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凶猛:这个家我败定了》 第1章:败家子 李长空看了看天边晚霞,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契,有些惆怅。 今天已经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二天,穿越身份很不错,大乾王朝武陵侯府世子。 大乾这个王朝在华夏历史上并未出现过,所以大概是在平行世界。 本来对于穿越这件事,李长空是完全不慌的。 前世作为考古专业研究生毕业的他,虽然毕业即失业,狗屁工作找不着。 但这专业放在穿越人士身上,那可就是王牌专业。 凭借自己熟知的各种历史文化和后现代知识,在这么个平行世界的朝代活下来,那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大乾王朝位于大陆正东方,依山傍水,边境地势险要,国力也算强盛。 只要当朝统治者不乱来,至少几十年内是没什么亡国危机的。 而这些年来,武陵侯府虽说相对落魄,比不上其他侯爵,甚至比不上显贵些的伯爵。 但不管怎么着,这侯爵的爵位在这摆着。 李长空还是世子,等他爹李逐峰百年之后,靠着这么个爵位坐吃山空也饿不死。 怎么看,都算得上黄金开局。 可偏偏,原身不是个东西! 号称大乾第一纨绔兼病秧子兼败家子。 这些年来,仗着武陵侯的溺爱,在乾都可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名声极其恶劣! 府里头的钱财,更是一散一大把,人称乾都散财童子是也。 最可恨的是,就在他穿越来的那一天,原身被都城伯哄骗,花了足足五万两白银,买下了西山一大片荒无人烟之地。 李长空特意研究过大乾的汇率,发现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后世七百块人民币的购买力。 五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三千五百万啊! 这么多钱,李长空上辈子都没见过,就被这败家子一个眨眼的功夫败了个精光。 这大乾第一败家子的名头真是实至名归。 最最关键的是,五万两银子怕是只有那些个如日中天的显赫侯府才能拿的出来。 武陵侯府已经落魄,哪能拿的出来这么些银子? 所以,原身还在钱肆,也就是大乾的高利贷机构,借贷了足足两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短短一天之间,武陵侯府就从原本的小有资产,到倾家荡产,还欠了足足两万两银子的外债! 而原身在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捅了多大的娄子,再加上本就身体不好,患有脑疾。 一下子气急攻心,旧疾发作,驾鹤西去。 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给穿越而来的李长空。 李长空简直气得肝疼,自己穿越过来啥好处没占到,反而直接负债累累,这找谁说理去? 李长空本也想做些什么,摆脱窘境,但时间不等人呐! 今天就是李逐峰,也就是他爹,自南方边塞回乾都述职的日子。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那不知情的老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我去哪找这五万多两银子补这个窟窿。 只能如实说了。 “少爷,老爷已经到门口了,咱们是不是得去迎一迎?”说话的是李长空的贴身小厮,名为甄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李长空总觉得他说话贱贱的。 贴身小厮有了,那贴身丫鬟还能远吗? 本来也是有的,但是没钱,被钱肆追债,只能辞退,节省开支。 至于为什么不辞退甄健……,大概是这厮顶多只能卖个三斤猪肉的价钱,辞退了也节省不了多少银两,倒不如留着。 平日里,身为纨绔的李长空是绝不会去迎李逐峰回府的。 但甄健觉得,少爷这次闯这么大祸,要是还不去接一接老爷,怕真是大难临头。 李长空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麻溜起身,直接道:“前头带路,耽误了我和父亲大人团聚,你担待得起吗?” 甄健闻言,顿觉少爷演技真好。 …… 不多时,以李长空为首的武陵侯府众人在府门前打起了鞭炮,迎接李逐峰回府。 李逐峰是个做武官打扮的英武男子,如今四十来岁,一脸肃杀之气。 一下马,看见自家儿子竟带着府里头的下人就这么站在府门前迎接自己,顿觉欣慰,这在前线没有白白冲杀。 “长风,你懂事了,都知道出门来迎接为父了。”李逐峰颇为感慨,刚从战场上下来,还带着杀气的眼神,一触碰到自家儿子时,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爹,回来就好。”李长空顿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父爱,抬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也有了几分触动。 然而下一刻,他便紧张起来。 只见李逐峰环顾四周,露出狐疑之色,道:“府里头的人怎么好像少了不少?” “咳咳,爹啊,咱们府里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这些年来捉襟见肘得紧,得节约一些,缩减开支。” 李逐峰一听,顿时开怀大慰,大笑着道:“好啊!我儿都知道勤俭持家了!以后看谁还敢说我儿是纨绔!” 听见这话,武陵侯府的仆人们面面相觑,杨管家更是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地里头去。 等进了家门,李逐峰心里头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指着院子里两个坑洞说:“我记得这里原本是种着两棵檀木,怎么没了?” “唉,爹呀,我得说说你了,这些年咱们家落魄的不成样子,你还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那檀木有什么好的,又贵又没用,养它作甚,我给它卖了,补贴家用。” 李逐峰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强撑着道:“我儿…真是勤俭持家。” 等走进正堂,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原本正堂的墙壁上,都挂着些诗词大家的书画。 他李逐峰虽说是武夫出身,但也喜欢附庸几分风雅。 可现在,全没了!只剩光秃秃的墙壁。 还有那金丝楠木制的长桌和圆椅,也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低矮方桌,和一些…板凳。 他那高大的身形,坐在那板凳之上,陪着低矮方桌,着实显得有几分滑稽。 李逐峰嘴角抽搐起来,没等李长空说话,直接奔向自己的书房。 相比于正堂,书房里的值钱物件更多。 上好的端砚,狼毫笔,黄花梨的笔筒、笔架、笔洗竟然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一张平平无奇的方桌,就那么耸立在那里,显得分外…刺眼。 这哪里是堂堂武陵侯府,说是乡下的清苦人家还差不多! “爹啊,我又得说你了,你说你一个武官,平日里老是舞文弄墨作甚?” “这些端砚狼毫笔,哪个不花钱?结果你买来又不用。” “你儿子我勤俭持家,见不得你这样糟践好东西,就给它们统统卖了。” 李长空还在自说自话,殊不知李逐峰早已怒火攻心,额头青筋暴起,狠狠一巴掌拍在那方桌上。、 砰! 那桌子,承受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塌了。 第2章:慈父 “造孽啊!”武陵侯府内,传出来李逐峰声震瓦利的嚎叫。 “长风,你老实跟爹说,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爹…爹不怪你。” “这些都是祖宗家当,卖不得,得追回来。” 李长空见状,知道事已至此,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如实说道:“也没怎么,就是花了些银子,买了块地。” 李逐峰闻言,顿时缓了过来。 买地好啊!这年头最保值的东西,那不就是地吗? 甭管花多少钱,只要是买地,那就指定亏不了。 “花了多少银子,买了多少地?” “五万多两银子。” “五……五万多两!”李逐峰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声震瓦砾:“家里哪来这么多银子?” “还找钱肆贷了两万两。” 李逐峰面色有些难看,只能不断地在心中自我安慰。 买地而已,就算花的银子多了些,又能如何? 这年头地还能贬值不成?无非就是买得少了些,吃了些亏。 五万两银子听着吓人,其实损失也没那么大。 “买了多少亩?” “三千多亩!” 轰! 李逐峰闻言,只觉一股难言的欣喜自心底蔓延而出,传遍胸腔。 就连身子都轻快不少。 三千多亩地!五万两银子,这笔买卖不亏呀! 何止不亏,甚至还小有盈余。 好家伙,我儿还是个营商的天才不成? “好啊!做得好啊!是爹错怪你了,五万两银子就能买到三千多亩地,是你的本事。” “这地在何处,改日领爹去看看。” “西山……” 西山二字一经出口,李逐峰脸上的喜悦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语气颤颤巍巍地说:“儿啊,你没说错吧?” “没说错,就是西山。” 李逐峰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西山是有三千多亩地不假,但那就是个荒山,三千多亩全是荒地。 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压根种不了粮食。 这种不了粮食的地,他再多也是废地! 全部的家当,再加上两万两银子的外债,只换回来三千亩废地。 李逐峰只觉胸口疼得厉害,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气虚短闷,竟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爹!” “侯爷!” 武陵侯府中,伴随着李逐峰的晕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李逐峰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大夫刚走,说是气急攻心,伤到了心肺,开了方子,调养一阵子就好,倒是问题不大。 李逐峰看着屁股下的乌木床榻,心中竟没由来地涌起一丝庆幸。 还好这床还在,否则睡觉都成问题。 看着守在床边,和亡故的妻子有七分相似的儿子,李逐峰心里头就算有天大的火气,此刻也没处撒了。 只能叹息一声,道:“长风,你娘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 “爹也知道,这些年来,侯府落魄,爹又常年待在军伍之中,缺乏对你的管教,也没怎么陪过你,你心里对爹有怨。” “你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爹的错。你打小就没有娘,身子也不好,小时候又几次三番,差些因为脑疾害了性命。” “是爹管教无方,对不起你。” “你做出这样的事,爹不怪你,爹就是觉得,愧对了祖宗。” 说着说着,铁打的汉子脸上就淌下泪来。 “这五万两银子的事儿,你莫急,爹来想办法。” “都城伯那老小子枉为人子,连你这么个有脑疾的都骗。” “欺负到老子头上来,真当我武陵侯府彻底落魄了不成!” 看见眼眶都有些泛红的李逐峰,李长空也有些过意不去。 虽说这事儿不是他做的,但因果毕竟担在他身上,他得负责。 “爹,那三千亩荒地总不能全是废地。” “明日里我去看看,说不定能开垦出来些有用的地。” 李逐峰闻言,泛起一丝苦笑。 西山那三千亩地,就是人憎鬼厌的地界。 当初圣上把这块地封给都城伯的时候,那老小子可是哭爹喊娘,闹腾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圣上再做补偿,这才安生下来。 要是西山的地当真能种,都城伯又怎么如此?那可是欺君的罪过! “我儿有这份心,便已是极好。去看看也无妨,不过不要抱什么希望。” “明日还是为父提着刀去都城伯府走一趟,用地契把银子换回来。都是勋贵,谅他也不会做的太难看,了不起让他几千两银子的利。” 说是这么说,但都城伯那样视钱如命的铁公鸡,老爹这法子有没有效,李长空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不忍再打击李逐峰,便直接应下,尽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 翌日清晨。 父子俩在武陵侯府门前分开,李逐峰提着刀,穿着铠甲,满身煞气,带着杨管家,直奔都城伯府。 李长空则带着甄健,前往西山。 西山的地确实不好,这是整个乾都公认的。 主要是因为地太过贫瘠,只能养活些杂草荆棘。 想要种地,怕是要重新开垦,甚至施肥等等。 可开垦三千多亩荒地,闹呢?他们老李家哪还有这么多闲钱? 很快,在李长空的忐忑中,西山到了。 一眼望去,确实很贫瘠,全是荆棘和野草。 “少爷,看都看了,要不咱先回去?” 甄健觉得,以少爷千金之躯,肯定不会进这荆棘遍地之地。 谁成想,李长空却道:“来都来了,当然得进去细看!” 啊!进去?还细看! 甄健觉得有点魔幻。 然而李长空却不管他,直接在路边折下一根树枝,持着它挑开荆棘野草,迈入山中。 走着走着,逐渐进入西山腹地,李长空神色略有变化,开始欣喜起来。 他蹲在一株看似平平无奇的野草旁,仔细看了起来。 半响之后,站起身来,神色兴奋,道:“成了!” “两万两银子的外债,有着落了。” 甄健一听,差点没以为自家少爷得了失心疯。 什么就两万两银子的外债有着落了,就凭这野草? 什么野草能值两万两白银?那还是野草吗?就是金叶子也不行啊。 指望这,还不如指望老爷提刀胁迫都城伯就范,还回来那五万两银子。 第3章:豨莶草 李长空注意到了甄健的神色,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杂草,而是豨莶草。” “其根茎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祛除风湿之效。” “而且生命力极强,即便在贫瘠之地,也能大量生长,就比如西山!” “刚才一路走来,我已经观察过,豨莶草的数量不在少数。” “这…能行吗?”甄健还是有点狐疑,少爷什么时候还懂医学了,而且豨莶草这玩意,他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中药里头有这么一味药。 要不还是等老爷胁迫都城伯就范吧。 “只凭药草当然不行,我们还得做出来成药!” “成药?少爷你还会制药?” “略知一二。”实际上,只是恰好知道豨莶草怎么制药罢了。 李长空穿越前恰好读过《张氏医通》,其乃清朝张璐撰于康熙三十四年所著,是一部以杂病为主的综合性医书。 其中就明确记载了一味名为豨莶膏的药方。 主药材为豨莶草,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等。 如果李长空记得没错的话,除了豨莶草,其余药材在大乾都属于常见之物,并不难寻。 所以把豨莶膏做出来,应该不难。 而在《张氏医通》的记载中,豨莶膏对于治疗风湿麻痹,活血化瘀等症状有奇效。 在当时应用广泛。 所以,这味药要是制作出来,只要乾都的医馆识货,李长空觉得卖钱应该不难,难的是如何卖大钱。 这就要好好规划一番了。 “少爷,就算这药草真的那么有用,可万一别的地方也长着呢?” “人家不一定会买咱的呀,人家也可能上山挖。”甄健如是说道,他还是觉得这主意不怎么靠谱。 李长空闻言,顿时露出灿烂微笑,搭着甄健的肩膀道:“这就要你帮忙了。” 甄健对这样的少爷有些害怕,连忙表态:“只要少爷您开口,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罢,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您能不能别这样笑,小的害怕。” 李长空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心道自己笑得这么虚伪不成? “倒也不用上刀山下油锅,只是要你找人,把乾都城里里外外都走上一圈,看看哪里的地界还长着这种草药,如果有,统统都给我连根拔了。” “明白没?” 甄健一听,顿时点头如捣蒜。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自己做起来绝不含糊! “很好,记得要连根拔,这种草药生命力很顽强,但凡留个根,说不定来年都能再长出来。” “好嘞,我办事,少爷你放心。” “还有一件事,在西山上多采些这样的草药回去,然后买上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少爷我要制药!” “明…明白。”甄健虽然依旧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还是应允下来,顶多等回府了向老爷禀报就是。 “好,打道回府!” 等两人回到武陵侯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进门就见李逐峰坐在正堂的板凳上,背影萧瑟。 “爹,我回来了。” 李逐峰听见声音,顿时转过头来,掩饰住脸上落寞,挤出笑容道:“我儿回来了,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能做好。” “爹,我已经找到赚钱的法子了,西山上长着大片大片的草药,咱们的外债有着落了,您不必再为此忧心。”李长空没在乎吃饭的事,直接把自己在西山的发现说了出来。 谁承想李逐峰压根就没当回事,笑着点了点头,敷衍道:“好说好说,咱们先吃饭。” 李长空见状,无奈叹息一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在李逐峰心中早已标定,自家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惹祸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怎么会有能赚来五万两银子的本事。 事实上,李逐峰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西山那等荒芜之地,能长出漫山遍野的草药?这不扯淡嘛。 估计是这傻孩子没分清什么是草药,什么是杂草。 不过能有这份心,也是极好的。 长风虽说傻是傻了点,但想来是极孝顺的。 “好,吃饭吃饭。”李长空也不多做解释,等到时候真赚到了银子,老爹自然会相信他的本事。 吃完饭后,李长空把杨管家独自叫进屋里,询问道:“今天去都城伯府情况是不是不大理想?我爹怎么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杨管家闻言,顿时叹息一声,道出了实情。 “少爷你是不知道,那都城伯嚣张至极,口口声声称,自己凭本事赚的银子,凭什么还。” “说什么就是闹到圣上跟前,他也不见得有半点理亏。” “还特意在老爷面前用清水洗了脖子,说等着老爷的刀来砍杀。” “同为勋贵,老爷又不能真杀了那都城伯,自然是被气得一肚子气。” 李长空闻言,顿时了然。 都城伯他不算了解,但也知道,视钱如命! 平日里以吝啬著称,更是有大乾铁公鸡之称。 想要从他身上要到钱财,怕是比登天还难。 原身也是脑子有问题,偏偏和这等人厮混在一起,惹下这天大的祸患。 偏偏有一点人家说得没错,这花五万两买地的事儿,是当初原身白纸黑字签的契书,就算真得上达天听,闹到圣上跟前,也是人家有理。 钱是你儿子给我的,地我也卖了,白纸黑字的买卖,你提刀上门是几个意思? 说不定人家还能反手告李逐峰一个私闯都城伯府之罪。 这个亏,八成只能暂且忍下,以后再找机会,把面子里子都找回来。 至少武陵侯府和都城伯府的梁子是结下了。 “好,我知晓了,去看看甄健回来没有,回来了让他快些把药材送到我屋里来。” 杨管家闻言应允,心中却打起了鼓,难不成少爷真要制药?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啊。 君不见那些个皓首白头的老医师,行医问药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得能制出一款新药来。 少爷这年纪轻轻的,还从未接触过医学,想要制药,着实有些…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唉,算了,只要少爷安静在府里头待着,莫要出去祸害人,就已经是幸事了。 杨管家即刻退去,去找甄健。 第4章:纨绔出街 甄健很快就被杨管家找来,而且带来了李长空需要的药材。 李长空清点之后,发现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什么的都在,而且品相都还不错,当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甄健看着自家少爷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打起鼓来,这能行吗? 甭说少爷不会制药,就算会制药,又能如何? 乾都的医馆不在少数,能活血化瘀,治风湿骨痛的膏药更是常见得紧。 人家凭什么买咱们这一款? 李长空把甄健的模样看在心里,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便招了招手,道:“过来。” 甄健闻言,立刻小跑着走到李长空跟前。 李长空便压低声音,耳语几句:“你去找个人,先这样,再那样” “明白了吗?” 甄健闻言,眼眸陡然放大,瞳孔收缩,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能这样?” “我们只是做了合理的宣传,又不是拿刀架在百姓脖子上逼他们买,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听见这话,甄健沉默了,良久之后,硬是憋出一句:“少爷说得有道理。” “知道就好,快些去办,切莫走漏了风声。” “少爷放心,小的办事一向稳妥。”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摆手。 甄健见状,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门,心情亢奋。 这下子,说不定那五万两银子还真有点指望。 屋内,李长空看着在案牍上整齐摆放的药材,开始回忆起豨莶膏的做法。 当年写硕士论文的时候,这些典籍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被折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不过好处就是,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一些内容也像是印在脑海中一般,很难忘却。 即便有所忘却,稍作回忆,便能记忆起来。 毕竟,论背书,怕是没几个专业能比得过考古,医学生除外。 李长空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开始一点点处理各种药材。 ……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李长空就带着甄健上了街。 这乾都城的布局,分为内外两城。 内城便是皇宫,坐落于北方,被四方宫门环顾,进可攻退可守。 其余区域,则被划分为东、西、南三坊。 南方太平坊寓意着太平,医馆酒肆众多,各种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和东西两坊的经济水平有些差距,但中心区域依旧繁华。 太平坊,也正是李长空此行的目的地! 太平坊的中心区域名为南和巷,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走街串巷者,摆摊吆喝者,不计其数。 李长空直接走到整条街的最中心区域,租下一个摊子,放好躺椅,随后整个人便往上一躺,晒起了太阳。 一旁的甄健则扯开嗓子,卖力叫喊起来。 甄健谐音真贱,在家里头属老幺,生他那年,庄稼收成不好,又赶上闹饥荒。 所以取了这么个贱名,好养活。 但后来实在是养不活,再加上这孩子打小嗓门就大,而且还十分尖锐。 家里头就想着要不割了送进宫里头当个太监?好歹能混条活路,总比饿死强。 但甄健死活不肯割,便绝了做太监的念头,自己上街卖身。 被李逐峰瞧见,觉着不错,就买成了家奴,带回府里做事。 虽说这太监没做成,但甄健的大嗓门却保留了下来。 这么一喊,瞬间盖过周围的叫卖声,吸引了大半条街上的行人。 “南来的北往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武陵侯府神药,专治活血化瘀,风湿骨痛!” “原价三两银子九百九十九枚铜钱,现在不要三两银子,不要二两银子,只要一吊钱!” “要是药不灵,我们全额退款!” “一吊钱,保管叫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新颖的广告词,再加上甄健的大嗓门,别说让行人驻足了,就连一些同样在摆摊的摊主,也是瞠目结舌。 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还能这样吆喝? 这一连串的吆喝过后,摊位前直接围了一大堆人。 见状,甄健急忙道:“诸位,家里头可有腿脚不便,一到下雨天便疼痛难耐,来试试我们家这灵药,只要一吊钱。” “这可是我们侯爷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灵药,高人所制,保管有效。”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动。 这些年来,大乾和南边的陈国摩擦不断。家里头的男丁大多都上过战场,一身的伤病,谁家还没几个腿脚不便的? 一到下雨天,那真是哀嚎声连天,滋味真不好受。 要是真有效果,这一吊钱的价格,倒是也不算太贵,要不 就在众人纷纷审视腰包,准备掏钱的时候,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阁下身后那位公子有些面熟,莫不是武陵侯府家的那位世子?” 甄健听见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扭头看向自家少爷,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空则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身来,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就是武陵侯府世子,但这药是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对活血化瘀,风湿骨痛有奇效。我爹这个人呢,心善!” “想着把这方子传扬出去,惠及于民。你们若是信,那便买,不信,那便算了。” 说着又躺了回去,优哉游哉。 众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们铁定相信。 毕竟武陵侯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但他这个儿子,作为乾都城里有名的纨绔,不但不学无术,而且脑子还不怎么好使。 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先前就听说他花了足足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所谓的卖药该不会是在拿假药寻我们开心吧? 就算真买到了假药,人家有武陵侯府撑腰,自己这些平头百姓,还真能把人家怎么样不成?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身后一道雄浑声音响起:“都让开!” 来人身高九尺,手持大刀,满脸横肉。 在整个乾都绿林圈子都算有些名声,是个好勇斗狠的好手。 人称大刀王五是也。 众人见状,也认出了王五,纷纷让出路来。 “这不是王五吗?他来干什么?年轻力壮的,难不成腿脚也不舒服?” “看不出来,莫要多说,有这王五做出头鸟也好,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第5章:卖药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五径直走到李长空身前,弯腰俯首,做出一副恭敬样子。 “家父年迈,腿脚素有顽疾,一到雨天,便阴寒至极,疼痛难忍。” “幸得公子垂怜,赐下灵药,家父用过之后。” “真神了,多年以来的顽疾,竟在短短几日之内恢复如初!” “王五虽于绿林厮混,但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特来感谢公子。” “今后若有驱驰,公子招呼一声便是,王五绝不说个不字。” 王五语气诚恳,神情真挚,如是说道。 李长空见状急忙起身,扶起王五,故作大声道:“壮士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爹的功劳。药是他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我做的倒是无足挂齿,只要药灵便好,免得让别人说我李家卖假药。” 王五闻言,哪里还不知道李长空的言外之意,急忙点头如捣蒜道:“灵!短短数日,就治好了我爹十几年的顽疾,这药若是不灵,天底下怕是就没有灵的药了。” 一旁的甄健闻言,顿时嘴角微扬。 没错,这个大刀王五就是之前少爷让他找的托。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演得还挺像。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人群中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这王五的爹不是王家老汉吗?也没听说他有十几年的腿脚顽疾啊。” “这他们不会是在演戏,故意哄骗我等吧?” “荒谬!我王五行事,一生光明磊落,怎会背弃信义,哄骗你等?”王五闻言,直接甩开膀子说瞎话,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谁让武陵侯府给了银子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依旧不怎么相信。 这话要是什么有信义的读书人说也就罢了,那群人把自身信义看得比天还高,自然不会轻易说瞎话哄骗于人。 但你一个于绿林厮混的强人,信义又能值得了几钱银子? 想要让众人信服,明显不够。 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住,甄健心中暗暗发急。 现在的人不好骗呐,连托都哄不住了。 唯独李长空,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成竹在胸的样子。 毕竟,谁说托只能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片刻后,又有人来了。 “让一让,给老婆子让一让。”嘶哑苍老的声音自人群后方传来,众人闻言,纷纷自觉让开道路。 而说话之人也映入李长空眼帘。 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叟,拄着拐杖,身上衣物洗的发白,有些破旧,却并不脏。 “老婆子来给恩公谢恩了。” 老叟走上前去,等认出眼前人是李长空无疑后,身躯便开始颤抖起来,眼看就要跪下。 李长空立刻起身,扶起老叟。 毕竟是长者,让她这么下跪,李长空觉得受之有愧。 人群见状,再度议论纷纷,而这一次,声浪明显要大上许多。 “这不是城南的陈阿婆吗?家里头丈夫和儿子都从军死在了战场上,自身又腿脚不好,一个人孤苦无依十几年,一到下雨天就疼得要命。” “现在现在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莫非,这就是那灵药的效果?” “真的假的啊?陈阿婆,你为何能下地走路了,可是用了这武陵侯府的灵药?”有人依旧不信,干脆当着陈阿婆面直接出声询问。 这老婆子孑然一身,眼看着也没几年活头了,武陵侯府就算威胁,只怕也没什么好威胁的。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八成是真话。 陈阿婆的耳朵好像不怎么灵光,那人又问了一遍,才点了点头,无比肯定道:“那是当然,我这样的糟老婆子,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也就恩公心善,还给我用这样好的灵药。” “短短几天工夫,这腿脚就再也不疼了。” “否则,老婆子我莫说来感谢恩公,怕是连床也下不了。” 众人闻言,纷纷咽了口唾沫。 这武陵侯府的灵药,竟然是真的! 而不是那个不靠谱的纨绔用来打趣众人的假药! 陈阿婆就住在太平坊,距离南和巷不远,平日里大多数人都见过,知道她腿脚有多不便。 若是晴天还好,尚可出街行走。 可若是阴雨天气,那便真的是下床都难。 有人甚至感慨,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还要这样遭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如今用了那灵药,多年的顽疾竟然真就好了! 这样的熟悉之人现身说法,最为打动人心。 若是刚才众人还在迟疑,揣测王五是不是托。那么在陈阿婆现身说法后,这样的迟疑便荡然无存! 陈阿婆那么重的腿伤都能治好,我家阿爹可没这么严重,那自然也能治好! “给我来一瓶!”有人想清楚之后,直接上前,甩出一吊钱,大声喊道。 这一喊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围观的众人纷纷上前,直接甩出银钱,抢购起来。 甄健闻言,咽了口唾沫,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立刻上前招呼起来。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片刻之后,李长空今天带来的五十瓶豨莶膏直接被抢购一空。 无奈之下,他只好站起身来,保证道:“诸位放心,这灵药我们武陵侯府有的是,没抢到的不用担心。” “明天还是这个点,同样的地方,我会带来更多的灵药供大家抢购!” 听见明天还有,没抢到的群众这才作罢,颇为遗憾地离去。 同时心中默默打定主意,明儿个一定要赶早。 最好天亮前就等在这,等那纨绔一到,就出高价买下他所有的灵药。 毕竟这样好的东西,以后怕是不好抢,提前囤一些在手中,才能有备无患。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长空这才伸了伸懒腰,先把陈阿婆送回了家,这才打道回府。 没错,陈阿婆也是托。 不过和王五不同的是,陈阿婆是豨莶膏的切实体验者。 是真的能证明豨莶膏效果的托儿,算是半个用户。 再加上和民众熟识,这才能迅速取得广大民众的信任,成功把药卖出去。 最难的永远是第一步,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走了出去,接下来就要简单的多了。 若是操作的好,把五万两银子连本带利赚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第6章:都城伯 第二天,李长空和甄健直接带了一百瓶豨莶膏上街。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直接被哄抢一空。 这样的情况,甚至比李长空预想中的还要火爆一些。 问了一下才知道,豨莶膏的效果确实好! 其实,这豨莶膏本就是在《张氏医通》中记载的药方。 而《张氏医通》是什么朝代的医书? 清朝的! 其中的一些医学成果,起码领先大乾医学界上百年! 风湿骨痛也算得上老毛病了,而乾人的应对之策,要么硬抗,要么针灸按摩。 专门用来治疗风湿骨痛的药物,不能说没有,但绝对称得上是稀少,而且效果堪忧。 所以豨莶膏之所以能火,一方面是自身素质确实过硬,另一方面,就是全靠同行衬托了。 就这样,豨莶膏连续爆火了七天。 除了第二天将每日的售卖量增长到一百瓶外,之后几天,则始终维持在一百瓶,纹丝不动。 看得甄健是干着急,心说少爷好不容易想出来个能挣钱的法子,怎么就不好好卖呢? 这一天卖一百瓶,一瓶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那一天下来就是一百两银子。 看似不少,但如果刨去支出,净利润也就五十两银子左右。 武陵侯府足足亏欠了钱肆两万两银子,这钱可是要在中秋之前还清的,这可没剩多少日子了。 甄健急,李长空却丝毫不急。 因为他就从未想过只凭卖药在短时间内挣回这五万两银子。 他想卖的,是药方! 而药方想要卖出一个好价钱,就必须得让人看到这药的效果! 现在效果就很好! 豨莶膏在药市上可谓一药难求,李长空是每瓶药只卖一两银子不错。 但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呀! 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炒作之下,豨莶膏的市价足足上涨了五倍,来到了五两银子一瓶! 什么概念? 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三口之家半个月的开支了。 就为买一瓶药? 着实是有些奢侈了。 但当一个东西越是稀少,越是奢侈,人们就越是追捧。 豨莶膏便是如此。 亦或者说,这也算一种饥饿营销? 总之不论什么手段,李长空的目的达到了。 豨莶膏彻底火遍了太平坊。 每家每户,就算没用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 太平坊医馆繁多,不胜枚举。 但若论规模,则以两家为最。 悬壶居和济世堂! 这两家的来头都不小,悬壶居是当朝伯爵都城伯名下的产业,背后有王侯撑腰。 寻常医馆,不敢招惹。 至于济世堂,其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这么些年来,倒也没个准信。 不过至少背景不比都城伯差就是,否则也不至于和悬壶居针锋相对如此多年。 某日正午,都城伯府。 都城伯正吃着三菜一汤,心里头美滋滋的。 于他这等吝啬之人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盛宴了。 若非前些日子从武陵侯那蠢笨如猪的儿子身上活生生坑骗了五万两银子来,心里实在欢喜得紧,他是绝不会这般奢侈的。 然而吃到一半,穿着寒酸,衣服上甚至打着补丁的管家进来了。 都城伯府的管家,按理来说是个肥差。 就算不能富得流油,但也绝不至于穿打了补丁的衣物。 但依照都城伯这吝啬的性子,要是府里管家当真穿上上好的丝绸,怕是少不得要被克扣例钱。 能让你在伯府里做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还想要例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总之,在都城伯府,里里外外的下人,就不能过得比他这个当主子的好。 至少明面上不能。 看着管家一脸苦相,都城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骂道:“看你这副穷酸相,老爷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莫不是来找我借银子?” 管家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于心中腹诽:“来找你借银子?我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前些日子人家武陵侯提着刀上门,不也没能从你这要走半个铜板?” 见都城伯的目光越发锐利起来,管家急忙收敛心中想法,毕恭毕敬道:“老爷,小的怎么敢贪图您的银子。” “是悬壶居那边,出了问题。” “这些天以来,客人少得可怜。” “若是长此以往,这个月怕是要少上上千两银子。” “上千两银子?”都城伯一听见这话,顿时心疼的厉害。 仿佛那不是上千两银子,而是他的命! “老爷我是天生的富贵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莫不是你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在这哄骗于我?”都城伯小眼睛滴溜一转,射出凶光。 管家闻言,吓了一跳,急忙道出实情。 “老爷,真不是我的错。就在前几日,太平坊的药市上冒出来一种新药,说是治骨痛有奇效,足足值五两银子一瓶。” “大家伙都去买这新药了,对咱们悬壶居针灸按摩的大夫似是不怎么感冒。” 都城伯一听,懵了。 他就有骨痛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疼得满床打滚。 后来请来会针灸推拿的大夫,每月做上那么两三次,便要舒畅得多。 他嗅到了这里头的巨大商机,于是心一狠,花了大把的银子,开了悬壶居。 除了卖药材之外,主打的就是请来清一色会针灸会推拿的大夫,给客人按摩。 旁人买药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他这个却是长年累月的买卖,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这什么新药不是断他财路吗? 这是要他的命啊! “算命的说老爷我天生的富贵面相,怎地也会遭此一劫。”都城伯两条眉如蚯蚓般皱起,脸上写满了纠结。 “你且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闻言,也不含糊,直接道:“老爷,既然这新药这么好用,咱们给它的方子买下来不就是了?” 都城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转眼间便又纠结起来,道:“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我的老爷哟,这银子花得再多,也是一锤子买卖。悬壶居的生意要是没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买卖。” 都城伯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些年来悬壶居给他赚的银子可不少,要是真没了,那可就要夭寿了。 于是便肉痛道:“那便买吧。” “这药,是何人所卖?” “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7章:都城伯登门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都城伯的脸上,迅速爬满了惊喜! 好啊! 真是好啊! 这李家的傻儿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这药方若是在别人手里,少不得要花个几万两银子买回来。 可偏偏落在这么个傻子手里。 上次自己可是空手套白狼,只略施小计,就从对方手中赚来了五万两白银。 这一回,再把那方子也赚来,应当不难。 大不了,给他几百两银子,让他乐呵乐呵。 “福星啊福星,原来老爷我的富贵命应在你这!”都城伯喜上眉梢,迅速道:“备马,立刻去武陵侯府。” 管家闻言一愣,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要不还是等武陵侯不在府中的时候再去?” 都城伯被这么一说,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上次武陵侯那厮提刀威胁他还钱来着。 这是个狠人,不宜过度激怒,否则…万一惹急了人家,当真提刀给你砍了怎么办? 老爷我这么大的家业,可万万不能就这么去了。 “你说得有理,那就…再等几天。” 都城伯选择了从心。 之前他虽说也能和武陵侯硬刚,但那是人家要让他还钱。 可凭本事坑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还? 你这跟抢钱何异? 而于都城伯而言,抢其钱财,无异于害其性命。 人家都要害自己性命了,自然不能再认怂。 现在情况便又有所不同,是自己去坑人家的银子,害人家的性命,自然要小心为妙。 ……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这一天,武陵侯李逐峰突然被传旨唤入宫中,大抵是有要事相商。 看这架势,没数个时辰,怕是轻易不会回来。 消息传到都城伯耳中,一连忍耐了数日之久的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急匆匆地备马往武陵侯府赶。 这些天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煎熬。 毕竟,多拖一天,悬壶居就多损失一天的银钱。 这不是在害他的性命吗? …… 武陵侯府,甄健准备好了行囊,放入约莫一百瓶的豨莶膏,就要出门买药。 卖药是个体力活儿,起早贪黑。 少爷是金枝玉叶,怎能受得了这般的苦? 自然是由他甄健来代劳。 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喧嚣。 “我是都城伯,来找你们家少爷有大事。” “莫要阻拦,让我速速进去。否则若是误了大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甄健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都城伯这个名字,这些日子以来,差点成了武陵侯府的梦魇。 但凡是武陵侯府的下人,听到这三个字,无不愤恨。 用三千亩荒地,足足骗了他们家少爷五万两白银!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现在倒好,还敢来? 甄健颇有些义愤填膺,但人家毕竟是伯爵,自己一介奴仆,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怎么样呢? 恶仆欺客,放在哪,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和他一样,杨管家虽说同样愤慨。 但只是一介管家,阻拦不了都城伯入府。 在对方的一再要求兼恐吓下,只得开门。 就这样,都城伯喜上眉梢地进了门。 大喊道:“大侄子?大侄子你在何处啊?你钱叔来看你了。” 都城伯本名钱自来,倒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正在庭院中午休的李长空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爬下自制吊床,怒道:“那个不长眼的,打扰本少爷午休?” 都城伯一听,立刻腆着脸上前,道:“大侄子,是你钱叔我呀!” “我有发财的大买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李长空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哪里还不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 于是做出一副好奇模样,道:“大买卖?什么样的大买卖?” “药方啊!我听说贤侄这些时日以来得了个药方,名为豨莶膏,治骨痛屡有奇效。” “这方子不知从何而来呀?” 都城伯是打心眼里不相信这神乎其神的药方是这二傻子捣鼓出来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李长空心知肚明,装作一副老实巴交模样,道:“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据说是灵药,自然屡有奇效。” 都城伯一听,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 是李逐峰弄来的就好! 李逐峰的名声可比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靠谱多了。 “那贤侄有没有兴趣,把这药方卖给我。”都城伯搓了搓手,眼里险些冒出绿光来。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顿时就急了。 豨莶膏虽说没有大规模售卖,一天只卖一百瓶,但好歹也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啊!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对于如今的武陵侯府而言,称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总不能全府上下几十号人,就指着老爷那点例钱过活吧? 这方子要是买了,他们以后要怎么活? “少爷!三思啊!”杨管家苦口婆心。 甄健就直接得多了,不再顾忌自己的奴仆身份,张口便道:“少爷,这姓钱的没安好心,他就是来谋夺咱们方子的!” 都城伯一听,顿时便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险些原地起跳:“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我钱某在乾都城素有贤名,岂会为了区区几两碎银去坑骗贤侄,夺他的方子?” “你若是再如此诽谤,可要小心我报官抓你!” 都城伯言辞俱厉,指着甄健,状似威胁。 甄健闻言,缩了缩脖子,似乎真被他吓到了,可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属黄鼠狼的,给鸡拜年,岂能安了什么好心。” 都城伯却全然不在乎他的嘀咕,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武陵侯府,李逐峰不在家,那李长空就是一家之主。 只要获取了他的同意,那这方子,便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最好是能签个字画个押什么的,否则等那李逐峰回到家来,怕不是又要做那耍赖的泼皮。 好歹也是个侯爷,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贤侄,你想想,这方子现在是卖得不错。但咱们做生意不能只顾眼前利,目光得放长远些。” “要是过些日子,大家伙的病都好了,不买你这方子了,你该当如何是好啊?” “依我看,倒不如把这方子做一锤子买卖,卖给我。” “这样一来,贤侄既得了一笔银钱,今后又再不必为这等烦心事操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都城伯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 李长空听了,果然点了点头,脱口而出:“此计甚妙!” 第8章:戏耍 都城伯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好似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一般。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则是心如死灰。 完了,少爷又犯病了。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都城伯带走这方子。 否则等老爷回来,该如何交代? 少爷不懂事,他们也跟着不懂事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言劝谏,就听李长空不紧不慢地道: “但是我这个人只做大买卖,都城伯的诚意要是不够,那便不用谈了。” 都城伯闻言,微微一愣。 他怎么感觉这傻子有些不一样了,这是在跟他要价? 虽说对于这种变化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药方就在眼前,都城伯也就不去细想,而是直接道:“好说好说,我为人向来公正,还会亏待了贤侄不成?” “这方子,我出三千两,如何?”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看着都城伯的眼神中凶光满满,简直恨不得吃了他。 三千两,也不过就是三千瓶豨莶膏罢了。 若是按照市价上五两银子一瓶豨莶膏来算,则顶多只值当六百瓶而已。 这是他们不过五六天的工夫就能赚到的银钱,现在对方却想用这笔银子直接把药方给买下来。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难怪他要挑着老爷不在的时候上门,要是老爷还在,听见这话,不得活劈了这厮? 少爷可不能犯傻,这价钱可千万不能卖。 霎时间,两人的心便悬了起来。 反观都城伯,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对李长空也算是了解,觉得三千两差不多能行,这才报的价。 谁承想,李长空故作姿态,思索一阵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住,颇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轻松道:“贤侄啊,三千两已经不少了。” “你真当你这药能卖上一个月不成?” “若是等这股风头过了,这方子怕是半个铜板都不值。” “也就我心善,见不得贤侄你吃亏,这才出这样高的价钱。” “这样好了,我再加五百两,三千五百两!如何?” 李长空闻言,依旧摇了摇头,道:“不行。” 甄健和杨管家见状,颇有些喜出望外。 没承想,这一次少爷意外地给力,竟能坚持如此之久。 反观都城伯,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方子,没承想这傻小子油盐不进。 “那贤侄开个价,只要不过分,就都有的商量。”都城伯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来。 李长空闻言,倒是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反问道:“前些日子,我花了五万两银子从世叔这买了足足三千亩地。世叔觉得,这可算是大买卖?” 都城伯一听,本能地就想说当然是。若是五万两银子还不算是大买卖,那什么才是大买卖? 但转念一想,今儿个这傻小子意外地聪明,这里头怕是有坑。 于是便果断摇了摇头,道:“算不得算不得,区区五万两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武陵侯府家大业大,莫说是五万两银子,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怕是都能一声不吭地拿出来,那才叫做大买卖。”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吓得冷汗直流。 五万两银子已经是府里头的极限了,但听都城伯这意思,他还想坑骗五十万两不成? 那老爷可能就真要砍他的脑袋了。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却是嘴角微扬,竟鼓起掌来:“有道理,我就说我世叔和我一样,是要做大买卖的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区区五十万两,于我武陵侯府而言,确实算不了什么。世叔虽说只是伯爵,但想来三十万两应当是能拿得出来的。念在我们两家的情分上,这方子便三十万两便宜卖给世叔。” 听见这话,都城伯前一秒还喜上眉梢。 下一秒,那份喜悦便彻底僵住。花了良久,才理解李长空话里的意思。 倏地一声大叫起来,一蹦三尺高:“三十万两!三十万两!”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你莫不是要害我性命?” 这一刻的都城伯,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 就连甄健和杨管家也是面面相觑,三十万两,自己少爷也是真敢要价。 李长空闻言,顿作失望状,道:“看来世叔不是做大买卖的人,没这份魄力。” “那我便吃些亏,二十万两卖给世叔。” “世叔莫要再做小家子气,你看看我,一下子便给你减去了足足十万两。” 都城伯闻言,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脸上甚至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李长空一下子便宜了十万两,和他先前加价的五百两相比,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这方子就是算到顶,也不过几万两银子。 这混小子倒好,张口就是三十万。 也怪自己,刚才逞什么能,非要说五十万。 这一刻都城伯简直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冷静下来之后,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道:“贤侄啊,刚才是世叔说错了。” “你知道三十万两有多少银子吗?怕是能堆成小山,得用房屋来装。” “世叔我过得向来清贫,怎么会有这般多的银子。” “三千五百里,不,四千两!我出整整四千两买下这方子!这已经是顶天的大买卖了!” “贤侄,你考虑一下?” 在都城伯满怀希冀的目光中,李长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世叔,看在我们两家的面子上,我已经给你足足便宜了十万两。” “这样,我再做一回主,再给你便宜五万两。” “十五万两,不二价!” “若是世叔没有这个魄力,那就权当是我看错了人!” 都城伯闻言,只觉得胸口憋得慌,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十五万两,就买这么个方子,你当我跟你一样败家不成? 他铁青着脸开口:“你莫不是一直在耍我?” 李长空也乐了,讥讽道:“看来世叔也不聪明啊,怎么才发现?” 看见这般模样的李长空,都城伯是真的愣住了。 曾几何时,那样一个傻小子能做出这般讥讽的模样? 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第9章:定国公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都城伯脸色通红,整个人拔地而起,做怒吼状。 好似要用这副姿态震慑武陵侯府众人一般。 然而李长空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甄健,没看见吗?世叔出不起银子,现在急着回府,还不快送世叔一程?” 甄健闻言,顿时会意,走到都城伯身前,伸出手来,不咸不淡地道:“伯爷,请吧。” 然而这副姿态落到都城伯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紧咬牙关,恶狠狠道:“李长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这方子能给你们李家赚一辈子的银钱?” “等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天,莫要来求我。” 放完狠话,都城伯转身就走。 他着实不愿意再在武陵侯府待上哪怕那么一刻钟,丢不起这人! 虽说同为勋贵,不好做得太过分。 但事已至此,李家和钱家怕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今后再无缓和可能。 目睹着都城伯的离开,李长空却是冷笑一声。 他自然是未曾指望过能靠豨莶膏赚一辈子的银钱,但赚来五万两,想来是足够了。 悬壶居不行,还有济世堂。 亦或者说,李长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济世堂。 悬壶居背后的撑腰之人是都城伯,和这等有过间隙的人合作,李长空心里头不痛快。 而且据他所知,此人本就是个吝啬之人,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着实不是什么可靠的商业伙伴。 若是有一天,为了足够的银钱,暗地里捅你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济世堂 别人不知道它背后的东家是谁,身为武陵侯府世子的李长空,心中却是门儿清。 而且,这东家和他爹还有几分交情,与此人合作,于情于理,都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不过,那位身份崇高,哪怕是李长空,等闲时候也求见不得,所以,还是得徐徐图之。 