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婚后,我儒圣的身份曝光了!》 第一章 入世 风王朝,盛乾二十三年,四月初七。 京畿道。 上都。 春意渐消,永安渠上商船接踵,熙攘的西市满是人间烟火气。 街上人流如潮,人人笑容满面,街道上店肆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使人回味无穷;东升的旭日,给眼前繁荣的西市增添几分韵味和诗意。 “看来不是梦啊。” 楚凌坐在石阶上,手里拎着一壶美酒,入口的辛辣感,让楚凌笑着摇起头。 “只是风王朝算什么?” “莫非是穿越的姿势不对……” 楚凌有些怅然。 前世的他出身贫寒,通过努力考中双一流大学,成绩优异,毕业后在社会上打拼多年,也算成功跻身某个圈子,可是他也失去很多,亲情,爱情,健康…… 楚凌没想到自己会穿越。 风王朝,一个从未听过的朝代,类似于华夏古代。 真要按图索骥的话,风王朝很像盛唐时期。 原主也叫楚凌,是位读书人,要是按着正常的逻辑,楚凌会知晓原主的种种,要么是农家子弟,家里爷顽固,奶偏心,父愚孝,母泼辣,有几位自私的亲属,过着勾心斗角的农家生活,要么就是败家子,父慈子孝,过着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要么就父母双亡,带个拖油瓶…… 可惜这些都不是。 原主进京赶考没有能金榜题名,孤身跑出上都城,本想着借酒消愁,却意外失足掉进漕河,被途径的一中年儒士救下。 狗血的事情出现了。 被救上来的原主丢失了记忆,除了自己姓名,其他全都忘了。 身上也没有身份凭证。 此后三载,原主就跟着中年儒士避世隐居,在一座无名山的破败寺庙,洗衣劈柴,挑水做饭,修习典籍,练习剑术,辨别百草,冥想静心,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 直到半月前,原主无疾而终,楚凌来到了这里。 知晓种种的楚凌,内心是能坦然接受的,甚至还有些庆幸。 毕竟他终究是一过客罢了,不必为了适应新身份,去做些违背本心的事情。 没有记忆,也挺好的。 曾经的执念和烦恼,终究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是先寻一住所呢?” “还是先去办事呢?” 心情好起来的楚凌,深邃的眼眸,看着眼前热闹的西市。 永安渠上往来商船很多。 此次下山赶来上都,楚凌是有事情要做。 不过让楚凌没有想到,风王朝的帝都竟然这般雄伟壮丽,单单常住人口就破了百万,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城! 清风徐来。 一辆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形体强健的两匹骏马,打着响鼻,摇晃着泛着油光的马尾,以黑楠木为车身,车厢外雕刻的景观花草很是传神,插在车厢外的那杆小旗随风而动,上书‘独孤’二字。 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从车厢内走出一青年书生,随行的青衣小厮,忙将马凳安放好,青年书生踩着马凳走下,深邃的眼眸看向所停码头,却见一坐在石阶上喝酒的青年,眉头微蹙起来。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一道不羁的声音响起,让本欲离去的青年书生诧异转身。 原以为眼前的青年是在此买醉。 想来是在忘忧湖诗会上旁落。 只是听到那句诗词,却让青年书生改变了想法。 他也算饱读诗书,只是这句诗词,他却从没有听过。 “公…公子。” 一旁的青衣小厮,疑惑的看向自家公子。 此诗,甚妙! 青年书生越是细品,越觉得不凡。 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道出豪情壮志之意,不愿与世俗随波逐流,想有一番大作为! 嗯? 拎起包袱,打算离去的楚凌,转身之际,发觉眼前多了两道黑影。 抬头望去。 却见码头上停着一辆马车,站着两个人正在看向自己。 在前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材消瘦,皮肤白净,那双丹凤眼很亮,穿着一袭紫绸长衫,腰束一条镶玉锦带,手拿紫竹扇,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青年身旁的小厮很俊美。 孌童? 楚凌心里暗笑,特意向旁挪了数步,踩着石阶抬脚走去。 古代的读书人里,总有些喜好龙阳之辈,身边服侍的书童,可不止是书童那般简单。 “这位兄台,还请留步。” 青年书生见楚凌要走,忙伸出紫竹扇,上前拦住楚凌的去路,“敢问兄台,可是去参加七大书院举办的诗会?” 楚凌抬起头,看向挡着自己路的青年。 “不是。” 楚凌微微摇头,语气淡然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青年打量着楚凌。 英俊的面庞,五官分明,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鼻梁高挺,透着棱角的冷峻,看的青年一时失神。 “兄台勿怪。” 青年脸颊微红,抬手一礼道:“适才兄台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在下闻之,乃少有之佳作,敢问此诗可是兄台所作?在下独孤寒,还不知兄台名讳?” 独孤,这个姓氏在风王朝地位很高,乃九柱国之一。 寻常人听闻此姓,那都表现得很恭敬,甚至惧怕。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打量着眼前这位叫独孤寒的青年,楚凌的目光,很自然的看向胸前,很平,微微一笑道:“独孤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 言罢,也不管独孤寒怎样想,楚凌绕开眼前二人,朝前缓步走去。 “你这人好生无礼。” 青衣小厮见楚凌这般,皱眉看向楚凌的背影,“我家公子这般礼问,你怎能这般!” “抱歉。” 楚凌继续走着,背对着独孤寒挥手道。 此人挺傲。 看着楚凌的背影,独孤寒嘴角微扬。 想起方才所听诗句,倘若在忘忧湖参加比试,只怕七大书院联名所办诗会,将角逐出头魁! 上都的七大书院,这可是位比国子监的私学。 国朝多少青年才俊,都梦寐以求想进的圣地。 “请等一下。” 独孤寒上前说道:“在下想请楚兄饮酒,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 楚凌拎着包袱,看向追来的独孤寒,“在下要去顺国公府,还请独孤兄见谅。”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身份尊崇的小白脸,身边跟着一俊美书童,楚凌可不想与之有瓜葛。 适才独孤寒的表情,楚凌都看在眼里。 “公…公子,此人好生无礼。” 青衣小厮有些气愤,指着楚凌离去的方向,对独孤寒说道:“奴婢方才瞧见此人,分明看向……” “莲心,你觉得楚凌念的那句诗,与忘忧湖诗会上,暂选的七位才子相比如何?” 独孤寒手持紫竹扇,望向楚凌离去的背影。 “奴婢觉得…仅凭那句诗,就能分出高下。” 莲心一愣,细细思索适才所听,给予自己的评价。 尽管楚凌表现的很无礼。 “派人去找萧之逸,去顺国公府,我要知晓此人来历。” 独孤寒想了想,神情倨傲道:“能作出这等诗句,必是大才,我要知晓此诗,究竟是他所做,还是另有其人。” “公子是想将此人招进玄鸟司?” 莲心诧异道。 “玄鸟司,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独孤寒嘴角微扬道:“先查明此人底细,倘若此诗真是他作的,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 “奴婢遵命。” 莲心忙低首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去。 码头上站着的独孤寒,嗯,这并非她的本名,她的真实身份,乃是风王朝的三公主皇甫静钰。 独孤,这是她母族的姓氏。 那双灵动的眼眸,闪烁着一道精芒。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此人还真是够狂的。 倘若这等狂生能以玄鸟司的身份,在忘忧湖的诗会上,击败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那定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这个楚凌要去顺国公府,难道和李青有什么关系? 没有听说顺国公府有这等年纪的子弟,莫非是李青的私生子? 皇甫静钰的脸庞,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第二章 你会后悔的 “那人姓甚名谁?” “听府里的下人讲,唤作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嘿!还挺狂,敢来我顺国公府闹事,够可以。” “阿兄,人家没有来闹事啊,就是持婚书来……” “你懂个屁,这难道不是闹事吗?一不知来历的乡野村夫,有什么资格娶阿姐。” “可是人家有婚书。” “那又如何,抢过来便是,阿姐已进昭颜院,追随花师游历北疆,不能让这小子坏了阿姐的愿望。” “可是母亲已命府上管家,请他进府了。” “那又…走,先去看看再说。” 湛蓝的天空下,被碧草丛花簇拥的廊桥,两位锦衣少年快步走着,穿过月亮门,一座数米高的假山映入眼帘,假山下清池泛着涟漪,金光闪闪,池中锦鲤缓缓游动,只是两少年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踏上池上廊桥朝前走去。 作为顺国公府的嫡子,其父李青是风王朝赫赫有名的北庭战神,征北大将军,其母是皇族宗室女。 李家于上都的地位尊崇,即便深得天子恩宠的北庭战神不在上都,可依旧有很多人想来拜访,不过多数连李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偏偏在今日却发生一件奇事。 一位唤作楚凌的青年,持婚书来顺国公府,提出要拜访李青,这让府外所聚群体,一个个都心惊不已。 顺国公府的独女,何时与人定下婚约的? 其不是随大儒花冷棠游历北疆了? 李乾李坤哥俩,听到府里下人言明此事,亦是感到震惊。 他们的姐姐居然与人有婚约? 还是一来历不明的乡野村夫。 性情直爽的李乾知晓此事,立时就坐不住了。 他先前根本就没听说过此事。 假的,肯定是假的! 带着怒意的李乾,无视沿途家丁、女婢的行礼,领着孪生弟弟李坤,直奔府上会客的偏厅赶去。 “真是够奢华的。” 顺国公府的偏厅内,楚凌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厅内的装饰,整套的紫檀家具,雕工极其精美,名贵瓷器点缀各处,淡淡檀香环绕鼻尖,楚凌心生感慨,“不愧是深得风帝宠信的北庭战神,所赐府邸都比肩亲王才能享有的规格,虽说没有被敕封为柱国,却也被人称之为十柱国之一,尽管风王朝实授的柱国仅有九位。” 无冕之王! 楚凌笑着摇摇头。 他心底有些好奇。 自己师父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缘何能与地位尊崇的北庭战神有交情,还能给自己定下这门婚约。 不过这些和他关系不大。 他要退婚! 前世的他为了能挤进所谓的圈子,做了一件错事,放弃一段真挚感情,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融入进去,就能被人接纳的,权贵的圈层,让他渐渐迷失了自己,尽管也取得一些成就,可…… 既然这一世重活了,楚凌不想再经历这些,其实做个闲云野鹤的人,挺好,何必非要掺和这些纷扰? “你就是楚凌?” 含有不屑的声音响起,楚凌循声望去。 偏厅走进两少年。 孪生子? 看清来人的长相,楚凌眉头微挑,二人长的很像,高近七尺,偏瘦,剑眉星目,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袍锦衣,脚踩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 二人并肩而站,外人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正是。” 楚凌缓缓起身,看向稍稍在前的少年,从他的眼眸里,楚凌看到了敌意。 “你个乡野村夫,长的倒是白净。” 李乾面露不屑,打量着楚凌,“把你的婚书给本少爷,趁早滚蛋,我顺国公府不是谁都能高攀的!” “这就是顺国公府的教养吗?” 楚凌浑然不惧,迎着李乾的怒视,淡然道。 “教养?你也配!” 李乾冷哼一声,瞅了眼楚凌身旁放置的包袱,轻笑道:“像你这样的人,本少爷见多了,看样子是刚来上都吧,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过来,你不会真觉得凭一封所谓婚书,就可以迎娶我家阿姐吧!” 李乾的态度,让楚凌有些不喜。 “你叫楚凌是吧?” 一旁站着的李坤,笑着看向楚凌,“我叫李坤,趁着母亲还没来见你,听句劝,把婚书给我哥,抓紧离开顺国公府,我会给你一笔银子。” 楚凌笑了。 他此来是想要退婚,没有想别的。 只是眼前这两位少年,嗯,其中一位叫李坤,连问都不问清楚,就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想高攀他们顺国公府。 这让楚凌想起些事情。 大抵权贵子弟,都是这副德性吧。 超然的出身,让他们藐视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优越感? “你笑什么!” 李乾紧攥双拳,觉得自己的脸面受到轻视,怒瞪楚凌道:“别逼本少爷动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一个乡野村夫,连给我家阿姐提鞋都不够资格,可知我家阿姐,被昭颜院的大儒花冷棠收为亲传弟子……” “咳咳~” 一道轻咳声响起,让李乾停下,看向偏厅内的一处屏风。 穿着华服的顺国公夫人,从屏风后走出,那双晶亮的眸子,看向楚凌他们。 这就是北庭战神、征北大将军李青的正室夫人皇甫云苓? 楚凌双眼微眯。 皇甫云苓身材消瘦,鹅蛋粉脸,眉如柳,一袭乌发披肩,头插一根玉簪,腰间系着一块紫玉,仪态端庄,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 “退下。” 皇甫云苓的声音响起。 “母亲~” 李乾下意识道,然看到那双冷峻的眼眸,李乾却胆怯了。 在旁的李坤,忙上前拉住李乾的胳膊,“哥,别惹母亲动怒。” “儿告退!” 李坤拉着自家哥哥,挤出笑容对自家父亲说道,李乾被不情不愿的拖出偏厅。 偏厅的气氛略显压抑。 “你家师父可好?” 皇甫云苓打量着楚凌,言语间带着疏离。 “家师一餐能食两碗饭,肉一斤,酒半斤。” 楚凌言语平静道:“家师说了,他就是一醉心山野之辈,无需叫人记挂。” “你家师父还是这般脾性。” 皇甫云苓微微摇头,轻叹道:“当初为躲大将军征辟,赴北庭为国朝尽忠,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上都,一晃三年过去,没想到他那等倨傲之人,竟然还会收徒。” 看来自家师父和李青的交情不浅。 听皇甫云苓这般说,只怕坐镇北庭的李青,没少谴派人手打探自家师父的行踪。 “国公夫人,晚辈此来上都,奉家师之命特来……” 楚凌想了想,朝自己所坐走去,对皇甫云苓说道。 “不必说了。” 皇甫云苓淡漠道:“把婚书留下,你走吧,我家女儿是不会嫁于你的。” “???” 楚凌停下脚步,看向皇甫云苓。 “别给自己找麻烦。” 皇甫云苓语气冷然道:“你家师父很厉害,即便与大将军关系再好,可我不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能配得上我家女儿,趁早离开上都吧,不然你将承受怎样的后果,我也不能保证。” 皇甫云苓的话说的很平静,不似李乾那般盛气凌人,然楚凌却觉得这话很刺耳。 就好像站在云端的人,俯瞰着一只蝼蚁。 他就是那个蝼蚁! “从奉师命下山,晚辈在来上都的途中,就想着如何退婚。” 在皇甫云苓的注视,楚凌朝自己所坐走去,弯腰解开包袱,“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晚辈本就是一性情懒散之辈,心里没想过高攀谁…不过方才听夫人这样说,我反而知道该怎样做了。” 皇甫云苓娥眉微蹙,盯着眼前的楚凌,她似乎猜错了楚凌的来意。 一股烦躁的情绪,从她心底生出。 楚凌流露出的神情,让她不喜。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握。 “你是何意?” 见楚凌将手中锦盒放下,皇甫云苓冷冷道。 然皇甫云苓都没有留意到,她的言语间带有些许紧张,就好像在验证她此前的想法没有错。 “没什么。” 迎着皇甫云苓的注视,楚凌弯腰拎起包袱,淡笑道:“我突然不想退婚了,顺国公府上的独女,我想娶!” 言罢,冲皇甫云苓抬手一礼,楚凌转身朝偏厅外走去。 “你想好了?” 皇甫云苓看向楚凌的背影,咬牙道。 “想好了。” 楚凌没有回头道:“顺国公府,我还会再来的。” 前世经历的种种让楚凌觉得心累。 这一世,他只想遵循本心而活。 “你会后悔的。” 身后传来皇甫云苓含怒的声音。 楚凌没有理会。 后悔? 或许吧。 原本他就是想安静的退个婚,没有想过要节外生枝,可是来到顺国公府后,楚凌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站在云端的权贵,是不会正眼看待蝼蚁。 只是他楚凌是蝼蚁吗? “别这样看着我,这声姐夫你叫定了。” 走出偏厅的楚凌,看到没有离去的李乾,怒瞪着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笑意,“记住,我叫楚凌,耸壑凌霄的凌,别记错了,到时记得给我提鞋。” “楚凌!!!” 李乾怒瞪走去的楚凌,咬牙喝道。 “再会。” 楚凌昂首前行,迎着吹来的清风,挥手示意,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笑意。 第三章 小酒馆 “婚书?!” 忘忧湖的一处凉亭内,负手而立的皇甫静钰,错愕的看向眼前的黑衣男子,有些不可思议。 “你确定是婚书?” “卑下能确定。” 皇甫静钰一怔,她与李青之女交好,无话不说,李芸姝是否订婚,她比谁都要清楚。 此前就从没听过此事,现在她就算想要求证,也没办法求证。 李芸姝已随昭颜院的大儒花冷棠游历北疆。 这个楚凌到底是何许人? “你是怎样想的?” 皇甫静钰沉吟刹那,娥眉微蹙道。 “此事不像有假。” 萧之逸神情严肃,讲出心中所想,“不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楚凌进不了顺国公府,还待了半个多时辰,尽管卑下不清楚府内的情况,可是其离开顺国公府时,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难怪,难怪。” 皇甫静钰双眼微眯,囔囔自言,“倘若此人真和顺国公府有婚约,的确不用参加七大书院的诗会选拔,单单是凭借这层关系,便足以傲立上都,只是……” 皇甫静钰还是想不明白。 不明来历的楚凌,为何与顺国公府的独女有婚约。 关键此事她都没听说过。 “楚凌离开顺国公府,去了何处?” 皇甫静钰抓住重点,看向萧之逸说道。 “这人很怪。” 萧之逸皱眉道:“离开顺国公府后,就在上都游逛,进了几家茶馆,还去了趟牙行,卑下跟了许久,见他一直这般,就让麾下几名玄鸟跟随,卑下来向殿下禀明情况。” “莲心,你跑一趟,将此人请到忘忧湖来。” 皇甫静钰想了想,伸手道:“本公主要见他一面。” “喏!” 莲心忙低首道。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耀天际。 天边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把整个天空染红,好似火烧一般。 一缕金光透过云层撒照而下。 忘忧湖上的众多画舫,被撒照的金光覆盖,此间宛若置身在仙境。 “公主可是有心事?” 穿着锦袍的青年,国字脸,剑眉虎目,头束镶玉金冠,腰系紫色祥云锦带,手拿一串念珠,迈着四方步走来。 “柳兄何出此言?” 皇甫静钰笑着走上前。 “从公主来忘忧湖找我,就有些心不在焉。” “有吗?还好吧。” 皇甫静钰手持紫竹扇,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说来忘忧湖上的诗会,真是挺无趣的,进行到现在,连首好的诗词都没有。” “那是你的眼界太高,想入你这位豪门才子之眼,只怕不易,不然蒋公也不会让你坐镇昭颜院所开画舫。” 柳城风笑着摇摇头。 “不提此事了,公主不是忙着筹建玄鸟司吗?为何有兴致来忘忧湖,难道是想从中挑选一些?” “我才没有这种想法,你都没有瞧上的人,定是一帮酒囊饭袋,我玄鸟司可不养废物!” “也不能这样说。” 柳城风朝眼前石凳走去,“我昭颜院所开画舫,还是选了一些诗词,就是我总觉得差了些,恐蒋师看后不会给予点评。” “说起此事,我倒是偶然间听到一句诗,可要听听?” 皇甫静钰露出笑意,丝毫没有架子,坐到柳城风身旁,意味深长的看向柳城风。 说来,眼前这位柳城风,乃是当朝恩国公的独子,自幼与她和李芸姝相识,更是放下豪言,要娶李芸姝为妻。 “公主也会品诗了?” “是,跟你相比,我是差了些,不然蒋公也不会招你为徒。” “要不然我们换换?” “还是别了。” 皇甫静钰摆摆手,那蒋仲子性情古怪,连天子都敢直言上谏,去做他的徒弟,皇甫静钰根本不敢想。 “先听听这句诗。” 皇甫静钰收敛心神,手持紫竹扇,笑着看向柳城风,特意清了清嗓子。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柳城风一愣,手里转动的念珠,停下。 “此人是谁?” “楚凌。” “他人在何处?” “不清楚。” “只有这一句吗?” 柳城风沉吟刹那,看向皇甫静钰,“此人若是来忘忧湖,定能让蒋公亲自点评,说不定有可能夺得诗会头魁。” “就这一句。” 皇甫静钰幽幽道:“人家很傲,我多次邀请,想让他来忘忧湖,人家都不在意,何况你最好别见到他,不然……” 这个楚凌到底是谁? 柳城风此刻的心思,皆在这句诗词上。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能作出此诗之人,必然是不同凡响,浑然没在意到皇甫静钰话里有话。 风轻轻地吹过。 忘忧湖的两岸,燃起道道明灯,黑夜悄然而至,上都城内人潮涌动…… “咳咳~” 一间杂乱的小酒馆里,满是飞尘。 忙着收拾的跑堂伙计,挥手咳嗽着,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厌恶。 吱~ 紧闭的店门被推开。 跑堂伙计皱眉望去,却见一背着包袱的英俊青年,迈着四方步,走进小酒馆内。 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眸,让人记忆深刻。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关停了。” 跑堂伙计挤出笑容,看向英俊青年,“客官要是想喝酒,还请……” “我不喝酒。” 楚凌打量着小酒馆,言语淡然道:“你家掌柜呢?我想将这家酒馆盘下来。” 啊?! 跑堂伙计错愕的看向楚凌。 “客官说的是真的?” 却在此时,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却见一体肥肩宽的中年,健步如飞的跑来,眉宇间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这位公子,您算是慧眼识珠啊,这家酒馆乃是我钱家祖产,您要是将这家酒馆盘下来,我保您日进斗金……” 中年跑到楚凌的跟前,兴奋的搓着手,嘴皮子利索的讲着。 听的一旁站着的跑堂伙计,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嫌弃。 “停,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楚凌伸手打断道:“情况我都清楚,我们就别绕来绕去,你叫钱富贵,这家酒馆早在数月前,因发生一桩命案,被官府封到现在才解禁,我能给你每月15两足银,暂押一付一,下月初缴足一年租金,愿意的话,就拟两份契约,我们进行定契交割,若是不愿的话,那就多有叨扰。” “愿意!愿意!!” 钱富贵先是一愣,旋即伸手应道:“公子稍待片刻,我这就去拿纸笔来。” 言罢,钱富贵遂转身离去。 看着眼前的酒馆,楚凌露出淡淡笑意。 用远低于市价的价钱,在上都这等寸土寸金之地,租下一家带独院的酒馆,落脚之地算是有着落了。 “这位客官…您为何要租下这等凶地?”跑堂伙计探着脑袋,见自家掌柜还没过来,走到楚凌跟前,低声询问道。 “卖酒。” 楚凌微微一笑道:“你可愿留下?月钱涨一两。” “小的愿意!” 跑堂伙计眼前一亮。 楚凌笑而不语。 既然决定暂留上都,好好领教下风王朝的风采,单有落脚之地还不够。 眼下楚凌仅剩40多两银子,想在上都无忧的生活,这是远远不够的。 身处上都重地,细数来钱快、风险低的行业,也唯有酒水一行。 盐铁专营的大背景下,楚凌敢从事盐铁行业,一经查明必是死罪。 至于白糖、琉璃、肥皂、香水等物,没有足够的底蕴,暂时还是别涉及的好,毕竟上都的那些豪门权贵,一个个都是不好招惹的,万一造出这些东西被盯上,哪怕是一人,也会招来不少麻烦。 反倒是这个酒水,能拿来做些文章。 凭借着他熟悉的蒸馏技术,走高档酒这条路线,只要能抓住文人墨客的味蕾,即便日后真被人觊觎,楚凌也不担心。 “公子,您看看我拟定的契约如何?” 钱富贵捧着纸笔,拿着红印泥,朝楚凌快步跑来。 “可以。” 楚凌看了看,点头道,朝眼前的酒桌走去。 钱富贵忙跟着上前,不等楚凌伸手,钱富贵就笑着搬下木椅,拿袖口擦了擦,示意楚凌坐下。 眼前这家烫手的酒馆,有人愿意来承接,钱富贵是不会叫这桩买卖跑掉了。 楚凌提笔签字,很快就完成定契。 “钱掌柜,这是26两足银,你验验。” 楚凌从包袱里取出一枚银锭,几小块碎银,放在酒桌上,本两眼冒光的钱富贵一愣。 “楚公子,这数不对啊。” 钱富贵上前道:“按着定契,您应该交割30两足银……” “余下4两,是他的。” 楚凌取了块碎银,抛给跑堂伙计,“据我所知从本店被官府封禁,钱掌柜就没有给他发放月钱,按每月4两,其两个月没有上工,不过在上都生活不易,折半给他月钱,想必钱掌柜不会在意吧?”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刘俊捧着碎银,兴奋的冲楚凌点头致谢。 钱富贵面露不喜,到手的银子少了4两。 不过想到楚凌到了下月,就要缴足整年租金,不想因小失大的钱富贵,也不好发作。 “还是楚公子考虑周到。” 钱富贵瞪了眼刘俊,旋即笑着上前,将桌上银子揽进手里,“既然楚公子都这般说了,那我就不说其他了,这是酒馆钥匙,楚公子查验一番?” 说着,将腰间所别钥匙摘下,递到楚凌面前。 “对钱掌柜,我是信任的。” 楚凌接过钥匙,微微一笑道:“要是钱掌柜有事,可以先去忙。” “那再会了。” 钱富贵笑着点头道。 酒馆内的一幕幕,其实都被在外观察的莲心看到,楚凌的所作所为,让莲心生出些许疑惑。 这个楚凌盘下这家酒馆想干什么? 第四章 第一桶金 天色渐黑。 楚凌拎着包袱,在刘俊殷勤的带领下,来到酒馆后的小院,孤井,老树,土灶,三间砖瓦房…… “公子,小的往日就在这间偏房住。” 刘俊面露笑意,伸手指向一处,看向楚凌说道:“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小的就行。” “去收拾酒馆吧。” 楚凌看了一圈,神情平静道:“这几日你辛苦些,尽快将酒馆收拾好,到时不会亏待你的。” “好,好。” 刘俊连连点头道。 可以继续待在酒馆里做工,月钱还涨了一两,刘俊已经很知足了,这要是回村里,哪儿能月赚5两足银啊。 这个院落倒是不小。 楚凌思索着如何规划蒸馏、勾兑、窖藏等事,正堂留给自己住,刘俊在西偏房,东偏房放置蒸馏器皿,旁边的柴房可以摆放蒸馏好的酒,理清楚大致思路,楚凌遂拎着包袱朝正堂走去。 风王朝的酿酒工艺,还只是停留在初期阶段。 诸如通过蒸馏技术,去提高酒水中的酒精含量,通过勾兑增添独特的口感,还没有人琢磨出来。 楚凌白天在西市买的那壶酒,一斤装,味道寡淡,属中等品质的酒,售价80文,再贵些的,150文到300文不等。 楚凌很清楚,没有经过蒸馏的酒,喝起来也就那样。 要是他能寻得几款不错的初酿酒,通过蒸馏进行勾兑,配制出口感独特的酒,冠以名称对外售卖,必然能卖出高价! 前世忙于应酬,让楚凌练就了好酒量。 为了能寻得几款味道独特的酒,楚凌特意找过不少古法酿酒的作坊,对酿酒、蒸馏、勾兑等工艺很熟悉。 真正的好酒,是不会在市面流通的。 坐在木椅上的楚凌,将笔墨纸砚摆好,拿起墨块,倒了些水,在砚台上细细研磨。 心里思量着他盘下的酒馆,今后要如何营销,既能消除掉负面影响,还能让他蒸馏勾兑的酒畅销。 屋外莲心面露嫌弃,看着眼前这座寒酸的小院。 “楚公子~” “找我何事。” 对于莲心的到来,楚凌似乎并不奇怪。 他知道我会来? 莲心忍着惊疑,冲楚凌抬手一礼,“我家公子想邀楚公子,前去忘忧湖……” “我没兴趣。” 楚凌放下笔,将眼前纸张收好,语气平静道:“大家就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好聊的,忘忧湖所办诗会也一样。” 他居然敢说没兴趣?! 莲心怔怔的看向楚凌。 在上都,颇受天子恩宠的三公子皇甫静钰,那是多少豪门权贵的子弟,竞相追逐的天家贵女! 别说一起喝酒了,就算能见一面,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楚凌他居然敢拒绝?! 七大书院在忘忧湖所办诗会,也敢说没有兴趣? 他以为自己是谁?! “还有事情吗?” 见莲心沉默不言,楚凌平静道。 对独孤寒这个公子哥,楚凌一点兴趣都没有,有那时间去忘忧湖赴约,倒不如尽快将眼前的事琢磨好。 “我家公子轻易不请人,要是楚公子不忙的话,还请楚公子能……”莲心并不死心,上前继续说道。 “我很忙。” 莲心越是这般说,楚凌就越是笃定,那孤独寒怕是有什么大病,从西市那边,一直追到这里。 真是狂妄! 莲心很是气恼,脸色有些难看。 从她服侍三公主,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不就是跟顺国公府有婚约嘛! “要是楚公子忙的话,能否将今日于西市所念诗词,整首写下来?”莲心沉吟刹那,看向楚凌说道。 楚凌露出笑意,打量着莲心。 初来上都,楚凌就知道忘忧湖诗会,七大书院联合举办,众多青年才俊齐聚,想要争得头魁。 谁要是表现抢眼,还有机会被七大书院的大儒选为弟子,自此就拥有逆天前程! 风王朝对待读书人很优待,风气如此,也导致出身豪门权贵者,对于有才华的文人,都会很追捧。 按理来说,独孤寒这种出身显赫的子弟,是否能被选进七大书院其实并不在意。 毕竟他们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即便不进七大书院,这些人的起点,就是普通人的奋斗一生的终点,其锲而不舍的想要那首诗,只怕是为了脸面。 “百金一首。” 楚凌想了想,看向莲心说道。 楚凌的话,让莲心气笑了。 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你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狮子大张口。 此等天价润笔费,也要分是谁。 名冠天下的大儒,或如昭颜院的花冷棠,纵使是数千金的润笔费,也有人去求,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求得。 敢要百金者,在上都也是颇有名望的儒士,荣登七大书院合编《青龙文选集》才行。 你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就敢要百金。 真是狂妄! 莲心可以笃定,在最新一期的《青龙文选集》中,没有楚凌这号人物。 “烦请楚公子,先将此诗写下。” 想到自家公主所说,自己没有能办到,莲心保持克制,看向楚凌说道:“倘若此诗…能比得过忘忧湖诗会张榜诸诗词,我愿代公子出价买下。” 从忘忧湖诗会开始,皇甫静钰就一直关注,莲心服侍在旁,也知晓那些被选出的诗词。 风王朝文脉昌盛,才子辈出,莲心虽是婢女,不过文采还是有一些的,倘若楚凌作的诗词,连忘忧湖诗会的初选诗词都比不过,即便是回去复命,遭到三公主惩处,她也不会买下此诗的。 “行吧。” 楚凌也不想浪费时间,顺手拿起笔来,蘸墨润笔,推了推镇纸,遂挥笔直书。 这等狂妄之辈,能写出怎样的诗词。 莲心走上前。 好字! 当看到楚凌所书字迹,莲心生出的不屑消失。 这款字体她没有见过。 在看清楚凌所书诗词。 “好诗!!” 莲心脱口赞道。 原以为白天所听的那句诗,是楚凌剽窃他人,其也不知全诗。 然看完这首诗,莲心却改变了想法。 此前在忘忧湖诗会张榜的诗词,即便是七大才子所作诗词,与眼前这首诗相比,都无法进行比较。 此诗作价百金,太少! “你干什么!” 本在思虑的莲心,想多看两眼,却见一只手挡住,下意识急道:“别……” 下一秒,莲心惊醒过来。 “楚公子勿怪。”莲心忙解释道:“我就是……” “百金。” 楚凌出言打断道:“不然还请离开此地,我很忙。” “楚公子稍后。” 莲心想了想,解下腰间荷包,拿出一张金票,“这是盛祥和的金票,凭此票,无需其他,便可即兑百金。” “钱货两空。” 楚凌拿起那首诗,递给莲心道。 “楚公子,日后若有机会,还请前去忘忧湖一叙。”接过纸张的莲心,想了想,对楚凌说道。 “再说吧。” 楚凌手里拿着金票,淡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那就有缘再会。” 莲心将纸张小心放好,向楚凌抬手一礼,临离开房门之际,转身看了眼楚凌,心中不免生出狐疑。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明明和顺国公府有婚约,为何要租下这间酒馆。 猜不透。 对于莲心所想种种,楚凌没有在意,看着眼前的金票,用一首诗换来百金,这种无本买卖做起来挺好,刚刚还为如何改造烦恼,现在迎刃而解了,楚凌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第五章 好诗! 夜幕下的忘忧湖,泛起道道的涟漪,湖岸上搭设的各式灯台,在月色的映照下,发出别样的光亮,驱散了此间黑暗。 一艘艘画舫游弋在忘忧湖,人潮汹涌的湖岸上,围聚着众多人群,一个个探着脖子张望,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到底是七大书院联名所办诗会,这阵仗就是非同凡响,你们瞧瞧,待在画舫外弹琴奏乐的,皆是上都有名的花魁啊。” “谁说不是啊,要是我能有幸登上画舫,哪怕待上个把时辰,就算叫我跳湖喂鱼都行。” “醒醒吧,你以为是在你家啊,谁想去就能去?没有七大书院派发的名敕,连外围都进不去。” “说起来,忘忧湖诗会开了也有数日,初选颁布的诗词,据闻有几首都选进《青龙文选集》的备选,要是能入了七大书院所派大儒的眼,可就能荣登《青龙文选集》啊。” “也不知此次忘忧湖诗会,是否能有诗词被选进《风云榜》,我朝已有数载,没有传世之作……” “你开什么玩笑啊,选进《风云榜》的传世之作,哪首不是名动天下的存在,非文曲星下凡不可啊。” 热闹的忘忧湖岸上,道道热议声不绝,一场诗会引得上都无数人关注,此等盛况,也唯有会试召开时才能比拟。 莲心一路朝湖岸码头赶去,穿过拥挤的人群,持名敕通过外围查验,后乘船朝昭颜院所办画舫渡去。 皇甫静钰见到莲心时,没有见到楚凌,娥眉微蹙,一旁坐着的柳城风,瞧见低首而站的莲心,似乎猜想到什么。 “既然人家不愿来,想来是志不在此。” 柳城风笑着端起酒盅,看向皇甫静钰,“公主,不如我等离去吧,今夜在这画舫上已无好诗词,可供我等品鉴。” 皇甫静钰的脸色有些难看。 从小到大,她深得风帝宠信,在上都还没有人敢拒绝她,唯独这个楚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即便是再有才,与顺国公府有婚书,也不该狂妄成这般。 见自家公主沉默,莲心忙上前禀明,将此前的种种都逐一讲明,随后从荷包里取出那张纸。 “有趣,真是有趣。” 柳城风微微一笑道:“这个楚凌,看来是对忘忧湖诗会没有想法,不然也不会要价百金,也不接受邀请,公主,此诗能否让我一观?” 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甫静钰盯着眼前的纸,心底生出疑惑,明明与顺国公府有婚约,按常理来说身世必然不凡。 可为何要租酒馆? 莫非有什么隐情? 皇甫静钰自诩阅人无数,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唯独对这个萍水相逢的楚凌,她却有些看不透。 “公主?” 见皇甫静钰不言,柳城风探身提醒道。 “看吧。” 内心骄傲的皇甫静钰,冷哼一声,“将诗词和阿堵物联系起来,本宫算是看错人了,这楚凌不过如此。” 自幼就接受皇室教育洗礼,皇甫静钰在诗词歌赋的造诣不低,她向来都信奉一点,文字是有生命的。 不同的文字结合在一起,作出的诗或词,是能够表述出不同意境的。 可是这个楚凌,偏偏将诗词和金银联系起来,这让皇甫静钰的心底,对楚凌有几分看轻。 此前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 就像这样的人,缘何能配得上她的好闺蜜? 皇甫静钰甚至有些怀疑,顺国公府和楚凌有婚约,莫非背后有什么秘密? 倘若真是这样,皇甫静钰觉得有必要让玄鸟司好好查查,这也算是对玄鸟司的考验。 “公主,我先看看此诗。” 柳城风面露笑意,伸手拿起那张纸,看向皇甫静钰说道:“倘若此诗不值百金,无需公主出面,我会代劳解决……” 余光扫向所持纸张,柳城风脸上笑意全无,眸中掠过异样的精芒,眉宇间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区区百金,本宫并不在意。” 皇甫静钰浑不在意道:“即便真不值百金,本宫也不打算……” “百金,少了!!” 柳城风激动的声音响起,让皇甫静钰皱眉看去,一旁低首而立的莲心,此刻亦抬头看向柳城风。 能让柳城风这般激动,还是非常罕见的。 “此诗甚妙!甚好啊!” 柳城风拿着纸张,竟站起身来,“依我之见,此诗少说值千金!倘若能在忘忧湖诗会参加点评,恐能选进《风云榜》啊!” 怎么可能?! 皇甫静钰诧异的看向柳城风,让她惊诧的不是值千金,而是可以选进《风云榜》。 “小公爷,您没有看错吧?” 莲心颇为紧张,望向柳城风,“奴婢初见此诗时,觉得能被选进《青龙文选集》,这才擅作主张……” “那是你没有品到此诗意境。” 柳城风情绪激动道:“此诗之风格鲜明,所谓词意俱尽,如截奔马。” “果真有这般好?” 皇甫静钰站起身,伸手去拿,娥眉微蹙道:“可以选进《风云榜》的诗词,那必是传世之佳作,这个楚凌似不到而立之年。” “绝对错不了!” 柳城风伸手道:“我自幼就熟读《风云榜》,对每首佳作都了然于心,此诗,依我之见,只怕能进前百!” 皇甫静钰愕然。 从《风云榜》创设以来,收录诗词不过两百余首,皆是名动天下之作,这个楚凌作的诗词,竟然能排到前百?! 开什么玩笑。 皇甫静钰皱眉起身,伸手夺过那张纸,灵动的眼眸扫视,随着此诗呈现,皇甫静钰的眸中掠过异样神色。 “莲心,你方才说这个楚凌,开了间酒馆?” 柳城风手持念珠,指向莲心说道:“那酒馆位于何处?似这等才俊,某要亲赴拜访,难怪楚凌不愿受邀来忘忧湖,恐此诗在忘忧湖张布,定能夺得头魁!” “楚公子开设的酒馆,就在修行坊东的甲字号胡同街首。”莲心不敢迟疑,忙作揖对柳城风禀道:“不过那间酒馆,此前出过命案,也是近几日才解封,楚公子用低于市价的银钱租下此地。” “有趣,居然还有这等事。” 柳城风笑道:“做事这般标新立异,某必要去见见这个楚凌……” “等等。” 皇甫静钰摆手道:“先不急着去见他。” 嗯? 柳城风面露疑惑,见皇甫静钰神情严肃,旋即想到了什么。 “公主,凡是有才气者,做事都桀骜,公主万莫跟……” “你想什么呢?” 皇甫静钰白了柳城风一眼。 “我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吗?” 皇甫静钰没好气道:“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个楚凌不是不想来忘忧湖诗会吗?好啊,那本宫偏不遂他的愿!” 这还不是小肚鸡肠? 柳城风笑了。 人家都不愿来了,你总不能把人家绑来吧? “公主,您莫非是想将此诗,以楚公子的名义,张布到昭颜院的画舫上?”莲心猜想到什么,看向皇甫静钰道。 “没错!” 皇甫静钰下巴微扬道:“他不是傲吗?好啊!那本宫就叫他傲下去,本宫倒是想要好好瞧瞧,等此诗传遍上都,他作何反应。” “这样…不好吧。” 柳城风迟疑的看向皇甫静钰。 “那本宫就去别的画舫。” 皇甫静钰作势要走,“到时蒋公要是知晓,此诗你先看了,却没有留下,到时……” “别,别。” 柳城风忙上前道:“后日蒋师要亲临忘忧湖,到时我亲自将此诗呈于蒋师,公主觉得如何?” “甚好。” 皇甫静钰嘴角微扬道:“楚凌,耸壑凌霄的凌,本宫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许人。” 原本楚凌作价卖诗,拒绝邀请来忘忧湖诗会,让皇甫静钰的心底,对楚凌生出轻视。 不过在看到那首诗后,皇甫静钰改变了想法。 甚至对楚凌愈发好奇。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只是内心骄傲的皇甫静钰,不会再去邀请楚凌,她想换个方式,让楚凌自己来忘忧湖诗会,顺便探明楚凌的身份。 能够作出此等佳作,定是旷世奇才。 可皇甫静钰却从没听过楚凌的名号,她很好奇楚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莲心,你去给萧之逸说一声。” 皇甫静钰想了想,伸手对莲心说道:“叫其他玄鸟都撤了,独他一人盯着,莫要惊动这个楚凌,本宫要知晓他盘下那间酒馆,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喏!” 莲心当即作揖应道。 看着莲心离去的背影,柳城风眉头微挑,他发觉皇甫静钰对这个楚凌,似乎有些关心过头了,难道背后有什么隐情? 想到皇甫静钰还没有尚驸马,柳城风露出一抹笑意,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没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公主府了。” 藏着心事的皇甫静钰,没有留意到柳城风的神态。 “公主,诗留下啊。” 见皇甫静钰要走,柳城风忙伸手道。 “后日,我会再来忘忧湖。” 皇甫静钰摆手道:“到时我会将此诗,亲手交给蒋公的。” 绝对是这样。 望着皇甫静钰的背影,柳城风转动着念珠,笑着摇起头来。 第六章 楚凌是谁? “慢点,都轻拿轻放些,别磕碰了。” “来来,花饰暂放此处,哎…你小心点啊!” “对对,瓷瓶都摆放此处,都加些小心。” 刘俊满头是汗,跑进跑出不知多少趟,指挥着登门送货的各家伙计,将楚凌定制的各式玉器、字画、瓷器、丝绸装饰、桌椅、花草等物,都按楚凌所定摆放。 原本带几分破落的酒馆焕然一新。 “楚公子,您确定要这样垒砌?” 酒馆的后院一角。 穿着黑色布衣的壮汉,捋了捋袖子,神情古怪的看向楚凌,他干此行这么久,还从没有碰到过这等怪差事。 “有难度吗?” 楚凌神情自若的看向壮汉,“要是垒砌不了,我可以再找一家。” “这倒不必。” 壮汉忙摆手道:“小的肯定能垒砌好,刚刚就是向您确定此事。” 到手的鸭子,岂有飞走的道理? “那就动工吧。” 楚凌点点头道:“按我们事先定的期限,要是能提前竣工,质量有保障,我加钱。” “得嘞。” 壮汉闻言大喜,拍着胸脯道:“您就瞧好吧,小的肯定用心垒砌,倘若有任何差池,工钱不用结!” 楚凌微微一笑,看着在后院忙碌的人群,心底生出感慨。 若不是为碎银几两,谁愿离开妻儿老小,疏于陪伴,去忙于奔波? 前世他被名利迷了眼,看起来得到很多,实则丢掉的更宝贵。 如今重活一世,楚凌看开了,想透了。 名也好,利也罢,都是身外之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或许活在这人世间,离不开这些身外物,不过够用就行,没必要沦陷其中,遵循本心的去活,才是最好的。 对于楚凌而言,他现在就想这样活。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不为别的,就遵循自己的本心,他不想被谁强迫做事。 他的人生,就该由他自己做主! 活着本就很累,为何要让自己受委屈? “公子!” 刘俊兴奋的跑进后院,略带气喘道:“您定的酒馆布局,除了那几件特制家具,还需几日才能送到,其他都摆放好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有几分酒馆掌柜的派头了。” 楚凌没急着去前店,反笑着看向刘俊,“要继续保持,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俊讪讪挠头。 过去他就是一跑堂伙计,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了酒馆掌柜,关键月钱又涨了。 这让刘俊激动之余,心底也笃定楚凌是富家子弟,或许是厌倦了宅门生活,所以才跑出来开酒馆。 这样的粗大腿,他可要抱好! “公子,眼下酒馆在加紧整改,您看这招牌要怎样换?” 刘俊想了想,冲楚凌笑着说道:“您是否亲赴忘忧湖一趟,那里聚着不少才俊,要是能求得一副墨宝,再题首诗词,等酒馆开业时,定能吸引到很多人。” “就叫‘酒罢去’吧。” 楚凌负手而立,面色平静道:“忘忧湖就不必去了,稍后我题一副对联,你拿去找家制匾的去处,制好就挂在店外即可。” “好。” 刘俊见状,忙点头应道。 不过在刘俊心底,还是有几分疑惑。 明明七大书院在忘忧湖举办诗会,吸引很多才俊参加,要是能花些银子求副墨宝,再雇些人手广而告之,肯定可以吸引大批人,可为何楚凌却不在意,就好似没有任何兴趣。 忘忧湖诗会于上都名气很大。 其盛况堪比科举。 从忘忧湖诗会召开后,就吸引了大批读书人,上都的豪门、权贵、名流、富商皆关注此事。 能夺得七大书院初选头魁者,可进书院,被大儒收为亲传弟子。 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 甚至坊间还有传闻,待忘忧湖诗会角逐到终选,将会有贵人赴宴参加,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 忘忧湖,昭颜院所开画舫。 “这个家伙卖诗,就是为了酒馆装修?” 皇甫静钰手里拿着信,眉宇间流露出费解,“他都在想些什么?为何这般急着开酒馆呢?” “公主,莫非有何不寻常之处?” 一旁服侍的莲心,疑惑的看向皇甫静钰。 装修酒馆,难道有何异常吗? “你看看萧之逸的信。”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将信递给莲心,“楚凌,嗯,耸壑凌霄的凌,出手真够阔绰的,不到两天,就花光百金。” “???” 莲心露出惊疑,恭敬的双手接过书信。 卖诗得到的百金,全都给花了? 对出身尊崇的皇甫静钰,百金真不算什么。 只是楚凌的行为,皇甫静钰不能理解。 “就那一间小小的酒馆,何以能用百金啊?!” 莲心看完书信,娥眉微蹙道:“楚凌租赁的那家酒馆,还没有公主府的一间跨院大,就算再怎样装潢,数百两纹银足以……” “你没有仔细看吗?”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撩袍起身道:“楚凌开的酒馆,就说用来装饰的字画,一幅就要数十两,这个耸壑凌霄的凌,连买七幅,连眼睛都不眨。” 莲心:“……” 这未免也太败家了吧。 即便是再有银子,也不能这样花啊。 此等价格的字画,虽说称不上珍品,却也算是良作,旁人若买,都珍藏在书房欣赏,谁会买来,就挂在酒馆内啊。 在上都,家境相对富裕者,一月开销撑死15两,楚凌两天时间就将百金花完,嗯,百金可实兑千两纹银,即便是去喝花酒,点名满上都的当红花魁作陪,也不过区区百两纹银。 楚凌开家酒馆,就玩这么大? 莲心除了心惊,没有其他。 “公主,昭颜院的蒋公到了。” 雅间外,一道灵动之声响起。 “走吧,先出去看看。” “喏!” 主仆二人离开雅间,隔着围栏俯瞰,就见画舫一楼人山人海,气氛热闹极了。 “连等数日,终于能见到蒋公了。” “是啊,要是能得蒋公点评,纵不能进昭颜院,此生也无憾。” “你们听说了吗?礼部尚书左大人,亦随蒋公一道来忘忧湖。” “真的假的?坊间有传闻说今岁所召会试,圣上有意点左大人任主考官啊。” “坊间传闻不可信,我等还是向前挤挤吧,别误了稍后的点评啊。” 齐聚画舫一楼的读书人,一个个情绪激动,朝画舫一楼中心涌去,全然没了以往的洒脱。 立于围栏的皇甫静钰,俯瞰着眼前一幕幕,灵动的眼眸掠过一抹不屑。 她是敬重读书人,可对泛泛之辈却没有敬意。 和其他六大书院不同,昭颜院于忘忧湖所开画舫,分为三层,作为初选诗会所用,负责此事的正是蒋仲子。 此人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不过脾性古怪孤僻。 虽说七大书院各自所开诗会,只是初选,然蒋仲子却立下规矩。 凡是入所收弟子眼者,方能进二楼接受单独点评。 反之,则留在一楼,所作诗词就贴于木牌上。 前去二楼之际,蒋仲子会来扫看,倘若能让其驻足观望,则可进二楼待选。 至于三楼,不对外开放。 而负责此事的,正是与皇甫静钰相熟的柳城风。 ‘来了!’ 皇甫静钰眼前一亮,就瞧见几人走进画舫,原本吵闹的画舫,此刻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本待在二楼的读书人,此时都聚在围栏处,尽管不似一楼聚集的群体那样激动,不过一个个也都探首观望。 蒋仲子,这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啊!! “蒋公,今日来忘忧湖,可要豪饮几觞啊。”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一穿着青衫儒袍的老者,手持竹扇,笑着对并行的红衣老者打趣道:“这次老夫可是有备而来。” “就怕你不行。” 红衣老者冷哼一声,昂首前行,浑然不在意周遭所聚人群,“别到时喝醉了,又像年轻时那样要跳湖,今夕不比往日,你贵为当朝尚书,真要出这等事,恐被天下读书人取笑。” 跟在身后的柳城风,见自家老师这般揭短,紧握竹扇低下头,强忍笑意。 “你个老匹夫!!” 左光先瞪眼怒道。 蒋仲子丝毫不惧,自顾自的昂首前行,途径的一块块木牌,贴满了所书诗词,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云聚于此的人群中,不少读书人面露紧张,心跳的很快,盯着蒋仲子、左光斗他们。 ‘您老倒是停下啊!’ 不少人的心里,更是念念碎起来。 能得蒋仲子驻足观望,则代表希望还在。 然蒋仲子却丝毫停的意思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人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公主,您让奴婢将楚公子的那首诗,贴在那般隐秘的角落,蒋公真能看到吗?”见蒋仲子离二楼木梯处越来越近,莲心有些紧张,对皇甫静钰说道:“万一蒋公没有看见,那岂不是……” “你不懂。”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摆摆手道:“蒋公的那双慧眼,乃是独一份,就没有他看不到的。” 说着,皇甫静钰望向蒋仲子。 迎着无数道目光注视下,蒋仲子、左光先走的很快。 “停下,快停下。” 莲心瞧着蒋仲子就要登上木梯,朝二楼走去,开始囔囔自语起来。 心跳的愈发快。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 不可能啊。 见蒋仲子头也没回就登上木梯,朝二楼昂首走去,聚在一楼的一众读书人,一个个愁容满面,心底满是失落。 于一楼所贴诗词,竟无一首叫蒋仲子驻足。 这让不少人的期许,破灭了。 “公主,楚公子作的诗,没有入蒋公之眼。”莲心有些失落,低下脑袋说道:“奴婢……” “快看!!蒋公又下来了。” 可话尚没讲完,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让无数惊诧目光看去。 皇甫静钰紧蹙的眉头,似有舒展之意。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比老夫还狂。” 蒋仲子的声音在画舫响起,这让无数人都生出惊疑,这个楚凌是谁,竟然能让名满天下的大儒,在登上二楼之际折返下来! 第七章 酒痴君寒霖 “公主!蒋公下来了!” 莲心眼前一亮,激动的看向皇甫静钰,“是楚公子的诗,是楚公子的诗!” “本宫听见了。” 皇甫静钰表明平静,实则却暗松口气,原本她以为蒋仲子登上二楼,就不会再下来了,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 “这个楚凌是何许人?” “没有听说过啊。” “能让蒋公去而复返,此人作的诗词,莫非有非凡之处?” 聚于二楼的读书人,瞧见眼前这一幕,不少都面露惊奇,他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等奇事。 要知道蒋仲子脾性古怪孤僻,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他不会因为世俗之见,就做出什么妥协。 “子和,将此诗取来。” 彼时的蒋仲子,无视一楼躁动的人群,看向柳城风说道。 “喏!” 柳城风不敢迟疑,当即作揖应道。 然朝蒋仲子所指之处走去时,柳城风却抬头看向三楼,那深邃的眼眸望向皇甫静钰,仿佛是在质问。 “直接拿给蒋公点评,有何意思。” 四目相对下,皇甫静钰却露出笑意,下巴微微抬起,“要点评,就要让来昭颜院所开画舫之人,皆知楚凌之名。” 莲心心里生出唏嘘。 只怕今日之后,楚凌之名,必将在读书人间传开。 单单是蒋仲子去而复返,就是颇具谈资的事情。 “你们说这个楚凌,究竟做了何等诗词,能让蒋公去而复返?” “不清楚啊,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快看,柳小公爷取下那首诗词了。” “看来楚凌的才气不小啊。” 在柳城风去取诗词之际,聚在一楼的读书人,一个个都探着脑袋,与身边好友议论着、 他们都很好奇,楚凌究竟作了什么诗词。 左光先有些诧异,看向自己多年的老友,仿佛像见到陌生人一般。 蒋仲子是何等脾性,他最清楚不过。 凡是他第一眼没有瞧上的,几乎就不会再看第二眼。 可是今日却变了。 “老师~” 左光先惊疑之际,柳城风将取来的诗,恭敬递到蒋仲子面前,只扫一眼,就知是那日他看到的。 这个三公主,真是乱弹琴! 柳城风心里略生不满。 似楚凌这等佳作,怎能跟那些俗人作的诗词,张贴到一起啊。 “此诗,你看过?” 蒋仲子接过纸张,看了眼柳城风。 “是。” 柳城风微微欠身道:“学生早先看过,本想单独收录,不想却出了差错。” 蒋仲子拿着纸,无视左右,抬头朝三楼看去。 只一眼,就定格到皇甫静钰所站之处。 见蒋仲子望向自己,皇甫静钰面露笑意,冲蒋仲子微微点头示意。 “快看!是三公主。” “还真是。” “难道那个楚凌,是三公主府的门客?” “未曾想三公主竟也来了。” “唉,早知三公主要来,我就好好装扮一番。” 不明所以的众人,顺着蒋仲子的目光望去,瞧见皇甫静钰独在三楼,不少人纷纷议论起来。 画舫内的气氛变得热切起来。 在楚凌这边遇冷的皇甫静钰,此刻却被无数人热议,甚至不少人的心里都在想,若能与皇甫静钰一起饮酒,那绝对是一大幸事啊。 “蒋公,你拿这诗词如何?” 左光先走上前,笑着看向蒋仲子。 “今日当不醉不归!” 蒋仲子却大笑道:“没想到在我昭颜院初选上,竟然能遇到此等佳作,依老夫之见,此诗当进《风云榜》前50之列!哈哈……” “!!!” 左光先双眸微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你们听到没,蒋公竟说此诗可以进《风云榜》?我没听错吧?” “不会吧,我刚才也听到了。” “方才蒋公不仅说能进《风云榜》,还排在前50之列,天啊,这到底是怎样的诗词啊。” “要真是那样的话,昭颜院初选暂定第一才子之名,岂不是要更改了?” “你想什么呢?真像蒋公所说那般,只怕忘忧湖诗会终选,也定是此人胜出啊。” 蒋仲子的一番话,瞬间就点爆整个画舫。 不管是在一楼,亦或是在二楼,这些来参加昭颜院初选的读书人,一个个都探着脑袋热议。 他们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诗词,可以让蒋仲子给予这般评价。 “让老夫看看。” 左光先依旧难以置信,撩袍上前,从蒋仲子手中要来那张纸。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左光先越读越心惊,此诗之意境,让饱读诗书的他沉浸其中,连带着诵读的声音,渐渐变大。 本吵闹的画舫,此刻安静下来。 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惊疑、错愕的神情,相互间交头接耳起来。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蒋仲子内心澎湃,撩了撩袍袖道:“此句之才气实属罕见,哈哈,老夫读书数十载,从未见过此等意气风发之言,彩!三公主,这个楚凌究竟是谁?” 深邃的眼眸闪烁着精芒,蒋仲子抬头看向皇甫静钰。 …… “阿嚏~” 坐着的楚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谁在背后念叨?许是顺国公府的人吧。’ 想到此处,楚凌笑着摇摇头。 或许在这上都,多数人知晓顺国公府,都不想与他们有任何恩怨。 毕竟顺国公李青,是当朝征北大将军,被誉为北庭战神,深得风帝宠信,没有人敢触怒顺国公府。 ‘原本我是想退婚的。’ 楚凌放下笔,盯着眼前的纸张,‘哪怕你们什么都不说,这婚都可以退,可偏偏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这让我很不喜。’ 来到这陌生的朝代,楚凌没有牵挂的人,他只想平淡的活着,前世的经历,让他的心很累。 虽说跻身到他梦寐以求的圈层,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时常在花丛行走,然他却无比空虚。 名利谁都喜欢,可欲望也是无穷的。 楚凌不想重复悲剧。 重活一世,楚凌只想遵循本心的活,他不想再看他人而活。 “小二!上酒!!”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让楚凌皱眉看去。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尚未开业。” 刘俊拿着抹布,朝走进的年轻男子跑去,赔笑道:“要不您到别处看看?等到小店开业,客官再来,赠一壶佳酿,您看……” 刘俊还没说完,就被醉醺醺的年轻男子推开。 “客官,您等等!” 见眼前男子不听劝,自顾自的朝店内走去,刘俊忍着疼去追。 砰! 年轻男子坐到木椅上,将所持佩剑拍到酒桌上,冷峻的眼眸扫向刘俊,语气冷然道:“上酒!!我都闻到酒香了!” 刘俊心下一紧,露出几分胆怯,下意识望向楚凌。 这等情形,他真没了主意。 “搬坛酒过来。” 楚凌撩袍起身,朝年轻男子走来,对胆怯的刘俊说道。 “哎,哎。” 刘俊连连点头道。 “你是掌柜?” “事实上被你吓住的,就是掌柜,不过这家酒馆是我开的。” “那掌柜不还是你?” “也可以这样理解。” 迎着年轻男子的注视,楚凌撩袍坐下,打量着他,右颊的伤疤,吸引了楚凌,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闪烁着精芒,胡子拉碴,却挡不住俊美,身上的酒味很浓。 “你在上都有仇家?” 男子摇晃着身躯,盯着楚凌,“我叫君寒霖,你给我酒喝,我就在酒馆做工,打杂抵酒钱,打架另算,如何?” 仇家? 楚凌眉头微挑,看了眼君寒霖。 “想做工可以。” 楚凌站起身,语气平静道:“不过要守酒馆的规矩,上工期间不能饮酒,要是你可以接受,就留下吧。” 看向楚凌离去的背影,君寒霖眉头微皱,那双冷目微眯,显然没想到楚凌这般淡定。 “你难道就不怕?” 见楚凌要走,君寒霖似笑非笑,“我是游侠,看人不会错。” “怕什么?” 楚凌收拾他所书之物,淡笑道:“仇家吗?既然他只是盯着,却没有主动来找,我为何要怕?” 抱着酒坛走来的刘俊,脸色有些紧张。 方才君寒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那你就不怕,我是为喝酒骗你?” 瞥了眼刘俊,君寒霖神情倨傲,舔了舔嘴唇道。 “嘴会骗人,但眼睛不会。” 楚凌将收拾好的纸张拿好,转身看向君寒霖,“明日别耽误做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刘掌柜,他叫君寒霖,是新收的跑堂伙计,暂和你住一起吧,要是明日误了工,就打发他走吧。” “哎,哎。” 抱着酒坛的刘俊,喉结蠕动,紧张的看了眼君寒霖,随后冲楚凌点点头。 这家伙儿,挺有意思。 望着楚凌离去的背影,君寒霖嘴角微扬,摇晃着站起身,朝刘俊走来,“掌柜,我明日做工,今日就劳烦你了。”言罢,君寒霖一把夺过刘俊怀里抱着的酒坛,晃悠悠的取下泥封,闻到飘散的酒香,带有伤疤的面庞露出笑意。 第八章 名敕 楚凌来到后院,对于君寒霖的身世来历,他其实并不关心,人活于世,谁还没有些秘密呢? 与君寒霖简单交流,楚凌就知此人不凡。 游侠,不是谁想自称,就可以的。 小酒馆整修开业,本就缺少人手,既然君寒霖这个嗜酒的游侠,愿意来做跑堂伙计,倒是省的楚凌跑一趟牙行了。 “蒸馏要用的器皿,尚有几件还需些时日才能打造出,继续完善酒馆的规矩吧。”看了眼变化不小的后院,楚凌心里暗暗思量,至于君寒霖提到的仇家,楚凌根本就不在意。 上都是风王朝的国都所在,居于此的皇族、门阀、世家、权贵等群体,是可以享受到相应特权,做些仗势凌人之举,然而上都却存有一项铁律,谁要是敢当街行凶,威胁到他人身家性命,公然挑衅国朝律法威严,无论是谁,必将面临对应严惩! 曾经就在上都,有公侯子弟醉酒打死了人,然不到半日,就被六扇门逮捕归案,甚至还引起一场很大的风波。 简单总结,上都的治安环境很好,纵使真出现命案,也会很快破获,这就震慑住很多人不敢僭越底线。 楚凌既然敢孤身来上都,就有保命的底气。 何况楚凌初来乍到,在上都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哪儿这么快结下仇,君寒霖提及此事,楚凌就知自己被盯桩了。 不是顺国公府的人,就是有特殊癖好的独孤寒。 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公子~” 刘俊站在门外,眉宇间透着踌躇,想起方才听到的话,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轻敲房门。 “进来吧。” 听到楚凌的声音,刘俊带着忐忑走进房,入眼就看见楚凌坐在太师椅上,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与初来时相比,房间已经变了模样。 既然待在上都开酒馆,楚凌就不会委屈自己,钱财是身外之物,该享受就要享受。 “公子,小的…” 刘俊有些紧张,想询问楚凌些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那个君寒霖来历不明,公子确定要收他做跑堂伙计吗?” “是的。” 楚凌没有抬头,继续书写着,“你过来找我,其实想问的不是君寒霖,而是顾虑他提到的仇家吧?” “公子,小的没有顾虑。” 刘俊忙开口解释,说实话,刘俊不想丢了现在的差事,不止是涨了月钱,关键是在楚凌这里做事,他可以做主,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就是一跑堂伙计,看不到任何希望。 “把心放到肚子里,无需顾虑什么。” 楚凌搁下笔,笑着看向刘俊,“别那么紧张,你是酒罢去的掌柜,拿出些自信,真有什么事,我会出面解决,你做好份内事就好。” “是,是。” 刘俊连连点头。 楚凌打量着刘俊,心里有些感触。 同样是面对问题,普通人会多些顾虑,倒不是他们惧怕胆怯什么,实则是走错一步,都可能影响到以后,不像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出生的起点,就是多数人奋斗终生都触不可及的。 前世的种种,楚凌无法改变什么,不过在当下,楚凌就想遵循本心的去活,不受任何因素影响。 “喂~” 君寒霖抱着酒坛,摇晃着走进房间,略显迷离的双眸望向楚凌,“酒馆有人找,阵仗不小,指名道姓要见你,那谁,掌柜的,再给我搬坛酒。” “还搬?” 刘俊瞪大双眼,像看怪物一般,盯着微醺的君寒霖,“这坛酒足有5斤啊!你全都给喝了?” “味道寡淡了些。” 君寒霖打着酒嗝,咧嘴笑道。 刘俊嘴角抽动起来。 “给他再搬一坛。” 楚凌起身对刘俊道,随后看向君寒霖,“来找我的是谁?” “没听仔细,好似是昭颜院的,叫,叫什么来着。” 君寒霖眉头微皱,沉吟刹那,伸手道:“对,叫柳城风,说话文绉绉的,瞧着就让人不爽利。” 昭颜院? 柳城风? 自己似乎跟七大书院没有交集吧。 楚凌眉头微皱,想了想,就朝房外走去,虽说对七大书院没有兴趣,对所开忘忧湖诗会也一样,既然人家都来了,见见又何妨。 “公子…” “你别跑啊,给我搬酒,月钱不能克扣!” 没理会身后传来的声响,楚凌从后院赶来前店,就瞧见十余道人影,为首的青年身穿锦袍,手持一串念珠,正打量着酒馆布局,身旁站着一熟人。 “楚公子!” 莲心见楚凌过来,朝楚凌抬手一礼。 他就是楚凌? 柳城风循声望去,看着走来的楚凌,来之前,他就在想这个楚凌,究竟长什么模样,能让三公主念念不忘,还能作出那等佳作。 “昭颜院,柳城风。” 见楚凌长的不凡,柳城风收起好奇,抬手一礼道。 “楚凌。” 楚凌微微一笑道:“不知几位来此处,所为何事?” 你是不是少说一句,耸壑凌霄的凌。 莲心见状,心里暗暗道。 回想起今日在昭颜院所开画舫,经历的种种,莲心对于楚凌的看法都变了,虽说楚凌很傲吧,可人家有真本事啊。 单单昭颜院大儒蒋仲子,当众表态今日不再点评其他诗词,就叫很多人震惊不已,这可是初选啊。 “楚兄,这是忘忧湖诗会的名敕。” 柳城风走上前,拿出一份名敕,递到楚凌的面前,“柳某奉老师之命,特来此,诚邀楚兄参加半月后的……” “没兴趣。” 柳城风话还没讲完,楚凌就打断道。 “!!” 柳城风身后的诸亲随,无不惊愕的看向楚凌,这人也太狂了,忘忧湖诗会的名敕,他居然敢说没兴趣? “楚公子,这是昭颜院大儒蒋公,亲笔所书名敕。”莲心一点都不奇怪,上前对楚凌解释道:“他老人家看了楚公子所作诗词,评价……” “停一下。” 楚凌伸手打断,看向莲心道:“那首诗,我既然卖给你家公子,就跟我没有关系,蒋公亲书名敕,按理该给你家公子才对,我要是拿了,就算是坏了规矩。” 这是什么歪理啊。 柳城风眉头微皱,打量着楚凌。 尽管在来之前,皇甫静钰特意讲过,他那封名敕可能送不到,柳城风还觉得好笑,名满天下的蒋仲子所书名敕,岂有送不出去的道理。 可眼下见到楚凌,柳城风才算回过味,自己离开时,皇甫静钰的笑,分明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人家是真不收啊! 第九章 风欲静而树不止 楚凌从没想过参加忘忧湖诗会,越是备受关注的场合,是非也就越多,单单是一个名利,就足以让很多人痴迷其中。 位于上都的七大书院,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比肩国子监的存在。 风王朝素来重儒兴教,对于治下读书人很礼遇,从科举明确召开后,使得一批批佼佼者脱颖而出,在过去的近百载间,七大书院先后问世,每座书院的出现,都标志着一个特殊时期。 楚凌不清楚上都的七大书院,缘何要联合举办诗会,地点还定在忘忧湖这等皇家园林。 要知道忘忧湖每年只在特定时间,选择对外开放一个月,本意是与民同乐,与民共享。 可现在七大书院联合举办诗会,朝廷居然特准对外开放,据坊间传闻是风帝恩准的,直觉告诉楚凌,事情肯定不简单。 “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见柳城风、莲心沉默不语,楚凌面不改色道,说着就要转身离去,与其去掺和必有是非的忘忧湖诗会,倒不如尽快将小酒馆开设起来。 名利场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 纵使再有才华又如何? 能抵得住那些台面下的规则吗? 楚凌不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 世间存在两套游戏规则。 一套是摆在明面上,让世人觉得都有机会,只要自己肯努力,就能达到某种层次,这也使得很多人前仆后继的想奋斗上升。 可现实运转的却是另一套,也就是不被大众所知的规则,现实就是这般残酷,不是单靠努力就可以争取到。 对于楚凌来说,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掺和所谓的忘忧湖诗会,倒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等!!” 柳城风伸手道,见楚凌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柳城风眉头微皱,快步朝楚凌走去。 “楚兄,你可知忘忧湖诗会,代表着什么吗?” 柳城风拦住楚凌的去路,神情严肃道:“不可否认,楚兄的确有才,可楚兄是否知晓,只要能通过忘忧湖诗会的初选,角逐到初选头魁,就可以被招进对应书院,尊拜书院大儒为师,倘若能在终选崭露头角……” “没兴趣。” 柳城风的话还没说完,楚凌就出言打断。 “你这人好生无礼!” 一旁站着的亲随忍不住上前,瞪眼指向楚凌喝道:“我家小公爷亲抵,将忘忧湖诗会的名敕送来,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殊荣,你倒好,竟然敢……” “柳武!!闭嘴!” “小公爷!” 小酒馆内响起数道声音。 “楚兄勿怪。” 柳城风瞪了柳武一眼,随后向楚凌抬手致歉道:“是我没有管教好身边人,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楚兄多多担待。” 这个权贵子弟倒是不寻常。 楚凌垂手而立,打量着柳城风,通过柳武方才所称小公爷,姓柳,柳城风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风王朝十位国公之一,恩国公柳承志的独子,日后必承袭恩国公之爵。 楚凌心生唏嘘。 自己的运气就这般好? 才来上都几日啊,先碰到独孤寒这位九柱国之一的子弟,与顺国公府存有婚约,眼下又碰到恩国公的独子。 风王朝的九柱国、十国公皆是世袭罔替! 也难怪柳武方才那般,就楚凌当前的身份,纵使作的诗词,在昭颜院于忘忧湖所开画舫上,得到蒋仲子的盛赞,可那又如何? 不说整个天下,就说在上都,谁敢这般拒绝柳城风? 没有! 与其他的柱国或国公子弟不同,当朝恩国公就柳城风这一位独子,这样代表着柳城风必承袭爵位,拒绝柳城风,等同于拒绝恩国公府! “哈哈!!” 一道不羁的笑声响起,让数道目光循声望去。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 君寒霖抱着酒坛,似笑非笑的走来,略显迷离的眼眸看向柳城风,“从你们过来表明来意,楚凌就明确表态了,对所谓的忘忧湖诗会没有兴趣,是你,喋喋不休的想劝说楚凌参加。 说是劝说,实则也是要求。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就说刚才,明明楚凌说了不想参加,你想劝说,这本没有什么,可你家亲随做出无礼的行为,冒犯到楚凌了,呵斥一句,就能要求楚凌多担待了?这算什么道理?” “大胆!!” “你是何人!” 柳武一行怒目圆睁,纷纷朝君寒霖喝道。 酒馆内的气氛变了。 莲心娥眉微蹙,她没有想到事态会这般,下意识看向柳城风,在上都谁不知晓,恩国公柳承志极其宠爱自家独子。 眼下有人敢指摘柳城风,这对恩国公府上的亲随家将而言,是绝不能允许的! 面对这等情形,君寒霖浑然不惧,提起酒坛豪饮起来。 “都退下。” 柳城风伸手示意道,柳武一行见君寒霖这般猖狂,纷纷冲柳城风喊道,“小公爷,此人实在……” 可柳城风态度坚决,不等柳武他们讲完,就让其全部退下。 对此柳武他们虽有不满,却不敢违逆柳城风,一个个紧握双拳,瞪眼看向喝酒的君寒霖。 “我们算是扯平了。” 楚凌走上前,看着没有生气的柳城风,抬手一礼道:“让柳兄白跑一趟,等到小酒馆开业,楚某愿赠一壶酒。” 这个楚凌真够奇怪的。 柳城风打量着楚凌,举起那份名敕,“家师所书名敕,我不能再带回去,虽不知楚兄为何这般抵触,然我希望楚兄能多考虑考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不愉快的事情不要多提,等楚兄的小酒馆开业,我还会来叨扰的。” 言罢,柳城风将名敕放于身旁酒桌,随后向楚凌抬手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柳武一行瞪眼看着楚凌和君寒霖,尽管心底很是恼怒,可自家小公爷要走,他们也不好多待。 可心里都记住了。 “楚公子,我家公子有一言,忘忧湖诗会的机遇难求,虽不知你为何不想参加,但出于……” 莲心走上前,向楚凌微微低首道,想将自家公主的话带到,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怒斥打断。 “楚凌!!给本公子滚出来!!!” 第十章 你个穷酸也配 酒馆外,李乾眼神不善的站于原地,身后跟着数十众壮汉,本就热闹的街道,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啊。” “那不是顺国公府的小霸王吗?为何要来此啊。” “还真是!” “我记得这家酒馆,不是让官府查封了吗?何时……” 围观的人群中,瞧见这等阵仗,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谁都不知道,顺国公府的李乾来此做什么。 “让让。” 穿着一身锦衣的李坤,手持一把象牙扇,穿过越聚越多的人群,瞧见自家兄长,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二少爷~” “哥,你可别惹事啊。” 在一阵问候声下,李坤喘着气跑来,对李乾劝说道。 “你咋来了?” 李乾眉头微皱,看向李坤道。 “府上少了几十号家将,哥也不在内宅,那肯定是瞒着母亲偷跑出府了。”李坤展开象牙扇,边扇边说道。 “母亲知道了?” 李乾警惕的环视左右,对李坤小声道。 “不知。” 李坤摇摇头道:“我也是偷跑出来的。” “那就好。” 李乾轻呼一声,眸中掠过冷芒,咬牙道:“这个楚凌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真敢待在上都,还开了家酒馆,分明就是在挑衅,本少爷定要好好教训他……” “你这是想教训谁呢?” 一道带有笑意的声音响起,让李乾不满的转过身。 在他说话时,竟然有人敢插嘴,不过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李乾脸上的不满没了。 “柳阿兄,你为何会在此处?” 李乾愕然的看向柳城风,下意识伸手道,这不是楚凌开的酒馆吗?难道他来错地方了? 不应该啊! 想着,李乾余光瞥向身旁站着的家将。 “我为何就不能来?” 柳城风见状,面露笑意道:“倒是你,领这么多人过来,难道是想做什么坏事?莫非楚凌招惹到你了?” 李乾眉头微皱,听柳城风的话音,似乎认识楚凌,这是他在来之前没有料想到的。 “没有,没有。” 一旁站着的李坤,笑着上前道:“我家阿兄,找楚凌有些事情要聊。” “对,对。” 被李坤这般一提醒,李乾没了最初的嚣张,笑着看向柳城风。 见哥俩这般,柳城风反而生出疑虑。 顺国公府的这对孪生子,李乾的脾性火爆,自幼习武强身,李坤的脾性温和,自幼饱读诗书,哥俩长的一样,可行为举止却相差很大。 方才李乾喊的话,柳城风听的很清楚。 “找我何事?” 就在柳城风想继续追问时,楚凌的声音响起,本带着笑意的李乾,瞧见走出的楚凌,立时就露出怒容。 “哥,别在此处张扬。” 见李乾张口就要骂,李坤忙上前伸手拉住,低声劝道:“眼下围观的庶民这么多,有什么话,我们去酒馆里聊。” 被拦住的李乾,皱眉看了眼左右,见驻足围观的人很多,强压心头怒意,怒瞪着站于酒馆外的楚凌,冷哼一声,就朝酒馆内走去。 “柳阿兄,请多多包涵。” 李坤笑着看向柳城风,抬手一礼道,说着就举起象牙扇示意一旁的家将,让其疏散围观的人群。 “小公爷,我们走吗?” 柳武此时走上前,看了眼气势汹汹的李乾,朝负手而立的楚凌走去,向柳城风询问道。 “先看看再说。” 柳城风深邃的眼眸,看向楚凌他们。 直觉告诉他,楚凌招惹到顺国公府了。 这个楚凌到底是何来历? 柳城风的心底生出疑惑。 “让开!” 李乾瞪着楚凌,强压怒意道。 “我要是不让呢?” 楚凌浑然不惧,迎着李乾的怒视,神情自若道:“酒馆还没有开张,暂不对外接客,想来,等酒馆开张。” “一个破酒馆,本少爷不稀罕!” 李乾冷笑道:“别逼本少爷发飙!” 说着,李乾作势伸手,想推开拦在身前的楚凌。 可是这手还没有碰到楚凌,就动不了了。 李乾心下一惊,下意识侧首看去。 君寒霖打着酒嗝,出现在楚凌的身旁,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握住李乾手腕,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李乾。 “力气倒是不小,楚凌,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那你随时都可以走。” “我要加钱,没有意见吧?” “这要掌柜提出才行。” 见楚凌和一酒鬼聊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试着挣脱的李乾,迟迟挣脱不开,怒意在心底生出! “快放开本少爷!!” 李乾冷冷看向君寒霖,额头暴起青筋,作势就想扯开君寒霖。 “天生神力吗?” 君寒霖眉头微挑,嘴角微扬的打量着李乾,“来,叫我瞧瞧,谁的力气更大。” 酒馆外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站在楚凌身旁的莲心,见到眼前一幕,不由得心生惊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凌不是和顺国公府有婚约吗? 为何李乾、李坤两位公子,这般来势汹汹的来找楚凌,难道还藏着别的秘密? 见自家阿兄竟被一酒鬼控制住,李坤有些心惊,打量着眼前的君寒霖,这人的力气竟这般大。 “楚凌,我们谈谈如何?” 眼瞅着李乾要暴起,李坤忙走上前,看向楚凌说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楚凌撩了撩袍袖,微微一笑道:“等着我再登府就行了。” “你个穷酸也配!!” 心烦意燥的李乾,听楚凌这般讲,怒瞪楚凌喝道,此时,随李乾而来的众亲随,纷纷朝酒馆处涌来。 “放开我家公子!” “找死!” 柳城风见到此幕,暗道一声不好,他不知楚凌与顺国公府有何恩怨,可当前闹这么大阵仗,真要在上都传开,对谁都不好。 忘忧湖诗会召开,吸引大批读书人齐聚上都,朝中有司对此事很重视,倘若被别有用心之辈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住手!!” 柳城风捏着念珠,快步朝前走去。 本要围攻君寒霖的众亲随,听闻柳城风的声音,一个个下意识看向李坤。 “谁叫你们上来的,都退下。” 李坤皱眉斥道。 “别退!给本少爷擒下这个狂徒!” 气恼的李乾,瞪向楚凌喝道。 在上都,他还没受过这等气! “你们都想被六扇门逮捕吗?” 柳城风快步上前,环视眼前众人,沉声道:“不想叫顺国公府颜面扫地,就都给我退到一旁去。” 听闻此言,聚着的众亲随流露出各异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朝后退去。 倒不是他们惧怕君寒霖,实则是不想让顺国公府颜面扫地。 六扇门,隶属于天子亲军序列,一旦被他们盯上,不管是什么身份,在他们面前都不好使。 眼下正值特殊时期,六扇门在上都的监视很严。 “这是要打起来了。” “这个楚凌是谁?怎敢跟顺国公府的人起冲突?” “不清楚啊,我看柳小公爷也在。” “越来越有意思了。” 围观的人群,见到眼前这等阵仗,情绪都变得高涨起来,置身于此的萧之逸,见到这一幕,双眼微眯,神情有些凝重,思虑刹那,遂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第十一章 投石问路 刘俊神情有些紧张,站在酒馆内的柜台处,看着所聚众人,从他来上都讨生活,就没有遇过这等阵仗。 恩国公府,顺国公府,像这种令人仰视的存在,竟然闯进他的世界,这也让刘俊像做梦一样。 觉得很不真实。 楚凌公子到底是何来历啊。 内心忐忑难安的刘俊,看向坐着的楚凌,他真的很想知道,出手阔绰的楚凌公子,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就自行离去吧。” 楚凌撩了撩袍袖,看了眼柳城风、李乾、李坤几人,语气平淡道:“酒馆还没开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等等!” 揉着手腕的李乾,怒瞪了君寒霖一眼,咬牙对楚凌说道:“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完,本少爷为何要听你的!” 柳城风眉头微皱,李乾流露出的态度,让他知晓楚凌定与顺国公府有恩怨,只是到底是何恩怨,他还不清楚。 从忘忧湖诗会召开,柳城风就忙着点评参赛诗词,不知晓上都的一些事情,也属正常现象。 “柳阿兄,你为何会来修行坊?” 李乾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李坤,却笑着看向柳城风,“我记得昭颜院于忘忧湖所开画舫,参加初选的那些诗词,是柳阿兄负责点评的吧?” 询问这些时,李坤余光瞥向莲心。 今日自家大哥来找楚凌,就是想让其交出婚书,尽早从上都消失,李坤也没想到柳城风和莲心会在。 在上都谁不知晓,自家阿姐与三公主的关系很好,而柳城风更是说过要迎娶自家阿姐的言论,恰恰也是这样,使得李坤必须要把控好。 “当然是来找楚凌。” 柳城风转动着念珠,打量着李乾、李坤哥俩,“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来找楚凌,又是所谓何事?” “柳阿兄,你难道知晓……” “没事,就是找他有些事。” 本有些惊奇的李乾,下意识回答柳城风所问,却被李乾一把拽住,这一幕,让在旁的莲心有所警觉。 “既然诸位有话聊,那就待着吧。” 楚凌撩袍起身,不在理会柳城风他们,伸手对刘俊说道:“刘掌柜,招待好这些客人,记得收钱。” “是,是。” 刘俊忙点头应道。 交代完这些的楚凌,看向君寒霖,“你跟我来一趟。” “站住!” “楚兄~” 见楚凌要走,李乾拍案怒起,柳城风顺势起身,都想叫住楚凌,然而楚凌根本就不在意。 拎着酒坛的君寒霖,看了眼李乾他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跟着楚凌就朝后院走去。 “你将刘俊留下,就不怕顺国公府的那位小霸王,把你开的酒馆拆掉?” 看着楚凌的背影,君寒霖眉头微挑道:“在上都敢招惹顺国公府的人,可不多。” “他不会。” 楚凌没有停顿,向前走着,“有柳城风在,就算他真想拆,跟着的李坤也会阻止。” “你怎会知晓柳城风有这等面子?” 君寒霖笑道。 “看出来的。” 楚凌言简意赅道。 对于李乾、李坤的到来,楚凌丝毫都不意外,毕竟在顺国公府他说出那样的话,就代表无视顺国公府的威仪。 只是对站在云端上的豪门而言,是绝不能忍受的。 微不足道的蝼蚁竟敢拒绝? 楚凌从没有否认过自己渺小,事实就是这样,和上都的那些豪门权贵相比,他的确差的很多。 只是皇甫云苓的那种态度,让楚凌很是不喜。 原本他去顺国公府就是想退婚,了却这桩闹剧,顺带探查他那位师父的过往。 能与顺国公府定下婚约,他那位师父必然不凡。 