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定九州》 楔子 中域,大漠。 骑兵的战马踹起了黄沙,撒溅在后面的战马上。后面的战马又将飞沙撞散开来。 骑兵阵向前疾驰着,留下漫天沙尘。 不知过了多久,些许是赶路赶乏了,随着将军的一声令下,所有人一块儿拉紧缰绳。 “吁——”齐齐一声长嘶,马儿纷纷停了下来。 将军斯林特眺望着远处,那风景和这些天来的那段路没什么不同——沙漠、沙漠、还是沙漠。 俄顷,将军对军中吼道:“把那个兰教徒给我拖过来。” 军中一阵骚动,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被扔了出来。那人看上去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被扔出来后就 直接摔倒了地上。 此人的白衣破破烂烂,大大小小的破洞裸露出的皮肤简直惨不忍睹:横七竖八的伤痕,还未痊愈的伤痕与新伤痕交织在一起,其中能比较明显被看出来的有刺伤、划伤、擦伤…… 斯林特大步踏向前,一把揪起那人的头发,看着他那血淋淋脸,穷凶极恶地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那人眸子转动,透过将军的两腿之间观察着远处的风景,回忆着。正当那暴脾气将军等着不耐烦地想把他的头摁进滚烫的沙子里时,那人的喉结动了几下,那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了出来: “大概一个月。”声音很小。 “废物!”斯林特将那人的头猛地摁进沙里,“给你好好说话机会你都把握不住,死这得了!” 那人的头埋在沙粒,全身一动不动。 斯林特理了理身上的战甲,跨步上马,拔出长剑,大吼一声:“行进!” 骑兵阵继续了奔驰,但都有意识地避开了那个趴着的白衣男子。 等骑兵阵扬起的沙尘都沉降下来了,那人才把头从沙子里拔出来,十分艰难地呼吸了几口气。又趴了一会,他才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镯子。他死死地攥紧镯子,把它拿到自己的眼前,睁开那疲惫的双眼,看着那镯子。 这镯子的特别点近乎于无,整一个镯子黑乎乎的,面上里头都没有什么花纹,不过面上倒是用兰文写着什么东西。这人很熟悉那是什么,但是他还想认真看清上面的文字。奈何,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再看得清楚点,便把镯子贴在眼前看。快要看到上面写着什么的时候,那镯子却好像变大了,越来越大,很快他的视野里便只剩下了黑色…… 倏地,那抓着镯子的手砸在了沙地上。 周围的风将沙卷起,慢慢地,将他吞噬…… …… 东域,中部。 这是一处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知名的山谷。 云雾缭绕,似乎是传说中的仙家居所。 鸟语花香,似乎是国公贵族的享乐之地。 林间小径,似乎是通往妄图不劳而获者梦中的神秘之地。 山谷内部,有一个小亭子。亭子一旁,倒是一棵巨大的槐树,那槐树高大得好像爬上了亭子。那浓密的槐叶似乎能把整个亭子罩住。 要说整个山谷最特别的地方,当数那不知道走到哪都能闻到的若隐若现的酒香。若是不太在意,倒是很快就习惯。但若是在意了,酒量小的人恐怕都能慢慢醉倒。 一个身着麻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那处山峰的亭子前,对着亭子内的麻袍老者行弟子礼。 麻袍老者看了看他,举起桌旁的一小杯酒,目光重新凝聚在了石桌上的棋盘。眼睑半敛,放下酒杯问到:“如何?” 弟子汇报:“刚得到两位师兄的消息,他们已经说服了各国,各侯皆已表态,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会以九州大计为首。” “嗯。”麻袍老者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他,“学宫呢?” “学宫目前还没有明确表态。” “嗯。” 看出了弟子还有话要说却还愣着,麻袍老者主动开口道:“怎么了,有事就说,别藏着掖着。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有老夫撑着。哪怕老夫一个人撑不住,还有不少老骨头!不过老夫要是都毫无还手之力的事就不用说了,整片古陆也没人能撑得住。” 那弟子知道,老师是自信,不是自狂,更不是自傲。对视了一眼,那弟子向前一步垂头说道:“大师兄托我告诉老师,说各国也只是表态,具体如何还需老师定夺。” “嘁!”麻袍老者笑一拍手道,“我还以为啥呢。” 说罢,他往西边看去似乎能隔着千山万水,看着什么。 “我的好大徒有没有说他要到哪去啊!” “弟子问过了,秦国。” “嗯,看到他了。” 麻袍老者又摆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 大周,守藏室。 曾经,这里既是大周的史档馆,更是有着数百年底蕴的典籍存放室。 然而,现在的守藏室,举目望去,残桓绝壁,一片狼藉。存放典籍的木架子七零八落,跟柴房的前堆起的柴堆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一位老者,佝偻着他那瘦弱的背,努力在这片废墟中翻找着什么,似乎并不在意他那身代表着不凡官位却早已磨损的破烂不堪的官服。 在大周,穿着这么破烂的衣服无疑是一件失礼的事情,尤其像是这位老者如此高官的存在。 但老者似乎并没有太多这样那样的顾虑,他还在努力地翻找着。 终于,伴随着一声爽朗的笑,老者直起了身,手中抓着的正是老者所寻找的、亦是整个守藏室仅存的——半卷竹简。 老者,打开了手中的竹简,略微看了一眼,然后有低下头去寻找下半卷,可惜无果。 老者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失望,但随即又转为释然。他撒开腿,扑向了一旁还算完整的案头,找出一卷空的竹简铺开,执起笔回忆着。 作为守藏室史,老者在这里度过了数十年的光阴,通读了守藏室的所以书籍,并通过毕生所学悟出了自己心中的大道。然而,悟道不久后,在老者不可置信但又无能为力的目光下,守藏室因王位纷争沦为了发泄愤怒的牺牲品,毁于一炬。 那是老者不愿意去想起的一段过往,希望的破灭、挚友的惨别、心血的化灰……这些仿佛一根根硬刺般深深地插在老者的心中,哪怕是一阵无意的风微微拂过,便是难以言明的绞心之痛。 调动起腹中的文墨,对照着竹简的上卷,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提笔默写着下卷。 烛光摇曳,映照着老者伏案的身躯。墙上那单薄的黑影,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最后的故事。 搁笔,晾墨,收卷,起身,握烛。又是这些熟悉的动作。但老者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至少是在这守藏室的最后一次。 跨过脚下的木屑、木片、木条,回望着断梁、残柱、倾墙。老者转回了身,缓缓地走出了守藏室。 踏出了守藏室,感受着清风吹起。眼前明明风和日丽的景象但在老者眼中却尽是萧条。 突然,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一个方向望去。 …… 不知名的山谷里。 麻袍老者先是笑了一声,接着在自己弟子惊愕的目光中,对着他所望的的地方行了弟子礼。 第1章 青牛西出,惨景不堪 东域,秦国边界。 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居然如此破败。 秦周边界,虽谈不上如都城般如何如何的繁华,但也不至于如同这般——一眼望去,不见人烟。 两人并没有远离大路,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村子,但里面没有人,只能看到有一些鸡在啃食庄稼,没有人看管的狗在树下哀鸣。 而这是出了函谷关,已经上百里路了。 骑着青牛的老者眉头微微一皱,拍了拍青牛的屁股。 一道悠长的“哞”声响起,青牛往前踏了几步,停了下来。 一旁的男子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马儿仰天长嘶,前蹄蹬起,随即也停了下来。 “先生,怎么了?”男子此时的一举一动凸显着不用说出但一眼见明的恭敬与崇拜,只见他躬起腰板,微微侧身,两眼观地,耐心并期待着老者能给出他的解答。 青牛老者微微抬眉,那略略泛黄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顿了顿,吐出一口气。 “尹文啊,你这关令做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芝麻再小也是官。尹文曾任一关之长,情商自然不低;又作为一关之长,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辖地。 “往常不是这样。不过我前些时候问了一下函谷的将军,他说最近一直都流民要入关,而且人越来越多。”尹文垂眉,低声回答道。 “可我过关的时候,怎么没见着?” “先生过关的时候,正好有一批流民安顿下来,下一批还没赶上,所以老师没有注意到。不过将军说,接下来的流民会越来越多,他已经传信到洛阳了,但洛阳没有回应。” “麻烦。”青牛老者叹气。 青牛老者直起了微驼的身子,凝神朝远处望去。半晌,对身旁这刚收的记名弟子说道:“前面似乎有人群,过去看看。” 前面确实有人群。但是那些人群不像出没在无人区的商队,也不似是结伴去寻找食物的猎人,倒像是从刀山火海中逃出来的难民。 瘦脸苍白,两唇不见血色,两眼不见光芒。衣物残破,连补丁都没打齐。 像这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更有甚者,走在队伍后头,嘴里喃喃着不知说着啥,走个几步还嘶哑着喉咙仰天长叫:“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一人骑牛,一人骑马。面对这样高大的组合,这些难民仿佛压根就没看到,而是像行尸走肉一般继续地往前挪动。 甚至,他们队伍中有人被拉走了,同伴也没能发现。 “呃……啊!” 这人刚刚被尹文拉到一旁,猛灌了好几口水,眼中勉强恢复了些许神色。 “大……大人有何吩咐?” 听到这半死不活的、喉咙里还卡着痰的声音,青牛老者本能地皱了皱眉,轻抬起手想要拍拍青牛挪开,但还是忍住了。 尹文在边关待的时间比较长,虽然对于这些情况比较少见,但也还是见过些,不至于像老者这样本能地排斥。 当然,问话这种杂活,怎能劳烦他刚刚拜的这位老师。 “你们是哪来的,怎会沦落于此?” “唔……烁、烁阳来的。” 烁阳! 这个词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青牛老者和尹文的头上。 烁阳!秦国大城,距离秦国的都城咸阳不过数百里! “烁阳?!”青牛老者顾不住仪态、更顾不上适才的排斥了。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男子喘了几口气,沉吟了一会,缓缓回答道:“庄稼种不出来了,家里头的人……都病没了,就连……就连压箱底棺材本都没了啊!啊……老天爷!我们是遭了什么罪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 紧接着,男子的表情正逐渐狰狞:“一定是秦侯!不当人子!害我等于这般田地!害得我家破人亡!家财散尽!啊!我要杀了他!” “住口!” 青牛老者在大周生活数十年,深受大周的礼法影响,对君侯是有着骨子里的尊敬,对于这种藐视天子诸侯、以下犯上的行为,自当是深恶痛绝。 男子脸上的怒色似乎被青牛老者的一声大吼喝退了几分,但转而开始抨击起青牛老者:“你们这些当官的!有什么好高高在上的!等到你们也一无所有了,你们又和我们这些丧家之犬有何区别?当官就了不起?我呸!” “放肆!” 一条马鞭仿佛从天而降,狠狠地抽打在这男子的身上。那男子饿了多日,哪扛得住这般力道的打击,一阵吃痛,便跪了下来。 “你前些时候如何骂天咒地我管不着!但你若是敢侮辱先生,我要你好看!” “好了,尹文啊,随他去吧。我们再往前看看。” 先生的这句话,让尹文脸上的青色少了些许。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乎想把一腔怒气吐出去,好调整状态,免得一会和老师说话还是恶狠狠地。 青牛老者脸上的愠色逐渐化为了平静,他抬眸望去,远处似乎有什么卷起了更大的烟尘。老眼微晃,看了看近前的男子,没有说话,拍了拍牛的屁股,继续向前。尹文随即拍马紧随其后。 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个跪着男子在无意识地喃喃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跪累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男子看了一眼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想记起刚才对他又打又骂的那两人长什么样,却不知怎地记不起来了。然后他摇摇头,似乎没这精力去回忆它,一步一步地接着 又麻木地向东方走去。 …… 东域,咸阳。 秦侯坐在大殿中央,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一个太监弯着腰入殿,快步地走到秦侯前禀告: “侯爷,时辰到了。” 秦侯的脑袋微微点了点,右手撑着地面。一旁的太监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临近大殿门前,太监识趣地撒开手,让秦侯独自一人走出大殿。 走出大殿,秦侯抬起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去,大殿下站着的都是自己的亲兵,这是秦侯所未有设想到的一步。 眼前全军军阵整齐,但是缺乏士气。秦侯拔出腰间的佩剑,脸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剑于长空。 “杀!” 声如洪钟,如同一道惊雷般震醒了众人。亲兵的眼中逐渐泛起了光彩,纷纷举起戈矛,回应着: “杀!杀!杀!” 咸阳城外,待得点兵后。秦侯在阵前上马,先是深深地往东方看了一眼,似乎想透过千山万水,将东域的山河锦绣牢牢地记在脑海中,然后再一次举起长剑。 “儿郎们,为了家人不受凌辱,杀!” “杀!” “为了秦国不被糟踏,杀!” “杀!” “驾!” 随着秦侯的马起步,后面的士兵纷纷跟随。 此时秦侯的心里五味杂陈,但是脑海中独自喃喃道: “东域,靠你们了。” “为了九州大计,杀!” 第2章 风云动荡,人心离散 人。 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 跑。 都在跑! 逃命一样地跑…… 行过上百里路,越是临近咸阳,遇见这样的情况就越是频繁。 尹文试了几次,想拉个人过来问问什么回事,但都被人粗暴地甩开了手。 要不是先生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动粗,再加上他是大周大夫而不是秦国高官,怕是早忍不住像先前那样直接一鞭子抽倒一个来好好审问。 两人并没有停在大路中间,而是已倚在路边的墙根旁,静静地看着狂奔的人群。 “打进来了,跑!” “跑啊……” “爹爹,孩儿真的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 与先前看到那群人的一身沉沉死气不同,这些人倒展现出了几分生机,尽管这生机是展现在逃命上。 但是,与先前那些把“绝望”与“无助”写在脸上的不同,这些人,与其说是崩溃,倒不如说是害怕。 自骨子里泛出的害怕,让他们拖家带口,背老抱幼,近乎于本能地迈腿。 不少老人腿脚不便摔在了地上,站不起来的,就用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则被其他人一脚踩到,齐齐滚成了一团。 有些孩子没能跟上父母的脚步,便淹没在了人海与那被人潮卷起却迟迟难以散去的漫天沙尘之中。 可惜而可悲的是,他们的父母并没有为他们停下脚步,而是护着其他的仔,继续向前跑。 青牛老者、尹文,都没有上去帮忙。 如果,只是一家人想逃命,他们大可以上去帮帮忙。多一分健康的劳动力帮助老弱病残,就多一分逃命的希望。 但是,这里是一群人,数不尽的人,都是不想死的人。大家都希望有人能帮忙,帮他们活下去。 青牛老者自成累赘,尹文要侍奉先生,没有去帮忙,况且就算帮,那也帮不过来。 有人看见了这两人组合,冲了过来,直接把尹文拽下马,扯起缰绳就要把马劫走。尹文这几十年也没这么被人如此折腾过,一怒之下出拳向那人打去,结果拳头被人握住了。 是先生!他可没想过这瘦弱的老者除了超然的智慧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捏得他的拳头都有些生疼。 两人看着那人把家人往马上抱,没有阻拦。但他们不阻拦,不代表别人不会拦。很多人见不得别人好,尤其在这关乎性命的危急关头:凭什么你能跑快点但我不可以。周围的人顿时蜂拥而上,都想把马据为己有。 一场闹剧就这样展开了,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大家也顾不上往日的体面,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一群人打成了一团。不少被打出圈的人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在两人面前晃一晃,似乎想看看还有没有马。还有人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头青牛上,不过都摇着头走开了。 逃亡的脚步不能停下,这时候站在原地不动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执,有不少人选择了退出,剩下的人也挨肩叠背地团在一块儿随着马儿向东走了。 一声无奈的叹息,尹文弯腰将马鞭一甩,打起脚边的尘。他抬起头,板着脸,看向原先那匹在他快下驰骋的马被抢走的方向,没有说话。 是的,他的马早就已经被抢走了,但无论是青牛老者还是尹文都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 至于那头青牛,它跑的还没人快,自然就没人去抢它。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也不得不看天意了。 “先生,”也许是干看着别人狂奔实在是有些诡异,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尹文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您怎么看?” 青牛老者抬起头,正想回答,这是眼角忽地看见什么东西,便转脸看去。 一个身穿麻袍的人,站在一处高地上,头顶的黑布顺着盖住了脸,使人看不清他的真容。左手攥成拳头,掌心有可能捏着什么东西。 尹文没得到回答,缓缓抬起了头,随着老师的目光望去。 也许是那人警惕性有些强,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低头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就吓一大跳。 那人的目光扫过尹文的脸,停在青牛老者上的正颜时,胸口往后抽了一下,紧接着——转身就跑,闪入林中,几个影儿就不见了。 “从他外露的手臂和这身手来看,应该是个比较年轻的高手。”尹文在函谷关把关多年,识人能做到八九不离十,“先生,需要我去追吗?” …… 不知名的山谷里 在小亭子里睡觉,感觉什么姿势都别扭。麻袍老者伸了个懒腰,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睁开眼睛瞅了眼棋盘…… 本来只是习惯性动作,不过这次嘛,倒是…… 愣了…… 惊了…… 那位怎么跑那去了? 麻袍老者心中一紧,将棋盘中相对靠中间的一颗白棋揭起放到棋盘西侧。 然后再好好看看棋盘…… 完了! 麻袍老者感觉天旋地转,但还是伸出了颤抖的左手从棋罐中摸出一枚黑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棋盘的左侧靠边缘的地区。 即使是做完这么一个小动作,麻袍老者好似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瘫在了座椅上,把头摆到一边,看着天上翻滚的云涛,无言。 还请您,一定要保重啊! …… 尹文最后还是没去追。 不是说先生根本没让他追,而是以他这不惑之年还总是一天到晚干坐着不动的身躯,就是想追,也是有心无力的。 也是尹文没去追,如果追上去了,还会看见——在那人刚刚站的位置的不远处的一株草上,有几小滴散开的水珠。 尹文虽然没去追那人,但是他到底还是追上了先生的步伐,随他来到一座房前。那里有个拄着竿儿的老汉,痴痴地望着人们奔逃的方向。 青牛老者弯腰,同那老汉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和老汉问起话来。 “老丈,逃?” “逃!” “为何逃?” “打进来了呀?” “为何不逃?” “逃不动了喂……要是能逃……还用在这?” “何人打进来了?” 那老汉还算平静的面庞突然泛起一丝惊恐。 “外……外族的军队。好……好强!” “秦侯呢?” “秦侯亲征啊!但还是被打个七零八落!连秦侯宫里的军,都挡不住啊!” “你可知秦侯如今在何处征战?” 问到这,老汉脸上显出了一丝茫然,但他的答案,对于青牛老者和尹文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 “咸阳城都破了,哪还有什么秦侯呢?” 第3章 大难渐起,无人守关 国亡。 当今五霸之一的秦国国亡。 亡于外族。 秦侯战死于祖辈的封地。 在此之前青牛老者和尹文不觉得这事应该发生在自己眼前, 至少从来都没想过——曾经一代霸主的陨落,居然离自己如此的近。 要知道,大周初立,分封天下时,秦国不过是弹丸之地。 后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国力逐渐强势,方有今日霸主威名。 早还在大周之时,曾负责记载史料的青牛老者,更是察觉到了:秦国,对大周这个主子的觊觎之心。 想当年,他还在暗示周天子多加防备。 如今,哪怕他还在大周也不需要了。 “走吧,走吧。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了,懂得东西也许比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多。逃吧,逃吧。往东边去逃吧。” 兴许是说太多了,兴许是歇够了。老汉拄着竿,随着人流往前走了。 望着老汉远去的方向,尹文摇头叹息:“他说我们知道的比他多,实际上现在不少东西他知道的比我们多呢。” “或许他们只是无心之举,结果巧合间酿成大错。”青牛老者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先生,您是说……那些外族?”尹文犯迷糊了。这都哪到哪啊! “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罢。”老者面色平静地回答他。 尹文没有再开口,但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先生说的,该不会是刚才那个穿麻袍的神秘人吧。 …… 不知名的山谷里 麻袍老者死死地盯着这个他平时好几个月都不用挪子的棋盘,但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挪了三个棋子。 如各位读者所料,他刚刚挪完了第三个——把那枚靠左侧边缘的黑棋往右边挪了挪。 虽然这只是一小步,但是黑棋距离前几天挪到左侧去的那枚白棋更近了! 麻袍老者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蹦上了嗓子眼儿了——不但没法发出声音,还很窒息。 保重啊! …… 前几日万人空巷,今天却阒无一人。 两人从一破旧房子走了出来。尹文扶老者骑上青牛,向东行进。 尹文不知道一心西行老者为何要返程,但这是先生,是智者,是他心中的圣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做弟子的支持他便是。 此时,两人已经能眺望到函谷关了。 这,是两人出发的地方。 如今,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老者骑着青牛缓缓前行。片时,他回眸看向自己的弟子:“尹文啊,陪为师走了这么一段,不后悔?” 尹文以为老师在试探他:“为何后悔?尹文愿为先生上刀山下火海。” 老者知道尹文会错了意,但是没有纠正他,反倒是脸上的淡然之色更多了些。 “接下来,可是有大凶险的事儿,不怕?” “先生在,弟子就不怕。” 老者摇了摇头,开口纠正道:“我不在,你也不能怕。现在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帮你们扛着,或许,过段时间就要看你们的了。” 尹文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但还是称是应了下来。 牛儿停下了四蹄,转过身来。 背靠函谷,看向广阔的平地。 头顶的太阳逐渐地向西倾斜,将两人一牛的影子越拉越长。 做弟子的不知先生在想什么,但是要做什么嘛,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等着。 约莫两个时辰罢,尹文看了看空了的水罐子,对老师说:“先生,您在这等会儿,弟子给您装些水来。” “去吧去吧。”老者的脸上还是这么淡然,至于心里在想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尹文抱着罐子,往函谷关的方向小跑过去。 守关将士热情地对这位老上司打着招呼,但尹文看到了众将士的疲惫神色,知道是前些时日查验那些难民的造成的不得已,便没有太过折腾,想着打了水就走。 守关将军从军营里牵出一匹马,把缰绳递交到尹文手中,低声提醒到:“叫那位老先生赶紧回来,外族大军要杀过来了!” “当真?”尹文心里一惊。 “大夫,这关,我也守了不少年了。望气之术,更是自认不比那些大将差。前头,很大的一股人气,约莫一千多人。只不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前些时候我让斥候去瞭望了一圈,没能发现他们。但他们啊,可就是冲着函谷来的哩!不到几个时辰,估计就到了。” 糟了!尹文心底一凉,跨上马,结果将军递过来的马鞭狠狠地一甩,抱着水罐子快马加鞭地冲出关外。 “先生,还请快入关吧,外族的军队杀过来了!” 青牛老者看了看函谷关上燃起的烽火,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先生,现在入关还来得及,守城的将军刚刚用过望气术,敌军还有半天才到这。而且……” “尹文!” 老者打断了自己徒弟的话语。 看出了弟子举手投足间焦急,老者反而笑着道:“我说来不及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就在我们眼前!” 第4章 誓守函谷,神仙下凡 就在眼前? 被先生的这句话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尹文突然看到: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山谷, 猝然凭空出现了一大批军队。