都城伯走后,没过多久。 李逐峰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好似是在路上听说了此事,所以回来的时候浑身煞气,大有一言不合就砍杀了都城伯泄愤的架势。 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人。 五十来岁,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尊铁塔一般,叫人心生畏惧。 正是大乾定国公——张勋! 大乾国公数量稀少,就那么几个。 而大多数都是世袭,唯独定国公张勋,是从死人堆里活生生杀出来的。 唯一一个凭借军功获封的国公,其含金量可见一斑。 而他,也是李长空的寻找之人。 济世堂的背后东家! 至于李逐峰是怎么和张勋搭上线的,也很简单。 两人是老乡,打小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后来一同参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而张勋一直以来,都是李逐峰的顶头上司。 直到两人封了爵,这层关系才逐渐淡化,但感情还是留在心中的。 张勋隔三差五就要来武陵侯府找李逐峰喝酒,李长空本来准备在那个时候和张勋提议,将豨莶膏卖给济世堂。 但现在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逐峰一回家,听完事情原委之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对着李长空道:“我儿总算是聪慧了一回,没有被都城伯那混账哄骗。” 这话说的跟我以前很蠢似的,好吧,原身确实很蠢。 李逐峰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张勋对李长空却无半点好脸色。 自家孩子虽说也有些不靠谱,但和这么个败家子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李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李逐峰注意到张勋的脸色,顿时咳嗽两声,颇有些尴尬道:“长空,我和你张世伯还有些事要谈,你看是不是……” “我也有事要和张世伯谈。”李长空如是说道。 然而,还没等李逐峰说话,张勋便怒道:“这个混小子能有什么正事?等我和你爹谈完再说。” 好嘛,由于前身名声过于“响亮”,导致李长空在李逐峰的一众老兄弟面前也颇有些不受待见。 不过好在没有直接忽视自己的要求,李长空便道了一声好,随后回房。 “长空,近日来已经改了很多,你莫要这样说话。” “我不这样说话怎么说话?老李啊老李,不是我说你,你知不知道慈父多败儿的道理?” “依我看,长空本性倒是未必有多坏,如今这般不成器,就是你惯的!” “那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他娘怎么没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还要我对他苛责有加不成?” 听见这话,张勋不说话了。 李逐峰之妻名唤范欣,乃是老卫国公之次女,称得上是将门虎女。 是在战场上能上马杀敌的存在。 在家里,又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的主母,将偌大的武陵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世人无不夸赞。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范欣生李长空的时候,发生了些许意外。 人没了。 李长空也因此受到影响,自小便体弱多病,且动不动就能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举。 大致是出生时伤到了脑子。 这件事,是李逐峰心里永远的痛。 此时话题扯到这上面,哪怕是张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勋的沉默让现场一时间陷入尴尬,良久之后,李逐峰才叹息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与辛酸:“长空能长这么大,本就不容易。” “我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将来袭了我的爵,能无忧无虑过完这辈子便好。” 张勋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 李家,实属不易。 …… 李长空在自己厢房中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勋和李逐峰谈完,逐渐有些不耐烦。 干脆便出了房门,直奔正堂而去。 准备好好和张勋说道说道。 然而等到了正堂,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张勋的声音。 “今日面圣,你觉得如何?” “还行,阳城侯不曾与陈国交战,战绩也不如我,南下之人,应当是我了。”这是他爹李逐峰的声音。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好像还真是在商谈正事。 便也不急着进去,就在门外这么听了起来。 第10章:七万两 听见这话,张勋没有多说,只是嗤笑一声。 李逐峰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道:“什么意思?难不成阳城侯那厮带兵打仗还能比我强不成?” 张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带兵打仗有一手,阳城侯自然是比不过你。” “但南下一行,能不能带兵打仗,重要吗?”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 大乾位于整片大陆的正东方,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其上生活着身为游牧民族的蒙元人。 东方靠海。 西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苍岚山脉,跨过山脉之后便是晋国。 而南方,则是陈国。 两者以湘江为天然屏障,划江而治。 不过近些年来,大乾和陈国在江域划分上起了冲突。 这才有了这次的南下之行。 不过,陈国的情况有些特殊。 陆军倒是还行,水军却是长年未曾训练,只会吃空饷,战斗力不足一提。 想要在湘江上和大乾硬碰硬,着实有些异想天开。 只怕就是陈国自己,也只是象征性地争一争,等战败之后,便顺其自然地让出一部分江域。 这样一来,既保存了实力,又让大乾看到了自身强硬的态度,避免了被进一步索取的结局。 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所谓的南下之行,看似是行军打仗,实则,就是个收割战功的机会。 会不会打仗,还真不是那么重要。 而且人家阳城侯也不是真不会打仗,只是指挥军队,正儿八经地厮杀起来,没有李逐峰这般勇猛而已。 “就算如此,那凭什么不选我?”李逐峰有些想不通,虽说打仗厉害不是关键性因素,但至少也算是优点吧。 这么看下来,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优势的,怎地在张勋眼中,就这般希望渺茫? “呵,前些日子,长空是不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张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李逐峰闻言,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你还提着刀,去了都城伯府,要人家把钱还回来?” “自然,总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坑了我儿的银钱。” “钱要回来了?” “没有…”李逐峰瓮声瓮气,道:“说这些作甚,与南下之事有何干系?” “呵,你可知此事已经上达天听?” “上…上达天听?陛下日理万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当朝侯爵,提刀闯入伯爵府,没出什么事还好。你若是真把都城伯杀了,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陛下又岂能不关注。” “知道了此事,自然也就知道了事情缘由,知道了长空往日里那些个荒唐行径。” “陛下当场大怒,直言子不教父之过。” “虽说未有后续,但只此一句,我便不看好你。”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猛灌一口酒,怒道:“罢了罢了,捡个军功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喝酒喝酒!” 张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酸意,若是平日里,他还能仗着国公之位帮衬一二。 可现在事情都闹到了陛下跟前,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能无奈道:“出了这等事,谁叫你不早点与我言说,现在倒好,为时已晚。” “说那么多作甚,喝酒便是,你莫不是怕了?” “我能怕你?老子喝酒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喝奶。” …… 听到这里,李长空眉头微皱,微微叹息一声。 原身闯的祸事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这都上达天听了。 是真该死啊!哦,你已经死了,那没事儿了。 李长空不再隐藏身心,敲了敲门,大步踏入其中。 “长空?你怎么来了?”李逐峰有些错愕,急忙调整状态,避免在儿子面前显露出颓废之态。 李长空道:“我说了与张世伯有要事相谈,但父亲与世伯饮酒多时,却始终不曾传唤孩儿。” “孩儿怕世伯与父亲忘了此事,便只好自己前来。” “原来如此,长空你有何事,直说便是。”李逐峰道。 “快些说来,莫要耽误我与你爹饮酒。”张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李长空却毫不在乎,娓娓道来:“世伯可曾听说近日里太平坊出现一种新药,于风湿骨痛之症屡有奇效?” 定国公府毕竟是济世堂的背后东家,而张勋作为定国公,对于医药市场,自然是略有了解。 此时不禁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听说此药名唤豨莶膏,短短时间内,便火遍整个太平坊。在此药的影响下,我济世堂的生意也难做了不少。” 闻言,李长空嘴角微扬,道:“世伯明鉴,此药正是侄儿所制。” 此言一出,整个正堂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张勋一双眼眸瞪得好似铜铃般大小,怒道:“你这混账,平日里不学无术便罢了,现在竟是哄骗到我头上了。” “真当你爹不揍你,我便不敢揍你不成?” 眼看张勋就要动手,李长空急忙道:“世伯若是不信,大可询问我爹,何故要行那动手之事?” 张勋闻言,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逐峰,其意味不言而喻。 李逐峰此刻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长空制药一事,他确实知晓。 但,听他们说来,这豨莶膏好似非比寻常。是否真是长空所制之物,倒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甄健每日都能带回来百两纹银,说是卖药所得。 银子总做不得假,此事应当是真。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应当是有此事的。” 闻言,张勋的脸色顿时就精彩起来。 重新打量起了李长空,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药当真是你所制?” “自然。” “那你与世伯说,是想……?” “自然是想把药方卖给世伯。” 听见这话,张勋彻底惊喜起来。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一方面自然是惊喜这药物,另一方面,就是惊喜这孩子总算是有了些出息。 “好,好!你这方子,世伯以七万两银子买了,如何?” 张勋也不是胡乱出价,而是有所考虑。 一方面是这药物的名声确实响亮,用过的人大多都赞不绝口,买来是绝对亏不了的。 另一方面,则是知道李家刚刚被坑骗了五万两银子,现在捉襟见肘得紧。 也是存了几分救济老兄弟的心思。 第11章:交易达成 闻言,李长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世伯是懂行情的,给的价格倒也算公道。 刚想应承下来,谁承想却被李逐峰直接打断: “不可!区区一个方子,岂能值得了这般多的银子?” “老张你若是变着法子接济我,大可不必!” “我武陵侯府,还没到那一天。” 李长空闻言,嘴角略微有些抽搐。 爹啊爹,你是懂坑儿子的。 在他看来,豨莶膏的出场完全可以帮济世堂打开局面,对以推拿针灸服务为主的悬壶居展开碾压性的商业攻势。 一旦成功,济世堂怕是可以占据整个太平坊接近百分之七八十的医馆生意。 这绝对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更遑论豨莶膏本身也能值当不少银钱,这一来二去,七万两真的不算贵,只能说是公道罢了。 只可惜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否则就成了自己这个当子侄的贪图世伯钱财了。 于情于理,李逐峰都不会同意。 所以李长空心念电转之下,出声道:“小侄也觉得这价格有些高了,五万两倒是差不多。” 果不其然,李逐峰一听这话,先是诧异,随后眼眸中便涌现出满意之色。 虽然他觉得五万两买个药方也有些贵了,但至少儿子有这份心思,不曾见钱眼开,就足以让他欣慰了。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反倒是让张勋有些难办了。 他虽说是武将出身,但对于医馆市场确实是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豨莶膏的火爆。 七万两固然是有些救济老兄弟的意思,但五万两,却有些占便宜了。 李家本就被都城伯那孙子坑骗了五万两,并不富裕,他若是占这便宜,心里头过意不去。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兄弟感情,没了可就真没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听李长空道:“世伯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小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世伯成全。” 张勋一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不太过分,势必要满足李长空这个要求。 “但说无妨。” “这些时日以来,小侄在府中整日无所事事,颇感无聊。恰巧对医药之学又有了几分钻研,颇感兴趣。” “希望能帮世伯管理济世堂。” 此言一出,李逐峰和张勋对视一眼,均是感觉有些怪异。 一个勋贵的孩子跑去经营医馆,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张勋虽说开医馆,但他可从未自己去经营,只是出本钱做东家而已。 不过,李逐峰转念一想,李长空难得对某些事情有些兴趣,还能扼杀了他这份兴趣不成? 再者说了,这医药之学虽说比不上读书打仗,但好歹也是一门手艺,钻研一番倒也不错,总比…总比整日不务正业,上街与那些个三教九流厮混得好。 于是便给了张勋一个眼色,张勋闻言,顿时会意,点了点头道:“好说,你能有此心,世伯甚是欣慰。” “我吩咐下去,你明日只管去济世堂找掌柜便是。” 李长空闻言,嘴角微扬。 到这里,他的计划几乎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 “世伯,小侄还有一事不明。” “说来。” “这济世堂是世伯的营生,每月大概能赚多少银子?若是小侄能帮世伯赚上更多,那这银钱…” 李长空没有往下细说,但张勋已经心领神会,笑骂道:“你这滑头,济世堂收入不甚稳定,好些的时候,能有五千两银子,不好的时候,也有三千两。” “便按四千两来算,若是多出来,世伯一分不取,统统归你。” 李长空闻言,眼眸顿时亮起,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若是亏了银子…” “若是亏了,就算世伯的。”张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都白占两万两白银了,几千两银子他还是出得起的。 反倒是李长空一听,有些愣住。 他本想说若是亏了,就由他补齐。谁承想自己这便宜世伯,分外地给力。 “那小侄就谢过世伯了。” 张勋闻言,摆了摆手,道:“平日里少做些荒唐事,莫要惹你爹生气,便算是谢过我了。” “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莫要打搅我们喝酒。” 李长空拱手:“小侄告退。” …… 张勋是个讲信义的,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两个特点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做事特别靠谱。 只第二天就差人把五万两银子送到武陵侯府。 李长空拿到银子之后,先是把钱肆的两万两还了。 虽说自己是王侯之家,但这种高利贷组织,还是不要过分拖欠的好。 剩下的三万两,给府里留了一万两作为日常开支,分了五千两给他爹做零花钱。 剩下的一千五百两,统统装进自己口袋。 这人一有钱,便有底气了许多,就连走起路来,也步步生风。 甄健跟在李长空后头,只感觉自家少爷长大了。 竟真凭借一个方子,卖出去数万两白银。 这…怕是别家勋贵的子嗣,也不见得能做到吧? 这么看起来,少爷距离光耀门楣,也就差那么亿点距离嘛。 “少爷,咱们真去经营济世堂?” “嗯?你什么意思?我既然答应了张世伯,自然要说到做到,你难不成要我做那出尔反尔之人?你将少爷的信义置于何地?你不知道本少爷最重信义吗?” 甄健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险些说不出话来。 少爷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信义…,您有那玩意吗。 “少爷,可是咱都不会经商啊。”甄健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是千金富贵命,经商这等事,大抵是不会亲自来的,约莫是要他来代劳。 可经商和摆摊做买卖不同,摆摊只要会吆喝就行,但经商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可就多了。 他甄健空有一副好嗓子,摆摊自是没什么问题,但经商,着实做不来。 担心自己坏了李长空的大事,这才出言提醒。 李长空闻言却诧异地反问:“谁说咱要亲自经商了?” 甄健一愣:“少爷您不是答应了定国公?”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答应世伯要替他多赚银子,可没说要亲自经商。经商这等脏活累活,交给掌柜的便好,本少爷自是要歇着的。” 甄健闻言,点了点头,这很符合少爷的作风。 只是…这样要怎么多赚银子?他着实是想不出。 第12章:碾压 等到了济世堂,很快便有人迎上来。 是个四十来岁,八字胡,小眼睛,处处透着精明的中年瘦小男子。 “世子,您来了,小的就是这济世堂的掌柜。” 李长空闻言,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徐地问道:“什么出身?跟着我世伯多久了?” “小的是扬州金安府仁华县生人,跟着国公爷做事,已二十年有余。”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全。” 二十来年,称得上是定国公府的老人了。 而且能做到济世堂掌柜的位置,说明能力也不错,倒是值得信赖。 “知道本世子此次前来是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国公爷早有交代,让我等尽力配合世子。” “好,那我要悬壶居一月之内彻底消失,能做到吗?” “啊,世子爷,您莫不是在跟小人开玩笑?”张全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李长空言辞俱厉,音调陡然高涨。 张全闻言,顿时愣住,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世子爷,是不是小的何时不开眼,得罪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一般计较,小的在这给您赔罪了。” 说完便咚咚磕起头来,一点不含糊。 李长空见状,则是摆了摆手,道:“此事没你想的那么难,可有静室与本世子细谈?” “有的有的,世子爷这边请。”张全见事情好似有了转机,立刻爬起身来,领着李长空往里走。 静室内,李长空拿出豨莶膏的方子,道:“凭借此物,能不能让悬壶居一月之内消失?” 张全见状,立马上前拿起方子查看,半响之后,大惊失色。 这竟是这些时日以来火遍整个太平坊的豨莶膏的方子。 没承想此物竟是出自武陵侯世子之手,着实是有些出乎其意料了。 有了此物,倒是确实有几分把握,只是张全却依旧面露难色。 “世子,一月的时间有些紧凑了,三月可否?” 李长空一言不发,再度拿出数个方子。 张全见状,眼睛都直了。 一张张拿起来细看。 桂枝汤、吴茱萸汤、止嗽散、苏子降气汤、归芍地黄丸…… “这这些莫不都是和豨莶膏一般有奇效的方子?”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够不够?” 他给的这些方子,都是《张氏医通》中小有名气的方子,在历史上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价值。 被列为中医传统经典方剂,被广泛应用于中医临床实践。 和大乾现在的一些中药方子相比,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要是有了这些还不能用商战让悬壶居一月之内从太平坊消失,那张全这个掌柜也就干到头了。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世子放心,小的把话放这。一月之内,绝对按您的意思,让悬壶居在太平坊彻底消失!”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做,这等小事,莫要让世子我操心。” “等事情做成了,本世子自然会向世伯为你请功。” “多谢世子爷!” 张全心里乐开了花,起先他还以为李长空是个来要他命的活阎王。 现在来看,哪里是什么活阎王,分明是财神爷。 要是这几张方子统统是真的,一旦赶制出来,别说区区悬壶居了,怕是整个太平坊,都得是他们济世堂的天下。 交代完事情之后,李长空便回了府邸,再次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悠闲日子。 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有钱了,日子奢侈了不少。 每日早晨都有新鲜瓜果供应,午饭吃的必须是乾都名楼——醉仙楼的酒菜,晚上则要清淡些,吃的大抵是望海楼的晚宴。 这么一连十几天下来,李长空觉得自己好像都胖了不少。 不过外界大抵是不知道他这么清闲的,悬壶居和济世堂之间的商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双方险些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张全这个人,不懂后世的商战。但做了十几年的掌柜,多少是有些门道的。 他先是把桂枝汤、止嗽散、归芍地黄丸等药方都做出来,随后传扬出去,打响名声。 就和豨莶膏的发家路径一般无二。 这时候济世堂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针对悬壶居的架势,只是发展自身。 然而等到这些药的名声彻底起来,为之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的时候。 济世堂才彻底发难。 声称但凡是来济世堂买药的客人,便不能再去悬壶居。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这消息一出,无疑是一刀直接插在了悬壶居的大动脉上。 仅仅几个日夜,悬壶居的客流量就直线下降。 每日的营业额从近百两银子下降到几十两银子! 这还得了? 悬壶居当即展开反击,声称但凡是来悬壶居买过药的客人,便不得再去济世堂。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然而屁用没有。 客流量依旧少得可怜。 济世堂的数种新药已经彻底打开了太平坊的市场,悬壶居想要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与之对抗,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演变到今天,悬壶居除了一些多年的老客以外,太平坊的病患基本都去了济世堂。 都城伯府中,都城伯正来回踱步,脸色极其难看。 短短十几天,悬壶居的营收就下降了这般多。 济世堂这是想干什么? 谋财害命不成? 关键是,那是定国公的产业,他一个伯爵,能和身为落魄侯爵的武陵侯府掰扯掰扯。 但面对定国公这样的顶流勋贵,若是还敢上门挑衅,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这银子少了,他心疼啊! 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管家见状,试探性地提议道:“老爷,据说济世堂的新药,都是那李长空捣鼓出来的。” “要不,咱去给他认个错,求人家高抬贵手?” 都城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孽障,你在说什么?” “老爷离开武陵侯府时便放下豪言壮语,声称那李长空日后走投无路莫要来求我。” “现如今你反倒让老爷我去求他,是何居心?” “难不成老爷我不要脸面不成?” 第13章:防微杜渐 都城伯气得有些发晕。 自己好歹也是伯爵,这乾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做出昨日才放下狠话,今日便上门乞饶这等事? 若是传扬出去了,让那些个勋贵听了,自己还如何做人? 这不是借自己的名,给武陵侯府扬名? 他自问做不出这等蠢事来。 然而管家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思。 “老爷,这面子哪有银子重要。” 都城伯一听,顿如醍醐灌顶。 是啊! 自己着相了! 面子才能值几个钱?哪里有银子来得重要? 被人瞧不起便瞧不起,做不了人就做不了人,只要能赚银子就行。 都城伯震惊地看着管家,思绪万千。 他发觉这些年来自己当真是被奢靡的生活迷了眼,竟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要人来提醒。 “好啊,好!你说的不错,马上启程,去武陵侯府!” 武陵侯府。 这一次,都城伯是恭恭敬敬提着礼物上门的。 虽说那礼物只是些许普通瓜果,但对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而言,着实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贤侄,你吃吃这果子,都是刚从树上摘的,新鲜得紧。”都城伯觍着脸,对李长空笑道。 李长空则是看了看那品相着实不怎么好,怕是再放上个两三天就要腐烂的果子,有些无语。 这厮提着这样的瓜果上门,门房怎么没给他扔出去? “有事就说事,别来这一套。”李长空作刚正不阿状。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贤侄啊,上回那个药方的事儿,是世叔不对。” “这样,世叔这回出五万两,你高抬贵手,把方子卖给世叔如何?” 李长空闻言,顿时面露诧异之色,惊讶道:“世叔前些日子临走前不是告诫小侄,走投无路时,莫要去找世叔吗?” “今儿个怎么反过来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即便是以都城伯的脸皮,也不禁抽了抽,装作没听见一般。 “贤侄,方子,说说方子的事儿。” “唉,世叔啊,不是小侄不卖你。实在是这方子,已经卖给济世堂了,就算小侄想给你,也无济于事的。” 谁承想,都城伯闻言,非但不恼怒,反而道:“事情还是能做的,只看世侄想不想了。”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此言何解?” “世侄去找那济世堂,就说不卖了,将方子要回来即可。” “然后再卖给你?”李长空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都城伯。 “我自然不会让世侄白折腾,这样,不论济世堂出了多少银钱,世叔都多加一万两银子,如何?” 都城伯信心满满地抛出了杀手锏。 在他看来,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没有人能拒绝白赚一万两的诱惑。 然而李长空的眼神却依旧像是在看傻子,摇了摇头,道:“世叔请回吧,小侄我无能为力。” 开玩笑,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若是传扬出去了,他李长空岂不是成了那人人唾弃的背信弃义之人? 再者说了,济世堂背后的东家是张勋! 要是他真去要,张勋估计不会说什么,大概率是能要到的。 但他和自家老爹之间的情分,怕是就要淡上许多了。 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舍弃当朝国公的青睐和自身名声,这无疑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即便他本就没什么好名声。 也就都城伯这等嗜财如命之人,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万两。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足足一万两白银!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赚不到的财富,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不成是这小子嫌少? 念及至此,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一万五千两!” “如何?只要能把方子卖给我,我多出一万五千两!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便白拿一万五千两。这样的好事儿,天底下可不常有。” 都城伯自以为自己这番说辞极具诱惑力,殊不知李长空连继续听他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扭头就走。 “甄健,送客!” 甄健便拿了把笤帚站到都城伯眼前,努力做出一副恶仆模样,想以此吓退都城伯。 谁承想都城伯完全就不理会他,依旧大喊着:“两万两!两万两行了吧!这已经是都城伯府的极限了!” 甄健见自己被无视,也怒了。 便不再顾忌对方的伯爵身份,挥舞着笤帚就打了下去。 霎时间,李长空身后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敢打我?你一个仆从竟然敢打我!” “姓李的,做买卖的门道多着呢,可不是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你总有求着我的一天,咱们走着瞧!” 都城伯灰头土脸地出了武陵侯府,愤愤吐了口唾沫。 不但方子没要到,还被人扫地出门,他都城伯什么时候吃过这等亏。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神色间不由地浮出狠意来。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随后便愤愤然地走远。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则是眉头微皱。 听方才都城伯那厮最后几句话,显然是不服气。 八成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济世堂的东家是定国公府,来硬的他们自然也是不惧的。 怕就怕,这孙子耍阴招,下绊子。 “得防一手!” …… 翌日清晨,李长空便带着甄健,拿着一箩筐的东西,再次去了太平坊。 张全看见他,立马小跑着过来,眉眼间皆是谄媚。 这位可是金主。 若不是仗着世子爷的方子,济世堂想要在商战中把悬壶居打成这个样子,基本上是不可能! 李长空一个眼色,三人便到了静室。 “世子爷有何吩咐?”张全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讨人欢心些。 李长空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个眼色。 甄健立马会意,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世子爷是担心都城伯会使绊子?” “嗯,不得不防,拿出来吧。” 甄健闻言,把箩筐搬了出来,从中倒出一枚又一枚印章。 其上均印刻着济世堂三字。 “这是何意?”张全颇有些诧异。 李长空则是嘴角微扬:“自然是防微杜渐的手段。” 第14章:医疗事故 “自今日起,济世堂所有医师,与人治病所开药方,都需印下此章,以明出处。” 张全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李长空的意思。 点了点头,道:“此事不难,我即刻去办。” “嗯,还有一事。” “世子爷您说。” 李长空闻言,咳嗽一声,道:“此事不便明说,且附耳过来。” 张全闻言,顿时照做。 “先这样,再那样…,明白了吗?” 张全闻言,顿时愣在原地。 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起了李长空,这位世子爷,心挺脏啊。 他自问自己在这济世堂当了十几年掌柜,什么生意场上的蝇营狗苟没见过? 但这些和这位世子爷比起来,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怎么,你有意见?”李长空眼眸微眯。 “不敢,小的自是唯世子爷马首是瞻。” “我立刻差人去做。” “嗯,记得隐秘些,莫要让人猜到是我们所为。” 张全闻言,嘴角略有些抽搐。 现在就他们济世堂在和悬壶居针锋相对,悬壶居若是出了事,怕是很难不怀疑到他们头上吧? 李长空似是看穿了其所想,咳嗽两声,道:“至少不要留下明面上的把柄。” “小的知道。”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离去。 这波啊,这波叫先下手为强。 既然知道都城伯可能搞他,坐以待毙不是李长空的风格,还是主动出击好一些。 至于招式阴损些,那又如何? 生意场上阴损的事儿,还少吗? 翌日清晨,太平坊南和巷内,一家悬壶居中,只听扑通一声,一人便直挺挺地倒地。 只挣扎两下,便开始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浑身痉挛,眼看就要不行了。 其身旁一人,见此不由得大惊失色。 急切道:“陈兄?陈兄你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那名被唤作陈兄的男子,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悬壶居深处,口中含糊不清道:“庸…庸医!” 随即双眼一合,彻底昏死过去。 旁边那人见状,顿时心领神会,大声道:“悬壶居的庸医将我兄弟治成这副模样,大家快来看啊!”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还是光天化日,堂堂闹市,出了这等状况,民众自然是趋之若鹜。 没一会儿,悬壶居前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人见状,不由地哭出了声。一边哭喊,一边控诉道:“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啊,我这兄弟,进去前还是好端端的,出来之后没走两步就不行了。” “这悬壶居哪里是医馆呐,分明害人性命的刽子手!” “可怜我这兄弟,家中尚有三岁孩童,七旬老母,如今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众人见状,颇有些于心不忍。 这汉子看起来三十出头,正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要是走了,莫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一家子都活不成。 突兀地,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叫人精神一振。 “悬壶居杀人偿命!” 众人一听,脾气火爆的当即就跟着喊了起来:“悬壶居杀人偿命!” 心思细腻些的,察觉到其中可能有些不妥,并未出声,只是看热闹。 不过,这也足够了! 很快,悬壶居的掌柜就走了出来,正是都城伯府的管家。 看见门前聚集了这么一大批人,顿时板起脸来,怒斥道:“都聚在此处作甚?莫不是想打搅我们做生意?快些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悬壶居不客气。” 众人一听,顿觉岂有此理。 你们悬壶居把人治出了问题,非但不赔礼道歉,反而愈发蛮横起来,要将人直接赶出去。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哭喊之人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喊道:“今天悬壶居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走了!” 管家一听,顿时意识到今天这事儿不简单,怕不是普通的闹事儿。 管家有理有据地道:“你那兄弟若是装的呢?可敢再让我家大夫号一号脉?” 谁承想,那人听了立刻便激动起来,骂道:“我家弟兄都这般模样了,还能是骗你的不成?” “还要号脉?我看号脉是假,借机害我兄弟才是真!” “害死了我兄弟,便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管家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不同意大夫检查,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至少在群众看来是这样。 对方想怎么闹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是悬壶居不行,每闹一天,悬壶居的名声就差一天,生意便要差上一分。 再加上济世堂那边的施压,要是多持续几天,怕不是得关门大吉。 于是管家叹息一声,道:“那你要如何?” “现在立刻把我兄弟送到济世堂去医治,药钱通通由你们出,若是能治好,那便算了,若是治不好,我跟你们没完。” 管家闻言,颇有些不乐意。 他们悬壶居治不好的人,送去济世堂医治。 若是没治好还好,若是治好了,岂不是给竞争对手扬名?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行!” “那你们快些动起来,莫要在待在我悬壶居门口,影响了我们做生意,你担待不起。” 那人见状,也知道悬壶居家大业大,闹大了不好收场,便顺坡下驴,将自家兄弟送去了济世堂。 结果…神了,刚才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的人。 进了济世堂不到一刻钟,就生龙活虎地出来了。 真是……说一声神乎奇技都不为过。 这一幕被广大群众看在眼里,霎时间,悬壶居与济世堂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过好在,悬壶居倒是没有爽约,果断赔偿了看病所需药钱,倒是挽回了些许形象。 不过身为一家医馆,病人患病却要送到对家去医治,本就是奇耻大辱! 此事过后,本就名声不好的悬壶居无异于雪上加霜,营收额度再度直线下降。 每日几两银子都有些困难。 这么下去,怕是离关门歇业真的不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自然是不敢懈怠的,急忙将事情禀报给了都城伯。 第1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城伯知道此事后,立刻大怒。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前不出事,后不出事,就在悬壶居和济世堂商战的时候出事。 而且整件事情的最大获利者,恰好就是济世堂。 要说这里头没点鬼,他是一百个不信。 “老爷,现在如何是好?” “悬壶居近来的生意本就不好,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怕是…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管家如是说道,忧心忡忡。 都城伯闻言,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阴招。 “愚蠢!他们既然能派人来搞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派人去搞他们?” “马上找个人去济世堂装病,就跟今天他们的人在我们店里做的一模一样,明白吗?” 管家闻言,眼眸一亮,只觉总算是有了些盼头,立刻点头称是。 等管家走后,都城伯才长长叹息一声。 这实属无奈之策,不过好在有用。 到时候,两家也算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只要自己再捣鼓出来些新药,怕是就足以和济世堂抗衡了。 而新药…,据说晋国那边的刀伤药很不错,有奇效。 要不要把方子买下来? 还有陈国的壮阳药,效果也很好,而且这玩意虽说不怎么见得了光,但销量肯定不会差。 不过不论如何,总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都城伯看着窗外夕阳,眼眸中满是忧虑。 自己,还是下手晚了啊。 谁能想到李长空这孙子,下手竟这样快。 昨儿个晚上自己才撂的狠话,今儿个早上报应就来了。 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怕是也不及他这个速度。 …… 翌日清晨,济世堂。 随着一种又一种新药的问世,济世堂的生意好了不少,就连装潢也重新做了一遍,看上去大气了不少。 稍微有钱些的客人,都可以在单独的包间,等待预约医师治疗。 若是捉襟见肘些的客人,便只能在大堂号脉,再做诊断。 这也是李长空提出的建议之一,不得不说,卓有成效。 营业额上涨了不少。 这一天,有位身着青衫,脸色苍白的读书人,被人搀扶着踉跄着走了进来。 此人神情疲惫,面容憔悴,活脱脱一副病秧子模样。 他身旁的搀扶之人一进济世堂,便大声嚷嚷起来:“掌柜的,掌柜的出来!” “你们济世堂治坏了我兄弟,怎么着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来世子爷料想得不错,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治坏了你兄弟?此话从何说起?”张全板起一张脸,拔高嗓门,如是说道。 不论怎么样,气势上不能先弱一筹。 而且他心底有数,自世子爷来了之后,就吩咐了众医师,若是无把握的病,宁可不治,也万万不可乱治。 所以这事八成是假的,对方找事儿的由头罢了。 那人见张全出来了,顿时嘴角扬起,环顾四周后,故意高声道:“前些日子我兄弟就是来你们这看的病。” “结果回去之后没多久,眼看就要不行了。” “幸得悬壶居神医救治,这才捡回半条命来。” “出了这档子事,你们济世堂于情于理,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你确定你家兄弟是先在我们济世堂医治的,而非先去了悬壶居?” “自然,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兄弟就是先被你们治坏了,随后才被悬壶居的神医医治。” “当真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绝无其他可能?” “绝无其他可能!” 张全听见对方言之凿凿,顿时嘴角扬起,抛出杀手锏。 “既然如此,那便拿药方出来。” “早就知道你要借此推脱,药方,我一早便带在身上,且拿去看便是!”男子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并举起一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药方,供四方民众传阅。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济世堂开的!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男子神色嚣张,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肆无忌惮地谴责着济世堂。 在他看来,出了这档子事,民众肯定是会支持自己的。 因为昨天就是这样,民众对病患的支持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任凭悬壶居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今天,想来也不会意外。 然而,等了老半天,却发现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竟无任何一个群众出声帮自己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 男子环顾四周,却见围上来看热闹的病患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在看戏,又像是,在看耍猴。 这…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铁石心肠? 男子尤不信邪,大声呼喊道:“大家来评评理啊,他们济世堂医坏了人,现在还抵死不认账!” 这番话说出口,周围依旧寂静无声。 民众依旧用看耍猴的眼神看着他。 反倒是济世堂后堂走出一人,伸了伸懒腰,颇有些百无聊赖地回了句:“你这药方上没有印章,说吧,是不是悬壶居派你来的?” 来人正是李长空,预料到都城伯可能会搞事,所以最近几天他白天都会来济世堂坐镇。 以防万一发生什么张全搞不定的突发情况。 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是他多虑了。 都城伯的手段,拙劣且幼稚,甚至有些可笑。 我李长空既然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你,又怎会没有防备? “印章?什么印章?”那男子懵了,觉得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凡是济世堂开的药方,都有这么一个章子。”张全走了出来,拿出一张真正的药方,只见上面印有蝇头小楷写就的“济世堂”三字,彰显真假。 男子一看,咽了口唾沫,感觉脊背有些发寒。 “谁派你来的,老实交代。” “否则……,无缘无故坏我生意,你真当济世堂是泥捏的不成?”李长空道。 甄健会意,直接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在男子胸膛,将其踹倒在地。 男子看了看从四周围过来的彪形大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绝望。 完了! 第16章:谋财害命呐! 来看病的病患们和聚集而来的民众们看到这一幕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津津有味。 若是寻常时候济世堂敢这么打人,怕是少不得被人斥责,甚至有人偷偷去报官也说不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是这人上门诋毁在先。 而生意人,最要紧的便是名声。 名声若是没了,客人便也没了,银钱便也没了。 按大乾律例,平白无故诋毁生意人名声。 找不出证据倒还好,若是证据确凿,那也是能判罪的。 而现在,那张没有印章的药方,以及男子方才那言之凿凿的言论,便是最好的铁证。 现场百八十号人,人人都有眼睛耳朵,自是会看的,会听的。 事到如今,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没人指使,是我记错了。” “大抵是把别的医馆记成济世堂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人迅速爬起身来,也不顾胸前的鞋印,搀起他那脸色苍白的兄弟就要夺门而逃。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李长空微微咳嗽一声,便有数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其去路。 “你可想好了,现在证据确凿,要是我等把你扭送到官府,怕是少不得要吃几年官司。” “吃…吃官司?”那人闻言,明显有些惧怕,却又色厉内荏,道:“去便去,我没让你济世堂损失半分钱财,如何能判得了几年官司?真当我不懂不成?” 见那人这副样子,李长空也笑了。 “你以为你身后的人会保你?” “实在是可笑至极!” “你可知这济世堂是谁的产业?” “当朝国公——定国公是也!” “你在国公开的医馆里闹事,且证据确凿,谁敢为你徇私枉法!” 那人闻言,彻底是怕了。 李长空猜的没错,他唯一的依仗就是期待都城伯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毕竟自己是为都城伯做事才关进去的,于情于理,人家都该把自己捞出来。 而且这对他一个伯爵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否则长此以往,谁还敢为他做事? 可当听到这济世堂是定国公家的产业后,他慌了,真的慌了。 那都城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伯爵,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国公! 你一个伯爵敢和国公对着干?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要是自己真进去了,都城伯八成是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定国公府的。 那不就白进去了? 不行不行,岂能为了几两银子,白白遭受几年牢狱之灾。 “我说,我都说,是都城伯派我来的。” “他就是想借用此事搞垮济世堂的名声,好让悬壶居后来居上,抢走太平坊的医馆生意。” 李长空一听,顿作惊诧之色,道:“大胆!都城伯那是我世叔,向来是疾恶如仇的真君子,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莫不是畏罪,想栽赃嫁祸于我世叔?” 那人一听,立马摇头,痛哭流涕道:“信我,公子你一定要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 “就在昨晚,都城伯找的我,话里话外,说得再清楚不过,让我来带着我患病的兄弟来搅烂济世堂的名声。” “此事,我愿用信义担保。” 李长空撇了撇嘴,心说你的信义能值几个钱。 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这么说话。 “我观你信誓旦旦,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没承想我那世叔,竟能做出这等事来,怕是只能报官了。” 听见这话,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道:“公子,若是报官,小的愿意出庭作证。” 他怕啊,要是这罪名不能推到都城伯身上,判罪的便是他了。 李长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抽搐。 这落井下石的速度,这小子是个人才。 “好说好说,不过在官府调查清楚之前,希望大家也莫要以讹传讹,坏了我那世叔和悬壶居的名声。” “今日之事,便到此结束,大家伙都散了吧。” 李长空摆了摆手,驱散人群。 围观人群见状,知晓没热闹可看,便作鸟兽散。 不过走是走了,议论之声却从未停息。 “诶,你们说这事儿能是都城伯干的吗?” “我觉得八成是他!除了他和悬壶居,还有谁能干出这等事来?于旁人而言,构陷济世堂,可是无半点好处。” “不错,济世堂若是倒了,唯一能获利的,便只有悬壶居,想来想去,除了都城伯,还能有何人?” “唉,没承想,堂堂伯爵老爷,竟也能干出这等事,当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今后我是不会再去悬壶居治病了。这家店治坏了人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将脏水泼到人家身上,当真是…没有医德。” “不错不错,仁兄说得极是,像这等没有医德的医馆,去之作甚?” “莫说是与我们治病了,怕是不害我等性命,便是好的。” 人呐,生来都是好奇的,都是喜欢八卦的。 若是李长空没说那句“在官府调查清楚之前,莫要以讹传讹。”议论之声尚且还不见得有这般大。 可事到如今,悬壶居的名声,便是彻彻底底地臭了。 便是没有济世堂,怕是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关门歇业,近在咫尺! ……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都城伯听着管家带来的消息,勃然大怒,抄起一个青花瓷瓶,想要一掷以泄心中之怒。 却又猛然想起,这瓷瓶是个稀罕物件,当初买来时,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 这要是摔了,三百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想了想,便又放下瓷瓶,抄起砚台。 复又想了想,这个也值二百两银子,便又放下砚台。 最后举起一红木椅,想了想,多少也值当十两银子,依旧是有些舍不得,便又放了下来。 最终举目四望,却是无一物可砸,只能仰天长啸。 “关门歇业?悬壶居若是关门歇业,那得损失多少银钱?” “谋财害命!谋财害命呐!” “他们李家谋我的财,还害我的命啊!” “告御状,我要去面见圣上告御状,治李家小子的罪!” 管家看着都城伯歇斯底里,已然是失了神智,竟说些胡话了。 人家正儿八经做的生意,怎的就成谋财害命了? 若是真告到圣上跟前,怕是自家老爷少不得一顿训斥。 第17章:国子监 悬壶居与济世堂之事,李长空没有再管。 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悬壶居已经基本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如果在新药和名声的双重加持下,张全还玩不死悬壶居,那这人怕是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悬壶居关门歇业,济世堂一家独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经过李长空的精密计算,在接收完悬壶居的所有医馆后,济世堂每月的营业额大概能翻上一番,达到七八千两! 而按照当初的约定,分到他手上的,足有三四千两! 这个数字,实为可观了。 换句话说,只要李长空不再作死,做出和前身一样不带脑子的行为。 武陵侯府短时间内是不会缺银子了。 而府里头的开支问题解决了,李逐峰便闲了下来,他一闲下来,便想着要给李长空找些事做。 何事? 读书! 李长空虽说是武陵侯府世子,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 但,也是要读书的,甚至还能参加科举考试! 只不过,他这读书的法子和路径,与寻常读书人颇有些不一样。 依仗着勋贵子弟的身份,他是能直接以荫生的身份进国子监的! 进了国子监后,便是监生。 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名号。 直接等同于举人,是能仗之跳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的身份! 而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莫说举人,便是考上个秀才,也是千难万难,颇不容易。 可见监生身份的珍贵之处。 但…这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珍贵无比的身份,勋贵子弟们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是勋贵呀! 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今后要么袭承父辈爵位,要么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上阵搏杀,杀出一个爵位来。 难不成,放着好好的爵位不继承。当真科举入仕,以文官身份自居? 别说他们自己同不同意,就算自己同意了,文官集团也不见得会接纳他们。 所以荫生身份虽能直接参加科举,但…行使这项权力的勋贵子弟,却是少之又少。 久而久之,勋贵们便对此不抱希望。 权当国子监是个大些的私塾。 让自家孩童蒙学读书,了解世间道理的途径。 李逐峰之所以让李长空去国子监读书,原因也在于此。 李长空平日里无所事事,尽结交些三教九流,狐朋狗友,频频惹出祸端。 最近因为济世堂和悬壶居的事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见惹出祸端。 叫李长空甚是欣慰。 但…现在这事儿过去了呀! 这混世魔王又闲了下来,岂不是要闹个鸡飞狗跳? 怎么办? 送孩子去读书啊! 不仅能为李长空找些事干,还能学些道理,岂不快哉? …… 一日清晨,李长空一边被丫鬟们服侍穿衣,一边哈欠连天。 正做着美梦与周公对弈呢,突然被叫喊起来,心情能好? 不过听说是去国子监,李长空倒来了几分兴趣。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大乾王朝最高学府,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教导些什么学问,与华夏历史各个朝代中的国子监有何区别。 丫鬟们对伺候少爷穿衣这项活计显然是熟练得紧,很快李长空便穿戴完毕。 一袭青色丝绸长衫,腰佩锦绣编织而成,镶嵌着一枚枚美玉的玉带,头戴发髻,脚踏云履。 再加上眉宇间传承自李逐峰的三分英气,以及整体更为柔和俊俏的一张脸。 倒是有了几分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感觉。 和李长空一同去的,自然还是甄健。 这厮不仅是贴身小厮,偶尔还要扮演一番书童的角色。 两人乘上轿辇,悠哉游哉地便朝着国子监的方向出发。 约莫半个时辰后,轿辇停下,李长空带着甄健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虽说是叫国子监,却并不只是一座学府。 其占地面积十分广袤,其中不但有教学区域,更有生活区域。 供国子监祭酒,掌生司等官员生活居住。 国子监除了李长空这样的荫生以外,还有贡生和例生。 