,正好一块五。” “行。” 她现在可是吃公家粮的人,每月粮食定额三十六斤、肉半斤、油三两。 虽说吃这么一顿挺贵,但她向来不委屈自己,再和向桂兰找人换点票,日子过得美滋滋。 当白柳端着水饺和菜上桌时,糖豆的眼神立即紧盯着一个个饱满的小饺子,目不转睛。 “哇~”她惊叹,“上次吃饺子还是过年。” 这是真话,毕竟白家人多,黄凤来疯了也舍不得经常吃饺子,再说人多不好做。 白柳工作忙,偶尔从单位食堂给糖豆带饭也多是带包子。 明显糖豆更喜欢吃水饺,和宋嘉应一个样。 “吃,还有我们喜欢的溜肉段,”白柳眨眨眼,“这家国营饭店师傅好,饺子汤里我看还有虾皮,鲜得很。” 大师傅人还怪好的。 糖豆更开心了,露出整齐的小米牙。 白柳没和孩子客气,直接伸筷子开始吃,糖豆也落筷。 水饺刚刚进入口中,瞬间爆汁,带着浓郁肉香充斥整个口腔,让人不禁舒服地喟叹。 真的,有钱真好。 “来来来,吃口溜肉段。”白柳给糖豆夹了一块,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母女俩平时饭量算不上大,但国营饭店大师傅的厨艺真不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消灭了所有饭菜。 哦,桌上还剩下几口饺子汤,实在喝不下了。 白柳的烧饼也分着吃完了,甜咸口的还挺好吃。 心满意足。 “走,”她提上装好牛肉包子的袋子,和糖豆往外走。 “哎呀,你看不看路,有病吗你——” 何胜男没看路,但会先发制人,她骂骂咧咧半天,一抬头才发现是老熟人,瞬间哑声。 白柳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戏谑。 两人不是第一次对上,但何胜男从未在白柳这里占到过便宜。 何胜男想不明白,为啥都在队里横行霸道,白柳咋就没有她名声差。 白柳看到何胜男,适才确认之前看到的身影确实是她。 说来最近何胜男确实安静不少,上次看到她还是因为何胜男找她说媒。 不过两人继续不欢而散,她以为何胜男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从那之后当真没了后续。 这不正常。 “你说谁?”她保持笑容看向何胜男,“哟,你今天怎么也来县里了,我说在路上好像看到你,想想又觉得不是你。” 何胜男闻言一震,努力保持表情,强装镇定:“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我刚刚到县里先来国营饭店。” 白柳不置可否,她又不指望何胜男说真话。 “行,那你先吃饭吧。”她没空寒暄,也不太关心何胜男和陈满月的谈话内容。 只要他们不招惹到她身上,她并没有多余时间关注其他人的生活。 何胜男不敢拦她,但又怕她真的猜到了其他事,一时之间没动。 “你、你们去哪儿?” 白柳诧异地转过头:“我们还要和你汇报行踪?” 何胜男是不是脑子有病? “没、没有,”何胜男眼珠一转,“你们不回家吗,对了,田雨在准备婚礼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她说,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越看起来有鬼。 忽然莫名提到田雨,想想就有异常。 白柳怔忪,难道说陈满月和何胜男的“阴谋”是关于田雨? 可田雨和周向南都要结婚了,听说明天就要领证,再多阴谋又有什么用。 木已成舟,莫非两人还想当周向南的外室不成? 等等,不会吧不会吧。 白柳倏地转过身,直接迎上何胜男略显慌张的眼神。 “田雨的婚礼,你要去?”她像是随口问,“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周向南吗,难道现在死心了?” 她简直是明知故问。 何胜男真喜欢或者不喜欢周向南属于个人问题,很难评。 但何胜男爱慕周向南的事情向阳大队人尽皆知,白柳这么一问,反而让何胜男觉得气恼。 “以前是以前,他不娶我是他的损失,反正我也不想和他过苦日子。”何胜男气急,各种为自己辩解,“我才不当黄脸婆,等他出息了再说。” 白柳眼睛一闪,终究没有多管闲事。 “那你忙吧,回见。”不见才好。 她挥挥手,带着糖豆直接向外走,甚至不想听何胜男继续胡说。 太脏了,那点小心思她琢磨一下便明白过来。 真不知道何胜男到底经历过什么,竟然想着等男人飞黄腾达后当外室。 她不是女人吗,口口声声说女人帮女人,却想着最下作的手段。 呵,何胜男和陈满月悄悄见面,很难说是不是同一个目的。 第114章 吕平婷? 白柳走出国营饭店后何胜男没有追过来,而陈满月也早已消失不见。 听说陈满月前段时间已经结婚,现在居住在县城。 陈满月的丈夫开车,公公婆婆已经去世,条件真的很不错。 希望她不会被何胜男蛊惑,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满脑子蝇营狗苟,最后的下场也好不了。 白柳觉得陈满月不会想不开,尤其两人吵过打过,她再糊涂也不会轻信何胜男。 何胜男这个人心术不正,陈满月只是太年轻,只要清醒便不会中计。 无论如何,田雨嫁给周向南也是她自己情愿。毕竟周向南志在千里,能忍住何胜男和陈满月的诱惑,想必有自己的想法。 这种狠人她见过,在他们的眼中,女人只是作为附属品存在。他们既不需要女人帮助,也不需要女人有任何个人想法,女人仅仅是工具。 但长远看来,周向南可以给田雨一个安稳的生活。 田雨那边还有田小勇,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田小勇也会努力。 她只是单纯看不上何胜男的小心思,至于其他人如何,她想那么多干嘛? “妈妈,我们还要去邮局吗?”糖豆想起妈妈在日历上画的圈,“是不是奶奶和姑姑婶婶他们寄来东西啦?” 白柳默认:“取东西之前我们先去供销社,给哥哥姐姐他们带点东西。” 她是有工资的人,也不像以前那么小气。 牛肉包子她没法分给侄子侄女们,东西贵而且沾沾味也吃不饱,最后兴许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如她去买点糖或者点心,大家甜甜嘴。 县里的供销社比公社的供销社货物全,不仅有一般日常的杂货,更有一些稀罕物。 比如收音机。 她真的好想要收音机,可买收音机不仅要工业票,更要八十多块钱。 超出她能承受的价格。 去年她和宋嘉应打算等今年再买,但一转眼宋嘉应不在了,她慢慢也放弃了当初的想法。 度过兵荒马乱的一年,她摸摸手里的票子,又忍不住了。 “妈妈,我要头绳。”糖豆一眼看到花花绿绿的头绳,眼里放光。 白柳的目光从收音机上不舍地收回,顺着糖豆的视线看过去。 呃…… 五颜六色确实符合小崽子的审美,但—— “糖豆,你没有辫子呀,难道要在手上戴吗?”真是可惜了,不然可以将糖豆打扮成花刺猬。 糖豆撅嘴:“妈妈别笑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妈妈的想法,比起头发炸毛,将漂亮的头绳戴在手上也不是不行。 “我还要发卡,好看!” 白柳深吸一口气,这小崽子,花钱比她还舍得,一个小发卡要五毛钱! “行,可以。”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含泪答应。 但有一说一,小发卡贵有贵的道理,比之前一毛钱和五分钱的卡子好看。 “小姑娘真有眼光,这是大城市来的东西,我们这里哪儿有这么好看的发卡。”售货员将发卡夸得天花乱坠。 白柳含笑不语,心想如果除了她们母女俩这个冤大头,别人也不可能舍得买。 大城市来的发卡是真,但卖不出去也是真。 现在是一分钱要分开掰八瓣的年代,五毛钱可是巨款,买发卡是败家子行为。 嗯,糖豆也是她的小败家女。 “哇,好好看~”糖豆的喜爱溢于言表。 “别看了,妈妈给你装好回家还是现在戴?”白柳看着发卡,蠢蠢欲动。 钱花了就要有花的价值,这么贵的东西,当然要早早戴。 “现在就要戴!” 糖豆话音刚落,她就帮糖豆带上。 唔,更像年画娃娃了。 她的崽真好看,骄傲脸! 白柳转身又买了一点饼干和糖块,东西不算多,终究还是没舍得买收音机。 算了,她现在比较忙,糖豆还小也不会用,还是过两年再买。 过两年,她一定要买到! 白柳看时间不早了,立即抱着糖豆去邮局,她们还有邮包要取。 “你好,取一下宋嘉应和白柳的邮包,这是身份证明。” 白柳向工作人员打招呼。 “又来了啊,”工作人员语气熟稔,“你们俩口子我都熟了,给,我早就将东西整理好了,琢磨你这几天就能来。” 白柳略显尴尬,宋嘉应的邮包确实比较大,又因为每隔两个月左右寄来一次,时间极其规律。 “对了,仍然有一笔广省的汇款,你签个字。” “好嘞,”白柳顺势接过笔,在汇款和邮包领取单上签字。 她心念一动,假装无意问道:“广省的汇款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孩子她爸的亲戚,我也没多问。” 工作人员低头对着汇款单看了看,嘴里嘀嘀咕咕:“你这种汇款单和我一般时候见到的都不一样,上面还有我不认识的字,听说是从国外走外汇渠道过来的汇款,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你不用担心,能合理到这里的汇款肯定经过审查,没问题的。” 白柳愣了愣,心里有数,又问道:“你能不能看看汇款人名字,我别拿了人家的钱,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亲戚。” 工作人员不忙,再加上与白柳也比较熟悉,随即就答应帮她这个忙。 “我看看啊,”她举着汇款单左看右看,终于从模糊的字迹中分辨出最上面的名字,“吕、平,哎呀,第三个字我再看看,应该是女字旁的婷。” 白柳若有所思,笑着道谢:“麻烦你了,我好歹心里有数。” 工作人员放好汇款单:“管是谁呢,人家大老远寄钱来不会在乎回礼,资本主义国家的人用钱腐蚀我们,我们要时刻保持战斗。” 白柳无可无不可,笑着接过汇款和来自沪城的邮包。 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她依旧将糖豆放在前杠上,又在前面的车筐里放入包子和糖块点心,将邮包绑在后面。 “吕平婷,”她一心二用,嘴里默念这几个字,但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灵光闪现。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寄往宋家的回信中,信尾有宋嘉应母亲的署名。 是什么来着? 啊对,吕清婉! 那么吕平婷和吕清婉同一个姓氏,难道汇款人是宋嘉应的姨姨? 白柳瞬间接受,不过吕家人给宋嘉应的汇款为什么直接略过宋家。 仔细想想,有猫腻啊。 第115章 咯咯笑 白柳与宋嘉应结婚将近六年,期间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从陌生人到扯了证的夫妻,后面又因为有了共同的孩子,两人的关系也从战友变成密友。 但他们都是有分寸感的人,即使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在很多事情上也不能刨根究底。 比如这么多年,宋嘉应一直没有回过沪城探亲,而白柳也从未询问过。 反而白家人很好奇,宋家时不时给他们寄包裹,宋嘉应却对他们态度冷淡,甚至可以让糖豆跟白柳的姓! 不理解啊不理解。 白柳有些猜测,上辈子她见过皇家父子的猜忌,也听过豪富之家兄弟争产的无情。 宋嘉应见识不俗,想来出身不低,他如今的一切行事必然有迹可循。 因此,白柳一直不太关心宋嘉应与宋家的相处。 但他现在莫名其妙消失,不知道是死是活,将后面的事情扔到了她和糖豆的身上。 救命,该怎么办? 白柳承认自己有私心,她不可能放弃属于糖豆的合理利益,既然宋家人自愿给,她凭什么不要? 可这笔来自海外的汇款,她之前并不知情,那到底该不该收。 宋嘉应没有交代,她必须做出安排,毕竟她“手握”宋嘉应的女儿。 “妈妈,”糖豆笑嘻嘻晃悠小腿,“我闻到香味了,你肯定买肉包啦。” 白柳哽了一下,瞬间住脑。 她满脑子为糖豆日后打算,小崽子满脑子只有吃吃喝喝。 也是,小崽子才多大点,除了吃好像也干不了其他事。 “不会吧不会吧,你中午吃的肚子圆滚滚,现在又饿了?” 糖豆吸了吸鼻子:“也不是饿,但是好香呀~” “呵,等会儿回去和妈妈去后山逛逛,中午吃得饭还没有消化呢。”她更担心糖豆积食。 当妈就是这样,即使像她这样看得开,也不得不操心孩子的方方面面。 果然当爹妈是还债。 糖豆揉了揉自己凸出来的小肚子:“好吧,但是时间不早了,不能上山的,我们在山脚走走。” “可以。” 白柳觉得今天有点累,但为了遛崽……呜呜呜,当妈好辛苦。 养一个崽都这么累,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把他们兄弟姐妹五人养大。 如果黄凤来知道她的想法,很可能一个大巴掌拍到她后背。 别人养孩子根本没有这么精细,给口吃的,大孩子带小孩子,都能慢慢长大。等孩子长到七八岁,就能开始给家里干活,已经算是半个劳力。 白柳设想了一下,她还是不认同黄凤来和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她和宋嘉应能成为夫妻的原因,他们在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有超乎寻常的坚持。 孩子不难养大,但他们不想让孩子继续他们曾经的成长历程。 在他们身上的缺憾,总要用另一个机会弥补。 糖豆能与他们成为父母,是他们的幸运,也是糖豆的幸运。 白柳将邮包放回自己家,又提着买来的点心和糖块送到白家。 “妈,你们先歇歇,吃口点心。”她笑着看了看正在绣花的大嫂和三哥三嫂,“你们也出去走走,下工回家就一直盯着针线。” “眼睛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白杨率先摆摆手:“先考上再说,我们现在努力一下,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黄美玲和赵金芳也出声附和。 “行,那你们慢慢先学着,我和糖豆再出去走走。”她说着就往外走。 “等等,”黄风来露出不赞成的目光,“你们刚回来,带糖豆出去一天,也不累?” “不累,小孩子就该多走走。”她总不能说怕糖豆撑到。 虽说她有脸说,但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黄凤来没多说,瞅了她一眼便眼不见心不烦地让她走。 她顺势牵着糖豆出门。 嘿嘿,有娘家的感觉真不错,还是她妈了解她。 别看今天她和糖豆去了不少地方,但实际上糖豆却没有多累,毕竟路上都是坐在前杠上。 只是中午没有睡觉,现在显得有点困。 “妈妈,”糖豆的声音黏黏糊糊,“我们再走一会儿就歇歇,糖豆豆不想生病,可是好想睡觉。” 白柳一琢磨:“妈妈摸摸你小肚子,晚上多吃菜昂。” 根据她的养崽经验,积食必然上火,上火必然生病。 她可不想糖豆生病。 “妈妈摸摸~”糖豆停下脚步,挺起小肚子。 白柳顺势摸了摸。 唔,好软啊,果然是小崽崽的肚皮好玩。 糖豆很乖,任白柳在她肚皮上捏来捏去,但小崽子容易痒,不知道戳到了哪块痒痒肉,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咯咯~嘻嘻嘻~噶~” “妈妈,痒哈哈哈哈,嘻嘻~” 这个时间下工的人已经陆续到家,路上少有人,显得糖豆的笑声异常明显。 白柳尴尬地笑笑,清了清嗓子:“好了,妈妈检查完了,糖豆已经消化好,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再摸被孩子她姥姥发现就麻烦了。 糖豆晃悠悠地点头,乖顺地牵着妈妈的手往前走。 白柳觉得小崽子好玩,但也记得自己当妈,看糖豆摇摇摆摆走得费劲,于心不忍,弯腰打算抱起糖豆。 “咯咯咯——” “糖豆,别笑了,嗓子疼。”她转头看糖豆。 哎不对,好像不是糖豆的声音。 “妈妈,我没有笑呀?”糖豆一脸疑惑。 白柳一顿,动作没有停,一边抱起糖豆一边向周围看去。 他们刚刚在山脚下,现在已经走到苞米地,但如今苞米还没有长出来,只有杂草。 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她只听到有声音,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出现。 闹鬼了? 不会吧,天还没有黑,怎么可能闹鬼。 白柳不信邪,但抱着孩子多少有些顾及,她来不及多想,快步往前走。 忽然,风起。 一到若有若无的娇弱的女声响起:“哥,哼·好像有人,你轻点~” 白柳:??? “别怕,没人过来,快了快了……” 听到还有男人说话,她立即意识到发生了啥,二话不说小跑起来。 离开苞米地之前,她猛然想起那边有一个水渠,也许,刚刚的男女就是藏在没水的水渠里。 大天白日就干这种事,回家不行吗? 嚯,不会是没有家吧。 第116章 邻居变邻居 白柳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在苞米地的见闻,而糖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 她回家后稍稍回忆了一下,以她超人的记忆力复盘,苞米地的两人中,男人一定是向阳大队的人。 至于是谁,她有点听不出来。 十有八九是她不熟悉的人,但肯定见过。 她不想揣测任何人,既然没有队里没有风声,她就默认是两口子。 至于两人为啥在苞米地里,肯定是小夫妻的趣味。 尊重个人选择,绝不多管闲事。 连续几天,白柳下班回家时总会留意村口的大妈们,甚至时不时过去凑着搭几句话。 但队里非常祥和,没有丝毫关于苞米地的传闻。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说啥。 “柳儿,明天你上班不?”晚饭后,黄凤来叫住白柳。 她一脸“妈你是不是发烧了”的表情看过去:“我咋可能不上班,高厂长从省城赶回来,正准备建个新车间,还有明天要招工考试——” 唔,她懂了,明天是她大嫂和三哥三嫂参加考试的日子。 “是不是有啥事?” 黄凤来忍了忍,没忍住,拍了她手一下:“你这孩子,啥表情。对,有事,我不放心你大嫂他们,明天你给他们带个路。” 她语带忧愁道:“万一走错路,那乐子老大了。” 白柳一寻思也对,如果走错了,那最近不是白忙活。 “行,但他们考试时间没我上班时间早,不然我明天休息?”她琢磨请假一天也行。 黄凤来眉头紧锁:“那算了,你请假又浪费钱,不行不行。” “期望是期望,考不上的话,那亏大了。” 白柳倏地笑了。 她知道她妈算得明白,这些天大嫂和三哥三嫂专心学刺绣和文化课,家里活干得少,她妈还要让大家吃饱吃好。 吃不好没力气学! 但是这次招工不是家里人都参加,二嫂万一觉得心里不平衡,难免为日后矛盾埋下祸根。 大嫂他们的情况和她不一样,她去年分到的粮食她和糖豆吃不完,不都便宜了大家? 更何况自从她上班,又经常跑养殖场,时不时就能带肉和下水回家。 白家人不傻,更不是白眼狼,没人要求她干活。 但其他时候,心里难免有计较。 黄凤来当家,真是不容易。 “那能怎么办,走错不就白瞎——” 白柳话还没有说完,黄凤来猛地拍手:“对啊,明天考试的不只是我们家几个,不行让你大舅赶马车送他们去。” 她说完越想越有道理,风风火火就往外走。 白柳甚至没有来得及叫住。 算了,她妈喜欢操心。 她看了一眼在堂屋紧张“复习”的大嫂和三哥三嫂,又看孩子们怕打扰几人都跑出去玩。 得,今天家里可真安静。 她也早早回去吧。 “糖豆,回家~” 糖豆迟迟没有回声,她站在娘家的后面等了等。 这一等,刚好碰上田雨。 前几天田雨和周向南已经领上证,但周向南没有请上假,再加上周家那边说没有选好日子,也没有收拾好房子,非要他们再等几天办酒席。 田雨和田小勇只能继续住在白柳家,但田雨每天一下工就跑到周家干活,除了睡觉时间,平时不见人影。 难得今天回来早些。 “白柳,”田雨看到她在门口,也没急着进门,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兴高采烈道,“我和周向南要摆酒了,在礼拜天,到时候他休息。” “我们打算搬家。” 白柳刚想说恭喜,忽然听到她说搬家,觉得有点奇怪。 这不废话吗,莫非两人结婚后还住在她家吗,且不说没见过这种夫妻,就是住在她家也没有道理啊。 不过转念一想,田雨也不会莫名其妙说一句这种话。 是不是—— “周向南分到了房子?”这么好运? 田雨笑容一僵,摇头解释:“不是,现在钢铁厂的家属楼很少,又优先双职工和工龄长的人,我是农村户口。” “不过向南说了,我们在乡下挺好,正好福宝和志军今年上学方便,小勇也上学。” “那你说搬家——”她不理解。 田雨没有卖关子,脸上无法抑制的笑容:“是搬到西面。” 顺着田雨的目光看过去,钱家? 哈? “你们,不对,他们,搬走?”她怎么看不懂了。 “是钱家,”田雨看着钱家的位置,满眼欣喜,“向南说家里孩子多,我们结婚后就是五口之家,向南怕我不自在,特意和钱大妈谈好,买了他们的房。” “领证这么久不结婚,队里风言风语,他们都说错了。” 原来如此。 白柳恍然大悟,她还真没想到周向南竟然会在乡下买房子。 不过,他一时半会儿分不到单位的房子,而周家人多又住不下,确实再买一处乡下的房子比较好。 但为啥还买在这里,难道就图离老家近? 她越发看不懂他们的想法,尤其田雨这么高兴,会让她觉得自己才是想法另类。 可怕,兜兜转转,周围竟然还是原来的邻居。 这是什么天定的缘分。 “钱大妈真要搬回老房子?”她后知后觉想起前些天钱大山要求分家。 当时钱大妈撒泼打滚,好不热闹。 钱大山几乎净身出户被赶出家门,分家时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身上的衣服,只有大队长实在看不过去,为他们争取了一些粮食和日常生活的东西。 感谢新社会,钱大妈没有分配田地的权利,钱大山一家三口至少饿不死。 “大队长让钱大山住在村头没人去的茅草屋,村里人都说钱大妈刻薄,家里老房子也不给钱大山。”田雨解释,“钱大根想卖了这处房。” 白柳眼睛一瞪,再次无话可说。 所以,钱大妈为了不给二儿子分家产,宁可卖掉老房子,钱大根和钱大海当然美滋滋同意。 真是活得久了,啥人都能见到。 多大仇啊,钱大山也是钱大妈的孩子,竟然这么恨他。 “周向南赶巧了,不然你们想要新房子,还要和大队长申请宅基地。”白柳不得不说周向南好运。 当然他手里也有钱。 恐怕周向南买下钱家的房子,也前前后后用了一些手段。 田雨笑得一脸幸福:“嗯,我总算苦尽甘来了。” 第117章 招工考试 白柳同样希望田雨能苦尽甘来。 无论两个人在外人眼里被如何比较,但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矛盾。 尤其大家都不容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想起上辈子在后宫见到的争斗,为了得到皇帝的恩宠,女人之间互相伤害和残杀。 没必要,完全没有必要。 她和田雨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两人所向往的生活和追求的人生目标也不同,田雨能得偿所愿也是好事。 毕竟,田雨还帮她打扫了一段时间的院子。 这么一想,白柳寻思礼拜天的时候也给田雨送一份结婚礼,不过她人就不去了。 尴尬。 这些事都不急,当务之急还是纺织厂招工考试。 作为家里的头等大事,白柳也跟着紧张起来。 “向大姐,你们先忙,我去大门口看一下我哥他们来没来。”她开完短会,匆匆忙忙向外走。 向桂兰话音刚落,一脸懵看着她。 “等等,你要监考,不能走。” 白柳脚步微顿,回头:“不行吧,我要避嫌,这次我们可是正规考试,要注重细节。” “我大嫂和三哥三嫂都参加招工,万一考上了被人举报咋办?” 别说没有红眼病,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坏心眼的人。 向桂兰想想也对,她想要树立标杆,当然不能在细节上落人话柄。 “可是这次是我们外贸科的招工,你是副主任,绕过谁也不能绕过你呀。”向桂兰觉得没白柳真的不行。 白柳也想起自己责任重大,可她真的需要避嫌。 虽然没有参加过科考,但上辈子科举舞弊案杀了多少人她知道,当时的鲜血流得呦,皇城里都飘了好多天的血腥味。 “没事,到时候我们招工考试是公开的,”向桂兰抿嘴,想了想又解释,“我想县里和市里的领导来,我们将绣工的优秀作品展览,看谁敢质疑。 白柳一回头,刚好看到向桂兰露出的决绝表情。 行叭,都听向大姐的。 “我先去门口接我大嫂他们,去看一眼,他们也放心,我回家能和我妈交代。” 她挥挥手,直奔大门口。 和向大姐多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她找到白杨几人时刚好几人也在找她。 哎不对,怎么还有何胜男? 白柳来不及多想,先跑过去:“考试还没开始,你们先去登记名字和户籍,等会儿先进行文化课考试,直接判卷,下午考绣活。” 这次考试安排是真紧凑,但向桂兰担心夜长梦多,坚持现场判卷。 白杨眼睛一亮:“那好啊,我们不用来回跑。” 他是真的自信,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不了文化课。 “三哥,别想得那么美,万一考试难呢。”她也不知道简易,但总要提高大家的警惕。 “好好好,我知道了。”白杨依然不减兴奋,“我有这个自信,相信我。” 白柳懒得多说,回头招呼大家:“我们先过去。” 向阳大队这次来参加招工的女同志不少,不算她家有十个,已经超出她的预想。 除了白杨,也没有其他男同志。 看来杨大妈真的费时费力劝说,她的苦心也不知道能不能感染更多人。 “行,看到你,我们就放心了。” “我们刚才还慌着,你一出现,就好像有了主心骨。” 白柳笑着化解大家的焦躁,她明白女性在家里的地位低,这次已经是鼓足勇气才走到这里。 她欣赏每一个勇敢往前走的人。 她说着话,也暗暗打量众人的眼神。 唔,何胜男端着一副“老娘最高贵”的表情,她看不上还来干啥? 白柳无语,也不像和她说话。 突然,眼尾扫过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赵娟?钱大山的媳妇。 白柳的目光太过惊讶,引得赵娟也反应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她敛去惊异,露出微笑。 赵娟像是没有想到白柳会看她,受宠若惊,甚至下意识弯腰点头。 白柳连忙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 在她的印象中,赵娟非常软弱,没想到竟然能走出来参加招工。 果然困境能磨砺人,让人产生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动力。 钱大山一家三口现在被分出来,一贫如洗,赵娟挣钱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钱大山好像也还行,至少目前看来,比钱大妈为人强多了。 白柳与大家说说笑笑,很快走到登记的地方。 “你们先排队吧,我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过来,我有话提前说。中午吃饭前大概就能出结果,参加临时工的应该只有文化课考试,绣工的考试还有下午场。你们先报名,今天人不太多,别紧张。” 今天来的大多数人都是报名临时工,但一听要考试,已经有人要退出。 这也是正常想法,毕竟当一个临时工朝不保夕,还要参加考试,很多人不乐意麻烦。 城里人看不上临时工,乡下人又很难得知招工消息,知道后也未必能来,所以向阳大队来的女同志们挺高兴。 这不是便宜了她们? 白柳嘱咐了几句,又转头到大嫂身边。 她从兜里取出几张钱和粮票,直接塞到黄美玲衣服兜里:“大嫂,我们中午万一碰不上,你们先别回去了,到时候去国营饭店吃饭。” 咋也不能让自家人饿肚子,她管不了其他人,只管自家人。 “饿一顿没啥——”黄美玲往回推。 “你收下,”她阻止大嫂的动作,“跟我客气啥,等你们当上工人再还我嘛。” 就当她提前投资谋划。 再说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能分得清楚吗? 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收下吧大嫂,我们来之前也不知道下午考试,没准备干粮,”白杨倒是没和白柳客气,“都一家人,别那么生分。” “行行,那我收了。”黄美玲瞅了一下向阳大队的人,没人看过来,她轻声嘀咕,“那我们去吃,其他人呢?” 这才是最尴尬的地方。 不然她既是白柳的大嫂又是表姐,不会和白柳这么客气。 “没事,到时候你们看情况,馒头我还能买得起。”都是妇女,也不容易。 不过何胜男不同,她大概不需要。 白柳总觉得何胜男在憋着什么坏,不确定。 第118章 讨公道 白柳临走时又看了何胜男好几眼,却发现她今天异常安静。 挺好……好个屁,更可疑了。 回想自何胜男下乡以来,几乎搅和得大队不得安生,她走到哪里就吵到哪里。 别说大队长觉得头疼,知青办也无可奈何。 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同志! 哎等等,何胜男能参加招工考试吗? 白柳后知后觉想起何胜男的特殊性,她是知青啊,如果几个月不干农活,大队长能批准? 她压下心底的疑问,转头先去上班。 反正何胜男不是一般人,说得好听是大家对她特别照顾,不好听就是觉得她晦气。 何胜男能用的办法,其他人可不敢用。 啊哈,她突然想起更棘手的问题。 一旦何胜男真的来纺织厂,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老天保佑,何胜男可千万别通过考试。 白柳提心吊胆的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还是向桂兰先发现她今天沉默不少。 “我说不至于吧,”向桂兰看她愁眉苦脸,又不像生气,戏谑道,“不就是让你下午加会儿班,你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干啊。” 白柳每天下班跑得比谁都快,在单位也很有名气。 不过大家不和她计较,谁让她家在村里呢,来回远。再说她带来了赚外汇的点子,大家更宽容了。 “哈?”白柳恰好翻到一堆看不懂的外国语文件,迷茫地抬起头,顿了顿才明白向桂兰误会了。 瞬间哭笑不得。 “不是这个事,偶尔加班我能接受,今天报名人不多,我们还不一定要加班呢。”她忍了忍,没忍住,“主要是因为今天我看到我们大队有不少人报名。” “别人还好说,只是有一位女同志。呃,比较特殊……” 她还是提前和向桂兰说起何胜男的独特之处,提前做准备也是有备无患。 白柳絮絮叨叨,挑拣她认为有标志性的事件说,她尽量保证公正和客观,没有故意贬低。 但绕是如此,向桂兰听过后一脸恍惚。 “你、你说真的?”她不可置信。 “我骗你干啥,”白柳又提醒,“她如果只是报名临时工,那还好说,毕竟名额多。如果报了绣工,到时候没考上,十有八九会质疑我们的公正。” “不会吧,她这么厉害?”向桂兰刚说完,突然想起白柳刚刚提到的何胜男壮举。 别说,真有可能,这种女同志根本没人管得了。 “可她是知青,我到时候去知青办讨说法。”向桂兰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何胜男。 白柳一脸“你在做梦”的表情看过去,甚至瞪着死鱼眼:“难道队里的知青没有去告过吗?” 问题是知青办把何胜男叫过去,何胜男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会上纲上线给他们念语录。 这谁敢惹? “不信,”向桂兰不信邪,“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要是能考得上就来。” 考不上是能力不行,她更不怕了。 白柳拍了拍向大姐的肩膀:“好的,我相信你。不过我多说一句,质疑也好过真来上班。” 真难想象何胜男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向桂兰安慰她:“别慌,不会出事,实在不行高厂长还在。”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们不心虚。 “好的,我也希望一切顺利。”她深吸一口气,挥去脑海中奇奇怪怪的猜测。 好心情维持到中午,上午的文化课考试比较简单,尤其对临时工和绣工要求的分数不同。 白柳也是在考试后才知道内容,粗略一看,心里有了底,当然也觉得这次考试很取巧。 卷面考试内容非常简单,除却考查一些常用字,只是要求参考人员选出正确的洗涤和日常生活常识,以及最基础的一些针法和刺绣技巧。 这种考察,对于女性来说极其有优势,甚至已经天然选中了女性。 对男性来说,反而有一些挑战。 据她所知,这次参加招工的人加起来有一百八十多人,男性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 至于如何筛选临时工和绣工,就要看卷面的分数,四十分以上的可以直接成为临时工,八十分以上才能参加下午绣工的考试。 在中午吃饭前,考试结果公布。 不到二百人的考试,其中四十分以上的有一百一十人,录取率差不多是百分之六十。 呃……有点超出她的预测。 “四十分都考不到?”白柳和向桂兰发出疑问,“我觉得整体偏简单,只要答对前面的文字题,再选对几个洗涤和裁剪常识,拿六十分很容易。” “怎么会这么差?” 不是她小瞧人,是真的觉得有些意外。 早上她在报名现场看过,参考者年龄多数在二十到四十岁,算下来应该是出生甚至成长在建国后。 换句话说,至少接受过扫盲班的教育。 今年卷子中涉及写字的部分不多,也就是说,考试对参考者的要求不是写字,而是认字、认图就好。 竟然难倒这么多人。 向桂兰显然有所准备,只是略感意外:“我以为会有百分之八十的通过率。” “现在用字的地方少,这么看的话,我们厂里的老职工——” 恐怕实际情况也很糟糕。 “向主任,向主任外面闹起来了!” 两人来不及多说,就听到外面连声呼唤,紧接着有同志气喘吁吁跑来:“呼,有人觉得我们考试太难,不公平,还说我们是压榨劳工。” 白柳心里一个咯噔,立即转头看向桂兰。 “走,我们先出去看看。”向桂兰始终认为不会那么倒霉。 等两人出去,刚好看到前面石阶上有人在高声嚷嚷。 “……你们评评理,今天的考核内容这么难,四十分才能成为临时工,八十分才能参加绣工考试。临时工算个啥?就算考上八十,当不了绣工不还是临时工?” “这是把人看成免费劳动力,是压榨我们的血汗,放在旧社会是资本家压榨劳工的资产阶级行为!” “我们没钱没权,但我们生活在新社会,有权利要求自己的合法权益。” “我,只是想代表大家讨公道!” 白柳默默转头,立即看到向桂兰傻眼的表情。 完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乌鸦嘴。 何胜男真开始折腾起来,谁也跑不掉! 第119章 带节奏谁都会 所幸今天参加招工考试的多为女同志,比起男同志好说话。 不是说女同志软弱,只是男同志的情绪更急躁,一旦有风吹草动,很可能头脑一热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白柳当机立断告诉向桂兰:“不能将影响扩大,现在必须平息大家的疑惑。” “何胜男这个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能把她逼急,我们先去把她劝下来。” “对了,快去找高厂长过来,她好面子。” 何胜男真是有本事,她的搞法但凡要脸的人都不会干,偏偏没有人能奈何,只能哄着她。 向桂兰沉下脸,她低估了何胜男。 “我现在去劝她,”她回过头看白柳和其他几位同事,“幸好我们有准备,你们去问大家,有认为分数不合理的可以来看卷子。” 白柳点头:“对了,有没有满分的卷子,我们公示出来。” “有,有,我这就去拿。” “向主任你先安抚闹事的人,我们分头。” 大家商量好,立即行动起来。 白柳和向桂兰一起找到何胜男。 “这位同志,你不要在这里煽动情绪,我们的一切流程都是公正透明。”向桂兰语气稍顿,又道,“可能这次考试有点难,超出我们的预估,这是我们的失误。” “但是大家放心,日后我们纺织厂继续扩大,依然会采取考试的方式招工,下次会调整考试的难度。” “我们没有任何不尊重大家的意思,我们和大家都在努力,我们也希望纺织厂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向桂兰是说给何胜男听,更是说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听。 白柳接住话头:“今天考试匆忙,可能有些同志觉得自己分数不对,这样吧,你们可以报上名字,我们调出试卷。” “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我们的目标一致。” 别以为她不会上纲上线,只是平时觉得没必要。 何胜男一看大势已去,想起自己考了七十五分,悲从中来。 她是奔着绣工来的,临时工有啥用? “你们就是说得好听,”她瞪着白柳,计上心头,嚷嚷道,“看卷子有屁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泄露题目,背了答案当然能考得更好。” 白柳咬了咬后槽牙,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甚至能想到何胜男等下会如何攀扯她,与何胜男同一个大队真是倒霉。 千钧一发之际,高永昌终于姗姗来迟。 厂里人认识厂长,自动分出一条小路,让高永昌走过来。 “这位女同志,你提出任何质疑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高永昌的话自带权威,也极其公正,“但我们也有证明的权利嘛,这套卷子是我今天早上刚刚从省城拿回来,在考试前,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口无遮拦,伤害一个同志是说一句话的时间,但证明清白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我理解你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我们也是为了纺织厂的利益,大家都是同志嘛。” 说到底纺织厂也是公家的工厂,不还是为了公家? 高永昌几句话效果非常好,再加上他多年身居高位,有天然的亲和力,很快平息了大家的怒火。 随即有人要求看卷子,毕竟万一还有下次考试,也能长个记性。 何胜男看高永昌的态度坦然,顿时不敢继续叫嚷。 白柳见状上前,在她一步之遥说:“你是不是要拉我垫背,还想干什么?” “没,”何胜男略感心虚,但马上又变得理直气壮,“厂长都说了,我提出合理诉求不对吗?再说了,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一个知青辛辛苦苦来参加考试,考个临时工能干啥。” 硬的不行,又来软了。 真有她的能耐。 白柳转念一想,大概能猜到何胜男的小心思。 何胜男想要的是成为正式工,毕竟有工资又能转户口,平时住在宿舍里也能摆脱繁重的农活。 可是正式工必须是绣工,她对绣活恐怕不太了解,更没有耐心去学,现在就是不上不下的状态。 费尽心机跑来考试,如果只是临时工,那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何胜男是知青,让她下乡传播知识她跑去当临时工,大队没法分她粮食,临时工的工资又不够她吃喝,她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折腾半天,白干。 她想通何胜男的处境,瞬间不急了。 “你这是何苦,不行回去好好学学,下次再来。”她劝说何胜男,“实在不行以后有其他招工机会,你再参加。” 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何胜男不服气:“凭啥,我就差五分,就差五分!”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八十分以上参加绣工考试的,也未必能通过,到时候同是临时工。”她将原话送还给何胜男。 “可是我不服!”何胜男气得跺脚。 “不服也没用,”她才不惯着何胜男,“不服气你气死。” “你——” 向桂兰紧接着阴阳怪气道:“我看是我们脾气太好,这位同志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公正,又拿不出证据,我看是想破坏我们挣外汇。不如送到公安机关,查查是不是间谍。”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胜男几句话能带节奏,她们也能。 何胜男意识到向桂兰不好惹,当即闭嘴。 “你们看着处理吧,别影响下午的考试,先去核实一下合格名单。”高永昌瞥了一眼何胜男,“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任何想诋毁我们建设的人,都是敌人。” 白柳注意到何胜男颤抖了一下。 高永昌说完话就离开,向桂兰对白柳眨眨眼,将何胜男交给她处理,随之去安排下午的考试。 “行了,就剩我们了,你还有啥想说的就直说吧。”她拉何胜男下台阶,站那么高干嘛。 何胜男顺势下来,跟白柳站在同一高度,瞬间矮了一头。 白柳在同时代的男女中也属于高个头,何胜男以前在家过得不好,现在更是低白柳一个头。 必须仰视。 “我不知道,临时工我不能干,但这不是白整这一出了?”她不舍得。 白柳倒是真希望她别来,实事求是提供了一条建议。 “你把临时工转卖吧,还能挣几十块钱。” 何胜男闻言目光闪了闪。 第120章 她就是报复 “你们是不知道哟,何胜男真厉害,她都敢闹到纺织厂!” “不过我觉得咱白柳更厉害,你看白柳带着领导,三言两语就压倒何胜男,忽然觉得何胜男也不是那么难整。” “别想了,你是比何胜男胆大还是比白柳胆大。” “哎不对,你说我干啥,我可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到纺织厂参加招工考试的有十四人,有底气去参加考试的人至少都识字,甚至在村里称得上是文化人。 这次招工考试对女同志很友好,因此有十二人考试超过四十分。 但是再往上,超过八十分的只有四人,其中包括三个白家人。 