这本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至少楚凌是这样想的,但凡皇甫云苓的态度好些,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偏偏意外还是发生了。 楚凌还没有卑微到那种程度。 “楚公子~” 莲心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进来吧。” 听到楚凌的声音,莲心走进房间,见君寒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莲心娥眉微蹙,心里有些不喜。 “来找我何事?” 楚凌撩了撩袍袖,看向莲心,“难道你家公子还想买诗?” 此次柳城风来访,对莲心的一些举止,让楚凌瞧出异常,这书童恐怕是女扮男装,此前没有发现。 “这倒没有。” 莲心微微低首道。 “那你可以走了。” 楚凌神情自若道:“替我给你家公子捎句话,诗词既然作价百金卖给他,就要讲道义,想用这种方式,来架着我参加忘忧湖诗会,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本想解释的莲心,听闻楚凌这样说,心里生出不喜。 “还请楚公子自重!” 莲心娇喝道:“楚公子那首诗既然卖了,该如何处置,决定权在我家公子,而不在楚公子。 忘忧湖诗会备受瞩目,不知有多少才俊齐聚上都,想得到七大书院的大儒点评,角逐各书院初选头魁,以跻身忘忧湖诗会终选。 我家公子是欣赏楚公子的才华,故而才将那首诗,以楚公子的名义,于昭颜院所开画舫张布,得到蒋公盛赞,楚公子非但不领情,还这般武断的指摘,难道就是对的吗?” 这女婢够伶牙俐齿的。 楚凌似笑非笑的看着莲心,不过他也听到想听的话。 果然是这样。 那个独孤寒与柳城风必然相熟。 不然就算想张布诗词,也不会独选昭颜院于忘忧湖所开画舫,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听你这么一说,错的倒是我了?” 楚凌收敛心神,看向莲心。 必然是你错了! 莲心没有答话,然心里却暗暗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赠诗一首,当做对你家公子致歉了。” 楚凌拿起一个信封,起身朝莲心走来,“不过这首诗,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在忘忧湖诗会了。” 嗯? 莲心惊愕的看着楚凌,下意识伸手接过信封,楚凌这等举止,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楚凌面露笑意,看向莲心伸手示意道。 “呃…好~” 莲心作势就朝外走去,可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有事情想问楚凌,但楚凌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在莲心想转身之际,楚凌顺手将房门关上,险些碰到莲心的鼻子。 “哈哈……” 房内传出的爽朗笑声,让莲心略生恼怒,拿着信封就朝酒馆外走去,她要将今日的见闻都如实禀于自家公主。 “楚凌,你这分明是想玩火。” 君寒霖倚靠着太师椅,伸手指向楚凌,“这就是你反击顺国公府的手段?” “你想多了。” 楚凌微微一笑,撩袍坐下,“既然有人想推波助澜,那我就增加些变数,不聊此事了,聊聊你吧。” “我?” 君寒霖怀抱酒坛,向前探探身,嘴角微扬道:“我有什么好聊的?不过就是一四海为家的游侠罢了。” “果真就这样简单?” 楚凌看向君寒霖,“我的眼睛是不会出错的。” “呵呵~” 君寒霖笑着摇摇头,起身道:“往事不提也罢,不过我决定不走了,你藏着的秘密,似乎比我的更有趣,用来下酒,很合适。” 第十二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看着君寒霖离去的背影,楚凌露出一抹笑意,上都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要快些将酒馆开起来。’ 想起过来闹事的李乾,楚凌思量着,‘拒绝顺国公府的意志,没有把婚书交出去,终究是要面对压迫的,和这等豪门拼底蕴,拼财力,可以说没有任何胜算,想取得优势,必须要另辟蹊径才行。’ 既然决定要去做的事情,楚凌不会改变想法,至少现在不会,他倒是很想领教一番,顺国公府能强势到何种程度。 凭什么你说要怎样做,我就必须要怎样做?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楚凌很不喜欢。 楚凌起身朝房外走去,一缕凉风袭来,吹的人心旷神怡。 春夏交替的天说变就变。 本映照着金光的天际,转瞬就多了几朵乌云,天渐渐黑去,雨水倾盆般滴落下来。 噼啪~ 楚凌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雨幕,心情很好,他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心静的观雨了。 人生不过数十载,为何要活在别人的眼光下? 雨越下越大。 修行坊的街道上,早已不见行人踪影,在街道沿途的铺面外,多了不少避雨者,有焦急,有烦躁,有释然,有平和,勾勒出真正的人世间。 “老二!你到底是哪儿头的?!” 在雨幕下行驶的车驾里,李乾烦躁的瞪向李坤,皱眉质问道:“为何要拉走我,要不是你,今日我必拆了那厮的酒馆。” “当着柳阿兄的面拆?” 李坤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柳阿兄为何会出现在楚凌开的酒馆吗?” “我哪儿知道。” 李乾翻了白眼,冷哼道。 “阿姐说的真对。” 李坤笑着摇摇头。 “少拿阿姐说事!” 李乾举起拳头喝道:“有屁你就放,文绉绉的,像极了穷酸书生!” 言罢,李乾不忿的抓起几块糕点,全塞进嘴里嚼着,看的李坤是嘴角抽动。 “从忘忧湖诗会举办以来,柳阿兄就受蒋仲子所命负责昭颜院初选,唯有入了柳阿兄的眼,才能接受蒋仲子的点评。” 李坤拍拍手,看向李乾说道:“能让柳阿兄离开忘忧湖,赶来修行坊这边,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那厮参加忘忧湖诗会了?” 李乾皱眉道。 “只怕是这样。” 李坤点点头道:“而且三公主的贴身女婢莲心,也随柳阿兄一起来了,要说柳阿兄忙于初选,不知前几日的事情,但你觉得三公主会不知晓吗?而且我发现柳阿兄,并不知晓楚凌与阿姐有婚约。” “这跟我拆掉那厮的酒馆何干?” 李乾被绕迷了,皱眉看向李乾道。 李坤露出无语的神情。 “当然有关啊。” 李坤轻叹道:“柳阿兄自己查明,与从我们这里得知,完全是两种结果,毕竟还牵扯到三公主。 在上都谁不知晓,阿姐与三公主关系很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且柳阿兄没加冠前,就说出要迎娶阿姐的话。 眼下阿姐不在上都,却闹出这种事情,我们是不是要为阿姐考虑? 你可知,那日楚凌离开后,母亲就谴派人手,前去拜访我府的各家,要他们不准传扬此事?” “竟有这种事情?我为何不知道啊。” 李乾惊诧的说道:“只是母亲为何这样大费周折,直接派人逮捕楚凌不就……” “说你傻,你是真憨。” 李坤被气笑了,“眼下是什么时候?七大书院联合举办诗会啊,陛下都很重视此事,敢闹出这等事情,你觉得六扇门是摆设吗?” 李乾:“……” “母亲想的,肯定比我们要多。” 李坤撩了撩袍袖,双眼微眯道:“动武肯定是不行,毕竟上都云聚众多书生,敢做出格的事情,闹大了,六扇门绝不敢坐视不管,可要是别的,六扇门还是会顾及我顺国公府的。” “那就玩文?” 李乾不确定的说道。 “先等等。” 李坤笑道:“就三公主的脾性,你今日这样一闹,她肯定知晓,到时必然会找楚凌的,我们先观望观望再说。” 听李坤讲到这里,李乾眉头紧锁,他现在是愈发搞不懂了,明明就是一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搞的这样复杂。 上都哪儿有这么简单啊? 瞧出李乾心里所想,李坤笑着摇摇头,伸手掀起布帘,看向车驾外的雨幕,这雨是越下越大。 …… 忘忧湖,某处凉亭。 皇甫静钰坐在石凳上,凤目看向忘忧湖,漆黑的雨幕下,数十艘画舫游弋其中,若隐若现的灯火,衬托出别样的风韵。 萧之逸、莲心站于一旁,见自家公主不言,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从皇甫静钰知晓今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莲心带回那个信封,将事情如实禀明,皇甫静钰就待在此处。 凉亭外的雨幕,出现一道黑影。 萧之逸、莲心警惕的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时,二人纷纷行礼道:“拜见小公爷。” “公主,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柳城风举着一把伞,走进凉亭,看向沉默的皇甫静钰。 “有,但我要先弄清楚些事情。” 皇甫静钰双眼微眯道:“有些事情与我最初所想存有出入,既然你来了,就看看这首诗吧。” 言罢,皇甫静钰举起所持信封。 “楚凌作的?” 柳城风看了眼莲心,朝皇甫静钰走来,将油纸伞放下,撩袍坐到一旁的石凳。 “他不知晓我的身份,但猜出你的身份了。” 皇甫静钰语气平和道:“我现在是愈发好奇,这个楚凌究竟是何来历,他来上都想干什么。” “能叫公主这样说,看来楚凌藏的秘密还真不少。” 柳城风笑着接过信封,抽出那张信纸,“我现在对楚凌也产生不少好奇。” 言罢,柳城风摊开信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双眸微张。 “这诗!!” 柳城风惊愕的看向皇甫静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皇甫静钰神情怅然,站起身来,“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楚凌藏的秘密太多,我需要先探明清楚,才好将知晓的事情讲于你,李乾他们去找楚凌,和你也有关系。” 嗯? 柳城风听闻此言,皱眉起身,想开口询问,然想到皇甫静钰的脾性,也知现在问,并不能得到什么。 “这首诗……” “送你了,你想给蒋公也行,想自己留着也行,或者烧掉也行。” 皇甫静钰情绪不高,转身朝凉亭外走去,莲心见状,忙撑开油纸伞去追,萧之逸紧随其后,独留下柳城风在凉亭。 第十三章 登门 雨下了一夜,满是燥气的上都,平添几分清爽,空气变清新许多。 “公子,该吃早膳了。” 刘俊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冲楚凌所住喊了一声,转身就朝新建的木亭走去。 新铺的青石板路很干净。 闲不住的刘俊,不像君寒霖那样觉多,天刚蒙蒙亮就醒了,在简单洗漱后,就开始清扫后院,准备吃的早膳。 “早膳都做了些什么?” 君寒霖打着哈欠,先于楚凌走出房,看向刘俊询问道。 “米粥,馒头,时蔬小菜。” 刘俊没好气道。 说起来他是酒罢去的掌柜,照顾楚凌这位东家无可厚非,可照顾君寒霖这个跑堂伙计,紧着整个上都也没有这种事情。 “这么简单。” 君寒霖来到木亭,看着所摆饭菜,啧啧道:“这份量都不够塞牙缝的。” 刘俊:“……” 跑堂伙计做到这份上,君寒霖算是独一份。 “这还简单?” 刘俊略带不满道:“早先我做跑堂伙计,要是能吃上这等早膳,都算是烧高香了。” “的确是简单了些。” 走来的楚凌撩袍坐下,“这月的伙食银子,不是给你了吗?” “本是昨日要买食材的。” 刘俊忙道:“可酒馆来不少人,连着又下起雨,就没有去成。” “那今天去买吧。” 楚凌伸手示意道:“都坐下吃吧,早膳要吃好,荤素搭配,不然哪儿来的力气做事?别不舍得花银子。” “刘掌柜,你跟公子好好学学。” 早就坐下的君寒霖,拿起碗筷瞅向刘俊,“别什么都抠抠搜搜的,吃饭能花多少银子?留着下崽啊。” 刘俊嘴角抽动起来。 “公子,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君寒霖喝了口米粥,对楚凌说道:“我看后院进了不少酒,听刘掌柜说,是从西市的几家酒坊进的,我有些好奇,即便你再薄利多销,这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吧?” 坐下的刘俊手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暗骂自己昨夜不该多嘴。 “这些都是原浆酒,暂不对外售卖。” 楚凌拿起一块馒头,“酒罢去要卖的酒,和上都的那些酒坊、酒馆、酒楼都不同,过几日你们就都知道了。” 嗯? 君寒霖、刘俊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公子是打算勾兑?” 刘俊皱眉道:“咱酒罢去进的酒,都是成品酒啊,其中的味道各有不同,倘若……” “不是你想的那种混勾。” 楚凌摆摆手道:“拿市面上的低档酒,去勾兑些高档酒,再对外高价售卖,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酒罢去要经营自己的酒水。” 刘俊暗松口气。 混合勾兑这种事,是较为常见的,寻常酒客根本喝不出,唯有对酒造诣极高者,才能喝出差异。 可是楚凌说的,却也让刘俊很好奇。 进这么多成酒,到底要如何改进,才能变成独有的酒水。 “你们吃吧。” 楚凌放下碗筷,起身道:“稍后来我房间一趟,有些事情要落实下来。” 言罢,楚凌就转身朝正堂走去。 刘俊做的饭菜,很一般。 楚凌在想要不要找个厨娘。 “刘掌柜,看来你做的饭菜,还是不行啊。” “那你咋吃这么多。” “我饿啊,不然我才不碰。” “你……” 没有理会君寒霖、刘俊所聊,回到房间的楚凌,坐在太师椅上,心里思索要定型的几款酒水。 眼下楚凌没有想过兴建酒作坊,上都寸土寸金,购置土地建作坊,楚凌还没有这么多的本钱。 所以楚凌想利用白酒的蒸馏技术,提高购进的原浆酒酒精含量,通过品鉴各类酒水,根据不同酒香、味道等,按特定比例勾兑出几款新酒。 风王朝的酿酒行业,尚没有完善的白酒蒸馏技术,这也给楚凌创造原始积累的契机。 其实依着楚凌对酒的了解,后世熟知的那些高档酒,不管是哪一款,里面都有很多讲究和门道。 诸如原料的筛选和配比,酒曲品类,温度湿度,发酵时间等等,任何一环出现细微差别,最终成型的酒是存在差异的。 楚凌都想好了。 待到酒罢去站稳脚跟,初期经营的几款酒水,能在上都传播出名气,他有打算着手筹建酒作坊,将那些名酒都酿造出来,让风王朝的人可以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酒佳酿! “公主,要通禀吗?” 酒罢去的临街外,莲心恭敬的站于车驾外,微微低首道。 “不必。” 车驾内传出皇甫静钰的声音。 随行的萧之逸伸手示意,几名玄鸟侍卫挎刀上前,一名侍卫顺势抽刀,带着寒芒的柳叶刀,沿着门缝插进,门栓遂被一点点挑动。 “这是哪儿来的人?” “不清楚啊。” “这是来找楚凌的?” “你们说这个楚凌,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在街道上行走的路人,瞧见眼前这等阵仗,纷纷驻足观望,不少昨日就来围观的人,对开设酒罢去的楚凌很好奇。 “公主,门开了。” 莲心见门已开,向车驾作揖行礼,布帘被挑开,皇甫静钰探身从车驾内走出。 与先前不同,皇甫静钰身穿淡紫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白皙的玉肩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娥眉处有云纹,那双凤目望向眼前酒馆,驻足观望的行人们,瞧见此幕,无不惊呼起来。 皇甫静钰下巴微扬,踩着马凳走下,缓步朝酒馆内走去,她今日来此,是想要寻一个答案! “你们是谁?为何敢擅闯……” “楚凌在何处?” 后院响起的声音,让沉思的楚凌回过神来。 “楚公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楚凌嘴角微扬,独孤寒到底是来了,想到此处,楚凌起身朝外走去。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来到后院的皇甫静钰,见楚凌从房中走出,露出一抹淡笑,语气平淡道:“重新认识一下,本宫是皇甫静钰。” 女扮男装? 在见到皇甫静钰时,楚凌微愣,目光看向那抹平胸,未曾想此前在西市碰到的白面书生,竟是深得风帝宠爱的三公主! 第十四章 你图什么? 楚凌负手而立,视线从那抹平胸移开,前世出入各种场合,见过美女无数,不过皇甫静钰的气质,绝对能称得上独树一帜。 姿色可以改变。 但气质却不行。 见楚凌笑着摇头,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适才楚凌的变化,她都尽收眼底,尤其是视线定在她胸前,让皇甫静钰略生不喜。 都是一路货色。 上都城的那帮豪门权贵子弟,亦或是青年才俊,看似是单纯的想接近她,实则一个个都是想睡她! 出身尊崇的皇族,使得皇甫静钰养成早熟的性格,对于男女那些事很清楚。 只是眼下楚凌的变化,却让皇甫静钰疑虑了。 那眼神不是亵渎,更像欣赏! 难道本宫长的不美? 皇甫静钰本以为自己表明身份,会让楚凌露出破绽,不似先前那样风轻云淡,事实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 “楚公子,见到公主殿下,为何不行礼?” 莲心见气氛不对,皱眉上前,看向楚凌说道,说实话,疑虑的不止是皇甫静钰,莲心也一样。 在皇甫静钰身边服侍,出入各种场合,莲心见过太多失态的人,唯独到楚凌这里,却好似什么都变了。 这不合理啊! 女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表现得很殷切,想上赶着讨好,以求得芳心,事实是人家根本就不在意,甚至生出轻视,反倒是带有些许冷淡,甚至无动于衷,却能击中她们的涟漪,这就是女人,很奇怪,却很真实。 “楚凌…见过公主殿下。” 迎着数道目光注视,楚凌微微一笑,看向皇甫静钰,抬手一礼道:“不过…相较于公主殿下这一称谓,楚某倒是更喜欢独孤兄这个称谓,公主殿下觉得呢?” “随你。” 皇甫静钰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避开楚凌的注视,一甩袍袖朝木亭缓步走去。 见到此幕的萧之逸、莲心一行,无不心下一惊,似皇甫静钰这样好说话,他们也是极少见到。 “天啊…竟然是三公主!” 短暂平静的后院内,响起刘俊震惊的声音,回过神来的刘俊,此时两股颤颤,手止不住的哆嗦,要不是君寒霖手疾眼快,伸手拽住了刘俊,恐刘俊就摔坐到地上,然搀着刘俊的君寒霖,深邃的眼眸望向萧之逸。 感受到有人在看,萧之逸微微侧首,就与君寒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独孤兄勿怪,我家酒罢去的掌柜,还没见过大人物。” 楚凌朝木亭走去,在皇甫静钰的注视下,举止平常的撩袍坐下。 “退下吧。” 皇甫静钰的凤目掠过异色,语气平淡道。 “卑下等告退。” 萧之逸一行纷纷抱拳行礼,随后便低首朝后退去,独留下莲心待在身边服侍。 “领着刘掌柜先回房吧。” 楚凌看向君寒霖道。 君寒霖点点头,没有多说其他,就拖着吓坏的刘俊,朝西厢房走去。 “你这人挺奇怪的。” 皇甫静钰打量着后院,漫不经心道:“七大书院在忘忧湖举办诗会,多少年轻才俊蜂拥参加,想在初选斩获头魁,继而在终选一战成名,唯独你,本宫数次提出邀请,却都没能将你请去忘忧湖,耸壑凌霄的凌,你不是怀有大志向吗?难道你的大志向,就是开这间小酒馆吗?” “独孤兄说的没错。” 楚凌笑着撩撩袍袖,“其实楚某的志向,不是对名与利的追求,而是求一份心安自在,逍遥自在的度过余生,莲心姑娘,我房中有新茶,你可以去拿。” “说的倒是好听。” 皇甫静钰看向楚凌,眼神冷厉道:“你这样的人,本宫见多了,说是对名利没有任何追求,实则贪欲更盛。 不然你为何来上都? 据本宫所知,你与顺国公府订有婚约,可事实顺国公府并不属意这个婚约,这又作何解释呢?” 本要离开的莲心,此刻站于原地,眼神警惕的看向楚凌。 倘若没有李乾哥俩闹的那一出,皇甫静钰虽有疑虑吧,却没有选择贸然出手,毕竟牵扯到她的好闺蜜李芸姝,尽管此事她先前不知晓,可想到李芸姝的性格,让皇甫静钰误以为李芸姝不想过早提此事,毕竟和她们交好的柳城风,堂堂恩国公独子,很早就说过要迎娶李芸姝为妻,不过李芸姝并不喜欢柳城风,只是将柳城风当做朋友。 联想到这些的皇甫静钰,加之楚凌的态度,激起了皇甫静钰的兴趣,她很想看看楚凌到底是何方神圣,也算是替好闺蜜把把关,直到李乾哥俩找楚凌闹事,皇甫静钰的态度全变了。 她想到另一种可能。 或许这所谓的婚约,李芸姝从最初就不知晓,那么赴上都的楚凌,持婚书去顺国公府,究竟目的何在? “看来独孤兄与顺国公府独女,关系很好?” 面对皇甫静钰的质问,楚凌微微一笑道。 “这与你无关。” 皇甫静钰冷哼道:“回答本宫的问题!” 什么难遇的才子。 什么荣登《青龙集》。 在涉及到自家闺蜜的事情,一切都不重要了! “楚某讲个故事,独孤兄就都明白了。” 楚凌神情自若道。 皇甫静钰冷冷的盯着楚凌。 “有一书生,机缘巧合下认识一老者,追随老者隐世求学,在书生不知情下,老者给书生定下一桩婚约。” 楚凌平静的讲着,“某日,老者要书生下山,给一位身份显赫的人,转递礼物,书生遂奉师命下山……” “停。” 皇甫静钰摆手打断,“你想表达所谓的婚约,你也不知情?” “独孤兄可以听下去。” 楚凌微微一笑道:“在书生知晓此事时就想一件事,不想与不相熟的人,就这样奉婚书而成亲,想将礼物送到后就提出退婚,然后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书生下山前就知晓,他追随的老者,恐也要离去。” 皇甫静钰一愣。 楚凌讲到此处,是她没有想到的。 对楚凌提到的老者,皇甫静钰并不关心。 她所关心的是楚凌为何没退婚! “书生一路没有停歇,赶到要去的地方,没见到要拜访的那位身份显赫之人,而是其家人出面接待。” 楚凌继续说道:“对此书生也没在意,就想将所携礼物送到,然后将自己想的事情提出,结束这桩事情,可书生却错了。” “错在何处?”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道。 “书生错在…把人想的太好。” 楚凌面色平静,看向皇甫静钰道:“站在世俗的角度,书生就算没有别的想法,可持婚书登门拜访,也会被人误解……” “他们说什么了?” 一直聆听的莲心,此刻下意识上前,打断了楚凌所述。 “说什么不重要。” 楚凌撩了撩袍袖,微微一笑道:“重要的是书生改主意了,身份显赫又如何?难道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既然他们不尊重书生,那书生又为何要顾及其他?” “就这么简单?” 皇甫静钰一愣,看向楚凌。 “就这么简单。” 楚凌点点头道。 对于楚凌讲的这番说辞,皇甫静钰听后只觉得有些滑稽,站在她的角度,尽管不知楚凌在顺国公府经历了什么,可这件事情想要解决,明明就是退婚最明智啊,毕竟顺国公府的威仪很强! 或许楚凌的来历,皇甫静钰还没有弄清楚,可是她不觉得楚凌能跟顺国公府对比。 开什么玩笑。 风王朝十位国公之一,赫赫有名的北庭战神,征北大将军,深得天子宠信的李青,楚凌拿什么和人家比? 人要有自知之明! “觉得很可笑对吧?” 迎着皇甫静钰的注视,楚凌露出笑意,语气平静道。 皇甫静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楚凌的那双眼睛,坚定且平静,这刹那,皇甫静钰愣住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见过这种眼神。 “公主,时候不早了,楚某就不陪你了。” 楚凌站起身,转身朝正堂走去。 “等等!!” 见楚凌走了,皇甫静钰起身道:“你究竟想图什么?得罪顺国公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图什么。” 楚凌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明亮的眼眸看向皇甫静钰,“楚某图的就是随心,既然他们不懂得何为尊重,那楚某就要叫他们知道,应该如何学会尊重他人,哪怕是身份地位不如他们。” 言罢,楚凌一甩袍袖,昂首朝正堂走去,尽管皇甫静钰的到来,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可哪有怎样呢? 第十五章 玄鸟司 “公主~” 看着楚凌离去的背影,莲心神情复杂,犹豫刹那,转身对皇甫静钰说道:“要不要奴婢……” “走吧。” 皇甫静钰没有多言,转身就朝外走去。 她的心有些乱。 尤其是楚凌的眼神,仿佛刻在她眼前,怎样都挥之不去。 “公主。” “公主。” 在酒馆等候的萧之逸等人,见皇甫静钰出来,纷纷抱拳行礼。 皇甫静钰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着。 公主这是怎么了? 萧之逸面露疑惑,抬头看向莲心。 见莲心微微摇头,萧之逸忍着惊疑,对其他玄鸟侍卫眼神示意,一行遂跟着离开酒馆。 “出来了,出来了。” “我没说错吧,是三公主吧。” “还真是。” “开设酒罢去的楚凌,到底是谁啊……” 相隔较远处,驻足等候的一些人,瞧见皇甫静钰出来,尽管相隔较远,瞧的不是那么真切,可一个个情绪都很激动。 尽管酒馆外有玄鸟侍卫戒严,驱赶了此前围观的人群,可一些人并没有走,那可是三公主啊! “莲心,你来一下。” 皇甫静钰停在车驾前,看了眼远处驻足的人群,娥眉微蹙道。 “喏。” 莲心忙低首应道。 车驾内装饰奢华,淡淡檀香环绕,登上车驾的皇甫静钰,坐在软垫上,思绪依旧停留在楚凌身上。 莲心跪坐在跟前,没有出声。 “你觉得楚凌所讲,是真?是假?”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静钰看向莲心。 “奴婢…” 莲心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说。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皇甫静钰皱眉道。 “禀公主,奴婢觉得不像假的。” 莲心低首道:“或许从一开始,楚凌持婚书去顺国公府,就是想要退婚,只是遇到的一些事,让他觉得不高兴,所以就改主意了。” 听完楚凌讲的故事,莲心对楚凌的感观变了。 在西市初遇楚凌时,莲心很讨厌楚凌。 太傲,太装。 特别是拿银钱卖诗,这怎样看,都不过是道貌岸然的表现,直到她看到楚凌所书诗词,才慢慢改变想法。 “耸壑凌霄的凌,他敢拒绝顺国公府,到底是倚仗什么了?” 皇甫静钰听后,依旧是想不通,“就算当前受忘忧湖诗会的影响,没有人敢于上都做出格之举,可顺国公府的底蕴,真想针对楚凌,那实在太容易了。” “公主,是否要去顺国公府一趟?” 莲心想了想,看向皇甫静钰道:“毕竟牵扯到……” “恰恰是牵扯到芸姝,才不能去顺国公府。” 皇甫静钰摆手打断道:“就那日楚凌持婚书登门,在顺国公府外聚着不少人,知晓此事者也有,按理说此事肯定会传开,但事实却没有传开,这肯定是顺国公夫人干预了。 当初云姝想进昭颜院,就是不喜这种氛围,后随大儒花冷棠离开上都。 这件事情不管孰对孰错,本宫都要插手,本宫绝不允许云姝的名声,受到丝毫的玷污。 将此物交给楚凌。 告诉他,跟顺国公府的那些恩怨,本宫不干涉,但是本宫不想看到,他借婚书之事,传的上都到处都是,否则他必死无疑!” “!!!” 莲心看清眼前之物,内心无比震惊。 皇甫静钰的手里,多了块金色的令牌,一只栩栩如生的玄鸟映入眼帘。 奉天子旨意新设的玄鸟司,尽管尚未形成规模,然一些规矩却已定下,在玄鸟司全凭令牌分高低,依次是翠玉、黄金、白银、青铜、黑铁五等,每块令牌都会详细的登记造册。 谁敢遗失身份令牌,轻则逐出玄鸟司,重则秘密处决! 就像萧之逸这等高手,在玄鸟司才配发一块青铜令牌,按着皇甫静钰所想,青铜令牌只发72块,高一级的白银令牌仅36块,至于黄金令牌数量未定,可以持此令牌者,在玄鸟司内部称为供奉。 莲心恭敬接过令牌时,内心不能平复,看着离去的车驾,莲心不敢停留,转身就朝酒罢去后院走去。 “公子,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没有什么身份。” “不可能吧,适才来的可是三公主啊,昨日……” “来就来呗,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同?” “那可是三公主啊!您说出这种话,要是叫……” “行啦,别叫嚷了,公子都说了,你作为酒罢去的掌柜,就不能稳重些?” “要不酒罢去的掌柜,你来当吧,我甘愿做跑堂伙计,我是认真的。” “别,我才是跑堂伙计。” 莲心走到后院,见楚凌所住房门没有关,听到传出的对话,神情凝重的朝前走去。 “楚公子。” “进来吧。” 听到莲心的声音,楚凌收敛笑意,放下所持茶盏,看向门外道。 君寒霖、刘俊相视一眼,看向走进来的莲心。 “楚公子,我家公主有话要带给您。” 莲心站定,看向楚凌说道。 说着,目光看向君寒霖他们。 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就说吧。” 楚凌微微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 “我觉得他们还是暂避些好。” 莲心面色平静道。 “那小的先告退。” 刘俊见状,向楚凌作揖道,随后看向君寒霖,意思是快跟他走。 可君寒霖却没有走,反笑着看向楚凌,“公子,刚沏的茶,我还没喝完。” 刘俊:“……” “那就喝完再走。” 楚凌淡笑道:“没人赶你走。” 莲心娥眉微蹙,冷目看向君寒霖。 然君寒霖却浑不在意,朝楚凌走去,拿起那盏茶小口喝着。 “说吧,何事。” 楚凌看向莲心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此时的刘俊,见莲心一脸不高兴,犹豫再三,还是低首退出了房间。 “这是公主所赐玄鸟司金牌。” 莲心掏出令牌,朝楚凌走来,神情严肃道:“公主说了,楚公子跟顺国公府的那些恩怨,公主不干涉,但是你敢借婚书之事,传的上都到处都是,以达到某些目的,玄鸟司绝不会放过,无论在何地!” 喝茶的君寒霖,听闻莲心所讲,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余光瞥向了楚凌。 “告诉独孤兄,就说楚某知道了。” 楚凌向前探探身,伸手接过那块令牌,神情自若道:“似这等下作之举,楚某没想过要做,要是旁人传出,楚某也管不到。” 说罢,楚凌看都没看那块黄金令牌,随手丢到书案上。 “你…” 见楚凌这般随意的,就将黄金令牌丢在书案上,莲心下意识上前,本想呵斥,可话到了嘴边,却改口道:“希望楚公子好自为之吧。” 说着,莲心向楚凌抬手一礼,遂转身朝外走去。 皇甫静钰跟李芸姝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要好啊。 看着莲心离去的背影,坐着的楚凌露出笑意。 给自己一块令牌,讲明底线,这摆明就是想降温,意图很明确,倘若顺国公府做了出格之事,自己无法解决,可持此令牌震慑。 楚凌知道上都有六扇门,这是隶属于天子亲军麾下的组织,纵使是豪门权贵,都不敢轻易招惹六扇门。 至于玄鸟司,楚凌笃定此前没有,那么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第十六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上都,在普通人的眼里,就好似触不可及的梦境,明明一直在努力奋斗,然纵使再怎样努力,想要伸手去触碰,却怎样都抓不住。 有些事情不是单靠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傻徒儿,你难道真认为这场忘忧湖诗会,是七大书院想要举办的吗?”昭颜院所开画舫,蒋仲子似笑非笑,伸手指向柳城风,“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像你这般至诚心性,将来势必是要吃亏的。” 柳城风眉头微皱,露出凝重的神情。 “为师知道,你此次来找为师,其实心里是藏着事的,你不想说,为师姑且就不多问你了。” 蒋仲子撩了撩袍袖,朝柳城风走来,“我们就说这个楚凌,钓誉沽名也好,真看不上也罢,其实对忘忧湖诗会的影响,真不大; 别用这种眼神看为师。 为师从不否认,他作的那首诗,算是近十余载间难得一见的佳作,甚至能够荣登《青龙集》。 可前提是他要来忘忧湖啊。 他不来,谁人能知楚凌是谁?难道靠那些读书人去宣传?呵呵…那种传名的成效是很低的。” 柳城风欲言又止。 他今日过来拜见蒋仲子,其实是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楚凌和顺国公府的微妙关系,三公主皇甫静钰的表现,他是能觉察到的。 特别是见到楚凌赠予皇甫静钰的那首诗,柳城风在看过以后,皇甫静钰将此诗交由他决断,这桩桩件件掺杂到一起,让柳城风的心有些乱。 直觉告诉柳城风,他与楚凌存在某种联系。 可究竟是什么联系,他也想不清楚。 在得知皇甫静钰去见楚凌时,心乱如麻的柳城风,遂从恩国公府赶来忘忧湖,他就是想找自家恩师聊聊。 对名满天下的蒋仲子而言,柳城风的这种变化,他如何会瞧不出呢? “老师,倘若楚凌愿来忘忧湖,参加我昭颜院的初选,是可以被选为头魁的吧?”柳城风看向蒋仲子说道:“抛开其他的不谈,楚凌是有才的,他作的那首诗,不管是从意境上来说,亦或是从……” “或许会被选为头魁,但绝不会这般快。” 蒋仲子摆摆手道:“尽管昭颜院在忘忧湖所开画舫,是由为师负责初选的,但是距忘忧湖诗会终选,还有近一个月,倘若过快选定昭颜院头魁,这是违背与其他书院达成的共识,在昭颜院的那些老顽固,老匹夫,是不会同意为师这般做的。” 柳城风手微顿,似这些内幕他此前是不知晓的。 蒋仲子愿意将这些讲明,是真心将柳城风视作亲传弟子。 不管是在上都,亦或是在其他地方,皆知名满天下的蒋仲子,脾气是很古怪的,向来是什么看不惯,就敢不分场合的讲出,很多人都很惧怕蒋仲子,可在柳城风这里,蒋仲子却罕见流露出关切的情绪。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不是说说那般简单。 “老师,学生有首诗,要给您。” 柳城风想下定决心般,从怀里掏出信封,郑重的作揖行礼道:“此乃楚凌赠予三公主的诗,机缘巧合下到了学生这里,学生觉得…这个楚凌有大才,是奇才,然脾性古怪,不管忘忧湖诗会究竟藏着什么,可学生思前想后,总觉得楚凌不能来参加,这是我昭颜院的损失,更是忘忧湖诗会的损失。” 嗯? 蒋仲子眉头微皱,看着自家学生,仿佛像第一次认识般。 别看柳城风待人宽厚,心性至诚,然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能让柳城风讲出这番话,可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 也恰恰是这般,使得蒋仲子很是好奇,昨日柳城风代表昭颜院去寻楚凌,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带着此等思绪,蒋仲子伸手接过眼前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在展开看到上面所题诗词时,蒋仲子的神情变了。 “老师,学生就先告退了。” 见蒋仲子看到诗词,柳城风想了想,抬手作揖道:“学生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老师您了。” “去…去吧。” 蒋仲子有些失态,那双眼眸死死盯着信纸,本能的挥手道。 算算时辰,三公主该回来了。 转身离去的柳城风,迎着吹来的微风,双眼微眯起来,心里却暗暗思索着,不管皇甫静钰要跟他讲什么,像楚凌这等奇才,都不应该不参加忘忧湖诗会,不然这场万众瞩目的诗会,就平白少了很多亮眼之处。 “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没有碰到这等奇人。” 拿着信纸的蒋仲子,看向柳城风离去的背影,囔囔自语道:“这个楚凌算是头一个,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跟三公主和傻徒儿产生交集,既然不想参加忘忧湖诗会,可为何要将这等佳作传出来,他到底是何目的?” 蒋仲子深邃的眼眸,掠过一道精芒。 柳城风没有将那首诗,给蒋仲子之前,对楚凌的印象,蒋仲子仅限于惊艳,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蒋仲子很想知道,这个楚凌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柳城风代表昭颜院去寻楚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的蒋仲子,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没有急着去见见楚凌,反而在心底下了决断。 …… 一连数日,上都还是那样,或许暗涌存在,可表面却很平静。 “终于成了!” 酒罢去酒馆后院,楚凌拿着酒壶,脸上流露出笑容,那熟悉的酒香味,让楚凌陶醉其中。 “好酒!够劲儿!!” 君寒霖抓着酒碗,强忍喉咙处袭来的辛辣,两眼放光,“我喝过这么多酒,还从未饮过此等美酒佳酿,不!是仙酿!此等仙酿不是人间能有的!” 醉醺醺的刘俊,怀里抱着酒坛,坐在地上,此刻是止不住的傻笑。 从皇甫静钰前来,此后数日,楚凌就领着君寒霖他们,拿到那些特制配件后,就一直在忙活蒸馏诸事,最初在君寒霖、刘俊的心里,并不看好楚凌做的事情。 毕竟楚凌定的那些原浆酒,不少都是家喻户晓的酒水,即便你再怎样折腾,酒的口感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第一坛经过蒸馏的酒水收集好,君寒霖、刘俊他们震惊了,所喝小碗酒水,那味道,口感全然不同。 甚至君寒霖喝完那一小碗酒,被勾起了酒瘾想再喝,却被楚凌拦下了。 开什么玩笑。 经过特殊工艺蒸馏出的酒,喝很少的量没事,喝多了,那是会死人的! 想要对外售卖这些酒,就必须要进行勾兑。 确定自己的思路没错,楚凌循着记忆,开始分批进行蒸馏,对于每种原浆酒,在不同时间下,不同温度下,所搜集的蒸馏酒,进行分类盛放和标记,并按着他知晓的那几款小众酒进行勾兑。 酒,需要的原料就那几种,可配料比不同,气候不同,环境不同,酒曲不同,酿酒和蒸馏工艺不同,也造就各种口味,乍一喝没有什么区别,然细品下却差别很大,这就是酒的独特性。 “公子,你前后勾兑出6款酒水,这些都是要对外售卖的?”君寒霖砸吧着嘴,看向楚凌询问道。 “不错。” 楚凌微微点头道:“酒罢去要卖的酒,必然要与市面上的不同,不然想要盈利,无疑是痴心妄想的事情。” “不过公子…您蒸馏勾兑的酒虽好,可是知晓者却不多。”坐在地上的刘俊,摇晃着站起身来,伸手道:“小的觉得…咱们是不是要拿些酒,去忘忧湖进行兜售,一来是此地聚集众多书生,只要……” “不用。” 楚凌摆摆手道:“就在酒罢去售卖。” 这…… 刘俊一愣,露出诧异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这般抵触忘忧湖,先前就提过此事,眼下蒸馏勾兑的酒,都已经搞出来了,下一步必然是开业,刘俊比谁都要清楚,即便是再好的酒,可要是没有名气前,想要吸引人前来,很不现实啊。 “公子,我觉得刘掌柜说的没错。” 君寒霖打了个酒嗝,看向楚凌说道:“不否认,咱们鼓捣出的酒,随便拎出来一款,都是好酒。” “我还是那句话。” 楚凌微微一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开设酒罢去,主要是想赚钱,不过也不全为了赚钱,既然是好酒,我相信肯定会有人来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这几日,你们也受不少累,走,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见楚凌这般,君寒霖、刘俊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楚凌的这等决断,他们真觉得摸不着头脑。 第十七章 格局小了 翌日。 楚凌起的很早,酒罢去要售卖的酒都已蒸馏勾兑出,楚凌觉得是时候让酒馆开业了,就算没有名气,楚凌相信他的酒,必然能在上都打出名气! “公子,按着您吩咐的,与邻近的那几家食铺,都已签订了契约。” 刘俊拿着几份契约,面露红光的跑进酒馆,“这是契约,您先看看,都是按您所言拟定的,各家向酒罢去提供所需,月末清算账款。” “费不少功夫吧。” 楚凌接过契约,见刘俊满头是汗,微微一笑道。 “费不少口舌。” 刘俊擦擦汗,皱眉说道:“起初他们是不愿的,觉得不太靠谱,不过提出对赌后,对他们有利,就都愿意先试一个月。” 楚凌笑着摇摇头。 “不过公子~” 刘俊欲言又止,迟疑刹那,看向楚凌说道:“为何酒罢去不开火?小的算过一笔账,要是雇几名……” “酒罢去的特色,就是酒。” 楚凌摆手打断道:“我要开的是酒馆,而非酒楼,能围绕这一特色开业就行,来酒罢去,最主要的是喝酒,真想填饱肚子,可以去别处。 我让你去的那几家食铺,都有各自的特色,用他们拿手的制定每日菜谱,可以节省不少损耗。” 刘俊似懂非懂。 楚凌将手里的契约一一查看,和自己所提一致,就将它们都收好放起来,风王朝很注重契约,但凡是惹上官司,只要有契约,很多事情都是清晰的,这也造就风王朝的民间商业很繁荣。 楚凌很喜欢这一点。 其实对刘俊说的那些,仅是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楚凌没银子了,他雇佣不了厨师。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靠卖诗所得百金,都被楚凌砸进去了,酒罢去要开业,不能只卖酒,没有下酒菜吧,所以楚凌想了这个法子。 “哎,你慢点啊。” 刘俊瞧见君寒霖,抱着两大坛酒,忙朝君寒霖跑去,“干活别贪多,这要是砸了,损失太大了。” “别碍事,躲开点。” 君寒霖面不红气不喘,斜眼看向刘俊,“你跑出去偷闲,我不这么搬,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谁去偷闲了。” 刘俊瞪眼道:“我干的是正事,酒罢去要开业了……” “好好,知道了。” 君寒霖漫不经心道:“去做你掌柜的事吧,这些小事,让我这位跑堂伙计来做就行。” 见二人拌嘴,楚凌笑着摇摇头。 酒罢去开业在即,刘俊和君寒霖的干劲都很足,不过掌柜与跑堂伙计,都是各干各的,这也算是少见。 所以君寒霖过去到底是做什么的? 楚凌收敛笑意,看向君寒霖的背影,一坛数十斤重的酒坛,单手就可以抱稳,普通人根本办不到。 “都给本公子打通!!!” 一道嚣张的声音,从街面传进来,楚凌循声望去,就见酒罢去外聚集不少人影,人头在晃动着。 “这是要做什么啊?” “谁出手这般阔绰,竟然将几家铺面都拿下了。” “咦…那不是顺国公府的小霸王吗?” “还真是啊……” 楚凌从柜台出来,朝酒馆外走去,透过眼前涌动的人群,就瞧见对面的铺面,聚集不少健仆。 是他们。 楚凌视线定格某处,见到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有想到李乾、李坤哥俩,竟然在酒罢去的对面鼓捣起来。 “公子,酒罢去要遇对手咯。” 不知在何时,干活的君寒霖走到跟前,言语间带有调侃道:“一品堂,铺面还没有收拾好,招牌都竖起来了。” “那不是顺国公府的公子哥吗?” 刘俊眉头微皱,看着对面热闹的场景,“不是,对面几家铺面,为何要清空啊,这是想做什么?” “明摆着的事情。” 君寒霖双手环于胸前,淡笑道:“想跟公子打擂台呗,啧啧,顺国公府真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拿下这么多铺面。” “打擂台?!” 刘俊面露惊意,下意识看向楚凌,“公子,您到底如何招惹上顺国公府了?为何他们这般针对您啊?” “去做事吧。” 楚凌转身朝柜台走去,“他们想折腾,就叫他们折腾好了。” 刘俊、君寒霖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越来越有趣了。 回到柜台的楚凌,露出一抹笑意,李乾、李坤哥俩出手这般阔绰,折腾这么大动静,摆明就是想要挤兑,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抢酒罢去的客源,只是在楚凌的眼里,这格局小了。 街面闹的动静不小,但却没有影响到楚凌。 “都加把劲!公子说了,一品堂早一日开业,就赏银5两!” “到这边来,把这些东西都拉走。” “快点,别乱了阵脚,抓紧……” 几名管事分散各处,指挥着麾下健仆忙碌,李乾、李坤坐于太师椅,喝着茶水,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 “这楚凌够沉得住气的。” 李乾随手撂下茶盏,看了眼对面的酒罢去,嗤笑道:“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出来瞧瞧,行,我倒是想要瞧瞧,他能撑到何时,敢跟顺国公府作对,真是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哥,着什么急啊。” 李坤展开象牙扇,笑着看向李乾,“既然是玩,那就好好玩,这不比去赌坊、酒肆有趣多了?” “那是。” 李乾神情倨傲道:“翻来覆去就那些,我都玩腻了,阿姐离开上都,没人管咱们,给自己找些事做,挺好。” 李坤笑而不语。 早先自家阿姐在上都,他们不敢做出格的事,都是偷偷跑去做的,虽说很受约束吧,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都给本少爷快点!” 李乾站起身来,叉腰指向眼前健仆,“两天,要叫一品堂开起来。” “喏!” 众人纷纷应道。 驻足围观的人群,瞧见眼前这等阵仗,都纷纷热议起来,李乾出手太阔绰了,一上来就搞到几家铺面,在酒罢去的对面,要开家一品堂酒楼,了解先前情况的人,都猜到这是针对楚凌。 恰恰也是这般,使得很多人的心里,都思索这个楚凌,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何与顺国公府产生交集啊? 第十八章 酒客 艳阳高照,修行坊依旧热闹,甲字号胡同人群接踵,街边多了几家茶摊,喧嚣声没有停过。 “要说那酒罢去真够黑的啊。”一黑面壮汉手捧茶碗,眼睛瞪得很大,看向左右坐着的茶客啧啧称奇,“一壶酒最低售价五百文,最高的能卖到千文,可着上都去扒拉,都没有这么高的酒价。” “谁说不是啊。” 旁边坐着的清瘦男子,点头附和道:“一壶酒都敢卖这么贵,他咋不去抢啊,真要有这银子,去舒舒服服的喝顿花酒不好?” “你们听说了吗?这楚凌来历不简单啊。” 黑面壮汉见有人抢风头,继续说道:“我可听说,此人是江南豪商之子,不过被逐出府了…嗯,好像是私生子……” “你这是听谁说的啊?” “就是啊,靠谱不靠谱?” 黑面壮汉的话,引起不少人注意,纷纷探着脑袋,在茶摊的某处角落,坐着的蒋仲子笑着摇摇头。 人言可畏啊。 蒋仲子放下茶碗,神情流露出感慨,这两日他来修行坊,听到关于楚凌身世之说,都不下十余种。 有富豪之子。 有落魄书生。 最离奇的,要属顺国公的私生子。 说的有鼻子有眼。 不然顺国公府的两位嫡子,为何要一掷千金,在楚凌所开酒罢去对面,开设起一家酒楼呢? 蒋仲子撩了撩袍袖,掏出几枚铜板,随手放到茶桌上,起身离开这一热闹的茶摊。 ‘这个楚凌,来历还挺复杂。’ 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蒋仲子负手前行,‘不说与李乾他们的恩怨如何,单单是他开的酒馆,如何敢对外卖那么高的价钱,到底是怎样的酒,能让楚凌这样做?’ 蒋仲子有饮酒的爱好,早年游历天下,每至一地,都要品尝当地美酒,对酒,蒋仲子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来修行坊知道些趣闻后,蒋仲子就想尝尝酒罢去售卖的酒,到底如何与众不同。 “客官里边请。” “客官慢走!” 甲字号胡同街首处,十余位跑堂伙计迎来送往,不少慕名而来的酒客,或独行,或携三五好友。 “到底是豪门啊,这厨子做出的佳肴,就是不寻常啊,贵是贵点,可胜在真材实料啊。” “就是说啊,难得有这口福,不行,明日我还要过来。” “不过这都几日了,对面的酒罢去,好似一位酒客都没接到。”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说他们是咋想的啊,一壶酒都敢卖这么贵……” 几位从一品堂走出的酒客,聊着聊着,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酒罢去,神情间不掩饰讥讽之色。 一品堂的门可罗雀,与酒罢去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唉~” 叹息声响起,百无聊赖的刘俊,看向柜台处,见楚凌悠闲的躺在躺椅上,想了想,朝楚凌走去。 “公子,要不对外张布的酒价,下调些?” “不调。” “可是公子,这都几日了,就没人来咱酒罢去,再这样下去,这生意没法做啊。” “不急。” “您不急,小的急啊,买卖不是这样做的,眼下在修行坊上下,您知道是怎样说咱酒罢去的吗?” “嘴长在他们身上,想怎样说,随他们去吧。” 楚凌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丝毫都不在意。 刘俊见状,急的是抓耳挠腮,却没有任何办法。 “你能别喝了吗?” 瞧见君寒霖走来,自顾自从酒柜拿酒,气急道:“这几日,你都喝多少壶了。” “喝你家的酒了?” 君寒霖打着酒嗝,轻摇手中酒壶,“公子都不急,你急啥?” “你……” 刘俊气的直挠头。 “公子,要是第一位酒客,不来咱酒罢去,我就能一直喝?”君寒霖倚靠着柜台,举起手中酒壶,看向楚凌说道。 “是。” 楚凌缓缓睁开双眸,向前探探身,端起手边茶盏道:“只要你想喝,就随便喝。” “还是公子豪气。” 君寒霖咧嘴笑道:“一帮没有口福的家伙,贵点咋了,此等仙酿,岂是用钱财这等俗物衡量的。” 言罢,君寒霖豪饮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老夫倒是有兴致了。” 一道声音响起,让君寒霖皱眉看去。 “客官,您是来喝酒的?” 刘俊情绪激动,朝门前快步跑去,“您几位啊?想喝哪种酒?来…里面请。” “你们酒罢去倒是奇特,跑堂伙计不来迎客,倒是让掌柜的亲自相迎。”蒋仲子笑着撩撩袍袖,倒也没急着进来。 “都一样,都一样。” 刘俊讪讪笑道。 连续几日不开张,刘俊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客官,要来喝吗?” 君寒霖拎着酒壶,朝蒋仲子走来,“酒罢去卖的酒,可不便宜。” 听君寒霖这样说,刘俊瞪眼怒视。 “你想让老夫来喝吗?” 蒋仲子看向君寒霖道。 “想,也不想。” 君寒霖倒也洒脱,“您来了,我就不能再喝了,您不来,倒是一件憾事,毕竟这酒可不一样。” “是吗?” 蒋仲子淡笑道,“你拿的这壶酒,售价多少?” 然他的目光,却一直看向没起身的楚凌。 “此酒唤作将军酒,售价五百文。” 君寒霖摇摇酒壶,“入口烈,酒香较淡,回味无穷,有种喝刀子的感觉,客官要喝吗?” “那别的酒呢?” 蒋仲子负手而立道。 “客官,您站着也怪累的,要不里面请?” 刘俊面露笑意,伸手示意道:“您找个位置先坐,我再向您逐一介绍,小店售卖的几款酒……” “没事,老夫喜欢站着。” 蒋仲子摆手打断道:“先听听再说。” 刘俊的笑容有些僵。 “除了这款将军酒,还有状元红,在这些酒里,我觉得它最奇特。” 君寒霖也不着急,喝了口酒,看向蒋仲子介绍起来,“别看它售价最高,但绝对物超所值,这酒……” 极好喝酒的君寒霖,对楚凌定的几款酒,讲解的很是客观,没有吹嘘什么。 蒋仲子站在酒罢去门外,听着君寒霖一一讲解,然这一幕,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一直冷清的酒罢去,竟有人前去,这属实是太奇特了。 “公子,不好了。” 在一品堂的二楼,穿着青衣的中年,步伐匆匆的朝一雅间跑去,推门快步走进。 “何事这般慌张。” 李乾眉头紧锁,看向中年说道。 “公子,酒罢去有酒客了。” 中年吞咽着口水,有些紧张的说道。 “进去了?” 李乾眉头微挑道。 “没有。” 中年摇头道:“就在酒馆外站着。” “为何不派人赶走了?” 李乾站起身,看向中年。 “那人不好赶啊。” 中年紧张道:“是昭颜院大儒蒋仲子,小的先前见过,所以……” “你是说蒋仲子?” 在旁坐着的李坤,此刻站起身来。 “是。” 中年忙点头道。 “你先退下吧。” 李坤摆手道。 中年作揖行礼,随后便退出雅间。 “蒋仲子来酒罢去喝酒,这是想干什么?”李乾皱眉看向李坤,“难道是为忘忧湖诗会吗?” “不清楚。” 李坤摇摇头,朝临街窗户处走去,入眼就见到酒罢去的牌匾,而蒋仲子正站在酒罢去门外。 “这也没法赶啊。” 跟着走来的李乾,双手按着窗户。 “那就不赶呗。” 李坤无所谓道:“楚凌将酒价定这么高,就算蒋仲子真进去买酒,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对。” 李乾点头道:“你说这个楚凌,脑袋到底是被驴踢了,敢把酒卖这么贵,似这等价钱,唯有府上珍藏的佳酿才行。” 起初李乾还想着,等一品堂整好后,就压着酒罢去的价格,抢夺楚凌的客源,叫他一壶酒都卖不出去。 可一品堂还没有整好,酒罢去就对外张布酒价,从五百文到千文不等,这打了李乾哥俩一猝不及防。 不是太便宜。 而是太贵了! 以至于李乾想的很多法子,都没了用武之处。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件事。” 李坤见蒋仲子走进酒罢去,对李乾说道:“你说这个楚凌,到底卖的是什么酒?” “谁知道啊。” 李乾摊手道:“明明可以去抢,偏要卖酒,这蒋仲子也是老糊涂,想喝酒,也别去酒罢去啊,摆明要被宰。” 说到此处,李乾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屑。 在他眼里,楚凌是想钱想疯了,然一旁站着的李坤,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至于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第十九章 这酒…甚好!! “状元红一壶!” “纵横四海一碟!” “花开富贵一道!” 蒋仲子坐于临窗长桌,环视着酒罢去的装饰摆设,刘俊激动的喊着,开业已有数日,终于迎来首单了。 这种情绪难以形容。 “去聚贤楼下单,叫他们快点。”刘俊将写好的菜单,递到君寒霖面前,“别影响客官进餐。” “好。” 君寒霖接过菜单,转身朝外走去。 这个酒罢去,还真是独特。 蒋仲子见到此幕,笑着摇摇头,开酒馆竟不设食灶,这是蒋仲子没有想到的。 “客官,您的状元红。” 刘俊捧着木盘,朝蒋仲子走来,“此酒…与市面所卖不同,建议您小口慢饮,不然可能会醉。” 讲着楚凌定下的话术,刘俊拿起青瓷酒壶,放到蒋仲子手边,方便蒋仲子倒酒,随后拿起青瓷酒盅,递到蒋仲子面前。 “你们酒罢去,还真是够奢侈的。” 蒋仲子看着眼前酒具,啧啧称奇道:“喝酒用的酒具,都是青瓷,一壶状元红才作价千文,难道就不怕被人顺走吧?” “能来酒罢去喝酒的,都是朋友。” 楚凌从躺椅上起身,笑着朝蒋仲子走来,“像老者所言之事,楚某相信不会发生,老者觉得呢?” 楚凌开设的酒罢去,注重的就是别致感受,对外售卖的几款酒,都有对应的酒具,像蒋仲子用的这套青瓷酒具,一套售价都要20两纹银。 既然要开设酒馆,楚凌从最初就决定走高档路线,这样才能赚到钱,中低端的酒市场,楚凌没有打算现在涉足。 楚凌清楚品牌效应的威力,他想打造酒品牌,等赚到更多银子,他会在上都购进土地,筹建专门的酒作坊。 毕竟真正的高档酒,要从酿造着手,眼下酒罢去售卖的酒,在楚凌的眼里,是能达到高档酒层次,但也是最末流的那种。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蒋仲子打量着楚凌,微微一笑道:“老夫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看来老者是认识楚某?” 楚凌撩袍做到蒋仲子对面。 “当然。” 蒋仲子淡笑道:“先前老夫的弟子,亲赴你这酒罢去,想邀你去忘忧湖,参加我昭颜院的初选,不想却被你拒绝了,这在上都可不多见。” “您是蒋公?” 楚凌眉头微挑。 “昭颜院,蒋仲子。” 蒋仲子收敛笑意,看向楚凌。 又是昭颜院?! 刘俊傻眼了,他没想到眼前的老者,竟是名满天下的蒋仲子,以至于心跳开始加快。 “晚辈楚凌,见过蒋公。” 楚凌不卑不亢,起身朝蒋仲子抬手一礼,“蒋公能来酒罢去,今日这单就免了,算作晚辈一点心意。” “无功不受禄。” 蒋仲子摆手拒绝,“你卖酒,我饮酒,岂有不收钱之理?” “那就听蒋公的。” 楚凌淡笑道。 对蒋仲子,楚凌是了解的,出身寒门,乃恩科状元出身,数首佳作荣登《青龙集》,只因看不惯官场,遂上疏请辞云游,后进昭颜院出任供奉。 楚凌的前身上山数载,别看过的清贫,然跟他那位师父,却学的不少本事,不过这些都被楚凌接纳了。 “老夫有一疑问,想问问你。” 蒋仲子撩了撩袍袖,拿起手边酒壶,为自己斟酒,边斟边说道:“忘忧湖诗会乃七大书院联合所办,我大风的读书人,知晓者皆赶赴上都,想参加这场盛宴,能得七大书院任一名敕,无不感到欣喜,为何你却置若惘然呢?” 将酒壶放下,蒋仲子抬头看向楚凌。 楚凌想了想,迎着蒋仲子的注视道:“忘忧湖诗会的确是盛宴,大风的青年才俊齐聚,不过晚辈不喜热闹,所以就没想要参加。” “果真是这般?” 蒋仲子反问道。 “是。” 楚凌点点头道。 “既然你没想要参加,那这两首诗又作何解释呢?”蒋仲子从怀里掏出信封,放到酒桌上,面色平静的看向楚凌。 “意外罢了。” 楚凌言简意赅道。 楚凌也没有想到,自己作的两首诗,都落到蒋仲子手里,特别是第二首,那是他想引独孤寒,不,现在应该叫皇甫静钰出面。 “看起来你身上的故事,不少。” 蒋仲子笑着摇摇头,此时君寒霖拎着食盒,走进酒罢去,来到蒋仲子跟前,将食盒里所盛佳肴取出。 “慢用。” 摆好佳肴的君寒霖,看着蒋仲子跟前的酒盅,抿了抿嘴唇。 “小友,陪老夫喝两杯?” 蒋仲子笑着看向君寒霖。 “还是算了。” 君寒霖摇头拒绝道:“要守规矩,上工不能饮酒。” “蒋公慢用。” 楚凌冲蒋仲子点头示意,随后便朝柜台走去。 “掌柜的,这是回单。” 君寒霖拎着食盒,朝刘俊走去,“聚贤楼登记好了。” “为何是你送的?聚贤楼的伙计呢?” 刘俊接过回单,面露疑惑道。 “我哪儿知道。” 君寒霖耸耸肩道:“许是聚贤楼的人,觉得咱酒罢去没生意,就没按规矩做事。” 刘俊听到这里,下意识看向楚凌。 “按规矩记,月底清账时扣钱。” 楚凌伸了个懒腰,撩袍坐到躺椅上。 “好。” 刘俊当即点头道。 怪人怪事真不少。 蒋仲子心生感触,本以为怪的只有楚凌,然看着眼前的君寒霖,蒋仲子却能瞧出此人的不凡。 明明是一强人,却做起跑堂伙计,很怪。 想到这里的蒋仲子,笑着摇摇头,随手拿起酒盅,倚靠着柜台的君寒霖,见蒋仲子这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这酒! 酒入口的那一刻,蒋仲子眼睛睁的极大,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紧接着一股辛辣的味道席卷口腔,随即朝喉咙处涌去! “咳咳~” 这种辛辣感,让蒋仲子忍不住咳嗽起来,手轻微颤抖,饮酒无数的蒋仲子,还是第一次喝此等烈酒。 蒋仲子惊疑之际,一股回甘的酒香,开始充斥唇齿间。 君寒霖耸肩看向刘俊,露出一抹笑意。 “客官,您慢些喝。” 刘俊好意提醒道:“这酒与市面所卖的酒,不同。” “此酒…甚好!!” 回过神来的蒋仲子,没有理会刘俊善意提醒,眼神定在那青瓷酒壶上,“没想到老夫竟能喝的此等仙酿,好,好,不愧是状元红啊!” 言罢,蒋仲子抓起青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盅酒,这种味蕾上的冲击,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第二十章 题词 蒋仲子流露出的反应,楚凌全都看在眼里,纵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然在新酒面前,有任何反应都不奇怪。 “小二!上酒!!” 蒋仲子自斟自饮之际,一道嚣张之声响起,楚凌倚靠着躺椅,就见李乾、李坤哥俩领着数人进来。 李乾摆着一张臭脸,见楚凌那样悠然自得,心底莫名生出怒意,他就看不得楚凌这样。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几位客官,想喝些什么酒?” 见刘俊面露紧张,怔怔站在柜台,犹豫着要不要去迎,君寒霖遂朝李乾他们走去,神情自若道:“本店谢绝自带酒、食,还请见谅。” “小店就是规矩多。” 李乾冷哼一声,冷目盯着君寒霖。 “要是客官觉得不合理,可以去别处。” 君寒霖没有惯着,迎着李乾的注视,微微一笑道:“本店对面的一品堂,也是最近才开的,人家店大规矩少。” “你!!” 见君寒霖这般,李乾面露怒容,说话间就要发作。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明知对面的一品堂,就是他们哥俩开的,还敢说这种话,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有什么推荐吗?” 李坤上前拉住要暴起的李乾,面露淡笑,看向君寒霖道。 “依我之见,公子当饮状元红,至于那位喝将军酒最合适。” 君寒霖不假思索道:“本店卖的酒,与市面所卖不同,虽说状元红价格贵些……” “本公子倒想瞧瞧,究竟有何不同!” 君寒霖话还没说完,李乾就冷哼道:“状元红来一壶,将军酒来一斗,其他的,看着上就是,少不了你银钱。” 真是嚣张。 瞥了李乾一眼,君寒霖懒得再去解释,“几位客官找地方坐吧,酒稍后就到。” 在旁饮酒的蒋仲子,瞧见这一幕,心底不免略生疑惑,楚凌和顺国公府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 “见过蒋公~” 在君寒霖去准备时,李坤特意过来,向蒋仲子抬手一礼,蒋仲子端着酒盅,微微点头示意。 顺国公府在上都的底蕴是很强,前去巴结者如云,不过像蒋仲子这等当世大儒,就不会做这种事。 风朝的文人墨客是骄傲的。 李坤也知蒋仲子的脾性,见后也没多说其他,遂朝李乾所坐走去,不过眼神却看向了楚凌。 能让昭颜院的当世大儒蒋仲子,亲赴他所开酒馆饮酒,这本身就是件奇事,真要在上都传开,必会引起风波的。 所以楚凌是想通过忘忧湖诗会扬名? 撩袍坐下的李坤,盯着楚凌,想起先前见到的种种,这一想法愈发强烈,尽管楚凌当初拒绝了柳城风所带名敕。 可哪又如何? 谁能确保楚凌不是想以此钓誉沽名呢? “看他作甚?” 李乾皱眉看向李坤,略带不满道:“你是怎么想的?想喝酒,在一品堂不能喝?非要来此?” “我就是想知道,楚凌卖酒的底气,是什么。” 李坤收回视线,面色平静道:“时值忘忧湖诗会召开,既然想文斗,也要了解对方,不然如何斗?” “也就是赶巧了。”李乾冷冷道:“不然就他这等卑鄙小人,根本就不用我们出手,就能将他赶出上都。” “好啦,别说这些了。” 李坤淡笑道:“这不是也挺有趣的。” 李乾冷哼一声。 内心骄傲的他,平日里,像楚凌这等人,他多看一眼都不会。 “他们要的将军酒,先上一半吧。” 倚靠着躺椅的楚凌,缓缓睁开双眸,看向在打酒的君寒霖,“置气饮酒,易醉。” “公子倒是奇怪。” 打酒的君寒霖,笑道:“到手的买卖,哪有向外推的道理?” “浪费可耻。” 楚凌起身小道:“刘掌柜,你去聚贤楼要几道菜,都是掌柜了,别那么紧张。” “哎,哎。” 刘俊忙点头道,看了眼君寒霖,就快步朝酒罢去外走去。 楚凌来到柜台,没有去看李乾他们。 这哥俩既然可以豪掷重金,在酒罢去的对面开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能做出来的呢? 谁叫人家出身好呢。 想做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 其实与顺国公府的事,楚凌根本就没有放心上,想要解决也不难,顺国公府来人和他聊聊,此事不是不能解决。 可时至今日,却没人来找楚凌谈此事。 耍威风倒是不少。 想想也能知道,堂堂顺国公府去跟楚凌谈,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楚凌也知此事,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都喝!今天不醉不归!!” 酒罢去内,响起李乾的声音,君寒霖拎着木盘回来,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凌。 “脾气暴些,但够豪爽。” “想喝酒了?” “的确有些。” “去找他们喝吧,免费。” “还是别了,看他们喝,也挺有趣。” 君寒霖倚靠着柜台,见李乾紧皱眉头,拿着酒壶就开始豪饮,旁边坐着的几位健仆,都表情怪异的跟着豪饮,忍不住露出笑意。 特别是李乾尝出喝的酒不对,还在强撑着,君寒霖有些忍不住,转过身笑了起来。 “觉得很好笑?” 楚凌看了一眼,看向君寒霖道。 “不觉得有趣吗?” 君寒霖笑道:“要不是公子跟顺国公府有恩怨,我还真想认识下这个李乾。” “现在也不迟,不必顾虑我。” 楚凌并不在意道。 “我觉得公子很奇怪。” 君寒霖想了想,对楚凌说道。 “我就是这样的人。” 楚凌收拾着柜台,“喜欢做的事情,就会去做,不喜欢的,别人越是强求,我越是不会做。” “挺好。” 君寒霖一愣,收敛笑意道:“这点我不如公子。” 人活于世,怎会事事顺心。 瞧出君寒霖有些不对,楚凌也没有多问其他。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道理谁都明白,问题是没有感同身受,满则过,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摆在很高的位置,去说别人无法想通的事。 “公子,这酒喝着有些怪。” “哪里怪了,给我继续喝。” “阿兄,你慢些喝……” 微醺的蒋仲子放下酒盅,看了眼李乾几人,眉头不由微蹙,像这样喝酒,还不如不喝的好。 “楚凌,老夫想问你一事。” 没再理会李乾他们,蒋仲子撩袍看向楚凌。 “蒋公请说。” 楚凌微微一笑道。 “忘忧湖诗会要去吗?” 蒋仲子言简意赅道。 “晚辈就不凑热闹了。” 楚凌淡笑道:“晚辈洒脱惯了,不喜……” “怕是你不敢去吧!”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楚凌。 “蒋公,莫被此人给骗了,他就是一乡野村夫!” 李乾摇晃着身躯,伸手指向楚凌,对皱眉的蒋仲子说道:“别人不了解他,我很了解,就他那点才能,作诗?真是让人笑死……” “阿兄,你喝醉了!” 李坤皱眉拉着李乾,“这些话别当着蒋公的面……” “我难道说错了?” 李乾瞪大眼睛道:“他要不是这种人,为何初赴上都时,就持婚……” “阿兄!!” 李坤忙伸手捂住李乾的嘴。 婚? 难道是婚书? 略有不喜的蒋仲子,听到李乾戛然而止的话,眉头微挑,心底一直疑惑的事,似乎有答案了。 看向楚凌的眼神也变了。 “捂我嘴作甚!” 李乾一把推开李坤,拍案起身,摇晃着身躯瞪向楚凌,“楚凌!你要真有本事,就当众作首诗词,恰好蒋公也在,要是能入蒋公之眼,本公子给你提鞋!!” 楚凌在顺国公府说的话,李乾一直都记着。 “你喝醉了。” 楚凌神情自若道。 “你哪只眼,瞧见本公子醉了。” 李乾喝道:“怕是你不敢吧!” 李坤暗叹一声。 适才他喝状元红时,就发觉此酒不对,与市面上卖的酒不一样。 “说话啊!!” 见楚凌不言,李乾恼怒道。 “要是不方便,可以不作。” 蒋仲子此时起身,没有理会李乾,对楚凌说道:“忘忧湖诗会去或不去,皆是你的选择,别人强求不得,这酒不错,老夫很喜欢。” 说着,蒋仲子掏出一块碎银,放到酒桌上。 “蒋公请留步。” 楚凌面露笑意,看向要离去的蒋仲子,“既然有人想给晚辈提鞋,就耽搁蒋公些功夫,这顿酒晚辈请了。” 嗯? 蒋仲子看向楚凌。 “真是够能装的!” 李乾不屑一顾道:“本公子倒是要瞧瞧,你能作出何等诗词。” 说着,李乾一屁股坐到木椅上。 面对李乾的冷嘲,楚凌没有在意,拿起笔就书写起来,君寒霖好奇的探着脑袋,去看楚凌所写。 然看到所写之词,君寒霖眼神微变,惊诧的看向楚凌。 “帮我给蒋公。” 不过片刻,楚凌收笔,拿起那张纸吹了吹,递到了君寒霖面前。 君寒霖似看怪物一般,打量着楚凌,随后伸手接过,转身朝蒋仲子走去。 第二十一章 怒 “就会故弄玄虚!” 李乾冷哼一声,抄起酒壶豪饮,适才在喝将军酒时,带来的那种味蕾刺激,与先前所饮诸酒皆不同。 出身豪门的李乾,什么酒没有喝过,就连宫里赐的御酒,他都偷喝过。 初尝将军酒之际,不管是酒香,亦或是口感,李乾觉得比府上珍藏御酒,都要好上不少。 然心里这样想,李乾却不会承认! “都给本公子继续喝……” “闭嘴!!” 看楚凌不爽的李乾,拎着手里的酒壶,对左右健仆说着,却被一道呵斥打断。 “阿兄,你喝醉了!” 发觉李乾要动怒,李坤忙伸手拉住,然他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蒋仲子。 这情况不对啊。 作为当世大儒的蒋仲子,身体竟然开始颤抖。 李坤可以笃定,那绝非是喝酒喝的,而是在接过君寒霖所递纸张,蒋仲子才这样的。 莫非楚凌作的诗词,真不寻常? 李坤的视线移向楚凌。 “你拉我做什么?” 有几分醉意的李乾,想要挣脱束缚,李坤有些生气,皱眉对李乾低喝道:“阿兄,你若不想让顺国公府丢掉颜面,就老实闭嘴。” 嗯? 酒劲上来的李乾,听到此言,本能的放弃挣扎。 这酒也不对! 李坤眉头皱的更紧,自家阿兄的酒量,他是清楚的,一壶酒不至于醉成这样,可现在李乾的表现,分明是开始醉了! 这个楚凌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李坤再度看向楚凌。 此时的楚凌就静静站于柜台,摆弄着手边算盘,对于刚才一幕浑不在意。 “蒋公?” 君寒霖见蒋仲子拿着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怔怔站于原地,手抖的愈发厉害,小声提醒一句。 “是老夫失态了。” 蒋仲子循声望去,旋即回过神,轻呼一声看向楚凌,“这首词,眼下老夫无法点评,早知有此等佳作,今日就不该喝酒!老夫现在的心乱了,对此佳作妄言任何评价,都是一种亵渎,悔不该饮酒啊!!” 为何会这样。 李坤有些难以置信。 蒋仲子的脾性如何,上都谁不知晓,对天子都敢唱反调啊! 莫非楚凌与蒋仲子相熟? 不可能! 即便是相熟,蒋仲子也绝不会放弃原则,去有意弹劾楚凌。 真要这样的话,那蒋仲子就不是蒋仲子了。 到底是怎样的词,能让蒋仲子说出这等话。 思绪杂乱的李坤,再度看向楚凌。 “蒋公无需这般。” 楚凌微微一笑,看向蒋仲子说道:“不过是晚辈信手涂鸦罢了。” “要真是这般,不知多少人汗颜!” 蒋仲子情绪有些激动,举起所拿纸张,“信手涂鸦都能作此等佳作,老夫实不知《青龙集》后百之作,有荣登的必要吗?” “!!!” 李坤瞪大双眼,真是越说越夸张,楚凌作的词,竟让蒋仲子讲出这番话,如此要传到上都,那将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啊! 荣登《青龙集》的佳作,哪一首不是名传天下? 一首词,竟可抵《青龙集》后百之作,谁敢说此言?! “楚凌,老夫有一不情之请。” 蒋仲子犹豫再三,朝楚凌走去,“此词能否让老夫带走,此词之意境,需细细品味方能品出,适才老夫想了很多话,来形容此词,可总觉得差些味道!” “既然蒋公喜欢,带走就是,一首词罢了,不值一提。” 楚凌笑着摆手道:“蒋公能来酒罢去捧场,晚辈也没有表示,这首词,就算聊表敬意了。” 楚凌就是这种性格。 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 尊重是相互的。 想用权势或地位压制,楚凌不吃这一套! “扑通~” 就在此时,本被李坤拉着的李乾,径直摔在地上,适才置气饮酒,让李乾不胜酒力,身边那几位健仆,早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阿兄!!” 楚凌见到此幕,看向君寒霖道:“给他们送去一品堂吧。” “是。” 君寒霖应了一声,朝李乾他们走去。 本剑拔弩张的氛围,随着李乾醉倒,就这样不了了之,对李乾未履行赌约,楚凌并不在意。 楚凌从一开始就知李乾必醉。 敢一口菜不吃,就豪饮经过蒸馏勾兑的酒,即便酒量再好,初尝此等酒水,喝醉是必然的。 “今日之事,是我家阿兄做的有不对之处。”见君寒霖抓起两位健仆,面不红气不喘的朝外走去,李坤在将李乾扶起后,向楚凌微微低首道:“要是……” “这话,你不用对我说。” 楚凌出言打断:“我等着他给我提鞋,喝醉了,就早些回去吧。” 李坤神情复杂的看着楚凌,也没再多说其他,搀着李乾就朝外走。 孪生子的性情,也不一定是一样的。 看着李坤的背影,楚凌有些感触。 李乾喝的伶仃大醉,在楚凌的眼里,这对其也算一次教训,人啊,别太将自己当回事,就算出身再好,也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拿着父辈的荣耀耀武扬威,表现得多么不可一世,这其实是很可笑的。 …… “跪下!!” 一道怒喝声,在顺国公府正堂响起,有些狼狈的李坤,顺势就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自家母亲。 李乾喝的不省人事,李坤怕出事,就领着回到顺国公府,本想避开自家母亲,却不想直接撞上。 “把那逆子泼醒!” 皇甫云苓端坐在主位,看着被搀扶的李乾,气不打一处来,娥眉微蹙的喝道。 左右家将闻言不敢迟疑。 “我先前就说过,忘忧湖诗会没结束前,就老实待在府上。”皇甫云苓看向李坤,“真觉得顺国公府的家法,就是摆设吗?” “母亲息怒,儿错了。” 李坤没有解释,直接认错。 “是谁的主意?” 皇甫云苓皱眉道。 “都是儿的主意。” 李坤直接揽到自己身上。 “谁啊!!敢暗算本公子!!” 就在此时,正堂外响起李乾的声音。 “把那逆子关进柴房,饿三天!” 皇甫云苓气急,“还有你,滚去柴房,抄家法千遍!” 看来母亲是知晓了。 李坤心下一紧,一想到要抄家法千遍,心里顿生颤意,却不敢有丝毫顶撞,当即低首应了声,就灰溜溜起身。 “主母,万莫伤了身体。” 在李坤离去后,一旁站着的老妇,面露忧色的走上前,向皇甫云苓行礼道:“一个不知来历的人,主母……” “不知来历?” 皇甫云苓皱眉道:“知道他师父是谁吗?来上都才几日,就先后跟三公主,恩国公府的柳城风,昭颜院的蒋仲子产生联系,还与忘忧湖诗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当初还真是小觑此子了。” 老妇沉默低首。 从楚凌拒绝退婚,离开顺国公府后,皇甫云苓除了在善后外,就不断派人盯着楚凌,其所作所为,让皇甫云苓心里很不舒服。 胆敢这样直接违逆她的意志,在上都还很少。 “准备车驾,前去修行坊。”皇甫云苓沉默刹那,神情倨傲的起身道:“派人去寻楚凌,我要在一品堂见他。” “喏!” 老妇不敢迟疑,当即行礼应道。 第二十二章 燕雀与鸿鹄 夕阳西下。 像血一样的云彩,晕染远处天际,一缕缕金光洒照大地,接踵的人群热闹极了,一盏盏各色灯笼,点缀着修行坊的街道,一眼望去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一品堂内喧嚣不断,衬托出酒罢去的冷清。 “公子,您真不打算见?” 在柜台盘账的刘俊,眉宇间带着踌躇,犹豫再三,终究是没沉住气,看向楚凌说道:“毕竟是顺国公府……” “账盘完了?” 楚凌倚靠着躺椅,拿走手边书籍,“不该你操心的事情,是操不完的心,该你操心的事情,却不用心。” 这能一样吗? 刘俊心里暗叹一声,那可是顺国公府啊,再说了,今日酒罢去就两单生意,这账用费心盘算吗? 不过似这些话,刘俊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却不敢真讲出来。 “刘掌柜,你还是盘账吧。” 坐在一旁的君寒霖,笑着看向刘俊,“公子都不怕,我们这些小人物,何须担忧这些事情呢?小的在酒罢去丢了人,老的来作威了,我还就不信了,公子不接受邀请,前去一品堂赴宴,他顺国公府能派人来拆掉酒罢去。” 刘俊:“……” 酒罢去开业以来,经历一些事情,刘俊愈发觉得他这位掌柜,做的还不如君寒霖这个跑堂伙计好。 事实上有些事情,刘俊是真惧怕,他就是个普通人,来上都就是讨生活,想多赚些银子好娶妻生子,先前他哪儿经历过这些啊。 也恰恰是这般,刘俊不止一次想过,要不他还是做跑堂伙计吧,毕竟有些时候遇到的事情,他是真撑不住。 “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至于别的,无需担忧什么。” 楚凌倚靠着躺椅,神情自若的说道:“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儿去,出生时都是赤果果,离世时都是要入土,长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殊的,有些事情经历多了,就习惯了。” 楚凌的话,看似说的漫不经心,然刘俊在听后,却变得有些不一样。 瞥了眼刘俊的神态,楚凌露出一抹淡笑。 其实刘俊惧怕的,担忧的,楚凌都能看出,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他们所求不多,就是一日三餐,娶妻生子,去安心过自己的小生活,或许并不轰轰烈烈,看起来很平淡,可这也是生活的一种。 “是没什么特殊的。” 一道声音响起,让酒罢去的氛围,瞬时就冷下不少。 皇甫云苓一甩袍袖,冷着连走进,那双凤目扫来,站于柜台的刘俊,顿觉心跳加快不少,紧张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那眼神太可怕了。 就好似俯瞰蝼蚁一样,而他就是蝼蚁! “等等。” 君寒霖站起身,迎着皇甫云苓的目光,伸手道:“来我酒罢去,坐空桌可不行,店小,没有那么多位置。” 说着,君寒霖的目光,看向随皇甫云苓同行的家将女婢,到底是豪门,单是出行随从就有数十众。 “看着上吧。” 瞥了君寒霖一眼,皇甫云苓朝临窗的酒桌走去,随行的几名女婢,先行将所坐木椅和酒桌擦拭干净。 真是小题大做。 君寒霖见到眼前一幕,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见刘俊都看傻了,君寒霖嘴角微扬,“掌柜的,上等状元红九壶,龙凤呈祥席面九桌,别叫客人等急了,您去集英阁传菜,我来给客人打酒。” 说着,君寒霖还不忘瞥皇甫云苓一眼。 楚凌露出一抹笑意,君寒霖是真坏! 皇甫云苓端坐在木椅上,对君寒霖的无礼,她心有不喜,然此次前来酒罢去,她是有正事要做。 皇甫云苓看了眼楚凌,强压心头怒意,对楚凌的无礼,她是厌恶的,在上都,还从没人敢这般对顺国公府。 “你不会觉得与一些人有所联系,做局忘忧湖诗会,就可以抗衡顺国公府了吧?” 皇甫云苓的话,听起来依旧是那般刺耳。 字里行间的高傲,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夫人觉得这些话,能恐吓住楚某吗?” 迎着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楚凌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向皇甫云苓,“难道顺国公府就这般肤浅,楚某做任何事情,都让夫人觉得与之相关?这未免太过霸道吧?” “大胆!!!” 见楚凌这般无礼,随行家将无不厉声呵斥。 “狂妄之徒。” 站在一旁服侍的老妇,指向楚凌斥道:“我家夫人乃陛下亲敕一品诰命夫人,你敢这般无礼,来人啊,将此贼拿下!!” 适才楚凌讲的那些话,她不是没听到,然听到后,却觉得是那般可笑。 人和人相比,是有区别的。 一蝼蚁般的寒酸,想跟豪门权贵相提并论,此乃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谁敢!!” 本在打酒的君寒霖,见堂内所站家将,纷纷抽刀朝楚凌逼来,当即便沉声喝道。 君寒霖流露出的气势,叫在场众家将警觉起来。 顺国公府的家将,皆是久经沙场的悍卒,对于危险的警觉,远非寻常人所能想到。 “公子,打架的钱,要另算。” 君寒霖放下酒壶,浑然不惧这帮家将,反笑着看向楚凌。 “这钱,你恐赚不了。” 楚凌嘴角微扬,从怀里掏出一物,看了眼君寒霖,缓步朝皇甫云苓走去。 “夫人想抓楚某,不是不行。” 无视左右袭来的怒视,楚凌拎着一块令牌,“楚某建议动手前,夫人先派人去玄鸟司一趟,告知三公主一声。” 他怎会有玄鸟司的令牌!? 见到令牌的那一刻,皇甫云苓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楚凌竟然和玄鸟司存在联系。 皇甫静钰为何要这般做? 一时间,皇甫云苓联想到很多。 “其实夫人此前若是派人,跟楚某好好商榷此事,退婚,不是不可能。”见皇甫云苓不言,楚凌怅然道:“顺国公府门槛高,楚某没想过高攀,可偏偏夫人没有这样做,非要逼迫楚某低头,本是件简单的事情,却闹的这样复杂。” “既然简单,你为何不将婚书撕毁?” 皇甫云苓冷冷道。 “我为何要撕毁?” 楚凌反问道:“似乎这件事情,楚某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吧?” “婚书,就是错!” 皇甫云苓再道。 “或许吧。” 楚凌收起令牌,笑着摇摇头,“不过这个错,不是楚某造成的,所以夫人的高傲,别在楚某面前摆!” 酒罢去的气氛变得微妙。 自始至终,楚凌都没觉得自己,有何处做的不对,豪门的高傲,楚凌从不否认,可他为何要吃这一套?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看起来是那样自不量力,且不识好歹。 可明明他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触碰的。” 皇甫云苓娥眉微蹙,看向楚凌,“给你一句忠告,趁着事情没有闹大,趁早撕毁婚书,离开上都,顺国公府愿给你一笔金银作为补偿。” “看起来楚某说的话,夫人是一句没听进去。” 楚凌笑道:“上都,楚某是不会离开的,或许何时厌倦了,楚某会离开上都,不过却不是眼下,不打扰夫人饮酒了。” 言罢,楚凌转身朝后院走去,不再理会皇甫云苓,顺国公府底蕴再强,威慑再盛,可这与他楚凌何干? 楚凌流露出的这种状态,让皇甫云苓心里恼怒至极,甚至在她心底,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或许一开始没有把话说的太绝,事情就不会这样,可豪门的骄傲,使得皇甫云苓绝不会承认这些。 第二十三章 第一位头魁 算计与利益,不管在何时何地,亦或是哪一圈层,都是很常见的现象,这也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存纷争,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啊! 深夜繁星点点,微风带有凉意,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兴庆坊。 一座巍峨的建筑群,置身于夜幕之下,虽已是深夜,然进出者众多,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洋溢着自信的神采。 “你们听说了吗?蒋公今日回昭颜院,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书院钟声敲响,就是蒋公命人敲的。” “听说了,连敲九声,凡在院大儒皆要齐聚,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能让蒋公动用此项特权啊。” “难道是我昭颜院在忘忧湖所开画舫,寻得极佳的诗词了?可纵使是这般,也不至于令在院大儒齐聚啊。” “我可是听说,在数日前,我昭颜院画舫,有首佳作令蒋公去而复返,其中有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此事我也知晓,可惜我等身为昭颜院弟子,只能去其他书院所开画舫,不然我真想前去一观啊……” 进出昭颜院的众多学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少人的目光望向远处高楼。 