其中贡生是通过科举考试,正儿八经考上来的。 只等学业结束之后,便能入朝为官,算得上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文官出身。 平日里与他们这些有勋贵子弟身份的荫生,最不对付。 例生就不得了了,属于家中贫寒,交不起学费,却因某项特长过于突出,引起国家重视,这才特批进入国子监的学生。 一般来说,这类人往往更加努力,一心埋头苦学,对贡生和荫生的争斗并不感兴趣。 李长空按照甄健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走入其中,发现讲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眸半眯,看起来颇有些打不起精神。 这是自然,毕竟教导的是一群荫生。 这群勋贵子弟本就不把他的学问放在眼里,偶尔几个甚至嗤之以鼻,面对这样顽劣的学生,自然是提不起兴趣的。 反观学生,就更离谱了。 整个教室只有约莫十来个学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作儒生打扮,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学生了。 此人名为张邯,定国公张勋独子! 其身旁还有一人,生得虎背熊腰,身高九尺有余。此刻正是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李长空眉头微皱,不曾认出这是谁家的子弟。 还有一人,正怒视着李长空,眼神似乎不怀好意。 李长空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乃是阳城侯朱温之子——朱犇。 这么看着我做甚? 就因为我爹跟他爹正在争此次南下的名额? 可定国公不是说自家老爹希望渺茫吗? 李长空对他的敌意置若罔闻,对着讲师作揖道:“学生李长空,前来聆听先生教诲。” 讲师胡彦一听,眼眸顿时亮起。 “似你这般懂礼的荫生,如今却是不多见了。” “快些入座吧。” 李长空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甄健,找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座位入座。 说是入座,其实是他入座,甄健站着。 在这国子监中,书童自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李长空的到来,倒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胡彦继续讲课,学生们则瞌睡的瞌睡,闲谈的闲谈,可谓一片祥和。 第18章:公主与郡主 胡彦讲着讲着,李长空也有些犯瞌睡了。 着实不能怪他,因为他发现,胡彦讲的东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让他提不起兴趣。 其实也不能怪胡彦,毕竟这是给荫生讲课。 面对这样的一群勋贵子弟,你讲什么?圣人文章?还是仁义礼智? 莫要开玩笑了,本就没人听,若是再讲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怕是这群荫生能直接摔门而去。 那不讲圣人文章,能讲些啥? 自然便是战争! 作为勋贵子弟,若是国家出了事,与人打仗,大抵是要上战场与人搏命的。 对于战争,想来是感兴趣的。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他不会讲啊! 他胡彦不过是一介儒生,皓首穷经了大半辈子,若是让他讲什么圣人文章,仁义礼智信,自然是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但…讲战争,讲兵法,讲韬略,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了。 他一个连边疆都从未去过的儒生,如何讲得好兵法韬略? 所以这兵法韬略自然也是不能讲的,那讲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边塞诗! 战争他是不会讲,也不曾见过。 但写诗他会啊!就算不会边塞诗也不打紧,讲别人的还不行吗? 所以胡彦便讲了起来,大谈特谈边塞诗。 用平日里讲圣人文章的那一套,套到边塞诗上。 侃侃而谈边疆战士如何英勇,敌寇如何不堪一击,我大乾实乃圣朝,终有一日,要以王者之师,打得四方臣服。 然而在李长空看来,这些不过都是空想。 不曾见过真正的战争,又如何能体会得了边塞诗的真意? 战争不仅是战士们的英勇奋战,更是对人民百姓的折磨。 不仅是屡战屡胜,势不可挡。更有可能失败,阵亡,流血,牺牲。 这般索然无味,李长空自是不想听了,索性也俯首于案牍之间,埋头大睡起来。 课堂内,学生呼呼大睡,讲师同样索然无味。 若是不互相追究,双方倒也算和谐。 只是,殊不知,此时此刻,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正领着两位妙龄女子,向此处走来。 其中一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亭亭玉立,一身紫色衣裙,处处透着活泼,眼眸中藏着狡黠,却又透着几分对外界的警醒和机敏,就好似一只好动的兔子。 另一位女子风格则迥然不同,一身鹅黄色衣裙,行为举止之间,仪态步履之间,尽显落落大方,天潢贵胄之气。 见了便给人一种威严十足,纳头便拜之感。 这样的气质,不是长时间身居高位,怕是万万培养不出来的。 相比于两名女子,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李善长就要拘谨得多。 神色间对二人满是恭敬,倒是失了几分读书人的洒脱。 “李祭酒,总体看下来,国子监的监生大抵是不错的,用功得紧。”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如是点评道。 “是啊是啊,方才我们走过那么多的教舍,其中学子无一不在念诵圣人文章,诗书典故,实在是难得。”紫色衣裙女子同样称赞着,言语间似是对这些用功读书的监生们很是敬佩。 “两位殿下说的是,乡试秋闱已然不远,自是要努力些的。” “嗯,我记得前方便是荫生所在之教舍,不妨前去看看?” “啊……荫生教舍,可以的,自然是可以的。” 李善长额头略微有些沁汗,心中打鼓。 这监生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国子监祭酒还能不清楚吗? 能有一个在好生上课就不错了。 可现在两位殿下却硬是要去看,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荫生莫要太过离谱,让国子监在两位殿下面前失了脸面,跌了印象。 不多时,三人便已经来到荫生教舍旁,透过窗户,将其中讲师与学生互不侵犯,怡然自得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鹅黄衣裙女子脸色当即便拉了下来,紫色衣裙女子则是小嘴微张,眼眸中流露出诧异之色。 别的监生大多都在努力念书,以准备秋闱。 怎么到了荫生们这里,便闷头大睡起来,讲师也不管的吗? 见状,李善长已是冷汗淋漓,急忙咳嗽两声。 声音之大,叫胡彦立刻便发现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便陡然提高音量,讲了起来。 正在睡觉的学生们闻言,纷纷醒转,听见胡彦如此之大的讲课声,纷纷皱起眉头来。 然而等他们回头一看,便惊出一身冷汗,坐在座位上恭恭敬敬地听起讲来,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他们是不怕李善长的,一个读书人罢了,就算在乾都文坛素有名声,那又如何? 与他们这群监生何干? 他们怕的,是李善长身旁的两位女子。 紫色衣裙那位,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却能自由出入国子监,且由国子监祭酒随行,身份必然尊贵。 要知道,就算是张邯这位国公之子,都没这个待遇! 那紫衣女子必然是更高级别的勋贵之女。 郡主之尊,王侯之女! 而现如今还在乾都的郡主,便只有中山王之女——昭阳郡主! 她身旁那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大部分勋贵子弟都不认识,唯独张邯,跟随父亲张勋进宫面圣时曾有幸瞥过一眼。 正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深受陛下和皇后娘娘喜爱的怀庆公主! 在这两位面前,他这个国公之子,着实有些不够看。 不过好在,自己一向听得认真,倒也不必惊慌什么。 就这样,在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以及李善长的注视下,荫生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认真听讲起来。 除了角落中依旧在熟睡的李长空! 甄健拼了命地想提醒自家少爷,奈何李长空睡得太沉,竟无一丝一毫的察觉。 于是乎,处于偏僻座位的李长空,此时此刻反而成了全场的焦点。 李善长见状,神色愈发难看起来,给胡彦使了个眼色。 胡彦立刻会意,道:“此诗何解?那位学生且来回答一二。” 说罢,便指向了李长空。 第19章:评词 胡彦指着李长空,如是说道。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这让他脸色颇为难看,急忙指着甄健说:“还不叫醒你家少爷?” 甄健闻言,这才敢堂而皇之地叫醒自家少爷。 “少爷,少爷,醒醒了,先生喊你回答问题。”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颇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见他依旧有些茫然,胡彦干脆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战败汉家营垒 匝地烽烟惊起 何处认归程 白草黄沙深里 悲泪 悲泪 此恨凭谁料理 ” “此乃大楚名士王扶摇所作边塞词,遣词造句,意境韵脚,皆是上上之选。” “老夫讲述之时,你却在酣睡,想必是别有一番见解,何不说来一听?” 李长空闻言,打量起了这首词,点了点头,道:“学生倒确有一些见解,还望先生指教。” 胡彦一听,倒是颇为诧异。 他方才那番话,多少有些捧杀的意味。 本以为这勋贵子弟会知难而退,殊不知,竟敢应承下来,莫不是当真有几分本事? 与此同时,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也来了几分兴趣。 国子监祭酒乃是整个国子监内官职最高者,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 寻常读书人,就算有朝廷的委派,怕是也压不住整个乾都的读书人。 唯独德高望重,学问渊博,受到整个乾都读书人敬仰之人担任此位置,方才不会被人诟病。 而李善长,便是这样的人。 不说乾都文坛第一人,但以他的名声和才气,排进前三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首词,他自是清楚的,毕竟也算是传遍诸国的名篇之作。 此刻却是要被一平日里手不沾书的勋贵子弟点评,倒是颇有几分乐趣。 不仅是他,就连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闻言,眼眸也亮了几分,显然是来了几分兴致。 李长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这词大抵是讲两军交战,我汉家儿郎战败。” “烽火狼烟四起,败亡的将士四处逃窜,却不曾识得归家之路。” “只见白草黄沙深里,何其凄凉,何其悲叹。” “如此悲痛,直叫人涕泗横流,却又无可奈何,无法料理。” 此言一出,胡彦惊住了。 这,这样的赏析虽说不曾有多么惊艳,只是原原本本地将诗词翻译了一遍。 但对于一个平日里视书本如无物的勋贵子弟而言,怕是已经难能可贵了。 就连李善长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荫生们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也是有些当真在读书的。 可谁承想,李长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险些惊掉众人下巴。 “不过这词却是过于悲凉了些,学生不喜。” 胡彦直接皱起了眉头,夸赞之语卡在喉头,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善长也有些愠怒。 大楚乃是天子之国,四方诸国皆是受其分封而成。 王扶摇又是有名的大楚名士,即便自己见了,怕是也要尊称一句先生的。 眼下其佳作竟被一毛头小子如此批判,着实叫人有些恼火。 胡彦好似瞥见了李善长的脸色,立马道:“莫要胡说,快些坐下。” 李长空见状,却是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你为何这般说?” 众人回头,却见是昭阳郡主发问。 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颇有些慌乱,便朝着怀庆公主身后略退数步,眼神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 见李长空并未回答,便再次追问道:“你为何要这般说?莫不是还有见解?何不阐述一二?” 李善长闻言,脸上的不喜逐渐加重。 让一个不曾读多少书的勋贵子弟肆意评判大楚名士,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怕不是要耻笑他们乾都文坛不尊礼法。 只是……这既是昭阳郡主发文,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中山王之名太过响亮。 李长空见众人神色间对这女子颇为恭敬,向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过他却怡然不惧,坦言道:“你让我说,我便说了,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诸位权当戏言听之即可,莫要深究。” 这话显然是说给胡彦和李善长听的,两人闻言,脸色倒是稍微好看了些许。 这勋贵子弟倒也不曾无可救药,至少知道自己说的只是戏言。 “我为何不喜这首词?全因整篇词的基调,意境,遣词造句,完完全全都萦绕在一个悲字上!” “若是平时,写些伤春悲秋之文,倒也无可厚非。” “但这首词不一样!他写的是战争!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与北方蒙元之间的战争。” “而且,很不幸,战败了!” “假设这写诗之人是我大乾子民,战败之国是我大乾,那这首写尽悲怆的诗词流传出去会有何等效果?诸位可知?” “我大乾子民们会畏北元铁骑如虎!认为北元是不可战胜的铁血之军。” “长此以往,还有谁人敢投军报国?还有谁人敢怀揣着一腔热血北上,与北元决一死战?” “依在下看来,这首词虽说遣词造句不错,但在立意上,简直南辕北辙,说句不好听的,怕是投敌卖国之作!” 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一说出来,整间教舍都陷入了寂静。 胡彦和李善长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你要说这番言论完全错了,那也不尽然。 现如今北元势大,各国畏之如虎,在这样的前提下,再散播这样的诗文,确实不太妥当。 可你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如此评判人家享誉各国的大楚名士,实在是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胆大包天。 反倒是勋贵子弟们听了,欢呼喝彩起来。 那身材魁梧,足有九尺之高的少年直接站起身来,大声赞叹道:“好!说得好!” “面对蒙元这等狗贼,便是不能怕,越是惧怕,他们便越是变本加厉。” “照我说,就该打,狠狠地打!打他个头破血流,人仰马翻!” 第20章:《满江红》 勋贵是何等人? 那是上战场搏杀,杀出一个功名利禄的狠人,均是靠军功封的爵位。 而勋贵子弟们常年耳濡目染这些东西,对于战争的理解,虽说比不上什么名将,却也非胡彦这等士大夫可以理解的。 他们知道,面对异族入侵,怕是没用的,就是要打! 哪怕打到头破血流,人仰马翻,也要叫异族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这样,他们才会知道大乾人都是硬骨头,才会收敛恶行。 相反,若是一昧惧怕,那他们便是喂不饱的狼群,终有将人生吞活剥的一天。 所以李长空的言论获得了满堂喝彩,就连昭阳郡主,那宛如小鹿般的眸子中也是异彩连连。 她虽说天性懵懂,却也是中山王之女。而中山王近些年来,可是一直都活跃在抵御北元的第一线,身为他的女儿,昭阳郡主对北元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所以相比起王扶摇的诗词,她反倒更喜欢李长空的言论。 哪怕是怀庆公主,听到这番言论之后,也是暗暗点头。 她并非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公主,反而极有才华,极有见解。 若非时代的制约,想必能开创出一番不逊于男儿的功绩。 以她的学识和阅历来看,竟也觉得李长空所言不差。 只是顾忌到李善长的脸面,并未直言罢了。 “好了好了,那王扶摇乃是人人敬仰的大楚名士,岂是你这等黄口稚童可以随意评价的?”胡彦摆了摆手,示意李长空坐下,便也算是给了台阶下。 李长空不置可否,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背地里竟响起一道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张嘴说人家的诗词不好,谁人不会?” “若是你有能耐,何不自己做出一篇诗词来?”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却见是一脸讥讽的朱犇。 李长空见状,微微皱眉。 看来在南下之事上,自家老爹也不是全无竞争力。 至少给了阳城侯很大压力,否则,这朱犇也不至于如此针对我。 那我倒是不能叫你得逞了。 闻言,李长空还没说什么,胡彦就皱起了眉头,怒斥道:“胡闹!” 李长空一个勋贵子弟,平日里手不沾书本的人,能说出方才那么一番见解,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也殊为不易了。 叫他也去作诗词?那不是胡闹是什么? 然而,还没等胡彦继续制止,就听李长空扯开嗓子,朗声道: “那你且听好了!” “词名: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一词作毕,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岳飞的满江红,算得上是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佳作。 尤其是在抗击异族方面,更是实打实的代表作。 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并称为“孤篇盖全唐,一词压两宋!” 这样的诗文,放在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中,都是相当炸裂的。 更遑论是在大乾文坛。 在场众人能理解诗词中那壮怀激烈意境的,怕是只有胡彦和李善长了。 之所以寂静无声,倒不是他们不想评论,而是沉浸在诗词意境中,一时间难以自拔,忘却了作评。 然而朱犇却并不这么认为,与李长空这等穿越人士不同,他是实打实的勋贵子弟,正儿八经双手不沾书本的人物。 自是看不出这诗词作的好与坏,但看全场无人说话,自以为是不怎么样的,再加上父辈间的竞争,便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道:“你这作的什么词?当真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他张大了嘴,正搜肠刮肚,要想出更令人气愤的言语来辱骂。 最好能将李长空那厮活生生气晕过去。 谁承想,才说了没两句,便听见两声大喝。 “住口!” “住口!” 正是胡彦和李善长! 在短暂地回神过后,他们便听见了朱犇的一席话。 心中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若这《满江红》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那他们研究了半辈子学问所作的那些诗词,又称得上是什么? 岂不是连猪食都不如? 这……这厮好歹毒的心思,这是在戳他们的脊梁骨啊! “黄口竖子!安敢在此饶舌!” “如此佳作,对仗工整,韵脚天成,不论遣词造句,还是通篇意境,皆是上上之选。” “实乃,实乃……天赐之作!” “怎能叫你一竖子,如此诋毁!” 这话,是出自李善长之口。 若是出自胡彦之口,朱犇尚且有几分胆子与之辩驳一二。 李善长不但是受乾都读书人敬仰的大儒,更是朝廷钦封的国子监祭酒,属于朝廷命官。 而他,虽说有个勋贵子弟的头衔。 但说实在的,一无官职,二未曾袭爵,真要论起来,怕是只比一介布衣要强上那么些许。 真和朝廷命官驳斥,下场好不到哪去,当下便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他虽是不再说话了,但李善长和胡彦却彻底激动起来了。 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空,询问道:“此诗,可是你自己所作?” 李长空自认自己向来是品德高尚之人,做不出窃据他人诗作为己有的事情,便老老实实回答道: “学生才疏学浅,哪里做得出这等诗词。” “实不相瞒两位先生,此乃一词道大家岳飞岳鹏举所作!” 胡彦闻言,顿时皱眉,倒是未曾第一时间回答李长空。 因为他在思索,在搜肠刮肚地想,诸国之中,可有一大儒名唤岳飞? 结果就是好半响过去了,依旧未曾想到这么一号人。 于是他便把目光移向了李善长。 李善长也摇了摇头,按理来说,能做出这等诗词的大儒,应当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可事实上却是,李善长学究天人,多年以来阅遍诸国典籍。 却始终未曾听说过有一名唤岳飞的词人。 说明,这小子在说谎! 第21章:满座皆惊 李善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若这诗文不是他口中的岳飞所作,还能是何人所作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便是李长空自己! 虽说一个勋贵子弟能作出这等诗词,颇有些不合常理。 但世事无绝对,如那定国公独子张邯,分明为勋贵子弟,却尤为好读,据说平日里每夜都要读书到深夜的。 一晚上下来,蜡烛都要点上好几根。 便是寻常读书人都不见得有这般用功,一个勋贵子弟却能数年如一日地坚持,不也称得上是异类? 相比起来,李长空小小年纪能作出这样的诗篇,倒也不见得有那么骇人听闻。 说不定人家本就是诗词一道的神童,且在背地里偷偷用功呢? 再者说了,他李善长与那些死读圣贤书的大儒不同,他的观念还是很开放的,不至于过于迂腐。 倒也不会以貌取人,见李长空是勋贵子弟,便给其戴上不学无术的帽子。 只是,这孩子为何要说谎呢? 仔细一想,李善长便明白了。 谦虚啊!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子小小年纪,竟是也懂得这谦虚的道理,着实是难得。 李善长开怀大慰的同时,看向李长空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欣赏。 好孩子啊,小小年纪,不仅能做出这等的锦绣篇章,且懂得藏拙。 若是假以时日,岂还得了? 看来,我大乾文坛,是要再添一个文曲星了。 “好啊,好啊!” “这岳飞之词,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其中意境,皆是壮怀激烈。” “杀灭异族的拳拳报国之心,可谓跃然纸上。” “说句不客气的话,至少这首词在老夫眼中,比那王扶摇之词,强了不止一筹!” “老夫已多年不曾见过这般好的词了。” “在此处,倒是要谢过李小友的传词之恩了。” “若无你,我等今生怕是要与这首足以名列边塞诗词魁首的佳作无缘了。” 李长空闻言,则是连忙摆手,道:“学生不敢。” 李善长见状,眼眸中的欣慰之色,不由得更加浓郁起来。 好啊! 竟还是个知礼懂礼的好孩子! 在《满江红》的影响下,李善长现在看李长空,可谓是越看越顺眼,哪怕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到他眼中,却也成了难得的优点。 在他眼中,李长空在一众勋贵子弟之中,俨然已经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听见他这样的夸赞,勋贵子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要知道,勋贵和文官集团可历来都是互相不对付的。 虽说这一届的内阁首辅贾平生性子温和,使得双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那种根深蒂固的矛盾,却依然存在。 平日里这些个讲师虽说也教他们读书,却也是看在他们荫生的身份上不得不如此。 大抵是不怎么认真讲的。 至于夸赞,那更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天方夜谭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眼前,被他们亲眼所见。 而且夸赞李长空的还不是普通的讲师,而是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乾都文坛中论名望,论才华,皆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儒道大家! 这等人的夸赞,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所以说,李长空的这首词到底是有多好? 竟能让一介大儒将其夸成这个模样。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除了张邯之外,对这词的理解大抵是不怎么深的,只觉读起来朗朗上口,应当是首好词才对。 可现在看来,岂止是好词,简直就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上上之作!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怀庆公主,此刻看向李长空的眸光,也不由得有些闪烁。 只有她知道,国子监祭酒李善长,在乾都文坛中,可历来都是以严苛著称的。 指教晚辈学问时,一有不对,便破口大骂。 言辞犀利,句句戳人心窝。 久而久之,便有了个李铁嘴的名号。 可如今,面对李长空,李铁嘴不仅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言语中隐隐约约有将其捧起来的意思。 这一幕若是让寻常的乾都读书人见到了,怕不是要惊掉了下巴。 这少年,究竟有何等魔力? 竟能做到这一步! 怀庆眼眸中微光愈发明亮,透露出了几分好奇。 至于昭阳郡主,早已是将脑袋枕在其肩膀上,那一双小鹿般精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长空。 似是在说,世上怎的有这般奇怪的。 人家都在用功读书,唯独他在呼呼大睡。 可偏偏,就是这在呼呼大睡之人,竟能随手便拿出一首足以叫李善长都惊艳的边塞词来。 昭阳打小便跟着父亲中山王在关外生活,涉世不深。 至于乾都,也是最近才来的。 长这么大以来,她见的人本就不多,像李长空这般有趣的,更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一时间,眸子中倒是充满了好奇。 倒是李善长见状,咳嗽两声,道:“两位殿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带二位到别处去看看?” “荫生们还要上课呐!” 话说这么说,实则是因为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 跑出家门来本就不合礼法,此时更是与诸多勋贵子弟见面。 若是凑巧还好,可若是故意停留许久,被有心人瞧见了,怕是要做些文章的。 到时候若是连累了两位殿下的名声,反倒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思虑不周了。 怀庆公主自然知晓其中深意,轻点臻首,道:“李祭酒安排便是,本宫悉听尊便。” 昭阳郡主倒是还想留下,甚至想和李长空说些话,只是她向来是以怀庆马首是瞻的。 此刻见怀庆都这般说了,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跟着点头称是。 李善长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对着众多勋贵子弟叮嘱道:“校阅在即,尔等好生上课,准备妥当,莫要懈怠了。” 说罢,便带着两位殿下走了。 校阅?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却是不大清楚这是何物。 毕竟原身除了飞鹰走狗之外,便是忙着败家。即便是听过校阅一词,想来也是忘了的。 倒是要在下课后找甄健询问一番了。 第22章:校阅 李善长走后,课堂再度变得不温不火起来。 胡彦一门心思全吊在《满江红》,和那名不见经传却能写出如此佳作的词人岳飞身上。 倒是没了什么心思讲课,颇有些敷衍。 他倒是不曾认为李善长在哄骗于他,毕竟李铁嘴向来以公正著称,若是有人在其面前弄虚作假,怕是要被喷得狗血淋头。 这样刚正的读书人,又怎会诓骗其他人? 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才疏学浅。 确有岳飞此人,只不过李善长见多识广,学富五车,识得此人名讳,自己却不曾识得。 这便是自己的过失了,是学问不曾做到家的体现。 看来往后还需多多用功。 很快,这百无聊赖的课堂便结束了。 勋贵子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或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 李长空本是独行的,只身后跟了个甄健。 只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两人凑了上来。 “你好,俺叫贾太岁,你刚才那话,说得真带劲,说到俺心坎里了。”首先走上前来的,便是那九尺壮汉。 此人即便是穿衣,依旧能从宽松的衣物下隐约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长相略有些粗犷,却也显得憨厚实在。 倒是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感而发。” “大乾,晋国,陈国,便是东陲三国,再加上素来富裕的南梁和以兵马著称的西秦,以及天子国大楚,汉人国度足足六家!” “岂能怕了那在北边放牧的一群蛮子?”李长空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所以当知道当今天下北元势大,虎视眈眈,屡有南下劫掠之举时,还曾义愤填膺过好一阵子。 闻言,贾太岁用力地鼓了掌,道:“说得好,这话真是说到俺心坎里头去了。” 即便是浓重的豫州口音,也掩盖不住其言语间的兴奋之情与欣赏之意。 “俺们这么多汉人,还能给几个放羊的给欺负了不成?” “若是他们敢来侵犯大乾边疆,俺第一个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说这话时,贾太岁浑身上下,竟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叫李长空暗暗心惊。 也叫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这人是真敢骑马上阵杀元狗的,绝非说说而已。 李长空不由地点了点头,道:“贾兄好志向。” 贾太岁挠了挠头,刚欲细说,却见不远处又走来一人。 此人作儒生打扮,步履之间,竟都暗含礼法,显然是个极有规矩的人。 正是定国公张勋独子:张邯! 张邯走倒两人面前后,先是对着李长空弯下腰来,行了一道标准的儒士礼节,随后道:“见过李兄,在下张邯。” “张邯兄,久仰大名。” “方才听李兄诵读《满江红》,邯只觉激动不已,心驰神往。” “只是邯有些才疏学浅,依旧有些不曾懂的地方,还想向李兄讨教一二,不如你我三人同行?” “自无不可!”李长空欣然应允。 张邯虽说脾气有些怪,喜好读书,不喜舞刀弄枪。 但张勋却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注定了是日后的小国公! 和他结交,对李长空而言,基本上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贾太岁,虽说不曾知晓他是什么身份。 但方才见到张邯走来,神色之间,却不曾有丝毫露怯。 显然也是出身非凡之人。 三人便这般有说有笑,一道朝着国子监外走去。 先前便已说了,国子监甚大。 其中不仅有教舍,还有诸多树木花草。 桃花树,槐树,青松等,应有尽有。 树木花草之上,更有鸟雀嬉戏打闹,莺莺燕燕。 便是不来读书,只来观景,怕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长空眼眸一瞥,却见到了一处马蜂窝,顿时有些惊诧。 这玩意也养在国子监内?莫不是不怕蜇人?还是有专门的人在打理? 这倒是不得而知了,不过这马蜂说不得还真有几分用处。 三人走出国子监后,天色渐晚,倒也没有继续相聚的打算。 便各自登上回府的马车,分道扬镳。 车辇上,李长空打开车窗,对着甄健问道:“那校阅是何事?” 甄健见自家少爷不曾知晓这校阅一事,竟是丝毫不曾意外,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少爷,这校阅便是陛下自一众勋贵子弟中选拔人才的考校。” “分文试武试,其中文试最为杰出者,则由内阁赐下金砚台,并授予官职。” “武试最为杰出者,则由兵部颁发金腰带,同时授予官职。” “简而言之,这便是像少爷你这等勋贵,入朝为官的途径。” 甄健这么一说,李长空便明白了。 在大乾,爵位是爵位,官位是官位,各自的俸禄是不一样的。 就像李长空的老爹李逐峰,不仅有着武陵侯的爵位,还在兵部当差。 这样一来,便能拿着爵位和官位两份俸禄! 而寻常勋贵子弟,若是上进些的,便都会去参加这每年一次的校阅。 毕竟,这大抵是勋贵子弟们能为官的唯一途径。 当然,若是懒散些的,便干脆不去。 只在家混吃等死,等着袭承爵位。 就像李长空这样 当然,还有一些人也不去,不过却是在暗暗积攒实力,以期一鸣惊人,一举斩获金腰带或是金砚台。 要知道,这金腰带和金砚台说是说由兵部和内阁颁发,但实际上,却是要过皇上的眼的! 也就是说,若是能在校阅中表现得当,便算是入了陛下的眼了。 这今后的前途,岂能差得了? 于勋贵子弟而言,这校阅便相当于是科举,甚至比科举还要重要些许。 琢磨清楚校阅为何物后,李长空便琢磨了起来。 自己这副身子,先前尽干些荒唐事,亏空得有些厉害。 况且就算不亏空,他前世一个考古学生,顶多会两式军体拳,如何比得过那些自小习练武艺的勋贵子弟? 看来,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应当是要参加文试了。 至于武试,实在不行,还是直接放弃得好,免得上台挨揍。 想清楚之后,李长空便又将甄健喊了过来:“那阳城侯之子朱犇,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第23章:朱犇 爱好? 勋贵子弟们不就那些个爱好?自家少爷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还能不清楚? 又何必来问自己? 不过既是少爷发问,尽管心中有些疑惑,甄健还是老实道:“自然是飞鹰走狗,勾栏听曲之流。” “飞鹰走狗,勾栏听取?”闻言,李长空眉头微皱,这几个爱好,可不好做文章啊。 “可还有别的?” 甄健闻言,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半响后才道:“我记起来了,阳城侯府世子据说是尤爱蛐蛐,在家中养了数十只,让其整日相斗,以决出最为优胜者。” “蛐蛐?”李长空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略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笑意。 “你且附耳过来!” 甄健一听,顿时激灵起来。 上次少爷这么说,还是让他去找托儿的时候。 而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个好主意! 难不成,少爷这次又有了什么“妙计”? “你且去寻一厚实些的布料,做成不见孔洞的衣裳,少爷我有大用。” 本以为是有什么妙计的甄健,此刻却是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厚实些的布料自然是好找的,但是不见孔洞的衣裳为何物,他却是从未听说过。 “少爷,这小人愚钝,何为不见孔洞的衣裳?” “啧,就是把袖子缝上,裤腿也缝上,再做个面罩,能将脸整个罩住便是了。” 甄健闻言,忍不住嘴角抽搐:“少爷,您说的这怕不是衣裳,而是麻袋。”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非但不否认,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实在不行,便用麻袋照着人模子做件衣裳来也行。” “只是记住,眼睛和嘴巴要留有空洞,可曾明白了?” 这甄健虽说依旧不曾理解自家少爷要这么一件奇形怪状的衣物做甚,但大抵是知道该怎么做出来了,于是便闷声闷气地点了点头。 “抓紧些,等回府了就开始张罗起来。下次去国子监之前,我要看到成品。” “少爷放心,我甄健做事向来稳健。” 李长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从指缝间溜走。 眨眼之间,便是一周。 这一周里,李长空未曾去过济世堂,不过根据张全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好。 几乎每日的收益都要比昨日高上些许。 而那件不见孔洞的衣裳,该说不说,甄健做事确实有一手,在李长空吩咐的第二天,便已赶制了出来。 只是略显粗糙。 好吧,是相当粗糙。 几乎与麻袋改成的衣裳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脑袋的部位多了三个洞。 恰好就是李长空先前交代的眼睛和鼻子。 面对这样的衣裳,虽说用也能用,但李长空却不是很满意,勒令再改。 就这样,一来二去,竟是改了足足十几次,耗时五天!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才勉强符合李长空的标准。 虽说穿起来不算舒适,但至少不会觉得刺挠。 至于密封性,也算不错。 终于,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李长空迎来了第二次前往国子监读书的日子。 这一次,没有人叫他。 而是他自己起了个大早,将那麻布衣裳塞进了包裹,随后扔给甄健。 一主一仆这才乘着车辇前往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之后,讲师依旧是胡彦,他也依旧是心不在焉。 以至于课堂依旧是那么地索然无味。 除了张邯在认真听讲之外,其余人要么与周公对弈,要么神游物外,怕是全然不知胡彦在讲些什么。 李长空也不例外,找了个合适些的位置,开始睡觉。 荫生们上课,不是一直上的。 若是从早上到晚,近十个时辰,莫说荫生们吃不消,怕是连讲师也吃不消。 所以,这中间是有些许空挡可以休息的。 这样的空档有许多,时间最长的,便要数午膳了。 这时候,讲师自己也要去用膳,自然是没空管荫生的。 大家伙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 李长空不曾闲聊,只是吃着甄健从府里带来的午膳,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趣,有些像前世时候的初高中课堂。 那时候也是这样,男女三五成群,各自聊着感兴趣的话题。 不过国子监内不曾有女眷罢了。 “诸位,快来看,快来看!” “我养的这只蛐蛐,在城西斗坊已经十五连胜!” “说句不好听的,全乾都的蛐蛐,怕是都不一定比得上我这只。”就在众人各自闲聊之际,朱犇站了起来,炫耀似的拿出一个竹筒,倒出一硕大的蛐蛐。 能来国子监读书的人,大抵都是少年郎。 对飞鹰走狗斗蛐蛐这些稀奇玩意儿,自然是感兴趣的。 朱犇这样一说,立马便有三五人凑上前来,细细观摩他这蛐蛐。 李长空也打量了起来,暗暗称奇。 因为他这蛐蛐,确实比一般的蛐蛐要大上不少。 且色泽光亮,口钳锐利,应当是斗蛐场上的好手。 能拿下十五连胜,倒也不足为奇。 被众星拱月的朱犇看见众人眼眸中若有若无的艳羡之色,顿觉飘飘然。 少年人,自是最喜欢同龄人的吹捧的。 而朱犇,则为其中的佼佼者。 这种人前显圣,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说实在话,这只蛐蛐确实是他养的,不过却也养了数年之久,上上下下,花的银子都有小一千两了。 要知道,在大乾,五两银子大概是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支出。 而他却能在一只蛐蛐身上足足花费一千两之多!可见其丧心病狂。 对于这只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蝈蝈王,朱犇是向来宝贝得紧。 平日里是生怕磕着碰着,就连下人有些许的怠慢,都要受到其责骂的。 这等珍贵之物,寻常时候朱犇自然是不会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叫歹人抢走了,岂不是追悔莫及?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上一次来国子监,李长空不但成了全场最耀眼的仔,而且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当时李善长在场,怀庆和昭阳两位殿下也在场,在这几位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所以当时只能忍耐,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要利用手中的蝈蝈王扳回一城! 叫乾都城的勋贵子弟们知道,谁才是执牛耳者! 第24章:马蜂 而现在,当看到众多勋贵子弟都聚集过来,眼眸中带着羡慕之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很快,人们就会忘记李长空作的诗篇。 而记住他朱犇,是养出蝈蝈王的男人! 尤其是当看见李长空也靠过来的时候,他内心的飘飘欲仙之感,瞬间膨胀。 看看看看,会写诗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看我蝈蝈王的脸色? “朱犇,你养这蝈蝈,花了不少钱吧?” 朱犇闻言,却是摆手,道:“小钱,小钱罢了。” “这样的蝈蝈,我家中有的是!” “若是你想要,送你一只,都未尝不可!”说着说着,朱犇便拿余光去瞥李长空,他更希望这句话是从李长空口中说出来的。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终归是差了点意思。 方才那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那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朱犇:“???”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他嘴角有些抽搐,似是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为了维持颜面,依旧只是点头,大方道:“好说好说。” “不过就是一蝈蝈而已,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送什么样的蝈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就算自己送次一点的,这些人也未必能发现得了。 若是真发现了,自己便推脱说是他们自己不会养,上好的蝈蝈,竟给养成这病恹恹的样子。 朱犇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头。 “能否能否也送我一只?”又有人开口了,不过终究不是人人都有那般厚实的脸皮,此人便显得腼腆了数分。 朱犇闻言,当即大手一挥,豪爽道:“没问题!到时候你只管来我府上提蝈蝈便是。” “我也要!” “给我也来一只!” “这玩意倒是稀罕,我也有些兴趣。” 见开口的人越来越多,朱犇便愈加兴奋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虚荣感自胸腔上涌,直达脑海,让他飘然欲仙。 只不过,他的余光依旧盯着李长空,说到底,朱犇最希望的,还是李长空开口求他。 这样才能奠定他在一众勋贵子弟当中执牛耳者的地位! 等了半天,李长空嘴唇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 朱犇兴奋极了,立刻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错过了一字半句。 不承想,李长空开口说出的内容,却不是求蝈蝈,而是:“斗蝈蝈算什么本事?” 听见这略带讥讽的话语,朱犇当时便有些愠怒。 只是现场人太多,倒也不好过于失态,便问道:“那斗什么才算本事?” 李长空撇了撇嘴,指向教舍外的马蜂窝,道:“自然是马蜂!” “你这蝈蝈就算再能打,能飞吗?能蜇人吗?” “若是能养成马蜂来,带到那斗坊去,莫说十五连胜了,怕是百连胜,都不在话下。” 朱犇一听,怒气竟是消散少许。 因为他觉得,李长空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同样是虫子,蝈蝈就算再厉害,也不会飞,不会蜇人呐! 自己要是真能养出个马蜂来,哪个蝈蝈能打的赢这位会飞的爷? 到时候在那斗坊中,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 他看了看那马蜂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据说马蜂蜇人可疼啊。 “你不会是怕了吧?”就在这时,身侧却传来李长空狐疑的声音。 “若是怕了就说一声,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那是马蜂,不丢人。”李长空继续宽慰道。 然而这声宽慰落在朱犇耳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他感觉四周的目光,在李长空这句话说完之后,都变了! 不再带着艳羡,反而有些许“你也不过如此”的意味在里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朱犇怒极攻心,胀红着脸,说道:“我怎么会怕?我怎么会怕?” “莫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堂堂武陵侯之子,连马蜂都怕。” 李长空一听,好似也生出了几分火气,不由得道:“那是马蜂,人自然是要怕的。” “你若是不怕,你便去抓了来,养在竹筒里,我便我便算你厉害!” 算你厉害这四个字一出,朱犇好似受到了某种莫大的鼓舞。 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起来,大步走出教舍,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嚷嚷道:“今儿个,便让你们瞧瞧何为铁血真汉子!” “只会写几首诗词,算不得真本事!” 看着好似打了鸡汤般,扬长而去的朱犇,李长空也略有些感慨。 大抵在勋贵子弟们看来,“算你厉害”四字便是天大的赞誉吧。 尤其是当这句话是从你的死对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便更是如此。只怕圣旨的威力,也莫过于此了。 朱犇直奔马蜂窝而去,方才说的时候,自是壮怀激烈,怡然不惧。 可临了,走到马蜂窝跟前,看着一只只马蜂尾部尖锐无比的毒刺,却又有些忐忑。 简而言之,他怂了。 他不由得扭头回去看了看,却见一众勋贵子弟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中,有希冀,有期盼,甚至,还有些许的敬佩。 还有李长空嘴角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说不出的讥讽。 若是我当真退却了,今日的所作所为,岂不统统成了无用功? 岂不正如了李长空的愿? 不可,绝对不可! 于朱犇而言,若是那些敬佩的目光变为鄙夷,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情! 所以,他咬了咬牙,朝着那马蜂窝,便那么扑了上去。 见状,李长空则早有准备,掏出那麻袋衣,有条不紊地套在了身上。 一旁的张邯和贾太岁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是早有预谋,忽悠朱犇去捅马蜂窝。 现在连麻袋衣都掏了出来,当真是有备无患呐! …… 胡彦现在很难受,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午膳不太干净,吃完之后,他便感觉肚内阵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忍耐了许久,终于寻到一茅厕,正蹲下来,发泄到一半,却听见刺耳的嗡嗡声。 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马蜂? 第25章:李善长大怒 错觉,定然是错觉! 这茅房之中,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马蜂? 看来方才午膳确实吃的不好,这都出现幻听了。 胡彦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如厕。 但是紧接着,他便发现,好像不是幻听。 因为那嗡嗡声,竟越来越大了。 就好像就好像马蜂在逐步逼近一般。 那声音,就像是从茅房下边传来一般。 他眉头紧皱,低头一看,确实骇然无比。 一只只硕大的马蜂,正从茅房下方飞来,锋利的尾刺看起来无比骇人。 噗噗噗!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尾刺入肉的声音。 他只感觉屁股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但是作为读书人,又要讲究礼节,面对如此不雅之事,若是大声呼喊,岂不是显得尤为失态? 于是胡彦也顾不上如厕了,直接提起裤子就跑,场面颇有些不雅,甚至可以形容为抱头鼠窜! 只是,他又怎能跑得过马蜂? 直到被蛰得有些不省人事,胡彦这才放下读书人的清高,拼了命地大声呼喊起来。 “救救命呐!” “这天杀的,何人把马蜂往茅房里放?” 那,究竟是谁把马蜂往茅房里放的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 朱犇咬了咬牙,一跺脚,便红着眼睛捅了马蜂窝。 然后拿起手中竹筒,便要去捕捉一只。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便听见漫天的嗡嗡声,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马蜂自马蜂窝中飞出。 用寒光闪烁的尾刺直朝他招呼而来。 不仅如此,马蜂窝被捅落在地的那一刻,马蜂们好似被彻底激怒,开始前赴后继地蜇起人来。 但凡在他们视线之内的活物,皆不放过! 李长空一看,才一眨眼的工夫,朱犇就已经被蛰得如同猪头一般,怕是连他妈都不认识他,顿时心生感慨,忍不住道:“此乃真勇士也!” 不过一边感慨,一边却是招呼起了甄健,撒腿就跑。 旁边的一众勋贵子弟眼见大事不妙,也开始四处逃窜,寻找安全之所。 然而,这人的腿,又怎能跑得过会飞的马蜂? 所以大部分人,均是遭了毒手。 李长空则不然,因为跑得早,再加上身穿麻布衣,防护到位,身上竟没有一处伤痕,倒也是鹤立鸡群。 跑出来之后,李长空站在国子监外,听着里头依稀传来的朱犇的惨叫声,不由得向一旁的甄健感慨道:“老朱家的,都是个顶个的血性汉子啊!” 甄健闻言,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少爷,要不是您让我去做这衣服,我差点还真就信了。 “走了,打道回府,今日国子监大抵是没什么闲心思再上课了。” …… 约莫半个时辰后,发狂的马蜂被悉数清理完毕。 李善长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师生。 有些人的被蛰部位泛起大块大块的红肿,更有些恶心得紧,一直捂着嘴,做干呕之状。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李善长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地方?国子监!我大乾的最高学府!” “尔等都是监生,将来要入仕,甚至入阁的存在,乃是清贵中的清贵。” “如今搞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让寻常人看了去,莫不是以为我国子监师生都是群混账?” “当真是半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查清楚没有,马蜂是谁搞出来的?” 李善长厉声质问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将视线集中在了站在最前方的一道身影上。 这道身影,正是胡彦。 胡彦脸上倒是没什么大碍,没被蛰多少下,只是一直站立着,不敢坐下。 此时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由得开口道:“倒也查过,据说是朱犇那个混账,斗蛐蛐还不够,非要去捉马蜂。” “说是说是要送到斗坊去,取得什么百连胜。” 李善长闻言,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斗坊他自然听说过,其中据说有个虫坊,据说只要是虫子,甭管什么类别,都能上擂台斗一斗。 只不过,蝈蝈依旧是主流。 “这些个勋贵子弟,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飞鹰走狗也就罢了,斗蝈蝈还不够,连这蜇人的马蜂都敢碰!” “当真是胆大包天!” “此事我已知晓,你等先行回去,好生休养。” “具体如何决断,等我禀明圣上再说。” 胡彦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件事已经严重到要上达天听了不成? 转念一想也是,国子监不论如何都是大乾最高学府,天下读书人和士子的脸面! 他们如今却被一个勋贵子弟搞成这副模样,说出去,岂不是给天下读书人抹黑? 这等事情,可大可小,但是站在读书人的角度上,自然是希望严惩朱犇以挽回名声的。 “对了,回去的时候记得都把脸遮住,莫要让人看了去。”李善长补充道。 胡彦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称是:“谨遵祭酒教诲。” 李善长这才点了点头,叹息道:“这些勋贵子弟,当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怎地也不知道向李长空多学学,人家小小年纪,便精通诗词一道,何等后生可畏!” “人与人之间,当真是差距甚大也!” 李善长走了,身为国子监祭酒,而且是乾都文坛执牛耳者,他是有进宫面圣资格的。 当今大乾皇帝,名为刘景。 不过对于皇帝而言,姓名倒是无关紧要,因为无人敢叫。 称呼的大抵都是年号。 而当今圣上,年号景行。 景行帝是大乾的第六位皇帝,虽说比不过太祖高皇帝开疆拓土,亦比不过太宗文皇帝大治天下。 但却是每日兢兢业业,治理国政,从无懈怠。 十数年如一日,这般有毅力的国君,放眼四方诸国,也是少有。 再加上自身能力不错,所以在他的治理下,大乾境内倒也算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安居乐业。 甘露殿乃是景行帝平日里批阅奏章所在之地,比不得开朝会所用的正德殿堂皇大气。 不过却也修缮得不错,并配有烧地龙,也就是地暖,在冬日时,甚是保暖。 故而也称暖阁! 此刻景行帝正在暖阁中批阅奏折,心神有些疲惫。 第26章:上达天听 这些奏折都是由内阁票拟好的,才送到景行帝手中。 内阁之中,汇聚着全天下最会读书的一小撮人,再加上在翰林院时的磨砺,对于处理政务,已然小有见解。 所以,他们虽无决策权,却有票拟权。 何为票拟权? 便是在奏折上写下各自看法,再进行投票,最后交给景行帝,进行决断。 这样一来,景行帝便不需要通篇翻阅奏章,而只需要看票拟即可。 极大提高了中央的工作效率和速度。 而这票拟的权力,也是内阁之所以称之为内阁的原因所在。 只有进了内阁,得了这票拟之权,才算得上真正的大学士,有资格帮天子治理江山的大学士! 可即便有着内阁和大学士的帮助,奏折的数量却并不会减少,依旧多如牛毛,在景行帝面前,堆积如山。 就在景行帝俯首于案牍之间的时候,大内总管兼景行帝起居太监的郑英却是快步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求见。” 景行帝闻言,略有些诧异,天色已晚,这李祭酒此时入宫,却是为何? 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不过他对李善长这等有能力之人,向来是宽厚的。 本想着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上再多磨砺两年,便可入阁,拜为大学士! 所以此刻虽是诧异,却依旧摆手道:“宣。” 很快,李善长便带着一腔怒气进来了。 随后用自己扎实的语言功底,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今天在国子监的所见所闻。 怒斥朱犇此人,究竟是何等的不知羞耻,丧心病狂。 将读书人与士大夫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虽说气愤至此,李善长却也只是客观陈述,再加一点主观情绪,却是并未明示或是暗示景行帝严惩朱犇。 身为臣子,最重要的,便是知晓一个度。 他们终究只是臣子,最大的权力便是谏言。 是否采纳,那是皇帝的事情。 他们可以在谏言过程中掺杂自己的观点,这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想替皇帝做事情,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属于是大逆不道之举。 这一点,不仅是李善长,内阁一众大学士,也向来拎得清。 所以,这也是景行帝为何仰仗士大夫治理天下,且并未有过多苛责的原因。 因为,他们会审时度势啊! 不会审时度势的,也入不了内阁,进不了大乾的权力中心。 景行帝听完之后,一拍案牍,怒道:“当真是岂有此理!” “不日前还有人与我举荐阳城侯骁勇善战,能当大任。” “南下抗陈一事,非其莫属。” “如今看来,其子嗣竟这般胡闹,子不教,父之过也!” “卿家且先回去,此时朕自有决断,定会给国子监一个交代。” 李善长闻言,知道这是皇帝已经表态了,顿时见好就收,拱手作揖,道:“臣下告退。” 李善长走后,景行帝神色这才稍稍缓解。 不过依旧是怒愤,堂堂荫生,平日里飞鹰走狗也就罢了。 蛐蛐还不够他斗的,碰什么不好,非要去碰那马蜂。 那是会蜇人的呀! 这阳城侯家的孩子,莫不是脑子不好不成? 当真是岂有此理。 南下之事,事关重大,自然不能如此武断地做决定。 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李善长听,稳其心态罢了。 只是何人南下,确实要有待商酌了。 起初本想是派武陵侯南下,毕竟人家刚从陈国边境回来,和陈国打交道为时已久,经验丰富。 