白柳得知大嫂和三哥三嫂超过八十分是在考场上,都怪何胜男打乱了她的安排,幸好没影响到大嫂她们。 她远远地看了几人一眼,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刺绣,她没有打扰。 但是下班大家一路回来。 一辆自行车载不动四个人,再加上大嫂他们考得不错,她自掏腰包绕道去养殖场买了猪肝。 这一耽误,回向阳大队大家都下工了,而白天纺织厂的热闹事已经传开。 “哎呦,白家人回来了。”有人吆喝道,“白杨,快过来,让我们看看工人。” “听说你还会绣花,你这么厉害弟兄们都不知道。” 早上白杨去参加招工,他们只以为他去当临时工,还觉得白杨去洗鸭毛有毛病,简直是想当工人想疯了。 结果下午回来的人一说,敢情白杨不是洗鸭毛,是去绣花? 那更神奇了,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男人。 其实村里人不一定有多大恶意,只是说出来多少带着调侃,让人挺不自在。 但白杨不是一般人啊,他能低下头去学绣花,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且吧,白家已经出了白柳这个奇葩,后面宋嘉应嫁到白家也没少被人埋汰,他的心态更稳了。 “咋滴,没见过吧,我这个人聪明,学啥都能学会。”白杨感觉挺好,乐呵呵显摆,“我跟你们说,我们家的人都有天赋。” 他要是害羞或者觉得丢脸,大家反而能顺着嘲笑。 可这么骄傲,属实让大家无话可说。 “那你能当正式工?”榔头酸溜溜道,“折腾半天,当个临时工,几个月后让人赶回来就没意思了。” “我呸,”白杨一马当先怼榔头,“你个大小伙子也不娶媳妇,你知道啥叫过日子吗。咋滴,羡慕我和我媳妇一起去?” 榔头被戳到了痛点,瞬间急眼:“你这个人咋说话,骂人不揭短,我不娶媳妇那是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 大队的人都知道他娶媳妇难是因为他懒,天天想吃软饭,他脸皮厚也不介意。 白杨嗤笑一声:“我看你注定是光棍。” 榔头不想和他说话,气冲冲地扭头走,撂下一句:“你等着,老子肯定娶个比你媳妇好的!” “兄弟真厉害啊。”大赖子闻讯赶来,对白杨勾肩搭背,“我说,你以前这么有本事咋不和我说,不过现在也不晚,等你也教教我闺女呗,我还指望翠花给我养老。” 白杨这个人很奇怪,他其实和村里人来往不多,但村里的事很清楚。 嗯,和白柳不愧是亲兄妹。 前段时间大赖子和何胜男不清不楚,他都知道。 随即讽刺:“我一个大男人教你家姑娘?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看你不如找何胜男,今天何胜男也考试了。” 大赖子不屑地抠鼻屎:“她呀,呵,我可不敢让翠花和她学,那个贼婆娘。” 白柳挑眉,何胜男上次骗了大赖子钱,大赖子不敢追究,只能生闷气,这是落下了什么把柄? “何胜男考得也不错,七十五分呢,能当临时工。”她意有所指,“可惜是知青,如果是本地人或者队里媳妇,去当临时工也挺好,一个月工资十八呢。” 大赖子嘴里的脏话立即消失,眼睛瞪直:“十八?” 天老爷嘞,一个月十八一年就是二百一十六,够他吃喝玩乐好久。 “嗯,临时工也不错,不过何胜男挺可惜,她当临时工不行。”白柳一脸遗憾的模样。 她可没有说假话,何胜男确实不能当临时工,只是—— “她不能当,咱大队其他人行啊。” “对对,我家里有事啊,我先回去了。” “哎呦,我也有事,先走了。” 她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要去干啥。 无非是找何胜男谈,看什么好处能换到何胜男的临时工名额,或者干脆娶她回家。 在他们眼里,再可怕的女人又如何,大不了多打几顿,床上哄床下打,多厉害都能变得老老实实。 白柳一切都像是无心之举,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就是报复。 今天何胜男攀扯着她咬,高永昌和向桂兰为她挡住了,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在纺织厂她哄着何胜男,甚至贴心地为何胜男想办法,教她如何处理临时工的工作。 但那是因为她要为纺织厂考虑,她是体面人。 可回过头来,她不可能对何胜男的挑衅无动于衷。 不至于深仇大恨,但也别想装无事发生。 何胜男也该尝尝教训了,这世上除去律法和道德,恶人还需恶人磨。 “走喽,回家~”她拎着猪肝,高兴地奔回家。 “妈,我们回来了——” “知道了,急啥。”黄凤来嘴上说着不急,目光却早已瞧了过来,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白柳将猪肝递过去,大嫂和三嫂直接进去帮忙,该洗该涮有条不紊。 “绣活作品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不过也快,最晚后天就能出成绩。”她轻声道,“我看了看,我大嫂和三哥三嫂的作品在里面属于中上等,应该结果还不错。” 向桂兰也是看了他们的作品,才放她回家。 毕竟该避嫌的还是避嫌好,万一再出来一个何胜男就麻烦了。 “行,”黄风来知道她说话喜欢留半句,立即觉得稳了,“这段时间家里人都跟着受累,我杀了只鸡,咱都补补。” 也算是提前庆祝了。 白柳当然赞成,她笑嘻嘻地走出堂屋透气,目光一转,刚好落在二嫂身上。 呃,二嫂一脸委屈,这是后悔没参加? 第121章 最幸福的活法 世上没有后悔药,无论李秀兰到底如何想,现在也不能改变结果。 毕竟她真的学不进去,如果当临时工,对白家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只是—— “妈,我看二嫂心态不太对,你去开导一下。”白柳悄悄溜到黄凤来身边,压低声音,“我二嫂的性格比较憋屈,有啥她不说。” 现在不说,然后憋一个闷雷,在某天突然爆炸。 那是要出事的。 一家人过日子,有问题要解决,而且干活这种事,你干得多我干得少,很多矛盾不是大矛盾,但鸡零狗碎就能消耗所有人的耐心和感情。 黄凤来比白柳更懂这个道理。 她叹息一声:“我知道,这两天我和他们挨个谈一谈。等过两天你大嫂他们工作定下来,我就给他们开个会,总不能一直这么不声不响。” 至于开会的内容,她们母女都清楚。 “妈,”白柳原本打算过几天再说,想想还是趁早说,“我先表个态,我这么多年在家里蹭饭,以前因为嫂子们不算太忙,家里人也多,大家包容我。” “大嫂和三嫂去上班,家里只有你和二嫂做饭,时间长了肯定不行,你怎么安排我都能接受。” 大不了她每天晚上回来自己做饭,到时候她从单位食堂买菜买饭,或者只买饭然后回家简单做两个菜。 呃,如果是轮流做大锅饭,她有点不太行。 不是她懒……不,就是她懒。 这辈子从来没有机会用大锅灶,追溯到上辈子,她也没有机会天天趴在御膳房做饭,遑论十几个人的饭。 她的做饭方式和大家不太一样,还要磨合,她没有时间磨合。 黄凤来觑了她一眼:“我和你嫂嫂们聊聊后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独断。” “这过日子啊,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不然你一片好心别人也不听,你要掰开揉碎和他们说。” 黄凤来深谙过日子的诀窍,当然这确实是白柳的盲点。 她不掺和。 “行,那妈你们商量吧,我回去躺会儿。”她说着就打算离开,即将迈出步子的时候,猛然收回脚步,转头,“前几天我忙忘了,糖豆她奶奶那边寄来的包裹里,又给糖豆买了新衣服。糖豆以前替换下来不少旧衣服,现在天气热了,我想给糖豆重新做冬天的棉衣。” 她顿了顿:“可能会替换下来一些旧料子,到时候正好给二嫂,小果她们改改能穿。” 怎么说呢,李秀兰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她大事上不糊涂,往往在小事上显得非常计较。如果给她一些好处,就会比较好说话。 小果她们终究也是白柳的侄女,在这种事情上,她一直很大方。 黄凤来立即明白她的用意,沉默地点点头。 “妈知道你的心意,我会和她说。但你要记得,不能太大方,你还有糖豆要养。” 白柳心里有种很莫名的情绪,她抿嘴笑了笑,再次转身回去。 其实她知道她得到的从来不是唯一的母爱,家里孩子多,即使最得宠的孩子也得不到完整的母爱。尤其她出生得不是好时候,在黄凤来肚子里时可谓是黄凤来最艰难的时期。 丈夫去世,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劳动力还是个孕妇,可想日子有多难。 白柳母乳都没有吃多久,不知不觉间就磕磕绊绊长大。 她不是生来便知事,只是随着年龄上辈子的记忆才慢慢回笼。 偶尔她会有一种恍惚感,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模拟另一个人生活,身边人都是真的,却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随着她跳出人物本身,越发欣赏黄凤来。 白家五个孩子,儿女中没有人抱怨过黄凤来不公平,一方面是怜惜母亲的辛苦,另一方面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偏爱”。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偏爱,这是一句前后矛盾的话,却真实发生。 不得不说黄凤来是一位充满智慧的母亲,即使是带着前世记忆的白柳,依然发自内心亲近母亲,也崇敬母亲。 白柳今天又有同样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黄凤来对她的偏心和关爱。 反过来说,当妈可真不容易,不仅要操持一家老小的生活,还要琢磨孩子们的内心想法。 果然她做出只生一个孩子的决定无比正确,想想她和她妈互换身份,那也太累了。 她是个自私的人,甚至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她和宋嘉应生糖豆,有很大原因也是为了应付亲友,另有一部分原因是满足他们俩弥补自己的心态。 孩子生下来,总要养大,养着养着自然会有更深的感情。 她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养一个糖豆已经很累了,实在不可能分出去给另一个孩子。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活法,她只是选择了对自己和孩子来说最幸福的一种。 当然,有人不像她自私,也不像黄凤来那样通透,就喜欢通过照顾家人和陷入家务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白柳正想着,一转头看到笑着走来的田雨。 “你回来得正好,”田雨连忙凑到她身边,从挎篮里取出一个布包,“向南说福宝喜欢你做的点心,你能不能教教我,等我以后能天天给福宝做。” 呃,真是个好后妈。 白柳无可无不可,想想最近忙得没有给糖豆开小灶,顺手教田雨也行。 “不过你要准备柴火,我大哥他们最近没时间,我怕过几天柴火不够用。”她不能倒贴材料。 田雨还担心白柳会骂她,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答应,当即露出惊异的表情。 “我又不吃人,想啥呢。”白柳略带嫌弃看着她,“别愣着了,等会儿天彻底黑了,幸好我有电灯,但也不能做得太晚。” 她明天还要上班,招工之后要安排新任务和岗位,事情多得很。 田雨慌忙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然后按照她的指挥筛面粉、搅拌鸡蛋。 “慢慢地上下翻动,不要一直朝同一个方向,不然做出来的点心不够酥脆……”她想起啥就说啥。 田雨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嗯?” “白柳,我觉得你和他们说的很不一样。” 第122章 自私又无情 白柳眨眨眼,“他们”是谁,其中也包括田雨吧。 “怎么不一样,你说说。”她还挺好奇。 不是好奇外人眼中的她,而是奇怪在田雨与她较长时间相处以后,会有什么新发现。 田雨无意识笑了笑:“我们两家虽然住得近,但你知道,我们其实没有多少来往。” 白柳耸耸肩,坦率道:“任何人被人经常比较,心里总是不舒服。”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总是听人说对方哪里比自己好,时间长了没仇也生出仇。 田雨尴尬地笑笑,搓搓手:“也不是,只是我们以前关系不太好,说实话,这次你愿意收留我和小勇,我没想到。” “你可能知道,队里人都说你自私无情、油盐不进。” 白柳也没想到,但当时住在她这里最合适,大队长都放话了,她总要给她大舅一个面子。 一住就是几个月,幸好田雨再婚了,不然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个事。 “在你这里住了几个月,我很开心。”田雨语气平缓,脸上有些许不解,又有些羡慕,“你的生活很舒服,很多思想,我住在这里才知道。” 她近距离接触白柳,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不用依附男人,才知道女人也能得到家人的偏爱。 白柳听着想笑,她反而觉得大家对她的评价很正确。 她就是自私又无情,既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更没有乐于助人的想法。 不过,她对田雨还挺好。 最重要的是田雨能对她有改观,不过是因为两人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受益于她。 人与人的关系并不复杂,评价更是随着心情而时刻变化。 今天说她好,可能明天又要说她坏。 她如果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早气死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田雨夸她,咳咳,她好人就暂且当下去。 她摩挲着双手:“我能帮助你的地方有限,很多事如何做取决于天生性格。如果让我提建议,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有要多读书。”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自己的事业和爱好,而不是将自己摆在附属品的位置上。” “这些话以后大概我也不会和你再说,其他人也不会说,你可以当我是随口说。” 人是讲究缘分和天赋的,她磨破嘴皮,对方不听劝,那就是白说。 田雨似乎有一些触动,她转过头,郑重道:“我会记得,你之前提点我找杨大妈,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白柳摆摆手,“你人生的路是你自己走,小勇很、嗯……很机敏,但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快看烧一下火,加水!” 再说下去就显得啰嗦了,当好人也要有分寸,有些话说一次两次是帮忙,说多了反而惹人嫌。 啧,感觉和田雨说了好多次,破戒了。 现在真是心软了,竟然会苦口婆心劝说其他人。 果然为母会变心善,就当为她和糖豆积福吧。 田雨猛然转头,小心翼翼问道:“礼拜天我和向南办酒席,简单摆几桌,你来吗?” 她不知道希望还是不希望白柳到来,其实她知道周向南一开始看上的人并不是她,而是白柳。 只是白柳不愿意嫁给周向南,才让她有机会。 前段时间她知道这件事情心里不太舒服,可周向南还是答应娶她了,那她好像也没有必要计较。 小勇说得对,日后她和周向南一起过日子总会处出感情,前面的是非算不上大事。 田雨自顾自想着,难免露出忐忑的表情。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所有表情和心思在白柳眼里近乎透明。 前世在宫里见多了人精,田雨实在算不上有城府的人精。 白柳心底升起一丝狐疑,她清了清嗓子:“我看礼拜天有没有时间,最近几天纺织厂招工,事情有点多。” “这样啊,”田雨手上捏面团的动作一顿,假装无意问,“听说何胜男也去参加招工,考上了吗?” 唔,白柳瞬间明白了,原来田雨还挺在意何胜男。 何胜男确实,这个人的想法和做法都挺另类。 “不好说,”她没故意隐瞒,“何胜男考上了临时工,但她不太满意,嘴上说不愿意去,不知道她后续会怎么安排。” “何胜男和一般人很不同,她总是能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她想提醒田雨要注意防何胜男,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退一步讲,提醒田雨还不如提醒田小勇。 男人最懂男人的想法,他会想到周向南的心态。只是看样子穿到田小勇壳子里的那个魂,本来年龄也不大。 田雨不可避免有些紧张,她更担心的是周向南在县里工作,万一何胜男也同在县里,三天两头找周向南。 “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参加招工,可向南说家里这么多事……” 白柳听她又老生常谈,顿觉心烦。 这人怎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刚刚才说从她身上学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也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 一转头,又陷入自己的陈旧想法中。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她不说了,浪费口水。 “烧火,我就示范一次,你看着点。”她拿起一块面团,三两下便捏出一只可爱的小羊,“福宝属马吧,小孩子就喜欢这些小东西,你想做可以试试。” 她说完又随手捏出一只简易版小马,哄孩子她可太会了。 田雨显得有些笨拙:“好难,我以前都没有给小勇做过,不过福宝肯定喜欢,我试试。” 白柳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嘲讽,她觉得田雨愚昧不化,却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是天下女人传承而来的思想。 以夫为天的思想根深蒂固,哪怕新社会也难以逃出桎梏,女性意识崛起的道路依然很漫长。 她要努力一把,至少不能让糖豆也走入同样的漩涡。 “啪啪啪——” 两人说话间,外面响起拍门声。 白柳猛然想起糖豆还没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口,每次莫名其妙拍门都让她吓一跳。 今天这么晚…… “周向南?” 妈的,他大半夜敲门,有病? 周向南来不及多说,看到她和后面的田雨立即转身:“快跟我来!” 第123章 夜半敲门 白柳最烦周向南这种话不多说的行为,但一眨眼周向南就跑开。 她和田雨只能跟着跑。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对于大部分农村人来说,已经到了晚上的睡觉时间,甚至已经进入酣眠。 村里静得可怕。 白柳倒是不慌,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余光看到周向南脚步很稳。 她预测糖豆和福宝在一起,大概还有周志军和田小勇,或许还有白家的孩子们。 周向南专门来找她,急也不急,难不成是福宝又有奇遇?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白柳不再心急,糖豆没出事就好,她对老天爷喂福宝吃饭这件事一向很无语。 只是—— 她瞥向旁边一起跟来的田雨,刚刚周向南没有特意邀请田雨,但也没有拒绝。 嚯,周向南打算和田雨如何解释呢? 几人都比较年轻,又是土生土长的向阳大队人,对这片土地非常熟悉。 不大的工夫就到了山脚下,白柳定睛一看,瞬间无语。 她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到了上次和糖豆路过的苞米地。 呃,希望今天他们没遇到上次的偷情男女。 “孩子们就在前面,”周向南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等白柳和田雨,“有点东西不太方便让别人看到,不然也不至于晚上惊动你们。” 白柳客气道:“没事,我们还没有休息。” 她瞥了田雨一眼,故意透露:“田雨说福宝喜欢吃几种小点心,正在和我学着做。” 所以你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再看田雨要急眼了。 白柳对周向南没有想法,目前只将他看作观察对象——遭人惦记的香饽饽,还有一个身份是糖豆好朋友的爸爸。 除此之外,她一定要与已婚男保持距离。 “谢谢你,”周向南的目光从白柳身上转到田雨身上。 呃,也不知道他是和白柳道谢还是和田雨道谢。 田雨自认周向南感谢自己,立即露出害羞的表情:“没事,这是应该的,福宝小小年纪母亲就去世了,我以后好好对孩子。”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放心,我虽然是志军和福宝的后妈,但我对孩子们一样。即使以后我和你再生孩子,也不会偏心,我能一碗水端平。” 周向南像是不太在意这件事,没有任何表态,只是转移话题:“等下无论你们看到啥,都先别急,我们先把东西送下去,其他的回去再说。” “白柳,”他转头嘱咐白柳,“搬到我那边不太方便,我买了钱大妈的房子但里面有些东西没置办齐,这几天进进出出的人也多,能不能先把东西放在你家?” 白柳懵了一下。 啥东西啊这么兴师动众,她可不敢啥东西都要。 “合法吗?不会有赃物吧?”违法犯罪的事情她可不干。 周向南哽了一下,只好解释:“没事,只是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知道,你放心。” “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别紧张,我开玩笑的,”白柳看田雨有点紧张,“走,我们先去看看孩子们,他们守着东西,等会儿该睡着了。” 她最清楚自家糖豆有多心大,别的孩子不好说,糖豆真可能睡着。 晚上有夜风,且不说东西是否珍贵,把孩子折腾病了她更心疼。 白柳无意识看向周向南,她知道她的心结还没过去。 “听说你最近升职了?”她问周向南。 “嗯,”周向南没回头,声音刚好传来,“也不是最近,只是刚刚正式成为钢铁厂保卫科主任。” 晋升速度是真快,没浪费他一直钻营的心思,怪不得让何胜男和田小勇追捧。 不是她小瞧人,只是有些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钢铁厂前保卫科主任下马是周向南的机会,但他需要一些助力才能顺利上位。 要知道周向南到钢铁厂的时间太短,周家在县里无甚根基,那谁会帮他呢? “挺好,刚好你和田雨再婚,又赶上职位晋升,双喜临门。”她像是由衷发出恭喜和赞叹,“果然越努力越幸运。” 这话猛地一听没毛病,但听在不同人耳朵里就有不同的想法。 田雨会认为自己恰好占了双喜中的一喜,而周向南怎么认为,那就很难说了。 过去的事白柳不想重提,毕竟周向献退烧针时的心态和想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好在当时无人受到伤害,甚至因为她意外求助于常丽红,救了更多孩子。 周向南像叹息一般“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三人终于找到孩子们。 白柳立马用手电筒照过去,定睛一看。 黑乎乎一大坨,啥玩意—— 野猪? 哈??? “这是?”她看看孩子们,再看向周向南,眼里满是疑问。 周向南点头:“是野猪。” 糖豆顺着手电筒颠颠儿跑过来:“妈妈,我们打到了野猪。” 白柳:…… 打到野猪,谁信啊。 十有八九又是老天爷给福宝送肉吃。 也是真的巧,糖豆又赶上了吃肉,果然跟着福宝有好运。 她不知道该摆出是么表情,下意识转头看向孩子们。 福宝、志军、小勇……还有她家的三虎和四虎、小枣,今天好多人啊。 原来周向南是让她过来收拾残局,她既是为数不多知道福宝特殊的人,又是在场另外几个目击者的亲姑姑。 天呐,如果不是看在肉的份上,她真想扭头就走。 周向南这个狗男人真是狗! “打到了野猪,你们一起打到了吗?”她顺着糖豆的话问道。 糖豆有点困,摇摇晃晃粘在她身边,抱住妈妈的大腿:“是哇,撞到野猪,哥哥们说打它。” “我们还没来得及跑,野猪就掉到了沟里……” 年纪大一点的田小勇补充道:“我们没想冒险,只是跑不掉,我和三虎他们就想引野猪到沟里。幸好——” “懂了,”白柳转头看周向南,“今天是孩子们发现又撞上野猪,你是什么想法?” 虽然很可能是福宝带来的好运,但这么多孩子,大家也有份。 都跟着担惊受怕。 周向南直言:“现在是两个想法,要么我以答谢媒人的名义给黄大妈公开送肉,要么就是我们直接分,不惊动其他人。” 白柳略一思索:“直接分吧。” 第124章 分猪肉 大半夜,白家人被摇醒。 “分猪肉了!!!” “啥?啥玩意儿?肉?” “有肉吃!” 白柳抱着糖豆早一步下山,先去白家告诉黄凤来,随之白家人陆陆续续被摇醒。 孩子们没有全睡,年纪稍大的孩子带着小孩子守在家,白树几兄弟马上到后面的白柳家。 周向南和田雨的力气都挺大,又有田小勇帮助,三个人已经将野猪抬回来。 “天老爷嘞,这么大的野猪,多少肉呢~”赵金芳眼睛都呆了。 黄凤来一个眼神扫过去:“闭嘴。” 叫嚷得前后都听到怎么办,还有他们的肉吃吗。 周向南作为男人比较大方,要是周家老婆子跑过来看到,那个老抠门的可舍不得分他们多少肉。 赵金芳立即捂住嘴。 黄凤来围着野猪看了一圈,啧啧称赞:“这只猪不小哟,野猪肉瘦了点,但也是肉。” “这群孩子真是好运气。” 知情的白柳和周向南父子沉默不语,田小勇也知道福宝异常,但他现在和周向南一家是利益共同体,更不会胡说八道。 其他孩子们都乐呵呵地等着吃肉,高兴还来不及,根本没多想。 “黄大妈,”周向南瞅了白家人一眼,“你们人多,我们先给猪肉褪毛?” “但是动静有点大。” 白柳也有这个顾忌,夜里安静,一旦惊动其他人就不好了。 “我看别褪毛了,大晚上烧火冒烟,他们指不定想啥。”黄凤来有点拿不准主意,“这样吧,我们先先分肉,分成小块好处理。” “现在天气不太好储存肉,哎,也行,大家春耕都能补补。” 要是放在过年,那可是能过一个好年喽。 “野猪毛多,晚上也褪不干净,吃的时候剃毛吧。”白柳看了一眼时间,将近晚上十点,“我们分肉。” 白家人将目光聚集在周向南身上,猪肉虽好,但周向南先通知他们,于情于理也该由他来决定分配。 周向南迟疑一瞬,反问:“我们均分可以吗?” 他家三个孩子,白家四个孩子,野猪是他和田雨搬下山……至于福宝的运气—— 有些事不如不提。 黄凤来没有征求儿女们的意见,直接答应:“行啊,有啥不行的。你过几天要办酒席,你先挑,我们就是自家吃,不介意。” 反正都是野猪肉,意外之财没有挑刺的必要。 白柳听着想笑,姜还是老的辣,她妈这么一说,周向南还真是难办。 “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分吧。”她催促道。 周向南点头,叫上白家几个兄弟,迅速安排好猪肉的部分,不一会儿就开始磨刀。 白柳看糖豆困得厉害,直接抱着糖豆进屋,黄凤来也跟在后面。 “柳儿,这肉你留下还是一起拿前面?”黄凤来有些犹豫不决。 她给糖豆盖上被子,转头轻声道:“妈你和嫂子们说好以后咋办没,是分开吃还是一起吃。” “我今天先和你大哥大嫂说了会儿,他们只说都行,就是分家也要带上我。”她当然挺高兴,毕竟大儿子和儿媳心里有她。 人上了年纪最担心孩子们以后不孝,尤其老人思想都是儿子养老,现在大儿子主动说养她,无论她日后有何打算,心里都高兴。 “妈,你先把肉都抬到前面吧,我也没时间开火。”她笃定这个锅灶分不开。 白家孩子多,三哥三嫂中午能在食堂吃饭,晚上总要回家睡觉,两个孩子不是城镇户口,没有供应粮。 他们难道只顾自己潇洒,完全不管孩子? 黄凤来点头:“你哥哥们正好把肉搬回去,等会儿我让他们把院子里的东西也收拾好,你不用出来了。” “好。”她也觉得今天好累。 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心烦,果然赚钱解决温饱问题后,心态也会跟着变化。 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呢。 白柳迷迷糊糊想着,后面院子里的声音逐渐消失,大概是田雨已经从里面锁上门。 她想起今天教田雨做到一半的糕点,后知后觉想到改天还要花费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白柳意识未醒,就感觉一股热气喷到脸上。 她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才发现是糖豆趴在她头顶。 “妈妈妈妈妈,快起来,昨天的肉肉呢?”糖豆惦记着肉,好多好多肉。 白柳看着自家的满脑子只惦记吃的闺女,恨不得再躺回去睡觉。 谁懂啊,她和宋嘉应也没有这么馋吧? 她昨天还想偷懒,这下彻底不敢了,还是爬起来赶快赚钱比较重要。 糖豆的未来令人发愁,她必须想办法给孩子铺路。 养崽真难。 白柳以最快速度给自己和糖豆洗漱结束,然后蹬着自行车奔向纺织厂。 也不知道修路能不能快点,到时候通了县里到大队的公交车,冬天夏天还是坐公交车更方便。 等大嫂和三哥三嫂上班,总不能每天步行来回。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舍得花钱。 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白柳,快来!”向桂兰在大门口就看到她,等她刚停下就赶紧拉走,“那边的初审出来了,你和我快去看看,最好今天就出成绩。” “这些绣工水平还不错,比我们想象中要高,我看我们纺织厂要发达了。” 白柳气喘吁吁跟着跑:“不是说我要避嫌吗?” 她昨天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大嫂他们的水平属于中上,被录取的可能性极大。 向桂兰不拘小节:“绣品和卷子不同,一群人聚在一起绣花,谁高谁低大家都有数,更何况东西在这里,都是现场绣。” “初审都结束了,你再来看看,没你不行。” 白柳也不好推辞:“我们打算招多少绣工,剩下不合格的人是作为学徒还是先当临时工……” 向桂兰脚步微顿,凑近她说:“姑父那边回来了,省外贸厅评价我们的玩偶物美价廉、销量极好,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很快就能扩建。” “听说省里很重视,有意调几位留洋的外国专家回来调试机器。” “那是好事——”白柳一顿,“等等,机器?那还需要这么多工人吗?” 这不闹笑话了嘛。 第125章 新靠山? 白柳心思微动,转头看向桂兰。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能想到,不信向桂兰会想不到。如果说这种事对她有一点影响,那对向桂兰的影响更大。 唔,她忽然想通了。 “你想借着这次机会,对不负责任的老职工进行惩罚,或者说辞退?” 不然向桂兰不会心平气和谈起此事,更不会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 “是有这个想法,但目前看来并不急。”向桂兰示意白柳继续走,缓缓在她耳边道,“我们先培训新职工,让老职工产生危机感,另外还要看我们纺织厂的发展情况。” 白柳皱眉:“能有这么长的准备时间吗?” 平时还好说,现在上上下下一门心思挣外汇,恐怕很快会筹备新厂。 向桂兰嗤笑一声,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我们厂这些老职工的心态,恰好反应了现在大部分人的工作心思,能拖就拖,混一天日子就能挣一天钱。” 一旦由于做事出了岔子,那可得不偿失。 两人一时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柳内心翻涌,她直觉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又觉得暂时没有出路。 站在高位者角度磨洋工可耻,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工作是为了活着,而非活着只为了工作。 想来她为了这份工资,勤勤恳恳上班工作,好难啊。 “不管那么多了,”向桂兰转头对她眨眨眼,“天塌了有厂长顶着,他睁只眼闭只眼,我们就能放开手做。别的事都好说,先招工,纺织厂需要新鲜血液。” 她说着又跑起来,带动白柳不得不快走。 白柳风风火火地跟着跑,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她多懒的人呐,竟然受到向桂兰的蛊惑,满脑子都是奋进的想法。 好可怕,在家被糖豆气得决定努力,上班又有向桂兰在后面抽着小皮鞭赶她快跑。 她以后还有悠闲日子可以过吗? 白柳越想越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思量,就发现已经撞到前面向桂兰身上。 向大姐比她稍矮,属于精明干练的女同志,平时灵巧得很,眨眼间却忽然变得端庄。 两三秒内,她迅速反应过来,抬头越过向桂兰头顶上方看去。 呃,这位老同志好像有点眼熟。 “桂兰怎么停下来了?见到你冯伯伯还这么害怕?”冯安邦调侃完向桂兰,又转头看向白柳,“你是白柳吧,我就说老高不地道,上次我们说完话你离开时他才来,非不承认认识你。” “这家伙,还是小心眼。” 白柳尴尬地笑笑,她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老同志了。 在邮局门口,她刚好带着乔建文说参军的事,两人的话题引起老同志注意,她担心对方身份特殊胡咧咧了几句。 说罢便撒丫子跑路。 “冯伯伯,”向桂兰端起大家淑女的矜持,为白柳和冯安邦互相介绍,临了又说,“您肯定听我姑父夸奖过白柳,您要是吓到白柳,小心我姑父跟您算账。” 白柳默默给向桂兰发了一张“好人卡”,有向大姐缓冲了一下,她也想好如何面对老同志。 “那我可不敢喽,”冯安邦笑得爽朗,主动与白柳握手,“我再介绍一下,我是冯安邦,高永昌的老朋友,也是你们未来的领导之一。” “您好,我叫白柳。” 白柳目光闪了闪,努力分析对方话中用意。 她的记忆不会出错,上次见到冯国邦时对方身上就带着显而易见的正气,嗯,应该是军人。 退伍转业的老军人也有可能,但冯国邦不太像,反而像是戎马一生。 一位老军人到纺织厂,这就耐人寻味了。 转业吗?还是高永昌拉来的靠山? 她思考间,向桂兰熟稔地与冯国邦交谈。 “冯伯伯又开玩笑了,你这么忙,小纺织厂怎么可能惊动你。”向桂兰摆明不信。 这同样坐实了白柳的猜测,冯国邦身份不一般。 “呵呵,你这个丫头,咋子这么分大小嘛,”冯国邦不赞成向桂兰的观点,“衣食住行从来都是大事,再说现在有你姑父坐镇,又能赚外汇,你们不大谁大?” 不等向桂兰继续说话,冯国邦摆摆手:“你们不是要招工嘛,先去忙吧,不耽误你们的事情。” “我来看看你们,也去忙喽。” 他是真的急,匆匆说完几句话,就转身离去。 徒留一头雾水的白柳和向桂兰。 “呃,”白柳迟疑片刻,“向大姐,纺织厂是不是要展开新的工作?” 冯国邦身上带着长期身居高位的做派,不可能兴师动众专程跑来与两个小辈寒暄。 必然有其他更重要的合作,不得不来纺织厂,且一定是要事。 向桂兰动动嘴唇,犹豫稍许,才道:“冯伯伯为人豪爽,他长年在部队,对儿女和子侄要求极其严格。我们这些小辈都怕他,他欣赏胆大心细的人。” 短短几句话,向桂兰没有明说,却让她琢磨出一番其他味道。 冯国邦来得有点意思,大约她真猜中了。 “那是好事喽,”她揽住向桂兰,往评审绣品的地方走去,“你那会儿还说扩大纺织厂的事,你觉得其中有没有关系?” “你都说冯同志为人严厉,无论因何,只要是为了纺织厂好,目标便一致。”她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道,“扯着虎皮做事会不会,正好做你想做的事情。” 向桂兰如梦初醒,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只想纺织厂能更好,我不能看着它倒下。” 白柳心知向桂兰的心结,当然,纺织厂好她才能好。 何胜男和田小勇能提供一些未来的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她需要先好好地活下去。 毕竟她是要养自己和女儿的人。 “走走走,”向桂兰又恢复雷厉风行,扯着白柳跑起来,“我们先进行招工,磨刀不误砍柴工。” “管它以后如何呢,先过好当下。” 白柳乐呵呵跟着走,她只是一个小喽啰,当然听指挥。 转念一想,如果大嫂和三哥三嫂他们能通过招工,纺织厂日后发展更好,他们也有保障。 对她和白家来说,简直百里而无一害。 搓手手,好事啊。 (本章完) 第126章 过日子 “听说了吗,白家大儿媳妇和老三两口子都成工人了!” “啥,真的假的?加上他家白柳那就是四个工人!” “白家真阔气了,这么厉害,怪不得成天闻他家飘出肉香味。” 纺织厂的招工结果很快公布,向阳大队有八人入选临时工,又有四人更进一步成为绣工。 除去白家三人外,还有一个白柳想象不到的人竟然会刺绣。 赵娟。 在她的印象中,赵娟是很懦弱的性格,她甚至不会为自己和孩子争取什么。 前几天看到赵娟参加纺织厂招工时,她误以为赵娟打算当临时工,这样刚好解决净身分家的燃眉之急。 但现实却有点意外,她竟然这么优秀。 白柳不理解,既然赵娟读过书,为什么在钱家忍耐那么久,久到差点被钱大妈磋磨死。 “柳儿,你在纺织厂上班,家里人也得了好处呀。”有人酸溜溜说道。 她恰好骑车到村口,几个在路口平路的同队人叫住她。 “白柳你等等,你等等。” 白柳不得不停下来,颇为好脾气看向几人。 “有啥事,你们说。” 对方搓了搓手,带着讨好的语气:“你看你能将你兄弟和嫂子安排进去,我们行不行?”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难道他们认为是她走后门、找关系安排大嫂和三哥三嫂进纺织厂? 呃,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恐怕好多人确实是如此想法。 “你们想多了,”她语气不善地解释,“我要是有这么大本事,那我二哥他们呢,我为啥不安排?” “别瞎说,我没有这个能耐。是我大嫂他们绣活做得好,你们要是有心学也回家和媳妇学学,万一日后还有招工机会。” “不过你们都不舍得放媳妇去城里挣钱,不然当个临时工也挺好。” 她三言两语让几人无言以对,白杨当绣娘他们还笑了好久,怎么可能自己弯下腰去学绣活。 “你都把他们安排进去了,我们可没有这么好的亲戚。”有人嘀嘀咕咕。 正准备离开的白柳忽然停下动作,似笑非笑看几人:“你们能为今天的胡说八道负责吗?还是说你们有证据?” “这要啥证据——” “那我说你们污蔑公社领导,不服气修路的安排。”她扫视几人。 “哎哎哎,你咋说话的,我们可没有污蔑领导,你是胡说八道。”几人顿时急眼,“你的证据呢!” 白柳倏地笑了:“那你们没有证据可以胡说,我为啥不能?” “你们几个人被大队长安排来修路,拿着工分却有时间嚼舌根,不就是不想干活吗?我懂,你们就是对工作不满,才污蔑领导。” “你你你、你放屁!”几人气得语无伦次。 白柳这时却不急了,不紧不慢回道:“所以你们看,污蔑人有多简单。你们会污蔑我,我也能污蔑你们。” 几人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她见好就收,警告几人:“你们也不想我去公社告状吧?” 这不废话。 “以后我要是听到队里有人说我坏话,麻烦你们帮我解释一下。”她阻止几人反驳,自顾自说道,“别说与你们无关,我现在就听到你们污蔑我,以后队里有传言,我就默认为你们所说。” “这不行——” “我们可管不住别人的嘴。” 白柳挥挥手,调整好自行车,往上一跨:“那我也管不住别人的嘴,队里有你们的传言,那——” “行,行,我们答应了,你可别出去胡说八道!” “知道了……” 她笑嘻嘻地应下,自行车瞬间带着她消失在村口。 白柳并不是故意为难几人,她不怕坏名声,但家里的哥哥嫂嫂们脸皮薄,她怕他们不自在。 有了今天的杀鸡儆猴,至少能遏止部分流言蜚语。 当然,她主要是给大嫂和三哥三嫂示范一下。 饭桌上,白柳云淡风轻提起今天的故事,惊得白家老老少少目瞪口呆。 “啥?”白杨吞了吞口水,“你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大拇指:“太行了,那群瘪犊子再也不敢放屁。” 黄凤来听他们说话就头疼,直接拍下白杨的手。 “你跟着凑热闹干啥,你看柳儿跟着你们都学得啥?”她揪着白杨的耳朵,“她一个女同志,跟个无赖一样。” 真愁人。 “哎呦我的妈呀。”白杨捂住耳朵,赵金芳赶紧救下他。 白柳拦住黄凤来:“妈,你别冲动呀。我这也不叫无赖,不这么做他们以为我好欺负,能治一个算一个。” 黄凤来瞪眼:“我是怕影响你名声。” 白柳知道她妈的顾忌,顿觉好笑:“妈,你不是说和我们有正事要说吗?” 她眨眨眼,提醒黄凤来说正题。 大嫂和三哥三嫂的工作已经定下,家里的事情也该安排了。 黄凤来缓缓坐下,清了清嗓子:“我们其实已经分过家,我不偏不向,给你们都是二十块钱,为了方便我们才继续一个锅灶吃饭。” “但是以后干活难免分配不公,我这几天和你们都说过,你们的想法是我们还一起吃。” “那我就说句公道话,你们上班的,要往家里交生活费。” 白柳算了算,临时工的工资一个月十八,前三个月实习期的工资是十五。 绣工工资二十三块五,前三个月的实习工资二十,比临时工好的一点是绣工属于技术工种,以后可以提高工资。 “妈,你看我们给家里多少合适?”白杨挠了挠脑袋,“大嫂一个人,我和金芳两个人,我们按人头给吗?” 赵金芳撅嘴,有点不乐意。大房四个孩子,二房三个孩子,她家才两个孩子,凭啥给两份钱? 但孩子们还小,又没其他办法,要是小枣能自己做饭就好了。 