披甲戴盔,长枪朝天,四蹄疾驰。喊叫声如雷贯耳,气势磅礴。 尹文顿时吓傻了,半天路程的军队怎会在这? 老者笑了笑:“看来那将军的功底还差了点啊。” 尹文反应过来:“先生快走吧,守关的将士们会庇护我们的。” “庇护?”先生摇摇头。“对方士气十足。你刚刚回去看过,他们的神色如何?” 尹文回想起了将士们的疲态,没有开口。 对面的军队喊叫着,尤其是对面的领头,表情狰狞,似乎想把这两人直接撞烂。 胯下的青牛缓缓前进,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尹文看着先生前进的方向,正寻思着先生是不是要去送死的时候。老者笑着对他说:“尹文啊,记住!现在有我们这些老骨头扛着,以后啊,可就得靠你们了!” 尹文正揣测着这句话的意思,莫名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只见那蔚蓝的天空弥蒙着漫天紫气。那紫气逐渐向下汇聚,在老者的右手中凝成一把长剑。面对保持着冲杀的敌军,老者面不改色,信手一挥—— 第一剑,狂风起。 突然间,函谷狂风大作,尤其在外族军队周围,风力甚至大到连马的速度都快速降低。骑士们只能拉紧缰绳,在那位领头将军的指挥下调整冲锋状态,准备逆风冲击。 可是老者并不会给他们再起冲刺的契机。 再一挥—— 第二剑,浮云涌。 天上的紫气裹挟着云海滚动,地上的骑士不敌紫气的威能人仰马翻。 霎时,人哀吼,马悲嘶。人与马滚成一团,千人大军狼狈一片的景象。 老者手中的长剑逐渐凝为了实体,剑体散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乍一看,让人心生寒意,又让人觉得玄妙无比。 老者面色不改,将手中的长剑用力甩飞出去—— 第三剑,天雷动。 甩出的长剑化成浓郁的紫气,形成了一个圆圈形,围住了军队。 在他们的正上方,翻滚的云雾逐渐形成了一个与地面的圆圈等大的圆盘,在这阴沉的圆盘中央,隐隐有紫色的闪电溢出。 地面上的军队很快地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起身逃离。结果发现,在那个圆圈里,连起身都是一件困难事。有人侥幸地爬到了圆圈边缘,结果似乎碰到了一堵空气墙,不仅行不通,也砸不开。 天上的云层中间的空洞越来越大。蓦然,一道大鼎般粗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痛击在地面圆圈的中间。紫电击地后,溅起大量的雷芒向圆圈内部的其它方位席卷而去。至于刚刚困在圆圈内部,前两剑中受紫气之力禁锢的狂风,受到雷电的挤压,朝圆圈外部爆发开来。 隔着有好一段距离的尹文都被吹后了好几步,要不是抓着缰绳,怕是都要摔地上滚上好远了。他看着此时站在更前的位置还稳如磐石的先生,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关隘上的将士看到此景都惊叹连连,有些甚至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念叨着神仙下凡。 当大家的表情都停留在庆幸与喜悦之中时,老者的眼梢微微内皱,貌似在犹豫着什么,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只见老者右脚向后撤一步,身子往后一摆,左臂往前一甩…… “这样,你们就过不来了。” 刚被狂风吹离又凑回来的尹文只听见老者这么一句笑语。 …… 南山悠然,溪水潺潺,回峰青峦,飞鸟鸣蝉。 这里,便是南山,是尹易从小生活的地方。 紫芝翳翳,白石苍苍。 纵使这些风景已经看了十六年,但尹易还是看不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过一辈子。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比如此时—— “易儿,随为父来一下。” 尹易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理了理自己的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腰部寥若晨星的尘埃,走进内堂。按照惯例行礼后,垂头等待父亲说话。 “易儿,为父思虑了一下,你该下山去闯荡闯荡。” 下山?才不呢,他可是想在山上待一辈子的。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下山。” 这么急?尹易当即愣在原地。要不是对自家老爹很熟悉,而且目前的家用还算可以,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要被卖了,就这么急着脱手吗? “你也别想着在山上呆一辈子了,也是该出门闯荡一下。你忘了吗?在你六岁的时候,为父随你师祖前去西域闯荡。为父当时已是不惑之年,还有这样的决心,你这少年难道无此志气?” 十年前?哦——这事尹易知道,当年自家老爹说走就走,一家老小拉都拉不住。结果还没走到咸阳就返程了,最后还带着个独臂老爷爷回来。 不过,当条懒虫就这么难吗? 第5章 十年磨剑,青牛出山 “父亲,孩儿才十六岁,还小,下山闯荡这事实在是有点难为孩儿了。”尹易推脱道。 当爹的叹了口气,“为父也不想啊。但这是你师祖的提议,让你尽快下山。”,随即把两手一摊,表示无法。 得,整到后面还是那个独臂老爷爷的茬。尹易也不想反抗了,他知道父亲有多听那个老爷爷的话,要是他还在这胡闹,估计今晚睡着的时候就要被他这亲爹拿绳子来强制下山了。 无奈之下,尹易只能应下来,等父亲摆手后离开内堂。 走到外头。触得金风至,听得万叶响。这样的美好生活,怕是要离他远去了。想到这,尹易摇了摇头。 …… 南山,传道台。 “老师,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 尹文起身,看着老师,当看到老师那空荡荡的左袖时,心中一痛。 十年前,青牛老者以自己的左手为代价,在函谷前划出一道屏障,任何人都无法跨过此处进出函谷。 十年前,那惊天之剑,杀得流血漂橹。对方贼心不减,之后几年还派军队来进攻,但受阻于屏障外,不得近函谷半步。 “你告诉易儿,让他明晨到我房里去,拿走案上那卷卷好的竹简,带着它往学宫的方向去,” “至于你,拿着这卷,上面写了我要你们去做的事情。” 尹文弯腰伸手接过竹简,点头称是。 “你呀,先下去吧,老头子我在这歇歇。” “弟子告退。” 尹文一拱手,退离了传道台。 老者起身,缓步走向自己的草庐,任由那空荡荡的左袖迎风飘荡。 推开了草庐的双门,走进里头,再转身关上。 亮起烛台,从一旁的竹箱中摸出一卷竹简,搁置在案头。 转身,望着那屋内略有些简陋的的摆设,是老者在此居住十年的见证。 那张木床,谈不上当官时的精致,但睡得舒服。那几个木架,塞满了老者这十年来抽空默写的典籍。那块案头上,陪老者记录下了老者的所见所闻所感。 老者此时还不知道,哪怕他十年来没下过山,但在山下,他的学说风头不减当年,还被不断地推衍,深化。 夜幕降临,老者一反平常地走出草庐,随着淡淡的月光,向下山路走去…… 翌日。 “家主,不好了,圣人老祖宗的大青牛不见了!” 打理马厩的家仆,匆匆赶来,脸色慌乱地向尹文禀报。 “竟有此事?可叫人去四处找找?” 那家仆就直接跪下了。 “家主啊,我发现了不妥,就立刻叫来人去四处找了。可那大青牛,这些年来,日出之时就在那山头晒太阳,待圣人老祖宗用过早膳后,就被老祖宗骑着游山去, “可今晨,老仆起身时,那青牛不在那山头上,我连忙叫醒了几人四处去寻,且半炷香,都没寻着。我寻思怕是有人见到那大青牛有灵性,被人了去。是我等看管不力,走了青牛。请家主责罚,待家主责罚后,我等再去寻老祖宗赔罪。” 那家仆拼命地磕头,连带着后面的家仆也跟着磕头。 尹文怒从心中起,正要喝斥,猛地回想起昨日老者话中的告别之意,平下心来,看着家仆们说道:“都起来吧,老师骑着青牛出去了,此事不是你们的错。” 家仆们抬起了头,又继续磕着:“老祖宗都出去了,我等居然未察觉,是我等的错,请家主责罚。” “都散了吧。你们看的很仔细,今晨我和易儿要下山,你们准备好车马,待我过些时日回来了,记得来找我领赏。” 家仆们脸上写满了惊讶,转而又变成感激。 “多谢家主,我等这就去准备。” 尹文点了点头,让家仆们散去,过了一会,才看向稍远处的一根柱子,出声道:“站了这么久,腿不酸吗,要不陪为父过来坐坐?” 一少年从柱后闪出,一脸无奈地在父亲面前行了个礼,接着说道:“师祖走了。” “嗯。”尹文点点头,“师祖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 “带了,一捆竹简。父亲,您说,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可!此物虽是你师祖留给你的,但没叫你拆就别拆,更不能看!” “可我不拆开,我又如何知晓师祖要我带着它去做什么呢?” “你师祖早已告诉我,你带着它,往学宫的方向去便是。” 又来!这些东西您老人家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还总是打着师祖的名义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出风头。当然,这样的话,尹易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对着这个亲爹翻个白眼。 “行了易儿!既然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是。” 第6章 九州大计,东域之难 不知名的山谷。 太阳升得老高了,亭中的麻袍老者才睁开了眼。 其实在亭子的不远处,有间草庐。草庐里有张很舒服的床,至少麻袍老者是这么认为的。 麻袍老者在亭子里过夜的次数其实真的并不多,之所以昨晚在亭子里睡着了是因为有了了不得的发现,激动到忘记回去睡了。 抬起一只手,擦了擦右边嘴角那快要顺着下巴流下去的小水滴。又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双眼,睁开,然后…… 一只青牛就这么兀的出现在老者的眼前。 倒是谈不上贴脸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了——这牛就在亭子外面吃着草。 麻袍老者直起了身,定睛一看,立刻对这青牛行了个弟子礼。 “不知是祖师爷降临,是小的罪过。” “得了吧你!你的祖师爷感情是头牛是吧。” 麻袍老者身后——那棵大槐树旁闪出一个身影,正是前几日差点让南山众人四处寻找的青牛老者。 麻袍老者看着青牛老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偷偷发着牢骚:我的老师,您要真藏起来,我可以保证,这整片古陆能找到你的人,绝对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青牛老者自然听不到麻袍老者的牢骚,自顾自地问到:“这地头风景不错啊!有给这里起名字么?” “回祖师爷,前些时候有位先贤云游过此处,我向他求名,他看着我这大槐树,便给此处起名为——槐谷。”怎么说也是老师,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槐谷?还行吧,不过这名字也太平庸了些。你说的那位先贤是哪把老骨头?” 老骨头?老师,您是我亲爷好吧,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 “祖师爷,慎言啊!他也可是您的先贤啊!” “哦?”青牛老者意外神色快速地转为了认真,“不愧是先贤,这名字真是精妙,既点出了这山谷里的特色,也用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去掩盖了这里的真相,更突出了一丝神秘感。” “祖师爷说的是,这位先贤平时极少露面,想在学宫外见到他,那更是难!”麻袍老者偷偷地松了口气。 “学宫么?”青牛老者对着东方望去,片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 与此同时,学宫深处。 池塘边,一个老翁抬起迷离的双眼向西看了一眼,然后猫下腰去看了看那空无一鱼池塘,还瞧了瞧那空无半饵的鱼钩,嘟囔几声,又垂着头,继续打起了瞌睡。 …… “为何叫我祖师爷,我可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开宗立派。” “祖师爷虽然早已退离世俗,但是您关于道的学说,可是不断地受后人追捧,逐渐地也形成了不同的流派,您自然也就成了开山祖师。” “还是叫我老师好了,祖师爷听着太老了。” 麻袍老者看了看自家老师的满头白发,双眼眨巴了几下,还是应了下来:“是,老师。” 说完他往在青牛老者身后靠近了半个身位,抬手指去,似乎透过了层层云雾、穿过了千山万水,指到了一处道观。 “那是目前名气最大的道观,叫东南道观,观主是个洒脱、随性的人。这人可是有趣的很。” 青牛老者回眸瞥了他一眼:“能被你认为有趣的,那还真是有趣呢。” 收回目光之际,青牛老者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亭子里的棋盘上,定住。 顺着青牛老者的目光,麻袍老者解释道:“老师,这棋盘是徒儿无意中得到的。不但能观察局势,还能在关键时刻做些调整与部署,从而改变不少……唉!老师!可千万别碰啊!” 只见青牛老者此时已经站在棋盘旁,手里抓着一个黑子正要落下去,听到麻袍老者的呼喊,倒是停了下来,抬头盯着他,等他解释。 麻袍老者松了一口气:“老师,您可千万要小心,这凡落一子可能会有不少已知的事情发生改变,还有可能会有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青牛老者摩挲着手中的黑子,开口问道:“我观这棋盘上可全是白棋,为何不见黑棋?” 麻袍老者迟疑了一会走到棋盘的另一侧,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棋盘的左侧,“十年前,有一棵黑棋在这。” “当时有颗白棋在这。”然后抬起右手,也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棋盘中间,在朝阳的映照下,右手的影子挡住了左手。 “后来到了这。”左手不动,右手与左手并在了一起。 “然后黑棋没了,白棋又向一旁挪了几格,接着这白棋就整整十年都没动过,期间那黑棋又落了几次,但后来也被我丢回棋罐了。” 接着,麻袍老者又指了指靠近中间的一颗白棋,“后来那颗十年没动的白棋,近几日来到了这!” 青牛老者皱着眉头听完了麻袍老者的讲述,先没有说话,而是把黑子丢回棋罐,又摸出一颗白棋问到:“那如果我给这棋盘中丢一枚白棋呢?” “无中生有!”麻袍老者的脸色很沉重,“那可是犯大忌,还请老师三思,那可是会折损自身气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牛老者的眉头舒展开来,畅怀大笑:“我废人一个!为东域增添一大助力,又如何?” 第7章 共为九州,死而无憾 麻袍老者看了看对方那空荡荡的左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拦不住对方,更不能拦对方。 兴许是笑够了,青牛老者重新低头看着棋盘,轻轻问道:“你不是说那个东南道观的小家伙是个有趣的人吗,这个机缘给他如何?” 麻袍老者已经不太想说话了:“老师乐意便是。” 青牛老者轻轻一笑,随意而坚定的朝自己附近的棋盘区域掷下了手中的那颗白子。 “东域的未来,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我这废人,可别挡住年轻人出风头。”青牛老者洒脱地说道,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明显下降了的气势。 青牛老者不在意,可是麻袍老者在意啊。刚才老师气势暴跌,让麻袍老者心塞不已。 片刻,青牛老者看向麻袍老者,轻声道:“十年前,我在秦国,那个已经灭亡了十年的秦国,在那人人向东逃亡的浪潮下,却有一个身穿麻袍的年轻人,他倒是淡然得很啊!” 麻袍老者知道青牛老者要问什么,干脆直接开口道:“那是您的徒孙。这臭小子都认出您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后来我问起他才知道那时他连冷汗都吓出来了。” “一脉相承!服饰都一样!你也太寒酸了些,和弟子一块儿穿麻袍?再说了,我有这么瘆人吗?” 麻袍老者噎了一下:瘆人倒不觉得。只不过,小的也不见您牵头青牛来赏给小的骑一下,哪门子的一脉相承? 看到青牛老者的脸色认真了,麻袍老者也正经了起来,然后就这么一段听到问话: “种地无粮、怪病缠身、家财散尽,这是一个家的气运破灭…… 颗粒无收、百姓遭殃、但诸侯却战死于沙场,这是一个国的悲哀…… 但,一个霸主,一个强军之国,一个征战四方、开疆拓土的诸侯国。它覆亡了,是天意如此,还是命该如此?” 最后后两个词:“天意如此”、“命该如此”。这两个词看似是一个意思,但两人都清楚,这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不同的两种含义。 “命该如此,但所料未及。毕竟东域甚至没有本土人去过中域。从祖祖辈辈到子子孙孙,都是守着自己的饭碗过日子——这棋盘虽能预知,但不是全知。西域那头的军队,也是打进东域了,我才知晓。” 讲到这,麻袍老者轻轻摇头,为难地叹了口气。 “所以,那九州大计也停摆了十年?” 听到这句问话,麻袍老者震惊地抬起头:“老师是如何知道九州大计的?” 青牛老者知道这个大计的保密性很高,不然不至于秦国都灭亡十年了都还没传出来,但他还是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便宜徒弟一眼:“十年前,你还跟我隔空对望来着——那时我还在洛阳,听到了一些风声。” 麻袍老者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浮夸,收敛了些。 “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你的手笔,后来在秦国看到了你的好徒弟,就隐隐猜到是你们惹出来的祸了。” 麻袍老者苦笑着:“千算万算,没算到古陆的另一头。” “百密终有一疏,此事不怪你。但这九州大计的代价,是不是太高了点?”想到那些因为粮食患病财尽而不得不选择逃亡的流民,青牛老者此时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老师。”麻袍老者紧紧地看着青牛老者,“您在大周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也知道这天下诸侯的想法。大周初建时,就进行分封制……现在,很多人坐不住了。大周的气运四分五裂,气运够足的才能成为天下霸主。” “所以你想——重整气运?” “对!只要将气运重整,辛苦一代人,好过接下来可能持续的两三百年的动荡,那得苦了多少子子孙孙。” “重整完了,然后呢?东域这么大块地,谁来管?那些诸侯?都没了。老夫废人一个,也没那心思。让你那些徒弟来,管得过来么?要知道,重整完气运,那留下的可全是烂摊子!” “放心吧老师,人选绝对够多,而且够硬。”麻袍老者指了指东方。 “学宫?”青牛老者思索着,“若是学宫,那可就没什么难的了。不过……” 麻袍老者心中一凉,也意识到了什么。 “那百姓呢?他们可不会在意你什么大计不大计的,你夺了他们的庄稼,拿什么去喂他们?再说了,这么折腾,没等气运重整完,人都没了,哪来的下一代?” “其它诸侯国会出手,实在不行,学宫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你告诉我!”青牛老者的表情变得极为认真,“关于九州大计,学宫回应了么?支持么?” 麻袍老者抬头,对上了青牛老者的视线。 “没有,都没有。” “混账!那不就暴露了么?” “暴露了,但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学宫回应了,那也一样暴露了。” 麻袍老者很无奈的说道:“老师,这几年来暴露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大家呢,也可能慢慢明白了一些东西。有些事情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比如九州大计。” 青牛老者很生气,“不是说改就能改,现在停下不行吗?” 麻袍老者摇摇头说:“行不通的,大计一旦开启了,就不可能中止,必须要完全结束了,那才是真正的结束。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北燕和南楚,气运已经跌了大半了,他们也意识到什么东西,但是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这是一个赌,大家都想让后代过得比自己好,平民百姓不说,诸侯贵族有这种想法的也不在少数,但赌注就是这代人能不能撑过去。 “各国都在等,与其说是在等我槐谷再一次表态,倒不如说是等学宫怎么看,但这十年来学宫一直都没有做出一个明确的回复,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北燕也好南楚也好,哪怕是其他国家,一个国家里面总有那么几个死顽固,他们就想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却不想着参加什么九州大计,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们高枕无忧。但他们可是当大官的,要死,诸侯不表态,外军不入都城,他们能被搞死才有鬼呢。所以他们哪会去在乎那些黎民百姓的死活啊!” “那你告诉我学宫那些十年都没吭声老顽固他们表态了吗?原来他们也是怕死吗?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学子过得好一点,而不是担心战乱影响家人安危?他们难道就不怕战争发生,人才凋零,数百年的纷争之后,无人撑起这个天下吗?” 麻袍老者显得有点茫然了,但幸而外头此时一个声音喊得出来:“徒孙参见师祖,徒儿参见师父。这是刚刚学宫传来的消息,学宫已经表态将全力支持九州大计。” “是谁表的态?”麻袍老者有点不敢面对自己的老师,急于确认这根救命稻草是否稳妥。 “回师祖,表态人是现任大祭酒,淳大祭酒。就在刚才,淳大祭酒以学宫的名义通告各诸侯及各方势力,学宫将全力支持九州大计。” 听到这,麻袍老者不禁大舒一口气,看向的脸色有一些放缓的青牛老者,说道:“老师您看,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学宫出面,这东域,谁敢不从?” “当然。”青牛老者偷偷吐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那些老顽固就交给我吧。” 第8章 初入洛阳,无人阻拦 “这就是洛阳啊!” 两人下了马车,正等着接受盘问,结果抬头看了看洛阳的城楼,尹易吃惊道:“怎么没人把手呢?看上去洛阳已经破旧很久了。” “他早就不是我甚至你师祖所熟悉的那个洛阳了。走吧,进去看看吧。” 两人重新坐上马车进入了洛阳城中,拨开了马车的窗帘向窗外望去,此处虽然还能看见炊烟袅袅,但是已经完全没有作为东域中原腹地的重要城池该有的样子。 “所以这里真的就是大周的都城洛阳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尹易即使没怎么出过山门,但在有个懂星象曾经是大周大夫的父亲、和一个悟大道曾经是大周守藏室史的师祖,尹易对这个东域的了解可算是还算全面了。 “你们说你师祖有些事情也没告诉我,不过恐怕是老师的私事,又不告诉我这个做弟子,的那老师也一定有他的难处。” 看看,又来了!您老人家这个做弟子的就惯着那老头吧!洛阳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这自家师祖整出来的? “对了父亲,师祖给我们的竹简上有没有说他让我们去哪里去做什么事情?” “有那是肯定有的。”面对尹易的提问,尹文翻出了那卷竹简,摊开大致看了一眼,就递给了尹易:“好像是找什么东西——你也别这么懒惰,念一念。” 尹易接过了竹简,这竹简正是他们出发之前青牛老者亲手交给尹文的。他打开了竹简,大声朗读道:“洛阳城东,自鼎门向内数,第六棵枫树,右边小院,里面的东方位的厢房,靠北角的地窖,从外头往里走六……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父亲饶命!孩儿是真的忍不住啊!” 这种一反常态的诡异画风,尹易这少年性子想忍住那可是太为难他了。毕竟,那个一把抢过竹简仔细查阅的老官场都差点没忍住。 转而尹文的表情有些茫然,但那不是不解,而是似乎心中的什么东西倒塌了。 还好是出于对老师骨子里的尊敬,尹文最终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具体方位上。 马车晃晃悠悠的很快就来到了城东,两人顺着竹简上的指引,在第六棵枫树旁下了马车。 尹文走向小院,处于基本的礼貌与谨慎,他敲了敲门,结果由于那木门有些老化,指关节直接敲陷了一块木片。过了一会儿,无人应答。尹文又大力拍了拍门,反倒这大门“轰”的一声塌了半边,同时那门框上的尘埃、沙粒、木屑糊了他一脸,十分狼狈。 尹易缩在后面,努力让自己的笑声不要太明显。 再三确定这院子里没有人住后,尹易把马车赶到枫树旁绑好,给马系上马铃,随即跟着尹文跨院入房。接着按照方位指引,尹文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铲子,在地窖从外往里头数六步的位置挖出了个洞。随着碎土的抛起,一块腰牌逐渐显露。 “这玩意?”尹易捡起令牌,走到亮处翻来覆去仔细看。那腰牌的反面的花纹倒是够精致,不过就是递给尹文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至于正面,则是大大的“守藏”二字。 出到地面,回到马车旁,尹文停下脚步,对着脸上还有些稚气的儿子说到:“那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父亲?父亲我做错了什么?您这就把我赶出家门吗?” “不是赶你出家门,是让你出门闯荡一番。去自己想去的方向,仅此而已。这是你师祖的意思,现在也是我的意思,我也希望这能成为你的意思。始祖已经老了,父亲也会老去,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尹易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少年性子,但是这个时候终究感觉是分开的时候了,他不仅感觉鼻头一酸,有那么一丝不舍。尹文把一卷竹简塞给了尹易,“这是你师祖给你的,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拆。现在我再告诉你,不要拆。你要是实在不知道上哪去,那就带着它往学宫的方向去。” “学宫?” “对!目前在齐国境内有一所很大的官办学府,那是学宫,是天下学子的向往之地。师祖让你带着竹简往那个方向走。” “方向。”难受之余,尹易捕捉信息的能力还是很高的,“也就是说不一定是要到学宫?” “这一点就是这样你自己出去揣摩了。为父近几日夜观星象,也发现一些事情,师祖确实是想让你往那个方向走,但是也许他更多的是想让你在从洛阳到学宫这一段路上,去经历一些事情、去改变一些事情。” “路上,经历么。”尹易对父亲的观星能力很有信心,开始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留了个心眼。 “易儿,接下来这段路为父不能再指点你太多了,这匹马留给你,骑着它向学宫方向去吧。