但听说其世子行径恶劣,品行不端,遂绝了此念,改派阳城侯。 兵部甚至都开始着手准备了。 但现在看来,还是草率了。 那李长空行径就算再怎么恶劣,能恶劣得过这朱犇? 若是说武陵侯教子无方,那这阳城侯岂不是更胜一筹? 两人大哥别说二哥,谁也没比谁好。 南下之事虽是要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但这对朱犇的处罚,却是不能拖了。 读书人最厉害的,莫过于一张嘴,亦或是手中的笔杆子。 现在蒙受如此屈辱,得亏李善长处理得好,没有让事情进一步发酵。 否则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郑伴伴,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为好?”景行帝对着郑英开口道。 在大乾,身居高位的太监,才能获得伴伴二字的称谓,取陪伴之意。 平日里,郑英身为大内总管,也是要涉及一些事务的,以为景行帝分忧。 此刻景行帝问策于他,倒也不算唐突。 郑英闻言,先是沉吟少顷,思虑稳妥过后,才缓缓道:“陛下,这朱犇犯下大错,自是要罚的。” “只是校阅在即,这对勋贵子弟而言,乃是头等大事。” “若是此时重罚了他,影响了其校阅。” “难免会显得陛下不够宽厚,不如等校阅过后,看其成绩,再做处罚?” 景行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倒也算是稳妥。 校阅算得上是勋贵子弟的科举,校阅前处罚这朱犇,无异于坏人前程,景行帝对待臣子也算宽厚,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那便等校阅之后,再做处罚。” “你去拟一道旨意,告诉李善长,宽他的心。” “再拟一道旨意去阳城侯府,告诉那朱犇,若是校阅成绩尚可,便可从轻处罚。若是成绩不佳,哼,遂重罚之!” “陛下英明,老奴这便去。” …… 七日之后,李长空也是啧啧称奇,朱犇犯了那么大的事,除了平日里稍微愁眉苦脸一些,竟跟没事人一样。 这,难不成这国子监的师生竟这样大度? 而且经此一役,竟还真有不少人觉得朱犇有胆气,有魄力,唯其马首是瞻。 又过了三天,满头包的朱犇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国子监荫生教舍。 而这一次,他腰间则别着一个竹筒。 午休时候,他将竹筒打开一半,却见是一只硕大的马蜂。 众人见状,被尾刺支配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连连后退。 朱犇却是连连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诸位莫怕,这只已经被本少爷驯化过了,轻易绝不会蜇人。” 说着便将马蜂彻底放了出来,说来也是神奇,那马蜂从竹筒中飞出来之后,竟当真不曾再蜇人,而是围绕着朱犇,左右盘旋。 这,众人顿时被这一幕惊到了,连连称奇。 就连李长空,也有些意外。 驯养马蜂在现代自是常有的,但是在大乾,在没有先辈经验的前提下能在短短时间做到这一步,算得上是非比寻常了。 朱犇这厮,莫不是在这等事情上有些莫名的天赋? 第27章:校阅将起 感受到众人的吹捧后,朱犇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随即余光不小心瞥到李长空,顿时脸色一变,朝着李长空径直走去。 李长空见状,微微皱眉。 这厮是来找麻烦的不成? 然而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只见朱犇径直走到李长空面前,非但没有任何不敬之色,反而激动地一把握住了李长空的手! “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 李长空闻言,顿时有些愣住:“这阁下何出此言呐?” 朱犇听见这话,顿时道:“兄弟你说的没错,这马蜂,确实要比蝈蝈厉害不少,我拿着它去斗坊,那是轻轻松松便取得五十连胜,赢了大笔的银子,现在看来,百连胜只怕也是探囊取物,翻手之间。” 李长空一听,嘴角都有些抽搐。 这我当初也就那么一说,谁承想你当真去捅马蜂窝了,捅了也就算了,竟还真驯化了马蜂,还真拿着马蜂去虫市斗虫了。 这这找谁说理去? 朱犇见李长空不言,还以为他是在生气,便急忙道:“先前是我做的不对,起初我还以为兄弟在坑骗于我,心中对兄弟多有怨言。” “现在看来,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样,我把这只驯化后的上好马蜂送给兄弟,就当是赔罪了!” “至于南下抗陈一事,那是父辈们的竞争,还是莫要影响到我等小辈之间的感情才是。” 说着就把装有马蜂的竹筒往李长空怀里塞。 李长空见状,也是有些无语。 只觉朱犇是个很奇特的人。 你说他聪明吧,他有时候确实是脑子不大灵光,经常能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 可你若是说他笨吧,这化解矛盾的市侩手法,却又是一流。 至少为人处事上,是丝毫不差。 这人还真是 李长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对马蜂不感兴趣,当初也全是玩笑之言。” “能捉住并驯化马蜂,全是你自己的功劳。” “我无寸功傍身,岂能受此恩惠?” 朱犇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高风亮节!兄弟你是高风亮节啊!” “不过我朱犇也不是那不讲义气的人,若无你当初的玩笑之举,我是怎么也想不到马蜂这等凶物也能拿去斗虫。” “这样,若是兄弟不喜这马蜂,那我便把斗虫赢来的银子分给兄弟一半?兄弟觉得如何?” 李长空闻言,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让他始料不及。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之所以忽悠朱犇去捅马蜂窝,是存着让他闹事,上达天听,好为李逐峰在南下抗陈一事上,增加些许筹码的心思。 确实是有些不怀好意,毕竟当初他和朱犇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敌对关系的。 可现在,这厮不但笑脸相迎,还要争着抢着给自己送银子,这找谁说理去? “不必不必,无功不受禄,我李长空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这银子你非要送,以后兄弟没得做。” 朱犇一听这话,顿觉李长空浑身都冒出光来,整个人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于心底深处涌出两个想法来: 世上竟还有这等奇男子? 这等奇男子竟是我朱犇的兄弟! “李家兄弟,今后什么都别说了,但凡有事,招呼我朱犇一声,绝不推辞!” 朱犇用力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一副被他的为人所折服的模样。 李长空则是一脸无奈地愣在原地,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也算得上是他始料未及。 不过,恩怨总该算是化解了的。 也将父亲和阳城侯重新拉到了同一起跑线,接下来就要看父亲自己的了。 儿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一定要努力啊!莫要给我这个做儿子的丢脸!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很快,便到了校阅的日子。 据说这一次校阅,圣上尤为重视,特意下旨,但凡乾都内适龄的勋贵子弟,都必须参加,不得推脱。 圣上亲自下的旨意,这下哪怕是一些勋贵子弟想要积攒实力,等待一下次校阅,也不行了,必须参加!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和甄健出府之后,李逐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当初他与张勋说的都是心里话,他这个儿子,自小便身体不好。 当初他娘生他的时候,正值战乱,最终难产而死。 而自己,也因为赶着回去,贪功冒进,不仅在战场上险些丢掉半条命,且打了败仗。 至此失去陛下信任,武陵侯府也因此没落。 而李长空也因为难产,先天不足,导致体弱多病且脑有顽疾。 这么些年下来,李逐峰唯一的心愿,便是将李长空抚养成人,让其平平安安地长大。 以前的时候,这个孩子虽说胡闹了些,纨绔了些,荒唐了些。 但终究是没本事的,且心性也算单纯,惹不出什么大祸。 只是最近,在经历了五万两银子一事之后,儿子便像是变了个人,开始知道上进了。 这让李逐峰欣慰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忧虑。 希望这次校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 与此同时,贾府。 此乃内阁首辅,大学士之首,贾平生的府邸! 贾平生称得上是天下读书人与大乾士子中的执牛耳者,正儿八经的领头人。 便是李善长这等大儒见了,也少不得要称一句贾公。 虽说两人在学问上差不了多少,但官职以及在翰林中的威望,却是天差地别。 只不过,身为内阁首辅的贾平生,却是向来低调,贾府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家的宅子大上一些罢了,并无什么稀奇。 而让贾平生之所以这么低调的原因,则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贾太岁! 贾平生身为内阁首辅,天下读书人的魁首,他的儿子,理应子承父业,做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科举入仕,随后一气呵成,入翰林院,再入内阁才是。 可偏偏,事实并非如此。 若说贾太岁是个平平无奇的庸才也就罢了。 他不是!反而资质卓绝,大智若愚,有时在处理一些事时,让贾平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但是!这份天赋,却并未用在正途上! 第28章:朱犇的高光时刻 为何这么说? 因为贾平生从不读书!甚至一看到书本,一听到之乎者也,便睡眼惺忪,作摇头晃脑瞌睡之状。 唯独喜欢练武! 喜好舞枪弄棒,平日没事就拿着一杆方天画戟,在自家院子中舞动地虎虎生风。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想他贾平生,怎么说也是清流中的清流,自己的儿子,即便不能入翰林院,不能入内阁,但多少也得是个读书人吧! 结果这混账玩意,整天就想着上战场以手中刀剑建功立业。 那是你该想的吗? 那是武将们,勋贵们的活儿! 贾平生对这个儿子一开始还是饱含期待的,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儿子回心转意,投入仕林。 结果却发现,这孩子倔起来,当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久而久之,饱含期待变成了麻木,变成了绝望,变成了听之任之。 最终,索性向陛下求了个情,将其送到国子监去,叫其与一众勋贵子弟厮混。 希望经过这件事,他能看清楚勋贵和清流的差距,从而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生读书。 所以贾太岁虽为内阁首辅之子,却同样享受荫生待遇,此次的校阅,他也是有资格参加的。 临行前,他无比兴奋,无比激动,眼眸中充斥着一鸣惊人的渴望。 此次,他一定要博得头筹,取得金腰带! 爹,你就瞧好吧! “取俺的戟来!”贾太岁大喝一声,接过银戟,便出了门。 …… 同一时间,张邯也穿着一袭儒衫,踏上了前往校阅场的路。 除却几个王爵外,张勋这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国公,几乎称得上是勋贵魁首了。 而他作为勋贵魁首,却独爱读书。 这等事,已经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 平日里人家虽说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当面说,但背地里,却是少不得要指指点点的。 张邯表面上不甚在乎,实际上,却忍受了这种指指点点数年之久,又怎能当真不在乎? 不过今时今日,便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时机! 读书十二载,成名只在今朝。 他要一鸣惊人,夺下金砚台,告诉世人,即便是勋贵子弟,也能读得好书! 张邯眼眸之中,满是锐利锋芒。 这一次,他要峥嵘尽显! …… 朱犇看了看身后的阳城侯府,有些惆怅。 校阅的时间,这就到了。 这一次,陛下可是亲自下了旨意,要是他成绩不好,怕是要被重重惩罚一番。 惩罚是小,无非是受些皮肉之苦。 他朱犇皮糙肉厚的,这些痛楚,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让别家的勋贵子弟知道,他们一直有所敬佩的朱犇,竟被陛下点名责罚,那还得了? 那岂不是要他的命? 这是他万万难以忍受的,所以这一次校阅,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博得头筹! 朱犇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想着校阅场走去。 金砚台,金腰带,我朱犇来了! …… “此次校阅,圣上尤为看重,特遣我与贾公负责此事,尔等也万万不可懈怠,可曾知晓?”张勋大马金刀地坐在校阅场主位之上,对着一众官员训话。 其身旁坐着的,则是一袭绯红官服的贾平生。 大乾的官服是很有讲究的,寻常官员,只能穿戴青色官服。 翰林院翰林,穿戴蓝色官服。 唯独内阁大学士,才能穿戴绯红官服。 而贾平生的这一件,又有所不同,其上秀刻着花草树木,飞鸟鱼虫,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是内阁首辅的标志! 只怕在读书人眼中,这样一件官服,比之某些亲王的蟒龙袍还要来得珍贵。 贾平生身材也算高大,面相慈善,平日里为人处事,不但有理有据,章法十足,且中正平和。 再加上资历足够,被天下人所信服,这才被景行帝委以重任,担任内阁首辅之职。 此次校阅,本应全权由定国公张勋负责。 只是张勋也为勋贵,主持这场勋贵子弟之间的选拔性考试,颇为不妥。 为了避嫌,这才把他找来,而且由他来主持武试,张勋则主持文试。 这样一来,不论校阅的成绩如何,传扬出去了,天下人都说不得半个不字。 此时,贾平生在校阅场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自家儿子。 毕竟手持那么大一杆银戟,能不显眼吗? “好,若是诸位没有异议,校阅便正式开始!”定国公环视四周,如是说道:“先行举行武试,由贾公主持!” 贾平生闻言,也站起身来,道:“武试开始,诸君且尽力而为!” 随着武试开始,一个个勋贵子弟被喊上擂台。 开始展示彼此的拳脚功夫和兵器造诣。 勋贵子弟之所以为勋贵子弟,自然是凭借武艺吃饭的。 大家伙的爹都是给皇帝老子打天下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着些许家传绝学的。 此时一经施展开来,却是蔚为壮观,颇有些神仙打架的局面。 尤其是朱犇,一手朱家七十二路拳法,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深得阳城侯朱温真传! 一连在擂台上击败十几位挑战者,放眼望去,一时间竟无人是其对手。 朱犇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顿时雄赳赳气昂昂起来,大喝一声:“还有谁?”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有些勋贵见状,却是微微皱眉,道:“此子未免有些太过张狂!” 张勋却是摇头一笑,道:“既是年少,何人不曾轻狂过?” “你我当初,怕是也好不到何处去。” 那勋贵一听,顿时哑然。 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 便也听之任之,不再过问。 只是贾平生看着,心中有些打鼓,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这混小子定然是要上擂台打擂的。 只是这朱犇如此勇猛,又有家传绝学,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只凭自己瞎练一气的武学,又如何能敌得过? 罢了罢了,只希望他吃了这次的亏,便能收敛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读书吧。 贾平生叹息一声的同时,朱犇见依旧无人上场,更膨胀了,人前显圣的欲望熊熊高涨,怒吼一声:“我不是针对谁,只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怂包,竟无人是我一合之敌!” 第29章:银戟太岁! 众人见朱犇如此嚣张,自然是心有不忿,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朱犇这个人呢,很特殊! 他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毅力,只要是对人前显圣有利的事情,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便像这朱家七十二路拳法,数月之前,他还所练不精。 可当圣旨传到阳城侯府之后,便开始日夜苦练。 短短几个月的工夫,竟然就到了这般如火纯青的地步,可见是下了苦功的。 而现在,看着台下众多勋贵子弟的眼神,朱犇觉得,就是死也值得了。 我朱犇这辈子,不曾白活! 然而,还不等他多享受一阵子台下众人的目光,便听见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俺来试试!” 听见这话,朱犇扭头看去,却见一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的壮汉自人群之中走出,手中提着一由布条包裹的长杆状物体。 约莫是什么兵器。 高台上的贾平生一看,顿觉气血攻心。 这逆子,还真敢上擂台。 若是被人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众目睽睽之下,老夫还能偏袒他不成?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一旁候命的下属道:“你去找几个大夫来,要快!” 贾太岁站出身来后,也不含糊,纵身一跃,便上了擂台。 其目光炯炯,整个人充斥着高昂的战意。 刚一上擂台,朱犇便意识到此人乃是劲敌,于是便用全身气机锁定了对方。 可贾太岁却置若罔闻一般,直接拆开手中长杆状物体的布条。 霎时间,一杆霸气十足,足有两米五之长的银戟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银戟熠熠生辉,戟刃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银戟在手的贾太岁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渊渟岳峙,竟自成一番气度! “你且去挑选兵器,俺不占你的便宜。” 朱犇闻言,也不敢再托大,急忙挑选了一两米三之长的长枪。 朱温当年在战场上厮杀,凭借的自然不是拳脚功夫。 而是朱家枪! 此枪法刚猛霸道,迅疾无比! 其中杀招霸王点卯更是讲究精气神合一,一枪刺出,不留后手,有去无回! 敌若不死,便是己亡! 而朱犇,则深得朱温真传,将这朱家枪,练得与七十二路拳法一般炉火纯青。 此刻长枪在手,竟也来了几分底气,怒吼一声,便朝着贾太岁杀去! 贾太岁见状,却是屹然不动,好似没有看到朱犇的攻势一般。 这一幕落在贾平生眼中,却是自家傻儿子已经被对方吓得不敢动弹。 这一枪若是刺中,可该如何是好?还有命活吗? 若非他是当朝首辅,此刻又是在校场之上,他势必是要下场阻止这场比试的。 朱犇的这一枪,迅疾如电,却又裹挟着劲风,呼啸而来。 光是那架势,一般人见了,怕是便要两股战战,丢盔弃甲而逃。 更遑论迎击。 只是在贾太岁这儿,却远远不够看。 只见那长枪已经到了眼前时,他才有了动作。 怒吼一声,上身衣衫凭空爆碎开来,银戟在手,斜向上撩动,狠狠一击,打在了长枪中段。 朱犇当即便是面色一变,这个部位是他这一招中力道最为薄弱之处,对方是对他们朱家枪有所研究,还是单凭眼力看出? 若是后者,那就有些太过可怕了!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便有一股磅礴巨力自长枪之上传来,将其整个人挑飞出去。 砰! 朱犇被这一击足足挑飞了十余米之远,直接便落下擂台。 这一刻,全场寂静。 朱犇挣扎着起身,揉了揉剧痛的胸口,看向擂台上的贾太岁,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呢? 此时的贾太岁,上半身衣衫爆裂,裸露出精壮而又流畅的肌肉线条。 手中银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一尊战神一般。 不仅仅是朱犇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一众勋贵子弟皆是瞠目结舌。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上过擂台的。 也就是说,是被朱犇打服过的。 七十二路拳法也好,朱家枪也罢,皆是一等一的武学,在朱犇手中,更是造诣精深,杀伤力惊人。 所以他们深知朱犇的恐怖,可现在,在他们眼中恐怖的朱犇,却被人一招击飞数米之远,甚至直接跌落擂台。 贾太岁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就连高台之上的诸多勋贵,也开始感慨起来。 “老张,刚才那一招?你看清没有?” “自然是看清了的,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招式,单纯就是找到朱犇攻击中最为薄弱的点,随后以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取胜。” “此子一身勇武,已然远在朱犇之上。” 张勋看向贾太岁的目光中,可谓满是欣慰之色。 “如此勇武之将,若是加以锤炼,今后定是我大乾武将的扛鼎之人!” 周围的勋贵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要知道张勋是谁? 作为唯一一位因战功而封国公之位的勋贵,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勋贵中的领头人了。 毕竟再往上的王爵,便是皇室中人。 此子能得到张勋的如此夸赞,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于是众人纷纷跟着补充道:“是啊,能得如此人才,实乃我大乾之幸也!”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外如是!”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夸赞贾太岁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哼!只会舞刀弄棒,算个什么本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正儿八经的本事,才是这个年轻人该学的本事!” 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勋贵,包括张勋,无一不皱眉,甚至有些愠怒。 只会舞刀弄棒算不得什么本事?那他们这些个爵位是如何来的? 大乾的千里江山,百年社稷,又是如何来的? 还不是他们这群人和他们的祖辈,一个个上到战场去,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 现在难得有几年安稳日子,便说舞刀弄棒算不得什么本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怒视开口之人。 发现却是内阁首辅——贾平生! 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熄了火。 这位,寻常勋贵可得罪不起。 第30章:弃权 众勋贵愠怒的同时,又有些诧异。 要知道,在贾公上任内阁首辅之前,文官和勋贵之间可谓势如水火。 平日里在正德殿的朝会上,吵得往往都是不可开交。 今日你弹劾我,明日我弹劾你。 叫景行帝都不由得头疼不已。 而在贾平生担任内阁首辅之后,因为其宽厚的性子和中正平和的处事态度,文官们敬重他,勋贵们也多少卖个面子。 双方之间的争斗,这才逐渐减缓。 再加上景行帝兢兢业业,时刻不敢懈怠,大乾这才颇有些海晏河清,大治之世的样子。 可现在这样一番能把所有勋贵得罪死的话,却是硬生生从贾平生嘴中说出来,实在是叫人叫人心生疑惑。 张勋身为勋贵魁首,当仁不让地站出身来,道:“何为舞刀弄棒不算什么本事?张某是个粗人,不曾读过几年书,还请贾公详解!” 言语之间,已然是多了几分气愤。 贾平生见状,倒也是暗暗后悔,方才因儿子一时间乱了心智,竟说出这等不过脑子的话。 此时此刻,却也是只好解释道:“诸位为了大乾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可歌可泣的。” “只是只是这擂台上的小子,学艺不精,依我看,还是莫要在诸位面前卖弄为好,等日后上了战场,丢了性命是小,贻误军机大事是大!” “不如还是好生读书,以准备来年科举为好。” 张勋等人闻言,脸色稍稍好转,不过却依旧是板着脸。 “贾公此言差矣,此子一身勇武,可绝非班门弄斧。” “我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是万万及不上的。” “这样的人才,正是我大乾所需要的,岂可南辕北辙,去读书科举?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暴暴殄天物? 贾平生虽说性子宽厚,中正平和,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被人在面前指名道姓地说读书是南辕北辙,暴殄天物,如何能受得了? 一张脸当即便涨红了来,道:“这读圣贤书,对内修身齐家,对外辅佐陛下治国平天下,历来都是圣人之道。” “怎么到了定国公口中,便成了南辕北辙,暴殄天物了?” 像贾平生这样的德高望重的老实人,一般是不怎么发怒的,可一旦发怒,即便是张勋,也有些犯怵。 当即道:“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读书自然是有用的。” “可此子此子明显志不在此,反而武道精进,勇猛非常。” “这样好的苗子,自然是要进兵部磨砺一番,随后上阵杀敌的!” “即便是闹到陛下跟前,只怕也是这番道理。” 贾平生听了这么一番话,尤其是那句“此子明显志不在此”,简直郁闷得想吐血。 可关键,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就算是闹到景行帝跟前,面对这样的人才,应当也是要送进兵部,走勋贵那一套路子的。 若是寻常人如此,贾平生乐见其成,甚至会和张勋等人一样,赞叹大乾又多了一个能守卫边疆的人才。 可这人是自己的儿子呀! 大乾素有子承父业的习俗。 自己是清流中的清流,大乾士子魁首。 若自己的儿子不但连官都当不了,甚至连个读书人都不是,更有甚者,是个武将。 传扬出去,岂不是白白受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里,贾平生心头就是一痛,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张勋等人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等人辩赢了这位内阁首辅。 殊不知,贾平生却说出了一句叫他们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之语:“这逆子,是我的儿子!” “啊?”张勋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只一瞬间,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也知晓了贾平生为何会说出先前那番言论。 这内阁首辅的儿子,不去读书,反而舞刀弄枪,说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务正业,南辕北辙。 “咳咳咳,贾公的麒麟子气宇轩昂,勇武非凡,今后定能封侯的。”张勋咳嗽两声,想着说几句漂亮话,缓解尴尬的气氛。 谁承想,贾平生听了,却更加郁闷。 这番话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自然是一等一的赞誉。 可落在他儿子身上,怎么听怎么讽刺。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讥讽:“你才封侯,你们全家都封侯。” 但转念一想,人家可不就是封侯吗?甚至连国公都给封了。 这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莫要多说了,继续武试吧。”贾平生摆了摆手,不想再谈。 “剩余的怕是只有数人未上擂台了,李长空何在?” 见贾平生叫到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擂台上浑身肌肉,手持银戟的贾太岁,李长空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前世就是一普普通通考古系研究生,今生是被酒色亏空了身体的纨绔,你让我跟这么一大哥打? 怎么打啊? “大人,我弃权。”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就连方才还和贾平生闹出些许不愉快的勋贵们,也纷纷转头望过来。 校阅于勋贵们而言,便如同科举之于读书人,不说鲤鱼跃龙门,但也是相当重要的机会。 弃权这可是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举动,今日竟就这么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倒要好生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子嗣,这般纨绔。 结果打眼一看,好嘛,武陵侯家的,众人便也就见怪不怪。 这货是出了名的纨绔,且身子一向不好,弃权虽说荒唐了些,但和他以往做出来的荒唐事相比,好似也没那么荒唐了。 唯独张勋,恶狠狠地瞪着李长空,眼眸之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他知道李长空的特殊,也是真心将李长空当作子侄来对待的。 先前李长空帮济世堂赚了那么多银钱,他非但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反而暗自欣慰,感慨这混小子总算是有了些出息,自己那老兄弟总算是能安生些。 可这才多久? 又闹出这弃权的幺蛾子! 校阅于勋贵子弟而言,乃是头等大事。 你就算真不行,也好歹上擂台比划两下,展示一番自己积极参与的心态也是好的。 说不定贾公看在你这份锲而不舍的意志上,还能给上些许的印象分。 可现在弃权,像什么话!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可想而知,此次校阅过后,武陵侯府怕是将再一次沦为勋贵间的笑柄。 第31章:育儿心得 虽说恼怒,但现在毕竟是在校阅现场,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暂且忍下。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定要找老李好生说说此事。 贾平生见众人没了反应,便继续点名:“张邯!” 这个名字一出,周遭的众多勋贵眼眸纷纷亮起。 他们既是勋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张邯乃是张勋独子! 而以张勋的武艺和成就,他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定然是武艺非凡,说不定能与这贾太岁好生交手一番。 唯独张勋本人,心中忐忑得紧。 生怕从张邯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语。 可终究天不遂人愿,怕什么便来什么,只见张邯眼眸明亮,看向擂台上的贾平生,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来:“我弃权!” 轰! 此言一出,全场气氛顿时寂静下来。 张勋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不喜刀枪棍棒,只喜欢读书习字。 只是,爱好归爱好,这校阅中的武试,乃是一众勋贵子弟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如此儿戏,说放弃就放弃? 好啊,方才自己还替老李暗暗可惜。 没承想没承想到头来,自己竟落得跟他一个下场。 唯独贾平生看气氛不对,开口缓和道:“我看此子眼神坚定,又作一身儒生打扮,不像是怯懦之人,应当是想节约体力,为之后的文试全力以赴。” 此言一出,周遭勋贵们面面相觑。 作为勋贵魁首定国公家的子嗣,不喜刀枪棍棒,却由爱读书,甚至放弃校阅武试而专攻文试,这着实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只不过众人看着张勋铁青的脸色,一时间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候最好让人家一个人静静,任何宽慰之语,只怕都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在李长空和张邯相继弃权过后,剩余的不过寥寥几人,上场之后,又哪里是贾太岁的对手?不过坚持了数个回合,便匆匆落败。 这还是贾太岁收了手的结果,否则就凭这群人,怕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到。 毕竟朱犇此人虽说爱人前显圣了些,但一身的武道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在贾太岁手上撑过一个回合,直接被一戟挑飞擂台。 难不成之后上场的这些人,还能人人都比朱犇强不成? 就这样,在贾太岁的一枝独秀下,武试很快结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腰带的归属已成定局。 然而这个结果,除了贾太岁本人之外,好似并没有多少人希望看到。 至少于贾平生而言,这金腰带烫手得很。 他们贾家世代清流,摆这么个象征着勋贵荣誉的金腰带在家中成何体统? 这不是毁人清誉吗? 唯独张勋,看着擂台上的贾太岁,不由得心生羡慕,甚至有一丝嫉妒。 他这一生,有过许多腰带,连圣上御赐的都不少。 可在他看来,这些腰带却通通及不上这校阅场上得来的金腰带。 毕竟这金腰带考校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子嗣! 若是张邯能子承父业,把这金腰带拿回家,他只怕是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甚至能把这腰带供起来,每日三炷香奉着。 “唉!”张勋长叹一声,只觉家门不幸。 随后余光瞥了瞥一旁的贾平生,又看了看擂台上的贾太岁。 神色不由得怪异起来,随后贴近少许,压低声音问道:“贾公,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贾平生闻言,先是一愣,颇有些意外,随后不免有些自得。 这位可是勋贵魁首,竟也有事找自己请教,当真是不可多得。 当即便道:“定国公只管说来便是,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贾公是如何教育儿子的,竟能教导出如此猛士。” “可否,告知一二?” 贾平生脸上的自得直接僵住,整个人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是真不知道,这张勋究竟是诚心发问,还是来拆台的。 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如实回答道:“平日里公务繁忙,却是疏于教导,让定国公见笑了。” 张勋闻言,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人家这话不就是说,他压根没教,贾太岁这一身的武艺,全凭自学而来。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家学渊源,自己这一身武艺,恨不得倾囊相授。 结果结果硬生生教成个读书秀才。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要不还说读书有用呢,你看看这读书人,教导孩子的方法就是不一样,比咱这些大老粗强。 这贾太岁虽说没有子承父业,走读书成才,科举入仕的路子。 但只凭这一身武艺,今后就了不得,现在更是拿了金腰带,那可是上达天听,能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存在。 今后的发展道路,岂不是一片光明? 再看自己的儿子,呵呵! 读书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当真比得过那些个家学渊源,自小与圣人文章,诗书典籍相伴的秀才举人? 到最后,便是不伦不类,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就。 只能老老实实袭了自己的爵位,过那混吃等死的日子。 当真是悲哀呀! 看着张勋这副样子,贾平生又忍不住看了看一袭儒袍的张邯。 那副眼眸明亮,长身而立的模样,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不就是个活脱脱的读书模子吗? 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自己定然倾囊相授,让其连中三元,先入翰林,再入内阁,最终继承自己的衣钵,辅佐陛下,成为当朝首辅。 只可惜,人家不是。 贾平生心中羡慕得紧,当下便斟酌着语句,问道:“我看令公子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古之君子风范。” “不知定国公是如何教导的?可否指教老朽一二?” 张勋一听,诧异地看向贾平生,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心实意地请教,还是在嘲讽自己。 便只能学着贾平生先前的回答,道:“平日里军务繁忙,却是疏于教导,让贾公见笑了。” 贾平生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 第32章:何以镇西晋! 对于读书人而言,尤其是他这个内阁首辅,读书人眼中的魁首,执牛耳者。 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不论是生前名,还是身后名。 都很重要! 有些读书人,为了名声,甚至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便是为何有些读书人,明知会死,还敢怒斥上官,甚至当朝统治者的原因。 搏的,便是一个名声! 而读书人做官,最要紧的,依旧是名声。 读书人要做的是清流,而勋贵,在他们眼中,大抵都是刚愎自用的莽夫,是散发着铜臭味的粗鄙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人历来看不起勋贵的原因。 而贾平生作为内阁首辅,若是教出以一个勋贵的子嗣,会如何? 会对他的名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从今往后,贾府便会不伦不类。 既不被清流所接纳,亦不被勋贵所容。 这就是为什么,贾太岁分明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潜力,他依旧忧虑不已,甚至向张勋请教教育心得的原因。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他羞愤欲死。 这回答不就和刚刚自己的回答一样吗? 压根没教,全靠张邯自学成才。 看看人家张邯,再看看自家这厮,诗书传家啊!还有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爹日夜教导。 结果非但没能学业有成,反而整个发展方向都整歪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要是张邯是自己的子嗣便好了。 与此同时,张勋内心也生出感慨,要是贾太岁是自己的子嗣便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纷纷收敛心中想法,迅速偏过头去。 “咳咳,既然武试已过,接下来便由定国公主持文试,老朽且告退了。” 贾平生如是说道。 “贾公请自便。”张勋向贾平生告礼过后,便开始吩咐下属,发放笔墨纸砚。 台下的众多勋贵子弟,也纷纷开始落座。 这校阅虽说都是为勋贵子弟准备的,却并非以武试为主,文试同样重要。 只不过这文试和科举又有所不同,考的并非八股,而是韬略! 这些个勋贵子弟,今后上了战场,光有一番勇武,自然是不够的。 还得通晓兵法,知晓地利。 方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试卷发放之后,一众勋贵子弟看着上面的题目,一时间面面相觑。 “何以镇西晋!” 这便是此次校阅文试的考题。 而此处的西晋,自然不是指大陆最西方的西秦。 西秦虽说地处偏僻,但秦人向武,在四方诸国之中,以兵马铁骑见长。 而西秦的骑兵,也是四方诸国之中,唯一能和北元铁骑硬弓硬马,实打实硬刚的存在。 近些年来,大乾虽说休养生息,国力还算强盛,但若是想和西秦掰掰手腕,只怕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这里的西晋,指的是东陲三国之中,地势相对靠西的国家——晋国! 晋国的整体国力和陈国、大乾相差不大。 在这东陲之地,三国首尾相连,彼此制约,互相提防,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这个题目,就很有考究了。 甚至有些难的过分,不像是给勋贵子弟们看的,便是拿来考校正儿八经的边防将军,怕是都绰绰有余了。 大部分勋贵子弟见状,均是抓耳挠腮,心中苦闷。 即便是张邯,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良久,方才下笔。 然而这道题放在李长空这,却出奇地简单。 因为地利! 大乾和西晋之间,隔着一座山脉,重峦叠嶂,称之为天险,亦不为过。 谓之:苍岚山脉! 不论是大乾对西晋用兵还是西晋对大乾用兵,苍岚山脉都是绕不过去一道坎。 也就是说,谁先征服了苍岚山脉,便能取得根本上的优势! 昔日,华夏历史中冠军侯霍去病为何能小小年纪便勇冠三军,封狼居胥,取得千年以来武将最高荣誉成就? 除了此人妖孽之外,还得益于汉武帝的一项政策:师夷长技以制夷! 当时匈奴人以骑兵著称,号称马背上的民族。 相比之下,汉人的骑兵队伍就要孱弱许多。 汉武帝当时的应对策略便是组织军队,专门做骑兵训练,达到足以比肩甚至超过匈奴骑兵的程度。 这样一来,霍去病和卫青领着大汉士卒在塞外搏杀时,才会显得游刃有余。 这里大乾和西晋的情况,则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为何不专门组织一支军队,进行山地训练。 以适应在重峦叠嶂的深山老林中作战? 甚至可以在苍岚山脉中建立军营和根据地! 这样一来,便足以完全抢占先机。 到时候进可派遣小股军队,越过苍岚山脉对西晋进行骚扰。 退可据山脉中险要地势而守,试问未曾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士兵,如何匹敌长年累月生活在密林之中的特殊士兵? 这样一来,进退有据,皆在大乾兵部一念之间。 以此为依据,长年累月地攻城掠地,不断蚕食。 西晋,岂不唾手可得? 李长空念及至此,落笔便写,一时间可谓下笔如有神! 洋洋洒洒数千字,可谓有理有据,不过半个时辰,便已书写完毕。 李长空见状,再度仔细打量一番,略作检查,觉得无误之后,便举手道:“世伯,我写好了,交卷!” 张勋闻言,顿时瞪了李长空一眼,怒道:“你说什么?此次题目何其之难,没看到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吗?” “你莫不是又想偷懒?给我回去继续写!” 李长空闻言,颇有些欲哭无泪:“世伯,能写的都写了,当真是写无可写了,您就让我交了吧。” 张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好家伙,武试直接弃权,文试第一个交卷,定然也是胡写一气。 这样下来,李长空此次校阅,能有什么成绩? 不被圣上单独拎出来痛斥便算不错了。 此子当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毕竟是校阅现场,那么多人看着,他既然身为主考官,便更要秉公处理,不得徇私。 李长空一再要求交卷,他一次提醒,已经是交情使然,若是再多说,便不合适了。 只好怒道:“交完卷便滚出去,莫要影响了其他考生。” 第33章:夷州 李长空闻言,顿时点头称是,交完卷之后,便一溜烟出了门。 张勋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 身为勋贵子弟,对待校阅却如此儿戏! 成何体统,当真是成何体统。 张邯虽说胡闹了些,也弃权了武试,但好歹不像李长空这般荒唐。 只要好生准备文试,答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次校阅,也并非没有机会。 这样看来,还是老李更惨一些。 这一刻,张勋心中竟没由来地对李逐峰生出一股子同情来。 即便张家和李家的关系向来不错,但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有子如此,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就在他不停感慨时,一道声音突兀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要交卷!” 张勋闻言,方才压下去的怒火隐约间又有升腾而起的趋势。 时间如此之早,此时交卷,不是胡闹是什么? 有一个李长空还不够?竟有这么多人跟着一起胡闹,当真是荒唐! 且让老夫来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子嗣这般不懂规矩。 结果张勋定睛一看,傻眼了。 那一身儒袍的醒目装扮,除了他家的儿子,还能有谁? 当即便心口一疼,险些晕厥过去。 逆子! 当真是逆子啊! 这厮以前虽说木讷了些,离经叛道了些,却也不曾这般荒唐,定然是跟那李长空学的! 混账东西!好的不学学坏的! 老子花钱送你去国子监念书,就念了这么个玩意出来? 虽说心中恼怒不已,但身为文试的主考官,张勋明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 而且因为张邯乃是他的子嗣,为了避嫌,他连些许告诫之语都不好说。 便只能睁大双眼,瞪着张邯,道:“你当真要交卷?” “自然!”张邯无视自己老父亲的眼神,拿起案牍上用蝇头小楷写的工工整整的卷子,递交了上去。 他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如果没有意外,此次的金砚台,非他莫属! 张勋则只能看着张邯交卷之后,和李长空一般,扬长而去,对着校阅现场,竟无半点留恋。 逆逆子! 张勋捂住胸口,只觉那里有股子钻心的疼痛传来。 这一刻,他不由得幡然醒悟。 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心疼老李呢? 自己与他,分明是一路人呐! 我张家,怎地会有如此逆子! 这一次校阅的文试题目,确实很难。 而一众勋贵子弟,平日里只顾舞刀弄棒,整日想着继承父辈武艺,到时候好上阵杀敌。 对于兵法韬略,不说没有研究,但终究是有限的。 面对“何以镇西晋”这么宏大的话题,一时间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久而久之,要么干瞪眼,要么直接说给我三万兵马,末将必身先士卒,替陛下平定西晋! 总而言之,除了李长空和张邯之外,其余人的答卷中,那满满当当的答案,或多或少都是在说一个字:莽! …… 出了校阅场之后,李长空却发现天色尚早,此时回家,未免有些无趣。 想来已有许多时日不曾去过济世堂,既然今日闲来无事,倒不是去看上一看。 如此想着,便转弯去了济世堂。 来到济世堂之后,发现确实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光这招牌,就显得更加威严大气,古色古香,颇有种中医世家的感觉。 寻常人见了,怕是只凭这招牌,心底便先折服下来,觉得靠谱。 李长空走进济世堂大门之后,张全一如既往地眼尖,瞬间就一溜烟小跑着上前,恭恭敬敬道:“世子爷,您来了?” “今儿个是有什么吩咐不成?”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今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逛逛。”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张全闻言,颇有些欲哭无泪。 你这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我就算是能无视你,别人也做不到啊。 不过李长空都这么说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只好点头称是,随后默默走开。 接下来,便成了李长空一个人在济世堂中闲逛起来。 他主要是想看一看如今济世堂的营业模式和后世的医院以及诊所相比,还有什么差距,好改善一下。 但是看着看着,眉头便是一皱。 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病人! 此人皮肤黝黑,面容上有些皲裂,一看便是常年经受阳光暴晒。 李长空走近之后,甚至能闻到一股独特的咸湿气息。 这样的气息,应该是海边独有的。 李长空见状,心中陡然便是一凛。 大乾地处整个大陆的最东方,即便在东陲三国之中,地理位置也是相对靠东的存在。 所以必然是有着海岸线的,自然也就有临海城市,谓之夷州! 夷,谓之蛮夷! 自然不是什么好的称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生活在夷州的大乾子民,整日以捕鱼,伐木为生。 基本上就是过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日子。 相比之下,地处中原的大乾百姓,好歹有地种,有粮食收,相对稳定。 倒也不必担心某一天海上刮起风浪,便要面临着整月无收的悲惨境遇。 夷州距离乾都可不算近,这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而且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是刚来不久。 李长空不由得来了兴趣,挥手招来张全,指向那人,问道:“此人是何时来的?所患何症?” “回世子爷,此人今早来的,所患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路途颠簸,劳累过度,再加上些许的水土不服罢了。” “路途颠簸,水土不服?说明他不是乾都人,而且看这样貌,八成是从夷州来的,可曾问清楚?” “问了的,和世子爷您料想的一般无二,正是从夷州来的。” 李长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方才说过,生活在夷州的大乾人,过的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日子,整日以捕鱼伐木为生。 这里的捕鱼自然不必过多解释,不过伐木就有些讲究了。 在大乾,只有夷州这样的沿海地区,才会盛产一种红木。 这等红木和乌木,鸡翅木,金丝楠木一样,尤为华贵,乃是拿来做家具的上好材料。 如果他所记不差的话,这个时节,应当正是红木成熟的时节! 第34章:红木 之前便已经说了,夷州子民的收入极不稳定。 若是风调雨顺,收成便要好上许多。 可若是整日刮风下雨,收成便要差上许多,搞不好颗粒无收都是有可能的。 那怎么办呢? 一家子总是要吃饭的,这抓不到鱼,难不成还要活生生饿死不成? 很简单,剩下来的唯一出路便是伐木! 砍伐临海的红木,运出去,卖给那些个富贵人家。 这样也能获得不菲的收入! 只不过,红木是有成熟期的。 若是还未成熟便砍伐,木头便只有外层是红的,内心却依旧是白的。 这样的木头,在市场上便被称之为假木! 若是拿出去卖,被人发现之后,是要剁手跺脚的! 而红木一年两熟,其中一次熟期,好像就是最近这段时间。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夷州子民,都在争先恐后地砍伐成熟的红木才对。 这往往是一年当中,他们的收入唯一能超过内地子民的时候。 若是收成好,就这一两个月,便能给他们贡献大半年的开支! 可想而知,红木成熟对于夷州人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可现在,却有个夷州人在红木成熟期,硬生生跑到乾都来! 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还是马不停蹄,颠沛流离而来,活像是像是逃难! 这李长空心中的疑惑更甚,便开口道:“你将人叫到静室去,我有些话要问。” 张全闻言,顿时点头。 自从悬壶居一事过后,他对这个世子爷便几乎是言听计从。 人呐,就是这么奇怪。 若是一个富家子是个草包,只是有个好爹,人们尽管嘴上会恭维他,私下里却还是鄙视得紧。 可若是这富家子是个有能耐的,不仅有能耐,还能带着你一起赚钱,人们大抵便会全身心地佩服他。 张全对李长空的态度,大抵便是这样。 静室内,张老三有些紧张。 在他看来,叫他进来的张全便已经是衣着光鲜的体面人。 可他心中的体面人张全却千叮咛万嘱咐,等下和他谈话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更莫要说错什么话,否则一旦犯了忌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这么一番话下来,张老三能不紧张吗? 他甚至恨不得等下子贵人进来了,先给人家磕几个响头。 恭敬些总归是没错的。 然而等人进来之后,看着李长空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张老三却是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是连磕头也忘了。 李长空见状,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奔主题,道:“你是夷州人?” 张老三闻言,总算是回过神来,便忙不迭地点头:“小人是的。”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此时正是红木有收成的时候,不在家中收红木,来乾都作甚?” 张老三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哽咽,道:“大人,没了!都没了!” 李长空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什么没了?” “红木!红木都没了!” “就在十数日前,海上刮起了大风。” “自我出生以来,便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风。”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海里的妖精发了怒,刮的妖风。” “这是要献祭童男童女,才能平息妖精怒火的。” “不过没人信他的话,毕竟谁家的孩子长大都不容易,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便送去海里喂鱼。”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临海城市刮风是常有的事,穿越之前他曾在魔都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算是深刻见识到了什么是季风型海洋气候,说是三天一小风,五天一大风也不为过。 像这张老三说的,应当是台风,只不过是大了些,不常见而已。 若是因为这台风便献祭童男童女,未免也太愚昧了些。 “然后呢?” “然后过了数日,妖风过境,我等出门查看,发现有的房屋被摧毁,有的渔船被掀翻。” “更可怕的是,本来长势正好,马上就能有收成的红木,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若是拿这样的红木出去买,那就是买假木啊,是要被剁手跺脚的呀!” “再加上妖风过后,便大雨滂沱,数日不断。” “小人觉得再这么在夷州呆下去,怕是活不长久,便发了狠,寻思来乾都谋生。” “谁承想,来的路上便犯了病,只是这治病,就花了小人大半的积蓄。” 说到这里,张老三眼眸红肿,竟是淌下泪来。 李长空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应当不似作假。 不过事关重大,还是确认一下为好:“你确定?夷州的红木当真都被摧毁殆尽?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的。” 张老三闻言,顿时回想起张全先前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吓了个激灵。 一边纳头便拜,一边声嘶力竭地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还望大人明察!” 李长空闻言,暗自点头,随后道:“可曾与别人说过此事?” 张老三闻言,一颗头颅顿时摇得如同拨浪鼓般:“小的今早才到的乾都,不曾与除公子之外的任何人言说过此事。” 听见这话,李长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站起身来,扔出一锭银子,道:“这是你的了。” “另外告诉张全,你的医药费免了,就说是我说的。” 张老三看着地上的银锭,一时间分不真切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疼痛之后,才幡然醒悟。 这是真的! 眼前这个贵公子,当真是个大好人呐! 天上的菩萨怕是都没有这样心善! 忙跪下磕头,不停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恩,切记你说的话,若是有半句虚言,后果你自己清楚。” “另外,妖风摧毁红木一事,万万不可再与任何人言说,否则,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可曾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 从济世堂出来之后,李长空满脸的兴奋之色。 发财了呀! 第35章:李长空的计划 这红木的价格在乾都城中,本就一直居高不下,深受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喜爱。 现在,若是方才那人所言非虚,红木的价格近期内只怕还要迎来一阵飞跃式的猛涨! 夷州本就是红木的主要产地,基本上大乾境内的红木,百分之八十都是产自夷州。 若是夷州的红木停产,可想而知,这对整个红木市场都将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打击。 若是这个时候大量囤积红木,再走一走那物以稀为贵的路子。 只怕是能卖出个天价来!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确实不能听从那人一面之言,还是要多方考证才是。 接下来这几天,怕是有的忙了。 准确来说,是甄健有的忙了。 