夜幕下的高楼,悬挂着一盏盏明灯,随风摇摆着。 顶层楼阁上,蒋仲子负手而立,俯瞰着昭颜院各处,换上的那身红袍,在微风吹动下飘摆。 “诸君,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敲响九连钟吗?”蒋仲子撩了撩袍袖,转身看向所坐十余人,罕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怎会不好奇呢?” 一穿白袍的老者,笑着摇头,所持竹扇展开又合上,“从老夫就任掌教以来,已有十余载了吧?不说别的,单是叫蒋铁面露笑,这都是极其少见,我就在想啊,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蒋仲子这般。” “的确。” 身旁坐着的中年,紧随其后道:“从九连钟敲响,我等从各处齐聚风海阁,你就保持这等姿态,这不常见,适才我就在想啊,莫非是忘忧湖诗会出现什么事了?” 听掌教苏岸,院正顾子傲这般讲,蒋仲子笑的更灿烂,此幕让其他供奉、大儒见后,无不露出诧异的神情。 此事若出现在别人身上,他们绝不会这般好奇,可偏偏出在蒋仲子身上,一切就变得不寻常了。 “我要定昭颜院初选之头魁!!” 一言激起千层浪。 苏岸、顾子傲等一行人,听后无不脸色微变,蒋仲子还是那个蒋仲子,做任何事情皆是随心。 “不行!此前就言明过此事,忘忧湖诗会不止是七大书院的事,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很多,眼下距终选还有段时日,我昭颜院怎能提前选出头魁!” “到底是出了何事,叫你做出这等决断?” “蒋铁面,先前我还与郑兄聊及此事,叫你负责忘忧湖诗会,定会出些波澜,果不其然,这才多久,你就按奈不住了,说说,究竟是谁能让你这般?” “初选之头魁,我昭颜院要率先明确,你可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吗?因忘忧湖文会一事,天下多少读书人齐聚上都啊,此事可不敢这般草率。” “虽说我昭颜院讲究无为,作为掌教也不该过多干涉,但此事非同寻常,若昭颜院不讲规矩,那其他书院会怎样想?” 风海阁的这帮掌教、院正、供奉、大儒,就蒋仲子所提想法,纷纷表达各自的想法,字里行间是拒绝此事的。 无他。 万众瞩目的忘忧湖诗会,牵扯到的事情太多,多到他们这些人,也必须要考虑后果,否则会给昭颜院带来影响! “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风海阁顶楼响起。 蒋仲子笑的泪都流出。 “诸君,你们是从何时起,变得这般胆怯了?”蒋仲子撩袍坐下,那双明亮且锐利的眼眸,扫视眼前这些人,语气铿锵有力,“倘若最初时,就知会这样的话,你们当初还会进昭颜院吗?!” 风海阁的气氛开始微妙。 苏岸、顾子傲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蒋铁面,你想定初选之头魁,是否也向我们说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你做出此等决断?” 在苏岸、顾子傲不言之际,穿着蓝衫长袍的老者,笑着看向蒋仲子摊手道:“总不能连叫什么,我等都不知情吧,这你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一个怪人。” 迎着一道道注视,蒋仲子似笑非笑道:“也是位奇才!” “怎样的怪人?” 苏岸起了兴趣,伸手指向蒋仲子,“奇才又是怎样论?” 蒋仲子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勾起众人兴趣。 “我蒋仲子起于乡野,年少成名,青年金榜题名,悠悠活了数十载,却发现自己算是白活了。” 蒋仲子笑着摇摇头,怅然起身,朝前缓步走去,似自嘲,似自语,寥寥数十字,概括了他的一生。 苏岸、顾子傲一行见状,纷纷起身,今夜的蒋仲子,似与先前有很大不同。 清风徐来,吹动着蒋仲子所穿那身红袍。 在众人疑虑之际,一道带有磁性的声音,伴随着吹来的清风,在风海阁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声止风停,那轮圆月高悬夜空,风海阁静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听的很清楚。 “此乃何人所作?” 苏岸情绪激动,看向蒋仲子的背影,双眸微张道:“此词唤作什么?”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蒋仲子甩袍转身,微抬下巴道。 “就是那个…在忘忧湖所开画舫,令你去而复返的楚凌?” 顾子傲紧随其后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此诗……” “正是此人。” 蒋仲子嘴角微扬道:“此人之才,非常人所能想,诸君可知,除了这首词,我这里还有首诗。” “也是楚凌作的?” 蓝衫老者惊愕道。 “不错。” 蒋仲子笑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 苏岸、顾子傲一行人听闻此诗,心底再生波澜,这两诗一词竟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蓝衫老者惊叹道:“多少载了,我从没像今夜这般振奋,一场忘忧湖诗会,竟能引得此等大才,此乃我昭颜院之幸啊!” “人家没想参加忘忧湖诗会。” 蒋仲子嘴角微扬道。 什么?! 此言一出,让苏岸、顾子傲他们,流露出的神情变化,比最初蒋仲子言明要定初选之头魁,还要丰富。 “这怎么可能啊。” 顾子傲瞪大眼睛道:“倘若楚凌没想参加忘忧湖诗会,那为何先后将两诗一词,投于我昭颜院所开画舫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岸皱眉道。 “事情原委有些复杂,待到日后,诸君就会知晓。” 蒋仲子撩了撩袍袖,神情倨傲道:“今夜,我就要叫昭颜院初选之头魁,定于楚凌,并传上都,谁赞同,谁反对?” 风海阁内安静极了,所站众人沉默不言,然不到盏茶功夫,从风海阁上,再度响起九道钟声,此声令昭颜院各处无不生出波澜,风海阁响起九道钟声,这代表着在院掌教、院正、供奉、大儒皆赞同通过某事,而昭颜院已有数载,没有在风海阁敲响九道钟声,一时间昭颜院上下躁动不已。 第二十四章 名震上都 楚凌究竟是何许人,这是昭颜院定下初选之头魁,上都中很多人皆想知晓的事情,备受瞩目的忘忧湖诗会,迎来第一位头魁,所代表的含义是不同的。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 风尘仆仆的萧之逸,提剑快步朝公主府兰苑前行,沿途的花草景观,都未能吸引到萧之逸。 兰苑。 金光洒照兰池,皇甫静钰坐于亭台,那双凤目望向池中锦鲤,披在肩后的秀发,随着吹来的微风飘动。 蒋仲子定昭颜院初选之头魁一事,让皇甫静钰久久不能平复,她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 莲心站于一旁,面露忧色的看向皇甫静钰,从昨夜知晓楚凌被定为头魁,自家公主就一夜未眠。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莲心循声看去,见萧之逸匆匆赶来,眸中掠过精芒,忙朝皇甫静钰作揖行礼,“公主,萧之逸来了。” 皇甫静钰未动,依旧在看着池中锦鲤。 “卑下拜见公主!” 赶至兰苑的萧之逸,持剑冲皇甫静钰抱拳,微微低首道:“卑下皆已查清。” “拿来叫本宫看看。” 皇甫静钰语气淡然道。 萧之逸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莲心走上前接过册子,低首朝皇甫静钰走去,双手恭敬的递上。 接过册子,皇甫静钰没急着打开,眉宇间竟流露出些许犹豫,瞧见此幕的萧之逸、莲心二人,心底有些不平静。 一向骄傲的三公主,何曾有过这种神态。 可是自楚凌出现后,知晓一些事实原委后,皇甫静钰在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这种神态。 “与本宫想的无差。” 不知过了多久,打开册子的皇甫静钰,看完上面所书,言语感慨道:“耸壑凌霄的凌,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在那封册子上,赫然书写着从蒋仲子进酒罢去,李乾李坤哥俩不请自来,顺国公府正妻到访,以及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佳作,玄鸟司虽是初创,然蕴藏的底蕴和能量,非寻常人敢去想象的!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兰苑响起皇甫静钰的声音,那两诗一词皆记在心,楚凌的模样浮现眼前,皇甫静钰的心乱了。 听闻《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莲心,此刻心惊不已,一首是意外,两首是意外,那三首呢? 想起与楚凌初见的场景,莲心只觉自己有眼无珠,楚凌表现得那般倨傲,人家是有本钱傍身的。 似这等大才,与顺国公府有婚约,真要在上都传开,不失为一段佳话啊,为何顺国公府却是那种态度? 莲心疑惑了。 “他的小酒馆,开业了?” 皇甫静钰将手册撕碎,撒进兰池,纸片像雪花般飞舞,引来众多锦鲤游来,纸片在池水飘动。 “开业了。” 萧之逸低首道:“不过生意很冷清,楚凌卖的酒,价格过高。” “去买了吗?” 皇甫静钰继续道。 “没有。” 萧之逸如实禀道:“卑下怕惊动楚凌,故而没差人去买。” “去买来,本宫要尝尝。” 皇甫静钰平静道:“派人去恩国公府,将柳城风请来,就说本宫想与他饮酒。” “喏!” 萧之逸、莲心当即作揖道。 …… “掌柜的,你能别擦了吗?” 君寒霖坐在临窗木椅,锐利的眼眸看着窗外,不时响起的声响,让君寒霖露出无奈,“这些桌椅,我都擦拭干净了,你个掌柜,做我这跑堂伙计的活,合适吗?” “闲着也是闲着。” 拿着抹布的刘俊,额头有些细汗,笑着看向君寒霖,“你做的很好,就歇着吧,我就是闲不住。” 君寒霖笑着摇摇头。 “干脆咱俩换换得了,我做掌柜,你……” “可以啊!我愿意跟你换!” 本擦拭酒桌的刘俊,脸上露出惊喜,朝君寒霖快步跑去。 “说真的,我不适合做掌柜。” 迎着君寒霖的注视,刘俊激动道:“我这人胆小,遇到事儿就容易被吓住,拿那么多月钱……” “得得得。” 君寒霖一把抢过抹布,起身摆手道:“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了,跑堂伙计我做的好好的,别跟我抢。” “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君寒霖要走,刘俊忙跟在身后,絮叨起来,“我就适合打个杂,迎个客,咱酒罢去的掌柜……” 君寒霖拿着抹布朝门外走去,刘俊锲而不舍,紧跟在君寒霖身后,君寒霖边擦拭着木门,边观察对面的一品堂,几处临窗的酒桌,坐着的那些酒客,看似是在喝酒,实则视线却没离开酒罢去。 “掌柜的,你别耽误我干活啊。” 被刘俊絮叨的头大,君寒霖露出苦笑,“谁说你做的不好了?你就老实做掌柜吧,别跟我争跑堂伙计了。” 说着,君寒霖就朝堂内走去。 “大清早的,你们在吵什么?” 楚凌从后院出来,来到酒罢去正堂,就见到刘俊追着君寒霖,“眼下也没有酒客来,不歇着,瞎忙活什么?” “没…没什么。” 刘俊下意识道。 “公子这是要出去?” 君寒霖笑着看了眼刘俊,将抹布丢进木桶里,“莫非是要去喝花酒?” “喝什么花酒。” 楚凌没好气道:“眼下酒馆也算步入正轨,有你们盯着就行,我出去转转,顺便聘个厨娘。” “这个可以!” 君寒霖眼前一亮道:“掌柜哪儿都好,就是太抠搜了,做的饭菜太寡淡,我都没有吃尽兴过。” “那你也没少吃。” 刘俊嘟囔一嘴。 君寒霖:“……” “好了,你们在店盯着吧。” 楚凌微微一笑道:“该休息就休息,以后有你们忙的,对了刘掌柜,给我盯好他,别偷喝酒。” “是。” 刘俊看了眼君寒霖,点头应道。 “公子,你要这样说,我就伤心了。” 君寒霖叹道:“游侠最重诺言了,你还叫掌柜盯着我,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休沐一天呢。” “昨夜你也没少喝。” 楚凌直接揭短,随后伸手轻拍刘俊肩膀,“别有顾虑,谁都不是生来就会什么,多学学君寒霖,慢慢来。” 刘俊心底生出一股暖流。 “对了,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别做着吃了。”临走之际,楚凌看向君寒霖,“去那几家食铺定些饭菜,挂在柜上就行,别浪费。” “得嘞。” 不等刘俊答话,君寒霖笑着应道。 第二十五章 忘忧湖 忘忧湖,多少人魂牵梦绕之地,郁郁葱葱的绿植一眼望不到头,阳光透过枝叶洒照在鹅卵石小道,清新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远处有一座八角宝塔形建筑矗立湖中,一条条木制廊道连接诸湖岛,一栋栋建筑古朴典雅,湖水碧波荡漾,湖面游动着各种飞禽,不时出现的画舫轮廓,叫人忍不住驻足观望,置身于此间宛若仙境…… “到底是皇家园林,就是不一样。” 忘忧湖外围,楚凌站于一处凉亭,欣赏着所见风景,露出一抹淡笑,“不论是谁来到此地,恐都不愿离去吧,难怪忘忧湖每年对外开放,都能吸引来大批人游玩,哪怕是在外围游玩。” 受到上都七大书院联合举办诗会影响,来忘忧湖的人远比以往要多,忘忧湖诗会不止是独属文人的盛宴,亦是属于普通人的狂欢。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啊。 楚凌心里暗暗感慨,这一路从修行坊来到忘忧湖,尽管沿途也遇到不少商摊,搭设有各式彩棚、灯塔等,可是在楚凌的眼里,这场在上都备受瞩目的文化盛宴,潜力并没有被发挥到极致。 倘若围绕忘忧湖诗会这一主题,在忘忧湖的外围与邻近坊市,可以构建起对应的休闲娱乐区域,设立对应的商摊,随着忘忧湖诗会逐步推向高潮,每天赚取的银子都是难以估量的,甚至对外推出限游忘忧湖内圈,一张票定价多少,相信上都的那些富商,是愿意砸重金抢购的。 这真是一种资源浪费啊。 楚凌摇摇头,对忘忧湖诗会只重视读书人,将各种活动局限于忘忧湖内圈,楚凌觉得还是不够大气。 既然是与民同乐,就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对。 不过这一路走下来,楚凌也能感受到风朝对读书人的重视,也能看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阶级樊笼。 算了,别想这些了。 楚凌露出笑意,转身朝凉亭下走去,他此来忘忧湖,就是想散散心,感受下风朝的人间风情。 过去忙着酒罢去开业诸事,没时间去散心,眼下酒罢去已经开业,虽说生意不火爆,但是楚凌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鼓捣出的那些酒,必然会逐步传出名气。 钱嘛,多少算多? 够花就行。 楚凌挺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心静的过好每一天,做喜欢的事情,不必为了某些事情而影响自己。 “这位公子,来喝完凉茶吧。” 走到一处临湖茶摊,一中年面露笑意,对走来的楚凌说道:“不贵,一碗茶才三文钱,要喝吗?” “来一碗吧。” 楚凌见中年这么卖力,走一路也有些渴,微微一笑道:“掌柜的,你这儿有糕点零嘴吗?” “有,有!” 中年忙点头应道:“公子您想吃什么?您先找地方坐,我这就让人给您寻,不过要额外收十文钱,嘻嘻,就是个辛苦费。” “那就买些糕点,一碟卤肉,瓜果来些。” 楚凌掏出一块碎银,递到中年面前,“这些应该够吧。” “够,够。” 中年忙伸手接过碎银,笑道:“公子要的,根本就花不完,您先坐着,稍后就有,找零一文不少您。”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 在忘忧湖外围的这些商摊,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默守这条规矩,该赚的钱财必赚,不该赚的绝不沾手。 楚凌很喜欢这种风气。 不管是他过去一路赶赴上都,途径的那些城池或者村镇,亦或是在上都的经历,所遇所见都是一样。 楚凌避开几桌茶客,朝临湖的一个小茶桌走去,桌椅都很干净,一看茶摊掌柜就是个勤快人。 迎着吹来的湖风,楚凌撩袍坐下,看向碧波荡漾的湖面,依稀能看到远处的那座八角宝塔形建筑。 “哎~你们听说了吗?昭颜院在忘忧湖所开画舫,已经悬挂上他们初选所定头魁姓名,还张布了几首诗词,这可引起不小的轰动啊。” “咋没有听说啊,我今日来忘忧湖,就是想看看昭颜院所选头魁,到底做了什么诗词,可以在众多读书人里脱颖而出。” “你们是不知道啊,昨夜昭颜院公布头魁,让不少参加昭颜院初选的读书人,都跑去买醉了。” “那你们有看到张布的诗词吗?直娘贼的,能看到画舫的地方都聚满了人,老子愣是没有挤进去,唉……” 楚凌邻近的几个茶桌,坐着的那些人,一个个眉飞色舞的聊着,听到这些的楚凌,下意识看向他们。 昭颜院初选的头魁,居然明确下来了? 这才开始多久,公布的时间太早了些吧? 楚凌有些诧异,忘忧湖诗会分初选和终选,初选是七大书院单独评选,明确各家的头魁代表,终选则是这些头魁代表,到忘忧湖明堂参加,据上都的坊间传闻,不少大人物都会参加。 眼下距终选还有较长时间。 “客官,您的茶。” 茶摊掌柜端来一碗凉茶,弯腰递到楚凌跟前,随后看向那些茶客,笑着说道:“这不是赶巧了嘛,各位客官想知晓的事情,我就知道。” “真的假的?” 一名茶客诧异的看向茶摊掌柜,“老赵,你他娘的可别诓骗老子啊。” “哪儿能啊!” 赵正笑道:“咱们相熟这么久,何时见过我诓骗过人?” “那你倒是说说啊!” 另一名茶客按捺不住,看向赵正急切道。 “这个……” 赵正却卖起关子。 楚凌笑了。 这是想叫人多买些茶水啊。 “好啦,你别墨迹了,再给我上碗茶。” “还有我。” “给我上碗。” “快说啊,给我也来碗。” “你他娘的就是奸商,算上我!” 面对众人的喝骂,赵正也不生气,跑去茶摊那边,给他们一一上茶。 “客官,您要的糕点,卤肉,瓜果。”而就在此时,一少年拎着食盒,跑到楚凌跟前,将所卖之物一一摆好,额头带些细汗。 “对了,这是您的找零。” 少年从怀里掏出几十枚制钱,递到楚凌面前,“跑腿的钱我已经拿了,您数数。” “你留着吧。” 看着少年淳朴的眼睛,楚凌没有接,微微一笑道。 少年一愣。 “二舅,俺没偷客官的钱。”少年有些慌张,怯生生的看向赵正。 “傻孩子,这是公子赏你的。” 赵正笑着走来,轻敲少年脑袋,“还不谢过公子,公子,您别在意,乡下孩子不懂这些。” “没事。” 楚凌拿起一块瓜果,递到少年跟前,“吃吧。” “谢…谢过公子。” 少年怯生生的走上前,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钱,弯腰接过楚凌递的瓜果,喉结蠕动着,却没有吃。 “二舅,你吃。” 少年转身递给赵正,想了想,将钱也递上,“这钱,二舅拿。” “真是傻孩子。” 赵正宠溺的摸着少年脑袋,“你吃吧,我不爱吃,这钱我替你留着,等攒够了,帮你在村盖房。” “好了,别耽搁功夫了,快说吧。” 一名茶客此刻催促道。 “好,好,我这就说。” 赵正闻言,先是向楚凌抬手一礼,随后笑着看向诸茶客,清了清嗓子,所坐茶客都探着脑袋。 “你来,陪我一起吃。” 见少年怯生生的站着,楚凌伸手示意,“我吃不了,别浪费。” 少年面露犹豫,看了眼赵正背影,遂怯生生的走来坐下。 “想必诸位也都知晓,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是谁了吧?”看了眼自家外甥,赵正笑着对诸茶客说道。 “咋不知啊!” 一名茶客下巴微扬,“叫楚凌,别说那些没用的,快说说张布的诗词。” 本给少年递筷子的楚凌,听到那人所讲,眉头微蹙起来。 昭颜院定下的初选头魁是自己? 楚凌抬头看去,赵正此时说道:“先说第一首诗吧,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在初听时亦感振奋啊……” 蒋仲子想要干什么? 楚凌听到这里,笃定昭颜院初选头魁之事,必是出自蒋仲子之手,可是他明明没有参加忘忧湖诗会,为何蒋仲子还要这样做。 第二十六章 卖花女 少年拿着筷子,小心夹起一片卤肉,放进嘴里咀嚼,吃的很慢,肉香在唇齿间散开,那双灵动的眼眸,怯生生的看向楚凌。 “公子,您为何不吃?” 见楚凌不动,少年想了想,小声询问道,他随自家二舅来忘忧湖摆摊,跑腿不知有多少趟,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真好。 “在想事情。” 看着少年淳朴的眼神,楚凌露出笑意,“你吃,不必顾虑我。” “嗯。” 少年点点头应道,不过却没有动筷,尽管喉结蠕动着,那双眼睛不时飘向卤肉看,却忍着没动。 “难怪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楚凌作的诗词果真罕见啊,似这等佳作,恐能荣登《青龙集》吧。” “先前在我茶摊歇息的几位读书人,谈论起楚凌作的诗词,一个个都惊叹不止,说昭颜院张布的两诗一词,必能荣登《青龙集》!” “瞧瞧,老子说的没错吧!” “不过真说起来,这楚凌到底是何许人啊?怎么先前从没听说过呢?” “是啊,能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其才必能进国子监,或其他六大书院,像这等大才者,其名必在上都传开啊。” “莫不是江南诸省的贵公子?” “你还别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南诸省文脉昌盛,每年都有才俊涌现,说不定这个楚凌啊,就是江南某家的贵公子!” 茶摊坐着的那些茶客,听完赵正所讲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甚至讨论起楚凌的身份。 算了,不想这些了。 楚凌听到这些谈论,思索蒋仲子为何这样,然无意间看见少年,端端正正的坐着,嘴角流出一丝晶莹,笑着摇摇头。 管他蒋仲子想做什么。 这一切与他何干? 自己从没想过要参加忘忧湖诗会。 即便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他也没打算参加。 “想吃就吃,别那么拘束。” 楚凌伸手拿起卤肉碟,递到少年面前,淡笑道:“你叫什么?为何跟你二舅来忘忧湖摆摊呢?” “我大号叫项彦年,是我爹花三十枚铜板,找说书先生起的。” 少年犹豫刹那,盯着眼前那碟卤肉,想了想,看向楚凌回道:“去年家里遭灾了,爹和娘都走了,我就随阿姐来上都,投奔二舅……” 越说,少年声音越小,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楚凌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少年是这种经历。 “公子,不碍事的。” 项彦年见楚凌沉默,笑着摆摆手,“我没什么的。” 然,那双微红的眼眸,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公子,您别在意啊。” 赵正此时跑来,摸着项彦年的脑袋,堆笑道:“乡下孩子就这样,眼窝浅,别影响您喝茶,阿年,你去买些瓜果回来,有客人要。” “哎。” 项彦年拎起手边食盒,当即起身,向楚凌弯腰一礼,遂接过赵正递来的铜板,转身朝拥挤的人群跑去。 这孩子命挺苦的。 看着项彦年离去的背影,楚凌有些感触。 “掌柜的,这些让你外甥和外甥女吃吧。” 楚凌端起茶碗,将凉茶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掏出几块碎银递给赵正,“要是觉得生活困难,就领着他们去修行坊,到甲字号胡同找酒罢去,我那里招人。” “公子,这可使不得。” 赵正连连推辞,不拿楚凌递来的碎银,“俺们是穷,但志不短,您是好人,说实话家里嘴多,在上都活着不易,等姐弟俩都回来了,我跟他们商量下,看他们是否想去。” 赵正卖了十余载的茶,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楚凌的表现不像拍花子。 倘若真能给姐弟俩,寻个好去处,赵正是很愿意的。 不过前提是姐弟俩要同意,即便姐弟俩真同意,赵正也要亲自领着去瞧瞧,最好能得坊正作保。 “拿着吧。” 楚凌将碎银塞进赵正手里,淡笑道:“祝赵掌柜生意兴隆。” 像赵正这样,家里重担扛在肩,还愿意接纳失去双亲的外甥和外甥女,这不是件轻松的决定。 看项彦年穿的很素朴,但衣服却干干净净,一看在家就没受到苛待。 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假的,但也可能是真的,处在这样的人世间,本就是真真假假,楚凌早已习惯。 楚凌做事就是随心。 离开茶摊,楚凌没打算在忘忧湖停留。 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去趟牙行,去雇位厨娘了,刘俊是勤快,做的饭菜真不好吃。 至于昭颜院初选头魁之事,楚凌没有放在心上。 “公子,您买花吗?” 走了没多久,一捧着花篮的少女,走到楚凌跟前,笑着说道:“来忘忧湖游玩,要给家里人带些东西,我卖的花很便宜,两文钱一朵……” 这少女长的,为何跟项彦年很像? 楚凌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少女,眉头微挑,“买花可以,我有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嗯? 本面露喜意的少女,娥眉微蹙,警惕的看向楚凌,“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就说是与不是?” 楚凌微微一笑道。 “既然公子不想买花,那奴就先走了。” 少女保持警觉,向后退了数步,转身就要离去。 倒是够警觉的。 楚凌笑了,伸手对少女道,“我没有恶意,适才我在赵掌柜那儿喝茶,跟项彦年聊了几句。”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楚凌,不过那双眼眸依旧带着警惕,上下打量着楚凌。 “你这些花我都买了。” 楚凌掏出一小串制钱,递到少女面前,“你会做饭吗?” “会。” 少女见状,犹豫刹那,点点头道:“公子为何问这些?” “没什么。” 楚凌伸手接过花篮,看向少女道:“回去找你舅舅吧,要是同意的话,就让你舅舅领着来找我。” 缘分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楚凌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茶摊刚见过项彦年,就在回去的途中,碰到了他的姐姐,虽不知少女叫什么,然少女表现出的警觉,却让楚凌记忆很深。 想帮项彦年,楚凌是真心的,那双淳朴的眼睛,让楚凌忘不了,不过姐弟俩是否愿意来,还要看他们的决定。 第二十七章 络绎 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抉择,每次抉择都会产生不同影响,这就像书写一张张答卷,不会给你太多时间停留,在到最终停笔的时候,才构成完整的人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现实本就是这样残酷,人生这条道路上,没有谁能交一份完美答卷,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遗憾,这才是人生。 楚凌手里拎着花篮,一路从忘忧湖赶回修行坊,他没去牙行雇厨娘,既然向赵正提出了想法,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情,做不做是他的事情。 做出的承诺就要遵守,哪怕别人或许没放在心上。 一品堂依旧在,就是李乾哥俩没再出现,街道上的人流比先前要多不少,楚凌远远看去笑着摇摇头,这么多的人流,只怕多是去一品堂的,毕竟顺国公府的公子,心血来潮开家酒楼,倘若是有心者知晓,是不可能不来的,就算不能得到什么,万一混个脸熟,那帮助就大了。 豪门的底蕴就是这样。 楚凌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开他的小酒馆,与一品堂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就让他慢慢发展,楚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拎着花篮回酒罢去,眼前的一幕,让楚凌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这楚凌真够狂的啊,开家酒馆,竟然卖这么贵,最便宜的酒都卖五百文!” “人家要是不狂,会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吗?这可是第一位头魁啊!” “也对,你们发现没有?在酒罢去坐着的人,在喝那些酒时,一个个表情都不一样,这酒另有玄机啊。” “你才发现啊,说到底人家楚凌能作出那等佳作,就跟这酒有关系,不行,本公子定要喝到!” 酒罢去外面聚着很多人,一些对话被楚凌听到,这也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似乎低估了忘忧湖诗会,在上都存在的份量。 更低估了昭颜院早于其他书院,明确初选第一位头魁,究竟代表着什么特殊含义。 自己似乎玩大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以及人满为患的酒罢去,楚凌露出一抹苦笑,这与他最初想的不一样。 当初开设酒罢去时,楚凌就明确要走高档路线,定位群体就是读书人,相较于其他的群体,读书人消费能力更强,贵的酒,只要能赢得他们认可,是可以消费起来的。 原本按着楚凌的想法,想将酒罢去的名气在上都传开,没有数月是不现实的,毕竟他卖的酒是真贵。 不过贵是有贵的道理。 现在受忘忧湖诗会的影响,楚凌被昭颜院定为第一位头魁,使得他的名气陡增,连带着酒罢去的声音,也跟着变好了。 “挤什么挤!” “不知道排队!” 楚凌拎着花篮朝前走着,一些人发出不满,立于门外的君寒霖,无意间瞥到人群中的楚凌,表情也随之改变。 你还知道回来啊!! 环于胸前的双手放下,君寒霖眸中掠过精芒,楚凌离开酒罢去没有多久,他跟刘俊的噩梦就来了。 此前君寒霖还奇怪,为何在一品堂的酒客,有不少都鬼鬼祟祟的,一直朝酒罢去这边观望,甚至是指指点点。 直到一批人涌进酒罢去,君寒霖笑了。 好嘛。 原来楚凌被昭颜院定为第一位头魁,这也难怪涌来大批人,毕竟上都谁不知晓忘忧湖诗会呢? 君寒霖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瞅着楚凌,目光落在手里拎的花篮,在外排队的人群,见君寒霖不呵斥,有些忍不了了。 “他擅自插队,你为何不拦下啊!” “就是啊!这就是酒罢去的规矩?” “必须要给个说法!”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先前一批批的人涌来酒罢去,君寒霖和刘俊根本忙不过来,甚至还出现推搡,眼瞅着冲突就要发生,是君寒霖出面,震慑住沸腾的人群,君寒霖的身手,这些人都见识到了。 “拦他?” 君寒霖嘴角微扬,环视眼前人群,故意声音很大,“你们要找谁啊?” 一言激起千层浪。 一些反应过来的人,惊诧的看向楚凌。 “他是楚凌?” “不是吧!?”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楚凌拎着花篮,瞅着似笑非笑的君寒霖,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报复。 想想也能理解。 自己去忘忧湖游玩,酒罢去涌来大批人,店里就刘俊和君寒霖两个人,一直忙活到现在。 看架势恐连饭都没吃到嘴里,论谁,这心里都难免有气。 “挂售罄牌。” 楚凌抬脚朝店里走去,对君寒霖嘱咐道:“今天不接客了,想来,叫他们明日再来。” “好。” 君寒霖应道。 “刚才我没听错吧?楚凌来了?” “哪儿呢?” “该不会是这位吧?” 热闹的酒罢去正堂内,摆放的酒桌都坐满了人,一个个探着脑袋,看向从外走进来的楚凌,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被这么多人盯着,楚凌有些不喜这种感受。 他开设酒罢去的初衷,是想靠酒打出名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人围着,好似看猴一样。 “我来吧。” 楚凌走到柜台,将拎的花篮放到一边,对埋头盘账的刘俊说道,此时的刘俊满头是汗,所穿衣衫泼洒有酒水,一看就是在不停忙碌。 一次涌过来这么多的人,秩序需要维持好,不然就会出乱子,君寒霖在外负责此事,那么作为掌柜的刘俊,就要兼顾跑前跑后的事,还要把每桌点的酒菜记好,两个人忙的那叫一脚不沾地。 “公子!!” 刘俊瞪大眼睛,情绪激动的看向楚凌,今日这阵仗真是吓住他了,来的人太多了,错非君寒霖临危不乱,他真不知该怎样处置。 “你们还没吃饭吧?” 在各种指点和议论下,楚凌走进柜台,对刘俊说道。 “没…没呢。” 刘俊下意识挠头,“太忙了,根本就没功夫……” “你现在去订几道菜。” 楚凌出言打断道:“问问君寒霖想吃什么,点你们爱吃的,再忙也要吃饭。” “没…没事。” 刘俊吞咽下口水,摆手道:“先忙吧,我还要盘账,刚才都是潦草着记,趁现在……” “去吧。” 楚凌摆摆手道:“我来盘账。” 楚凌不容拒绝的态度,让刘俊呆呆的站在原地,此时吵闹声也多了,特别是在酒罢去的外面,不少等待很久的人,得知今日不对外接客了,一个个都表达着不满。 “还站着做什么?” 楚凌看了眼刘俊,淡笑道:“难道还要我亲自送你去?” “不,不用。” 刘俊忙摆手道。 “敢问兄台,可是楚凌?” 临近柜台的一处酒桌,一穿着青衫的书生,起身朝柜台走来,向楚凌抬手一礼,开口询问道。 “是在下。” 楚凌抬头看去,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有什么话,能否稍后再聊,先容楚某忙完?” “好。” 青衫书生点点头。 “还真是楚凌啊!” “长的挺俊美。” “似这等大才,为何没进国子监或七大书院,反而开起酒馆了?” “不清楚,不过酒罢去卖的酒,就是不一样。” 正堂内坐着的众人,听到二人的对话,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频频投来的目光,让刘俊生出紧张,下意识低头朝外走去。 “诸位!都先静静。” 站在酒馆外的君寒霖,面对汹涌的人群,伸手朗声道:“你们也都看见了,酒罢去的位置都满了,即便是等的再久,恐也没有位置,诸位要是想等的话,可以,不过也是浪费诸位的时间…掌柜的,给我来几盘肉,我快饿死了。” 跟外面众人解释之际,君寒霖见刘俊出来,顺带拉住刘俊小声说道,刘俊闻言,下意识点点头。 “那我们愿意等着!” “是否能叫我等进去,站着也行啊!” “就是!” 眼前人群不少人纷纷说道,刘俊哪儿见过这等阵仗,想走都不知从哪儿离去,最后还是君寒霖,一边与众人斡旋,一边拉着刘俊,给他指了个位置,才得以让刘俊艰难的挤出人群。 第二十八章 对酒当歌 人都带有盲从性,忘忧湖诗会在上都而言,宛若是一块金字招牌,吸引着大批的人关注。 无他。 堪比国子监的七大书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让众多读书人疯狂,风朝文脉昌盛,若想逆天改命,唯有读书参加科举! 恰恰也是这样,当七大书院要联合举办诗会,地点还定在忘忧湖,此消息传播开来,就引得大批读书人蜂拥上都。 蒋仲子,你有些不讲武德。 将柜台的账逐一盘完,楚凌揉着发酸的手腕,尽管酒罢去的生意陡然火爆,前来饮酒者众多,可楚凌并不高兴。 这打乱了他的节奏。 楚凌对于钱看的不重,他就是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不然他不会只开家小酒馆,对商业运转楚凌还是驾轻就熟的。 可眼下因昭颜院定下头魁之名,还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使得楚凌的生活也被打乱了。 忙完柜台的事宜,楚凌看了眼正堂,所摆酒桌坐着的众人,或端着酒盅,或拿着筷子,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 “这楚凌真够年轻的,此前昭颜院公布头魁时,我还以为他已过而立,不然如何能作出那等佳作呢?” “是啊,本公子最喜欢的,就是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磅礴之志根本就掩盖不住。” “我倒是觉得那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甚善!!” “哎…快看,楚凌好像忙完了。” “还真是……” 迎着众人的注视,楚凌从柜台搬了坛酒,面色平静的朝酒罢去外走去,这让一些人本能起身。 楚凌想干什么? 眼下在酒罢去这边,不管是在里面喝酒的,还是在外面等候的,对楚凌都很好奇,毕竟此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楚凌。 很多人都迫切的想知道,被昭颜院定为头魁的楚凌,究竟是一怎样的人。 “再搬两坛酒来。” 楚凌走到门外,对君寒霖说道:“另外多找些酒碗。” 君寒霖点点头,转身朝门内走去。 “诸位,请先安静。” 楚凌将酒坛放下,环视眼前人群,朗声道:“楚某事先不知有这么多人,想来酒罢去捧场,以至让诸位在此空等,这的确是楚某的不对,这家酒罢去,就是楚某开的,楚某也不会跑。 楚某知道,诸位来此是想看看,被昭颜院定为头魁的楚凌,到底长什么样,是多长个鼻子呢?还是多长个眼呢? 诸位也都看到了,楚某跟寻常人长的一样。 当然了,诸位从各处过来,倘若楚某没些表示,那就是人品有问题,楚某请诸位尝一碗酒罢去的酒,也算楚某的心意,诸位想来,随时都能来,没必要一直待着,浪费自己的时间,诸位觉得呢?” 楚凌讲的这番话,让原本躁动的人群,不时响起阵阵笑声。 不管楚凌要不要参加忘忧湖诗会,被昭颜院定为第一位头魁,已然成既定事实,影响开始产生,楚凌终究是要面对的。 就今日的事情,倘若楚凌不出面,安抚聚在酒罢去外的人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楚凌,说话挺有一套的。” 拥挤的人群外围,萧之逸抱剑而立,嘴角微扬道:“知道自己不出面安抚,这些聚集的人群,只怕会出现事端。” “的确。” 莲心下意识点头道。 然那双秀目,看向楚凌却变了。 似乎不管什么事情,发生在楚凌身上,他都能从容不迫的应对,也没有什么可以吓住楚凌。 “我们回去吧。” 萧之逸看了眼莲心,面色平静道:“这些情况该向公主禀明。” “好。” 莲心点头道。 作为玄鸟司的一员,萧之逸要比旁人清楚,此次云聚酒罢去的人群,不少都是派来的家仆,他们背后的主子,没一个是简单的。 临离开之际,萧之逸特意看了眼一品堂,在那些临街雅间内,可是坐着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走到一辆车驾旁,萧之逸嘴角微扬,看向端起酒碗的楚凌。 在招惹上顺国公府后,楚凌又沾上备受瞩目的忘忧湖诗会,萧之逸很想看看,接下来的楚凌会怎样应对。 在上都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背后都会掺杂很多利益和算计。 楚凌在不知不觉间,就处在一道风眼中。 “诸位,楚某先干为敬!” 不知被盯上的楚凌,此时端起酒碗,环视眼前人群,朗声道,言罢,遂将碗中的将军酒一饮而尽。 “满饮!” “同饮!” 热闹的人群中,不少人举起酒碗,学着楚凌的模样,都开始豪饮起来。 倒完酒的君寒霖,见到此幕,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嘶~” “咳咳!” “这酒!!” “噗~” 一些喝的急的人,发出各种怪声。 “直娘贼的,这酒够烈啊!” “是啊!不过这酒香令人陶醉啊!” “乖乖,这是啥酒啊!” “好似仙酿啊,没想到我能喝……” 喝惯了上都的那些酒,第一次喝楚凌所酿的酒,不少人都惊叹起来,先前有不少质疑酒罢去的酒,为何卖的那么贵。 可是在喝完后,过去的质疑都消散了。 “诸位,楚某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看着反应不一的人群,楚凌拿着酒碗,朝人群说了声,遂转身朝门内走去。 酒罢去外面的人群,算暂时安抚住了,可是在酒罢去里的人,还都在等着他呢。 能抢先来到酒罢去,只怕这些人的背景都不简单。 “楚兄,我等可是一直都在等着呢。” 楚凌前脚刚进来,先前那名青衫书生,就笑着起身,手里端着酒盅,看向楚凌说道:“楚兄可不能厚此薄彼。” “没错。” 身旁有人附和道:“昨夜昭颜院张布头魁之名,我等就知楚兄之名,今日去忘忧湖看楚兄所作两诗一词,更是惊叹不已,楚兄,能否与我等满饮一杯?” “是啊!” “满饮!” “同饮!” “楚兄之才,令我等佩服……” 酒罢去外的人还没散去,里面的人都纷纷起身,热切的气氛,让楚凌暗叹一声,这也是他不求名的原因。 名与利,沾染着因果,被人安得头衔多了,楚凌想过他要的生活,其实就是很难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麻烦上门 面对此情此景,楚凌浅浅一笑,他想起自己在临下山时,自己师父说的那番话,避世也好,入世也罢,都是对人生的一种态度,天道有常,谁都逃不了生老病死的宿命,然芸芸众生可以参悟此理者,却宛如凤毛麟角,既然结局已定,为何就不能大胆些,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凡事都随心而动…… “承蒙诸位的抬爱,我等满饮此杯!” 接过君寒霖递来的酒坛,楚凌保持着笑意,环视眼前众人,先是倒了碗酒,递到君寒霖面前,君寒霖略显诧异的接过,楚凌转身从柜台拿起酒碗,在众人的注视下倒满,微笑道:“满饮!!” “满饮!” “满饮!” 楚凌平易近人的态度,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酒罢去的气氛欢快且轻松。 原本不少人赶来酒罢去,多少是带有忐忑。 毕竟楚凌被昭颜院定为第一位头魁,作的两诗一词皆属传世之作,像这等大才必带有傲骨。 唐突下前来拜访,想要攀上善缘,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 适才楚凌的表现,让一些人悬着的心落下,似乎楚凌比自己预想的要好相处?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君寒霖拎着酒碗,环视眼前众人,对楚凌低声道:“我觉得那昭颜院的蒋仲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该怎样办,就怎样办。” 楚凌面不改色道:“酒罢去从明日起进行预约,约满,就不再对外接客。” “到手的银子,公子竟然还向外推?” 君寒霖颇为诧异道。 “那也要能忙过来。” 楚凌继续道:“我开酒罢去是想赚银子,不过也非什么银子,都必须要赚到自己手里。” 有趣。 君寒霖笑了。 楚凌的这番回答,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旁人或许不知,可君寒霖却清楚啊,酒罢去对外售卖的酒,没有酿造这一环节,而直接从市面购进各种原酿酒,固然说蒸馏工艺较为繁琐,不过累点苦点,每天是可以蒸馏勾兑出不少酒,趁着眼前这股热潮,多多对外售卖各种酒,日进斗金都是少的。 这等生意绝对是一本万利! 可是楚凌却不为所动。 “其实我跟刘掌柜累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君寒霖收敛心神,笑着看向楚凌道:“公子完全可以……” “我不想这么累。” 楚凌言简意赅道。 只因昭颜院提前定下头魁,又属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让不少人蜂拥而来,事情是发生了,但楚凌没想过改变什么,他开设酒罢去,就是想潇洒的逍遥自在,不必为了钱烦恼,倘若偏离这一轨迹,就不是楚凌想要的。 钱,赚不完。 对之后要做的事情,楚凌都计划好了,他要真爱财的话,想要富可敌国,有很多法子能轻松办到。 但那样太累了。 “楚兄之才,可谓是冠绝上都。” 青衫书生走来,面露笑意,朝楚凌抬手一礼,“在下晋北川,彭城人士,侥幸下得进国子监,对楚兄于昭颜院所作两诗一词,每每想起时,晋某的心情都难以平复,真属世间少有之佳作,在晋某看来,楚兄所作诗词荣登《青龙集》,绝非什么难事!” “晋兄太客气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那都是楚某闲来无事,信手涂鸦写出来的,真当不起晋兄这般夸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也太过自谦了,闲来无事,信手涂鸦,就作出这等传世之作,不惜让昭颜院提前定下初选头魁,那要是认起真来,会作出何等诗词啊?” “乖乖!!” “只怕真认起真来,势必不同凡响啊。” “瞧瞧人家这大家之风,真不是盖的……” 酒罢去内外的人,一些听到楚凌所讲,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要是楚兄这般说,那我等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晋北川保持笑意道:“晋某虽与楚兄初识,却总有种一见如故之感,晋某想与楚兄多饮几杯,不知楚兄是否方便?” “酒就不多喝了。” 楚凌笑着摆摆手,看向晋北川,“晋兄能赶来酒罢去,楚某就很高兴了,晋兄也都看到了,楚某还有不少事要忙,待到闲暇时,楚某请晋兄喝酒,可好?” 虽说跟晋北川是初见,然几个特定标签,国子监,彭城人士,晋氏,也让楚凌知晓晋北川出身望族,不到而立之年,就赴上都进国子监,自身才华必然不低,人家这般礼遇,自己也不能怠慢。 “如此……” “只怕你不敢喝吧!” 晋北川也知楚凌很忙,尽管他有不少疑惑,像楚凌这等大才,为何不进国子监或七大书院,反而在上都开起酒馆,但楚凌话都这样说了,晋北川也不好过多叨扰,读书人都是骄傲的,也是有操守的,可话还没有讲完,却被一道嚣张的声音打断。 晋北川皱眉看去。 “闪开!” “闪开!” 却见十余位健仆,态度嚣张的朝酒罢去内走去,本围堵在门外的人群,被不客气的推到一边。 “谁啊!” “你们想做什么!” “小点声,是蔡阳侯府的人。” 在阵阵议论声下,一穿锦袍的青年,昂首走进酒罢去,那双眼眸扫视一圈,终定在楚凌身上,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屑。 “郑决,你这是想做什么?” 晋北川看清来人,皱眉对锦袍青年说道。 “哟,原来是你啊。” 郑决嘴角微扬,瞥了眼晋北川,“没想到国子监的晋北川,居然也会来这等地方,真是少见。” “你……” 见郑决这般嚣张,晋北川欲要上前,却被楚凌伸手拉住。 “不知来此何事?” 在晋北川的注视下,楚凌走上前,看向郑决道:“酒罢去是小,但也不是谁想做什么,就可以的。” “哈哈……” 郑决抚掌大笑起来,看向楚凌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和玩味,那眼神让楚凌很不喜。 “本公子也是恰好路过此处。” 郑决撩了撩袍袖,不屑道:“听闻昭颜院定下初选头魁,叫楚凌,本公子就好奇了,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昭颜院所选的楚凌呢?” 第三十章 你就是个寒酸 “……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昭颜院所选的楚凌呢?”郑决戏谑的神情,楚凌看的很清楚,也知郑决此来就是故意为之。 楚凌并不认识郑决,但却知晓蔡阳侯郑功,其隶属于顺国公李青的麾下,统领着铁骑劲旅虎啸军,追随李青征战沙场,建功无算,后凭借战功敕封侯爵,似郑功这种情况还有不少! 军功贵族集团,于历朝历代都比较常见,纵使是风朝也不能免俗,顺国公府不仅代表着李青,更是代表着李青麾下一系。 风朝的九柱国、十国公,代表的就是一个个军功贵族集团,风朝统御疆域辽阔,背后就有他们的付出。 “这是何意啊?” “难道楚凌另有其人?” “不应该啊!” 而在楚凌沉思之际,聚在酒罢去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不少人对蔡阳侯之子郑决所言,表露出不理解。 “郑决!你闹够了没有!” 晋北川眉头紧皱,望向郑决喝道:“忘忧湖诗会乃七大书院联合举办,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是大儒蒋公举荐,我不知你与楚凌有何恩怨,但事情若是闹大,惊动六扇门……” “停,停,停。” 郑决的下巴微扬,摆手打断道:“晋大才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子,是在这小酒馆闹事了? 哪只眼睛啊!? 本公子不否认他是楚凌,但!他又如何能够证明,他就是昭颜院所选的楚凌?难道本公子讲的话很难理解吗?” 晋北川:“……” 面对郑决的无理取闹,晋北川真是无言以对。 固然说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涉及到楚凌的信息只有寥寥数笔,不过对他们而言,想要探明楚凌的住址,这并非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的晋北川,看向沉默的楚凌。 此时周遭的热议声更多。 “我为何要向你证明,我就是楚凌呢?”迎着道道注视,楚凌面不改色,看向一脸戏谑的郑决,语气淡然道。 “当然要证明!” 郑决强词夺理起来,“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乃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作的两诗一词更是可以荣登《青龙集》,瞧你那副寒酸样,本公子不觉得像是那等大才,依着本公子之见啊,你就是假借此事行诓骗之举,以此来骗取钱财!” 楚凌笑了。 对于郑决此等行为,究竟是个人行为,亦或是受人指使,楚凌或许不知,但郑决的言行举止,却让楚凌想起一件趣事。 你如何证明你就是你? 看来不管身处何地,某些现象皆是万变不离其宗,想要进行刁难的话,有的是各种手段和法子。 想到这里的楚凌,根本就没有理会郑决,转身朝柜台走去,见楚凌竟敢无视自己,顿时心底生出怒意。 “本公子叫你走了吗!?” 看着楚凌的背影,郑决厉声喝道。 但楚凌依旧走着。 “你要真是楚凌的话,那就当着众人的面,再作首诗或词!”郑决气急,瞪眼指向楚凌喝道:“要是作不出,本公子就能断定你不是楚凌,如此,本公子就先砸了你的店,再把你扭送到六扇门去!” 这是故意刁难啊? 可是郑决为何这样做? 聚在酒罢去的人群,听到郑决这样说,不少反应快的人,在心里都猜想到了,只是郑决的行为,他们真不能理解。 神情倨傲的郑决,眼神冷厉的看向楚凌。 他此来就是想故意找茬。 不为别的。 就是想为顺国公府教训楚凌。 那日楚凌持婚书拜访顺国公府,恰恰郑决也在,本意是想通过顺国公府,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庶子出身的他,承袭爵位就别想了,其父是李青麾下大将,郑决已然加冠,却整日无所事事,不想就这样的郑决,隔三差五就会去顺国公府,这也让郑决撞上此事。 尽管后续皇甫云苓派人封锁消息,可郑决却将此事记在心里,让他暗中散布楚凌与顺国公府有婚约,郑决不敢,他若敢这样做,一旦被查出的话,必然会付出惨烈代价,但郑决却一直在关注此事。 郑决没觉得楚凌有多厉害,要是他能替顺国公府赶跑楚凌,拿到那份所谓婚书,那他的前途就一片光明! “说完了?” 楚凌坐到木椅上,似笑非笑的看向郑决,“那就走吧。” “都瞧见了吧!” 郑决面露嗤笑,环视眼前众人,指向楚凌,“此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楚凌,你们一个个还被这贼人蒙骗,今日本公子就要替天行道,来啊,给本公子把店打……” “谁敢!!” 君寒霖挺身上前,厉声喝道。 那双冷峻的眼眸,盯着郑决所领健仆,饶是这些健仆曾随蔡阳侯上过战场,但君寒霖身上流露出的气势,却让他们不敢妄动。 “你是何人!” 郑决皱眉看向君寒霖。 “跑堂伙计。” 君寒霖嘴角微扬道:“谁要是想动,可以试试。” 很久没打架的君寒霖,此刻还真有些手痒。 见到眼前一幕,晋北川皱眉上前,“郑决,我不管你此行目的,即便如你所说,楚凌不是那个楚凌,但你也不能当众行凶,要是你敢这样做,我晋北川必以国子监监生之名,向六扇门控诉你。” “本公子还怕你控诉不成?” 郑决浑不在意道:“就算真捅到六扇门,本公子也是占着理……” “你等一下。” 在郑决喋喋不休之际,坐着的楚凌出言打断,“你想让楚某证明,自己就是被昭颜院定的头魁楚凌,要是楚某能证明的话,你要如何呢?” 楚凌的这番话,让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啊,要是楚凌能证明自己,总不能这事儿就算完了吧?” “没错!这郑决上来就闹这一出,摆明就是故意的。” “我觉得也是……” 面对周遭的各种议论,郑决眉头微皱,看了眼左右,这种被指点的感觉,让内心骄傲的郑决很不喜。 你个寒酸,竟敢叫本公子这般难堪! 郑决眼神阴戾的看向楚凌,当即喝道:“你要是能证明自己,就是昭颜院定的头魁楚凌,那本公子就当众给你磕头赔罪!” 郑决不觉得楚凌这个寒酸,能作出什么惊世之作。 第三十一章 将进酒 楚凌看着郑决的眼神,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前世见过很多,此刻楚凌也猜想到郑决的来意。 别看他是蔡阳侯郑功之子,其家与顺国公府关系匪浅,不过今日郑决的行为,与顺国公没有关系。 或许从最初的时候,郑决就想做些什么,以讨好顺国公府,继而为自己谋取到某种利益吧。 看起来郑决的想法和行为,都是很荒诞的存在,然出现这种事情,楚凌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尽管这很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 有些人一出生,便是绝大多数人奋斗终生,纵使遇到些所谓机遇,都不可能追赶上去的。 ‘这个郑决是想将我当踏脚石踩啊。’ 楚凌静静的坐着,脸上保持着笑意,但这在郑决的眼里,就像是一种挑衅,这让郑决很不爽。 “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郑决瞪眼看向楚凌,语气不善道:“别跟本公子耍什么花招,要是作不出来的话,就趁早给本公子磕头赔罪,然后滚出上都,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些,就不追究你冒犯的行为!” “郑决,你别太过分了!” 晋北川看不下去了,皱眉走上前,“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你领着人在酒罢去挑衅闹事,现在反而指摘起楚凌了,天底下没有这等道理,楚凌是真也好,是假也罢,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哟!本公子说这个寒酸几句,你就这样忍不了了?” 郑决眉头微挑,砸吧着嘴,瞅了瞅晋北川,又看向楚凌,“难不成你二人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怪不得这个寒酸敢招摇撞市,原来是有靠山撑腰啊,哈哈……” “郑决!!!” 晋北川恼怒至极,握拳要朝郑决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郑决口无遮拦,说他和楚凌有说不清的关系,摆明就是想说他们有断袖之癖。 士可杀不可辱! 作为彭城晋氏的年轻才俊,入国子监进修,对待这等口无遮拦的调侃,晋北川绝对不能忍! “晋兄,你等一下。” 楚凌出言阻拦晋北川。 嗯? 晋北川停下脚步,皱眉看向楚凌。 “说这话真够过分的。” “是啊,这论谁都不能忍。” “不过真说起来,晋公子对楚凌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啊。” “你小点声……” 酒罢去围观的人群,此时小声热议起来,时下这种氛围,注意都被郑决吸引了。 面对周遭的种种热议,郑决双手环于胸前,神情倨傲的看向楚凌。 “晋兄,你也真是的。” 楚凌笑着走上前,行至晋北川身旁,“这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真打算咬回去吗?” “???” 晋北川诧异的看向楚凌,旋即便听懂是什么意思。 “哈哈!!!” 人群中发出阵阵笑声,不少人都听出楚凌是何意。 “你他娘的骂谁呢?!” 听出何意的郑决,恼羞成怒的瞪向楚凌。 “我骂畜生。” 楚凌浑然不惧道。 似郑决这等贵公子哥,既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完全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你表现得越软弱,他就越是嚣张! 跟这种人打交道,就不能落入他的节奏。 “来人啊!!!” 酒罢去内响起郑决愤怒的声音,围观的人群流露出各异的神情,不少了解郑决的人,都知郑决是怒了。 “我看谁敢动!!” 君寒霖冷峻的眼眸,扫向郑决他们,冷喝道:“谁要是想死的话,尽管试试!” “你算个什么东西。” 气急的郑决,冷冷的看向君寒霖,“还敢在这里恐吓本公子,给我打杀了他,出任何事情……” “等一下。” 郑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凌出言打断。 见楚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郑决心头那股怒火愈发强烈,他甚至起了杀意。 一个来历不明的寒酸,竟敢这般放肆! “适才你说的赌约,还算数吗?” 无视郑决的愤怒,楚凌负手而立道:“要是我真作出一首诗或词,证明我就是昭颜院所定头魁楚凌,你就当众给我磕头赔罪?” “当然!!” 郑决咬牙道:“要是你作不出来,本公子不仅要拆了你的店,还要打断你的双手双脚!!” “诸位也都听到了吧?” 楚凌无视郑决的威胁,反露出笑意环视众人,“蔡阳侯府的郑公子,说楚某要能作出一首诗或词,继而证明我就是昭颜院所定头魁楚凌,他就愿意当众给我磕头赔罪,不知诸位可愿做个见证?” 既然郑决这样想磕头,那楚凌就满足他这等要求。 “愿意!”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不少心怀忌惮的人,都纷纷附和起来。 “愿为楚公子做见证!” “算我一个!” “还有我!!” 见周遭人群都纷纷附和,郑决紧攥双拳,瞪眼扫视起来,这跟他最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多行不义必自毙。 像这等简单的道理,郑决是不会明白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楚凌露出淡淡笑意,透过喧嚣的人群,楚凌瞧见藏在人群里的刘俊,刚才第一声就是他喊的。 “诸位,先安静下。” 见刘俊对自己讪讪笑着,楚凌报以微笑,随后便伸手安抚道:“当初决定开酒罢去时,楚某就特意让人打造几块木牌,若是来我酒罢去的酒客诗兴大发,想要题诗或词一首,都可以张布到上面,这也算是一桩美谈。” 说这些的时候,楚凌特意朝那处区域走去,无数道目光跟随楚凌而动。 “竟然还有这等设计?” “还真是没想到啊。” “楚公子这是要题诗或词了?” “看样子想是。” 不少跟着前行的人,与身旁同行者议论者,在不知不觉间,楚凌已经将注意转移到他的身上。 “既然郑公子要跟楚某打这个赌,那楚某就先题一首,算是打个样吧。”楚凌站定,指向身后的木牌,保持笑意道:“今后谁要是想题诗或词,尽管来我酒罢去,也算让世人看看好的诗词。” “哼!故弄玄虚。” 郑决冷哼一声,不屑的看向楚凌,“你要作就赶紧作,别在这里浪费功夫,本公子就给你盏茶时间!!” 楚凌笑而不语。 盏茶时间? 多了! “取笔墨来!” “取酒来!” 楚凌撩了撩袍袖,神情在这一刻变了,那自信的神态,让不少人觉察到。 “楚公子真要题了。”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也不知楚公子会作何等诗词啊?” “要是真作出比肩昭颜院公布的两诗一词,算是不枉此行啊。” “只怕很难吧,毕竟那等传世之作,岂是随便就能作出的?” 围观的人群热议起来。 “有把握吗?” 见君寒霖去取笔墨,晋北川走上前,低声对楚凌说道:“要是时间太短,我可以……” “盏茶功夫,多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 晋北川:“……” 楚凌流露出的自信,让晋北川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可不像郑决那等纨绔子弟,一首好的诗或词,绝不是短时间内,说作就能作出的。 “公子~” 君寒霖将一壶酒递给楚凌。 楚凌伸手接过酒壶,转身看向郑决,“稍后记得给我磕头赔罪。” 郑决冷哼道:“谁磕头赔罪,还不一定!” “哈哈!!” 楚凌笑着摇摇头,拎起酒壶豪饮一口,随后便转身朝前走去。 要开始了。 晋北川屏气凝神,看着楚凌的背影,说实话,他还真想看看,楚凌究竟能作出怎样的诗或词。 “向前凑凑。” “别急啊!” “没位置了。” 随着楚凌而动的,是酒罢去内聚集的人群,而在外面的人群,一个个都探着脑袋张望,他们也都想看看,楚凌究竟能作出怎样的诗或词。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样。 楚凌拎着酒壶,拿笔蘸墨,抬头看向那块木牌,露出淡淡笑意,在道道热切注视下,踩着木椅就登上酒桌。 楚凌站在酒桌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持笔,看着眼前的木牌,没有急着去写。 “你倒是作啊!” 郑决见楚凌不动,面露不屑道:“方才那股嚣张气焰,哪儿去了!!” “郑决!我劝你闭嘴。” 晋北川皱眉道:“盏茶功夫还早。” 郑决冷哼一声。 “动了!” 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这让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 “将进酒·君不见…是一首古体诗!!” 站于酒桌上的楚凌,提笔书写起来,身后聚集的人群渐渐躁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晋北川抬头看去,见到楚凌所写,忍不住念了起来,此句一读,晋北川脸色微变,震惊的看向楚凌的背影。 好诗啊!! 尽管才题了个头,然该词之大气磅礴,已然勾勒出来。 “奔腾到海不复回。” 一旁的君寒霖双眼微眯道,然见到楚凌所写墨迹,有渐淡之意,君寒霖上前举起砚台,恰好能让楚凌蘸墨。 这诗!! 靠前些站着的人,看到这一句,一个个都脸色微变,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作的是何诗啊!前面的倒是念念啊!” “就是啊!” “别独享啊……” 人群开始沸腾。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让躁动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这怎么可能! 郑决惊愕的看向楚凌,他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楚凌竟然真能作出一首诗来,还是古体诗。 更让郑决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吵闹的酒罢去,此刻竟安静下来,那一双双眼睛看向楚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在郑决惊疑之际,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实在太疯狂了! 此刻聚在酒罢去内的人群,不少都心跳加快,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目不转睛的看向那块木牌,生怕漏掉什么。 “哈哈!!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晋北川仰天大笑,爽朗的声音四散开来。 酒罢去内的气氛变了。 站在酒桌上的楚凌,挥笔速度很快,字迹开始变得潦草起来。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身后不时响起声音,然楚凌却丝毫不受影响,整个人像放空一般,宛若附身到那位酒仙的身上。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首脍炙人口的《将进酒·君不见》,经楚凌之手,在此间彰显出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死一般寂静的酒罢去内,响起楚凌的声音,此刻聚集在此的人群,一个个震惊的看向楚凌,看向那首诗。 一息。 两息。 三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酒罢去内依旧很安静,但每个人的脸庞,却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哗~ 盘子的碰撞声骤响,一道道目光投来,楚凌拎着酒壶缓缓转身,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视眼前人群。 “跪否?!” 眼眸终俯瞰向郑决,语气淡然道。 这怎么可能啊! 郑决喉结蠕动,惊疑的看向楚凌,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寒酸,竟然真的作出一首诗来。 尽管他先前从没作过诗词。 可楚凌所书那首《将进酒·君不见》,郑决依旧能感受到不凡。 “跪!!” 在郑决惊疑之际,晋北川语气铿锵,情绪难掩激动道:“此诗真乃人间少有,能幸得一观,此生无憾啊!!” “跪下磕头!” “快跪!” “跪下!!”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少穿着青衫的读书人,此刻像疯了一般,看向面露惊愕的郑决,一声声的喊着。 这首《将进酒·君不见》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强太强了。 不少看向楚凌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此生竟能看得此等神作!! 楚凌站在酒桌上,俯瞰着眼前沸腾的人群,没有理会惊慌的郑决,举起酒壶豪饮,没人知晓此刻的楚凌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二章 风起 一首《将进酒·君不见》,让郑决众目睽睽下丢尽脸面,即便郑决恼羞成怒的跑出酒罢去,然哄笑声却一浪高过一浪,同样,楚凌的名气,亦随之在上都遍地开花。 落日余晖。 三公主府,兰苑的气氛略显压抑。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微醺的皇甫静钰玉颊微红,手里把玩着就被,凤目望向柳城风,“从你赴兰苑就一直沉默,可是心里的气还没有消?” “我没生气。” 柳城风转动着念珠,没有直视皇甫静钰。 楚凌和顺国公府存有婚约,柳城风得知此事时,心里根本就不相信,上都谁人不知,他在年少时,曾说过要迎娶李芸姝为妻,尽管两家都没有表态,但不少的豪门权贵,都将此事当真了。 从李芸姝跟随昭颜院大儒花冷棠,一起离开上都赴北疆游历,柳城风的那颗心也跟着离去了。 其实柳城风的心里,可以感受到李芸姝从未喜欢过他,只是视作知心朋友,但柳城风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真是痴情啊。 皇甫静钰看着柳城风,心里有些唏嘘,出生在天家,自幼经历的种种,让她视作知心朋友的,一个是李芸姝,另一个就是柳城风。 柳城风对李芸姝的倾慕,皇甫静钰怎么可能会不知晓。 但李芸姝却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甚至皇甫静钰还问过李芸姝,难道就真的一点不喜欢柳城风吗? 李芸姝的回答也很干脆,她将柳城风视作阿兄,并没有其他想法,若是可能,她此生都不会出嫁,且也跟柳城风说过此事。 “那就继续喝!”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举起酒杯,冲柳城风喝道,“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一旁服侍的莲心,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公主,你喝醉了。” 柳城风伸手拿起酒壶,看向皇甫静钰道:“这酒甚烈,喝多对你不好。” “烈些才好!” 皇甫静钰微抬下巴,神情倨傲道:“本宫很喜欢这酒,将军酒,好名字,非好儿郎不能饮!” 说着,皇甫静钰向前探身,一把夺过柳城风手中酒壶,起身豪饮起来。 “公主~” 莲心面露担忧的上前,想要劝说皇甫静钰。 ‘芸姝…倘若我可以像你一样洒脱,不必考虑世俗之见,该多好啊。’ 豪饮佳酿的皇甫静钰,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心底却暗暗伤感,‘我也很不喜欢上都,我真的很想离开上都,到辽阔的北疆去上阵杀敌,哪怕是战死沙场,我也无怨无悔!!’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我陪你喝。” 见皇甫静钰这样豪饮,柳城风起身走去,“有些事情还是早放执念的好。” “那你为何不能早放执念呢?” 皇甫静钰拎着酒壶,似笑非笑的看向柳城风。 “我……” 柳城风沉默了。 “哈哈!!” 皇甫静钰仰天大笑,举起酒壶,“这世间哪儿有什么感同身受,没有经历他人之事,怎会知晓其中酸涩?柳兄,你可知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什么?” 柳城风开口道。 “后悔长大!!” 皇甫静钰眼神冷厉道:“幼时渴望可以快快长大,这样就不必受到管束,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可真的长大后,却发觉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幼时还有美好憧憬,可是长大后呢?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皇甫静钰笑着摇起头来。 是啊。 柳城风神情感慨,看着微醺的皇甫静钰。 他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也不可能回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皇甫静钰拎着酒壶,身躯遥望,望向远处天际,语气铿锵道:“楚凌!你凭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倚仗了什么!!!” 柳城风弯腰拿起一坛酒,眼前浮现出楚凌的那张脸,恍惚间,他竟发觉楚凌与李芸姝有几分像。 并非容貌上的像,而是气质!! 脚步声在兰苑响起。 萧之逸脚步很快,赶来兰苑,饮酒的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那双凤目望向走来的萧之逸。 “卑下拜见公主,见过小公爷。” 萧之逸抬手作揖道。 “何事?” 皇甫静钰将酒壶递给莲心,看向萧之逸。 “楚凌作了首诗。” 萧之逸不敢迟疑道:“起因是昭颜院公布头魁……” 蔡阳侯的庶子郑决? 听完萧之逸禀明的情况,皇甫静钰、柳城风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诗可有抄录?” 皇甫静钰皱眉道。 “有。” 萧之逸忙掏出一物,恭敬的递到皇甫静钰面前,“此诗一出引起很大轰动,负责盯桩的玄鸟,遂将此诗抄录……”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伸手接过眼前信封,先前楚凌作的两诗一词的确惊艳,甚至皆能荣登《青龙集》,可皇甫静钰却不相信,一个人能一直作出佳作。 随着皇甫静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到抄录的那首诗,皇甫静钰的表情变了。 这是? 柳城风见状,眉头微皱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皇甫静钰初念时,声音很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声音渐渐高亢,呼吸都加重不少。 兰苑一带陷入死寂。 柳城风、莲心无不面露惊疑,难以置信的看向皇甫静钰。 “公主,此诗名叫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柳城风从震惊中出来,伸手对皇甫静钰道,手竟不自觉的微颤。 “将进酒·君不见” 皇甫静钰心情难以平复道。 “好诗,好诗啊。” 柳城风囔囔自言,“这个楚凌真是高深莫测。” 这一刻,柳城风突然发觉,他比不过楚凌。 “今日在酒罢去的都有哪些呢?” 皇甫静钰强稳心神,看向萧之逸询问道。 “国子监与七大书院的学子都有。” 萧之逸拱手作揖道:“甚至上都不少豪门、权贵、世家的奴仆,都去往了酒罢去……” 事情闹大了。 皇甫静钰暗暗道,经此一事,楚凌之名必水涨船高,与顺国公府的事情,只怕是要捂不住了。 事实上正如皇甫静钰所想,楚凌之名今夜必将传遍上都,昭颜院公布初选头魁,且是忘忧湖诗会第一位头魁,这本就吸引很多人关注,而楚凌在此之际,又作出《将进酒·君不见》这等神作,那引起轰动也是必然。 …… 彼时的昭颜院。 “哈哈…真是没有想到,老夫此生竟然能闻此神作,好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后生可畏啊!” “这首《将进酒·君不见》真可谓世间罕见,蒋铁面,此酒敬你,不然此等奇才绝不可能被我昭颜院发现啊。” “要设法将楚凌招进昭颜院,不然被国子监或其他书院截胡,这对我昭颜院的损失太大太大!!” “老夫现在是愈发好奇,这个楚凌到底长什么样,不行,老夫要去……” 风海阁内,所聚众人情绪激动,眼瞅着掌教苏岸起身,沉默的蒋仲子伸手阻止。 “别急着去见楚凌。” 蒋仲子强压心头惊意,声音低沉道:“去也没用,只怕楚凌没有想过要接受谁的招揽。” 嗯? 苏岸、顾子傲一行人,神情各异的看向蒋仲子。 “不去,我等如何能知晓楚凌,不愿进我昭颜院?” 顾子傲皱眉道:“倘若我等不去,国子监和其他书院,都派人前去的话,万一向楚凌……” “没有这种可能。” 蒋仲子苦笑着摇头,“要真接受招揽,那他就不是楚凌了,更不是耸壑凌霄的凌了。” 风海阁内陷入沉寂。 “都回去吧。” 蒋仲子撩袍起身,幽幽道:“今夜的上都,注定是属于楚凌的,耸壑凌霄的凌,哈哈……” 说着,蒋仲子抚掌大笑起来。 看着蒋仲子离去的背影,苏岸、顾子傲一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正如蒋仲子说的那样,今夜的上都,楚凌之名必将传开。 这首《将进酒·君不见》实在太惊世骇俗了。 有忘忧湖诗会在前,上都不知聚集多少读书人,偏偏在忘忧湖诗会外,却出现一首首佳作,这简直是太罕见了。 当苏岸、顾子傲一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酒罢去时,彼时的酒罢去,引起上都轰动的地方,却关上了门。 尽管在酒罢去外,聚集着不少人群,但酒罢去却早早关门。 “不必那么紧张。” 楚凌坐在太师椅上,面露笑意,看向坐立难安的赵正,“赵掌柜,其实楚某心里挺钦佩你的,于上都生活不易,你愿意将他们养在身边,而非给些银钱糊弄了事,单单是这份亲情就很难得了。” “经不起公子这样夸赞。” 赵正连连摆手道:“阿姐和姐夫都不在了,阿兄戍边十余载渺无音讯,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娘亲舅大,就算日子过得太苦,我不将他们姐弟接到身边养着,那还算是人吗?说起来也是我没有本事,至今没有给他们姐弟置换……” “二舅!” “二舅!” 一旁站着的项彦年、项若男,无不神情动容的看向赵正。 “二舅对我们很好了。” 项若男眼眶微红,对赵正说道:“吃的,穿的,都先紧着我们,二舅是世上最好的二舅。” “没错。” 项彦年重重点头道。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赵正起身将姐弟俩揽在怀里,眼眶红润起来,“都怪二舅没有本事,不然,你们也不用跟着我吃苦。” 楚凌见到此幕,心底生出唏嘘。 “伤感的事情就不提了。” 楚凌起身道:“要是赵掌柜放心,就让姐弟俩都留下,刚好酒罢去缺一位厨娘,还有跑堂伙计,月钱6两,管吃,每月可休4日,赵掌柜觉得如何?” “还不快给公子磕头。” 赵正闻言大喜,忙对姐弟俩说道。 项若男、项彦年这等年纪,真要去上都其他酒馆或酒楼做工,每月撑死给3两,那都算多的了。 楚凌却没有计较这些,不仅月钱翻倍,还管吃的,这让赵正如何能不激动。 “俗礼就免了。” 见项彦年作势要跪下,楚凌摆手道:“只要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嗯。” 项彦年重重点头道。 看着项彦年淳朴的眼神,楚凌露出笑意,他愿意帮一把,与项彦年有很大关系。 “最近酒罢去这边会有些乱。” 楚凌想了想,看向赵正说道:“这段时间呢,暂时让君寒霖接送他们,赵掌柜觉得如何?” “谢公子大恩。” 赵正忙作揖应道。 其实此来酒罢去前,赵正心底多少还有些嘀咕,生怕姐弟俩可能吃亏,即便不是他亲生的,可也有血缘关系啊。 直到领着姐弟俩过来,见到酒罢去外围着不少人,意外得知楚凌竟然是忘忧湖诗会的首位头魁,赵正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下来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明日,你们就来酒罢去做工,夜深了,楚某就不留你们了。” 楚凌做事随心,让他去做苛待之事,他绝对做不出,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不管,或许比项彦年、项若男姐弟俩凄惨的还有很多,不过楚凌终究是一普通人,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到的不会不管。 人活于世总要去做些什么,楚凌这一世想要做的,就是潇洒的去活,不受所谓世俗的约束,期间可以帮助需要帮助的群体,这就是楚凌所想。 第三十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楚凌开的酒罢去,位于城南修行坊甲字号胡同街首,在城南诸坊居住的多是平民,修行坊距东市相对较近,故而临街铺面多些,每天往来修行坊的人不少。 只是当下的修行坊,尤其是在甲字号胡同这条街,络绎不绝的人群云聚于此,连带着街道都变得拥挤起来。 “别挤!” “让让!” “走啊!” 各种声音交替响起,升起的朝阳撒照,拥挤的人群中,不少脾气暴躁的人,都忍不住喝喊着。 以往在修行坊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楚凌之名算是遍传上都了。” 一品堂三楼的某处雅间,李乾站于临窗处,冷峻的眼眸扫视前方,“郑决这厮就是一蠢材!楚凌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就算想打压楚凌,也要懂得审时度势啊,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等不经脑子的话。 这下好了,前有忘忧湖诗会第一位头魁之名,后有《将进酒·君不见》之势,不止国子监与七大书院,知晓楚凌是谁了,就连上都的那些豪门权贵,甚至皇亲国戚,都可能知晓楚凌了。” 看来楚凌越是有名气,阿兄就越是恼怒啊。 一旁坐着的李坤,瞧见李乾紧攥的双拳,笑着摇摇头来,当下这种时局,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赶来修行坊的人,多是以读书人为主啊。” 李坤收敛心神,起身朝临窗处走去,“我看国子监和七大书院的人来不少,倒是阿兄说的豪门权贵,甚至皇亲国戚没有过来。” “城南诸坊是什么地方?当初要不是想瞒着母亲,将该死的楚凌赶出上都,我也不会来此贫贱聚集之地。” 李乾冷哼一声,流露出嫌弃的神情,“你难道没有瞧见吗?不少穿着各府特制衣衫的家伙,就分散在云聚的人群中,只怕他们的怀里都揣着各府名敕,只要酒罢去的门一开,他们就向楚凌递上,好邀请去府上一叙。” “没想到阿兄观察这般敏锐。” 李坤含笑道。 “你还能笑的出来?” 李乾瞪眼道:“要真是那样的话,楚凌受邀去任何一家,倘若期间说漏了嘴,那阿姐的名誉就算彻底毁了。 直娘贼的!这楚凌真是可恶,明明将婚书撕毁,就不会有这档事情,顺国公府也愿赠予一笔金银,还有…母亲将我们关在柴房,要是没有这档事,说不定,我们就将楚凌这厮给赶走了。” “放心吧,楚凌他不会说的。” 李坤却笑着说道。 嗯? 李乾狐疑的看向李坤。 “要是最初在顺国公府时,阿兄的态度,特别是母亲的态度,能稍稍收敛些,恐不会有后续的事情。” 李坤继续道:“这几日在柴房时,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阿兄发现没有,其实楚凌是很讲规矩的,他遇事不慌……” “你什么意思?” 李乾瞪眼道:“合着错的不是他楚凌,反倒是我顺国公府了?” 李坤无奈苦笑。 被关在柴房的那几日,李坤什么事都没有想,就在想初见楚凌时,以及后续经历的那些事情。 越想越觉得不对。 甚至李坤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楚凌初至顺国公府时,就是想提出退婚呢? 恰恰是有了这一假设,让李坤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全都可以经得住推敲。 事实上楚凌在顺国公府,跟皇甫云苓讲的那些话,皇甫云苓并没有说给李乾哥俩,内心的骄傲,不允许皇甫云苓做这种事情。 “不说此事了。” 在李坤思索之际,李乾摆手道:“说说母亲为何放我们出府吧,甚至还让我们来一品堂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李坤摊手苦笑道:“母亲的想法,你我能猜透吗?” “那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李乾皱眉道:“时下楚凌的名气,在上都算是传开了,用强是不行了,不过我想到一个办法。” “阿兄不会是想去偷吧?” 李坤神情古怪道。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李乾握拳道:“那明明是取,取回狗屁婚书,这样…就算楚凌这厮想散布,没有婚书在手,根本就没谁会相信。” “我建议阿兄别这样做。” 李坤皱眉道:“先前经历的教训,阿兄难道还没有想明白?” “我已经派人去了。” 李乾浑不在意道:“我还就不相信了,楚凌是擅文,但武,就他那瘦样,哼哼…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主。” 李坤:“……” 对自家阿兄的这种表现,李坤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解决事情,就要有解决事情的态度,而不是动不动就掀桌子。 