白柳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转头期待地看向黄凤来。 黄凤来笑了笑:“咱家男女平等,过日子也分不清楚。白树家孩子多,但大虎、二虎和小米已经能干活,老二家小麦也能干活,白柳家就两个人。” “算下来吃亏占便宜都差不多,除了老二家,每个月老大家交十块钱,老三家交十八块钱,柳儿交十块钱。” “都没问题吧?” 众人摇头,赵金芳想想白柳更吃亏,没敢说话。 过日子哪能算得清清楚楚,凑乎得了。 (本章完) 第127章 上学记 “铃铃铃~” 随着自行车铃出现的,还有一前一后两辆自行车。 黄美玲载着白柳,白杨载着赵金芳,四人“嗖”地掠过村口大爷大妈跟前,只留下浮起的微尘。 “白家真是发达了,又买了自行车。咱大队一共有五辆自行车,白家占了两辆。” “还是要念书啊,你看白家人参加招工真考上了,要是不识字连考试都不能参加。” “女娃念书也有用,白柳这不就把一家人拉起来了。我看看吧,不行也送我家丫头去上学,万一也能拉扯娘家。” 白柳不知道身后众人如何议论,徜徉在微风中,她舒服地眯起眼。 嘿,自己骑车也怪费劲的,还是在后面坐车美啊,省了多少力气,还能有空看风景。 虽然现在的风景也没啥好看,入眼要么是灰扑扑的路,要么是苞米杆,但她不嫌弃啊。 她顺着身后看了一眼,她三哥正奋力蹬自行车,满脸笑容,丝毫看不出吃力。 也是,累啥累,白杨和赵金芳现在都快高兴死了。 不仅有了新工作,还从抠门老妈手里借钱买来自行车,他们夫妻感觉生活充满了奔头。 尽管借钱不仅要还本金,还要付利息,但早买早享受,不用走到纺织厂了呢! 大嫂和三哥三嫂刚到纺织厂的时候,每天来来回回挺乐呵。 白柳一个人带不动他们三个,只能轮流带——哦,是她坐在后面,他们蹬自行车。 但剩下两个人还要走路,时间一长,黄美玲和赵金芳不好意思说,白杨先在家里哼哼唧唧。 他一个大男人学刺绣本来就累,一天走个来回真是活不下去。 黄凤来一寻思天天走确实不是办法,别说还没通公交车,通了难道不要钱? 上班可是要上一辈子,总不能天天这么走。 白柳适时递上淘换来的自行车票,黄风来心思一动,决定借钱给白杨买自行车。 是的,借钱,一定要借,还要付利息,不然违背了她一碗水端平的原则。 白杨和赵金凤挖空家底凑了一百块钱,黄凤来做主用其中五十块钱买白柳的自行车票,随后又借他们一百二十块钱。 一百七加自行车票,刚好够买车。 一百二每月还十块,一年后多还一个月。 这个利息属实有点高,白柳算了算,不比旧社会放印子钱少。 但怎么说呢,对白杨和赵金芳来说不算亏,他们知道白柳在闲暇时候会往外借自行车,年头久了也是一笔收入。 再说他们现在都是有工资的人,两人每月算下来将近五十块,刨去吃喝和交生活费也能攒下二十多。 不亏,主要是他们跟别人也借不出来这些钱。 “到喽~”白杨一声吼,四人到家。 “还是当工人好啊,”白杨几乎每天回家都要感慨一句,然后赵金芳随声附和。 不过今天赵金芳加了戏,转头忽然恭维起黄凤来:“还是妈有眼光,你看妈当年那么难都要送你们去上学,还非要娶上过学的媳妇。” “这是妈眼光好,有水平,有文化……” “呵,闭嘴,”黄凤来一个“眼刀”射过来。 赵金芳抿嘴,不敢惹老太太。 白杨笑着解围:“妈还是那么友善和谦虚,换我是妈,早叉着腰去村口吹牛了。” “去去去,走开,你小子没憋好屁。”黄凤来挥挥手,示意他们滚蛋。 白柳跟在后面没说话,脸上却早就憋不住笑。 她看看三哥三嫂的动作,不难猜出他们的心思。 她清清嗓子,跟着起哄:“妈,别屎呀屁呀的,我们家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说话要文明。” “去,你也走开,”黄凤来觑了白杨夫妇一眼,“你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 “呵,是不是想让孩子们都去上学?” 白柳默默后退两步,没敢说话。 说起来这是她带坏头,现在队里的小孩都是九周岁上学,早一点八岁。 糖豆非要今年跟着福宝他们去上学,可她生日小,满打满算七虚岁,实际上六周岁都不够。 作为白家最小的孩子,上面的比她大两岁的甚至同岁的孩子都有,为啥不能都去上学? 大家各有各的打算,黄凤来当初分家时说她的钱都留着给孩子们的读书钱,但万一以后有变化—— 赵金芳拧了白杨一把,白杨讪讪道:“咱家上班人多,孩子们小也帮不上啥忙,不如都去上学,妈你也能在家里清静。” “再说早点念完书也好,万一以后有其他招工的机会,那不是正好?” 黄凤来没说话,只是看了白柳一眼。 你惹出的的篓子,你自己解决。 “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让糖豆去上学,毕竟她年纪还小。”白柳绞尽脑汁找理由,“但今年小薯不是要上学吗,还有周家的福宝,她就想跟着一起去读书。”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理由:“以前宋嘉应带她的时候多,教过她写字认字,所以去上一年级应该能适应。” 黄凤来坚持孩子们晚一点上学,另外一个考虑怕孩子太小上学跟不上,到时候一年年蹲级咋办? 如果蹲级也读不下去,那不得早早回家种地? 男娃种地也行,有力气,但女娃就等着嫁人喽。 不是她有偏见,按照现在大部分人的想法,普遍认为婚嫁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但也不能最小的妹妹去上学,哥哥姐姐们还在家里吧,外人咋看我们家?”另一边观望的李秀兰插话。 白柳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都去上学也不是不行。 之前家里没钱,现在多了大嫂和三哥三嫂的收入,家里宽裕多了。 再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还是先读书更好。 “妈,我要送糖豆去上学,还有个原因是我没空带孩子,现在咱家人都挺忙,我看不如送孩子们都去上学吧。”她劝黄凤来,“上学也挺轻松,你和二嫂在家也能清闲点。” 这一句话说到黄凤来的心坎上,这家里少了黄美玲和赵金芳干活,有些活真不好干。 “行吧行吧,”黄凤来勉强同意,“但眼看就要报道上学了,我可来不及给孩子们做书包,你们自己想办法。” “得咧,妈真好~” (本章完) 第128章 改名换姓周志勇 “白柳!柳儿~” 白柳趁着礼拜天休息,准备去队上的小学校给糖豆报名,刚出门就碰上了大队长。 “咋滴大舅?”她看了看大队长走来的方向,“大舅你去知青点了?” 难道何胜男又出幺蛾子了? 不怪她故意把事情想得最坏,实在何胜男太能闹腾,每次闹出个名堂受益也好,但不是,而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真不知道她是脑子有病,还是存心膈应人。 “嗯,刚去和知青们说了几句话,”赵奎发今天心情还不错,“其实就是小学校要招教师的事,今年受到你们的影响,不少人都乐意送孩子们去上学。” 上学的孩子多了,老师自然不够了,只能新招老师。 白柳略显惊讶:“您想让知青们教孩子?” 有点害怕,何胜男能当老师吗? 大队长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摆摆手:“别瞎想啊,我敢让她教?不过其他知青不错,又是大城市来的,我准备选几个过来教孩子们。”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要给老百姓传授新知识,去小学校教书也挺好。” 毕竟知青干活实在不行,与其落埋怨不如想办法物尽其用。 白柳觉得知青教书的想法不错:“您可要选好人,孩子们懂啥呀,跟着啥人学啥样,别学坏了。” 虽然她觉得糖豆不容易被教坏,但当妈的总会有担心,再说上小学的还有她的侄子侄女,出一个何胜男都能搅和得家里不得安生。 大队长觑了她一眼:“我知道。哎,你要是没上班,你去教孩子们也挺好。” “闹腾是闹腾了点,但有时候你说的话有点道理。” 白柳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舅是夸还是贬。 嚯,她大舅还挺幽默。 “那我也不想当教书先生,当老师误人子弟可不行,再说我只有时间和精力教我的孩子,其他人管不了。”她开玩笑道。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当教师的想法,她曾经尝试过救人,最后发现人要自救,看着一个个愚昧不化的人,她怕是要气死。 大队长倒是没多说,白柳的性格亲戚都知道,很难评判,也很难说对错。 “你觉得哪个知青适合?”大队长若有所思问。 白柳确实有点想法,她看看附近没有人,认真回道:“我觉得当小学校教师至少要有文化、有道德。” “人选嘛,我推荐关喜月。哈哈,因为我和关喜月的关系比较好,另外我觉得她为人还不错,不会整出幺蛾子。” 她想了想,多嘴说了一句:“关喜月是沪城的知青,家里条件好,受教育程度也高。” 不是她有偏见,在宽松和富裕氛围下长大的孩子,与在紧张和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不一样。她上辈子见过皇亲国戚的子弟,也见过一般人家的孩子,出生时根本没差多少。 环境能让一张白纸染色,也能为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着色。 大队长点点头不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随后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你这是要给糖豆报名?听你舅妈说你妈要把孩子们都送去上学?” 白柳点头:“我妈一直挺在乎我们上学的事,去年分家的时候就不肯给我哥哥们多分钱,说钱都留着孩子们读书。” “家里今年四个孩子上学,一学期就是八块。” 糖豆上学的钱由她承担,这方面她一直分得清楚,糖豆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责任。 她理所应当负担糖豆所有生活费用,当然,糖豆以后养她也一样。 “你妈不容易,”大队长心疼妹子,忍不住说,“你们现在就你二哥家没工作,等以后你们几个拉他一把,你妈也能安心了。” 老人们都是这样的心态,总要看着所有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才行。 白柳不置可否,有些事她也控制不了,等以后瞅机会行动吧。 两人说话间走到小学校,大队长找小学校的校长详细问问需要几个老师,白柳则是给糖豆报名。 “白柳,”田雨看到她很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你也给糖豆报名?” 她点头:“你是给你家三个孩子报名吧。” 唔,周家三个孩子一起上小学,也是大户人家。 自从再婚后,田雨眉宇间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此时更是带着隐隐的骄傲。 “对,向南说送三个孩子都上学,幸好他工资高,不然这一个学期就六块钱,真贵。” 六块钱,放在农家来说是一笔巨款,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白柳看她过得还不错,随口打趣:“周向南工资高,给三个孩子交学费也算不上啥,正好孩子们都上学你也能闲一点。” 有时间可以提升一下自己。 田雨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婚后搬到隔壁和周向南一起住后,面色是越来越好。 她略带娇羞道:“嗯,我好好养养,争取再给向南生个孩子。” 她在白柳面前毫不避讳:“有个孩子,我们都更安心,再说向南这么有本事,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这下轮到白柳无语,她不能说田雨的想法有错,毕竟孩子是稳定一个家的前提。 但这个心态…… “那你努力。”她不多说。 说话间周向西走过来,乐呵呵地看田雨:“二嫂,你还专门来一趟干啥,我给孩子们填上名字就行。” 周向西是周家老三,不说周家人如何,培养孩子确实很有办法,个个都有工作。 他是小学校的教师。 “没事,我正好不忙,”田雨从兜里取出六块钱,“你二哥说早点送来学费,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周向西坐下,郑重地开始在登记册上写名字。 “周志军,福宝大名是周志娇吧,”周向西嘟囔后自顾自写下,紧接着正要写田小勇的名字,“田——” “不,不对,”田雨连忙叫停周向西。 “啊?” 周向西和白柳都惊讶地看向她。 田雨缓缓露出微笑,语气欣慰:“小勇说我嫁给向南,以后向南就是他爸爸,他要跟爸爸姓。” “周志勇,以后小勇叫周志勇,和志军排在一起。” 周向西想想有道理,笑着低头继续记名字。 白柳却大为震惊。 田小——哎不对,周志勇还真豁得出去。 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第129章 女人过鬼门关 “白星满。”白柳给糖豆报上名字。 她说出糖豆的名字后,沉浸在喜悦中的田雨才回过神来。 “糖豆真的跟你娘家姓啊?”田雨不是刚知道糖豆跟白柳姓,却第一次听糖豆的名字。 这种感觉很无法言喻,尤其她刚刚给田小勇改姓周。 白柳似笑非笑看着她:“当然啦,我的女儿跟我姓多合适。你看我女儿的名字多好听,我和她爸一起给她取得名。” 有女人要让孩子跟再嫁的男人姓,有男人却同意孩子跟女人姓。 宋嘉应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拎得清。 按照预产期,糖豆大约要七八年初出生,因此孩子早产当天她们娘俩都是路过鬼门关。 糖豆出生时像个小猫崽,白柳觉得有点丑,但宋嘉应却口口声声说最好看的崽。 白柳提心吊胆怕孩子活不了,更不敢给孩子取名字,但宋嘉应却说一定要给孩子取名。 取了名字才是他们的孩子,小崽子看他们这么欢迎她的到来,一定能坚强地活下去。 她信了宋嘉应的邪,两人在医院里等待糖豆好转,将所有带着好寓意的名字用到孩子身上。 按照白家取小名的顺序,糖豆不叫糖豆,而是该叫小豆。 但他们觉得小姑娘说话都带着甜,整个人就是一块甜滋滋的糖,硬是加上一个糖字变成糖豆。 至于大名,他们选了无数个,太多太好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决定。 最后他们争执不下,而恰好那天晚上下雪,雪花反射出的光恰似星星布满天空。 散作满天星。 正应了他们的期望,希望糖豆的运气像铺满天空的星星一样多。 白柳回忆往事,田雨却不明所以,她甚至觉得一个女孩子起再好的名字也没用。 可田雨不敢说,她知道白柳的臭脾气。 “好,挺好的。”田雨眨眨眼,不着痕迹地恭维周向南,“小勇以前的名字多普通,但叫志勇就好听了。” 她没说的话周向西和白柳都明白,比起名更重要的是跟了周向南的姓。 以后周家多了一个孩子,田雨也成了周家孩子的妈。 白柳瞥了她一眼,随即转移话题:“咱大队今年报名上学的孩子多,家家户户都有想法送孩子来上学,也是好风气。” 有的孩子上学是为了速成,未必能念完小学,但万事开头难,有一就有二。 周向西点点头:“小学校老师不够,读书是好事,看来要招老师喽。” 他笑着指着自己,又指白柳:“当年我们家和黄大妈非要送所有孩子去上学,队里人都说不对,现在不就证明上学有用?” 白柳笑,余光中看到田雨的手捏紧,唔,当年田家就是不赞成他们上学的人之一。 田雨还是有点在意当年错过上学的事。 “条件所限,以后孩子们都有学上就好喽。”她淡淡解释,随即便要离开。 回家给糖豆准备上学的东西。 “等等,”周向西忽然叫住白柳,语气有点尴尬,“白柳你等等。” 白柳不解,回头看他,只见周向南握着双手显得有点紧张。 “那个,我媳妇快要生了,麻烦黄大妈了。”周向西显然不习惯这个话题。 她猛然想起周向西媳妇确实快生了,听黄凤来说这胎胎位不正,她不想接生。 女人生孩子是可能要命的大事,黄凤来当了这么多年接生婆,也不敢轻易揽事。 毕竟一不小心喜事就变成丧事,那是要结仇的。 “周三哥,”她终于明白周向西为什么和她搭话,但她不能答应,“我妈说三嫂的胎位不正,你最好先送三嫂去县医院。” “她也不是第一胎了,送医院不太方便。”周向西微微皱眉。 白柳心想女人生孩子不是第一次也危险啊,这根本轮不到男人插嘴。 转念一想,周向西无非是觉得去县医院更贵,送过去也没有人能照顾。 她好心提醒,他们不听就算了。 “我妈那边没有把握,生孩子是大事,她不能保证每次接生都安全。” 白柳说着看向周向西,对方还是不以为意。 好吧,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嘉应,甚至比不上宋嘉应还敢骂宋嘉应是软饭男。 田雨看气氛有点尴尬,立即拉着白柳走:“对了,你今天放假,上次教我做点心我还不太会,今天行吗?” “他三叔,”她说着不忘回头,对周向西道,“弟妹要是需要人你叫我,咱一家人。” 白柳微笑,顺势跟田雨离开。 该说的她和黄凤来都说了,最后别怪她们就行。 “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啊,”田雨一路感慨,“黄大妈这些年救了不少人。” 白柳这点很认同,她妈当接生婆属于利人利己。 前些年他们白家为什么没人敢欺负,一方面是家里孩子多,穷也有希望;另一方面便是家里有接生婆,关键时刻能救人命的黄凤来。 “胎位不正很危险,我妈都不敢接生,还是送到县医院安全,至少保住大人。”她对宋嘉应评价高的原因之一,就是记得当初宋嘉应在她早产时一直对医生说救她。 田雨呐呐不语,半晌才道:“周家不能乱花钱,家里人喜欢计较。” 周大妈不松口,其他人哪敢去医院? 男人爱说一句女人不都要生孩子,怎么就你最麻烦? “白柳!”关喜月忽然从前面冒出来,迫不及待隔着老远就喊白柳的名字。 唔,田雨恨不得露出感激的表情,她差点觉得自己该和婆婆谈谈。 都怪白柳说得太有道理。 田雨当即以给孩子们准备书包为借口离开。 关喜月没关心其他人,她笑嘻嘻地跟在白柳身后进家,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分享喜事。 “队上的小学校要招教师,我有希望啊,我高中实习的时候还去纺织厂附小和初中教过书。” “多亏我爸有先见之明,让我带实习证明下乡,我比他们更有经验。” “可是,”她感到有点为难,“我担心我成为小学教师后,知青点其他人又要说三道四。白柳,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不该当老师。” 白柳不假思索道:“当然要当老师,难道你能干得了农活?” 至于在知青点过不下去—— “知青点不行,你住我这里嘛。” 第130章 爱自己 白柳说让关喜月搬到家里住,也不算是心血来潮。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以前不接受家里有外人,主要是觉得她们娘俩吃小灶不方便。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她是正经工人,每月有工资,吃点好的怎么了? 外人说不出闲话。 再加上有田雨借住的例子,她担心以后其他人动心思。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她可以邀请合得来的朋友来住,比如关喜月。 关喜月小姑娘心思不多,手里有钱有票她们还能一起吃点好的,另外在小学校教书能帮她照看糖豆…… 一箭好多雕。 白柳突然提出让关喜月来住,关喜月兴奋得不明所以,白家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柳儿,你跟妈说实话,你不是要图人家啥吧?”黄凤来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白柳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吃过亏,她的自私大家都已明了,毕竟也没伤害别人的利益。 但一下子这么大方,还让人怪不习惯的,难以想象她到底憋了什么坏。 白柳:…… “妈,你就不能想我一点好?”她真是哭笑不得,“我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现在都不容易,帮关喜月我也不吃亏。” 唔,确实有好处,说来还是关家先送她的好处。 认真算下来,她们都不吃亏。 “关喜月这个丫头,是不是有点门路?”黄凤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和其他几个知青不一样,她现在要去当老师,我觉得她用不了几年就能回沪城。” “你看她下乡的时候她家里还给她带实习证明,家里人没放弃她。” 姑娘和小伙子不一样,姑娘需要家里帮忙,只要家里人不放弃,以后回城就有希望。 向阳大队没有回城的女知青,但是隔壁大队有知青母亲提前退休,将工作交给了女儿。 关喜月说不定哪天也能回去,家里有人惦记就有希望。 白柳心想她妈猜得真准,关家人对关喜月很在意,不仅按时按点给她寄生活费和票证,关德明甚至间接从她这里拉关系保护女儿。 “她家里人再好,也要她本人我看得顺眼才行。”她没有凑近她妈,嘀咕道,“我和糖豆两个人住一处院子,容易遭人惦记,关喜月搬过去正好能帮我照顾糖豆。” 黄凤来恍然大悟,更无语了。 “不就是一个田雨,把你吓得——” “田雨太勇敢了,她都敢嫁到周家。”她眨眨眼,随即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妈,周向西还让我说情,说服你给他媳妇接生,我没答应,你咋想的?” 黄凤来摇头:“我不能接生,咱离得近有些事知道得多,周向西媳妇前面生了俩闺女,周家不高兴,这胎从怀上他家就开始瞎折腾。” “你别跟别人说啊,我悄悄告诉你。周老婆子还和我问过咋能生男娃,我说这是天生的,她不信,后来不知道又问了谁。反正有段时间,他家老三媳妇喝了药。” “你看那个肚子,不正常。” 黄凤来紧皱眉头,颇为气恼:“我一个外人能说啥,以前我见过这种事,最后女人十有八九都活不下去。” 她不敢粘手,更怕周向西媳妇活不成,所以坚持说自己不能接生,让他们送到县医院。 白柳一直在上班,与周向西媳妇没多少交情,但为数不多几次见面能看出她精神状态很不好。 “我们都劝不动,周大妈舍不得钱。”她知道周大妈的性格,也是如今大多数人的做法。 老农民在哪个时代都是最难的人,不分昼夜苦兮兮干活,能吃饱已经是幸事。 一年到头,实在攒不了多少钱。 看病就医更是想也别想,即使是周大妈自己,病了也只舍得吃点止痛药。 “宋嘉应人不错,如果不是人没了,你后半辈子妈也放心了。”黄凤来想起宋嘉应,依然颇为感慨。 白柳摆摆手:“没事,我这不是挺好,我现在还挺富裕。” 她说这话既是给黄凤来宽心,也是实话。 虽然没了宋嘉应少了点啥,但她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 黄凤来还是不满意,但心知说不过她,只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嗯,你可以,你厉害。对了,你大嫂帮你洗衣服去了,你可别把活都给你大嫂留着。” “妈,我也没有那么脸皮厚呀。”她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咦,滚烫。 大嫂帮她干活是她们提前说好的,毕竟每天要骑自行车去上班,黄美玲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因此白树一家主动提出帮白柳干活,白树砍柴,黄美玲下班和放假的时候帮她洗衣服。 她,嗯……她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可以,也算公平。 “行了,你自己有数就行。”黄凤来转过头嘟囔,“我还担心你吃亏,你吃啥亏呀,亏谁也亏不了你。” 白柳哼唧:“妈,好好说话,我很善良——” “黄大妈——” 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她手里的碗差点摔了。 “咋啦?咋啦?”黄凤来顾不上多想,慌忙出去,一看竟然是周向西。 “黄大妈,快跟我去,我媳妇孩子生不下来!”周向西扯着黄凤来就往外走。 白柳心里一颤,竟然还是早产? “你们不是请了隔壁大队的接生婆?”黄凤来手脚有点抖,她慌了。 周向西口不择言:“她没你厉害呀,谁不知道黄大妈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接生婆。” “知道我妈厉害,她都不敢接生你们还不送去医院?”白柳忍不住扯开周向西的手,“我妈马上过去,你快去找大队长牵马车,送医院!” “可是——”周向西发懵。 “别可是了,人命关天,难道你想成鳏夫?”她觉得周向西脑子有病。 “不不不,”周向西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落后一步的黄凤来也当即赶往周家。 白柳没进去,等了一会儿周向西赶来马车时,被抱出来的周向西媳妇已经不太好了。 黄凤来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回去。 她没犟,默默转身回家。 内心却感到可悲。 又一个年轻的女性因生孩子备受折磨,也不知道男人能不能感到痛。 恐怕不会。 女人,终究要先爱自己。 第131章 三年后 三年后,1976年,夏。 赵金芳从白杨的自行车后座跳下来,看着家里只有李秀兰做饭,忍不住撇嘴:“妈还真去给吴雅接生啊,嫁过来三年,都第二胎了。” “再这么生下去,又是——” 白柳先回自己家放自行车,恰好从后门进来,随口接道:“应该没事,我听周家那边传来周大妈的笑声,又是大胖小子吧。” “可怜周向西前面那俩姑娘了。” 她刚才进门时看到两个瘦弱的女孩子从山上捡柴刚回来,她们是周二丫和周三丫。 三年前周向西媳妇难产过世,产妇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一尸两命。 周向西痛哭流涕,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好说什么,甚至同情他没了妻子。 可亡妻刚刚去世不满三月,周向西竟然就娶了知青点的吴雅,两人还标榜自由恋爱。 当时周大妈意图让黄凤来作媒,毕竟白柳和宋嘉应就是本地人与知青结婚,有前例与两边都有关系。 黄凤来坚决不肯,她觉得丢人。 不过吴雅和周向西也不在意,两人不用媒人,直接以自由恋爱的名义结婚,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周大妈对这门亲事不冷不热,甚至因为吴雅干活比不上田雨,在周家的地位并不高。 但八个多月后吴雅顺利生下一个男婴,一跃成为周大妈最喜欢的儿媳。 知识青年年轻有文化,还能为老周家生儿子,最重要的是生孩子没去医院! 这个孩子一出生,不仅破除了周向西生不出儿子和克妻的流言,更为老周家挣回了面子。 吴雅在周家的地位越高,意味着周二丫和周三丫的地位越低。 周家一向毫不掩饰地重男轻女,周大妈更是做得明显,周大丫小小年纪就帮一家老小洗衣服,她还在外面自吹自擂周家对女儿好。 理由是周家送大丫去上学了,培养她做家务是为了样样精通,以后既能挣钱又能操持家里。 在白柳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又当又立。 怪恶心人的。 以前二丫和三丫比大丫运气稍好,她们年纪还小,再加上母亲终归会护着她们。即使当娘的为了生儿子不要命,可也在乎同样从肚子里出来的女儿。 但现在二丫三丫没了妈,后妈看不上她们又处处为难她们,日子更难了。 “柳儿啊,咱白家和其他家不一样,女孩子家谁不是这么长大?”李秀兰端着一盆二合面馒头出来,对白柳说二丫三丫可怜不以为意,“她们能生在周家,至少能让她们读几年书,以后识文断字万一能考上工人呢?” 她就是吃了没上学的亏,还是后来赶上了大队办扫盲班,勉强算是念过小学。 但终究是差了点,没看白家人都有文化吗,人家念过书的就是学得快。 李秀兰这几年的想法有些不同,自生完小果九年后迟迟没有再怀孕,她不得不改变一些想法,对女儿们重视一些。 骨子里的想法很难改变,但在白家的环境下,李秀兰并不像以前那么偏执。 儿子依然想要,但女儿也要重视。 白柳对李秀兰的观点不置可否,她总觉得吴雅和周向西的感情很难评。 不过母子平安是好事,只希望周向西别忘了前面的女儿。 “算了,我能管得了谁呢,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她晃了晃脑子,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孩子们都不在,“她们去哪儿啦?” “又去摘果子,山上的野果子又酸又涩,也不知道他们为啥爱吃。”白树正好从外面回来,“大虎还带着他们疯玩,这么大都是要成家的人,还到处玩。” 白柳立即听出言外之意,随即问道:“大虎要定亲了吗?” 大虎已经高中毕业一年多,今年初参加招工考到了市机械厂,现在十九周岁。 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在乡下不少十几岁的小伙子已经结婚,但白家总觉得他还小,再定定性子也好。 当然还有一方面原因,大虎刚刚考上机械厂,工作不错只是太年轻没有分房子,结婚不太方便。 白树闻言摇摇头:“那小子说不通,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给大虎说媒,但大虎没这个心思。他还想娶个有工作的,等吧,早着呢。” 有工作的女孩子十有八九是城里人,人家城里人要求高,不仅要啥“三转一响”,还要有房子。 大虎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白树家不过是这几年黄美玲上班才富裕一些,但也承担不起这么多聘礼。 “大虎从小就懂事,他想自己攒钱以后娶媳妇。”白柳反而觉得大虎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 男人愿意主动承担身为丈夫的责任,不想拖累父母,这不挺好? 白树和黄美玲嘴上不高兴,心里却非常欣慰。 “是我们拖累孩子了。”黄美玲叹息道。 白柳摇摇头:“大嫂别这么想,家里孩子多总要想得多一点,大虎是家里老大,有这份心也好。” 很多时候人不得不承担家庭的重担,说到底家里孩子多,人生总要自己去闯。 她这几年跑市里多了一些,经常与机械厂沟通纺织厂新厂区的事,一来二去得知机械厂要招工。 大虎能把握机会参加招工,这孩子有成算。 说话间大虎已经带着孩子们跑回来,她一眼看到溜达在最后的小脏孩。 惹,糖豆是真觉得她不忙吗,又弄脏一身衣服。 偏偏小脏孩不在意,拎着小篮子就跑来:“妈妈,我今天摘了好多野桃,能不能做罐头呀?” 小崽子——啊不,现在崽子已经快九岁,是大崽子了,但糖豆却还是一副小孩子气。 糖豆个头也比同龄人低一点,每天喝牛奶,生病少了却没见长个,真是浪费粮食。 崽子天天惦记着吃,脸上还是肉嘟嘟的。 白柳没忍住,又捏了捏崽子的小脸:“又吃,你都要期末考试了,这次必须考好!” 糖豆被捏脸并不生气,点点头,笑得眯眼:“我肯定不考倒数,妈妈放心嘛!” 当然她也不挣第一,没必要。 “不行,这次你稍微考好点,有用。”白柳加重语气,“下学期你要去城里读小学。” 第132章 分房的可能 “啊?”糖豆吓得没抓住小篮子,篮子直接掉在地上。 院子里的人也没顾得上管野桃,同时诧异看向白柳。 “去城里?啥意思?”白杨最先反应过来,“是不是要分房了?” 他脸上涌现惊喜,他家可是有两个纺织厂的工人,双职工!虽然职位没有白柳高,但极其有可能获得分房的资格。 “纺织厂的新厂房快盖好了,能配套盖两栋家属楼和宿舍楼,我想争取一下。”白柳坦诚道,“我觉得我希望挺大的,当年我给纺织厂出挣外汇的主意也没有要别的,这几年一直在忙,和我同级别的都分到了房。” 她以前对于分房没主动要求,一是因为糖豆年龄小,她不放心把糖豆放在城里上学;二是她资历浅,总要在纺织厂站稳脚跟才能争取更多利益。 都三年了,她总不能放弃自己所有正当利益。 凭啥? 这次再不给她分房,她也太好欺负了。 白杨显现出一丝失望,他和赵金芳做梦都想分房。 “不过三哥,你们也未必没有希望分到房。”她话锋一转,对白杨和赵金芳道,“这次一部分人会搬到新家属楼,老家属楼那边应该有空闲房。而且因为新厂区距离我们公社有点远,可能会安排一部分单身宿舍。” 说是单身宿舍,其实主要安排给没有分到房子、但确实有住房需求的职工。 白杨和赵金芳每天从向阳大队到县里来回跑,当然也有住房需求。 另外—— “大嫂,你应该也能住到单身宿舍。”白柳提醒黄美玲。 黄美玲摇头拒绝:“我到时候再说,家里孩子多,有老有小,我不天天回来看大家我不放心。” “我们也是,”赵金芳犹豫道,“小枣大了几岁还好说,三虎我不放心,如果不能把三虎接到城里,我也要天天回来。” 白柳:??? 小枣只比三虎大两岁,又不是大很多,再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更不让人放心不是吗? 这么多年了,她三嫂还是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想法。 不过好在小枣这孩子很聪明,这几年坚持和她学裁缝。 “那回头再说。”她还需要斡旋一二。 唔,目前有六成的把握。 “妈妈?”糖豆扯着她的衣角,“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我们不能完全放心。” 所以不要强迫糖豆,万一白白努力呢? 白柳瞬间明白糖豆的意思,突然哽了一下。 这崽子,好的不学坏的学得还挺快,小小年纪就掌握了她的生存要义。 别以为她不知道糖豆每次考试都控制得分,非让自己考得分数不高不低,誓要当中间的学生。 她觉得很有必要和糖豆谈一谈。 “走,我们回家慢、慢、说。”她扯着糖豆的耳朵,往后门方向走。 关喜月风风火火跑回来,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气氛很诡异,再一看,白柳竟然扯着她得意门生的耳朵。 “放下。别打糖豆,”她“勇敢”地从白柳手里解救出糖豆,后知后觉问,“这是咋了?” 白家人没说话。 关喜月眨眨眼,误以为是他们知道自己的事:“你们不用这么郑重,我回去也挺好,这几年很麻烦你们——” “啥?”白柳倏地瞪眼,“真定了?这次能离开?” 无论如何,知青下乡能回城才是大事。 去年关家人就张罗着让关喜月离开,但听说关德明正在与另一个纺织厂的厂长竞争,为避免对方用下作的手段举报,不得不又拖延了一年时间。 “对对,”关喜月发自内心的感慨,“我都没对能回城抱希望,竟然真能成。” 人的耐心和性格都是被一点点打磨,她刚来乡下时啥都不会,当时最愁的就是种地。 后来有幸成为村里小学校的教师,忽然觉得日子好过多了。 白家人更是对她帮助很多,她将工资和分到的粮食几乎都给了白家,但不用做饭,还能有房子住,简直是之前想不到的好日子。 去年原以为能回城,折腾好久发现不能,失望几个月好像也缓过来了。 “我甚至觉得一直当老师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们。”关喜月眼睛有点湿润。 当知青快四年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家人。 “哎呦,别哭别哭。”黄美玲走过来安慰关喜月,“你马上都能回家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这几年他们都惦记你,能团圆就是好事,不晚。” 关喜月在白家吃饭,他们知道关家有多在乎小女儿。 白家一开始不好意思要关喜月的工资,但后来发现这姑娘根本不缺钱,沪城的家人还能给她寄钱寄票。 他们收下了关喜月给的生活费,时间一长,都将她当成了自家的小辈。 “呜呜,我现在还走不了。”关喜月哭哭啼啼,“我舍不得孩子们,我要教完这个学期,等他们放暑假我再走。” “以后他们会不会忘记我呀,呜呜呜。” 关喜月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听说要离开时非常伤心,甚至坚决要求等孩子们放假再回城。 白家人觉得回城是好事,有点无法理解关喜月的敏感内心。 这年头知青都想回城,逃都要逃走,关喜月竟然不想走。 “嗯?”黄凤来正好回来,手上拿了几个喜蛋,一脸不解,“你们欺负喜月了?” 这孩子咋还哭了。 白柳不得不出来解释:“喜月要回城了,她不舍得离开大家,非要教完这个学期再走。” “真的?”黄凤来由衷为关喜月感到开心,“好事呀,哭啥呢真是。等你回去就不用再受苦了,家里人都惦记你,这么些年了,早点回去多好。” 她猛然拍了一下脑袋:“瞧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喜月这次回去要给家里人带点东西啊,你们——” 黄凤来指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你们这几天下工和下班后都去山上找找蘑菇,野菜我看沪城不缺,咱得多找点山里东西给喜月带回去。” 这几年关家感谢白家,逢年过节就寄来腊肉啥的,他们没值钱的东西,但总是一份心意不是? 关喜月摆手:“不麻烦哥哥嫂嫂们……” 白柳拦下她摇摆的手,眨眨眼:“你不懂,让你带着没错。” 第133章 你活着才重要 亲人之间的关系也需要维护,至少让对方知道你也惦记他们。 关喜月哥哥姐姐们目前还没结婚,但已经订婚,这次她回城恐怕也是关德明故意为之。 儿女结婚后注定与家里人的心越来越远,不似结婚前惦记父母和兄弟姐妹。 不趁着现在将关喜月搞回城里,以后就更难了。 白柳打算说服关喜月别等暑假再回去,转头一看。 关喜月正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甚至她家糖豆都围着打转,也不知道是怕再被她抓回去,还是得知关老师离开的消息伤心。 白柳心思一动,猛然想起她也算是沪城第二纺织厂的职工,既然关喜月要回去,不如她趁机让关喜月带上她的画稿。 这么想着,她和家里人打了一声招呼,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转头回家。 也是巧,刚走到门口,又碰上从周家出来要回家的田雨。 她住的地方恰好在钱家与周家中间,周向南买下钱家的房子,田雨来来回回,正好经过她的门口。 尴尬。 咦,看田雨今天的表情,笑得有点勉强。 不会是周大妈又抱了孙子,对田雨催生了吧? 白柳还真猜中了,只见田雨神神秘秘扫了眼周围,然后非要跟着她一起进屋。 “那个,那个,”田雨有些难以启齿,“白柳,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黄大妈,有没有怀孕的办法?” “噗——” 白柳口渴,刚拿起搪瓷缸子喝水,还没咽下去就被田雨的话惊到。 这算啥问题? “你说啥?”她觉得听错了,重复道,“你说有没有怀孕的办法?” 田雨似乎怕惊动其他人,惊慌地看外面,没人。 随即呐呐点头:“我嫁给周向南三年了,一直没有再怀孕,我们前面都有孩子,不知道为啥。” “我、我听你说过女人老是碰凉水对身体不好,肯定是我的问题。要是我一直怀不上孩子,向南那边我该咋交代?” 白柳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啥。 三年前田雨嫁给周向南前,就说以后嫁过去再生几个孩子,这样他们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这三年她看在眼里,平心而论周向南算是合格的丈夫。 虽然平时在县里上班回不来,但只要一到休息日,礼拜六晚上就赶回家,然后礼拜一起大早走。 回家也不是啥都不干,还能帮着田雨干家里活,比现在大多数男人都强。 田雨也一跃成为队里人眼红的女人。 队里人提起田雨时再度赞不绝口,说起时感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好几年没能再给周向南生个孩子。 “你和周向南说过吗?” 她记得三年前田雨有次提起再婚多生几个时,她与周向南都在场。当时周向南回避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是觉得露骨,还是不在意。 无论哪种,生孩子不只是女人的事。 田雨摇头,讪讪道:“我碰了凉水生不出孩子,要是让向南知道——” 她不敢,也不能。 白柳内心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她不知道有些话自己该说不该说。 最终叹息一声:“不然你去找大夫查查,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中医调理一下,现在的中医不太好找,但去医院应该也有大夫擅长。” 上辈子她在后宫,见过很多女人为了要“龙子皇孙”不择手段,身体不适,终归要看病。 如今中医式微,西医想来也有一些相关学科。 她上辈子学得杂,会一点医术,却不精通,还是不要卖弄了。 田雨微微心动,但想了想又马上摇头:“不行不行,我要是去医院,被咱大队的人看到,我该咋说?” 到时候传到周家人的耳朵里,万一嫌弃她…… “那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白柳说完才意识到问的不妥,改口,“你总要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生孩子重要也不重要,你活得久一点,才能照顾好小勇。” 田雨愣住。 她一直寄希望于生周向南的孩子才能站稳脚跟,如果……如果她生不出来,那小勇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好在小勇改了名字,以后和周家的孩子一样。”田雨喃喃道。 “生不生孩子都没事,你好好想想,”白柳转头瞥了一眼老周家,提醒她,“看看二丫和三丫,没了妈才最可怜。” 说来福宝确实很幸运,周向南和周志军父子护着福宝,即使福宝刚刚回向阳大队时都没受过多少委屈。 即使周向南受伤那段时间,还要委托她照顾福宝,他们不放心周家。 后面周向南再婚,不考虑年轻姑娘恐怕也有一方面是因为孩子,毕竟吴雅的例子印证了,周家的女孩过得苦。 田雨想要再生一个周向南血脉的孩子不假,但她对福宝非常好。当然对比起来,没有人对福宝不好。 