这几天以来,他被李长空派遣出去,大街小巷地、明里暗里打探红木的消息。 若是明着来,那还好办,无非是打探消息而已,这事儿他熟! 可偏偏,这事儿得偷摸着来! 这红木的事一旦传出去,到手的银子可就飞了! 所以甄健打探消息的渠道就变得尤为有限,不过,这厮大抵还是有些能耐的。 约莫个三五天后,便兴冲冲地找到李长空,神色兴奋道:“少爷,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来乾都的夷州人虽少,却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小的一一找上门去,得到的答案,都与少爷从济世堂听来的一般无二。”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给封口费了吗?” “自然是给了的,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拿了银子不办事,哪里有这天大的好事。” 听见这话,李长空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甄健做事还是极稳妥的。 “另外,小的还派人去胶州探查了一番。” “这夷州虽说路途遥远,不便来回,但是胶州近呐!” “而且胶州有朝廷设的驿站,专门收集自夷州传回来的消息。” 李长空闻言,起初先是疑惑,略一思索,很快便想明白了。 是有这么回事。 夷州地处偏僻,自古以来,便容易滋生事端,甚至有那么几年,叛乱不断。 久而久之,朝廷就想出来个法子,在夷州的邻州胶州内,设立驿站。 夷州知州每月需将夷州大小事宜,传递到胶州驿站,再由胶州知州酌情考虑,是否上报。 所以若是论哪里最能打探得到夷州的消息,便非胶州莫属了。 甄健派人去那里打探,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结果如何?” “和少爷听到的一般无二,夷州果真刮了大风,所有红木损失殆尽。” 李长空闻言,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下地来。 这次赚钱的机会,算得上是没跑了。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一个问题了。 “今日几号?” “21号,少爷怎么了?” “21号?”李长空眉头不由得皱起,急切道:“胶州驿站一般在什么时候向朝廷传递夷州的消息?” “这个,事急从权吧。”甄健斟酌少顷,道:“若是有关叛乱,只怕是星夜之间,消息便能抵达乾都。” “寻常时候,约莫是下月月中,传递上月消息。”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夷州刮风,对于胶州知州而言,应当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夷州毗邻东海,风灾海难算是常事,只不过这次略微严重了些许,应当不至于星夜传递情报。 所以,夷州红木停产的消息,最迟下月月中就会抵达乾都! 不,不能这么侥幸。 定然会有消息灵通的,月初怕是就能知道。 这样一来,留给自己的,只怕只有十余天的时间! 心念电转之间,李长空立即从怀中掏出数万两银票来,道:“拿着这些钱,立刻去市面上大肆购买红木,一张都不许剩!” “另外去问问我爹,上次给他补贴家用的那两万两银子,还剩多少,通通拿来,我有大用!” “过阵子,十倍还他。” “另外,我记得国子监酒宴,是不是就在今日?” 甄健接过数万两的银票,一时间有些忐忑,这还是他这辈子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怀揣这么多的财富。 不由得暗自感慨,少爷对自己当真是信任呐! 随后听见李长空问话,这才颇为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准备车辇,我要去赴宴!” “少爷您之前不是说,去了也是阿谀奉承的场合,不如不去吗?” 李长空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今时不同往日,还不快去准备车辇?” “好嘞,这就去。” …… 国子监的监生,不论是贡生还是荫生,在考试之后,总归是要小聚一番的。 一来可以维系一番同窗之间的感情,二来嘛,自然便是打探谁考得好,谁考的不好。 彼此之间,心里也好有个数。 对于这种宴会,有些人趋之若鹜,这些人往往都是考的好的,希望能尽快推断出自己的排名。 自然也有些人嗤之以鼻,这些人则往往是没发挥好的。便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思想,索性不去。 李长空对自己在文试中写出来的那篇策论,还是很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应当属于前者。 不过又觉得这种聚会属实无聊得紧,便不大想去。 但现在,可是不得不去! 这些个同窗不仅仅是同窗,还是勋贵子弟啊! 一个个家里富得流油! 要是从他们身上借些钱来,去买那红木,等赚了之后,再如数奉还,甚至可以九出十三归,那也是血赚! 李长空咽了口唾沫,快步走下马车。 亲爱的银票,哦不,同窗们,我来了! …… 国子监酒宴上,朱犇有些坐立难安。 他这个惆怅啊。 本以为自己在校阅场上大出风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自己都为这苦练了小半年。 可没承想,活生生杀出来一个贾太岁。 直接一戟把他打飞出擂台,当真是丢人呐! 他当初跌落擂台之后,尴尬得脚趾扣地,实在是没脸再重新站起来。 便假装晕厥,等啊等,硬是等到武试散场,众人都去准备文试,他才灰溜溜地从擂台下爬起身来溜走。 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好在没人看见,这便不算丢人! 第36章:借钱 颜面虽说是保住了,但有件事,却是躲不掉的! 圣旨啊! 因为当初马蜂一事,当今圣上可是亲自下了圣旨去朱家的。 朱犇若是不能在此次校阅当中取得好成绩,怕是少不得要挨罚。 什么惩罚暂且不知道,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脱层皮怕是免不了的。 那什么才算是好成绩呢? 据他爹朱温分析,金腰带金砚台任选其一,都称得上是好成绩。 本来他金腰带算是稳了的,可偏偏半路杀出个贾太岁,把他连人带兵器都给一戟挑飞。 现在金腰带肯定是不可能了。 至于金砚台,朱犇虽说平日里尤爱人前显圣,但私底下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若是论武艺,他对自己可谓信心十足。emmmm,至少在贾太岁出现之前,信心十足。 可若是论兵法韬略,便是两眼一抓瞎。 更何况还是“何以镇西晋”这样难的题目,就算他临时抱佛脚数个月之久,也是半点夺得金砚台的把握都没有。 现在好了,金腰带和金砚台都不可能了。 那怎么着,武试和文试都得进前三吧! 这是朱温给的最低标准,他说若是能达到这个标准,便去圣上跟前给他求情。 可若是达不到,莫等宫里的惩罚下来,他便先用七十二路拳法和朱家枪和自己好生说道说道。 这说到底还得是亲爹啊,否则也不能这么坑儿子。 武试前三,他尚且是有把握的。 毕竟这些个勋贵子弟当中,除了贾太岁这么个变数,其余人通通不是他的对手,就算金腰带没了,但怎么着也该有个前二了。 至于文试,这金砚台的归属是毋庸置疑的,当数勋贵子弟中另一个变数,离经叛道的代表人物:张邯是也! 这货打小就痴迷读书,时常穿儒袍,以儒家标榜的礼法约束自身。 那些个圣人文章,诗书典籍,更是张嘴便来。 和这样的人比较,朱犇就算是再怎么人前显圣,也是心里没底的。 但这第二的位置嘛,他本以为自己也没什么希望,结果问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竟还算答得不错的。 自己好歹算是答得中规中矩的,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歪瓜裂枣,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 好家伙,这文试可真不是自己的能耐,全靠同行衬托。 唯独还有一个变数,便是李长空! 这人,说实话,他朱犇看不透。 平日里一副懒散做派,据说还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败家子。 但就当日那首《满江红》来看,能把院长惊艳成那般模样,朱犇便知道,此子恐怕非寻常人也! 说不定在诗词一道,有着非比寻常的见解。 而读书这东西,据说都是触类旁通。 这李长空既然会作诗词,会不会也会写策论? 再联想到当初这货可是第一个交卷的,朱犇便毛骨悚然起来。 这厮,不会是个真高手吧! 可得好好问他一问,结果环视一圈,好嘛,没来! 就在其心灰意冷之际,一道声音突兀从旁响起:“干嘛呢?” “卧槽,你什么时候来的?”朱犇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李长空,一时间着实是有些被惊着了。 “才来,你干嘛呢?” “自然是找你!” “找我?找我作甚?” “问成绩啊!你与我说实话,文试考得如何?当初你可是第一个交卷走的。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乱写一气?” 此言一出,宴会上方才还在言笑晏晏的众多勋贵子弟顿时来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来,侧目看向李长空。 显然,李长空的文试成绩不仅牵动着朱犇的心思,而且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 毕竟,这可是决定他们今后人生走向的校阅! 但凡少一个人踩在他们头上,自身便能多一份可能,今后便也多一份荣华富贵。 若是多一个踩在他们头上,便少一份可能,今后的成就怕是就会天壤之别。 如此重要之事,他们又怎能不在乎? 李长空将这些目光尽收眼底,也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啧啧称奇,道:“好酒啊!” 朱犇一看,急了,道:“你若是想喝,我送你十坛。” 李长空闻言,却依旧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继续啧啧称奇道:“好菜啊!” 朱犇不由得嘴角抽搐:“这是醉仙楼的酒菜,你若是想吃,我请你连着吃一月都不成问题。现在可否能说了?” 李长空瞥了他一眼,道:“此言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打我朱犇嘴里说出去的话,何时有过不作数的?” 李长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文试嘛,难啊!” “何以镇西晋!” “这是什么?这是国战!陛下问的是什么?是国策!” “能给出答案的,必然是国士啊!” “若是咱们这群毛头小子就能给出答案,朝廷还养那么多士大夫作甚?养那么多翰林,阁老,大学士作甚?” “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能写出个子丑寅卯来吧?自然是瞎写一气。” “早些交卷回家,莫要被这难题折磨,反倒落个清静。” 朱犇一听这话,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长空是我兄弟,我还能不清楚他?” “必然是与我一个德行,怎么能写出这般刁难的题目来。” 李长空一听,嘴角顿时有些抽搐,一时间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称赞还是诋毁。 众人闻言,也纷纷松了口气,继续喝酒吃菜。 唯独张邯,眼眸明亮,朝着李长空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 李长空却是装作没看到一般,径直走到人群中央,站定,道:“诸位,今日小弟家中遭难,急需用钱。” “现向诸位借贷,九出十三归!” “有多少借多少,一月之内,绝对奉还,但凡逾期片刻,诸位大可去金銮殿状告我李长空。” “就算我跑了,武陵侯府总归是跑不了的,我爹李逐峰总归是跑不了的!”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这是借钱借到国子监来了? 第37章:一万两 在座的都是勋贵子弟,家中父辈,最差的也是伯爵。 自然是不缺银子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借银子借到国子监来,着实是件丢脸的事情。 于是看向李长空的目光,变得颇为怪异。 这厮,莫不是校阅考得太差,害怕被家中责罚,想着趁机借一笔银子,好溜之大吉? 一时间,众人不由得狐疑起来。 当然,也有些人,是提前听过李长空名声的。 败家,纨绔,脑子不好使,等等词汇,可谓耳熟能详。 对他这个人的名声,着实是不怎么感冒。 就算是有钱,怕是也不愿意借给这等不靠谱的存在。 于是乎,李长空说的声音虽大,但反响者却是寥寥无几。 李长空一看这情况,顿时皱眉。看来原身的影响确实是大啊! 也罢也罢,哪怕借不到银子,自己手上能动用的,也足有几万两了。 全部扔下去,等红木风波过去之后,少说也得回来十几万两。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然而,就在李长准备放弃,一走了之的时候,却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正是张邯,只见他径直走到李长空身前,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递给李长空道:“我平日里不过读书习字,花不了多少银钱。这五千两,你拿去救急便是。” 张邯是定国公独子,手中能拿出来五千两银子,李长空并不意外。 但对方愿意借给他这事儿,反倒叫人有些意外。 不过于张邯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 古人有云,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何比得过好友? 在整个国子监中,他的地位尤为尴尬。 贡生们自诩清流,看不起他这勋贵子弟出身。 而荫生们则完全不喜读书,即便肯接纳他,却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直到李长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厮虽说也是个荫生,甚至名声向来不怎么好。 但来国子监的第一天,便崭露头角,尽显峥嵘! 一首《满江红》叫在场所有人震惊! 即便这词不是他写的,但能得那位名叫岳飞的词人传词,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士能够做到。 此子的文学造诣,定然非凡! 于是乎,打那一天起,他便将李长空引为知己,一番交谈过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仅仅引为知己这一层关系还是不够的,还有一层! 他爹和李长空他爹乃是世交,于情于理,李长空都不会坑骗自己的钱财。 而且李长空说得不错,就算他跑了,李世叔也不可能跑,武陵侯府也不可能跑。 要是这厮当真坑骗了自己钱财,到时候自己大可找上门去,李世叔不可能不还钱的。 所以,这钱他借得放心。 既然对方敢借,李长空没理由不敢要,于是乎便伸手将银票接过,道:“说好的,九出十三归,一月之后,去武陵侯府找我领银子。” 张邯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随后便是贾太岁,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掏出几张银票塞给李长空手中,道:“这三千两,算俺的!” 他家虽说不是勋贵,但他爹是内阁首辅啊! 而且写的一手好字,被誉为大乾第一楷书! 平日里一副字,在大乾字画市场上就能卖出数百两的高价,而且有价无市! 他若是没钱了,便“拿”些家中字画,去一趟字画市场,轻轻松松便有数千两银子到手。 只不过因为修炼武学,平日里花销也大,所以今日身上只带了三千两。 毕竟,穷文富武嘛! 至于为什么要借给李长空钱,这就说来话长了。 贾太岁和张邯不同,他不懂诗词,更不懂《满江红》写的有多好。 他只知道,那一日,李长空曾说面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族,只有一个法子! 那便是打! 就算打不过,也要打! 要叫对方知道,我们好歹是块硬骨头。哪怕他们能啃下来,也得崩碎一嘴牙! 这样,他们才会畏惧,才会退缩! 这番说法,很合他的性子! 他长这么大,每天都没日没夜地练武,一天至少练十个时辰! 如此辛苦,为的是什么? 除了向父亲证明自己之外,便是杀元狗! 他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亲上北疆战场,手刃北元贼子。 他觉得,大丈夫生居于天地间,这才是应该做的事! 而不是像父亲一样,整日手捧一卷书,说什么圣人文章,什么之乎者也。 那些东西,便是读来也无趣。 他是个很纯粹的人,亦或者说,真正的武夫,都是很纯粹的人。 李长空的说法对他的脾气,他便与之交好,便肯借给他银子,就这么简单。 李长空见状,也收过银票,道:“一月之后,去我家喊我还钱,九出十三归会不会算?” “算什么算,你还能坑俺不成?”贾太岁笑骂一声,便回去喝酒。 这两人过后,再走上前来的,便只有朱犇了。 朱犇很讲义气地勾住李长空的肩膀,从怀中掏出四千两银票,不由分说地便往李长空怀中塞,道:“都是小钱,兄弟且拿着,若是不够,再找我要!” 对于朱犇而言,李长空是什么人,恩人呐! 第一次恩情,是告诉他马蜂也能拿来当虫斗,接过去虫坊,当真是一斗一个准,他现在已经豪取百连胜了。 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些个马蜂不经斗,有些蛰完几次之后,便会死亡。 不过这也不妨事,死了再训便是,反正他有这训蜂的本事,还愁没有马蜂用不成? 而且虫坊的每一次赌斗,若是获胜,那都是有银子的。 他这个当真称得上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日进斗金。 第二次恩情,便是刚刚了。 这厮文试也考得不好,那就代表自己又能前进一名,距离前三,很有希望啊! 这两道恩情下来,如果不是他朱犇脸皮薄,拉不下脸,否则当真是要喊一声恩公的。 现在李长空不过是要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长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两眼放光,颇为期待道:“此言当真?” 朱犇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张邯和贾太岁加起来足足给了他八千两银子,再加上自己这四千两,都一万两千两了,难不成还不够? 不过碍于面子,朱犇依旧爽快点头:“你我兄弟,这些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还缺多少?只管跟我说,我去替你取来!” “一万两?”李长空试探着报出一个数字。 朱犇顿时傻眼,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第38章:家贼难防 一一万两? 朱犇的腿有些打哆嗦。 他那在虫坊斗虫的买卖,虽说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 但,每天也就赚那么些个银子。 而且他这几个月以来,为了备战校阅,那也是花了大笔的银子,买了各种名贵补药,强身健体,补足气血的,这才能进步飞速。 所以,零零总总算下来,四千两已经算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了。 咬咬牙,再挤出一两千两来,也不是不行。 但这一万两,岂不是要我老朱的命吗? “这朱兄若是实在为难,那便算了,我也就这么一说。”李长空好似看出了朱犇为难的神色,便也不想强人所难,直接便退了一步。 谁承想,这一步却是踩在朱犇的心口上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李长空方才那句话。 什么叫“那便算了?”什么叫“我也就这么一说?” 给别人听见了,还以为这钱我朱犇出不起呢! 一万两就一万两!等小爷发达了,一人一万两! “什么都别说了,不过一万两而已,小钱!” “你且等着,三日之内,我定然把钱凑齐,给你送到府上去!” 李长空闻言,却是一愣。 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捉摸不透朱犇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看他这幅你务必要相信我的样子,应当是真话吧? 于是便重重地拍了拍朱犇肩膀,沉声道:“兄弟,有心了!” “还是那句话,一月之后,来武陵侯府找我拿银子,九出十三归,绝对少不了你的!” 说完,李长空便走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偌大的国子监,除了这三人外,怕是没人愿意再借银两给他。 准确地来说,是原身之前的行为败光了路人缘。 大家伙的交情又不怎么够,自然是不愿意出这个钱的。 不过能借钱到两万两千两,已经有些超出李长空的意料了。 加上原本的五万两,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济世堂的分红,拼拼凑凑,应当也有个小十万两了。 全用来买红木,翻个两三倍应当不成问题。 只不过他走了,朱犇却是傻眼了,直接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我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一万两! 我从哪儿去弄这一万两银子来? 但是看着周遭众人眼眸深处的惊叹以及敬佩,他便又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大步向国子监门外走去。 步履之间,活生生走出一副小爷分分钟好几万两银子上下的豪横之感。 …… 这一日,阳城侯朱温下值回家。 平日里,朱温有个习惯,每次下值回来,都要在大堂煮一壶茶,一边看天边云卷云舒,一边喝茶。 若是有些许的闲情雅致,说不定还会回想起当初和几个老兄弟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光。 虽说苦了些,难了些,脏了些,臭了些,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打心底觉得,那段日子,才是真的地道! 叫人回味无穷。 但是今天,有些不对劲! 他摸了摸茶杯,觉得手感不对! 定睛一看,手中的这哪里是茶杯,分明就是个白瓷盏。 这我记得平日里煮茶用的是全套的紫砂茶杯啊! 再往茶壶一看,好家伙,紫砂壶也没了,变成了个白瓷壶。 最关键的是,不知是这茶壶质量太差,还是承受不住茶水的高温,其表面竟渐渐衍生出一道道裂痕,眼看就要裂开。 果不其然,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白瓷壶直接炸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四散而出,左右飞溅。 这,眼疾手快,提前闪躲到一旁的朱温脸色难看起来,怒道:“来人!”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自然便是这朱府的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这茶壶,是你换的?” “小人不敢,是少爷换的。” “他?”朱温眉头一皱,生出几分诧异,心说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还懂泡茶了? “拿去作甚?” 管家闻言,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不敢说话。 朱温见状,当下便是眉头一皱,怒道:“遮掩什么?直说便是!” “说是是拿去当卖。” “当卖?他很缺银子不成?”朱温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紫砂茶壶可是他四十大寿时一位老兄弟送的,他宝贵得紧,平日里也就自己拿来泡茶喝,下人便是碰都碰不得。 价钱贵不贵,倒是还在其次,最重要是不能辜负了老兄弟的一番心意。 要是真被那逆子给卖了 想到这里,朱温便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有种莫名想揍儿子的冲动。 “应当是很缺的,毕竟少爷好像拿了不少物件去当卖。” “不少物件!”朱温语调陡然提高,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向书房走去。 他这值钱的玩意,大多都放在书房了,可莫要遭了这逆子的毒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朱温顿觉怒极攻心,险些直接晕过去。 书房是讲究静心的地方,所以他特意置备了一尊宣德炉,放在房内,整日以香薰焚烧,提神醒脑。 这香炉,本是文人读书时用的东西。 可宣德炉便不得了了,那是上了档次的读书人才能用的! 而且还是有价无市,不论是材料还是象征意义,都称得上一声好宝贝。 另外,书房中最显眼的,平日里莫过于那珐琅彩的大瓷瓶。 在大乾,烧白瓷容易。 但是这珐琅彩,却是尤为困难。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适用的,所以珐琅彩,很贵!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瓷瓶,便更加难得,价值还要翻上一番。 除此之外,便是案牍上的狼毫笔,端砚,宣纸这些个价值不菲之物。 朱温虽说是个粗人,但怎么说呢,缺什么补什么,平日里还是很喜欢装装文人样子的,这些个物件,也宝贝得紧。 可现在,整个书房内,方才说的这些东西,竟然统统不翼而飞! 朱温一把捂住胸口,咬牙切齿:“这是进了家贼啊!” 第39章:山字营 大乾皇宫,暖房内。 暖房是景行帝的办公之所,平日里向来是以安静为主,人并不是很多。 唯独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景行帝高居于龙椅之上,身前的案牍上,堆积着厚重如山的试卷。 距离其最近的一人,站在台阶之上,正是太子刘裕。 皇上为何称之为陛下?此处的陛,指的又是何物? 其实这里的陛,说的就是这台阶。 这短短的几级台阶,便象征着君与臣之间宛若天堑般的鸿沟。 非皇族血脉,不可踏足! 否则,便视为叛逆! 但太子不同,太子是储君,是全天下最有资格站在这台阶上的人! 除却太子之外,靠近景行帝左手边的,还有三人。 为首者正是贾平生,内阁首辅。 这些年来,景行帝最为依仗之人,也是名副其实的文官魁首,士子中的执牛耳者。 其身后两人,也都是资历深厚的内阁阁老,分别为林瀚和张子房。 这三人,算得上整个内阁的主心骨了。 内阁的所有奏折文章,统统需要在他们手上过一遍,才能送到景行帝的案牍前。 至于景行帝右手边的,倒是只有一人,不过地位却丝毫不差。 正是勋贵魁首,定国公张勋! 这么多国之栋梁济济一堂,自然是为了大事。 那么什么大事呢? 从景行帝案牍上的考卷来看,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景行帝对今年的校阅,可谓是有大期盼的。 一早便派人督促,可以说得上是尤为重视。 只是,景行帝是重视的,内阁三人组却不看重。 校阅这等事,本意是考校勋贵子弟的本事。 可“何以镇西晋”这样大的题目,莫说是勋贵子弟们了,便是在兵部当差的几位大人,面对这等难题,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得出有效之策。 用这样的题目来考校一群勋贵子弟,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甚至是…有些为难人。 贾平生三人甚至觉得,当初陛下定下这题目时,便有些儿戏。 不过当初景行帝一再坚持,他们便也没有再说。 只是时至今日,依旧持不看好态度。 别说他们不看好了,就连同为勋贵的张勋,也不怎么看好。 毕竟自家事自己最清楚,勋贵子弟们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勋贵魁首还能不知道? 若是论刀枪剑戟,武道修持,确实是有一手。 但是这兵法韬略,却始终是差了一筹的,更何况是面对“何以镇西晋”这等难题。 唯独太子刘裕,对着那一摞考卷探头探脑,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自小便对兵法韬略有着充足的兴趣,并且肯下功夫研究! 久而久之,倒是胸中自有一番见解。 只不过,景行帝为帝的准则是勤政爱民,休养生息! 认为只要实施勤政,仁政,将百姓们的生活水准提升上去,将国力强度提升上去,周遭列强便自然而然地不敢侵犯了。 所以对刘裕这等想法,颇为不喜。 而刘裕也因此事,从小到大不知挨了多少教训。 只是…他抓住了景行帝待人宽厚的性子,所以有些…屡教不改! 毕竟,父皇口头说的再怎么厉害,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番训斥而已。 当真动手打他,却是极少的。 景行帝满怀期待地翻开了那一摞文试考卷,开始看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最终索性拧在一起,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贾平生等人见状,纷纷于心中叹息一声。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勋贵子弟们面对“何以镇西晋”这样大的题目,怕是答得有些不堪入目。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何止是不堪入目,简直就是就是如shi一般的东西,都浪费这上好的笔墨了。 约莫有百分之八十的考生,写的都是给我多少多少兵马,我将带兵出征,效仿父辈,为大乾攻下西晋。 本来若是有这一片拳拳之心,也算是不错的。 可这些文章却通篇只有空话,对于如何实现,却是只字不提! 粮草辎重如何运载,苍岚山脉天险如何跨越? 西晋的高大城墙如何攻略? 这些统统没有! 看完之后,景行帝只觉被强行喂了一波大饼,噎得慌。 “空谈误国啊!”景行帝叹息一声,随即不抱什么希望。 但紧接着,却是余光一瞥,看到一篇还算不错的答卷。 这一篇策论依旧和之前的答卷一样,主张对西晋用兵。 唯一不同的便是,人家考虑了实际! 粮草如何托运,走陆路还是水路,从何处运往前线。 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苍岚山脉,再悄无声息地出来,最终达到奇袭西晋边塞的目的。 以及陈国那边的反应,竟统统都考虑到了! 最让景行帝惊喜的还是,此子竟然还给他算了一笔账,大概便是林林总总下来,向西晋开战,哪怕一切顺利,将战争时间压缩到最短,往往也需要百万两的银子! 哪怕对大乾国库而言,这也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除了有些策略显得颇为稚嫩以外,其余的竟是挑不出什么缺点了。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个勋贵子弟也不曾真的上过战场,不得以窥见战争全貌。 在认知有限的情况下能分析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通篇看完之后,景行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一次的文试第一,应当便是此子了。 只不过校阅的考卷都是封名的,即便是送到他跟前来,这封条也不曾揭下。 只有等到名次排完之后,考官才会将封条揭下,再一一派人前往勋贵府中知会。 这样才称得上是公平公正。 景行帝身为大乾帝王,若是想看,自然可以将封条揭开。 只是这样一来,便也坏了规矩,怕是对其他考生不公。 也罢也罢,还是等看完所有考卷之后,再来看看这究竟是何人所写。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景行帝开始继续翻阅考卷。 只不过却是意兴阑珊,觉得很难再找出一篇能胜过方才那篇的策论。 直到他看到一行大字“论山字营在苍岚山脉中的可行性!” 这篇策论,不曾谈论西晋与南陈,却从苍岚山脉入手,角度倒是新奇。 还有这山字营为何物?为何从未听闻? 景行帝一时间来了兴致,开始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第40章:震惊朝堂 看着看着,景行帝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虽说他从政以来,一直都主张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但身居帝王之位,对兵法韬略,多少还是知道些许的。 所以,他当真是越看越心惊。 这篇策略,若是寻常人来看,只怕会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若是内行来看,便能通晓其中的恐怖之处! 那这篇策略究竟恐怖在哪呢? 很简单,地利! 夫战也,讲究的无非只有三点,天时地利人和! 无数的兵法韬略,都是从这三点中衍生而来的退敌手段! 天和,指的便是天气、风向等等。 有时候一场大雨,或是一场大风,往往就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所在! 这人和呢,就多了去了。 参战双方的人数对比,是人和。双方将领的统兵能力,是人和。甚至将士们作战的勇猛程度,也是人和。 可以说,三者中,变数最大的就是人和因素! 但这篇策论却抛开了飘忽不定的天时,尤为复杂的人和,只讨论地利! 而此处的地利便是大乾与西晋的交界处,绵延上千里的苍岚山脉! 策论的中心思想,便是要占据苍岚山脉为己用,进而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目的。 这样一来,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问题来了,这苍岚山脉乃是横亘在大乾与西晋之间的天险,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岁月更迭都不曾征服它。 凭借区区人类,又如何能征服得了这样的重峦叠嶂? 对于这一点,策论的作者也给出了答案。 压根就不需要去征服苍岚山脉中的原始丛林,只需要去适应它! 亦或者说,只要做到能比西晋的军队更加适应原始丛林中的作战环境,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何北元蛮子的骑兵号称天下无敌? 除了北元人个个骑术了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便是他们自小便生活在草原上,熟悉了平原作战! 而四方诸国的骑兵,有一说一,哪怕是以军武闻名的西秦,其骑兵在平原地区作战的能力,怕是也远不如北元人! 这便是习惯的力量! 而这篇策论,便是同样的道理! 景行帝通篇看下来,不曾看到丁点的兵法韬略,也不曾看到对钱粮的计算,对三国之间局势的分析。 和方才那一篇面面俱到的策论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但...如果当真要说的话,景行帝还是觉得这篇文章更能打动他! 因为方才那篇策论上写的,兵部的人也都能干,甚至能做到比策论作者更好! 但是这一篇策论,虽说没有给出实际的作战方法,仅仅只是一个山字营的点子。 可就是这个点子,便足以价值千金! 因为这恰恰是整个兵部都不曾做到,甚至不曾想到的! 而且景行帝有预感,这个法子肯定有用! 关键是要怎么用! 贸然派人去苍岚山脉练兵,西晋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续可以商量的,是可以交给兵部去做的。 并不会影响这篇文章的惊艳感! “大才也!”看完之后,景行帝不由得惊叹道。 原本对校阅选出来的策论不怎么看好的贾平生等人听见这番话,却是纷纷愣住。 这番夸赞,看起来可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发自内心。 难不成这些个勋贵子弟中,当真出了个麒麟子不成? 贾平生来了几分兴趣,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张勋。 为了避嫌,他在校阅中是主持武试的,而且武试结束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所以文试考场上的情况究竟如何,却是他也不清楚的。 唯一清楚的,只有张勋。 但此时张勋见贾平生的目光看来,也是一脸诧异之色。 他是一直在主持文试不错,甚至中途还略有兴致地下去巡视了一番。 结果却发现...当真不怎么样,称之为策论都是侮辱了策论这两个字。 索性看了几篇之后,便不再看了。 难不成写成这样的答卷,竟也能惊艳到圣上? 见众人均是一副诧异模样,景行帝笑了笑,道:“将此答卷传阅下去,供众卿家查看。” “诺!”郑英从景行帝手中接过答卷,快步走下台阶,递给距离最近的张勋。 期间,刘裕探头探脑,想要一窥究竟,却是看了个寂寞。 片刻之后,张勋看完,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勋贵子弟当中有如此大才,微臣却不能事先察觉,实乃微臣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作为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爵位的国公,张勋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山字营策论的精髓所在。 占据苍岚山脉地利,进可攻退可守。 这样的法子,着实不错。 莫说是兵部那些人了,就连打了半辈子仗的自己,也颇感惊艳。 关键是...这究竟是谁写出来的? 他是当真没有半点印象!这...确实是有些失职了。 同时心中也泛起疑惑,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竟有这等才华。 再转念一想自家那位,唉,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这书就算读的再好,能和这位一样,想出这等天马行空,堪称神来之笔的策论吗? 大概是不成的。 景行帝没有责罚张勋,反而是眼眸更加明亮起来。 张勋这般作态,其实更加证明这篇策论非同小可。 这可是来自战场专业户的肯定,比他这个君王的肯定,自然是要重上许多的。 “陛下,定国公,此篇策论可否给老臣一观?”贾平生看两人这幅态度,心中疑虑更甚,不由得开口道。 张勋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中的策论递了过去。 贾平生、张子房、林瀚三人看完之后,均是久久无言。 还是半响之后,贾平生站出身来,感叹道:“陛下没有说错,此子,实乃大才也!” 他虽然是一介文官,但兵法韬略这等事,乃是国之根本。 而且做到他这个位置,多多少少是会涉猎一点的。 而且这篇策论的中心思想极为明确,就是占据地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西晋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除非他们愿意割地,直接从苍岚山脉以西退出数里之外,并且建立防线,这样才能有效阻击来自山字营的攻势。 但...苍岚山脉绵延几千里,若是通通退出数里之外,那该是多么大的一片国土? 西晋当真舍得? 第41章:告状 答案呼之欲出,西晋不可能舍得! 连战争都没有开打,便平白割让出去那么大的一片国土,这是奇耻大辱! 若是西晋当真能做出这等事来,今后在四方诸国之内,怕是要颜面无存。 那将是更大的损失! 所以整体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只要这山字营当真能建起来,百分百能取得效果!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建。 只不过,这就是兵部的事了。 总不能什么都指望人家一个孩子。 见到三位内阁阁老也是这个意见之后,景行帝心中最后一颗大石落地。 “若是诸位没有意见,不日朕便传旨兵部,拟出相应对策。” “陛下圣明!”众人闻言,齐声道。 景行帝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便交由定国公处理,你先去兵部知会一声,等朕下达旨意之后,便由你全权与兵部交涉。” “为山字营选人的权利,朕也交给你,可有问题?” 张勋一听,当即单膝跪地,满脸坚毅之色,道:“谢陛下荣恩,臣下便是万死,也当不负所托!” “卿家言重了,去做事吧。” 张勋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离去,眼眸中好似有火焰燃起。 只不过快要出宫的时候,却恰好撞见了进宫的阳城侯,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你怎么来了?”张勋率先发问。 朱温闻言,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只说是有要紧事,便径直入了宫去。 张勋走后,景行帝看着眼前的考卷,心中不由得起了心思,要不...将这封条揭开,看看这策论究竟是何人所作? “朕欲将这封条揭开,诸位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父皇圣明!”太子刘裕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他虽然不知道这篇策论写得如何,但看众人反应,应当算是极好的。 此时若是能得知究竟是何人所做,自然也是极好的。 唯独贾平生等三人面面相觑,这...于理不符啊! 从规矩上来看,也不怎么合适。 但...这篇策论确实写的不错,而且又是陛下要求,于是乎三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沉默起来。 但有些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景行帝见三人默许之后,便不再遵循规矩,伸手将策论上的封条给撕了开来。 一时间,李长空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诸位卿家,可曾听说过李长空之名?” 三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是阁老,清流中的清流,翰林中的翰林。 若说平日里谁和勋贵们不对付,就数他们了! 又怎么会去关注一个勋贵子弟的名讳? 这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于是乎张子房和林瀚俱都是摇了摇头,唯独贾平生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不过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来,无奈之下,便也跟着摇了摇头。 景行帝见状,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道:“无妨,校阅成绩公布之后,自然便会认识了。” 三位阁老闻言,均是点了点头。 毕竟能写出这等策论的人,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今后定然是可以认识的。 而太子刘裕,更是早早便把李长空这个名字记下。 他倒是要看看,此人的策论究竟能写的多好。 难不成,此人在兵法韬略上的造诣,能比本宫还高? 景行帝将封条重新贴了回去,然而就在他要屏退众人,审阅奏折时,郑英小步走了上来,道:“陛下,阳城侯求见!” 阳城侯? 景行帝略微有些诧异,阳城侯和武陵侯都是此次南下抗陈的热门人选。 此时应当在家中避嫌才是,竟主动进宫见朕,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便挥了挥手,道:“宣进来!” 不多时,阳城侯进来了。 一见景行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 “陛下,微臣...微臣家门不幸呐!” 这等歇斯底里的做派,惨绝人寰的叫喊,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阳城侯丧偶了呢。 “卿家有何事,不妨细说?” “微臣家中逆子,活生生偷走了家中的各种珍奇文物,高达万两纹银!” “实在是...实在是家门不幸,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景行帝为人向来是严于律己,对他人却是尤为宽厚,而且脾气又好。 但此时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嘴角抽搐起来。 你家儿子不听话,偷走了家里的物件卖银子。 确实不大体面,不大光彩。 但...这不是你自家的事情吗? 用得着进宫来见朕?还请朕给你主持公道! 这里是甘露殿,是处理家国大事的地方,不是你朱温的阳城侯府! 林瀚闻言,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他是内阁三大阁老中最重礼法的那位,平日里对于勋贵,大抵也是最看不惯的。 此时见阳城侯说出这等荒唐事,哪里肯忍? “陛下,阳城侯以私事乱国事,微臣建议严惩之!” 朱温见状,这才意识到这还有三个老不死的,立马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否则怕不是要被喷死。 “陛下,若当真只是臣的儿子偷拿了家中的物件去换银子,臣自是会自己解决的。” “可偏偏,臣的儿子是受人蛊惑啊!” “武陵侯李逐峰之子李长空跟臣的儿子说,红木价格,数日之内,必定上涨。” “此时拿银子去买红木,必然是大赚特赚。” “但...红木这种东西,大家伙都知道,价格虽说略有涨幅,但通常都有一个度,不会太过离谱。” “买多了更是容易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再者说了,谁又会买整整一万两的红木!” “所以微臣以为,这是李长空以红木之名,忽悠臣的儿子,谋夺臣的银子!” 这就是朱温厉害的地方了,他本可直接去找李长空把银子要回来。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和李逐峰争夺南下的位置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 这种时候,他若是直接去找李长空把银子抢回来,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说不定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如果自己提前跟陛下禀明此事,错的便不是他朱温,而是李逐峰纵子抢钱! 朱温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下来已经占尽了大义,殊不知落到景行帝等人耳中,只让他们记住了三个字——李长空! 又是李长空! 这厮既能写出这样惊艳的策论,为何又要去忽悠阳城侯家的银子? 一时间,景行帝对李长空这个名字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第42章:微服出巡 听完之后,景行帝明白了。 合着这是来找他告状来了。 这等事他本是不想管的,但事关李长空,他又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致,便道:“你口中的李长空,是武陵侯李逐峰之子?” “对,陛下圣明!”朱温闻言,立马点头称是。 “其平日里品行如何?” “啊?品行?”朱温有些懵了,他本以为皇上问李长空的身份是要给他定罪了,谁承想,还要问品行。 这就有点不大像要定罪的样子啊。 不过即便如此,朱温还是老老实实道:“此子,据说素来纨绔,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好。” 这无疑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但朱温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此时若是当真添油加醋一番,将李长空说的一文不值,人憎鬼厌,他固然是爽了。 但景行帝不是傻子,人家虽然平日里居于深宫之中,但整个乾都城里,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若是他朱温所言和事实不符,到时候怕是便要遭殃了。 “据说数日之前,此子曾被都城伯哄骗了足足五万两白银,可有此事?”景行帝又问。 朱温这下子终于确定,皇上不是要给李长空定罪,反而像是对此子生出了几分兴趣,想要了解一番。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干涉的,他只要做到自己分内之事便好。 于是乎果断点了点头,道:“陛下圣明,确有此事。” 景行帝闻言,大抵是确认了,武城侯府的那个李长空,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大概脑子还不怎么好使。 “那乾都城的勋贵子弟中,可还有第二个名叫李长空的?” 朱温闻言更诧异了,但仔细想了想,依旧摇头:“微臣不知。” “乾都城内勋贵众多,勋贵子嗣便更多了。臣只了解些许与臣关系不错的子侄,但倘若说了解整个乾都城的勋贵子嗣,臣不敢夸口。” 景行帝闻言,略微有些皱眉,不过也无可奈何。 因为乾都城的勋贵确实多! 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大乾东方乃是一望无际的东海,北方是如今蓄势待发,想要侵吞中原的蒙元。 西方是西晋,南方是南陈。 基本上处于四战之地,而乾都城又处于整个大乾的中心。 为的就是战争发生时,能够更好地调动全国兵力。 而勋贵多为统领士卒的将领,自然也留了一大部分在都城。 其余的也都没有闲着,统统分配到了边防重镇,守卫疆土! 只不过这样的话,景行帝一时之间,倒是无法确认此李长空是否彼李长空了。 两人虽说名字一般无二,但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却是不学无术,实在是有如天壤之别。 “你口中的李长空,现在在何处?”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想等,干脆主动出宫去找。 “回陛下,李长空说红木价格不日便会上涨,这几天,都在太平坊摆摊卖红木。” “但他卖的价格却是市场价的数倍,所以基本上无人问津。”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郑英,吩咐下去,摆驾太平坊,朕要微服出巡。” “陛下乃一国之君,您的安危关乎到大乾的江山社稷,贸然出巡,是否有些不妥?”林瀚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站出身来,直言劝谏道。 “不如还是微臣替陛下走一趟,去问问这李长空?” “卿家的好意朕心领了,只不过,这山字营之事,事关重大。朕想亲自问个明白!” “至于安全,便着皇城司携隐龙卫暗中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见景行帝这么说,林瀚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得点头同意。 毕竟这皇城司和隐龙卫的名声,着实有些太大了。 皇城司是大乾官方钦定的特务机构,有监察百官、缉拿敌国间谍、拱卫皇都之职。 整个大乾,遍布着皇城司的暗线。 可以说,皇城司便是大乾皇室在乾都城的眼睛。 替皇族,监视着城内的一切! 这也是朱温不敢过分诋毁李长空的原因,因为只要皇上想知道,只要问一下皇城司,便什么都知道了。 只不过,皇城司虽有监察百官之职,但有些人却是没有权力检查的。 便如内阁大学士,公爵及其之上的勋贵等等。 更何况当初校阅时,贾平生这位内阁首辅和张勋这位定国公都在现场,皇城司的人就算是想监视,怕是也无能为力。 所以对于这山字营的策论,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隐龙卫便更了不得了,乃是从五万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数百人,无一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他们唯一的职责,便是保卫皇上! 有皇城司和隐龙卫联合出手,别说景行帝只是在乾都城内看看,便是出城,只怕也问题不大。 所以,他林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太平坊,南和巷。 朱犇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车水马龙的街道,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这条街称得上是整个太平坊人最多的地方了,可偏偏,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在他们摊位前停下来。 大多都是路过时驻足少顷,看一看招牌,瞠目结舌一会儿之后,暗暗啐一口:“当真是想钱想疯了。” 其实倒也不是过路人脾气不好,实在是李长空这招牌写的有问题! 只见那招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卖红木! 下面又有几行小字,分别写着:5两银子一斤! 一万斤起售! 好家伙,现在市面上的红木售价才一两银子一斤! 这货倒好,足足高出市场价五倍。 五倍也就算了,还一万斤起售! 那人家买一次岂不就是五万两银子? 这这年头谁能带着五万两的银票逛街啊? 能卖出去才有鬼! 所以他们一连摆了好几天的摊,却一斤红木也没卖出去。 起初,朱犇是心急如焚的,随后变得恐惧,绝望,毕竟他入股的那一万两银子,是卖了家里物件才凑出来的,要是赚不回去,少不得一顿毒打! 但到最后,他麻木了。 第43章:帝前争辩 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起初,朱犇会担忧,会心急,会惶惶不可终日。 但久而久之,他开始变得麻木。 只等着自己爹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应当是不会太远了。 现在唯一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万万不能在李长空面前丢了面子。 否则之前自己苦心孤诣塑造起来的义气形象,岂不是付之一炬? 相比起他,李长空则明显要淡定许多,甚至就连甄健,也是悠哉游哉,每日尽职尽责地吆喝叫喊,却不见一点心急的样子。 …… 南和巷内,景行帝等一行人远远地看着李长空,均是眉头一皱。 这一幕,着实是有些滑稽。 五两银子一斤的红木,怎么会有人买? 看来这李长空脑子当真不怎么好,若是正常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来都来了,怎么都要过问一声的。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景行帝带着三位内阁大学士,以及明显不怀好意的朱温,向着李长空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人停在自己的摊位前,遮挡了阳光,李长空不由得眯了眯眼,抬头往上看,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贾平生不记得他,但他却是记得贾平生的。 因为他和贾太岁的关系还不错,自然是知道他的父亲乃当朝首辅。 而现在,当朝首辅却走在某个中年男子身后,而且这个中年男子只是站在那,便有一种渊亭岳持的深邃感,和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感。 那么此人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李长空当即便要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然而景行帝却是眉头一挑,微微摇头。 李长空见状,顿时清醒过来。 是了,这里是闹市。 陛下又没有大摆仪仗,显然是微服出巡。 若是自己此时点破陛下的身份,反倒是不妥。 不过该行的礼节还是要行的,于是李长空便拱手作揖,恭敬道:“见过大人。”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 眼眸深处,却是藏着几分诧异。 他很肯定,眼前这个李长空并未见过他,却能将他一眼认出。 而且只是一个眼神,便领会到了自己的意图。 这着实不像是脑有顽疾之人。 莫非,传言有误? 就在景行帝沉思时,朱犇却是两股战战,止不住地打哆嗦。 但是又想在李长空面前维持形象,便勉强撑着自己,不显露颓势。 强自镇定地看着朱温道:“爹,你咋来了。” 朱温见状,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陛下当面,他这又是家事,理应让陛下先问完才是。 “李长空,你见过我?”景行帝发话了。 李长空不敢怠慢,立即道:“不曾见过,但校阅时,曾远远见到过贾公一面。” “以愚下之见,能走在贾公前面的,怕是也只有大人了。” 景行帝不禁哑然,赞叹道:“你倒是个有急智的。” “那你可认得本宫本少爷是何人?”此时,太子刘裕见到李长空之后,也是来了几分兴致。 见其识破了父皇的身份,便主动上前,如是说道。 李长空见状,微微挑眉。 据说本朝太子不学无术,和他名声差不多,时常让皇上忧心。 再加上二皇子广有贤名,有古君子之风,朝廷上不少人都起了换储君的心思。 眼前这位既然能和景行帝一起出来,且走在第二的顺序位,性情又略有几分跳脱,想来便是那位太子刘裕了。 “见过裕少爷!” 李长空特意在裕字上加重几分,以点名刘裕的身份。 刘裕闻言之后,颔首点了点头,心中的那几分兴致,更重了。 这个李长空,是个妙人呐! “不知大人来找愚下,所为何事?” 跟皇帝相处,还是很有压力的,而且李长空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名声向来不怎么样,只怕这位皇帝看自己也不怎么顺眼。 “校阅文试之中,有一篇策论,讲的乃是以山字营占据苍岚山脉,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目的,可是你所作?”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毕竟这都是能查得到的事情,而且对自己有利,为何要否认。 “竟当真是他!”在场众人,心中皆是掀起阵阵波澜。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竟真能写出那样惊艳的策论,当真是匪夷所思。 “你的策论,朕我已看过,写得很不错。” “已经交由兵部,商讨如何实施,你可还有什么谏言,此刻大可一并说来。” 李长空沉思片刻后道:“大人,此策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如何训练山字营。” “愚下以为,既然要训练,便要找最熟悉苍岚山脉之人作为教习!” “在山脚下居住的猎户,便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以打猎为生,每日进山,不仅熟悉地形,而且通晓各种山林中的谋生之法。” “虽说他们不懂练兵,但仅仅只是将这些知识说出来,传授给山字营的战士们,也是好的。” 景行帝闻言,微微皱眉。 练兵向来是由将军负责,加上几个猎户,倒是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 不过毕竟是谏言,还能因言获罪不成? “我会将你的谏言转达兵部,若是有效,便记你一功。” “这都是愚下应该做的。” “现在功论完了,也该论一论过错了。”景行帝板起脸来,怒道:“你在这闹市之中,竟敢给红木标价五两银子一斤,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红木商贩可还有生意做?” 此言一出,周围气氛顿时紧张下来。 景行帝虽说性子温和,但这做君王的,哪里有不威严的。 此时一动怒,便是天子之怒,一个不好,便要浮尸百万的! 