对了,这个包裹你保管好,里面关牒,有盘缠,够你走到学宫的。” 尹易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伏下身来。“不孝子尹易,给父亲磕头了。” 经过了许久的犹豫之后,尹易还是把师祖和父亲的意思答应了下来,加上自己也开始有点想在外面闯荡了一番了。虽然尹易确实想一辈子待在家里,但是也觉得此时的自己确确实实该外出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风景,跟家里的风景怎么样?家里面有家人能依靠,那他在外面能不能找到值得他去依靠的人呢? 家里有师祖这样的老学究,也有像父亲这样的老顽固,外面会不会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又会更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想到这,尹易的嘴角逐渐扬起。 第二日的晨光洒在了洛阳这片古城上。父子两人挥手道别。尹文驻足,目送着自己年少的儿子向着那有着目标而又充满着未知的方向远去。 …… 红日初升,晨光洒向槐谷,驱散了山间的浓雾。 青牛老者站在一块石头上眺望远方。半晌,哑然失笑,“这小子,拿到牌子好歹进去看看啊,咋就走了?” “貌似是被我那师弟赶走的呢。”麻袍老者笑着说道。 青牛老者瞅了一下麻袍老者,“接下来的路安排好了吗?” 麻袍老者笑着说:“就算我不安排,也有人会帮他安排好的,不是吗。” 青牛老者笑骂道:“好你个冲师孽徒。”紧接着,话锋一转。“恐怕要开始乱了,我就不在你这多呆了,先走了。” “老师不留多几天?”看着青牛老者的背影,麻袍老者只能说道:“老师慢走。” 话音刚落,青牛老者又转过身来,凑到麻袍老者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老师有何吩咐?尽管说,弟子一定努力做到。” “把你窖儿里头最好的两坛酒拿出来,为师路上渴。” “……” 第9章 暗流涌动,惊变突起 “先生再见!” 楚国兰陵,一位教书先生今天刚刚宣布了下课,他直起身来看了看眼前的匆匆而走的弟子。 “这是到饭点了呀,早知道就不讲这么久了,搞得下了课都没人来跟老夫聊聊天。闲得慌啊!” 不知是怎么的,况夫子的吃饭时间一般来说都比较晚,所以弟子们都去吃饭了,他还留在屋子里面整理他的方才上课用的书籍笔墨。 这时他的一位亲传弟子走了过来,“老师,大事不好了。学宫刚传来的消息,大消息!是关于轲夫子的。” “轲老头?嚯!那老家伙啊他能有什么事,现在怕是在学宫做那祭酒做的风生水起吧。” “老师,虽然您上课时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您这句话可就说错了哦。” 许多恪守尊师重道的老顽固怕是此时会一戒尺呼过去,但况夫子不会,毕竟他之前在学宫呆过不少时间,深受那里的风气熏陶——开放、包容。 “刚刚传来的消息,轲祭酒被辞了。” “被辞了?这淳大祭酒是脑子抽风了吗?老轲,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学识又渊博,待人又还算和善,辞了来干嘛?怎么说也是学宫为数不多的台柱子。” “这个徒儿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淳大祭酒不仅把轲夫子给辞退了,还叫您列入了祭酒名单。” “老夫要做祭酒,你小子有没有搞错?” 况夫子非常的疑惑。 “老师,祭酒名单现在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三个人了。” “三个祭酒,这淳大祭酒,该不会是想告老还乡了吧。” “这,弟子就不知道了。消息还说,希望三个夫子能够尽快上任,助他一臂之力,还那鱼龙混杂的学宫一片值得学子读书的晴空。” “打住!”听到这里,况夫子忍无可忍地抬起手,打断了弟子的叙述,“这像是那淳老匹夫能说得出来的?不太像啊。另外两位是哪两位?” “目前另外两位祭酒目前已暂定为是千机前辈还有庄真人。” “鱼龙混杂的学宫?鱼龙混杂,鱼龙混杂,他这邀请人选还不够混杂么?什么人都有!这他还嫌不够混杂?那……混杂!混杂。混杂……” 况夫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弟子说道:“通知一下所有人,明天入学宫。” “老师,这是出什么事了?”尽管在场只有两个人,但这弟子还是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不要多问了,尽快收拾好行囊,明日辰时就出发。” “是!弟子告退!” 弟子出去后,这房间里只剩下况夫子一个人了。 “麻烦了。”况夫子向北望去,那是学宫的方向。“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声叹息,一夜无话。 …… 这是尹易独自上路的第三天了,从一开始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兴奋,到感觉有点无聊,渐渐的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独。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还不如待在洛阳城里呢。他把手揣进兜里,随意一掏出来那个写着“守藏”二字的腰牌,暗自想到:这该不会是师祖画卬用的腰牌吧?怎么说师祖也是个高官啊,能不能拿着这个骗吃骗喝去? 骏马能驰,但不懂的读心术。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行驶,逐渐到了一座高山下。此时尹易也不记得他已经出发多少天了。这一段路程简直是无聊得不知天日,也让他对学宫的生活充满期待。马车里面有一箱书,那箱书原来是放在师祖房里的书架上的,现在绝大多数都被他父亲搬过来了。然而这些书也看的差不多了,最近他白天赶路,晚上就挨着火堆旁看书。 “这座山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的事物。” 尹易下了马车,任由马儿在吃草。他往上看去,山腰上似乎有一座道观。不知是有私心还是咋地,尹易认为这山没有自家那座南山雄伟壮观。不过,他不在乎。 “这道观好像有人住,进去讨点吃的。”隐隐约约看到山上有人来往走动,尹易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多日的奔波,干粮快要吃完了,也是该寻些补给。 尹易找了个树头把马系好后走了过去。 这是别有洞天啊!爬上山腰后,尹易走进了道观的大门,才发现里面真的太大了,至少比自己家还大,但是跟前些时日经过的周王宫比起来,又显得太小了些。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对比,怕是让不少教书先生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尹易又怎会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就抛至脑后。走进去看着里面的人装束,尹易倒是觉得他们挺潇洒很随意,尽管袒胸露乳,拿他师祖的话来说就是“山野樵夫”,但是尹易并没有厌恶,长期接受周礼教学的他反而认为这样实在是太新鲜了。 “大师兄!有客人来了!”有一个道士看到尹易,朝里头喊叫道。尹易看着一个面相比较成熟的人走了下来。 “贫道道号道源,这位尊客,怎么称呼?” “尹易。” “原来是尹公子。尹公子是,从何处而来的?” “洛阳来的。” “方便说说要到何处去么?” “不方便。” 这位大师兄顿时脸僵硬了一下,但作为这地头蛇的大师兄,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我观尹公子脸色不太好,需要贫道给尹公子安排下榻休息吗?” “多谢了,这位道长。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怕是平常都没怎么吃饱吧。现午时将近,道长不如带我去品尝一下你们的膳食如何?”尹易可是没忘记自己的第一目的。 “尹公子客气了,随我来。”见到客人突然说话这么积极,搞得这位大师兄感觉有些微妙,但还是带着尹易去用膳了。 说到底,尹易还是个十六岁的仔。兴许是太久没有吃到除了那快吃完的干粮以外的别的东西了,听说有东西吃,蹦跳得那个厉害,兜里直接掉了一块腰牌出来。 “当啷!”这一声响亮的想不听见都难了。两人转过头看见了那个腰牌,尹易正想弯腰捡起腰牌,结果视角里突然多了一只手,把腰牌袭夺了!他抬眸去看,发现一个面相似乎比自己老爹还小的大叔把玩着刚刚从地上捡的腰牌,两眼放光,简直爱不释手。 “观主。”和往常一样,道源向观主行礼,本以为这观主能像往常一样高调地说着之乎者也。但这一次,观主只是很敷衍地应了一声。 察觉到尹易的目光,观主才暂时地放下腰牌,对尹易问道:“这位公子,能否告诉贫道,公子和这腰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呢。” “不能。我又不认识道长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察觉到这腰牌出了洛阳还真有能骗吃骗喝的地头,尹易决定将自己吊起来卖。 “这是我们……”“我是这里的观主,外头的人都叫我庄真人。”往常,介绍观主这种活,都是由道源来做的,结果观主这次居然亲自上阵了。想到这,道源看向尹易的眼光不禁带了几丝幽怨。 “哦,对不住啊,没听过。”不是尹易想高高在上,主要是这名还真没听过。 “无碍,这就当认识了。这位公子能否告诉贫道呢?” “不能,至少先等我吃饱再说。” “公子说笑了。公子既然能在这与贫道辩论,说明还是有能力说出那个答案的。对于公子来说,那只是一句话甚至一个词的事。但是对于贫道来说,则是非常重要。公子如果吃饱了再回答,那公子用膳的那段时间对贫道来说可是煎熬。如果公子的饭量好,那对于贫道来说那可是倍加煎熬,所以公子能否……” “够了!”本来就饿,爬上山来感觉更饿了,现在还被人强行拉过来辩论,甚至有一种“你不说就别想吃饭”的样子。尹易此时有些眼花,顾不得平时家里人教导的尊敬长辈,直接处于身体本能地怒吼出来: “你这真人!有这时间、有这心情跟我这饿死鬼辩论,还不如找个桥头数鱼去!” 话音落下,尹易看着庄真人的脸部霎时顿住,嘴角一个劲儿地狂抽,仿佛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第10章 北上横祸,暂居道观 东南道观。 “那我的马车能拉上来么?” “当然可以。” “那能帮我把马刷一刷,给喂饱么?” “当然可以。” “那我的下榻整理好了么?” “当然可以,随时的事。唉!道源,去理个床铺出来。” “那我能在这住几天不?” “当然可以。” “那我住的这几天你包饭么?” “当然可以。” “那你可以把腰牌还给我不?” “当然可……哎哎哎!不行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酒饱饭足之后,两人又继续了饭前的辩论。 “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告诉我吧,你和这腰牌的主人到底啥子关系啊?” “他是我师祖。” “嘶,师祖啊,那你应该叫我……” …… 楚国某地。 一支车队在大道上疾驰着。这一支车队从辰时出发,在午时的时候休息了三刻钟,现在又重新上路,但是他们才刚上的又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被人拦停下来了。 况夫子下了车,看向对面拦截车队的那一群人,认出了那群人的领头。于是他客客气气地对着的领头者说:“不知大人在此,是小的得罪了,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得罪就不至于,况夫子这么急着北上,多半是往学宫去吧。”领头的那位官服上身,不失威严。 况夫子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学宫淳大祭酒昨日发出了通告,我成了新任祭酒之一,并要求我尽快上任。小的赶路急了,怕是冲撞了大人,在此给大人赔个不是。” 况夫子本想着自己主动放低姿态,应该会好说话一些。毕竟不管是法理上还是人情上这么做多少都有些用处。 然而况夫子得算盘落空了,那位大人似乎更变本加厉了。 “新任忌酒,况夫子,你这是麻雀变凤凰了啊。但是你要清楚,你只要不入齐国,甚至说你只要没入学宫,你就不是祭酒!都给我上,围住他们,走漏一个,拿你们是问。” “老师!老师!”面对这飞来横祸,众弟子有些急了,但况夫子很淡定,只是心存疑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对方。 “大人貌似不太想让某进学宫。” “准确来说是不太喜欢你们——那所谓的九州大计。” 况夫子心中一凉,这个大计的保密性很强,连名字知道人不应该多,而对方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对方甚至连将“九州大计”都当做理由来威胁他。况夫子不敢赌,一旦九州大计泄露出去乃至公之于众,结合秦国莫名其妙灭亡的事实,可能天下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了。真到了那个时候,骑着青牛的那位、槐谷那位还有各方势力、各国贵族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枉费。 对方已经拔剑相向,况夫子知道:唯有先下手为强。况夫子暗自手缩在衣袖中调动文墨之力,结果此时,一道光打在他的手腕上,文墨之力散去之余,他还被迫往后仰了几步,幸好有弟子帮忙扶着,否则怕是要跌坐在地上。 “对面有高手,有点麻烦了。我要走,他们拦不住,可我的弟子怎么办?”正当况夫子进退两难的时候,风云突变。 “真热闹。多大的胆子啊,敢拦着新任祭酒上任。”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谁在说话,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听你的声音,倒是个老头吧,哪来的糟老头子,好好的待在棺材里面不香吗?”看着逐渐从路边走出的老头,那位大人恶语讥讽道。 待到老者走近了,那位大人才看见老者只有一条手臂,正要开口嘲笑。陡然,他感觉那残废老头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压迫感,直接逼得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那位大人转头看向后方的一个方向,结果没有寻找到他想看到的。猛地一丝心悸,他把头摆回来,才发现那个独臂老头离他很近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那位大人在老头身上嗅到了一点酒味,起初不怎么明显,但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明显,然后“扑”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失去了错觉。 独臂老者伸出干枯的右手,地上的那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托起来似的,随着老者的手势越飘越高。老者身后的况夫子似乎从老者的招式中意识到了什么,感到惊异同时带着几分庆幸,连忙弯腰对老者的后背行礼。 被围住众学子见识到了老者的手法,看到况夫子的表态后,也纷纷向老者行礼。 独臂老者转身看向将士们,轻轻地说道:“散了吧,告诉你们的楚王:有些东西,不能碰就是不能碰。”说罢,便轻轻地一挥手。 “撤兵!”带头将军看清了局势,也不挣扎,对着老者一抱拳,带兵散去。 “多谢前辈!”况夫子的语气充满了感激。 “不至于,”独臂老者转过身,看向况夫子,“我也只是恰巧路过,以后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要知道,因为那事,好多人坐不住喽。” 独臂老者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带着醉倒某人走了。后面,况夫子带着他的弟子对老者又行了一个礼后继续上车赶路。 路边的高草丛里,那个之前打断况夫子偷袭的高手抬起了腰板,看了看独臂老者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又看看况夫子等人离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在原地杵半晌,最后他决定:跟着——楚国将士们撤离的方向赶去。 …… 东南道观。 “师叔?”尹易感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对,你师祖是我的老师,那我不就是你的师叔吗?”庄真人极其认真地解释道。 “是么?有没有可能我是你师叔?再说了,师祖好像没说过有你这么个徒弟啊?” “咳咳,怎么可能。再说了,我可是有正儿八经地拜了师的。” “是么?”尹易盯着庄真人的脸,没有认同他的说法。 大概是尹易的眼光有些怪异,庄真人有些撑不住了,主动开口道:“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把那腰牌还我!” “得嘞,给你。” “多谢师叔。” “唉!” 第11章 真人北去,况师入宫 东域,东南道观。 “我有点后悔,把你留下来了。” 在这山顶上向夜空望过去,星光点点,若隐若现。 而在如此璀璨的星空下,庄真人的心情算不上是特别好。 “为何?” “你也太能吃了。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饭。” “……我有盘缠!不过你好意思收吗,师叔?” “……” 不说那个称呼还好,现在每次被尹易提起来,庄真人的心里都感觉被什么东西堵着了。 “拿来吧。我的好师侄。”庄真人一反之前的隐忍,选择伸出了手向尹易讨要。 认真的了?尹易感觉玩得有点脱,可是他只是说他有,没说他想给啊! “观主。”好在道源及时出现,打破了僵局,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什么事?”能有人出来把气氛拉回正常状态最好,庄真人把伸出的手放下,毕竟他也不想和他的好师侄闹得太僵。 “淳大祭酒那边再次消息,要求您尽快入学宫,出任祭酒之位。”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适才还没有那么难受的庄真人更难受了。 庄真人看到师侄的目光带着怀疑性,直截了当地开口解释道:“学宫那边是这么要求的。至于为何,本真人也不知。” “不过,连正直的轲夫子都被那老匹夫逐出学宫,本真人这不着调的还是不凑这热闹了吧。道源,你再去和淳大祭酒说一声,就说……” “淳大祭酒说了,不许观主你再推辞。” 此时的道源仿佛化身成大祭酒的使者,连庄真人这个当老师的都显得毫无尊严。 庄真人也很头疼:去学宫教书?他连自己地盘的弟子都教歪了,就不要让他去祸害国学的学子行不行!至少在这一刻,庄真人良心爆棚。 短时间事情,可以用尿遁解决,但这出任祭酒又不是什么短时间的事。何况在东域,天老大地老二学宫老三,学宫之下还有能跟学宫掰掰手腕的杏坛、槐谷等等,他这东南道观没准还是个不入流的存在。不过至于怎么逃,庄真人心中早已有了成套的方案。 “你回复淳大祭酒,就说本观主现在已经在北海一带寻找机缘,估计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了。” “大祭酒说不得推辞。” “本真人没推辞啊,只是本真人现在在北海,你也不知道本真人在北海何处,联系不上本真人而已。” “又来。”道源嘀咕道,“所以您这次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了?” 庄真人思索了片刻:“嗯,这里就交给你了。”转而对尹易说道:“是师叔招待不周了,待师叔回来好好陪你这兔崽子玩玩。” “师叔慢走。”不知怎的,尹易居然对这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师叔有些不舍。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道观里的师兄如此洒脱了,这当观主的说走就走,还一年半载不回来,听大师兄说这还不是第一次了。这不就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翌日,尹易像往常一样起床。打理好自身着装后,走出房门就听到师兄们这么一段讨论: “唉,听大师兄说了吗?这次观主一年半载都不回来。” “听说了。唉,这次大师兄要做一年半载的大家长喽。” “好像之前都没这么长时间过。” “是啊是啊,上次够长了吧,也就两个月多一点,这次居然一年半载。” 听得有趣,尹易便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诸位师兄,一年半载是实数还是虚数呢?” “是小师弟啊,如果是按往常的惯例来说,观主说要走多久,那就肯定是多久。”一位师兄很耐性地解释道。 “但也有可能超过这个数,比如有一次,观主说走开七日,结果十日才回来。”另一个师兄补充道。 “哪次啊?”又一个师兄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那次你把观主的住处搞塌了,害的观主在山下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住了三天,等我们修缮好了才回来。”刚刚给尹易补充的师兄说道。 “我那次……唉别提了。” “所以,观主一般都会准时回来,除非特殊情况?”尹易发现话题有些偏,赶紧一把抓回来。 “可以这么理解,一般都不会提前回来。用观主的话来说就是做戏要做全套,被人发现了,以后再用这个理由逃就没这么好了。”原先第一个师兄回答道。 “这样啊,那观主不在的这段时间是由大师兄当家吗?” “是啊,都是啊。” “那大师兄可太辛苦了。”眼前这群不着调的师兄们,对于相对来说正常许多又能干的大师兄来说还真是折磨。 正当众人讨论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真热闹啊,再说什么呢?” “大师兄好!”众人问候道。其中那个之前把观主住处搞塌的师兄毫无禁忌地开口说道:“我们在说,先前观主不在的时候,真是苦了大师兄了,尤其这次还这么长的时间,大师兄辛苦了。” “无碍无碍,诸位师弟客气了。”道源一脸和善的笑容,实则在心里咆哮道: “你们才发现吗?!一群饭桶就不能给我省点事吗?良心何在啊!” …… 东域,学宫。 淳大祭酒卷起手中的竹简,偷偷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去休息,这时有人来了,他只好又坐了回去。 “忌先生,这么晚来,找某有何事啊?” “回大祭酒,”忌先生先行了一个礼,回答道:“刚刚得到两个消息,和待任祭酒有关。” “哦?”淳大祭酒稍微精神了一些:“请说。” “大祭酒,东南道观传来消息,庄真人已去北海寻找机缘,据说一年半载也回不来,而那边也联系不上。” “又来?”淳大祭酒眉头一皱:“这种时候还……不管他,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就在刚才,况夫子和他的弟子们入宫了。” “况夫子?好!现在该叫况祭酒了!” 虽然淳大祭酒有些开心,但忌先生还是看到了淳大祭酒的疲态,便提醒道:“大祭酒好好休息,祭酒人选不急这一时,忌某就先告退了。”说罢,行礼便走。 “忌先生。”淳大祭酒叫住了他。 “大祭酒有何吩咐?”忌先生回礼。 “庄真人空缺下来的祭酒之位,交于你,如何?” 忌先生抬眸望去,与淳大祭酒的眼神对上了。从先生到祭酒,这不单是职位的上升、待遇的上升,更是实力的见证、权力的上升。 本该开心的时候,但忌先生的心情不是很好。与大祭酒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拿来开玩笑的。 不过人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结合近日在学宫观察到的异常,他发现祭酒职位在这个时候或许对于没有绝对实力的人来说可能是个大坑。 或许是看出了对方的犹豫,淳大祭酒也没有过多刁难:“忌先生还有些犹豫,就过几日再给老夫答案吧。你说的是,反正已经有一位祭酒到了,也不急这一时。天色很晚了,某就不送了。” 忌先生松了一口气:“大祭酒好好休息,忌某告退。”行过礼便快速逃离,生怕再被大祭酒叫住。 待忌先生离去半盏茶后,淳大祭酒才站起身,执起案头上的油灯,缓缓地走出房门。 第12章 师兄当家,学宫往事 东域,学宫。 “墨祭酒,况某昨夜入的学宫,当时天色很晚了,便没去惊扰墨祭酒了。今早过来,是给墨祭酒赔个不是。” “罪过罪过,墨某不过是今早才到,况祭酒的消息有些谬误啊!” “哦,瞧瞧我这笨脑子,居然被人愚弄了。” “客气客气,别说足智多谋的况祭酒了,墨某也有被人愚弄的时候。” “哈哈,客气客气。” 一顿互吹互捧后,两人的表情严肃起来,各自屏退了自己的弟子。 周围的弟子看得心惊,无奈之下只能撤离现场。双方对视了一眼,纷纷为自家的老师捏了一把汗。 周围都安静了,两人对视着。 还是况祭酒先开了口:“鱼混?”墨祭酒随即应上:“龙杂。”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还是况祭酒先开口:“看来都意识到了。” “足智多谋的又不是只有你。” …… 一段时间后,院子外。 此时况祭酒弟子的心理: “那墨祭酒那么壮,明显就是平常都在干活的,就是不知道是农活还是工活,瞧他那全身黝黑的。还有那手臂,粗的啊,估计一拳就能把老师打得稀烂。” 然而把墨祭酒弟子的心理也好不到哪去: “老师不会轻敌吧,那况祭酒,别看他瘦弱弱的,实则是个老奸巨猾的货。没准在赶我们走的时候就已经调动了文墨之力准备偷袭了吧。” 总之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心理就是: “里面的人还好吗要不要破门,把两个伤员抬出来?” 正当一群平时还是好学生的人开始为各自的老师胡思乱想的时候,院门终于开了。 这一刻,两位新祭酒也感受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 弟子们先看看自己的老师:嗯,毫发无损,估计是完胜了。再看看旁边的那位:咦,这位好像也没啥事。最后双方弟子想到一块去了:估计是老师自认不敌,早早认输了,又在里面像先前说了不少好话才肯放出来。 如果两位老师知道了自家徒弟的奇思妙想,怕是要大吐血:这么多年,白教了。 …… 东域,东南道观。 今天是观主离开的第一天,也是尹易享受道源大师兄做大家长威能第一天。 什么感受呢,就是:除了有个难缠的观主不在,其它,没啥变化。 尹易回想起前几天和观主的过往,终于想到为什么没啥变化了:每次见到观主时,观主都没在做正事。但每次见到大师兄时,大师兄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干活的路上。 唉,真是辛苦大师兄了。 …… 东域,学宫。 墨祭酒拿起面前的酒杯,直接一口把好酒灌进肚子,接着长叹一声,看得淳大祭酒直摇头。 反观况祭酒,轻轻地端起酒具,将其凑都唇边轻轻地吮了一口好酒,然后放下酒杯,慢慢地回味着,最后开口赞叹道:“好酒,淳大祭酒破费了。” “希望二位能对得住我这好酒。”淳大祭酒缓缓地说道。 “大祭酒怕是寻我等有事相告吧。”墨祭酒开口道。 淳大祭酒瞥了他一眼:“这肯定有,主要是还有一点。” “大祭酒将祭酒之位从一名改为三名。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对!”