啧,不愧是老天爷喂饭吃。 “也是,”田雨叹息一声,“二丫三丫干得活比周家男娃们都重,像我小时候——好在他们能念书,以后熬一熬总会有出息。” “小勇和他们的情况不同,”白柳好心提醒,“小勇都十一岁了吧,大孩子了,你有啥也能跟他商量,儿子能理解你。” 周志勇更需要活着的、健康的母亲,比起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或许更重要。 田雨如梦初醒,慌忙点头:“那我回去问问。” “田妈妈,我们回来了~”福宝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我先给孩子们做饭。”她匆匆离开,转身去隔壁。 白柳无奈地摇摇头,这几年她一直觉得田雨变了不少,队里人也认为田雨越来越能干,甚至已经隐隐有推举她在杨桂兰以后接任妇女主任的意向。 但一到家务事,田雨又开始犯老毛病。 太在乎男人和家人,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时间掰成两半,一半给了集体,一半给了家里。 周向南眼光真不错,不管他爱不爱田雨,或者说田雨爱不爱他,田雨都是个非常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福宝和周志军都能改口叫田妈妈,田雨真是付出了满腔真心。 她有一个糖豆都心累,总觉得自己没完没了操心和忙碌,如果还要当后妈……想都不敢想。 果然,她只适合生一个孩子。 小剧场《只生一个好》 白妈:你懒成这样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小白:养儿防老,我生孩子。 白妈:呵,生孩子你养得起吗,想当年我养你们兄弟姐妹五个多难…… 小白:那我只养一个,对哦,我为啥要养那么多? (本章完) 第134章 学外语吗? 白柳仍惦记纺织厂分房,她受过的苦,终归不想糖豆再受。 看近几年的形势,城里孩子下乡不可避免,但如果只有一个孩子,似乎并不是必须下乡。 她不能让糖豆以后继续留在乡下种地,糖豆毕业还早,当前目标是让糖豆成为城里人,可以吃供应粮。 等糖豆高中毕业,她再想办法给糖豆找工作。 这几年纺织厂发展很好,她与高永昌和向桂兰的关系也越来越稳固。 白柳打定主意想要分房子,当然更努力工作,即使每天跑机械厂都不觉得有多累。 只要有奔头,努力就努力。 她一大早和黄美玲他们一起到纺织厂,先去外贸科点个卯,转头就要坐班车去市里机械厂。 “等等,等等等等——”向桂兰气喘吁吁跑过来,拦住即将迈步离开的她,“我就怕你已经走了,紧赶慢赶幸好赶上了,找你有事。” 白柳看了一眼手表:“别光说,我们边走边说,等会儿赶不上班车。” 向桂兰只好跟她走:“你还记得上次联系我们的港城企业吗?就是那个想代理我们的玩偶,但是要求我们不能私自对外销售。” 这是一笔有点复杂的生意。 明眼人看上去都知道他们吃亏,但考虑到港城市场和台岛市场,算下来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 高永昌一直很犹豫,自从他们开始做羽绒填充的玩偶,这几年内地越来越多纺织厂动心,好在他们干得早又总有新样式,勉强算全国做这类外贸产品的模范纺织厂。 尽管如此,他们的外贸订单不免被南方纺织厂挤压,毕竟南方可以海运,且本来就擅长做生意。 红星纺织厂迫切需要更广阔的海外市场,他们不能主动跑出去,只能等安排。 这次是港城一家企业主动通过商业局联系红星纺织厂,对方说红星纺织厂是原版,更加权威。 “价格给的有点低,走量的产品可以卖,但我不建议那些手工制品廉价销售。”白柳觉得有点心痛。 走量的产品样式简单,成本相对比较低,他们少赚就少赚点。 能批量生产的机械马上就可以运行,到时又降低成本,少赚这点也弥补回来了。 但手工娃娃不同,当年纺织厂招了一批绣工后扩充了技工队伍,马上开始进行更精细玩偶娃娃的制作。 手工娃娃的模样更灵巧,布料和填充的羽绒都是精选,理所当然售卖价格更高。 如果纺织厂廉价卖手工娃娃,她真的会心痛。 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向桂兰点头,认同她的观点:“我也是这么想,但商业局那边想和港城企业拉近关系,他们这些天一直在催厂长。” “高厂长为难,也生气。” 白柳诧异,高永昌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他不说曾经是何人物,但几年接触下来,她看得出高永昌门路很深。 “港城企业通过商业局找我们,我们也能通过商业局找其他企业。”她到处内心想法,“不是说港城社会性质不同吗,号称自由经济,那它总有竞争者。” 她这几年接触外贸生意,不可避免了解到更多关于外界的信息。 当在她的面前开了一条门缝,她总会忍不住钻出去吸收更多知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她前世今生的生存本能。 “你怎么想到?”向桂兰的语气十分诧异,“这是姑姑姑父昨天刚说的话,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白柳略带“嫌弃”地看她:“我的向大姐,我也有脑子,也想纺织厂更好。” 她恨不得红星纺织厂长青,最好能养完她再养糖豆。 向桂兰看她的眼神更热切了,不假思索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说完左右看了一下。 白柳不解地转头。 “什么?” “你有没有学外语的兴趣?”向桂兰再压低声音,“英语。” 白柳:…… “你们要干啥?”她好像中了圈套,现在谁不知道学外语有危险? 虽然她这几年是偷偷摸摸学英语,但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今年领袖……现在谁都不知道未来如何,”向桂兰停下脚步,一脸凝重看着她,“我们想接触港城企业,也只能通过商业局接触,但我们总觉得,未来不会更糟。” “富贵险中求。”白柳收敛眼中多余的惊讶,内心反而多了一丝欣赏。 英雄所见略同。 她悄悄做的事情,竟然恰好与他们的想法接近,算不算她眼光好? “富贵谈不上,但我不甘心我们纺织厂总受人掣肘。”向桂兰想恢复祖辈的荣光,哪怕现在不是私产,她也想保住祖辈的招牌。 可最近风声鹤唳,她被人盯着,高永昌和常丽红夫妻也不敢乱动,他们必须老实。 而白柳不同,昨天高永昌和李丽红告诉她,白柳或许早有准备。 “我学也不是不行,但我们现在又用不上,哪怕外文的来函我们都收不到,总要经过商业局——”白柳忽然愣住,或许并不是让她学外语。 至少不只是。 “我想想,”她猛然转过身,“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高永昌不是一般人,后面还有个冯国邦。 在一个重大消息广为人知前,消息总会在一个小的范围内传播,再一层层扩大,他们很可能已经收到了内部消息。 向桂兰面色不改,眼神动了动,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白柳无奈,这是还要她猜? 刚刚向桂兰提到未来的趋势不明,不敢轻举妄动,那倒推一下,是不是说明趋势已经有些转变。 趋势二字,不会是指—— “历史的进程不会一蹴而就,更不会朝令夕改,尤其大方向,不可能马上开放。”白柳嘟囔。 向桂兰眼中闪过惊异:“所有呢?” 哪怕已经认识三年,她依然觉得总能从白柳身上发现更多闪光点。 白柳下意识摩挲手指,脑子跟着飞速转动。 社会方向不会马上改变,但人却可以马上转头,甚至是三百六十度转头。 人! “是不是高厂长要离开纺织厂?”她立即盯着向桂兰的眼睛,“还是说有人要来我们纺织厂?” 向桂兰长舒一口气,不由地竖起大拇指:“你比我强。” (本章完) 第135章 美人计? 纺织厂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扩建,但进展却很不顺利。 冯国邦作为吉祥物的作用并没有完全发挥,再加上从国外买机械太昂贵,而国内并没有制作更高水平纺织类机械的能力。 新厂区的主要机械设备一拖再拖,后来不得不求助于其他机械厂。 两年前事情发生转折,国内开始自主研发更多机械,他们所需的机器也算其中之一。 因此,纺织厂扩建再次提上日程。 高永昌这三年兢兢业业工作,为纺织厂的外贸开辟市场,纺织厂一跃成为永宁县第二大厂。 他现在不能离开,也不会舍得离开,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嗯,我们纺织厂要来人。”向桂兰解释,“据说是京城派来的专家,冯伯伯那边特意叮嘱我们要高度重视,我和厂长觉得很奇怪。” 白柳心想你们不是觉得奇怪,你们是另有打算。 京城莫名其妙的派来专家,还是冯国邦特意关照,一定不是普通专家。 她与机械厂来往多,又是宋嘉应的妻子,而宋嘉应之前与机械厂不少人的关系都很好,他们对她也亲近几分。 机械厂提到过一些事,比如国家招揽了一批曾经的留洋人才,中美在七二年关系缓和后将这些人送到了西方学习先进技术。 正是他们的回来,开辟了国内很多机械设备的制造先河。 白柳起初认为这样的说辞有些夸张,但这几年报纸上不断刊登好消息,所言非虚。 “我们纺织厂,还能正常生产吗?”她怎么想都觉得是“专家”还有其他作用。 向桂兰叹息一声:“是,我们有同样的担忧,以后的情况可能很复杂。” 港城的企业主动联系远在东北的红星纺织厂,京城又派专家到这里,怎么想都不对劲。 白柳忽然领悟到高永昌和向桂兰的用意,忽然觉得一言难尽。 “所以你们想了半天,就是打算让我去——”她有点说不出口,最后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色诱?” 她学外语,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态度,自然会吸引到从国外回来的专家。 向桂兰意识到不妥,嗫嚅道:“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间谍也没有歹意,是真的想为纺织厂生存留下一点空间。” “这位专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冯伯伯知道得也不多,只是嘱咐我们一定要重视。” “你不用太担心,我们只需要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如果——” “如果能成一段姻缘,那就更好了。”白柳觉得他们是拿她当傻子哄。 啥纺织厂的未来呀,这恐怕只是一部分原因,从根本上来说是想撮合她和那位专家,并且与对方结成更稳固的关系。 是利用她也不是,在这场交易中,她也会获益。 但从高永昌和冯国邦方向看,甚至其他人的利益角度来说,他们则更满意白柳与对方喜结连理。 他们相信白柳,也利用白柳。 “不是,你们撮合我和他,就没有想过我们合适不合适?”简直是乱点鸳鸯谱。 向桂兰有略微尴尬,但马上摆手:“不不,你别误会,我们真没打算你一定和他结婚,万一他配不上你。” 她想了想,看周围没人,坦诚道:“我们想试探一下对方,最近的风向可能有所变化,如果他真的要搞出名堂,你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 “先拖着,那你们也在其他地方使力吗?”白柳静下心来,也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她对留洋归来的人不免有些好奇。 别人能出国留学,她为什么不能,这个时代的“秀才”到底是何种模样? 向桂兰肯定地点头:“我们担心对方来者不善,麻烦你了,先拖住他,我们会尽快确定目前的形势。如果你想退出,姑父和冯伯伯那边会帮你。” 其他人他们信不过,白柳是他们目前最信任的人。 这种事也不能惊动其他人,实在是对不起白柳。 “坦白说,我很不愿意,因为你们将我视为工具和商品。”白柳没有宽慰他们的道理,突然安排她的人生,她愿意是她心宽但不是他们利用的理由,“你们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高永昌几人昨天提及时就考虑到这点,说到底是他们理亏。 “你放心,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我们欠你的。”向桂兰斟酌道,“这次安排你进入新厂区,会提高待遇给你分房,另外工资也会涨。” “如果,”她语气坚定,“如果最后你实在失望要离开,姑父和冯伯伯会安排你去外地工作生活。” 白柳知道他们并非恶人,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只能尝试。 这已经是最折中的办法。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我再想想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机械厂。” 她仍维持淡定与向桂兰招招手,转身离开。 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向桂兰忽然上前一步:“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恶意。” “没事,”白柳谈不上生气,她明白所有人处境的艰难,“我其实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好是我占便宜了。” 她调皮地眨眨眼,忍不住埋怨:“你们这个主意,人家一打听我是寡妇,指不定能成不能成。” 不是她自惭形秽,实在是世俗的观念压制所有人。 对方留学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如果真能看上她甚至娶她,呃,其实也挺大胆。 “我们说好,如果对方人品不行或者有其他缺陷,你们要帮我脱身。” 她脑子瞬间动起来,忽然觉得这笔生意不亏。 “走了啊~”她摆摆手,不等向桂兰再开口就朝班车奔去。 她静下心来,开始考虑自己的得失。 这算不得强买强卖,只是要她拖延时间,搞清楚上面的目的和对方的底细,这种事对她来说不难。 在此期间,她未必不能获得更多好处,无论是见识还是知识都会有收获。 至于对方喜欢上她这种事,她觉得有点荒诞,退一步讲也要看她是否乐意。 她不期待爱情,如果对方太差,她有一万种方式恶心人。 再说,这世上最怕自视甚高和把人当傻子。 很难说这位专家是不是也有其他目的。 第136章 各家有各难 白柳彻底冷静下来时,班车已经到达市机械厂。 看着工人们热情洋溢的笑容,和恰好上学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她摸着良心说,向桂兰提出的计策根本算不上什么。 说到底这种对策,本质只是拖延时间,实在称不上对谁的伤害。 不过她是不是该趁机再要点好处呢? 唔,她一直偷摸学外语,从废品站捡来书,又悄悄跟着收音机的“敌台”学,也不知道学得如何。 正真正到了检验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白柳又来了?”张师傅与她太熟了,随口打趣,“过几天你们纺织厂的机械送过来,到时候就用不上我们喽,以后来得次数就少喽。” 她这几年主要负责新厂区的建设和相关设备,大家对她的标签渐渐从宋嘉应的妻子变成白柳这个人。 有时还会感慨一句,不愧是宋嘉应那家伙的媳妇,果然不是一般人。 宋嘉应在向阳大队的风评不太好,因为他干农活不行,又长得像个小白脸。 但到了机械厂这边,对他的评价极好,甚至因为他的突然去世感到可惜。 当年机械厂买过不少外国机械,回来才发现是次等品,而说明书上的文字他们看不懂,误打误撞请了宋嘉应来修,才发现这家伙真的行。 当初宋嘉应也少从机械厂挣钱,不过那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对她说来机械厂没法照顾家里,终归拒绝了机械厂的招揽。 即使如此机械厂也不生气,每次请宋嘉应过来都给额外的补贴,技工师傅们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毕竟水平大家都看得到。 “那不一定,我们机器出问题,我可是要找大家的。”她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张师傅摇头:“还真不用,这次最重要的那个大机器是直接从京城机械厂送过来,还有专家随行,据说要住一段时间。老实说这几年京城机械厂的水平突飞猛进,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得学,都不敢上手。” “这次派来专家,我们兴许还能偷学点。”他说着叹息一声,“要是小宋还在就好了,他年轻,比我们学得快。” 白柳挑眉,她没想到机械厂这边也收到了京城专家到来的消息。 对方还真是高调,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命令,有点耐人寻味。 “我们还有一些小机器要麻烦咱机械厂呢,到时候你们多来几趟,也能偷师。”她逗趣道,“我肯定更放心我们老同志,不过以后就轮到大家来我们纺织厂喽。” “这叫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却也答应下来。 现在可是讲究能力的时代,只要他们努力一些,万一真偷师成功,以后也能当上八级工就好喽。 白柳再次与大家确定了一些机械的调试问题,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京城来的专家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和弱点,她上辈子还见过皇帝呢,一个普通人有啥? 呵,能难倒她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万事俱备,只等京城的机器和随行专家到来,白柳的工作也清闲一些。 向桂兰不好意思加上心虚,特意批准让她休息几天,更是对她的迟到早退睁只眼闭只眼。 白柳也不是故意如此,她最近真的有正事。 呃,白棉家最近遇到了麻烦事,她天天往姐姐家跑。 “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大的要参军,我们就是想留下小的在身边,这孩子竟然也想去!”白棉气得不行,越发想哭。 乔建武坐在一边不说话,坚决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说来本不是大事,乔建武和大虎的年龄一样,去年他们高中毕业后,她将机械厂招工的消息同时告诉两人,乔建武和大虎都参加了考试。 建武的成绩比大虎差一点,但考试合格,只是分配到保卫科。 他显然不喜欢这个岗位,白棉却认为机械厂是市里的单位,既然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干啥都是干。 乔建武嘴上说着不想干,行动上更是直接在今年报名参军时偷偷报名,直到街道传来问询,白棉才知道这孩子如此犟。 这不,母子俩天天在家吵架,乔家三位长辈都不同意乔建武参军。 “我哥能去,我咋不能去?”乔建武对他们的阻拦不服气。 “就是因为你哥去了你才不能去!”白棉气得脑袋疼,半躺着吼道,“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得吗,天一闲下来就在想你哥在哪里,一到过年就不敢出门,就怕你哥回家我不知道!” 乔建文参军三年,期间只给家里寄过两次信,从未回过家。 他们不知道乔建文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家,只知道乔建文还活着。 有了前例,乔家怎么可能同意乔建武再去参军。 儿行千里母担忧,白棉甚至有些后悔让乔建文离开。 乔建武年轻气盛,不以为意:“我哥肯定有任务才不能回信,他好好活着,妈你别担心了。” “我哥一直想当兵,我也想穿军装!” 来来回回每天都是这几句话,乔家人舍不得乔建武离开,又觉得建文去当兵就是为了避免建武当知青,如今建武考上工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让家里人操心。 而站在乔建武的角度,他不喜欢当工人,去参加机械厂招工也是应付家里,他的追求和哥哥一样是当兵,为啥哥哥能去他不能去? 白柳看这么僵持不是办法,清了清嗓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原本我们不该阻拦你。” 乔建武眼睛发亮看着她:“小姨你也同意——” 白棉急得拍了她一下:“白柳你——” “不不,”她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急,但是你们先别急,让我说完。” 等两人都稍稍冷静后,她也组织好语言。 “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互相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说到底出发点和角度不同,都觉得自己最有道理。” 两人点头。 “那我就要问了,”她看白棉,“姐,你希望建武成为什么样的人,安分守己还是建功立业?” 说罢转头看乔建武:“你是想气你妈,还是真想当兵?你考虑过以后吗?” 两人呐呐无言。 第137章 临别之际 白柳从乔家离开时拒绝了白棉的留饭,她笃定接下来乔家的吵闹会停止。 儿女与父母的争执大抵如此,无非是互相认为对方不理解自己。可是说到底,他们又是否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呢? 人总是避免不了冲动,脑子一热就会有想法,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面回头终归会浪费时间,她只是觉得大家都想明白才好,少后悔。 她从乔家出来,顺便路过废品站告诉乔大爷早点回家。 长辈总是拗不过孩子,乔家人不愿意乔建武去当兵,但吵不过他也没有动手打建武,只是无奈地避开。 这不,乔大爷和乔继祖每天都晚回家,让白棉和乔建武慢慢谈。 “……那孩子能想通吗,哎,我们当大人的也不是不想孩子成龙成凤,可我们怕啊。”乔大爷叹息一声,“当年你姐夫也想当兵,他妈和他奶奶天天哭啊,那时候当兵可是真死人,我们家单传,实在不敢。” 到下面一辈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儿子,却碰上俩孩子都想当兵。 “自古以来当兵哪有不死人的,虽说总要有人牺牲,可都不想自己孩子没了。”乔大爷感慨万千。 白柳蹲在一边默不作声,她挑挑拣拣从旧书堆里翻有用的书,一晃眼,刚好看到一本英文名著。 呃,这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乔大爷,干啥都有危险,”她将挑拣过的书放在一起,走到乔大爷桌子前,“富贵险中求。我们先不说生死之事,重要的是你们和建武都想明白,这条路能走吗,怎么走?” 乔大爷怔忪:“我们也知道当兵好,可不敢啊。” 她点点头:“硬要说的话,我以前觉得建武比建文更适合当兵。” 兄弟俩的名字还真是巧,一文一武,性格上也差异很大。 乔建文内敛,乔建武外放。 放在旧社会,乔建武是天生当兵的苗子,最重要的是身体壮实,一看就耐打。 但放到现在不同,报纸上天天说新时代作战方式,文弱书生未必不能当将军。 乔大爷久久不语,白柳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 “等等,”乔大爷忽然叫住她,以极快的速度从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两个小木雕,“给糖豆拿回去。” 糖豆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亲友都知道。 废品站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乔大爷知道她喜欢,也会有意给她留着。 白柳笑着收好,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她和乔家的关系好,自然不需要太客套,再说她可是体面人,乔大爷时不时给孩子玩具,她也时不时给乔家买些东西,不说别的,瑕疵的布料都给乔家不少。 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来我往才有后续。 越是亲近的关系越不能算得清楚,但更不能没有反馈。 以前和人往来都是宋嘉应操心,这几年他不在,终归需要她来准备。 想起宋嘉应,白柳一阵恍惚。 向桂兰提出她用美人计忽悠专家,她其实没有顾忌,硬要说,反而是担心糖豆接受不了。 四年了,宋嘉应毫无音讯,宋家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个季度寄东西,只是她和糖豆都没忘了宋嘉应。 她不认为自己能找到比宋嘉应更适合她的人,而糖豆也不可能忘了自己的爸爸。 如果到时她不得不和“专家”假戏真做,糖豆那边该怎么交代? 愁人。 “糖豆,糖豆~”白柳刚到家巷口,就听到有人叫糖豆名字,再一看,竟然是吴雅。 嚯,吴雅不是刚生孩子没几天吗。 也许有十几天二十多天?但她怎么算都不到一个月啊。 没出月子就出来溜达吗? 她恰好看到糖豆从家里大门开了一条缝,吴雅顺势进了她家。 白柳:??? 糖豆不至于这么傻吧,她打小就知道不能放陌生人进门,和吴雅也不熟啊。 吴雅去她家—— 啊对,她家里还有关喜月。 吴雅和关喜月同为知青,吴雅打算叙旧? 有热闹?那可不能少了她。 她快走几步跟上去,恰好糖豆还没关门。 “妈妈,你回来得正好,”糖豆等她停下自行车就快跑几步。 吴雅刚好看到她进来,微微点头,立即拉着关喜月往东屋走。 白柳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从自行车篮子里取出今天带回的东西,“你乔爷爷给你的,今天我路过国营饭店,看到卖烧鸡的,我买了两只,你想吃先吃一只。” 现在正是糖豆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粗茶淡饭肯定满足不了糖豆的需要,今天早上糖豆还说自己腿疼。 吓得她回来时赶紧买了加餐,有肉就买肉,没有肉也要买包子。 她家糖豆的小个头,万一能长起来呢。 糖豆眼睛一亮,当即去洗手,然后将其中一只烧鸡撕开又去洗手,折腾半天才坐下来开始吃。 “唔,我一个鸡腿妈妈一个。”糖豆递过来。 白柳没推辞,接过。 她们娘俩,加上以前宋嘉应在时,向来的传统都是平分,绝不会互相礼让。 家庭中一时推让可能不重要,但时间长就会形成很奇怪的氛围。 有人习惯性认为享福的前提是吃苦,而自己要顾及家人,没有必要吃好的。 而接受的人也吃得不开心,会产生负罪和愧疚心理,最终会踏上家人的老路,或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们家的人少,并不需要对孩子负罪感培养。 “妈妈,关老师要离开,我们想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糖豆擦了擦嘴巴的油,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继续说话,“可是我们还没想好。” 白柳点点头,关喜月当三年老师与大家相处更好,孩子们送她一份礼物很合适。 “你们都有什么想法,你说说。”她想听听孩子们的新奇想法。 糖豆放低声音,悄悄道:“小枣姐姐说我们可以给关老师准备一块手绢,她来绣;小果姐姐说她不会,她可以编竹蜻蜓……我这些都不会,我想画画。” 白柳笑眯眯听她说完:“可以啊,你们有什么心意都可以准备。” “你们每个人私下送给关老师就好,这样吧,”她琢磨了一下,“关老师走之前,妈妈出钱,给你们和老师拍一张合照好吗?” 有留影,永远都有回忆。 第138章 吴雅真不简单 吴雅和关喜月的交谈并没有很久,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 东面的卧房有独立朝外的开门,吴雅离开时不用经过堂屋,白柳也不必与她打照面。 随着吴雅离开,关喜月也来堂屋。 她着急忙慌喝下一搪瓷缸子水,才转头对她们吐槽。 “我就从来没有理解吴雅,你说她嫁给周向西就算了,你情我愿,但为啥对周二丫和周三丫不好,她好歹也是接受过教育的人。”关喜月换了一口气,愤愤地告状,“现在跑来跟我说,因为她又生了孩子,又干不了农活,让我和大队长说把教师的工作给她。” “我有啥资格让她当老师啊?再说她凭啥逼我,还说如果我不给她说情,以后她就活不下去,这是威胁我?” 关喜月越想越气,偏偏她还真不能拿吴雅如何。 “要是换成当知青前的我,我肯定闹起来了。”她看着白柳和糖豆,伸手揉了揉糖豆的脑袋,“但是我都要走了,我现在闹起来是给你们找麻烦,还是算了。” “回头我跟大队长提一句,不过我看有周向西在,很难说队里人会咋想。” 比起她这个外乡人,吴雅是向阳大队的媳妇,听起来就更加可靠。 白柳眉间流露出一丝凝重,她对吴雅观感真的很复杂:“我不太希望她当老师。” 幸好她打算这学期带糖豆去城里上学,不然真可能被吴雅迁怒。 虽然无伤大雅,但膈应人也挺难受。 “啊?”糖豆已经快九岁了,她自然听明白了关喜月和白柳的意思,随即露出惊讶,“周三婶要当我们老师?我不太喜欢她。” 糖豆撇撇嘴:“她可会欺负二丫姐和三丫姐呢,上次我还听到她说女孩子送去上学没用,女孩子留着嫁人就行,还跟周奶奶说以后正好让二丫姐和三丫姐嫁出去给男娃们换彩礼。” 白柳和关喜月对视一眼,瞬间无语。 吴雅是接受过教育的人,竟然这么重男轻女,这样的人能当老师? 糖豆从小和白柳生活在一起,宋嘉应在时他们家也非常平等和公正,三人非常是家人也是朋友。 在他们家,向来男女平等,尤其她家只有一个孩子,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男孩子差。 再说了,她比男孩子更厉害才对,毕竟她以后还要养妈妈。 “我可真是——”关喜月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无语至极,“我当年没搬出来前只知道她想早日出嫁,却不知道她还有这种糟粕思想,这还不如何胜男呢。” “五十步笑百步?”白柳忍不住笑出声。 何胜男这几年还是没变化,是知青点乃至向阳大队和整个公社最麻烦的知青。 三年前她终究放弃当纺织厂的临时工,但转头惊掉一众下巴的把工作给了大赖子。 她曾经亲眼看到过何胜男和大赖子纠葛,两人差点打起来。不知前情的队里人也难以置信,总觉得何胜男和大赖子之间有男女关系。 前面出现了何胜男追周向南的事,现在又冒出何胜男与大赖子不清不楚,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甚至很多人认为何胜男和大赖子挺配,属于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不过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何胜男从大赖子手里捞了一笔钱,继续在队里惹是生非,但好在没有搞出更大的事。 而大赖子在纺织厂却不顺利,他平时在队里干活偷懒,试用期都没过就被纺织厂撵出来了。 大赖子找何胜男要说法,两人继续不清不楚纠缠,何胜男从大赖子手里拿钱的事就是大赖子说的。 “何胜男缺德,但她这个人有点清高,”关喜月说着笑出声,“她的目标明确,只为了自己。” “吴雅不同,吴雅生长在重男轻女家庭,她自己又想压迫其他女孩子。” 白柳眼神闪了闪,看向糖豆:“糖豆,你去前面看看姥姥做好饭没,等会儿叫我们过去吃饭。” “你们有话说吧?”糖豆眨了眨眼,“那你说吧,我也有悄悄话和小伙伴们说。” 她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唔,白柳猜她去联系大家给关喜月准备送别礼。 “你有啥话说?”关喜月一脸好奇。 白柳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对吴雅了解多吗,在她和周向西结婚前,有风声吗?” 关喜月是在周向西亡妻刚刚去世后搬过来,照理来说她和吴雅住在知青点同一间屋子,对两人了解很多。 她不是好事者……好吧,她内心一直有个疑惑,毕竟—— “我记得你在她结婚前就提到过吴雅想嫁人,她和周向西不会很早有往来吧。” 关喜月摇摇头,但顿了顿又点头:“我这么久一直没说过,那段时间大家都盯着何胜男,其实吴雅也挺闹腾。她、她好像和队里人有往来,最明显是她能带回越来越多的点心和各种好东西。” 吴雅家重男轻女不亚于何胜男家,家里不可能给她更多补贴。 何胜男这几年过得还算富裕,外人觉得她自有门路,实际她知道未来很多事,总有来钱的办法。 可吴雅没有这本事,拥有这些东西就—— “我有次去公社供销社,看到过吴雅,我看到她笑着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收到了一包点心。”关喜月紧皱眉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和男人买东西,但他们的行为,鬼鬼祟祟很隐蔽。” 一看就知道不是买东西。 白柳忽然问道:“那你后来见过这个男人吗?周向西?” 关喜月表情变得更奇怪,顿了顿才用更低的声音说:“不是周向西,是周向北。” “哈?”白柳傻眼了。 她之所以问出刚刚的话,是因为吴雅的声音她觉得很熟悉。 她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可以确定,曾经在苞米地里意外遇到过的男女中,女人十有八九是吴雅。 至于男人,不像是周向西。 吴雅进门八个多月就生下孩子,谁都知道有问题,但毕竟是周向西媳妇死了也娶了吴雅。 她只是怀疑两人早已有关系。 但,竟然不是周向西,而是周向北? 周向北就在公社供销社工作,结合关喜月的说法,一切都变得合理。 嚯,所以吴雅与周家两兄弟都有关系? 第139章 人丑不能怪环境 自从怀疑吴雅是当初在苞米地遇到的女人,白柳看她时便多了一层戒心。 有时爱嚷嚷和咋咋呼呼的人未必会坏事,反而是有些不声不响的人,往往能闷声做大事。 甚至背后捅刀子。 关喜月隐藏秘密很久了,她在公社遇到过吴雅和周向北,但两人在大队没有传闻,她可不敢到处乱说。 而现在她都要离开,实在忍不住好奇,再加上白柳问出—— “难道你也见到过他们?”关喜月悄悄问。 白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她确信自己不会听错声音,但万一呢……如果当时的男女不是吴雅和周向北,今天说出去的话就是谣言。 后果是没啥后果,关喜月也不会乱说,但她该怎么婉转的说呢。 斟酌片刻,她缓缓道:“我之前在山脚下,听到过一对男女说话。我不知道是谁,听着声音不熟,可能我见过,但是交谈不多。” “哈?”关喜月下意识道,“孤男寡女悄悄说话,那不就是……”偷情。 白柳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冷静:“我藏了三四年的秘密,毕竟他们如何也没有影响我,另外我不能确定对方是谁,说出去不太好,万一只是小夫妻。” “我听着耳熟,但不确定,懂?” 她强调了两次不确定,关喜月再傻也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不,关喜月不傻,以前只是没有生活经验,下乡三年天天看队里的热闹,自然不再是傻白甜。 前面白柳忽然提起吴雅,那当时在苞米地的人—— “她她她、她们,不会吧,不不,真的会。”关喜月的记忆回笼,想起搬来白柳家之前在知青点的生活,“我就说当时吴雅怎么天天往外跑,回来时还红光满面,她之前还和我借钱,说要饿死了!” 吴雅当初将大队分到的粮食寄回家,然后向关喜月借钱,关喜月看到她就烦。 那段时间吴雅可怜是真可怜,毕竟没饭吃。 后面忽然有蛋糕吃,关喜月不可能无动于衷。 白柳眨眨眼:“周向北在公社供销社,他好像负责食品柜台,呃,有些事不好说。” “其实我之前以为是周向西,两人结婚太仓促。” 她紧挨着周家住,听到过周家所有人说话,周向西和周向北是兄弟,说话声音有点相似,她不敢妄下结论。 关喜月心不在焉,喃喃道:“村里人真可怕……” 她在城里就没见过这种事。 “不,”白柳淡淡开口为乡下人说了句公道话,“哪里都有可怕的人,何胜男也挺可怕,而且吴雅是知青。” 讲道理吴雅和何胜男可不是村里人,以前队里鸡零狗碎的杂事不少,却没有这种情况。 人的问题,不能怪环境。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哽咽,无话可说。 “我怎么遇到的都是奇葩,”关喜月无助地转过身,“那我还要不要和大队长推荐吴雅?我提都不想提她的名字,好怕她真当教师。” 但她不提,周向西对新媳妇好得很,肯定也会推荐。 最好能想个办法让吴雅没可能当教师。 吴雅的重男轻女思想就罢了,可她人品有问题,实在不敢让她毁人子弟。 可怕。 白柳略微思索,转告关喜月:“说还是要说,你和大队长推荐知青,不要单指某个人。” “至于新教师可以通过考试选出,一定要公平的考试。” 吴雅这几年忙着带孩子,以前学过的知识都忘差不多了。 如果是原来的小学校教师考试出题,很难说周向西会不会心疼媳妇而漏题。 关喜月眼睛一亮:“这几年又来了几个知青,她们也很好。” 至少比何胜男和吴雅更像正常人。 她看了一眼时间,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不能让其他人抢在我前面。” 如果吴雅先去毛遂自荐,而大队长直接答应就遭了。 “等等,”白柳慌忙拦住关喜月嘱咐,“你别多说,不要说你的猜测,我们不管闲事。” 关喜月捂住嘴,一个劲点头。 “窝不嗦。” 开玩笑,谁知道吴雅和周家兄弟是不是你情我愿。 再说终究是周家的私事,以周家好面子的传统,即使真发现了也未必会感谢他们,搞不好还认为白柳和关喜月捅破了窗户纸让人难堪。 “哇哇、哇——” “二丫三丫呢?死哪儿去了,整天往外跑,也不知道照顾弟弟!” 隔壁又传来婴儿的哭声,唔,吴雅又在训斥二丫三丫。 不知道周向西去世的妻子会不会后悔,为了生儿子一尸两命,而两个女儿在她死后受磋磨。 也许不会吧,毕竟很多女人将生儿子视为最重要的事。 即使是吴雅,都是在生了儿子后才开始变本加厉欺负二丫三丫。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但还是可恨多点。 白柳忽然紧张起来,她意志坚定无惧其他人的影响,糖豆还小,看来既有必要给糖豆灌输新思想。 唔,她和宋嘉应的孩子,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可糖豆还是一副孩子气,真愁人。 “阿嚏——” 糖豆揉了揉鼻子,下意识嘟囔:“是我妈妈在想我吗?” 内心悄悄补充一句:“也可能是我那消失四年的爸爸在想我。” 在糖豆心里,一直不认为她爸爸死了,她更愿意相信是宋嘉应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糖豆,你妈妈对你真好。”周二丫没进门就听到刚出生弟弟的哭声,吓得直接跑出来,听到糖豆的话不由地叹息一声,“我妈在的时候对我们也挺好,哎,我想我妈。” 二丫妈对她和三丫再不好,也胜过如今吴雅对她们,没亲妈都没哭的地方。 这日子苦得像是泡在苦水里。 三丫点点头,低声道:“还不如爹没了,你看小勇没了爹,二伯娘嫁给二伯后当他是亲儿子,我们走都不能走,不知道啥时候能熬出头。” “不嫁人也好呀,我妈和我两个人过日子多舒服。”糖豆自信地叉着腰,“所以还是我妈说得对,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和收入,才能随心所欲。” “真好啊。”二丫和三丫异口同音,姐妹俩羡慕极了。 同时,一个小小的种子在心底生根,静待发芽。 (本章完) 第140章 知青点又又出事 白柳不知道糖豆在外面干啥,孩子大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事无巨细。 唔,女孩子有小秘密正常。 等关喜月回城后,她打算直接把东屋给糖豆住,小女孩应该有自己的房间。 不过现在不急着说这些,她们以后可能只有放假才回来,平时住纺织厂的分房。 想起纺织厂她就下意识头疼,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专家到底是什么人,万一—— 她没敢和糖豆提这件事,糖豆必然不能接受换个爸爸,还是事到临头再说吧。 白柳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几次话到嘴边都没和糖豆说,当然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她不想提前和大家解释。 幸好队里的热闹层出不穷,这不没几天,何胜男和吴雅又吵起来。 呃,知青点又开始闹腾了。 “你啥意思,你能当教师我们不能当?”何胜男扯着吴雅的领子,将她拽得一个踉跄,“狗东西就欠老娘教训,这几年嫁人忘了老娘了?” 吴雅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被何胜男拎起来显得十分被动。 白柳跟在闻讯而来的周家人身后,站在知青点外的矮墙头上往里看。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她还记得当初何胜男和陶丽华打架打到粪坑的事。何胜男打架路子野,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她离得远点好。 这么想着,局面忽然发生扭转。 周向西从何胜男手里救下吴雅,没来得及嘘寒问暖就怒向何胜男:“你不知道体恤弱者吗,吴雅刚刚生完孩子出月子,吓得她没奶了怎么办?” 何胜男一连“你有病”的表情看着他:“你媳妇没奶是你儿子的事,咋滴,你也要吃?” “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白柳无语,又忍不住想笑,就说何胜男路子野,她是真的野。 “你、你、你——”周向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又气得不行,“不配当教师!” “我配不配轮得到你说?”何胜男瞥了两人一眼,不屑道,“你一个大男人来欺负我,你就要好意思?你要脸?你有资格当教师?” 一连三问,怼得周向西哑口无言。 有话也不敢说,毕竟何胜男都说了,他一个男人和女人吵架实在掉价。 “啥意思?”周大妈从人群中挤出来,“你是欺负我们本地人?我看你才是给脸不要脸,这些年在我们村惹出这么多是非——” “周大妈,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何胜男忍了忍,没忍住,“你咋不问问吴雅刚才说啥了?再说你们摸着良心说,我刚来大队的时候不适应,也许有些事不对。但我这两年变了啊,你凭啥先骂我!” 白柳看何胜男一脸委屈的模样,“于心不忍”地帮衬了一下。 “那你说说事情经过,我们来的时候你们都打起来了,我们啥也不知道啊。”不用感谢她。 “我就是说——”吴雅试图解释。 何胜男顺着说道:“你说啥说,你说你是向阳大队本村的媳妇,又是知青,是最适合成为关喜月之后的教师。我们要让着你,不让着你就是欺负人,你以后过得苦是我们的责任。” “这tm是啥,你这是道德绑架!” 噼里啪啦说完后,全场瞬间安静。 白柳猜到吴雅又来这一套,嗯,何胜男说的道德绑架四字真精准。她跑来跟何胜男说,真是小瞧人。 何胜男确实不惯着她,说完后听到众人的唏嘘,又加了一把火:“周大妈,你说我们能高兴?” 吴雅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向西慌忙扶住媳妇,手忙脚乱。 白柳不置可否,一时间只想出一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 她一晃神,恰好看到赵奎发和杨桂兰他们过来。 顺嘴说:“哎呦,大队长来了,让大队长评评理。” 这事要说也是吴雅理亏,何胜男难得理直气壮,在大队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告状。 可让她逮住机会了。 大队长和杨桂兰忍着急躁听完她说话,面面相觑。 嚯,今天还真是冤枉何胜男了。 周大妈看出大队长和杨桂兰眼神不对,立即撺掇吴雅过去解释:“你为啥说这些话,你去给大队长解释一下。” 吴雅愣住,没说话。 这话让她咋解释? 周大妈不说还好,这样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吴雅身上,让她无处躲藏。 “我、我没说!”吴雅急中生智,立即改口,“我根本不是说不让他们去,我、我是说让大家看要不要参加,对,我是怕大家不知道小学校要选新老师。” 白柳傻眼,随即轻笑,吴雅反应还挺快。 无论吴雅当时如何说,现在何胜男有自己的说辞,吴雅也有自己的说辞,大队长就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只是何胜男恐怕不服气。 “啥玩意儿?”何胜男急眼,对着吴雅就开始骂,“你放屁,你还能有这好心?再说我们都知道小学要招新老师,要你告诉我们?” “你本来就没安好心,也憋不出好屁!” 吴雅挺着脖子:“我没说。” 何胜男气死了,她好不容易有一次占理的机会,还被吴雅诬蔑。 这气她能忍?那必然不能忍! “妈的——”她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白柳暗道一声不妙,她一眼看到知青院子角落里有个泔水桶。 知青干农活不行,却总要让他们有饭吃。前年开始公社组织大队办养猪场,知青们被安排去喂猪,也算是弥补工分的办法。 巧了,最近公社有指标,安排大队们轮流去拉泔水,给猪加餐。 而今天知青点突发意外,泔水桶刚拉来,知青们还没来得及将泔水桶送到养猪场…… “你不是怕吓得没奶?”何胜男直接举起一个泔水桶,倾尽全力向吴雅泼过去。 “哗啦——” 白柳离得远比较安全,但各种菜汤混在一起的味道太冲了,尤其恰好是夏天。 “yue~”不行,她有点想吐。 知青院子里已经乱套了,泔水桶冲着吴雅泼过来,但她周围还有其他人。 周向西和周大妈没躲过去,稍远一点的其他周家媳妇勉强逃过一劫。 “吴雅!” 吴雅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了。 (本章完) 第141章 感情真好 上次炸粪坑,这次泼泔水,知青院子怕也没想过还有这出息。 “妈,后面咋解决的?”白柳要上班,没能第一时间掌握后续进展。 这不,回来就赶紧打听后续。 黄凤来略带嫌弃地看着她:“你都多大了,咋还跟孩子似的,回家不先去干正经事,先跑来打听新鲜事。” 呃,白柳无言以对。 哎不对,她怎么就跟孩子似的了,这才表示她成熟呢。 “妈你可别胡说,村口东家长西家短说三道四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年纪小点的都没资格坐在村口石墩上。” 黄凤来:…… “妈你眼睛可真大,比我都大。”她卖乖道。 可不大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害怕。 黄凤来真拿她没办法,转过头眼不见为净,不过终究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事各有各的理,我们都觉得何胜男这次还真没说谎,但她用泔水泼了吴雅……” 周家好歹是向阳大队本地人,那不可能继续惩罚吴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大舅气得不知道该咋办,知青点那边都向着何胜男,但吴雅那天那一身哟,又气得晕过去,听你周大妈说这几天还没奶。”黄凤来无奈地摇摇头。 白柳可是挨着周家住,她知道当天老周家一直在烧水,隔壁周向南家的烟囱都一直冒烟。 泔水太膈应人了,公社食堂油水少,却多多少少有油沫子,再放了大半天,滂臭。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继续想下去又错过一顿饭。 她点头,大队长确实不好说啥:“吴雅折腾这一出没奶了,也算惩罚她了。” “但何胜男能服气?” 在她心中何胜男像个疯子。 损人不利己。 黄凤来撇撇嘴:“不服气能咋说,周家老婆子平时最抠门,周向西小儿子刚过满月,当妈的没奶可不行。她天天去找何胜男要钱,让赔她家小孙子喝奶钱。” 白柳不解:“不是说吴雅没奶吗?何胜男能给吴雅出营养费吗?” 她可不信何胜男会松口,搞不好又要和周大妈打起来。 黄凤来一拍脑门:“哎呦,我忘说了。吴雅一直没奶水,但孩子总不能饿着。说起来周老婆子比以前大方啊,他家老四向北给她弄了两罐麦乳精,说再没奶就要买奶粉。她今天就是跟何胜男要麦乳精和奶粉钱。” “哈?” 白柳惊呆了,忍不住反问:“我没听错吧,周向北给吴雅的孩子搞麦乳精和奶粉?” 卧槽,周向北真是“有情有义”啊。 “你眼睛也挺大啊,随我,”黄凤来一转头看到她瞪大双眼,随口打趣了一句,“你惊讶啥,周向北在公社供销社,他买麦乳精方便。” 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挺惊讶,周家老婆子还真喜欢小孙子。周向北对这孩子也挺好,今天我看他媳妇拉着脸,估计生气了。” 白柳:…… 要是她没记错,当年糖豆出生时她和宋嘉应给糖豆买奶粉,在公社上班的周向北还说孩子随便养养就行,不然越吃好东西越不好养。 这还不到九年呢,周向北的变化可真大。 “周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感情深。”她尴尬地为周家人解释。 黄凤来听她这么说,嗤笑一声:“感情深个屁,老周家就是爱面子不分家,我看他家就周向南一个聪明人,不过田雨脑子不灵光。” “周向南都想办法搬出来了,她天天往老周家跑,给一家老小当牛做马,还是桂英给她安排的活太少。” 说起这个她也无语,田雨一直有伺候人的心态,毫不夸张的说,比前世她在宫里见到的那些妃子都不逊色。 每天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没醒就在外面守着,站大半天也常见。 不过她没忘了埋汰她妈:“再婚男女就这样,上面的婆婆难免看不过儿媳,只好伏低做小。还好妈后来想通了,不然我嫁过去那不得天天打架?” 说着她笑出声,人总是喜欢假设,且不说她不可能嫁周向南,即使真嫁过去也不会伺候人。 她嘴硬心硬,不会服软。 “那不一样,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寡妇再嫁。”黄凤来说着有点心虚,轻声嘟囔,“你别说,这再嫁的和原配是不一样,幸好当年我也没再嫁。” 哦对,黄凤来也是寡妇,不过当年她拖家带口五个孩子还有婆婆,压根没有再嫁的想法。 “是咯,婆婆看儿媳老是想挑刺。”白柳不由地笑起来,她想起她妈对几个嫂嫂。 骂归骂,唠叨归唠叨,但终归护着几个媳妇,掰开揉碎给她们讲道理。 黄凤来不想提这个话题:“挑刺那也是有道理,不和你说了。” 白柳嘎嘎笑出声。 她的嘴硬肯定是随了她妈,婆婆看儿媳就是一直有隔阂,她妈还不敢承认,总要自己找理由。 其实她觉得自己三位嫂嫂已经很不错了,小毛病是有,但听劝,也孝顺。 “妈,你快出来,快点妈~” 两人正在屋里,就听到外面传来赵金芳的叫嚷。 大嫂为了多挣点钱最近要上夜班,她自己提前回来了,还真没注意三哥三嫂去了哪儿。 黄凤来叹息一声:“我就说吧,孩子都多大了还天天叫妈,我能不挑刺?” 她说着快走几步,不忘回外面:“来了来了。” 白柳忍住笑,跟她妈一起出去看。 “妈,我今天可买了好东西,你看这可是羊肉!”白杨朝黄凤来伸出一只手,“妈你得给我报销!” 赵金芳乐呵呵道:“我同事说供销社有不要票的羊肉,我们俩凑巧去看了看,还真有。” “羊肉?”黄凤来拍下白杨的手,“别急,一会儿给你钱,我先看看肉。” “真新鲜嘞,等我们八月十五吃——” 白柳瞅着这羊肉真不错,那还是新鲜的好吃,遂打断她妈的话:“啥八月十五啊我的妈,现在刚是公历七月份,这么热的天气到时候早臭了。” “难道非要吃臭羊肉?” 白杨跟着搭腔:“是啊妈,肉臭了更香?” “就是就是……” 黄凤来说不过他们,只能摆摆手:“行行,去烧火啊,愣着干嘛?” “要命嘞,你们就知道吃!” 白柳笑而不语,她妈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第142章 来了,又没来 大热天吃炖羊肉有点受罪,最后白柳做主他们换个吃法。 烤羊肉! 她上辈子在御膳房混过一段时间,见过当时最时髦的吃法,也吃过好东西。 唔,她之前买来的各种调料终于能派上用场,烤羊肉指定能把家里人香迷糊。 事实上也确实把白家人香迷糊了,恰好现在各种蔬菜陆续成熟,难得一家人能敞开怀吃。 肉不够,菜来凑。 “娘嘞,你们真能吃,我是养不起你们了。”黄凤来看一大桌子菜都吃干净,吓得恨不得把所有儿女和孙子孙女直接赶出家门。 白树打了个嗝,默默别过脸不说话,白林若无其事地帮李秀兰收拾桌子。 “妈你记得给我羊肉钱嗷,三块呢。”白杨还惦记着钱。 白柳默默加上一句:“是啊妈,你要是不给三哥,下次他遇上就不买了,开小灶咋整?” “嗯嗯,对,啥?”白杨瞬间反应过来,瞪着她,“你可别侮蔑我,没发生的事你胡咧咧,回头妈打我——” “哎呀,妈你别真打呀。” 黄凤来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打你也是应该的,就你话最多。” “行了,收拾院子,啧,都上手帮忙!” 她一副“谁都别惹我”的脸色,白家人乐呵呵地忙活起来。 嗨,这日子真好啊。 白柳回家的时候天色还亮,现在昼长夜短,她也不急,带着糖豆慢吞吞地在院子里转圈。 “妈妈,羊肉好吃。”糖豆摸了摸小肚子,又补充一句,“牛肉也好吃。” 她掰着手指头算:“我吃过鸡肉、兔肉、狍子肉,麻雀肉、猪肉、羊肉、牛肉,妈妈我还吃过什么肉?” 白柳一琢磨,大概也就这几种。 “还有鱼肉,你忘了?”她也差点忘了。 说起来糖豆跟着她充其量算不好不坏,听说南边还有各种鱼肉和虾肉,糖豆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 “是哦,”糖豆乖乖地点头,“那妈妈等我长大,我带妈妈吃更多好吃的东西。” “我想好了,到时候我要去其他城市,关老师说沪城比北省发达很多,我要去,带着妈妈一起去!” 糖豆理所当然将白柳规划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中,妈妈带着她,她无论去哪里也要带着妈妈。 白柳听着一阵心软,恨不得像糖豆小时候一样亲亲抱抱举高高。 呃,崽子大了,举不起来。 她想着忽然有点怅然,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永远能揣在怀里? 不过大了也好,以后就能养她了。 她被父母养过,也养过孩子,前世今生还没被孩子养过。 惹,有点想象不出来。 “好呀,以后妈妈跟着你,你不许不要我。”她开玩笑道。 糖豆像小鸟啄食一样点头:“嗯嗯,我去哪里都带着妈妈。” 白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没想出来,迷迷糊糊就带着糖豆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骑车时才后知后觉想明白。 嚯,她就说糖豆当年名字取得太好,崽子嘴可真甜,竟然忽悠她。 最致命的是她真信了! 呜呜呜,她甚至早上去单位时都比平时骑自行车更快。 “哟,这几天白科长来得早,你这么勤快让我以为自己迟到了。” “我才是,我现在看到白科长又高兴又愁,高兴是白科长可是咱厂的福星,愁的是白科长都重视,那我们不得加班?” “白姐,我打水回来了。” 白柳一进办公室,就被大家围着一顿调侃。 她不生气,大家混熟了开玩笑多正常,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那你们还真猜中了,确实要加班,”她当即从桌上的文件袋里取出一沓纸,“我们的新厂区快建好了,那边需要调绣工过去,你们挨个问问谁乐意过去。” “我们总要考虑大家的实际需要,有些人家里又老又小又家在附近,那确实过不去,你们都问问。” 嗯,她绝对不是小心眼。 “啊?” “我就说白科长回来我们就要加班,得嘞,我现在就去看看怎么谈。” “干活了干活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开始行动,白柳也清闲下来。 她才不是故意偷懒。 只是她刚坐下不到十分钟,向桂兰忽然风风火火地进来。 二话不说就要拉她走:“我就知道你在办公室,走,和我走一趟。” “等等,”白柳咽下一口水,“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先说说咋回事。” 虽然不可能带她去干啥,但也不用这么急吧。 “急,真的急,我路上和你说。”向桂兰根本来不及多说,扯着她就往外走。 她也只能跟上。 直到两人各自骑上自行车,她也不知道向桂兰要去哪里。 “听说京城机械厂的那位专家今天下午到,我们提前过去,高厂长一大早就去了。”向桂兰迎着风,一口气说完。 白柳惊呆了。 “今天就来?”她还没来得及跟糖豆解释,不是,她今天也没有准备呀。 用美人计,她还有点紧张。 “我们也不知道他来得这么早,原本说要七月底到八月到,谁知道专家到底什么打算。”向桂兰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今天不是我们招待,我们过去看看就行。” 她微微松一口气,还有时间准备。 “这么难搞的人,恐怕会有意外,我建议你们上点心。”她觉得这位专家不好搞。 就怕是油盐不进,滚刀肉。 向桂兰不免也有些担心,但她从来不是轻易退缩的人,现在硬着头皮也要上。 “没事,我们先看看。” 两人顾不上多说,自行车脚蹬都快踩出了火星子,才勉强在中午前到达市火车站。 “厂长,来了吗?”白柳一眼看到高永昌在月台转圈。 呃,那边不在卸机器吗,那专家呢? “没有,”高永昌面色凝重,接下来的话更是惊为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 姗姗来迟的向桂兰和白柳同时惊讶地抬起头。 “不是说今天来吗,我去问问。”向桂兰直接跑走。 白柳没动,她忽然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实际并不惊讶。 她之前就预感这位专家不会很好拿下。 果然,来了,又没来。 真有他的。 第143章 消失的专家 “专家”失踪了。 一连三天,从白安市机械厂到永宁县红星纺织厂,上上下下找遍了火车站,依然没有找到专家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甚至京城那边可以确定专家确实已经离开。 “见鬼了,他躲躲藏藏是要去哪里?”向桂兰百思不得其解。 白柳凝眸没说话,她总觉得对方在玩一种很新的把戏。 凡事都有个做事的目的,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我们正常生产和工作,”她转头环视新厂区,工人们正在按照技术人员指挥搬运机器,“除了这位专家,其他技术人员也留下来,还是他们很快会离开?” 向桂兰摇摇头:“这次来了一位专家和四位技术人员,技术人员大概帮我们安装好机器就会离开。” “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专家来干什么,目前看来并不需要他。” “你看那边,”她抬抬下巴。 白柳顺着她的指示看向围绕在机器旁边的四位技术员,他们来自京城,似乎从到来后便对这一切充满了不适应。 白安市不过是东北的小地方,而永宁县更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县,来自首都的人确实带着天然的俯视。 她倒也不觉得难受,毕竟条件就这个条件,这几位看不起他们,她也想快点搞完机器,早点送走几位。 “机械厂张师傅还说要过来偷师,张师傅闷声不响走远,看来这个师不好偷啊。”她忍不住打趣。 向桂兰冷哼一声,不屑道:“还偷师,这四位只差指着机械厂的大门说落后了。” 转头吐槽:“你每天按时按点下班不知道,我们这几天真是为了安排四人的住宿和吃饭头大。你给他们安排多几个菜,他们说不合规矩,有馒头咸菜就行;你让他们去招待所,他们又说晚上也要守着机器睡觉……你说我们要真这么做,传出去以后还要脸吗?” 白柳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她以为他们是要求太多,呃,要求是挺多,但不是向上的要求。 还挺朴实。 但正如向大姐所说,如果纺织厂真如此怠慢几位技术员,确实交代不过去。 “那就僵持呗,”她眨眨眼,“其实可以直接和他们说,大家互相配合工作,不过搞技术的人,性格都比较倔强。” 唔,宋嘉应好像是个异类。 他也算是搞技术的人,可性格却八面玲珑,更像是天生的生意人。 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是血脉里的传承,所以她很好奇宋嘉应的家人,也越发觉得宋家不是一般人家。 “是挺倔,”向桂兰叹息一声,“我们没有办法,就我们安排我们的,他们倔他们的,互相不理解。” “哈哈哈,”白柳真的忍不住笑出声,“安装完他们就走了,这日子快熬过去来,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专家到来的方式就不同寻常,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幺蛾子。 最致命的是专家可能会停留很久。 向桂兰扶额:“头疼,专家可能更让人头疼。” 她努力憋着不笑,清了清嗓子:“向大姐,四位技术人员不知道专家的下落吗,他们应该一路出发。” 再倔强的技术人员,也不可能无视同事消失吧,除非专家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向桂兰顿了顿,摇头:“他们可能真不知道,据说这位专家性格很好,只是喜欢独处,大家都习惯了。” 理工专业的人都比较专注,专家不让他们打听,他们也真的不会打听。 白柳:…… 无语了,真是啥人都有,她对专家的行为不得不服。 “下班了,我回家了。”眼不见为净,她决定不加这个破班。 “等——”向桂兰不想独自承受。 她慌忙快走两步:“向大姐我还有事,我性格不好,等会儿吵起来咋办?” 嘿嘿,这个加班可没有工资,留下来也不是正经事,她干不了。 向桂兰默默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知道你不想加班,我是说你去邮局打个电报,问问京城那边有没有专家消息。” 白柳长舒一口气:“那好办,哎对了,专家叫什么?” 一直专家专家的代称对方,她前段时间回避这个问题,至今都不知道专家的大名。 “吕非。” “什么玩意?”她惊住了,吕妃? “是非的非,”向桂兰皱眉,“这个名字其实也挺奇怪,像化名,又不像。” 白柳尴尬地笑笑,她刚才走神了,但有一说一,这个名字确实不像名字。 吕非?非吕?还是非其他? 总之这位专家只留给他们一脑袋的疑惑,他消失不见了,才让正常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行吧,我先去发电报。”她可太好奇了。 白柳从纺织厂出来直奔邮局,脚下车蹬没停,脑子也没停。 她觉得这位专家,呃,吕非,从一开始就透着奇怪。 离谱的人她见过,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人。 尤其这奇怪里还透着一丝熟悉。 吕非,吕…… “咔嚓——” 遭了,她差点骑到树上,幸好刹车及时。 呼,跳下来左看右看,自行车和树都没啥事。 哪有点不对劲呢,她随意向后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一道身影躲进巷子里。 是有人跟踪她吗? 白柳狐疑但想不通,无奈时间不早了,发电报要紧。 邮局的工作人员对她颇为熟悉,提醒她有包裹。 “这次的包裹是从京城过来的,你们的亲戚去京城了吗?”工作人员知道之前的包裹都是家人寄来,因此对更换地址略感意外,“你们家人从去年开始包裹就少了,这次也没按照规律寄来。” 宋家人以前是每季度寄一次,去年一共寄来三次,今年至今只有一次。 白柳与宋家人并无太多交流,他们给她的东西她就替糖豆和自己拿着,不给她也不会主动要。 目前看来,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她笑着签字接过东西,却发现包裹太大了。 呃,她提不动,他们到底是寄来了啥玩意儿。 这该怎么拿回去? 巨大的包裹挡住白柳的视线,她笨拙地将东西放在后座上,突然没放稳—— 眼看东西和车子都要倒下,后面一股力帮她稳住。 第144章 吕非,非吕 “谢谢,麻烦你了,”白柳迅速从车篮里取出一个麻绳,借对方的力道将包裹绑住。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还有布料和书? “好了,不好意思……”她还没看到对方的模样,多亏人家搭把手。 包裹隔断的对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能这么说,”她觉得对方声音有点无法形容,捂着鼻子说话吗,或者不常见人也不常说话,“还是感谢你。”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这么想着,白柳微微动了动身体,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宋——”她刚出声,就看到对方跑了,“妈的,你跑啥。” 卧槽,她见鬼了! 不是,她好像看到宋嘉应了! 什么包裹,什么自行车她都顾不上了,直接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对方如果真是宋嘉应,她更要好、好、地、道、谢才是。 她好歹和宋嘉应同床共枕五年,绝不可能听错。 再说好人谁听到声音会跑呢。 白柳来不及多想,朝着男人狂奔,一路上忽略了所有人的打量和疑惑。 “呼,别跑了别跑了。”男人终于在巷子中间停下。 白柳气喘吁吁:“你别动,转过脸,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如果说她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几乎笃定对面站着的就是宋嘉应。 md,他跑个锤子。 男人叹息一声,乖顺地转过头:“先说好啊,我走过去你别打我,消耗体力还要多吃,太浪费粮食了。” “宋、嘉、应!”她咬牙切齿地读出这几个字。 狗男人还真活着! 她就说宋嘉应不会死,他这种八个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狗东西你还知道回来,回来你不直接回家,你知道我和糖豆这四年怎么过的吗……”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起来。 “呜呜呜~” 她可以说服自己和所有人没有男人不重要,但她和宋嘉应朝夕相处五年,忽然一个大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可能像没事人一样。 以前宋嘉应在家时,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她都不得不应付。 还有糖豆,自从宋嘉应消失,队里人时不时打趣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糖豆怕她难过都不说。 “你死了干嘛回来,你死了算了~”她气哼哼地想打死男人。 她已经逐渐默认了宋嘉应真死的事实,现在大变活人,她内心憋着的委屈一瞬间都冒了出来。 宋嘉应取下头上的帽子,缓缓走过来,抱了抱她。 “别哭了,我都回来了,嘶——” 白柳拧狗男人腰上的软肉,疼死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咬了咬牙,擦干眼泪。 “嘘~”宋嘉应示意她先别说话,“你先去推上自行车,我们去个地方,等会儿跟你说。” 她内心狐疑,却没有拒绝,毕竟男人回不回来是小事,要是她的自行车丢了才是大事。 白柳心里有气,头也没回就往前走。 “等等,”她猛地转过头。 宋嘉应老老实实跟在身后,以至于差点撞在白柳身上。 “哈?”他现在是戴罪之身,小心为上。 “你从哪里回来的?”白柳想起自行车上的大包裹,疑惑问道,“那个包裹是你的吗?” 宋嘉应点头:“我从京城回来,那是我带回来的东西。那啥,我不好以宋嘉应的身份露面,只能等你取出后再出现。” “哦~”她深深地看了宋嘉应一眼,转回头继续走。 宋嘉应说不能以宋嘉应的身份露面,那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白柳不想跟宋嘉应说话,直到宋嘉应带她走进一处小院子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她不认识。 忍到宋嘉应关上门,她环视一周,立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一直躲在这里吧?” “不是啊,你别冤枉我,”宋嘉应一脸委屈,“我罪不至死,也没这么不靠谱。” 是吗? 她不信。 宋嘉应觉得自己受到了信任危机,一脸心碎地叹息一声:“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这是我前天刚刚借住的地方,只租了一个月,我真的刚回来。” “我现在不能回来,也不能公开表露身份,我不是宋嘉应。” 白柳猛地抬起头,心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说你从京城过来?”她不等宋嘉应回答,又自顾自说道,“你现在的名字,不会叫——吕非?” 她就说吕非的名字透着奇怪,宋嘉应母亲的回信署名就是姓吕。 名非,岂不是意为非吕。 白柳:…… 她是谁,她在哪? 宋嘉应在她面前毫不掩饰惊讶,甚至直接瞪大眼睛:“我现在这么出名?不是,吕非的名气这么大?” “不会吧,我看公开渠道没有报告我的名字,这次是借着一个纺织厂维护机器的名义回来——” “嚯,你不会在纺织厂吧?” 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宋嘉应知道白柳有一手精湛的绣活,又不喜欢干农活。 红星纺织厂如今有点名气,搞不好有白柳的一份功劳。 白柳,他媳妇,骄傲! “嗯,”白柳忽然觉得一言难尽,她想起另一个要命的事情。 原计划中,她应该去“色诱”吕非,如今吕非就是宋嘉应,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宋嘉应摸了摸脸:“看我干嘛,我离开四年没老吧,我就怕回来你们不认识我,都不敢多吃变胖……” 白柳拍了拍她男人的脸:“你先说正事。” “啊对,”宋嘉应回到正题,“我现在是吕非,从我在火车上消失后,我就是吕非。这次我也不想暴露我的身份,不过你别担心,马上就要谋划完成了,到时候带你和糖豆一起离开。” “你怎么带?”她内心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会她色诱的馊主意误打误撞了吧? “我再娶你一次,到时候你们就以妻子和女儿的名字和我走。”宋嘉应压低声音补充一句,“我不知道后面社会如何发展,这边有你的家人,万一我们的离开影响他们的生活就不好了,我必须做完全的准备。” 白柳扯了扯嘴角:“你说清楚点,影响是什么影响,我们平头老百姓过日子,难道——” 卧槽,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第145章 死了,又没死 宋嘉应点到为止,后面无论白柳如何问都不肯多说。 好在白柳和他相处时间长,知道这家伙靠谱,才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但现在局面就变得有些尴尬,他们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却要装作不认识,尤其永宁县有人认识宋嘉应。 他的伪装变得有些艰难。 “幸好我没有直接现身。”宋嘉应啧啧称奇,“所以现在大嫂、三哥和三嫂都在纺织厂?” “大虎和建武在机械厂?” 别人容易蒙混过去,但一家人在一个锅灶吃饭,就不那么容易骗过去。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白柳会去纺织厂上班呢,他还担心白柳不想干农活没钱花,庆幸广省那边有汇款。 “不是,你真有本事啊,你以前咋没去——”唔,他想起来了。 白柳当初和他结婚,有很大原因是为了躲避纺织厂原来的厂长。 “那秃头进去了?”他自问自答,“进去得好,正好给你发挥的舞台,不过三哥进去干啥,绣花吗?” “嗯,”白柳也觉得一言难尽,“不过三哥现在业务越来越顺,有转岗的打算。” 白杨很聪明,他学东西快,比起当绣工更适合搞销售。 以前没有机会,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只是不知道宋嘉应打算多久离开,她还挺希望三哥能成为销售科的职工。 宋嘉应没忍住,忽然笑起来:“大家变化都挺大,不过变化最大的是你——” 他看着白柳,白柳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汇聚,一时无言。 久别重逢,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白柳刚才拧宋嘉应腰间的软肉,发现他并没有胖,甚至比以前更瘦。 以前他们的生活条件所限,也没有长胖的机会。而宋嘉应现在是吕非,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的专家,越来越瘦或许意味着更累。 而她呢,她这四年也说不上过得多好或者多坏,开心是真的。 但也只是穷开心。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四年没有任何讯息。”宋嘉应闭了闭眼睛,老实认错,“我以为我生死难料,赌一把,赢了我们能得到很多,输了也不必影响你们。” 他有他的难言之隐,当年离开前不是没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但他不想一辈子蜷缩在永宁县这个小地方。 更不想让孩子和妻子一辈子留在这里。 “外面有更发达的地方,我们可以走得更远。”他不想徒增妻儿的烦恼,不如让他们认为他死了。 白柳并未消气,宋嘉应这样解释她不是理解不了,只是她无法认同。 他们本就是最亲的一家三口,狗男人悄悄地计划一切,竟然没有告诉他们,她很失望。 可设身处地,她又如何呢? 她不知道。 “你都想到假死了,”她想着忽然瞪宋嘉应一眼,“你就没想过我改嫁怎么办吗?” 她冷笑一声:“实话跟你说,我已经再婚了,嫁给了隔壁周家的老二周向南。你记得周向南吧,他退伍转业回来了,前面的媳妇难产去世,现在他带着一儿一女,正好和糖豆年龄差不多。” “另一个男人住着你的房子,成了你女儿的爸爸,这就是你假死的代价。” 宋嘉应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嗫嚅着嘴唇却说不上话。 白柳根本没看他的表情,直接转身:“都快天黑了,我要回家做饭,三个孩子放学回家饿了。” 气死了,她也要让宋嘉应承受一下他不告而别的代价。 当年但凡她松口答应再婚,现在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她说得完全有逻辑有依据。 宋嘉应有一万个理由,但事先应该和她商量一下,这四年她和糖豆受过的委屈不能不声不响。 “你、我、”宋嘉应来不及说话,眼看白柳真要离开,他只能挡在前面,“我真的不确定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什么都不说。” “当时离开得太急,我担心你们演的不像,只能出此下策。后来到了京城改名换姓后我就被送出国进修,根本没有机会和你联系。” 白柳终究止步,心不在焉地问道:“后面呢,你继续编,回国后怎么不联系?不会是想当领导的乘龙快婿,结果发现人家看不上你,灰溜溜地被发配到红星纺织厂了吧?” 其实她相信宋嘉应的话,但她就要这么说,必须让宋嘉应明白后果的严重性。 宋嘉应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肯定不是这么想,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回国之后就一直被抓着研究各种机械,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联系你们,我保证,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和糖豆的事情。” “真的吗?你说我该不该信。”白柳冷笑一声。 开玩笑,男人的话他都信,真是要不要命了。 宋嘉应无言以对,但又不能不说。 这事说到底是他理亏,他甚至心知肚明白柳是故意挤兑他,而不是怀疑他。 但他心甘情愿卖乖,唔,这是作为已婚男人的基本操守。 他都懂。 “信啊,你听我解释……” 宋嘉应觉得这一天说得话比前四年加起来都多,但他乐意呀。再说终于见到媳妇了,他干什么都愿意。 “所以说,广省寄外汇的人就是帮助你离开这里,并且出国进修的人?” 她努力回忆当初在邮局问过的名字,吕平婷? 宋嘉应稍稍犹豫,还是承认了。 “是的,对方自称是我的二姨,叫吕平婉。” 白柳:…… 嚯,差点闹误会,不过大差不差,确实是吕家的亲戚。 “但是我不太相信她,所以我并没有用她所说的方式沿着南方去港城,我想还是重新用一个身份更好。”他不能将自己家人的生死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除了媳妇和孩子,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白柳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我现在该回家了,糖豆一个人在家,你回去吗?” 宋嘉应眨巴着大眼睛看她,想回,又不敢。 她别过脸:“那算了吧,家里还住着一个女知青,你不能回。” 宋嘉应眼睛闪了闪,嘟囔道:“我就知道你骗我,根本没嫁给啥周向南。” 这是重点吗? 第146章 真是亲父女 白柳回到向阳大队时已经彻底天黑,她回来得太晚,黄凤来焦急地在村口踱步等她。 “这是出啥事了?”黄凤来松了一口气,不由地埋怨,“你一个人这么晚才到家,吓死我了。” “不行,你这回想办法必须分到房,别来回跑,我可禁不住这么吓。” 白柳心知今天回来太晚,无论她妈说什么都乐呵呵地点头。 唉,分房是分房,就是不知道还能住多久。 愁死人,宋嘉应到底想干嘛。 “我们单位的房子还没分下来,看有谁要跟去新厂区,后面我尽量早回家。”她不敢完全保证。 宋嘉应是回来了,但不能回家,她有很多事需要和宋嘉应沟通,两人只能在她下班后见面。 哎,什么狗男人啊。 果然男人只会影响她的事业! “回来就好,哎,”黄凤来跟她慢慢往回家走,一路絮絮叨叨,“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勤快是好还是不好,以前懒点也好,你天天在我跟前晃悠我也能安心。” 现在天天在外面,今天这么晚没回来,她都不知道该咋办。 白柳有点心虚,她让家人担心了。 今天他们实属考虑不周,也没有预案,宋嘉应回来得突然,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耽误到现在。 宋嘉应纵有千不该万不该,但有些话说得对。 这里有她的家人,如果宋嘉应和她有丝毫意外情况,他们俩可以承受,但家人会跟着担惊受怕。 宋嘉应想带着她和糖豆离开,他们该不该走呢?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何胜男和周志勇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在开放和自由的未来,他们如今离开岂不是多此一举? 啊对,今天忘记和宋嘉应说他离开以后队里的奇葩事。 呃,宋嘉应其实也没有说完。 “妈,我心里有数。”她笑眯眯地用胳膊碰了碰黄凤来,“我长大了呀,糖豆都长大了,我总要养活我们两个人。” 黄凤来瞥了她一眼:“都怪宋嘉应,他要是还活着,你未必会这么努力。” 唔,她妈说的话很难评,但很可能是真的。 不过人生没有假设和如果,她现在过得开心,也不觉得累。 其实她有在偷懒,咳咳。 “说起来宋嘉应死了终究是人走茶凉,他家里当年许诺得好,会一直补贴你和糖豆,果然不能全信。”黄凤来冷笑,“我也看明白了,他本来和家里人就不亲,我们也不指望宋家人。” 白柳眼睛闪了闪。 今天时间紧他们说得有限,她只是看到包裹时提了一句宋家从去年开始减少包裹。 毕竟是宋嘉应的家人,她想着将这些人情关系交还宋嘉应去处理,至于他死没死的消息,也不知道宋家人知道多少。 谁知宋嘉应听到宋家时一脸不屑,看来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行了,时间不早了,等会儿你吃完饭睡吧,糖豆已经在家等你,别让孩子等急了。”黄凤来催促她快点走。 白柳也没再啰嗦,看到黄凤来进门后也开门回家。 她看着堂屋里昏黄的灯光,忽然想起从宋嘉应临时住所离开时的场景。 宋嘉应一脸惆怅,想回家又不敢回,可怜兮兮地非要她比划一下糖豆已经长到多高。 糖豆也想爸爸了吧,可现在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跟糖豆说。 这都什么事啊。 “妈妈~”糖豆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我帮妈妈把饭端回来了。” 她收敛脸上的所有表情,笑嘻嘻地跟着糖豆进屋。 “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想去找你。”糖豆看她在吃饭,也坐在一旁嘀嘀咕咕,“听说有很多地方还会拐卖妇女,好可怕啊。” “哎,我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可以直接出去找妈妈。” 今天不是她不敢去,而是家里人不让她去,她还太小,不给家里人添乱了。 “如果爸爸还在,我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去找你。” 说到最后,糖豆突然没了声音。 她的假设并不成立,消失的爸爸不会瞬间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白柳心不在焉地吃饭,听到糖豆的最后一句话也食不下咽。 她想和糖豆直接说宋嘉应还活着,可他们俩还没有商量好以后怎么办,而糖豆还是孩子,未必能保守秘密。 再说,他们也不想糖豆小小年纪就背负压力。 可她该怎么和糖豆解释呢,烦躁。 “糖豆,”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提前铺垫一下,“你想爸爸了吗?” “当然想。”糖豆没有避讳,很自然地耸耸肩,“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妈妈不用担心,我不会悄悄躲在被子里哭。” 那是小屁孩才做的事情,她已经长大了。 白柳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糖豆自小和宋嘉应朝夕相处,即使宋嘉应不在身边四年,她身上依然带着宋嘉应很多行为的影子。 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关系。 宋嘉应打算和她再次结婚,然后以丈夫和父亲的名义重新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 但前提是糖豆能接受另一个爸爸吗,在事成之前,他们又该和糖豆如何说? “糖豆,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 糖豆懵懵地抬头:“嗯?