李长空甚至能感受到,周遭护卫们看他的眼神都冰冷了数分,大有景行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一拥而上,把自己拿下的意思。 这可真是个要人命的问题。 李长空咽了口唾沫,略有些委屈:“大人,我只是标这么个价,买不买,全看买家啊!” “我又不曾拿着刀,逼迫他们买我的红木。” “难不成只是标价高了些,便成了罪过?” 第44章:还钱 在大乾,商贾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 毕竟士农工商的阶级摆在那里,别说在大乾,便是放眼整个四方诸国,商贾的社会地位都不怎么样。 但是,有一说一,商贾是真的有钱! 也就造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当朝统治者看不起商贾,却又不得不依靠商贾带动经济。 所以,这个行业的地位有时高而又有时低,颇为尴尬。 大乾律例中,对各种经商条例的限制确实是较为严苛的。 但,李长空只是标高了售价,又不曾强买强卖,确实不曾触犯任何律法。 景行帝闻言,冷哼一声。 他自然知道这一点,若是李长空当真敢在天子脚下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只怕来找他的便不是自己,而是皇城司了。 景行帝自是爱民的,在乾都城中强买强卖,欺压百姓,这无异于打他的脸! 若是没有传到他耳中倒还好,若是传到了他耳中,别说一个小小的侯爵之子,便是再大些的勋贵,也免不了受罚。 到时候,怕是李逐峰也要跟着受牵连。 “那你坑骗阳城侯之子万两白银一事,又当如何解释?” 景行帝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李长空有才学应该是真的,但是这一番性子,还需打磨。 否则,难当大任! 李长空闻言之后,呆愣当场,诧异万分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朱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坑骗?” 李长空的眼神很复杂,朱犇从中仿佛看出了被背刺后的辛酸,信任被辜负后的绝望。 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他朱犇今后还怎么见人? 于是乎他立刻站出身来,挡在李长空面前,恭恭敬敬道:“这位大人,这万两白银,分明是我心甘情愿借给我兄弟的!” “而且当时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九出十三归,是合情合法的买卖!” “不知这坑骗二字,从何而来?” 景行帝闻言,也有些愣住了,看向身后的朱温,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这是你儿子?为什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合着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寻我开心是吧? 朱温见状,是又惊又怒,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便走上前去,揪住朱犇的耳朵,将其转过身来,对着屁股,狠狠就是一脚。 那股子力道,李长空看了都暗暗咂舌,这绝对是亲爹无疑! “小兔崽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心甘情愿?” “你哪来的万两白银?还不是卖了家里的物件筹来的。” “这些个物件,都是你老子我的银子!” “不问自取,不是坑骗是什么?” 这性质可不能搞乱了! 要是坑骗,就妥妥地是李长空的锅。 可要是心甘情愿,就是他朱温的不是了。 甚至有可能落下个欺君之罪! 这混账儿子,是要把他爹往火坑里推啊!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殴打辱骂,朱犇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这银子是我心甘情愿给长空兄弟的,那便是心甘情愿!” “大不了,我以后再还给你一万两便是!” 他朱犇,有自己的骨气! 即便面对自家老爹,也不会屈服! 这一幕被李长空看在眼里,恨不得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仗义! 朱犇却是气得半死,你知不知道这是圣上当面啊!竟还敢讲这样的话! 气煞我也,当真是气煞我也! 当下便挽起袖子,还要动手。 景行帝看的脸色铁青,怒喝一声:“够了!” “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朱温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道:“臣不敢!” 他特意说了“臣”字! 四方诸国之中,唯有在国君面前,勋贵和大臣们才会自称为臣,至于其他人,那是受不起的。 他这么说,就是想点醒自家的傻儿子,这位是当今圣上,说话要过一些脑子! 谁承想朱犇却压根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隐喻,依旧站得挺拔如青松,一脸倨傲之色。 甚至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今日他不畏父亲淫威,为兄弟义气挺身而出的场景若是传扬出去,该是何等的光景。 在勋贵子弟当中,又该受到何等的称赞! 知子莫若父,看到这一幕,朱温简直想死。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厮究竟是不是老朱家的种。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笨如猪的后代! 景行帝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意兴阑珊,索性挥了挥手,道:“这样,李长空你现在便把一万两白银还给朱温,此事便算你们两清,从此之后,皆不可再做过问,如何?” “愚下遵命!”朱温心知今日已经惹得圣上不快,此时自然不敢再做拒绝。 只是李长空却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 “怎么?有什么问题?”景行帝发问道。 “大人,愚下不是不想还钱,只是愚下所有的银子都置换成了红木,现在着实拿不出一万两来。” “愚下可白纸黑字,立下字据,若资金充足了,必然还钱,可否?”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 在他面前立下的字据,若是李长空还敢耍赖,只怕当真是不要命了。 所有人都没意见了,唯独朱犇,却是眉头紧皱。 这叫什么事? 借出去的银子又要回来,传出去了,别人要怎么看他朱犇? 他朱犇丢不起这个人! 只不过刚要说话,就被自己老父亲杀人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小命要紧。 就算要人前显圣,也得有命在啊! 见事情解决,景行帝正打算回宫。 毕竟就算是微服出巡,在宫外待的时间长了,怕是也不好,容易出什么幺蛾子。 可谁承想,此时此刻,正有数人从南和巷对街气喘唏嘘地快速跑来。 护卫们见状神情瞬间紧绷,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若是一有不对,便拔刀诛杀这几人! 毕竟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 然而跑来的这几人却直接无视了景行帝,径直跑到李长空的摊位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位公子,你的红木,五两一斤,甭管多少,我全要了!” 第45章:八万两 景行帝等人一听,颇有些诧异。 五两银子一斤的红木,还真有人买啊! 要知道,现在红木的市场价,也不过就一两银子一斤而已。 花足足五倍的价格去购买这么大批量的红木,这群人莫非是傻子不成? 唯独李长空知道,应该是夷州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于是乎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人,道:“你出多少?” “六两银子!我出六两银子一斤!”被点到的那人立即说道。 虽说这价格确实很吓人,但他们都是在乾都商贾圈子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狐狸,手底下的运作渠道数不胜数。 只要手上有货,那么囤货居奇的手段,他们能玩的比谁都花! 到时候别说是六两银子一斤了,便是卖出去十两,也不足为奇! “六两银子五百铜钱一斤!”另一位商贾迅速喊话,生怕李长空将红木卖给先前那人。 李长空来了兴致,道:“那你们便开始竞价,最后谁出的价格高,我便卖给谁,只卖一家!” 只卖一家这句话一出,相当于给这些竞价的商贾吃了颗定心丸。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拿下了这批红木,便彻底没了竞争对手。 到时候以他们的手段,还不是大赚特赚? 片刻之后,商贾们最终决出来八两银子的高价! 这已经是市场价的足足八倍了! 当真是有些骇人听闻。 出价者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名为王华,衣着华贵,体态雍容,看起来便是十足的商贾打扮。 这位来自四海商会,而这四海商会,据说背后站着一位大乾亲王,财力可谓数不胜数! 价高者得,李长空也没再犹豫,当即便要拍板,将红木悉数卖给四海商会。 却偶然看见景行帝诧异的眼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位不会对此事心生不满吧? 于是看着王华,质问道:“王先生,这红木,是你们自愿买的吧。” “是的是的,自然是的。”王华点头如捣蒜,能签下这么一大批红木,哪怕是在四海商会中,也足以让他声名鹊起。 “为何要出这么高的价钱?莫不是惧怕我身后的武陵侯府?” 王华听见这话,略有些无语。 四海商会身后站着的可是亲王,别说是武陵侯府了,怕是定国公张勋来了,也不怎么放在眼中。 基本上在大乾境内,就没人能在做生意时能在四海商会面前占后台上的便宜。 “自然没有,夷州大风,红木产量几乎损失殆尽,现如今物以稀为贵,这八两一斤的价格,还好还好。” 王华一边笑,一边安抚着李长空的情绪,生怕这个节骨眼上,对方一个心情不好,来个变卦。 见李长空诱导王华说出这么一番话,景行帝也彻底放下心来。 他向来是有容人之能的,只要不欺压百姓,不触犯律法,甭管多少钱,只要你有能耐,只管去赚便是。 只不过放心归放心,但心中的诧异,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李长空在他心中的形象,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到能写出山字营策论的奇才,再到经商奇才。 可见,此子确实是块璞玉,可堪雕琢。 只不过,纨绔成性,还需磨砺一番,才能成就大事! 事情进行到这里,景行帝也准备回宫了。 但是有人却不干了! 正是阳城侯,朱温! 这可是足足八倍的市场价!一斤的红木,能卖出去八斤的银子! 他们朱家投了一万两!也就是说,能连本带利赚回来八万两! 就算是按照九出十三归来算,也能净赚好几千两! 这样的好事,现在就这么没了? 于是乎他连忙走到李长空面前,笑呵呵道:“贤侄啊,手上的银两可还充裕?” “实在不行,我那一万两银子就先别还了。” “就全当是我朱家的在你这花一万两银子买的红木,你把红木给我就行。” 李长空闻言,不说话了,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朱温,心想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连朱犇都看不下去,他也没想到李长空这红木生意能赚这么多银钱,但当初他把钱借给李长空的时候,就不是奔着银子去的,是奔着面子去的! 把钱要回来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看人家赚钱了,又想分一笔,当真是他朱犇丢不起这人! 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怎么在勋贵子弟的圈子里混? “爹,刚才在这位大人的见证下,咱们已经和长空说好了,等人家赚了银子就还我们的钱,你怎么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朱温闻言,嘴角抽搐少顷,恨不得把这逆子给挫骨扬灰咯。 你到底还是不是朱家的儿郎? 我怎么看你这逆子,都像是李家的人! 天天帮着李逐峰父子来整你爹,你就开心是吧! 但现在景行帝当面,而且半炷香之前,他们确实是红口白牙做了约定,当场毁约,难免不妥。 所以这事儿全看李长空,他要是乐意把银子分给朱温,便是结个善缘,若是不愿意,谁也说不得他半点不是。 毕竟整件事情,一直都是朱温做的不地道。 先前要人家还钱的也是你,现在看人家赚钱了,要分银子的也是你。 难不成天底下的好事全让你给占着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景行帝只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算是给了朱温一个警告。 太子刘裕离去之时,看向朱温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鄙视。 这般斤斤计较,一点为将之风都没有。 对李长空,他倒是兴趣十足。 这是个妙人,对他的脾气! 片刻之后,景行帝带着太子和三位内阁阁老离去,南和巷上只余下朱温父子以及李长空等人。 “世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一万两银子三日之后,自会送到府上。” “这次赚的银子,是没世伯什么份了。下次,等下次要是还有赚钱的机会,我再招呼世伯。” 李长空说完,便带着王华和四海商会的人回家搬红木去了。 只剩下朱温懊恼地站在原地。 八万两!那是整整八万两啊! 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彻底失之交臂! 痛!他的心,痛得很呐! 第46章:帝心 是日夜,大乾皇宫中。 甘露殿,又称暖阁内,景行帝看着手中李长空的策论,迟迟难以决断。 台阶之下,三位内阁大学士候立左右,聆听吩咐。 “诸位卿家,今日与这李长空一见,不知诸位有何感想,觉得此人如何?” 张子房闻言,站出身来,第一个道:“此子虽说素有纨绔之名,但确有才学之能,山字营策论暂且不论,仅仅只是售卖红木一事,便足见其智。” “若陛下能善用之,当为大材也!” 张子房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取士出身,而是野路子入的朝堂,所以对于人才,一向抱有不拘一格,大胆任用的理念。 既然李长空确有其才,若是放任不用,岂不是自缚手脚,贻笑大方? “陛下,臣不认同张公的观点。”林瀚站出身来,辩驳道。 他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取士考进来的,景行三年间的状元公。 且在考试时,发生过一件大事! 金榜公布之后,林瀚高居榜首。其才华遭同窗嫉妒,遂诬陷其贿赂考官。 再加上林瀚和当时的考官又确实是同乡,林瀚入乾都赶考时,也确实曾去拜见过。 而这,便成了那同乡口中的证据。 再加上当时对于科举舞弊一事,朝廷向来严查,于是乎林瀚和当时的考官无一幸免,俱都入狱。 虽然后来皇城司查清真相,还了林瀚一个清白之身。 但这件事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他认为,不论一个人的才华有多高,德行才是最为主要的! 有德无才,尚可培养。 若是有才无德,即便培养了出来,到最后也可能贻害无穷。 “陛下,自古以来,古之君子也好,古之贤臣也罢,都讲究一个德行要配得上才华与地位,若是德不配位,小则给自身带来灾祸,大则为国家带来灾祸。” “李长空此子,正如张公所说,确有才华,山字营策论与售卖红木一事,便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但其德行,同样有待考究。今日之事过后,臣特意命人搜集了一番李长空在市井中的传闻。” “结果却大多是纨绔成性,嗜赌好色,蛮不讲理等言论。” “臣知晓,市井中的言论大多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但若是人人都这么说,甚至传到了阳城侯的耳朵里,只怕这李长空的品行确实会有些问题。” “臣知陛下爱才心切,但以臣之见,不可过分给予此子重任,而当多加考校,观其德行。等其才德兼备时,方能予以重任。” 景行帝听了二人言论,眉头微皱,显然内心也略有纠结。 自古以来,但凡是贤君明主,便没有不知人善用的。 人才摆在眼前,却不能物尽其用,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平白惹得四方诸国国君耻笑,笑他是无能之君! 所以,这李长空自是要用的,只是如何用,倒是成了问题。 毕竟这校阅不仅仅是对勋贵子弟的一场测试和考校,还关乎到之后的任职问题。 各人的名次几乎已经定下,现在难就难在,如何授予官职。 “贾公作何见解?”景行帝点名道。 贾平生作为内阁首辅,性子不仅中正平和,且眼光独到,颇有大局观,考虑起事情来面面俱到。 相比起张子房和林瀚,怕是还要老辣几分。 “回陛下,林公与张公说的均有道理!” “知人善用,方为明君。” “可若这人才德不配位,便不可称之为人才,所以以臣之见,应当对李长空多加考校,再作决断。”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显然,贾平生的观点和林瀚几乎一样。 “那这官职,卿家有何见解?”这才是难点! “此次从校阅之中脱颖而出的几位贤才,虽有才华,却稚气未脱,只怕短时间内难以独当一面。” “而我大乾朝目前还算国泰民安,边疆稳定,却也没有给他们一展拳脚的地方。” “以臣之见,不如先充入东宫,以作磨砺,日后等其成长起来,也好作为太子殿下的班底。” 东宫算得上是一个王朝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因为它就是个小朝廷! 太子便是这个小朝廷中的君主,在小朝廷中任命的官员,便是太子的班底,等来日太子荣登大宝,这些人都是要上位的。 也就是说,只要入了东宫,今后只怕是就彻底和太子绑在一起了。 林瀚和张子房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现如今的大乾朝,除了太子之外,可还有一位亲王:刘景! 尚在乾都城中,而且这位亲王,文韬武略,弓马娴熟,熟读经典,素有古君子之风。 可以说在朝堂之中,饱受好评,支持者不在少数。 贾平生此言,已经涉及到皇子们的夺嫡之争了,有些逾越了。 这等话,他们是万万不敢说的。 毕竟他们只能算是臣! 但贾平生不同,在景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贾平生便是太子府的侍讲翰林,称得上太子的半个老师的! 自景行帝登基之后,又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辅佐其治理大乾十数年,又居于内阁首辅之位,为天下文臣之首。 不论在景行帝心中,还是在朝堂上,亦或者在天下读书人眼里,都有足够的份量。 更何况,所谓的从校阅中脱颖而出的数人里,可还有他自己的儿子! 他这样说话,也称得上是一视同仁了,哪怕旁人知道了,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综上所述,这番话,怕是只有贾平生能够,也只有贾平生敢说。 一番话下来,甘露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景行帝眉头锁得更紧,贾平生的一番话解答了他关于李长空等人的任用问题,却又抛给他一个新的问题,一个更棘手的新问题! 储君之争! 而且这个问题,着实太过敏感,只能他自己决断。 于是乎,景行帝摆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诸公年岁已大,不宜过度操劳,早些回府休息去吧。”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 三位内阁阁老闻言,纷纷行礼,随后退出暖阁之外。 第47章:张勋的高光时刻 三位内阁大学士离开后,整个暖阁内除却一些宫女太监外,便只剩景行帝一人。 他看着天边夜色,心绪有些乱了。 太子乃是他与张皇后所生,张皇后贤良淑德,担任皇后一职,更是称得上母仪天下。 与他又是夫妻情深,而太子则是他和张皇后所生长子,于诸多后宫嫔妃所生之子中,其嫡长子之位毋庸置疑。 按照大乾立长不立幼的传统,册立刘裕为太子,担任储君之位,毫无问题。 可偏偏,出了个二皇子刘景! 想到此子,哪怕此刻景行帝心情不佳,脸上却依旧浮现出一丝笑意。 刘景还是他与杨妃所生,自出生以来,便素有神童之名。 弓马、圣人文章,为君之道,统统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而且性行淑均,有古君子之风。 朝廷内外,不论以清流自居的文官集团,亦或是以勇武发家的勋贵集团,都对其赞誉有加。 甚至……甚至前些年,民间还传出过废太子、尊景王的呼声! 若是太子贤良一些,他身为皇上,大乾又历来有立长不立幼的传统,他自是可以为太子顶住压力的。 可偏偏,太子过于顽劣! 哪怕和那李长空的纨绔之名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也就是生在皇家,若是生在其余家庭,妥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太子,实在让他放不下心来,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这皇位交托于他。 毕竟,这皇位不仅仅代表着九五至尊的至高权柄,还代表着大乾的万里河山,江山社稷,以及百万黎民! 若是君王眼中看到的只有权力而无责任,这江山社稷,怕是避免不了败亡之途。 但废立太子乃是大事! 一旦执行,只怕朝野动荡,内乱横生。 而如今,大乾北方是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北元。 西方和南方的晋陈两国,国力和大乾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大乾可以说处于四战之地,一旦北元南下,将退无可退,只能抵挡。 毕竟向东只有大海,向西则要与西晋交锋,向南则要与南陈交手,同样是战! 可大乾当真挡得住北元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只怕强如天子之国,当年分封四方诸国的楚国,也不敢口出狂言。 亦或是以兵马著称,号称骑兵唯一能和北元对抗的西秦,怕是也不敢夸下海口。 要知道,哪怕东陲三国的国力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比得过大楚。 三国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比得过西秦的虎狼之师! 他们面对北元尚且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大乾? 在这样外患横生,四面皆敌的处境之下废立太子? 只怕是取死之道。 可若是不将李长空等人充入东宫,而是充入景王府,那未免有些昭然若揭了。 毕竟从古至今,也不曾有将参加校阅的勋贵子弟充入亲王府任职。 毕竟,亲王开府之后,其府内人员,甚至称不上是官员! 看来,其实自己没得选。 景行帝看向天际,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却是已然有了决断。 …… 武陵侯府。 张旭和李逐峰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的案牍上,则摆满了酒肉。 砰! 张勋掷下酒杯,道:“造孽啊!” “张邯这个逆子!当真是枉入我张家门楣,好好的勋贵子弟不当,非要去读书!” “读书能有什么屁用?” “我告诉你,前几日圣上批阅文试试卷时候,我刚好在场。” “有个考生写了个名为山字营的策论,当真是惊艳全场,别说是圣上了,便是咱们这些个久经杀伐的老兄弟们看了,怕是都不得不交口称赞。” “这样的文章,定然是那些个从小便熟读兵书的子弟写出来。” “张邯一个半吊子,便是读了几年书,又当如何?” “写出来的策论,怕是连人家半个字都抵不上!” “家门不幸,当真是家门不幸呐!” 几杯酒水下肚,张勋明显是有些上头了,对着李逐峰大吐苦水。 其实,这文试的含金量,在“何以镇西晋”这个题目出来的一瞬间,就注定要超越武试了。 若是张邯当真能在文试中取得一定成绩,不说写出山字营这样的策论,便是能排在前几名,也是极好的。 他张勋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谁说领兵打仗一定要身先士卒的?儒将便不是将了不成? 只要胸有韬略,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便任谁也说不得半个不是! 可偏偏,他张邯没这个能耐啊! 现在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尴尬境地,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逐峰一边听,一边闷头喝酒,也不说话。 他奶奶的,他倒是也想安慰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哪来的资格? 人家张勋的儿子,好歹肯好生念书。 自己的儿子呢? 那是天上的太岁下凡,人间的煞星! 不出去伤天害理,便已经是幸事了。 若是肯好生读书,那便是祖坟冒了青烟,列祖列宗积了阴德! 至于是不是习武,能不能继承老李家的绝学,他是万万不敢想的。 所以若是换过来,把张邯换成是他的儿子,只怕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张勋可倒好,在这哭爹喊娘的喝闷酒。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他也郁闷了。 砰砰砰! 就在这时,武陵侯府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敲门声急促而猛烈,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杨管家开了门后,便见一青衣小厮进门便喊:“老爷!少爷高中啊!得了校阅文试第二!” 便是喊到气喘唏嘘,也不见停歇。 刷! 张勋听见这话,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发现传话的青衣小厮是自家伙计没错,便更激动起来。 “你说什么?且再说一遍!” “宫里,宫里来了人到府上差报,说是少爷在校阅文试上写的策论是极好的,得了文试第二,便是距离那金砚台,也只有一步之差!” “当当真?”张勋咽了口唾沫,狠狠掐了把李逐峰,道:“老李,疼不疼?” 李逐峰有些发懵,看着他怒骂道:“我又不是铁打的,你这么掐,怎能不疼?” “看来不是白日梦,这是真的啊!” 他张勋,站起来了! 第48章:上军校尉 “校阅文试第二!文试第二呀老李!”张勋激动得难以附加,不停地拍打着李逐峰的肩膀。 李逐峰被拍得直哆嗦。 “面对何以镇西晋这样的题目,邯儿都能做到文试第二,这是何等的才华!” “这份量,怕是比起那金腰带,也不遑多让了!” “你你快说说,陛下给少爷封了个什么官职?” “御林军潜龙营,上军校尉!” 听到这里,张勋更激动了,手劲也愈发大了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在李逐峰肩膀上,给他拍得一个踉跄,心中发酸得紧。 御林军,潜龙营,还是上军校尉! 这三个词哪个单独拆出来,都是不俗的,更何况是三个词连在一起。 御林军又称之为羽林军,乃是皇庭禁军,共有五万之众,乃是整个乾都城内最为精锐的军队。 哪怕是勋贵子弟,也要其中的佼佼者,才能在羽林军中任职。 表现差一些的,怕是就直接扔去守城门磨砺两年了。 这潜龙营,就更了不得了。 乃是御林军中的一小支,大约数千人,隶属于太子的东宫。 虽说太子没有直接调动的权力,但这支军队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保护太子安危,那精锐程度,自然是差不了的。 而且跟太子的绑定度极高,一旦进了潜龙营,基本可以说,等太子日后登基,便必是国之重臣! 这是直接进了权力的核心圈子啊! 最后这个上军校尉,也有些了不得。 从八品! 虽说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但毕竟是勋贵子弟入官场,要避嫌的。 寻常时候,许多人只能从九品做起。 但升职速度,必然是远超寻常子弟的。 而且,这御林军潜龙营的从八品,和守城门的从八品,能一样吗? 那必然是不能啊! 这从八品的官职,若是抛到外头去,换一些从七品,甚至是正七品的武官官职,只怕想换的也是大有人在。 张邯能得这么个封官,基本可以断定,今后是前途无量了。 “好了好了,老爷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张勋豪迈地挥了挥手,屏退青衣小厮,所以在李逐峰面前,却再也遮掩不住心中的喜意。 “好啊,张邯这混小子,没给他老子我丢人,没给张家的列祖列宗丢人!” “御林军,潜龙营,上军校尉,好得很呐!” “我就说,不管为人还是打仗,这都得读书啊!” “书是好东西啊,这读多了书,怎么也不会差不是?” “张邯这小子跟我不一样,我就是个大老粗,但他是个读书种子啊!” “这以后,是要做我大乾儒将的人啊!” 这一番话,听得李逐峰直嘴角抽搐,瓮声瓮气地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刚才说我那侄子家传武学不继承,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头,到头来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我教导孩子,向来开明,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老李你可莫要拿些莫须有的话来中伤于我!” 听着张勋这番明目张胆而又恬不知耻的话,李逐峰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他很想说一句,纵是老夫纵横沙场数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张勋无耻是无耻了些,但张邯这小子,是真给力啊! 要是李长空能得个御林军潜龙营的差事,别说上军校尉了,便是九品都尉,他都能笑咧了嘴。 “恭喜恭喜,喝酒喝酒!”虽说心里酸溜溜的,但说实在话,张邯也算是他半个子侄,看到张邯有这般出息,他这个做世叔的,心里也开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落差感。 唉,这人就不能比,一比,心态就容易不平衡。 “老李啊,张邯这混小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你说说,我给他说一门什么样的婚事为好?”几杯酒水下肚,张勋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你这定国公的名头,再加上邯小子得了这文试第二,咱们这些个勋贵里的丫头,还不都是紧着你挑?” “诶,说亲就要说好的,只在勋贵里挑算什么本事?” “先前张邯功不成名不就,我也不好开这个口。” “但现在,怎么着也算有个文试第二的成绩兜底,我就得想想法子了。” “不在勋贵里挑?你还想挑皇亲国戚不成?”李逐峰挑了挑眉,他觉得老张喝的有点多,人也有点飘,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张勋瞥了他一眼,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压低声音道:“你可莫要觉得我在说胡话,大乾的亲王虽少,但总归是有那么几家的郡主待字闺中的。” “这其中首推的,便是中山王之女,昭阳郡主!” 李逐峰一听,顿时咂舌,觉得老张这已经不是一般地飘了,那是要上天呐! 这中山王是什么人?是当今圣上的胞弟! 而且长的那叫一个俊俏,比之妙龄女子更甚! 但人中山王可不是个花瓶,人家立志要做战死沙场的猛将。 自十五岁起,便隐姓埋名,舍弃皇家身份,投入行伍。 这些年来,靠着一个个人头,愣是杀出个滔天功名! 且因为容貌过于俊俏,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没有什么威慑力,便时常以恶鬼面具覆面,最终在战场上落得个青面獠牙血修罗的凶名! 如果是张勋是勋贵中唯一一个以功勋获封的国公,勋贵中最能打仗的存在,那中山王便是整个大乾,最能打仗的存在! 活脱脱的活阎王! 如今北元势大,就是中山王率兵守在大乾北境,而且来来回回和北元骑兵交手了许多次。 要知道,放眼天下能和北元骑兵相抗衡的,也就西秦的骑兵了。 中山王能以大乾骑兵做到互有胜负,坚守边塞数年之久,使得北元人秋毫无犯,已经称得上一句大乾军神了。 而且李逐峰动了动脑子,想了想。 这中山王都俊俏得好似女子了,那他的女儿,不得花容月貌,闭月羞花? 再加上中山王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啧啧啧,昭阳郡主的地位只怕都和当朝公主差不多了。 老张啊老张,你真不是一般的飘。 第49章:敲锣打鼓 “老张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但那是中山王的女儿!” “我也不是看不起我那侄子,但以昭阳郡主的地位,只怕只会许配给皇室成员。” 其实话还能说的更难听,就是张邯压根配不上昭阳郡主。 咱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吧,张邯在校阅之前的名声不说有多好,但至少占着一个离经叛道,往大了点说,甚至是不守孝道。 现在就凭一个校阅文试第二,你就想往人家昭阳郡主身上蹭,他李逐峰当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但想是这么想,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走出来的老大哥,又一同在战场上厮杀了那么多年,要是张勋真要坚持,他武陵侯府还是会鼎力支持的。 该打点打点,该走关系走关系,至少给咱侄子谋个机会不是? 张勋闻言,笑了,摇着头说:“老李啊,我敢说这些话,自然不是无把握之功。” “实话告诉你,中山王觉着昭阳郡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其实已经暗中差人将郡主送回了乾都城。” “且拜托陛下,为其择一佳婿。” “而且还暗中点名,莫要与皇室子弟通婚!” “这不与皇室子弟通婚,为何?”李逐峰眉头微皱,昭阳郡主回乾都的事儿,他也知道,但是择婿和不与皇室子弟通婚的事,却是不知。 张勋毕竟是公爵,消息比他灵通些,倒也正常。 “中山王为昭阳郡主择的婿,自然得是人中之杰!” “而皇室子弟当中,有此能耐的,怕是只有太子与景王殿下。” “太子暂且不论,一心研究行伍军阵,无心选妃。” “至于景王殿下,却是已经娶妻,景王妃也是出身名门豪族,又是正统。便是昭阳郡主身份再怎么显赫,再怎么尊贵,若是嫁过去,怕是也只能为妾。” “这中山王的儿女,又怎能为妾?” “所以,这择婿的人选,便自然而然要将皇室子弟摘出去。” “你且想想,除了皇室子弟外,便只剩下世家和我们勋贵。” “世家的那群人,以读书人自居,多是文官。中山王之女嫁给一个文官?怕是不妥吧!” “这选来选去,择婿的名头,不还是落到咱们勋贵头上!” “既然如此,邯儿在乾都城的这些个勋贵当中又算不得差,为何不能试上一试?” 若是在校阅之前,张勋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但文试第二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底气。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大胆一些? 李逐峰也是听得一愣一愣,最终只能是羡慕地点了点头:“我这张邯侄儿,当真是命好啊!” “若是此事当真能成,我武陵侯府,必然是鼎力支持。” “只是不知长空,又能娶得谁家女子。” 李逐峰长叹一声,对张勋愈发羡慕了。 他虽说答应了妻子,要让李长空平安喜乐过一生。 但这结婚生子,毕竟是大事! 你能不闯出什么名头来,这都不要紧,但还能不成亲不成? 只是李长空这些年来“声名在外”,别说娶到门当户对的女子了,便是能不能娶上,都有待商酌。 他这个当爹的,能不急吗? 张勋看出了好兄弟的烦恼,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老李啊,真不是我说你,你在教孩子这一套上,就有问题!” “这孩子,你得打啊!” “老话说得好,不打不成器!” “你看张邯那个小王八蛋,不就是给我打成器的?” “这样,等过一阵子,我去找媒人,尽量给长空说一家门当户对的亲事。” “但在此之前,你得把长空收拾收拾,再像以往那样可不成,人家姑娘见了,怕是要悔婚的。” 张邯真的是你打成器的吗?李逐峰嘴角有些抽搐。 他寻思张邯这些年来,习武的事情上你倒是管过不少,但这读书,不是全靠人家自觉吗? 你不在旁边冷言冷语便不错了,怎么还非得说成是自己的功劳? 以往张勋若是说这些话,他是不可能信的。 但现在有文试第二的例子摆在这,却是不由得信了几分。 却依旧觉得对不起儿子,支支吾吾道:“我答应过欣儿,要好生照看长空,如何下得了这手?” “这事儿好办呐!”听闻此言,张勋一拍大腿便站起身来,道:“你下不去手,我下得去啊!” “说实在话,我老早便看长空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不顺眼。” “若是你信得过我,便让长空去我府上住上那么一个月,保管回来之后,换了个人似的!” “这……,咱们是在战场上能换命的交情,自然不会信不过你。” “但长空这孩子,打小便没了母亲,又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你若是下手太重,他身子骨怕是要遭不住的。” 听见这话,张勋非但不气馁,反而双眼放光。 他知道,李逐峰已经在沦陷的边缘了,只要自己再加把劲,今儿这事八成就有着落了。 毕竟,李长空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名声,想要娶个好些的妻子,只怕难度是相当大。 李逐峰就算对他再溺爱,在这娶妻生子一事上,也是含糊不得的。 然而,还没等张勋继续劝说,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锣打鼓声。 张勋一听,顿时皱眉,这办的什么红白喜事,能敲锣敲到武陵侯府跟前。 这些人莫要太不像话,这是逮着老李欺负啊! 刚要发怒,就听见那敲锣打鼓的声音竟是径直停在了武陵侯府门口,随后便有响亮的报喜声自门外传来。 “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 “贵公子高中校阅文试榜首,圣上特赐金砚台!”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这正堂大厅内落下,将两人雷得外焦里嫩。 还是杨管家先缓过神来,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用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武陵侯府大门,却见门外站着的,确实是宫中的传侍太监。 这种太监在宫内的地位一般不大高,多是作传递消息之用。 但地位再不高,那也是宫里头的人,旁人若是胆敢冒充,只怕是活腻歪了。 所以说,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第50章:你看我有没有机会 “迎进来!快些迎进来!”李逐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让传旨的太监先进门,却是不会错的。 那太监进门之后,脸上带着笑,用手捧出一方金砚台,递给李逐峰,道:“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生了个麒麟子呀!” “这是皇上御赐的金砚台,您收好咯!” 李逐峰的双手向来是很稳的,毕竟是在战场上握刀杀人的人,手若是不稳,容易被人反杀。 但此时此刻,这双握刀极稳的双手,此时此刻,却是有些颤抖。 接过金砚台时,甚至一个踉跄,险些掉在地上。 直到把金砚台端到眼前,李逐峰方才咽了口唾沫,相信了此事为真。 他们老李家先前虽说不曾获得过这金砚台,但好歹别人得过,他李逐峰也是看见过的,和自己眼前这一尊,那是一般无二! 所以,这事儿是真的! 长空他当真得了文试第一啊! 李逐峰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惊喜,从内心深处汹涌而出,填满胸腔。 叫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我老李家,后继有人呐!” “列祖列宗保佑,当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 此时此刻,这个铁打的汉子,脸庞上不禁淌下了两行清泪。 他活了快大半辈子了,而且常年征战,时时刻刻都是在战场上和人拼命的,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这心里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李长空啊! 虽说有个武陵侯的世袭爵位给他保底,但这孩子性子纨绔,喜欢招惹事端。 要是一个不慎,惹到些不该惹的人,这武陵侯的爵位能不能保住他,还当真不一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长空有出息了!文试第一,陛下御赐金砚台啊! 放眼整个乾都城的勋贵圈子,也就一个金腰带能与之比肩。 若是说这还不算有出息,那天底下当真是没人有出息了。 “官职!快问问给封了个什么官职!” 还是张勋脑子在线,提醒已经快乐到失神的李逐峰道。 李逐峰闻言,立即反应过来。 对啊!官职!金砚台固然不错,但顶多只是个名声。 真要论前途,还得看具体所封官职。 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和张邯一样,封个潜龙营上军校尉就好。 毕竟,李长空平日里名声着实太差,甚至上达天听,难保当今圣上不会厌恶。 李逐峰眼巴巴地看向传侍太监,语气依旧有些颤抖:“这位公公,不知圣上给我儿,封了个什么官职?”说着还偷摸塞了两大锭银子到小太监袖中。 说实话,平日里他李逐峰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对于这太监宦官,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 至于贿赂太监,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堂堂侯爵,去贿赂一个太监?当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现在,这些他通通顾不得了,他只想知道圣上究竟给李长空封了个什么官职。 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啊! 感受到袖子中银两的份量后,传侍太监脸都要笑歪了,哪里还敢隐瞒,当即便道:“圣上给贵公子封的,那是御林军潜龙营虎贲校尉!” “正八品!” 扑通! 听闻此言,李逐峰双腿一软,竟是啪嗒一声,跌坐在地。 随后便感觉一股惊喜自心底袭来,好似潮水一般,将其彻底淹没。 “正正八品,还是潜龙营?”李逐峰嘴中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身来,狠狠掐了把一旁的张勋,问道:“疼吗?” “废话,我又不是铁打的,能不疼吗?”张勋勃然大怒。 “好啊!疼就好,说明这不是白日梦啊!” “杨管家,快去取赏钱,给这位公公看赏!” 圣上还是公允的呀,没有因为长空名声差,给封个不好的官职。 潜龙营的正八品,这是什么?这是妥妥的根红苗正啊! 而且虎贲校尉能和寻常校尉一样吗?虎贲二字,哪怕在所有正八品的校尉封号中,也是数得上号的。 不足够勇猛者,如何敢称虎贲? 这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岂不是妥妥的朝堂柱石? 李逐峰的一颗心,算是彻彻底底地安了下来。 张勋却是有些疑惑,问那正在看赏的传侍太监:“你可知,李长空在文试中写的策论是哪一篇?”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怎么都不应该。 文试第一非山字营之论莫属,第二被他儿子拿了,李长空再怎么优秀,也只能拿第三啊,怎么跑到第一去了? “回公爷的话,小的位卑言轻,不曾听全,只听见山字营三字,却不知究竟是何策论。” “啊?”张勋愣住了,彻底愣住了。合着,那篇精彩绝艳,占尽地利的策论是长空写的啊! 这他脑海中又回忆起了李长空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以及文试时第一个交卷时的模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现实。 那小子,还能写出这样的策论? 不由得斜眼瞥了瞥一旁乐得找不着北的李逐峰,心想莫不当真是老李家列祖列宗也看不下去了,这才保佑了一次李长空? 那老李家祖坟的风水,是不是很旺? 要不 咳咳咳,张勋猛地摇了摇头,驱散内心有些胆大包天的想法,举起酒杯道:“恭喜啊老李,长空这小子还算是算是不错了。” 他酸呐! 酸得牙疼! 自家的张邯,虽说不喜刀枪棍棒,但至少是每日都在读书的,那股子认真刻苦的劲儿,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 可李长空呢? 除了当纨绔,整日不着调之外,还会些什么? 一不曾读过书,二不曾习过武,怎么就成文试第一了呢? 这找谁说理去? 但毕竟是老兄弟的儿子,他羡慕归羡慕,但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连句恭喜的话都说不出。 谁承想,下一刻,李逐峰却是直接语出惊人:“老张,听说皇室的怀庆公主,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还是待字闺中啊!” “你看,长空有没有这个机会?” 第51章:我儿子要娶公主! 噗! 张勋没憋住,嘴中酒水全都喷了出来,惊诧万分地看向李逐峰,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得有多飘,才能提出这么个想法。 “老李,你疯了?还是的得了癔症?那是公主!” “更别说还是怀庆公主!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善诗词,懂韬略,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都不为过。” “圣上都常常感慨,若怀庆殿下是男儿身,这储君之位,也就没那么难以决断!” “这位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清楚?你怎么敢的?” 李逐峰闻言,脖子一梗,倔劲也上来了 “老李,你这话说的就不中听了。” “我给你合计合计,你看我那侄子张邯,得了文试第二,封了潜龙营从八品!” “你能给他说个郡主的亲事。” “我儿子,文试第一,得了金砚台,封了潜龙营正八品!” “怎么就不能说个公主的亲事了?” “老话说得好,这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张勋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逐峰这番话,看似有几分道理,实际上,全是扯淡! 要知道,他敢给张邯说媒昭阳郡主,是因为人家中山王表明了要给昭阳郡主找亲事,而且还不要皇室中人。 这是什么?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啊! 可怀庆公主呢? 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嫡长女,太子殿下的亲姐姐,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那就是长公主。 而且怀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好,不似太子殿下那般不着调,可以说是当今皇上的心头肉! 再者说了,人家怀庆公主虽说是到了适婚年纪,可人家从未表露出过要招驸马的心思。 你就敢去与人家说媒?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说媒,而是说没就没! “老张啊,长空性子虽说是顽劣了些,但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呀!怎么着,都能当你半个儿子了!” “现在长空要结亲,你这个当爹的,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这亲事,你得说去。” 张勋闻言,险些直接炸裂开来。 不要脸,是真的不要脸,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为了给儿子说媒,这当爹的身份都能拱手相让,古往今来,也就你老李一个了! 还有他起初以为是李逐峰不要命了,谁承想,这厮是让自己去说这份媒。 那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好啊,合着说来说去,就搁这等着我呢是吧。 “喝酒喝酒,都在酒里了!”张勋觉得李逐峰忽逢大喜,可能精神状态不大正常,还是转移话题为妙。 “喝什么酒啊,老张,想当年咱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还给你挡过刀,这刀痕现在还在呢,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看。” “这忙你真得帮啊!” 眼见李逐峰就要脱衣服,张勋头都要炸了,急忙道:“哎呀,肚子,肚子难受啊!老李你这酒水不新鲜,我先去趟茅房,待会儿再回来,我们到时候再议,再议啊!” 说着,张勋转身就跑,步履如飞,一身武道修为,彰显无遗。 “诶,老张,你走反了,茅房在这边!” 张勋一听,哪里还敢停留,直接运起轻功,左脚踩右脚,径直从武陵侯府的院墙之上翻了出去。 随后便是一骑绝尘,又过了片刻,便是连半点烟尘也不曾留下。 李逐峰打开大门,看着这一幕,那是恨得捶胸顿足,叹气连连。 给这厮就这么跑了,他晚上睡不着觉啊! …… 三日之后,武陵侯府大院,躺椅上,李长空悠哉游哉地晒着太阳,吃着丫鬟红袖剥的葡萄,一时间只觉人生莫过于此。 有人就要问了,丫鬟红袖是哪里来的。 起初不是没有贴身丫鬟吗? 起初那不是穷吗?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红木一事起码给李长空赚了几十万两! 九出十三归之后,依旧有近五十万两,抛去各种开销之后,也还有四十多万两。 这么多银子,还有个侯爵之位继承,李长空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 这都要躺平了,那没人伺候怎么行? 于是便带人上街,买了好些家仆。 红袖便是那时候买来的,虽说生得穷苦人家,一张脸却水灵得紧,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和甄健这么个大嗓门比起来,当真是天差地别。 所以李长空大手一挥,当即便买了下来,唤作贴身丫鬟。 别人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少爷以前都是去勾栏的人,现在不过买个贴身丫鬟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事儿。 唯独甄健看着这一幕,瘪了瘪嘴,有些幽怨,还有些欲哭无泪。 那娘们哪里好了,说话都说不明白,叫人听不清楚,哪有我说得利索。 “少爷,该去东宫当值了。”李长空眼前的太阳被一道阴影覆盖,显出形来,是杨管家那张老脸。 李长空顿时坐起身来,诧异道:“当值?什么当值?” “潜龙营虎贲校尉的差事啊,少爷您忘了?您得了金砚台才换来的差事,每日都要去当值的。” 李长空一听,顿时皱起眉头,这不就是打工吗? 好家伙,一篇文章直接给自己写出份工作来,不过好歹是铁饭碗,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能摸鱼吗?” “摸鱼?此为何物,鱼垂钓上来即可,为何要摸?” “emmmm,就是这虎贲校尉一职,主要是做些什么?” “潜龙营主要负责太子殿下安危,普通士卒理应是在东宫附近驻守的。” “少爷身为校尉,应当是要和太子当面聊一聊,才能确定具体是做些什么。” 啧,好家伙,把顶头上司混成太子了,这工作有前途。 “当值可有银两?” “有的,每月百两纹银。” 才一百两?少爷我现在洒洒水都不止一百两。 罢了罢了,毕竟这年头体制内的工资都不怎么高。 “备轿,入宫。” “好嘞少爷!” 杨管家且去安排了,片刻之后,一辆轿子准备完毕,李长空踏上了前往东宫的路! 第52章:太子发难 武陵侯府距离大乾皇宫的路不算远,李长空到的也算早。 结果却发现,到的早,不如到的巧。 他来的时候,一个傻头傻脑的壮汉正站在东宫前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根据对方的气质,李长空准确地喊出了两个字:“老贾?” 贾太岁闻言,一回头,看见李长空,眼眸中顿时涌出一股惊喜之感。 现如今,一众勋贵子弟,对于李长空,大抵是服气的。 因为这厮先前真的带他们赚到了钱!虽说不算多,只是九出十三归的利息,但那也是实打实的银子不是?而且还是白送的银子,又有谁会不想要? 随后,李长空获文试第一,被赐金砚台一事,也在一众勋贵子弟的圈子中传扬了出去。 好家伙,一时间这厮的口碑可谓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长空的德行如何,暂且不论,至少他是个有才华的,这事儿基本上是盖棺定论了。 设想一下,一个比你有能耐的人,还能带着你赚钱,你会不喜欢他吗? 自然不会,所以即便是一些先前对李长空不怎么感冒的勋贵子弟,此时也多少有了些好感。 但因为当时肯借钱给李长空的只有贾太岁,张邯以及朱犇三人,所以大部分人是没有分到银子的,所以这份好感有是有,但是不多。 “长空,你也来了?潜龙营的?”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都来了,看来老张也不远了。” 李长空话音刚落,便听见张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倒是颇有几分说曹操曹操到的意思。 “邯脚程慢,耽搁了些许时间,李兄,贾兄,别来无恙。”张邯说话依旧文绉绉的,李长空却并不在乎,拱手作揖,便算是行了礼。 “还有我,老李啊老李,你这人,不厚道啊!”张邯身后,朱犇迫不及待地站出身来,指向李长空,脸上的表情,可谓痛心疾首。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场国子监晚宴上,这厮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文试题目太难,他也是乱写一气。 结果倒好,直接乱写出了个文试第一,乱写出了个金砚台! 大家都是乱写,凭什么就你这么优秀? 骗子!这老李家都是骗起人来不眨眼的存在啊! 李长空见朱犇这副模样,顿时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一般来说,考得好的学霸不是都应该过分谦虚吗? 他这明明是按照规矩来的,谁承想朱犇领会不到其中深意,所以着实怪不得他。 “好了好了,不就是个文试第一吗?何至于此?”李长空劝说道,殊不知他这话一出,朱犇却更气了。 好家伙,什么叫不就是个文试第一? 文试第一很容易吗?他可是拼了性命,才得来一个文试第三,恰好达成朱温和皇上的要求,这才免于责罚。 谁承想,这厮上来就是一句《不就是个文试第一》。 霎时间,朱犇杀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咳咳咳,还是说正事,按照潜龙营的章程,我们来东宫报道,为何一点动静没有?”张邯见状,急忙劝说。 朱犇闻言,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能得文试第三,自然不是傻子,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太子殿下想给我们下点绊子?” 下绊子是行话,大致意思就是下马威。 “我们从未得罪过太子殿下,更何况潜龙营专司的就是保卫太子殿下的安危,所以何至于此?”张邯分析的井井有条。 李长空闻言,却是默默摇了摇头。 回忆起了那天在南和巷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怕是不会按常理出牌。” 话音刚落,四人身后的东宫大门轰然洞开。 一位位潜龙营士卒严阵以待,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惋惜与怜悯。 张邯等人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只怕是被李长空说对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太子自一众潜龙营护卫中走出,以锐利的眼神打量起了李长空等人。 “李长空,张邯,贾太岁,还有那什么,朱三牛是吧?” “殿下,那个字念犇。”见自己名字被念错,朱犇忍不住小声提醒。 刘裕闻言,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真当我不认识不成?显着你了?” “没有没有,殿下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随意便好。” 刘裕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说你们,都是校阅的前几名,人才中的人才!” “我这人呢,最重视的,就是人才!” “但是不是人才,校阅说了不算,本宫说了才算!” “你们身为勋贵子弟,今后免不了要上战场厮杀的。” “这样,这里有一千潜龙营将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 “你们和本宫,各领五百人厮杀。若是尔等能胜过本宫,本宫便承认你们是人才,允许你们入职潜龙营,否则,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贾太岁和朱犇一听,顿时眼眸发亮。 统兵作战,这一直都是他们的梦想啊! 虽说人数是少了些,只有五百,但好歹是潜龙营的精锐,这要是能统御起来和太子厮杀,也算是一桩快事! 当时就要点头应下,却被李长空和张邯拦下。 此时两人作为队伍中唯二的智商担当,都有些头疼。 传闻太子行事,放荡不羁,甚至颇有孩童心性。 这一点他们早就听说过,但却着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统御五百潜龙营将士和太子对战厮杀,看起来风光。 但你是该赢呢,还是不该赢? 若是赢,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家给败了,让太子殿下丢了面子,合适吗? 肯定是不合适的。 那要是输呢?岂不坐实了自己等人并无真材实料,能来这里,纯属滥竽充数? 这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所以这事儿,两边都是死,压根没的选! 第53章:《间谍杀》 就在张邯陷入沉思,现场氛围逐渐凝重之际,刘裕不耐烦了,说道:“怎么?” “不敢比?” “贾太岁据说在校阅场上,一杆银戟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李长空更绝,一篇山字营策论,连父皇都多有称赞。” “那些个朝中官员,勋贵大臣,将你们是夸了一遍又一遍!” “到头来,难不成连和本太子比一场的本事都没有?” “哼,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刘裕这个气啊! 