直觉告诉李坤,只怕他们顺国公府与楚凌的疙瘩,将会越结越深。 想到这里的李坤,看向至今未开门的酒罢去。 “这是什么情况啊,都快辰时六刻了,为何酒罢去还不开门啊。” “就是说啊,这还要等多久啊。” “从昨夜开始,我就一直待在此地,就是想见见楚凌。” “要不我等呼喊几声?说不定……” 聚集的人群中,不少人议论起来,他们从各处赶来修行坊,就是想见见楚凌,顺带喝壶酒。 一首《将进酒·君不见》让楚凌之名遍传上都,顺带着酒罢去所卖的诸酒,也跟着传递开来。 那种区别于市面所卖诸酒的口感、酒香,让不少喝过的人忘不掉那个味道。 吱~ 就在人群沸腾之际,本紧闭的铺门开启一道小缝,一只带有慌张的眼睛,正盯着外面的人群,紧跟着一块木牌透过缝隙塞出,所开缝隙跟着闭上。 这…… 站在最前列的众人,被这一幕搞得摸不到头脑。 “鉴于今日所聚人群过多,酒罢去停业半日,想喝酒的欢迎,想见楚凌的免开尊口……” 一人双眼微眯,盯着木牌上所写,下意识念了起来,这让周遭的人都凌乱了。 “为何要停业半日啊!” “就是说啊!” “我等是带着诚意来的……” 街外响起各种声响,让倚着铺门的项彦年,心跳的很快,稚嫩的面庞,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至于吗?把你吓成这样?”君寒霖面露笑意,瞅着项彦年打趣道:“你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做好跑堂伙计呢?” “我哪里胆子小了。” 被君寒霖这么一说,项彦年昂起下巴,倔强道:“我可没有被吓住,就是…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 “哈哈……” 君寒霖大笑起来。 “我说了,我没有被吓住。” 项彦年握着拳头,撅嘴看着君寒霖,“君哥哥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打开铺门,去所聚人群走一遭。” 说着,项彦年就要转身。 “别,我信,我信。” 君寒霖见状,忙上前按住项彦年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家伙儿,怎么就不识逗呢?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倔。” “好啦,回后院吃饭吧。” 楚凌笑着摇摇头,看向二人道:“你君哥哥就是逗逗你。” “公子,我真没被吓住。” 项彦年瞪大眼睛,对楚凌解释道:“我能做好跑堂伙计,真的。” “知道啦。” 楚凌笑着走上前,抚摸着项彦年的脑袋,“所以我们能回后院吃饭了吗?” “嗯嗯。” 项彦年眨巴着眼睛道:“那我去帮阿姐端饭。” 说着,项彦年就小跑着朝后院而去。 “这孩子~” 看着项彦年的背影,君寒霖笑着摇起头来。 “是个好孩子。” 楚凌微微一笑道:“没事可以逗逗他,就是绷得太紧了,这样不好,不过别拿他胆小说事。” “好。” 君寒霖点头道。 想起今早去接他们姐弟时,去了赵正的家里,君寒霖就清楚项彦年,为何不愿被人说自己胆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公子,我有些不明白。” 君寒霖收敛心神,看向楚凌说道:“到门口的买卖,你为何要拒绝?明明可以开门营业,外面聚集这么多人,咱酒罢去的生意必然红火。” 与初来酒罢去的高冷相比,相处的时间长了,君寒霖说的话也多了。 “有生意是不假,不过来的人太多,明显超出酒罢去的承载。” 楚凌边走边说道:“人多就会事多,与其到时出问题,不如先晾晾他们,这样他们的期许就会降低。” 真是个奇怪的人。 君寒霖跟在楚凌身后,笑着摇摇头。 将客人拒之门外,还能讲出这么多道道,恐也只有楚凌一人了,但凡是其他人,巴不得尽早开门营业呢。 “公子!” “公子!” 飘散着饭菜香味的后院,响起刘俊、项彦年的声音,楚凌笑着朝木亭走去。 “都坐吧,傻站着干什么?” 楚凌伸手示意道:“彦年,你阿姐呢?” “在厨房。” 项彦年笑道。 “鱼汤好了。” 就在此时,项若男的声音响起,楚凌一行扭头看去,就见项若男带着围裙,端着一盆鱼汤快步走来。 “公子,您尝尝味道如何?” 将鱼汤放到桌上,项若男有些紧张,低首对楚凌说道:“要是不合胃口的话,奴……” “比刘掌柜做的好。” 楚凌撩袍坐下,“都坐下吃吧,没那么多规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瞧着就很可口。” 君寒霖笑道:“我要多吃两碗饭。” 刘俊讪讪笑着。 “对了,这几日买菜你就别去了。” 瞧出项若男的紧张,楚凌拿起筷子,语气平静的说道:“先让君寒霖他们去买,等这股风波结束了,让彦年陪着你一起去。” “好。” 项若男点头道。 楚凌淡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人多的缘故,楚凌特意让项若男做了六菜一汤,要荤素搭配,要营养均衡,这是楚凌的唯一要求。 夹起一块香椿炒鸡蛋,放进嘴里咀嚼,咸淡适宜,香椿的香气在唇齿间流动,楚凌的笑意多了。 捡到宝了! 先前刘俊做的饭菜,只是填饱肚子,可项若男做的饭菜,虽说卖相不如酒楼卖的菜肴,但味道却很独特。 “好吃!刘掌柜,你瞧瞧人家做的。” 跟着坐下的君寒霖,夹起一块小炒肉,嚼了两口,眼睛瞪的很大,看向刘俊道:“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说着,君寒霖又夹起一块香椿炒鸡蛋,“你姐弟俩倒是坐啊,别指望我给你们留饭菜,吃饭就要大口吃。” “就是好吃。” 刘俊再吃了口小炒肉,点点头道。 “那肯定。” 君寒霖嗤笑道:“你做的饭菜,简直就是形同嚼蜡。” “有那么夸张吗?” 刘俊眉头微皱道:“你先前也没少吃。” “那是没得选。” 君寒霖端起盛米的碗,扒拉一口嚼着,“要是有得选,你看我吃不吃。” “你……” 见君寒霖、刘俊边吃边拌嘴,见楚凌大口的吃着,项若男悬着的心算是落下。 能有这份好差事不易,月钱还这么高,项若男不想丢掉这份差事。 “快吃吧。” 见自家弟弟没有坐下,眼巴巴的瞅着自己,项若男说道。 “哎。” 项彦年应了一声,顺势就坐下,饥肠辘辘的他,见到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口水不知吞咽多少。 “阿姐~” 就是这样,坐下的项彦年,却没有急着吃,反先递给项若男筷子,在项若男接后,项彦年才急不可耐的拿起筷子。 眼睛瞅着那几道肉菜,可筷子却夹向炒时蔬。 “吃肉。” 楚凌夹起几块肉,放进项彦年的碗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肚子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干活?” 说着,又给项若男夹了些肉。 “谢公子。” 项若男玉颊微红。 楚凌没多说其他,细嚼慢咽的吃着。 克扣伙食这种事,楚凌做不出来。 人活于世,就是为一日三餐,连吃都吃不好,那活着还有何乐趣? 楚凌很喜欢这种氛围,看君寒霖毫无形象的吃着,见项彦年噎的直翻白眼,见项若男面露担忧,嗯,还有放下碗筷的刘俊,这才叫满满的烟火气,这才叫吃饭嘛,楚凌脸上的笑容多了。 来上都这么久,酒罢去的后院,第一次多了不少欢笑声,这与酒罢去外熙攘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三十四章 规矩 “诸位先听我说!!” 酒罢去外,吃饱喝足的君寒霖,右手扶着一块木牌,浑然不惧眼前人群,气沉丹田朗声道:“从即日起,我酒罢去凭牌进店,想在店里饮酒者,需提前缴定金购手牌,此外酒罢去外售各类酒水,皆是限额五十斤。 我家公子讲了,愿来酒罢去者皆是朋友,但酒罢去店小,可以接纳的酒客有限,所以提前定下一些规矩,也算向诸位讲明情况,倘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能多多包涵……” 君寒霖条理清晰的说着,云聚的人群却沸腾了,空等一个上午,本想着可以直接进酒罢去,万万没想到人家还立起规矩了。 “说完了没有,快点叫我等进去啊!” “都等了几个时辰!” “就是啊……” 面对人群中的一些喝喊,站在君寒霖身旁的项彦年,神情变得更加紧张,心跳不由得加快。 项彦年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尽管此前跟着他的二舅,去忘忧湖外围摆茶摊,那里聚集的人群更多,但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酒罢去外喧嚣的声音,传进酒馆内。 “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俊面露忧色,看向楚凌说道:“适才我特意看了,在咱酒罢去外,聚集的人不下数百众,君寒霖说话那么犀利,万一有人心生不满……” “所以要先立规矩。” 楚凌神情自若道:“当初我开设酒罢去,就是想用数个月,逐步将酒罢去经营起来,这样来我酒罢去的,就知道会不会空跑。 现在情况有变,涌来这么多人想进店饮酒,如果不提前将规矩讲明,很容易就会出现矛盾冲突,到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问题?” 刘俊默然。 对于楚凌说的这些,刘俊是认可的,毕竟蜂拥酒罢去的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倘若没有提前言明规矩,谁知道期间会闹出什么事端。 先前钱富贵在此地开酒馆,就是两个酒客起了矛盾,宿醉下发生冲突,致一死一伤,才使得酒馆被查封数月。 “公子,您每天定额100枚手牌,是否有些少了?” 刘俊收敛心神,看向楚凌继续说道:“按着我预算的结果,即便每天定额200枚手牌,也是能够接纳的,这做生意就要讲究精打细算,接纳的酒客多,才能多赚银子。” “就每天100枚手牌,我都嫌多。” 楚凌笑着摆手道:“酒罢去和上都诸坊开的酒楼、酒馆、酒坊不同,我们售卖的是高档酒,走的不是量,而是品质和服务。 欲速则不达。 想让酒罢去的口碑和名气,真正能在上都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标新立异,银子永远是赚不完的。” 刘俊似懂非懂。 楚凌开设酒罢去之初,就已经明确了要走的路线,即高档精品路线,只要口碑可以竖起来,便能进行复刻。 按着楚凌的设想,于修行坊的酒罢去传开名气,就在邻近几个坊都开一家分店,进行统一的酒水系列。 酒这一行是暴利行业,尤其是高档酒就更暴利,只要能实现原始积累,楚凌仅凭借蒸馏技术,便可以布局上都诸坊,继而实现所谓的日进斗金。 风王朝的民间商贸很繁华,然在楚凌的眼里,不少先进理念并没有孕育而出,楚凌倘若真的爱财,心里有太多的办法聚拢财富。 “公子,君哥哥说手牌都预定完了,这是收取的定金。” 项彦年捧着钱匣,颇为吃力的走进店内,抬头看向楚凌,“君哥哥让我问问公子,是否让第一批酒客进店?” “以后要多吃些,不然连钱匣你都搬不稳。” 楚凌笑着走上前,帮项彦年拿过钱匣,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去告诉君寒霖,让他叫第一批酒客进店吧,稍后就由你负责接待,不紧张吧?” “不紧张。” 项彦年故作镇定道。 “你就当还是在茶摊,替别人去跑腿。” 楚凌瞧出项彦年的紧张,微微一笑道:“你就一桌一桌的去问,需要什么酒,什么下酒菜,询问清楚后,就来酒柜告诉刘掌柜,然后去下一桌询问,期间你还要把酒菜送到。” 听着楚凌细心的讲述,项彦年的眼睛睁大,这不就是他熟悉的跑腿吗? 原本还紧张的他,此刻也不那么紧张了。 “谢谢公子指点。” 项彦年咧嘴笑道:“那我就去找君哥哥了。” “去吧。” 楚凌淡笑道。 看着项彦年离去的背影,楚凌转身将钱匣递给刘俊,“柜台就交给你了,彦年都表现得不紧张了,你这个酒罢去掌柜也要做好,将份内之事做好就行。” “公子放心。” 刘俊深呼口气,重重点头道:“我会做好这份差事的。” “好。” 楚凌笑道:“那我就先去后院了。” 对于蜂拥酒罢去的人群,楚凌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喝酒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想要见见他。 忘忧湖诗会的两诗一次,酒罢去所题《将进酒·君不见》,让自己的名气,可谓在上都传开。 尽管楚凌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楚凌只能顺势改变,他不会轻易在前店出现。 来到后院,楚凌就见到忙碌的项若男。 “不用这么忙碌,该歇息时就歇息。” 楚凌想了想,朝正清扫后院的项若男走去,“你每天只要将三餐做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去做。” “没事的公子。” 项若男有些局促,玉手紧攥扫把,低首道:“奴没有觉得累,对了公子,你要是有换洗衣衫,可以交给奴来洗。” 和当初在忘忧湖卖花的洒脱相比,此时的项若男却显得很拘谨,楚凌知道项若男是怕自己做不好,会被辞退掉。 “要是附带洗衣的话,你的月钱要涨。” 楚凌想了想,保持笑意道。 “不用涨,这已经够多了。” 项若男连忙摆手道:“就是洗些衣衫,不……” “就这么说定了。” 楚凌却伸手道:“你先忙吧,我先回房了。” 看着楚凌离去的背影,项若男流露出复杂神情,她不知楚凌为何对他们姐弟这么好,从双亲亡故后,项若男就始终紧绷着,尽管在她舅舅家没受到任何苛待,但是舅舅他们付出的辛苦,项若男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在上都生活不易,想养活一家老小更辛苦,何况多了他们姐弟俩,别看赵正没有抱怨过一句,但性子要强的项若男,始终想多赚些银钱,这也算能帮舅舅分忧。 相较于卖花这种靠运气的小买卖,项若男很看重楚凌给的这份差事,要是他们姐弟能在酒罢去好好干,那舅舅的负担就能减轻很多。 想到这里,项若男又开始忙碌起来。 “想在世间逍遥自在,对多数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 听到后院响起的动静,坐在太师椅上的楚凌,神情有些唏嘘,“看来也要多做些什么,酒罢去,不止是自己立足上都的产业,也该成为某些人遮风挡雨的港湾。” 原本楚凌是明确了构想,不过那更多的是慢慢来,但遇到项彦年姐弟后,楚凌改变了一些想法。 上都是美好的。 上都是繁荣的。 但是在上都一带,似项彦年姐弟这等境遇的不少,他们很努力的活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拼尽全力的奋斗,也不可能有什么出路。 人生百态,百态人生。 人世间的聚光灯,不会聚焦在他们身上,在身份高贵的群体眼里,似项彦年姐弟这类人就是蝼蚁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去关注。 不过楚凌却不这样想。 人世间之所以值得留恋,恰恰是有这样一群普通人,一直在默默地努力和付出,才构建起完整的世界。 或许帮助所有人,楚凌办不到,但力所能及的帮助一部分,楚凌自诩还是可以的。 “真是没有想到,此生能看到此等神作啊。” “没错,好诗,好字,不愧是昭颜院所定头魁啊!”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单单是开篇就这般大气磅礴,当浮一大白啊!!” 相较于后院的平静,彼时在前店处,第一批进来的酒客凭牌进店,并没有急着点酒,反围聚到楚凌所题诗词处。 项彦年紧张的站在柜台前,看着这帮穿着华丽的人,想要上前询问,却没有太足的底气。 这些人聚在此处已有盏茶功夫。 “掌柜的,我要去询问他们吗?”项彦年鼓足勇气,转身看向刘俊说道:“他们都站在那里很久了。” “再等等吧。” 刘俊同样很紧张,下意识回道。 “哦。” 项彦年低下脑袋。 “几位客官,咱们欣赏我家公子的诗,也有盏茶功夫了吧?”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项彦年抬头看去,就见君寒霖站在店门外,探头冲那帮聚集的人喊道:“此等神作,难道不该喝些酒庆贺下?” 说着,君寒霖面露笑意,向项彦年挑了挑眉。 “没错!当浮一大白!” “小儿上酒!” “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被君寒霖这么一喊,那帮沉迷于诗作的人,一个个惊醒过来,纷纷朝柜台处喊道。 “来了!” 项彦年想被电触一般,快步朝众人跑去,尽管心跳的很快,但看着眼前众人,却笑着说道:“酒罢去的酒水有……” 只是话还没讲完,就被人打断道。 “给我来一壶状元红,另在上几道下酒菜。” “给我上壶将军酒,上盘卤肉三拼,再来份清炒时蔬。” “给本少爷上壶竹青酿……” 聚在题诗处的众人,根本就不听项彦年所说,一个个讲着他们所需,这让项彦年开始慌张起来。 还是太小了。 见到此幕的君寒霖心里轻叹一声,不过却没有想着上前解围,有些事情就是需要自己经历,靠别人去解围,那不是长久的事情。 “继续说啊,刚说到尽情处,你怎么停了。” “就是啊……”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君寒霖回过神来,转身看着眼前的人群,君寒霖恢复常态,挠挠头道:“刚才讲到哪儿了?” “说到你家公子和蒋公碰面。” 人群中一人高喊一声。 “没错。” 另一人附和道。 “对,那我就继续说下去。”君寒霖故作恍然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家公子就没想过参加忘忧湖诗会……” 君寒霖说的话,让齐聚于此的人群,一个个探着脑袋。 酒罢去外聚着这么多人,君寒霖比谁都要清楚,倘若就这样让人群聚集等待,肯定会闹出问题。 所以君寒霖就投其所好,讲一些关于楚凌的事情,不过却没有涉及到皇甫静钰、李乾、李坤几人。 虽说君寒霖知晓楚凌与顺国公府存有婚约之事,但他同样也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酒罢去还真是卧虎藏龙。” 热闹的人群中,萧之逸双眼微眯,看向君寒霖说道:“这个跑堂伙计不凡,应该是位游侠,说的话很有分寸。” “头儿,此事要向公主禀明吗?” 身旁站着的一位玄鸟,对萧之逸道:“属下看他身手应该不错,要是能招揽进我玄鸟司的话,这对……” “不用。” 萧之逸摇摇头道:“要是此人讲了不该说的话,那需要向公主禀明,既然他没有说,就不必惊动公主,我等来酒罢去的目的,是负责盯桩楚凌,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嗯。” 那名玄鸟点点头道。 “你们继续在此盯着,有任何事情记得向我禀明。”萧之逸语气平静道:“我先回公主府一趟,将眼下的情况向公主禀明。” “喏。” 那人再度应道。 楚凌在上都的名气陡增,使得皇甫静钰对其关注更多,先前被撤掉的大批玄鸟,再度被皇甫静钰派来。 皇甫静钰总觉得楚凌的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那首《将进酒·君不见》给皇甫静钰的触动太大,尽管皇甫静钰不愿掺和到上都的某些纷争中,可楚凌的事情,她必须要紧紧地盯着才行。 第三十五章 请柬 转眼间过去了数日,酒罢去依旧是座无虚席。 忘忧湖诗会首位头魁的名气,使得很多人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楚凌的风采,但都未能见到楚凌。 楚凌对于这种应酬不感兴趣。 即便国子监、六大书院都来人到酒罢去,想让楚凌参加入院考核,甚至言明可以任选在院大儒拜入门下,楚凌都没有出面,这也让一些豪门权贵门下的家仆,都没有将所携请柬送出。 一时间聚于酒罢去的人群,对楚凌是愈发的好奇,连带着纷纷讨论起来,楚凌到底是怎样的人。 处在此等氛围下,酒罢去每天售卖的各类酒水都被一抢而空,这让状元红、将军酒、竹青酿等酒传扬开。 “你一定要牢记,每种原酿酒的蒸馏温度,都是不一样的,必须要把握好火候,差一点都不行。” “酒的香气和口感,是它的灵魂所在。” “酒罢去所卖的酒,区别于市面上的那些酒,倘若每次都相差一些,懂酒的人是能喝出来的……” 后院内,楚凌坐在灶台前,一边观察着灶火、蒸汽,不时添把柴,一边向项若男讲述蒸馏的各项因素。 每天来酒罢去的人络绎不绝,这使得先前蒸馏勾兑的几款酒,根本就不够一月所需,楚凌只能再购进一批原酿酒,君寒霖几人在前店忙活不停,涉及蒸馏勾兑的事宜,就落在楚凌和项若男身上。 “公子,不能再添柴了。” 玉颊微红的项若男,见灶火略高,当即说道:“眼下蒸汽刚好,再继续添柴的话,口感就不同了。” “你说的没错。” 楚凌露出满意的笑容,用火钳夹出几块木柴,赞许道:“看来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记在心里了。” 被楚凌这么一看,项若男露出些许娇羞低下头。 原本楚凌还想着项若男可以上手,没有十天半月不成,不过项若男的聪慧,倒是让楚凌刮目相看。 “等以后不忙了,我教你读书识字。” 见项若男这般,楚凌说道:“你很聪明,说不定日后能考中状元,成为风朝首位女状元。” “公子说笑了。” 项若男回道:“女子如何能参加科举,不过读书识字,奴倒是愿意的,先前奴找人写过信,一封要收十文钱呢。” “哈哈……” 楚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日相处下来,项若男也好,项彦年也罢,都没了最初的拘谨,虽说每天都挺忙的,但姐弟俩却觉得很踏实。 至少在酒罢去的差事,他们姐弟都可以胜任,如此每月就能赚到银子,好帮自家二舅贴补家用。 “走吧,我们去喝些茶水。” 楚凌起身朝木亭走去,看向项若男说道。 项若男没有说话,起身跟在楚凌身后。 “公子,您喝。” 项若男拎起茶壶,倒了一盏茶,递到楚凌的面前,楚凌笑着接过,示意项若男也坐下吧。 木桌上摆放几盘糕点,楚凌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项若男,“以后就自己吃,买这些就是让吃的,你不吃,我不吃,难道放坏丢掉?” “好。” 项若男伸手接过,玉颊微红。 对于某些所谓的规矩,楚凌并不在意,人活于世本就很辛苦,为何要委屈自己,去取悦他们? 尊重本就是相互的。 楚凌吃着糕点,喝着凉茶,不时有微风吹来,这种惬意的状态楚凌很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挺好。 “公子,酒罢去每天想见您的那么多,您为何都不出面呢?”捧着茶盏的项若男,讲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想起问此事了?” 楚凌笑问道。 “要是公子不想说,奴……” 项若男有些紧张,忙开口解释道。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 楚凌摆摆手道:“这点你就不如你弟弟,看彦年这几日变化多大,就像好奇宝宝一样,追着我们几个问东问西。” 项若男低下了头。 “也没有不想见,就是觉得浪费时间。” 楚凌将茶盏放下,淡笑道:“他们心里是怎样想的,其实我都可以猜到,不过我又不想去,所以干脆就别见。” “那公子真不打算参加忘忧湖诗会吗?” 项若男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楚凌道。 “暂时没这个打算。” 楚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一帮权贵间的游戏罢了,去掺和有何益处,名也好,利也罢,我都不看重。” “可是……” 项若男下意识道。 “你是想说,忘忧湖诗会不一样?” 楚凌咀嚼着糕点,笑着看向项若男,“七大书院联合举办,这在风朝尚属首次,吸引大批读书人齐聚。” 项若男点点头。 虽说她才来上都不到两载,可对某些事情还是了解的,比如七大书院,虽说是私人性质的书院,但位比国子监,每至科举盛况来临,各书院都有一批佼佼者高中,风朝多少读书人做梦都想进七大书院。 项若男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公子这般有才,为何不想着进国子监或七大书院,到时金榜题名,就能实现鱼跃龙门,相反在这闹市开家酒馆,这不是太过屈才了? “还是那句话,一帮权贵间的游戏罢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再一个,就算不是这样,我也没有兴趣,每天能吃饱喝足,睡个好觉,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就挺知足了。” 楚凌过够了不随心的生活,既然现在可以随心而动,楚凌为何要掺和那些是非呢? 所处的风朝又属盛世,既然没可能造反,那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挺好的? 人不过悠悠数十载,楚凌就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不必看谁的脸色活着。 “走吧,去置换酒缸。” 见项若男娥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楚凌笑着起身,“等这几日忙完了,就休息两日,带薪休息,月底涨工钱。” “不用公子。” 项若男忙起身道:“奴不累,先前比这累的农活,奴也是经常做。” 说着,项若男就去朝灶台走去。 看着项若男的背影,楚凌坚定了想法,要尽快筹设酿酒作坊,似这种小作坊生产,真的是太累了。 既然酒罢去售卖的各类酒水,口碑得到了认可,那扩大产量就是必然,让楚凌短期内这样劳累可以,时间久了不行。 重复去做同样的事情,在楚凌的眼里就是浪费青春。 相较于后院的忙碌,前店就相对要好一些。 经过这几日的忙碌,刘俊、项彦年都适应了本职差事,酒罢去内热闹极了,刘俊站在柜台内,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项彦年穿梭在各处酒桌,从容应对酒客提出的要求,至于酒罢去外就更热闹了。 君寒霖倚靠着铺门,听着一旁说书人所讲,聚集排队的人群,聚精会神的聆听着说书人所讲故事。 风朝幅员辽阔,经数代君王励精图治,时至盛乾朝已处盛世,这也使得民间涌现出很多娱乐项目。 “且说……” 坐在木椅上的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故事,说到激动处,说书人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剧情而变化,这让不少沉浸其中的人,一时间忘却了时间。 “风哥哥,喝些茶水吧。” 在君寒霖打着哈欠时,忙活完的项彦年,捧着一碗茶跑来,抬起脑袋笑着看向君寒霖。 “你喝了没?” 君寒霖接过茶碗,冲项彦年淡笑道。 “喝过了。” 项彦年点头道:“还吃了几块肉。” “呵呵…瞧你那点出息。” 君寒霖伸手轻揉项彦年的脑袋,“几块肉…至于让你这么高兴吗?这几日,我们不是都天天吃肉吗?” “就是很高兴。” 项彦年咧嘴笑道:“先前在过年时,我和阿姐才能吃几块肉,公子人真好,天天叫我们吃肉。” 君寒霖笑而不语。 自从项彦年姐弟俩过来,君寒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冷淡,特别是项彦年动不动就跑到他身边,好奇的询问他游侠的种种经历,让君寒霖讲述之际,心里生出些许唏嘘。 “君哥哥,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君寒霖喝着茶水,听到项彦年所问,瞧见其眨巴着眼睛,心里暗笑,想了想,君寒霖说道:“当然有了。” 嗯? 项彦年眉头微皱起来,小脸开始有些紧张。 “当初我在樊城游历,身上没有银子,就是在荒郊野地露宿的。”君寒霖半真半假的说着,“你才怎么着…” 讲到这里时,君寒霖特意停顿,表情略显凝重,语气陡增不少,这让项彦年心跳加快不少。 “怎…怎么着?” 项彦年结巴起来。 “什么事都没有。” 君寒霖笑着说道。 项彦年:“……” 适才君寒霖煞费其事的说着,脸上表情都变了,这让项彦年还真的以为君寒霖碰到鬼了。 “小子,这世上哪儿有鬼啊。” 君寒霖伸手轻敲项彦年的脑门,“似那些口口相传的奇闻轶事,不过是像我这样,单纯为了吓人,才特意编撰出来的。” “好吧。” 项彦年心底竟有些许遗憾。 真是个傻小子。 君寒霖笑着摇摇头,而就在此时,一人朝铺门走来,看清来人时,君寒霖脸上的笑容没了。 “这位客官,本店今日手牌皆已售空。”项彦年见有人过来,上前解释起来,“您要是想进店饮酒,明日早些……” “我不是来喝酒的。” 莲心看了眼项彦年,面色平静道。 嗯? 项彦年狐疑的看向莲心,不是来喝酒的,那为何要来酒罢去? “公子在后院。” 君寒霖神情自若道。 莲心向君寒霖微微点头,便在项彦年疑惑的注视下,抬脚朝酒罢去内走去。 “君哥哥,你认识他?” 项彦年抬头看向君寒霖,“他好奇怪,为何身上这么香?” “认识。” 君寒霖道:“女扮男装罢了。” “女扮男装?” 项彦年心生惊愕,想要再去看时,却没有发现莲心的背影。 好端端的为何要女扮男装? “别乱想了。” 君寒霖将茶碗递给项彦年,笑道:“没瞧见掌柜的,帮你去做事了,还不快去。” “哎,哎。” 项彦年忙接过茶碗,快步朝店内跑去。 君寒霖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微蹙起来,三公主的贴身女婢过来,只怕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想起先前的种种,君寒霖其实对楚凌很好奇。 能跟顺国公府有婚约,还能作诗诵词,关键和皇甫静钰、柳城风他们相处时,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意,单单是这些,就让君寒霖笃定楚凌出身不简单。 不过阅人无数的君寒霖,却发现自己看不透楚凌。 “有什么事吗?” 对莲心的到来,楚凌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添着木柴,观察着灶火的火势。 “奴婢此来是奉公主之命,给楚公子送请柬的。” 莲心微微低首,掏出一份请柬,递到楚凌的面前。 “不会是忘忧湖诗会的请柬吧?” 楚凌没有伸手去接,扭头看向莲心。 “不是。” 莲心摇摇头道:“是公主在府设宴,想要宴请楚公子。” “就这么简单?” 楚凌嘴角微扬道。 对皇甫静钰这个人,楚凌虽接触没有几次,但也知其性情怎样。 “公主说了,若是楚公子愿赴宴的话,记得带些酒登府。” 莲心没有正面回答,“酒罢去的酒,与公主府珍藏的佳酿相比,要好很多。” “知道了。” 楚凌弯腰捡起木材,朝灶里丢去,“跟公主说一声,楚某会持请柬赴宴的,我还忙,你将请柬放到木亭吧。” “好。” 莲心低首道。 楚凌在上都的名气陡增,这让莲心对楚凌的称谓,相较于先前已有改变,毕竟能写出那等佳作的人,不是她能够随便对待的。 莲心朝木亭走出时,见项若男从厨房走出,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然心里却生出了疑惑。 项彦年姐弟俩的身份,萧之逸先前都探查清楚了,和楚凌相识也属意外,但莲心却想不明白,素未相识的人,楚凌为何单单雇佣他们姐弟,楚凌做事的风格,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就像楚凌他这个人一样。 第三十六章 时局 夜幕下的公主府,一盏盏明灯高悬,驱散了周遭的黑暗,数十众身披玄甲的锐士,挎刀在公主府的外围巡视,尽管临近的长街没有太多人走动,然这些披甲锐士,依旧一丝不苟的警巡着。 长乐坊位于上都城北,与宫城遥望,居于此地的无不是身份显赫之辈,绝非有钱就能购置宅邸的。 风朝的礼教相对宽松,对于民间的要求不多,然一些看不见的规矩,却好似一道无形屏障,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兰苑。 “你觉得楚凌会来吗?” 皇甫静钰站在池边,看向沉默的柳城风,“公主府的请柬,在上都还算是受捧,凡收请柬者,皆愿来公主府赴宴,唯独这个楚凌是异类,居然连看都不看,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有何反响呢?” 有何反响? 只怕上都的那帮勋贵、豪门、权贵子弟,会纷纷赶赴楚凌开的酒罢去,找楚凌理论一二吧。 柳城风神情古怪,看了眼皇甫静钰,转动着手中念珠,“我也不知楚凌是否会来赴宴,毕竟国子监、六大书院都派人邀请,想请他参加入院考核,甚至能随便挑选大儒拜师,楚凌都没有在意。” “说起此事,为何独昭颜院没有派人,去酒罢去见楚凌呢?”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言语间带着疑惑,“蒋公脾性虽说古怪些,却也是非常爱才,像楚凌这等大才,难道蒋公就没有想将楚凌招进来?” “具体我也不清楚。” 柳城风撩了撩袍袖,眉头微蹙道:“不过据我所知,楚凌那首《将进酒·君不见》遍传上都之初,昭颜院的院正、掌教、供奉、大儒齐聚于风海阁,依着我的了解,恐院正他们有想将楚凌招进昭颜院之意。” “这倒是奇了。” 皇甫静钰露出一抹笑意,眼前浮现出楚凌的模样,不知不觉间,这个在西市偶遇的怪人,已然开始搅动上都的时局。 上都像极了深海,表面看波澜不惊,实则却暗潮汹涌,谁都不清楚,何时卷起的一道浪涌,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皇甫静钰执掌着新设的玄鸟司,对于某些机密是了解的,楚凌这个外人,眼下就身处在旋涡之中。 “公主,据玄鸟来报,楚公子已离开酒罢去,乘车朝长乐坊赶来。” 本在一旁静候的莲心,在得知一个消息后,立时朝皇甫静钰走去禀道:“玄鸟来报时,楚凌刚至升平坊一带……” “瞧瞧人家这架子。” 皇甫静钰看向柳城风,似笑非笑道:“公主府所设宴席定于亥时三刻,等他赶到公主府时,只怕是踩着点来的。” “或许酒罢去很忙吧。” 柳城风面色平静道。 诸如这等规格的宴席,一般受邀者都需提前赶到,一来是表示尊重,二来是联络感情,直到宴席正式开启。 虽不知皇甫静钰为何要设宴,但这些规矩楚凌是懂得,不过楚凌却没打算提前赶去,他不喜欢这些规矩。 “公子,我们不是去赴宴吗?” 车驾里,项若男面露疑惑,看向楚凌询问道:“您为何要让车夫穿东市而过?这样岂不会耽搁时辰吗?” “是要赴宴。” 楚凌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热闹场景,语气平静道:“耽搁就耽搁吧,反正也不是我们上赶着求人家的。” 车驾外人潮汹涌,各种叫卖声不绝,不时还会响起些争吵声,临街的那些铺面,摆放着各式商品,不时有人驻足询问,空气中飘散的香气让人流连忘返,楚凌很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在观察的同时,楚凌甚至还瞧见些穿着风朝服饰的外族人,那截然不同的样貌和肤色,没有引起丝毫的关注,甚至这些外族人,一个个都能讲着流利的风朝官话。 风朝的盛世,让治下百姓的自信心很强。 见到此幕的楚凌,对风朝有了几分全新认识。 这是一个山河壮丽、蓬勃繁荣、意气风发的盛世时代,内部没有战乱,边疆相对平稳,能生活在此等时代,可谓是幸运的事情。 虽说风朝阶级已经固化,底层群体想要向上攀升,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没有战乱的困扰,就让很多人感到知足,毕竟战乱一旦出现,就代表着草菅人命的乱世降临,那才是最暗无天日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楚凌的一句话,让项若男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尽管她不知楚凌为何说这句话,但却莫名触动到她。 喧嚣热闹的东市渐行渐远,越向北行进,楚凌越能感受到无形屏障笼罩,这也是他不愿早来的原因。 “楚公子,小的不能再走了。” 行进的马车停下,赶车马夫面露拘谨,“开元大道要经数道盘查,小的……” “好。” 楚凌探身从车驾里走出,“劳烦老哥将那几坛酒卸下,车钱,老哥回酒罢去结算吧。” “哎,哎。” 赶车马夫连连点头道。 楚凌从车驾上跳下,看向前方灯火通明的开元大道,这条大道就像一道天险,将南北隔绝开。 似这种不舒服的感受,楚凌当初去顺国公府也经历过,相较于白天,夜幕降临,开元大道的盘查就严厉很多。 “哒哒哒~” “铃~” 就在此时,马蹄声混杂着铜铃声响起,一队人马朝楚凌所在行进,项若男见人马是朝这边走来,心跳不由加快许多。 “楚公子,请上车驾。” 这队人马前的汉子,楚凌觉得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有劳了。” 楚凌微微点头道。 随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朝眼前车驾走去,项若男紧张的跟在楚凌身后,几名锐士翻身下马,将放在地上的酒坛抱起,转身朝车驾处走去,一直站着的赶车车夫连大气都不敢喘。 “回府!” 萧之逸调转马头,朗声道。 一行直奔公主府方向行进,途径开元大道时,没有遇到任何盘查或阻拦,毫无波澜的通过了。 坐在车驾里的楚凌,倚靠着软垫,打量着车驾内的装饰,见项若男小脸紧张的坐着,露出淡淡笑意。 “不用紧张,你就当是一次游玩。” 楚凌拿起一碟糕点,递到项若男面前,“尝尝这些糕点,恐在市面上买不到,放轻松些。” “嗯。” 项若男玉颊微红,低头接过糕点,没有再多说其他。 不过心底的紧张,却也稍稍松快些。 只是没过多久,紧张再度环绕在项若男心头,望着眼前的公主府,紧随楚凌走进这座府邸,眼睛见到的一幕幕,让项若男心跳愈发加快,一盏盏明灯很晃眼,木廊两侧所站甲士让她不敢直视,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花香,穿过一道道月亮门,项若男见到数不清的名贵花木,惟妙惟肖的假山,各种风格的建筑群,走了近盏茶的功夫,项若男走着走着竟发现自己迷了方向。 来到公主府的一处地方,入眼就见到泛着银光的湖面,今夜的月很圆,项若男有些不知所措。 来到兰苑,楚凌能感受到项若男的紧张,“跟着我就行,不必紧张。” “是~” 项若男想要说话,发觉迎面走来数人,话到嘴边却不敢讲,紧张的朝楚凌身后走去。 “见过三公主,见过柳兄。” 楚凌撩了撩袍袖,抬手一礼道。 “又见面了。” 皇甫静钰下巴微扬,那双凤目打量着楚凌,后落在项若男身上,“这是你新收的婢女?” “不是。” 楚凌摇摇头道。 “在上都,谁要是收到公主府的请柬,那都是提前赶来。”皇甫静钰继续道:“为何你却不急着来?” “或许是楚某与他们不同吧。” 楚凌淡笑道:“楚某来公主府赴宴,就是单纯赴宴,而未带其他目的。” 皇甫静钰冷哼一声,转身朝兰苑亭阁走去。 沉默的柳城风,向楚凌点头示意,也转身朝兰苑亭阁走去。 对于这些,楚凌没有太在意,跟着他们一起前去。 兰苑亭阁。 数十众乐师弹奏着乐曲,十余位身材婀娜的舞女,聚于中心演绎着舞姿,楚凌在侍女的引领下,朝一处地域走去。 落座的皇甫静钰,一直在观察着楚凌,发现一路走来的楚凌,眼睛没有停留在那些舞女的身上。 “楚凌,你难道在来之前,就不好奇本宫为何设宴?”楚凌刚刚坐下,示意项若男坐到自己身旁,皇甫静钰的声音响起。 “不好奇。” 楚凌撩了撩袍袖,看向皇甫静钰道:“公主设宴,楚某赴宴,宴席结束,楚某回去。” 皇甫静钰:“……” 楚凌的态度,让皇甫静钰有些气恼。 平日里在上都,谁敢这样对她? 没有! 唯独在楚凌这里,此等毫无波澜的状态,让皇甫静钰很不爽。 再想到楚凌与自家闺蜜有婚约,皇甫静钰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不否认。 楚凌的确是有才,但态度实在太差。 “楚兄,你可知晓。”柳城风端起酒觞,语气平静道:“受你的影响,忘忧湖诗会的初选将要提前结束了。” 他为何对我有些敌意? 对柳城风讲的话,楚凌并不在意,不过柳城风表露出的态度,楚凌却敏锐的觉察到丝毫不对。 和柳城风初见时相比,在此碰面时,楚凌明显能觉察到柳城风的疏离感,尽管很淡,然楚凌却能感受到。 楚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柳兄所言,楚某并不知晓。” 楚凌微微一笑道:“这些时日楚某忙着酒罢去的事,对于上都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不是很多。” “你不了解很正常。”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道:“后日,其他六家书院于忘忧湖所开画舫,都将公布各自所定初选头魁,到时忘忧湖诗会七位头魁之名,将呈递至礼部,楚凌,你还真是不简单啊,竟让忘忧湖诗会的初选,至少提前了七日!” 楚凌看向皇甫静钰,他不知皇甫静钰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于忘忧湖诗会一事,楚凌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更没有想过要掺和其中。 楚凌知道这是个旋涡。 能让位比国子监的七大书院,联合举办一场诗会,地点还是在忘忧湖,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就算在忘忧湖诗会上,角逐出终选头魁,那肯定是带着目的的。 至于目的何在,楚凌不清楚。 不过楚凌知道事情不简单,毕竟非那么大的周章,角逐出了终选头魁,不可能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 “多谢公主夸奖。” 想到这里的楚凌,拿起酒觞淡笑道。 “你以为本宫在夸奖你?” 皇甫静钰瞪大眼睛,言语间带着质问道。 “难道不是吗?” 楚凌喝了口酒,看向皇甫静钰道:“看来是楚某想多了。” 你这家伙真是可恶。 看着楚凌的眼睛,皇甫静钰紧攥玉手,她知道楚凌猜到了什么,但就是不接她的话茬,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柳城风喝了口楚凌带的酒,“楚兄酿造的酒,就是不一样。” “柳兄若是喜欢,楚某可送上几坛。” 楚凌放下酒觞,保持笑意道。 对这种说话间,就带着试探的宴席,楚凌是真不喜欢,前世是迫于无奈,必须要参与这种场合,但这一世楚凌却不想这样。 真的很累。 他跟皇甫静钰、柳城风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非要强融到一起。 甚至对皇甫静钰先前所赠令牌,楚凌也没当回事,仅仅是想着在遇到麻烦时,拿出来解决些问题罢了。 玄鸟司,一听就不简单。 这也是楚凌为何不想跟皇甫静钰沾染太多因果的原因。 “楚凌,本宫就问你一句话,忘忧湖诗会的终选,你会参加吗?”皇甫静钰平复心情,看向楚凌说道。 “楚某从没想过要参加忘忧湖诗会。” 迎着皇甫静钰的注视,楚凌面色平静道:“被昭颜院的大儒蒋仲子,定为初选头魁,此事还请公主给个解释,为何楚某卖给公主的诗,公主要署上楚某的名?” 他真的不想参加? 听到楚凌这话,柳城风的眉头微皱起来,这似乎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第三十七章 赌约 “既然本宫花了银子,想要署谁的名字,皆凭本宫喜好而定。”皇甫静钰神情倨傲,端起手边酒觞,“更何况若不是莲心从你手中,将那首诗买下来,你那家酒罢去能开起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恩人? 楚凌笑着摇摇头。 皇甫静钰的强词夺理,楚凌是没有想到,买诗卖诗,本就是两厢情愿之事,何来恩人一说? 即便当初莲心没有买诗,楚凌还有其他办法,让酒罢去能开起来,就是耽误些时间,既然有好的选择,楚凌为何不用? 皇甫静钰的这番话,让楚凌想起一段话,底层遵守规矩,中层利用规矩,高层就是规矩,有些东西从最初就是注定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皇甫静钰继续道:“酒罢去能有时下的生意,吸引大批人过去,还不是沾了忘忧湖诗会的光?倘若没有昭颜院头魁之名,上都谁知楚凌之名?” 楚凌不否认这一点。 倘若没有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之名,且还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酒罢去就不会吸引大批酒客过来。 “公主说这么多,难道是想让楚某参加忘忧湖诗会?” 楚凌撩了撩袍袖,深邃的眼眸看向皇甫静钰。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她很不喜欢楚凌的这种眼神,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扒光了,暴露在楚凌的面前,自己想些什么,楚凌都可以洞察到,不经意间,皇甫静钰的玉颊生出些许红晕。 “本宫没有!” 皇甫静钰重顿酒觞道。 “但适才公主说的,却是这个意思。” 楚凌平静道。 “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 皇甫静钰骄怒道。 尽管嘴上是这样说,然心里却是别的,的确,皇甫静钰确实有让楚凌参加忘忧湖诗会的想法,不然她也不会邀楚凌过来。 一个是想看看楚凌参加忘忧湖诗会,究竟会有哪些表现,虽说楚凌此前已经言明,他和顺国公府的事情,但皇甫静钰没有完全相信。 毕竟牵扯到李芸姝。 倘若敢让皇甫静钰发现楚凌是装的,那她肯定会出手干预此事。 出生在天家的皇甫静钰,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人,会对名利没有追求的,这简直太少见了。 一个是楚凌的确有才,其先后作的诗词,让皇甫静钰觉得很强,倘若楚凌能经受住她的考验,那皇甫静钰就想举荐楚凌,像这样的大才,就在民间开家酒馆,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别看皇甫静钰是女儿身,然心胸宽广,藏着很强的家国情怀,她希望风朝可以越来越强盛,而非局限于某些斗争下。 “没有最好。” 见皇甫静钰眼神躲闪,楚凌顺势端起酒觞,笑道:“公主之言,向来是千金不换,楚某敬公主一觞。” “你!!” 楚凌这等暗喻,皇甫静钰岂能听不出,长这么大,还从没人敢这样拒绝她,楚凌是头一个! “本宫也该主意了。” 本恼怒的皇甫静钰,突然笑了起来,看向楚凌,“本宫突然觉得你参加忘忧湖诗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柳城风面露错愕,仿佛第一次见皇甫静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似这等姿态的皇甫静钰,他还是第一次见。 觉察到什么,皇甫静钰瞪了柳城风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怎么在旁一直干看着,却不知帮忙? “楚兄,其实去参加忘忧湖诗会,不失为一次机会。” 柳城风轻咳两声,撩袍看向楚凌,“既然初选因你而变,那何不去忘忧湖参加终选,说不定有大机遇等着楚兄呢?” “柳兄的好意,楚某心领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楚某就是个俗人,经受不住诱惑,但楚某胆子还小,只想不沾染是非的逍遥自在,所以这场忘忧湖诗会,楚某不打算参加。” 皇甫静钰笑了。 楚凌胆子小? 就拒绝顺国公府这一项,天底下没人敢做,但楚凌就做了,非但做了,关键是还不甩顺国公府的脸。 “你胆子小吗?”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收敛笑意道:“倘若真的胆子小,当初在顺国公府时,为何不将婚书留下呢?你说顺国公夫人不尊重你,不喜欢那种感受,你可知晓,尊重是需要对等实力才能给予的? 你可知晓,你所喊的柳兄,是说过要迎娶顺国公独女为妻的,上都无人不晓,你不会真以为凭一封婚书,就可以迎娶顺国公独女吧?” “公主,你喝醉了。” 柳城风眉头微皱,看向皇甫静钰道。 “本宫没醉!” 皇甫静钰拍案道:“这些话…本宫憋心里很久了,柳城风,你要真是爷们的话,就该正大光明的去争,而非在那里沉默。 这点你就不如楚凌。 楚凌当初是想退婚,没打算和顺国公攀上关系,但顺国公夫人的话,让楚凌觉得很不喜欢,所以他才决定……”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着情绪激动的皇甫静钰,楚凌双眼微眯,难怪最初从柳城风的身上,感受到些许的敌意。 原来柳城风喜欢顺国公独女。 这一刻,楚凌和柳城风的视线对上,从柳城风的眼神里,楚凌看到了犹豫,看到了彷徨。 “至于你楚凌!” 皇甫静钰凤眼凌厉,看向楚凌道:“你想赢取尊重,凭什么?就凭那句耸壑凌霄的凌?只怕不够吧。 适才本宫已经说了,尊重是需要对等的实力。 单靠一家酒馆,就算酒再好,如何能与顺国公府对等? 既然你想保留婚书,那本宫奉劝你一句,忘忧湖诗会就是大机遇,要是你不想参加,还是趁早离开上都吧,有些事情真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兰苑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项若男见到此幕,心底生出惊慌,皇甫静钰的气场太强了,是她先前从没有经历过的。 “哈哈!!” 楚凌抚掌大笑起来。 “公主说的没错,尊重是需要对等的实力。” 楚凌缓缓起身,撩袍看向皇甫静钰,“楚某对此并不否认,然楚某是否有实力,无需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说大机遇也好,离开上都也罢,楚某都没有想过,楚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凭心来定。 楚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待到闲暇时,楚某于酒罢去设宴,邀公主和柳兄赴宴,告辞了。” “等一下。” 柳城风起身看向楚凌。 “柳兄还有事情?” 迎着柳城风的注视,楚凌平静道。 “这份房契,楚兄拿走吧。” 柳城风从怀里掏出一物,朝楚凌走来,“虽说在知晓你与顺国公府有婚约时,我心里很生气,但我知道,此事楚兄并无过错,既然楚兄想待在上都,还是要有产业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 这一刻,柳城风的眼神是坚定的。 “既然柳兄不想放弃,为何要给楚某房契?” 楚凌没有去接,反笑着看向柳城风,“这份房契,还是柳兄收着吧,楚某没有伸手要东西的习惯。” 柳城风说的这番话,让楚凌知道,在他不知情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柳城风不会拿这份房契。 柳城风没有拿这份房契,谋算什么别的事情,就变相印证其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你难道就不怕我赶你走?” 柳城风有些错愕道。 “不怕。” 楚凌回道:“柳兄倘若真那样做,就不是柳城风了,楚某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楚某却知道一点,柳兄是君子,不屑做这等事情。” “君子吗?” 柳城风笑着摇摇头,内心最后一丝犹豫消散了。 “楚兄,我想跟你来一场赌约。” 柳城风眼神坚定,抬手向楚凌一礼,语气铿锵道:“忘忧湖诗会的终选,除了七大书院选的头魁参加,还有七人可以参加,先前我没有打算参加,不过我想和楚兄比试一场,要是我能赢楚兄,那封婚书就撕掉,要是我没赢楚兄,任凭楚兄提要求。” 楚凌轻叹。 似柳城风所提赌约,倘若是换作旁人,楚凌根本就不会理会,可偏偏是柳城风。 尽管和柳城风接触不多,但楚凌却知柳城风是个君子,对他没有任何不敬。 作为恩国公府的独子,似柳城风这等出身,不管想做任何事情,那都会有大批人愿抢着去做。 “柳兄,难道非要这样吗?” 楚凌有些无奈,看向柳城风道:“其实活在别人的眼色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柳兄想……” “独限此事。” 柳城风双眼微眯道:“要是楚兄觉得唐突,可以拒绝。” “有意思,有意思!” 皇甫静钰笑着起身,朝楚凌他们走来,“楚凌,本宫也跟你来场赌约可好?” “难道公主也爱慕顺国公独女?” 楚凌打量着皇甫静钰,语出惊人道。 “楚凌!!!” 皇甫静钰气恼道。 柳城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上都,敢对皇甫静钰这样,恐也只有楚凌了。 “就当楚某没说。” 楚凌摆摆手道。 “你要是参加忘忧湖诗会,若是真能赢了柳城风,不管掀起怎样的风波,本宫都能护你周全。” 皇甫静钰冷哼一声,看向楚凌说道:“要是没有赢柳城风,你们之间的恩怨,本宫就不掺和了,但是你楚凌,要接受本宫的征辟,如何?” 楚凌笑道:“公主,你这不叫赌约吧?” “随你怎样想。” 皇甫静钰摆摆手道:“你就说你要接受吗?” “柳兄,你觉得楚某要接受吗?” 楚凌看向柳城风道。 “这是本宫与你的赌约,为何要问他?” 皇甫静钰瞪眼道。 “最好别接受。” 柳城风却道:“要是楚兄真赢了我,若是掀起什么风波,恩国公府愿护楚兄周全。” “柳城风!!!” “我接受柳兄的赌约。” 在皇甫静钰的不满声下,楚凌接受了与柳城风的赌约。 “这份房契,楚某就收了。” 楚凌走上前,从柳城风手里拿过房契,“要是楚某赢了柳兄,这份房契就算柳兄输给楚某的。” 说着,楚凌抬手一礼,遂转身离去,项若男见状,忙跟在楚凌的身后。 “他竟然同意了?” 看着楚凌离去的背影,皇甫静钰有些错愕。 “是。” 柳城风神情严肃道。 “那他为何不接受本宫的赌约?” 皇甫静钰皱眉道。 “因为尊重。” 柳城风言简意赅道。 看着楚凌渐行渐远的背影,柳城风燃起斗志,尽管他知道想赢楚凌,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楚凌此前作的那几首诗词,柳城风自诩比不过,像楚凌这等大才,实在太过罕见了。 但他愿意一试。 …… “公子,您不是没想过参加忘忧湖诗会吗?”项若男紧跟在楚凌身后,朝公主府外走去,想起适才的种种,面露疑惑的看向楚凌。 “是没有想过参加。” 楚凌边走边说道。 项若男不解,“那公子……” “为何要接受柳城风的赌约?” 楚凌笑着反问道。 “嗯。” 项若男点点头。 楚凌道:“因为他值得尊重。” 尊重? 项若男有些疑惑,她不懂这个尊重是何意。 楚凌向前走着,倘若没有这场宴席,他还真不知道柳城风和顺国公独女,会有这样的关系。 不过柳城风尽管知晓此事,却没有用所谓权势或地位,去做仗势凌人之事,好逼迫自己交出婚书,单单是这点就值得楚凌尊重。 堂堂恩国公独子,柳城风倘若真想做什么,就算再过分的事情,柳城风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楚凌没有想过要迎娶顺国公府的独女。 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之所以当着皇甫云苓的面,提出要娶顺国公府的独女,就是看不惯皇甫云苓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凭什么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尊重是需要对等的实力。 顺国公府是很强,但是这绝不代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你觉得我能赢柳城风吗?” 离开公主府之际,楚凌笑着看向项若男。 “公子能赢!” 项若男眼神坚定,开口道。 “那就借你吉言。”楚凌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临走之际,楚凌转身看了眼公主府,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事情不是强求,就一定能够得到的! 第三十八章 玩物罢了 “所以公子此次受邀赴宴,非但没有给两位贵人送礼,相反当朝恩国公的独子,还赠公子一份厚礼?” 酒罢去后院木亭,君寒霖端着酒碗,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凌,一旁坐着的刘俊、项彦年几人,非常默契的看着楚凌。 “有什么问题吗?” 楚凌拿着筷子,露出一抹淡笑,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这么好的宵夜,你们不吃,看我是能吃饱吗?” “这难道没有问题吗?” 君寒霖喝了口小酒,笑道:“一位是当朝公主,一位乃勋贵子弟,倘若是换作旁人受邀赴公主府参宴,那定会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只为能让三公主记住,日后好换来机缘,何况上都寸土寸金,这间前店后院的铺面,没有数百金根本就拿不下,关键是有价无市啊,这礼可不轻啊。” “君哥哥,你说错了吧。” 项彦年眨巴着眼睛,望向君寒霖纠正道:“公子赴宴明明带了礼,那几坛状元红,价格也不便宜呀。”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君寒霖忍俊不禁,伸手轻敲项彦年脑门,“吃你的宵夜吧,先长大再说。” “哦。” 项彦年伸手轻揉脑门,懊恼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拿筷子夹起一块肉,递进自家阿姐的碗中。 见到此幕,楚凌露出笑意。 其实君寒霖讲的话,暗喻的意思楚凌听懂了。 “人家想送,我也不能拒绝。” 楚凌向前探探身,夹起卤肉放进嘴里咀嚼,“这卤肉味儿淡了,刘掌柜,明天你去提醒一下。” “哎,哎。” 刘俊忙点头应道。 此时的刘俊尚未从惊疑中恢复,楚凌去公主府的经历,让他感到震惊。 别的他或许不知。 但眼前这个铺面,先前跟钱富贵时,刘俊就知晓,此乃钱家传下的老宅,钱富贵曾言给多少钱都不卖。 可现在呢? 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刘俊对楚凌是愈发敬畏。 “公子真打算参加忘忧湖诗会了?” 君寒霖自斟自饮,连喝几碗,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 “赌约都应下了。” 楚凌吃着东西,面色平静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吧。” 从公主府回来,君寒霖几人知晓种种,楚凌就觉察到君寒霖有些变化。 “阿莲,今夜回来晚了。” 吃饱的楚凌,放下碗筷,看向项若男道:“明日你们姐弟,可以晚些来,我让刘掌柜买些早膳。” 阿莲是项若男的小名,楚凌无意间听项彦年说过,所以就记在心里了。 “不碍事的公子。” 项若男玉颊微红,摇摇头道:“还是奴来做早膳吧。” “也行。” 楚凌没再坚持,“那就辛苦阿莲了,刘掌柜,稍后你辛苦一趟,送他们姐弟回去。” “好。” 刘俊应道。 近些时日酒罢去很忙,所以除了正常三餐,到酒馆打烊清扫好后,楚凌都会让项若男准备些宵夜。 每天这么累,连吃都抠抠搜搜的,那他真成黑心商人了。 离开木亭,回到自己住处,楚凌发觉书桌被人动过。 “公子去赴宴时,来了俩蟊贼,被我打发走了。” 君寒霖拎着酒壶走进来,打着哈欠说道。 “辛苦了。” 楚凌淡淡道,随后便撩袍坐下。 “公子就不好奇,是谁派来的?” 君寒霖大刺刺的坐下,笑着看向楚凌道。 “没问出是谁派来的吧?” 楚凌整理着书桌,没有去看君寒霖。 “身手不错,似边军出身,嘴挺硬。” 君寒霖喝了口酒,笑着摇摇头,“不过公子…这打架的钱,您要结一下吧。” “我可没让你打架。” 楚凌直接拒绝,“结什么钱?” “哈哈~” 房内响起笑声。 屋外清风徐来,刘俊忙着打扫庭院,项若男收拾碗筷,项彦年抬头仰望星空,圆月被乌云遮盖,繁星布满天空,项彦年的眼睛很亮,盯着远处两颗星星,项若男从后厨出来见到此幕,朝项彦年走来,伸手将弟弟揽在怀里。 “阿姐,你看那两颗星好亮。” 项彦年抬头看着自家阿姐,伸手指向夜空,“阿父阿母他们,今天应该很高兴吧。” “是。” 项若男露出笑意,轻揉项彦年的肩膀,“只要你能快快长大,阿父阿母就会一直很高兴。” “我会快快长大的。” 项彦年眼神坚定道:“这样就能保护好姐姐。” “傻孩子。” 忙活完的刘俊,瞧见眼前一幕,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心底生出庆幸,当初愿意留在酒罢去做事。 人生百态,活在这人世间,就会有不同的人生,有好,有坏,人生漫漫数十载,哪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呢? “公子可知…我为何会做游侠吗?” 安静的房内,君寒霖神情怅然,将酒壶放到桌上,看向伏案忙碌的楚凌。 酒罢去的口碑起来了。 楚凌想在上都城外寻处庄园,筹建一座酿酒作坊,这样既能保证品质,还能增加几款新酒,顺带雇佣一批苦命人。 “为情所困?” 楚凌放下笔,对君寒霖说道:“怎么突然想起聊此事了?” “算对吧。” 君寒霖双眼微眯,神情复杂起来,“曾经我也是一书生,幽州人士,自幼修习家传的君子剑术……” 楚凌静静的聆听,他知道这是属于君寒霖的秘密,在他眼里剧情很俗套,可在君寒霖的心里,却是不愿提及的伤疤。 人世间哪儿有感同身受啊。 君寒霖所在家族,曾经阔绰过,然也抵不住家道中落,沦落为寒门庶族,君寒霖有一挚爱,是青梅竹马,两家更是通家之好,倘若没有意外,君寒霖也会娶妻生子,甚至会通过科举逆天改命。 奈何意外不期而至,一世家子途径幽州,瞧上了君寒霖的挚爱,危险也在这一刻,降临到两家身上,尽管君寒霖最后手刃了此人,可君寒霖却失去了一切。 “节哀。” 楚凌听完君寒霖所讲,沉默许久,他知晓任何的话,都无法抚平君寒霖心底的创伤。 “出身不好,就算再有本事,在权贵的眼里,也不过是一玩物罢了。” 君寒霖似笑非笑,拿起酒壶豪饮数口,“我挺佩服公子的勇气和胆量,可有些事情,并非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明白。” 楚凌撩袍起身,拿起空茶盏,朝君寒霖走来,“你能对我讲这些,证明你心里瞧得起我楚凌,那纸婚书也好,忘忧湖诗会也罢,我其实都不在意。 攀附权贵这种事,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做了,太累,我就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至于说会有什么事情,这谁都无法预料,事情来了就解决,你说对吗?” 说这些时,楚凌要来君寒霖所持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将酒壶还给了君寒霖。 “其实我们很像。” 端着茶盏的楚凌,看着君寒霖道:“从见你第一眼时,我就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我比你幸运些,君兄,日子还长,希望我们来日方长。” “哈哈!!” 君寒霖笑着起身,拿着酒壶和楚凌碰杯,有些话都在酒里了,说反而是说不出来的,君寒霖的提醒,楚凌记在心里了。 第三十九章 说书人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暴雨不期而至,乌云密布天际,雨稀里哗啦的下着,不时闪起的电闪,让灰蒙蒙的人世间骤亮。 轰隆隆~ 刺耳的雷声划破天际,给这场暴雨平添几分威慑,沿街的不少铺面,有很多躲避暴雨的行人,每逢雷声骤响,议论也随之而来。 酒罢去后院。 “老丈不必拘谨,请坐。” 楚凌端着一盏茶,朝拘谨的老者伸手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随便坐,来,喝些茶水。” “谢过楚公子。” 老者忙伸手接过,冲楚凌笑笑,与此前在酒罢去外说书时相比,老者没了那份自信,有的只是紧张。 “这些时日老丈在酒罢去说书,所获能顾得上温饱吧?”楚凌撩袍坐到老者身旁,向老者伸手示意。 “勉强够吃吧。” 老者紧张的坐下,眉宇间流露出忧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楚公子,您再宽限些时日,老朽会向柜上交钱的。” 楚凌笑着摇摇头,他知老者会错了意。 说书人在风朝民间有很多,与其他的行当不同,这一行全靠嘴来吃饭,讲的内容能吸引到人,就能聚来大批听书的,讲到令听书者高兴便能得些赏钱,要是讲的不行,那就很难开张。 其实有不少说书人,都是在某地待些时日,把自己所知的桥段讲完,再跑去其他地方继续。 似在一些人流量不少的区域,说书人想在此说书都需缴些银钱,以便于自己能多吸引些人来。 在酒罢去外说书的老者名叫赵山河,说了一辈子的书,走南闯北数十载,去过不少的地方,年轻时也娶了妻,但命运却没因赵山河的勤奋,就多眷顾他丝毫,发妻壮年染疾亡故,没留下一男半女,这也让赵山河备受打击。 “老丈误会了。” 楚凌看向赵山河,微微一笑道:“今日请老丈过来,就是想跟你谈谈,是否愿意在酒罢去说书?” “楚公子是想雇老朽?” 赵山河面露错愕,双手轻微颤抖起来。 “是的。” 楚凌点点头道:“每天来酒罢去的酒客不少,排队等候的很多,为了能照顾到这些等待的酒客,我想着今后就在酒罢去外,专设一个说书的位置,也算不叫他们白等,不知老丈是否愿意?” “老朽谢过楚公子。” 赵山河眼眶微红,忙将茶盏放到桌上,说着就起身要向楚凌跪下,赵山河心里清楚,这是楚凌在照顾他。 “使不得,老丈这样,晚辈会折寿的。” 楚凌忙上前搀住赵山河,“要是老丈愿意,那就每月5两银子,管午晚两餐,老丈觉得如何?” “多了,多了。” 赵山河连连摆手道:“您给3两银子就成。” “这月钱不白给。” 楚凌笑道:“今后老丈要说的书,是我编撰的书。” 嗯? 赵山河露出些许疑惑,自己编撰的书? 在赵山河的疑惑下,楚凌朝书桌走去,拿起一份书稿,转身向赵山河走来。 “老丈可以先看看。” 楚凌递上书稿道。 “好,好。” 赵山河伸手接过,便翻阅起来。 楚凌撩袍坐下,静静的等着。 其实在楚凌的眼里,风朝民间的说书一行,发展的一般,许多故事都很老套,听多了就没了吸引。 说书一行要能抓好,是可以吸引到人的,所以楚凌思前想后,就想将说书和卖酒结合在一起。 不管是时下的酒罢去,亦或是今后要开设的分店,楚凌都打算配上说书,以此吸引大批的人。 像后世很多传世佳作,是可以通过说书的形式,在风朝民间传扬起来。 “楚公子,这书稿叫什么名?” 不知过了多久,赵山河情绪激动,双眼睁的极大,看向楚凌说道:“老朽走南闯北这些年,还没有见过此等书稿,真真是……” 说到激动处,赵山河竟一时语塞。 “隋唐演义。” 楚凌淡笑道:“能入老丈的眼就好。” “隋唐演义。” 赵山河囔囔自语道。 风朝礼教相对宽松,对待民间的约束不多,似隋唐演义这等通俗小说,楚凌知道不会引来麻烦。 对单田芳所说的隋唐演义,楚凌至今都很难忘。 “楚公子,这书稿您打算在书局售卖吗?”赵山河拿着书稿,看向楚凌说道:“要是印刷出书的话,肯定能卖出不少。” “暂时不打算。” 楚凌摆手道:“等全本都写出后,我会去书局洽谈此事。” 风朝没有版权一说,像民间不少的书籍,都是私下印刷贩卖的,就算到书局卖原稿,价格也不会太高。 楚凌打算等日后空闲了,着手筹建家书局,这样他誊写的这些书籍,便可以体现出最大价值。 “楚公子,您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 赵山河唏嘘道:“不仅能作的一手好诗词,还能写出此等好书稿,像您这样的大才,真是少找啊。”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楚凌笑着摆手道:“老丈,那你就先多看看这些书稿,先揣摩揣摩,等这本《隋唐演义》讲完,我再给你提供别的。” “哎,哎。” 赵山河忙点头道:“楚公子,那老朽就不耽搁您时间了,老朽先找个地方,好好熟读这些书稿。” “好。” 楚凌点头道。 先前下的很大的暴雨,转眼间就停了,旭日驱散了乌云,天湛蓝,吹来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 楚凌起身将赵山河送出,看着湛蓝的天空,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他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做什么事情无需紧张,就慢慢的去做。 ‘等酒罢去的事情忙完,就将书局开起来。’看着赵山河离去的背影,楚凌下定决心,‘风朝的文娱领域,就是块未经开发的处子地,不过要找个可靠的撰书者,全靠自己去写太累。’ 想到这里,楚凌看向后厨,就见项若男带着围裙,端着一个木盆走出,额头有些许细汗,将木盆放下,项若男伸手擦了擦汗,看着眼前清洗干净的菜,项若男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 第四十章 向他道歉 “公子~” 有所觉察的项若男,扭头见到楚凌,似老鼠撞见猫一般,玉颊生出红晕,脑袋低垂下来,玉手环于身前,不敢去看楚凌。 清风徐来,一缕秀发随风飘动。 真美。 楚凌有些唏嘘,按着他的眼光来看,项若男的长相,不是一看就特别惊艳的那种,但却属很耐看的类型。 是个美人胚子。 “累了,可以歇歇。” 看出项若男的拘谨,楚凌笑着走上前,“不必让自己紧绷着,就像在家一样。” “嗯~” 项若男低声道。 想起在忘忧湖外围时,初遇时,表现出洒脱且精明的模样,与时下判若两人,楚凌心底生出感慨。 若男,单是取的这一名字,就知她背负多少,何况双亲亡故,尚有一弟弟,即便能生活在舅舅家,没有遇到苛待或别的,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帮着分忧,必须懂事,就是项若男要学会的。 “去歇歇吧,买的那些糕点,可以吃些。”楚凌收敛心神,看向项若男说道:“放坏了就可惜了,别给我省银子,吃不穷。” “好。” 项若男生出一股暖流。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关心她。 “你赔得起吗!!!” 一道怒斥声响起,让楚凌皱眉看去,依稀间听到项彦年的声音,项若男脸色微变,显然也听到了。 “你别去。” 楚凌伸手示意,“我去看看。” “公子~” 项若男有些紧张。 当初决定开酒馆时,楚凌就想到在开店期间,会发生些冲突或问题,遇到了就要设法解决。 酒罢去内。 项彦年紧攥着木盘,脸上流露出慌张,被赶来的君寒霖护在身后,眼前,明显喝醉的青年,神情愤怒的骂着。 “你是干什么吃的?” 青年摇晃着身躯,指着君寒霖怒骂:“本少爷这身衣衫,乃是在雅轩阁定制的,刚穿没几天,就被这厮用酒泼脏了,打他,那是瞧得起他!” “有事就说事,谁允许你动手的。” 君寒霖浑然不惧,迎着青年的怒视,冷冷道。 “哟,谁的裤腰带松了,把你给放出来了。” 一旁站着的人,见君寒霖这般,面露嗤笑道:“你个跑堂伙计敢这样说话,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我没兴趣。” 君寒霖看了眼那人,平静道。 聚在酒罢去的众多酒客,见到眼前这一幕议论纷纷,不少人探着脑袋,眉宇间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不是东市的大丝绸商,张百川的那个独子?” “是,适才我就瞧着眼熟,这张百川来头可不小啊。”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过刚才我瞧见,是他张才发碰到那跑堂伙计……” 在众多议论声下,楚凌来到前店。 瞧见刘俊在铺门外,维持着外面人群秩序,见不少酒客都站起身,楚凌转身朝项彦年他们走去。 “直娘贼的!真是给你脸了,给本少爷打!出了事本少爷……” “住手!!!” 觉得脸面受到轻视的张才发,愤怒的对几名同伴喝道,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被人这样顶撞过。 可恰恰在这时,一道呵斥声打断了张才发。 “这人是谁啊?” “这不是楚凌吗?!” “是楚凌!” “楚诗仙!!” 在道道注视和议论声下,楚凌神情自若的走来,昭颜院定楚凌是初选头魁后,诗仙之名于上都不胫而走。 对于诗仙这一称谓,楚凌知晓后并不在意。 “公子。” 项彦年像是做错的孩子,紧张的看向楚凌,眼眶微红,想出言解释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讲不出。 “没事。” 楚凌出言安抚,伸手轻拍项彦年的肩膀,眼睛却定在项彦年的右脸,依稀可见的巴掌印,让楚凌双眼微眯。 “他打你了?” 楚凌开口询问。 “没…没事。” 项彦年努力克制着,低下脑袋想避开楚凌的眼神。 “是我打的。” 张才发不像先前那样暴怒,却微扬下巴道:“既然楚诗仙来了,我也就不追究了,鄙人张才发,是否能与楚诗仙喝杯酒。” 说着,张才发露出笑容。 彼时在酒罢去内,围观的这些酒客静静看着。 “你也配?” 楚凌将项彦年揽在怀里,看向张才发平静道。 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张才发脸上笑意凝住。 “他泼脏了你的衣衫是吧?多少银子?” 楚凌继续道:“君寒霖,去柜上拿银子来。” “是。” 君寒霖应道。 “公子,不是我泼脏的。” 项彦年抬起脑袋,向楚凌解释道。 “没事。” 楚凌轻拍项彦年肩膀,温声道:“交给我来处理。” 项彦年低下脑袋。 “既然楚诗仙要赔,那就给一百两吧。”张才发幽幽道,尽管他这身衣衫,是花二十两银子买的。 “可以。” 楚凌面不改色道。 但是项彦年的情绪,却变得激动起来。 项彦年的泪流下,看向张才发说道:“我根本就没泼你,是你喝醉了……”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放屁!!” 见项彦年竟敢顶撞,张才发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被本少爷诬陷?” “你又算什么东西?” 感受到项彦年的委屈,楚凌皱眉道:“我酒罢去的人,不是谁想骂,就能骂的!” “说得好!” 有看不下去的人,此刻高喊道:“楚诗仙,适才我都瞧见了,不是这位小兄弟泼的,是他张才发没有站稳,撞到了那位小兄弟。” “没错。” 又有人紧随其后道:“我也瞧见了,这厮就是故意找茬。” 见有人为自己作证,项彦年咬着嘴唇,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张才发见到此幕,环顾左右,瞪眼和那些人争吵起来,但却也迎来更多反击。 “诸位先安静下。” 见场面越来越乱,楚凌接过君寒霖递来的银子,出言安抚,那些打抱不平的酒客,渐渐都安静下来。 “真相到底怎样,我不想多问。” 楚凌拿着银子,看向羞怒的张才发,“银子,我有的是,但你必须向他道歉,否则这银子你拿不了。” “楚诗仙,你可真会说笑。” 张才发嗤笑两声,指向项彦年道:“我凭什么向他道歉?” “就凭你刚才打他。” 楚凌淡漠道。 “那又如何?” 张才发浑不在意道:“打他,是我瞧得起他,让我向他道歉,不可能!” “行吧。” 楚凌笑了笑,看向项彦年,“拿好银子。” 项彦年下意识接过。 一百两银子,很沉。 “诸位,适才你们也都看到了。” 楚凌环顾左右,神情自若道:“楚某是想好好解决问题的,但是他却不愿解决,既然是这样,那楚某就只能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了。” 说着,楚凌眼神凌厉,抬手便向张才发扇去。 啪! 巴掌声骤然响起,神情倨傲的张才发,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竟摔倒在地上。 这!!! 见到此幕的众多酒客,不少都倒吸凉气,震惊的看向晕倒在地的张才发。 “抬着他滚。” 迎着无数道注视,楚凌眼神冷厉,看向那几位同伴,“他想要银子,让他明天再来酒罢去,打人的事算了了。” 说着,楚凌扶着项彦年的肩膀,转身朝柜台走去。 君寒霖瞥了眼昏死过去的张才发,笑着摇摇头。 “公子,我刚才真没有泼他。”项彦年抬起脑袋,边走边说道:“是他自己没有站稳,撞到……” “我知道。” 楚凌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把眼泪收起来,去找你阿姐吧。” 说着,楚凌看向一处,就见项若男红着眼眶,朝项彦年快步走去。 “阿姐~” 项彦年见状,忙朝项若男跑去,没跑几步,想到手里还拿着银子,转身朝楚凌跑来,“公子,银子给您。” 将银子还给楚凌,项彦年就朝自家阿姐跑去。 “真是没有想到啊,楚诗仙不仅能作的一手好诗词,还有这等神力啊。” “是啊,那张才发比楚诗仙要胖不少,一巴掌竟被扇昏过去。” “啧啧,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酒罢去内的众多酒客,此刻都回过神来,瞧见张才发被抬着出去,一个个都热议起来。 “诸位先安静一下。” 拿着银子的楚凌,此刻开口道:“适才影响到诸位喝酒了,楚某代表酒罢去,每桌特赠酒一壶,在外等候的也有!” 说着,向这些酒客抬手一礼,楚凌转身朝后院走去。 第四十一章 官司 楚凌最厌恶的,就是仗势欺人者,觉得出身好,家境好,就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 前世为追求某些东西,楚凌丢掉了太多,往事如烟,过去的种种如何,楚凌已无法去改变,但眼下,楚凌觉得不该漠视。 “公子,我给您惹麻烦了。” 项彦年低着脑袋,语气有些低落,“要是我能更小心些,就不会泼脏那人的衣衫,这样就……”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在心上呢?” 撩袍坐下的楚凌,笑着看向项彦年,“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别想了,这不是你的过错,吃宵夜吧。” 说着,楚凌伸手示意,让众人都快坐下。 “公子都这样说了,还都愣着干什么?” 君寒霖大刺刺的坐下,看向欲言又止的项若男,“阿莲,今天你做的宵夜,看起来不错嘛。” “的确。” 楚凌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鱼鲜味都激发出来了,阿莲,你的厨艺见涨不少啊。” “公子~” 踌躇的项若男,看向楚凌想说些什么。 “好啦,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 楚凌摆摆手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彦年没有做错事,那他受了委屈,我就要替他出面。 酒罢去的人,不是谁想折辱,就能随便折辱的。 不过彦年,你今日也有做错的地方。 遇到事情,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什么叫男人?就是打碎了牙齿,也要忍着疼,把它吞到肚子里。 尊重是相互的。 我们不能像无赖那样,做任何事情都不讲道义,但是碰到仗势欺人者,我们也要强势起来,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嗯,我记住了。” 项彦年眼神坚毅,重重的点头道。 “那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宵夜啊。” 楚凌笑骂道:“难道还要我喂你吃吗?还是太瘦了,以后多吃些肉。” 站着的项若男笑了,尽管泪顺着眼角流下,但她心里没有悲伤,相反却生出一股暖流。 从她双亲亡故后,他们姐弟俩就背负很多。 世上哪儿有感同身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楚凌见到此幕,心里轻叹一声,不过却没有多说其他,有些东西是能劝的,但有些却是不能。 自己能做的,就是把该做的做好。 在人生这条漫长道路上,注定会遇到很多坎坷,没有谁可以一帆风顺。 一夜无言。 当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忙碌成为主旋律,修行坊的大街小巷上,出现很多行色匆匆的人。 尽管风朝的上都没有宵禁制度,不过对于多数人来讲,精彩绝伦的夜生活,注定和他们没有关系。 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其他人奋斗终生,都不可能赶超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残酷,但也要笑脸相迎。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何这些差役来酒罢去?” “你还不知道吗?昨天酒罢去出了件奇事……” “竟有这等事情?!楚诗仙这么厉害吗?” “啧啧,我还以为读书人,都是身体羸弱之辈,没成想……” 围观的人群中,对酒罢去外聚着的一行人指指点点,骑马而定的捕头陈武,表情开始不耐烦。 瞅了眼一旁站着的张百川父子,对麾下一名差役喝道:“那谁,去敲开酒罢去的门,这都多久了,还不出来。” “喏!” 被叫到的差役,当即点头应道,随后便挎刀朝前跑去,正要伸手敲击铺门时,只听到吱的一声,铺门缓缓打开。 楚凌走了出来。 见到差役堆里站着的张才发,右脸肿的很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楚凌就知昨日的事情还没结束。 “你就是楚…诗仙?” 本骑在马上的陈武,见楚凌走出,翻身下马,挎刀朝酒罢去走来,脸上的不耐烦早就不见。 “不才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迎着陈武的注视,楚凌神情自若道。 “不愧是被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楚诗仙就是不凡。” 陈武面露笑意,冲楚凌抱拳一礼道:“楚诗仙作的诗词,某也听过,虽说不能品到其中意境,但楚诗仙作的诗词,真叫人难以忘怀啊。” 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让楚凌的名气早在上都传开,像陈武这等地头蛇,也是知晓的。 “官爷谬赞了。” 楚凌不卑不亢,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信手涂鸦罢了,不知官爷此来,是来酒罢去喝酒的?” “呵呵~” 陈武笑着说道:“楚诗仙真是会说笑,官爷不敢当,在下陈武,楚诗仙要是看得起在下,叫我名字就行。这次过来,不是来喝酒的,而是为了办差。” 说着,陈武收敛笑意。 “敢问楚诗仙,在您酒罢去里,可有一跑堂伙计唤作项彦年?” “有。” 楚凌眉头微皱,看向陈武身后站着的张才发,立时就知陈武他们此来,究竟是想干什么了。 “那烦请楚诗仙,将此人叫出来。” 陈武神情严肃道:“昨日府衙接到诉状,在你酒罢去内出现一桩盗窃案,那位就是苦主,想必楚诗仙没忘吧,其在酒罢去丢了件传家宝,其怀疑是项彦年所盗……” 在酒罢去内站着的几人,听到陈武讲的这些,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项若男露出惶恐的神色,下意识看向项彦年。 “阿姐,我没有行盗。” 项彦年忙开口解释。 “傻小子,这是在故意找事。”君寒霖似笑非笑,轻敲项彦年的脑门,“老实待在这里别动。” 说着,君寒霖朝外走去。 “陈老哥,项彦年是我酒罢去的跑堂伙计,不过行盗之事,我能担保,他是不会做出来的。” 君寒霖前脚刚走出,就听到楚凌所讲,“想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要是需去府衙的话,楚某随陈老哥前去,可好?” “没有误会。” 楚凌话音刚落,就见身材肥硕的张百川,朝前走来,“楚诗仙,犬子很早就仰慕于您,一直想拜会,本想着来酒罢去,能见楚诗仙一面,不曾想所带传家宝却丢了,犬子可以笃定,除了那跑堂伙计项彦年,不会是其他人!” 第四十二章 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你是何人?” 楚凌神情自若,打量着张百川,今日这些差役特意来酒罢去,只怕就是此人的手笔。 张才发这等纨绔子弟,不会做这等拐弯抹角之事。 谁让他丢了脸面,就找谁要回来! “好叫楚诗仙知道。” 