妈妈不要问我爸爸好还是妈妈好的问题。” 白柳哽了一下,心想这父女俩插科打诨的习惯还真像。 随后放缓语句,轻声问:“如果,妈妈再婚,你有一个新爸爸,可以接受吗?” 小孩子都很偏执,或许只认准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今宋嘉应的模样和以前有些不同,他刻意改变一些行为模式,又改了名字。如果不是同床共枕,她未必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宋嘉应。 而宋嘉应为了维持新身份,也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可能与糖豆记忆中的父亲有很大差别。 到时糖豆万一不认识宋嘉应,反对他们再婚,自己独自难受怎么办? 白柳一时间想到很多种可能,看想糖豆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可怜。 糖豆:…… “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糖豆撅嘴,“都要结婚了才和我说吗?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那我以后谈恋爱也不和你说。” 白柳愣住,这是糖豆要关心的重点吗? 还真是亲生父女。 第147章 吃自己的醋 糖豆的回答模棱两可,她说只要白柳愿意就好。 可越是如此,白柳越是觉得心酸和难过,她女儿为什么这么懂事。 千错万错都是宋嘉应的错! “白柳你等等~” 她刚心不在焉地到厂区,向桂兰迎面跑过来。 不知道为啥,现在看见向大姐她都有点心虚,消失的专家吕非就是宋嘉应,而这个秘密目前这里只有他们俩知道。 “你昨天电报发得好,”向桂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今天一大早我们就收到回信,说吕非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两天就能到来。” “我们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他。” 白柳心中大定,虽然不知道宋嘉应怎么联系到京城,但他愿意现身就是好事。 她心中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今看来宋嘉应早已准备好和她见面后便现身,狗男人也不是无药可救,还知道行动前和她先见面。 “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她好提前跟宋嘉应通风报信。 啊呸,她这是什么告密行为。 难受。 向桂兰稍稍犹豫后说道:“厂长那边计划在我们新厂区开工前安排好职工,然后分房,到时候给吕非留一套房。” “至于其他待遇和安排,等他到来再说。只是——” 白柳发现向桂兰满脸忧虑地看着她,想也知道要说啥:“我总不能吕非一来就和他搞对象吧,总要你们创造机会让我们先见面。不过提前说话,能不能成我不知道。” 其实有啥不能成的,肯定能成,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她和宋嘉应做戏也要做全套。 “分房的事你放心,你是我们纺织厂的大功臣,于情于理也该分到房。”向桂兰看到她终于松口,长舒一口气,“吕非来了我们会介绍你们见面,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可不是非要卖了你。” 呃,卖这个词就很灵性。 如果对方不是宋嘉应,如果白柳不是知道真相,她心里确实不舒服。 现在就……感谢大家的馊主意。 “我懂,我理解你们,”白柳环视四周,“未来的情况我们不清楚,我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她也在等。 她不知道未来社会的转机出现在何时,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快了快了。 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桩桩件件都预示即将发生变动。 如果那一天很快到来,她和宋嘉应根本没有必要离开,她依然喜欢这片土地。 向桂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亏你了,谢谢。” 白柳抖了一下:“谢啥谢呀,这么客气,怪不自在的。” 别谢,她都不知道谁该感谢谁。 要不是纺织厂给了宋嘉应到来的机会,她都不知道啥时候能与宋嘉应见面。 向桂兰含笑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柳装得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下午下班后,见到宋嘉应时却忍不住吐槽。 “你到底啥时候出现?”她的尴尬不能一个人忍受,必须转移到宋嘉应身上,“幸好厂里安排我接待你,最好能用美人计诱惑你,不——” 嚯,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糟糕,昨天没有和宋嘉应说这段故事,她今天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呢? “啥玩意儿?”宋嘉应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他们让你用美人计,诱惑吕非?” “色诱?” “让我媳妇去色诱吕非?” 白柳看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得不解释:“我知道你急,但你听我说完。” “吕非就是你,你就是吕非,你先别吃醋,最终都是便宜你一个人。”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事情的出发点可算不上光明正大,还是那句话,这不巧了吗? 她当年给纺织厂出主意,成就了现在的红星纺织厂,后面紧跟着产能不够需要扩建,才有如今新生产线的诞生。 有了纺织厂新厂区的出现,吕非才有到来的由头,而她和宋嘉应也得以见面。 说到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宋嘉应消失,成为寡妇的她想要养活自己和糖豆,才努力走出来。 前有车,后有辙,这世间的很多事都像冥冥中注定。 即使外人看上去并无关联,而实际上却总有一天回首时发现,原来经历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事情不能这么算,”宋嘉应显然急眼了,“他们让你对吕非使美人计,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什么破厂啊,这事太气人了!” 他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嘴里嘟囔:“吕非是吕非,我是我,我的妻子怎么就便宜了吕非。” 白柳:…… 她后悔了,宋嘉应可能脑子真的不正常。 “你昨天还说要用吕非的身份和我结婚,今天就变了?”她急中生智,倒打一耙,“那这么看来我必须拒绝他们的撮合,到时候别和我在一起啊。” 主意是馊主意,结果却是好结果。 这都什么事啊。 宋嘉应傲娇得很:“你要给糖豆找后爸,多伤孩子的心。你都不知道吕非是谁,你就答应和他虚与委蛇,我好伤心……” 他捂着胸口,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眼睛看着白柳,满心等着她安慰。 白柳:…… 她就说糖豆插科打诨的模样都是跟了宋嘉应,他还敢要她安慰? “呵,有些人自己犯了错,现在导致的后果承受不起?”她想起昨天试探糖豆她要再婚的话题,加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伤了孩子的心,当年你是怎么伤了孩子和孩子她妈的心?” “我告诉你,糖豆说只要我乐意,再婚与否都可以。” 宋嘉应一脸心碎:“我的崽,竟然——” “这事怪不到你崽的身上,她只是在乎我这个妈妈罢了。”呵,她一把刀可以捅两次。 宋嘉应当年不告而别的后果,必须让他时时刻刻谨记。 相认容易,但再来这么一次,她们母女俩却承受不住煎熬。 不是所有等待都有皆大欢喜的结果,也不是所有隐瞒都能得到预想中的和解。 宋嘉应委屈巴巴:“我错了,我真错了,孩子她妈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认不成媳妇也见不到女儿。 终于尝到了恶果。 呜,他媳妇都差点没了呜呜。 第148章 读书,考功名 白柳和纺织厂的秘密在宋嘉应这里过了明路,很多事也变得简单。 他们目前没有必要提到日后要不要离开,只说再婚的问题,勉强达成了一致。 白柳不敢停留太长时间,匆匆说完就回家。 宋嘉应可怜兮兮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承诺明天就现身。 她也松了一口气,向桂兰在她面前努力维持冷静,可吕非再不出现,高永昌和向桂兰怕是都要发疯了。 宋嘉应真行,他一个人前前后后逼疯了多少人。 白柳今天到家时间稍早,刚好赶在晚饭前,白家人也并没有太惊讶。 “不过柳儿,我说真的,你和厂长商量一下,这次给你分个房吧,新厂区那边好远啊,”白杨忍不住发牢骚,“今天车间给我们开动员会,让我们自愿去新厂区,但这边有房有家的人肯定不乐意去。” “我也不知道和你嫂子去不去,要是给我们分房就好了,没房有宿舍也行,来回跑麻烦。” 他一边说,还不忘看着白柳。 显然想要白柳给他出主意。 “哥,你现在的工作自己感觉怎么样?”白柳琢磨了一下,试探性问道。 “还行吧,反正要说喜欢肯定是不喜欢,不重要,有工作我就偷着乐了,要求不高。”白杨很容易满足,“咋滴,能给我换岗?” 白柳一句话引起家里人注意,别说他和赵金芳看向白柳,白林和李秀兰也看白柳。 比起白杨,白林一家还没有一个人有工作。 虽然家里三个女娃不用多少钱,但当工人多体面啊。 白柳淡淡道:“不确定,我只是听说在新厂区那边要招工,绣工人数足够,但装卸工、销售员可能都不够。” 她这两年也不是没有给二哥和二嫂找过工作,可两人一直不急。 似乎他们夫妻一直有一种想法,养女儿不用花钱也不用操心,但凡麻烦一点的工作他们就不想干。 时间久了她也恼火,她又不是工作的制造者,难道还要她直接安排工作吗? 尤其他们的想法更气人,摆明就是不重视女儿,认为女儿随便养养就行。 当然行,小麦今年十五岁,前段时间李秀兰甚至想和黄凤来说给小麦张罗亲事,直接被黄凤来臭骂一顿。 用黄凤来的话说,两人有三个女儿,骨子里却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毛病,也不想想以后老了咋办。 白林和李秀兰被臭骂后也长了心眼,终于知道不能一味地等着女儿出嫁钱养老。 这不,也琢磨能不能想办法挣点钱,以后有机会留下一个姑娘招上门女婿,也好给两人养老。 黄凤来和白柳对他们俩的想法不予置评,但好在两人终于开始开窍。小麦才十五,下面的小薯和小果更小,有时间等他们想明白。 “销售?”白杨眼睛一亮,“那怎么转岗,我想当销售,我就适合满世界乱跑,这个绣娘我是一天也不想干下去了。” 良禽择木而栖,有机会他肯定离开。 白柳琢磨了一下:“我出面不太好,三哥你明天去人事科,你就说想去新厂区,但现在手越来越笨拙,有没有其他岗位适合你。” 赵金芳接过话头道:“我看行,柳儿说得对,到时候你就这么做。你一天天跟我在一块工作,绣的比我都好,受不了你。” “这跟你有啥——”白杨急眼。 “柳儿,”李秀兰有点心急,“那你看你二哥能不能去当装卸工,他有力气,我们多一份工资也好。” 说实话这事白柳决定不了,她想说给你们找了那么多次工作拒绝,现在知道心急了? 话到嘴边懒得说。 “啥都有你?以前不是嫌这个工资低那个干不了,现在想上班?”黄凤来又忍不住骂他们,“晚了!再说凭啥找我闺女,厂子也不是她开的,是她开的就更不行了!” “你们想要去自己去问,”黄凤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白柳下命令,“你不许帮他们,几兄妹都是公平的,柳儿给大家找招工信息,一次两次那么多次都不愿意,给你找个屁!” 白林和李秀兰瞬间不敢说话。 黄凤来怒火中烧,白家老老小小立即安静,唔,惹不起老母亲。 吃过饭后糖豆跟白柳回家,一路上不忘叽叽喳喳:“小麦姐姐今年上初二,二舅妈和她说不用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就能找对象嫁人,小麦姐姐都气哭了,她想上高中。” “那就继续读,”白柳说小麦的事,也是让糖豆记着,“读书没有错,能读就继续读下去。” 当年她高三时取消高考,不然肯定要上大学。 上辈子她最敬仰和羡慕的就是会读书的清流家族小姐,可惜即使是她们也没有考取功名的机会,科举是男性的专属。 如今生在新社会,男女平等,她凭啥不能上大学、考功名? 志向大一点,她要替那些同胞完成她们敢想而不敢做的事,这才是给她重来一次的意义。 嚯,扯远了,现在工农兵大学,和考科举还是不一样。 先说小麦的事。 “我希望你的姐姐们,还有你,都多读书。”她低头习惯性揉糖豆那一头标志性的卷毛,“妈妈希望你能一生手不释卷,多思考,有自己的想法。” 女人最怕沉浸在无休止的家庭琐碎中,渐渐忘记自己年轻时的想法和志气。 她没有迷失自己,同样希望糖豆能坚持做自己。 糖豆乖顺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小麦姐姐说幸好有姥姥,她绝不会让姥姥失望。” 黄凤来坚持不把钱分开,用积蓄供家里所有孩子读书,就是担心李秀兰这种阻碍。 她希望孩子们多读书、长见识,也确实尽力为家里的所有孩子都创造读书的机会。即使放在旧社会,有这样的大家长,一个家族一定不会垮。 “糖豆,跟小麦姐姐说别哭了,有委屈让她们和你姥姥说,再不济你悄悄告诉说我。” “妈妈悄悄帮她们,能读书是好事,一个家庭一个社会都需要有知识的人。” 她坚信读书没错,也必然会学以致用。 天色已经全黑,可漆黑的夜晚下,白柳心中却对黎明充满期待。 第149章 相见应不识 “欢迎吕同志到我们红星纺织厂,我们这些日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吕同志盼来了。” 高永昌为宋嘉应的到来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但言语间却多少带着刀锋。 宋嘉应自知理亏,礼貌道歉:“实在抱歉,这些天我有一点私事要忙,让大家担心了,我自罚三杯。” 他今天的装扮和平时很不一样,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梳着大背头,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江南的腔调。 呃,别说,还真的能唬住人,一眼能看出今时今日的吕非和宋嘉应有很大区别。 除了白柳已经提前知晓他的身份,恐怕一般人都不敢随意将两人放在一起。 以前的宋嘉应逢人就笑,八面玲珑。 而吕非清高自持,有知识分子的儒雅又不缺聪明人的矜持。 白柳想了想,如果在她不知身份的情况下,这样的吕非出现在面前,确实可以与死去的“前夫”宋嘉应争一争。 真奇怪,明明是同一个芯子,两张皮不同就有这么大差异。 “是我和同事和大家没有说清楚,原计划我们七月底或八月初过来,早走几天就是为了先处理私事。”吕非是几句话还是宋嘉应,不可能轻易低头,他喝完酒又说道,“以后我们的工作要相互支持,可不能心存隔阂。” 宋嘉应看着高永昌,两人又碰了一杯,化干戈为玉帛。 白柳静静看着他们的无声交流,她没喝酒,而是夹了两口菜。 唔,今天的菜偏甜口,是考虑到“吕非”是江南人吗,说来宋嘉应确实是上海人,但口味只能说一声“来者不拒”。 他什么都能吃,尤其在白家,无论黄凤来做得好吃不好吃他都能真情实感地夸几句。 后来她怀孕又有糖豆,两人小家开火多了些,她才知道宋嘉应不是不挑食,而是他的忍耐力比一般人更强。 “吃什么不是吃,我什么都可以,但有能力自己做饭的时候才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宋嘉应这个人能讲究也能将就,像养尊处优,又像经历过苦难。 想起他的性格,白柳多少能猜到宋嘉应这四年过得并不容易,他能走到今天,坚持回来见他们,有很多苦都没有说。 白柳和向桂兰静静坐着吃饭,只听着高永昌和几位厂领导与“吕非”说话。 酒席吃到中途,“吕非”已经将高永昌哄得迷糊,而高永昌看了白柳和向桂兰方向一眼,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小吕,我冒昧问一句,你说处理家事是什么家事,公开履历没提到你已婚。”高永昌说完,不错眼地看着“吕非”。 宋嘉应叹息一声,略带无奈道:“还是我的婚事,家里长辈催婚,命令我今年内必须解决婚姻问题,最好还要有孩子。我坐着火箭筒都也做不到,实在强人所难。”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宋嘉应得知白柳透露的计划后,已然更改方案,他巴不得能早点和白柳结婚。 高永昌听他的话之后流露出不解:“今年就有孩子?这未免有点太心急了。” 且不说有没有其他意外,即使再快也总要一个礼拜半个月结婚吧,那就是八月份。 再快也不可能今年就抱上孩子! 除非—— “白柳,”向桂兰维持脸上的笑容不变,碰了碰白柳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看这家伙是有啥难言之隐,他话里话外是不是打算喜当爹?” 白柳嘴里没有咽下去的饭差点噎住。 救命,宋嘉应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他这么说恐怕会适得其反,实在太违背一般男人的想法。 而另一边的宋嘉应,听过高永昌的问话后苦笑道:“不瞒你说,我家正统血脉一向凋零,到我父亲与我这一辈都是单传,以前……预言我家必然绝后。” “因此,长辈对后代的事心急,直言我只要有孩子即可。” 话说得直白又晦涩,当即让人琢磨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说“吕非”的长辈为了让他有个孩子,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 “啊这,这怎么能行?”高永昌感受到“吕非”的压力,“但总不能随便认个孩子。” 宋嘉应摇摇头:“家中长辈倒不至于糊涂,只是他们说我已经三十多岁,没有娶小姑娘的道理。如果实在不行,娶带孩子的女同志也好。” “可我,”他长叹一声,“我已经三十多岁,只想尽力多做一些贡献,其他并不考虑。” 白柳惊呆了,不得不服气宋嘉应的胡编能力。 听上去,似乎还挺合理。 “啊?”向桂兰对“吕非”都多了一丝同情,又觉得他长辈为他思虑不无道理,“如果生过孩子的女同志,证明确实有生育能力,那确实……” “即使他不行,有女方的孩子,也算是他的子嗣。这个想法还挺通透,不愧是养了专家的家庭。” 向大姐看着白柳,有些话两人可以意会。 白柳真是感慨宋嘉应机灵,这么看来,她丧偶带崽,男方去世家里也在外地,她岂不是最适合“吕非”的妻子人选? 不愧是宋嘉应,也不知道故事是他一夜之间所编,还是提前准备腹稿。 高永昌又与“吕非”碰了一杯,安慰道:“长辈的想法不算错,可新时代都是自由恋爱,我看还要你和女同志情投意合才好。至于说对方的身份,那确实不太重要。” 宋嘉应点头:“是,高厂长说得对,我这次也与长辈说清楚,我会尽快完婚,但前提是必须聊得来。” “还是那句话,我宁愿埋头对着这些机械,实在没有时间。” 白柳:…… 装得真像,看上去还真是呆板的机械专家。 高永昌眸色微动,笑呵呵道:“日后再说,日后再说,你来这里先安心住下,回头我让我夫人帮你介绍。” “哎对了,饭桌上只听着我们说话,我给你介绍几位同事吧。” 高永昌指引“吕非”看白柳和想桂兰:“这两位是主要负责我们外贸科的女同志,向桂兰、白柳。” “她们搞外贸又没去过国外,你留过洋,以后给她们介绍一下情况。” 白柳微笑与“吕非”握手:“你好,初次见面,以后多指教。” 第150章 公社拍照 宋嘉应以吕非的身份在高永昌和向桂兰面前出现,终于开始进行正常工作。 他这个“专家”的名头并不是虚名,没有金刚钻,也不能揽瓷器活。 宋嘉应用吕非的名头行事,白柳与他反而少了很多私下见面的机会,尤其目前两人端着不熟的架势,更是不能单独相处。 白柳感慨宋嘉应活该,她不急,毕竟最近有些事需要忙碌。 分房、送关喜月、给糖豆安排学校……桩桩件件,她必须亲力亲为,天天跑前跑后。 关喜月的离开同她也有关系,她需要趁机让关喜月帮她带一些画稿回去。 她是沪城第二纺织厂的编外设计师,几年来也陆陆续续有被采纳的作品,工资更是从二十六变成了四十八。这里面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关德明的支持。 想来关家对关喜月是真的疼爱,不仅在千里之外给关喜月找了她这个“靠山”,更是要不断费心笼络。 所幸她也不是废物,这几年不是吃空饷,现在拿到的工资和陆续得到的奖励都是她应得的。 只是感谢关家的牵线搭桥,不然这一个月四十八的工资可轮不到她。 白柳一方面拿出作品证明自己,另一方面也适当给予了关喜月不少照顾。 让她住进自己家,也算是投桃报李。 关喜月这一离开,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断了不好说,但几年相处下来,她希望关喜月回城。 沪城是大城市,最重要的是那里才是关喜月的家。 至于以后她的编外工作能不能稳定,那就以后再说吧,终究她还有红星纺织厂的工作,这次提高工资后,她差不多每月工资也有四十二块钱,够用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懂得什么叫知足。 “妈妈,关老师快要走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照相馆拍照呢?”糖豆从炕上坐起来,迷迷糊糊道。 越到期末,越接近关喜月离开的时间,糖豆几乎每天都要问问白柳,她担心白柳忘记。 今天恰好礼拜天,白柳看今天天气不错,唔,择日不如撞日。 也许关喜月在孩子们期末考完就要走,那就今天吧。 “我们今天去。”白柳迅速给糖豆收拾好,让她去叫打算一起去的同学们。 糖豆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她就去隔壁周向南家和前面白家找来一群小伙伴。 白柳数了数,唔,十二个。 “走,今天我们坐公交车去!” 时间正好,每天途经公社和向阳大队的公交车只有一趟,今年是礼拜天,有上班的人要回老家,一般有两趟,偶尔有三趟。 这年头孩子们的个头普遍低,但路过村里的公交车怕孩子们上车乱玩,儿童也要收费,半价坐车。 白柳叫上关喜月,痛快地为孩子们付公交车费。 一个孩子一分钱,十二个孩子才是一毛二。 关喜月一路被孩子们围在中间,飘飘然,白柳差点担心她舍不得回城。 “来,笑一个,孩子们都笑起来~” “啪——” 白柳寻思来都来了,她又让照相师傅给糖豆和她和关喜月单独拍一张,再给孩子们一起拍一张。 队里孩子很少拍照,大概除了糖豆和周家的孩子,其他孩子拍照机会寥寥可数。 今天福宝和周志勇、周志军都跟来了,其实零零总总算下来,几乎都是他们的熟人和家人。 大多孩子趁着休息日要帮家里人干活,并没有时间到处乱跑。 白家这两年富裕,除了最忙的时候,一般不会让孩子们干活,而周向南有工作,更不会强迫孩子。 白柳看着孩子们的笑容,再回想离开前在公交车上看到车下孩子羡慕的眼神,再一次感慨养崽不易。 养孩子是考验父母之心的事,当父母的不努力为孩子创造更好生活,就不能轻易对孩子说“你不如别人家孩子”的话。 归根结底,她要有钱才能更好的养孩子。 挣钱! 拍完照,白柳紧赶慢赶让孩子们赶上第二趟回大队的公交车:“你们路上听关老师的话。” “白姨,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福宝疑惑问道。 她摇头:“我等会儿去供销社买点东西,你们需要什么吗?” 周志勇默默从兜里取出两块钱:“白姨,帮我带几块桃酥,红糖,我没有票,回去让我妈和我爸给你。” 白柳微怔,意识到这是给吴雅准备的东西,听说周家要求他们兄弟都帮衬没奶水的吴雅。 “先别给我钱了,我回去跟你妈要。”她笑眯眯,周志勇这个孩子还真爱操心。 她后知后觉想起周家三个孩子都对田雨和周向南改了口,已经开始统一叫他们父母。 看来无论如何,周向南和田雨都称得上是合格的父母。 她给关喜月塞了块手帕,嘱咐她:“路上别哭,别把孩子们弄丢。” 眼看公交车开走后,她低头才注意到糖豆满脸不解。 “妈妈,我们要买什么吗?” 不怪糖豆好奇,平时她几乎天天从大队到县城,有什么需要都直接从县里买了,根本没必要来公社。 可…… 宋嘉应想偷偷看看糖豆。 他昨天给白柳递小纸条,让白柳带着糖豆在公社走走,他悄悄见一见就放心。 之所以没去县里,是宋嘉应担心别人发现。 白柳现在也不知道宋嘉应躲在什么角落,只能走走看看,等会儿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再去小饭店里吃个饭。 如果实在遇不到就算了。 糖豆依然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她看看周围又看不出什么。 “妈妈,我下个学期去城里读书吗?”她有点愁,“可是我都不认识新同学,我该考得更好还是维持中间?” 白柳:…… 她就说糖豆控分,这崽子还不承认,今天终于老实交代了。 “糖豆,你解释一下,为啥要考到中间?” 糖豆眨眨眼,晃了晃妈妈的手:“因为妈妈你不懂,考得太好他们会说我考得好也没用,反正没爸爸,我不想听他们说着这些,还要打架。” “那考得更糟呢?” 糖豆摇摇头:“我才不要考得更糟,那他们又看不起我。我就考到中间,唔,不过碰到上初中上高中的考试,我就要好好考。” 嚯,这小家伙看得挺通透啊。 第151章 有人跟踪我们 糖豆聪明得过分,反而让白柳更心疼。 其实道理她都懂,这可能与糖豆在单亲家庭长大并无关系,有些能力是本能,几乎与生俱来。 宋嘉应和她都不笨,或许糖豆在长年累月中学会了他们的生活经验。 可糖豆还小,她根本不用思考考好与否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想听人用她没有爸爸说事。 别看平时糖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实际上她只是不说,并不是不在乎。 哎,杀千刀的宋嘉应。 “妈妈,”糖豆忽然捏紧她的衣角,“妈妈,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白柳一激灵,下意识往后看去。 没有人。 大约是宋嘉应在后面跟随她们。 宋嘉应在向阳大队生活了五六年,四年来这里也没有啥变化,他理所当然熟悉所有地方和环境。 找到她们母女也不是难事。 “妈妈,我看到一道影子过去,不会是听到我说话避开了吧。”糖豆的感觉十分敏锐。 白柳和宋嘉应商量的结果是暂时不要惊动糖豆,至少他现在没脸出现在孩子面前,所以白柳几乎肯定刚刚尾随的人就是宋嘉应。 得知对方没有危险性,那更重要的是安抚糖豆的情绪。 白柳一低头,看到糖豆捏紧她的手,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而不是躲在身后。 嘻,她的崽! “没事,公社有你常霞阿姨和赵鹏舅舅,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她揉了揉糖豆的脑袋。 “妈妈,”糖豆扬起脑袋,扒拉她的手,“我都长大了,你不能天天摸我头发,我长不高怎么办?” 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迷信传言,摸脑袋长不高? “我说糖豆,你都快要读四年级了,不能封建迷信知道吗,你长不高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肯定不是摸头发。” 开玩笑,崽子还是一头卷毛,现在不摸,以后长大就真摸不到了。 糖豆忽然停下脚步,撇撇嘴:“妈妈你知道什么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每一个结果都可能是无数原因导致,万一忽略的那个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呢?” 白柳哭笑不得,孩子大了,竟然不好骗了。 微微愣神之际,糖豆握着她的手再次捏紧,刻意压低声音道:“妈妈,我确定后面有人,我们要不要先去供销社躲躲?” 供销社就在十多米的前方,她担心糖豆害怕,当即答应。 至于后面是不是宋嘉应,随便,他敢假死,就要承受可能发生的任何插曲和意外。 糖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感到惊慌,宋嘉应差点吓到孩子。 “霞姨~”糖豆嘴甜得很,进入供销社直奔布料和纺织品柜台。 “哟,糖豆来了?”常霞和糖豆说了几句话,一转头才看到白柳竟然也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以前白柳时常来公社买东西,虽然和去县里距离相差不大,但这是两个方向。 如今她在县里上班,来公社已经很少了。 白柳笑眯眯地看着她没说话,有段时间没见,才注意到常霞脸色不太好,有点憔悴又有点疲惫。 “四个多月了吧?”她想了想,这是常霞的第三胎,上面已经有两个儿子。 常霞摸着肚子笑了笑:“嗯,怀这胎费劲,我看这次是女儿。也好,我都有两个儿子了,终于能有个女儿。” “要是能有个像糖豆一样的女儿就好了。” 白柳记得常霞比她大一岁,大儿子和糖豆差不多大,二儿子小四五岁,现在又一个孩子。 这几乎是目前大部分家庭的常态,家家户户都有三四个孩子。 “妈妈,这块布料好看,我要用她做一块小被子!”糖豆摇着白柳的手说。 白柳一看,好家伙,糖豆花她的钱是真不客气。 不过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她从不会拒绝糖豆的合理要求,也不是啥过分的事情。 她让常霞帮她扯一块布料装起来,痛痛快快地取出布票和钱。 “你看,真不能像糖豆,这钱花得我都觉得心疼。”她开玩笑道。 常霞没有反驳,只是说:“你现在工资也不低,给孩子买点也没啥,这是沪城那边的新布料,摸得舒服得很。” 她看见糖豆在柜台转悠,凑近白柳低声说:“你到底啥想法,这么好的条件,真的不考虑再嫁?糖豆现在也大了,过几年万一嫁人,你一个人过日子吗?” “你趁着现在还年轻,再嫁人生个儿子,以后也有个依靠。” 白柳全程微笑看着常霞,她知道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各自根据经历总结,有自己的局限性。 常霞没有恶意,但她们的想法不同。 她不会再生孩子,虽说糖豆为她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可她同样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她不后悔,却不能再来这么一次。 当初向桂兰提出让她使用美人计,她对这种事谈不上排斥与否,终究利益为先,不会与对方轻易交心。 哪怕后来得知吕非就是宋嘉应,她也没有生二胎、三胎的想法。 别说糖豆是她养大的女儿她相信,就是以后糖豆顾不上她,只要有钱,她还怕不能养老吗? “我上次生糖豆九死一生,不敢试了。”她半真半假地说,将话题揭过。 常霞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是白说,嘟囔道:“我还说给你介绍一个,你不愿意就算了。” 白柳阻止:“你别给我介绍,我不要孩子,就不耽误人家了。” 她不能说不接受再婚,过段时间和“吕非”在一起,现在说得太满会让人误会。 常霞摇摇头,无可奈何:“对了,周向北你认识吧?” “嗯,”白柳想起吴雅,随口问,“怎么了,说起来他们家和我还是邻居呢。” “他最近刚有了个侄子?”常霞不屑道,“他对侄子比对自己儿子都好,真是有病,他媳妇也是倒了霉。” 白柳眼睛闪了闪,心想有内情,但有些话实在不好说。 恰好常霞柜台有人问价,她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 “妈妈,”糖豆倏地回到她身边,指了指镜子,“你看,我们后面有人,但我为什么觉得有点眼熟?” 白柳微微蹙眉。 第152章 那是爸爸?! 宋嘉应真不行,这才第一次跟踪就在糖豆面前露出马脚? 糖豆在白柳的耳边絮絮叨叨:“妈妈,我那会儿就看出来不对劲,特意带你来供销社。” “我记得常霞阿姨的柜台有镜子,我们刚好可以从这里看到身后,我观察过了,在食品柜台前的男人就是跟在我们身后走了一路的人。” 白柳顺着糖豆在镜子中的指示,回头一看。 确实是宋嘉应。 他今天戴了一个帽子,穿着的确良短袖,和在单位时又有些不同。 可糖豆能看出眼熟,证明他的伪装实在算不上成功。 事已至此,白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告诉糖豆真相,还是马上带糖豆离开。 糖豆忽然嘟囔道:“好熟悉啊,我觉得有点像我爸爸,可我爸爸怎么会回来。” 白柳心里一颤,闭了闭眼,看来今天是瞒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宋嘉应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她转过身:“我也看他有点眼熟,我们现在出去吧,带他去一个角落,截住他看看到底是谁。” 如果宋嘉应马上离开,今天的疑问就放在这里;反之,被糖豆抓住他本人,不认也要认。 糖豆有些心动,但马上摇头:“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万一不认识他,伤害我们怎么办?还是在供销社里面吧,我过去看看他……” “我去吧,”白柳阻止糖豆,“你不要动,我去说几句话。” 她猛然发现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糖豆正在慢慢长大,比她想象中更加快的长大。 冲着糖豆今天的行事缜密程度,糖豆没长高也是有道理的…… 白柳稍稍收拾情绪,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径直向另一个柜台的宋嘉应走去。 宋嘉应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要离开,却直接被她挡住去路。 “你、”宋嘉应压低帽檐,“我不认识你,同志请不要挡路。” 显然是不理解白柳为何挡路,更不理解白柳为什么突然走过来。 “同志,我们是不是认识。”白柳一闭眼,和盘托出,“你好像跟了我和我女儿一路,我女儿说看你眼熟,我也是,不如我们谈一谈?” 她的话表明他们瞒不住糖豆了,只是现在的场合有熟人,尤其食品柜台的柜员就是周向北,她不能说得太直接。 宋嘉应扶帽檐的手微顿,骤然捏紧:“同志说笑了,我不认识你们。” 他坚决不承认。 白柳看他想离开,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备不住糖豆现在已经确认了身份,何必挣扎。 作为宋嘉应的妻子,为了父女关系不得不提醒道:“我女儿观察很久,她说我们应该认识你。” 建议你马上缴械投降,不要继续反抗。 宋嘉应终于听出来话外音,猛地抬头看她,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 “行了,我们找地方谈谈吧。”白柳余光中看到糖豆眼中满是疑惑和惊讶。 宋嘉应不敢和糖豆直视,没看到糖豆的眼神。 啧,糖豆已经四年多没见宋嘉应,竟然还记得他的模样和一些很小的行为习惯,谁知道不得赞叹一声父女血缘。 宋嘉应颓然低下头,声音中有隐隐的欣喜和胆怯:“等会儿跟我走。” 说完后率先迈步离开。 白柳还没来得及回头,糖豆两三步窜过来:“妈妈,我越看越像——” “我们跟过去看看。” 她与常霞打了声招呼,拿上刚刚糖豆买来的布,直接拉着糖豆往外走。 糖豆异常急切,她几乎快要跑起来,深怕一晃眼就看不到之前离开的男人。 不过宋嘉应已经得知糖豆怀疑,也没再躲躲藏藏,而是在不远的前方等了等他们。 “别急,”白柳握紧糖豆的手,“过去我们再和你说,相信妈妈。” 这句话安抚住糖豆,也让糖豆意识到妈妈或许已经知悉男人的身份,看来—— “那是爸爸。”糖豆的语气中满含不可置信和笃定。 “走吧。” 白柳没再啰嗦,拉着糖豆迅速跟上宋嘉应的脚步,走过几个小巷子,到了一片荒凉的断墙后。 这是以前地主家的房子,在斗地主的时候就被砸了,后面地主家没人了,这里更是无人问津,确实是说话的好地方。 没等宋嘉应停下脚步,糖豆猛地挣脱白柳的手,往前跑了几步又突然顿住脚步。 “爸爸?”她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惊疑和哭腔。 白柳站在原地没动,她静静打量糖豆和宋嘉应父女俩的表情动作,好奇他们会如何认亲。 糖豆生气大哭一场都是应该的,她就是太快接受了宋嘉应的说辞,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她不该那么快答应。 也不是她矫情,而是别后重逢的惊喜,远远无法掩饰四年来的心痛。 她需要保持理性,却不能要求孩子有理性。 宋嘉应背着她们,似乎迟疑了很久,知道糖豆再一次呼唤“爸爸”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慢慢地回头,摘下帽子,朝她们走过来。 “糖豆,爸爸回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眼睛几乎不转眼地看着糖豆。 大约想要从糖豆的身上找到缺失四年的时光。 可四年不是四天、四个月,糖豆对宋嘉应还是多了一丝陌生感。 “妈妈?”糖豆没有迎上前,而是先回头看白柳,眼神里尽是求助。 白柳知道糖豆缺少一个解释,也不知道该用何种状态面对宋嘉应这个父亲。 糖豆即将九岁,四年对她来说就是一半生命的时光。除去小时不知事,她对爸爸有共同回忆的日子比分离的日子都少。 “糖豆,”她终究走上前,揽住糖豆的肩膀,借助动作给予糖豆支持,“他就是宋嘉应,你的爸爸。他前几天并不是以宋嘉应的身份回来,所以没有回家。” “没关系,你想怎么做妈妈都支持。” 如果糖豆不愿意认宋嘉应,那也是宋嘉应的错,只要他有心,总能一点点突破糖豆的抗拒。 糖豆心软却执拗,即使再明事理也不到九岁,她不需要体谅宋嘉应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 宋嘉应此时也走到糖豆和她的面前,他看看糖豆又看看白柳。 “我、我是爸爸。”他的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第153章 糖豆生气气 糖豆似乎也从之前发现宋嘉应的惊喜中醒过来,她张了张嘴巴,却叫不出“爸爸”两个字。 宋嘉应等待的时间太长,但眼神中的殷切却显而易见。 他求助地看向白柳,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白柳没管他,而是一直紧紧揽着糖豆,她能感觉到糖豆在她的怀里微微颤抖。 糖豆突然转过身,爬在她怀里哭泣。 今天事发突然,糖豆高高兴兴来拍照片,结果遇到陌生人跟踪,又意外发现消失的爸爸出现。 她才是九岁的孩子,这些事不该她承受。 宋嘉应笨拙地搓了搓手:“糖豆,爸爸回来了,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哇——” 糖豆哭得更大声了,像是受尽委屈后有人安慰她,更像是内心憋着的一口气骤然松下。 白柳轻轻拍着糖豆的肩膀:“不哭了啊,等会儿回去你姥姥以为我欺负你呢,回头你替妈妈挨打吗?” 宋嘉应悄悄递过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只小羊,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2”。 她的记忆复苏,这是糖豆两岁时的手帕,彼时糖豆还不会写字,宋嘉应把着糖豆的手,让糖豆亲手写下自己的年龄,然后让她按照字迹把名字绣下来。 宋嘉应还说他要好好收藏起来,以后等糖豆长大后都是宝贵的记忆。 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只是她前两年收拾东西时偶然发现少了两岁的手帕,原来是被宋嘉应随身带着。 她看着手帕,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用,转头从兜里取出一块手绢:“不哭啦,要变丑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糖豆已经到了注重形象的年纪,这样说比单纯安慰她更加管用。 果然白柳话音一落,糖豆默默从她怀里抬起头,接过手绢粗暴地擦了擦。 “妈妈,我们走!”糖豆拉紧白柳的手,说着就要转头离开。 什么爸爸,这个爸爸她不要了。 糖豆的动作很快,白柳有预料,紧跟糖豆行动,她必须在此时让孩子明白不是孤独无依。 而这就惨了宋嘉应一个人,他张着嘴巴无所适从,幸好反应快,在糖豆和白柳走出巷口前追上两人。 “等等,糖豆、柳儿你们等等。”他快速追过去,挡住母女俩的路,“我已经意识到我不告而别的错误——” “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人世,你知道妈妈这几年有多辛苦吗?”糖豆又抹眼泪。 宋嘉应点头:“是,我的错太多了,一切都怪我。你们能给我一个赔罪和弥补的机会吗?” 他看看糖豆,又看看白柳,向母女俩发出忏悔的请求。 要不说宋嘉应不愧是白柳的丈夫呢,这个年代能真心向孩子和妻子道歉的人并不多,尤其站在宋嘉应的角度,他有他的理由。 