今天组织这场对局,其实就是他有意为之。 不过却不是为了为难李长空等人,而是为了向景行帝展示,他刘裕,是当真有本事的! 既然父皇看不起他钻研兵法韬略,那他便用自己钻研出来的东西,打败校阅中的佼佼者,还是一打四! 这样一来,只要自己获胜,想必便能让父皇大惊失色,从而一改常态! 谁承想,这群人没胆啊! 都四个打一个了,还不敢应战,这换谁谁不气? “哼!若是不敢比,那便趁早回去,潜龙营不收无胆鼠辈!” 刘裕冷哼一声,便欲转身离去。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能一个打四获胜。 但奈何对方不敢应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为之奈何? “殿下且慢!” 关键时刻,李长空站了出来,嘴角带着笑意,道:“殿下,我等并非无胆之辈,只是殿下千金之躯,您伤着我们,自是无妨的。可我们若是伤着您,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一来,即便是捉对厮杀,可动起手来,却也束手束脚,如何能一展拳脚?” 刘裕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原因,顿时大手一挥,道:“无妨,能伤着本宫,算你们的能耐,无论伤得多重,本宫都恕你们无罪,现在可以开始了?” 李长空却依旧摇了摇头,道:“殿下,我们自然相信您是一言九鼎之人,但您是储君,是将来大乾的皇!” “试问我们若是伤了您,陛下会不会放过我们,皇后娘娘会不会放过我们,这宫廷禁军会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您的保证固然有效,但只有您的保证,不够!” 刘裕一听,眉头一皱,顿住了。 父皇一向觉得他不学无术,不知民间疾苦。 但刘裕却向来是个讲道理之人,且很少强人所难。 在察觉到李长空所说有几分道理之后,他便沉吟下来,仔细思索,结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是啊,只有自己的保证,有个屁用。 自己的保证能限制得了父皇不成? 别说限制了,哪怕此事被景行帝知道,这些人都少不得责罚。 所以李长空这厮还真没说错,不愧是能写出山字营策论之人啊,这脑瓜子确实有几分灵光。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刘裕又把问题给抛了回来,李长空沉思片刻,道:“既然武斗伤和气,而且容易伤着殿下,不如咱们文斗,也能一决高下,如何?” “文斗?”刘裕两条眉毛霎时间拧成麻花,要说兵法韬略,他淫浸了数年之久,且每日每夜均是废寝忘食,自当是不虚任何人的。 但那些个圣人文章,诗词典故,八股文章,是当真无趣,一看便叫人昏昏欲睡。 他打小便不喜得紧,让他姐姐怀庆公主来还差不多。 “尔等都是勋贵子弟,今后要上战场厮杀的,自然要以兵法武道为主,比什么文试?” “不比不比,尔等还是早些回家罢了。” “殿下,臣说的文试,可不是普通文试,而是用以考校兵法韬略的文试,便如同校阅中的文试一般,只不过,要换个形式而已。” 刘裕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校阅中的文试,这李长空莫不是以为写出一篇山字营策论,便能在兵法韬略上稳胜本宫不成? 哼,那本宫今日便教教你,何为韬略! “本宫倒是有几分兴致,且说来听听。” “殿下可曾听闻,两军交战,斥候先行!这了解敌军动向,乃是重中之重,所以此次比试,咱们比的便是谍战!” “臣将之命名为,间谍杀!” “间谍杀?”刘裕听着从未听过的新鲜名词,心中兴趣更甚。 “不错,这间谍杀只有我们四人是不成的。还需要择选几名潜龙营的将士,一同参加。” “每一局当中,藏着两名敌方间谍,他们每个晚上,都能选择一人杀害!” “其余人要做的,便是在白天找出此间谍,并诛杀之!” 接下来,李长空将狼人杀的规则结合大乾的背景,略作修改,便成了所谓的《间谍杀》! 刘裕听完规则之后,顿时双眸瞪大,感慨道:“世间竟还有这样新奇的玩意儿,倒是可以一试。” 于是李长空等人纷纷进入东宫,在补充了三名潜龙营战士之后,一共八人,玩起了间谍杀! 半刻钟之后,刘裕瞪大眼眸,看向贾太岁,满脸的不可思议。 怒道:“本宫都说了本宫是军师,昨晚查验了李长空的身份。他是间谍!他是间谍啊!你听不懂吗?非要把本宫毒死!你这个随军医师是怎么当的?” “你说你是军师,张邯也说他是军师,那我怎么知道,谁才是真军师?” 贾太岁有些委屈,只能和刘裕大眼瞪小眼。 刘裕闻言,顿时气急,指着张邯和李长空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两个间谍,竟敢盗用本军师的身份妖言惑众,当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殿下,愿赌服输啊!难不成您要耍赖?”李长空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看向刘裕。 “您要是想耍赖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您是太子嘛,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转身便走就是。” 经过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李长空大概是明白刘裕是个什么人了,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果不其然,刘裕当场爆炸,怒道:“耍赖?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一言九鼎的好嘛!” “你们可以留下,不过”刘裕眼眸中露出凶光,狠狠审视着四人,咬牙切齿道:“要陪本宫再来一局间谍杀,这一次,本宫一定要把你们这些间谍通通抓捕!” 第54章:入迷的太子 “既是太子殿下要求,我等自无不可。”李长空含笑回答道。 半刻钟之后,刘裕呆愣地坐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局,他拿到了间谍身份。 本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承想,连三轮都没有挺过,就被李长空这个军师联合众人给投出去了。 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觉得自己心态受到了些许影响,但依旧嘴硬道:“这说实话,这局纯属本宫状态不佳,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本宫定能获胜!” 李长空闻言,嘴角略有抽搐。 好家伙,你还上瘾了是吧,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好啊!”李长空笑着答应道。 随后,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刘裕体验到了各式各样的花式死亡。 如果他是间谍,不出三个回合,肯定就会被李长空联合众人给票出去。 如果他不是间谍,也不出三个回合,晚上就会被李长空给刀了。 要是没有特殊身份,只是平民,那就死的更快,有时候往往就是间谍的替罪羔羊,属于第一个死的。 这么一连数局下来,刘裕惊住了。 接连的失败,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你们,你们先去当差吧,让本宫独自一人静一静!” 刘裕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神情落寂。 李长空等人闻言,自是不会再留,纷纷前去当差。 当差当差,说是当差,但实际上,轻松的很。 毕竟潜龙营虽是保护天子安危的精锐,但这里可是皇宫! 天底下能潜伏进来的刺客,可谓少之又少。 导致潜龙营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训练而已。 当然,作为御林军中的精锐,训练起来自然是十分艰苦的。 但士卒们训练艰苦,和他虎贲校尉有什么关系? 谁家的校尉还下场和士卒们一起训练啊? 所以李长空的当差内容就只有盯着士卒们训练而已,不仅轻松,甚至有些百无聊赖,属于标准的体制内水准。 摸鱼了一整天后,天色渐晚,李长空才和张邯等人分别,回到武陵侯府。 而此时,东宫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太子刘裕俯首于案牍之间,手持金丝楠木狼毫笔,不停地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若是有人能走近一看,必然会发现这宣纸之上,尽是些《间谍杀》中的职业,甚至还有特性分析。 军师:每晚天黑时能够查验一人身份。 随军医师:拥有解药和毒药,每晚天黑时能够选择毒杀一人,或者救活一位已死之人,每种药剂只能使用一次。 斥候:在白天被众人投死之后,可以发动技能,选自一人同归于尽。 护卫:晚上能够庇护一人,免遭间谍杀害。 间谍:每晚都能选择杀死一人。 士卒:可以在白天发表言论,表达猜测,最终合力将嫌疑最大之人投死。 看着宣纸上的众多职业,刘裕陷入了沉思。 刘裕这人呢,虽说向来被景行帝不喜。 但说实在话,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其中一点就是,若是被某件事物勾起了兴趣,便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就比如,此时的间谍杀。 不把这些东西研究明白,赢李长空一把,他睡不着啊! 第二天,天一亮,刘裕就候在东宫门口,眼巴巴地瞅着廊道方向,等着李长空等人到来。 一旁的随侍太监魏翔见状,不由得瞥了瞥嘴:“殿下,那些人就是些勋贵子弟,如何值得殿下亲自来宫门口等候?” “不如殿下先回去歇息,叫奴才在此候着,等他们来了,我再去知会殿下?” “闭嘴,你懂什么?这些勋贵子弟,都是懂韬略,懂武略的大才之人!”刘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魏翔这样的宦官看不清楚,他还能看不清楚吗? 校阅前几名的勋贵子弟,怎么可能真的差? 要是真的差,他也不会主动求战,以获得父皇青睐了。 昨日那些话,不过是激将法而已。 更遑论现在他已经被《间谍杀》勾起了兴趣,非要在此将李长空一行人等来不可。 所幸李长空等人还算守时,不曾迟到,否则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要有的等了。 “老李老张,你们终于来了,士卒本宫已经找好了,咱们开始吧!” 见到李长空等人,刘裕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昨晚他足足研究了一个晚上的战略,就等着今天一展身手来着。 李长空闻言,却是看了看刘裕脸上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以及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 好家伙,这么沉迷吗?合着这狼人杀比电子竞技还好使啊! 要是把太子的身体给搞坏了,皇上不会降罪吧? 李长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沉吟少顷后,道:“殿下,这光玩间谍杀,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添点彩头?” “彩头?”刘裕心里咯噔一下。 “银子是吧?好说好说,小爷现在银子多的花不完!”朱犇拍了拍鼓起来的腰包,一副土豪模样。 张邯和贾太岁闻言,也不怎么在乎。他们家中本就不缺银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借钱给李长空,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又赚了不少。 所以,赌银子就银子呗,又不是赌不起。 唯独刘裕神色有些不自然,嗫喏道:“本宫……没钱!” “啊?堂堂太子,怎么会没钱?殿下你莫不是在坑骗我等?”朱犇心直口快,人也耿直,当下便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像是一下被戳到了痛处,张牙舞爪比划起来,口里还嘟嘟囔囔着:“皇家事情,那能叫没钱吗?那是本宫体贴百姓,节俭度日,为天下做表率!” 好吧,其实就是景行帝觉得他不靠谱,不想给他太多银子。 但这话若是说出来,他太子的威严何在? “咳咳咳,银子有什么好赌的,不赌不赌,要赌,就赌些大家都怕的。”李长空斟酌一番语气后,替太子解围道。 好吧,其实是他看不起这群穷逼。 就他们手里那仨瓜俩枣的,坐拥四十万两白银的李大土豪,着实看不上眼。 但这话说出来可就伤人了,所以还不如赌些别的。 “太子殿下,你最怕什么?” “读读书?” 第55章:添头 堂堂太子,最害怕的居然是读书,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众人均是面露诧异之色,唯独贾平生,眼神突地变了,看向刘裕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某个人生知己! 这肯定是个好太子! 怕读书好啊!怕读书才是人之常情嘛! 真男人,就该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杀他个人仰马翻! 读那无趣之物作甚? 嗯,身为内阁首辅之子,他有这些想法,应该算是正常吧。 李长空掩面,道:“那若是太子殿下再输,便去读书一个时辰,如何?” 听见这话,刘裕满腔的雀跃瞬间凝固,就连笑容都僵在脸上。 这还不如赌银子呢,杀人诛心啊! 不过一想到昨日的惨败,以及通宵达旦的苦苦钻研,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肯定道:“可以!但是不能光本宫读书,你们也得有点添头。”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怎么能让太子一人读书。” “老贾,你和殿下一样,要是输了,就去读书。” 贾平生闻言,虎躯一震,看向刘裕的眼神,除了几分人生知己之感,现在还多出几分同病相怜。 “如此甚好,我若是输了,便也读书一个时辰好了。你们若是觉得不够,两个时辰也行。”张邯站出身来,神情自若道。 李长空看着他,却缓缓摇了摇头:“老张,你当我不知道你?读书对你来说是惩罚吗?你若是输了,便去习武一个时辰,由老贾监督,不得懈怠。” 此言一出,原本还风度翩翩,神情自若的张邯,神色顿时僵住,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直到没有。 “行!”他咬牙切齿道。 “我呢我呢?读书也好,习武也罢,我都行!”朱犇见众人这副模样,顿时来了兴致。 在这群人里,他文韬武略都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均衡的。 读书也罢,习武也罢,通通不怕。 这样一看,当真是占尽便宜啊! 谁承想,李长空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是输了,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只需要绕着这东宫跑一圈便好。” “什么!” “岂有此理!” “绝对不可!” 这话一出,朱犇本人还没说什么呢,其余三个就先坐不住了,纷纷发出抗议。 “不可什么不可!我就觉得老李说的公道!你们莫要不服气!”朱犇喜滋滋地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亲兄弟啊!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也要给自己开小灶。 谁承想,下一刻,就见李长空扬起嘴角,道:“话还没说完呢,自然不是跑一圈这么简单。” “你得一边跑,一边喊: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且需得声若洪钟,让我们几个在屋内的,都听见才行。但凡有一人不曾听见,便需重跑!” 李长空最擅长拿捏的,可能就是朱犇了。 他那人前显圣的性子,都快在勋贵子弟的圈子里出圈了。 拿捏起来,不要太容易。 果不其然,原本还愤愤然的刘裕等人,听见这话,瞬间哑火,默默转过头去,看向朱犇,眼眸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若是强行解读,大约是这么一句话:这男的好惨。 朱犇脸上的笑意,内心的感动,更是如同寒冬腊月之雪遭遇烈日骄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 呸! 恶魔啊!姓李的就不是个东西! 我朱犇这辈子要是跟你做兄弟,以后生不出儿子! 当真是白感动了。 见众人均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长空觉得差不多了,便道:“还愣着做甚?咱们开始吧!” 说着,便迈步向东宫内走去,却被刘裕一把拉住。 其眼眸中射出寒光,好似能杀人的利剑,看向李长空,道:“你呢?” “我?我什么?” “你的添头!” 李长空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道:“最近快要入秋,天气转凉,我这身子骨啊,打小便不好。” “怕坏了诸位的雅兴,这次便不参与了,我做旁白就行,你们玩,你们玩!” 说着再次迈步,想要踏入宫门。 唰唰唰! 这一次,却直接被三只手挡住。 张邯、贾平生、朱犇三人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 “老李啊,你觉得你要是不给点添头,今天能走的出这个门吗?”刘裕眼神睥睨,轻轻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兄弟们都在给你机会,不要不识抬举!” 李长空见状,颇有些无可奈何,道:“那你们说,要我作甚,只说来便是。” “读书!肯定是读书!”贾太岁第一个跳了出来,声若洪钟。 刘裕见状,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怒道:“你是不是傻,人家是校阅文试第一,得了金砚台的主,你以为跟你一样?” 贾太岁闻言,只觉内心遭到了暴击,顿时就不说话了。 好半响后,才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会说俺,你不也是一样。” “读书不行,习武吧。” “不行!习武当真不行,你们知道的,我打小身子便不好,脑有顽疾啊!” “这脑疾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作,那是要人命的!” “我要是习武习死了,你们如何交代?” 李长空抚住额头,做头痛欲裂之状,同时言之凿凿。 刘裕听后,信了,但没完全信。 看向李长空的眼神中,带着审视:“有脑疾的人,还能得文试第一?” “殿下,这你就不懂了,这脑疾啊,来的快,去得也快。” “臣没病的时候,与常人一般无二。若是发病了,轻则满口胡话,作孩童之状。重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作癫痫之状啊!” 刘裕最终还是信了,不信没办法,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来一句本宫还是不太相信,要不你现场表演一下? “既不能读书,又不能习武,那怎么办?”刘裕心情很不好,觉得李长空这货有点儿坑。 专坑自己这种性情纯良的老实人,良家子。 “要不,让李兄作诗?每输一次,便作一事篇!” “上次在国子监,李兄吟诵的《满江红》可谓振聋发聩,邯还想听听李兄在诗词一道上的佳作。” 第56章:《塞下曲》 “可《满江红》不是我写的啊,是岳飞写的。”李长空还想挣扎。 “那就习武。”张邯直接给出绝杀。 “额,我突然感觉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不就是作诗嘛,无妨无妨,我若是输了,诸君且听龙吟便是。”李长空迫于淫威,迅速答应。 不过张邯是满意了,其余三人却是叫苦连连。 “作诗?这算哪门子添头?” “换一个换一个!” “就是就是,我可是要绕着东宫跑一圈,边跑边喊我是天字第一号蠢货的!” 面对三人的反对,张邯好似早有预料,直接道:“太子殿下,朱兄,贾兄,尔等将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 “迟早有一天,是要登临战场,对抗北元狗的!” “今后若是当真做成了大事,这两军阵前,杀敌无数。此情此景,吟诗一首,岂不快哉?” “传回乾都城中,被那些个读书人、士大夫们听见了,必然是要奉为圭臬,引为经典的啊!” “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太史官会写,某年某月某日,我朝太子/朱犇/贾太岁,率军出征,保全百姓,拒敌于国门之外,歼敌无数!” “于两军阵前,留下千古诗篇。” “这是千古留名的买卖啊!” 咕咚! 这番话说完,李长空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还不只一声。 刘裕、贾太岁、朱犇三人脑海中几乎浮现出同一幅画面。 三军阵前,他们率军冲杀,先登劫城。 大胜之后,若是只软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却是不够逼格。 但若是作诗,那就有腔调多了啊! 大家伙都是体面人,这点牌面,还是要做做的。 而且那些个士大夫和读书人的嘴脸,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最喜欢的便是吹嘘诗词文章,若是李长空这诗当真做的好,那千古留名暂且不论,名满乾都城只怕是跑不了的。 想到此处,三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地急促起来。 竟一改常态,拍着李长空的肩膀,道:“好!作诗好啊!” “老李你是不知道,本宫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吟诵诗篇!” “只可惜,生不逢时,没人能欣赏本宫诗词一道的才华,久而久之,这才荒废了下来。” “不过老李你若是肯给本宫作诗,本宫自是没问题的,只有一个要求:够猛!” “把本宫描绘得猛一些,最好是于北元军中,七进七出,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贾太岁一听,立刻点了点头,道:“俺也一样!” 朱犇闻言也点了点头:“俺也一样!” 做男人,不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空一听,偷偷瞥了眼张邯,有些无奈,你小子,够会忽悠人的啊! “好说好说,李某必然穷尽心中所学,将三位写的够猛!” “哈哈哈,好说好说。莫要再在门外站着了,咱们进宫聊!” 说着,太子便勾住李长空的肩膀,亲自把他带进了东宫。 好家伙,待遇都直接变了是吧。 半个时辰后,东宫内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随后便是太子殿下兢兢业业的读书声。 又半个时辰之后,是张邯的习武声,哎哟不断,不是扭到胳膊,就是伤到腿。 堂堂定国公独子,身体素质竟然如此之差,李长空对此报以鄙夷。 又半个时辰后,一道身影自东宫中冲了出来,随后便是一阵惊雷般的叫喊:“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轰! 此言一出,众多潜龙营将士先是心神紧绷,差点以为有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东宫行刺。 然后他们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再然后,所有人看着朱犇狂奔而去的背影,都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群勋贵子弟,可能在士大夫眼里头,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在自家父亲眼中,是不争气的孩童,是叫自己操碎了心的逆子,是离经叛道的混账东西。 但是相处一天下来后,李长空却觉得,大家伙的本性并不坏。 至少,至今为止,也不曾见任何一人耍赖。 哪怕尊贵如太子刘裕,也不曾。 良久之后,刘裕带着满腔的兴奋与激动,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李长空,急道:“到你了,总算到你了,老李啊老李,你也有今天!” “快些做诗,把本宫写的威武霸气些!” “好说好说,殿下且听来就是。”李长空也不推脱,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只七步之后,便眼眸一亮,诗篇已然到了嘴边。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李长空一诗作毕,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响之后,张邯才率先鼓掌,打破这番寂静。 “好!短短二十字,道尽我大乾兵锋,峥嵘头角!”张邯平日里多是书生做派,此时却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叫好。 要知道,这单于又叫可汗,是大草原上北元人对首领的尊称。 李长空这诗文一出,哪怕是刘裕等几个不懂诗的,也能感受到那种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感。 现如今,北元势大,四方诸国,皆被其兵锋所慑。 李长空却要引兵在雪夜之中,屠尽北元狗,杀得那单于连夜遁逃。 这首诗,怎一个猛字了得! “好!写得好啊!已经有本宫当年三分风范了!” “这首诗,够猛!本宫很喜欢!叫什么名字?” “《塞下曲》”李长空嘴唇轻启,淡淡吐出三字。 “塞下曲,塞下曲。好啊,若是有朝一日,本宫当真能领兵杀到塞下,杀到北方草原,杀到北元王庭,叫那单于夜遁逃,那该多好。” 刘裕仰头望天,叹息一声。 贾太岁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太子殿下逼格满满。 朱犇更是嫉妒得嘴都歪了,这首诗,霸气啊! 想想看,一场大胜之后,在三军阵前吟诵的感觉! 啧啧啧,不能想!一想他就激动得浑身直哆嗦! 老李这小子真会啊!真有两把刷子啊! 就是可惜了,这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呢? 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乎,接下来的对局,众人更加积极了,尤其是在把李长空投死这件事上。 第57章:景王 只可惜,李长空前世作为狼人杀高玩,还能被这么一个新手玩家给霍霍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直到夕阳西下,也没人能让李长空再输一局。 不过众人玩的还是很愉快的,伴随着每个人的出糗,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形之间,迅速拉近。 尤其是朱犇,现在人缘好的不得了,其余几人对其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毕竟谁会防着一个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呢? 时间过得很快,李长空等人当差的时间结束,即将返回各自府中,刘裕身为太子,却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竟起身相送。 这一幕被魏翔看在眼中,眼神闪烁,意味不明。 …… 三日后,景王府。 景王府不在宫中,但是却离皇宫极近。 作为唯一一个不曾去就藩的藩王,王府还距离皇宫如此之近,可见景行帝对其的喜爱了。 景王高坐于正堂,面前的案牍上摆着上好的紫砂茶壶,鎏金的茶壶柄,以及一整套同样配置的紫砂茶杯。 虽说同样是紫砂茶具,但若当真是要论一论价钱,那景王这一套只怕要比朱犇从家中偷去卖的那一套贵上不少。 若是再传扬几句,说是王府里头流传出来的,只怕还要贵上一个档次。 景王煮着茶,一边看天边云卷云舒,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倒是颇有闲情雅致。 “殿下,据说太子这几日在东宫与几位潜龙营校尉整日嬉戏玩闹,不务正业。” “咱们是不是可以用此事做一些文章?” 景王身旁,狼行身材瘦削,一袭黑衣,嗓音低沉沙哑,话语中透着敬意。 景王闻言,略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确定吗?” “东宫里头,咱们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曾有假。” “嗯,着手去办,记得隐秘些,莫要声张。” 狼行闻言,顿时了然,道:“属下省的。”随即躬身,缓步退下。 …… 翌日清晨,正德殿,朝会之上。 御史谢谏昂首阔步而出,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高居于龙椅之上的景行帝见状,微微皱眉。 这谢谏,是个直臣,又担任御史之职。 平日里就好怼人,这满朝文武,怕是都给他怼了一个遍。 莫说是大臣了,脾气大起来的时候,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敢怼。 因此,在仕林之中,倒是收获了不小的名气。 当然,若是胡乱瞎怼一气,景行帝定然是不会听的,甚至还会有所责罚。 可偏偏,这厮总能说出几分道理来,让你被怼的同时,又觉得对方说的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所以被怼之人就更郁闷了。 放在后世,这类人就是喷子加键盘侠的结合体,还是高级版,拿着国家工资的那种。 而谢谏,就是个有真本事的喷子。 此时此刻他一站出来,众多官员心中当下便是咯噔一下。 这又是要怼谁啊? “谢卿这次又要奏何人呐?” “太子殿下!”谢谏口出惊人,满堂朝臣却是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就好。 唯独景行帝,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逆子又犯了何事?” “据说校阅之后,陛下将文试武试的前几名均充入御林军潜龙营?” “自然。” “这本是好事,也算对几个良才的栽培。可据臣所知,这几人自从入职以来,便不学无术,整日于东宫之内,与太子嬉戏玩闹。” “陛下,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应识大体,懂德行。” “做出如此行径,今后登基,如何让文武百官信服,如何叫天下百姓信服,又该如何治理江山,安稳社稷?” “兹事体大,请陛下连带太子殿下与那数人,严惩之,以儆效尤!” 谢谏说完,便直起腰来,身形挺拔如青松。 看见这一幕,台下立刻便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将来要克继大统的。玩闹之心如此之重,却是让人难以信服。” “还好有谢公啊,仗义执言,真乃国之柱石也!” 谢谏本就因为善辩,善谏而屡有名声。 此次更是不顾权威,直接上奏要求严惩太子,便更坐实了其风骨。 而读书人呢,最看重的,便是一个名! 这名要如何来? 要么文采斐然,所作诗文,广为流传,家喻户晓,这名声,自然也就来了。 要么,就得从风骨二字上下手了。 而对于风骨最好的诠释,便莫过于不畏强权,仗义执言! 谢谏便一直如此,仕林中人皆赞叹其有古君子之风,更将其示为内阁首辅贾平生的接班人。 御史这个位置,想来只是给谢谏镀层金,这样的君子人物,迟早是要进内阁的。 果不其然,景行帝一听此言,顿时勃然大怒。 “好个逆子!校阅文武试的前几名,皆是大乾的栋梁之材,岂能被其如此霍霍!” “来人,且摆驾东宫!” 郑英一听,顿时知道太子殿下怕是要遭殃,但这是皇帝的命令,谁敢不从? 只能屁颠屁颠地去准备圣驾,只是走出正德殿时,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那挺拔如青松的身影,默默摇了摇头。 想博名声是常事,这仕林当中,官员上百,哪个不想博名声? 但……把主意打到皇家头上,只怕过于蠢笨了些。 此人,以他郑英之见,只怕快活不了多久。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 东宫,经过这几天以来日以继夜的研究,刘裕玩《间谍杀》的水准迅速飞涨! 虽说依旧不能和李长空这样的高玩比肩,但已经开始互有胜负了。虽说依旧是胜少败多,但好歹也是赢了不是? 一局《间谍杀》过后,刘裕再度蹭地一声站起身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李长空,言语间是数不尽的嚣张:“老李,你也不行啊!” “今天已经是本宫赢的第二局了吧?” “殿下,今日我们一共才玩了十局面,臣貌似赢了十之有六。”李长空一脸无语,他实在是不明白,为毛刘裕2/8的战绩能表得的跟8/2一样。 “莫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快些作诗便是。”刘裕摆了摆手,催促道。 第58章:大祸临头 景行帝怒气冲冲,不消片刻,依然从正德殿赶到了东宫,随行的竟还有文武百官,这是要家丑外扬的节奏啊! 可以想见,刘裕此次若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怕是要脱层皮。 连带着李长空等人,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然而,就在郑英即将喊出“圣上到”的时候,东宫内却突然传来了吟诵诗篇之声。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顿足。 要知道,在场的文武百官中,可不全是些沽名钓誉之徒,也有不少真才实学的。 首屈一指的,便是三位内阁阁老。 贾平生、林瀚、张子房三人的学问,是被整个大乾的读书人推崇备至的。 此时此刻,只一听,便听出了这首诗文的不凡之处。 敌兵滚滚而来,犹如压顶黑云,想要摧毁城墙。 我军严阵以待,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金光闪烁。 这首联写景的两句,当真是有些绝了。 再联合一下当今四方诸国的背景,这不就是北元铁骑南下,汉家儿郎据城而守的场景吗? 景行帝的文学造诣虽说不如内阁三老高,但好歹也是贾平生教出来的,想来是差不到哪里去,此时听闻这两句,也是不禁挥了挥手,制止了郑英。 他想听完这首诗。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秋色里,响亮的军号声震天动地,黑夜间,战士的鲜血凝结成暗紫色。 这颔联写的显然便是一番苦战过后,战士们身受重创。 战争之惨痛、之残酷,可见一斑。 景行帝闻之,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大乾士卒,在北方边塞因为战争丢了性命。 也不知有多少大乾家庭,因此而破碎。 这些人,按理来说,都是大乾的英雄啊! 到现在,却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更有甚者,直接就是尸骨无存! 这首诗,莫非是个悲怆的调子?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红旗半卷,援军已至。夜重霜寒,鼓声郁闷低沉。 颈联将全诗的基调压抑到了极点,却又暗示援军已至,反攻的号角即将吹响。 景行帝却是苦笑,援军? 何来的援军? 在塞外草原,有马就是大爷! 北元人草原出身,牧马民族。 他们的骑兵,不仅精锐,而且行军速度往往是汉人军队的数倍。 所以,一旦被北元人围城,大概率先等来的往往不是汉家援军,而是更多的北元狗! 因为这一点,以军伍著称的西秦,也曾一度在北元手上吃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尾联出,天下惊! 以景行帝为首的文武百官,就这么站在东宫的台阶前,静静矗立,一言不发,安静的吓人。 良久之后,才有人猛一拍手,大叫一声:“好!” 叫完之后,才知道这是何处,急忙噤声,但脸上的狂热之意,却是久久不曾褪去。 武将们更是如此,“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写出了多少武将的心声啊! 他们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如此? 文臣们虽说没有武将这般激动,却同样亢奋,因为这诗写得好啊! 他们忍不住想为作者的文采而喝彩! 说实话,大乾文坛这些年来,颇有些青黄不接,难以和晋、陈两国相比。 但现在,听到这首诗之后,他们觉得,大乾文坛可能要站起来了! “说的不错,好诗啊。”景行帝不仅没有责罚先前冒昧出声的官员,反而给予了肯定。 这首诗,写到他心坎里去了! 北元固然势大,兵锋之盛,几乎无可匹敌。 但若是人人都抱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心态呢? 倘若当真有那样的一天,北元蛮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只可惜,想要做到如此,何其难也。 莫说贫民百姓了,便是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能做到? “且随朕进去吧。”景行帝叹息一声,踏入东宫。 郑英识趣地没有再喊出“圣上到”,以免坏了景行帝的兴致。 …… 东宫内,刘裕等人一诗听完,皆是赞叹不已。 “好诗啊!老李就是老李,这作起诗来,当真是人模狗样的。” 李长空闻言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但是很快,他的嘴角就抽不起来了,因为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已经快要走到跟前的景行帝一行人。 太子刘裕却依旧浑然不知,侃侃而谈着自己的见解。 “若是有朝一日,本宫能亲临战场,一定要向将士们好生诠释一番,何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与那北元蛮子,不死不休!” 可能是为了抒发心中情绪,刘裕这番话声音极大。 反正说完之后,李长空很清晰地看见景行帝皱了皱眉。 又回想起皇上不喜太子钻研兵法韬略的传闻,顿时向刘裕眨了眨眼。 刘裕却一脸诧异:“老李,你眼睛怎么了?” “咳咳咳,殿下,您身为储君,应当为江山社稷考虑,还是莫要亲临战场为好。” “啧,老李你怎么跟父皇一样婆妈?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恰逢北元蛮狗虎视眈眈,欲要南下,本宫若不站出身来,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堂堂大乾空无人哉!” 从李长空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景行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心想太子啊太子,当真是一心求死啊,九头牛都拉不住你。 “臣李长空,拜见陛下!” “老李你别闹,父皇此时定然在开朝会,怎么回来东宫?”刘裕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是吗?你倒是对朕的行踪一清二楚。”恰逢此时,景行帝的声音自刘裕身后幽幽响起。 卧槽! 刘裕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也就他胆识过人,否则非给吓出个好歹来。 这父皇莫不是鬼怪不成?怎么走路愣是没声音的? 他惊出一身冷汗,转过身来,纳头便拜。 张邯和贾太岁见状,也知大事不妙,同样如此。 第59章:吕皇后 “父父皇,您不是在开朝会吗?怎么有雅兴来儿臣这里。”刘裕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冬夜里的鹌鹑。 “朕不来,怎么知道你有这样大的本事?” “平日里,朕以为你也就是不学无术了些。” “没承想,竟荒唐至此!” “你看看,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什么人?”景行帝伸手指向李长空、张邯等人,怒气勃发道:“这些都是我朝的勋贵子弟,将来要上战场,和北元狗搏命的!” “你自己荒唐,整日玩闹嬉戏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他们一起!” “你可知,他们正是长本事的时候。若是多习练一次武学,多读一本兵书,今后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希望便更大一分!” “你倒好,拉着他们整日荒废!” “今后若是他们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何人来负责?你吗?还是朕?还是大乾的百万子民?还是大乾的江山社稷?” “逆子也!非人哉!” 景行帝是真怒了,对于这个太子,他起初是没那么讨厌的,反倒是视如己出。整日带在身边,希望能叫他耳濡目染,能早些成才。 可结果到好,满腔希望一次次落空,满腔热血,一次次冷却! 圣人文章不学,诗词典故不学,也就罢了,这儒家的东西,最适合的毕竟是读书人,身为皇室子弟,能学固然是好的,能了解官员们心中的想法,从而巩固统治。 若是实在不能学,便不学。 但那治国之道,御下之道,你总得学吧!你是储君啊,是将来大乾的王啊!身上肩负着多少责任,你知道吗? 结果,依旧不学,非要去学兵法韬略,要去行军打仗。 大乾缺你这么个将军吗?你再能打,能打得过张勋?还是能打得过中山王刘恭? 万一御驾亲征途中出了点什么意外,被那北元人俘虏了,这大乾的江山社稷,岂不是毁于一旦? 这些道理,景行帝与眼前的逆子讲过千百遍。 却通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曾听进去半句。 如今更是荒唐至极,在家中嬉戏玩闹,竟都传到了当朝御史的耳朵里。 这叫文武百官听了去,今后怎能信服于他? 景行帝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也不知为何,他对其他人向来宽厚,唯独对太子,严苛的有些不像话。 听完这么一席话,刘裕只跪伏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已经被训出经验来了,现在无疑是景行帝怒气最胜的时候,若是他再敢顶嘴,怕是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可若是老实受着,躲过了这波怒火,后面的便没那么可怕了。 甚至,偶尔运气好的时候,母后还会来救他。 所以现在认怂便是,儿子给老子认怂,不丢人。 景行帝看他这副摸样,却是冷哼一声。 犯了错之后,次次都是如此,真当每次都有用不成? 此次若是不严惩你,如何服众? 他刚伸手欲打,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 “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这声叫喊,当真是宛如平地起惊雷,一时间竟是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委实是有些难以想象,竟有人会如此高调地宣称自己为天字第一号蠢货。 这究竟是谁家的极品? 就在众人满是疑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窜了进来,大喊道:“我跑完一圈了,咱们继续啊!” 李长空等人闻言,嘴角顿时抽搐不已,好家伙,你进门之前都不先看看场合的吗?这是嫌自己命长了? 李长空微微抬起身子,做了个眼色,随后便把头重新低下。 朱犇见状,略有些发愣,转头一看,顿时骇然,好家伙,满朝文武俱在,而且都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坏了!刚才使了个小聪明,走捷径从侧门进的东宫,本以为这是个妙计,能少喊两声天字第一号蠢货。 现在看来,却是愚蠢透顶。 “陛陛下,您没在开朝会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嘴角有些抽搐。 唯独刘裕热泪盈眶,朱犇是个讲究人啊!这是在拿生命替他挡刀啊! “放肆,东宫之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阳城侯不曾教过你,便由朕来管教!” “面壁一个时辰,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转身。” 朱犇一听,顿时露出一副苦瓜脸,却也没说什么,屁颠屁颠跑去面壁了。 刘裕听了,却是满脸羡慕之色。 好家伙,殿前失仪也就面个壁,要是自己也有这待遇,何至于卑微至此? 为何父皇对其他人如此宽厚,唯独对自己,严苛得不像样子,本宫当真是父皇亲生的吗? 景行帝本是怒气勃发,但被朱犇这么一闹,却是多了几分荒唐之感,心中的怒气,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 该说不说,朱犇,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妙用。 景行帝眉头稍稍舒缓,正想考虑如何对刘裕做进一步的处理,就听见东宫外传来一阵宦官的叫喊:“皇后娘娘到!” “怀庆公主到!” 话音刚落,便有一穿着宫廷长裙的妇人迈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大乾朝皇后,吕家吕淑。 当年吕家家主给吕皇后取名的时候,是希望她能性行淑均。 结果,果然如此。 吕淑在被册封为皇后之后,可不只是性行淑均那么简单。 而是母仪天下!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景行帝分了不少忧。 同时吕家作为扬州第一大族,也成为了景行帝的坚实后盾,可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若是说句不好听的,景行帝这个皇位能做的这么安稳,吕淑有一半的功劳。 甚至就在当年,景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因为吕家的辅佐,而击败了众多竞争对手,最终成功登基。 再加上其在位期间,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勤政爱民。 这才换来处于四战之地的大乾如今还算安稳的局面。 所以景行帝对吕淑,向来是有几分敬重的。 自然不是怕老婆,堂堂帝王,怎么能怕老婆呢? 这是尊重老婆,爱护老婆,疼惜老婆! 至少景行帝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第60章:冤枉啊! “陛下,臣妾有礼了。”吕皇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此时,其身后才跟着走进来两人。 李长空打眼一看,却是有几分眼熟,略一思索,便记了起来。 恰好是那日在国子监出现的两名女子,略微年长些的,应当是太子刘裕的亲姐姐,怀庆公主。 年纪小些的,则是中山王刘恭之女,昭阳郡主。 看来,昭阳郡主身份确实显赫,竟能随意出入宫廷重地。 “父皇,怀庆有礼了。” “陛下,昭阳有礼了。” 两人同时躬身行礼,标准至极,和吕皇后的动作,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皇后来此,所为何事?” 吕皇后一来,景行帝心中的怒气,便去了七八分,不过样子总归是要做下的。 “臣妾听说太子过于荒唐,竟在东宫拉着潜龙营将士嬉戏玩闹。” “这委实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过错,不过此乃皇家家事,还是莫要让诸位卿家笑话为好。” 此言一出,景行帝顿时恍然。 李长空也暗中啧啧称奇,这话术,厉害啊! 没说景行帝的错,身为皇帝,景行帝也不能有错!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在臣子面前认错,否则,便是堕了皇庭威严。 但吕皇后又想保住儿子,该如何做呢? 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便是,你们满朝文武,总不好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 另外,也是在暗中点醒景行帝,太子毕竟是储君,且名声本就不好,若是再当着诸多大臣的面责罚,岂不是再次堕了其威严? 今后若是登基,满朝文武,岂能信服? 这番话一说出来,再加上景行帝心中的怒气本就去了七七八八,哪里还会再做追究。 果不其然,这番话一说完,景行帝便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便有慈母多败儿之说。” “皇家虽是特殊了些,但这道理同样适用。此次太子过于荒唐,便由皇后带回仁寿宫,好生管教。” 这便算是个台阶了,不论对皇家而言,还是文武百官而言,都是个台阶。 若是有点眼力见的大臣,多半也就顺坡下驴了。 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亦或是,故意如此。 只见谢谏站出身来,高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古语有云,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太子?” “且我大乾依法治国,有错,便要责罚,大乾律例,也是因此而来。” “太子乃是储君,一国之象征也!” “若是今日太子犯错,陛下可听之任之,草率处置。” “日后天下万民,人人效仿,该当如何?大乾律例,岂不是要形同虚设?” “久而久之,岂不是要神器失常,社稷崩坏?” 此言一出,景行帝和吕皇后的脸都拉了下来。 谢谏虽说是直臣,但这番话,委实有些过重了。 太子贪玩,且不务正业,这是大乾朝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却能引申到神器失常,社稷崩坏这般大的罪过上面,是安的什么心? 但偏偏,这番话又说的有几分道理。 做错了事,便是要罚。 否则,大乾律例意义何在? 今日若是在太子身上上演一番法不加于尊,传扬出去,如何服众? 如何给民众一个交代? 景行帝略有些后悔,此事他应当私下处理,而不是带着文武百官齐至东宫。 现在反倒是叫谢谏抓住了把柄,下不来台。 谢公,当真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也! 不多时,人群中便出现了如上言论。 虽是窃窃私语,但东宫正堂就这么大,这么多人窃窃私语,也够传进景行帝耳中了。 一时间,其脸色愈发难看了。 吕皇后身后,怀庆公主见状,美眸微扬,看向谢谏,眸光闪烁。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声音自刘裕身后传来:“陛下,冤枉啊!”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却见是李长空! 顿时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场合?你区区一个勋贵子弟,且是有错在身,也敢放言冤枉? 当真是胆大包天! “冤枉?冤在何处?”不知为何,景行帝对李长空的印象突然好上了些许,至少不像对太子那般厌恶了。 大致是因为,方才李长空那首诗吧。 当真是写到了他的心坎了。 这也让他意识到,李长空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只是路走歪了些。但只要矫正的好,未必不能成为国家柱石一般的人物。 所以,此刻面对少年的叫屈,他倒是愿意给一次机会。 “启禀陛下,这位大人口口声声称太子荒唐,整日于东宫之内嬉戏玩闹,不务正业。”李长空指着谢谏,一字一顿,道:“但微臣却觉得,并非如此!”、 “这些时日以来,太子殿下的用功,我们几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怕太子殿下如今已经称得上是,识别三日,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脸黑。 就连最心系儿子的吕皇后,也有些心累。 他知道这个勋贵子弟可能是想替太子说好话,但这不是……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太子是什么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除了钻研那什么兵法韬略之外,哪里还会用功。 “黄口小儿,只会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当真是一派胡言!”谢谏哪里能忍,直接站出身来,怒斥李长空。 顿时获得人群中一阵叫好。 刘裕闻言,顿时咬牙切齿。 老李的心意他清楚,只是这姓谢的老匹夫,当真是难缠至极,半点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李长空确实置若罔闻,直接无视了谢谏,对着景行帝道:“微臣说的是否属实,陛下一试便知。” “如何试?” “自然是考校太子殿下。”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就坡下驴的好法子,待会自己出个浅显些的题目,这逆子只要能稍微说几句子丑寅卯出来,便算是通过了。 李长空此子,倒是有几分急智。 “昔之失人心者,专以利;今之失人心者,专以名。万一人之失人心,专以利,我因利以厚之,因名以美之,则公私两尽,而天下治矣。” “何解?” 景行帝看着刘裕,眼眸中透着期待。 第61章:刘裕的高光时刻 刘裕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打斗。 说实话,从小到大,父皇的各种考校,他就没合格过。 刚想拒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转身看去,却见是李长空正静静地看着他。 眼眸中没有鼓舞,没有加油,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但不知为何,在李长空这种眼神的注视下,刘裕竟渐渐安下心来。 在东宫待了这么多年,间谍杀玩了这么多局,狗屁文章读了这么多篇,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拼了! 大不了,就是一顿责罚而已。母后已然到场,父皇就算当真要罚,又能重得到哪里去? 刘裕向来不是个缺胆气的人,思虑过后,整个人便豁然开朗起来。 不再跪伏在地,如同瑟缩的鹌鹑,反而是直起身子,目光明亮,直视着景行帝。 回忆着脑海中有关这篇文章的信息,朗声道:“父皇,这句话的意思是从前官员失去人民信任,是因为贪利;如今失去人民信任,是因为争名。万一有官员因为贪利而失去信任,我们就用利益去厚待他,有官员因为争名而失去信任,就再用美好的名声去赞美他,这样官员们就能够既得公义,又得人心,天下就治理好了。” 刘裕这一番话说出来,景行帝当即便呆愣在原地,颇有些不敢置信。 甚至产生了某种怀疑:这厮当真是朕的儿子? 莫不是谁假扮的吧? 当然,诧异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欣慰。 多少年了啊? 自太子记事起,到如今,怎么着也该有个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刘裕成才。 现在不说是成了才,但至少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多少让他有了盼头。 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知子莫若父,景行帝深知,能够翻译这句话,只怕已经是太子的极限了。 当下便要开口,揭过此事。 谁承想,刘裕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这句话来自大楚名家王庭轩的《治世论》,意在教导大楚君王如何治理天下。” “《治世论》中观点众多,这句话,便是从官员的角度出发,阐述如何让各州各府各县的官员治理好麾下百姓。” “王庭轩主张的是,官员们之所以失去百姓们的信任,无非两个原因:贪利与争名!” “若是贪利,那朝廷就该提高地方官员的俸禄,让他们不必再贪图利益。” “若是争名,那朝廷就用美好的名声去赞美他,让他们不必再争夺名声。” “这样一来,地方官员们没了争名贪利之忧,自然就会取信于民,好生治理麾下。” 刘裕向来是胆大包天的主儿,要么便不说,若是决定说,那便说个痛快,此时便是如此。 这番话一说出口,景行帝也好,吕皇后也罢,包括满朝文武,都是瞠目结舌。 这《治世论》虽说只是十年前的文章,但由于王庭轩名气实在太大,且《治世论》曾被大楚君王亲自捧读,奉为圭臬。 所以,这篇文章不论是在读书人中还是在仕林中都很有声望,称得上是经典中的经典。 难度也不小,本来太子能翻译出意思,便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承想,还能作进一步的解释,这当真是 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还真让李长空这小子说对了? 唯独怀庆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长空一眼。 自己的兄弟,她再清楚不过。 只凭刘裕自己,是断然说不出来这样一番话的。 这里头,多半与李长空有些干系。 刘裕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信心也跟着上来了,继续道:“不过,儿臣以为,这样的解释,却是不妥。” “不妥?”景行帝才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却又听见刘裕这么一番话,顿时眉头微皱。 要知道,王庭轩的《治世论》虽说是十年前的作品,但传入大乾,已经是五年前了。 这五年来,大乾无数的名家大儒,都对此书做过注解。 方才刘裕的那一番解释,几乎能和百分之八十的注解对上。 可现在,他却说这样解释不妥? 这岂不是说,大乾百分之八十的读书人,都错了? 这口气着实是有些大了。 景行帝略一回头,果不其然,大部分文官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强行堵着太子的嘴不让他说不成? “有何不妥,你且说来。”景行帝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暗示刘裕,说些该说的,莫要胡扯。 刘裕却是置若罔闻一般,接着开口道:“儿臣以为,这治理麾下,本就是地方官员的职责所在。” “他们既拿了朝廷的俸禄,便要为朝廷做事。” “若是心有不忿,贪名逐利,这本是他们的不对,为何偏偏成了朝廷的过失?” “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日益助长如此的歪风邪气?将那些地方官员,一个个当成大爷伺候?” “所以儿臣才说,如此解释,怕是不妥。依儿臣之见,这厚利与美名,于其给地方官员,不如给当地百姓。” “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实在些。” “当然,说不定王庭轩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后人解读错了。” “儿臣说完了,还请父皇责罚。” 说完之后,再次跪伏下去,身子却不再颤抖。 景行帝闻言,矗立原地,久久无言。 说实在话,刘裕这番话,当真是有些离经叛道。 王庭轩的《治世论》被封为经典中的经典,就连他,年幼时也曾读过。 觉得文采斐然,道理深厚。 现在,刘裕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么就是王庭轩错了,要么就是大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读书人错了。 这这是拿仕林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摩擦完还不够,还要鞭尸! 方才脸色还只是有些难看的文官们,此时此刻,已经是彻底黑了。 但是众人之所以还不发作,是因为刘裕话虽然说的粗糙了些,但理不糙啊! 民为重,君为轻,这是大乾太祖高皇帝在位时定下的国策!