张百川面露笑意,冲楚凌抱拳一礼,“鄙人张百川,在东市做些丝绸买卖,楚诗仙于忘忧湖诗会……” “这些攀交情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楚凌语气淡漠道。 “……” 张百川表情一滞,笑容有些僵硬。 想他在东市的丝绸买卖,也算是数一数二,与上都不少显贵都能攀上交情,没想到楚凌竟这般冷漠。 想想也对。 不然自家独子也不会遭此等罪。 在上都混迹了数十载,张百川什么人没见过? 他能有眼下的成就,靠的就是颗八面玲珑心。 时下忘忧湖诗会在上都风头正盛,不知多少人于暗中关注,楚凌作为第一位头魁,其名早已在上都传开。 别说楚凌当众扇了其子一巴掌,就算是真打伤了,只要没有致残或闹出人命,张百川也只能捏鼻子认下。 但这绝不代表张百川,就会让此事过去。 楚凌他动不了。 但项彦年却可以! 要不是这个跑堂伙计,其子也不会遭此罪,对爱子如命的张百川来说,这股恶气必须要出。 “楚诗仙果真是人如其名。” 张百川恢复笑容,看向楚凌说道:“等过些时日,鄙人挑选些热销的丝绸,好叫楚诗仙制几件衣衫。” 此人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楚凌面色平静,看着侃侃而谈的张百川,自己都把话说到那份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怪不得能在东市立稳脚跟。 “楚诗仙,苦主您也见到了。” 陈武此时上前,看向楚凌说道:“许是楚诗仙还不知晓,此事在府尹那里挂了号,不日要开堂受审,想在忘忧湖诗会召开期间,上都竟发生这等恶劣之事,倘若不加紧处置的话,终究是不好的,您说对吧?” “敢问这位官爷,他张才发说丢了传家宝可有证据吗?”君寒霖似笑非笑,看向陈武说道。 “你是何人?” 陈武皱眉喝道:“是否有证据,难道要向你禀明不成?” “我是谁不重要。” 君寒霖浑然不惧道:“重要的是没有证据,府衙就派你们来拿人,天底下恐没有此等道理吧。” 说项彦年盗取传家宝一事,纯粹就是欲加之罪。 楚凌也好,君寒霖也罢,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受辱的张才发,忍不了这口恶气,想以此将项彦年抓进牢狱,至于后面会发生些什么,那再清楚不过了。 “有没有道理,不是你说的算了,要看府衙怎样说才行。” 见君寒霖这般,陈武脸色有些难看,斥道:“别影响官府办案,要是再敢多言,本差将你一并缉拿。” 楚凌笑了。 官口两张嘴,见陈武这等反应,楚凌就知项彦年进了府衙牢狱,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管是在什么环境下,某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算什么事啊,连问都不叫人,我为何觉得其中有猫腻啊?” “自信点,把为何取掉,肯定有猫腻啊。” “没错,昨日我也在场,明明就是那张才发找茬在前,故意刁难跑堂伙计的。” “哎,这世道啊,真是没啥可说的,有点钱就能为所欲为。” “嚯!你还真敢说啊,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你也不想想那张百川是干什么的。” 围观的人群中,瞧见这一幕后,不少人议论起来。 张百川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起来,看向陈武眼神示意,让其尽快解决此事。 “人,你们肯定是带不走的。” 楚凌撩了撩袍袖,语气平静道:“适才楚某已经言明了,我酒罢去的人,绝不会行此等卑劣之事。” “楚凌!你想顶撞官府吗?!” 一直压着怒意的张才发,此刻快步走上前,瞪眼看向楚凌喝道:“本少爷何等身份,岂会说诓骗之言,似项彦年那等穷酸,瞧见本少爷所佩传家宝,必然是生了歹念,他难道行偷盗之事,还会给你说吗?” “闭嘴!!” 见张才发这般,张百川皱眉喝道。 楚凌于上都名气很大,不是他们张家能得罪的,谁知道楚凌是否跟一些权贵接触,万一事情闹大了,对他张家没有好处。 “老头子!我难道说错了吗?” 憋着邪火的张才发,哪里会想这么多,当众就质问起张百川。 “逆子!!” 张百川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张家就这一根独苗,张百川真想掐死这小畜生,先前给他惹了多少祸事,哪次不是他去擦屁股的? “楚诗仙,您也别叫我难做。” 见场面有些失控,陈武忍着厌恶,瞪了张百川一眼,旋即看向楚凌说道:“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唯有等开堂受审才知,倘若项彦年真没有行盗窃之事,那到时我会亲自送他回来,您看如何?” “不行。” 楚凌言简意赅道。 对张百川他们打的主意,楚凌再清楚不过了,项彦年真跟陈武他们走了,只怕会受尽折磨。 “真是够热闹的啊~” 就在陈武脸色微变时,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让不少人的目光投去。 穿着锦袍的李乾,掏着耳朵,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身旁跟着的李坤,拿着一把竹扇,露出一抹淡笑。 在哥俩的身后,跟着十余众健仆。 “拜见两位小公爷!” 本欲呵斥的陈武,瞧清来人是谁时,心下一惊,忙快步朝李乾哥俩跑去,抬手作揖道。 李乾、李坤哥俩的名声,在上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特别是李乾,那更被不少人,私底下称作小魔王。 “去去,别挡道。” 李乾面露不耐,一把推开陈武,朝楚凌走来,“这是来逮捕你的?” “让你失望了,不是。” 迎着李乾的注视,楚凌淡笑道。 一旁站着的张百川,见到眼前这一幕,心底生出惊骇,楚凌如何跟顺国公府的公子有交情啊。 早知是这样,就不招惹此等麻烦了。 此刻的张百川生出悔意。 “可惜。” 李乾啧啧摇头,“也对,你这厮在上都名声正盛,谁没事会招惹你呢。” “咳咳~” 李坤轻咳提醒,走上前,朝楚凌微微一笑道:“我家阿兄就是这样,莫怪。”说着,李坤的目光,却落在君寒霖身上。 当初自家阿兄谴派人手,想来酒罢去取走婚书,不想却遇到君寒霖。 李坤很好奇君寒霖是何许人。 在顺国公府的家丁,皆是经历过战事的好手,能在数人围攻下毫发未伤,还将几人击败。 单单是此等身手就非凡人。 “陈武是吧?” “卑下在,不知小公爷有何吩咐。” 被李乾叫到,陈武哪敢迟疑,心跳不由加快。 “回去告诉那谁。” 李乾似笑非笑,打量着陈武道:“别什么银子都敢收,欺负一个普通人,算什么东西,有本事找正主啊。” “是,是,小公爷教训的是。” 陈武哪敢顶撞,额头冒出细汗,频频点头道。 “滚吧。” 李乾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说着,李乾看向了张才发,被李乾盯上的那刻,张才发呼吸急促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 “打断他一条腿。” 李乾淡漠的声音,让张才发乱了心神。 “小公爷饶命啊!” 张才发立时求饶道。 然李乾看都不看他一眼,随行的健仆走出一人,神情冷漠,朝张才发走去,陈武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啊!!!” 一道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响起。 “三日内滚出上都。” 李乾眉头微蹙,看向冷汗直流的张百川。 “是,是。” 张百川立时应道。 这就是豪门的底蕴吗? 见到此幕的楚凌,神情没有变化,陈武、张百川他们流露出的惧意,是不加任何遮掩的。 楚凌在想一件事情。 倘若今天的事情,真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那将是怎样的结果? 再或他不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陈武、张百川是否会对自己有敬意呢? 恐世间将多一桩冤案吧。 杀猪般的惨叫声消失。 看向匆匆离去的陈武、张百川一行,楚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还能笑的出来。” 李乾微扬下巴,打量着楚凌,“你不是耸壑凌霄的凌吗?昔日的嚣张怎么没了?” “楚某为何不能笑?” 迎着李乾的注视,楚凌淡然道:“楚某昔日何曾嚣张过?” “你!!!” 李乾气不打一处来。 一瞧见楚凌那张脸,李乾就忍不住心底的怒。 错非是瞧不上张才发的行为,他才不会来,真是丢人现眼,被楚凌当众掌嘴昏死过去,不去找楚凌的麻烦,却找一跑堂伙计的麻烦。 要是张才发告的是楚凌,李乾还会高看一眼,甚至会亲自来好好瞧瞧。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上都耀武扬威了。 “今天的事情,多谢了。” 李乾眉头微挑,露出诧异的看向楚凌,他没想到这句话,是出自楚凌之口。 “谁稀得你谢。” 李乾冷哼一声,转身朝一品堂走去。 “再会。” 李坤点头示意,随后便跟着走了。 看着李乾李坤哥俩的背影,楚凌觉得这个李乾,也没那么讨厌了。 “没想到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主。” 双手环于胸前的君寒霖,望着李乾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道。 “应该是。” 楚凌说了一声,转身朝酒罢去内走去。 “谢过公子。” 此时的项若男,拉着项彦年,作势就要给楚凌跪下。 “别这样。” 楚凌见状,忙上前搀住姐弟俩,“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了。” “嗯。” 项若男忍着泪水,点点头道。 她知道今日的事情,倘若不是楚凌在外扛着,只怕她弟弟就会被带走。 项若男实在不敢想象,自家弟弟真要被带走,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彦年,你去拎坛酒,去一品堂找帮你的人。” 楚凌看了眼项彦年,微微一笑道:“人家既然帮了忙,就要表明自己的心意。” “是。” 项彦年点头应道。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君寒霖笑道。 “不用。” 项彦年摇头道:“我自己去就行,公子,这坛酒,就从我工钱里扣吧。” 对楚凌说完后,项彦年就跑去柜台,搬起一坛状元红,有些吃力的朝外走去。 “都去忙吧。” 项彦年的话,楚凌没有放在心上。 对项彦年的表现,楚凌很欣慰。 遇到事情不再胆怯,这才是成长的表现。 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遇到事情只知慌张,却不懂得给自己解决麻烦,注定会被人踩。 “阿兄,你不是看不惯楚凌吗?” 彼时的一品堂,李坤面露笑意,看向李乾说道:“那为何有差役来,你却出手帮忙呢?” “我可没有帮。” 李乾冷哼一声,“跟他楚凌没有关系,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仗着有些钱,就觉得自己很厉害。” 李坤笑而不语。 “公子,酒罢去的那位跑堂伙计来了。” 一名健仆走进雅间,向李乾哥俩抱拳一礼,“说是要谢公子搭救之恩,小的让他把酒留下就行,但他就是不走,非说要当面谢恩。” 李乾、李坤相视一眼,露出各异的神情。 “带来吧。” 李坤笑道。 “是。” 健仆低首应道,离开没多久,遂领着项彦年过来。 “谢过两位公子。” 有些紧张的项彦年,在见到李乾哥俩时,怀里抱着酒坛,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李乾哥俩。 一旁的健仆见状,忍不住想出言呵斥,却被李坤眼神阻止。 “谢就不用了。” 李乾瞅了项彦年一眼,淡漠道:“把酒带走吧,本公子不需要。” “公子,这是我酒罢去最好的酒了。” 项彦年急了,抱着酒坛上前道:“是我花月钱买的,您可以尝尝,我家公子说了,别人帮了忙,要表明心意的。” 嗯? 李乾皱眉看向项彦年,原以为项彦年赖着要来,是想攀上些关系,或者是得了楚凌的授意,所以李乾并不待见。 没想到项彦年会这样说。 “你说这酒是你花钱买的?” 李坤笑着看向项彦年,指着那坛酒,“你酒罢去的酒可不便宜,你月钱有多少?” “是我花钱买的。” 项彦年咧嘴笑道:“的确是有些贵,不过要来谢两位公子搭救之恩,再贵也值。” 说着,项彦年四下打量,瞧见一旁的木桌,就抱着酒坛走去。 “两位公子,要是觉得酒不错,还想喝的话,可以去找我。”将怀里酒坛放下后,项彦年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我还可以请两位公子喝,就是…就是,最多能请一坛,不打扰两位公子了。” 在李乾李坤哥俩的注视下,项彦年抬手一礼,随后便转身朝外跑去。 李乾的神情有些古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酒,还是这种方式来送。 “是个有趣的少年。” 李坤笑着摇摇头,“阿兄,你觉得这少年如何?” “什么如何?” 李乾轻咳两声,微扬下巴道:“要说那厮真够奸诈的,让自家的跑堂伙计,买自家店里的酒,果真是人如其名。” 李坤忍俊不禁。 对自家阿兄的答非所问,李坤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就不是一件事情,却偏能扯到楚凌的身上。 第四十三章 云川 “……是逼的走投无路,有的是挺身走险,秦琼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也就不像当初那样了。” 酒罢去外聚满了人。 和往日的热闹略有不同,云聚于此的人不在说话,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不时响起的咳嗽声,会引来不少不满的眼神。 君寒霖双手环于胸前,瞅着眼前静悄悄的人群,见到一些人张着嘴巴,目不斜视的盯向前方,不免笑着摇摇头。 “掌柜的,我做些什么?” 君寒霖转过身去,朝低头盘账的刘俊喊道。 “你不是维持秩序吗?” 在柜台忙碌的刘俊,头也没抬的回了句,酒罢去的生意渐入正轨,刘俊也变得愈发忙碌。 “都忙着听书呢。” 君寒霖笑着走来,倚着柜台说道:“要说公子够厉害的,不知从何处,给赵老头弄来本新评书,讲的那叫一绝。” “那你替彦年跑堂吧。” 刘俊轻呼一声,额头满是细汗,“刚好公子给那几家新换的食谱,让彦年送过去,你看可以吧?” “你是掌柜,你问我。” 君寒霖笑了笑,转身去寻项彦年。 “要说真够奇怪的,忘忧湖诗会的初选头魁,其他六大书院竟然在同一天张布,你们说这是咋回事?” “我也觉得很奇怪,按先前所说,忘忧湖诗会的初选,至少要再等十日后才结束,为何提前了啊?” “这难道很奇怪吗?有楚诗仙这块璞玉在前,昭颜院早定初选头魁,明忘忧湖诗会第一位头魁,要是我的话,也肯定提前就明确啊。” “说起来此次昭颜院抢占头筹,提前定下楚诗仙为头魁,算是在其他六大书院出尽了风头。” “也不能这样说,昭颜院是很厉害,岚之殿这些书院也不差,不过真要说起来,定下的那六位初选头魁,所作诗词与楚诗仙相比啊,还真是差点意思。” 酒罢去内坐着的那些酒客,没有被外面的评书声吸引,和同行的好友议论着忘忧湖诗会诸事。 忘忧湖诗会的名气,在上都的热度很高,尤其是在读书人之间,就没有不讨论此事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管是何等出身,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天下尽知,风朝的读书人心气很高。 “谁是掌柜的?”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吸引到不少人看去,却见一身材魁梧、长相凶悍的汉子,站于酒罢去进口。 “这是北疆的部落勇士?” “他们为何跑来修行坊?四夷馆不是在城北那边?” “不清楚,许是想拜访楚诗仙吧。” “说起来从顺国公镇御北庭以来,北疆沿线就再无战事,我大风铁骑之勇,令北胡诸族不敢南下。” “那是当然了!北胡诸族即便是再怎样猖獗,也难抵我风朝铁骑雄威,遥想顺国公成名一战,杀的他们是丢盔弃甲……” 在道道议论声下,刘俊跑到那凶悍壮汉的面前,和先前有所不同,纵使眼前壮汉再怎样魁梧,刘俊都没有丝毫慌张。 “敢问有何事吗?” 迎着凶悍壮汉的注视,刘俊抬头询问道:“我就是掌柜的。” “你就是楚凌?” 赫连拓眉头微皱,打量着长相普通的刘俊,眉宇间流露出些不屑,原以为名冠上都的楚凌,是何等的青年才俊,不成想就长这副模样。 “那是我家公子。” 刘俊皱眉道:“我叫刘俊,你是来喝酒的吗?要是喝酒的话,明日再来吧,手牌都已售空。” 赫连拓流露出的表情,让刘俊很是不喜,一个北疆部落的蛮夷,来到风朝的国都,那没什么了不起的。 风朝在过去数十载对外征战,征服众多的势力,打下众多的疆域,设立北庭、南域、西域、东域四都护府,这使得风朝治下的百姓,对于那些外来的诸族蛮夷,皆有着极强的自信心和优越感。 “我家阿拓不会说话,掌柜的,能否带我去见见你家公子?” 从赫连拓的身后,响起一道柔美声音,刘俊循声望去,眼睛睁得很大,有些不敢相信。 “天啊!!” 酒罢去内坐着的人,不少都惊呼起来。 在赫连拓的身旁出现一女子,个子不算高,约莫一米六的样子,精致的面庞被薄纱遮掩着,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穿着极具特色的服饰,这让不少人的目光投来,就没有挪开过。 人间尤物啊! “主人,您怎么出来了。” 赫连拓忙低首捶胸,向女子恭敬道:“属下带那楚凌来见您就行,您所染风寒刚好,不能……” “无碍。” 云川摆摆手道。 “我…我家公子不见客。”刘俊心跳的很快,不敢直视云川,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们还是走吧。” 一句话引起诸多不满。 瞧瞧这说的算人话吗? 这么一位美人,想要去见你家公子,你居然还敢拒绝? “烦请掌柜的通禀一声,就说北庭都护府治下,云海部云川想见见他。”云川也不气恼,拿出一份名敕递到刘俊面前,柔声说道。 “贵客稍待。” 君寒霖面露笑意,走到紧张的刘俊身旁,笑着接过名敕,看向云川说道:“我这就去向公子禀明。” “劳烦了。” 云川略带疑惑,打量着君寒霖。 “居然是云海部的人。” “那眼前这位就是云海部单于的小女?” “原来是她啊!” “我可听说云海部单于,那可是北疆少有的勇士,自从归顺我朝后,没少出兵协助北庭……” 在君寒霖转身朝后院走去时,身后响起一些议论声,不少站着的酒客,都纷纷坐了下来,不过眼神却不时瞥向云川。 在后院忙碌的楚凌,听完君寒霖所讲后,拿着手里的名敕,脸上却露出些许疑惑,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云川。 “公子,看起来你很吃香啊。” 君寒霖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着,似笑非笑的瞅着楚凌,“没想到云海部的贵女,都亲自跑来见您了。” 楚凌放下名敕,语气平静道:“叫他们过来吧。” 第四十四章 希望与残酷 楚凌倚靠着太师椅,打量着眼前的云川,他有些好奇,这位北庭治下的云海部贵女,为何要来找他。 “咳咳~” 赫连拓咳嗽两声,带有不满的瞪向楚凌,“你这样盯看我家主人,是否有些太不懂礼貌了?风朝文士何时变得这样肤浅?” “首先我不是盯看,而是欣赏。” 楚凌撩了撩袍袖,看向不满的赫连拓,神情自若道:“人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我也不例外,其次我不是文士,就是一位普通人。” “那不还是一样。” 赫连拓冷哼一声道。 “不一样。” 楚凌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盯看是盯看,欣赏是欣赏,这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他与别人不同。 沉默不言的云川,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看向楚凌,适才楚凌看她,眼神很干净,不掺杂任何其他别的。 不像其他人看见她,是带有贪婪、下流的眼光。 来上都这么久,这还是云川第二次遇到这种眼神。 “楚诗仙不愧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 云川收敛心神,隔着薄纱微微一笑道:“今日唐突来访,还望楚诗仙见谅。” “楚某不是什么诗仙,叫我楚凌就行,耸壑凌霄的凌。” 楚凌放下茶盏,“你来酒罢去寻楚某,不是就为了夸赞楚某吧?” 楚凌的态度很平静,甚至隐约带些疏离,云川和赫连拓都能感受到,这让赫连拓心中不满增多。 自家主人出身尊贵,纵使楚凌在忘忧湖诗会的初选,被昭颜院定为头魁,可终究是一个读书人。 就算自家主人离开北庭前来上都,有几分充当人质的意思,但是在明面上,风朝是以邀请的名义,让自家主人赴上都进修的。 北疆的部落勇士,果真都是直肠子。 瞧出赫连拓的不满,楚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对于眼前的云川,他了解不多,但是云海部却比较清楚。 这是风朝所设北庭都护府,治下势力最强的归顺部落之一,坐拥控弦之士数万众,在不允许组建部落联盟的政策下,云海部于北庭一带的影响力很强,与慕容部、拓跋部、尉迟部合称北庭四梁柱。 恰恰是云川这样的出身,楚凌不想与之有太多交集。 “耸壑凌霄的凌,我就知道没有选错人。” 云川笑着起身,朝楚凌走来,那扭动的细腰,让楚凌多看了两眼,这的确是一位人间尤物。 楚凌也是花丛老手,什么类型的美人没有见过? 不过眼前的云川,抛开其他的不谈,就说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是某些所谓的名媛无法学会的。 容貌可以改变,仪态可以纠正,唯独气质无法进修。 “我向拜楚诗仙为师。” 行至楚凌的面前,云川抬手一礼道:“还请楚师可以收我为徒。” 拜师收徒? 楚凌眉头微挑,打量着云川。 楚凌想到几种来意,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一个云海部的贵女,要拜他为师,楚凌想想就觉得很好笑,似云川这种出身,需要这些吗?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楚凌语气平静道:“居于上都的大儒众多,就算你想要拜师,也轮不到楚某吧?” “因为他们都不敢真教!” 赫连拓咬牙握拳道:“我家主人就是想要进修,好尽快离开上都,回到云海部去,从主人赴上都后,已经染疾数次,上都……” “阿拓!” 云川娥眉微蹙道。 本气恼的赫连拓低下脑袋。 也是个可怜的人。 楚凌看向云川的眼神变了,想想也对,从小就在北疆长大,不适应别的地方气候,实属正常现象。 “那你为何要来上都?” 楚凌面不改色道:“你既然是云海部的贵女,就算是要朝拜,似乎也轮不到你来吧?” “因为要打仗。” 云川毫无保留的说道:“从去岁开始,北庭都护府就在筹谋一场战争,想彻底征服北胡诸族,以确保北疆的绝对安稳,不止是我云川部,诸如慕容部、拓跋部、尉迟部等北庭部落都谴嫡赴上都进修。 不过我是唯一的女子。 从离开北庭赶赴上都,我就有些不适应,当然更多的是思念家乡吧,我喜欢马背上的生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对于云川来说,她不喜欢风朝的生活,她喜欢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骑着骏马自由驰骋的生活。 从来到上都开始,她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对于出入的那些场合,云川是打心底里的厌恶。 “楚师可以收我为徒吗?” 云川继续说道:“只要能教会我作十首诗词,我就能离开上都。” 这想法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楚凌笑着摇摇头,既然风朝要征战北胡诸族,那么在战争没有结束前,如何会放她离开上都呢? 也是在这一刻,楚凌想起自己初来上都时,给顺国公府送的东西,难道就是和北庭的战事有关? “你回去吧。” 想到这里的楚凌,抬头看向云川,“即便是你真的能作出十首诗词,只怕也很难离开上都。” 云川失落的低下头。 她如何会不清楚,自己就算真作出诗词,恐也很难离开上都。 但是她还是想尝试一下,毕竟这个承诺是那位提的。 “我家主人都这样说了,你就这样拒绝了?”赫连拓怒目圆睁,快步走上前,怒指楚凌喝道:“都说你是诗仙,难道……” “阿拓,我们走吧。” 云川低着脑袋,对暴怒的赫连拓说道,这让赫连拓忍着杀意,直勾勾的盯着楚凌,但最后还是没再说话。 “叨扰楚诗仙了。” 云川向楚凌一礼,转身朝外走去,看着云川离去的背影,楚凌能感受到她的失落,只是现实就这般残酷。 在风朝掀起的大战略下,个人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即便是出身再怎样高贵,可影响到大战略的稳定,那也要做出抉择。 楚凌只是想潇洒的逍遥自在,他不想因为一些事情就影响他的选择,尽管楚凌有些同情云川,不过没有答应她,反而可以给她一个念想,而不是真到那一刻,再被残酷的现实狠狠伤害。 第四十五章 文宴 云川的到访与离去,没有对楚凌产生任何影响,本就是不同轨迹的人,何曾会产生别样的交集? 人拥有一些什么,就注定会失去些东西,上天是公平的,没有谁可以拥有所有,即便是再有权势的人。 “公子,您真要教阿姐识字吗?那您可以顺带教教我吗?” “是歇着不舒服吗?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君哥哥,我不可能一直做跑堂伙计,日后公子的买卖做大了,我要像刘掌柜一样,帮公子赚更多的钱。” “我看是你想赚更多的钱,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娶妻了吗?” “哈哈……” 夜幕下的木亭里,楚凌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项若男准备的宵夜,响起的道道笑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漂泊半生的赵山河,捧着手中的碗筷,置身在眼前轻松欢快的环境下,内心深处生出别样的情绪。 “想识字是好事。” 楚凌放下筷子,看向低下脑袋的项彦年,微微一笑道:“年轻时就不要怕吃苦,要勇于尝试才对,毕竟没有谁生来就会什么,这样吧,既然彦年想识字,不如我先多教你阿姐一些字,等到打烊回家后,先让你阿姐教你识字,待到你习得字多了,我再教你读书可好?” “公子说的是真的?” 捧着碗筷的项彦年,兴奋的抬起脑袋,“我愿意,那公子要多教阿姐一些,这样等我学完了,就能跟公子一起读书了。” “公子,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讲的话,意有所指啊。” 君寒霖端起酒碗,嘴角微扬的看向楚凌,“什么叫年轻时就不要怕吃苦,这明显就是在说我啊?” “我可没有泛指。” 楚凌直接否认这一说法。 对于君寒霖的经历,楚凌是清楚的,像君寒霖这样的人才,不该就这样糊涂着过。 该要放下的心结,要试着学会放下。 人毕竟是向前看的,不能总留在过往的记忆。 “君哥哥,你明明也很强,很厉害,为何会来公子这里做跑堂伙计呢?”项彦年眨巴着眼睛,看向喝酒的君寒霖。 “因为可以喝酒啊。” 君寒霖不假思索道:“我当初跑遍上都,就公子这里,允许我能随便喝酒,这个理由满意吗?” “原来是这样。” 项彦年一副了然的神情,“难怪君哥哥先前偷喝这么多酒,公子都不管,君哥哥每天偷喝的酒,都能卖不少银子呢。” “噗~” 君寒霖嘴里的酒,立时喷了出来,旋即瞪向项彦年,“什么叫偷喝,我那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喝,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喝酒。” “哈哈……” 见君寒霖这般,项若男、刘俊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楚凌也笑着摇摇头,这才是生活嘛。 “看起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 一道声音响起,让笑声戛然而止。 楚凌循声望去,就见穿着红袍的蒋仲子,面露笑意的负手而立。 “君哥哥,他是谁啊?” 项彦年疑惑的看着蒋仲子,小声对君寒霖说道。 “昭颜院的大儒。” 君寒霖双眼微眯道,项彦年听后脸色微变,诧异的打量着蒋仲子,昭颜院,那可是七大书院之一啊。 在风朝上下,无人不知七大书院。 “蒋公此来,可是有何事吗?”楚凌起身朝蒋仲子走去,神情自若道:“这些天楚某是一直在等蒋公。” “呵呵~” 蒋仲子撩袍笑道:“老夫倚老卖老,将小友推向风口浪尖,纵使是很想见小友,那也要等等才行。” 蒋仲子事先没有打招呼,在楚凌未参加忘忧湖诗会的前提下,就将楚凌定为昭颜院初选头魁,这件事情做的很不厚道。 蒋仲子也知自己理亏,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来酒罢去找楚凌。 “这么说来,蒋公此来找楚某是有事情?” 楚凌双眼微眯,瞅着蒋仲子说道。 “不错。” 蒋仲子微微一笑道:“听我家徒儿说,你已经决定参加忘忧湖诗会的终选,老夫这次过来嘛,是给你送名敕的。 七大书院初选定下头魁,在参加忘忧湖诗会终选前,需先参加一场文宴,地点就在上都城外的龙首别苑,这是名敕,老夫希望你后日能去赴宴。” 说着,蒋仲子将名敕递到楚凌面前。 “那我就不去了。” 楚凌并没有接下名敕,“蒋公也知晓,楚某对这些宴请没有兴趣,即便是那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也是想跟三公主他们打赌,才决定要参加的。” “老夫明白。” 蒋仲子并不气恼,看了眼木亭处的几人,上前低声道:“不过据老夫所知,顺国公府的夫人会去赴宴。” 嗯? 楚凌眉头微皱,他不知蒋仲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与楚某何干?” 楚凌面不改色道。 “难道真没有关系吗?” 蒋仲子嘴角微扬道:“你不是与顺国公府有婚约吗?小友,后日的文宴,老夫希望你能去,会有一些惊喜。” 说着,蒋仲子把手中名敕塞给楚凌,遂转身朝外走去。 “小友,老夫后日就在文宴等你。” 看着蒋仲子离去的背影,楚凌眉头微蹙,举起手中的名敕,他不知道蒋仲子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让楚凌觉得奇怪的,是蒋仲子如何知晓,他跟顺国公府有婚约? 难道是皇甫静钰、柳城风说的吗? “公子,您要去参加文宴吗?” 此时项彦年跑了过来,抬头看向楚凌,好奇的询问道。 “是的。” 见君寒霖几人都来了,楚凌淡笑道:“后日我要去龙首别苑,酒馆就由你们照看了,对了,彦年,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可以吗?” 听到此言的项彦年,双眸睁得很大,有些语无伦次道:“公子…那样的地方,我,我也能去吗?” “为什么不行?” 楚凌伸手轻敲项彦年的脑门,“此事就这样说定了,后日,你就跟着我一起吧。” 说着,楚凌就朝所住走去,对于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楚凌没有任何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蒋仲子说的话。 第四十六章 龙首别苑 “眼前的这座龙首别苑,说起来颇有些历史渊源,此地本是前朝武国兴修龙首渠,定下的一处渠心要地,龙首渠兴造数载,使得该地水患得以纾解。” “不过武国二世而亡,我朝太祖以布衣起于乱世,与天下群雄逐鹿,历经十余载方终结这场乱世,定国号为风,改前朝旧都玉京为上都,此处也就成了我朝的皇家园林。” 天灰蒙蒙的,下着延绵细雨。 清风吹过,鹅卵石铺设的小路旁,栽种的青柳随风而动。 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楚凌举着油纸伞,走在这条鹅卵石小路上,感受到吹来的清风,露出一抹淡淡笑意,项彦年举伞紧随,眉宇间能看出紧张。 置身于薄雾下的龙首别苑,宛若人间仙境一般,远处若隐若现的建筑群,透着几分威严和神秘。 “按着公子所言,为何在龙首别苑的外围,是荣柱国府的家将守卫?”项彦年抬头看向楚凌,略显疑惑道。 “当然是御赐给荣柱国府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我朝传至泰安年间,当代荣柱国、骠骑大将军独孤信,亲率二十余万众大军,对屡犯西陲的西虏诸国展开猛攻,此战我朝打了数载,荣柱国独孤信领军灭七国,屠西虏百万,夺城七十三座,大涨我朝雄威。 正是凭借此战,西域都护府得以问世,以统御这片新征服的疆域,而荣柱国独孤信却在此战染疾,领军班师回朝的数月后,就病死于府上,为此武宗皇帝罢朝整一月,以悼念荣柱国,龙首别苑也是在此赐予荣柱国府。” “原来是这样啊。” 项彦年双眸微张,言语间带着惊叹,似这些过去发生的事情,他先前真的不知道。 风朝,真的是一个强势王朝。 楚凌生出唏嘘,国祚传承了百余载,历经七帝御极,却代代出明君,不是擅文治,就是擅武略,可谓尽得上天眷恋。 时至盛乾帝御极,风朝第八位皇帝,御极登基的二十三载,国力节节攀升,所辖疆域达风朝之最。 “楚凌?” 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让楚凌回归现实,循声望去,却见一辆车驾缓缓停下,皇甫静钰错愕的看着楚凌。 “你居然会来此赴宴?” 皇甫静钰很是诧异,看向楚凌说道。 “三公主能来,难道楚某就不能来吗?” 楚凌微微一笑道。 皇甫静钰眉宇间流露出些许遗憾,好似楚凌来龙首别苑赴宴,她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你既然来龙首别苑赴宴,为何不乘坐车驾?” 皇甫静钰收敛心神,凤目盯着楚凌,略带疑惑道:“难不成你此来龙首别苑,是一路走过来的?” “楚某还没有这么蠢笨。” 楚凌淡笑道:“楚某是雇的车驾,所以行至龙首别苑外围时,车驾就被荣柱国府的家将拦下了。” “上来吧。” 皇甫静钰不假思索道:“本宫捎带你一程。” “多谢。” 楚凌也不客气,向皇甫静钰微微低首道,从此处要赶去赴宴所在还有数里之远,要走路的话,不知何时能走到。 虽说龙首别苑的风景很好,楚凌也不介意走着过去,不过眼下有车驾可以乘坐,楚凌当然选择省力的。 “楚公子。” 负责赶车的萧之逸,从车驾跳下,向楚凌点头示意,随后熟练的取下马凳,楚凌将油纸伞合上,对萧之逸微微点头,就转身拉着紧张的项彦年,朝车驾内走去。 项彦年被拉进车驾,就紧张的环视起来,瞧见端坐着的皇甫静钰,还有一旁服侍的莲心,整个人都傻了。 好美。 莲心娥眉微蹙,见项彦年竟然这般无礼,忍不住想出言呵斥。 “彦年,回神了。” 楚凌撩了撩袍袖,淡笑道:“这样直视是不礼貌的,就算三公主长的再美,也不能这样。” “是,是。” 回过神来的项彦年,神情显得慌张,顺势就低下脑袋,朝楚凌身旁走去。 “公主莫怪,乡下来的少年,不懂这些繁文缛节。” 楚凌抬手一礼,向皇甫静钰说道:“如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 “倒是个有趣的少年。” 皇甫静钰并不气恼,凤目打量着紧张的项彦年,“说来…在上都敢这样看本宫的,少之又少。” 听到皇甫静钰所讲,项彦年心跳的很快,但好奇又驱使着他微微抬头,想再看皇甫静钰一眼,不想刚好跟皇甫静钰的视线撞上。 这让项彦年好似做错事般迅速低头。 “哈哈……” 车驾内响起皇甫静钰的笑声,原本停靠在路边的车驾,缓缓朝前行进着。 “此前本宫还与柳城风打赌,说你楚凌不会来龙首别苑,参加这场临开的文宴。” 皇甫静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楚凌说道:“本宫有些好奇,你为何会来参加呢?难道就因为蒋公亲送那封名敕?” “原本楚某没想过参加,与其赶来耽搁时间,倒不如美美的睡上一觉。” 楚凌笑了笑,不加掩饰道:“不过蒋公却说来龙首别苑赴宴,会给楚某带来些惊喜,所以楚某也就过来赴宴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你可知顺国公府……” “知道,蒋公说了。” 皇甫静钰神情有些复杂,打量着神情自若的楚凌,有些话到了嘴边,想要说时,却反倒是讲不出来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柳城风没来此地吗?” 皇甫静钰犹豫刹那,看向楚凌说道。 “不好奇。” 楚凌摇摇头道:“或许柳兄有不来的理由吧。” 皇甫静钰:“……” 对于楚凌的这份淡然,皇甫静钰有些抓狂,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人,楚凌都是这副模样。 他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难道他就不知惧怕是什么吗? 一想到玄鸟司查到现在,都没有查到楚凌的全部底细,皇甫静钰就不免多想起来,在她的眼里,楚凌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可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啊。 第四十七章 差距 “楚凌,你酒罢去卖的那些酒,是有什么秘方吗?” 皇甫静钰轻甩袖摆,凤目定向欣赏车外景色的楚凌,那英俊面庞露出淡淡笑意,让皇甫静钰有些失神。 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公主喜欢喝?” 楚凌没有回头,应付了皇甫静钰一句。 行驶进宽道的车驾外,雨越下越大,路边垂柳飘动,被薄雾笼罩的湖面泛起道道涟漪,翠绿荷叶初开,湖中小亭若隐若现,依稀能看到几道人影走动,与湖面相连的山峦,几处建筑群置身雨幕…… 楚凌的心很静。 “本宫是喜欢喝。” 皇甫静钰的脸颊微红,轻咳两声,瞧见楚凌没有看自己,这才微扬下巴道:“府邸也有不少宫里所赐御酒,不过本宫自喝了你酒罢去的酒,再去喝那些佳酿,总觉得差点滋味,你那酒的秘方卖吗?” “不卖!” 楚凌撩了撩袍袖,看向皇甫静钰道:“楚某就靠这些秘方,来维系酒罢去的生意,卖于公主的话,那楚某靠什么赚钱?” 皇甫静钰的眼神有些躲闪,这让楚凌有些奇怪。 “你这人真是奇怪。” 皇甫静钰故作镇定道:“当初卖诗时,你比谁都痛快,一首可传世的佳作,就被你卖了区区百金,难道在你的眼里,几张酒秘方比不过一首传世佳作吗?” “那不一样。” 楚凌微微一笑道:“那时楚某租下那间店,身上没有多少银子,想将酒罢去开起来,就需要银子。 倘若楚某的银子多,那首诗是不会卖于公主的,如此也不会让楚某之名,遍传整个上都城了。” 似皇甫静钰这等出身,根本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总会有人挖空心思去满足。 “遍传上都城难道不好?”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不解的看向楚凌,“你可知在这上都城内,有多少文人墨客想像你一样吗?忘忧湖诗会尚未召开时,就吸引来大批人进京,为的就是可以扬名,似你方才所讲之言,如若叫那些读书人知晓,不知会如何说你。” “所以他们不是楚凌。” 楚凌淡笑道:“楚某所求的不是这些虚名。” “那你求得是什么?” 皇甫静钰追问道:“难道就是随心而欲?” “算是吧。” 楚凌点点头道:“人活于世本就不易,倘若连让自己开心些,都无法办到,那活着岂不太无趣?” 皇甫静钰沉默了,看向楚凌的眼神有些复杂。 楚凌所说之言,是她敢想却不敢触及的。 他跟云姝真的很像。 车驾内安静下来,行驶在雨幕下的车驾,朝龙首别苑深处行进。 “与三公主一起的书生是谁?为何此前没有见过呢?” “他如何能跟三公主一起?” “瞅着有些面熟,对,是楚凌!” “楚凌是谁?为何本公子没有听说过?” “你见天与那些花魁厮混,要是知道就奇怪了,楚凌啊,这可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 “说起来咱们参加这场文宴,可以来到龙首别苑,还是托了忘忧湖诗会的那帮头魁的福啊。” 龙首别苑深处的殿宇内,楚凌随皇甫静钰一起走进,立时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被这么多的人盯着,让人觉得不舒服。 项彦年木讷的跟在楚凌身旁,心跳的很快,从抵达文宴举办的区域,项彦年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 太奢华了。 太雄伟了。 项彦年根本就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此时的他脑袋一片空白,小脸满是紧张。 “你是在何处?” 皇甫静钰无视那些投来的注视,来到一处时,神情自若的看向楚凌,“要不要去本宫赴宴之处?” “不必了。” 楚凌举起所持名敕,“楚某去翠雅阁就好。” “离的不算远。” 皇甫静钰淡淡道:“前面不远就是。” “嗯。” 楚凌应了一声,便领着项彦年前去翠雅阁。 进行文宴的这处殿宇,是一座占地不小的环形建筑,殿中央是用金丝楠木营建的露台,摆放着各式乐器,围绕这处露台,殿内建筑格局分三层,楚凌要去的翠雅阁,就位于二楼东区。 “见过楚公子~” 翠雅阁外所站女婢,在见到楚凌和项彦年后,微微低首行礼道。 好美。 项彦年见到眼前的女婢,眼睛睁得很大。 不愧是风朝九柱国之一,底蕴就是浑厚啊。 楚凌打量着这位女婢,心底略生感慨,就算是门下女婢,只怕随便挑选一位出来,都可以和上都的那些花魁争一争。 推门走进翠雅阁,淡淡香气环绕鼻尖,房内的各种摆饰巧夺天空,置于中心的圆桌上,摆放有各种精美点心,一扇镂空的屏风映入眼帘,透过缝隙,依稀间能见到窗外的露台…… “楚公子暂请小憩。” 那名女婢微微低首,柔声道。 “好。” 楚凌应了一声,女婢低首退出房内,玉手顺势将房门关上。 “坐吧,别傻站着了。” 楚凌面露笑意,看向木讷的项彦年,随后便朝木椅走去。 “公子,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回过神来的项彦年,不敢抬头去看楚凌。 “丢什么人?” 撩袍坐下的楚凌,淡笑道:“不过就是先前没有见过,第一次见到,心里难免会有些震撼罢了。” 小小年纪还挺敏感的。 楚凌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着,其实对项彦年的这种反应,楚凌是能够理解的,人与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有些人生来就是富贵命,出生的起点就是多数人奋斗终生,都不可能横跨过去的天险。 有些人就算再怎样努力,却一辈子就是兜兜转转,被各种琐碎事烦心劳神。 “公子,您以后会像他们一样,出入这样的场合吗?” 项彦年走到楚凌身旁,眼睛闪烁着光芒道:“公子这样有才,今后肯定可以封侯拜相。” “别这么捧我。” 楚凌笑着摆手道:“我这人懒散惯了,不喜欢被人推着,就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封侯拜相注定与我无缘。” 第四十八章 苏十三 “你瞧见谁了?” 在天玄阁内,李乾眉头微蹙,看向身旁的李坤,低声道:“你确定楚凌也来了?”说到此处,李乾的余光瞥向一旁。 皇甫云苓闭目养神的坐着。 李坤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楚凌这厮为何要来? 李乾有些想不通,尽管在龙首别苑举办的这场文宴,是忘忧湖诗会初选定下头魁,荣柱国向七大书院发出邀请,才有了今日这场文宴,不过前来赴宴的人并不受限,七位初选头魁是否想来赴宴全凭自愿。 作为顺国公府的嫡子,李乾知晓的内情明显多些,这场文宴的真实目的,实则是荣柱国想要招婿! “阿母,孩儿要出去一趟。”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乾,瞥了李坤一眼,起身朝皇甫云苓作揖道。 “还有孩儿。” 李坤紧随其后道。 “文宴快开始了。” 皇甫云苓平静道:“别耽搁太久。” “喏。” 李乾哥俩恭敬应道,随后便退出了房间,哥俩刚退出房间,皇甫云苓缓缓睁开眼眸,娥眉微蹙起来。 “去让人查查,楚凌的那封名敕,是何人送去的。” “喏。” 一旁的妇人忙低首应道。 一想到楚凌这个人,皇甫云苓的内心就生出怒意,她没有想到楚凌这般油盐不进,不愿交出所持婚书。 特别是在酒罢去见楚凌那次,楚凌讲的那些话,让皇甫云苓颇为不喜,她不否认楚凌的师父很强,但是对楚凌,皇甫云苓却抱怀疑态度。 即便楚凌被昭颜院定为初选头魁,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皇甫云苓依旧没改变过想法。 堂堂顺国公府的嫡女,岂能嫁给来历不明者? 错非是忘忧湖诗会的召开,就楚凌一再冒犯顺国公府的意志,皇甫云苓早就谴门下家将用强了。 豪门的骄傲不容践踏! …… “你果然还是来了,哈哈!” 就在李乾哥俩,赶到翠雅阁之际,就见昭颜院大儒蒋仲子,领着一位背枪青年,朝翠雅阁内走去。 “???” 李乾见到此幕,眉头微蹙起来,“蒋仲子怎么来找楚凌了?他不应该去三楼吗?” “阿兄问我吗?” 李坤似笑非笑道。 “不问你,问谁?” 李乾瞪眼道。 “那我该问谁呢?” 李坤摊手笑道。 李乾:“……” 瞪了李坤一眼,李乾朝翠雅阁处走去,李坤笑着摇摇头,没有跟着李乾一起去。 彼时的翠雅阁内。 “蒋公,你所言的惊喜是什么呢?” 楚凌负手而立,看着笑吟吟的蒋仲子,“楚某在赴宴时,遇到三公主了,透过三公主的表情,楚某觉得这场文宴,可能不像蒋公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个嘛,容老夫卖个关子。” 蒋仲子微微一笑道。 “要是这样的话,楚某就先告退了。” 楚凌平静道。 “楚兄,你还不能走。” 在楚凌准备离去时,蒋仲子身旁所站青年,拦住了楚凌的去路,这让一旁的项彦年露出怯意。 眼前的青年,个子很高,偏瘦,棱角分明的五官,那双丹凤眼格外引人瞩目,身后背着一杆枪。 “你是何人?” 迎着青年的注视,楚凌面不改色道:“你挡住我的路了。” “楚兄叫我苏十三就行。” 青年抱拳一礼道:“在下知道,此举可能会让楚兄不喜,但在下请楚兄能暂时别走。” 嗯? 楚凌眉头微皱,打量着眼前的苏十三,显然对其讲的这番话,心里生出些许疑惑。 “孽缘啊!” 蒋仲子轻叹一声,朝楚凌走来,“小友,老夫此次的确是骗了你,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 孽缘? 楚凌起了兴致。 “莫非和他有关?” 楚凌指向苏十三道。 “是。” 蒋仲子点点头道:“他是老夫的弟子,其实龙首别苑的这场文宴,是荣柱国设下的招婿宴……” 听蒋仲子娓娓道来,楚凌的表情精彩起来,看向苏十三的眼神也变了。 “既然你都与荣柱国的小女私定终身了,那按理来说,荣柱国府不该不知此事啊。”楚凌看向苏十三说道。 “此事要是传出去,倘若这场招婿宴,你没有能赢下的话,那荣柱国府的脸面,势必会颜面扫地。” 该做的,不该做的,苏十三和荣柱国的小女都做了。 楚凌想都不用想,要是苏十三没有成为荣柱国的女婿,一旦到事情败露后,荣柱国府将会经历什么。 “她没有来得及说。” 苏十三不复先前的倨傲,轻叹一声说道:“原本是想说的,只是没想到荣柱国在知晓忘忧湖诗会初选头魁皆定,心血来潮下就做了此决定,还定下了文武双斗,楚兄,在下知道此举唐突了些,但恳请楚兄能助在下一力。” 说着,苏十三竟朝楚凌单膝跪地。 蒋仲子站在一旁没有反应。 似这样的孽缘,倘若苏十三不是他的弟子,那他才不会掺和此事,甚至故意对楚凌说下谎话。 别看蒋仲子脾性古怪,但是他认准的人,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风波,他也是会出面帮扶的。 “你先起来。” 楚凌走上前,伸手扶起苏十三,“你想让楚某如何帮你?” “武斗的事,在下有十足的把握。” 苏十三眼神坚定道,只是再说时,眼神却躲闪起来,“唯独这个文斗,在下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听说此来赴宴的那些勋贵子弟,都……” “明白了。” 楚凌笑道:“你是想让我给你作诗?” “是。” 苏十三下意识点头道。 “说来也是惭愧。”蒋仲子轻叹道:“老夫收的几位弟子,唯独属他不开窍,竟一点文气都没有。” “蒋公,你这可是欠楚某一个人情,不,是两个人情。” 楚凌看了眼苏十三,随后对蒋仲子说道:“要是楚某能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蒋公要如何还人情呢?” “只要不违背老夫的处世准则,小友随时都可以让老夫偿还人情。”蒋仲子神情严肃,看向楚凌说道。 “老师。” 苏十三眼眶微红,看向蒋仲子。 “那就这样说定了。” 楚凌淡笑道,其实蒋仲子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不容易了,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这也使得很多人,都知晓蒋仲子的文风如何,不然蒋仲子也不会这样做。 第四十九章 夜宴(1) 天游阁。 淡淡的檀香环绕房内,皇甫静钰倚着软垫,侧卧在紫檀罗汉床上,玉手摆弄着眼前翠竹盆景,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床边露出的玉足不时晃动着。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角,莲心低首走进,顺势将房门合上,皇甫静钰没有抬头去看,依旧在摆弄翠竹盆景。 “都查到什么了?” 皇甫静钰慵懒的说道。 “禀公主,楚公子前去翠雅阁后,约莫盏茶的功夫,昭颜院大儒蒋仲子领着一位负枪青年,就去翠雅阁见楚公子。” “领着一位负枪青年?有趣,看来蒋公是有所谋啊,给本宫讲讲看,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公主…玄鸟未能探到这些。” 莲心言语间透着的犹豫,让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顺势就撑床坐起,凤目盯向神情有异的莲心。 “为何未能探到?” 皇甫静钰略生不满道:“玄鸟司在龙首别苑安插进来的暗桩,难道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吗?今后如何担当重任?” 皇甫静钰真有些生气。 玄鸟司,乃是她奉上谕秘密组建的,意在成为天子的眼睛和耳朵,别看风朝的国力年年攀升,所辖疆域也达历朝之最,然而在那座云端上的庙堂,背地里的谋算和利益,却可谓处处暗藏凶险。 特别是庙堂上的派系之争,就连风帝都感到颇为棘手,为了可以掌控全局,让风朝不出现大的风波,这才有了秘密组建的玄鸟司。 尽管皇甫静钰执掌的玄鸟司,尚处在组建的初期阶段,然内部囊括的一众玄鸟,乃至底层旗校,皆是皇甫静钰精挑细选的。 现在告诉她,连探到楚凌、蒋仲子他们间的对话,玄鸟司谴派的暗桩都办不到,那这样的玄鸟司何用? “公主请息怒。” 莲心忙低首禀道:“并非是玄鸟司的暗桩办事不力,实则是…是顺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在翠雅阁外徘徊,好似很关心楚公子。” 皇甫静钰:“……” 听到莲心隐晦的表述,皇甫静钰笑了,李乾李坤哥俩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特别是那个李乾,他会关心楚凌? 开什么玩笑。 就依着李乾的脾性,他恨不能将楚凌尽早赶出上都,可惜忘忧湖诗会的召开,使得其只能忍耐着。 “这要是传出去,顺国公府的两位嫡子,跑去听别人的墙根,那会在上都生出多有趣的事情?” 皇甫静钰苦笑着摇摇头,“只怕不少人都不会相信吧,算了,不提此事了,说说别的情况吧。” 一直在憋笑的莲心,听到自家公主所言,神情严肃起来,下意识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随后朝皇甫静钰走去。 “据暗桩探明的情况,秦柱国、齐柱国皆携幼子来赴宴,荣柱国知晓此事很高兴,而上都的勋贵、豪门、世家等,愿持名敕赴宴者,就达到近三成还多,像十国公府,除了顺国公府外,还有……” 听着莲心禀明的情况,皇甫静钰的神情凝重起来,此刻的她,内心很是理解自家父皇的难处。 政治联姻,这在风朝的勋贵、豪门、世家等特权群体间,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连带着很多事情,就会顺势上升到政治层面。 皇甫静钰知晓荣柱国府底蕴浑厚,但却没有想到浑厚到此等地步,竟然可以影响到这么多群体。 纵使今日来龙首别苑赴宴的群体,部分可能没有想过做些什么,纯粹就是碍于情面才过来的,可纵使是这样也很恐怖。 “这位荣柱国一向擅使阳谋,一场简单的文宴,被他经手以后就变得复杂了。”皇甫静钰沉吟刹那,娥眉微蹙道:“只怕他想跟小女招婿是真,不过更想做的事情,却是给本宫的三哥造势吧!” “据查三皇子府上的门人,秘密前来龙首别苑,去见了荣柱国。” 莲心微微低首道:“由于接见的地方很隐秘,且布下层层守卫,我玄鸟司的暗桩,没有能查探到什么情报,还请公主恕罪。” “荣柱国是何等人,要真能查探到什么,本宫反倒是奇怪了。”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道:“别看玄鸟司是秘密组建,只怕某些人也听到风声了,不然近期的朝堂上,就不会有那些变化了。” 对于庙堂上的种种变化,皇甫静钰一直都很关注,尽管她的内心很不喜这些,可面对疼爱自己的父皇,为了江山社稷而劳心费神,皇甫静钰只能放弃她所想,去帮自家父皇多多分忧。 权力之争。 夺嫡之争。 这是眼下的风朝庙堂,正在经历的事情,特别是夺嫡之争,在东宫太子薨逝后,此位悬而未定后,皇子间的争斗与博弈,就开始逐步由幕后转向台前了。 “阿兄,您在那边还好吗?” 想到这里的皇甫静钰,罕见的有些失态,眼眶微红,嘴上囔囔自语道:“钰儿真的很想念您。” 莲心见到此幕,低下脑袋不敢多言,薨逝的东宫太子,是谁都不敢轻易提及的,特别是在皇甫静钰面前。 倘若那位性情儒雅、聪明睿智的东宫太子,没有意外薨逝的话,那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的。 …… “唉~” 一道轻叹声,在天镜阁内响起,穿着紫衣蟒袍的老者,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那张国字脸,却流露出几分忧愁。 “老兄,别留恋过去了。” 在旁坐着的白衣老者,放下手中茶盏,眉宇间带着怅然,声音浑厚道:“故太子薨逝之事,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故太子没有薨逝的话,老兄觉得庙堂就能安稳吗?” “难,难啊!” 紫袍老者眉头微挑,摆手说道:“算了,不提这些往事了,说说这场招婿宴吧,你真打算让宗贤侄儿夺得头筹吗?” 白衣老者似笑非笑道:“谁不知他独孤老贼,是在给三皇子造势啊,要不是先前老夫欠他个难还的人情,这场所谓的文宴,老夫才不会趟这个浑水。” “那你还请岚之殿的……” 紫袍老者略显错愕道。 “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白衣老者嘴角微扬道:“就许他独孤老贼放火,便不允许其他人点灯了?既然摆出这场宴席,那就好好玩玩呗。” “哈哈……” 紫袍老者抚掌大笑起来,“你啊,你啊,老夫都着了你的道,你这老家伙,还是和先前一样啊。” “老咯,争不动了,老夫现在就想颐养天年,不掺和那些糟心的事情。” 白衣老者感慨道:“老夫才算是活明白,这人啊,不服老不行,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情。 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算是再厉害,能厉害的过那些年轻人吗? 就说李青那小子,谁能想到其短短十余载,就能在军中强势崛起,斩获的那些战功,都叫老夫觉得惊叹。” “是啊。” 紫袍老者点头道:“还是陛下会识人用人啊,一个出身卑贱的马夫,竟然能闯出这等荣耀,单单是这一点,我等都比不过啊。 只是说起来,老夫却没有想到顺国公府的那位,居然也会参加这场宴席,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衣老者似笑非笑道:“难道过来参加宴席,就一定是决定某些事情吗?你也别小看那位宗室女,李青这小子能有今日,至少有四成是其帮衬的,不过那位的脾气啊,老夫是真有些受不了。” “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间天镜阁内,在这座上都之内,单单是这些出身尊贵者,有哪位是简单的角色? 第五十章 夜宴(2) “所以说这场文宴…嗯,应该说是招婿宴,牵扯到的是庙堂之争了?” 翠雅阁内,楚凌端起茶盏,神情自若的呷了一口,“蒋公,楚某现在觉得你很不地道,为了你爱徒的这段孽缘,就把楚某拉扯进来。” “咳咳~” 蒋仲子轻咳两声,瞪了眼在旁站着的苏十三,那苏十三就像是犯错的孩子,低头站着不敢动。 吃着糕点的项彦年,瞧见这一幕,眼睛眨巴着,心里生出好奇,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苏十三会这样。 “小友,此事老夫的确有些不地道。” 蒋仲子撩了撩袍袖,看向楚凌笑道:“但老夫也没有办法,要是负责评选的那几位,不和老夫相熟的话,老夫就算舍下这张脸,也去帮这蠢徒一次,可惜事与愿违啊。” 见蒋仲子这般说,瞧见其流露出的神情,不时还瞪向苏十三,楚凌露出淡淡笑意,他想起那位话很少的师父了。 尽管他是后来者,只不过有些记忆,却是刻在灵魂深处的。 甚至楚凌就想过一个问题,倘若他遇到什么困境的话,那位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甚至会像蒋仲子对苏十三一样。 也恰恰是这份师徒情深吧,楚凌才会选择出手帮苏十三。 “苏兄,你对武斗有把握吗?” 楚凌看向苏十三道:“即便是赴宴的那些子弟,有半数是花拳绣腿之辈,剩下的,谁都不能确保没有身手了得者。” 别看风朝极其重视读书人,使得治下文脉昌盛,但所辖疆域那般辽阔,武德同样是很充沛的。 按着固定的思维,读书人多是手无缚鸡之辈,可风朝的读书人不一样,动辄就是拔剑较量。 “这点楚兄可以放心。” 苏十三一改先前的局促,神情倨傲道:“苏某别的不敢保证,唯独武斗这一项,那在同龄人之间……” “哼~” 蒋仲子的冷哼声,让苏十三讪笑着停下,特别是蒋仲子瞪来的眼神,叫苏十三不敢多言其他。 楚凌笑着摇摇头,蒋仲子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按理来说他收的弟子,即便不是天之骄子,那也算是佼佼者。 只怕这个苏十三啊,擅长的是武,而非文,不然蒋仲子不会有这等反应。 “那楚兄呢?” 苏十三沉吟刹那,郑重其事的抬起头,看向楚凌道:“您对文斗有把握吗?” “区区一场招婿宴的文斗,楚某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楚凌神情自若道:“任他请来哪路神仙,这场文斗的终胜者,只可能是你苏十三。” 苏十三眼前一亮。 “看起来小友有十足把握了?” 蒋仲子端起手边茶盏,笑着看向楚凌道。 “按蒋公先前所言,涉及文斗的比试,采取的是糊名验查,没有别的加持,楚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楚凌淡淡一笑。 尽管说在楚凌看来,蒋仲子、苏十三他们这种行为,多少有些不靠谱吧,但他既然答应了,那就要把事情办好。 “楚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楚凌想到这里,看向蒋仲子他们,“蒋公,难道你就没有想到,即便苏兄能在这场招婿宴上,将武斗、文斗悉数拿下,最终可能并不会被荣柱国府选上……” 讲到这里,楚凌停了下来。 蒋仲子脸上的笑意消失,眉头紧蹙起来。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苏某就只能跟她私奔了。” 苏十三神情严肃,看向楚凌说道:“其实在最初时,她就提出私奔,可我不想这样,毕竟我能感受到她对亲情是很看重的,我岂能这般自私,为了自己就让她承受这些。” 听苏十三这样解释,楚凌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奇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孽缘啊!” 蒋仲子此时轻叹道:“痴儿啊!!” 似楚凌所讲之言,蒋仲子怎么会没有想到,甚至最坏的情况,他心底都想到了,只是不愿提及罢了。 这世间的事情啊,有太多不是他所能改变的,即便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可哪有怎样呢? “彦年,喜欢这里吗?” 见气氛压抑起来,楚凌笑着看向项彦年,“以后想像他们一样,能出入这样的场合吗?” “不喜欢。” 项彦年眨巴着眼睛,咀嚼着嘴里的糕点,摇摇头道:“太虚假了,太不真实,我还是喜欢在酒罢去,有公子,有阿姐,有君哥哥,有掌柜,对,还有赵爷爷,想笑就笑,想闹就闹,虽说忙了些,但是很真实。” “他是你新收的跑堂伙计?” 项彦年的这番话,让蒋仲子很有触动,看向楚凌说道。 “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 楚凌道:“在我酒罢去这边,没有世俗的那套规矩。” 蒋仲子双眼微眯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悦耳的琴声响起,紧跟着青铜声缠糅其中,这让项彦年的脸上露出好奇。 “公子,这是怎么了?” 项彦年看向楚凌疑惑道。 “宴席开始了。” 楚凌站起身来,笑着朝屏风处走去,蒋仲子、苏十三亦走了过去,唯独项彦年面露踌躇,站在原地想了很久,这才跟着过去。 临窗处,楚凌负手而立,俯瞰着中央露台。 就见到数以百计的舞女,赤着脚,手环纱,分处在不同的区域,随着响起的乐声而舞,那婀娜身姿尽显无遗。 “太美了。” 探着脑袋张望的项彦年,眼睛就没离开那些舞女,在他的眼里,于露台尽显风姿的舞女们,一个个都美若天仙。 楚凌低头看向项彦年,笑着摇摇头,伸手扶着项彦年向前走,“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风朝的风气,不似当初了。” 一直沉默的蒋仲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瞧见不少临窗处,开始坐下人来,眉头微蹙起来:“倘若太祖皇帝知晓,风朝是这般奢靡的话,恐定会动怒的。” “蒋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楚凌淡笑道:“纸醉金迷,不食人间烟火,在哪个时期不存在?与其为这些气愤,倒不如做好自己就行,蒋公说对吗?” 第五十一章 夜宴(3) “主人,我们离开上都吧!” 难掩愤怒的声音响起,赫连拓紧攥着双拳,对帷幔内坐着的云川,咬牙道:“卑下等就算悉数战死,也定能护着主人归云海部!” “然后呢?” 云川的声音从帷幔内传出,“无故擅离上都,这是在挑衅风朝的天威,就算真能归云海部,之后要面临怎样的处境,你难道不知吗?” “可是~” 赫连拓满脸的不甘。 “好啦,就是过来跳一支舞。” 云川挤出笑容,出言道:“你先退下吧,别胡思乱想了。” 泪从眼角无声落下。 赫连拓看着帷幔内的人影,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说不出,最后低首退出房间。 “阿父,女儿真的好想您。” 寂静的房间内,云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泪止不住的流下,想起那张粗犷的面庞,咧嘴大笑的模样,云川一边流泪,一边笑了起来。 …… “阿母,孩儿有些不明白。” 彼时的天玄阁,李坤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微蹙的看向皇甫云苓,“阿父先前离京时就特别叮嘱过,莫要掺和朝堂上的事情,这次荣国公借着忘忧湖诗会之名,在龙首别苑开设这场文宴,您为何要来赴宴呢?” “是啊阿母。” 百无聊赖的李乾,此刻向前探身道:“说起来阿父跟荣国公交集不深,您这次领着我们来龙首别苑,难道是想……” “乾儿,稍后要进行的武斗,你就凑个过场即可。” 皇甫云苓一甩袖摆,神情淡然道:“有些事情还不到对你们说的时候,不说这些了,陪我去看看歌舞吧。” 言罢,皇甫云苓起身朝屏风处走去。 哥俩相视一眼,露出各异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乾起身朝李坤走去,瞅了眼母亲的背影,低声道:“为何我总觉得怪怪的。” “你问我,我问谁?” 李坤苦笑道。 “你!!” 瞪了李坤一眼,李乾遂朝屏风走去,然李乾却露出凝重,眼眸乱转起来,显然猜想到了什么。 只是这些想法,李坤却不能讲出来。 上都对于风朝的普罗大众而言,就是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能在上都扎根下来。 然而在某些群体间,上都就是名利场,宗族与个人的利益,想要得到和巩固,就必须要涉足其中。 “不愧是荣柱国府啊,到底是不一样,这场文宴请来这么多大家。” “是啊,就说那位燕大家,那可是琴术的集大成者,想请燕大家弹奏一曲,非万金不可啊!” “单单是这些舞女,随便挑选一位出来,都能与名满上都的顶流花魁争艳。” “此次来龙首别苑赴宴,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围绕露台的不少临窗处,交替响起的各种议论,无不衬托出这场文宴的开幕,引得不少人惊叹。 翠雅阁临窗处。 楚凌倚靠着木椅,环视那一道道人影,相较于下面的那些歌舞,楚凌更感兴趣的是赴宴的这些人。 在忘忧湖诗会召开之际,荣柱国却借着其名,在龙首别苑举办所谓的文宴,还邀请这么多人赴宴,楚凌对这位荣柱国有些好奇。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就不怕引起忌惮吗? 也是来龙首别苑赴宴,让楚凌觉察到一丝不寻常,只怕国力强盛的风朝,内部藏着不少暗涌啊。 不过这些和他也没太大的关系。 楚凌就想潇洒的逍遥自在,暗涌也好,风波也罢,他从没有想过要牵扯其中。 “公子…您快看。” 项彦年激动的声音,让楚凌回过神来,顺着项彦年所指的方向,楚凌皱眉看去。 她怎么也来了? 彼时的露台上,云川赤脚登台,脚踝束着红绳银铃,着露脐云白舞服,玉臂环绕锦缎,面前被薄纱遮挡,随着悦耳的曲声响起,云川仿佛置身大草原之上,尽情彰显着她那婀娜身姿…… “彩!!!” “好!!!” “此女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此间响起道道喝彩声。 然而这等热烈的场景,却让待在隐秘处的赫连拓一行,个个是紧攥双全,眸中掠过道道杀意。 那是他们的主人,是云海部的贵女!! 现在却被当做玩物,任由人去欣赏。 仇恨的种子,在赫连拓他们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过分了。” 天游阁内,皇甫静钰阴沉不定,看着眼前这一幕,“赴上都的云海部贵女,岂能这般抛头露面。” 在旁服侍的莲心,低下脑袋不敢多言,她知道自家公主是真动怒了。 别看荣柱国府是自家公主的母族,但其母并非是嫡脉出身,所以对当代的荣柱国,皇甫静钰并没有太多感情。 “让萧之逸持本宫名敕。”皇甫静钰娥眉微蹙,语气冷冷道:“去找荣柱国,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主,此举恐怕不妥吧?” 莲心犹豫刹那,作揖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只怕……” 皇甫静钰眼神凌厉,心头的怒意强压着。 她知道莲心劝说的没错,要真是因为此事跟荣柱国闹翻脸,有些事情就难办了。 “知道了。” 想到这里的皇甫静钰,语气淡漠道。 “好!!!” “彩!!!” 热烈的喝彩声骤响。 露台之上,就见云川凌空而舞,玉手抓着红绸带,好似天女下凡一般,在空中展现着婀娜身姿。 “难怪她想要离开上都。” 置身此等喧嚣的环境下,楚凌负手而立,看向在空中飞舞的云川,这一刻,他明白当初云川为何要拜师。 作为云海部的贵女,因为某些事被迫离开家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尽管是风朝的上都,可却不是她的家。 “这个荣柱国真真是过分了!” 蒋仲子神情难看,眸中掠过一道精芒,“为了这场所谓的招婿宴,竟敢不顾国朝的利益,擅请云海部贵女来此,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蒋公,您觉得有用吗?” 楚凌似笑非笑,看向蒋仲子道:“倘若那荣柱国真惧怕这些,最初就不会让云川来龙首别苑了。” 第五十二章 夜宴(4) 对于位列云端的权贵而言,所谓的世俗道德,并不会约束到他们,相反他们可以制定规则。 楚凌很清楚这些游戏规则。 有些事情并非是靠努力,就可以去改变的,现实本就是这样残酷,想要跻身进某一圈层中,就势必会有失败者退出。 随着云川那一舞的落幕,此间气氛达到高潮,自始至终荣柱国都没有露面,然这场招婿宴却悄然开启。 “苏兄,这场招婿宴的文斗,楚某替你拿定了!” 想起下场时的云川,那落寞的背影,楚凌的心有些怒,在那刹那间,楚凌想了很多,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转身看向苏十三,“我们就搅乱这场招婿宴吧。” “好!” 苏十三一改先前的拘谨,咧嘴笑道:“既然楚兄这样说,那么这场武斗,苏某就要喧宾夺主了!” 言罢,苏十三神情倨傲,伸手取下所负长枪,在楚凌、项彦年的注视下,竟快步朝临窗处走去,伸手撑住木窗,径直朝楼下跳去。 “天啊!!” 项彦年面露震惊,失声惊呼道:“公子,他跳下去了。” “云州苏十三,愿接受挑战!” 项彦年话音未落,此间响起苏十三的声音,就见持枪的苏十三,毫发未伤的朝露台昂首走去,引得大批人的关注。 “那人是谁?” “云州,苏十三,莫非是苏家的?” “此人身手了得啊。” 原本不少还在议论云川之舞的群体,被突然出现的苏十三惊到,连带着不少人的注意,都转移到苏十三身上。 “小友,你真有取胜的把握?” 站于临窗的蒋仲子,望着苏十三的背影,罕见的有些动容。 “只是苏兄能取胜,那文斗楚某必胜!” 楚凌微微一笑道:“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楚某既能得到,这所谓的招婿宴,也不在话下。” 此刻的楚凌无比自信。 果然是藏拙了。 瞧见此幕的蒋仲子,心里暗暗道,难怪在面对顺国公府时,能表现得那般从容,只是那李芸姝的身份…… 想到此处的蒋仲子,却笑着摇起头来,显然不愿多想下去。 “云州苏十三,愿接受挑战!”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此间,持枪站于露台的苏十三,此刻是那样自信,丝毫不在意谁会挑战。 露台上站着的苏十三,被某处区域的人看到。 “柱国…此人乃云州苏家的嫡脉子弟。” 俯瞰着此幕的荣柱国独孤胜,神情看不出喜悲,身旁的老仆躬身道:“不过却不知何缘故,被苏家逐出宗族,后拜蒋仲子为师,自进昭颜院后,就没有太多的动静。” “真是有趣。” 独孤胜嘴角微扬,俯瞰着台下的苏十三,“没想到老夫筹备的这场文宴,上来就出现搅局者了。” 老仆询问道:“柱国,是否要派人去将……” “不必!” 独孤胜摆手道:“老夫倒是想要看看,面对此等张狂的苏十三,上都的那帮子弟有没有敢应战的。” “靖南侯府之子,愿战!” “靖海侯府之子,愿战!” 苏十三这般表现,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大家都是来参加这场招婿宴的,倘若风头都叫你抢走了,那还参加什么? “蒋公,苏兄的身手,也是你传授的吗?”看着有人应战,楚凌撩了撩袍袖,看向蒋仲子说道。 适才苏十三从此一跃而下,倒是让楚凌觉得惊奇,近五米的高度,苏十三却没有任何顾虑,就敢直接跳下去,且稳稳地落在地面。 单单是这等身手,楚凌虽学有几手傍身之术,但楚凌却不觉得自己,会是那苏十三的对手。 “那是苏家的家传绝学。” 蒋仲子双眼微眯道:“老夫可没有此等能耐,去传授他此等身手。” “真是那个苏家?” 楚凌眉头微挑,略显诧异的看向前方,此刻却见一持剑青年跳上露台,眼神冷厉的盯着苏十三。 “不错,正是前朝被敕封为文宗大家的那个苏家。” 蒋仲子点头道:“别看苏家在我朝没有被敕封爵位,亦没被再敕为文宗大家,可苏家的底蕴却不容小觑。 此前我朝能横扫北疆,苏家就展现出极强的底蕴,如若没有苏家出手,只怕北庭都护府想要筹设,恐也要迟上数载。” 这桩秘闻楚凌是知晓的。 苏家所在云州,是紧挨着风朝北疆的,苏家的影响力,在北疆一些部落间,那也是极强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苏家为何没有受到重用?”楚凌想了想,看向蒋仲子说道:“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蒋仲子想了想,开口道:“我朝数位先君都想要重用苏家,像光宗皇帝在位时,就曾许诺苏家家主,愿赴上都为官则敕国公爵。 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原因无他,苏家祖训明言,不准涉足朝堂,后世子孙必将牢记,这也是苏家不出仕的根源。 恰恰也是这条祖训,使得苏家之势衰落,不过纵使是那样,苏家在云州一带的名望,依旧是谁都不能比拟的。” 楚凌心里生出唏嘘,能够百余载恪守祖制,单单是这一点,楚凌就觉得这个云州苏家不简单啊。 “说起适才提及的云海部贵女,其实其部与苏家还颇有渊源。”蒋仲子悠悠道:“云海部的初代单于,正是得到苏家的资助,才得以能在北疆立足的,后续几任单于传承下,令云海部在北庭都护府治下奠定现有地位。” “还有这等事?” 楚凌略显诧异,似这等秘闻错非蒋仲子有意点明,楚凌他还真不知晓,难怪适才苏十三的反应会这般大。 “云州苏十三,愿接受挑战!” 而就在此时,苏十三的声音再度响起,楚凌循声望去,就瞧见在露台治下,躺着一挣扎的青年。 “第四个了。” 一直在观战的项彦年,眼睛睁的极大,难掩激动道:“他好厉害啊。” 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凌看着自信的苏十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场招婿宴的武斗风头,只怕要被苏十三抢下。 第五十三章 夜宴(5) “这个苏十三挺有趣的。” 皇甫静钰面露笑意,凤目盯着台下的苏十三,“连战七人皆胜,萧之逸,你若与之对决的话,孰胜孰负?” 屏风外,萧之逸微微低首道:“禀公主,百合内不分上下,百合外…恐卑下会渐落下风,此人的耐力很强。” “云州,苏家。” 皇甫静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蒋公藏得够深啊,收这么一位弟子,先前用的居然是假名,查查此人为何离开苏家。” “诺!” 萧之逸当即应道。 望着台下的苏十三,端着茶盏的皇甫静钰,脸上笑意更浓,要是能将其招进玄鸟司,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公主,其实在荣柱国府的暗桩,曾传出一则消息。”莲心看着台下的苏十三,娥眉微蹙,迟疑刹那,向皇甫静钰低首道。 “是何消息?” 皇甫静钰漫不经心道,随后便呷了口茶。 “霜小姐可能失身了。” “噗!!” 喝着茶的皇甫静钰,被这则消息惊住了,没忍住,竟将嘴里的茶喷出。 “咳咳~” 皇甫静钰猛烈咳嗽起来,莲心见状忙上前接过茶盏。 “此事是真的?” 皇甫静钰难以置信道。 “有七成把握。” 莲心忙道。 “怪不得,怪不得。” 皇甫静钰立时想到什么,双眸微张道:“难怪楚凌会来龙首别苑,原来是被蒋公诓骗来的,本宫就说嘛,肯定是这样!” “??” 莲心露出疑惑,她有些不理解,为何自家公主对楚凌这般关心。 “要是这样的话,那想招揽苏十三,也绝非不可能啊。” 没有觉察到这些的皇甫静钰,脸上笑意更浓了,“荣柱国啊荣柱国,你个老狐狸算计来,算计去,却没想到家里的桃,叫人给偷摘了吧,这个苏十三有点意思!!” 莲心露出一抹苦笑。 “云州苏十三,愿接受挑战!” 铿锵的喝喊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苏十三连战七人皆胜,这给人的震撼很大,以至赴宴的不少人,都注视着持枪而立的苏十三。 “阿兄,你与那苏十三交手,可有胜算?”李坤抬起头,看向已站起身的李乾,“苏十三够厉害的,竟然能连战七人皆胜。” “不到一成。” 李乾垂着的手紧攥,皱眉道:“苏十三深不见底,你看他持枪的手,竟然没有丝毫的抖动。” “这难道有什么说法吗?” 李坤狐疑道,他自幼体弱,虽随父练过些武艺,但更多是强身健体,于武道并没有太大缘分。 “当然有说法。” 一旁坐着的皇甫云苓,面不改色道:“脚为根,腿为盘,腰为源,手为伸,四者汇聚于枪而压敌! 云州苏家不愧是云州苏家,那手苏家绝学,苏十三算是习得真传了,阿乾,现在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李乾面露颓然,低下了高傲的脑袋。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引以为傲的身手,却难敌那苏十三。 “阿母,那样的话,阿兄就不必登台了吧?” 李坤瞧出李乾的颓然,看向皇甫云苓说道。 “不!纵使是败,我也要战!” 李乾眼神坚毅,猛然抬起头来,“李家的儿郎,能输,却不能惧!” “顺国公府之子,应战!!” 铿锵之声响起,看着离去的李乾,皇甫云苓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那双眼眸闪过一抹赞许的神色。 这才是北庭战神的儿子! 这才是她的儿子! “李乾要应战了,这下可有看头了。” “哈哈,此行不白来啊。” “都说李家枪法是一绝,今日与苏家枪对决,孰强孰弱?” “这个李乾,颇有乃父之风啊。” 随着李乾的迎战,殿内各处的气氛,再度变得热切起来,一个是云州苏家的子弟,一个是顺国公府的子弟,这一战有看头。 “公子,您不看了吗?” 小脸兴奋的项彦年,扭头隔着屏风,对楚凌说道:“是李乾公子登台了。” “不看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你看吧。” “好吧。” 项彦年有些遗憾道,想到李乾要应战苏十三,遂转过头去。 “这少年,倒是颇有几分率真。” 一旁坐着的蒋仲子,笑着说道:“小友,老夫身边倒是缺个书童……” “还是别了。” 楚凌摆摆手道:“大儒身边是非多,彦年他还是待在楚某身边吧。” “哈哈……” 蒋仲子抚掌大笑起来,“小友,你还真是奇怪,世人谁不贪个名利,纵使是老夫,有时都不能免俗,你倒好,却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不然怎是耸壑凌霄的凌呢?” 楚凌端起手边茶盏,笑着看向蒋仲子。 “彩!!” “彩!!” 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在此间炸裂开来,临窗处,不少青年纷纷起身,神情兴奋的握拳喝喊。 露台上,苏十三、李乾对视而立,紧攥手中长枪。 “你很强。” 苏十三嘴角微扬,盯着李乾道。 “那就再来!” 李乾咧嘴笑道,“许久没这般痛快了,本公子倒是要瞧瞧,你苏家绝学的厉害!” 说着,李乾微挑长枪,朝苏十三杀去。 “那就战!” 苏十三眼神凌厉,持枪朝李乾冲去。 “阿母,阿兄不会有事吧?” 见到此幕的李坤,面露担忧道:“适才我看阿兄,已有力竭之势,再这样打下去,恐……” “到了战场上,敌人会管你力竭吗?” 皇甫静钰语气淡然道:“上都太柔了,养不出好儿郎,放心吧,那苏十三知晓分寸,阿乾不会有事的。” 说着,皇甫静钰的那双眼眸,定在眼前的露台上,尽管她心底有些担忧,可有些事情必须要经历。 台下斗的是跌宕起伏,房内却一片安静。 “小友,你对接下来的文斗,果真有把握吗?” 听到殿内传出的响动,蒋仲子撩了撩袍袖,“这次的招婿宴,荣柱国准备不少,武斗若真叫那傻徒儿拿下,只怕接下来的文斗,其后手就要出了,荣柱国府的底蕴……” “蒋公,楚某既然说了,那定然是能办到的。”楚凌微微一笑,抓起一把瓜子,“底蕴强又如何?难道底蕴就能代表一切吗?” 第五十四章 夜宴(6) “苏十三真是够厉害的,苏家绝学果真不凡,似这等英才不能出仕,真的是太可惜了。” “没想到连北庭战神之子,都不是那苏十三的对手,现在想想,那一战真够了得的。” “这场武斗被苏十三摘得,真是没什么好说的,厉害,属实是厉害。” “越来越有意思的……” 随着苏十三与李乾的一战,殿内气氛被推向最高点,连带着一些人跟着应战,李乾都败给苏十三了,他们败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老师。” “楚兄。” 翠雅阁内,连战连捷拿下武斗的苏十三,一改适才的冷傲,负枪而立,朝楚凌、蒋仲子抬手一礼道。 “苏兄的身手果真了得。” 楚凌微微一笑,看着苏十三道:“纵使这场招婿宴,苏兄不能遂愿,也能抱得美人归。” “楚兄何出此言?” 苏十三有些局促,上前道:“莫非接下来的文斗,楚兄……” “哼,你还好意思说。” 蒋仲子冷哼一声,“你在武斗上抢尽风头,你觉得荣柱国会没注意到你吗?” “这……” 苏十三面色一滞,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真是个武痴啊。 楚凌见到此幕,不免笑着摇起头来,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苏十三,让楚凌想起了君寒霖。 他们二人若是交手,谁能笑到最后? “放心吧苏兄。” 楚凌收敛心神道:“楚某既然答应了你,武斗被你拿下,那接下来这场文斗,楚某必夺之!” 楚凌流露出的自信,让局促的苏十三露出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苏十三道:“楚兄若能帮我夺下文斗,这恩情,苏十三定记一辈子!” 楚凌能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 “贵客,文斗即将开始,奴婢特来送笔墨纸砚。”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进来吧。” 看了眼蒋仲子他们,楚凌开口道。 “是。”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就见女婢捧着托盘走进,微微欠身道:“几位贵客,文斗需写诗或词两首,限一炷香内,需糊名,经四位大儒点评……” 女婢叙述文斗规则。 苏十三心跳的很快,此事对他而言很重要,他不想让挚爱为了自己,做出她遗憾终身的事情。 “这场文斗有意思。” 楚凌朝书桌处走去,“看起来不拿些真本事,想赢下这场文斗,恐怕是不易。” “虽不知荣柱国所谋什么。” 蒋仲子皱眉走上前,神情凝重道:“不过所请的那四位老家伙,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所谓暗箱操作是不可能,小友,你以苏十三之名,要面对的皆是未知之敌。” “拜托楚兄了。” 苏十三神情严肃,朝楚凌郑重一拜道。 “彦年,研墨。” 楚凌撩袍坐下,项彦年闻言忙跑来,有些紧张的拿起墨块。 “错了。” 楚凌见状,淡笑道:“研墨前心要静,再泼水,研墨时手要稳,顺着一个方向。” 听着自家公子的讲解,项彦年频频点头。 似这等年纪,有此等心性者,阵阵少见啊。 