白柳没说话,她早晚要惩罚宋嘉应,但不是现在。 糖豆就痛快多了,崽子直接摇头:“不行,不是所有事都有后悔的机会。我们在我前四个生日,每年都要拍一张全家福,我五岁、六岁、七岁和八岁的生日只有我和妈妈,难道有弥补的机会吗?” 拍照时少了一个人,就是少了,时间不能倒回。 宋嘉应揉了一把脸,再次抬起头时能看到他眼中明显的泪光。 却坚定地说:“能,相信爸爸,一定能。爸爸每年都在你的生日当天拍一张照片,国外有拼图技术,到时我找人将我们的照片合在一起。” 强行改变时间,让时间拉回糖豆每一次生日当天。 他说着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爸爸每年都有给你准备礼物,我带回来了,回去给你看。” 白柳确实没想到还有拼凑照片的技术,迟疑间低头,恰好看到糖豆也在看她。 “可是妈妈呢?”糖豆为妈妈鸣不平,“妈妈很辛苦,冬天的时候天不亮就要骑自行车去上班,每年如此,妈妈的脚趾头都冻伤……还有我五岁时掉进冰窟窿里,没日没夜照顾我的也是妈妈,还有……” 不知道宋嘉应是啥想法,白柳有一瞬间想哭。 她以为糖豆记不住这些事,原来都记得,母女连心不是说说而已。 糖豆现在不原谅宋嘉应,一方面因为暂时无法接受,更重要的是心疼她这个妈妈。 宋嘉应听着眼睛瞪得很大,可听到最后,眼神中的黯然占据上风,他垂头丧气,嘴里一直重复:“对不起,我不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错过就是错过了。 他能做到的只有用漫长的后半生弥补她们母女。 “你不知道我们这几年的生活,就不能要求我们原谅,更不能让我轻易叫你——”糖豆故意不说“爸爸”两个字。 宋嘉应看糖豆停下脚步,却撅着嘴不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看向白柳。 白柳对他摇摇头,糖豆正在气头上,更何况糖豆的话很有道理,她没有资格出来当和事佬。 “妈妈,我们走,回家!”糖豆说着就要走。 “等等,糖豆等等爸爸好吗?”宋嘉应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跟着媳妇和女儿回家,必须趁着现在多说两句话,“柳儿,糖豆,给我一个机会,然后在考虑要不要我好吗?” 糖豆没说话。 白柳替她们母女俩回答:“可以,但我们要看你的表现。” 宋嘉应微微松了一口气,犹如劫后重生:“谢谢你们,谢谢……” 他在这一刻默默发誓,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 “时间不早了,我们真的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她今天没有骑自行车,公交车下午也没有,必须趁着天亮步行回家。 宋嘉应点头,当即从兜里取出一大把钱和票,塞给白柳:“你们拿着,想买什么——” “妈妈,你拿着。”糖豆突然出声。 白柳看着糖豆别扭的模样,笑了笑接下。 她和宋嘉应的目光在糖豆视线上方交汇,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孩子倒是不吃亏。 他们没有再多说,白柳牵着糖豆快速消失在宋嘉应面前。 “妈妈,我还是生气,”糖豆提了提脚下的石头子,“你也瞒着我,那天还说给我找个新爸爸。” 呃,白柳心虚。 “不过,想到新爸爸就是旧爸爸,我好像又没那么生气了。” “我是不是小白眼狼?” 第154章 啥钱都挣 白柳失笑。 糖豆怎么可能是白眼狼,她可是最贴心的崽。 如果不是那么在乎她这个妈妈,糖豆不会在今天表现得如此抗拒宋嘉应。 宋嘉应目前看来有认错的诚心,只是需要继续观察,而不能轻易答应和原谅他。 白柳没有被宋嘉应的事情冲昏头脑,她在孩子们面前说好要买东西,又答应了周志勇,当然要提东西回去。 说来奇怪,田雨更应该委托周向北,或者直接把钱交给周向北买桃酥和红糖,毕竟周向北就在供销社,还恰好在食品糖果柜台。 周志勇拜托她的时候,周志军就在身边,并没有提出拒绝的意思。 看来周家几兄弟的关系并不深厚,甚至里面还有很多家庭矛盾。 想来四个兄弟就有四个儿媳妇,加上孩子们一大家人,哪里能如看上去那么和谐。 更何况周家的情况和白家不同,她打小就常听到周秀才教训儿子们,“你不如你大哥”、“你以后迟早去要饭”、“老三比你强”、“几个兄弟里你最差”…… 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下,周家四兄弟绝不可能兄友弟恭。 不过周家人好面子,上有周秀才享受家里老太爷的超然地位,下有四兄弟愿意为了让人看到兄弟美满的场景,装也要装出样子。 周向南带着田雨和三个孩子搬到原来钱家的房子,是父子的相互妥协。 周志军顾忌家里的面子,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周志勇就直接多了,直接越过周向北。 她刚刚去食品柜台买东西,周向北知道她时不时买吃食,倒也没有多想。 只是朝她身后一直看,恐怕之前她和宋嘉应的动作引起了周向北怀疑。 别人的嘴她控制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妈妈,”糖豆帮她提了一点东西,走得不累,心思却没停,“你和爸爸真的要复婚吗?不对,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他?” 她还记得妈妈说爸爸不是用原来的身份回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但她不能破坏爸爸妈妈的计划。 白柳略微思考,今天和宋嘉应在供销社打照面,已经超出原定方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做打算。 “你该称呼吕叔叔,吕非是妈妈的同事。”她清晰看到糖豆逐渐瞪大的眼睛。 “啊?”糖豆不理解,“是妈妈的同事那也是大舅妈和三舅三舅妈的同事,他们知道爸爸回来了吗?” 如果知道,没道理不在家里嚷嚷呀。 大舅妈能忍,三舅和三舅妈一看就不是能隐藏秘密的人。 别看糖豆年纪不大,她对家里人了解得很。 “不,他们不知道,准确的说是没认出你爸爸。”说到这里,白柳的神色复杂,“你爸爸的身份是刚从京城到来的专家,装扮和以前的宋嘉应很不同。” “啊?”糖豆诧异,能有多大区别? “你爸爸离开这四年里做了不少事,细节我不知道,但他出过国,回国后一直在做机械研究,这次是帮助纺织厂组建生产线才能回来。” 经历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形。 糖豆倏地抬起头,皱眉问道:“那爸爸还会离开?” 又要抛弃她们母女吗? 糖豆眼中的愤怒快要溢出来,白柳当即解释道:“你爸爸暂时不会离开,他说即使再离开,也会带着我们走。前几天妈妈和你说再婚的事,也是你爸爸想出的办法,用他的新身份和我再婚,以后我们不再分开。” “真的吗?”糖豆已然无法全然相信,但终究不至于太生气。 她点头:“真的,不过我打算考验一下你爸爸,你说呢?” 宋嘉应暂时不会离开,她也没必要太急着做决定。 糖豆低头又踢了踢路边的小草:“妈妈,我听你的。我不想要后爸后妈,但我爸爸太讨厌了,我还没有原谅他。” 白柳笑眯眯地表示赞同,丝毫没有为宋嘉应说情的理由。 总之还是那句话,如果宋嘉应表现好,总会打动他们。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随后何胜男的声音传来: “哎,你们母女俩这是步行回来?” 白柳往后看了一眼,打趣道:“不然来接我们?” 何胜男撇撇嘴:“想得美,我就是通知你们一声,我有自行车了,走了~” 说完就骑得不见人影。 糖豆没忍住,嘀咕道:“何知青好像花孔雀呀。” 她从小有很多各种淘换来的小人书,除了少儿不宜的内容,白柳从不限制她看,所以糖豆嘴里总能蹦出奇奇怪怪的话。 白柳听着“花孔雀”的形容词,也笑出声。 她刚刚扫了一眼,何胜男的自行车不像是新自行车,但现在有一辆旧自行车已经很厉害,何胜男有骄傲的资格。 何胜男自从上次将临时工卖给大赖子,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听说现在业务广泛,经常通过售卖各种消息挣钱。 白柳几乎确定何胜男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她与何胜男不同,她是从封建社会而来,而何胜男熟知现在的很多事。 而且,一个老帮菜是装不像年轻人的,她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但死时刚刚二十几岁。 反观何胜男,有些泼辣行为绝不是年轻人能做得出来。 她会告诉东头的王家汉子被戴绿帽,也会提醒西边的孙家嫂子小心男人被勾引,她还跑去王会计家告诉他小女儿婚姻不好,活脱脱像个神棍。 按理来说如今容不下神棍存在,可村里人信这个,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没有人举报。 靠着这门“独家生意”,何胜男生活得如鱼得水,比前些年富裕多了。 白柳不太看好,她直觉何胜男太过张扬,如今小有名气还出不了什么问题,以后谁知道会不会吃亏。 没看周志勇老实多了吗,他倒不像是老头钻进小孩壳子里,也不像原装,更像一个不大的孩子装进一个更小的壳子里。 但自从田雨嫁给周向南后,周志勇安安稳稳上课,似乎对上学有很大期待。 据此可推断恢复高考有望。 白柳和糖豆很快就回到了向阳大队,她先将周志勇委托的东西拿过去。 巧了,周志勇正在门口骂人。 “陈满月你贱不贱,带着你儿子滚!” 第155章 人人爱演戏 陈满月怎么会来呢? 自从陈满月结婚后,已经减少到周向南家的次数,毕竟有了自己的小家,也没有更多时间来看福宝和周志军。 也可能是避嫌和弥补曾经的名声。 但两年多前,陈满月在儿子满月时,特意邀请了周向南一家给孩子过满月。 田雨也算是放下了芥蒂,当陈满月的姐姐和她相处。 不过陈满月有点得寸进尺,和周家恢复关系后便时不时登门,每次来还趾高气扬,又是让田雨帮忙做饭,甚至要田雨帮着洗衣服。 田雨顾忌陈满月是福宝和周志军的小姨,又不想听陈满月说“你不如我姐姐”这种话,只能咽下这口气。 但周志勇不乐意,他本来就看不上陈满月,更担心陈满月还对周向南有心思,每次见到都恨不得直接赶走陈满月。 只是碍于面子,以往并没有排斥得太明显。 也不知道陈满月今天怎么惹到了周志勇。 “你说啥?你有啥资格让我走,告诉你这可是我姐夫家,住着的是我外甥和外甥女。”陈满月抱着孩子踉跄了一下,愤愤不平地骂道,“呸,你就是个拖油瓶!” 周志勇倒是能沉得住气,他用棍子指着外面:“现在我和你外甥、外甥女是一家人,你姐夫是我爸爸,总比你一个对姐夫有心思的小姨子光明磊落。” “你抱着你的孩子让我妈做棉袄?你也配?”周志勇讽刺道,“如果你叫我妈一声妈,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太老了,又丑。” 陈满月最怕别人说她丑,硬要说确实她不如她亲姐姐好看,也不如田雨长得好。所以在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就是因为她丑周向南才不要她。 如今周志勇如此骂她,陈满月气得直发抖。 “我丑?”她恨恨地“呸”了一口,“总比你那个妈强,不知道给男人守节,竟然勾引我姐夫——” “爸,你回来了?”周志勇忽然冲巷口喊了一声。 白柳和糖豆刚好走到巷口,他们可没见到周向南,疑惑之际就见陈满月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我命苦啊,”陈满月抱着孩子坐地嚎哭,“我男人家也没有婆婆帮衬,我拿人家当我亲姐姐,结果被外甥赶出门,我只是想学学给孩子做棉衣服,我苦啊~” 陈满月哭了半天,仍没有听到周向南的安慰,顿时察觉出不对劲。 “姐夫——”她左右一看,根本没有周向南。 反而是笑吟吟走过来的白柳和糖豆。 “啊,我不是你姐夫。”白柳故意说。 陈满月不死心,又东张西望,确认周向南没回来,更生气了。 “你竟然骗我?”陈满月向周志勇扑过去,伸出手就要打周志勇,还对怀里的小孩说,“打他,他欺负我们。” 小孩子听不懂,却被妈妈的狰狞吓得哇哇哭。 周志勇只是躲闪,坚决不动手。 白柳摸了摸手里的糕点和红糖,唔,她还要给周志勇送东西呢,守在门口不过分吧? 她也不是故意看热闹,这不巧了吗? 大约小娃娃的哭声太明显,再加上陈满月的尖叫和辱骂,片刻后有人出来打量,一看是周向南前小姨子和继子打架,那可太热闹了。 眼看人越来越多,周志勇戏精上身,也不躲了,直接冲着陈满月跪下。 “小姨,你别打我了,求你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但是我妈真的给你和弟弟和姨夫做不了衣服,我们家人多,全靠我爸的工资,我们实在没有布票也买不起那么多布和棉花。” “我我——”陈满月愣住。 周志勇不等她反应过来,继续道:“你一张口就让我妈给你把一家人的冬天衣服做好,我妈咋能给姨夫做衣服呢,小姨,你别为难我妈了。” “农活忙,我去给你收拾家洗衣做饭行不,我妈上次回来累得都直不起腰……”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发生的没发生的都添油加醋说出来。 白柳津津有味看着周志勇表演,对未来的社会更好奇。 前有何胜男,后有周志勇,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难道未来流行这种表演? 她想起上辈子见过的女眷间明争暗斗,发现这种直白的演戏简单多了,她以后肯定能打败一半“演员”。 呃,不过何胜男那种表演不太行,不如周志勇灵活。 她饶有兴趣对对比何胜男和周志勇的演技,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关注周志勇提到的内容。 啥玩意儿? “小姨子让姐夫的续弦给她干家里活,这事不讲究啊,家风有损。” “我是田雨咋老去县里,原来是给周向南前小姨子干活,啧,田雨真好心。” “要我说这事田雨不该心软,陈满月也不检点,竟然别人给自己男人做衣服……” 农村的旧时代思想更重一些,尤其在男女关系上,有了陈满月喜欢姐夫的传闻后,对陈满月一万个嫌弃。 这年头家家户户姐妹多,有妹妹的女人家就觉得别扭,都不敢让妹妹来家里住了。 就怕让外人一看,怀疑小姨子喜欢姐夫。 陈满月在周志勇说话时插不进去,等周志勇说得差不多,周围的议论声响起,她气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咋就成了她让田雨给她男人做棉衣服,她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只是说让田雨找出周向南的内裤,她看看学着给自家男人做。 再说给她和孩子做棉衣服咋了,以前她姐还在的时候,她姐每年给她做衣服,要是她有孩子她姐肯定也做。 陈满月气得发抖,想也没想,直接把怀里的孩子当包袱朝周志勇砸过去。 卧槽—— 白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陈满月脑子有病。 她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当即奔过去。 比她速度更快的是恰好回来的周向南,他刚到巷口,看到家门口有不少人,心里一个咯噔。 紧赶慢赶,却差点看到吓死他的一幕。 “成成——”周向南飞奔而来。 周志勇今年十二虚岁,抱一个两岁的小孩绰绰有余,他没有避开,而是直接接住小孩。 巨大的冲力让他摔倒在地上,他顺势晕过去。 白柳眨眨眼,看着周志勇的表演,自愧不如。 第156章 周志勇一个顶仨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转眼周向南就成了受尽委屈的苦主。 如果说前面还有人对他赶陈满月离开不满,现在通通化为理解。 陈满月真是个泼妇啊,再恶毒的人也没见过把自己的孩子往外扔,就没想过孩子的命也是命? 这可是金贵的男娃,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担心孩子出事。 回头一看,周志勇真是个好孩子。 与陈满月有矛盾,但仍然一心一意护着小孩,这孩子真行! 周向南来不及看周围人的打量,跑过来后吓得对屋里大吼:“快出来,孩子出事了!” 白柳默默后退两步,她是看热闹的路人,不能惹是生非。 陈满月是真疯,周志勇也不是省油的灯,目测这场闹剧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不过周向南家里都有谁在?为啥只看到周志勇出来解决麻烦。 她猛然想起刚刚周志勇的话,品一品,直觉里面还有隐情。 周向南话音落下,从他家里跑出来福宝和周志军,田雨反而没出现。 唔,陈满月肯定又恶心人了。 福宝和周志军没看陈满月,两人径直走向周志勇,一个抱起小孩魏成,一个扶起周志勇。 “爸,小勇的胳膊好像不对劲,你快带他去药爷爷那里——”周志军还没说完,就觉得手被捏紧。 瞬间心领神会。 “爸,我们先别动小勇,万一真骨折了。”他看看福宝,“成成怎么样了?” 小孩什么都不懂,只是哭。 陈满月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吓得奔向儿子魏成。 “成成,成成你怎么啦?” 魏成才两岁,根本不懂其他话,但他能凭借本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好坏。刚刚陈满月将他扔出去,他还记得妈妈的狰狞面容。 “哇——”魏成嚎啕大哭。 周向南看着周围一圈人,又看到四个孩子,一个倒在地上一个哇哇大哭,另外两个怒目而视,终于意识到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大事。 而且这个大事,大概率还是陈满月引起。 想起陈满月屡次闹出的麻烦,他眼眸中满是无奈,但—— 终归有成成。 “我们先进去吧。”他发话。 “不可以!”没想到福宝第一个提出拒绝,她想起小姨的过分要求,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可以。 周向南又看向周志军,加重语气:“我们进去再说!” 家丑不可外扬。 周志军知道他爸的想法,只能转头安抚福宝:“你不用过去,你先——” “福宝,我刚刚买了新头绳,你要看看吗?”糖豆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柳瞬间明了,她以前听糖豆说过两个小孩的暗号,如果她们有小秘密的时候,或者为对方解围时,一般就用“头绳”为标志。 糖豆可真贴心。 果然福宝松了一口气,赌气道:“哥哥,你帮我扶小勇哥先去白姨姨家,我怕小勇哥气得更疼。” 话里带气但终归能解决问题,周志军痛快地扶着周志勇去白柳家,而周向南和陈满月抱着魏成到周家。 “哥哥,你快回去,妈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福宝忙叮嘱周志军,“哥哥你和爸爸说清楚,小姨越来越过分了……” 周志军点头,又戳了戳直挺挺躺着的周志勇:“醒来吧,你也不嫌地上硬。” 周志勇倏地坐起来,瞪着周志军:“你快回去,我跟你说啊,别让我妈受委屈,你要是敢答应,我就把陈满月要姐夫内裤的事宣扬出去——” “噗——”白柳没忍住。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偷听,刚刚家里太安静了,三人说话没收住声音,她就正好听到了。 “我啥也没听到,你们慢慢说。”她拉着糖豆去卧房。 “没事,白姨你出来吧,”周志勇叹息一声,“这事也不是我们丢人,要不是怕我妈尴尬,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就说了。” 周向南的面子,其实他也是在乎的。 “我先过去吧,你们俩正在气头上,别冲动。”周志军安抚好福宝和周志勇,和白柳道谢,就飞速去隔壁。 福宝瞪着周志勇,动动嘴唇,最后蹦出一句:“你没事啊?” 原来是装晕。 周志勇并不尴尬,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有啥事啊,我就是有点疼,但不至于晕。再说我不晕咋整,难道和她打起来,到时候怎么收场。” “哎,”福宝实在想不到说啥,一言难尽,嘟囔道,“你不是说你一个顶仨,保证顺利完成?” 周志勇撇撇嘴:“我的妹妹,我能撕开已经很不错了好吗?再说这事也不是我惹出来的,谁知道你小姨这么不要脸呢,平时让我妈洗衣服做饭,我妈不计较就算了……” 白柳捂住耳朵也能听到,只能被动接收了。 陈满月要周向南的内衣,说学着给自己男人做,但这事万万不能答应。 别说陈满月曾经明确表示过自己喜欢周向南,即使没有前面的事,该避讳的也要避讳。 福宝也生气,叉着腰愤怒:“我小姨以前不是这样,我哪里知道——” “行了,你们不要吵了。”糖豆出来当和事佬,“你们就不好奇隔壁的动静?” 好奇啊,白柳好奇极了,但碍于福宝和周志勇在家,她都不好意在墙头偷听。 周志勇和福宝对视一眼,立即窜到墙边,扒着墙看自家动静。 白柳默默走过去,看热闹。 呃,还不忘带上糖豆。 隔壁的动静并不大,大约怕引人注目,连陈满月都压低了声音。 他们看了个寂寞。 “滚!”周向南的声音。 “好,你要我滚,以后我再也不认你是姐夫了!”陈满月嘶吼。 伴随着摔门声和孩子的哭声,陈满月哭哭啼啼向外跑去。 “我哥跟上去了,”福宝看看哭闹的小孩,“哎,成成好惨,过几天我们搬过去我再看成成。” 周志勇整个人显得异常轻松,像是解决了大问题,甚至跳下墙头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刚好被白柳捕捉到那一抹笑意。 白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顿时明白周志勇今天是为田雨排挤情敌。 往好了说,也是维护公序良俗。 方法极端不要紧,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不过未来还真有趣,个个都是搞宣传的好手。 第157章 好人的烦恼 田雨后来才知道周志勇那天闹出的名堂,她当天被三个孩子哄着去地窖取菜,上来后才看到周志勇赶走了陈满月。 她讨厌陈满月来家里,但她不能直接拒绝。再说陈满月男人是城里人,开车的人有能耐咧。 她不敢得罪对方,只能忍气吞声。 后面周向南带着陈满月和魏成进门,她差点以为周向南要兴师问罪,六神无主之际就把以前的委屈全说了。 反正她现在是周向南的妻子,照顾一家人和周向南的娘老子兄弟都尽心尽力,但没道理继续照顾陈满月一家人。 更何况陈满月觊觎周向南,这是有违人伦。 幸好周向南并没有惩罚小勇,反而将陈满月赶出去,嘱咐她以后不用继续照顾陈满月一家人。 田雨差点喜极而泣,尤其让她最开心的是,她以为自己赶走原配的妹妹会坏了名声,结果队里人谁看到她都要说一句不容易。 她从来没感觉这么舒服过,果然白柳说得对,小勇这个儿子没白养。 “你那天把点心和红糖让小勇带回去,我还没给你钱呢。”田雨从兜里数出钱和糖票,递给白柳,“哎,家里就这点糖票了,也不知道下次跟我要补品,我去哪里弄票。” 她半是埋怨,半是炫耀:“向南的工作好,福利也多,但也不能这么花。怪不得你以前总说孩子养不起,我还想这有啥难,现在才理解你,好好养孩子就是费钱。” 白柳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福宝的花费多一点,不过那孩子自带财,周志勇和周志军实际花不到多少钱。 “糖豆是一个,你家三个,肯定费钱。”她敷衍道。 田雨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给白柳比划了一下:“上次福宝去城里童家,童老爷子送给她一个小书包,听说是沪城友谊商店买的外贸货呢,我都不敢让福宝在村里用。” “不过等下学期福宝去城里上学,还是背新书包更好。” 白柳听着她毫不掩饰的显摆,默默搜寻记忆。 唔,童家应该就是之前周向南送退烧针的那家,这么多年,两家越走越近。 但田雨这句话的重点应该是福宝要去城里上学。 “周向南分到房了?”她想起周向南的分房要求,“但钢铁厂能分的房子太小吧。” 没听说钢铁厂盖新房,有门路的人可能会挤占其他单位的家属房。 她想了一圈,最近县里盖新房的单位,似乎只有纺织厂一家。 不会吧? 田雨欣慰地点头:“嗯,他的资历够了,福宝和志军在大院就是城里户,早该分房了。” “那你和小勇呢?”白柳反问,“你们要搬走就一起搬走吧,不过你可能不太好迁户。” 人人知道城里好,人人想当城里人,但变更户口性质很麻烦。 田雨笑容一僵,捏了捏衣角:“他们说先把小勇的户办过去,我不想走。” 走不了也不想走,她这几年在队里的名声很好,有时大家开玩笑都说她是小妇女主任。 如果以后,她能成—— “那也好,反正这么近,以后你天天跑县里也行。”只要不嫌累。 白柳这么多年都是来回跑,既是因为没房,也是记挂糖豆。 但新厂区那边太远,而且……宋嘉应不太适合住回来,再说分到新房住,多高兴的事啊。 她从来不委屈自己,新家属楼的条件特别好,她必须住。 至于田雨的决定,她管不到,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过,田雨每次都犹豫不决。 “我有点不放心,”田雨话音一转,下意识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我还是觉得该有个和周向南的孩子,你能不能陪我去市医院看看。” 白柳不解,她看起来这么好心吗? 田雨犹豫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只能相信你了,不能和其他人说。” 如果真是她不能生孩子,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她真的配不上周向南了。 “你现在都三个孩子了,何苦——”白柳皱眉。 “向南喜欢孩子,他对陈满月家的成成多好,如果不是成成,我们和陈满月就能彻底断了。”田雨说完又指了指隔壁老周家,“吴雅就是因为又生了一个儿子,让我们几个妯娌当牛做马,凭啥?”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给了她多少好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要是她有了孩子,那些个好东西都是她的。 白柳想起周家的糊涂账,也无言以对。 “那就去嘛,不过去市医院要早点去,你最好想好用什么理由离开一天。”她可不想给田雨背锅。 田雨脸上出现一瞬间迟疑,呐呐点头:“嗯,福宝他们最近总是腿疼,我正好去问问。” 白柳想说那是孩子要长个头,但她忍住了。 送走田雨,她站在院子里忽然笑了。 谁能想到田雨愿意相信的人竟然是她呢,她们以前可是队里有名的对头,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心知田雨并不是对她有多亲近,而是单纯相信她的人品。 也是,谁叫她忠诚可靠呢,虽然……但她真不是随意说闲话的人。 哎,这就是当好人的烦恼吗? 白柳笑着摇摇头,将她这些天画好的设计图和几件做出来的成品都装好。 关喜月马上要离开了,沪城那边再三催促他,她怀疑关家有事,也提醒关喜月快点回城。 总之要离开,孩子们今天考完期末考试,关喜月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也不知道他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觉得或许并不遥远。 很快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孩子们放学回家。 今天的吵闹声异常响,关喜月最后一天上班,教了大家三年,感情确实很深,想来都不舍得。 一阵喧嚣过后,关喜月抹着眼泪进门,她和糖豆手里各自抱着一个箱子。 “好多东西啊,怎么比我下乡的时候东西都多?”关喜月埋怨的语气,脸上却笑得开心。 糖豆吐槽:“关姐姐你口是心非。” 关喜月撅嘴:“我今天才刚辞职,明天再叫姐姐,今天叫我老师。” 白柳一看就知道不需要她安慰,挥挥手。 “来,”她指了指墙角的两大包行李,“给你排场,这些回去都拿上!” 关喜月一屁股坐地下,惊呆了。 第158章 师者仁心 关喜月要离开的消息在向阳大队掀起来一阵风,毕竟这是第一位回城的女知青。 认真算起来,除了宋嘉应,关喜月是与队里人来往最多的知青,三年来也教过不少学生。 她给不少有女孩的人家提供了范例,你看大城市的人更重视女娃,这么多年还能回城不说,女娃竟然有文化就能过得很好。 关喜月在队里小学校当老师的时间一长,都知道她懂得知识更多,再加上关喜月家境富裕,她小时候就去过京城,更去过广场……这些都是村里人向往的一切。 糖豆悄悄告诉白柳,队里不少女孩子都渴望以后成为关喜月,她身上有她们向往的一切。 呃,糖豆除外。 “关姐姐对我们说,以后可以继续给她写信,她和大家说,以后要多读书,往前走……”糖豆耸耸肩,指了指另一边哭着收拾行李的关喜月,“关姐姐上课的时候,和平时好不一样。” 所以她更喜欢在课后叫关姐姐,可以陪她一起玩闹的关姐姐。 白柳摸了摸糖豆的卷毛,糖豆嘴上不说,其实很舍不得关喜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亲近如父母和子女,也注定会渐行渐远,这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生命的常态。 糖豆其实已经经历过分别,上一次是宋嘉应的离开,她的情绪一般很稳定,只是后劲比较大。 “等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白柳往糖豆嘴巴里塞了一块糖,“你有零花钱,可以买邮票和你关姐姐通信。” 她每周给糖豆一块钱零花钱,到了过年糖豆的压岁钱也是糖豆自己安排,她从来不会限制糖豆的花用。 不过糖豆不太爱花钱,更多时候都是跟她出门时让她买……真是一毛不拔。 她前世很羡慕花用自由的大小姐,但糖豆这种她也能理解,攒着就攒着,等以后能干大事。 糖豆点点头:“好呀,我会寄信的。” “哇——”关喜月突然一声叫,惊得母女俩看过去。 只见她抱着一个小陶罐哭着说:“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用心……” 糖豆看过后给白柳解释:“这是周二丫和周三丫的礼物,她们还记得关姐姐每到秋冬就嗓子不舒服,她们去问了药爷爷,每年都要去山上给关姐姐采药。” 关喜月说了一次很管用,此后两人就记在心里,每次上山就顺便采一些,再挑选出最好的送给关喜月。 这次知道关喜月要离开,两人最近总往山上跑,孩子们以为最近在周家又欺负两人。 结果是为了给关喜月找草药。 将心比心,周二丫和周三丫在关喜月身上找到温暖,就将她们的温暖给予关喜月。 这其实称不上报答,而是真正的感谢。 关喜月哼哼唧唧装好行李,这次再多也不说重了,她摸着这些沉甸甸的礼物,对白柳道:“我再看就舍不得离开了。” 村里的孩子没有见过世面,甚至因为传统且根深蒂固的小农经济思想,导致女孩子天然自卑,总觉得自己不如男孩子。 但关喜月稍稍为她们照来第一束光,她会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更优秀,她会在女孩子因为家里人不让读书时去和他们的长辈讲道理,也会给女孩子们讲如何保护自己。 白柳在第一次知道关喜月讲授这些时很惊讶,坦白说,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女孩子,能做的也只是帮自己身边的女孩。 关喜月却极其耐心,她会把所有女孩子叫出来,一个个与她们谈心,也会将班上男孩子留下,告诉他们不能用性别优势伤害女生。 白柳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课堂,在一个普惠且无差别收学生的学堂,能遇到不仅教书,更愿意教做人的老师,这些孩子很幸运。 关喜月却说她更幸运。 “我不知道回去后还能不能当老师,其实我最烦当老师了,麻烦又生气。”关喜月抽泣道,“可我当了老师就要做好,你不知道队上的孩子们有多天真,他们会乖乖地看着你,你说啥都信,我就想那我应该多说一些,我要负责啊。” “呜呜呜,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嗯,是也不是。”白柳勾了勾唇。 她想起关喜月下乡那天,满眼都是对乡下的嫌弃,那时谁跟她说你会有一天舍不得离开,大概关喜月会跳起来。 “呜呜,你笑我。”关喜月又哭起来。 白柳揉了揉太阳穴:“别哭了,关姐,孩子们也会记得你的好。” 关喜月继续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但对她来说不公平,她需要更好的环境。 “可是我对不起她们——”关喜月难受。 白柳扯了扯关喜月的小指,轻声道:“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你回去后好好生活,努力学习和工作。不要觉得对不起孩子们,等以后你有余力的时候,可以帮助更多人。” 现在留下,就是牺牲自己,她不赞成任何形式的牺牲。 “你爸爸妈妈培养你不容易,你努力让他们为你骄傲,而不是让他们担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没有自己独立能力前,任何无畏牺牲都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关喜月乖顺地点头:“我会回来看大家的,以后如果谁需要我帮助,可以告诉我。” “好的。”白柳笑眯眯点头。 “我的地址告诉——” “关喜月,”何胜男哐哐敲门,打断了两人说话,“我们知青要送送你,开门。” 关喜月快速擦干眼泪,保持微笑,然后拿起一包东西去开门。 “走,我正好有东西分给大家,我们去知青点。” 糖豆眨眨眼:“关姐姐比以前聪明了呢。” 放在以前,关喜月会让何胜男进门,然后何胜男趁机要东西、占便宜。 现在她提着东西去知青点,何胜男无可奈何。 白柳点头:“果然老祖宗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见到的奇葩多了,就有了敏锐的反应能力。 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天都快黑了,知青们这个时候送别吗? 大晚上,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会是想多了吧? 第159章 不省油的灯 白柳一向最相信自己的感觉,也是凭借自己的感觉,上辈子才活到二十多岁。 呃,虽然二十多岁与长寿不沾边,但她最后马上就能趁乱逃出来了,只是不幸遇到洪灾,并不是死在任何人的计策下。 虽然洪水也有人祸的关系,但说到底也是天灾,都怪她吃了没文化的亏。 不然绝对不走那条路! 她能在复杂的人心斗争中活下来,说句不好听的,她也不是善茬,更不是省油的灯。 想让她死的人可不少,她每次都能侥幸活下来,最该感谢的就是她的直觉。 正如今天,何胜男趁着晚上大家下工找关喜月,似乎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她总觉得不放心。 关喜月是向阳大队能回城的第一个女知青,也是唯一一个,要说大家不嫉妒她不信,要说有感情她也信。 只是明天就要离开,今天理所当然要小心为上,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糖豆,你去旁边看看你小勇哥哥在不在,你说我有事找他。”白柳说干就干,马上让糖豆去找周志勇。 去白家找个侄子陪她也不是不行,但他们家的孩子都比较淳朴,有时候更需要周志勇这种不省油的灯。 她发现周志勇其实不算太坏,很多时候讲道理,也能守得住秘密。 就他了! 周志勇不知道干啥,但白柳让他过来就过来了,他观察了很久,笃定白柳是个聪明人。 虽然不知道为啥周向南的传记中没有提到白柳,只提到自己的兄弟们。 但是据他的观察,周家的兄弟们很一般,各有各的小心思,远远不是周向南传记中提到的那么坚毅和正直。 不过白柳嘛,周志勇有点怀疑是周向南爱而不得,才闭口不谈白柳。 嗯,周志勇能看出周向南之前对白柳有些心思,白柳看不上周向南罢了。 他很奇怪白柳为啥不嫁周向南,不过他更知道自己有先知的优势才打定主意让他妈嫁,白柳不知道嫁不嫁都说得过去。 反正现在周向南是他爸爸,白柳是聪明人,还有点傲气,和这种人往来最简单了。 “你不要多问,跟我去知青点。”白柳直接带周志勇走,一回头才看到眼巴巴瞅着她的糖豆。 “走,糖豆快跟上。”也是时候让糖豆见见世面了。 白柳走得很快,但她并没有进入知青点,而是在外面隐蔽的地方看着知青点的方向。 一看就有阴谋。 周志勇憋了一小会儿,实在憋不住了:“白姨,我们到底要干啥?知青们咋了?” 他和知青来往很少,加上还有个觊觎周向南的何胜男,怎么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如果说有些事他一开始看不明白,时间长了,总能察觉出何胜男的怪异之处。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除非不是一般人。 他是看了书穿越到七十年代,但何胜男不太一样,她知道很多书中没有的东西,那说明他们看得不是同一本书,或者更直接点,何胜男是重生! 有了这个认知,周志勇总怕露出小尾巴,做事都谨慎多了。 他现在打算老老实实读书,趁着恢复高考的东风认识老三届,那些都是大能人。再加上有这个未来北省首富之子的名头,他这辈子保准风生水起。 白柳看周志勇问完后就心不在焉,猜他也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你知道大赖子吗?” “不知道啊,”周志勇想也没想就摇头,他在传记中从来没听说大赖子这个外号,何胜男也没有。 好像有个人叫何招娣还是何盼儿,反正是重男轻女的名字,不是何胜男。 “啊?”糖豆张大嘴巴,“翠花她爸爸啊,小勇哥你不知道?” 周志勇一拍脑袋,才想起白柳是问大赖子,那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咋能不知道呢,”他尴尬地笑笑,找补,“我以为还有啥大赖子,别的大赖子我可不知道。” 好险。 白柳在暗夜中挑挑眉,忽略了他的瞎话。 “那你知道大赖子和何胜男的事儿吗?”她刚才想了一圈,队里和何胜男关系好的没有,硬要说只有大赖子一个。 大赖子和何胜男的关系也不是好与不好能界定,准确说应该是狼狈为奸。 如果何胜男要使坏,最可能找的人就是大赖子。 何胜男必然知道大赖子的秘密,且能威胁大赖子。虽然这辈子看不出大赖子咋可能将秘密告诉何胜男,但何胜男还有上辈子呢,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 周志勇嫌弃地摇摇头:“他们俩跟奸夫淫妇似的,不过何胜男也看不起大赖子,不知道两人一直纠缠啥。” 必然是搅和在一起有利可图呗,白柳默默在心里补充。 “等会儿你看着点,我怀疑大赖子要来,如果他和何胜男分开走,你跟一个我跟一个。”她嘱咐道。 周志勇不解:“不是,你招惹他们干啥啊,那就是俩无赖。” “我怀疑他们要害人,你看着点吧。”她也没有多说。 没发生皆大欢喜,她不适合多说。 周志勇还想说啥,眼尖的糖豆突然“啊”了一声,嘟囔道:“别说了,有人过来!” 三人爬在低矮的小山包后,借助盛夏的草掩盖住踪迹。 来人也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 大赖子。 还真是他。 白柳心里打鼓,下意识看向知青点,如果他要做点什么,必然要与何胜男接头。 “呲——”大赖子距离知青点十多米就不走了,吹了一声。 又顿了顿,没有听到回声后就径直向前走去。 “你快跟上!”白柳拍了拍周志勇。 周志勇悄悄跟过去。 “糖豆,你去知青点,问关姐姐在吗?” 糖豆马上跑过去。 很快,糖豆跑回来:“不在啊,他们说关姐姐进来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然后何胜男送她出门。对了,何知青在。” 糟了!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来不及了,糖豆我们快走。”她担心事态已经恶化,那就不能惊动任何人。 关喜月马上要离开,她必须平平安安地离开。 白柳和糖豆马上奔向周志勇追上去的方向,紧赶慢赶,还没看到人影,就听到前方一声大喝。 “你个贱人,躺好!不许叫!” 第160章 你到底向着谁 “别过去!” 突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周志勇刻意压低声音叫住白柳和糖豆。 “哈?”白柳担心前面情况危急,可转念一想,随即停下脚步。 按理来说知青点到这里的距离并不近,绝不可能是何胜男自己送过来,不然知青们不会说何胜男送到门口就回来了。 何胜男能做到的是将关喜月打晕,或是迷晕,那接下来必然还需要一个人接头。 不是大赖子,但一定是大赖子信任的人。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只剩翠花,大赖子名义上的女儿。 “翠花在?”她轻声问周志勇,不等他回答就向四周看去,时刻寻找翠花的踪迹。 等等,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大赖子要伤害关喜月,必须确保她昏迷,但刚刚大赖子的谩骂听得出关喜月现在有意识。 那关喜月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周志勇点头,忙说道,“但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 大赖子是个赖皮,翠花被大赖子教得也不是善茬,甚至队里小孩都怕她,平时也很少与她往来。 但这不妨碍翠花平生最爱招猫逗狗,尤其大赖子不知道咋想通了,竟然送翠花去上学,从此开启翠花骚扰同学,孩子们却避之不及之路。 翠花刚好和糖豆福宝他们同一届,周志勇对翠花的声音非常熟悉。 白柳闻言没动,只是眼神一直盯着前面。 如果—— “爸,我躺好了。” 