淳大祭酒的语气有些无奈,“先跟两位说说:学宫为何迟迟不敢接应九州大计,有两个原因:第一、这是学宫,第二、这是学宫。” “那不就是同一个吗?”墨祭酒哼唧唧道。 “两个。”淳大祭酒还算是很有耐心的了,“第一个原因,这是学宫。学宫,是东域最有威信的势力,所以学宫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整个东域的发展。” “第二个原因,就比较沉重了。”淳大祭酒先浅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接着在缓缓说道:“第二个原因,这是学宫。学宫,是东域最强大的势力。学宫办不到,东域就没有任何势力能办到,哪怕是槐谷、杏坛,还是当今的各诸侯国,更别说你们的兰陵荀府、千机堡,都办不到。” “大祭酒是担心学宫办不到?”况祭酒顺着淳大祭酒的话继续往下问。 “对!我是学宫元老,亲眼看着学宫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如今是大祭酒,我更明白学宫现在的实力是几斤几两。十年前,槐谷的人跟我说起过九州大计,但我压下来了。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计划,一旦学宫应下来了,那么原来由各诸侯国各方势力平摊的重担,其中大头将有学宫背负。 我并不认为学宫有如此大的力量,所以在当时,我虽然心动了,但是我知道学宫承受不起,就含含糊糊地糊弄了过去。” “但槐谷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学宫的表态,还是有了行动,无意中撞上西域东征,没有气运庇护的秦国灭亡了。但槐谷也因此调整了九州大计的推行脚步。不过这十年来,各国的气运在不断地减少,局势逐渐混乱,学宫怕是迫不得已才同意支持九州大计的吧?”况祭酒分析道。 “可以这么理解。所以现在我传唤各势力的话事人到学宫,并授予祭酒之位,其实是想借用各位手头上的力量,暂时度过这个难关,再次给两位赔个不是。”淳大祭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连忙回礼。 “这事不怪大祭酒,是某来做大祭酒怕是也会这么做。可这么一来,学宫之所以答应这件事,不就是被槐谷那位的我行我素逼得吗?”墨祭酒愤愤然。 “不能这么说,槐谷那位之所以不等学宫同意开始行动,主要是他也受制于人,而巧合的是,这也是学宫答应的最主要的原因。”淳大祭酒摇头。 “受制于人?”况祭酒和墨祭酒都很惊讶。在他们的认知中,槐谷那位在东域可是巅峰级的存在啊! 那么,他还受到谁的制约? 又是谁,能左右学宫的决策? 第13章 夜探玄龟,围追截堵 东域,学宫,玄龟阁。 作为学宫的标志之一,玄龟阁的外观与其他楼阁外观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差异,如果硬说有什么,当属玄龟阁内的那栩栩如生的玄龟雕像。 因为其太过于逼真,不少工家的人经常来这里观摩。 当然了,也不知道是谁认为这么好的玄龟雕像放着太浪费了,居然在雕像前放了个香火台。自那以后,白日里香火不绝。 晚上呢,玄龟阁不开放,说是神龟有灵,让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传说嘛,当个乐呵就行,有时也可以当作信仰,无聊时去拜一拜,没准能成呢? 当然,大家都不太在意的事情,却难免总有人去深究。可窗户纸就那么薄,戳穿了,大家都扫兴。 深夜。 本来应该关闭的玄龟阁,大门被人打开了。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接着又把门关上。 或许是深夜的玄龟阁里实在是太黑了,那人擦亮了一根火把,提起来找路。 结果一抬头,视野里除了平日所知的玄龟雕像,还有一根长矛。 “当!”长矛触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影人的身手还算不错,情急之下用火把将长矛击偏。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根长矛出现了。 这一根长矛来的方向属实是他的意料之外,黑影人心中一急,顺手将火把扔了出去。结果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这长矛直接把火把上端燃烧的部分削了一道,那一部分与火把主体分离出来,齐齐落在地上。 好在玄龟阁的整体材料主要是石头,要是木料的话怕是要烧起来了。 火焰消失殆尽,在此之前,黑影人环顾四周,没看到偷袭他的人。很快地,玄龟阁重归于黑暗。 行动暴露,黑影人觉得不能久留,凭借着刚刚留意的短时记忆,摸到大门。这个过程必须要快,刚才的火光不仅暴露了自己,也帮助了别人看路。 凑到门边,黑影人悄悄地透过门缝向外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皎洁的圆月洒下清净的月光,照遍了整片学宫,整个景色显得清幽而宁静。 千挑万选,怎么找了这么一个良辰美景之夜出来?刚刚来的时候可是一点月光都没看见呐。 黑影人只能再缩回一个墙角,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出手。 现在不知道对方的位置,看似他处于劣势,不过他变换了方位,只要对方出手了,他就能做出足够的应对。 他也清楚,时间一旦拖起来,那对他可是不利的。但是,与其冲出去面对更大的未知,他更愿意留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 可惜,他估计错了对面的性格,对方可不会有这个耐心陪他这么玩。 “嘭!”黑影人感觉不但耳朵都要炸开了,眼睛也要瞎了。 玄龟阁四壁,不知何时绑满了火把,适才那一下,全燃起来了。 尽管黑影人立刻抬手遮住双眼,但还是迟了,他的双眼受到了刺激,视线有些模糊。 高手对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更别说黑影人还直接拿手挡住了眼睛:不单视野受阻,作战能力也慢了一拍。 就在这时,半空中又飞来了三根长矛,黑影人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心中警铃大作,连滚带爬地勉强逃开。他一个闪身到门口,准备夺门而逃。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时候了,毕竟在这场对战中,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如果再拖下去,万一外面布满了天罗地网,那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破门而出,逃到玄龟阁外的空地上。此时圆月正好被云雾遮挡,黑影人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还没等他开心够,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前,对方的掌心里还裹挟着一股不俗的力量。 黑影人只顾着与和后方对手拉开距离,哪能想到有人会在他正前方偷袭啊!这种超出一般常识的事情黑影人自然没有太多防备,直到被一掌轰飞,感受到胸口残留的文墨之力,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姓况的,你个畜贼! 黑影人觉得后面那个动不动抛长矛家伙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不但后面有虎,前面还有头狼。眼看后面那个健硕的身影挥舞着长棍冲过来,黑影人决定不藏拙了。 一声狼啸自黑影人体内发出,惊天动地,连手持长棍的那人不得不退后了几步,手上气势锐减。 然而,这狼啸威力过大,直接惊动了整座学宫,远处近处的大大小小的楼阁纷纷点灯,本来处于沉睡状态的学宫顿时化为了不夜之城。 此招一出,带来这样的结果,就代表着黑影人不得不停止恋战。正当两人还没缓过劲来,突然,那黑影人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把还在发懵的况祭酒一下子摞倒,以报一掌之仇。后面身形壮硕的人反应过来见追不上,便激活了手中的棍子。黑影人回眸一看,只见那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成了一根柱子,听得一阵机括声,又见整个柱壁开了许多的小口,从中飞出了几十把飞刀,齐齐向黑影人飞过来。 姓墨的,你也好不到哪去!黑影人暗骂一声,速度再次爆发,轻松超过了飞刀的速度。正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那些飞刀中有一部分一下子没有了速度直接落地,剩下的飞刀则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这速度还能互相传递的?!黑影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迫于局势,只能将速度爆发到极致。跟在他后面的飞刀越来越少,但速度也越来越快,黑影人此时已经失去地利与人和,只能在明月暂且被遮挡的这一段天时里一路狂奔。 前面已经有学宫先生带着学子在拦截他,但由于事发突然,他们的拦截空有其形而不见其厉。对于黑影人来说,只要逃出学宫,就不会被彻底包围,如果留在这里浑水摸鱼,会很快被人揪出来,到时候会更加被动。学宫外面有山有林有树,逃出去,往里头一钻,他们想找到他就难了。 学宫虽然很大,但以黑影人的速度,哪怕玄龟阁在于偏近中心的位置,但也还是很快跑到了宫墙下,此时在他身后的飞刀仅剩三把,速度比他略快一些。但由于黑影人速度爆发在前,二者到现在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黑影人快速地翻上墙,到墙头跃起的那一刻,余光瞥到了这么一幕:三把飞刀中的其中两把落地,剩下的一把以超出他想象的速度朝他胸口刺过来。 黑影人大惊,连忙抽身一闪。奈何这把飞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直挺挺地捅进了他的左腰。 一阵吃痛难忍,身体疯狂地抽搐而无力。黑影人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来,就顺着惯性从墙头竖直下落,硬生生地砸在了宫墙外面。 第14章 同门洽谈,行动复盘 东域,学宫。 “所有学宫先生,全部回宫!清点门下弟子数量、状态!” 太阳才刚刚露出头,本来是起床的时间,可学宫早已进入了戒备状态。 辰时,大部分学宫先生收到淳大祭酒的召集,纷纷来到学宫主殿。 “画卯!”本该每日卯时做的事情,结果现在辰时才进行,这种情况自学宫创立之日起到现在也是屈指可数的。 学宫先生画完卯后,大祭酒拿过名单,看了一眼,问道: “彭先生不在么?” “彭先生家中有恙,昨日午时便离宫了。”一个先生回答道。 “嗯,尹先生云游四方,还没回来么?” 先生们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这一情景落在大祭酒眼中答案就很明显了:还没回来。 “忌先生也不在么?” “忌先生适才托我向大祭酒说一声,忌先生说他近日劳累过度,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不来画卯了,过些时辰再来给大祭酒赔罪。”又一个先生回答道。 “忌先生这几日确实辛苦,这事老夫知晓。日出前忌先生有带队去追查闹事者么?” “有的,某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几个先生纷纷回答道。 “那还真是辛苦了,淳某也不怪他。还有一位缺席的,巴先生呢?” 下面的众人左顾右视,但都不说话。 “怎么,没人知道巴先生在哪么?”淳大祭酒眉头皱起。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那有哪位先生在昨日见过巴先生呢?” 有一位先生拱手道:“昨日午时,某在巴先生的住处附近见过巴先生。” “巴先生那时的状态如何?”淳大祭酒问道。 “某和他打招呼时,他还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是午时,他还问某用过晚膳没?” “不是说笑?” “不似说笑。”那位先生的回答还是有些谨慎,怕影响了淳大祭酒的判断。 “那还有哪位先生在昨日任何时辰见过巴先生的?”淳大祭酒再一次扬声问道。 半晌,没得到回应。淳大祭酒就开始问起学子们的情况,知道都无大碍,便放下了心。 “诸位先生帮淳某问一下各学子,可有在昨日任意时辰见到巴先生。各位先生把搜集到的信息理出来,今日午时前交予淳某。淳某感激不尽。” “大祭酒客气!”面对为了大伙儿们的利益还如此客气上级,诸位先生一阵惶恐,纷纷表态。 “散了吧。” “大祭酒保重。” …… 东域,东南道观。 “想家了?” “想。” “那就回家去?” “不要。” 道源宠溺地看着小师弟:“家可是很美好的地方,既然想家,那干嘛不回去?” “大师兄,”尹易不答反问,“你的家在哪?” “我的家……”道源的眼神深邃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有些消沉,“我没有家。在我的印象中,是观主把我从猛虎嘴边抱走的。所以,硬说我家在哪的话,这就是我的家。” “抱歉。”发现触碰到了他人的痛处,尹易也感到有些愧疚。 “无碍,都过去了。”道源微微一笑,“想当年,观主抱养我的时候,还没这道观呢,那是还叫老师。” “那他把大师兄照顾得这么好,快赶得上是当爹了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父亲。” “哦,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理道观你还任劳任怨的原因?” “或许有吧。毕竟他也照顾了我二十载,还是他给我加的冠。” “二十载,那时间过可真快呐。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呵,你个道观弟子,还读杏坛的圣人经?” “师祖有言:博览群书,方能成大道嘛。”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刚才的不美好都烟消云散了。 …… 东域,槐谷。 麻袍老者表情严肃地站在亭子里,向东边望去,喃喃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棋盘上,棋盘右侧,本来应该全是白棋的区域中间,却静静地躺着一子黑棋。 …… 东域,学宫深处。 钓鱼老翁睁开了眼,看到那空荡荡的池塘里突兀地有一条黑鱼游来游去,不禁微微一笑。 池塘很大,那鱼离老翁也有好一段距离,那鱼就在那边打转地游,似乎没有过来的意思。 巧的是,老翁也没有过去的意思。一人一鱼就这么干耗了起来。 …… 东域,学宫,玄龟阁。 墨祭酒,飞檐走壁,把夜里用过的火把成批成批地收回来。 昨夜的火把只是一时之用,所以墨祭酒做了手脚。这种火把只要点燃一会儿,把上端的燃料烧完之后,就会停止燃烧。 墨祭酒把废旧的火把捆起,准备带回去反复利用。 “墨老贼!漏了一根!”况祭酒站在下面干看着,像个监工。 “没漏!昨天的火把是我亲自部署的,数量多少我心中有数。”话虽如此,墨祭酒还是很认真地又数了一遍,没漏。 “那不是?”况祭酒指向供奉桌下,那里也有一节火把,是昨晚黑影人情急之下扔出去后滚到那里的,看上去残留的长度还和墨祭酒的火把差不多。 墨祭酒弯下腰,扒出那个火把,摸了摸材质,眉头一皱:“咦?”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油,在火把上端淋了些许,然后用火石点燃它。 火把一下子就燃起来了,但是随着油的减少,不一会就熄灭了。 “阻燃层!这火把有和那些火把一样的阻燃层!”墨祭酒惊叹道。 “所以这个也是你的手笔?”况祭酒两眼放光。 “不清楚,这个不算太复杂,不过能做得出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墨祭酒思索了片刻说道。 “那你知道最近有没人找你拿过这东西。”况祭酒不愿放过这个线索。 “就算是也不一定啊!”墨祭酒继续泼冷水。 “你忘了现在学宫的状态了吗,鱼混!这没准也是个方向呢。”况祭酒坚持着。 “也是,我想想啊……哎!对了!昨天下午,你在外面看藏身点,我在这里布置机关。有个人走进来,看了看我的布置进度,听了我的解说,觉得我的火把很神奇,所以就要走了一个。我刚才数的时候没算那一个。”墨祭酒的脸色沉重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人是谁。 “昨天玄龟阁早就通知关闭清场,所以应该是不会是学子。你在学宫待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所以能够开口要走你的火把的人就更不应该多。我就在玄龟阁附近,谁靠近了这里我肯定知道,然而昨天下午确实有人和我打了个招呼说要进去看看,我没阻拦。在那种关头我们俩都没有阻拦的人就只能有……”况祭酒说道这里脸色也沉重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淳大祭酒!” 第15章 矛盾激起,太初之力 东域,学宫,玄龟阁。 “我们是他叫来的,到头来是他耍我们?”墨祭酒这暴脾气准备爆发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之前不也说了嘛,没准是其他人呢?”况祭酒接过刚才对方泼过来的冷水,泼了回去。 “那这也是个方向啊。我看啊,现在就他最可疑。堂堂大祭酒,夜里这么大事也不见他来帮一下忙,等人跑了才出来说要各学宫先生带队寻贼?我看啊,没准昨夜的那人就是那老匹夫,不是他也是他同伙。”墨祭酒义愤填膺地说道。 “慎言慎言!”况祭酒吓得魂都快没了。 况祭酒不是害怕那淳大祭酒,是害怕学宫。淳大祭酒强不强,他们还看不出来。但是学宫之所以能当上东域第一,甚至压过了神秘的槐谷、圣人居杏坛,绝对不可能只靠淳大祭酒,肯定有他们意想不到的底蕴所在。 学宫一开始是齐国所创立的学府,是国学,本隶属于齐国管理。后来学宫越做越大,对各种力量的掌控也得心应手,声望传播四海。不少诸侯国的官员都是从学宫走出来的,连有些诸侯国都不惜让自己国家的公子以普通学子的身份进入学宫虚心学习。 后来,齐国发现学宫越来越脱离它掌控。无奈之下,齐国统治者提拔时任祭酒之位又是自家人的淳祭酒为大祭酒。作为最高级指定的一个新职位,大祭酒的实权凌驾于其他祭酒之上。齐国本想以此计幕后控制学宫,结果淳大祭酒升职后把学宫彻底做大,加上有神秘外力的干涉,学宫真正独立,逐渐傲立于东域。 从那之后,学宫不再隶属于任何诸侯国的控制,和槐谷、杏坛等一样,成为了一大势力,并且是公认的东域第一。 所以,对于学宫巅峰的来临,淳大祭酒功不可没。但是至于为什么能够压过曾经影响整个东域教学体系的杏坛,甚至能压过当下正在策划且推动“九州大计”的槐谷,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这样一来,就不难理解况祭酒所忌惮之处了:学宫是东域第一,而且很可能有神秘底蕴,淳大祭酒又是学宫的话事人。这能不忌惮么? 最重要的是,况祭酒想起了淳大祭酒先前说过的话: “槐谷那位之所以不等学宫同意开始行动,主要是他也受制于人;而巧合的是,这也是学宫答应的最主要的原因。” 受制于人!不仅是策划并大力推动“九州大计”的槐谷处于受制于人的状态就算了,连一手将学宫做大的话事人淳大祭酒都受制于人?这人到底是谁,或是说这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 况祭酒感觉答案近在眼前,但又很遗憾的是,当他抬眸望去,答案又似远在天边,只能作罢。 …… 东域,学宫,主殿。 午时。 “昨日即将入夜之时,有学子看到巴先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住处,往西边去了。” 看完学宫先生提交上来的报告,淳大祭酒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本大祭酒和两位祭酒共同筛选出的,最后的线索了。唉!散了吧,这事我和两位祭酒在讨论一下。各位先生先去用午膳吧。” “大祭酒客气!” 待众人散去,淳大祭酒转身对二人说道:“这次真是辛苦两位……” “够了,淳大祭酒!你还要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 墨祭酒“噌”地站起来,俯视着淳大祭酒。而在墨祭酒的身旁,一条略有些干瘦的手臂顿在半空中:况祭酒还是慢了一拍。 “淳大祭酒,”况祭酒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墨祭酒说话的出发点不太对,况某代他给你赔罪。不过啊,老夫也疑惑,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淳大祭酒在哪里呢。” 淳大祭酒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缓缓地解释道:“我说,夜里你们在捉贼的时候,我睡死了。” “睡死了?你提供的线索,你不出来看看?你明知事情要发生你不担心学子?”摊上这么一个上级,墨祭酒感觉实在是忍不了了。 况祭酒也觉得淳大祭酒有些过分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等着淳大祭酒解释。 “昨夜,我本也想和你们一块守的。但那时状态有些乏了,就想找点酒吃。”见到自己与两人之间产生了信任危机,淳大祭酒苦笑道。“哪知那酒虽然不烈,但味儿香得很,老夫饮了一杯酒醉过去了。” “淳、大、祭、酒!”墨祭酒一字一顿地说着,“你都喝了几十年的酒了,现在你告诉我一杯就倒?早不倒晚不倒,偏偏最关键的那个晚上倒?”说罢,他一拳锤向案头,粗喘了几口大气。 墨祭酒看了淳大祭酒好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拂袖离席。 案头上,还留有浅浅的裂纹。 …… 东域,东南道观。 “劈!”“啪!”“啪!” “劈!”“啪!”“啪!” “小师弟!”树林里传来大师兄道源的声音,“歇会儿吧,你劈了有好一会儿了!” 擦去额头的汗水,尹易随手往柴堆里丢下柴刀。他寻了一块石头,拍去上面的树叶,也顾不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虫子了,一屁股跌坐下去。 “来!喝点水!”道源走近了,给尹易递过去一个水罐子。尹易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喝够了,尹易放下水罐子,喘了几口气后,才对道源道谢。 “客气了!”道源拿过尹易手中的水罐子,“你平复一下心情,感受一下你的太极之力。” 太极之力,和文墨之力、千机之力等许多力一样,是一种基础力量。儒家文墨,道家太极,墨家机关……每一个流派都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基础力量,源于意,即道之无意、儒之圣意、墨之千机意……这些意一般为流派始祖所创立,是属于他们个人的意。 先有意,才有对应的力。 门下弟子可以掌握基础力,从而去学习他们的意。天赋异禀者,可以通过基础力去领悟自己的意。 至于触类旁通亦或是灵光乍现从而开创一个全新的流派,那可就凤毛麟角了。 听过道源的提醒,尹易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感受太极之力。 倏然,遍地枯叶卷起,吓得道源连忙后退几步,但那落叶没有在道源退后时落下,而是越卷越高。道观里的弟子前后都看见了这一状况,惊叹地纷纷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双脚不能自已地往那个方向挪动。 然而,尹易两眼紧闭,似乎并不知道这一切。 就在落叶卷起的同时,在尹易的房舍中,那个陪尹易走了一路的书箱在轻轻地颤抖着,里面的竹简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随着落叶越飞越高,书箱颤动的越来越厉害,里面的竹简放出的光芒越来越明显。 不过,大家都被尹易惹出来的动静吸引到后山去了,根本没人发现这一异象。 第16章 道之真意,冲突渐消 东域,东南道观,后山 从地面卷起的落叶飞到了一个高度,便持续盘旋,四周的落叶统统被卷了进去。 落叶层有开始下降,在尹易的身边盘旋,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圈。 “这是?”周围的人都看得入了迷。 与此同时,房舍里的书箱快速颤动着,竹简的光芒越来越亮堂。 落叶又在尹易身前聚集,形成一个浓密的小圆圈。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仗势,主要是那每篇落叶中都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引得他们体内的太极之力都有些共鸣。 “道之真意!”道源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呼。 话音未落,尹易猛地睁开双眼。 “去!”尹易深处双手向前一指,那落叶如同一条迅猛的飞龙,在树林中杀出了一条光秃秃的路来。 石头砍凹了,地上的泥削飞了。沿途的树枝都被切到了地上,那截面光溜溜的,还有整整齐齐的一条纹路。一些树的树皮被吹得四处乱飞。 更恐怖的是,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树,一大半的树根都露在了外头。 那房舍里的书箱震动停止了,竹简的光芒随着一瞬间的耀眼闪烁,归于平静。 整个房舍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有没发生过。 …… 东域某处。 一位老人抬头向东南望去,微微一笑。 “哪来的野狗!竟敢当本官的路?” 但等他转过脸,看着眼前的人时,却是面无表情。任谁听到如此骂语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老者身旁的青牛似乎知道主人收到侮辱,一反平常的慢悠悠,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 “啊!来人!拦住他!”那位官员狼狈地往后逃。他本想着出城转转,谁知道才出城没多久就有个土匪样儿的老头拦住了他的路。 那青牛头一拱,顶开侍卫;腰一甩,撞开随从。寻了个陡坡跃起,“嘭”的一声,如同一口黑色的大鼎,重重地落在了那位官员面前。 然而那官员却和青牛擦肩而过,夺路而逃。 令他惊奇的是,那牛没追上来。真是谢天谢地。不过,刚才这么好的机会那牛都没追上来,估计接下来的路,能让他好好地回城了吧。 可惜他想多了,不是那牛不想追,是那牛的落点的地面有些泥泞。这么重的牛,还跳起来往下落,那泥巴直接就没过小腿,一时半会也拔不出来了。 “笨牛!够蠢!”也许是在山里晃悠久了,曾经恪守周礼的独臂老者现在吐槽可是张口就来。 不仅没去在乎四散而逃的侍从,还没去在乎那青牛的挣扎,更没去在乎那青牛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独臂老者径自走开——反正只是在浅泥坑,又不是沼泽,没啥好担心的。 他找了一处水潭,探头看了看水面的倒影,盯着一个邋遢的身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不禁叹了口气。 “哪来的野狗?也太颓了。” “哞——” …… 东域,东南道观。 “太厉害了小师弟!”有一位师兄大大咧咧地嚷叫道。 “道之真意!居然是道之真意!”许多人震惊到了。 “还……还好……吧……”此时,被各种震惊包围的小师弟尹易,正躺在师兄们用手臂织成的担架上,在师兄们温暖地关怀中缓缓前行。 刚才那一场爆发,有多帅,大家都清楚;但有多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总之,那场爆发过后,他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离他稍近的道源,及时跳过来,扶住他,他估计能往后一仰,然后擦着,一群净搁那张着嘴巴的、净搁那忙着惊讶的、不靠谱的、师兄们的、裤管一溜烟地滚下山去。 此时正过午时,大伙们都已饥肠辘辘。尤其尹易还来了一趟饭前耍帅,身子虚得很。 刚才的那轮爆发,虽然主角是尹易,但是大伙多多少少都得了些益处,天赋好的对道之真意的距离更近了,天赋相对来说没这么好的太极之力的运用强度也有所提升。 鉴于此,本就是百般受宠的小师弟现在更是成了道观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尹易挨在墙上,听着众师兄说要他再来爆发几次,倒是他没什么力气去反驳,只能被道源一口一口地喂着饭。 虽然这群师兄不太靠谱,但都是很好的呢。这些傻憨憨的师兄也好,那个在北海避难的师叔也好,尤其是眼前正在耐心照顾他的大师兄,都给了他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 莫名有种念头:这也是个家呢!家里的人对他很好,这儿的人对他也不赖呢! …… 东域,学宫。 有些地方,确实能让人感受到温暖。 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让人有这种感觉。 况祭酒推开房门,看着里面的墨祭酒,心中一颤。 明明院子里落叶告诉他:现在是秋季。而他,却感觉像是穿着单衣,在纷飞大雪中,傻站着。 “进来啊,杵着干嘛呢?”墨祭酒抬起头,端起一杯酒,猛灌了一口。 况祭酒进了屋,顺手关上房门,搓着手靠近这位同行。 对方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酒满,一大口灌入肚子。 “呃——”听得一声嗝,况祭酒问到了一点酒味,不算浓。 “十三杯!”见来客净看着自己不说话,墨祭酒打破沉默,主动挑起话题。 “什么十三杯?”这是况祭酒自进门起说的第一句话。 “刚喝完,第十三杯!我还没醉!” 得!感情这位还在这置气呢。 “你也别顾着喝了,不找些东西下酒,小心一会闹着要去找医师。” “行,我叫弟子带些肉进来!” 我只是客气话你还当真了?况夫子很疑惑,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劝止之意,反倒变本加厉。 “慢着!”况祭酒叫住了那个正要出去的墨派弟子。 “你又干嘛?你说要下酒菜,又不让我派人去拿?什么意思嘛。”墨祭酒此时被折腾有些不耐烦。 “别喝了,跟你说个事。关于大祭酒一杯就倒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么?那老儿装傻!” “你闻闻这个再说!”况祭酒拿出一个小罐子,把塞子拔开。 “文墨之力?” “我封上的。味很浓,做好心理准备。” 墨祭酒不等况祭酒有动作,直接用机关之力破开了封,一股醇香的气味飘荡而出,扩散开来。 “如何?”况祭酒问道。 墨祭酒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上的一些隐伤都有些加速痊愈的倾向。“好酒。”墨祭酒不得不承认,这酒真的能一杯就倒,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那他为什么要那晚喝这酒?”知道淳大祭酒没有戏耍他们,墨祭酒的怒气散去了一些。 “大祭酒说,早些年学宫发生了一些事,他身上落了旧伤。医师们都对此束手无策。不过这酒却能抑制他的旧伤。每当旧伤复发,喝一杯就能压下去。但是,一杯就醉。” “原来如此。”墨祭酒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接着他有猛地吸了几口气,感觉心旷神怡。 “你不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吗?”况祭酒问道。 “熟悉?” “对。它来自一个地方,你知我知,出了这个门却不一定有人知的地方。” “出了这个门都不知道?”墨祭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想到了一个草地里都有酒香味的地方。 “槐谷!” 第17章 小徒出山,失人尸返 东域,槐谷。 “道之真意?” “对。他也算是你师弟吧,悟性不错。” “哦。”小麻袍挠了挠头,“那老师您呢?” “我是道之玄意。”老麻袍回答道。 “有什么区别么?” “钻研的方向不同罢了,本质都是衍化之意。” “衍化之意,那根本是?” “你师祖的,道之无意!道,源于无!”老麻袍说起这话时,身上气势暴涨。 “哦,那老师您和我师弟没啥区别啊,领悟的都是衍化之意。”。 “是么?”老麻袍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气势暴跌,莫名觉得自己的徒弟在讽刺他:你糟老头子一个还不如人家刚出家门不久的雏儿。顿时变了脸,“你的纵横之意领悟得怎么样了?” “我是跟您学兵法的啊,为什么要领悟纵横之意?”小麻袍睁大着双眼,蕴含关怀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师。 “……” 该死,一定是最近酒喝多了,脑子都不太清醒,学纵横的弟子都下山了啊!老麻袍头疼。 “你不是说你要领悟兵之诡意么,怎么样了?”受不了自家徒弟的眼神,老麻袍赶忙重定话题。 “我也想啊,可是弟子又不是在山上悟道,老师您又不让弟子下山。”小麻袍有些幽怨地说道。 “一边去。赶紧走!看见你我都嫌烦。”老麻袍全身鸡皮疙瘩,连忙把这小祖宗赶走。 待小麻袍走后,麻袍老者由不得轻笑一声:“和那臭小子没啥区别?难为你说的出来,真的没啥区别么?”说完,他从棋罐中摸出一子白棋,轻轻地放在棋盘空无一子的右侧偏下的位置。 “还是有区别的。”麻袍老者站起身,俯视整个棋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猝尔,他看向东方,表情逐渐凝重。 “不过如果这么看的话,现在,还真没啥区别。” …… 东域,学宫。 学子们议论纷纷。 “嘿,听说了么。巴先生真的失踪了!” “对呀,早听说了。现在有不少人怀疑那个夜袭玄龟阁的人就是巴先生呢。” “天哪?他不是学宫先生吗?怎么会做这些事?再说了,玄龟阁有啥值得觊觎的啊。” “嗨,那也只是你不知道咧,玄龟阁这东西,据说有真东西在的呢。” “啊?先生们都说了,不就是个雕像吗?” “哎呀!这你都信?要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雕像,用得着两位祭酒半夜三更去捉贼么?” 此时远处的人群传来骚动。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咦,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过去看看。” 学宫西门,一个推着木板车,缓缓地往学宫里面推。那木板车上放置着一件不小的物体,约莫六七尺长,用白布盖着,隐隐有些人形的轮廓。那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浓密蓬松,估计藏一只鸡蛋都不会被人发现。 “让一让,让一让!”推车人吆喝。 “是尹先生,尹先生回来了!”有老学历学子认出了推车人。 “怎么没听过这位先生啊。”问出这种问题的都是才加入学宫没多久的学子。 “孤陋寡闻,学宫唯一一位云游多年不归的先生,没听说过?”有些表现欲较强的学子说道。 “啊!就他啊!” “这是什么?”有学子注意到了那木板车上的,用百步盖住的物体。 “好像盖着什么,该不会是尸体吧?”看到那浅浅的轮廓,有学子猜测到。 “如果是的话,那是谁?”一群人聚在一块儿,总有那么几个胆子特别大的。 “尹先生把车子推去主殿那边了,要不过去看看?”有学子提议。 “等等我。” 大殿外,淳大祭酒带着两位祭酒迎接这位云游四方多年的先生。 “见过大祭酒。久仰了,两位祭酒。”哪怕是蓬头垢面,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尹先生连忙向三人行礼。 “这是学宫先生尹先生,就是多年没回过学宫的那位。”淳大祭酒向两位祭酒介绍这位相对来说有点特殊的学宫先生,转而对尹先生说道,“今日回来,居然这么的大阵仗?又从那里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啊?” “大祭酒讳言。您看!”尹先生移开身子,露出刚刚被遮挡在身后的木板车。 看到木板车上的东西,淳大祭酒把笑容收敛了,脸色有些沉重。虽说他在学宫呆了几十年,但是凡有能力的人,谁没有趁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过呢,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他缓步向前,轻轻地揭开了白布的一个角。 一张熟悉的脸,虽然有点不成常人样,但淳大祭酒还认得。 “这是……巴先生?”淳大祭酒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正是。” “你在哪遇上的?” “在城外头,林子……墨祭酒!且住手!”尹先生那略微低沉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的赤红。 淳大祭酒和况祭酒这才抬眼看去,只见那本来好好地在淳大祭酒身边站着的墨祭酒不知何时蹲在了木板车旁,还揭起白布的一侧往里看,另一只手探在半空中,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伸进去。 听到的尹先生的怒叱,墨祭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把白布放下。 “抱歉。冒犯了。”墨祭酒对着尸体微躬行礼,算是刚才对待死者的所作所为表示歉意。 尹先生盯着墨祭酒的一举一动,心底里感觉墨祭酒也许只是无意为之。当他看到墨祭酒严肃的表情全程不变的同时还给巴先生赔礼后,松了一口气,脸色稍缓。但他还是对墨祭酒躬身说了一句:“死者为大,还请手下留情。望墨祭酒不要在意在下的话语。”这句话或许算是刚才以下犯上的赔罪。 “唉,去城外找个地头给他下葬吧。”淳大祭酒没太在意两人的争斗。不过死者为大是真,等尽快让逝者安息才是。 “是。我这就去安排。”尹先生主动揽下这个活,推着木板车走了。 淳大祭酒对两位祭酒说道:“召集各位先生,带领门下子弟,送巴先生最后一程。我有些乏了,且歇一歇。通知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我随后就到。”不等两人回应,淳大祭酒就先走了。 第18章 人亡天泣,真凶成谜 东域,学宫。 按照规定,凡有大事要召集,要么就是下令让各位学宫先生带队,要么就是敲钟。此种非彼钟,平日里是不敲的。正常计时都有一个叫“掌心钟”的东西,只要注入一点能量,就会计时,到点便会轻轻响起。如果持续注入力量,可以掌心钟响个不停。但是要召集众人,就要敲学宫大钟。 关于两种召集的方式。前者多用于紧急时期,用于尽快将力量调动到应该应对的方向去,但这样很可能点不齐人;后者多用于平常宣布大事,可以将全学宫的人员都呼唤过来,但是聚集地点是钟楼下,而且相对来说紧急性不高,很难尽快调动力量。 那有什么办法既可以全员召集,又可以尽快调动呢?可以将力量注入大钟再敲。相对于平时的肉体力量敲钟,大钟可以将一种力量转化为多种力量去传开来,凡是听到大钟的人,身体内的相关力量就会引起共鸣,从而能以最快的效率进入紧急状态。 给逝者送行,没必要太大的动静去惊扰逝者,轻轻敲钟,让大家能听到就行。 两位祭酒并肩向玄龟阁旁的钟楼走去。 “你刚才揭开白布,是在看什么?”况祭酒有些在意刚才的争吵。 “在看一些东西。”墨祭酒淡淡地回答道。 “又发现了么?”况祭酒没打算被糊弄过去。 “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墨祭酒继续糊弄。 “这么说,难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猜到是谁做的了?”况祭酒刨根问底。 “有这意思,不过这如你所说,也只是猜测。”或许是曾经误会过淳大祭酒的原因,墨祭酒说话不像之前那么直来直去了。 “谁?该不会是尹先生吧?我当时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况祭酒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 “想多了,不过不是尹先生。”墨祭酒一反平常的暴躁,反而气定神闲。 “哦?”此时的况祭酒觉得自己也要猜到那个答案了。 “是巴先生,亦或是……”墨祭酒故意顿了一下。 “是谁?”有嫌疑的除了巴先生居然还有一个?而且不是尹先生?况祭酒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墨祭酒犹豫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后发现附近没什么人,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答案: “淳大祭酒!” …… 学宫的西大道上,学子们身着缟素,站在大道两旁,低头向大道上那马车上的灵枢致哀。 此时的天空似乎感受到了地面的压抑,也开始飘起了雨。 送灵枢出学宫后,大祭酒祭酒走在前列,学宫先生居中,学子们都大片大片地跟在后面。 巴先生门下的弟子纷纷哭成了泪人,泪水和雨水混杂着打湿了丧服。但昔人已去,且一去不返。 尹先生作为巴先生为数不多的挚友,主动为其寻得宝地,并带头松土。巴先生的弟子也两眼含着泪花地上来帮忙。 松土不需要太多人,灵枢入土后,众人再次低头致哀。 雨,也彻底大了起来,似乎是想把这一切的不平与冤屈冲刷干净。 不是巴先生门下的学子们都被带队回宫了,学宫要保持正常的运作,所以留下了的人不多。巴先生门下的弟子要守孝,尹先生作为挚友的身份陪伴,淳大祭酒和两位祭酒则是以上级的身份再照顾一下昔日的同事。 况祭酒悄悄地抬起头看去,此时的雨很大,还有一些雨点儿溅入了他的眼中,有点难受。眨巴几下眼,再定睛看去,什么都朦朦胧胧的,连眼前不远的淳大祭酒的背影,看似触手可及,实际却不觉真切。 …… 东域,东南道观。 “小师弟,快去帮忙把衣服收进来,下大雨了!”被迫当家的大师兄指挥道。 “来喽!”尹易应道,连忙冲入雨中。 大伙儿们的衣服平日里都是一起搭几个架子晾外面,这雨下的急,一件件收也来不及了。其他师兄别看平日似乎好吃懒做,现在都在大师兄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了。 没法儿了,尹易只好把整个大架子搬起来,找了间相对来说比较空的房子塞进去。几个来回,称雨变大之前,也算是转移成功了。 雨变大了,好在大师兄指挥有力,将一些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尹易都有些心疼大师兄了。 “唉,谁把晾晒的衣服连着架子都塞到开饭的地方来了?有没有搞错啊!”一位师兄大声嚷嚷道。 “抱歉,师兄。情况紧急,师弟也没法了,只能出此下策了。”尹易两手一摊,表示没计奈何。 “是小师弟啊。”那位师兄又顿时轻声细语,怕吓到这位爷,“没事没事,情况紧急么,理解理解。” 不过嘛,轻声细语是分对象的,这不,这位师兄又在: “喂!活着的人!都把衣服收一下啊!都堆在这了!还怎么开饭啊!有没有搞错?再不来我都丢掉了啊!” “师兄,那我先收我的了。” “唉,小师弟,慢点,别绊着。” …… 东域,槐谷。 麻袍老者透过亭子上流下来的水帘,感受着飘风骤雨,向东方望去。许久,他喃喃道: “都这样了,还不可以收网吗?” …… 东域,学宫深处。 钓鱼老翁淋着滂沱大雨,眯眼望去,那池塘里唯一的鱼——那条黑鱼,开始慢慢地靠近他。近到老翁只要扑过去,那鱼都不一定能逃脱。 不过老翁还是没有什么动作,静静地等待着。 第19章 祭酒猜疑,扑朔迷离 东域,学宫,主殿。 “其实,墨某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祭酒。”踏入主殿后,墨祭酒直入正题。 “请讲。”淳大祭酒的耐心一向很好,哪怕前几日才办完白事。 “大祭酒是如何得知,会有人在那个晚上入玄龟阁,并且安排墨某和况祭酒一同去伏击的?”这个问题可是困扰了墨、况两位祭酒太久了,淳大祭酒虽然确实能力出众,但是他又不是先知,怎么知晓有人夜探玄龟? 淳大祭酒瞪大了眼看了墨祭酒一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个你们就不必知道了,这事恕老夫暂时还不能回答你。” “那真是太遗憾了。”墨祭酒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有些失望,同时心中又留下了一个心眼。 “抱歉……对了,既然你来了,那问你个事,你看看如何。”话题一转,把差点想转身就走的墨祭酒又拉了回来。 “大祭酒请讲。”虽然兴趣寥寥,但是难得还有上司问下属的,墨祭酒这会儿倒不急着走了。 “第三位祭酒,你有人选吗?”淳大祭酒有些随意地问道。 “还需要第三位吗?”墨祭酒反问道。 居然是这种任命的问题,那您老自己决定就好了呀?墨祭酒一阵无语。 “巴先生尸骨未寒,你说需不需要?”淳大祭酒这会儿有点认真了。 “学宫已经够乱了。”看到对方认真了,墨祭酒也开始认真了。 “就是乱才需要第三位祭酒参与管理。” “人多才会乱。人要是少了,反倒是乱不起来。” “墨祭酒。”淳大祭酒为难地笑了一下,“好说歹说我也是学宫大祭酒,给我这糟老头一点面子行不。” “罪过。”虽然说学宫的氛围很好,因为包容的风气允许争论,所以各路思想火花的相碰才有当下的百花齐放局面。不过说句实话,和老同志如此争论感觉确实不太好。 “无妨,这么说墨祭酒是不同意老夫的提议了?”为了避免尴尬的争论,淳大祭酒始终把握话语主权,把墨祭酒的意思提前说出来,这样一来,墨祭酒接下来只能应下。然后淳大祭酒就能一直控制话语的主动权。 “暂时来说不同意。”果然不出淳大祭酒所料。 “嗯……咳咳咳咳咳。”淳大祭酒正要开口,结果忍不住一顿咳嗽。 “大祭酒!”墨祭酒看到大祭酒的脸色渐渐泛白,察觉到他状态不对,赶紧把酒罐子递过去。淳大祭酒拔开盖子,猛灌了一口。 “多谢!”淳大祭酒的脸色又渐渐红润起来,也不只是酒的药用见效了,还是因为喝了酒才脸红。不过目前看来,估计两者都有。 “大祭酒的病,真治不好么?”得,淳大祭酒还不容易把持住的话语权就因为这咳嗽搞丢了。 “我这是,唉,年轻那会,到处去闯荡。一天遇上了一伙人,那伙人武功强得很,那时也好,今时也罢,我肯定是打不过的。” “所以大祭酒的腰上挨了一刀?”墨祭酒问道。 淳大祭酒的瞳孔微缩了一下:“你是如何得知老夫当年左腰挨刀了的?当年老夫遭难时你还在娘胎里吧。” “这几日,我从大祭酒的走路姿势看出了一些端倪。大祭酒虽然尽力去保持正常的姿势去走路,但在墨家人眼里看来,大祭酒的左腰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墨祭酒看似实在平静地解释,可实际上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机关之力?还是墨之千机意?唉,都不重要了。当年就挨了一刀,本来是外伤的,但是那人的刀上好像抹了毒,成了内伤,自那以后落下了病根子,搞得现在身子骨也有些撑不住了,勉强靠着槐谷的酒续一下命。”提起往事,淳大祭酒有些低落。 “所以……那伙人?”墨祭酒抓住了重点。 “我也不知道是哪伙人,这些年,说难听点,我也没少用私权去查,什么都没查出来。”淳大祭酒两手一摊,也很受窘。 “可惜了。”没得到答案,墨祭酒向大祭酒点头致意,转身便走。 淳大祭酒叫住了墨祭酒:“是啊,可惜了。不过啊,有件事可以告诉你。” “大祭酒请讲。”再不情愿也好,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墨祭酒还是转过了身。 “那晚夜探玄龟阁的人,和当年的那伙人,有同一个归属。”淳大祭酒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喝了口酒。 墨祭酒紧皱的眉头有些松开了:“多谢大祭酒告知。墨某告辞。” “不送。” 看了一眼墨祭酒离去的背影,淳大祭酒拎着酒罐子从大殿的后门出去了。 …… 东域,学宫,院子里。 “回来了?”况祭酒抬头,看见是老熟人,便笑了笑。 “嗯。”墨祭酒有些心不在焉。 况祭酒站起身来:“问到什么没?” 墨祭酒摇摇头:“我可以说,什么都没问到吗?” “嗐,你这……啧。”况祭酒转身拿起刚才阅览的竹简,“我这倒是查出了点东西,跟那晚有关的。” “哦,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那人身体里发出的‘狼啸’不?” “能不记得么,现在回想起来,耳朵还疼着呢。”墨祭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我查了一下,这‘狼啸’是北域那边的招数,而且多半要到大贤王一职才能灵活使用。” “北域,大贤王?”墨祭酒回想着,脑中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 古陆分三域,分别为西、中、东,但是,其实除了这三域以外,还有一个三域之人都不愿意提的——北域。 北域,极寒之地,环境恶劣。这使三域之人选择守在故土。然而,三域之人是老实了,但是北域的气候实在是太过于恶劣,北域的原住民经常会南下开战,抢夺地盘过冬。常年为生存奔波的人除了生存之道,又哪能像三域一样有如此的文明造化呢?所以,北域之人不仅是三域共同的敌人,更是三域不愿意承认的族群。 话虽如此,但是对于北域人来说,三域只有守的份。不比三域的安居乐业,北域之人常常要为了食物而迁徙,甚至干脆南下来抢。三域之人要想反击,进到茫茫北域后就知道什么叫查无此人群。 任何事情都没绝对,也不是所有三域之人都只是被动防守,还是有人选择了深入敌阵。 …… 北域某地。 “啊嚏!嘶——”一个身着单衣的人在寒风中不停地搓着手。 “早知道就不来这边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背风处蜷缩起来,那人暗自骂道,“挑个有酒喝的地头多好啊,咋就选北海了咧!真是自作自受。” “喂!你!哪来的?”此时阴影中闪出一个壮汉,浑身上下裹满了兽皮,凶神恶煞地问道。 “我从远方来。”看着那像一座大山一样的身影,那人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句没颤音的话。 “干啥子去?”此时壮汉的眼神,就像野狼看着白兔。 “我……”感受到了来自眼神的威慑,那人怂了一下,弱弱地说道,“我说……我……来……来来来数鱼的……你……你你信不?” “……啥儿玩意儿?” 第20章 云起潮涌,再提真意 东域,楚国。 一队黑袍人徐徐走出,在楚王面前站成一排。 “吾等,拜见大王!” “客气了,诸位请坐!好酒好菜本王以命人配足了。今日,就让我等不醉不休!”坐在高处的楚王伸出右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侍女的带领下,黑袍人纷纷落座。 “今日,请各位同僚来,是为了……”看到人齐了,楚王还很高兴。可是刚说了个开头,就发现没人看自己,整得楚王感觉有些失面子。无奈之下,只能拉长尾音顿一顿,企图唤回那些被桌案上的酒肉吸引过去的注意力。 现场寂静了片刻,黑袍人们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纷纷抬头看向楚王。 “咳哼!”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聚焦,楚王继续兴致勃勃地演讲: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介意的,尽管敞开说,求的就是个合作愉快。 “实不瞒各位,本王对这东域霸主志在必得。经过祖上数代人的努力,今时今日就是我们北上最好的时机。 “所以,本王特地挑了个好日子,把诸位请到一块儿来,共谋大事。 “相信,在诸位及诸位部落的帮助下,此次必定……” 楚王上一秒还满面红光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至于原因嘛,看看下面那些拙劣的偷食手法就明白了。 楚王很是头疼,此时非常想把那个下令摆酒摆肉的人揪出来打一顿。 此时楚王身旁的太监看见楚王很头疼,作为为数不多的心腹,自己当然也头疼。他想了个法子,在楚王耳边低语了几句。楚王是在认真听,但可不见他的表情好到哪去。听过法子后,楚王的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挥把太监赶走。然后他坐直腰看向黑袍人们说道: “诸位舟车劳顿到此,想是有些乏了,不如先在此饱餐一顿。大事过两日再谈?” 听过这句问话,黑袍人们的双眼泛起了光亮,纷纷举起酒杯向楚王祝酒。 “大王仁义!”说完便都自顾自地坐下,开始胡吃海喝。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上一秒,大殿还回荡着楚王的壮志豪言;下一秒,大殿仿佛变成到了饭点的狗窝:上面的那位管饭的面色如黑炭,下面的一片随性得难以直视。 楚王用仿佛再看仇人的眼光看着自己面前的酒肉,半晌,也大快朵颐起来。 只是楚王咀嚼食物的力量有些大,不知他是把好酒好肉当成什么在撕咬。 …… 东域,燕国。 “侯爷,北域的人到了。” 听到太监的提醒,燕侯用力闭了闭有些干涩的双眼,再睁开。 “第几次了?”燕侯问道。但太监没有回答,他也知道燕侯不想要回答。 对于北域的频繁骚扰,燕侯早已心神交瘁。 “看来燕侯不是很欢迎我等啊!”此时有一队身穿兽皮的人物旁若无人地走进大殿,大摇大摆地走到燕侯面前,拿起燕侯放在桌上的酒器拿起,直接一嘴含住壶口,“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拿下!”频繁骚扰他忍了,不请自来他忍了,还没通报就大摇大摆走进来他也忍了,现在居然直接拿起他的酒器对嘴喝?一忍再忍,燕侯已忍无可忍。他直接下令,将这群有恃无恐的人拿下。 “燕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你们东域的规矩。老夫虽然从北域来,但是按照你们东域的说法,叫入乡随俗。燕侯用东域的礼节接待我等不算过分吧。”先前那位使者嚣张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提入乡随俗?我呸!燕侯咬牙切齿地说道:“北域的寒风近来挺大的,把诸位的脸皮都吹厚了啊!来人,给我打!” “燕侯!”此时领头使者被一群人“呼啦”而上,一把摁在地上趴着,他带着几分嘲弄意味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燕侯可是要违背契约?” “违背?不不不,你想错了。”燕侯一脸怒色的脸上带了几分玩味,“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也说了,这是东域的规矩,你要入乡随俗,还要本侯以东域的礼节来接待。”说到这,燕侯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当那领头的北域使者看到燕侯的笑容,后背虽被人压着,但是渗透着阵阵寒意。 “打!都给我打!既然不斩来使,拿给我把他打到他们自己都认不出来,留口气就行!” “燕侯你卑鄙!” “都听我的!现在,把他们腿打断,让他们给我爬回北域去!” “燕侯!你……啊!” …… 东域,东南道观。 “道之真意?那到底是什么?”