蒋仲子双眼微眯,看着风淡云轻的楚凌,暗暗感慨起来,也不知他将作下何等诗词啊。 “蒋公,容楚某卖个关子。” 见蒋仲子走来,楚凌开口道:“楚某要作的诗词,蒋公能否先别看?” 嗯? 蒋仲子一愣,旋即笑道:“好,就依着小友之言,老夫暂且不看。” 蒋仲子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难耐,蒋仲子很是好奇,能作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将进酒·君不见》这等佳作的楚凌,接下来要写什么诗词? 翠雅阁内很安静。 蒋仲子、苏十三站于原地,看着伏案直书的楚凌,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 “公主,您先前所言不错。”莲心微微低首,向皇甫静钰禀道:“接下来的这场文斗,就是楚公子代苏十三作诗词两首参加。” “可曾探到楚凌作的诗词?”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没有。” 莲心摇摇头道:“原本蒋公是想去观的,楚公子却言想卖个关子……” “像他。” 听莲心娓娓道来,皇甫静钰哼了一声,“不过本宫到时有些好奇,究竟是楚凌更胜一筹呢,还是那几位被请来的大儒更胜一筹。” “公主,奴婢有些不懂。” 莲心面露犹豫,想了想,开口道:“荣柱国这般煞费苦心的举办此场招婿宴,不仅请来四位大儒坐镇点评,还请来那几位过来,荣柱国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 皇甫静钰一甩袖摆,冷冷道:“荣柱国所想,岂是寻常人能看透的,要说真能看透荣柱国,恐唯有父皇了吧。” 说到此处,皇甫静钰想到此前进宫,面见自家父皇时,所听到那句意味深长之言。 这个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的皇甫静钰,神情凝重起来,思索着荣柱国独孤胜,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 “柱国,那几位的诗词都作好了。” 去而复返的老仆,神情恭敬的作揖道:“已送至点评处,由柳公他们进行点评。” “那他们呢?” 独孤胜缓缓睁开眼眸,语气淡漠道。 “皆已离开龙首别苑。” 老仆再道,只是说着,脸上表情却有些踌躇,“不过那几位说了,自此与荣柱国府再无因果,望……” “望老夫能自重吗?” 独孤胜嘴角微扬道。 “是。” 老仆不敢隐瞒。 “说的好啊。” 独孤胜神情感慨道:“老夫也想自重啊,可处在此等境遇,进则兴,退则衰,荣柱国府的殊荣,不能在老夫手里凋零,不能!这场招婿宴,谁都不能阻挡老夫。” “柱国,拿下武斗的苏十三,所在翠雅阁,乃忘忧湖诗会第一位头魁楚凌所在。”老仆想了想,向独孤胜说道:“蒋仲子也在,恐接下来的文斗,是那楚凌代苏十三所作诗词参加点评。” “楚凌吗?” 独孤胜双眼微眯,轻哼一声,“区区一个忘忧湖诗会的头魁,还影响不了大局!” 第五十五章 谪仙人(1) “小姐,苏少爷所求的楚诗仙,真能作出好的诗词,像苏少爷拿下武斗那样,将接下来的文斗夺下吗?” 相隔不远处的天香阁,长相清秀的丫鬟,眉宇间透着紧张,对帷幔里坐着的少女开口说道。 “苏郎说的话,就没有失信过。” 一道柔声从帷幔里传出,使丫鬟玉竹露出笑意,“没错,苏少爷对小姐所言,向来是说到做到,先前奴婢还有些担心,苏少爷在这场武斗上会遭遇一些强敌,毕竟来龙首别苑赴宴的人,不少是上都的勋贵子弟。” “没想到苏少爷竟这般厉害,武斗才刚刚开始,就主动登台接受挑战,连战连捷,就连那顺国公之子都败了,奴婢听说顺国公之子很强。” “小姐,您果真没看错人,像苏少爷这等了得的人,待拿下文武斗两胜,真要登府求亲的话,柱国肯定会同意的。” 帷幔里,静坐的妙龄少女玉颊微红,精致的面庞透着几分轻灵,美目流盼,双眉修长,肤如凝脂,所穿那身淡紫连裙,衬托出别样的美感。 “苏郎~” 一道很轻的声音,从那樱桃小嘴发出,那双美目透着浓浓爱意,心底的不安早已消失不见。 生在荣柱国府这等豪门之家,有太多的事情是不能遂愿的,尤其是终身大事,更不可能自己做主。 没有偶然间遇见苏十三前,她或许也会像其他贵女一样,听从父母的安排,进行一场政治联姻,过着相敬如宾、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是命运像是给她开了个玩笑。 偶遇苏十三后,对那张面庞久久不能忘却。 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人觉得无情,有人觉得有情,在她的内心深处,被掀起道道涟漪。 “楚兄,您真的有把握吗?” 坐立难安的苏十三,看向楚凌说道:“您究竟作了哪些诗词?是否能先说说,也好叫苏某能……” “你这痴儿,就不能有些格调?” 蒋仲子重顿手中茶盏,瞪了苏十三一眼,“老夫真是不知,那荣柱国的贵女,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像老夫的弟子。” “老师~” 苏十三低下脑袋。 “哈哈!!” 楚凌笑着撩撩袍袖,看向蒋仲子说道:“蒋公,情爱之事岂有绝对的?楚某可不相信蒋公年轻时,也表现得像现在这样淡定。” 蒋仲子嘴角微微抽动。 这个楚凌! “嘻嘻~” 一旁坐着的项彦年,见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哥哥,你喜欢的那位叫什么啊?” 项彦年眨着眼睛,看向苏十三询问道:“她真的很美吗?苏哥哥这般厉害,那肯定是很美吧?” “彦年,提这样的问题,是很无礼的。” 项彦年话音刚落,楚凌开口道:“向别人询问姓名时,要记住一点,年长的要说尊名,同辈之间,男的要说名讳,女的要言芳名,记住了吗?” “记住了。” 项彦年连连点头道。 对楚凌讲的话,项彦年一向都记在心里。 “她的芳名是霜。” 苏十三神情怅然道:“在我的眼里她很美,就是仙女下凡,偶然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忘不了那笑的神态,很美。” 孽缘啊! 蒋仲子听到这里,竟然伸手捂住了脸,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此前一向冷傲的弟子,就算被苏家逐出宗族,都没有表现的这般过,如何碰到一位女子,就像被勾走了魂一般。 “独孤霜,好名字。” 瞧见蒋仲子这般,楚凌忍俊不禁道:“看起来苏兄与那位霜小姐,经历的事情只怕非同寻常吧。 苏兄,眼下距文斗开始,尚有些时间,不妨讲与我们听听,也叫我等知晓这位奇女子,究竟是怎样好?” “是啊,是啊。” 听到此言的项彦年,当即拍手道:“苏哥哥,能讲给我们听听吗?” 适才在武斗上,苏十三的惊艳表现,让涉世未深的项彦年很震撼,他怎么都想无法想象,一个人竟强悍到这种程度。 “那个…老夫出去走走。” 蒋仲子轻咳两声,撩袍起身道:“稍后文斗开始,那几个老家伙所选佳作公示时,记得下去。” 言罢,瞪了苏十三一眼,蒋仲子就朝房外快步走去。 名满天下的大儒身份,不允许他在此多待一刻。 一刻都不行! 尽管蒋仲子的心底,也很是好奇他这傻徒儿与那荣柱国的贵女,究竟有什么奇缘。 “哈哈。” 见蒋仲子推门而出,楚凌笑道:“蒋公也真是的,明明很关心苏兄,却表现的这般。” “惭愧,惭愧。” 苏十三神情复杂道:“说起来,我这个弟子做的不合格,给老师蒙羞了,得老师栽培,却没能开窍……” “话不能这样说。” 楚凌摆摆手道:“文也好,武也罢,那都是各有所长,强求不来的,似苏兄这等身手,纵使是在军中也能被称之为骁将。” “不提这些了。” 苏十三显然不愿提这些,开口道:“既然楚兄和彦年小兄弟,对我与霜儿的事很好奇,那苏某就讲讲吧。” …… “蒋公,我家公主想请您一叙。” 离开翠雅阁的蒋仲子,还没走远,就被恭候多时的萧之逸拦住。 “走吧。” 对萧之逸的到来,蒋仲子显然并不奇怪,风淡云轻的说了句,就随萧之逸走了。 和楚凌他们相处时的随和不同,此时的蒋仲子,又恢复先前的冷傲。 天游阁。 皇甫静钰端坐在太师椅上,看向被请来的蒋仲子,微微一笑道:“蒋公,您对这场别出心裁的招婿宴,心里可有何想法?” “公主此言是何意?老夫有些不太明白。” 蒋仲子伸手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悠悠道:“公主所指的是楚凌吗?” “蒋公,您明白本宫的意思。” 皇甫静钰淡然道:“在时下这等特殊时局,在忘忧湖诗会召开之际,荣柱国却突然折腾这一出,蒋公难道一点都不奇怪吗?” “既然公主心里有了答案,又何须问老夫呢?” 蒋仲子随手放下茶盏,撩了撩袍袖道:“独孤胜一向不就如此嘛,做事喜好半路截杀,看似玩的是阳谋,实则却是赌徒心理,此来龙首别苑者,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被时局所迫?有多少是顺势而为?人心啊,一旦被猜忌的多了,慢慢就会变了味道啊。”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 蒋仲子隐晦的表述,她是能听出来的。 “说起这些,老夫倒是想起一件事。” 蒋仲子眉头微挑,看向皇甫静钰道:“不知公主的玄鸟司,筹建的如何了?” 此言出,令皇甫静钰心下一惊,眉宇间闪过一丝错愕。 她如何都没有想到,此等绝密之事蒋仲子竟然知道。 难道是柳城风? 在旁站着的莲心、萧之逸二人,同样是警觉的看向蒋仲子。 “要像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蒋仲子气定神闲道:“老夫知晓这些,与老夫的弟子无关,他是怎样的秉性,老夫不言,公主应该也清楚,让他做背叛好友之事,难如登天。” 皇甫静钰心底生出羞愧。 她不该怀疑柳城风。 “蒋公,您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想到这里,皇甫静钰收敛心神,皱眉看向蒋仲子,“此事知晓者不多。” 蒋仲子向上伸了伸手,却没有多言其他。 父皇? 不可能啊。 皇甫静钰心生疑虑,然旋即却明白了。 是宫里! 难怪,难怪。 皇甫静钰暗暗道,难怪此前宫闱内的一些事,竟然能很快传出宫去,原来在宫里还藏着秘密。 此刻的皇甫静钰,先前心底想不通的事情,顺势就想明白了。 “有句话,老夫想提醒公主。” 蒋仲子双眼微眯道:“有些事,最好不要掺和进来,这并非个人所能逆转的,纵使是皇家,也不行。 公主心胸宽广,这点老夫是清楚的,公主该去的地方,其实不在上都,而是北疆,奈何……” “蒋公,您觉得本宫作为皇室一员,能坐视这些不管吗?” 皇甫静钰出言打断道:“父皇老了,不似先前那样康硕,别的本宫可以不管,但是谁敢困扰到父皇,那本宫绝不能不管! 风朝能有今日,是何其的不易啊。 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年来,为我风朝疆域战死的好儿郎,要是风朝出现任何问题,谁能对得起他们? 谁能!? 多少年了,有谁还记得这些?一个个身居高位,何曾想过人间疾苦?何曾想起这些好儿郎?” “唉~” 面对皇甫静钰激动的回应,蒋仲子叹息一声,这一叹,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也包含了太多的痛惜。 他心底热爱风朝。 他热爱这片土地。 可是他不喜欢上都! 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使得好的事情,也都变了味道。 “公主~” 莲心见蒋仲子惆怅的起身离去,下意识看向皇甫静钰,见到此幕的皇甫静钰,面色平静的摇摇头。 她知道蒋仲子为何这样。 “公主,适才蒋公所言,是否要呈递御前?”见蒋仲子离去后,萧之逸上前道:“毕竟玄鸟司……” “不必了。” 皇甫静钰摆摆手道:“蒋仲子都能知晓此事,父皇又怎会不知,从即日起,玄鸟司就正式亮相吧,与其遮遮掩掩的被人耻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面世。” “喏!” 萧之逸当即应道。 先前进宫的时候,皇甫静钰还有些奇怪,为何御前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庞,可今日听蒋仲子所言,她才算回过味来。 或许从一开始组建玄鸟司时,她的父皇就想到要清理宫闱了。 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一件事是没有前因后果的。 …… “就这么简单吗?” 翠雅阁内,项彦年露出错愕的表情,盯着苏十三说道:“就是领着霜姐姐翻过几次墙,爬过两次树,偷喝过几次酒,嗯,还看过两次烟花,就没有其他的了?” 苏十三点点头。 就这? 项彦年嘴角抽动起来,他小的时候,像这些事情都干过啊,嗯,就是偷喝酒的时候,被自己阿父吊起来狠揍一顿。 难道这就是爱情? 涉世未深的项彦年彷徨了。 原来豪门做的事情,跟他们没啥两样嘛,就是吃得好,穿得好,排场很大。 “哈哈~” 瞅着项彦年的反应,楚凌笑着摇摇头道:“彦年,你还小,不明白这里的奥妙,所谓情爱,不是说一定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而是跟对的人去做什么,内心都是欢愉的,有太多的人,其实都玷污了情爱之名。” “公子讲的好高深,我有些不懂。” 项彦年眨巴着眼睛,挠挠头说道。 “等你以后长大了,遇到那个对的人,你自会明白的。”楚凌微微一笑道:“现在去想这些,还是太早了些。” “楚兄可有喜欢的人?” 苏十三看向楚凌说道。 “曾经有过,但是现在没了。” 楚凌淡笑道。 “那楚兄跟顺国公府呢?” 苏十三略带疑惑道,说着,又出言解释道:“此事是我无意之间,听老师与柳师弟提及的,要是楚兄不想说的话,就当苏某没有说过。” “与顺国公府嘛,说不清。” 楚凌撩袍起身,“最初我是打算退婚的,不过遇到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想退婚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苏十三眉头微蹙,显然对楚凌所讲,心里生出不少疑惑。 和楚凌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苏十三却能感受到楚凌的不凡。 他也算是接触过不少人,可是像楚凌这样的人,苏十三扪心自问,还算是第一次。 “苏兄,难道你现在不紧张了?” 见苏十三没动,楚凌笑道。 啊? 苏十三回过神来,想到即将开始的文斗,心态立时改变,“楚兄,您能否跟苏某先说说,您究竟作的那些诗词?” “我等一起下去,不就知晓了吗?” 楚凌淡笑道:“走吧,去晚了,接下来的这场文斗,谁能领略到苏兄的风采呢?” 见楚凌这般,苏十三露出一抹苦笑,楚凌越是这样说,苏十三的内心就越是忐忑难安。 第五十六章 谪仙人(2) “也不知此次的文斗,会有几首诗词能张布出来,以供我等一睹之,本少爷挺好奇的。” “谁知道呢,别抱太大希望,那几位的眼界是出了名的高。” “真是没想到啊,荣柱国府竟然能将‘四怪’请来,我可听说忘忧湖诗会筹办之初,所设画舫不止七家。” “竟有此等事情?李兄,来详细讲讲。” “这你们就不知了吧,忘忧湖诗会筹办之初,国子监也要参加的,不过却是有一前提……” 在殿内的露台一带,聚集着众多群体,或两三为伴,或小股举着,落单的很少,他们穿着不凡,或绫罗所制,或锦衣赐服,样式繁多,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很足,这些皆是来赴宴的显贵子弟。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公子,您说文斗即将开始,不是所有人都要参加吗?” 从翠雅阁下来,瞧见眼前一幕的项彦年,紧随在楚凌身旁,好奇的抬头询问,“为何来殿内的人,都是年轻人呢?没瞧见其他人过来。” “这你就不懂了。” 楚凌面露笑意,轻拍项彦年的肩膀,“今夜在此所设宴席名为文宴,实为招婿,即便是文斗开场,那些有头有脸者多数是不会亲赴的,谴自家子弟亲赴最合适,有些规矩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是好复杂啊。” 项彦年眨巴着眼睛说道。 复杂?或许吧。 楚凌笑而不语。 诸如此等场合的规矩就是这样,出身不同,自幼经历的事情就会不同,所谓底蕴,所谓人脉,所谓关系,就是在这等名利场上,通过一次次的交流、谋算、置换,逐步趁势奠定起来的。 寒门子弟想要实现逆袭,凭借一己之力追赶现实差距,多数是不可能实现的,唯有极少数能得命运加持,方有那一线希望。 当然也只是有希望罢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祖宗传承下的智慧,无论在何时都不过时。 “两位公子请稍等。” 在楚凌一行准备进场时,一名健仆上前阻拦,抬手一礼道:“即将开始的文斗,随行奴仆不可进。” 楚凌眉头微蹙起来。 “我们是一起的。” 苏十三瞧出楚凌的不悦,上前道:“没有你说的奴仆。” “可是~” 那健仆略生惊诧,目光看向项彦年,瞧出项彦年露出的胆怯。 “还有事情吗?” 楚凌风淡云轻道:“这是我的弟弟,想要进场可有问题?” “没…没有。” 健仆看到楚凌的眼神,下意识回道。 今日来龙首别苑赴宴者,没有一个是他能招惹的,尽管健仆有些生疑,为何眼前二人对随行奴仆这般看重,可楚凌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阻拦。 “走吧。” 楚凌的手放在项彦年肩膀上,一行朝露台走去。 项彦年生出一股暖流。 从阿父、阿母亡故后,项彦年内心就封闭起来,楚凌的意外出现,就像是照射进来的一道光,让他渐渐打开心扉。 这种感受,不是他的阿姐所能给予的。 “苏十三来了。” “还真是。” “旁边那人是谁?” “不清楚。” “好像是…楚凌。” “楚凌?是得忘忧湖诗会第一名头魁的楚凌?” 苏十三在武斗上的抢眼表现,特别是与顺国公之子李乾一战,让他们在进场时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不必那样紧张。” 楚凌感受到项彦年的局促,淡笑道:“把这里当做酒罢去,将他们视作酒客,做好自己就行。” “是,是。” 项彦年点头道。 先前还紧张的内心,此刻却渐渐平稳下来。 苏十三露出好奇的神情。 “楚凌!” 略显嘈杂的殿内,响起的一道声音,让不少人循声望去,不悦之色流露于眉宇间。 此等场合下,谁这般没有规矩。 “是三公主!” 然而瞧清是谁所喊时,人群中出现惊呼。 皇甫静钰微扬下巴,无视那些投来的注视,细腰扭动着,朝楚凌他们走去,莲心无声的跟在身后。 “见过三公主。” 苏十三抬手一礼道。 “云州,苏家。”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打量着苏十三,“本宫是该继续叫你李贤呢?还是称你为苏十三呢?” “全凭公主喜好。” 苏十三神情自若道:“区区名讳而言,不过就是一代称罢了。” “你倒真有意思。” 皇甫静钰掩面而笑道:“那本宫还是叫你苏十三吧。” 这一笑,令无数青年心跳加快。 在上都可有不少人,都想追求皇甫静钰,奈何心高气傲的皇甫静钰,根本就没有瞧上这些人。 “三公主怎想着下去了。” 天镜阁内,白衣老者瞧见此幕,眉头微蹙道:“接下来的这场文斗,似乎不该惊动到三公主亲至吧。” “只怕让三公主下去的,不是这场文斗。” 紫袍老者双眼微眯道:“适才你没有听到,三公主喊了楚凌之名?” “楚凌?” 白衣老者伸手道:“就是被昭颜院的蒋仲子,定为头魁的那个楚凌?听说此人,还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 “不错。” 紫袍老者点头道:“而且更有趣的是,这个楚凌与顺国公府有婚约?” “什么!?” 白袍老者惊奇道:“竟有这等事情,老夫记得恩国公府的那个小家伙,不是……” “是的。” 紫袍老者嘴角微扬道:“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此事先前被顺国公府谴人封口了,老夫也是无意间知晓此事的。” “最近这上都真是怪事连连啊。” 白袍老者笑着摇摇头,“本以为没太多趣事下酒,不成想此来龙首别苑,竟能意外知晓此等消息,来来,当浮一大白。” “哈哈……” 天镜阁内响起爽朗的笑声。 别看李青乃十国公之一,但在云朝却没人将其真视作国公,纵使是那九位柱国,都将其视为一类。 似楚凌与顺国公府有婚约一事,错非皇甫云苓的刻意压制,此事一旦在上都传扬开来,不知将掀起怎样的风波。 第五十七章 谪仙人(3) 皇甫静钰的意外现身,使得这场文斗尚未开始,气氛就陡然抬升起来,相较于在场的诸多群体,那些身在各处的群体,对此亦有不少想法。 楚凌之名,于不经意间被更多人知晓。 这与昭颜院所定头魁传起的名气不同,皇甫静钰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在此等特殊场合附加太多别样味道。 “阿兄,三公主颇为看好楚凌。” 人群中,李坤瞧见不少人,都在议论着楚凌,笑着瞥向李乾,“阿兄觉得那件事,三公主是否已给阿姐去信?” “谁知道呢。” 李乾冷哼一声,环视眼前嘈杂的人群,皱眉道:“三公主看好又如何,此乃我顺国公府的家事,何况阿姐的性子何其骄傲,似他这等人,阿姐又怎会放在眼里。” 李坤笑而不语。 那件所谓的婚约之事,折腾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单单是楚凌的表现,李坤都有些佩服了。 单单是他顺国公府的威名,于上都还是很强的,可人家楚凌却像没事人般,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 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仅是这一点啊,李坤就高看楚凌一眼。 “公主是故意的?” 楚凌能感受到很多人注视他,议论他,神情自若的看向皇甫静钰,“公主此举,是想让楚某被人热议吗?” “楚诗仙何出此言呢?”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道:“来此地赴宴时,楚诗仙不就是乘本宫的车驾同往吗?难得文斗要开场了,本宫想听听你点评公布的诗词,难道还有错了?” 自从猜到楚凌为何赴宴后,又经历些别的事情,皇甫静钰的想法就改变了。 “你们听到了吗?适才三公主说,那楚凌是同乘车驾来赴宴的?” “他楚凌凭什么能同乘车驾?就因为其是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 “直娘贼的!竟然会有这等事情。” “本少爷有些嫉妒……” 皇甫静钰的语调很大,足以让很多人听到,这也使得人群中的热议更多,楚凌眉头微蹙起来。 她为何要这样做? 楚凌生出警惕,他本就不喜这等场合,错非知晓苏十三的事情,且苏十三态度真诚,楚凌是打算离开的。 “楚某才学浅薄,当不起公主夸赞。” 迎着皇甫静钰的注视,楚凌淡然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楚某就先与苏兄去别处了。” 说着,看了眼苏十三,楚凌转身就要走。 他竟然敢当众拒绝三公主?! 在场之人神情各异的看着此幕,有震惊,有惊愕,有愤怒,有窃喜…… “站住!!” 相隔不远处,一锦衣青年强压窃喜,脸上却露出怒意,推开眼前的人群,朝皇甫静钰快步走去,手却指向楚凌的背影。 “楚凌!你竟敢对三公主这样不敬,真以为夺得忘忧湖诗会的第一位头魁,就能这般放肆了!” 本欲离皇甫静钰远些的楚凌,停下了。 “没错!楚凌你放肆过头了。” 另一青年紧随其后,亦朝皇甫静钰走来,却瞪向楚凌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般对待三公主,真以为上都没有好儿郎?!” “我们认识吗?” 楚凌看着凑到皇甫静钰身旁的二人,面不改色道:“楚某对三公主如何,与你们有何干系?” 楚凌这等态度激起了众怒。 太傲了! “本宫为何不知,上都多了你们二位好儿郎呢?” 就在更多的人想站出来斥责楚凌,以赢得皇甫静钰的好感,皇甫静钰的一句话,却让在场一片哗然。 “三公主。” “三公主~” 站出来的二人,皆没有料想到皇甫静钰会这样,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然而皇甫静钰看都没看他们,昂着下巴朝楚凌走去。 “楚诗仙不必理会这些。” 皇甫静钰露齿而笑,看向楚凌道:“走,楚诗仙想去何处,本宫陪着。” “!!!” 一语激起千层浪。 皇甫静钰不但对楚凌笑了,而且还要陪着楚凌,这让很多人听到后,心都碎了。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很多人都想不通,尤其是那些勋贵子弟。 他们都笃定这个楚凌,绝非上都人士,否则他们不会没听说过。 可是皇甫静钰的表现,让他们觉得是那样难以置信。 “你为何要这样?” 楚凌盯着皇甫静钰,语气生出不满,“楚某可是做了什么,值得公主这样?” “没有啊,本宫就是欣赏楚诗仙呀。” 皇甫静钰罕见的眨巴着眼睛,笑吟吟的看向楚凌。 然她越是这样,楚凌就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深得风帝宠爱的三公主,执掌着玄鸟司这等组织,楚凌不觉得皇甫静钰所言,是源自于欣赏。 在旁站着的项彦年,此刻紧张的看向楚凌。 尽管他被眼前一幕弄糊涂了,但投来的不少注视,皆带着怒意和愤慨,项彦年还是能感受到的。 “三公主,您有些过了。” 苏十三皱眉上前,低声对皇甫静钰道:“文斗即将开始,您不该让楚兄被……” “不想被本宫当众揭底,就闭嘴。” 皇甫静钰保持着笑意,看向苏十三道,她讲的话,唯苏十三能听到。 苏十三眉头紧皱,显然知道皇甫静钰所指何意。 这让苏十三生出顾虑。 原本他想替楚凌开拓,就是顾及这份恩情,可现在皇甫静钰这样说,却让苏十三有些难办。 “铛~” 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起,就见荣柱国独孤胜踩着台阶走下,身后跟着四人,朝露台方向走来。 “诸位,文斗即将开始,请肃清。” 于各处所站的健仆,见到自家柱国过来,当即便朗声道,适才发生的一幕,尽管让他们很是震惊,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 独孤胜器宇轩昂的朝露台走去。 “楚凌,适才感觉如何?”皇甫静钰负手而立,瞥了眼楚凌,似笑非笑道:“是否后悔先前的决定了?” 楚凌并未理会,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知晓皇甫静钰此言何意。 见楚凌没理会自己,皇甫静钰也没有恼怒,嘴角微微上翘,然凤目看向独孤胜时,却掠过一道精芒…… 第五十八章 谪仙人(4) 喧嚣热闹的殿宇,随着荣柱国独孤胜一行到来,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汇聚到露台。 楚凌负手而立,看向登台的独孤胜几人,隐约间,几人流露出的各异神态,被楚凌敏锐捕捉到,一抹笑意在嘴角浮现。 “你很自信?” 皇甫静钰目不斜视,低声对楚凌说道。 “公主何意?” 楚凌淡淡道:“楚某没有听懂。” “有趣。”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本宫倒想好好瞧瞧,你为苏十三作何等诗词。” 楚凌笑而不语。 皇甫静钰方才的表现,楚凌便料想到其必定猜测到了,但此事和皇甫静钰没有关系,所以楚凌在想,在这场招婿宴上,皇甫静钰知晓了哪些秘闻,使得其要这样做。 这个楚凌莫非有何特殊之处? 露台上,负手而立的独孤胜,瞥了眼楚凌所在之处,神情看不出喜悲,然心底却思索起来。 “承蒙诸位在百忙下,接受我荣柱国所邀,来龙首别苑参加这场文宴。”思索刹那的独孤胜收敛心神,环视眼前人群,语气铿锵有力,“看起来荣柱国府于上都而言,还算是没有失去人心嘛……” 独孤胜所讲这番言论,看似是讲给在场之人,实则却是说给那些于雅间所在群体,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尽显霸气与自信! 这是来自九柱国之一的霸气。 这是来自于顶级勋贵的自信。 “为了大风,让吾等满饮此觞!” 独孤胜的豪迈之声回荡此间,几名健仆捧着托盘,在众目睽睽下低首上前,独孤胜端起酒觞。 “满饮!” “满饮!” 一道道声音从各处响起,露台旁的人群骚动起来,在他们的视线内,见到不少人影出现在临窗处。 到底是风朝的九柱国之一,顶级勋贵出身,气势就是非凡。 置身于此等境遇下,楚凌能感受到氛围的改变,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为了大风。 诸如此等带有特殊含义的话,绝非什么人都可以说的,不到一定层次,胆敢说出此等特殊之言,那就是僭越! 专制皇权统治下的风朝,胆敢有任何的僭越之举,即便是皇亲国戚,都将遭到最严厉的弹劾,甚至产生的影响过大,都可能被剥夺爵位下狱严惩! 然而这句话出自独孤胜之口,不会有人说任何别的,一切的一切,都源自荣柱国府此前为风朝立下的泼天之功。 风朝能有今日之强盛,能统辖广袤的疆域,与历代皆出明君有关,或擅文,或擅武,带领着风朝不断前行,但不可否认的一点,也与历代杰出文武密不可分,而风朝敕赏的勋贵群体,就是活跃在前沿的急先锋! 纵使是到现在,也是一样。 楚凌深邃的眼眸,露在独孤胜身旁的四人,他没有想到眼前这四位,居然能被独孤胜请来。 “听老师说,楚兄来上都没多久,想来并不清楚一些事情。”见楚凌盯着那四位,苏十三低声道:“苏某向楚兄介绍一下……” “不用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楚某虽来上都没多久,但对上都的风土人情,乃至天下之事,家师此前都有传授。” “楚凌,你师承何人?”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瞥了眼楚凌道:“本宫还真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被你这般礼敬。” 楚凌是怎样的人,皇甫静钰是清楚的。 尽管他们见面不多。 但楚凌区别于他人的状态,令皇甫静钰难以忘怀。 可以在玄鸟司的严查下,都没能知晓楚凌的全部,这使得皇甫静钰的心底,对楚凌很是好奇。 楚凌面不改色道:“家师曾言,离开他身边,不管是在何处,皆不能言明家师任何消息,否则就要被逐出师门。” “偷偷言明,你老师也不知。” 皇甫静钰愈发好奇。 “不行。” 楚凌言简意赅道。 “不说就不说。” 皇甫静钰冷哼一声,“本宫想知晓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那公主可要努力。” 楚凌淡笑道:“知晓家师的行踪,烦劳告诉楚某一声。” 皇甫静钰:“……” 透过楚凌所讲的这些,皇甫静钰能感受到楚凌的那位师父,多半也是一个怪人。 一个小怪人。 一个老怪人。 这也就可以说通,为何楚凌是这样奇怪的人。 “……想必诸位都等急了,老夫就不赘言了,接下来就请竹山四贤来主持文斗。” 露台上的独孤胜,面色如常的讲着,甚至伸手邀身旁四君出面,然余光却一直留意楚凌他们,适才几人的互动,皆被独孤胜看在眼里。 “真是没有想到啊,竟然能见到竹山四贤的真颜,这可是难得一遇之事啊。” “是啊,昔日朝廷曾多次邀竹山四贤下山,可都是无功而返啊。” “荣柱国是如何将竹山四贤请来的?” “你问我?那我该问谁啊,反正我等是没此等脸面……” 在独孤胜的带动下,齐聚在露台周遭的群体,注意力皆被竹山四贤吸引,没有人再留意此前之事。 竹山四贤于风朝而言,那就是一个传说。 名声与名声之间,是有不同的。 “此次文斗,仅靠我等恐难以进行。” 独孤胜话音刚落,竹山四贤之一,着黑袍的齐栾川开口道:“国子监与七大书院的诸君,能否移步露台,与我等品鉴佳作?” 一语激起千层浪。 齐栾川讲出的话,令在场之人皆感到震惊,什么叫他们难以进行? 这可是竹山四贤啊! 此言但凡是换做旁人所讲,或许就不会有这般多惊疑,可偏偏出自竹山四贤之一的齐栾川。 那就不一样了。 最为关键的一点,齐栾川讲的是品鉴,而非点评,一些机敏之辈,已然敏锐的觉察到不同了。 独孤胜负手而立,虽略生诧异,但在想到什么后,也没多言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子敬公,究竟是怎样的佳作,能让您四位都犯了难?老夫愿前来一观。” 一道洪亮之声,在三楼处响起。 聚在露台的人群喧嚣起来。 “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是国子监祭酒的声音?” “应该没听错吧。” “没听错,就是郑公的声音!” 皇甫静钰见到眼前一幕,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差异,事情似乎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楚凌,你到底做了何等诗词?” 瞧见人群开始动起来,一道道的人影从各处楼梯口出现,皇甫静钰眉头微挑,对楚凌低声道:“先讲与本宫听听。” “恐叫公主失望了。” 楚凌向后退退,面不改色道:“楚某并没有作任何诗词。” “楚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后退的苏十三,见到一名名大儒现身,心跳加快不少,不放心的对楚凌低声道:“难道……” “苏兄莫急,静观其变就好。” 楚凌出言宽慰道:“眼下多言其他,无用。” 楚凌的目光,看向出现的蒋仲子。 在随着数十众大儒,一起朝露台走去时,蒋仲子的目光,锁定到楚凌、苏十三他们所在之处。 蒋仲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诧异。 在赶赴龙首别苑赴宴时,蒋仲子想到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竹山四贤此等特殊表现,真真是太少见了。 作为名满天下的大儒,蒋仲子太清楚这四位的才学,也比谁都要清楚,这四位的脾气秉性。 能让四贤之一的齐栾川讲出此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诸君,寒暄之言,容日后再提。” 见赴宴的诸多大儒登台,齐栾川一甩袍袖,负手而立道:“邀诸君前来,就是想与我等品鉴佳作,看该如何评选。” 国子监与七大书院的众人,还想着要跟竹山四贤寒暄几句,听到齐栾川所讲,一个个都生出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佳作,能让他们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啊!” “我越来越好奇了,究竟为何会……” 置身于此的群体,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热议,声音越来越大。 “闭嘴!!” 眼瞅着场面开始失控,竹山四贤之一的伏守,皱眉喝道:“敢有乱言者,一律驱逐出龙首别苑。” 别看眼前这帮子弟,在上都随便拎出来一位,那都是令多数人畏惧的,但在某些人的眼里,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底线,所谓高贵出身,根本就不能入他们眼。 原本吵闹的场景,立时就变得安静下来。 “荣柱国,让人搬来几张书桌。”迎着众人的注视,齐栾川看向独孤胜,微微点头道。 “去安排。” 独孤胜没多说其他,看向一旁的管事说道。 “诺。” 那管事当即作揖,丝毫不敢耽搁,就朝露台下跑去。 “独孤胜这老家伙,到底再卖弄什么关子?” 天镜阁内,白衣老者眉头紧锁,俯瞰着眼前一幕,“竹山四贤让赴宴的国子监、七大书院诸儒,悉数都喊了下去,此事若在上都传开,不知将掀起何等风波。” “为何老夫觉得…此事与其关系不大呢?” 紫袍老者神情凝重道:“就算他真想折腾些什么,那也只会在诗词上着手,可想让竹山四贤遂他意愿而动,只怕并不现实,毕竟这四位,曾经连天子所颁旨意都敢违背啊。” “难道真出什么佳作了?” 白衣老者眉头微挑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佳作,能让竹山四贤这般做啊,老夫还真有些好奇了。” “看起来这次前来赴宴,也算是不枉此行啊。” 紫袍老者淡笑道:“先看看再说,稍后就能知晓了。” 此等超乎预料的事情,觉得惊疑的不止露台所聚人群,就连受邀未下来的群体,悉数都被吸引到了。 各种议论的声音,在殿内各处响起。 “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见十数名健仆抬着书桌,急匆匆的朝露台赶来,项彦年面露疑惑,抬头看向楚凌道:“为何跟您先前所言不一样?” “我也不是很清楚。” 楚凌轻拍项彦年肩膀,“先看看再说,稍后就知晓了。” “哦。” 项彦年应了一声。 “诸君,经过我等初筛,留下的佳作有九首。”见书桌摆放好,露台上的齐栾川,环视眼前诸儒,“这九首还望诸君能品鉴一二,看能否进行排序。” 说着,齐栾川转身看向四贤之一的武璟之。 迎着众人的注视,武璟之掏出那摞糊名的纸张,仔细的将一张张纸,小心的放到书桌上。 九首? 见到此幕的独孤胜,眉头微蹙起来,他此次所请的那几位,就答应做七首诗词,为何会出现九首啊! 不知为何,在独孤胜的心底生出不安。 倘若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那这场带有深意的宴席,恐难达到他所想啊。 “我等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佳作。” 国子监祭酒郑之信,撩袍笑道:“能让竹山四贤这般说,我等此次也算不枉此行啊。” “是啊。” 昭颜院掌教苏岸紧随其后道:“老夫也很是好奇。” 二人在说这些时,便朝书桌处走去,然见到桌案上所列诗词,二人的表情变了,先前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 此幕,所有人都瞧的真切。 露台上的诸儒,纷纷都聚了上来。 “到底是何等佳作啊。” 见到此幕的皇甫静钰,心底生出好奇,娥眉微蹙道:“这一个个的表情,如何都变化这般快。” “公主若真是好奇,何不登台一观呢?” 楚凌笑着看向皇甫静钰道。 “你当本宫不敢?” 皇甫静钰冷哼一声,瞥向楚凌,“登台就登台,本宫倒是要好好瞧瞧。” 言罢,皇甫静钰一甩袖摆,昂首朝露台走去。 “公子,三公主她为何要登台?” 项彦年瞧见此幕,眨巴着眼睛道:“难道三公主也是大儒吗?” 楚凌淡笑道:“你觉得她是大儒吗?” “应该是吧。” 见皇甫静钰登台后,适才那两个恶狠狠的老者,没有出言呵斥,项彦年怯生生道:“不然那两位老爷爷,不会不呵斥的,公子觉得我说的对吗?” 第五十九章 谪仙人(5) 楚凌笑着摇摇头,项彦年太单纯了,其看待世间的种种,是基于好的一面出发,这份单纯是好,却不适合当下。 此间无声。 登台的皇甫静钰,敏锐觉察到这些大儒,所流露出的怪异神情。 一个这样。 两个这样。 或许皇甫静钰不会去多想其他。 然而聚于此的诸儒尽皆这般,事情就变得不寻常了。 想到此处的皇甫静钰,扭头看向台下所站楚凌,见楚凌正盯着自己,那双凤目微眯起来。 “诸公,为何迟迟不点评呢?” 皇甫静钰一撩袖摆,转身看向眼前诸儒,“莫非这九首诗词有何玄机?” 不少大儒纷纷转身,瞧见出声者是皇甫静钰,眉宇间流露出的不悦,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三公主说的没错,眼前这九首诗词却有玄机。” 人群中的蒋仲子,瞥了眼独孤胜,语气铿锵道:“三公主亦是精通诗词,不如先来品鉴一二?” 对啊! 不少表情古怪的大儒,听闻蒋仲子所言,眸中皆掠过精芒,看向皇甫静钰的表情变了。 “与诸公面前,本宫岂能行此等之举?” 皇甫静钰不是愚昧之辈,瞧见不少大儒的神态,心下生出警惕,“本宫就是想来询问情况,这场文斗所定诗词,还是需诸公来断。” “三公主过谦了。” 齐栾川上前道:“三公主之才,老夫亦有耳闻,这九首诗词三公主若是不看,必然是会后悔的。” “附议。” “附议。” 竹山四贤的伏守、武璟之紧跟着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台齐聚的人群,瞧见眼前这一幕,纷纷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能让这么多大儒都难以点评的诗词,却需三公主上前品鉴,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然而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是能激起好奇。 独孤胜眉头紧皱起来。 眼前出现的这种情况,是他此前没有预想到的。 心底的不安,不知为何,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既然竹山四贤都这般说了,若本宫不来品鉴,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迎着无数道目光注视,皇甫静钰浅浅一笑道:“本宫倒是想要瞧瞧,这九首诗词有何玄机。” 言罢,皇甫静钰走上前,不少大儒纷纷让开。 这诗词…… 瞧见第一首诗时,皇甫静钰娥眉微蹙,所露笑意消失。 诗是好诗,依皇甫静钰之见,荣登《青龙集》不在话下。 可为何这首诗,感觉是那般熟悉啊。 就好像是那位…… 想到此处的皇甫静钰,笃定了心中所想,余光瞥向两旁所站大儒,难怪,难怪他们是这样。 第一首诗。 第二首词。 第三首诗。 第四首诗。 第五首诗。 皇甫静钰一首一首的品鉴,那种想法愈发强烈,心底更是生出惊意,独孤胜,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在看到第六首诗时,皇甫静钰却停了下来。 看起来三公主是瞧出了。 见到此幕的齐栾川、伏守、武璟之、蒋仲子、郑之信等一众大儒,此刻都默契的暗暗说道。 作为名满天下的大儒,或许他们成名的时期不一,但具备的涵养还是有的。 在他们的眼里,文字是有生命的! 绝非什么死物! 能荣登《青龙集》的那些诗词,无论是哪一首,皆有着其独特的韵味。 这是普通群体不能品出的。 但他们能品出啊! 就当今天下而言,成名的那些大儒,每个人所作诗词各有风格,哪怕刻意掩盖,却依旧是能品出的。 “好诗啊。” 皇甫静钰脱口讲出的话,让不少大儒露出笑意,甚至部分大儒表现激动,这赞许之言借皇甫静钰之口讲出,那心底的淤堵才算稍稍缓解。 “公主所言甚善!” 蒋仲子抚掌大笑道:“此诗之意境,流丽飘逸,但又不假雕琢,道尽随心所欲,自然天成,乃是少有之佳作。” 那是当然! 楚凌嘴角微翘,蒋仲子此言讲出,让楚凌猜到了什么。 “三公主,您赞许的诗,到底是什么?” 人群中,一人按奈不住性子,翘首道:“能否将该诗诵读出来,也好叫我等一睹之?” “是啊。” 等着急的李乾,紧随其后道:“我等皆恭候多时了,既然是文斗,也该亮明诗词才是,似这般吊人胃口何意啊!” “说的不错。” “该亮明了吧……” 本安静的人群,此刻再度热闹起来,此幕,令不少身处各处的群体,亦是生出浓浓的好奇。 面对此等境遇,皇甫静钰拿起那首诗,缓缓转过身来,本喧嚣的人群此刻安静下来。 “能作此等诗者,乃谪仙人。” 迎着无数道注视,皇甫静钰神情复杂道:“似本宫诵读,无疑是亵渎此诗,本宫倒是觉得,此诗由荣柱国来诵读,最合适不过,荣柱国乃我风朝九柱石之一,可谓擎天支柱!” 善! 妙! 皇甫静钰此言一出,令台上所聚众大儒暗暗道,到底是风朝的三公主,寥寥数语,就破解最难出。 齐栾川、伏守、武璟之几人相视一眼,露出淡淡笑意。 “直娘贼的,真真是太不爽利了。” 天镜阁内,白衣老者拍案道:“到底是何诗作啊,真真是急煞老夫了,那独孤胜倒是动啊。” “只怕事情不简单啊。” 紫袍老者囔囔道:“能叫三公主称之谪仙人,恐那首诗难寻啊。” “老夫知道啊。” 白衣老者瞪眼道:“老夫就是想瞧瞧这谪仙人,究竟做了何等诗作。” 皇甫静钰的一句谪仙人,令不少人都瞧出异样,特别是让独孤胜来诵读,直觉告诉他们,事情只怕是不简单。 “楚兄,您说三公主所持这首诗,究竟是何人所作?”心急难耐的苏十三,低声对楚凌说道:“竟能让三公主称之谪仙人,这场文斗,楚兄真的有把握取胜吗?” “先静观其变吧。” 楚凌淡淡一笑道:“待荣柱国当众诵读此诗,苏兄不就知晓了吗?” 嗯? 楚凌表露出的这份淡定,让苏十三露出诧异神情,某一刻,一个想法在他心头生出,久久不能消退,连带着看向楚凌的眼神都变了。 第六十章 谪仙人 独孤胜的脸色有些难看,尽管露出淡淡笑意,适才皇甫静钰所言看似是称赞,实则却是捧杀,更是故意为之的。 皇甫静钰执掌玄鸟司一事,独孤胜是清楚的。 深得风帝宠信的皇甫静钰,别看是女儿身,却根本不容小觑,也恰恰是女儿身,不然风朝庙堂会如何变,谁都不清楚。 看起来独孤胜所谋之事,和预想出现偏差了。 见独孤胜未动,楚凌嘴角微翘,尽管不知独孤胜想谋什么,然台上的那些大儒,并非不懂人事之辈。 风朝国运昌盛,所辖疆域辽阔,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却藏着很多的算计和博弈。 这是楚凌在赴上都后,经历种种事情后,在心底给予的评价。 “有劳荣柱国诵读此诗。” 皇甫静钰朝独孤胜走来,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平和道:“原以为在忘忧湖诗会能揽尽我大风奇才,不想在龙首别苑所办文宴,竟能看到此等佳作,本宫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谪仙人到底是何许人。” “既然三公主都这般说了,如若老夫不当众诵读此等佳作,恐是要惹了众怒啊。” 独孤胜保持笑意,伸手接过皇甫静钰所递,笑吟吟道:“老夫也很想知道,能被三公主誉为谪仙人的,到底是何许人。” 余光瞥向那首诗时,独孤胜的表情有些僵硬。 看来不是老狐狸所请之人作的诗。 瞧见独孤胜的表情,皇甫静钰嘴角微扬,心里暗暗笑道,然那双凤目,却瞥向了台下的楚凌。 “荣柱国!你倒是快诵读啊!” 一道洪亮之声,从三楼的天镜阁临窗响起,白衣老者握拳道:“真真是急煞老夫了,到底是什么诗作啊。” 是秦柱国! 不少循声望去的人,瞧见白衣老者后,不少神情都变了。 秦柱国府的荣耀,亦是不输于荣柱国府的! 事实上风朝的九柱国,随便拎出来一位,皆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为风朝开疆扩土奠定坚实基础。 “附议!”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柱国上官弘的身旁,出现紫袍老者的身影,这让更多的人心生惊骇。 齐柱国王威! 别看独孤胜在龙首别苑设宴,邀请很多群体参加,可彼此间并不完全清楚,究竟有哪些人回来。 就像秦柱国上官弘、齐柱国王威受邀赴宴,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晓他们要来,多数人是不知情的。 一场别出心裁的文宴,竟然有三位柱国在场,这规格属实是太高了。 要知道他们随便出来一位,随便跺跺脚,都能让地颤三颤的主啊! 此间喧闹起来。 独孤胜见到此幕,脸上看不出喜悲,然心底却暗骂起来,这两个老狐狸,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待此时出面,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向自傲的独孤胜,如何都没有料想到,自己精心谋划的局,竟然会被人破坏掉。 “肃静!!” 喧嚣的殿内,响起独孤胜铿锵之声,台下所聚人群纷纷止声,作为风朝九柱国之一,独孤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令人根本不敢直视。 哪怕眼前所聚的不少勋贵子弟,在上都皆属不好招惹的存在,然在独孤胜的面前,根本就没人敢放肆。 这就是荣柱国之威! “本柱国就来诵读这首诗。” 炯炯有神的双眸环视周遭,独孤胜伸起右手,朗声道:“如若诸位喜欢此诗,可投此诗一票。” 老狐狸,到现在还不私心。 皇甫静钰内心轻笑起来,瞅着开始皱眉的独孤胜,本宫叫你这场文宴,就伴随着此诗结束! 独孤胜清了清嗓子,眼神复杂的盯着这首诗,齐聚露台的众人皆竖起耳朵,屏气凝神的望向独孤胜。 到底是怎样的一首诗,能让当朝三公主那般盛赞,称其为谪仙人。 到底是怎样的一首诗,能让当朝两柱国那般催促,表现得很急切。 “朝辞白帝彩云间。” 独孤胜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此间大殿内,一些人的表情出现变化。 “千里江陵一日还。” 竹山四贤之一的齐栾川,到底是没有忍住,撩了撩袍袖,富有感情的诵读道。 好诗啊! 天镜阁内,秦柱国上官弘、齐柱国王威相视一眼,眸中掠过精芒,流露出的表情带有惊叹。 接下来呢? 二人焦躁起来。 眼下这等情况,就好似遇到一位绝世美人,漫步于颇具情调的庭院内,只能近距离的欣赏,却不能更进一步。 这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 恰逢此时,皇甫静钰掷地有声,诵读出下一句,在场不少人呼吸加重,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愈发强烈。 独孤胜攥着纸张,眉宇间略带不满,这本是他该诵读的诗,却接连被齐栾川、皇甫静钰打断。 “轻舟已过万重山!!哈哈……” 一直沉默的蒋仲子,快步走上前,一甩袍袖的喝喊道,随着那句诗喊出,不羁的笑声回荡此间。 “轻舟已过万重山。” 楚凌见到真情流露的蒋仲子,嘴里囔囔自言,不知为何,眼前蒋仲子的身影,竟有些与那位不羁形象神似。 “好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好啊!!” 昭颜院掌教苏岸抚掌大笑道:“多少年了,老夫都没听过此等佳作,谪仙人,此真乃谪仙人也!” 国子监祭酒郑之信久久才回过神来,“只此一首《早发白帝城》,就当进《青龙集》前五十!不!前二十啊!” “今夜能闻得此诗,老夫纵死而无憾也。” 竹山四贤之一的伏守,仰天大笑起来,“轻舟已过万重山,哈哈,好一句轻舟已过万重山啊!” 说着,伏守的眼眶竟红润起来。 此时此刻,殿内气氛变得微妙。 “轻舟已过万重山,不愧是谪仙人所作。”失神的苏十三,垂手看向台上众人,眼神有些复杂,“真是没有想到,在这场文斗竟能听的此等传世佳作,就算这场文斗落败,苏某也绝无悔……” “苏兄,谁说你输了?” 楚凌似笑非笑,朝苏十三微微侧首道:“适才三公主的谪仙人,说的就是苏兄。” “!!!” 苏十三双眸微张,难以置信的看向楚凌,心跳不由加快,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人有些懵。 原本苏十三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要诵读的诗,有可能是楚凌作的,只是在听到那句轻舟已过万重山,苏十三就不抱希望了。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实则却蕴含着很多人生体悟。 苏十三从不否认楚凌很强,特别是在诗词方面,可是楚凌太年轻了,在苏十三的眼里,根本就不太可能作出此等佳作。 可偏偏在这等境遇下,楚凌的一句话,让苏十三的心境大起大落。 “荣柱国,此诗是何人所作?” 天镜阁上,上官弘瞪大眼睛,伸手对独孤胜道:“似此等佳作问世,老夫看这场文斗不必再比下去了,快公布谪仙人名讳吧。” 上官弘的一句话,让沉浸其中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那一双双炯炯眼眸看向独孤胜。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到底是怎样的心胸,才能写出此等佳作啊。” “谪仙人,好一个谪仙人啊。” “这次前来赴宴算是值了,真是没有想到在龙首别苑的文宴,竟然能有比忘忧湖诗会更好的诗。” “不不不,也不能这样说,只能说各有千秋,说起来楚凌的那首《将进酒·君不见》可谓少找啊。” 喧嚣的声音不绝。 彼时,在某处角落。 “主人,稍后这位谪仙人的名讳,真要公布出来,主人可寻他拜师。”赫连拓紧攥着双拳,瞪大眼睛看向云川,“您看这些风人的表现,一个个是这般的惊叹,要真是能拜此人为师的话,主人就能尽快离开上都了。” “先看看吧。” 云川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云川这等反应,让赫连拓有些疑惑,难道这不值得激动吗? 真要能设法拜这位谪仙人为师,那就能离开上都了。 然赫连拓根本就不知道,此刻云川的内心很忐忑。 是你吗? 肯定是你吧。 云川灵动的眼眸,穿过躁动的人群,定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知为何,在听完这首诗的云川,内心本能的就想到了楚凌。 似这等传世佳作,恐唯有他能做出。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诸位,请先安静一下。” 在此间喧嚣环境下,皇甫静钰的声音响起,在她的手里多了张纸,这让独孤胜心里警惕起来。 “在荣柱国揭晓身份前,本宫觉得这首词可以先诵读出来。” 迎着无数道注视,皇甫静钰举起手中的纸张,“本宫觉得这首词,恐也是那位谪仙人所作!” 什么?! 听到这里的众人,此刻不淡定了。 适才听到的那首《早发白帝城》,就够叫他们震惊的了,没想到还能再听一首词,一诗一词,如果真都是那位谪仙人所作,那此次文斗的胜者,将再没有任何悬念啊。 独孤胜眉头紧锁,盯着不守规矩的皇甫静钰。 时下的局势被打乱了。 “若是荣柱国不介意的话,这首词能够让昭颜院的蒋公来诵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皇甫静钰,看向独孤胜说道:“本宫也算是精通诗词歌赋,可像这等标新立异的词,还真是少见啊。” 皇甫静钰不加吝啬的夸赞,让不少人都有些按奈不住,到底是怎样的词啊。 “楚兄,三公主所持那首词,不会也是你……”瞧见周遭人群的异动,回过神来的苏十三,心跳的很快,颇为紧张的向楚凌小声求证,适才在武斗上,苏十三是何其的自信,现在却简直判若两人。 “听了不就知晓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 苏十三:“……” 不知为何,见到楚凌露出的笑意,苏十三笃定这首词啊,多半是楚凌所作。 尽管他还没有听到。 但底气却足了不少。 谪仙人。 再看楚凌时,苏十三觉得楚凌就是谪仙人! 那份淡然。 那份洒脱。 那份不拘。 那份自信。 当这些特性在一人身上流露出,就是极为罕见之事啊。 “三公主的提议甚善,老夫愿诵读这首词。” 不等独孤胜说些什么,蒋仲子就朝前走来,伸手拿过那首词,环视眼前人群道:“老夫亦觉得这首词,是那位谪仙人所作。” 讲到这里的蒋仲子,眼神盯向人群中的楚凌。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诸位且听好了,这首词叫《雨霖铃·寒蝉凄切》。”蒋仲子的神情复杂起来,深邃的眼眸望向殿外,那夜幕下风轻轻吹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词罢,此间无声。 苏十三置身其中,泪竟顺着眼角流下,不知为何,听完这首《雨霖铃·寒蝉凄切》,苏十三眼前浮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很痛。 “不必担心了,这首词亦是苏兄所作。”楚凌伸手轻拍苏十三的肩膀,低声道:“这场文斗获胜的,必将是苏兄。” 那自信的眼神,让苏十三看到后,垂着的双手微颤起来。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苏十三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初文斗开始前,他心底还有些忐忑难安,生怕楚凌不能履行诺言,拿下这场文斗,倘若真是那样,他就只能选择最后的路。 “苏兄,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吧。” 瞧出苏十三的不平静,楚凌嘴角微翘,向前探探身低声道:“楚某就先走一步了,这两首诗词,就当作赠予苏兄大婚时的礼物了,待日后闲暇时,可前去酒罢去一叙。” 言罢,楚凌转过身去,穿过眼前骚乱起的人群,朝着殿外走去,项彦年低着脑袋,紧随在楚凌身后。 第六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 冷雨夜,殿外寒风袭来,一盏盏灯笼置于细雨下,照亮这座龙首别苑,远处灯景那样好看。 “真美。” 走出殿的楚凌,迎着吹来的寒风,望向远处灯景,微微一笑道:“彦年,我们走着回去可好?” “都听公子的。” 项彦年抬头应道,然脸上却露出疑惑,想了想继续道:“公子,您真要现在走吗?适才那两首诗词…可是引来不少盛赞,谪仙人的尊称,您就……” “走吧,不过是虚名而已。” 楚凌负手前行,淋着小雨,边走边说道:“你要记住一点,人活于世,到底是为何而活,究竟是随大流的去活?还是去走自己坚守的路? 就像我,世人皆在意的虚名,我不看重,那么某些世俗规矩,就不会影响到我,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就可以办到。 彦年,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现在还小,或许会比较在意这些,等你何时想明白你选择的路,并愿意为之付出,你就会明白很多。” 项彦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词啊!真是没有想到啊,此来龙首别苑竟能看得此等传世之作!” “三公主先前所言不错,这真是谪仙人啊!” “荣柱国,快点宣读这两首诗词,究竟是何人所作吧。” “就是啊,这还比拼什么啊,文斗之胜者不一目了然吗?” “没错,这要还不能拿下文斗,我不知谁更有资格了。” 身后灯火通明的殿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声响传出,踩着台阶走的楚凌,听到这等喧嚣的声浪,笑着摇起头来。 还好先走了。 否则置身此等环境下,耳朵只怕受不了。 楚凌对名利追求不强,不然早在忘忧湖诗会,楚凌就选择亮相了,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待的问题就会不同。 此来龙首别苑参加文宴,楚凌可以看出某些现象,似风朝的顶流圈层间,藏着很深的争斗和博弈。 楚凌不想被当做提线木偶,他只想随心的过好每一天,不虚度光阴就好,愿意出手帮苏十三,就是楚凌随心而定。 “楚凌这厮呢?” 喧嚣的殿内,皇甫静钰扫视眼前人群,没有看到楚凌的身影,只见到苏十三还站在原地,娥眉微蹙起来。 心底的直觉告诉她,适才那两首诗词,必是楚凌所作,除了楚凌,皇甫静钰想不到谁谁能作出。 像其他七首诗词,不能说不好吧,毕竟是那几位大家作的,但是痕迹太过明显,独孤胜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这一点。 竹山四贤最初点评时,一眼就瞧出这些诗词的问题,所以才搞出这些,别看他们欠有人情,但是这绝不代表着他们,愿意被独孤胜利用。 “公主,您要走吗?” 见自家公主下来,莲心忙上前相迎,“荣柱国要宣读……” “楚凌呢?” 皇甫静钰出言打断道:“这文斗胜者已定,必是苏十三。” “楚公子走了。” 莲心忍着惊意,忙回道:“公主说的谪仙人就是……” 说这些的时候,莲心的目光看向苏十三,此前在武斗上的抢眼表现,莲心是印象深刻的。 “谪仙人是谪仙人,文斗胜者是文斗胜者。”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朝前走去,“走,跟本宫去见楚凌,本宫有些话想问问他。” 两首诗词的诵读,让在场人群的注意,皆集中在露台上的独孤胜,他们很想知晓谪仙人是谁。 以至皇甫静钰离开时,竟没引起太多人注意。 “公主,那好像是楚公子。” 走出殿,莲心看向一处,伸手道:“不过楚公子好像……” “是云海部的云川。” 皇甫静钰双眼微眯,看向那处。 雨越下越大。 云川举着伞替楚凌挡雨。 “楚诗仙,文斗就要揭晓,您为何提前离去呢?”那双灵动的眼眸,看向楚凌,“难道楚诗仙就不好奇,三公主所言的谪仙人,究竟是谁吗?” “不好奇。” 楚凌淡笑道,伸手接过油纸伞,“还是我来吧。” 云川玉颊微红。 见云川这般,楚凌有些唏嘘,想起武斗开始前,云川所舞,堂堂云海部的贵女,却在上都一点自由都没有。 “楚诗仙此来龙首别苑,是没有乘坐车驾吗?” 云川微微低首,对楚凌说道:“要是楚诗仙不嫌弃,我让阿拓驾车送楚诗仙回去。” “那就叨扰了。” 楚凌说道:“你适才所舞很美,可以看出,你很眷恋家乡。” 云川脸色微变,眉宇间流露出复杂神情。 “收徒我还没想过,但楚某觉得家师会想收位女徒儿。” “楚诗仙是何意?” 云川惊诧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楚凌,原本她已经死心,觉得楚凌不会收她为徒。 “我想代师收徒。” 看着惊疑的云川,楚凌笑道:“不过拜师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不知你是否愿意做楚某的师妹呢?” “愿意,愿意。” 云川眼眶微红,情绪激动道:“楚诗仙真愿代师收徒吗?” “当然。” 楚凌点头道:“三日后,你就来酒罢去吧,待收徒结束后,我会传授你课业,让你能早些回北庭。” 泪顺着眼角流下。 云川心底的淤堵,此刻得到宣泄口。 “主人~” 在旁站着的赫连拓几人,一个个长的膀大腰圆,竟都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幕论谁看到,都会觉得很诧异和震惊。 “莲心,接下来几日,给本宫盯好楚凌。”相隔较远处,听到殿内宣读出的得胜者,是苏十三时,见到云川一行哭了起来,皇甫静钰双眼微眯道。 “诺!” 内心久久不能平复的莲心,此刻看着雨幕下的楚凌,回想起自家公主先前所讲,冰雪聪明的莲心,似乎猜到自家公主所言的谪仙人,只怕就是提前离场的楚凌,毕竟苏十三之才如何,她是清楚的。 然而更让莲心好奇的,是楚凌为何选择帮苏十三,关键是此等佳作就这样以苏十三之名亮出,那谪仙人之名,岂不也拱手让与苏十三了? 难道楚凌真就不在意吗? 第六十二章 束脩 晃眼间数日过去,龙首别苑举办的那场文宴在上都传递开来,谪仙人之名,令苏十三名声鹊起。 甚至有好事者,将苏十三与忘忧湖诗会的七位头魁比较,一时间云州苏家的名声,也连带着在上都传开。 相较于出现的这些反应,有极少部分的群体,却探知到谪仙人另有其人,苏十三是怎样的人,一番细查就可以知晓,不过有些事情就算知晓,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这人世间的事情,不是非要论个对与错的。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啧啧,瞧瞧人家谪仙人所作,就是那般的非同凡响啊。” “是啊,苏十三这位谪仙人,要是能来酒罢去,与楚诗仙一决高下,那才是人间一大幸事啊。” “此事也只能想想了,楚诗仙也好,谪仙人也罢,可以作出那等传世佳作,定都是心高气傲者……” 君寒霖倚着柜台,瞧见不少酒客热议着,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对忙碌的刘俊说道:“你说…要是这些酒客,知晓龙首别苑所作诗词,乃公子所作,他们所言的谪仙人亦是公子,一个个会是何种反应?” “小点声。” 刘俊忙抬起头,环顾左右,低声道:“公子说了,此事不可外传。” “无趣。” 君寒霖翻了个白眼,转身朝后院走去,刘俊见状露出无奈笑意,随后便继续低头盘账。 那夜,楚凌领着项彦年回来,龙首别苑的种种事情,在君寒霖几人的询问下,被项彦年一五一十的全讲出了。 特别是对君寒霖而言,知晓苏十三的存在,那跃跃欲试的状态谁都能瞧出。 一个人,能在武斗开始就下场接受挑战,做到连战连捷,普通人不知其中难度多大,但君寒霖却很清楚。 从做游侠以来,君寒霖就喜欢与高手挑战。 “敢问楚凌在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本去后院的君寒霖停下脚步,隐约间,他感受到高手流露出的势。 “是昭颜院的蒋公!” “旁边那人是谁?” “不会是苏十三吧?” “谁?那位谪仙人吗?” 在不少酒客的议论下,君寒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蒋仲子身旁的苏十三,彼时,苏十三同样打量着君寒霖。 此人不简单。 二人颇为默契的在心中暗道。 “掌柜的,能让这位小哥,领老夫去后院吗?”蒋仲子瞧见此幕,笑着看向柜台内的刘俊道。 “可以,可以。” 刘俊连连点头道。 蒋仲子先前多次来酒罢去,君寒霖知道自家公子对其不厌恶,所以对蒋仲子所提要求,就没什么好斡旋的。 “老夫记得你叫君寒霖。” 跟君寒霖一起朝后院走去,蒋仲子保持笑意道:“酒罢去现在的生意,与先前相比又好不少。” “还成吧,每天都忙到很晚。” 君寒霖耸耸肩道,然余光却没离开苏十三。 “呵呵~” 蒋仲子摆摆手道:“行啦,你二人若是想切磋就去一旁,老夫自己去见楚凌就好。” “那就怠慢了。” 君寒霖嘴角微扬,冲蒋仲子抱拳一礼,随后看向苏十三,“听彦年说,你苏十三在龙首别苑的武斗,表现很抢眼嘛,没想到能在上都碰到云州苏家的人,谪仙人,可愿与某切磋一二?” “谪仙人之称,苏某当不起,这是属于楚兄的。” 苏十三神情淡然道:“你是幽州君家的?真是奇怪,君家一脉不是……” “先打了再说。” 君寒霖眼神凌厉,抬手就朝苏十三冲来,“我倒是要瞧瞧,苏家绝学到底有何玄机。” 二人闹出的动静,让忙碌的项若男从后厨出来。 “蒋公此来,可是有事?” 楚凌听到屋外的动静,看着走进来的蒋仲子,“他俩打起来了?” “切磋。” 蒋仲子淡笑道:“没什么事,就是领着那傻徒儿来见见你。” “就这么简单?” 楚凌似笑非笑道。 “还有件事。” 蒋仲子收敛笑意,撩袍坐下,“老夫想让苏十三,暂时待在你身边。” 楚凌双眼微眯。 时下苏十三之名,在上都已然传开,隔了数日,蒋仲子却领着苏十三过来,还让其留在酒罢去,楚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荣柱国反悔了。” 蒋仲子皱眉道:“尽管在那一夜,荣柱国见了苏十三,但说的却非婚事,有些事情老夫还没查明,那夜的文宴,荣柱国恐是别有目的。” “苏兄是怎样想的?” 楚凌对此并不奇怪,别看苏十三是云州苏家子弟,但终究是被驱逐出宗族了,似苏十三的身份,无法跟荣柱国府相配。 “荣柱国没有明确拒绝,他想再等等。” 蒋仲子说道:“此外玄鸟司有人来接触他,这也是老夫想让傻徒儿,待在你身边的原因。” 越来越有趣了。 楚凌笑了。 “既如此,那就待在酒罢去吧。”楚凌笑道:“刚好这几日,楚某打算开几家新店,让苏兄帮衬着些,楚某也能轻松些。” “小友,忘忧湖诗会的终选提前了。”蒋仲子想了想,看向楚凌说道:“十日后,终选将在忘忧湖召开。” “嗯。” 楚凌点头应道,却也没多说其他。 召开就召开吧。 “公子,公子。” 院外响起项彦年的声音,瞧见君寒霖与苏十三比斗,项彦年一时间愣住,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朝楚凌所在跑去。 “哎哟。” 只是跑去的项彦年,眼睛却一直盯着二人比斗,以至楚凌从房间出来,项彦年都没觉察到,直接撞进楚凌的怀里。 “冒冒失失的。” 楚凌轻敲项彦年的脑袋,笑道:“有什么事情吗?” “云海部的贵女来了。” 项彦年讪讪笑道:“说是来拜师的,带来很多东西。” “去叫她过来吧。” 楚凌微微一笑道,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分持木棍的君寒霖和苏十三,二人一招一式间,流露出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君寒霖的剑法,苏十三的枪法,二人比斗起来,竟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六十三章 标新立异 “小友,你要收徒?” 蒋仲子负手而立,瞅着比试的二人,对楚凌说道:“云海部的贵女赴上都,身份终究不同,要收她为徒,只怕……” “楚某未曾想过收徒。” 楚凌微微一笑道:“楚某只是代师收徒,至于身份嘛,这跟楚某没太大关系,就算是乞索儿,只要有天赋,楚某也会这样做,作为家师的唯一亲传弟子,楚某有责任和义务来壮大师门。” 那不都一样? 蒋仲子嘴角微微抽动,他知晓楚凌为何收云川为徒,堂堂云海部的贵女,却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成了人人欣赏的舞女。 尽管蒋仲子尚未揣摩透独孤胜,究竟想要借那场别出心裁的文宴,达到何种目的吧,不过蒋仲子却很清楚,随着那个谪仙人的名号,在龙首别苑被正式喊出,并在上都传扬开来,独孤胜的谋划只怕是落空了。 谪仙人。 蒋仲子在心里默念一遍,看了眼楚凌,不知为何,他有些羡慕楚凌,拥有那样惊世骇俗的才华,却对世俗间的名利不感兴趣,不管处在何种场合下,楚凌都能随心而动,不受世俗的约束和偏见困扰。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吧。 “小友,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见项彦年领着云川一行进来,蒋仲子双眼微眯道:“北庭筹谋的那场战事,关注的人很多,这些部落的贵子贵女赴上都,一直都有人在暗中关注他们,所以有些事情吧,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这算忠告吗?” 楚凌笑着看向蒋仲子道。 “不算。” 蒋仲子摆摆手道:“善意的提醒。” “到时就叨扰蒋公了。” 楚凌面不改色道。 “……” 蒋仲子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骗楚凌去龙首别苑,帮自家那傻徒儿去争了,明知结果是注定的,还是要去做那等事情。 嗯。 现在蒋仲子欠楚凌两个人情。 两个! 虽说初看楚凌在那场文宴,作的两首诗词,蒋仲子是难掩的激动,可结下的因果,终究是要偿还的啊。 “云海部,云川,拜见师兄。” 在蒋仲子后悔之际,特意换了身儒袍的云川,行至楚凌跟前时,身旁跟随的赫连拓,连忙将所拿锦垫放好,在楚凌的注视下,云川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行跪拜大礼,向楚凌长揖一礼道。 “师兄?” 本与君寒霖打的起劲的苏十三,听到云川所言,提棍挡住君寒霖所攻,向一旁闪身,看向行跪拜大礼的云川。 苏十三有些诧异,堂堂云海部的贵女,为何就喊楚凌为师兄了? 这是何时的事情啊。 那一夜,龙首别苑举办的文宴,云川的惊鸿一舞,可谓是点爆全场啊。 “苏十三,你就这般自信?” “你难道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我家公子多个师妹?那与你何干。” “……” 许久没这般痛快的君寒霖,哪里会在意这些,他只想领教一番云州苏家的绝学,到底能强到那种地步。 “起来吧,青山一门没有这么多规矩。” 安静刹那的后院,再度变得吵闹起来,楚凌撩袍上前,伸手搀起云川,虽隔着儒袍,却能感受到肌肤的滑嫩,云川玉颊微红,“师兄,我们师门叫青山一……” “我随便起的。” 楚凌含笑道:“没有下山来上都前,我一直跟着师父在无名青山生活。” “原来如此。” 云川点点头道:“那师兄还会回去吗?” “不回了。” 楚凌淡笑道:“家师的性格,你还没接触过,所以了解不多,只怕这个时候,他不知跑到何处云游去了。” “哦。” 听出来这么一说,云川还真有些好奇。 和最初时的郁闷不同,虽说没能拜楚凌为师,但楚凌成了她的师兄,不知为何,在云川的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安定。 这是赫连拓这些家仆不能给予的。 身处在上都这等繁华之地,尽管上都比云海部好太多,但这终究不是她云川的家,没有家人的庇佑,云川难免会有顾虑和担忧。 “师兄,今后我能待在这里吗?” 云川想了想,看向楚凌说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 楚凌心生唏嘘,保持笑意道:“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来就来,诗词的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 “嗯。” 云川眼眶微红,楚凌提到‘家’字,让她心底有些感触,她想她的阿父了,想她的阿母了,想她的…… “楚公子!今后您说的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赫连拓等一行云海部勇士,此刻将手里东西放下,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冲楚凌行礼道。 这些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此刻都眼眶微红,他们比谁都要清楚,自家主人来到上都后,是何等的不开心。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因为楚凌愿意代师收徒,云川这几日的笑容多了不少,赫连拓他们知道自家主人,有希望离开上都了。 “都起来吧。” 楚凌看着赫连拓他们,“云川既然进了青山一门,那就是楚某的师妹,不需要你们回报什么。” 如果不是去龙首别苑,如果没有参加那场文宴,如果没有见到那样的云川,楚凌是没打算收的。 但既然让他碰见了,对他产生触动,管他会带来什么影响,一切随心就好。 似这样的奇才,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其师父啊? 见到这一幕的蒋仲子,神情有些感慨,他对楚凌是愈发好奇了,其来上都才多久,可上都的一些人或事,皆受到楚凌的影响。 蒋仲子甚至很想知道,楚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不追求名或利,难道一身的才华,就这样虚度吗? 一想到楚凌作的那些诗词,讲过的那些话,蒋仲子心底就觉得像此等大才,不能在上都崛起的话,真可谓是一大损失啊。 也是在这一刻,蒋仲子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要做些什么,不过眼下时机还未到,一切慢慢来过最好了。 第六十四章 生意 初夏夜,鸟飞鸣,银月高悬星空,带着暖意的风袭来。 “都痛快了?” 楚凌倚着躺椅,瞅着君寒霖、苏十三,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打了?应该继续,我看你们都没力竭。” “不打了。” 君寒霖举起酒壶,豪饮一大口,“苏兄的实力挺强,逼的我连看家本事,都用出来数招了,再打下去的话,就一点秘密都没了。” “君兄还有绝学?” 苏十三眉头微挑,看向君寒霖道:“与君兄比试下来,苏某所习绝学皆用出,没想到君兄还藏着几手,要不我等继续?” “咳咳~” 本喝着酒的君寒霖,此刻猛烈咳嗽起来。 真是一对武痴啊。 楚凌笑着摇起头来,本以为遇到个君寒霖,就算是够奇特的了,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还碰上苏十三了。 楚凌有些好奇,若是君寒霖知晓苏十三的种种,有朝一日若是去抢亲的话,君寒霖会出手帮苏十三吗? “师兄,该吃宵夜了。” 云川从木亭走来,脸上带着笑容,见到楚凌说道。 “好。” 楚凌顺势起身,没再理会君寒霖他们,朝聚着不少人的木亭走去。 地方还是小了。 看着忙碌的众人,楚凌暗叹一声,当初租下此地,就是图个便宜,能慢慢的对外卖酒就行。 钱财就是身外物,够花就行。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遇见一些人,碰到一些事,让楚凌在上都扬名,连带着酒罢去也红火起来。 看起来要着手筹建新店了,顺带选套不错的进院了。 楚凌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只要不显得那样拥挤就行,但现在这唯一的条件,算是立不稳脚跟了。 “你们为何不过来?”来到木亭的楚凌,见赫连拓一行杵在旁边,“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吃宵夜吧。” “楚公子不用管我等。” 赫连拓憨笑道:“你们吃就好。” “挤挤就坐下了。” 楚凌出言打断道:“在酒罢去没那么多规矩。” 赫连拓他们看向云川,见自家主人微微点头,赫连拓一行也不好多说其他,纷纷摘下佩刀,就朝木亭走来。 “唔,这手抓肉真肥嫩,配上咱酒罢去的酒,痛快啊!” “其实还差一样,要是有草原的韭菜花,味道会更好。” “公子,明日我去买几张桌椅吧?” “可以,你看着去置办吧。” “阿姐吃块肉,真的太好吃了……” 热闹的木亭内,置身在此等环境下,初来的苏十三、云川、赫连拓一行,看着有说有笑的众人,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对外卖的很贵的酒,君寒霖好似喝水一般,就着各种菜肴没有停过。 楚凌细嚼慢咽的吃着,不时露出淡淡笑意,这种没有任何遮掩的随和,令苏十三、云川他们有些费解。 似眼前这一幕幕,但凡是换任何一个读书人,那都是无法接受的。 风朝虽说礼教宽松,不过某些礼仪规矩,却也是深入人心的。 “苏兄为何不吃?” 楚凌放下碗筷,看向苏十三,“可是不合胃口?” “没,没有。” 苏十三笑道:“这就吃。” “来,喝些酒。” 君寒霖递上酒壶,“我酒罢去的酒,与上都那些酒可不一样。” “好。” 苏十三也不做作,伸手接过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碗。 好酒量啊! 见满满一碗酒,被苏十三一饮而尽,君寒霖、云川几人眼前一亮。 别看苏十三长的白白净净,可那副做派却丝毫不像弱不禁风的书生。 嗯。 又怎么可能会像呢,在龙首别苑的抢眼表现,谁敢小觑苏十三呢? “好酒量,不愧是谪仙人。” 楚凌露出笑意,打量着苏十三,他的这句夸赞,却让苏十三咳嗽起来。 “楚兄,咳咳…千万别这么说。” 苏十三连连摆手,“这谪仙人之名,苏某可不敢领,此名非楚兄莫属。” 果然是这样。 云川听闻此言,眸中掠过精芒,当初在龙首别苑时,她就好奇被皇甫静钰唤作谪仙人的会是谁。 不过那一夜,楚凌提出要代师收徒,心情高兴的云川就没多想此事。 “现在上都谁不知道,苏十三乃谪仙人。” 楚凌撩袍笑道:“既然苏兄要暂待在酒罢去,楚某觉得有个位置,非常适合苏兄去做。” 嗯? 苏十三露出疑惑,君寒霖和刘俊相视一眼,露出一抹淡笑。 “从明日起,苏兄就待在酒罢去。” 楚凌开口道:“相信上都这边,肯定有不少想知晓谪仙人长什么样,苏兄也不必多待,每天坐一个时辰就好,其余时间可做些其他的。” “这……” 苏十三嘴角抽动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来酒罢去,居然要做这种事情。 尽管苏十三有些不理解,自家老师为何要让自己来酒罢去,但想到独孤胜的种种反应,苏十三也猜到些什么。 品牌效应,是楚凌一直想促成的。 酒罢去,楚凌从最初时定位的,就是高档酒水消费之处,锁定的消费群体,就是有一定家底的。 既然要在上都开设分店,楚凌就要让更多的人,知晓酒罢去所卖的几款酒水,等到酿酒作坊筹建起来,再定制几款特级酒水来。 别的不说,一旦这个品牌效应形成,单靠酒这一行,楚凌就能赚到很多金银,当然相较于赚取金银,楚凌更在意的是能帮助到更多像项彦年姐弟这样的群体。 “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楚凌站起身来,“这几日,我打算找几处新址,将酒罢去的分店定下,接下来诸位都会很忙,云川,你也别闲着,到时帮我做些事情。” “好。” 云川笑着点点头道。 “那你们吃吧。” 楚凌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楚凌特意让云川帮忙,不是真想让她做些什么,而是让她有事情做,毕竟云川赴上都是有特殊使命的,就算想要离开上都,回到北庭的云海部,那也要选择时机才行,至于说诗词一事,楚凌没打算教云川,到时给云川写上几首就能解决了。 第六十五章 招牌 风朝所辖疆域辽阔,从最北至最南横跨近七千里,风朝尽管极重农业,出台很多惠农政策,然而这等广袤疆域,也促成民间繁荣的商业。 作为风朝的都城重地,上都人口超过百万,除了风人之外,还有诸多仰慕风朝的各族群体。 “你们都听说没?谪仙人就在酒罢去啊。” “就是楚诗仙开的那家酒罢去?” “是啊,别耽搁了,快去酒罢去吧。” “你们说谪仙人与楚诗仙,究竟孰强孰弱啊?” “这还真不好评价啊,谪仙人的诗词,楚诗仙的诗词,可谓是……” 修行坊,甲字号胡同街首,大批人群蜂拥而至,使得街道变得很拥堵,至于酒罢去外早已人满为患,这与冷清的一品堂,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这个楚凌真够奸诈的。” 一品堂的雅间临窗处,李乾紧锁眉头,盯着人潮汹涌的酒罢去,冷哼一声,“居然将苏十三请到酒罢去,还让云川部的贵女,在酒罢去外兜售手牌,真不知楚凌这厮,给二人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愿意做这等事情。” “阿兄,你确定二人是被灌了迷魂药?” 李坤面露笑意,透过拥挤的人群,目光定在忙碌的云川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的云川,秀脸流露出的笑意,是怎样都伪装不了的,尽管很是忙碌,但云川却没有丝毫不满,相反却很喜欢这种氛围。 回想起那一夜在龙首别苑上,云川的惊鸿一舞,虽说脸上也带着笑容,可与今日相比,是那样的违心和搪塞。 今日云川灵动的眼眸中闪烁有光。 “难道还是他们上赶着不成?” 李乾嗤笑道:“一个是云州苏家的子弟,一个是云海部的贵女,楚凌这厮,有什么魅力能让他们这样做?” “呵呵。” 李坤笑着摇摇头,“都过去这么久,难道阿兄对楚凌的偏见,还没有消退吗?” “我何时带有偏见了?” 李乾瞪眼道:“不提我顺国公府怎样,似楚凌这等人,根本就配不上阿姐?” “那怎样的人,才能配上阿姐呢?” 李坤反问道:“能在忘忧湖诗会上,夺得第一位头魁之名,能作出数首传世之作,被世人称为诗仙。 另外阿兄不会真的认为,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夺下文斗的两首诗词,真是苏十三作的吧?” “我……” 李乾一时语塞。 似上都盛传的谪仙人,很多人以为就是苏十三,可是对某些群体而言,即便不知真相到底怎样,但是想探明些情况太容易了。 作为蒋仲子的弟子之一,或许苏十三此前以假名面世,但苏十三长于武,而短于文,这是怎样都遮掩不了的。 偏偏在龙首别苑的文宴上,苏十三惊艳的表现,令很多人都记忆深刻,但既擅武,有擅文,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就算苏十三先前藏拙,但也不可能做到武那样厉害,文也表现这般惊艳,似这等惊世骇俗的文武全才,真真是太过罕见了! “都别挤。” “排好队。” “别插队。” 喧嚣热闹的酒罢去外,云川身边的几名护卫分站各处,面对眼前汹涌的人群,他们岿然不动,冷着脸不停地喝喊着。 也正是有这几位草原勇士,站在酒罢去外维系秩序,才使得蜂拥而来的人群,不至于冲垮酒罢去。 “楚公子,您真不找人顶替主人吗?” 在汹涌的人群外围,赫连拓面露担忧,那双虎目定在云川身上,“主人她一直都忙碌到现在,就算酒罢去的生意再好,您也不能不让主人休息啊。” “我可没说过不让休息。” 楚凌负手而立,淡笑道:“最初开店时,我就说过累了可以去休息,其实你主人很享受这个过程,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了。” 赫连拓点点头道:“这是我随主人赴上都以来,见到主人笑的最多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主人这样笑了。” “所以让她忙些好。” 