倏地,一道更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次白柳也确定是翠花。 为啥躺下的是翠花呢? 不,大赖子这是要干啥,翠花就算不是他亲女儿,也是他侄女啊。 “翠花?”显然大赖子也傻了,比旁观者周志勇和白柳还惊讶,“你躺着干啥?关喜月呢?” 白柳冷笑,果然盯上了关喜月。 翠花慢悠悠地坐起身,她身上穿着关喜月的衣服,就是关喜月之前离开时穿得那套,白柳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怔,翠花换上关喜月的衣服,是保护关喜月吗? 不确定,她还要再看看。 “我就想看看爸爸你要干嘛,你大半夜让我带着关老师来这里,可你也没说关老师昏迷啊。人家黄花大闺女又不省人事了,你说跟关老师了解我的情况,我不信。” 翠花说话向来是想到啥就说啥,大大咧咧。 以往大赖子就喜欢女儿这种洒脱的性格,但今天被骂的是他,那感觉就不爽了。 大赖子一瞪眼:“你知道个球,你不是说喜欢关老师吗,我让她当你后妈不好?你也大了,我带着大姑娘不方便,有个妈教你多好。还是老师,以后咱俩也不用干农活嘞。” “呸,”翠花往地上唾了一口,“爸你自己说的话,你听听像话吗?我们父女俩凑乎活着就算了,还要拉人家关老师过苦日子?” “人家和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咱配不上人家。爸,人家关老师是个好人,不说别的,她当老师期间照顾了这么多女孩子,咱就不能丧良心。” 翠花语气讽刺,但说的话却是大实话,她知道自己是谁,并不想伤害关喜月。 大赖子也知道翠花说得有道理,但他一个无赖,讲啥道理啊。 “你给我闭嘴,有啥配得上配不上,女人不都一个样。”大赖子吐了一口,“只要老子睡了她,她就只能嫁给老子。娶回家不行就打得她听话,等给老子生几个孩子多好。” “翠花,你不会是怕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你吧,那你就是小心眼。我这个人里外分得清,你至少是我侄女,肯定比她亲。说好你给我养老,我肯定养你长大。” 白柳听着两人说话,眼神不忘搜寻附近,她怀疑关喜月就在不远处。 翠花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拖一个成年人去太远的地方,看样子关喜月已经失去了意识,翠花也不敢放心将关喜月放在荒山野岭。 趁着父女俩争执,她需要将关喜月带走。 如果等会儿翠花被大赖子说服,就失去了最后救关喜月的机会。 翠花老成地叹息一声:“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过你糟蹋了关老师之后吗?你以为何胜男真有那么好心,帮你找女人?她要是有这个好心,为啥不直接嫁给你?” “说白了就是看不起你,又想害你。” “你这孩子,你到底向着谁?”大赖子瞪眼,“她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这个泼妇,我要是把她娶回来我们还能过安生日子?再说咋就是害我,我娶了媳妇那是我占便宜。” “你真傻,爸,你动动脑子。”翠花顶着大赖子的怒目,掰开揉碎给他讲道理,“等天亮了,你以为关老师不会闹吗,人家可是知青,到时候把你告到知青办,告到县里市里,你这是犯了流氓罪,要被枪毙!” 大赖子语气稍弱,强装镇定:“告啥告,这么多年男人不都是睡了女人就带回家,也没见哪个女人敢去告。再说我都娶她了,又不是不负责任。” 翠花嗤之以鼻,趁机占据上风:“关老师是知青,她告诉我们男同学行为不检点就直接骂出来,那你觉得你糟蹋了人家,人家能忍气吞声吗?” “爸,你别糊涂了,这事你就是被何胜男耍了。到明天早上,关老师清醒过来去告发你,关老师名声毁了,你也要被枪毙,何胜男多狠的心。” 白柳很少与翠花说话,没想到这孩子颇有几分胆识。 她说得对,何胜男就是爱干这种事,甚至不需要关喜月自己去告发,明天一大早何胜男就会去报警。 到时大赖子说何胜男是同谋,公安同志只会认为是他故意攀扯。 “咋、咋能,”大赖子有点慌,“那我现在咋办,不行我直接娶关老师回家?就说我俩情投意合?” “合个屁啊,谁不知道你配不上人家关老师。”翠花说了一大通,终于说到正题,“能咋办,赶紧回去吧爸,我等关老师醒过来,就说她晕过去被我捡到了。” “没事,后续你闺女帮你摆平,你回家。” “那我走了啊。”大赖子说走就走。 白柳拍了拍吓傻的周志勇:“去,你跟上。” 这里不需要男人。 第161章 好人有好报 周志勇气得骂骂咧咧,没有丝毫犹豫,麻溜跟上大赖子。 确认大赖子已经走远,翠花一个翻身爬起来,迅速朝另一边奔去,去找关喜月。 这次白柳没有继续躲躲藏藏,她直接和糖豆小跑跟过去,翠花可不能在荒郊野岭守一夜。 “翠花姐姐~” 在白柳的授意下,糖豆对着前方叫了一声。 翠花猛然止步,不可置信地向后看去,咋还冒出小女孩的声音呢,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答应何胜男计谋的时候还没想明白,想明白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太缺德了。 好在来得及,没伤害到关老师。 “别怕,我们是白柳和糖豆,来接关喜月回家。”白柳放缓声音,她不想激怒翠花。 听到是白柳,翠花果然放轻戒备,但随后反应过来。 这么快就能找到她,不会一直都在附近吧,那她和她爸刚才的对话—— “你和大赖子的话我们听到了,翠花你别怕,我们知道你想帮助关喜月。”白柳不怪翠花当从犯,说到底翠花也是个半大孩子,能及时回头已经很不容易,“但这里有夜风,你不能带着关喜月在外面待一夜,我们回家好不好?” 翠花以为自己会迎来责骂,甚至都想好怎么撒泼。 可万万没想到白柳的态度太温柔,毫不夸张的说,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柔,她亲爹妈都对她不好,还不如大赖子。 “走,我们一起回家。”白柳恰好走上前,一手拉着糖豆,一手牵着翠花,按照翠花的指示向前走。 和糖豆软绵绵的小手相比,翠花的手太粗糙了,上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伤口。 她承认自己一直有偏见。 虽然没有阻止糖豆和任何孩子接触,但她内心深处不看好翠花的未来,有大赖子这个爹,翠花的未来几乎称得上黯淡无光。 偏偏关喜月为翠花照进来一束光。 百因必有果。关喜月怜惜翠花没有妈妈,她说她当翠花一天老师,就该教她一些对与错和做人的道理。 关喜月带给翠花的关怀,现在都化成翠花内心渐渐升起的善意。 “你救了关喜月。”看着好端端躺着的关喜月,身上还盖着翠花找来的稻草,白柳毫不掩饰地称赞翠花。 也许是很少收到过正面的评价,翠花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不敢相信。 “我、我、我没有那么好。”她干过的坏事太多了。 “没有啦,”糖豆笑嘻嘻道,“翠花姐姐除了凶一点,还抢过我的糖,也没有太坏啦。妈妈说翠花姐姐很少能吃到糖,我不介意的,翠花姐姐也不要介意。” 糖豆这孩子真是有颗慧心,至少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插科打诨说两句话,比白柳说话好使。 翠花呆呆地看着她们母女,紧张地搓手。 白柳拍了拍她后背的灰:“你关老师看你把她衣服弄脏,回头又急眼了。你先把你们的衣服换过来,然后我们回去。” 翠花难得乖顺,按照她的指示脱衣服、换衣服…… 白柳随意一瞥,看到翠花瘦骨嶙峋的脊背,没有伤口,却瘦的惊人。 大赖子不会不给翠花饭吃,父女俩也能过得下去,但翠花平时要干太多活,刚十多岁的小姑娘就能拿八个工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我、我力气大,我背着关老师……”翠花难得腼腆,扛起关喜月就下山。 白柳和糖豆差点没追上,追上后默默从后面抬一下,让翠花省点力气。 有话回家再说。 “我——”翠花不好意思到白柳家。 “进吧。”白柳看着翠花,笑道,“你关老师还没醒呢,你等她醒来再走,不然迷迷糊糊不相信我们的话。” 最重要的是翠花现在也不能回家,又要在荒郊野岭睡一夜,她没那么狠心。 翠花亦步亦趋跟在白柳身后,将关喜月放在她们的炕上,在明亮的屋子里不知所措。 原定计划明天关喜月就要离开,现在东屋已经将被褥都收起来了,她们说好今天睡西屋。 “糖豆,你也先睡,帮妈妈看着你关姐姐啥时候醒来。” 糖豆点头:“妈妈,翠花姐姐肚子咕咕叫,你给翠花姐姐找点心吃。” 崽子还挺细心。 白柳失笑:“知道了,睡你的吧小麻烦精。” 她从西屋出来,恰好听到外面有哨声,三步并作两步出去。 “大赖子回去了,我猜你也回来了。”周志勇指了指山上的方向,“到底咋处理,作案未遂,翠花还挺让我意外。” 白柳摇摇头:“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回去说和我去知青点接关喜月,其他别说。” 他们不知道明天还有啥破事,话不能说太满。 “行行行,知道了。”周志勇说完就溜走。 她进屋的时候,只看到翠花局促地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眼里有羡慕却没恶意。 “白姨,我知道今天不该答应何胜男,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想让关老师当妈妈。”翠花近乎忏悔似的坦白,“我后悔了,我爸和我都是烂人,不能害了关老师。” “等等,”白柳示意她不用说,随后从柜子里翻出一罐药膏,“我先给你上药,你今天拔草了吧,我摸到你手受伤了。” 翠花笨拙地伸出手,看看白柳的手再看自己的手,差点缩回去。 白柳拉住她的手:“没事,我给你上药。” “你今天帮了关老师,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有句话叫论迹不论心,如果今天不是你在,或者不是你帮了关喜月,她不一定能平安。” 翠花摇头:“不,我没有那么好,我不只是想帮关老师,我也是在帮我爸爸。如果他被砍头——” 她就彻底没了依靠。 她咬牙切齿道:“我恨何胜男,我爸没脑子,他就惦记女人。” 白柳不置可否,但承认何胜男是个恶人。 “不管他们,明天和我送你关老师去火车站好吗?” 就像周志勇说的,犯罪未遂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关喜月去举报也是无事沾染一身腥味。 那让她平安离开就好,破事注定不该伤害关喜月未来的人生。 “好,”翠花点头,“关老师是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 (本章完) 第162章 走吧,向前 关喜月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她迷糊地摸摸旁边,才发现有人。 吓死了,她当即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她被何胜男带去知青点,她不放心,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何胜男送她出门…… 就是这个时候,她晕过去了! “水有问题,我进去后就喝了两口水!”关喜月恰好看到进门的白柳,连忙拉住她的手,“我喝了水出门就晕过去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晕倒在门口,难道何胜男会好心告诉白柳接她回来? 不是她想得坏,她真不觉得何胜男能送她回来。 更大可能是何胜男要害她! 白柳递过去一杯水:“喝吧,这是干净的,你喝我慢慢说。” “昨天你晕倒在知青点门口,她安排翠花把你送到小山坡上,后面大赖子来了……” 关喜月是当事人,这事不该瞒着她。 更何况未来关喜月将见到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并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帮,她需要提高警惕心。 “翠花?”关喜月一醒来就接受暴击,吓得都不敢转身,然后就看到翠花也在屋子里。 翠花蜷缩在墙角,羞愧得不敢抬头。 “嗯,翠花还是个孩子,她能自己想明白已经不容易了。”白柳又交代道,“现在天色还早,昨天知道事情的人除了他们就是我、糖豆。” “你不用担心。” 她没提周志勇,翠花在旁边,她要顾及翠花和关喜月的想法,周志勇虽说还是个孩子,但毕竟是个男孩子。 过两天她再叮嘱小勇不要乱说,那小子嘴巴严实,昨天看到大赖子的行为比她还急,不是个坏人。 “我好怕……”关喜月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哭出声。 白柳给她擦擦眼泪:“别哭,你今天要走呢,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马上离开吗,还是你想报仇?” 她倾向于前者,不是她担惊受怕,而是没有发生任何实际行为,告到哪里都是和稀泥,最坏的情况是坏了关喜月回城的事。 这样的结果对关喜月来说不好,她要回去,要过得好好地,才能让何胜男气死。 但她尊重关喜月的选择,很多时候一个别人不在意的事情,很可能是自己一辈子的梦魇,她没有权利为关喜月做决定。 关喜月终于哭得停下来,吸了吸鼻子:“我要走,我不要留下。” “他们害我,万一他们不认,我留下几天谁知道何胜男会不会想出幺蛾子。” 她恨,但是她听劝。正如白柳与她说过,不能硬碰硬,她不要以自毁的方式报复任何人。 白柳松了一口气:“那好,你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送你离开!” 宜早不宜迟,趁着外面没动静,关喜月要马上出发。 关喜月当即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服、收拾……她时不时还掉了几滴眼泪。 “呜呜呜,我舍不得你们,我还说要给糖豆讲故事呢……”她抬头看到翠花也是泪眼婆娑,招招手让翠花过来,“老师不怪你,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关老师。”翠花哭得声音更大了。 关喜月给她擦干眼泪:“你能改正,及时纠正错误,已经很好了,谢谢我们翠花……” 她和翠花絮絮叨叨说了一小会儿,更怜惜翠花了。 恰好白柳和糖豆进来催促关喜月,被她叫下:“柳儿姐,以后翠花要是有事,你可以告诉我吗,给我写信。” 白柳答应:“行啊。” 她觉得翠花品性不坏,但她不会轻易对翠花说以后有麻烦来找我这种话,日久见人心,她需要再观察。 关喜月离得远,如果日后翠花学坏了,就断了联系;如果翠花想要挣脱束缚,她们都可以帮她。 “谢谢你们,谢谢,”关喜月和白柳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几年白柳帮她太多了,她们早就和亲姐妹一样! “别说了,以后还能见到,实在不行还有信,快走。”白柳怕关喜月继续啰嗦。 “好,马上!” 四个人不能骑一个自行车,白柳卡好最早公交车的时间,着急忙慌赶过去。 关喜月一路没说话,她紧紧盯着车窗,看向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回来。 哪怕最后一天的事情仍让她心有余悸,但这里有对她最好的朋友,还有她的学生。 翠花从小跟着大赖子长大,外人只知道她各种不好,却不想她根本没有接受过正常教育。 关喜月教她三年,翠花能救她,足以说明这孩子还有救。 如果,她能留下……她是不是能救更多孩子。 “回去后不要和任何人说,”白柳叮嘱关喜月,“对人不要太没有防备,如果半夜出门,记得找个人陪你。” 关喜月惊魂未定,一一记下,她想了想:“我也会当个好人,我想帮孩子们——” “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白柳看看和糖豆说悄悄话的翠花,“你以后发达再帮别人。不过,翠花出乎我的意料。” 另一边被提及的翠花敏锐察觉到白柳的视线,她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白柳已经转开视线,但她咬着大白兔奶糖不敢嚼也不敢动。 队里人看不起她,她其实心里也不舒服,更多时候是用虚张声势表示自己内心的怯懦。 “翠花姐姐~”糖豆又往她兜里塞了两个山楂卷,“你吃嘛,酸酸甜甜还不错。” “今天妈妈走得太急了,我们就吃了一块蛋糕,等会儿回来让妈妈买几个包子吧。” 翠花听到“包子”两个字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但马上摇头:“不要,我不饿。” 糖豆不赞成地看着她:“姐姐,饿了要吃饭呢,不然会长不高。” 哦,好像只有她吃得最多,长得最矮。 翠花搞不明白糖豆怎么突然唉声叹气,她怕糖豆生气,只能答应。 下了公交车后,四人背着扛着行李奔向火车站,一路上白柳就担心再出意外。 幸好,关喜月顺利上了火车,直到火车开动,再也看不到关喜月挥舞的手,月台上的三人才彻底松口气。 “走,我们吃个早饭,今天吃羊杂汤和包子!”白柳带着俩孩子嘻嘻哈哈跑。 真好,一路顺风! (本章完) 第163章 让人无法查证 白柳猛然想起昨天有同事说国营饭店今天有羊杂汤,这不巧了嘛。 翠花没有来过国营饭店,她只是听说过,大赖子有时会在来城里回去时给她带一个两个包子。 除此之外,她对国营饭店一无所知。 她懵懵懂懂跟在白柳身后,只记得拉紧糖豆的手,像是保护糖豆也像是找到自己的安全感,再不见往日在队里时的嚣张。 白柳和糖豆尽量配合翠花的节奏,她们不会让翠花感觉不自在,也不会故意炫耀她们的优越感。 翠花笨拙地喝了一口羊杂汤,又咬了一口包子。 眼睛一亮,下意识又咬了大大的一口。 “好吃!”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女孩明显的欢喜。 白柳笑了笑:“吃吧,今天包子管够,想吃多少都行。” 糖豆咬了一小口,跟着点头:“翠花姐姐快吃,陈师傅做的包子很好吃,今天还有汤嘞。” 三个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碌,今天又一大早跑到火车站,早饿着肚子,现在顾不上多说,只埋头吃饭。 翠花能吃饱饭,她和白柳说大赖子对她很好,有时手头富裕还会给她买肉吃,只是父女俩日子过得糙,有好东西也不会做。 这年头别说农村,城里的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过日子,能吃就行,根本不讲究味道。 黄凤来特殊在母亲做过大户人家的佣人,知道一些吃食的做法,再往下是白柳比较挑,她和糖豆的生活比较精细。 三人吃得肚子滚圆,才溜溜达达走向公交车站。 白柳早上问了公交车司机,今天上午还有一趟公交车,她们也就没有必要走回去。 翠花心疼这一分钱,被糖豆哄了半天才答应下来。 “我知道山上有个地方有野栗子,下次我摘给你吃!”翠花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 白柳上车后没有打扰两个孩子说话,她坐在两人身后看着窗外,看云层缓缓划过,想到此时已经上火车的关喜月。 前几天知道关喜月的行李太多,她特意托向桂兰买了一张卧铺票。 现在真是阴差阳错,在太多人的地方,恐怕关喜月也害怕。 好在总算平平安安地离开了,带着这么个大姑娘,她也操心,以后还是交给关家父母操心喽,她解放了。 白柳看了眼时间,九点。 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如果何胜男要闹事,大概现在也闹开了。 早上她们离开村里时没几个人看到,按照正常流程,何胜男会第一时间去找到她,然后假意询问关喜月要不要走,最后发现关喜月出了意外。 恐怕按照何胜男的计划,昨天晚上她就会找关喜月找得天翻地覆,恰好抓到山坡上亲密的大赖子和关喜月。 不知道事情压到今天,何胜男会沉不住气主动闹,还是先静观其变。 白柳对何胜男充满了厌恶,以往她不喜欢何胜男却称不上厌恶,毕竟何胜男更像个无畏无惧的跳梁小丑,实质上对大家谈不上多严重的伤害。 但这次不同,何胜男的手段太恶劣,也许是她想报复大赖子,想要大赖子死,但凭什么拉上关喜月? 关喜月能回城遭了太多人嫉妒,何胜男和关喜月不像前世有深仇大恨,何胜男真正想报复的人一定是大赖子。 而关喜月就是她手里的刀,她要借刀杀人。 白柳叹息一声,转头间刚好看到何胜男骑着自行车向县里方向骑过去。 这是? 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吧? 她愣神的瞬间刚好被糖豆捕捉到,翠花也顺着看过去。 “何胜男去县里,去告状吗?”翠花害怕极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白柳没说话,她想该如何处理后续的各种麻烦。 何胜男不会把自己牵扯其中,但未必不是胡说八道,如果她一口咬定大赖子图谋不轨…… “翠花,你回去和你爸说,何胜男想让他死。”白柳看向翠花,“你爸糊涂,但你清醒,他如果想活着就不能承认任何事。” 翠花点头:“我知道,我、我也不会告诉他你们昨天看到了,他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她觉得丢人,但正如她昨天晚上说,大赖子是她的爸爸,她就必须收尾。 白柳顿了顿:“我们的关系你先不要说,凡事你就一问三不知。你爸那边,你知道的是你回头去找关喜月的时候,关喜月已经离开了,我们尽量让所有事都无法查证。” “何胜男不想暴露自己,十有八九不会说你在门口与她接应的事,如果有外人问你,你也不要提……” 她们都讨厌何胜男,但偏偏这件事不能置何胜男于死地,那也没必要损害她们的利益。 翠花答应下来,公交车都是随叫随停,她想了想,跟白柳和糖豆道别,选择先下车。 她们不该这么熟悉,更不该同路。 糖豆看着翠花在车下走路,转头对白柳说:“妈妈,翠花姐姐好厉害。” 白柳也觉得比起她家崽子,翠花挺厉害。 十多岁的小姑娘能独立处理这些事,已经很了不起,只要以后不走偏,总会走出泥潭。 不过—— “你妈妈不厉害?”她戳了戳糖豆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你想请人家吃饭,结果让你妈出钱。” 真是个大孝女。 糖豆眨眨眼,假装没听懂,只是笑。 白柳懒得说她,嘱咐她:“别吃那么多糖,你都快换完牙了,以后牙吃坏就要装假牙了。” 糖豆立即翻了翻衣兜:“妈妈,我没糖了。” 已经把糖都塞给翠花姐姐啦。 白柳无可奈何,她拎着糖豆回到向阳大队时看到村口聚了不少人,看到她回来就像看到了啥稀罕物。 她随口道:“你们这是啥表情,我不就今天请假没上班吗,好像我犯了天条——” “不是,柳儿你这是报警回来了?”王大妈看看后面,也没有公安啊。 “啥呀,我去送关知青到火车站,人家在我家住了三年,我不能不管。”她像是什么异常都没察觉。 “走了?”有人尖叫。 王大妈直接问:“何知青不是说关知青失踪了吗,她都去报案了,咋就走了?” 白柳笑得淡定:“失踪啥,我们说早上凉快,不就走得早了点。” 众人傻眼。 第164章 不是不报,先自保 白柳说得咋和何胜男完全不一样? 虽然热闹事大家都爱看,尤其何胜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关喜月和队上人有染,昨天消失实际是去夜会情郎。 但白柳明确说关喜月昨天晚上回家了,今天一大早已经送关喜月离开,那还是白柳的说法更可靠。 恰好周志勇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看了白柳一眼,随口道:“你们别瞎说了,昨天我亲眼看到关老师回去,我还帮着白姨去知青点接关老师呢,不过关老师和我们半路碰上了。” 这下大爷大妈们彻底被说服,摆摆手觉得没劲。 “哎,关老师这下真的走喽,关老师可是个好老师啊。” “听大队长说过几天村里小学校考个试,选两个新老师,不知道能不能像关知青这么好。” “好啥好,上次跑我家里说让我那个孙女继续读书,咋滴,她给出钱呀?再说我也不要她出钱,家里干活需要人,会写自己名字就行了,不用懂太多。” “读书多才能找工作呀,我妈妈有文化才有工作,然后有钱让我读书,等我毕业后又能找工作,哇,那我家就能一直挣钱了。”糖豆可太会阴阳怪气了。 她不与任何人硬碰硬,却能让所有反对意见都无言以对。 甚至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白柳佯装打她:“你个小孩子说啥,这些事也不用你管。” 糖豆撅嘴,却蹭到她身边,脸上笑嘻嘻。 “大爷大妈们继续聊吧,我先带她回去了,家里收拾一下,这少了个人还挺不自在。”她说着就招呼周志勇去帮忙。 至于身后的大爷大妈们…… “我觉得糖豆这小娃娃说得有点道理,你看白家人都读书,现在第三代大虎都是工人,这一家子要起来了啊。” “白家这样的人家能有几个,咱还是踏踏实实的种地。” “我要不送我家那几个孩子去上学吧,哪怕三个里头出一个工人,以后也能挣钱。” 白柳和糖豆并没有走得太快,糖豆一路拔狗尾巴草,非要白柳帮她编个兔子。 “你都多大了,这是哄三岁小孩的把戏。”说归说,白柳还是编了个毛茸茸的小兔子。 没办法,自己的孩子。 周志勇跟在她们的身后,看两人似乎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关老师真走了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了,真走了,亲眼看到她上火车,火车开走了。” “那就好,但是——”周志勇压低声音,“昨天到底是咋回事,翠花救了大赖子吧,是不是何胜男想的鬼主意。” 不等白柳回答,他继续自顾自说道:“肯定是何胜男使坏,不然她今天不会跳得那么高。” “别管她,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关喜月已经走了,一锤子打不死何胜男,我们反而得不偿失。”她磨磨牙,这事她绝不轻易了结。 只是何胜男用阴招,她也要用阴招对付,一报还一报。 周志勇将信将疑:“你要是下次有这种事还叫上我,我不乱说。我这个人吧,还挺有正义感,昨天你要去打大赖子我都能毫不犹豫上去,你放心。” “知道了,你保密。”白柳笑着答应。 周志勇看没有后续,挥挥手就跑开了,还是去山上玩有意思,揪啥狗尾巴草啊。 糖豆可不觉得没意思,她就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母子俩慢悠悠地到家,老远就看到黄凤来守在白家后门,唔,肯定是等她们到家。 “你们去哪儿了?”黄凤来自顾自说道,“何胜男一大早就敲门,你不开门她跑过来找我们,说要送关喜月,这都是啥啊,后来我才发现你们不在家。” “你快老实和妈说,你们昨天晚上没事吧,不会真像何胜男说的,昨天关喜月和男人——” “没有,妈你放心,我昨天就把关喜月平平安安地接回家了。”白柳没说得太直接,只道,“昨天晚上有惊无险,但何胜男不是个好东西。” 黄凤来哪里听不出问题,她没有追问,却说:“有啥需要妈帮忙的吗?” 年轻人如果考虑不周到,她必须做好剩下的事情。 白柳摇头,想了想又点头:“翠花是个好孩子,妈你要看到照顾照顾。” 她说得含糊,可母女间已经形成默契,黄凤来立即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原来想糟蹋关喜月的人竟然是大赖子。 他也配? “娘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幸好,幸好没出事。”黄凤来也吓了一大跳。 随后气得咬牙切齿:“我看就是他太闲了,回头让你大舅安排他干更累的农活,累得他再没心思想七想八。” 白柳不置可否,大赖子都无赖这么多年了,大队长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惜都没用。 怪不得何胜男气得要弄死他,保不准以后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看来不该提醒一下大队长了。 糖豆在一边傻乎乎地玩狗尾巴草,一抬头,忽然站起来。 她揉揉眼睛:“姥姥,妈妈,你们快看,大哥回来了!” 黄凤来没在意:“大虎回来了?今天咋不上班——” “不是大虎大哥,是建文哥!”糖豆急得走过去扭转她姥姥的身体,“姥姥你快看,是建文哥回来了!” 白柳顺着看过去,还真是建文。 快三年半了吧,终于回来了? “姥姥,小姨,糖豆,我来了!”乔建文的声音应声响起,充满了欢快。 “哎呦我的大外孙回来了,快,快让姥姥看看~”黄凤来泪眼婆娑,不等乔建文下自行车就迎上去。 乔建文是她第一个孙子,虽然是外孙,但也亲啊。 就连白柳都跟这个大外甥更亲,毕竟她就比大外甥大八岁,当年没少借着小姨的名头指挥这小子干这干那。 转眼间,这小子竟然成了军人。 乔建文直接扔下自行车跑过来,给三人敬了一个军礼。 “我回来了,姥姥,小姨,小糖豆,我回来了。”他说完没绷住,扑到黄凤来怀里就是哭,“呜呜,姥姥我想你。” 糖豆张大嘴巴:“哇,建文哥好高啊。” 白柳长舒一口气,跟着点头:“确实,又长了。” 啧,果然吃公粮好啊。 第165章 一物降一物 “妈,妈你快去前面看看,何胜男又攀扯柳儿——” 李秀兰在前院找不到黄凤来,隐隐听到后院的声音,慌忙走过来,边走边说,结果看到乔建文。 “建文回来了?”她一拍大腿,赶快往前面喊,“老二,你快来,建文回来了!” 乔建文是白家的大外孙,当年有他的时候白树和白林都刚结婚,一家人都稀罕这个胖小子。 李秀兰在乔建文小时候可喜欢抱他呢,那时候虽然有点别的想法,总觉得抱着大胖小子也能给自己带来儿子,但有感情也是真的。 前院的白树和白林闻讯赶来,黄凤来赶紧摆摆手:“等等,秀兰你刚说啥,何胜男攀扯柳儿?” 乔建文这么大的大小伙子一时半会儿又跑不了,有人欺负她黄凤来的女儿,那说啥也不能忍受。 “对对,何胜男带着公安回来了,刚才我在村口洗衣服,碰到他们了!”李秀兰手里还拿着一件刚刚沾湿的衣服,现在才想起来,“她说关知青以前就是住柳儿家,公安说让我回来叫我们家主事的人过去。” “找我去,你们别去了。”白柳早等着呢,没想到何胜男的速度还挺快,“我先去会会她。” 黄凤来数了数家里人,除了上班的不在家,其他人都在。 “咋能让你去,我们都跟你走——”她这个人优点太多了,最骄傲的就是护短。 白柳慌忙拦住:“妈你们先等等,”她看向李秀兰,“二嫂,你看何胜男带人朝着知青点还是大赖子家?” 李秀兰想了想:“哎呦,是大赖子家的方向,知青点可不在那边。” “行,”她心里有数了,“那我和知青们一起过去。” “你——” 不等黄凤来反应过来,她立即半跑离开,乔建文跑得快,堪堪跟上她的脚步。 “白柳!” 白柳找知青们,知青们也在找她。 这几年关喜月住在白柳家,但人都是远香近臭,关喜月离开知青点与大家的关系更好了,不少人都觉得关喜月是好人。 现在何胜男一口咬定关喜月出事,昨天晚上糖豆又特意去知青点问关喜月的下落,知青们咋可能不担心。 “巧了,我也找你们。”白柳看到来人是陶丽华,点点头。 以前的过节无伤大雅,人与人怕比,显得陶丽华都正常多了。 陶丽华喘口气:“关喜月到底在哪儿,她没事吧?” “没有啊,我早上都送她上火车了,昨天晚上我们睡得早,今天一大早又出发去火车站,我都不知道队里传的都是啥。”白柳示意她边走边说,“听说何胜男带公安回来的,我们快点去解释一下。” 搓手手,也不知道何胜男戏唱到哪一步。 可恶,她只恨自己没有长着飞毛腿。 何胜男那边确实速度更快,她带着公安和知青办的领导直奔大赖子家,下定决心要搞出名堂,也笃定昨天大赖子肯定得手了。 她没想过关喜月能被救下,怎么说呢,这来自于上辈子和大赖子过日子的经验。 当初她也不算多喜欢大赖子,但大赖子比村里一般人嘴甜,尤其多多少少用强才睡了她,她也确实没办法拒绝。 直到结婚后,才发现大赖子的真面目。 她不信关喜月比她更聪明,这两年关喜月比她日子好过多了,家里又有补贴,她前几天和大赖子说关家对关喜月的重视,不信大赖子不动心。 何胜男恨死了大赖子,连带恨翠花,她知道这对父女不是善茬,所以根本没多想,就觉得大赖子肯定睡了关喜月。 她猜想白柳不敢闹大是因为没找到关喜月,而关喜月就在大赖子家。 “爸爸,我们今天继续学习语录‘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在我们的面前有两类矛盾,这就是敌我之间的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这是性质不同的两类矛盾……’” 翠花的声音在小院子里异常清晰,就连跟着何胜男而来的公安和知青办领导都立即止步。 他们太熟悉了,这是语录中的内容。 能认认真真学习语录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是他们朴素的善恶观。 几人看何胜男的目光都变得有点奇怪。 “走啊,你们不会被骗了吧,大赖子根本不识字,他不是啥好东西——”何胜男立即解释。 大赖子多机灵的人,怎么可能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擦了一把汗,随口道:“翠花,你爸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当年生在旧社会,懂的道理太少。” “关老师对你们多好,教你们文化,还教你们做人的道理。你也别想她了,等以后你好好学习,只要你愿意念书,爸砸锅卖铁也供你。以后你也当老师,咱也当个好人!” 这几句话压过何胜男的声音,在场的人闻言对大赖子有极大改观。 没文化不是大赖子的罪,虽说他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但能对家里女儿说好好读书这种话,恐怕远远不是何胜男所说的那么坏。 何胜男慌了,她发现大赖子竟然转性了。 这能行?她眼睁睁谋划的报复计划就毁了? “你们别信,他就是装,我这就带你们去揭穿他的真面目……”她不管不顾,一脚踹开大赖子的家门。 “哐当”一声,门掉了。 “啥玩意儿,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我家撒野,老子——”大赖子一看是何胜男,骂得更凶,“臭娘们,你跑到老子家里,是要给老子当媳妇?呸,老子不稀罕你。” 何胜男气得发抖:“谁要给你当媳妇,我呸,你想你妈的美梦!” 正事还没说,两人先对骂起来,内容是下三路的事情。 公安们实在忍受不了,匆匆将两人拉开。 “先说正事!“公安看着何胜男,“你不是报案吗,我们跟着你过来了,但证据呢?我跟你说你报案你就要有证据。” 何胜男想也没想就指着大赖子的卧房:“你们去搜,里面肯定有痕迹。” 公安将信将疑走过去调查。 大赖子不服:“她说啥你们就信啥?要是她躺我炕上让我捣鼓,那是不是也算证据?” “哈哈哈哈……” 后面跟来的人哄堂大笑,就连白柳和陶丽华都忍俊不禁。 果然一物降一物。 第166章 我举报 何胜男快气疯了,大赖子竟然还对她贼心不死。 “我日你妈,你欺负关喜月还想欺负老娘,你要是敢在的老娘面前脱裤子,老娘直接给你蛋捏烂……” 这也太恶心了,虽说队里的妇女们平时说荤话比这尺度大,但还是第一个女人说要捏碎男人的蛋。 呜呜,看热闹的汉子们觉得裆底凉飕飕的。 “我说何胜男,你说你和大赖子被窝里的事,别攀扯关喜月啊。”白柳当着何胜男的面,说给在场公安和知青办领导听,“昨天晚上你叫关喜月出去说知青们给她送行,去了没一会儿我就和糖豆去接她,出门遇上了周志勇,我们仨一起过去。” “我们路上碰到了关喜月,就回家了。今天一大早坐第一班公交车去县里,已经将关喜月平安送到火车站,并且亲眼看见火车开走。对了,翠花和我和糖豆一起去的。” 糖豆正好跟着黄凤来过来,她晚了一步,也没急着来,刚才去找了周志勇过来作证。 “对呀,我们在,我和小勇哥都能作证,翠花姐姐也在。” 白柳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她这里有四个当事人,足以证明关喜月昨天没有发生意外,且今天已经平安登上回城的火车。 相比起来,何胜男的胡诌就显得很苍白。 其实何胜男今天是先去找知青办,然后和知青办的领导去报案,不然公安都不乐意过来。 “报告,屋里没有发现异常!”搜查屋子的公安刚好出来,后面跟着同行的知青办女领导,也摇摇头。 他们啥也没查出来,却听到了刚才院子里的声音。 这何胜男又是没事找事? 何胜男慌了,她准备好的证据竟然一个都没用,那她报复大赖子的希望不就落空了? 那不行。 何胜男不服气,马上陷入发疯的状态:“不可能,我保证大赖子说过喜欢关喜月的话,他说睡关喜月这样的女人才不算亏。关喜月要离开了,他只有昨天晚上的机会了!” “你放屁!”大赖子不服,“老子一个光棍,说想睡女人咋了,我谁都想睡,我还想睡你呢。不对,我不稀罕你,是你想要老子睡,老子不乐意,你就瞎说给老子造谣……” “呸呸呸,你就是个垃圾,老娘去陪睡也不乐意跟你睡……”何胜男急眼了。 这说得是什么话,收回去。 白柳连忙捂住糖豆的耳朵:“别听,都是脏东西。” 糖豆好奇,却乖乖地点点头。 唔,听了要长鸡眼。 大队长姗姗来迟,他看到公安先是惊了一下,村里人可不爱惊动公安,每次惊动公安就觉得是犯了天大的错。 落后一步的杨桂英更气得踉跄一步,她觉得自己真是老了,都快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啥时候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是知识青年,能这么自然说出不要脸的话,难不成是她思想落后? “都给我住嘴,快快,来两个人给我捂住他们的嘴!”大队长随手抓了两个人过去。 大赖子被拉开,但没人能捂住何胜男的嘴。 咋说呢,她往人家嘴里吐唾沫,太恶心人了。 “凭啥捂我嘴,你们可以不认同我的话,但不能让我没有说话的自由。”何胜男环视一圈,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是白柳坏了他的好事,“还有你,白柳,你少他妈的说屁话。你就是袒护你们向阳大队的人,根本不关心我们知识青年的死活。” “关喜月和你一个院子住了三年,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无视关喜月的苦难,她有多少委屈你咋不说……” “你少造谣,我怎么就不知道关喜月有多少委屈。”白柳话音一转,对公安们说道,“不过绝不是男女问题,关知青没有和队上任何男人有往来,我家就我带着女儿和她住。虽然吃饭在我母亲家,但我们每天同出同进,你们别听她造谣。” 何胜男跳脚:“没说你家,我是说队上好多男人喜欢关喜月,你咋知道关喜月和他们没关系。” 白柳最厌恶有人拿男女关系说事:“你知道,你都知道,那你住人家房顶还是床底,你都知道?” “我、我——”何胜男支支吾吾说不出啥,转头又瞄准大赖子,“是大赖子跟我说,他喜欢关知青。” 说着说着又回到原点,大赖子耍无赖都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我跟你说过?我跟你啥交情说这个。”大赖子嘿嘿一笑,露出猥琐的表情,“你是爱上老子了吧,我看你就是喜欢老子,又得不到老子,才整天说我喜欢这个喜欢那个。” “嘴上说不爱我,我看你就是爱我。” 哦豁,大赖子是懂怎么恶心人的,白柳都差点恶心到把昨天晚上的饭都吐了。 何胜男莫名想起上辈子的噩梦,当时大赖子娶了她,又天天羞辱她。 “没办法,我勉强接受你吧,只要你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再给老子生几个孩子也不是不行。”大赖子咂咂嘴,“反正咱家也没电灯,晚上黑咕隆咚,能捅咕就行。” “是你喜欢我!你、你——”何胜男慌不择言,“我就是嫁给狗也不嫁给你。” 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大赖子笑得更猥琐了:“咋滴,嫌老子玩意儿不大,那驴子的玩意儿更大。” 白柳默默又捂住糖豆的耳朵。 少儿不宜的内容,以后吃瓜热闹看来不能带孩子。 非礼勿听。 “我、我要举报!”何胜男看着大赖子的笑容,和上辈子结婚后一模一样,她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心一狠,对公安道,“公安同志,我要举报。” “大赖子私藏赃物!” 公安同志将信将疑,他越看越像家庭矛盾,质问:“在哪里,你有证据?” 何胜男点头,笃定:“就在他家鸡窝下面。” “放屁,你咋知道——”大赖子真慌了。 何胜男反驳道:“我咋不知道,当初你想娶我,你自己告诉我的!” 公安们不顾大赖子的阻拦,几个人还真跑过去挖了挖。 这一挖—— “报告,和前几年报案缺失的东西对上了!” 众人哗然。 乔建文整个人都傻了,喃喃道:“村里这么热闹,我回啥城。” 第167章 定情信物 乔建文的回来很突然,对白家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家里孩子对军人总会有超乎寻常的崇拜,自从乔建文回来就围绕在左右,各种提问。 幸好乔建文这次假期长,据说去向暂时没有确定,有很大可能会留在北省甚至是白安市,乔家人每天都懒得做饭吃食堂,他直接跑到姥姥家住。 有吃有喝,美滋滋。 白家人 《八零寡妇对照组,吃瓜养崽穷开心》第167章 定情信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零寡妇对照组,吃瓜养崽穷开心》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68章 敏锐的三哥 白柳和“吕非”的接触就这样不近不远,在很多人眼里已经不易。 “吕非”可是真正留学归来的专家,有才学的人高傲一些也会被原谅。 白柳和宋嘉应没打算太快结婚,单位的房子还没有下来,他们慢慢接触、水到渠成才行。 两人仿佛又回到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当初结婚匆忙,但确实有短暂的恋爱期。两人 《八零寡妇对照组,吃瓜养崽穷开心》第168章 敏锐的三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零寡妇对照组,吃瓜养崽穷开心》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