尹易好奇地看着大师兄。 “道之无意的其中一种衍生意,用太初之力控制真实存在的物体。”不同于那些只懂得吃的饭桶,道源还是很愿意和小师弟说话的。 “那太初之力也不一样能做到么?控制真实的物体,这不是各大流派之力都能做到的么?”这确实是事实,哪怕运用人数最多,但是获取最容易的文墨之力都能做到。 “你说的那是‘摄物’,其它力量确实可以控制物体,但是没法借助他们去发挥超越物体的实力。”一边说着,道源一边把尹易带到后山。 “你看这个。”道源指向尹易的杰作:那条光秃秃的路,不过现在已经长了一些草出来了。 “一般的落叶,碰一碰就碎了。”道源踢起一片落叶,但是只有半片飞到了半空中。 他又指了指尹易的杰作:“但你却能利用落叶发挥出远超于落叶本身应有的实力,同时有保证了落叶的完整性。这就是道之真意的精髓。” “大师兄懂这么多,难道大师兄也领悟了道之真意。” “我倒没有,不过观主之前领悟过,所以有幸见识。但是后来……”道源一开始还是很兴致,不过这下倒是有些不太开心。 “后来怎么了?”尹易这下更好奇了。 “后来观主他……”道源有些迟疑,但看了看周围没人,便咬牙把话说完了,“观主他……他废掉了自己的道之真意。” “啊?” 第21章 北忧南患,杏坛遇袭 东域,燕国北境。 城墙上。 “侯爷,人是活着送出去了。但要是北域那打过来,也怕是不好办啊。”太监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怕了?”燕侯冷冷地看着这个太监。 “只要侯爷在,奴才就不怕。”燕侯那冰冷的眼神,吓得太监直接跪下了。 “不!你怕了。”燕侯自嘲地笑了笑,“怕倒也正常,北域,谁能不忌惮呢。说是不承认,因为人家不识东域礼节。真要打过来了,不承认也得承认。礼节,远远没拳头大!” “当年,我大燕国还能挡一挡。现在,怕是连挡机会都没有了。通知学宫,看看他们能不能做点什么吧。”燕侯眺望远处,眉目间锁着几分回忆之色。 “侯爷,风大了,先回吧。”太监偷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说道。 “回?回哪?” “回暖阁里去。” “你可知这是何处!”燕侯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北境,燕国北境。”猜不到主子的意思,太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错!这是东域的北境!当年秦国守西境,今时我燕国来守北境!”燕侯失望地看了眼太监,摇了摇头,“你若是冷了,自个回去吧。算你无罪。” “奴才不冷!谢侯爷关心。”哪有让主子在外面吹风,自己窝在暖阁的道理?太监感觉自己的脖子嗖嗖凉。 “当年,秦国那老家伙带人杀出去了,没能回来。但也算是有几分血性。老夫就窝囊咯,坐在这等着挨打。嘿嘿!”没有再理会太监,燕侯走开了几步,自言自语道,“北域那群崽子敢凑上来,老夫就是死也要拔了他的牙!看他没了牙还敢不敢到处咬人!嘿嘿!” 太监偷偷地抬起头,看了看主子的方向。风很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单看燕侯那隐隐扬起的嘴角,似乎带着几分凄凉,又有几分狠辣。 …… 东域,东南道观。 “不真实?” “对,那次醒来过后,观主似乎变了一个人,起初对什么都特别敏感。”想起往事,道源摇摇头, “包括我这个大弟子。观主那次醒来,我去给送饭的时候,观主盯了我好一会儿,惹得我一身恶寒。” 说罢,道源又松了一口气:“后来就好一些了,也看开了,就有了你熟悉的那个样子。” “所以,睡个觉醒来,不但对现实不认账,还把道之真意给废了。”尹易感觉脑子不太好使了,这事情怎么听怎么玄乎,“那观主到底梦到了啥呀?这梦,也太神奇了。” “我也问过观主,但是观主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太深究了。” “希望我不要梦到这样的梦吧。道之真意,听着就很厉害呢,我可不想睡醒一觉把他废了。”尹易认真地说道。 “你难道就不怕观主说的是对的?”道源邪魅一笑,和小师弟开起了玩笑。 “观主和我师祖那个厉害?”尹易不答而反问一句。 “那肯定是你师祖啊!道之真意可是道之无意的衍生意呢。” “就是嘛!我相信我师祖。”尹易拍着胸口说道,实际上在心里偷偷想道: “现在过得还蛮舒服的,万一梦醒了,发现我是个刷马的可就遭了。那不就苦了么?嗯,如果真的是梦的话,还是睡死过去算了吧。” 就在尹易和道源探讨观主那些事儿的时候,空无一人的房舍里,尹易的书箱轻轻地抖动了一阵,旋即又归为平静。 …… 东域,槐谷。 麻袍老者看着面前的棋盘,眉头皱起。 棋盘上,偏下侧的部分居然排了几子黑棋。 “这么不老实么?”麻袍老者从棋盘中间揭起一子白棋,“老师此时正在往北赶,一时半会儿估计难以来回应付。”于是他将白棋掷在了那些黑子的上面一点。 “那让老夫陪你们玩玩!”麻袍老者气势暴起,连身后的槐树都在不停地摇晃。棋盘上的那枚白子似乎势单力薄,但和对面的一排黑子竟然冥冥中有了些针尖对麦芒的气势碰撞。 那磨得清亮的白子,仿佛映着麻袍老者深邃的眼神,不动如山。 …… 东域,杏坛。 四棵杏树,占据四角。 唯一地坛,坐立中央。 一位老者坐在杏坛中间,默默地阅读着手中的竹简。 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了一棵杏树上的一截残枝。 “嗒。”声音很轻,若是不认真去留意那根本听不见。 但这声音再如何轻,也似乎打断了老者的状态。他放下被翻得破破烂烂的的竹简,抬头望去…… 凝重。 杏坛老者的脸色瞬间凝重。 眼前有一个蓑衣人,斗笠压着看不清脸,也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了。 杏坛老者的实力不差,更是开创了儒之圣道的存在。但眼前这人,居然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还没能及时发现。 那手中的破烂竹简射出了一道光,直向蓑衣人:杏坛老者动手了! 但那蓑衣人并没有避开,而是抬起右手一挥,一道光洒出,与杏坛老者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麻烦!杏坛老者感觉到了几分棘手。刚才那一招,他虽然只动用了三成的文墨之力,但对方不闪不避,轻松化解。更加棘手的是,对方也用了文墨之力,看不出跟脚。 凡读书人,都会习得文墨之力。 哪怕是和杏坛的安邦宗旨略有冲突的千机堡,其弟子因为常常钻研相关理念,所以其体内的文墨之力不比一些普通的书生差。只是相对于文墨之力而言,各派的弟子会优先使用自己流派的力为主,毕竟更丰富、用得也更熟练。 但杏坛的弟子,主要还是研究文墨之力,所以他们不太擅长用其它力量。 杏坛老者脑海中飞快的回忆着,能用文墨之力轻松化解自己三成攻势的人并不多,此人不知道是谁。 趁杏坛老者还在思索的时候,蓑衣人再一次抬起右手,使出一道文墨之力。而这文墨之力,已经隐隐有些超过杏坛老者体内的一半的文墨之力。 不能犹豫了!杏坛老者的儒之圣意爆发,直接抵掉了对方的文墨之力。 然而,在意爆发的时候, 杏坛老者则分出更多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从而尽快进入状态,但这也有弊端。突然“唰”的一下,眼前的蓑衣人闪出一道黑影,径直把他手中的竹简抢走了! 第22章 师徒相处,何为和睦 东域,杏坛。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一人蓑衣,一人布衣。 彼此无言。 麻烦!能扛得住意的威压,至少此人身上也有意,如果没有意,那此人身上的力将达到一个十分恐怖的量。 不过一般来说:能以力抗意的人,由于厚积薄发,都能悟出属于自己的意。 但是凡能悟出意的人,不管是前人的意也好,自己的意也罢,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既然对方多半也有意,那杏坛老者就不留手了,直接用上全力。 在儒之圣意的坚持下,文墨之力如同洪水一般向蓑衣人奔涌过去。 蓑衣人也不甘示弱,衣袖一挥,直接用文墨之力接住了杏坛老者的攻势。 然而,蓑衣人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似宏大的一招,实则是个障眼法。蓑衣人刚刚抢夺过来的烂竹简震了一下,其蕴含儒之圣道突然爆发,直逼胸口。 蓑衣人心中一惊,转移了文墨之力的方向,暂时顶住了燃眉之急,但是杏坛老者那失去阻挡的文墨之力依旧在儒之圣道的加持下向蓑衣人奔涌而去。 狡诈!蓑衣人暗骂一声,将手中的那个将他害的如此狼狈的烂竹简扔出去。 而那烂竹简似乎能吸掉杏坛老者的文墨之力,杏坛老者的文墨之力经过竹简时纷纷拐了个弯,汇入竹简。 杏坛老者感觉情况不对,把力收回,但依旧维持着儒之圣意保持警惕。 似乎是没有力可以吸收了,那烂竹简散成一根根竹条,“乒乒乓乓”地掉在地上。 杏坛老者用儒之圣意扫过竹条,发现上面居然没有任何力,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但是那烂竹简适才确实是在吸收他的力,可这股力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杏坛老者感受了一下身体内部文墨之力的残余,再三确认自己是把力打出去后,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你的实力,似乎弱了不少啊。刚才那真的是你的全力么?”蓑衣人终于说话了。 听到蓑衣人的声音,杏坛老者松了一口气,散去儒之圣意,舒身正拜。 “弟子,见过先生。道之无意,果然名不虚传!” “哼!”蓑衣人抬起右手,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淡然的脸。 …… 东域,学宫。 淳大祭酒展开了被压在油灯旁的字条,细细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字条上有千机之意?看来这多半是墨祭酒留下的字条了。” “那晚伤到那人的左腰……疑似奸细……嗯……原来他那次谈话是在试探我么?” “至于么,连我都要试探。” 淳大祭酒轻轻一笑,将字条卷起,用油灯的火焰点燃。 在淳大祭酒的注视下,字条渐渐地化为灰烬。 火焰快要烧到手了,淳大祭酒把字条松开。 那没卷好的字条失去了束缚,铺展开来。火焰没有因为字条形态的变化而停下吞噬的脚步。 “原来,是你么?” 淳大祭酒死死地盯着字条上那即将被毁去的最后五个字: “北域大贤王。” …… 东域,槐谷。 一个身穿麻袍的小辈,一个身穿麻袍的老者,大眼瞪小眼。 不同于刚刚被老麻袍“赶”下山的小麻袍,这位后生的脸倒是褪去了几分稚气。 “你个崽子还好意思回来?回来干嘛?”看到自家的好大徒,老麻袍的好心情顿时就不翼而飞了。 “回来看看老师您啊!” 大麻袍的表情倒还挺真挚的。 “这句中听。不过,我不信。” 这徒弟入门少说都有十几年二十年了,心里想什么老麻袍自认清楚得很。 “……” “委屈啥呢?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当年你师祖在秦国那见过你,你又不上去打个招呼。搞的师祖都来我这问罪了。” “嘶!”大麻袍倒吸一口凉气,疯狂摆头环顾四周,“师祖走了没?” “得瑟吧你,早走了!” 老麻袍抓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好酒后,放下杯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么就多少年都不回来,要么回来准没好事,说吧!又要哪里需要为师去擦屁股的?” “……” 在您这个老师的心里难道我就是只会闯祸的吗?正准备擦擦头顶并不存在的冷汗的大麻袍心里咆哮道。 “咳咳!”既然老师都问起话了,不管是不是拜托老师擦屁股也要入正题了,“北燕和南楚,老师打算先收掉那个的气运?” “南楚可不怎么老实,先对付南楚吧。”老麻袍没好气地看着棋盘上那一排黑子。 “二师弟现在就在南楚盯着。” “那最好不过了。既然我的二徒弟去了南楚,那你就去北域吧。” 北域?!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让我,去哪里?!那不就……那不就跟放弃了没什么区别嘛! “……老师。”大麻袍的身子晃了几下,直接跪了下来,“弟子入门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些年……” “哎!哎!哎!打住!打住!打住!”老麻袍浑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头疼得很。 在外人的眼里,槐谷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一来是老麻袍很有实力,备受世人尊敬;二来是槐谷的人不多,屈指可数。这样一来,老师的知识短时间内取之不尽,也很少会有老师偏心这种情况。师徒关系和睦,各徒弟互相知根知底,也几乎没有什么矛盾。这是令其它势力十分羡慕的。 但是在老麻袍看来,他巴不得师门别这么和睦。论年纪,他做三个徒弟的祖宗都绰绰有余,现在还掉价地做老师。 更关键的是,很多时候,老麻袍觉得这三位才是祖宗。 “……九州大计还没完成,老师这就把我流放了,是不是太早了。” 大麻袍的话语被一时打断,但还是没有彻底停下来。那诚恳的语气搭配着给逝者临终送别一样哭腔,害得老麻袍差点没忍住把棋盘给掀了。 “想什么呢你?照你这么说,前段时间你的老三还被我发配到南楚去了呢!” “小师弟也在南楚?那边就确实没什么担心的了。” 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大麻袍的语气瞬间正常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哭丧着要吊死在槐树枝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也快去燕国吧。燕国这次惹了北域,怕是顶不了多久。学宫既然没什么动静,那就由槐谷去扛一扛。” 说起这话时,老麻袍狐疑地看向东方,嘴上则不停地叮嘱道,“这次拖久一点啊,别想上次那样……老头子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没命一样地跑回来了。” “徒儿遵命!” 第23章 古怪祭酒,九贡风波 东域,学宫,大殿外。 一个学宫先生从大殿走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其他先生。 有些先生同样用古怪的眼神回看了那位先生,有些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尹先生,到你了。”那个出来的先生说道。 “这是,有什么玄机吗?” 不是尹先生本身好奇,主要是不得不好奇。一个个先生轮流进入大祭酒的主殿,然后一个个面色古怪地走出来,由不得尹先生多想。 “去了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前面也有不少人问过了,但是除了回答的人不一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一样。 “别犹豫啊,迟早都要来一下的啦。” 又是这句。结果每个人进去了就一盏茶都不出来,出来了就一个个面色古怪地什么也不说。 尹先生看着眼前的大殿,仿佛不是那个平日和蔼的大祭酒办事的地方,而是什么龙潭虎穴,刚刚出来的人都是死里逃生那种。 感觉此时连吞咽唾沫都是十分困难,他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双腿,像前人一样,慢慢地往大殿挪过去。 入了大殿,大殿里黑漆漆的,往日里拉开的帘子都拉上了。 大白天的,晴空万里,这大殿里头居然点起了灯。 向更里面望过去,里面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还有两个人影伫立在那里,莫名有些惊悚。 “嘭!”周围实在是太暗了,尹先生直接一头撞在了一根棍子上。 后退两步,尹先生揉着额头环顾四周,定睛一看:只见这根棍子两边也有几根棍子,这些棍子就这么立在地上排成一排,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绕过棍子,尹先生再往里走去,借着灯光,他终于看清了那两人是谁: 况祭酒和墨祭酒。 “尹先生,近来可好?”况祭酒先开了口。 “谢况祭酒关心。”不知道这几位葫芦里卖什么药,尹先生小心的回答道,“近来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况、墨两人乐呵呵地答道。 正当尹先生逐渐放下警惕心的时候,身后那排棍子“叮”的一声,纷纷变成了柱子。 这还没完,那柱子两侧有伸出了刀枪之类的兵器,彼此之间交叉相连,直接把尹先生的退路给堵死了。 尹先生才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转过头去,身子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下意识地想调动文墨之力,结果不止为何,此时的文墨之力分外黏稠,根本调动不起来。 况祭酒走过去,拍了拍尹先生的肩膀,后者那好不容易调动起的一点文墨之力又沉下去。 “儒之礼意。况祭酒,你顿悟了。”察觉到了出手的源头,尹先生十分惊喜:这样一来,学宫又有一大战力了。 “前几日就顿悟了,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况祭酒谦虚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夸的人有点多,况祭酒的笑容略显僵硬。 “恭喜恭喜,那能收回去不?” “不能。” 这是搞哪出?两个祭酒,一个动用墨之千机意,把他的回头路堵住;一个动用儒之礼意,让他的文墨之力难以调动。这样一来,如果这两位想要对他做什么,尹先生就只能用肉体力量,在有限的空间里去勉强反抗。 可不是谁的肉体力量都像那个叫老木头的前辈那么变态啊!那位可是仅凭肉体力量就能和墨祭酒打成平手的存在啊! 尤其看到两位祭酒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尹先生此时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回家侍奉老母亲。 “两位祭酒,咱们虽然交情不深,但怎么说也是同一屋檐下好一会儿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没事的话,还请两位收回各自的意,让尹某离去。”既然不知道这两位大爷要搞哪出,尹先生决定主动提出撤退。 “我等是没什么事。” “那……”你俩没什么事情叫我们进来干吗?耍宝吗? “淳大祭酒找你有事,准确说,找你们全部学宫先生有事。” 哦,差点忘了这是淳大祭酒的主殿。 “请吧,淳大祭酒就在后面。至于意,等你出来了,我等就收回。”况祭酒比了个请的手势,想把尹先生引至内堂。 松了一口气,尹先生正抬起脚,突然想起那些先生的诡异笑容,又把脚收了回去。 “怕啥子!”看出了尹先生的犹豫,墨祭酒催促道,“前面那些先生不都活着出来了么?你有啥好怕的?” “行吧。”尹先生妥协了。 可等尹先生进到了里面之后,他才会明白: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永生难忘。 …… 东域,杏坛。 两个老头子互相拌着嘴。 “《九贡》,丢了?” “对,丢了。” “哪儿丢呢?” “就在这儿丢的。” “这儿?杏坛?” “对。” “你写的《九贡》,你还能找不到去?” 一般来说,原作手稿内会含有一定的文墨之力,而且这个文墨之力能与原作者产生共鸣。如果一时间找不到了,可以利用体内的文墨之力去得到一个大致的方向。 “真找不到?” “真找不到。” “奇了,咋丢的?” “多半是被偷了。” “杏坛外面有大阵,你又是儒之圣意的执掌者,能丢?” “……”有遮蔽大阵又如何,我有儒之圣意又如何,您老人家还不是照样大摇大摆地进来,关键是我也没发现。 “谁偷的,有数么?” “没有。” “你那些弟子呢?” “《九贡》丢的时候我在杏坛闭关,别说弟子了,我家里人都进不来。” “那你现在能追到么?” “追不到了。”杏坛老者摇摇头,“那卷估计是被毁了,文墨之力都走失了,根本追不到。” “不是被毁了,而是被分成了两半,那你看看这卷……”青牛老者掏出一卷竹简。 杏坛老者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这是《九贡》的上卷?不过这不是我的字迹。” “这是老夫誊抄的,原来的上卷嘛,老夫前些时候给了一个小辈。” “老师找到了上卷原稿?那下卷呢?” “没找到。”青牛老者摇摇头,“这上卷还是在大周的守藏室里找到的。当时守藏室被毁了,我心情不佳,就想找找有没有那群匪徒劫漏的典籍,后来就发现了这卷。” 青牛老者叹了口气:“守藏室的典籍我都通读过,就算不能一字一句全背下来,也有一个大概的方向。我当时就提笔复原。后来我发现不对劲,那只是我对你那卷的下意识补写,但是我再读过你的上卷原文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印象。” “所以那是老师就知道了:这卷不是守藏室的典籍,而是浩劫之后被人添进去的。” “对!后来我路过函谷,收了个徒弟,他认出了是你的手笔。” “原来如此。”杏坛老者苦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下卷流落到何处了。” 青牛老者突然把脸凑到徒弟面前,把他吓得脸都白了一下。 “谁让你写出这么逆天的东西!现在好了,找不着儿了吧!” 第24章 坦诚相见,拨云见日 东域,学宫,主殿外。 “忌先生,轮到你了!” 忌先生凝重地看了一眼大殿,又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尹先生,问道:“到底要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忌先生脸色沉了一下:“你知道我想要听到的不是这个。” “但是你也只能听到这个了。”尹先生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忌先生盯了尹先生好一会儿,知道真的问不出什么了,便跨步踏入大殿,向深处的两个人影走去。 “近来可好啊,忌先生。”问候的依然是况祭酒。 “多谢关心,近来还好。不知大祭酒找我等先生有什么事?” “总算有一个明白人了。“两位祭酒相视一笑,”具体的事情,忌先生进内堂后便知。” 等到忌先生进到里面之后,凝重且不耐烦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进来过的人的脸色会如此古怪了。 “大祭酒,请您自重。” “哈哈,怎么你怕了,坦诚相待,多好啊,来啊,你也来啊!” “……” 此时的大祭酒赤裸着上半身,瘫倚在床上,高举着左手对忌先生挥了一挥,示意他过来,一起加入…… …… 大殿外。 “彭先生,您回来了?”一位眼尖的先生看见了这位回家探望的学宫先生。 “承蒙各位关心,回来了。”此时的彭先生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心情不算差。 “家里还好吧?” “还好,都安好……哎呦!”彭先生扶着腰,表情有些扭曲。 “那可好啊!欸,彭兄,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尹先生问道。 “我……哎呦!别提了!路上遇匪了,被捅了一刀。”彭先生到现在都还似乎有些后怕,全身抖个不停。 “伤着哪儿了?” “腰,左腰。” 话音刚落,彭先生突然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都怎么了?” “彭兄,你可能要先去见见大祭酒了。”有先生说道。 “啊?我本来就要来找大祭酒啊。这不是请了几天假又回来了么,得跟大祭酒说一声才对啊。” 彭先生一脸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有“过来人”回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彭先生可真是不懂。 “意思是,你现在就能见大祭酒了。” “大祭酒不是还忙着么,我还是……”彭先生才说完上半句,就发现有不少人把他围了起来。 “大祭酒还忙着不要紧。”尹先生拍了拍彭先生的肩,“我们带你进去便是。” …… 大殿内 “怎么回事?”听到一阵喧闹,况、墨两人转头问道。 看到领头的是尹先生,墨祭酒笑道:“热闹啊。怎么,还想被坦诚相待?” “彭先生回来了。”没有理会墨祭酒的打趣,尹先生直入正题。 听说彭先生回来了,两个祭酒的脸色就变了。 “带上来!拿下!”况祭酒说道。 “哎哎,怎么回事。我不是要见大祭酒吗?两位祭酒是什么意思?”彭先生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祭酒一时半会出不来,不过大祭酒就算出来了,也是会这么对你的。拿下!”况祭酒下令。 “不!我是学宫先生,我要见大祭酒!”彭先生拔腿就想往里冲,可况祭酒又怎会袖手旁观?一道儒之礼意打入了彭先生的体内,控制住了他的文墨之力。尹先生直接用文墨之力拉扯住他。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彭先生的求生欲望太强大,尹先生居然隐隐拉不住他。 现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吵什么?”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打断了争执。 “见过大祭酒!”大佬出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回过礼后,淳大祭酒一下子就发现了多日未见的老熟人:“噢,是彭先生回来了啊!” “大祭酒,您要替我做主啊!我正想着您忙着,就先不打扰您。可是尹先生他们直接拉我进来, 两位祭酒更是要直接将我当场拿下。彭某不知触犯何罪,还请大祭酒示下!”彭先生仿佛吧淳大祭酒当成最后的倚仗。 可最后的也不一定是倚仗,很可能是压死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这样么。“听到了彭先生的诉说,淳大祭酒点了点头,”拿下。” “大祭酒,您什么意思?”彭先生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你说家中有恙,结果老夫派人去调查了一下才发现,令尊令堂都已经逝去十余年,你的儿女就在学宫。敢问彭先生是哪位家人有恙?老夫愿意亲自携礼上门探望。”淳大祭酒看着彭先生冷笑道。 彭先生的脸有些发白:“我……大祭酒,就算您调查过我的理由不实,您也不应该直接把我拿下。何况每个人都有苦衷,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好说出来的。” “所以你要那家人做借口?这老夫见得多了。要是在平常,老夫也不想追究。但是近日学宫确实出了大事,而且很可能就是咱们学宫自己的人在搞鬼。” 留意了一下彭先生焦急的表情,但是又不见他说话,淳大祭酒继续说道:“何况啊,彭先生离去的时间可太巧了。那天晚上,玄龟阁遭遇不明人士潜入——所以彭先生可以告诉我等,那天晚上彭先生走到哪了,好让我等帮助彭先生证明清白。” 可即便淳大祭酒说到这个份上了,彭先生还是不肯松口。 “看彭先生的意思,是不肯说了?” “不能说。” “既然如此——我听说,彭先生伤到了右腰?” “左腰。” “那正好了……那天晚上墨祭酒的飞刀正好就击中那人的左腰。老夫刚才就在检查先生们的左腰是否有旧伤,这一点接受过检查的先生都可以作证。” 淳大祭酒看了一眼彭先生,见他还不说话,提醒道:“彭先生,您若是再保持沉默,那估计要委屈一下彭先生了。