楚凌神情自若道:“在我酒罢去这里,没人能以亵渎之心对待云川,楚某别的本事没有,但保护身边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赫连拓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别看楚凌长的很瘦,可这一刻,在赫连拓的心里,楚凌比山神还要伟岸,楚凌讲出的话,让他很信服。 虽说他是云海部的勇士,但是在上都,根本就没人会在意他,甚至连单于交代给他的任务,赫连拓都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走吧,我们回后院。” 看了眼赫连拓,楚凌转身道。 “是。” 赫连拓忙低首道。 以苏十三的谪仙人之名,吸引大批人群齐聚酒罢去,楚凌竖起的这块招牌,起到的效果是显著的。 想要形成品牌效应,就必须让更多的群体,能够知晓酒罢去,上都太大了,这需要投入很多心思,才有可能实现这一构想。 “我来发吧,你稍稍歇息下。” 酒罢去外,君寒霖拎着一壶茶,走到云川跟前,瞅了眼汹涌的人群,对小脸红扑扑的云川说道。 “我不累。” 云川露出笑意,看向君寒霖说道,然而这一笑,却让齐聚酒罢去外的人群,跟着也沸腾了。 太美了! 原本不少人过来,是听闻苏十三这位谪仙人,在楚诗仙所开酒罢去,想着过来瞧瞧谪仙人长什么样。 没成想赶来酒罢去后,竟还有意外收获。 “你还是先进店吧。” 瞧见沸腾的人群,君寒霖将茶壶递给云川,苦笑道:“你再继续待在此处,我真怕他们会冲垮酒罢去。” “好吧。” 云川吐了吐雀舌,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接过茶壶就朝店里走去,虽说在酒罢去帮忙很累,但云川却许久没这般放松过。 这是在云海部才有的感觉。 很安心。 很舒服。 自赴上都以来,云川很久都没这种感受了,但待在酒罢去后,虽说与楚凌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楚凌却给她很强的安全感,就好像她不再是无根浮萍,可以心安的做自己。 第六十六章 买地 “这差事干的,比打架还累!” 酒罢去后院,君寒霖倚着躺椅,手里拎着酒壶,长呼一声道:“要是今后都这般忙,公子要加钱才行,我觉得自己累瘦好几斤。” “你还好意思提加钱。” 刘俊揉着发酸的肩膀,瞥了君寒霖一眼,“就你每天喝的酒,几天都抵你一月工钱,公子说什么了吗?” “刘掌柜,你要说这话,我就不愿听了。” 君寒霖腾的坐起身,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喝酒,那是公子最初允诺的,不然我也不会待在酒罢去,啧啧,到底是适应掌柜这一身份了,说起话来都带腔调了。” “我没。” 刘俊有些局促道:“我就是就事论事的说说,没有带腔调。” “哈哈……” 苏十三、云川、项彦年、赵山河几人,瞧见眼前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看君寒霖带着几分不羁,让人觉得不好相处,然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都能看出其外冷心热。 刀子嘴豆腐心。 “彦年,你家阿姐呢?” 君寒霖伸了个懒腰,瞧见后厨的灯没有亮,对偷笑的项彦年打趣道:“公子也没有见到踪影,莫非……” “莫非什么?” 楚凌的声音响起,让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楚凌负手走来,身旁的项若男玉颊微红,适才君寒霖的话,让项若男听到了。 “公子。” “阿姐。” “师兄。” “楚兄。” 不知从何时起,楚凌已成为众人的支柱,其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身边的人。 “彦年,过来帮忙。” 项若男脑袋微低,对项彦年说道:“公子在一品轩订了席面。” “好。” 听到订了席面,项彦年眼前一亮道,兴冲冲的就朝拎着食盒的赫连拓跑去。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 楚凌瞪了君寒霖一眼,随后笑着看向刘俊他们,“为了犒劳大家,我特意订了席面,酒管够。” 楚凌不是小气的人,今日酒罢去的生意,比之先前要忙碌很多,谪仙人的名号,吸引力还是很强的。 更何况有云川的美颜,更是令不少人涌来。 “楚兄,要不明日我也做些什么吧?” 在项若男姐弟俩忙碌时,苏十三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忙,唯独我,就待在店里饮酒,这……” “不用。” 楚凌微微一笑道:“分工不同嘛,今日来酒罢去的人,多半是冲着苏兄的名号来的。” “楚兄,此言就别再说了。” 苏十三连连摆手,“那是上都的人,不知龙首别苑的文宴上的两首诗词,是楚兄所书……” “你这人真有意思。” 君寒霖耸耸肩,瞅着苏十三道:“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多言其他,待在店里就品佳酿,谪仙人,那不过就是一虚名罢了,我家公子都不在意,你堂堂云州苏家的子弟,又何须拘泥于这些?” 苏十三:“……” 楚凌笑而不语,转身朝木亭走去。 对于这份热闹,楚凌是挺喜欢的,人活于世,所求不就是一日三餐,能远离世间纷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楚凌就喜欢这种状态。 皓月凌空,虫鸣不绝,后院不时响起笑声。 云川坐在楚凌身旁,看几人说笑喝酒,看项彦年小嘴鼓鼓,看赵山河含笑吃菜,此刻的她很舒心。 虽说今日忙碌,的确是挺累的。 但感觉却不一样。 “公子,咱酒罢去何时扩店?” 在云川感慨之际,刘俊放下酒杯,看向楚凌说道:“眼下酒罢去的名气,已然在上都传扬开来,今日单单是状元红都卖出去数十斤,照这等趋势来看啊,今后酒罢去的生意,必然能更红火。” “扩店的事情,我有在考虑。” 迎着众人的注视,楚凌淡笑道:“我打算先在临近修行坊的几处坊市,寻找地址开设新店,这样想来酒罢去喝酒的,即便不能在修行坊的店喝,也能去临近的去喝。” 楚凌讲的话,没有人质疑什么。 “公子,要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也能做个掌柜了?” 君寒霖拎着酒壶,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一直做跑堂伙计,想想也是挺无趣的。” “你真想做?” 楚凌嘴角微翘道:“我倒是不介意你做掌柜……” “还是别了。” 楚凌话还没说完,君寒霖笑着摆摆手,“瞧着刘掌柜整日那样忙,我还是继续做跑堂伙计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开店的事慢慢筹备吧,眼下我想先买块地。” 楚凌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眼下酒罢去的生意,算是在上都立稳脚跟了,现有的这几款酒销量不错,我打算筹建起一座酿酒作坊,今后酒罢去的酒水,皆由酿酒作坊提供。” “这个好。” 刘俊眼前一亮道:“先前我还有些担心产量,公子,您要买地的话,干脆就去小的所在的村吧,就在上都近郊,只要价钱给的合理,相信能买到十几亩地,这样……” “十几亩不够。” 楚凌拿起酒杯,喝下佳酿,“我要建的不止是酿酒作坊,后续还有别的,最少要百亩才行,不过倒是可以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百亩?!” 刘俊震惊了。 京畿一带的田价,向来是不便宜的,即便是下等地,也能卖到数两银子一亩,像上等水浇地,那价格要翻上数倍,关键还是有价无市。 “苏兄,明日你陪我走一趟。” 看着震惊的刘俊,楚凌笑着对苏十三说道:“我想尽快将此事解决,刘俊,你明日随我一起,酒罢去就暂时交给君寒霖负责。” “别别别啊。” 君寒霖一听这话,当即反对道:“我可不想……” 楚凌神情自若道:“待到酿酒作坊筹建好,会有几款新酒酿造。” “我干,我干。” 君寒霖眼前一亮道:“公子别说是一天,就算是三天五天,那也不算什么。” “哈哈……” 苏十三、云川他们见状,一个个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君寒霖爱酒如命,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君寒霖的神态,还是让他们没能忍住。 第六十七章 青莲帮 翌日天微亮,细雨绵绵,一辆马车驶离上都,朝近郊的上刘村行进。 马车里。 “楚兄,似有人在后尾随我等。”苏十三放下车帘,看向闭目养神的楚凌,皱眉说道:“要不要……” “不必在意。” 楚凌倚着软垫,没有太过在意,“老熟人了,是玄鸟司的人。” “玄鸟司?” 苏十三略显诧异,眉头微挑道:“为何三公主要这样做?莫非楚兄得罪了三公主?” “或许吧。” 楚凌取出那块令牌,缓缓睁开眼眸,“楚某在初至上都时,偶遇了三公主,后面发生些事情,就一直被玄鸟司的人盯着,不过这样也好嘛,至少遇到些事情时,不必担心没有帮手。” 竟是玄鸟司的黄金令牌。 苏十三脸色微变,如若是在先前,苏十三对玄鸟司了解不多,不过从那夜离开龙首别苑,有玄鸟司的人来找,向他言明玄鸟司,苏十三才知上都竟有此等组织。 见他的人,所持乃青铜令牌,而他若愿加入玄鸟司,可授白银令牌。 只是让苏十三怎么都没有想到,楚凌竟然参加了玄鸟司,还授予的是黄金令牌。 看来皇甫静钰派人接触了苏十三。 瞧出苏十三的神态变化,楚凌嘴角微微上翘,玄鸟司尚处草创阶段,苏十三的这等身手,皇甫静钰岂会错过呢? “公子,您购置那么多土地,除了筹建酿酒作坊外,还打算做什么?”待在一旁的刘俊看向楚凌,想了许久,到底还是讲出心中疑惑。 “再开几家别的作坊。” 楚凌将令牌收好,笑着看向刘俊道:“你为何很关心此事,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我…” 刘俊露出踌躇,看了看楚凌,又瞅了眼苏十三,最后轻叹道:“要是公子购地的话,只是单纯种植倒也没什么,开一家酿酒作坊也没事,可要是开多的话,恐青莲帮的人知道后,肯定会去索要钱财的。” 青莲帮? 楚凌露出一抹疑惑,对刘俊所言的青莲帮,显然是没有想到,楚凌知道风朝存有帮会势力,但一般都汇聚于漕河,或商业繁荣的重镇,按理说风朝国都所在,不该存在这等势力,毕竟所处位置不同嘛。 “青莲帮,乃上都十七家帮会之一。” 苏十三撩了撩袍袖,语气平淡道:“这些所谓的帮会势力,其实背后都站的有人,多是一些勋贵门下的。 京畿一带乃我朝腹心所在,治下有着众多的作坊,为了谋取更大利益吧,这些帮会所在区域,但凡是有作坊的,一般都会按月上缴一笔银子,当然,这些也仅限于那些背景不那样硬的。” 这不就是变相垄断吗? 楚凌似笑非笑,十七家帮会势力不在上都,却围绕近郊及京畿一带存世,要知道风朝商业繁荣,似上都这等地界,治下存在的产业众多,单单是收取这些钱财,每年恐都不是笔小数目啊。 “那朝廷能允许这等现象存在?” 楚凌看向苏十三,“楚某记得朝廷所颁商税乃二十抽一,虽说商税不算太重,但算上城门税杂七杂八的,这税也不算少,我朝虽没有出台鼓励商业的政策,但却也默许民间商业的发展。” “不允许又能怎样。” 苏十三冷笑道:“有司不是没进行过清剿,可逮捕一批人,杀了一批人,过段时间,就又死灰复燃了,其实上面都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些人无法严惩,那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楚凌笑着摇摇头。 苏十三所说何意,楚凌是清楚的,不管是哪个时代,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 但凡是存在的现状,必然是有利益牵扯的,对于世人而言,其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表象罢了。 “公子,您还是要留意下此事。” 刘俊想了想,开口道:“据小的所知,这青莲帮背后之人,是上都的几位伯爵,曾经就有不想缴钱财者,可一夜之间,其辛苦筹建的产业就付之一炬,打官司也没用,青莲帮的人被逮走几个,最后……” 楚凌双眼微眯。 对于这种现象,他当然知道背后的真相,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龙不压地头蛇,被这些人盯上的话,有太多小手段来整治你。 没有背景,有财,那就是祸! …… 上都近郊,上刘村。 临近上都的缘故,又紧挨着龙首渠的缘故,使得上刘村聚着很多人,说是一个村,实际发展的已成一处镇。 “公子要想买成片的地,最好是去村东的牙行。” 刘俊举着油纸伞,边走边对楚凌解释道:“在我上刘村这边,凡是涉及土地买卖的,一般都是在此处进行。”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牙行也是青莲帮所开?” 楚凌笑着看向刘俊道。 刘俊点点头。 “也不知朝中的衮衮诸公,知晓这样的事情,都是何等的反应。” 苏十三冷哼一声,“说起来我朝国力强盛,令四海臣服,没想到在上都这等腹地,竟存在这种情况,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没银子抵账,那就拿你家闺女来抵吧。” “给我狠狠的打!” 而就在此时,在街首前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楚凌他们的注意,却见街道两侧,聚着不少的人。 雨越下越大。 “过去看看。” 依稀间,楚凌看到雨幕之下,几名壮汉在殴打一名老者,一妙龄少女拼命挣扎,想摆脱束缚,却始终都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被打。 “阿爷!!!” 歇斯底里的叫喊,让楚凌眉头紧皱,举着伞朝前走去。 “公子,我等还是别去了。” 刘俊面露担忧,紧跟在楚凌身后,“那些都是青莲帮的,为首的是上刘村的堂主,要是得罪了……” “得罪了又如何。” 楚凌神情自若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般目无法纪,难道就是对的吗?” 苏十三露出一抹笑意,原本他以为楚凌对待青莲帮,态度是不招惹,毕竟适才在马车里楚凌没说其他,但现在听到楚凌所讲,苏十三笑的很开心,人活于世,就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第六十八章 兴,百姓苦 轰隆~ 一道闷雷炸响,雨越下越大,淡淡血色被雨水冲散,躺在泥泞中的老者蜷缩着,死死护着脑袋,但却一直喊着。 “六爷您就行行好,万莫带走我家小女啊。” “欠青莲帮的债,我会还的,您再宽限几日。” “老贼,都宽限你多少时日了,还敢将此等话……” 老者的话,非但没让那几人停下,相反却引来更多拳脚,聚在街道两旁的人群,瞧见眼前这一幕,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唉…这张老汉真够惨的,生了那么个败家子,嗜赌成性,欠了青莲帮的高利贷,只怕是要家破人亡啊。” “谁说不是啊,这青莲帮的银子,是那么好借的吗?” “张老汉的小女惨了,只怕要被卖到上都去,唉,也是个苦命的人,投胎时没认准好人家啊。” 青莲帮的几名帮众,对张老汉是往死里打,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可除了嘴上能说两句,却没人敢凑上前。 人的名,树的影。 上刘村的人,根本就不敢得罪青莲帮的人,先前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换来的结果却是家破人亡。 “住手!!!”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让不少人都循声望去,却见三名青年,朝那帮青莲帮众走去,一些人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阿父!!!” 被束缚的妙龄少女,此刻挣脱了约束,朝躺地的张老汉跑去,泪和雨一起流着,而那几名青莲帮众,此刻都转身看去。 “你们是谁?” 见有人敢呵斥他们,为首的李六眼神冷厉,盯着眼前三人道:“敢拦着我青莲帮,活腻歪了吧。”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楚凌举着油纸伞,迎着几人的怒视,面不改色道:“来上刘村办些事,既然遇到你们群殴,就想管管。” “哈哈!!!” 雨幕下,放荡不羁的笑声响起,李六一行人捧腹大笑,似看蠢材一般的看着楚凌他们。 多少年了。 在这上刘村的地界,还没人敢这样嚣张。 嗯。 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都成了枯骨。 “小子,你是从上都来的吧?” 一青莲帮众面露嗤笑,打量着楚凌道:“许是个读书人吧?也对,除了读书人,谁没事会这般呢?知道我等是谁吗?这里不是上都!识趣的趁早滚蛋,别给自己找麻烦!” “趁着老子心情不做,赶紧滚蛋。” 李六不屑的看向楚凌,“不然,老子叫你后悔来上刘村。” 面对几人的呵斥,楚凌笑着摇摇头,看起来风朝崇尚文教是不假,读书人地位很高是不假,但是在一些地方,也有例外出现。 比如眼前的上刘村。 “苏兄,能解决吧?” 没有理会李六一行,楚凌转身看向苏十三,“需要……” “区区几个地痞,苏某还是能解决的。” 苏十三神情倨傲,将油纸伞合上,递给身旁胆怯的刘俊,“楚兄,你去看看那老者如何。” “好。” 楚凌应了一声。 雨幕下,苏十三眼神冷厉,踩着水坑,昂首朝李六一行走去,此举,激怒了李六他们。 “给老子打!” 在上刘村这边,还没人敢这般挑衅青莲帮,倘若今日不将他们制服,那今后在这上刘村,他李六还怎样混,在青莲帮内更是抬不起头。 “找死!!” 雨幕下响起阵阵喝喊,楚凌没有去看,看了眼胆怯的刘俊,“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好,好。” 刘俊连连点头道。 跟李六所想不同,身边几名手下,齐齐朝苏十三奔去,本想着能轻松制服苏十三,却不想事情却反了。 “我的手!!” “啊!!!” 惨叫声响起,雨幕下,苏十三动作飘逸,几名青莲帮众,根本就近不了身,却被苏十三轻松反击。 “天啊,此人身手好生了得。” “是啊,那几个家伙是出了名的能打啊。” “这几人是谁啊,哪儿来的啊。” “你们瞧那人熟悉吗?看着像村西的刘俊啊。” 在阵阵惊呼声下,楚凌举着油纸伞,走到被打的老者跟前,身旁跪着的妙龄少女,不停地哭喊着。 “阿父!!” 楚凌将油纸伞递给刘俊,撩起裙摆蹲下,见老者神情痛苦,躺在水泊之中,左手死死护着右臂。 “你先让让。” 楚凌对妙龄少女说道,“你家阿父的手臂许是错位了,我来为他接上。” 妙龄少女神情略显呆滞,朝旁边挪了挪。 “忍着点。” 楚凌摸了摸老者的手臂,出言安抚道:“我来帮你接上。” 公子竟会医术? 一旁撑伞的刘俊,瞧见这一幕,心底生出惊疑,似乎在刘俊的认知内,楚凌就是无所不能。 然刘俊哪里知道,楚凌所学医术,乃是先前在无名青山上,那位神秘的老师所教。 “啊!!!” 惨叫声响起,张老汉痛苦的哀嚎着,紧攥的左手青筋暴起,然难言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渐渐消退了。 “没事吧?” 就在此时,淋雨的苏十三走来,探着脑袋询问道。 “没事。” 楚凌摸了摸,“就是错位了,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苏十三平静道:“都断了条腿。” “!!!” 刘俊惊愕的转过身,却见水泊中,那几名青莲帮众挣扎着,适才嚣张的李六更惨,一腿一手皆断,神情狰狞的嘶吼着。 怪物! 刘俊有些恐惧,看着面色平静的苏十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才不到盏茶功夫,苏十三一人,竟将这几名青莲帮众解决了。 原本围观的人群,此刻都跑的没影了。 适才苏十三的表现,实在是太凶狠了。 “老者,我等先送你们回家吧。” 楚凌伸手搀住张老汉,微微一笑道:“你这手臂需要养些时日。” “你们快走。” 张老汉神情有些紧张,看向楚凌他们,“后生,你们得罪了青莲帮,他们要是知晓此事,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碍。” 楚凌面不改色道:“先回家吧,就算我们要走,不把此事解决,恐你们也会遭惹是非的。” 第六十九章 血夜(1) 磅礴雨势倾下,天空变得黯淡且阴沉,乌云中不时亮起电闪,雷声令人心颤,几棵垂柳在雨中摇摆。 “公子,喝些热水暖暖吧。” 寒酸破败的屋舍内,张沫雪拎着茶壶,捧着几个黑陶碗,玉颊微红,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楚凌他们,“这次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家父会被他们打死,奴,谢过公子了。” 说着,张沫雪眼眶微红,将茶壶和黑陶碗放下,就要给楚凌他们磕头谢恩。 “举手之劳,姑娘无需这样。” 楚凌撩袍上前,搀住张沫雪的手臂,“家中就你们在吗?你家阿父的伤需静养几日,身边不能离开人。” 被楚凌伸手搀住,张沫雪的玉颊更红了。 难怪那几个青莲帮众,想要将其抢走啊,长的倒是清秀。 楚凌松开手,心里生出感慨。 脸上未施粉黛,肌肤吹弹可破,雪白中透着粉红,动人双眸似水,柳叶眉,粉唇小嘴,傲人双峰,如若是那身破旧衣衫可以换掉,无需刻意梳妆打扮,似此等美人胚子,必然会引来很多注目。 张沫雪真要被青莲帮抢走的话,多半是高价卖给上都的勾栏之处,成为某些人享乐的玩物。 “这点伤势不算什么。”张老汉咳嗽着走来,张沫雪忙上前搀扶,眉宇间流露出担忧,“阿父躺着歇息吧。” “无碍。” 张老汉挤出笑容,出言宽慰道:“还死不了。” “两位公子是读书人吧?” 张老汉强撑着身体,看向楚凌、苏十三说道:“两位公子行行好,将小女带走吧,能给口吃的就行,求求两位公子了。” 说着,张老汉就跪倒在地上,泪止不住地流下,向楚凌和苏十三不停地磕头。 “别这样。” “快起来。” 楚凌、苏十三见状,忙快步上前搀扶。 轰隆~ 屋外响起道道雷鸣,雨势比之先前大不少。 “快点!” “直娘贼的,竟然敢挑衅我青莲帮,此仇必须要报!” “跟上……” 雨幕之下,上刘村的街道上,数十众青莲帮众或持刀,或持棍,气势汹汹的朝前走着,闹出的动静,令不少村民心惊胆战。 “统领,这伙聚集的青莲帮众,必是找楚公子他们复仇,我等该怎么办?”某处隐秘角落,披着雨蓑的壮汉,看向萧之逸说道:“属下看他们之中有几个好手,只怕楚公子他们很难应对啊。” “你太小看苏十三了,也太小看楚凌了。” 萧之逸嘴角微翘,那双虎目看向前方,语气低沉道:“先跟上去看看吧,这个楚凌真是会惹事,不管到哪儿都能惹些事出来。” “喏!” 几名玄鸟纷纷抱拳应道。 原本跟着楚凌他们,就是单纯探查楚凌做什么,三公主所下命令,玄鸟司不敢不从,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责此事的萧之逸,对楚凌是愈发好奇了。 在萧之逸的眼里,楚凌就像被迷雾遮掩着,其不经意间做的事情,都能引起不少风波。 像过去这几日,于上都盛传的谪仙人之名,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萧之逸却很清楚。 萧之逸很想知道,楚凌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就是个畜生!” 寒酸破败的屋舍内,响起苏十三愤怒的声音,“嗜赌成性,不顾家里人的死活,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上刘村出现的种种,楚凌、苏十三他们不知晓,但张老汉一家的情况,随着张老汉娓娓道来,楚凌他们知晓了。 这是被逼上绝路了。 看着哭泣的张沫雪,负手而立的楚凌暗叹一声,摊上个嗜赌的阿兄,要是不出手帮衬一把,恐张沫雪的下场会很惨。 “楚公子,苏公子,您二位就行行好吧。” 张老汉再度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我就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不管怎样说,这都是要还的,但是小女不该承受这些,被青莲帮盯上的,多半是要卖到那种地方。” “楚兄,帮衬一把吧?” 苏十三不忍见到此幕,看向沉默的楚凌说道。 “你先起来。” 楚凌走上前,弯腰搀扶起张老汉,“楚某在上都开有酒馆,你二人就去做工吧,至于欠青莲帮的账,楚某可先替你们清掉,到时按月扣除还账,不知你觉得如何?” “谢楚公子,您就是活菩萨啊。” 张老汉情绪激动起来,“您就是我张家的救命恩人啊,雪儿,快给楚公子磕头!” “谢公子~” “别这样。” 屋舍内有些乱。 “楚兄,想要妥善解决此事,那张大也要找到。” 苏十三眉头微皱,看向楚凌说道:“不然就算将青莲帮的账清掉,如若张大知晓此事,必然会再借利钱的,到时麻烦还会出现。” “此人躲了起来,想找到只怕不易。” 楚凌想了想,看向张老汉说道:“此事若想彻底解决,楚某倒是有个办法。” “请楚公子言明。” 张老汉忙道:“对那不争气的败家子,我是不想再认了。” “待去了上都,可去府衙,与那张大断绝关系。” 楚凌撩了撩袍袖道:“嗜赌的人很难改变,不这样做的话,今后就算没有青莲帮,也会有别的来找你们。” “好,好。” 张老汉连连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张沫雪,“对那孽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想让小女再经历这些,楚公子,到时能否劳烦您,帮我写一份诉状。” “嗯。” 楚凌点点头道。 “给我滚出来!!” 一道喝骂声响起,让张老汉父女心下一惊,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在外待着的刘俊此时匆匆跑来。 “公子出事了!” 刘俊面色慌张道:“外面来不少青莲帮的人,不是持刀,就是持棍,看架势是过来复仇的。” “阿父~” 听到此言的张沫雪,惶恐的看向张老汉,得罪青莲帮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楚凌笑着摇摇头,看向苏十三说道:“苏兄,我等去解决此事吧。” 第七十章 血夜(2) 苏十三取下长枪,用行动回答了楚凌,对于横行乡里的青莲帮,或许百姓会惧怕,但他苏十三不怕。 “公子,还是要小心些。”见苏十三这样,张老汉面露忧色道:“青莲帮不止在上刘村有人,在其他……” “放心,我会解决好此事。” 楚凌微微一笑,弯腰拿起油纸伞,朝屋外走去,苏十三持枪跟上,刘俊有些犹豫,见苏十三没有打伞,一跺脚,咬牙跟着出去了。 哗啦啦~ 暴雨倾盆,楚凌举着油纸伞,感受到吹来的凉风,看向虚掩的院门,就见雨幕下,站着不少人。 警觉性挺高的。 楚凌嘴角微微上翘,抬脚走出院门,入眼就是数十众青莲帮众,或持刀,或持棍,个个神情愤怒的站着。 “出来了!” 见有人从院门出来,人群中有人喊道,一双双冷厉的眼眸聚来,给苏十三打伞的刘俊,心跳不由加快。 “谁是楚凌!” 为首的头目紧攥长刀,雨顺着脸庞流下,怒瞪着楚凌几人,“敢挑衅我青莲帮,伤我青莲帮的堂主,今日,别想着能离开上刘村。” “我就是楚凌。” 迎着无数道怒视,楚凌面不改色道:“你是何人?”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通,乃是上刘村的副堂主。” 李通眼神凶狠,冷冷道:“你就是楚凌,那他是谁?敢伤我青莲帮的堂主。” “苏十三。” 苏十三淡漠道:“你们此来是想复仇?” “没错!” 李通冷哼道:“来人啊,给老子擒下他们带回堂口!” “喏!” 一众青莲帮众纷纷喝道。 “等一下。” 见到此幕的楚凌,伸手示意道:“楚某觉得今日之事,可能就是个误会,那张老汉欠你们青莲帮的钱,楚凌愿意替他结清,至于那几位受伤的,楚某也愿给一笔汤药费,不知如何?” “误会?!” 李通瞪眼喝道:“要不是你们的话,老子的事也不会被耽搁,打伤我家堂主,让老子误了送人的时辰,今日你们别想着能走出上刘村。” 送人? 楚凌眉头微挑,听李通这样说,先前还疑惑上刘村的堂主刘六,为何亲自来抓张沫雪,现在却也明白了。 看起来在上刘村的堂口,应该还有其他女子被关押。 “楚兄,看来他说的堂口,我们也要去一趟。” 苏十三眼神冷厉,扫视眼前这帮人,对楚凌说道:“只怕此人说的送人,定是逼良为娼之事,既然叫我等遇见就不能不管。” “那就去一趟吧。” 楚凌点点头道,随后看向苏十三,“需要我出手吗?” “不用。” 苏十三摇摇头:“一帮地痞而已,苏某能解决。” “好,好,真是够狂的。” 苏十三的声音不大,但李通却听的很清楚,似这等张狂之辈,他李通不是没遇过,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小的们,给老子打杀了他们,生死无论!!” “喏!” 雨幕之下,响起李通的怒吼声,身后数十众青莲帮众纷纷喝道,一个个持刀持棍,就朝楚凌他们冲去。 从他们加入青莲帮就没少参与械斗,在京畿这片土地下,十七家帮会的势力本就犬牙交错,谁想获取更多的金银,就必须要用实力来体现,尽管这十七家帮会的幕后,都有着大人物撑腰,但一些争斗也在所难免。 “统领,要去帮忙吗?” 相隔不远处,瞧见数十众青莲帮众,喝喊着去围攻楚凌他们,一壮汉皱眉对萧之逸说道。 “先瞧瞧再说。” 萧之逸面色平静道:“将此事通禀给三公主,言明楚凌跟青莲帮起冲突了。” “喏。” 那壮汉当即抱拳道,随后便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下。 看来楚凌没打算出手啊。 萧之逸盯着眼前打斗的场景,目光最终定在楚凌的身上,相较于苏十三的身手,其更好奇的是楚凌。 敢拒绝顺国公府的意志,萧之逸除了很好奇楚凌的出身外,更好奇楚凌倚仗的底气是什么。 更何况在楚凌的身边,那个所谓的跑堂伙计君寒霖,身手同样是很了不得的。 开设酒罢去前夕,素未谋面之下,楚凌就敢收君寒霖当跑堂伙计,萧之逸不觉得楚凌瞧不出这些。 “围杀他!” “快点!” 雨幕下,持枪的苏十三身手矫健,面对一众青莲帮众的围攻,丝毫没有慌乱,甚至在打斗之际,引着围攻的众人朝空旷处而去,不时就有惨叫声响起,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扩散开来。 刘俊的手颤抖着,眼神有些涣散。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即便是进上都做跑堂伙计前,虽说被青莲帮的人欺负过,可逆来顺受的性格,使得刘俊没想过要反抗什么。 活着,比面子重要的多。 “公子,需要帮忙吗?” 瞧见暴怒的青莲帮众,更凶狠的朝苏十三杀去,刘俊手颤抖的更厉害,对沉默的楚凌说道:“苏公子……” “不用。” 楚凌微微一笑道:“这些人不是苏兄的对手。” 练武,练的就是杀人技。 云州苏家的绝学,就是杀人用的。 那杆长枪在苏十三之手,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犹如长龙舞动,虽说青莲帮众配合比较默契,但根本就不是苏十三的对手。 人多,不代表就能取胜。 楚凌深邃的眼眸,定在苏十三的身上,似苏十三这等身手,纵使是在军中也是极为罕见的骁将。 楚凌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云州苏家的人,没有约束他们的族规,可以出仕的话,那在风朝将会是怎样的存在? 楚凌开始有些好奇,为何云州苏家的长辈,当初要定下不出仕的规矩,毕竟宗族想要长盛不衰,必须要懂得顺应大势,倘若人人都像云州苏家那样,不说风朝会怎样,单单是所在宗族,恐传承不了多久便要衰败下来。 雨越下越大,惨叫声开始增多,血水染红了地面,愈战愈勇的苏十三,眼睛渐有充血之意,李通他们心底生出了恐惧。 第七十一章 血夜(3) 轰隆~ 惊雷划破乌云,天地为之而颤,电闪下,苏十三持枪而立,那双冷眸扫过,唯一站着的李通,噗通跪倒在地上。 “好汉饶命啊!!” 李通疯了。 数十众的青莲帮众,竟被苏十三一人一枪悉数挑翻,无不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真够狠的。” 在旁观察的萧之逸,喉结蠕动,“膝盖尽碎,纵使神医在世,也是废人了。” 几名玄鸟相视一眼,再看苏十三时,眼神全变了。 面对数十人的围攻,非但寸伤未受,还能击敌要害,最为关键的是所有青莲帮众皆毁膝盖。 太强了。 几名玄鸟有些心颤。 如若让他们遭遇这等强敌,恐下场不会那些青莲帮众好多少,苏十三根本就没有用全力!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不绝,楚凌的神情看不出喜悲,举伞朝苏十三走去,被吓住的刘俊,此刻怔怔站于原地。 “云州苏家的绝学,果真非凡。” 楚凌撑伞给苏十三避雨,语气平淡道:“今日得见,实乃楚某之幸。” “楚兄谬赞了。” 苏十三微微一笑道:“楚兄,接下来我等做些什么?” “去堂口吧。” 看了眼哀嚎的众人,楚凌开口道:“既然干预此事,就把事情做好。” “好。” 苏十三点头道。 虽说和楚凌相处的时日不长,然恰恰是短暂相处,也让苏十三对楚凌愈发好奇,强者不管怎样遮掩,都挡不住那种气势。 在龙首别苑初见时,苏十三觉得楚凌是擅文的书生,然到了酒罢去,遇到君寒霖,与之交手切磋,苏十三却改变了想法。 此次上刘村之行,楚凌的表现,让苏十三坚定了想法。 楚凌身上的秘密,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多。 “两位,随我等去一趟青莲帮堂口。” 在苏十三感触之际,楚凌转身瞧见张老汉父女出来,露出一抹淡笑,“别怕,从今日起,上刘村就不会再有青莲帮了。” “哎,哎。” 被吓住的张老汉父女,此刻木讷的点头,眼前这等血腥哀嚎的场面,造成的视觉冲击太强了。 “不想死,就领我等去堂口。” 苏十三横枪直指李通,语气冰冷道。 “好,好。” 跪地的李通连连应道。 此时的李通,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所谓副堂主的骄傲,早就被苏十三彻底击碎。 “统领,我们咋办?” 见楚凌一行离去,一名玄鸟忍着心惊,看向萧之逸说道。 “先跟上。” 萧之逸眉头微皱,语气浑厚道。 虽说苏十三的表现很强,然萧之逸却没忘记职责,在楚凌他们消失于雨幕时,萧之逸几人谨慎尾随。 上刘村很大,清水河穿村而过,河的两岸建有众多作坊,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是上都近郊,使得上刘村很繁荣。 几座屹立不倒的石桥,在雨水的冲刷下,鲜有人出现,这场极少见的暴雨,让热闹的上刘村停摆。 然而那些酒馆、赌坊、勾栏等处,却比往日要热闹许多。 一处酒馆内。 “这日子,啥时候才是头啊,老子真是过够了!!” “哎…还能咋办呢?糊涂着过吧。” “你们听说没?这次被青莲帮逼死的,就有十七口啊,被抵账的那些女子,怕是要被卖去上都。” “天爷爷啊,谁能将这帮畜生收了啊。” “几位爷,几位爷,慎言啊,我这也是小本买卖……” 酒馆掌柜抱拳作揖,对几名喝醉的酒客连连劝道,其他酒客虽没说什么,但流露出的情绪却怎样都遮掩不住。 “那不是李通吗?” 一道惊呼声响起,吸引到很多人。 酒馆临窗处,一喝醉的中年,拿着的酒杯掉到地上,震惊的看向窗外,“天爷啊,老子没看错吧?” 这句话,让不少人都跑来。 当看清窗外一幕时,惊呼声不断。 雨幕下,李通狼狈的走着,身后跟着几人,有眼尖的人,瞧见李通神情惊恐,和往日简直判若两人。 此幕令很多人难以置信。 这些人是谁啊。 竟然能让李通这样?! “老子没看错吧?” “没看错吧!?” “这些人是谁啊。” “不清楚啊。” “看起来,好似是去青莲帮堂口啊……” 酒馆内的惊呼不绝,似这等场景,在先前也有发生,对于这些,冒雨前行的楚凌一行并没受到影响。 “楚兄,我在想一个问题。” 负枪撑伞的苏十三,看着李通的背影,语气平静道:“即便我等将上刘村的青莲帮解决掉,可我等若是离开此地,那青莲帮必会卷土重来,就算楚兄要在此置产,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地。” “此事好解决。” 楚凌微微一笑道:“楚某已经想好对策,眼下先去青莲帮的堂口,看看有多少被羁押的人。” “好。” 苏十三虽有疑虑,但也点头应道,不知从何时起,对楚凌讲的话,苏十三本能是相信的。 在苏十三的眼里,虽说楚凌有着很多秘密,但却有着一颗‘侠者’的心,尽管楚凌没有刻意表现,但苏十三可以清晰感受到。 走了约莫盏茶功夫,在李通的引领下,楚凌一行来到青莲帮的堂口。 “头儿!!” 几名躲雨的青莲帮众见到李通,下意识起身喊道,但见到李通狼狈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人,心下立时警觉起来。 “帮我拿一下。” 苏十三将油纸伞递给刘俊,冷峻眼眸扫视几人,伸手取下那杆长枪,抬脚朝堂口缓步走去。 吓破胆的李通,怔怔站于原地,根本就不敢乱动。 “你是谁!” 一名青莲帮众抽出长刀,警觉地看向走来的苏十三,厉声道。 “苏十三。” 随着一声冷喝响起,水迸溅起来,苏十三持枪疾行,朝着那几名青莲帮众冲去,楚凌见到此幕,不免笑着摇摇头。 “莫怕。”瞧见刘俊、张老汉他们有些惶恐,楚凌微微一笑道:“苏兄会将事情解决好的,我等在此稍等片刻。” 刘俊几人下意识点头,但心跳加快不少,多少年来,青莲帮在上刘村都是横着走,人的名树的影,这种威慑不是短暂能消退的。 第七十二章 血夜(4) 滴答~ 不时滴落的水声,在密闭幽暗的地牢回荡,时间成了最没用的衡量,难闻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啊!!” “好汉饶命~” 隐约间,惨叫和哀嚎声传来,地牢深处响起一些锁链声,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难闻刺鼻的空气中,混杂着腥臭的血腥味。 “楚兄,还是我先进去探探路吧……” “不用了,该解决的皆已解决,走吧。” 牢门被打开的那刻,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面,举着火把的楚凌皱起眉头,忍着恶心走进地牢。 火苗晃动,驱散着地牢的黑暗。 苏十三手持长枪,警惕的跟在楚凌身旁,每隔十余步,楚凌都用火把引燃嵌在墙体上的油灯。 “这青莲帮真够猖獗的,竟敢在上刘村私建地牢。”苏十三剑眉倒张,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沉声道:“真是不知道六扇门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等恶事都没有觉察到。” “灯下黑的道理,苏兄难道还不懂吗?” 楚凌似笑非笑道:“再者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京畿治下的帮会势力,就是敛财和支配资源的工具罢了。” 苏十三沉默不语。 先前他不是不知晓京畿帮会之事,然他先前却没想过出手,此次于上刘村出手,纯粹是一个意外。 越是靠近地牢深处,难闻刺鼻的味道愈强。 楚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哗啦啦~ 突然,身旁的牢房伸出一双手,锁链发出的响动,令苏十三持枪警视过去,楚凌举起火把。 却见一妙龄少女,脖子套着一条铁链,嘴巴鼓鼓的,整个人惶恐的伸着手,就算被铁链死死勒着,呼吸愈发艰难,可那双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楚凌。 “别急,我等是来救你们的。” 见到此幕,楚凌忙出言宽慰,“你先向后退……” 可楚凌的话还没说完,看到这间牢房内,其他十余名妙龄少女,楚凌却讲不出来了。 这都是人啊! 却像狗一样被拴着。 怒,在心头燃烧。 “楚兄,你靠后些。”脸色难看的苏十三,紧攥着枪杆,声音低沉道:“我将这牢房打开。” 楚凌默然后退。 火苗晃动。 铛~ 金鸣声在此间响起,楚凌举着火把,转身朝地牢内走去,看到一间间牢房内皆关有人,楚凌的心情愈发沉重。 然行至最后一间牢房时,楚凌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楚凌静静的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楚兄,过来帮忙。” 苏十三的声音,在地牢回荡,却没有任何答复。 “楚兄?” 见楚凌没有回复,苏十三持枪走出牢房,见地牢深处的火把闪烁,依稀间,能瞧见楚凌英俊的脸庞。 “楚兄?” 苏十三皱起眉头,再度唤了一声,可楚凌依旧没动,这让苏十三心下一紧,持枪朝楚凌快步跑去。 “楚兄,出了何事?” 忍着难闻的气息,苏十三看向楚凌说道,然余光瞥向楚凌盯着的牢房,在晃动的火光照耀下,苏十三心下一惊。 “畜生啊!!!” 苏十三紧攥着枪杆,双眸怒张,看着牢房内的一幕,却见数十众孩童挤在一起,或断手,或断腿,奄奄一息的躺在逼仄的牢房内,甚至苏十三还瞧见一些孩童的断肢,渗透着血水…… “杀!!杀光他们!!” 楚凌冷峻的眼眸,猛然盯向苏十三,沉声道:“把那帮畜生全给老子杀了!!” 狼一般的眼睛,让苏十三回过神来。 “好。” 苏十三扭头看向那些孩童,眸中掠过厉色,血直冲脑门,头也不回的持枪冲了出去。 “救救我~” 牢房之中,一断了左手的小女孩,伸出右手,那眼睛盯着楚凌,极度虚弱的囔囔道:“救救我。” 楚凌紧攥着火把,怒,快要将他吞噬。 “等着,我来救你。” 楚凌举着火把,弯腰朝靴子摸去,握住短匕就朝铁索劈去,楚凌扪心自问,自己算心硬之辈,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忍直视。 这是孩子啊! 未经世事的孩童啊!! “莫怕,我会救你们。” 看着那一张张消瘦的面庞,楚凌强压心头怒火,将火把丢掉,彼时,地牢外响起阵阵怒吼。 “你们这帮畜生,死吧!” “全都该死!” “死!!” 雨幕下,苏十三双眼赤红,发疯一般,持枪对躺地挣扎的青莲帮众展开屠杀,在苏十三的眼里,这些青莲帮众都不是人,而是畜生! 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成了血海。 “统领,这是出了何事?” 青莲帮堂口外,听到里面的动静,一名玄鸟皱眉对萧之逸道:“好像是苏十三的声音,难道……” “进去看看。” 萧之逸脸色凝重,抬脚朝堂口内走去,虽说他了解苏十三不多,然能让苏十三这般失态,定然是出大事了。 走进堂口,入眼就见到苏十三,持枪对青莲帮众进行挑杀,每一枪都直击要害。 这…… 纵使萧之逸他们杀过人,可猛的见到此幕,也是被吓了一跳。 “统领~” “别去招惹他,苏十三失了心神。” 见身旁的玄鸟要上前,萧之逸伸手打断,“去,跟我去寻楚凌。” “喏。” 众人纷纷抱拳应道。 “救救我。” “别杀我。” 那些没被杀的青莲帮众,瞧见萧之逸一行,仿佛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朝他们哀嚎着。 苏十三去而复返,上来就展开杀戮,让这些重伤的青莲帮众,一个个都心生恐惧,当死亡威胁降临的那刻,他们都胆怯了。 轰隆隆~ 似乎上天都看不过这等血腥,数道惊雷响起,雨下的更大了,瓢泼大雨冲刷着地面,令血水被冲散。 萧之逸没有理会这一幕,尽管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在此地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苏十三这般失态,否则就苏十三作为武人的骄傲,既然重伤这帮青莲帮众,不会再做此等事,那份骄傲,不会让苏十三这样做的。 第七十三章 玄鸟初啼 青莲帮堂口的杀戮在继续,萧之逸几人很快寻得地牢,走进地牢的刹那,刺鼻难闻的味道,令萧之逸几人眉头紧锁。 “过来帮忙。” 楚凌冷冷的声音,在地牢深处响起,萧之逸几人加快脚步,沿途见到不少牢房,关着很多人,几人眉头紧锁。 然而走到地牢深处时,眼前见到的一幕,让萧之逸几人脸色微变。 畜生啊! 即便萧之逸几人手上都沾有血,杀过不少人,可是瞧见一帮孩童,不是被断手,就是被断脚,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怒火从心底涌出。 苏十三还是不够狠啊! 诸如这等禽兽不如之辈,就该一刀一刀的刮了他们,而非让他们那样容易的死掉,太便宜他们了! “啊!!!” 身旁一名玄鸟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这帮畜生!老子要活剐了他们!!” 言罢,转身就朝地牢外冲去,一把钢刀紧攥在手中。 “去帮忙。” 见其他几人也要跑出地牢,萧之逸厉声喝道:“先救人。” 被萧之逸这般呵斥,令几人回过神来,强压心头怒火,转身就要朝牢房内走去。 “这里太潮湿了,不能在此救人。” 楚凌手持短匕,站于牢门挡住众人,眼神凌厉的盯着众人,“快去拆门板,他们都太虚弱了,经不起任何折腾,快去啊!都他娘的别傻站着。” 楚凌流露出的气势,令几名玄鸟一滞,从奉命盯桩楚凌时,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楚凌这样。 “都没听到楚诗仙所讲?快去!”率先回过神的萧之逸,强忍心中惊意,当即对几名玄鸟喝道。 直觉告诉萧之逸,楚凌绝非是文弱书生。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气势是骗不了人的。 “萧之逸!你即刻去找刘俊,让他领着你。” 楚凌看向萧之逸,语气冷冷道:“在一炷香内,我要见到烈酒,铜盆,棉布……” 楚凌说的很快,好在萧之逸有速记的能力,一个个全都记在心里,然转身离开之际,萧之逸却有些惊疑。 楚凌竟然还精通医术? 先前玄鸟司查探楚凌,根本就没有查到什么,楚凌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其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楚凌到底是怎样的人? 带着这种疑惑,萧之逸离开了青莲帮堂口,很快就找到刘俊,不由分说下,就抓着刘俊离去。 似乎上天都怜悯那些可怜的人,暴雨转瞬间就停下了,然黑夜却笼罩着上刘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苏十三怀抱长枪,站于一间通明的房外,那冷峻的眼眸,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这个姿势他保持了一个多时辰。 萧之逸几人站在一旁,同样静静站于原地,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们依旧能感受到苏十三的滔天杀意。 尽管在他们的身后,躺着数不清的死尸。 刘俊搀扶着张老汉,离苏十三他们较远,那眉宇间流露出的惧意和担忧,能体现出他们复杂的内心。 吱~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苏十三、萧之逸一行人,纷纷朝房门处走去,就见楚凌疲惫的从房中走出。 “楚兄,如何了?” 苏十三眉头紧皱,开口询问道:“那些孩童……” “伤口都处理好了。” 楚凌平静道:“去旁边聊,别影响他们休息,有沫雪在里面照料。” 说着,楚凌就朝前走去,众人见状,纷纷跟在楚凌的身后。 “楚诗仙,他们都无碍了?” 在楚凌停下后,萧之逸想了想,开口道:“命……” “这个还无法保证。” 楚凌摇摇头道:“伤口虽说处理好了,但接下来还要看他们的造化,是否能度过之后几日是关键。” 众人都沉默了。 想起先前这些孩童,所待的地方是何等恶劣,众人都知楚凌是何意,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看天命。 “直娘贼的!!” 苏十三低声喝道:“青莲帮就是一帮畜生!” 暂时克制的怒,此刻爆发了。 “萧之逸,你在玄鸟司能调多少人?”楚凌伸手轻拍苏十三的肩膀,坚毅的眼神看向萧之逸。 “楚诗仙何意?” 萧之逸皱眉道。 “我要剿了青莲帮。” 楚凌言简意赅道。 “不行,此事太大。” 萧之逸心下一惊,下意识拒绝,“此事我做不了主。” “那此令牌你可认?” 楚凌掏出那枚黄金令牌,看向萧之逸道:“要是不认的话,那玄鸟司就是个笑话,连这点胆魄都没有。” “你……” 萧之逸眉头紧皱。 “谁说玄鸟司没有胆魄?” 一道声音响起,令萧之逸几人心生惊意,纷纷转身看去,却见皇甫静钰傲然而立,身旁跟着几人。 “拜见公主!” “拜见公主!” 在道道声音下,皇甫静钰朝着楚凌走来,那双凤目闪烁着精芒,眉宇间流露出的怒意,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人都救了?” 走至楚凌身前,皇甫静钰询问道。 “救了。” 楚凌微微点头,“不过这辈子他们残了。” “畜生!” 皇甫静钰咬牙道。 身旁站着的莲心眼眶微红。 “清剿之事,你不必管了。” 皇甫静钰强压怒意,娥眉微蹙道:“不止是青莲帮,其他在京畿的帮会,本宫都要给他清剿掉,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真真是猖狂至极!” “公主高义。” 楚凌撩了撩袍袖,朝皇甫静钰郑重一礼道。 嗯? 皇甫静钰眉头微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楚凌这样,为了一帮陌生人,能让楚凌做这等事情,是皇甫静钰没有想到的。 “不过公主,若只是单纯清剿,恐是治标不治本。” 而在此时,楚凌看向皇甫静钰道:“楚某既然拿了玄鸟司的令牌,就该为玄鸟司谋势,楚某觉得清剿帮会后,玄鸟司当在京畿扎根,统一某些标准,令一些人无立根之地,这样不止能巩固玄鸟司,确保今后在朝的地位,还能避免此类事情再发生,公主觉得如何呢?” 皇甫静钰皱眉道:“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要是公主信任楚某,那此事楚某愿代劳谋划。”楚凌眼神坚定道:“确保玄鸟司谋势之事必成,还能令玄鸟司之威立下!” 第七十四章 缘与势 暴雨过后,天晴朗,旭日东升,朵朵白云点缀晴空,光明驱散了黑暗,却驱不尽世间的险恶。 青莲帮堂口。 “楚兄,你没事吧?” 倚着梁柱的苏十三,见楚凌从屋中出来,起身关切道:“楚兄忙碌一宿,就算……” “没事。” 楚凌微微一笑,摆手道:“我还好,少睡一夜没什么事。” “那些孩童如何了?” 苏十三眉头微蹙,看向虚掩的房门,“他们会不会……” 说着,到嘴边的话,苏十三却怎样都讲不出来。 一想到那些孩童,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被一帮畜生断手断脚,苏十三心头的怒就难以平复。 如果此次没想着置产购地,偶然遇到青莲帮行恶,苏十三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些没有被他们发现的人,特别是这帮被致残的孩童,将会经历怎样的绝望。 在恶人的眼里,致残的孩童就是摇钱树,随便秘运到繁荣的城池,就会有人购买,继而叫他们行乞,以此博取同情来赚取钱财。 “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楚凌开口道:“有我在,就不会让他们有事。” 世间的险恶,楚凌是清楚的。 有人的地方必有江湖,凡有江湖之处必存利益,楚凌认可这一客观因素,但不代表有些事情,他就能接受。 “这些孩童…楚兄想如何安置?” 苏十三有些踌躇,昨夜他辗转难眠,被致残的这帮孩童,多数不是上刘村的人,想寻得他们亲人,恐是很难的事情,可救下他们的命,就代表事情结束了吗? 甚至苏十三还想过一件现实之事。 那少部分的上刘村孩童,究竟是如何落到青莲帮手中的,为何其亲人没有报官? 即便有些报官了,可面对致残的孩子,男童还好说,毕竟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可是女童了? 一想到这些的苏十三,心情就愈发烦躁! “既然楚某遇到了他们,那便是缘。” 楚凌瞧出苏十三的心事,语气平静道:“凡是无人来认领者,楚某会养着,找名师传授他们知识,让他们能有一技之长,至于以后得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甚至玄鸟司清剿京畿那些帮会,凡遇到这等情况者,皆可移交给楚某,此事楚某绝不会坐视不管。” “楚兄高义!” 苏十三瞪大双眼,强忍心头惊意,沉吟刹那,抬手朝楚凌长揖一礼。 这世间的一些事情,不是你遇到了,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一些残酷的现实,终究会让你望而却步。 苏十三太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了。 可楚凌的这番话,却由衷的让苏十三感到钦佩,不是谁都能像楚凌这样,做事全凭心意的。 “别高义了。” 楚凌摆摆手道:“此事独靠楚某也不行,苏兄,到时教导这些孩童,也免不得要你出力。” “没问题。” 苏十三当即表态道:“苏某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这武学还算有些见解,只要他们之中有想学的,苏某定倾囊相授。” “云州苏家的绝学,不是不外传吗?” 楚凌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苏十三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云州苏家是云州苏家,苏十三是苏十三。” 苏十三眼神坚毅道:“苏某已不是云州苏家的子弟,所谓云州苏家的族规,也就约束不到苏某。 何况这些孩童太苦了,苏某想让他们能活下去,让他们有尊严的活下去,今后能随心完成救赎。” “说得好,这才是本宫认识的苏十三!” 皇甫静钰赞许的声音响起,让楚凌、苏十三循声望去,在二人的注视下,皇甫静钰昂首走来。 “苏十三,本宫打算在玄鸟司下设一新堂。” 向楚凌微微点头示意,皇甫静钰看向苏十三说道:“昨夜之事,也让本宫想了很多,尽管国朝很强盛,但治下难免有些恶事,别的还好说,唯独孩童,本宫无法眼睁睁的看着。” 苏十三静静看着皇甫静钰,他清楚其所讲何意。 “适才楚凌讲的,算是提醒本宫了。” 皇甫静钰继续道:“只要玄鸟司存在一日,就将聚拢孤儿进行培养,哪怕日后,不能加入玄鸟司,至少能让他们无忧成长,让他们能有一技之长,苏十三,你可愿兼领其堂?” 苏十三眉头紧皱起来。 别看皇甫静钰这话,是讲给苏十三听的,但苏十三也能听出来,皇甫静钰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让苏兄接下此差,那公主也要有些添头才行。” 楚凌似笑非笑,看向皇甫静钰道:“至少在上都一带,公主要拨一处庄园,来安置被玄鸟司聚拢的孤儿。” “可以。” 皇甫静钰傲然道:“公主府名下在近郊有一处别苑,今后就用于安置这些孤儿。” “如此,苏某愿进玄鸟司。” 苏十三想了想,先前坚守的事情,此刻也不再坚守了,“不过公主说的话,苏某希望公主别打折扣。” “本宫是那样的人吗?” 皇甫静钰嘴角微微上翘道。 作为风帝最宠信的三公主,皇甫静钰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出身皇室的她,有着她坚守的骄傲。 “楚凌,本宫有一疑惑,为何我玄鸟司清剿京畿的帮会,要将此事派至六扇门?” 解决了苏十三的事情,皇甫静钰看向楚凌,眉宇间露出些许疑惑,“甚至还要向那些背后撑腰的家伙,派去一封封血书?” “蓄势。” 楚凌微微一笑道:“解决这些帮会势力,对玄鸟司而言很简单,不过想避免此等事情,今后再于京畿发生,就必须要做到一击必中。 用这种方式,最终目的是为扬威。 叫这些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你们做的事情,玄鸟司都知道,要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就别再想过去的种种,否则真要撕破脸,那将出现怎样的后果,就是你们要承担的了,毕竟这些帮会势力,在京畿一带收取的利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皇甫静钰点点头,似清剿京畿治下的帮会势力,过去不是没有做过,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解决此事,就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七十五章 财大气粗 “如此一来的话,六扇门只怕要死不少人。” 苏十三双眼微眯,看向楚凌说道:“毕竟玄鸟司闹出此等动静,上都必然传开,六扇门作为天子亲军……” “总要有人为此买单!” 楚凌眼神坚毅,语气铿锵道:“六扇门是天子亲军不假,但在此事上,尽到该履行的职责了吗? 哪怕京畿的帮会势力,背后站着的群体很强,只是能强的过君威吗? 作为天子亲军,不想着尽忠职守,却想着人情世故,似这等事情多了,那朝廷将面临什么?” “说得好。” 皇甫静钰赞许道:“玄鸟司能够问世,就是六扇门变了,作为天子的刀,却钝了,不敢亮锋了,那要之何用? 六扇门不敢干的事,我玄鸟司敢干。 六扇门不敢动的人,我玄鸟司敢动。 本宫倒是想要瞧瞧,这风朝的天能变不能,一个个蒙受君恩眷顾,享受种种特权,却这般放肆,有些事该变变了。” 楚凌的话,引起皇甫静钰的共鸣。 特别是龙首别苑上,蒋仲子给她讲的那番话,让皇甫静钰知晓一些事情,不是靠隐秘就能做成的。 该扬威时,必须扬威。 该亮刀时,必须亮刀。 此次玄鸟司要清除帮会势力,固然有皇甫静钰生怒之意,但更重要的一点,皇甫静钰要让玄鸟司扬威了,她要叫世人知晓玄鸟司! 特别是上都的那些群体。 楚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淡笑,或许皇甫静钰做事霸道,为人骄傲,但却无法掩饰其嫉恶如仇的性格。 不是所有出身优渥的人,都会怜悯底层的。 似皇甫静钰这样的人,在某些圈层中就是异类。 “本宫讲的话,很可笑吗?”皇甫静钰凤目微张,打量着楚凌说道:“你是觉得本宫所言是……” “没有。” 楚凌微微一笑道:“楚某是觉得公主所言很好,故而才笑的。” 皇甫静钰是骄傲的。 这种骄傲刻在她骨子里。 “算你会说话。” 皇甫静钰冷哼一声,“本宫听萧之逸说,你打算购置土地,怎么?是打算做些什么吗?” 苏十三露出一抹苦笑,他觉得自己算很骄傲的人了,但跟眼前的三公主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是要购置土地。” 楚凌却没有在意,神情自若道:“楚某打算建个酿酒作坊,酒罢去在上都的生意,还算说的过去,不过楚某算是比较懒的人,所以提前建个酿酒作坊,今后就不用自己去酿酒了。” 还算说的过去? 酒罢去说日进斗金都算少。 不过懒倒是真懒的。 皇甫静钰神情有些不自然,心里吐槽起楚凌,从谴派玄鸟暗中盯桩,楚凌总是能鼓捣出些事情。 单单是楚凌开的酒罢去,就让皇甫静钰觉得惊奇,不管是售卖的那些酒,亦或是对外的售价,再或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但凡是换一个人,皇甫静钰都觉得像是抢钱,可偏偏楚凌做这些,却让皇甫静钰惊奇之余能接受。 “只怕你不止是为偷懒吧?” 皇甫静钰收敛心神,瞥向楚凌说道:“难道就没有想过别的?” “楚某打算再开几家分店。” 楚凌露出无奈笑意,“公主问这么细,莫非很关心楚某?” “谁关心你了?” 皇甫静钰玉颊微红,瞪了楚凌一眼,“本宫执掌着玄鸟司,每日开销很大,想给玄鸟司开辟些财源,你开的酒罢去不错,是项稳定财源。 这样吧,本宫名下在近郊有座田庄,也不多,就千亩良田吧,就当做本宫入股了,本宫要的不多,四成银股。” “多了。” 楚凌一本正经道:“公主要真想参股的话,楚某愿给两成银股,另外酒罢去在上都开设的新店,公主府需出面洽谈选址,楚某的这份诚意很大了。” “多少?你再说一遍。” 皇甫静钰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兄,这是不是……” 苏十三嘴角抽动,看向楚凌说道。 “酒罢去的价值,你们还没有看到。” 对于二人的反应,楚凌一点都不奇怪,“要是楚某愿意的话,今后不止在上都会有酒罢去,在各地皆能有酒罢去,单单是每年的纯利,都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酒馆这等地方,除了喝酒,就没有其他别的附加吗?” 皇甫静钰想到了什么,凤目睁得很大。 “行,就按你说的办。” 皇甫静钰伸手道:“除了你提的那些,本宫再给你5万纹银,不过你要向本宫保证,酒罢去真能发展到你说的程度。” “楚某不向任何人保证。” 楚凌却道:“喜欢就去做,不喜就不做,要是公主需楚某做什么保证,还是别参股的好。” 皇甫静钰:“……” 苏十三:“……”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行吧,就这样吧。” 皇甫静钰摆摆手,不再理楚凌这茬,“等回上都后,本宫会让莲心给你送银票,上刘村没别的事了,你与苏十三准备何时回去?” “后天吧。” 楚凌想了想,开口道:“那些孩童还需静养,等他们恢复些,楚某安排人,将他们带回上都,还有那些女子,多数都不愿走,楚某要安顿好她们。” “需要什么,让玄鸟来办。” 皇甫静钰说道:“本宫还有事情,就不待在此地了。” “嗯。” 楚凌没有推脱。 既然有免费的帮手能用,那为何要拒绝呢,何况玄鸟司的名号,经此一事,必将在上都传开,楚凌觉得和皇甫静钰保持些联系,对自己没有坏处,毕竟他在上都还有事情要做,能借玄鸟司的势,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皇甫静钰走了,正如她的性格那样,楚凌知道,皇甫静钰急着赶回上都,是处理一些事情。 毕竟清剿京畿的帮会势力,需要面临一些麻烦,处置不当的话,难免会生出一些别的风波。 不过楚凌没打算多管,依着皇甫静钰的性格,肯定能很好地解决此事,若连这等事情都解决不了,那玄鸟司就不会由她执掌。 第七十六章 风波再起 转眼过去两日,楚凌有些疲惫,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聚在酒罢去外听书等候,心底有些感慨。 “人与人就是不同。” 负枪而立的苏十三,想起这几日的经历,神情凝重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楚兄,我直到现在才算明白此言真谛。” “明白就好。” 楚凌神情看不出喜悲,“活在这人世间,我们终要经历些什么,人都会有死的那天,但有些人虽也会死,可却依旧活在这世上,人真正死去,是世上再无人记挂,所以我们要活出精彩。” 苏十三点点头。 这几日下来,楚凌的种种表现,苏十三都看在眼里,苏十三觉得楚凌活的就很通透,做事全凭本心,不受所谓世俗的约束。 “公子,那些孩童和女子,皆被安置去新购的宅院里,玄鸟司的那几人会帮忙照料吗?” 刘俊面露疲态,走上前询问道:“我总觉得他们憋着火气,您说我要去趟牙行吗?雇佣些人手去……” 可不憋着火气嘛。 苏十三强忍着笑意,努力不叫自己笑出来,这事儿要放到他身上,他也憋一肚子火气。 从上刘村返回上都,楚凌就让玄鸟司那几人跑前跑后,雇马车,抬担架,这是当做长工往死里用。 这还不算完呢。 回到上都这边,楚凌直奔牙行,在修行坊选了一处府邸,不大,也就五进院,嗯,钱记到玄鸟司头上了。 关键是那几人都在。 想到这里时,苏十三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肯定要雇些人手。” 瞅了眼发笑的苏十三,楚凌面不改色,看向刘俊说道:“此事你即刻去办,另外寻家脚行,准备搬家吧,今后我们就不住店里了,对了,所需银钱别挂玄鸟司名下,叫他们来酒罢去结清。” “好。” “哈哈!!” 刘俊的声音,被苏十三爽朗的笑声遮掩,看的刘俊有些傻眼,刘俊不知苏十三为何而笑。 “何事这般好笑,能让名传上都的谪仙人这般?”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令苏十三收住笑声,循声看去,却见李乾、李坤哥俩,缓步朝他们走来。 “楚凌,这几日你去何处了?” 李乾摆着一副臭脸,直勾勾的瞅着楚凌。 “我去哪儿,与你有关系吗?” 楚凌嘴角微微上翘,打量着李乾道:“还是说你想给我提鞋?” 说到此处,楚凌却对刘俊挥手示意,让他去忙该忙之事。 “你!!” 李乾咬牙切齿,怒瞪着楚凌。 这事儿他都快忘了,被楚凌这样一提,恼怒在心头生出。 “有事吗?” 见李乾这样,苏十三走到楚凌身前,皱眉道:“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等就先告辞了。” 对楚凌与顺国公府的事情,苏十三是清楚的。 尽管不知楚凌究竟想如何处置,可楚凌这个朋友,他苏十三是认了,谁要是想找楚凌的麻烦,要先过他这关。 “两位莫怪,我家阿兄就是这种脾气。” 李坤走上前,对楚凌、苏十三微笑道:“此次来找两位,的确有些事情要聊。” “何事?” 楚凌开口道。 虽说跟李乾哥俩接触没几次,但哥俩的脾气怎样,楚凌是知道的,一动一静,这对孪生子性情相差很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坤看了眼左右,随后正色道:“不如去一品堂聊吧,两位觉得如何?” “不了。” 楚凌拒绝道:“就在这里说吧,我与苏兄都很累,讲完,我等要回酒罢去。” 苏十三点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几日待在上刘村,他与楚凌忙着照顾那些孩童,根本就没有休息好。 “阿兄,还是你说吧。” 见二人这样,李坤也没坚持,看向李乾说道。 “你说吧。” 李乾却皱眉道。 看来是真有事。 楚凌见到此幕,双眼微眯起来,能让李乾流露出扭捏姿态,关键那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苏十三。 某一刻,楚凌想到了什么。 “算了,我说就我说。” 李乾皱起眉,在苏十三的注视下,上前道:“苏兄,我李乾对有本事的人,一向是很敬重的。” 讲到这里时,李乾瞥了眼楚凌,忍不住冷哼一声。 “我李乾做事向来光明磊落。” 听到此言,楚凌笑了。 “你笑什么!” 李乾瞪眼道。 “就是想到件有趣的事。” 楚凌保持笑意道。 “你……” 李乾脸色一滞,想起先前他谴府上家丁,想偷走那封婚书,却不想被君寒霖发现,还暴揍了一顿。 “算了,还是我说吧。” 李坤见状无奈抚额,上前道:“这两日,我与阿兄一直想找苏兄,荣柱国府的人,来我顺国公府了。” 嗯? 听到这里的苏十三,脸色微变,心猛然抽动一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何时的事情?” 苏十三声音低沉道。 “就是你们离开的那日。” 李坤皱眉道:“事先就连母亲都不知,荣柱国有意想跟我顺国公府联姻,想与我家阿兄……” “够了!!” 苏十三眼神冷厉,看向李乾哥俩。 “苏十三,我可不知情啊。” 李乾浑然不惧,上前道:“当初在龙首别苑时,跟你比斗很爽,你这个人,我李乾认了,那荣柱国之女,定然与你苏十三相识,否则你也不会那般拼。” “你说这些何意。” 苏十三紧攥双拳道。 “还能是何意啊,抢啊!” 李乾握拳道:“是荣柱国不地道在前,明明文武斗,皆是你苏十三拿下的,却偷偷背着你,来我顺国公府提此事,这摆明就是没正眼瞧你啊,我要是你的话,定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的,要帮衬的话,只管言语。” 嗯? 苏十三一愣,李乾讲的这些话,是苏十三没有想到的。 “没想到你还会说句人话。” 楚凌走上前,伸手轻拍苏十三的肩膀,看向李乾道:“你们还了解什么情况,都详细给苏兄讲出来。” “本少爷何时不讲人话了。” 李乾瞪眼看向楚凌,“此事与你何干,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第七十七章 抉择(1) “那你们聊。” 楚凌没有气恼,笑着看了眼李乾,转身就要回酒罢去,在上刘村折腾数日,他挺累的。 “楚兄莫走!” 苏十三忙上前,朝楚凌抱拳一礼,“请楚兄助我,苏某心已乱,不知该如何决断。” 李乾:“……” “楚诗仙,万莫与我家阿兄一般见识。” 李坤紧随其后道:“此事非同小可,恐非楚诗仙来断,万难妥善解决。” 李乾:“……” “回去聊吧。” 楚凌没有停下,“此事的确不适合在此处聊。” 苏十三见状,跟上楚凌就走,李坤也没多想,抬脚就紧随其后,走了数步,见自家阿兄没跟上。 李坤转过身,“阿兄,走了。” “装什么装。” 李乾不喜的瞅着楚凌背影,嘴里嘟囔着,“不知道的还以为……” “走啦阿兄。” 李坤无奈回来,拉着李乾就走,“能破此局者,唯楚凌最合适,难道你想看着阿母,为此事所愁吗?” “走就走,别拉拉扯扯的。” 李乾一把甩开,下巴微扬,“我倒是要瞧瞧这厮能有什么办法。” 李坤无奈苦笑。 回酒罢去后院之际,楚凌在想此事,能让荣柱国独孤胜连脸面都不顾及,不选苏十三为婿,偏要选择顺国公府,这所谋必然很大,不然独孤胜绝不会这样做。 作为风朝九柱国之一,对待脸面是很看重的,谁要是敢挑衅一二,必然将承受怒火和代价。 酒罢去前店喧嚣热闹。 酒罢去后院安静宁心。 楚凌一行的回归,让在后院忙碌的项若男有些惊喜,这几日楚凌他们没有音讯,令项若男姐弟、赵山河都很担心,生怕出什么事情,也就君寒霖丝毫不担心,用君寒霖的话,谁要是能暗算成功,他要好好找那人喝一顿。 本想上前询问的项若男,见李乾、李坤哥俩也来了,就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楚凌微微一笑示意其不必过来。 “我说…此事你打算怎样解决?” 来到正房,李乾双手环于胸前,倚着房门,看向楚凌说道:“人家苏十三如此信任你,要是解决不好此事,你也就是徒有其表罢了。” “那是我的事情,似乎与你无关。” 楚凌撩袍坐下,迎着李乾的注视道,随后看向李坤,“楚某有几个问题,不知方便告知吗?” “方便。” 李坤淡笑道。 见自己被无视,李乾有些恼怒,他何曾经历过这些,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的盯着楚凌。 “对待此事,顺国公夫人的态度是?” “阿母不想与荣柱国府牵扯过深。” “那顺国公与荣柱国联系多吗?” “应是没有联系,阿父常年待在北庭,纵使是奉诏归京,也是不轻易接见拜访者。” “能将那日的情形,详细给楚某讲讲吗?” “可以,其实在那日,荣柱国亲至顺国公府,不过没有亮明身份,阿母初知此事时……” 随着李坤娓娓道来,苏十三眉头紧锁,脸色愈发凝重,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荣柱国独孤胜竟亲至顺国公府。 这样一来的话,独孤胜想跟顺国公府联姻,态度是坚决的,不过考虑到顺国公府的想法,才没有亮明身份,这算是给双方都留有余地。 “楚凌,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此事必须要解决。” 李乾忍到现在,待李坤讲完来龙去脉,到底是忍不住了,“本少爷可不想成亲这么早,好男儿志在四方,本少爷还要去北庭征战,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何况那荣柱国之女,也定是喜欢苏十三,否则在龙首别苑上,苏十三不会……” 李坤无奈扶额,露出一抹苦笑。 自家阿兄哪儿都好,唯独就坏在这张嘴上。 “楚兄,你可有良策解决此事?” 苏十三看了眼李乾,没有计较什么,对李乾的性格,苏十三是略有耳闻的,随后看向楚凌询问道。 “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楚凌沉吟刹那,开口道:“就看苏兄和他有胆没。” 说着,楚凌看向李乾。 “我?” 李乾一愣,显然没想到楚凌会说他,随后却想到什么,眼睛闪过精芒,“是不是真要抢啊?” 李乾是出了名的胆大,在上都就没他不敢干的事情。 “阿兄,你能不能别动辄就提抢啊。” 李坤彻底无奈,看向李乾说道,随后对苏十三道:“苏兄莫怪,我家阿兄就是口无遮拦惯了。” 苏十三点点头,没有多说其他。 似李乾这等做派,也就是苏十三脾性好,知晓李乾是怎样的人,但凡是换另一人,敢喋喋不休的讲这些话,早就翻脸了。 男人,在女人的身上,会表现出极强的独占心理。 “苏兄要做的,就是设法联系那位,待后日两家赴约后,将那位从荣柱国府带走。” 楚凌伸手道:“独孤胜此去顺国公府,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让苏兄迎娶其女,不能给荣柱国府带来任何好处,既如此,那苏兄除了做此事外,还要留下一封信,就言,苏十三娶定你家小女了,想找的话,就来玄鸟司来找吧。” “楚兄,此事掺和到玄鸟司,似乎……”苏十三眉头微皱,看向楚凌说道,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楚凌打断。 “要是苏兄想留在上都,不想让挚爱陪你颠沛流离,那就听楚某的安排。”楚凌看向苏十三道:“至于三公主这边,稍后,楚某会写封信,向三公主言明,相信苏兄的才能,会让三公主愿意的。” “那我呢?” 李乾听的有些兴奋,这等事情他还没有做过,想到能让荣柱国府吃此等亏,这就是很刺激的。 “苏兄,你可以定情信物?” 看了眼李乾,楚凌反对苏十三问道。 “有。” 苏十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香囊,“这是霜儿绣的。” “给李乾吧。” 楚凌说道。 嗯? 此言,令三人都皱起眉。 “我要这香囊何用。” 李乾不满道,“这分明是人家的定情信物。” “那就要看你是否有胆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待到那日赴约时,你若是有胆的话,就持此香囊,向独孤胜问一句话,既然荣柱国府小女有心仪者,为何要瞒着顺国公府,难道顺国公府的脸面,就不是脸面吗?” 第七十八章 抉择(2) 此间无声。 李乾错愕的看着楚凌,他如何都没有想到,楚凌竟然让他做这等事,这已经不是有胆没胆的事,而是狂妄了。 独孤胜是何人? 当朝荣柱国。 乃风朝九柱国之一! 纵使是风帝也要给些情面,这与惧怕或忌惮无关,而是规矩,维系统治运转的规矩,若风朝柱国都无人正视,那天下岂不乱了套? “楚兄,这有些过分了吧?” 苏十三眉头微皱,看了眼沉默的李乾,随后对楚凌说道:“此话真要讲出,即便苏某做了那事,恐荣柱国府对顺国公府的态度,今后也不会好到哪去,苏某不能因自己的事,牵连到……” “苏兄,你想的太多了。” 楚凌笑着摆摆手,“自始至终,人家就没有将你苏十三放在眼里,甚至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主角就不该是你苏十三。 楚某不知独孤胜想要什么,但楚某却知一点,此人所谋甚大。 李乾,这句话你可以不讲,只是那样的话,你们哥俩就要做好准备,顺国公必被独孤胜拉下水。” 讲此话时,楚凌深邃的目光,看向了李坤。 “你说此话是何意?” 李乾皱眉问道:“好端端的,为何会牵扯到阿父,楚凌,你给我讲明白。” “我没有义务讲这些。” 楚凌撩了撩袍袖,悠悠道:“之所以要你讲此言,是因为有些话,不便于顺国公夫人讲出口,至于为何对你们哥俩说这些,一个是你们主动来找苏兄了,一个是老师与顺国公相熟,不然你顺国公府会置身何种处境,楚某断然不会管的。” 李乾沉默了。 他知晓楚凌讲这些何意,是因为那封婚书,是因为其母的态度,是因为…… “阿兄,你就按楚诗仙所言来办吧。” 李坤此时上前,开口道,随后看向楚凌,抱拳一礼道:“楚诗仙说的很好,这份人情李坤欠下了。” “为何欠……” 李乾百思不得其解,话刚要讲,却被李坤一把拽住,这让李乾很抓狂,明明就是来帮苏十三的,为何现在搞的,像是在帮他们顺国公府?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直到李乾离去都没想明白,想问李坤吧,可李坤对此却只字不提,这让李乾心情很烦躁。 “苏兄,楚某写封信,你亲自跑一趟。”在李乾哥俩离开后,楚凌看向苏十三道:“将此信亲手送到三公主手里,至于别的别说,送完就回来,另外此事莫要给蒋公说,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好。” 苏十三没有犹豫道。 虽说和楚凌相处很短,然对待楚凌,苏十三却有了信任,尽管他看不透楚凌,但这并不妨碍信任。 人就是这样奇怪。 有些只见了寥寥数面,但因为某件事,却能产生很强的情谊,有些或许自幼相熟,但那份心底的信赖,却可能是带审视的。 人这一生,能有几位知心朋友,已属幸运之事。 而能有一二可以托付生死的知己,那就更属凤毛麟角了。 苏十三走了,带着楚凌写的信,离开了酒罢去后院,楚凌有些困意,在苏十三离开后,就和衣躺在床上睡觉。 虚掩的房门外,一双眼睛出现,瞧见楚凌睡着了,本想来询问楚凌要吃些什么的项若男,步伐很轻的离去了。 “苏十三,你跟公子很不地道啊,有打架的事情竟然不叫我。” “真要是叫你了,那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闹大又如何,那帮畜生就该千刀万剐,你苏十三哪儿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你…你说的没错,那日陪楚兄去上刘村,要是你就好了,至少……” 不知过了多久,后院响起一些声音,让熟睡的楚凌醒来,揉揉发酸的眼睛,楚凌起身朝外走去。 “公子。” “楚兄。” 被夜幕笼罩的后院,响起数道声音,看着聚来的众人,楚凌露出淡淡笑意,看向苏十三说道:“信,送到了?” “送到了。” 苏十三点点头道。 “什么信?” 君寒霖眉头微挑,有些意动,“是不是要打架?” 苏十三笑了。 “是要打架。” 楚凌却道:“到时你陪着苏兄一起。” “楚兄……” 苏十三一愣,看向楚凌,却被楚凌摇头打断。 “那好。” 君寒霖嘴角微微上翘,“既然是跟你苏十三,那打架的钱,我就不要了,到时请我喝顿酒就行。” “好。” 苏十三点点头道。 “都去收拾吧,我们搬去新家住。”楚凌看向众人,“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月底发的月钱翻倍。” 相较于酒罢去后院的热闹,彼时的三公主府却显得很安静。 兰苑。 “公主,您真打算让楚公子那样做?” 莲心犹豫很久,看着沉默的皇甫静钰,最终还是开口道:“毕竟苏十三要做的事情,真在上都传开的话,那势必会引起风波的,荣柱国府的……” “那就起风波吧!”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皇甫静钰,听到莲心所言,那双凤目掠过一道冷芒,“上都,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 楚凌说的没错。 玄鸟司,既然选择问世了,那就要叫世人皆知,看起来这件事情,是苏十三跟荣柱国府的事情,实际上并非如此。本宫倒是想要看看,这老狐狸能耍出什么花样。” 见自家公主态度这般坚决,莲心到嘴边的话,此刻却怎样都讲不出来,然眉宇间流露出的担忧,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楚凌,你是不是不知惧怕为何物?” 皇甫静钰抬起头,看向那轮圆月,心情却有些复杂,“本宫倒是不惧怕他独孤胜,倒是你,难道真的以为荣柱国府的底蕴很差吗?要是那老狐狸真想查,会查不到你的头上吗?你的底气究竟是什么?” 相较于经历此事,苏十三的身上,将彻底打上玄鸟司的烙印,皇甫静钰的内心深处,更好奇经此一事,被荣柱国府盯上后,楚凌打算怎样面对,荣柱国府的底蕴,绝不是寻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第七十九章 杀意 清风掠过,树上枝叶轻摆,几只鸟雀蹦跳,眨巴着小眼,天湛蓝,云很白,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公子,他们真可怜。” 项彦年低垂的手紧攥,看着眼前晒太阳的孩童,“那些畜生如何能下的这等狠手,竟然……” “是很可怜。” 楚凌双手环于胸前,身体倚着梁柱,神情看不出喜悲,“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蒙受这等祸事,一个个这么乖,这么安静,看着让人心疼。” “公子~” 项彦年欲言又止,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踌躇的神情。 “想说什么,就说。” 楚凌猜到了什么,语气平静道。 “您会不管他们吗?” 项彦年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起来。 “为何这样问?” 楚凌伸手轻敲项彦年的额头,“如果我不管他们的话,那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就跟着破灭了,放心,养活他们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我就知道。” 项彦年神情激动起来,“公子,我的月钱,您给发一半就行,剩下的就给他们买吃的,今后我……” “还用不到你的月钱。” 楚凌微微一笑,轻抚项彦年的脑袋,“好啦,别想这些事情了,去陪他们说说话,记住,就算他们不理你,也别表现有丝毫不耐。” “嗯嗯,我知道。” 项彦年忙点头应道,说罢,项彦年向楚凌抬手一礼,便朝那些晒太阳的孩童走去。 “公子。” 从后院走来的项若男,看了眼自家弟弟的背影,神情却有些忧愁,“那些人都失身了,情绪不是特别的稳定。” “你多照料一二。” 楚凌眸中掠过冷芒,克制着心头怒意,保持镇定道:“等她们情绪安稳些,就多劝劝她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将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我楚凌别的本事没有,替她们撑腰的本事,还是有的。” “嗯嗯。” 项若男点点头道。 别看风朝礼教相对宽松,但对待贞操是看重的,尤其是在乡野间,这种顽固的理念根深蒂固。 听完项若男讲的话,楚凌才算明白,为何当初在上刘村时,这些被解救的妙龄少女,多数都不愿走。 只是过错在于她们吗!? 不是! “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让心情不好的楚凌皱眉看去,却见李乾、李坤哥俩,或持佩剑,或拿竹扇,朝后院这边走来。 “楚凌!!” 心情大好的李乾,瞧见楚凌时,眉宇间流露出兴奋,“还真让你说对了,本少爷这次是真高兴啊。” “公子,奴先去忙了。” 项若男娥眉微蹙,瞪了李乾一眼,向楚凌微微低首道。 “去吧。” 楚凌道:“别什么都自己做,让沫雪陪着你一起。” “是。” 项若男心下一暖道。 对于楚凌,项若男是感激的,素不相识下,愿意帮助他们,单单是这份情谊,项若男就记一辈子。 更别说楚凌搬进新宅,让她舅舅别摆摊了,来新宅负责伙房和采买,甚至让她舅舅一家搬来住,这些项若男都记在心里。 “独孤胜很生气?” 楚凌负手而立,看向李乾说道。 “岂止是很生气。” 李乾微抬下巴,咧嘴笑道:“脸都快气紫了。” 想起今日的种种,李乾从没这般高兴过,那可是荣柱国啊,当朝九柱国之一,却能被自己这样说。 想想都刺激! “不过阿母很不高兴。” 李坤看了眼身后那些孩童,眉头微蹙,随后转身看向楚凌道:“甚至说要将阿兄逐出家门。” “就是表态罢了。” 楚凌满不在乎道。 “想来也是。” 李乾却阵阵后怕,故作镇定道:“要是放在平常,本少爷若做出格之事,被阿母掌堌都是轻的。” “嗯。” 楚凌却敷衍的应道,对于李乾讲的这些事,楚凌并不关心。 “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乾不高兴了,瞪眼看向楚凌,“不管怎么说,本少爷为了此事,也是出了力气。” “阿兄,你少说几句吧。” 李坤眉头微蹙道。 这几日,楚凌连酒罢去都没去,李坤知道楚凌是为这些孩童,看着那致残的孩童,即便李坤出身优渥,心情也不是很好。 在李坤的提醒下,李乾这才注意到身后那些孩童,不少脸上流露出胆怯的神情,李乾皱起眉头。 “这些孩童安置到顺国公府的田庄吧。”李乾紧攥着剑鞘,看向楚凌说道:“田庄的人都是……” “不用了。” 楚凌直接拒绝,“楚某还能养活的起他们。” “你……” 李乾一时语塞。 “苏十三,这就是你说的打架?” 就在李坤想询问些事情时,君寒霖、苏十三一行回来,持剑前行的君寒霖,一副很不好的表情。 本以为跟着苏十三,是真的要去打架,这让君寒霖兴奋好几天,去荣柱国府打架,寻常人想都不敢想。 到了要去的今日,君寒霖兴冲冲的叫着苏十三,不知道的,还以为抢人的是他君寒霖,而不是苏十三。 “没出意外吧?” 见苏十三一行回来,楚凌朝他们走去,说着,目光定在苏十三拉着的女子身上。 “小姐~” 身旁的丫鬟有些胆怯,躲在独孤霜的身后。 “没有。” 苏十三点点头,随后松开独孤霜的手,朝楚凌抬手一礼道:“这次多谢楚兄了。” “楚某没做什么,要谢,就谢李乾他们吧。” 楚凌摆摆手道。 “谢过二位了。” 苏十三也不扭捏,看向李乾他们。 君寒霖怀抱佩剑,见到眼前这一幕,眉宇间掠过些许伤感,说了句没意思,转身就朝那些孩童走去。 相较于楚宅的平静,彼时的荣柱国府,气氛却显得很压抑。 后院书房。 独孤胜脸色阴沉,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老仆。 “给本柱国好好查!” 独孤胜强压杀意,冷声道:“敢欺辱到荣柱国府头上,究竟是谁胆子这样大,两日,本柱国就给你两日。” “诺!” 老仆强忍惊惧,当即作揖应道。 想起今日的种种,特别是顺国公之子李乾,当众拿出定情信物,他就不敢细想下去,在荣柱国府这么久,他还从没有碰见过这种事情。 尽管顺国公夫人的表现,是在怒斥不守规矩的李乾,但他能感受到顺国公夫人的轻松…… “还有今日在府轮值的家将,一律杖责四十,一个大活人竟然丢了,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就在老仆思虑之际,独孤胜冷冷道:“敢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一律自裁谢罪吧。” “是。” 老仆当即应道。 看着老仆离去的背影,独孤胜紧攥双拳,眸中掠过的杀意难掩,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之辈,敢坏他谋划许久的大事! 第八十章 那就为敌吧 荣柱国府的事情不胫而走,上都最不缺的就是舆情,毕竟是在天子脚下,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不小的关注和影响。 然荣柱国府之事过于罕见,以至快要召开的忘忧湖诗会,风头都被抢走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上都坊间的消息不断,不过却没有影响到楚凌,他没有兴趣关注这些,即便这场风波是因他而生。 “楚凌,这府邸住的很舒服吧?”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打量着眼前的宅院,言语间带有冷嘲,“舒服到连酒罢去也不想着去了,本宫记得某位耸壑凌霄的凌,不是不受嗟来之食吗?怎么…先前就是钱给的太少,所以才没有意动?” “三公主此言何意?” 楚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迎着皇甫静钰的注视,微微一笑道:“楚某有些没听懂,三公主所指何事呢?” 皇甫静钰:“……” 随行的柳城风、莲心几人,陪同的苏十三、君寒霖一行,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有苦笑摇头的,有看向别处的,有强忍笑意的。 “师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柳城风轻咳两声,向楚凌微微点头,随后对苏十三说道:“老师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师兄。” “好。” 苏十三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轻拍面露忧色的独孤霜,露出淡淡笑意,随后对柳城风伸手示意。 独孤霜娇容略带忧色,看着苏十三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苏十三为她承受多少,一想到这里,独孤霜就有些悲伤。 她不知道自家阿父,为何要那样做。 明明她心爱的郎君,为了她,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上,夺得文武斗的胜利。 在别人的眼里,苏十三是冷傲的,是很强的,但在独孤霜的眼里,苏十三就是她的挚爱郎君。 苏十三为她放弃太多了。 她不能太自私。 “霜姐姐~” 在独孤霜思虑之际,皇甫静钰一改常态,露出笑意走上前,在看独孤霜时,皇甫静钰的凤目,瞥了眼身旁的丫鬟。 看起来有问题啊。 这一幕,被楚凌无意间瞥到,看了眼独孤霜身旁的丫鬟,楚凌嘴角微微翘起,这个皇甫静钰够可以的。 玄鸟司所图甚大。 尽管楚凌没有直接证据,言明独孤霜身旁的丫鬟,极可能是玄鸟司的人,不过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楚公子~” 在楚凌思索之际,莲心走来,朝楚凌一礼道。 “有事?” 打量着眼前的莲心,楚凌平静道。 “是有件事情,要对楚公子说。” 莲心微微点头道:“玄鸟司清剿京畿帮会时,寻得几处地牢,情况与楚公子先前在上刘村所遇一样,孩童有……” “都护送到楚某这里吧。” 楚凌不假思索道,随后眉头微蹙,盯着莲心道:“那些畜生,玄鸟司怎样处置的?” “剐了。” 莲心言简意赅道。 楚凌没再问其他,莲心越是这样平静,楚凌就越坚定一点,玄鸟司对待此事,那必然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 “楚公子,我家公主说了,需要公主府谴一批女婢,来府上照料那些孩童吗?”见楚凌不言,莲心开口询问道:“毕竟这么多孩童聚在一起,想要照料好……” “不用。” 楚凌摆手打断道:“楚某会解决此事。” 开什么玩笑。 真要派一批女婢来,谁知道其中是否有暗桩,楚凌可没有被人偷窥的癖好。 想到这里时,楚凌看向与独孤霜交谈的皇甫静钰,恰好,皇甫静钰嘴上和独孤霜交谈着,但那双凤目却瞥向楚凌,四目相对下,让皇甫静钰瞬时就扭过头去。 “公子,你说三公主,对你是不是有点意思?” 君寒霖似笑非笑,双手环于胸前,走到楚凌身旁道:“我瞧着有点不对劲儿,公子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楚凌瞅了眼君寒霖,“要是闲着没事,就回酒罢去做工。” “别啊。” 君寒霖当即不愿意了,“我就等着打架呢,先前跟他苏十三,连根毛都没捞到,那让我憋闷的,连喝酒都不痛快了。” “你觉得会有人来?” 楚凌嘴角微微上翘道。 “那肯定。” 君寒霖肯定道:“我要是那荣柱国,被人摆这么一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肯定……” “砰!!!” 君寒霖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一道巨响,这让在场众人皱起眉头。 “看起来,你的嘴开过光。” 楚凌看向君寒霖,神情自若道。 “到底是来了。” 君寒霖跃跃欲试。 “楚兄。” 苏十三跑来,看向楚凌道:“他们是找上门了。” 彼时,皇甫静钰、柳城风几人走来。 独孤霜面露忧色,搀住苏十三的手臂,苏十三见状,伸手轻拍安抚。 “既然客人来了,那就去迎迎吧。” 迎着众人的注视,楚凌露出笑意道,随后看向皇甫静钰道:“三公主,可要屈尊去府外?” “去就去。” 皇甫静钰微扬下巴,神情倨傲道:“苏十三是我玄鸟司的人,本宫既然来了,岂有不去的道理。” “哈哈~” 楚凌笑笑,一行朝府外走去。 彼时。 楚宅府外。 “给本少爷继续砸!” 正门外,一酷似独孤胜的青年,骑马而定,手持一杆长枪,怒指眼前府门,“砸到里面的人出来为止。” “诺!” 数十众家将齐声喝道。 独孤鸣眼神冷厉,强压心头怒意,在其身后,聚着数百众披甲锐士,一个个眼神冷厉,流露出的凌厉的气势。 吱~ 就在那些家将准备再砸门时,紧闭的正门被缓缓拉开,皇甫静钰在前,楚凌紧随其后,一行纷纷走出来。 “拜见三公主~” 荣柱国府的那些家将,见到皇甫静钰的那刻,一个个先是一愣,随后纷纷抱拳行礼道。 本骑在马上的独孤鸣,尽管很是愤怒,但见到皇甫静钰时,亦娴熟的翻身下马,快步朝前走来。 “拜见三公主。” “免礼吧。” 皇甫静钰神情自若,看了眼独孤鸣,“独孤鸣,你率众冲撞民宅,就不怕六扇门的人,去你荣柱国府吗?” “禀三公主,末将此来,是为擒楚凌这恶贼的。” 独孤鸣眼神冷厉,定在楚凌的身上,咬牙道:“此贼居心裹测,伙同那苏十三,挟持我家小妹,致我荣柱国府颜面扫地。”讲到这里时,独孤鸣看向待在苏十三身旁的独孤霜,眉头紧皱起来。 “小妹,跟我回府。” “我不!” 面对自己阿兄的话,独孤霜先是看了眼苏十三,随后眼神坚定道:“我要跟着苏郎。” “你~” 独孤鸣心生怒意,“难道你为了他,连阿父阿母都不要了?” “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大了些。” 楚凌笑着走上前,迎着独孤鸣的怒视,“据楚某所知,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何况苏十三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明明拿下文武斗,楚某有些不明白,为何荣柱国要出尔反尔?” “这岂是你能问的?” 独孤鸣瞪眼喝道:“楚凌,别以为你被昭颜院,定为忘忧湖的首位头魁,就敢在我荣柱国府面前这般放肆。” “楚某只是在就事论事。” 楚凌丝毫不惧。 “要打就打,何故这般聒噪。” 见独孤鸣面露杀机,君寒霖嘴角微扬,朝前走了数步,对独孤鸣说道。 “楚凌,你是想跟荣柱国府为敌吗?” 独孤鸣看都没看君寒霖,怒瞪楚凌道,让独孤鸣这般恼怒的,不止是苏十三劫走他家小妹,更有楚凌教唆李乾,当众让独孤胜难堪一事。 或许对寻常人来说,想查明这些很难,但对荣柱国府而言,就算查到些蛛丝马迹,那也能拼凑出来。 李乾李坤哥俩去寻楚凌之事,荣柱国府的人,很容易就能查到。 “为敌又如何?” 楚凌神情自若,“再者说…楚某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这般大的火气?” 第八十一章 意难平 楚凌的这种态度,让独孤鸣很愤怒,曾几何时,有谁敢挑衅荣柱国府的威仪? 没有! 在独孤鸣的眼里,楚凌就是在挑衅。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选择帮苏十三出谋划策,那就是没有把荣柱国府放在眼里,这是独孤鸣不能接受的。 何况独孤鸣知晓些内情。 “你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内心骄傲的独孤鸣,强压心头怒意,冲楚凌冷冷道:“你要想好,与荣柱国府为敌,是你能承受的吗?” 错非是皇甫静钰在场,独孤鸣才不会废这等口舌。 “那就没什么聊的了。” 楚凌没有气恼,露出一抹笑意,迎着独孤鸣的怒视,“这世间最说不透的就是道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楚某虽说与苏十三相识很短,不过楚某却知苏十三这个朋友可交。” “既然苏兄遇到了事情,请楚某帮他解决问题,于情于理,楚某都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此事错在荣柱国,楚某知道,做的事情会让荣柱国恼怒,令荣柱国府颜面扫地,但世间的道理,向来不是谁强就一定能占据的。” “楚兄。” 苏十三心下一暖,紧握着独孤霜的手,神情复杂的看向楚凌。 这一刻,在苏十三的心里,认准了楚凌这个人。 内心孤傲的苏十三,一向是冷冰冰的,能让他认准的人,那是能拿命去拼去换,这就是苏十三! 皇甫静钰、柳城风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显然楚凌讲的这番话,对他们的触动很大。 反倒是君寒霖的情绪,却有些细微变化。 “当真是巧言令色之徒!” 独孤鸣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楚凌,那双冷眸看向独孤霜,“小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选择跟我回家,还是选择与荣柱国府决裂!” 独孤霜的眼眶微红,她不知为何事情会到这一步,明明苏郎为了她,已经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拼尽了所有夺下文武斗,独孤霜想不明白,为何一向疼爱她的阿父,一向伟岸的阿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泪水顺着独孤霜的眼角流下。 “霜儿~” 见独孤霜这样难受,苏十三的心很痛,他见不得挚爱流泪,但在眼下,心底的理智告诉苏十三,他不能说其他,他不能太过自私。 毕竟那是独孤霜的家啊。 楚凌负手而立,见到眼前一幕,没有多说其他,感情这种东西,唯有当事人感受最深,外人莫要插手。 他可以帮苏十三出谋划策,但不能左右独孤霜的决定,毕竟苏十三做的够多了,哪怕苏十三觉得自己做的很少。 在这件事情上孰对孰错? 楚凌也不知道。 或许错的,就是这个复杂的人世间吧。 “我不回家了,那还是家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独孤霜的泪止不住的流,“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苏郎做错了什么,哪怕苏郎为了我,愿意舍弃所有,甚至不惜跟阿兄所言的荣柱国府为敌。 因为我的事情,还让苏郎的朋友牵扯其中。 阿兄,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难道就因为我出身荣柱国府,就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都没有吗? 或许我有些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毕竟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我的一切,都是阿父阿母给的,或许是我太自私了吧。” 说着,独孤霜再也忍不住,低头哭泣了起来,苏十三眼里满是心疼,一把将独孤霜揽在怀里。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见自家小妹这样,独孤鸣张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讲不出来。 “你好自为之吧。”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鸣伸出手,想安慰痛哭的独孤霜,但见到苏十三却克制下来,眼神冷了下来,“要是敢让我知道,你敢欺负我家小妹,别说你是玄鸟司的人,就算你日后真名满天下,我独孤鸣也誓要杀你!” 言罢,独孤鸣一甩袍袖,转身朝外走去。 “阿兄!!” 独孤霜的呼喊,让独孤鸣停顿下来,但停了刹那,独孤鸣强忍难受,昂首朝坐骑走去。 咴溜溜~ 随着一道马鸣声响起,独孤鸣领着荣柱国府的人,悉数离开了这座宅邸。 皇甫静钰、柳城风见到这一幕,也知说再多的话,都是没用的,跟楚凌、苏十三寒暄几句,也就离去了。 “楚兄,我先送霜儿回去。” “好。” 看着苏十三搀扶独孤霜的背影,楚凌走到君寒霖的身旁,面色平静道:“是想到什么了吗?适才我看你就有些不对。” “是啊!” 君寒霖神情有些怅然,“要是当初我能像苏十三那样勇敢,或许就不会留有遗憾吧,你说对吗?” “我也不知道。” 楚凌摇摇头,“你不是他苏十三,他也不是你君寒霖,谁能确保他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呢?谁又能保证你做的事情,就一定是错的呢?” “哈哈~” 君寒霖笑着摇起头来,“公子,要是能早些遇到你,或许我心中就不会有遗憾了。” “现在遇到也不算迟。” 楚凌微微一笑道:“何况能遇到你君寒霖,也是楚某的机缘,何必沉迷于过去呢?谁心中没有些遗憾?” “听公子的意思,公子也有遗憾?” 君寒霖眉头微挑,心里起了兴致。 对楚凌,君寒霖是好奇的。 “当然。” 楚凌并没有否认,“我也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没有遗憾。” “那公子不打算讲讲?” 君寒霖笑道:“毕竟我先前可是讲过的。” “没什么好讲的。” 楚凌摆摆手道。 “看来要喝些酒了。” 君寒霖嘴角微翘,“在酒罢去这么久,还没跟公子痛快喝过一次,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你喝不过我。” 楚凌并不谦虚。 “果真?” 君寒霖兴致更高了,“那就更要试试了。” “那就小酌两杯?” “哈哈…好,小酌两杯。” 安静的楚宅内,响起君寒霖爽朗的笑声,或许外面的世界暗潮汹涌,可这些跟他们有何关系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何须顾虑太多呢? 第八十二章 一道旨意 “君兄…还没有醒来吗?” 苏十三的表情有些古怪,来到凉亭这边,撩袍坐到楚凌身旁,同楚凌一样,抬头望着繁繁星空。 上都的夜空很美,那轮弯月很亮,数不清的星星闪烁着,一缕清风吹来,让人觉得很舒适。 “应该没醒吧。” 楚凌道:“苏兄找他有事?” “没…没事。” 苏十三嘴角抽动,连连摆手道,心里却暗暗道,睡了一天一夜,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嗯,君寒霖与楚凌喝酒,本想套套楚凌的遗憾,没曾想自己却撂倒了。 “楚兄,你从下午就待在此地,可是有什么事情?” 苏十三收敛心神,看向楚凌说道:“是为荣柱国府所虑吗?听彦年的阿舅说,坊间有不少传闻……” “荣柱国府有何所虑的?” 楚凌面色平静,拍了拍手道:“我在想怎样开家书院,毕竟这么多孩童聚在一起,要传授他们课业,要教他们规矩,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逐步走出来,一味地去单方面关心,顺着他们,这或许不是救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嗯? 苏十三眉头微蹙,原本他以为楚凌待在这里,是忧虑得罪荣柱国府后,将会面临怎样的麻烦。 毕竟荣柱国府的底蕴,在风朝是位列翘楚的。 从独孤霜选择他,而与荣柱国府决裂,苏十三就辗转难眠,怕挚爱受到委屈,顾虑荣柱国府的报复。 尤其是楚凌亦被牵扯其中。 “楚兄是打算开书院,而非社学?”苏十三收敛心神,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对楚凌询问道。 “是。” 楚凌点点头道:“玄鸟司清剿京畿帮会势力,发现不少类似遭遇的孩童,既然楚某决定管此事,就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楚兄的想法虽好,不过想在上都开书院,恐非是桩容易办到的事情。” 苏十三眉头紧锁道:“如果是在上都开社学,倒是没什么麻烦的,只要招收的弟子不超百众即可,在礼部有司进行报备,经核准同意即刻开办。 但是书院就不同了。 若是没有天子颁布的旨意,是绝不可能开办的,诸如昭颜院、岚之殿等七大书院,即在不同时期下,得天子所颁旨意,才得以在上都开办,由此才能跟国子监并肩。” “这也正是楚某一直思虑的事情。” 楚凌撩了撩袍袖,神情自若道:“倘若只开社学的话,就只能让百众孩童进修,且社学不能连开,如此就是对其他孩童的不公。 要是四肢健全的孩童,尚能安排去其他社学,不过这些孩童经此遭遇,只怕内心是敏感的。” “此事难办啊。” 苏十三轻叹一声,“我朝已有近数十载,没有颁布过此等旨意了,不是没有名满天下的大儒,想求得这份殊荣,想在上都开设书院,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楚兄,我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此事很难办到。” “我知道。” 楚凌微微一笑道。 对于苏十三所言之意,楚凌是理解的,简单来说,就是出于种种的现实,想在上都开书院很难。 风朝的文脉昌盛,这与私学的繁荣亦有关,但恰恰也是这样,使得官学承受的压力很大,官办亦或私办,固然都能推动教育发展,不过站在统治的角度,私办规模远超官办规模,那是会衍生出很多问题的。 对于这些事情,楚凌不是特别关心,楚凌就是想帮帮那些致残孩童,要是楚凌不管此事的话,那这些孩童此生就完了。 “为何你们就没想到忘忧湖诗会呢?” 君寒霖的声音响起,让楚凌、苏十三循声望去,却见君寒霖皱紧眉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晃荡着身体走来。 “忘忧湖诗会?” 瞧见君寒霖这副模样,苏十三囔囔自言,旋即却想到了什么,伸手对楚凌说道:“是啊楚兄,忘忧湖诗会在上都备受瞩目,要是楚兄能在终选夺得头魁,那说不定有一线希望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淡淡笑意,“当初蒋公曾对我说过,忘忧湖诗会的终选,将会有贵人参加。” “不过公子…你不是一向不喜给自己找麻烦吗?还说要潇洒的逍遥自在。” 君寒霖头痛欲裂,这是宿醉的表现,呼出来的气都带有酒味,坐到石凳上,君寒霖看向楚凌道:“那为何你要帮这些素不相识的孩童呢?尽管他们的确很可怜。” “就是想帮吧。” 楚凌也想过这个问题,在二人的注视下,楚凌缓缓起身,“楚某是想潇洒的逍遥自在,但是不代表着心也跟着冷掉,楚某也是凡夫俗子,遇到不好的事情也会愤慨,就算楚某不帮他们,或许也会遇到别的人,会出于善意帮这些孩童。 只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们终究是致残了,如果不能将他们引到正道上去,那这辈子多数是要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 你们想过没有,像他们遇到这种遭遇的,在风朝还有多少? 楚某不才,想为之去做些什么,楚某要开家书院,让这些致残的孩童能有一个去处,心底能多一个希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楚某觉得做这种事情,是挺有意义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被君寒霖和苏十三听到后,二人脸色变了,跟着也站起身来,这是怎样的豪言壮语啊。 他们是健全的人,没有经历过那种经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那些不健全的人,就不能像健全人一样,去好好的活自己。 “楚兄,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苏十三眼神坚定,郑重朝楚凌一礼道:“要是书院真能开办,苏某愿将毕生所学传授,或许能帮助的人不多,但这是苏某的一份心意。” “那就也算我一个。” 君寒霖嘴角微翘,神情倨傲道:“身体致残又如何,只要有恒心,想学些打架的本事,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第八十三章 谪仙人竟是他!? 雨无声下了一夜,上都多了几分清凉。 “楚兄,忘忧湖诗会召开在即,为何我看你一点都不紧张呢?”走在湿透的街道上,苏十三露出疑惑,看向并行的楚凌说道。 “这有何紧张的?” 楚凌神情自若,边走边说道,看着街边热闹的摊位,各种声音不绝,空气中飘散着香气,这种人间烟火气,楚凌很喜欢。 “这忘忧湖诗会的终选,可与初选不同。” 见楚凌这样,苏十三继续道:“据老师先前所言,终选就在忘忧湖核心进行,除了七位初选头魁外,尚有七名才俊参加,终选分为两场,先是七位初选头魁角逐,选出实力最强的三人,然后跟着七名才俊对决。” “那这七人,你可知叫什么?” 一旁的君寒霖眉头微挑。 “不知。” 苏十三摇摇头道:“此七人乃国子监评选,且参与评选的那几位大儒,为确保公正,在明确七人后,皆选择闭门静修,直到这场忘忧湖诗会结束。” “这倒是挺有趣的。” 楚凌笑笑,“没想到这场忘忧湖诗会,折腾的阵仗挺大的。” “楚兄说的没错。” 苏十三点点头道:“被国子监评选的这七人,乃是朝中文武、勋贵、世家等举荐,单是人数就有数百众。 尽管对这场忘忧湖诗会为何召开,苏某不知晓,但通过老师的一些言谈,苏某知晓这不简单。 忘忧湖诗会终选召开,凡是在上都的显赫皆可参加,听老师先前说,有几位柱国都会参加,其中就有荣柱国。” 讲到这里时,苏十三的表情有些变化。 “那要是这样的话,蒋公口中的贵人,就是皇室的某位了?”楚凌眉头微挑,看向苏十三说道。 “不清楚。” 苏十三皱眉道:“或许是吧。” “花里胡哨。” 苏十三耸耸肩,浑不在意道:“一场诗会搞出的名头倒是不少,有这等功夫,搞些别的不好?” 楚凌笑着摇了摇头。 站在统治阶层的角度,进行一场别有深意的诗会,即便是耗费再多的银子,那都是值得去做的事情,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能产生影响力的终究是少数,恰恰是这个少数,才引导着很多风向改变。 “行啦,别想这些事情了。” 楚凌摆摆手道:“找个地方休息吧,临近修行坊的几个坊,酒罢去分店选址,基本上都定下了,等这场忘忧湖诗会结束,我们就把分店都开起来。” “公子,要说还是你奸猾。” 君寒霖嘴角微翘,看向楚凌说道:“明明酒罢去开分店,是你先前就明确的,现在傍上三公主了,这购置店铺、装潢花费、雇佣人手等,都记在公主府名下,公子,你这算空手套白狼吗?” 苏十三轻咳两声,努力忍着让自己不笑出来。 跟着楚凌出来,他们几人就去很多地方,酒罢去要开分店,没有好的铺面不行,既然皇甫静钰愿意参股,楚凌肯定要利用好这次难得的机会。 想要实现利益最大化,就必须要营造出品牌效应,酿酒作坊等事后闲了再筹建,毕竟皇甫静钰给的田庄不会跑。 楚凌喜欢将麻烦的事情简单化,有皇甫静钰这种金主在,让楚凌也不再考虑成本,反正日后都能赚回来,无非是周期长短罢了。 “其实这不算空手套白狼。” 楚凌停下脚步,笑着对君寒霖说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吧?” “什么?” 君寒霖疑惑道。 “稍后你就知道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 “公子你倒是先说说啊。” 君寒霖被楚凌吊起了胃口,紧跟在楚凌身后,苏十三见到此幕,忍不住笑着摇起头来。 直觉告诉苏十三,君寒霖怕是要被坑。 “几位客官里面请。” 不多时,楚凌几人来到一家酒楼,跑堂伙计很热情,几人没去雅间,就在一楼正堂落座,临街的位置。 落座的楚凌点了几道菜品,都很贵,还特意问跑堂伙计要酒罢去的酒,君寒霖听到这里,才回过来味。 “君兄,掏银子吧。” 楚凌笑着看向君寒霖道。 “什么银子?” 君寒霖故作不解道。 “当然是请客银子啊。” 楚凌继续道,随后看向跑堂伙计,“小二哥,记得找这位公子要账。” “好嘞客官。” 跑堂伙计咧嘴笑道:“几位客官先吃,吃完再说,小的先去准备。” 跑堂伙计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事,都练就一双识人的眼睛,见楚凌几人谈吐不凡,其也知他们不会吃霸王餐。 “公子,你真够无耻的。” 见跑堂伙计走了,君寒霖咬牙道:“我可真是学到了。” “那可要记得交银子。” 楚凌浑不在意道。 “我这辛苦跑腿,才赚了几两散碎银子,公子也要坑?” 君寒霖不死心道。 “君公子说话就是大气。” 楚凌调侃道:“明明有十几两,却才说几两散碎银子,这点,楚某真是比不过。” 君寒霖:“……” “哈哈~” 苏十三见到此幕,再也忍不住了,笑着摇起头来。 “你们听说了吗?” 在隔壁桌上,一中年端着酒盅,侃侃而谈道:“先前在上都盛传的谪仙人,其实并非是苏十三?” 嗯? 此言一出,让楚凌几人看去。 “不是苏十三?” 旁边的酒客诧异道:“你是听到什么了?” “不应该吧。” 另一人紧随其后道:“这苏十三连荣柱国之女都敢抢,似这等做派,那不就是妥妥的谪仙人吗?” 独孤霜跟苏十三私奔一事,在上都流传的传闻众多,每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他们都在场一样。 “咳咳~” 那中年轻咳两声,将酒杯放下,嘴角微微上翘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我这可是听我七舅姥爷的二姐丈的三外甥家的邻居说的,绝对可靠,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啊,苏十三夺下文斗作的诗词,其实是忘忧湖诗会初选的第一位头魁所作。” “你是说楚凌?” “真的假的啊。” 在阵阵惊呼声下,苏十三眉头微皱,看向了楚凌,对谪仙人的名号,苏十三向来都觉得不是他的,只是在这等境遇下,却突然冒出这种舆情,这让苏十三心底生出担忧。 第八十四章 旋涡 “这是要捧杀了?” 君寒霖咧嘴笑着,瞅了瞅苏十三,随后看向楚凌,特意压低些声音,“公子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楚凌伸手拎起茶壶,给自己斟茶,“嘴长在人家脸上,总不能都堵上吧,既然有人想捧杀,那就随他们去吧。” “楚兄就不担心吗?” 苏十三皱着眉,向前探探身,看了眼左右,“只怕此事跟荣柱国府有关,忘忧湖诗会召开在即,上都却多了这等传闻,那……” “不聊这些了。” 楚凌摆摆手道:“现在去猜这些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荣柱国府也好,不是也罢,事情既然发生了,那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苏十三、君寒霖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楚凌表露出的这份淡然,是二人没有料想到的。 毕竟真是荣柱国府所为的话,那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说来还真是够怪的。” 君寒霖有些不解,“按常理来说,那事乃苏兄所为,真要打击报复的话,也该找苏兄才对啊。 苏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的说,可适才我们听到的那些,如果真是荣柱国府所为,为何要缠上公子呢?” “我懂。” 苏十三接着话茬说道:“君兄说的没错,我也在想此事,这其中透着古怪的地方太多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凌把玩着茶盏,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如果谪仙人之名被揭秘,真的是荣柱国府所为的话,那必是独孤胜所谋没有达到预期。 这笔账被其追溯到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 讲句难听且现实的话,只怕在独孤胜的心里,就从没正眼瞧过苏十三,要是有云州苏家的光环加持,或许苏十三在其心里有些份量,偏偏苏十三被逐出了宗族,即便武艺再高强又能怎样呢? 诸如荣柱国府这等存在,真想招揽些像苏十三这等高手,那绝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要如果说不是荣柱国府所为,那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究竟是何人在背后鼓捣这些,目的又是为何? 恰恰是此事背后错综复杂,楚凌才不想多聊这些,聊了也没用,毕竟他们不清楚这是谁在有意推动。 见楚凌没有说话,苏十三、君寒霖相视一眼,也没有再多说其他,不过原本好的心情,二人却因此事受到些影响。 …… “看来是真传开了。” 君寒霖拎着酒壶,豪饮了几口美酒,“这一路走下来,听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此事看来是真不简单。” 负手前行的苏十三,神情凝重道:“涉及谪仙人的故事,被编出来这么多,且个个跟楚兄有关,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在酒楼饱餐一顿后,楚凌他们就回去了,不过这一路走下来,沿途听到的不少传闻,是越传越夸张,讲什么的都有。 楚凌对此没有说什么。 事态到这一步,楚凌能确定一点,有人想顺势折腾些事情,至于要折腾什么,就目前而言尚不知晓。 在楚凌一行回府之际,彼时的荣柱国府。 “福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内院书房外,独孤鸣紧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老仆,“上都传的那些谣言,究竟是何人所为?” “少爷,此事老奴还在查。” 老仆神情凝重,朝独孤鸣作揖道:“具体是何人所为,现在还没有眉目。” “连福伯都没查出吗?” 独孤鸣心下一紧,诧异的看着老仆,要知道,荣柱国府有一股暗势力,就是其亲自执掌的。 老仆沉默未语。 从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结束,其就觉察到有些不寻常,好似在暗处有人盯着荣柱国府一样。 原本其心里一直警觉的是玄鸟司,特别是楚凌、苏十三冒出来后,就让其更坚定这种想法。 但是吧…近几日发生的种种,尤其是眼下的传闻,却让其觉得不对。 固然说玄鸟司乃三公主亲掌,且楚凌与三公主的关系匪浅,可内心的直觉告诉他,味道不对! “进来吧。” 就在此时,书房内响起一道声音。 独孤鸣与老仆听后,不敢迟疑,当即便朝书房内走去。 “阿父。” “柱国。” 独孤胜倚着太师椅,看着眼前二人,神情看不出喜悲,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此事不必再查了。” 独孤胜沉吟许久,声音低沉道:“等到忘忧湖诗会结束后再说。” “阿父,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独孤鸣皱眉道:“就算遍传上都的传闻,是跟那楚凌有关,可连带着我荣柱国府也受到影响了……” “老夫的话,你没听明白?” 独孤胜冷哼一声道。 “孩儿不敢。” 独孤鸣心下一紧,忙抱拳应道。 “你先下去吧。” 独孤胜摆摆手道。 “……” 独孤鸣尽管还有话想说,但看到独孤胜的眼神,却让其强忍下来,在作揖行礼后,独孤鸣低首走出书房。 “二人的情况查明没?” 在独孤鸣离开后,独孤胜眼神冷厉道。 “苏十三的查清了,其被云州苏家逐出,是因偷学了苏家的禁学。”老仆不敢迟疑,当即作揖道:“原本按云州苏家族老会的意思,是要废掉苏十三,可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此事作罢,苏十三被逐出宗族了。” 难怪。 独孤胜双眼微眯,似与所想有了印证,随后道:“那楚凌呢?” “老奴无能。” 听到这里,老仆却跪倒在地上,“涉及楚凌的生平,没有查到想查的,基本与玄鸟司所查一致。” 嗯? 独孤胜眉头微挑,看着跪地的老仆,心里却生出诧异,其手中执掌的暗势力是何等存在,外人或许不知,但他却很清楚。 那是荣柱国府的核心之一。 “楚凌,耸壑凌霄的凌。” 独孤胜囔囔自语道,随后看向老仆,语气冷冷道:“看起来这个楚凌的身上所藏秘密,要比本柱国想的要多啊,继续查,本柱国就不相信了,他楚凌真是凭空出现的,本柱国倒是想要看看,其倚仗的到底是什么。” 第八十五章 兔子搏鹰(1) 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征兆下,楚凌的名号于上都盛传,忘忧湖诗仙、谪仙人、天价酒、教唆抢亲、荣柱国府这些字眼,更是被演绎出各种传闻,广泛在坊间流传着。 诸如这种汹涌舆情,让楚凌被推上风口浪尖,作为当事人的楚凌,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楚凌在前世没有经历过网暴,不过却也知道一些内部,凡是进大众视野的事件,只要来势汹汹的那种,皆是有幕后操盘者躲在暗处煽动,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下他经历的这些,就有异曲同工之处。 既然别有目的,既然查不到幕后者,那何必纠结其中呢? “为何我看楚兄丝毫没受影响呢?” 苏十三神情有些憔悴,垂着的双手紧攥,皱眉看向与孩童待在一起的楚凌,嗓音略显沙哑,“查到现在,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鼓捣这些,将楚兄捧杀到这种地步的。” “你问我?” 君寒霖打着哈欠,眼睛酸涩的看向苏十三,“近两天,我被你拽着一起查,屁都没查出来,对了,欠我的酒,打算什么时候还?” 苏十三:“……” 上都突然出现的这股舆情,牵扯到楚凌,让苏十三心神难安,因为他的事情,却让楚凌身陷旋涡,苏十三内心很过意不去。 苏十三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哈哈~” “咯咯~” 响起的一些笑声,让心情烦躁的苏十三看去,阳光撒照下,盘腿坐在地上的楚凌,身边围着很多孩童,在这些孩童稚嫩的面庞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他们的眼睛含光,他们的笑声那样悦耳,只是空空的袖口,或瘪着的裤腿,却无声控诉了什么。 “大哥哥…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趴在楚凌身上的独臂女童,那双明亮的眼眸眨巴着,小脸带有期许道:“那童童的手臂能被他们变出来吗?” “当然。” 楚凌不假思索,迎着一道道注视,笑着说道:“楚哥哥我何时骗过你们?不过啊…这陆地神仙可不轻易出世,毕竟修行者不愿沾染人世间的因果,想要让他们出世,一个是要日日行善,一个是要开心的活,你们这些小家伙儿们,要是能把楚哥哥说的做到,相信定能有陆地神仙感念到,到时啊…你们有任何的愿望,就都能向神仙言明了。” “哇~” 围在楚凌身边的这些孩童,一个个眼睛睁得极大,流露出惊奇的神情,甚至不少带有喜悦的神色。 “阿姐,公子他说的是真的吗?”在一旁,项彦年抬起头,眨着眼睛看向项若男,内心也带有期许道:“是真的吧?” “是真的。” 项若男眼眶微红,点点头应道,这几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孩童,没有戒备的这样笑。 尽管项若男的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陆地神仙,可那又怎样呢?能让这些孩童心怀希望的活下去,不好吗? “好啦,时候不早了。” 楚凌笑着看向眼前孩童,语气平和道:“该去加餐了,稍后我可要去看看,谁没有好好吃饭。” 本安静的庭院,变得吵闹起来。 看着眼前的孩童中,不少动作生疏的拄着拐,楚凌脸上保持着笑容,可内心却有些沉重,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不能像寻常孩童那样跑跳玩闹,这种打击太沉重了。 楚凌在跟他们相处时,都会刻意的不关注这些,因为楚凌知道,他们幼小的心灵已经有了创伤,越是刻意的关心他们,相反越是会让他们自卑。 “你们俩…这两天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去了?” 目送这些孩童离开后,楚凌收拾好心情,朝苏十三他们走来,“黑眼圈都出来了,别告诉我去打架了。” “哪儿有。” 君寒霖努努嘴,瞅着苏十三道:“这要问他了。” 见苏十三神情复杂,楚凌猜到了。 “苏兄,一些风言风语罢了,何必这样在意。” 楚凌淡笑道:“别告诉我,这两天你们一直在查此事?” “是。” 苏十三言简意赅道。 楚凌笑着摇摇头。 看二人的表情,楚凌也知没查到什么。 “行了,别想这些事情了。” 楚凌负手而立,看向二人说道:“忘忧湖诗会明日要召开,初选的七位头魁,皆能领几人前去参加,都早些去休息吧,明日陪我去忘忧湖。” “我可不去。” 君寒霖摆摆手道:“公子,你是知道的,那等场合我不喜欢,闹腾腾的,一群装腔作势的家伙。” “你确定?” 楚凌嘴角微翘,看向君寒霖道:“我可是听说…忘忧湖诗会有不少名酒,我还想着叫你一起,去尝尝那些名酒,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 “咳咳~” 君寒霖轻咳两声,忙开口道:“谁说我不愿意去了,适才就是跟公子开个玩笑,不过我觉得吧,忘忧湖诗会的那些名酒,多半是比不过酒罢去的酒,不过嘛…去尝尝也可以,对吧苏兄?” 苏十三露出无奈的笑容,君寒霖无酒不欢,这他是知道的,不过能讲出这样的话,苏十三也很无奈。 “行了,不聊这些了。” 楚凌笑道:“都去休息吧,明日,我等就前去忘忧湖。” “好。” 二人点点头道。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楚凌脸上的笑容消散,连苏十三、君寒霖他们想查些事情,都没有任何眉目,直觉告诉楚凌,这场舆情的背后只怕不简单。 难道与接下来的忘忧湖诗会有关? 原本楚凌没想过参加这等场合,正如君寒霖说的那样,越是这种高规格的场合,就越是藏着很多东西,楚凌不想掺和其中。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一些人和事,让楚凌必须要去一趟,抛开其他的不谈,单单是想在上都开书院,楚凌也要瞧瞧阵仗,一想到那些刚有改变的孩童,要是他们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没有给他们创造好环境熄灭掉,楚凌觉得自己今后无法去直面他们。 第八十六章 兔子搏鹰(2) “这上都我是愈发看不透了。” 李乾神情有些怅然道,眼睛也没有闲着,有意无意的瞥向一处,站在身旁的李坤,把玩手中紫竹扇,露出一抹笑意。 “阿兄何出此言呢?” 李坤故意没有戳破,顺着话茬接下来。 “这不明摆着吗?” 李乾心思没在这,随口敷衍道:“本少爷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乡野村夫,会受到这么多人追捧呢?” “阿兄说的是楚凌?” 李坤嘴角微微上翘。 “不是他,还能有谁?” 李乾眉头微蹙,白了李坤一眼,“你说说看,他不就会作几首诗词,这就算有本事了?那本少爷也能作。” 李坤笑而不语。 “你这是不信?” 李乾瞪眼道:“你听着,大风起…夕阳无限好,白云聚……”说着,李乾欲言又止,却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阿兄继续。” 李坤强忍笑意道。 “好吧,我承认作诗词挺难。”李乾颓然的摆摆手,“谪仙人这个名号,还真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一向骄傲的李乾,此刻却低下脑袋。 “阿兄要实在忍不了,就去偷听吧。” 李坤笑着走上前,朝一处努努嘴道:“反正阿母也不知道,说不定啊,阿兄真能听到什么呢。” “你当我没想过啊。” 李乾烦躁的摆摆手,“可是你别忘了,跟阿母见面的是三公主,那双耳朵有多灵,你还不清楚?” “所以我才在这里陪阿兄啊。” 李坤一展紫竹扇。 “我就纳闷了。” 李乾面露不解道:“阿母不是没瞧上楚凌吗?为何会因他的事情,而邀三公主来府上呢?” “不清楚。” 李坤摇头道。 “还有啊…三公主为何对楚凌的事,就那样上心呢?”李乾继续道:“难道三公主也瞧上楚凌了?” “这不好说。” 李坤摊手道:“毕竟人家楚凌,作的诗词何等惊艳,如此有才,哪个少女会不喜欢呢?” 李乾:“……” 看着频频为楚凌说话的李坤,负手而立的李乾,那双眼睛带着审视的色彩,上下打量着李坤。 被自家阿兄这么盯着,李坤有些不自在。 相较于外面的闹腾,彼时在顺国公府的会客厅却很是安静。 淡淡檀香飘散。 皇甫静钰坐在太师椅上,手捧茶盏慢条斯理的品着,皇甫云苓同样也是这般,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十三姑邀本宫前来,不止是为了品茶吧?”皇甫静钰放下茶盏,这茶品了快一炷香的功夫。 “三公主,是有什么话想问?” 皇甫云苓放下茶盏,保持着仪态。 “还是本宫先说吧。” 皇甫静钰撩了撩袖摆,笑着说道:“近几日上都传的那些,起初有一些的确是玄鸟司所为,目的嘛很纯粹,本宫不喜欢欠别人的。 十三姑应该也知道,玄鸟司清剿了京畿的帮会,有些人,查到了楚凌的头上,不过后面的事情,就跟本宫无关了,十三姑知道些什么?” 不是玄鸟司? 皇甫云苓娥眉微蹙,对皇甫静钰的性格,她是知晓的,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向来不会藏着掖着。 可不是玄鸟司,那会是谁呢? 这样的疑惑,皇甫静钰同样也有。 看来不是顺国公府所为。 那究竟会是谁,想要捧杀楚凌呢? 瞧见皇甫云苓的神态,皇甫静钰暗暗思量。 谪仙人这个名号,的确是她授意传播的,但没有那么广泛的去传,可近几日上都的情况,却明显超出了皇甫静钰的预料。 甚至皇甫静钰谴人暗中调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这就变得有趣了。 起初传谪仙人这一名号,是玄鸟司查到有些人,不满支持的帮会被清剿,对于这些人,皇甫静钰是没有放在眼里的,就算他们地位再高,那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作为风帝最宠信的公主,谁敢对皇甫静钰下手,那无疑是打皇室的脸,更是挑衅君王威仪。 不过楚凌就不同了。 即便靠忘忧湖诗会的名头,让楚凌名满上都,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难免有些人想要报复回来。 “顺国公府什么都没查到。” 皇甫云苓的一句话,令皇甫静钰警觉起来,依着顺国公府的底蕴,若真想查些东西,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这还真是有趣。” 皇甫静钰似笑非笑道。 “而且荣柱国府…也什么都没有查到。” 皇甫云苓继续道,那双眼睛观察着皇甫静钰。 皇甫静钰眉头微皱起来。 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了。 “我听说忘忧湖诗会的终选,楚凌要参加了?”皇甫云苓面色平静,看向皇甫静钰说道:“最初楚凌没打算参加,为何三公主有意让其参加呢?” 和忘忧湖诗会有关吗? 皇甫静钰心下生疑,想到楚凌与顺国公府的关系,她明白皇甫云苓为何邀她过来,除了想求证一些事情外,更多的是担心有人将楚凌和顺国公府的关系公布吧。 毕竟近几日在上都出现的传闻,就有涉及到楚凌与荣柱国府的,反倒是正主苏十三被有意淡化了。 “回答十三姑这个疑问前,本宫也有个疑惑。” 想到这里的皇甫静钰,笑着说道:“为何楚凌当初持婚书来顺国公府,十三姑让楚凌毁掉婚约呢?” 会客厅内沉寂下来。 “三公主,有些事情,还是莫要了解的好。” 沉吟刹那,皇甫云苓开口道:“我有这样的决断,自有我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啊。” 皇甫静钰笑笑,随后起身就朝会客厅外走去,“既然十三姑这样说,那本宫当初说服楚凌,去参加那场终选,也自有本宫的道理。” 讲到这里时,皇甫静钰停下脚步,笑着转过身来,看着娥眉紧蹙的皇甫云苓。 “另外再多说一句。” 迎着皇甫云苓的注视,皇甫静钰淡笑道:“就算那次本宫不说服楚凌,这场终选,楚凌也会参加,耸壑凌霄的凌,想在上都开书院了。” 言罢,皇甫静钰笑着转身而去,独留下神情复杂的皇甫云苓,不知过了多久,皇甫云苓的脸庞,流露出一抹冷笑…… 第八十七章 忘忧湖诗会(1) 黄昏的残阳,少了几分刺眼,多了几分温暖,天际的白云朵朵,围绕残阳的那片,似火烧的一般。 一缕金光从云端映射而下,好似是从仙境降下福禄,令上都披上了金光,笑声多了,欢呼多了,今日的上都,注定会与往日不同。 人间是非多,憧憬仙人境。 举世瞩目的忘忧湖诗会终选,将在皇家园林忘忧湖召开,此等彰显风朝文脉之盛典,必将与民同庆。 一夜之间,上都内外城的诸坊境内,就好似雨后春笋般,出现很多华台与灯展,令无数人惊叹连连。 忘忧,忘忧,置身于此等盛况下,只觉得闯进了仙境,什么烦恼,什么忧愁,此刻通通被抛之脑后。 “这忘忧湖诗会的终选,规格比金榜题名游游街时还高。”酒罢去外,苏十三面露错愕,言语间带有惊叹道:“看起来这场诗会,必是得了国朝的支持,否则怎会有此等的盛况,真是少见啊。” “看起来…我们都将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想简单了。” 楚凌负手而立,盯着眼前的特制车驾,嘴角微微上翘,“原本还想着雇几辆车驾,前去忘忧湖,没想到有人都替楚某想好了。” “我等这也跟着沾光了。” 君寒霖面露笑意,瞥了项彦年一眼,伸手拍着其肩膀,“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快把嘴巴合上,口水都流出来了。” “哈哈……” 酒罢去外响起阵阵笑声。 云川捂嘴而笑,赫连拓捧腹大笑,苏十三无奈而笑,他们都是要随楚凌一起,参加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 “楚诗仙…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在无数围观人群的注视下,车驾旁站着的马夫,笑着朝楚凌抬手作揖,“您是忘忧湖诗会初选的第一位头魁,要先从云德门而出,楚诗仙这边请~” 楚凌笑着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抬脚朝眼前车驾走去,踩着马凳,弯腰走进这奢华的车驾。 “走吧。” 在君寒霖的提议下,几人先后登上了车驾,没有跟去的刘俊投去羡慕的眼神,他也很想跟着去忘忧湖。 但眼下这等盛况下,必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他要留下看店做买卖…… “楚诗仙要去忘忧湖了,真想去瞧瞧那场终选,到底是何等的盛况啊。” “是啊,听说能进忘忧湖的,除了上都的这些显贵外,齐聚上都的读书人,不少都能去参加。” “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 “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忘忧湖诗会是谁开的,七大书院有哪个是简单的?随便拎出来一个……” 在众多热议声下,车驾缓缓行驶,朝朱雀大道行进,悬挂的风铃随风摇摆,发出悦耳的声响。 楚凌倚着软垫,车驾外喧嚣吵闹,然楚凌却独听那风铃声,很悦耳,很心静。 楚凌只想潇洒的逍遥自在,从踏进上都的那刻起,他都是在随心而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就是不喜,人不过就悠悠数十载,倘若终日活在别人的阴影下,那岂不是太不痛快?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想得到什么,往往就越是事与愿违,越是不在去想这些,却总能带来些意外。 比如现在的楚凌,忘忧湖诗会的终选是召开了,然楚凌的种种传闻,却在前夕已遍传整个上都。 楚凌有时就在想,这人啊,争一辈子,斗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为自己?为宗族?为子孙?为利益? 那到生命终结时,会想些什么? “师兄,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云川从坐上车驾,就一直在看着楚凌,见楚凌似笑非笑,好似有何心事一般,面露关切道:“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楚凌微微一笑道:“就是在想些事情,此等盛况,我为何会不开心呢?” “我觉得公子是在想,如何在忘忧湖诗会上惊艳全场吧。” 君寒霖见状,笑着看向楚凌说道:“这场诗会在上都闹腾这么大,想必那些达官显贵都会参加,到时,公子一首惊世之作问世,必然能引得满堂喝彩,彦年,你说我讲的对吗?” 说着,君寒霖将手拍在项彦年肩膀上。 “没错。” 此时的项彦年,这才回过神来,昂起脑袋道:“公子诗仙之名,谪仙人之名,早就遍传上都了,这次去参加忘忧湖诗会的终选,势必能引得满堂喝彩。” 楚凌笑着摇摇头。 对于这场忘忧湖诗会,他没有想过要引得满堂彩,这不过是一场别样的体验罢了,人生不就是体验吗? “楚兄…你说莅临忘忧湖诗会的那位贵人会是谁?”苏十三却没有在意这些,反看向楚凌说道:“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我现在是愈发的好奇了。” “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 楚凌撩了撩袍袖,“现在揣摩这些,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两位公子真够怪的。” 撩着车帘的赫连拓,将脑袋缩回来,看向楚凌他们说道:“街边这么多的美景,你们就不好奇吗?” 赫连拓话音未落,就听到车驾外响起一声巨响。 砰~ 一颗烟花好似流星般,随着那道巨响在空中绽放。 夕阳西下,天渐渐黯淡下来。 那耀眼的烟花绽放,吸引来无数道目光,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会有烟花。 砰~ 砰~ 紧随着那道巨响出现,交替响起的烟花声不绝,在上都各处的上空,一道道绚丽多彩的烟花绽放开来,好似百花争艳一般。 这一刻的上都静止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欣赏着空中绽放的烟花,有稚童咿呀喊叫,有少年蹦跳惊呼,有青年含笑指点,有中年瞩目观望,有老年…… “这些烟花真是太美了。” “郎君,奴好喜欢啊。” “哇~” “要是我的生活,能像这烟花般绚丽该多好啊。” 这一刻,在上都的大街小巷上,数不清的人群中纷纷驻足观望,不少都发出感叹,这场盛况还没正式开始,就让很多人置身其中。 第八十八章 忘忧湖诗会(2) “好美~” 兰苑内,皇甫静钰望向云端,那道道绽放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出璀璨之色,红唇囔囔自语。 那一刹,流露出的柔美神态,令在旁的莲心有些惊诧。 从服侍在三公主身边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三公主这样。 “赴忘忧湖的人,都探查清楚没?” 感受到什么的皇甫静钰,微微扬起下巴,恢复了过往神态,“楚凌他们都出发前去忘忧湖没?” “禀公主,据各处玄鸟来报,在京的勋贵、文武、世家、大儒、名士…多要离府赴忘忧湖。” 莲心忙作揖禀道:“以楚公子为首的七位初选头魁,于上都各处登上车驾,现朝云德门汇聚,将绕行赶赴忘忧湖。 此外那几位也有动作,只怕是嗅到什么了,多半是想赴忘忧湖参加诗会,柳小公爷派人来问,公主是否愿一同前往忘忧湖。” “不必了。” 皇甫静钰摆摆手道:“派人给他回信,就说本宫有些事要处置,让他随柳叔父一起赴忘忧湖吧。” “喏!” 莲心当即应道。 一场忘忧湖诗会,竟引起这么多人的瞩目,看起来今夜的忘忧湖,必将是难忘的啊。 看着莲心离去的背影,皇甫静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公主~”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皇甫静钰神情倨傲的站着,“您让查的那人,真实身份已经查明。” 说着,戴面具的黑袍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敬的递到皇甫静钰跟前。 “没让人觉察到吧?” “没有。” 一问一答间,皇甫静钰打开信封,在见到信纸上的名字,凤目闪过一抹惊诧。 怎么会是他!? 皇甫静钰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就是在此刻,过去生出的一些疑惑,瞬时就被解开了,皇甫静钰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 “她在北疆游历如何?” 皇甫静钰抬起头,望向远处绽放的璀璨烟花,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很开心。” 黑袍人不假思索道:“花冷棠花大家沿途讲解不少,她笑的次数,和在上都相比多了很多,不过~” 黑袍人此刻却生出迟疑。 “不过如何?” 皇甫静钰娥眉微蹙道。 “上都的事情她似乎知道了。” 黑袍人低首道:“那几日有些不开心,花大家瞧出她的不开心,知晓此事后,就写了封信,让亲传弟子赴上都。” “花大家一生未嫁,这是把云姝当亲闺女了。” 皇甫静钰笑着摇摇头,“罢了,有花大家关心,本宫就不想此事了,看起来,上都还会出现有趣的事情。” …… 阿嚏~ 楚凌揉了揉鼻子,不免笑着摇起头来,这是谁在背后数落自己? 貌似除了他,不会有人数落自己吧。 “公子是着凉了吗?” 项彦年面露关切,看向楚凌询问道。 “没有。” 楚凌摆摆手道。 “我的天!” 君寒霖惊诧的声音响起,令苏十三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厮,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你们快瞧。” 君寒霖伸手道:“那云德门两侧搭建的华台上,跳舞的竟是名传上都的十二艳,这手笔也太大了。” “真的假的?” 苏十三眉头微挑,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信你瞧瞧,我的眼睛还没瞎。” 君寒霖瞪眼道,不过说着,却笑着打量起苏十三,“苏兄要看吗?” “苏某没兴趣。” 苏十三知晓君寒霖意有所指,冷哼一声道。 “师兄,这十二艳是谁?” 云川好奇的看向楚凌。 “就是上都有名气的花魁中,被评选出的佼佼者。” 楚凌撩了撩袍袖,笑着对云川说道:“以琴棋书画进行评选,想要见十二艳者,那往往都很难,有人曾豪掷千金,却只听的一首曲,却未见其人。” “公子,要是叫人知道,你这般粗鄙的说十二艳,定然会有人找你决斗。” 君寒霖似笑非笑道:“这十二艳皆是出自樊楼,此地乃是上都最神秘之处,究竟是谁所开众说纷纭,最叫人称奇的,乃是上都的那些豪门权贵,多数对于樊楼的态度很微妙,这也使得樊楼的名气,在上都很高。” “竟有这种事情。” 云川颇为诧异道,讲到这里时,云川探出脑袋,看向云德门两侧华台,却见到十二位身材婀娜,面庞被薄纱遮掩的艳丽,穿着各式服饰,在那高台之上,或舞,或弹,令台下所聚人群沸腾了。 “樊楼的十二艳竟然会在云德门,哈哈,真是不枉此行啊。” “真是太美了~” “你们快看,十二艳要抛撒花瓣了~” 人群沸腾之下,楚凌所乘车驾率先通过云德门,朝着上都城外缓缓行进,在其后,还有六辆车驾依次前行。 这就是权贵间的游戏吗? 听到外面沸腾的声浪时,楚凌笑着摇起头来,在上都备受追捧的十二艳,甚至是千金难求一见,此刻却出现在云德门,给他们这些忘忧湖诗会的初选头魁献舞撒花,楚凌非但没有任何喜悦,相反却生出别样情绪。 “她们…挺可怜的。” 当车驾通过云德门甬道时,云川神情有些落寞,低着脑袋说道。 “主人~” 赫连拓见到此幕,脸上露出些许复杂神情。 “她们不是玩物啊!” 云川闭上眼,情绪有些激动,“她们都是人啊!” 苏十三、君寒霖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想家了?” 楚凌知晓云川为何这样。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云川强忍悲痛,不想影响到其他人,“等日后有机会了,我领着大家骑马狩猎,喝草原的马奶酒。” “能吃肉吗?” 项彦年递上手帕,小心的询问道。 “当然!” 云川眼眶噙着泪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到时领着你吃烤全羊,配上北疆特有的韭菜花,那是一绝。” 楚凌静静的看着此幕,这就是人世间,好与坏是并存的,公平是最大的笑话,对云川的愿景,楚凌觉得要帮她实现,云川是属于草原的女人,并非是属于上都的女人…… 第八十九章 忘忧湖诗会(3) 啪~ 渐黑的半空似有一颗流星升起,刹那间,一簇璀璨的烟花在忘忧湖上空绽放,紧接着十余道光彩骤现,一簇簇各式的烟花升空,骤闪起的光驱散了黑暗,令光照耀此间。 “这手笔真大。” 楚凌站在车驾上,恰逢遇见此幕,眼前的一幕幕令楚凌感叹,夜下的忘忧湖,此刻置身于金光之下,放眼望去,一座座各式的建筑群若隐若现,黑与白的交织下,衬托出这座皇家园林别样的威仪。 此刻在上都城的上空,那接连不断的烟花没了,而在这黑夜下,唯有忘忧湖的上空绽放着夺目烟花。 咚咚~ 震耳的擂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却见沿着忘忧湖畔的地带,从远处闪烁光亮,一道道带着橘黄亮光,自远处瞬亮闪来,依稀间在这些瞬亮的烟火下,楚凌见到有人影晃动,而紧接着,在忘忧湖的外围一带,本被黑暗遮掩的十余座华台,骤然被一道道火光照耀,就见一位位身材婀娜的舞女,保持着各自姿态,随着响起道道乐曲舞动,这一刻,聚集在忘忧湖外围的人群沸腾了。 “这规格也太高了。” 站在楚凌身旁的苏十三,置身于此等氛围下,双眸微张,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都快赶上正旦节了,一场忘忧湖诗会,何以能这般铺张啊。” “看起来这场忘忧湖诗会,另藏有玄机啊。” 君寒霖似笑非笑,看向楚凌说道:“公子,只怕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啊。” “我觉得也是。” 楚凌看向搬车凳的车夫,“老兄,能领着我等离开忘忧湖吗?” “啊?” 车夫愣住了,楚凌的话,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不知是多少才俊梦寐以求,挤破头都想参加的,怎到楚凌这里却如此了? “师兄是担心什么吗?” 云川看了眼左右,娥眉微蹙,对楚凌说道:“这场忘忧……” “小友!!” 就在此时,却见穿着红袍的蒋仲子,笑着朝楚凌所乘车驾走来,更一改常态的向楚凌挥手示意。 “这是蒋公吗?” “没错,那身红袍独蒋公会穿,我是眼花了吗?” “怎么了?” “蒋公竟然笑了。” “真的假的啊……” 相隔不远处,由数百众披甲锐士组成的人墙外,齐聚等待的众多读书人,靠前排的一些读书人,见到眼前这一幕时,情绪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可是蒋仲子啊,被私底下传出蒋铁面的名号,一向是脾性古怪,性情桀骜,现在却露出笑容,还是在忘忧湖这边。 到底是谁能让蒋仲子这样? 这些排队等待的读书人,尤其是靠前的那些,一个个身份都不简单,多是国子监和七大书院的学生,今夜这场忘忧湖诗会,他们尽管是来旁观的,或许离终选所在还很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跟那些被选中的初选头魁暗中较量的心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能被选进国子监、七大书院的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哪个没有点傲气呢?何况风朝文脉昌盛。 “蒋公。” 从车驾走下的楚凌,打量着蒋仲子,抬手一礼道:“这场忘忧湖诗会,只怕不是七大书院联合举办那样简单吧?” “为何这样说?” 蒋仲子淡笑道,讲到这里时,蒋仲子看向身旁的苏十三。 “老师。” 苏十三恭敬的作揖行礼,不敢直视蒋仲子。 “孽缘啊。” 蒋仲子摇摇头道。 “蒋公,我家公子的话,您还没回复呢。”君寒霖双手环于胸前,笑着看向蒋仲子,嘴角微微上翘道。 “先随老夫走吧。” 蒋仲子看了眼君寒霖,随后对楚凌说道:“忘忧湖诗会的终选,的确没那么简单,不过却也是一场机缘。” 机缘吗? 楚凌露出一抹笑意,此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此刻却都明悟了,忘忧湖诗会只怕是个局啊。 不过这场局精彩之处,只怕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 “忘忧湖诗会初选的七位头魁都到了?”在忘忧湖畔停靠的一艘画舫内,皇甫云苓静静坐着,看着走进的老妇,嘴角微微上扬道。 “到了。” 老妇微微低首道:“七大书院的人,都去迎他们登画舫了,准备赴八宝湖…不过昭颜院这边,去的不是寻常人。” “是蒋仲子吧?” 皇甫云苓似笑非笑道。 “是。” 老妇点头道。 “看起来前几日的风潮中,有蒋仲子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皇甫云苓眼神冷了下来,语气略带不喜,“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了,做起事情来还这般率性,他真的以为有些事情,是个人能改变的?” “夫人,要……” 老妇想了想,作揖行礼道。 “不必了。” 皇甫云苓摆摆手道:“等这场诗会结束,楚凌就没有必要活着了,敢挑衅顺国公府的威仪,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妇心下一惊。 尽管她对楚凌是死是活不关心,但时下的楚凌,在上都的名气很大,不是初登顺国公府时的模样,真要除掉楚凌的话,只怕会给顺国公府惹来麻烦。 “放心吧,此事不用我们出手。” 似是瞧出老妇的心惊,皇甫云苓淡漠道:“楚凌太狂妄了,为了一个苏十三,连荣柱国府都敢得罪,就独孤胜的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关于此事,不准传到北庭,谁敢违逆,死。” “喏!” 老妇强忍惊意,忙作揖应道。 “下去吧。” 皇甫云苓没了说话的兴致,到她这种地位,看待世间的一些事情,那就是俯瞰,顺国公府的底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楚凌是名震上都的诗仙,是不拘一格的谪仙人,作出的数首传世佳作令人惊叹,可那又能怎样呢? 诗词能当饭吃吗? 诗词能当门面吗? 到了某种高度,所谓的才俊,那不过是门下犬罢了。 在皇甫云苓的眼里,楚凌依旧是蝼蚁,不过是略大些的蝼蚁。 就算在婚约一事上,顺国公府不做些什么,单单是得罪荣柱国府之事,也足以让他受到严惩,哪怕楚凌跟三公主有些关系。 “老贼,你教出来的徒弟,跟你真是一副德行。” 想到这里的皇甫云苓,眼前浮现一道人影,眼眸闪烁着寒芒,嘴上囔囔自语,“只是眼下的风朝,不是当初的风朝了。” 如果没有那纸婚书,楚凌表现出的才华,皇甫云苓回想着将其招揽进顺国公府门下,好帮衬着自家夫君,毕竟是那老贼教导出的子弟,可偏偏是那张婚书,而且楚凌又是那样的态度,使得皇甫云苓一直在压制。 啪~ 朵朵烟花在画舫外绽放,然在皇甫云苓所待房间外,李坤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强压心头惊骇,努力控制着情绪,动作很轻的离开此地。 “怎么样?怎么样?” 在一旁警戒的李乾,瞧见李坤回来,忙上前询问道,只是话还没有讲完,就被李坤伸手捂住了嘴。 “呜呜~” 李乾瞪着眼睛,好似在询问李坤怎么了,可李坤却皱眉道:“别说话,回去再说。” 嗯? 李坤这等神态,李乾没有见过,这让他心生惊疑,不过也没再发声,默默跟在李坤身后走去。 啪啪~ 道道烟花声在耳畔响起,可李坤的心情却很炸裂。 阿母要杀楚凌。 阿母对阿父有隐瞒。 李坤偷听到的那些话,对他的震动太大,先前他随阿兄一起,跟楚凌打擂台也好,做别的也罢,那纯粹是想看热闹。 特别是知晓楚凌的才华后,李坤甚至觉得楚凌和他阿姐还般配的,出身不能代表一切吧? 只是在听完那些话后,李坤却怀疑了,脑子里想的更多了,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还没开始,李坤却很想离开此地。 朵朵烟花在夜空绽放,李坤停下了脚步,看着绽放的烟花,李坤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中带着自嘲。 “阿弟~” 见李坤这样,李乾却露出关切,他不知李坤听到了什么,但李坤这种状态,却真的让他很担心。 不就是偷听忘忧湖诗会终选的一些事情吗? 怎么成这样了? 李乾百思不得其解。 …… “吾儿,在想什么呢?” 相隔不远处,一艘画舫上,迎着吹来的风,柳承志撩了撩袍袖,朝负手而立的柳城风走来,面露笑意道:“从来到忘忧湖后,为父就发现你心不在焉的,可是为何事苦恼吗?” “阿父。” 发呆的柳城风,忙朝柳承志作揖行礼道。 “哈哈,不必这般。” 柳承志笑着摆手道:“在家是什么样,在外面就什么样,为父是个粗人,不在意这些。” “儿…的确有些苦恼。” 柳城风轻叹一声,看向柳承志说道。 “哦?” 柳承志眉头微挑,淡笑道:“能讲给为父听听吗?” “阿父…您说这场忘忧湖诗会,到底为何而开呢?” 柳城风神情严肃起来,“还有…陛下为何要创设玄鸟司,还叫三公主执掌呢?这两者间莫非有什么联系吗?” 柳承志脸上的笑容没了,看了眼左右,伸手轻拍柳城风的肩膀。 “孩子,皇家的事情,哪儿有什么事简单的?” 柳承志想了想,开口道:“你说的这些疑惑,为父不能给你解惑,因为牵扯到一些事情,即便为父知道,但也不能讲出来。 不过你心中的疑惑,在接下来这场忘忧湖诗会上,若是你细心观察的话,为父相信你能解惑一二的。” “阿父的意思是说……” 柳城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向柳承志,可话还没有讲出来,就见自家阿父摇摇头。 “心里明白就行了。” 柳承志微微一笑道:“来,笑一个,我柳家的男儿,向来是骄傲的,等这场终选开始后,为父带你去见几个老家伙。” “喏。” 柳城风当即抱拳应道。 …… 忘忧湖畔,昭颜院所开画舫。 “楚兄,你难道就不想找老师问问情况?”风轻轻地吹过,苏十三所穿衣衫摆动着,此刻的苏十三,盯着欣赏美景的楚凌,有些急切道:“我现在愈发觉得这场终选,不像当初我想的那么简单,要是楚兄不想参加的话,我可以……” “可以什么?” 楚凌微微一笑,看向苏十三说道:“让蒋公出面,说昭颜院在忘忧湖诗会初选,所选的头魁退出终选吗?” “苏兄,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一旁的君寒霖,似笑非笑道:“我没有否认蒋公的意思,蒋公的确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在昭颜院的地位很高,但有些事情,就是他能决断的吗?” “我……” 苏十三眉头紧锁着。 他知道楚凌何意,也知君寒霖何意,如果有些事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当初与荣柱国府的事情,就不会麻烦到楚凌身上。 “好啦,别想这些事情了。” 见苏十三这样,楚凌笑着摆摆手道:“既然都来此处了,要参加这场忘忧湖终选了,那我们就放好心态,人啊,不要被未知的事情吓到,很多事,都是想的太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复杂的人世间。 看看他们,笑起来多好,有些时候啊,我们还是要多笑笑,就像彦年那样,楚某觉得挺好的。” 说着,楚凌看向一旁,就见项彦年趴在船梆上,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看着远处的各种景色,对眼前的一切,项彦年都是好奇的,不时笑着对云川说着,连带着云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其实不长大挺好的。” 君寒霖负手而立,顺着楚凌的视线看去,见到这一幕后,笑着摇摇头道:“有时我还挺羡慕这个小家伙的。” “是啊。” 苏十三此刻有些感触,“不长大是挺好的。” “哈哈,别在这里怅然了。” 楚凌笑着摇摇头,“我们怀念的不过是那种感觉,跟年纪没有关系,只不过接触的人多了,事多了,渐渐的,那种感觉也就回不来了,走吧,起风了,先回去等着吧。” 第九十章 忘忧湖诗会(4) 忘忧湖,八宝湖,八宝明堂。 “起风了。” 一道威严之声,在八宝明堂顶层响起,风吹过,数不清的明黄灯笼晃动,大红帷幔随风摆动。 “陛下,外面的风大,是否移驾?” 一名穿着紫绸蟒袍的老太监,恭敬的跪在地上,对眼前穿团龙袍的中年规劝道:“您的龙体刚刚康复,宫里几位供奉都说……” “知道了。” 中年语气淡漠道:“朕难得出次宫,这些话,就别在朕耳边聒噪了。” 老太监低下脑袋,不敢在多言其他,身后聚着的十余众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谨慎地待在原地。 “今夜的忘忧湖真美。” 站在八宝明堂顶层,俯瞰着眼前的忘忧湖,中年略显苍白的脸露出一抹笑意,深邃的眼眸渐渐远眺,“上都更美,朕虽待在这座城池内,可似这等夜景啊,也鲜少能看到啊,真是够讽刺的,呵呵~” 笑声随着风飘散。 “玄鸟司清剿帮会一事,眼下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一甩袍袖,转身朝身后楼阁走去,跪地的老太监忙弓腰起身,紧跟在中年的身后,站于两侧的十余众鸾卫,纷纷低首行礼。 “禀陛下,据皇城司所探情况,玄鸟司皆已清剿。” 老太监谨慎的回答道:“有小股的帮会余孽逃窜,不过玄鸟司派人追杀,眼下在京畿的诸多地域,皆由玄鸟司分管。” “静钰果真没有让朕失望啊。” 中年嘴角微微上翘,“这帮魑魅魍魉朕早就想清除掉了,奈何朝中的一些时局,使得有司督办不利,想要解决此事,反倒是玄鸟司最合适,此次清剿京畿的帮会势力,玄鸟司的跟脚算是立稳了,这一杀,杀的妙啊!!” 老太监低首不言。 玄鸟司这一杀,不仅杀了数千条人命,更让六扇门的高层换了一遍,一想到这里,纵使经历很多的老太监,心也难免微颤。 “对了,那个耸…耸壑凌霄的凌,来参加忘忧湖诗会终选了吗?”中年想起什么,伸手对老太监说道:“诗仙和谪仙人的名号在上都遍传,要是此人不来忘忧湖,那这场好戏就缺了点滋味,不圆满,不圆满啊。” “禀陛下,来了。” 老太监作揖禀道:“据皇城司探查的情况,云州苏家的苏十三,云海部贵女云川,皆随此人来忘忧湖了。” “好,好。” 中年抚掌大笑起来,“还别说,朕倒是有些期待这场诗会了,希望这个楚凌,能给朕些惊喜吧,移驾吧。” 讲到这里,笑声戛然而止,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道冷芒。 …… “蒋公真是有雅兴。” 昭颜院所开画舫,楚凌走进一间房间,见到跪坐在锦垫上的蒋仲子,气定神闲的摆弄着茶具,撩袍朝前走来,“忘忧湖诗会召开在即,蒋公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摆弄茶道,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小友莫要调侃老夫。” 蒋仲子呵呵笑道,抬头看着走来的楚凌,伸手示意道:“小友坐,来尝尝老夫珍藏的茶如何。” “那就叨扰了。” 楚凌也不客气,径直坐在蒋仲子对面。 “想来小友也猜到了。” 蒋仲子端起一盏茶,递到楚凌面前,“这场在忘忧湖举办的诗会,将要莅临的贵人是谁了吧?” “猜到一些。” 楚凌接过茶盏,浅浅呷了一口,“应该是那位吧。” “不错。” 蒋仲子微微一笑,然眉宇间却带有些许愁色,“老夫活了这么久,尚未遇过这等奇观,如若世人知晓这场忘忧湖诗会,起因竟是受庙堂影响所致,那我大风文脉……” “蒋公,其实像这些话,您不必对楚某言明。” 楚凌放下茶盏,笑着看向蒋仲子,“楚某对此并不关心,楚某就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 “不问世事的去逍遥自在吗?” 蒋仲子笑着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怅然神色,“曾经这也是老夫所想,只不过这是何其的奢望啊,人活于世,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你不寻事,事来寻你,避世终究是美好愿景罢了。” 是啊。 楚凌心生感慨,只要活在这复杂的人世间,哪儿有什么绝对之事,你想要潇洒,你想要逍遥,没有足够的底气是不行的。 楚凌也知这很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随心而动。 “小友是否想过,忘忧湖诗会终选前夕,上都为何会有那种风潮吗?”蒋仲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楚凌说道。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 楚凌淡笑道:“蒋公,楚某说的没错吧。” “没错。” 蒋仲子赞许的点头道:“话虽少,却精辟,世间谁能逃过名利二字,那小友可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入局的?” “那纸婚书?” 楚凌撩了撩袍袖,迎着蒋仲子的注视道。 “不错。” 蒋仲子眉头微蹙道:“老夫虽不知小友的老师,究竟是何人吧,但老夫想说一句,从小友拿着那纸婚约,踏进上都的那刻起,小友就闯进这势之中,退婚也好,不退也罢,其实都避免不了势的影响。 而小友的种种表现,让老夫颇为惊叹。 似小友这等年纪,却能有这等心性实属罕见,老夫这些时日,也曾想过别的选择,即便小友退婚了,恐局势会变得更糟。” “因为顺国公府吗?” 楚凌面色平静道。 “是也不是。” 蒋仲子回道:“顺国公府固然很强,但与国朝相比,那相差还是很大,眼下不是哪些人的事情,而是国朝有了事情。 小友既然不喜听这些,老夫也就不赘言了。 不过…站在忘年交的角度,老夫想提醒小友一句,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既然是带着机缘的,那小友何不峥嵘?” “看起来楚某别无选择了?” 楚凌似笑非笑道。 “似乎是这样的。” 蒋仲子轻叹道:“就说眼下,小友所处境遇可谓暗藏杀机,一个荣柱国府,一个顺国公府,就等着这场忘忧湖诗会结束。”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楚凌面不改色道:“楚某倒是想要看看,这场暗藏玄机的忘忧湖诗会,究竟能有怎样的不同!” 第九十一章 忘忧湖诗会(5) 咚咚~ 鼓声骤然急促,忘忧湖畔,一艘艘装饰奢华的画舫动了,最先朝八宝湖方向行进的,是六艘画舫,少错半个船身的,则是十九艘画舫,灯火通明的忘忧湖,时下氛围已至高潮…… “公子,这比我们当初去龙首别苑,还要震撼许多啊。” 昭颜院所开画舫上,项彦年被眼前一幕震撼到,瞧见楚凌走来,小脸兴奋的说道:“简直像人间仙境一般。” “多经历些就好了。” 楚凌面露笑意,伸手揉着项彦年的脑袋,“稍后到了八宝湖,就别想这样大喊,少说,多看,多吃。” “嗯嗯。” 项彦年忙点头应道,心跳不由得加快许多,苏十三、君寒霖几人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这场忘忧湖诗会终选的规格之高,超出了不少人的预料,置身于此间大势下,有太多的事情就是这样。 “小友,你可知最前列的六艘画舫是何人所乘?” 迎着袭来的湖风,蒋仲子走到楚凌身旁,盯着前方行进的画舫,彼时昭颜院所开画舫开始行进。 “不清楚。” 楚凌摇摇头道。 “是当朝的六位皇子。” 蒋仲子言简意赅道。 “!!!” 此言一出,令身旁站着的苏十三、君寒霖、云川几人面露惊意,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蒋仲子。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十三强压惊意,朝蒋仲子走来,“即便忘忧湖诗会是七大书院联合举办,可惊动六位皇子也太罕见了吧,当初您不是说这场……” “苏兄,你失态了。” 见昭颜院的其他人,此时都朝这边走来,尽管君寒霖同样很震惊,但他却走上前,出声提醒苏十三。 被提醒的苏十三,此刻才回过神来。 瞧见昭颜院院正顾子傲、掌教苏岸一行走来,苏十三看了眼楚凌,见楚凌没有变化,心里有所明悟。 “真是年少有为啊。” 顾子傲面露笑意,看着站在蒋仲子身旁的楚凌,出言道:“名震上都的诗仙,缘起龙首的谪仙人,楚凌,我等可是很早就想见见你了,不过却被蒋公拦着不让见啊。” “是啊,那首《将进酒·君不见》,某至今都记忆犹新。”苏岸紧随其后道:“今夜得见,也算是见的真人了,呵呵~” “楚凌,你可知晓?” 此时,昭颜院的一位大儒,好奇的打量着楚凌,“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竹山四贤对你的评价多高吗?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对了,这场忘忧湖诗会终选,因你楚凌,竹山四贤也来了。” 天啊。 苏十三、云川他们听到此处,心里都感到颇为震撼。 竹山四贤,那是出了名的傲。 此前在龙首别苑的那场文宴,竹山四贤之所以前去,纯粹是还一个人情,错非是这般的话,竹山四贤才不会去龙首别苑。 上都谁不知晓,竹山四贤从不掺和朝堂。 “承蒙诸公这般抬爱,楚某实不敢当。” 楚凌抬手一礼道:“楚某本无意参加忘忧湖诗会,今夜来此,也纯粹是意外所致吧,这等夸赞,楚某受之有愧。” 昭颜院是怎样的存在,楚凌心中是清楚的。 他最初就没想过参加忘忧湖诗会,奈何命运使然吧,遇到的一些事情,将他推到了现在的境遇下。 有些事,有些人,就像蒋仲子所讲那样,处在这复杂的人世间,更多的就属意外,毕竟身处在大势下,想彻底斩断因果是不现实的。 “主公,不管怎样说,楚凌乃我昭颜院所定初选头魁,时下就别乱了楚凌的心神了。” 蒋仲子此时笑道:“若是这场终选开启,因诸公扰乱了楚凌,使得楚凌未能想出好的诗词最终落选,那我昭颜院也脸上无光啊。” “蒋公说的没错。” 苏岸看了眼楚凌,随后笑着说道:“我们这些人啊,就别扰乱楚凌了,这沿途的景色多美,我等也去欣赏一二吧。” “好。” “好。” 顾子傲他们纷纷应道,众人在向楚凌点头示意后,便三五结伴朝各处走去,欣赏着沿途的景色,别看众人有说有笑,然多数的心思皆不在景色上,而是聚焦在楚凌的身上。 这场忘忧湖诗会的内幕,他们都是知晓的。 尽管很多人的心里,都不想与庙堂掺和太深,可是有太多的事情,即便他们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那也是无法免俗的。 “其实这场忘忧湖诗会的终选,从那道烟花绽放之际,就已经开始了。”迎着吹来的湖风,蒋仲子负手而立,看向不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八宝明堂,“等到画舫齐聚八宝湖停靠,这场终选也就开场了。” “挺好。” 楚凌微微一笑道:“至少不用空耗时间,楚某最不喜的就是繁文缛节。” “哈哈~” 蒋仲子笑着摇起头来,“看起来小友是准备好了。” “也没有。” 楚凌道:“到现在,楚某连自己的对手是谁尚不清楚,楚某此前没有关注忘忧湖诗会的初选,其他六位头魁就知晓名字,更别提在这场终选上,还有七位隐姓埋名的才俊,蒋公,你太看好楚某了。” “没事,等到了地方,老夫会给小友一一言明。” 蒋仲子笑道:“谁让老夫欠小友人情呢?对了,等这场终选结束后,老夫也算还小友一个人情吧。” 讲到这里时,蒋仲子特意看了眼苏十三,那不满的情绪毫不遮掩。 感受到这些的苏十三,此刻讪讪挠头。 因他之事,的确让自家老师费心很多。 “蒋公,这可不算还人情。” 楚凌却道:“楚某可没有提出什么,这一切都是蒋公想做的,如果这都算是还人情的话,那楚某当初在龙首别苑,岂不是白做了?” 蒋仲子表情微滞。 “罢了,罢了。”蒋仲子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不算还人情,就当是老夫嘴碎,如此可好?” “楚某觉得很不错。” 楚凌笑道:“楚某倒是想要瞧瞧,来参加忘忧湖诗会终选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