可能接下来你的居所,无法如你所愿了。” 第25章 青牛北去,风起云散 东域,学宫,主殿内。 “大祭酒,尽管如此,我也不应该下地牢吧。” “确实应该。”这次回答的是墨祭酒。 “墨祭酒?”淳大祭酒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墨祭酒,有些不满。 “为什么这把飞刀会在你身上?”没有理会淳大祭酒的不满,墨祭酒激发墨之千机意,一把飞刀撕开了彭先生的衣服从其怀里飞了出来,“那天晚上我们寻猎的时候我都没有感应到。” “我,我在林子里头捡的,捡的!”彭先生紧张地辩解道,“我当时只是看到草垛里有些光亮,就抽了出来,发现这东西还挺精致的,便私底下藏了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是墨祭酒缉凶用的飞刀啊。” “那天晚上,我把飞刀分发下去,各位先生当时手上都有飞刀,飞刀之间会互相引起共鸣”墨祭酒解释道,“那天晚上,我记得在西部巡逻的有忌先生吧,不知忌先生可否在此作证,那天晚上确实没有找到飞刀?” “忌某可以作证,那天晚上没有找到墨祭酒袭敌的飞刀。”站在淳大祭酒身后的忌先生回答道。 “好了,彭先生!”淳大祭酒有些失望的看了看彭先生,“种种巧合都在你身上。那么……” “大祭酒!彭某还有一点可以自证清白!”彭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打断了淳大祭酒的话语。 “讲!” “彭某的伤,不是那天晚上的,是昨日回来的路上被人捅的。” “还有这事?那,请医师来验伤,彭先生可有异议?”淳大祭酒还是再给了彭先生一个机会。 “没有异议,彭某没有异议!”彭先生喜极而泣。 …… 东域,杏坛。 “你不出去走走?”青牛老者问道。 “不了,老师要去何方啊?” “北域。” “那弟子在此祝老师一路顺风。”杏坛老者一拱手,表示不送。 “赶我走?” “……老师可冤枉弟子了,弟子哪敢啊?” “干嘛不出去走走?”青牛老者很疑惑,整天坐在这里看着那几棵杏树,这比他在南山的传道台看云海无聊多了好吗? “好些再说吧。”杏坛老者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行吧。”杏坛老者确实不愿意走,青牛老者也不勉强。 后者弯腰捡起一根杏树的枯枝,对着前者晃了晃:“这个我带走了。” “老师随意。” 看着老师唤来了青牛,翻身跨上去坐稳后,杏坛老者才开口:“老师不多留几天?” “我要是真留下来了……”青牛老者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你肯吗?” “老师慢走啊!” “呵!” …… 东域,学宫,小院。 况祭酒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用儒之礼意拉出一道结界。 接下来结界里的发生的事情,只要有力或者意的对结界进行探查,况祭酒都能及时发现。 儒之礼意最基本的要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医师验过伤了,彭先生确实没问题。”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况祭酒对墨祭酒说道。 “他,本来就没问题。”墨祭酒放下了酒杯。 “那你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又胡思乱想了。” “想是有,但不至于胡思乱想。” “哦?”况祭酒眼里的兴趣之色更浓了,“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忌先生的衣服,真整齐。” “学宫先生,衣服还是要……”况祭酒正觉得没什么,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 “淳大祭酒出来劝架的时候。” “我都没注意。” “你可是儒之礼意的执掌者。衣服穿没穿好不算‘礼’的范围吗?”墨祭酒感觉很奇怪。 “……可是他把衣服穿好了,我就没注意了啊。”况祭酒也很委屈。 “也是。” “不过,他进去也好一会儿了,衣服居然还没脱?真是奇怪。”况祭酒也发现了问题。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墨祭酒点了点头。 “而且,那天晚上,那个黑影人往西边跑,忌先生也向西边查,画卯的时候他午时才到,你说会不会是他?”况祭酒猜测道。 “不会!那天晚上绝对不是他,他也不可能瞒着当没发现。” “你怎么这么肯定?”况祭酒追问道。 “学宫先生带队巡查擒贼!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查,他带着学子。要是他有什么情况,创口破裂了,撑不住了,学子是会越级上报求援的,那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或者是他发现了飞刀故意不说呢?”况祭酒打破砂锅问到底。 “飞刀肯定是始终示众的,如果他把我给他的刀藏起来,那学子肯定会提醒他。而飞刀互相接近会有共鸣,学子肯定能发现。再说了,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学子们发现了异常,私底下肯定会传开的,这可瞒不住。” “如果他有意能控制住你的墨之千机意,让飞刀无法共鸣呢?”况祭酒不断地深究。 “墨之千机意和你这儒之礼意比起来可粗暴得很。他要是强行对抗,动静可不小。那他不就露馅了吗” “那也是。”况祭酒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千机柱飞出的一大堆飞刀,“那难道没有意能完全克制你的千机意?” “那还是有的,比如骑着青牛的那位前辈……你所注意的方向歪了!” “哪能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幕后主使这么继续下去吧。” “哼!”墨祭酒喝光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有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盯。” “谁?” 墨祭酒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主殿的方向。 “明明知道什么,却一直都不对我们说。” 第26章 道之双意,父子奇兵(上) “关键是,还不一定盯得住他。”墨忌酒摇摇头。 “怎么还盯不住?咱们两个人,一人……”况忌酒正感觉奇怪。 “不不不,你搞哦错了。”墨忌酒打断了他的疑问,“是你,不是咱们。” “嗯?不是?什么意思?”况忌酒觉得他这位同仁是想坐享其成,“你不来盯着?那你干什么去?” “解铃人还需问系铃人。”墨忌酒站起了身,向西方望去,“我要去槐谷一趟,会一会那个老麻袍。” “那我呢?” “你在这盯着啊,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么。”墨忌酒奇怪地看了一眼况忌酒,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健忘症。 “哎,你走了,我也盯不住啊。忌酒又不是什么养老的职位——我也要上课的呀。”这确实是事实,忌酒可不是单干吆喝不干事的职位。 学宫有规矩,如果先生或是忌酒要出任学宫,那要带上自己的弟子一起来。这样可以保证,忌酒不是闲人活儿。 毕竟就算不教学宫的学子,自己带来的弟子也要教吧。 “盯不住就别去盯了,免得露出了马脚。” “那你呢?你可别告诉我你把你的弟子扔在这里不管了。你拿到不用上课吗?”况忌酒很疑惑,因为墨忌酒也不例外,也是带了弟子来的。他这一走,一般来说弟子也要跟着走。 可槐谷那种地方,知道具体位置的人越少越好。一是槐谷那位不怎么喜欢热闹,二是九州大计正在推行,槐谷作为主要的策划地和推动地,自然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为什么要上课?墨家不比你们儒家需要一直有先生授课,我墨家更注重实践。那机关,干讲,他们造得出来么?” 其实墨忌酒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毕竟墨家又不是只有实践,只是考虑到说出来会让况忌酒更扎心,所以他就暂且不说了: 考虑到学宫环境复杂,我肯定被那老匹夫使唤得这儿跑那儿跑,绝对没什么时间讲课的,所以关于墨家理念的书籍都没带几本过来,带过来的几乎全是现学就能现用的图纸,自个儿钻研就行了。 “好吧。”况忌酒叹了口气:突然好想加入墨家。 “老况啊!”墨忌酒的语气突然语重心长起来,害的况忌酒心中一突,“我走之后,学宫就只剩下你一位忌酒了。虽然现在许多事情也慢慢浮现,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学宫不是槐谷,是真的鱼龙混杂。” “知道了,知道了!”感情是这个早都知道的事情,听他那语气,况忌酒还以为他在交代后事,“你这么说我还以为你马上要去了呢。” “行,那我去了。”墨忌酒顺着况忌酒的话儿说道。 “路上小心。学宫再怎么样也至少还是学宫,事情在闹得怎么大也不会太大。”现在轮到况忌酒语重心长了,“但是学宫都已经渗入到这个地步了,相比学宫外更是龙潭虎穴。” “知道了,保重。” “保重。” 第26章 道之双意,父子奇兵(下) 东域,东南道观。 “今天小师弟状态不错。小师弟也同意了,再为我们展示一次道之真意,大家务必好好领悟。”道源对大家说道。 难得有这等真香的好事,众师兄自然不会吝啬对小师弟的赞美。 “小师弟加油!” “小师弟好样的!” “小师弟你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日后师兄罩着你!” “小师弟你不使招式师兄也罩着你。” “那我就不干了?”尹易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别啊!”众师兄哀嚎着。其中有几个离那个多嘴的师兄比较近的自然也少不了揍他几下。 与此同时,东域,南山。 尹文坐在观星台上,静静地等待着。 云层逐渐散去,满天的繁星洒下璀璨的光辉,照在尹文的身上。 是时候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星光的照耀下,尹文身上的气势逐渐变强。 …… 东域,东南道观。 尹易已经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都好一会儿了,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众师兄也有些蠢蠢欲动。 “好像……小师弟是出岔子了么?” “闭嘴,小师弟怎么可能出岔子么,要不你来一个看看。” “但是小师弟怎么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好。” “再等等吧。” 与此同时,房舍里的书箱又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不过此时,和之前一样,所有的道观弟子都到后山去了,自然就没人发现这一情况。 有师兄发现了尹易的身边的异象,小声互相提醒道。 “来了,来了。” “准备,准备。” 起风了,尹易的身边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狂风。狂风逐渐卷起泥沙,在尹易周围盘旋。师兄们纷纷盘腿而坐开始感悟。 一些碎石也抵挡不住狂风的吸力,纷纷加入盘旋队列。 只不过一炷香过去了,这些泥沙碎石除了盘旋就只是盘旋,没有其它变化,更没有像第一次的爆发。 不少师兄停下了感悟,眸间带着关心之色向尹易看去。 …… 东域,南山。 星光仿佛在尹文身上披了一件衣裳,越来越明显。 不得不提,如果这件衣服真的能提出来卖,怕是不少王公贵族都要以天价抢下来。 云雾又一次遮蔽住了星空,但尹文已经不再等待,身上的星光服已凝成实质,准备蓬勃而出。 …… 东域,东南道观。 “嗖”的一下,周围一片漆黑。 周围的灯火竟都被尹易的狂风吸去了! 火焰被拉长,盘旋在尹易的周围,照耀四方而不灭。 停下的师兄们看到这一现象,又很快地进入状态,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 终于,东域,南山。 尹文大喝一声,身上的星光朝天喷出,直接将浓密的云层撕开了一道口子。星光重新撒在了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东域,东南道观。 枯木枝被卷进狂风,有了其造势,火势瞬间变得凶猛,连靠的比较近的师兄们都感受到了难以抵抗的热浪。 就在这时,尹易睁开了双眼。 “去!”双手朝天一指,那狂风卷起的大火,裹挟着泥沙碎石如火龙一般直上云霄。临近天际,将火势向四周蔓延开来。那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将这黑夜照得透亮。那些碎石泥沙仿佛成为了巨龙的鳞甲,威格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27章 道之三意,同穹相抗(上) 在此之前,东域,燕国北境。 “智者这次前来,本侯是受宠若惊啊。”燕侯与眼前的老者互相行礼。 “是老夫不请自来了。”青牛老者摆着手笑了笑,“还望燕侯不要怪罪。” “无妨无妨,智者能来此,那对于本侯来说,那可是大福气了。”从燕侯真挚的表情上来看,这句话说得并不假。 “燕侯怕不是叫我助您抵御北境吧。”察觉到燕侯话里有话,青牛老者很干脆地主动挑明。 “本侯是有这打算,不知智者能否……”见青牛老者如此直白,但燕侯不遮不掩地直接坦白。 “老夫无意久留。”青牛老者轻轻地摇摇头,似乎是看到了燕侯失望的表情,青牛老者又继续说道,“不过可以予燕侯一宝,助燕侯御敌。” “多谢智者,多谢……智者?”大佬给的东西能普通到哪儿去?燕侯感谢都来不及,却发现青牛老者一个劲儿地向他挥手。 “嘘,看那边。” 燕侯顺着青牛老者的目光看去:东南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虽然有一些距离,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磅礴气势;西南发现,一道星光直冲霄汉,虽然在远处观看,星光的颜色有些暗淡,但又不失璀璨。 “这是?”燕侯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道之真意、道之星意。这一对父子俩还真是有缘分啊。”青牛老者笑眯眯地抚着下巴的白须,但是眯起的双眼又闪过一道亮光,“不过,一块儿出来,就不太好了啊。麻烦。” 不知是老天爷嫉妒英才还是咋的,如果两人关于意的顿悟时间将近,那就一定要凑到一块儿来顿悟,这是两人的意会进行一个对抗。胜出者的意会留下来,其执掌者所领悟的意经过同门磨砺后将比一般时期领悟出来的意更强大。 而失败者,则被中断顿悟,等待契机再度悟意即可。 但是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首先,两人领悟的意要属于同一门下,如果一人领悟的是儒家的意、另一人领悟的是道家的意,那就不会存在对抗,而是各悟各的。 但如果是同一门下的意,不管是同一流派还是不同流派,都会产生对抗。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始终是最高法则。 但是对于悟意对抗失败的人,并不能否认他的成功,毕竟有资格走到悟意这一步的人就不多,意与意之间又没有什么明确的强弱,只是说他的底蕴可能没有人家足。 所以,不少人在悟意之前,都会对意进行牵引,以此告诉众人:我即将悟意,我的意是这个门下的,如有同门的悟意时间与我碰巧,还请稍等几日。 这也是为什么尹易听说了这一规矩后同意了道源的劝说,再展示一次道之真意。实际上,由于第一次施展的偶然性太强,再加之没有做足准备,很快就力竭了,反倒成了牵引,而这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悟意。 而尹文每晚观星,又怎不知自己的好儿子不日就要悟意?至于为什么两人悟意的时辰会撞到一块儿去,恐怕这个原因尹文比他儿子清楚得多。 当然,也不是只有尹文知道,至少远在燕国北境的青牛老者都摇摇头:“这当爹的急了。” 第27章 道之三意,同穹相抗(下) 北域某处。 一个身穿兽皮衣的男人寻了一个不算太深的山洞,拍拍手走进去歇脚。 顺嘴说一句,也许没有人知道,在一些时日前,他身上这件兽皮衣还不属于他。 走了几天几夜才寻得这么一个落脚点,他已经精疲力尽。 仔细检查过山洞,确定这里不是什么猛兽的栖息地后,男子决定在这里歇脚。 此时男人身上也没什么食物了,倒不是不想去找食物,实在是外面风太大了,哪怕把之前那件单衣换了都还吹得发抖。 夜色降临,北域不比东域,放眼望去,一片荒凉,找什么东西都不容易。 男人找了一块坐下,靠着石壁很快就睡了过去。 …… 东域,槐谷。 麻袍老者抓起之前青牛老者掷在棋盘上方的白棋,琢磨着要把这枚棋子放到何处。 …… 北域,山洞。 男人睁开了眼,睡过一觉后,感觉精力有所恢复。 他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无意间快速放下手的时候,整个身体居然往上窜了一下。 真是神奇。 他又挥舞了几下双手,身体越窜越高。眼看就要碰头了,他连忙停下了动作。结果他一停下挥舞的动作,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往下飘落。 飘落的时候,他又连忙挥舞了几下双手,让自己逐渐悬停下来。 借着在空中飘浮的机会,他起了环顾四周。突然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见了他自己!他看见自己,正坐在石头上打着盹儿! 可如果,那个才是自己,那现在的这个自己,有还是自己么? 惊诧间,他忘记了挥舞,任由身体向下坠落,直至地面…… …… 东域,槐谷。 麻袍老者猛然发现自己动了老师花费了大代价下的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棋子又放了回去。 …… 北域,山洞。 男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猛地坐起来,感觉心脏一阵抽痛。脑子一片眩晕,仿佛刚才那个坠落的真的是他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自己,这梦也太真实了。再说了,如果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又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受呢?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一场梦? 男子说不清楚,但在几年前,就因为这么一场梦,这么一个念头,他废去让很多人艳羡的道之真意。 道之真意,顾名思义,便是“求真”。 可是他连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连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又怎么能继续运用好道之真意呢? 男子俯下身去,在记忆中,寻找着那个梦里的自己坠落的位置,摸索着。 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摸索到,不过这次倒是摸到了一颗小石子。 男子摩挲着石子,一步一步地走到洞口盘腿坐下来。 望着远处那如梦如幻的星空,他此时觉得分外不真切。但手上的那颗小石子特有的触感,又带给了他几分心安。 梦境、真实。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人,生来一世,好好地、快乐地活着不才是最重要的吗?男子的念头通达起来。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身上的气势不断上升。 第28章 道之四意,横空难寻(上) 东域,燕国北境。 “这是?双意同起?”燕侯问道。 “对!双意同起,两个不省心的家伙。”青牛老者左右摆头,吐出了一口气。后半句很小声,燕侯听不见,毕竟青牛老者也不想告诉燕侯关于自己与那两人的关系。 “少见啊。” “算是少见了,至少……”说道一半,青牛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北边看去。 “怎么了?智者?”看见大佬不说话,燕侯也顺着青牛老者的目光往北看,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嘭!”青牛老者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连桌子上的酒壶酒杯就被都吓了一跳。 “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青牛老者感觉自己的一脸淡定真的快憋不住了。 …… 东域,东南道观。 “完了,双意同起,这下完了。” “对方意的势头一点也不差啊,小师弟能赢吗?” “哎……” 道源紧张地看着尹易,他们不是怕尹易输,而是怕尹易输了之后一蹶不振。 自学法垄断被打破、百家争鸣大好局势以来,出现了不少双意同起甚至三意同穹的情况,而其中有不少落败者,没有理论上的等待契机再度悟意,而是陷入了“我不如别人、哪怕再度悟意也不如别人”的内耗,从而一蹶不振。 输不可怕,不敢于直面输并克服输更可怕。 道源他们不是担心尹易落败后没有契机再度悟意,因为尹易才十六岁,就已经悟意了,这天赋是罕见的,哪怕失败了,这契机也不会来得太晚。 但是,尹易也只有十六岁,正是对周围的一切处于基础认知的阶段,如果此时面临如此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那真是太可惜了,只能说是天妒英才。 正当众人为尹易捏一把汗的时候,北面又来了一束光,加入了原先两种意的碰撞。 这一情景直接将众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都感觉呼吸不了了。 三意同穹! 这是自悟意规则达成共识以来都极为罕见的情况。 正因为罕见,现在全东域、甚至北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一场交战上。 各地的学子们看到了这一盛景,纷纷从中看出了一些味道来。 当一个意被领悟不仅是已有的意也好,自己悟出的也罢,旁人只要静下心来去感受,就能知道他的意是什么。 “道之真意、道之星意,还有那个……道之幻意!” “天哪!道之真意在东南方向,该不会是东南道观的观主吧?” “你傻啊!庄真人几年前就悟出了道之真意了啊!” “对哦。那想必也是东南道观的人了吧。” “道之星意、道之幻意。都是新出的啊!道门的弟子有福了啊!” “西边、北边,有什么道家的大佬吗?” “西边不清楚,北边,该不会是庄真人吧。前些时候不是传他逃到北域去了吗?” “庄真人不是道之真意吗?” “那就不晓得是谁了。” 正当学子们议论的正开心时,有人不开心了。 …… 北域,王庭。 大命愤怒地将身前的桌子一拳锤得稀巴烂,瞪着三意交汇之处,尤其是北边的那一条。 “麻蛋!什么时候北域还混了个东域仔进来,给爷爷顺着光束把他抓回来!” 第28章 道之四意,横空难寻(下) 东域,槐谷。 “嗯?”麻袍老者看了看三意的交汇点,“少见啊。不过这么一来,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吧。” 当一个人要悟意的时候,如果不同门下的人要恶意打断,只有两种做法: 一是直接在那人的身边强行打断。但是悟意人在悟意的时候,不管是个人悟意还是多人相抗,意都是十分强大的,甚至是悟意人难以控制的。如果贸然打断,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悟意人顿悟失败,骚扰者血溅当场。 二是联合几人进行远程打断,这比较适用于双意同起还有三意同穹的情况。因为如果存在抗争,悟意时间会大大加长,有足够的集结时间。相反,如果是个人悟意,可能还没开始行动就结束了。但是此法需要比较多的人手一同出手,强行打断相抗。 很显然,骚扰者不想要东域做大,自然会有所行动。但是每一个意者的诞生都不容易,相比之下,第二种是更上佳的选择。 果不出麻袍老者所料,仅仅一炷香后,北域、东域南蛮、中域先后发起进攻,各种光束漫天飞舞,直冲向交汇点。 如果要打断意者顿悟,必须使用不同门下的意,同一门下的意很可能会卷入抗争,使交汇点的力量更强大。 但如果有意者利用抗争打断别人顿悟的话,是不可能的。因为顿悟者的意是强大到难以控制的,而骚扰者的意是自发控制的,对比之下,骚扰者不但没胜算,而且很有可能送经验。因为接受过同门的磨砺的意会比自己顿悟的更强大。 最重要的是,顿悟者的意是从无到有,而骚扰者的意很可能会从有到无。除非真不在乎,不然会去这样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些光束都不是道家的意。五光十色的意轰击在交汇点上,消磨着道之真意、道之星意、道之幻意的能量。 东域,东南道观。 “完了,三个人啊!小师弟撑得住吗?”有师兄悲观地叹道。 不怪他的悲观,顿悟者悟意一般是两种道路:天赋异禀者,灵光乍现,年少顿悟;力如瀚海者,勤能补拙,厚积薄发。 很显然,小师弟属于前者。两种道路没有明确的好坏之分,前者提前悟意,但是力的存量不足;后者悟意滞后,但是力势磅礴。 不过在悟意相抗中,由于意与意之间没有强弱之分,所以比的是各自的力。 小师弟才十六岁,体内的太初之力哪能比得上哪些老骨头呢? 正当众师兄为小师弟感到忧心的时候,房舍里的书箱亮得刺眼,不过没人发现…… 交汇点的能量虽然比三种意的能量加起来还要庞大,但也终究是有限的。如果被消磨殆尽,三人的顿悟都将以失败告终。如果想要保住这三人,也是有两种办法:一是利用攻势来源进行反击,不过这种办法费人费时还费力,最后也不见得有效。 另一种方法嘛,则是…… 北域,王庭。 正在施展苍茫战意的大命无意中瞥到了这么一幕:一束光柱自东域中部拔地而起,加入了同门相抗,交汇点得到了同门力量的注入,变得比之前还要大个几倍。 “道之玄意!臭麻袍!你个狗蛋!” 第29章 道之五意,遮天绝世(上) 看到更加巨大的交汇点,其他骚扰者心态都好不到哪里去。 事已至此,再怎么骚扰也用处不大了。骚扰者们心有不甘,但都在纷纷偷笑。 原因无他,老麻袍的道之玄意是主动激发的。如果接下来的抗争老麻袍输了,那他的道之玄意也没了。反之,如果老麻袍底蕴深厚赢了,那另外三者的顿悟也失败了,这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也就是说,老麻袍此举,只是纯粹把他们都狠狠恶心了一把,并没有改变局面。相反对于东域来说,形势更严峻了。 凡是悟意抗争,只有一人能脱颖而出。不得不说,平时足智多谋的他此时下了一步臭棋,非但没有改变局面,还把自己搭进去那种。 可是,偷笑归偷笑,可惜归可惜。老麻袍如果那时不出手,顿悟的三人将没有一人成功。老麻袍此举不为成功,只为拖延。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拖延又有什么用呢? …… 东域,燕国北境。 青牛老者生无可恋地看着四意横空,大有一种自己搬起了自己凿出来的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还得忍住不能喊疼的感觉。 一个是自己的徒孙,一个是自己留下的一步棋,还有两个是自己的好徒弟。 怎么都凑到一块儿去了?很好玩吗?要不要再加老夫一个啊!青牛老者无力地咆哮着。 不过既然那麻袍都要出手了,那自己也不得不出手了,否则麻袍争取过来的时间就白费了。 青牛老者身上的气势不断增强,一道看不见的意直上云霄。 …… 东域,东南道观。 “小师弟撑住啊……”一个师兄祈祷道。 “天啊!三意同穹还不够么?四意横空都出来了。”另一个师兄惊叹着,偷偷为可爱的小师弟捏了一把汗。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说来也稀奇,这四个意还每一个不一样的。”又一个师兄难得发现一点值得感叹的地方,企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化解心中的不安。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道之玄意在东边,那里有什么同门的大人物吗?”道源带头转移注意力。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东边?不是在南边吗?”这意见还能有分歧的?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我看是在北边!”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真是奇了,我看是在西边呢。”说道这里时,大家都知道彼此不是在开玩笑了,而是确有此事。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还在虔诚地祈祷。 “你丫的能不能闭嘴啊!烦不烦啊!”周围的人快受不了这个复读机了。 “小师弟撑住……啊?!”那个师兄虔诚的祈祷被中断了,不是被周围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顿,而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一个脾气粗暴的师兄直接揪起那人的衣服,把拳头凑到他的眼前。 “不是!为什么我看见道之玄意是从小师弟身上出来的啊!” 第29章 道之五意,遮天绝世(下) 其实真不是这群二货集体眼拙,主要是槐谷这么神秘的地方,老麻袍怎么能出手一次就暴露呢? 毕竟道之玄意,主打的,就是,玄。 …… 东域,某处山林。 “该死,是谁出手了?爷爷我的力都快用尽了他才来。”一个骚扰者骂骂咧咧地说道。 “不知道,那出手之人邪乎得很,我上一次看到还是在西边,现在就在东边了。”另一个骚扰者说道。 “不管了,力都用尽了,先歇一歇。” 此时山林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歇,实在抱歉了,你们歇不得。” “谁?”正想坐下的两人猛地抬起头。 “东域居然还有奸细,束手就擒吧!”来者说道。 结果这两人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而是冷冷地看着她:“呵呵!早就发现你了!就是故意让你现身的!” “看我的!机关之力,哈!打败你们,啊!”来者双手往前一推,两道淡淡的机关之力使了出来。 哪来的二货?东域人都是这种货色的吗? 两道机关之力直接打在两人的身上,结果两人毫发无损,连身子都没歪一下。 “为什么不死?你们为什么能不死啊!机关之力可是很厉害的!不对,让我再来一次,机关之力,打败你们!哈!” 那两人看着这相对来说稍微猛了那么一点的机关之力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吹得胸毛飘了飘。 然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是天真,你的墨门长辈没告诉过你:能够干扰悟意者顿悟的只有意者吗?” 两人的耐心被这傻鸟消磨殆尽哦,苍茫战意双双爆发,吓得那墨家门生双腿打颤。 “两位大哥说错了……我……我在墨……墨门没……没有长辈啊!机关之力都……都是我自学的。” “真有意思?自学的?听墙角能学得来?真是奇才!不过我哥俩可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时间,可惜了,没有这个机会了。” 正当两人准备出招时,那墨家门生突然大喊一声:“墨之千机意!” 那两人吓得正想抵御,结果发现那家伙跑了,边跑边骂道:“用苍茫战意的都是我孙子!” “追!”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们北域没文化,只有苍茫战意这么一种意么? …… 东域各地。 “咦?你们看!道之玄意和道之幻意的位置是不是变了?” “照你这么说,道之真意和道之星意的位置不是也变了么?” “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觉得道之玄意和道之幻意之间的间隙太大了吗?感觉中间还能再塞下些什么。” “该会是还有意吧,可是交汇点就这么大,不可能是五意遮天吧……” “可是自从道之玄意之后,骚扰者就少了。后来这横空的四意变换了位置之后,交汇点反而以比之前还要快的速度在缩小。”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第五意,那第五意是从内部瓦解相抗?” “对,但是这样相当于要同时面对四意的共同冲击,我不觉得东域甚至古陆有谁能扛得住四个意的共同冲击还不退缩的,更别提其中三个还是顿悟意。”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一件事情,这四个意,都姓‘道’!” “你是说,道祖?” 第30章 北域奸细,墨门显威(上) “道之无意。核心在于道,关键在于‘无’。” “所以,道祖是打算将抗争化为虚无?那不就把那四人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你都说了,道祖此举,是将抗争化为虚无,而不是将交汇力化为虚无,所以说,这不是吞并,而是劝架呢。” “那不就所有人都成功顿悟?这也……太恐怖了。” …… 东域某处。 “兔崽子你别跑!”这边的追逐戏还没结束。 “谁不跑睡傻子!”那个墨家人回怼道。 问:为什么两个意者,还是战意者,追不上一个用力逃跑的。 答:这家伙简直是墨家的主,财大气粗,逃跑机关就没停过。先是机关牛,打报废了,又掏出机关马,打报废了,又掏出机关车,再打报废,又掏出机关翼……关键是机关多就算了,还跑得一个比一个快。那家伙抱怨我们下狠手的时候,我们才知道眨眼间甩了我们半个山头的玩意叫“马”…… 更奇怪的是,这家伙好像后面长眼睛了一样,不少攻击都被他莫名其妙地躲过去了。 终于,一道苍茫战意击中了机关翼,使其解体。墨者在半空中没有支撑点,直接以一个弧线摔向地面。 “疼死我了。”墨者从土里把头拔出来,摸了摸仰面朝上的屁股。 “怎么回事?居然把你们逼到这个地步。”一个新人也跟了过来,对那狼人质问道。远处,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汇聚。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用苍茫战意。 “别管那么多了,野狼!这人身上宝贝有多少你们都看见了,没准从头到脚都是宝贝。这种人的身份多半都不简单,抓住他,到墨门据点去勒索一番也不是不可啊!” “你们在找墨门据点?早说啊!我带你们去啊!”听到了他们的话那个疑似墨门土豪的人说道。 “在哪?”北域众人听到这话顿时两眼放光。墨门据点可是比道家据点还隐蔽的,刚才他们也只是随意说来吓一下这家伙,实际上墨门据点他们一个都不知道! “我告诉你们,别说墨门据点了。墨家总部我都可以带你们去,只要你们放了我,并保证你们是去参观的,我就带你们去!” 保证?呵!等到了那里可就没什么用了! 到时就把这傻鸟杀了,尸体找个乌鸦多的地方扔了,再把墨门总部位置记下来,回去禀告大命,派大军把这里夺下来。 等到那时,那里面的机关图纸、机关术、还有墨家的安邦理论就都是他们的了。这样一来,东中西三域谁还敢排挤北域说我们没文化? 那个叫“野狼”的领头人微微一笑:“好,我们保证。我们想和阁下交个朋友,我们想参观一下墨家的千机堡。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了,你们现在不就在参观千机堡吗?” 众人环顾四周,只见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上。只是这片空地有点奇怪:明明这一片都是树林,却偏偏这里有一块空地。不过这空地以俯视的视角来看的话,就会发现…… 圆的太标准了吧…… 第30章 北域奸细,墨门显威(中) 但是北域的这帮人显然没有跳起来看一看的意思,他们也根本没有留意刚才从半空中俯冲时看到的景象,毕竟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这家伙身上了。 “耍我们呢?干碎他!”野狼下令道。 “上!” 突然,远处的树林间飞出一把小刀直逼最前面的人。 “什么人?”那人直接一掌拍掉了飞刀,环顾四周问道;“鬼鬼祟祟的,东域人的胆子都这么小的吗?不是跑就是偷袭?” “偷袭?不好意思,好像是各位先不请自来的吧。”林间的偷袭者缓缓地走了出来,“我墨家人,护着自己的人、保着自己的地盘叫“偷袭”。敢问各位,在东域人的领土里打断东域人悟意,难道不是偷袭?” “尖牙利嘴的东域小儿,我看你是皮痒了!” “早听闻北域人好战,今日,某就来感受一下!小墨,退一边去!”年长的墨者掏出一截东西,眨眼间变成一根长棍。 “请!” 野狼一马当先,扛下了对方的长棍。苍茫战意爆发,直接把墨者连人带棍地震飞。 墨者调整了一下飞出的方向,直接一个俯冲将还在地上揉屁股的小墨抓起,一个蹬步跑开。 “中计了!追!” 北域众人正想发力去追,结果一个地动山摇,一群人齐刷刷地扑倒在地。 没有任何夸张效果,真的就是地动山摇。 整片空地仿佛被什么顶起来了,地面布满了裂痕,整片区域处于抬升状态。 北域众人趔趔趄趄地,根本站不稳。结果那个墨者却如履平地一般,放下手上的小屁孩,直接抓着长棍杀了个回马枪。 最前面的人,自然就是那个叫野狼的家伙。 野狼看见墨者袭来,连忙激发苍茫战意,结果没站稳,栽了个跟头,被随后赶到的墨者一枪挑飞。 但是墨者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回到了小墨身边。 地动终于结束了。 当北域众人正想一鼓作气,向墨者发起攻击的时候,隆起的地面又猛地沉下去了。 只是这一次,沉下去的只是北域众人脚下的那一部分,墨者和小墨所处的地方就没什么事。 “是陷阱!”北域的人再蠢都能反应过来了。 从小墨故意激怒他们到处跑,把周围所有人引到了这里,然后墨门的强者现身,搞这么一出,把他们都困于此坑。 也就是说,这墨家的想把他们都困死在这里? 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这坑里的意者可是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可墨门满打满算有几个意者? “苍茫战意!”众人约好了,一齐冲出坑洞。 可是临近洞口,他们似乎撞到了什么屏障,又齐齐地跌回洞里。 “天罗地网!墨家小贼!”野狼见多识广,反应过来。 “大哥,怎么办啊?”其他人开始有些绝望了。 “哎呦!”一个人发出了痛呼。 “怎么了?”其他人都往他看去。 那人四处摸了摸,解释道:“这棍子哪儿来的?原来没有的啊!” 其他人也摸了摸四周,发现自己周围也有棍子。 “全部人退开,离棍子远点!”还是野狼,他指挥道。 “都散开,这估计是墨家的千机柱!” 话音刚落,棍子突然变粗成柱子,伸出刀枪等兵器,旋转切割起来。 第30章 北域奸细,墨门显威(下) “啊!”身上的皮肉被旋刀一下一下地切开,鲜血四溅。 “再跳一次!”野狼下令道。 众人强忍着疼痛,再次激发苍茫战意,齐齐冲向洞口。 “乒!”随着清脆的响声,天罗地网碎了。 可是他们没有冲向洞外,而是跌回了洞中。 “还有天罗地网!”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并喊了出来。 此时有些人绝望了,看来墨门真的能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野狼!不能等了,外面还有很多墨家弟子!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死的!” “对啊,野狼,我们死了没所谓,我们可不能白白死了啊!” “大命花如此大的心血培养我们,我们却没有成功地拦截东域的意者顿悟,更没有逃出墨门的围堵,但是总不能死了大命还不知道啊!” “对!我们就是死也要告诉大命:我们死了!我们还要告诉大命:墨家的……啊!” 尽管下面的人还在争论,但是千机柱一直都没有停下,不断地对他们进行着凌迟。 千机柱下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染红。 “野狼!不能等了,靠你了!”一人喊道。 “对!靠你了!”其他人纷纷应道。 “不要!不要!”野狼企图用言语反抗着。 由不得野狼不同意,他仍明显感受到众人的苍茫战意被生命之力裹挟着,源源不断地传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气势也在缓缓上升。 失去了苍茫战意的加持,缺少了生命之力的供给,他们的身体变得孱弱不堪,甚至有人刚刚还在顶着千机柱的旋转,此时却被千机柱切成两半。 “野狼!冲出去!向北走!别回头!” “嗷呜!”看着队友们的血肉横飞,野狼也知道这是真正的殊死一搏了。一声狼啸壮胆,苍茫战意如同洪水一样爆发,洞口的天罗地网被他一拳轰碎,身体飘出了洞口。 洞口外,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片平地的靠近林地的一圈倒是围了一层千机柱。 千机柱!又是千机柱!野狼的双眼变得通红,他的战友就是被这玩意一点一点害死的! 既然各个方向都有千机柱,那他就直接向北逃好了。 野狼抬头看了看天空,月色正好。判断好方向后的他直接冲向北面的一根千机柱,一拳将它打倒。 没有了千机柱的拦截,哪怕前面的路不怎么平坦,但却莫名地觉得不崎岖。 跑出好一段路了,都没有什么东西拦截他,连他此时最讨厌的千机柱和天罗地网都没有。 哪怕此时的野狼处于癫狂状态,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路途,会更加凶险。 千机柱,虽然说不需要意者就能使用,但是至少也要是资深墨者。 洞里这么多千机柱,外围有这么多千机柱。千机堡那边肯定要留人守家,不可能把整个墨门搬空来埋伏他们。 也就是说,那个欠打的小家伙说的是真的:这里很可能就是墨家总部——千机堡!而对付他们,就只是跟对付走到家门口的贼一样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的逃亡之路,他要孤身面对的,将是整个墨门! 第31章 穿林打叶,月下追击(上) 静夜。 准确地说,应该是如死寂一般的夜。 一个壮硕的男子穿过丛林,夺路而逃。 远处,藏匿在树上的两位老人睁开了眼。 “七哥,千机阵被破了,看来是这个方向没错。” “通知弟子围击!” “堡主有令,不得近战!” “那就用机关、用傀儡!耗死他!” “是!七哥!” 林中。 突破了千机阵后,野狼便再也没有碰到其它机关。但他依然不敢放松,在他心里,他现在的命都是兄弟们给的,他要带着兄弟们的心愿,告诉大命: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大命在东域布置了情报网,但是还处于初步构建阶段,如果被这些狡猾的东域人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野狼莫名觉得全身上下有些酥麻,激发苍茫战意,趁着月色看到一些细细的东西从他身上飞了出去,数量不少。 野狼抓起一根,举起来观摩着,发现那居然是一根针!而且不止一根针扎在他身上,这地上掉得密密麻麻的。 野狼感受了一下生命之力,损耗不大,而且不具有持续性。换而言之就是这针扎下来的时候造成的伤害不高,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毒。 野狼没有感到庆幸,而是后怕。他没有感觉到这些针是从什么时候扎到他身上的,而是借着月色的微光勉强看到的,显然,是墨门放水了! 恍惚间,野狼没看清路,一头撞在一棵树上。 “轰隆”一声,眼前这棵三人合抱之木居然就这么塌了? 野狼懵了一下,他刚才没用力啊?什么时候树这么容易塌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 数日前,学宫。 “你们要去何处?”况祭酒拦住了一群弟子,而他们是墨祭酒的弟子。 “堡主有令,让我们速速回归。”墨门的大弟子回道。 “你们堡主走前曾托我照顾好你们,让你们等他回来,你们怎么能擅离学宫?” “有堡主亲笔书信为证。”墨门大弟子递上一块合起来的木牌。 况祭酒翻开木牌,感受了一下上面的墨之千机意和极其浓郁的文墨之力。再看内容,上面很隐晦地说了之前布置玄龟阁的相关隐秘。 这确实是墨祭酒的手笔。 “学宫外面现在并不安全。你们虽然实力不弱,但是说到底还是没有意者,要不你再回信给墨门,让你们千机堡再派一位长辈过来带队。不然你们要是在路上出事了,我不好向你们堡主交代。” “这……”那位弟子也犯了难,他知道况祭酒不是故意刁难他,学宫外面确实不怎么安全。可是,堡主要他们限期回归,如果再通知一位长辈过来带队的话,很可能就误期了! 正当众人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老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我带队,总行了吧?”老头对况祭酒行了揖。 况祭酒连忙回礼,直起腰时看到了老头背上的木刀,马上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当然可以!” 第31章 穿林打叶,月下追击(下) “咻!”“咻!”“咻!”…… “哈!” “乒铃乓啷……” 野狼跳出树林,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他急忙运转生命之力,快速愈合身上的伤口。 刚才那断路,简直是煎熬。 密密麻麻的飞刀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飞来,不死都要刮层皮! 要不是他有生命之力在,估计早就在里面被叉成“剑冢”了! 但是这生命之力本来就不属于他,而是来自他的战友,属于他的身外之物。 所以这生命之力虽然强大,但这一路下来也所剩无几了。 野狼把剩下的生命之力愈合好伤口后,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听见了什么野兽的吼叫。 不好!野狼心里一惊。是血腥味!血腥味把他们引过来了! 野狼听声辨位,确定了野兽有两头,而且种类相同,都是往自己这边来的。 眼珠子转了几下,野狼想了一个歪招:墨门弟子刚才不是在潜伏他么,那他就还给他们一个大礼吧。 说干就干,野狼转身跑进树林,结果被人拦下来了。 两个老头,手持长棍,看着他。 “七叔、九叔,小心了,这人的手劲大得很!”一个黑影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正是一开始和野狼过了两招的那个墨者。 野狼看了看来人,此时那人没有拿什么东西遮住脸,借着月光,他倒是认出了这人。 “墨千机!居然是你!” “没想到我的潇洒容颜已经传得北域皆知了么?”墨忌酒,不,此时应该叫墨堡主更合适,他笑眯眯地看着野狼,“真是墨某的荣幸啊!” “能被墨门这样兴师动众地追杀,甚至连在学宫任职忌酒的掌舵者都回来亲自主持行动,这相比下来,倒是多谢各位的垂青了。”野狼冷冷地看着这三人,暗中调动着苍茫战意,准备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七叔和九叔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直接抓起长棍和他来了个正面交锋。野狼直接用双手接住双棍,身体往下一沉,他所在的那一块地都陷了下去,随后苍茫战意爆发,把那两个糟老头都震飞出去。 这时,墨堡主突然闪到野狼身后,一个闷棍敲下去。野狼刚刚将九、七两人推开,无暇顾及后面的情况,只能硬吃一棍,然后摔了个狗啃泥。 正当,野狼想突然暴起,打墨堡主一个出其不意的时候,一根棍子抵在了他的颈部,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虽癫狂,但是他没忘记,他的战友就是被这棍子变柱子、柱子出刀子的东西砍得血肉横飞的。 万一这东西,突然出个刀子出来把他脖子捅了,那他之前做的这么多不都白费了吗? 好死不如赖活。正当野狼想要开口求饶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他背上的墨堡主开口了:“好了,玩够了,你可以走了。” 墨堡主,走开到了一边,看着野狼自己爬起来。 战斗也好、逃跑也好,一旦状态被打断,再提起精神来可就难了。 野狼缓缓地站起,看了看不远处的墨堡主,又看了看重新爬回树上的墨九和墨七,再望了望那些隐匿在林中注视着他的墨门弟子。 这些人都在他的面前,换而言之,野狼只要此时转身就跑,他都不会和墨门的人相撞。 看着野狼慢慢吞吞的动作,墨堡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七叔、九叔,送这位客人一程吧。” 第32章 抗争散去,再度启程(上) 林中的两头野兽逐渐靠近,可野狼意外地发现,墨门的人好像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不是吧,这地都在震啊!他们怎么还这么淡然? 两头野兽逐渐露出了他们的身影,野狼呆住了,那居然是两只巨猿。 在北域游猎的他,很多体型较大的动物都见过,但是像这么高大的巨猿,几个人高的巨猿,还是第一次见。 “你叫野狼是吧,后会有期了。”墨堡主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那两只巨猿,一只抓着野狼的左肩膀,一只抓着野狼的右肩膀。 感受到坚硬的触感,这个时候野狼的反应过来,这两只巨人不是活的,而是机关傀儡!难怪墨门的人一点都不慌,感情是是他们自己在操控的。 趁野狼还在晃神的时候,那两只巨猿抓着他荡了两下,直接把他往北甩飞了出去,飞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 没有理会野狼的惨叫,墨堡主抬头看向天空,此时道之五意的抗争似乎要结束了。 …… 道之无意,逐渐化解了各方的抗争。随着交汇点的纠缠被解开,老麻袍也收回了他的道之玄意。 随后道之真意、道之星意以及道之幻意,三意重新回归到各方位上,继续傲立于各自的半空中。 过了半炷香时间后,三意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后消失。 至此,东域又多了三位意者。 …… 东域,槐谷。 老麻袍看了看重新归于平静的天空,松了口气。 “一帮不让人省心的!”他骂咧咧地说道,实际上他忘了,他也不怎么让人省心。 “不过这就有点麻烦了啊!”老麻袍看向北方,“不知道老师会怎么做呢?” …… 北域,王庭。 大命死死地盯着天空,感受着道之无意的方向,脸色黑得堪比当下的夜。 “智者!他居然在燕国北境!” 派去燕国的使者早就被送回来了。不过如果不是认出了自己的马,还有自己分发下去的车,他都认不出他派出去的使者。 那简直是,不堪入目,都差点认不出那是个人了。 所以大命一直琢磨着,东域人打仗不都要有个理由吗?现在理由有了,趁着现在燕国好像虚下去了,赶紧组织军队发动进攻,不然等什么时候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崛起就迟了。 结果,大命担心的事情没发生,让大命揪心的事情发生了:燕国有强者坐镇,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更糟糕的是,智者的降临说明东域已经把目光盯紧燕国了。只是刚才那一场纷争,只有智者出手化解。但是,如果不止智者这一位顶级强者坐镇燕国,还有不少强者也在静静等待,那他派军队过去是不是送死呢? “大命!我们要不要杀过去,把那个什么智者绑了,向东域那群有钱的勒索一笔?”有个属下提议道。 “好啊!真是个好点子!”大命一拍手,“这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大命,那请大命调派一些人手下来给小的。” “嗯?”大命打量了一下这位赶着去送死的手下,“你去就好了啊,去感受一下东域巅峰级强者的威力,去吧!” 第32章 抗争散去,再度启程(下) “这没问题吗?” “放心吧,老夫云游四方多年。这些时日来,对药草的理解早就更进一步了。估计他过些时日,就能醒过来。” 野狼缓缓地睁开眼,观察了一下周围。 此时天已经很亮了,他躺在一个茅庐里。一个白胡子老头就在他不远处对着药炉子扇着火。 “醒了?”白胡子老头没有看他,而是把火熄灭,又拿了个碗出来,“醒了正好,该吃药了。” 一碗汤药递到了他面前,野狼伸手接了过来。 药很苦,但是没毒,这是野狼对这白胡子老头的第一印象。 “你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就出来。”老者拿过野狼喝完药的碗,出了茅庐。 “醒了?”看来外面还有个人啊! “醒了。刚给他喝完药。” 野狼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外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内伤也在刚刚那一碗药的作用下有所恢复。 至于战友们的生命之力,自然是已经耗尽了。而他的苍茫战意,也恢复得很快,即便再单独对上墨千机那个老银币,他也能过两招。 说起墨千机,野狼自然不会忘记那晚。如果不是最后墨千机选择放过自己,那他估计现在连躺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而昨晚,野狼也真正感受到了墨门的底蕴。对方的意者确实没自己这边多,但是架不住人多、底蕴足。何况那就是墨门的地盘,他们这些外来客哪里比得了人家的家门口作战呢? 至于此生难以忘记的画面就是: 墨千机、墨九、墨七三人站成锥形阵,后面的树林里站满了虎视眈眈的墨门弟子。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两只机关巨猿。再加上一路的飞刀、银针,还有被他打报废傀儡。 这,就是墨家的底蕴。 这,还也许不是墨家的全部底蕴。 …… 东域,千机堡。 “您又要走了么?” “嗯!去老麻袍那边一趟,家里就麻烦你和七叔了。” “没事,习惯了。” “……” “有事传信回来。”墨九叮嘱道。 “知道了九叔。”墨堡主挥了挥手,往西南方向走去。 “堡主!”墨九又叫住了他。 “什么事?” “昨晚,您为什么要放了那个什么野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跟别提昨天动用了墨家的底蕴,还把千机堡的大致方位暴露了。千机堡可是神秘度仅次于槐谷的存在,如果位置暴露了,是不是要考虑搬家? “有人想让他活着。所以我把人送给他了。”墨堡主笑了笑,看向北方。 “走了,估计这次很快就回来了,我也不带弟子走了。” “堡主慢走!” …… 东域,东南道观。 房舍里,尹易打开书箱,往里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整整一箱的竹简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堆粉末。把它捧起来,还有碎屑从竹箱的缝隙漏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 “怎么了?”道源听到小师弟的哀嚎,连忙赶来。 “我师祖珍藏多年的竹简……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