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文官逐渐势大,声名鹊起,所以才渐渐有了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治国理念。 但这可不是大乾本土的治国理念,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真要拼,能拼得过太祖高皇帝时期就定下的国策? 第62章:以诗扬名 大乾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国策是什么意思? 民为重,君为轻。 这百姓,还要排在君王的前头啊!更何况是士大夫! 所以太子的这番话,还当真不好反驳。 因为他主张的是把美名与厚礼都赠与百姓,而非士大夫。 要怎么反驳?总不能说百姓们都是贱民,还是赠给士大夫管用。 这话要是说出来,只怕当场就要被抓起来,轻则逐出大乾朝堂,重则入狱。 大乾传承了数百年的国策,岂容儿戏? 所以文官们大抵都是黑着脸,却又一言不发,憋得难受。 “咳咳咳,你这番话,看似荒诞不羁,却也却也有些道理。” “还不错,此次考校,便算你合格了。” “不过学问还不够,日后应当更为努力,辛苦钻研才是,可懂?” “儿臣懂的。”刘裕很开心,甚至已经在内心欢呼雀跃了。 上一次得到父皇的肯定与称赞,好像已经是三年前了。 今天,他刘裕长脸了啊! 这是天大的事! 景行帝和太子这么一唱一和下来,基本就是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文官们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好了,此事就此揭过。朝会便到此结束,诸卿请回吧。” 文武百官见皇帝下了逐客令,自然不好再留,便纷纷打道回府。 李长空与张邯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溜。 张邯秒懂,便开始挪动着身子,想跟在文武百官身后离去。 等贾太岁和朱犇注意到的时候,这两人甚至都已经溜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两人顿时咬牙切齿,心中怒斥会读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后随后便一边骂,一边学着两人的步伐,跟在文武百官身后,企图蒙混过关。 李长空是四人中走的最快的,但是走着走着,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环顾一圈之后,却见那位昭阳郡主,正瞪着美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李长空心中一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吐了一口气,示意其不要声张。 昭阳郡主见状,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声音洪亮道:“好的!” 其身旁的怀庆一听,顿时转过身来,恰好看见了一截接着一截,如老鹰抓小鸡般前行的李长空等人。 李长空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时之间,甚至都分不清楚,这小妮子究竟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故意如此。 昭阳郡主见状,也知道自己似乎是惹祸了,顿时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般,一双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满是歉意。 好吧,这丫头就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李长空可以确认了。 “李长空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这么一闹,景行帝又不是瞎子,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当下便开口道。 听闻此言,朱犇等三人顿时如释重负,不再瑟缩在地,一点点挪动,而是直接站起身来,昂首阔步。 走倒李长空跟前时,要么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要么就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得,这皇帝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 李长空当即起身,老老实实走到太子跟前。 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苦笑。 等人都走了之后,景行帝这才打量起了李长空,道:“方才那首诗,可是你所作?” “是的。”景行帝当面,李长空倒是不大敢撒谎,毕竟,这诗是不是他作的,太子心里门儿清,皇上稍微一问就清楚了。 “好啊,能做出这样的诗篇,可见你在诗词一道是下了功夫的。” “此诗文,朕很喜欢,打算传阅三军,提升士气,你以为如何?” “微臣自是唯陛下是从。” “善,郑英,吩咐下去。” “奴才遵旨。”郑英颔首,便转身离去做事了。 吕皇后和怀庆公主,昭阳郡主三人,却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看李长空的眼神都变了。 她们与李长空第一次相见,是在国子监。 那时候李长空吟诵的《满江红》虽也是惊艳,但毕竟是他人所作。 现在,这人自己作的诗文,都能上达天听,甚至让皇上传阅三军了吗? 这只怕才是真正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也不知那首诗究竟是什么,待会儿倒是可以找太子问上一问。 说到太子,听见这话之后,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唯独刘裕一副苦瓜脸。 李长空总共就给他做了两首诗,这可是他勤勤恳恳,辛辛苦苦赢来的。 天可见怜啊,足足七天,上百局的间谍杀,他就赢了两局。 可见这两首诗,是何等的珍贵。 不过好在,老李出品,必是精品。 到时候在两军阵前吟诵出来,自然是极有面子的。 可现在,父皇张口就是要一首啊! 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 这这不是打劫嘛这不是,这是强盗行径啊! 关键,他又不敢反抗,万一间谍杀的事情暴露,那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着刘裕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景行帝略感疑惑,道:“裕儿,你是怎么了?怎地这副样子。” “儿臣儿臣这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啊!老李能做出这样的诗篇来,是大乾之幸,三军之幸啊!” 景行帝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啊,这首诗文,当真是写到了朕的心坎里。” “若是大乾将士,人人都能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决心,又何惧那北元三十万狼骑!” 景行帝叹息一声,殊不知,他不经意间说出来尾联,却已震惊了怀庆等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竟是这样的诗篇,难怪能写到父皇的心坎里。 李长空此子,于诗词一道,倒是有些才华。 甚至是才华横溢。 “好了,此间事了,长空你可以回去了。”景行帝笑着道。 “微臣告退。”李长空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回去了,今儿个还真是惊心动魄,随即便走了。 刘裕见他走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如芒在背,也跟着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景行帝幽幽的声音:“你站住。” 第63章:震惊的景行帝 “父皇还有何事?” 刘裕战战兢兢地站过头来,心中充斥着不好的预感。 “你给朕说实话,那有关《治世论》之言,当真是你自己所说?” “是是啊!”刘裕点了点头。 “哼,逆子!事到如今,还在扯谎!”景行帝冷哼一声,眉头倒竖。 “你是什么德行,朕还能不清楚?” “平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即便是有时间,也尽拿来钻研那些个兵法韬略了,如何会去读那《治世论》?” “那番话,分明就是李长空教你说的!” “方才李长空在的时候,朕姑且照顾着你的面子,没有点明。现在人家都走了,你莫不是还要冥顽不灵,哄骗于朕?” “啊?”刘裕整个人都愣住了,天地良心啊,那番话,当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顶多就是,读书的时候,因为实在无聊,和老李他们探讨了几句。 可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东西啊。 到了父皇嘴里,怎么就成老李教自己说的了? 这刘裕打小便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自然不堪忍受。 当即带着些许愠怒道:“父皇,那番话本就是儿臣所说,老李与儿臣之间,顶多就是相互探讨,绝不是父皇你想的那样。” 听见这话,景行帝笑了,被气笑了。 好啊,给你台阶你也不下是吧! “那你倒是给朕说说,为何会去读这《治世论》!若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便信了你的话,若是说不出来,便自行去领罚。半月之内,不得出东宫半步!” “啊?”刘裕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要去读《治世论》,这问题,你叫他怎么答啊! 总不能说是玩间谍杀输了吧。 这这不是难为人嘛。 想来想去,只好捏着鼻子承认道:“父皇慧眼如炬,这番话确实是李长空教儿臣说的。” “儿臣且去领罚了。” 景行帝闻言,神色这才好转,点了点头,道:“我与你母后还有些话要说,你且先出去吧。” 刘裕闻言,更无语了。 好家伙,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说什么。 这里是东宫啊!是太子居所! 你让我走! 行吧,走就走呗,谁让你是我爹呢。 毕竟接下来的半月,怕是连东宫都出不去了。 刘裕走后,景行帝这才饶有兴致地看向吕皇后,问道:“皇后觉得,李长空此子如何?” “大才也,应当重用之。”吕皇后沉吟少顷,斟酌着道:“只是臣妾听闻此子在民间,似乎名声不大好。” “陛下若想重用,只怕还需打磨一番。” “不错,皇后所言,正和朕之心意。” “只是,朕本以为此子不过策论写的好,没想到,在诗词一道,竟还有此等造诣。” “着实难得也!” 听闻此言,怀庆公主却是站了出来,道:“父皇,前些时日,儿臣曾和昭阳去了一趟国子监,恰好遇到李长空在吟诵诗篇。” 在大乾,不论皇子公主,在帝王面前,统一自称为儿臣。 “儿臣以为,那一篇诗文,只怕不逊色于父皇今日所闻。” 景行帝闻言,却是来了兴致,询问道:“当真?今日李长空所吟诗篇,可不一般,否则父皇也不会命郑英传阅三军。” “父皇,今日李长空所吟之诗,儿臣不曾听全。但儿臣以为,当日国子监那一首诗词,只怕还要更胜一筹。” 景行帝闻言,是真的惊住了。 李长空今日作的这首诗,无论是从写景还是立意,都是上上之选。 尤其是最后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说句实在话,景行帝已有近十年不曾听见过如此诗篇。 可现在,怀庆却在没有听完整首诗的情况下就敢断言李长空当日在国子监吟诵的诗词要更胜一筹。 那当日在国子监的那首诗词,究竟该是何等惊艳? 如果不是知道怀庆向来是沉稳的性子,他都险些要以为这孩子在扯谎了。 “你可还记得?且速速吟来。” “儿臣遵旨。”怀庆臻首轻点,随即便开口轻声吟诵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怀庆一首《满江红》吟完,景行帝竟是激动地浑身颤抖,直至踉跄起来,得亏吕皇后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扶住,否则,只怕是要跌倒在地。 “这样的词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词!” “若我景行一朝,能出一位这样的臣子,该有多好。”景行帝细细品味着词中之意,却是越品越心惊,难以想象,一位少年郎,甚至不曾上过战场,不曾面对过北元人的铁骑,竟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这首词,可是李长空所作?” “他说不是,此乃词人岳飞所作。” “岳飞?此为何人?”景行帝略显诧异。 “自国子监回来之后,儿臣翻遍了四方诸国的典籍,却是从未发现,近几十年来,四方诸国出过一位名叫岳飞的词人,所以儿臣以为,这首词大概率是李长空个人所作。” “只是由于此词太过惊世骇俗,犹如词中之龙。其又相对年幼,不曾在仕林中有什么声望,害怕惹祸上身,故而自谦。” 怀庆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一番话说完,景行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啊!” “此子小小年纪,不仅能作出如此诗词,且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 “只向来疏于管教,被市井风气所染,故而习性不佳,品性略有瑕疵。” “但,只要雕琢一番,必成大器!” “此子,朕当重用之!” 吕皇后闻言,顿时躬身道:“恭喜陛下,喜得一贤才也!” “哈哈哈,皇后说的不错!”一时之间,景行帝喜笑颜开。 第64章:皇恩浩荡 “传朕旨意,加封李长空为御林军潜龙营虎贲郎将!”景行帝话音刚落,便有太监上前,领了一道口谕,前往兵部吩咐。 “另外,依朕之见,李长空借太子之口说出来的那番话,确实有些道理,皇后觉得如何?” 吕皇后闻言,臻首轻点,道:“确实如此。我朝太祖高皇帝在故去之时,便定下祖训,民为贵,君为轻。” “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便是以此六字真言治理得国泰民安。” “西晋南陈,皆尽臣服。鼎盛时期,国力之强,直逼西秦、大楚等强国!” “可见太祖政策之对!” “反观与士大夫共天下之言,是从南梁传入。” “南梁地处大陆最南方,多为鱼米之乡,儒道繁荣昌盛,且无边疆之患,不必时时刻刻过着被北元贼子觊觎的日子。” “这样的国策,于南梁而言,自然是合适的。但于我大乾而言,是否合适,却是有待商榷?”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皇后言之有理,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管用啊!” “这番话虽是李长空借太子之口公之于众,但想来在此过程中,太子必然是受益匪浅,否则,只怕连这段话都记不住。” “这样一来,朕倒是有些想法。” “传旨意,加封李长空为东宫少詹事,司教导太子之职。” “这……”吕皇后有些哭笑不得,这詹事就是太子的老师,当年景行帝还是太子时,贾平生在东宫担任的便是此职务。 而这少詹事,虽说比不上詹事,但也算是半个老师了。 亦或者说,亦师亦友,但不论如何,都算是进了东宫的核心层了。 若是一个文臣收到如此封赏,吕皇后除了惊叹两声外,自然是别无他想。 但李长空他是勋贵之子啊,天生的武将,将来要上战场的。 封个少詹事,倒是叫人哭笑不得了。 “不过试试而已,若是有效,能叫太子懂些事理,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无效,倒也无妨。遭人弹劾了,便撤了李长空的职便是。” 吕皇后一听,顿时了然,陛下这是对自己教育太子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呀。 只能寄希望于外力,尽管这个外力颇有些不靠谱。 “陛下说的是。”吕皇后微微躬身,表示赞同。 大多数时候,在景行帝面前,她扮演的都是一个倾听者和贤内助的角色。 若景行帝决断无太大问题,自是不会出声打扰的。 即便是问题当真很大,也会思虑再三,考虑如何劝谏后,再做行动。 如此贤良淑德的贤内助,自是不可多得的。 也是这些年来,二人相敬如宾的原因所在。 “再传一道旨意,南下抗陈一事,便给武陵侯吧。” 景行帝开口,发出第三道圣旨。 连续三道,竟都事关李家。 尤其是第三道,自从当年武陵侯抗击北元兵败后,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被景行帝提及了。 没承想,今日竟也破了例。 这武陵侯,当真是凭子而贵。 李家,怕不是要重新崛起了。 …… 南下抗陈一事,各方已经催促良久,所以这圣旨一下来,便从兵部传了出去。 各种程序,都是一路绿灯。 反观李长空的两道封赏,却是一道要过兵部,一道要过吏部,且需加盖各种印玺公章,倒是麻烦得紧,一时间却是不曾传下去。 不过景行帝金口玉言,此事必然是没跑了的。 …… 这一日,张勋和李逐峰正在喝酒。 只要不提娶公主的事儿,两人便还是过命的好兄弟。 一提公主,张勋就抽出刀来,递给李逐峰,说:“公主没有,定国公的脑袋倒是有一颗,你要是看得上,便拿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逐峰除了在心中痛斥其为老泼皮外,还能如何? 随后两人又唇枪舌剑,互相交锋了数百回合,不分上下,这才作罢,停下饮酒。 只是喝着喝着,武陵侯府的大门便被再次敲响,传旨太监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武陵侯李逐峰自行招募三万士卒,十日后于兵部处领取船只,南下抗陈,钦此。” 正跪地谢恩的李逐峰一听,懵了,这是这是喜从天降啊! 我就说今早怎么听见喜鹊在屋檐上叫唤呢,感情是应在这啊! “公公且留步!”见传旨太监转身欲走,李逐峰立马站起身来,小跑着上前,往人家衣袖中塞了两锭银子,问道:“这南下抗陈一事,除了我以外,可还有他人?” “没了,就武陵侯一人,宫里传下来的旨意,兵部一日之内便下达了文书。若是侯爷您招募到了足够的士卒,直接去兵部取船便是。” 说完,太监就走了。 李逐峰就这么看着,啧啧称奇。 直到张勋拍了拍他肩膀,才缓过神来。 “不应该啊,你小子走狗屎运了?前些时候陛下分明是倾向朱温那老小子啊!” “啧啧,时运呐!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老李家要发达了!” “老张啊,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去上坟,我远远就瞧见,祖坟上头冒着袅袅青烟!” “我当时还琢磨呢,莫不是祖宗们在地下住的不习惯?” “感情,是祖宗显灵啊!” “啊?”张勋伸长脖子,满脸诧异:“还有这等事?” “那是自然,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勋一听,觉得有道理,老李这人向来忠厚,打仗又猛,除了不会教儿子,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骗人,大抵是不会的。 那这么说来这厮的祖坟,莫不当真是块风水宝地? “咳咳,老李啊,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就与我说道说道,你家祖坟,当初是埋在哪儿来着?” “这么多年了,我有些想你爹了,想过去拜拜。” “噢,城西安葬岗,你若是想去,可喊我一同前去。” “不用不用,我想单独和老爷子聊两句。” “对了,老张啊。你看我这都南下抗陈了,要是立个头功回来,我儿能不能娶公主?” 张勋一听,顿时头疼欲裂,也不说话,直接一个起落,翻过李家的城墙,便撒丫子跑。 “这厮,真乃泼皮无赖也!”李逐峰气的咬牙切齿。 “我就不信了,立个头功回来,还娶不到公主。” “一个功劳若是不够,就两个!” 第65章:商机 打定主意之后,李逐峰便开始壮志踌躇起来。 毕竟,打仗是他的老本行。 除了当年北苑那一仗以外,他就没输过。 更何况,陈国水军本就拉跨。 与大乾水军相差甚远,这次去,基本上就是去捡功劳的。 所以,功劳肯定是有的,关键就是,如何叫这功劳最大化。 毕竟,娶公主这事儿,他老李是认真的,绝非说说而已。 “要不,先示敌以弱,实则暗中布置埋伏,到时候瞅准时机,将陈国水军一网打尽?” “啧,会不会太过冒进了些?” “不管了,长空能不能娶到公主,就看这一次了,岂能踌躇不前?”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这一刻的李逐峰,可谓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五日之后,焉了,彻底焉了。 皇上的意思,在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是要他自行招募三万将士,然后乘坐兵部的大船,南下抗陈。 一共就那么两件事,招募新兵和南下抗陈。 依李逐峰多年的军伍经验来看,这招募来的三万新兵,大概是不会上战场的。 顶多就是补充边疆兵力,真正乘坐兵部船只厮杀的,还得是边疆的老兵。 但,即便如此,这兵也得招啊! 招不够三万人,连兵部的船都拿不到手! 可足足五天过去,才堪堪招募到一万人! 按照这样的进度,在十日之前,能招募满三万将士才有鬼呢。 李逐峰的踌躇满志,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满腔的忧愁,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一日,李长空自东宫当值回家。 在饭桌上,便瞅见自家老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整整半个时辰,只唉声叹气,也不吃饭。 李长空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只是吃完饭后,找到杨管家,问道:“我爹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老爷受命要在十日之内,招募满三万新兵,可现在都过去五日了,才堪堪招募到了一万人。” “这样下去,只怕达不到圣旨的要求。”杨管家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那张遍布忧愁的脸,简直和李逐峰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为何会招不到人?难不成是此次南下抗陈太过危险,士卒们都不想去?” “哪能啊,这次南下抗臣,基本上就是去捡功劳的。这事儿,乾都上下,都传遍了。” “士卒们哪里会不想去,只是不想坐船罢了。” “不想坐船?这是为何?”李长空眉头微皱,略微有了些猜测。 “少爷您是不知道,此次南下抗陈,是从东海出发,沿着我国海域,一路南下,前往湘江。” “这就意味着,要出海呀!” “一旦出海,就免不了要遭疫病的。往往去的时候一船人,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一半!” “另外,便是这从陆地带上去的食物,用不了多少天,馊的馊,坏的坏。” “将士们根本难以下咽,但又不得不吃!” “要是吃坏了肚子,又是在海上,只怕得疫病的概率又要大上许多。” “这样一来,当真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大家伙,谁还敢去。” 李长空闻言,皱起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 “知道了,此事我来想办法。” “啊?”杨管家听闻此言,可谓瞠目结舌。 说实在话,虽说这几日以来,自家少爷确实是干了几件实在事,不似以往那般荒唐。 但这涉及军伍的事儿,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半点马虎不得。 少爷如何敢夸口的呀。 要是误了事,只怕朝廷都要下旨责罚的呀。 杨管家心有忐忑,却也知道,这件事跟少爷说没用,得跟老爷说。 至少老爷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如何处置。 于是便躬身行礼,道:“小人省得了。”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行色匆匆,直奔李逐峰书房。 李长空却没空管杨管家有什么想法,而是在分析方才他话中的重要信息。 首先,疫病! 出海会生病,并不是大乾王朝独有,而是普遍现象。 这是因为缺少维生素,只要带点柑橘就好了。 若是担心柑橘坏掉,大可碾磨成粉末,泡水食用。 其次,食物难吃! 寻常人听了,恐怕只会觉得杨管家说的有道理。 这坏了好几天的食物,能不难吃吗? 就算是干粮馍馍,放上十几二十天,也没人想吃,更何况其他粮食? 这能怎么解决?这压根就解决不了,还是趁早求圣上开恩,免去这三万新兵的招募吧。 但李长空他不是寻常人啊,他是个有潜质的奸商! 他从这里头嗅到了商机! 既然食物难吃,那要是做出相对没那么难吃,但产量又大的食物,是不是可以批量卖给兵部,以作军粮? 这是笔大生意啊! 那什么东西没那么难吃,产量又大,原材料还便宜呢? 方便面!罐头等一系列速食产品! 至于怎么做,说老实话,李长空也不知道。 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速食产品吃过那么多,原理多少也知道一点,再请些个厨道大家来研发,应该不难。 就是想要大批量生产的话,得有规模!得建工厂!简而言之,就是得有银子! 上次红木的买卖李长空赚了四五十万两,但还不是太够。 毕竟除了工厂和作坊以外,还得招人。 除了厨道大家以外,还得有工人啊! 另外,和太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撬个御厨过来。 …… 翌日清晨,东宫! 一局间谍杀过后,朱犇刚哭丧着脸起身,想要出去喊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就被李长空拦住。 “先等等,我有事儿要说。” 朱犇一听,瞬间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诸位,上次红木的买卖,做得怎么样?” 贾太岁和张邯一听,顿时露出笑容。 虽说红木的生意他们没有入股,但只是九出十三归,也赚了不少了。 唯独朱犇一脸的苦闷之色,他本来赚的是最多的,可偏偏,他有个败家爹! 送上门的银子都接不住! 第66章:搞钱! 李长空提起红木生意,众人皆是了然,唯独刘裕一脸茫然,诧异道:“什么红木?” “就是上次李兄卖红木,赚了好些银子。我们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借银子给他,也算小赚一笔。”张邯开口解释道。 “好些银子?具体是多少?” “估摸着,应该有四五十万两吧。”四海商会的王华找上门来时,朱犇也在,所以李长空买了多少银子,他心里大概有个数。 “多少!四四五十万两!”刘裕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这也太多了。”他这个太子当得,当真是憋屈啊! 东宫所有的开支,都由国库支取。 至于具体能支取多少银子,则要看景行帝的意思。 景行帝这人呢,又向来节俭,所以东宫可支配的调度,可见一斑。 说句老实话,他刘裕虽是太子,却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清贫日子。 四五十万两想都不敢想啊! 这老李不仅有作诗的本事,没承想经商的本事也不赖啊! 刘裕倒是没有士农工商那一套,他只觉得,能帮他打仗的人,就都是人才。 但这打仗,军饷也好,粮草也罢,都是钱啊! 所以会赚钱的,都是人才,就比如商人。 又比如,老李! “咳咳,那老李你现在又提这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能赚钱的好法子?”刘裕搓着手,双眼放光道。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次是大买卖,真正的大买卖。” “咱们不跟百姓们做生意了,和朝廷做,和兵部做!” 众人闻言,身体皆是一震,颇为震惊。 要是说这话的是其他人,他们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李长空! 老李的本事他们都是清楚的,况且还有红木生意赚了四五十万两的先例在! 所以,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而且跟朝廷做生意,跟兵部做生意,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说得好听点,那是为朝廷分忧啊! 要是真做成了此事,父皇还不得对我刮目相看? 刘裕想完之后,看向李长空的目光更兴奋了。 “老李啊,你且详细说说,这生意,是怎么个做法。” 李长空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却是不急着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你们,都下过海吗?” “下海?不曾。”刘裕闻言,摇了摇头。 他虽说顽劣,却毕竟是太子,平日里出宫都是要递折子的。 所以从小到大,去的地方有限,更别说下海了,怕是连海都不曾见过。 张邯和贾太岁闻言,也是纷纷摇头。 他们一个尚文,一个崇武,平日里要么读书,要么习武,倒是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出去看海。 唯独朱犇,看众人皆是摇头,才来了兴致,道:“我看过!” “大海嘛,一望无际而波澜壮阔。” “不论是何等伟人,在真正的大海面前,相比都会心生渺小之感。” 说完之后,面露期待地看着李长空,似乎是等待着夸赞。 然而,李长空只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道:“这赚钱的法子,与大海是否波澜壮阔,毫无瓜葛。” 朱犇闻言,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蓄谋已久的人前显圣,失败了。 “之所以要提下海,是因为我发现,但凡去过海上的人,是会生疫病的。” “另外,食物到了海上,怕是过不了多少时日,也会腐烂发臭。” “可即便如此,出海之人也不得不吃。” “这样一来,出海一趟,只怕是去了半条命。” “所以如果我们能做出一种不会坏,且能防疫病的食物,给大家伙带上海,那这样的食物,还愁卖吗?” “别说是临海的百姓了,怕是朝廷的水军,都会争着抢着来买!” “所以我才说,这是和朝廷做的生意,和兵部做的生意,这是真正的大生意!” 刘裕闻言,吞了口唾沫,随后便听见了其余人吞唾沫的声音。 好家伙,要是老李说的是真的,那这银子,还是随便赚? 毕竟不买他们家的食物,出海就等于寻死啊! “那,不知李兄可会做这样的食物?”众人中好歹还有个张邯,脑子还算清醒,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李长空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诸位,我有这种食物的秘方,只是得有人手,大量的人手,还得开作坊,请大厨!” 说到这里,李长空瞥了刘裕一眼,加重语气道:“最好是御厨!” 御厨 刘裕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 每一个御厨都是有数的,宫中登记在册的,平白少一个怕是太过显眼,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这事儿,倒是不大好办。 “老李,那你找我们,还是要借钱?”朱犇问出了另一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银子,说实话,我有的是,四五十万两虽说不一定够用,但前期肯定是能顶住的。” “我找诸位,也不是为了借银子,而是想让诸位一起入股。” “毕竟,这桩生意太大,甚至涉及朝廷和兵部,我武陵侯府一家,怕是吃不下来。” “能入股,还有这样的好事!”朱犇当即就兴奋起来:“那这份子,是怎么算的?” “这样,因为只有我知道这食物的秘方,所以我多占一成股。” “其余的九成,就按照银子多少还算,我出四十万两!” “你们觉得,可有问题?” 李长空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按理来说,这样分配是没什么问题的。 是个人都知道,最重要的必然是食物秘方,只占一成股,老李已经算厚道了。 剩下的九成股按银子算,也无可厚非。 坏就坏在,这混账出的银子太多了! 足足四十万两,这是上次红木赚的银子一点不留着啊。 他们若是出个几万两入股,那还能占到什么份子? 怕是一成都不到。 虽说一成都不到也能分不少钱,但说实在话,这么天大的生意,只分一成不到的银子,多少有些,不满足啊! 得想办法搞点银子来! 这一刻,众人各怀鬼胎,但思想却高度统一:搞钱! 第67章:扬州盗圣 三日之后,乾都城,太平坊,南和巷,天府酒楼。 天府酒楼称得上是南和巷第一楼! 不论菜肴的味道还是其周到的服务,都叫人为之赞叹,在业内广受好评。 久而久之,就成了读书人们闲暇之时聚会的场所。 此时,在靠近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五个人。 其中两人,确确实实是读书人打扮。 另外三人,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活像是武夫假扮成的读书人。 这五人中,读书人打扮的自然是张邯和李长空。 至于剩下的三位,便是朱犇、贾太岁以及偷偷溜出宫的太子刘裕。 为什么要溜出宫来议事,很简单,银子啊! 这次五人的聚会事关他们的投资,涉及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几十万两上下! 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某个太监宫女听去了,报告给景行帝,给他们检举揭发了怎么办。 事关银子,除李长空以外的四人,皆是有些小心翼翼。 这次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也是各自“施展手段”才筹来的,若是弄丢了,只怕要欲哭无泪。 在这样的心态下,四人变得无比紧张。 刘裕甚至时不时就环顾一圈四周,他现在看谁都像歹徒,要冲上来抢走他怀中的银票。 “几位都考虑好了?当真要入股?”几人中,唯独李长空依旧老神在在,淡定地喝着茶水。 “考虑的不能再清楚了,有钱不赚王八蛋。”朱犇笑嘻嘻地,率先掏出了自己的家当。 啪嗒,十张一万两的银票被整齐地放置在桌子上,引得众人侧目。 好家伙,这一万两的银票几乎已经是大乾发行的最高面值了,一出手就是十张,这家伙抢了钱庄了? “看我干嘛?这银子,绝对是我不偷不抢,合法挣来的。”朱犇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急了,急忙开口为自己辩解。 恰逢此时,隔壁桌的一群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交流近些时日以来的见闻。 “诸位,你们听说了吗?阳城侯府失窃了!” “府里头大大小小的奇珍异宝,全都被贼人偷了个干净,就连门口两棵紫珙桐都没放过。” “啊?紫珙桐可是稀罕树木,上了年份的,盘根错节,枝干繁茂,根系发达。” “需数名成年男子环抱,才能完全抱住其躯干。” “这贼子什么来头,竟连那般大的紫珙桐都能从阳城侯府里偷走?” “据说扬州一带出了个盗圣,自称天底下就没有他偷不走的东西,莫不是此人所为?” “盗圣?那不是在扬州吗?难不成已经到了乾都?那夜里睡觉,可得关好门窗才行。” 听着隔壁桌的讨论,众人再度将目光移向朱犇。 “啧啧啧,盗圣,没想到朱兄还有这么个名头。”张邯调侃道。 “连紫珙桐都不放过,当真是丧心病狂!”贾太岁跟着帮腔。 “这盗圣再厉害,怕是也比不过老朱你这样的家贼啊!”太子刘裕拍了拍朱犇的肩膀,调侃得最为厉害。 朱犇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口中支支吾吾,嘟囔着什么:“自家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拿,算不得偷。” “这儿子和老子之间的事情,怎么称得上偷呢?” 但终究是在众人犀利而鄙视的视线中,低下了头颅,嘀嘀咕咕地辩解道:“这十万两银子也不全是家里的,里头好歹有一万两,是我自己挣的。” 但即便如此,迎来的却依旧只有众人的鄙视。 朱犇顿时想把隔壁桌的一群读书人吃了的心都有了,这么一闹,自己今后还怎么在小群体里人前显圣啊? “张兄,你呢?”见朱犇这副样子,李长空笑了笑,岔开话题,算是给了他个台阶下。 张邯闻言,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掏出十二张银票,也都是一万两面值。 李长空见状,微微颔首。 定国公身为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公爵,屡受皇恩。真要论起家底来,比阳城侯府还是要丰厚许多的。 “读书人呢,就是要堂堂正正,朱兄,希望你今后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张邯语气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一般插在朱犇心口,叫他呼吸困难,悲愤欲死! 脚趾疯狂抓地,恨不得能在地上抓出条缝隙来好钻进去。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今后人前显圣是别想了。 然而,就在朱犇羞愧欲死之际。 隔壁桌又传来了那一群读书人的声音。 “要我说,这扬州盗圣何止是扬州盗圣,只怕称之为大乾盗圣都不为过!” “何出此言呐?” “你还不知道,近些时候,这黑市上不仅出现了武陵侯府的物件,就连定国公府的物件都有!” “而且更多,更贵!” “嘶!定国公可是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公爵,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这盗圣竟能潜入定国公府偷盗,盗窃功夫只怕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何止啊!根据小道消息,定国公被圣上御赐,时常贴身穿戴的金缕衣,都被这盗圣给盗了出来!” “最后在黑市被人以数万两银子的高价给买走。” “嘶!了得!能偷来定国公贴身的衣物,这盗圣一身的武道修为,只怕已经臻至化境!” “说不定,就连定国公也不是其对手!” “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 听着隔壁桌陆续传来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从朱犇身上渐渐移向张邯。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张你平时像模像样的,关键时候,下手比老朱还黑啊!” “那金缕衣可是父皇赐给定国公的,你都敢卖!”刘裕的声音里充满了揶揄。 朱犇更是直接跳叫起来,指着张邯的鼻子大骂:“堂堂正正?你管这叫堂堂正正?丫的下手比我还黑!” “诶,读书人讲究问心无愧。这既是我家的财富,我取之用之,何愧之有?” “自然是堂堂正正!” 张邯神情自若,理所当然道。 众人闻言,皆是嘴角抽搐,好半响后,才齐齐吐出一口气:“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心脏得很!” 第68章:心都是黑的 “老贾,你的呢?”李长空鄙视地看了一眼张邯,转头向贾太岁问道。 贾太岁闻言,则从怀中掏出了同样一叠银票,总共九张,每张都是一万两面值。 “唉,俺家里穷,不像他俩可以偷家里钱,这些银子都是俺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贾太岁如是说道。 “言辞!注意你的言辞!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叫拿!”张邯立刻辩驳。 “就是就是,儿子和老子之间,怎么能叫偷呢,那叫拿!”朱犇立刻帮腔! 贾太岁闻言撇过头去,不想理这两个道德败坏的人。 本以为张邯还好,结果没想到,这厮是个腹黑,可能切开之后,心都是脏的。 “老贾看着就老实,辛辛苦苦的赚银子,你俩学学人家!”刘裕拍了拍贾平生的肩膀,数落着心黑二人组。 恰逢此时,隔壁桌的声音又双叒传了过来。 “盗圣的事暂且不论,我与你们说,前些日子,我在黑市淘到一副贾公的真迹!” “贾公真迹?哪个贾公?” “这乾都城还有谁能称得上贾公二字?自然是内阁里的那位!” “嘶!此言当真?据我所知,贾公的字称之为一字千金都不为过,且极其稀少,有价无市。” “况且贾公自从入了内阁之后,便开始爱惜羽毛,很少再将作品流露在外,这黑市淘来的,只怕不是真的吧?” “非也非也!你不曾见过那副字,那样的筋骨,那样的走笔,当世只有贾公能写得出来,更何况,贾公的章是特殊的,很难造假。” “嘶,这么说来,当真让你淘到了一副真迹!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诶,兄台若是羡慕,我还有门道,只要花些银子,大可给你也淘来一副。” “啊?此言当真?贾公的字画不是有价无市吗?什么时候有银子就能淘到了?” “我也不知,只是与我交易那人,口口声声声称要多少有多少,字画均有,而且绝不像是作假。” “这,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怕不是什么好人呐!” “那人与我交易时,一身黑衣,蒙面而行,我只记得其身材魁梧,武道气息惊人!” “嘶!这么一说,莫不是那扬州盗圣?”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呸!这该死的扬州盗圣,盗一盗武陵侯府和定国公府也就罢了!” “贾公向来清正廉洁,且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他竟也去盗!当真是该死啊!” “哼,若是让我见了那盗圣,哪怕不敌他,也定要叫他好看!” 这番话一说完,李长空这一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目光移向身材魁梧,武力惊人的“老实人”! “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原来,攒的不是银子,是贾公的字画啊!” “太子殿下,我和老张都是实诚人,学不来这样的老实啊!”朱犇立即阴阳怪气起来,报复刚才贾平生的嘲讽。 “啧啧啧,老贾,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本宫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贾平生闻言,顿时气急,有种想掏出银戟把这三个货统统劈了的冲动。 就算攒的不是银子而是字画,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呀! 又没说错,至于这样吗? 况且习练武道就是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子购买珍贵药材,洗练气血。 自己练功需要银子,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和这两个黑心的货,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emmmm,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咳咳咳,好了好了,太子殿下你的呢?” 刘裕闻言,也不再嘲笑贾太岁,而是环顾一圈,重点看了看隔壁那桌读书人,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来一沓银票。 足足二十张一万两面值的银票! 嘶! 众人见状,包括李长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平时看这货抠抠搜搜的样,还以为是真的穷,谁承想,人家是装的! “随手拿出来二十万两,这就是东宫的含金量吗?” “世人皆传陛下独爱景王和忽视太子,如今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要是不重视太子,能给东宫调动这么多的银子?” 四人一人一句,差点没把刘裕捧上天。 “咳咳咳,也也没那么重视,老李你快些收起来,咱们马上就走!” “这么多银票放在手上,怕是不安全!”刘裕显得对这笔银子极为看重,甚至比李长空还要小心翼翼一些。 贾平生闻言,却是一拍胸脯,豪言道:“无妨,俺在这,谁敢来抢,一戟拍死!”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有这么个武力依靠在身边,确实能省事儿不少。 唯独朱犇,想起了当初在校阅武试的擂台上,自己被一戟抡飞的往事,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憋了半天,吐出一句:“粗鄙!” “你甭管粗不粗鄙,有用不就完了。” 朱犇闻言,刚要辩驳,就听见隔壁桌的讨论声再度传来。 “要说这盗圣啊,我近些时日还听到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传闻?且说来听听。” “你们知道《山河社稷图》吗?” “自然知道,据说乃是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绝笔之作。” “其走遍大乾万里河山,穷尽毕生心血,才在临死之际,画出来这么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河社稷图》!” “这幅图,更是被无数字画一道的大家奉为圭臬。就连朝廷,后来也被其盛名所影响,花了足足几十万两,购入宫中。” “从此,这《山河社稷图》便成了宫廷禁物,寻常人等,万万不可得见。” “那我要是说,有人在黑市看过这幅《山河社稷图》呢?” “这怎么可能!莫要胡言乱语!那是宫廷禁物,莫说拿不拿得出来,便是当真拿出来了,只怕也没人敢买,这是要掉脑袋的生意!” “但总归是有那么些不怕死的。” “难道此事是真的?”说话之人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带着叹息道:“也是那盗圣所为?” “除了这位,还能有谁?据说他还是把刀架在买家的脖子上逼人家买的,再加上买家胆子也大,这桩交易才这么成了。” “这这盗圣倒真是胆大包天!” “哼,这样横行无忌之人,已经惹恼了宫廷,你且看看,还能嚣张到几时,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伏诛了。” “若是当真伏诛,倒是大快人心之事,当浮一大白也!” 第69章:百万两! 听完这么一席话,李长空这一桌再度寂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刘裕。 “原来,殿下您才是真盗圣啊!” “《山河社稷图》都敢碰,陛下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完蛋!” 朱犇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自愧弗如! “我本以为我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诸位都是此道中的大才呀!” “我朱某人甘拜下风。” “少说废话,你就说这银子是不是我凭本事赚的,是不是从东宫里支出来的!”刘裕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朱犇的脑门上,目露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之意。 朱犇见状,立刻噤声。 关键时刻,他还是很惜命的。 “咳咳,好了好了,这银子,我就先收下了,份子就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定。” “但是还有几件事,想跟诸位说道说道。”李长空打断两个活宝,如是说道。 “你说!”李长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关系到赚银子,这一开口,众人顿时聚精会神起来。 “其一,就是这旗号!” “在乾都城做生意,不光是有钱就能行的,关键背后得有势力!” “虽然我们几家都不错,做些寻常生意,必然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次的生意太大,只有我们几家,怕是还不够。所以”说到这里,李长空停顿下来,看了眼刘裕,才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干脆把太子的旗号挂出去!” “整个乾都城,除了陛下以外,谁还能有太子大?” “到时候,就算咱们的生意再赚钱,怕是也无人胆敢觊觎。” “殿下意下如何?” “好!一切为了生意,本宫愿意牺牲!”刘裕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实则心中却是已然笑开了花。 挂着他的名头好啊,等传到父皇耳中,那他就算不能居首功,至少也能和李长空差不多了。 做出一番这样大的事业出来,父皇还不得对我刮目相看? “好,那接着说第二件事!” “我们需要厨子!大量的厨子!” “另外,厨道越精深越好,最好能来那么一两个御厨,殿下,这个能搞定吗?” “啊?”刘裕闻言,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犯难,那可是御厨啊! 每一个都是在御膳房登记在册的,而且每个御厨都有各自负责的宫殿,要么是给后宫妃嫔做饭,要么就是给父皇做饭。 他撬走一个,万一对方发现,告到父皇那里 这还算好的,万一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父皇的御厨给撬走了,那就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了。 “这个”刘裕刚想开口说不太好办,就听见朱犇一脸诧异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堂堂太子,连个御厨都搞不定吧?” 不知道为什么,刘裕听到这样的语气,就不由自主地想打朱犇一顿。 同时怒气涌上心头,竟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谁说本宫搞不定,御厨是吧?三日之后,老李你们来皇宫东宫接人便是!” “好,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几天,殿下你主要负责搞定御厨,其他人跟着我找厨子,建作坊,招伙计。”李长空算是给众人分配了任务。 这番话说完,五人才堪堪起身,离开天府酒楼。 与此同时,皇宫。 景行帝看着甘露殿那光秃秃的墙壁,破有些诧异。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是有一幅《山河社稷图》的,此乃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绝笔之作,价值难以估量。 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幅画,这才挂在甘露殿中,时常看以上一看,解解乏。 可今日下朝回来,哪里还有《山河社稷图》的影子,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了。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是丢了,毕竟这里是皇宫,五万御林军中高手无数,能在皇宫里偷东西的贼子,怕是还没生出来。 “郑英,这《山河社稷图》何处去了,可曾知道?” 郑英身为大内总管兼景行帝的随侍太监,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瞒不住他。 此时听见景行帝发问,急忙垂首道:“是太子殿下取走了。” “殿下说这画虽是不错,但时日一久,难免生出些许痕迹,稍有破损。” “又念着这是陛下极喜欢的一幅,便拿去叫人装裱了。” 景行帝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淡淡叹息一声:“也算他有几分孝心,看来,李长空这孩子确实不错啊!” “就连太子这样顽劣的人,跟着他都能学会孝道!” “之前那些不怎么好的名声,只怕是世人对其的误解。” 郑英闻言,点了点头,道:“李郎将确实是个极有才华之人。” “装裱需要多少时日?告诉太子,装好之后,便挂回来,没这幅画,看着还挺不习惯。” “殿下说短则三五天,长则九十日。” “毕竟这《山河社稷图》太过珍贵,敢出售装裱之人,太少。” “即便是当真敢装裱的,怕是也得小心翼翼,不敢出半点差错,想来时日便久了些许。”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 …… 朱犇十万两,张邯十二万两,老贾九万两,太子殿下二十万两,加起来就是足足五十一万两,李长空也有四五十万两,林林总总下来,已经是近百万两了! 这样多的银子,别说寻常侯府了,只怕就是搬空了公爵府邸,也凑不出来。 钱到位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李长空直接打出太子的招牌,开始招人! 不问出身,只要你有力气,会做饭,一律聘用! 什么?月钱? 统统按市场价两倍算! 招完了做基础工作的伙计之后,剩下的就是招一些有名气的厨师了。 但这年头但凡有些厨艺的厨师,基本上都被各大酒楼包揽了,他们压根好不到待业的厨师。 那怎么办? 直接登门踢馆子! 第一站就是天府酒楼,谁让它是太平坊的招牌呢。 李长空和张邯做一身读书人打扮,唱白脸。 贾太岁和朱犇做一身武夫打扮,唱红脸。 起初是李长空和张邯好好与酒楼掌柜诉说,若是同意,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不同意,闲话少说,直接放朱犇! 作为校阅武试第二,朱犇还是很能打的,等闲十余人个近不了身! 实在不行,还有老贾压阵,这家伙,就算手里头没拿银戟,就那么站在那,也是一尊铁塔,威慑力十足! 就这样,在白脸组和红脸组的默契配合下,再加上高出市场价两倍的月钱,大部分酒楼的厨师都屈服了。 毕竟去哪做菜不是做呢,是吧? 第70章:我是扬州盗圣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 非但不放人,还直接关起门来,扬言要将李长空的腿打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这话的人被装进麻袋,殴打了十几棍,活生生扔到大街上丢人现眼去了。 既然好好讲话不管用,那就只有用强了! 这么一轮下来,基本上就没有不屈服的酒楼。 就这样,三天之后,太平坊有名有姓的酒楼厨师,基本上都被挖走了。 不过好在,是大家伙的厨师一起被挖走,行业水准集体下降,所以倒也不存在哪家的酒楼因此而倒闭的事。 招完了厨师之后,李长空便带着三人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 等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堂堂太子,一袭夜行衣,身上抗着个麻袋。 正在往宫门口赶。 麻袋里装的好像是人,期间不断挣扎。 若是挣扎得刘裕烦了,就将其扔在地上,猛踹两脚,怒道:“遇上我扬州盗圣,是你运气不好!” “若是老老实实配合,还可保你性命!” “若是再敢挣扎,现在就结果了你!” 那麻袋里的人一听,果然就不动了。 刘裕见状,不得不感慨一声,这扬州盗圣的名头是真好用啊! …… 三更天,宫门外,李长空等人焦急地等待着。 朱犇尤其烦躁,耐不住性子道:“殿下不会没搞定吧?” “不至于,当日殿下信誓旦旦的,区区一个御厨,应该还是拿得下的。” 张邯如是说道,只是语气中也颇有些急躁。 这毕竟是从皇宫里往外运人,一个不慎,只怕就是大罪过! 虽说不至于杀头,但脱一层皮是跑不了的。 就这样,时间在众人的焦躁中不断流失,转眼间就到了四更天。 “四更天了!再等一会儿,天都亮了!要不走吧?”贾太岁毕竟还是几人中相对“老实”的,此刻不由得有些打退堂鼓,如是说道。 “再等一刻钟,要是还没来,就先走!” 李长空权衡之后,做了决定! “好!”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一刻钟很快过去,刘裕却依旧没有现身。 李长空无可奈何,只好道:“走吧。”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众人头顶传来:“你们倒是来搭把手啊,这死胖子太重了!” 刘裕现在无比后悔,绑谁不好,非要绑这么个胖子。 但谁让这个胖子在御膳房最不起眼呢,就算消失了,只怕也要个好几天才能叫人发现。 李长空抬头,立刻就发现了皇宫宫墙上趴着的刘裕,其身旁还有个麻袋。 emmmm,具体来说,是个很胖的麻袋。 “老贾!” 贾太岁闻言,立刻会意。 纵身而起,闪转腾挪之间,就到了宫墙之上,从刘裕手中接过麻袋,随后又转身跳了下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甚至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殿下,我们就先走了,你快些回去吧,墙上凉!” 刘裕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我再趴一会,墙上风景好。” 李长空闻言,顿时嘴角有些抽搐。大晚上的爬宫墙上看风景,这殿下莫不是和自己一样患了脑疾?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四人对视一眼,迅速离去,不再管刘裕的死活。 众人走了之后,城墙上的刘裕才哀嚎出声:“这死胖子也太重了,这宫墙也太高了,本宫腿麻,得暂且歇息一会儿,不过好在没在老李他们面前丢人。” …… 张怀民是个厨子,但不是普通的厨子,而是厨子的天花板:御厨! 就是他在御膳房的人员不怎么好,总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人。 平日里他自是不放在心上的,觉得当厨子嘛,做好饭就行了,其余的无关紧要。 直到今日,他慌了!彻彻底底地慌了! 因为他被人给绑了! 起初他还敢挣扎一二,但渐渐的,就没有胆气了。 自己多重自己心里清楚,足足小二百斤。 这厮扛着自己从御膳房到宫门外,足足走了三更天! 竟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还提着他这小二百斤,直接纵身一跃,翻上城墙。 这绑匪,武力值也太恐怖了! 而且人家说了,是扬州盗圣! 这扬州盗圣他听说过啊!据说最近来了乾都城,是接连犯下几桩大案。 阳城侯府,定国公府,还有贾公府上,都被这厮关顾了。 就连人家定国公的贴身衣物都能偷到手,可想而知,这人武力值得有多高? 另外连男人的衣服都偷,指不定还有点变态。 自己若是惹怒了他,只怕,张怀民想到这,下身一湿,尿了。 再加上刘裕的威胁,顿时不敢再挣扎了。 就这样在麻袋里兜兜转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张怀民只觉得天快亮了,因为他能从麻袋的缝隙中看到蒙蒙微光。 砰! 一声巨响,张怀民的麻袋被解开,整个扔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了出来,便看见两个头戴着面具,身材魁梧,而又凶神恶煞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 “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知道,扬州盗圣。”张怀民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 原来传说中的扬州盗圣不止一个,而是团伙作案! 难怪能接连犯下那么多的惊天大案! 但是,他连一个都打不过,现在出现了两个,岂不是彻底跑不掉了。 听见扬州盗圣,朱犇的脸当即就是一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连你也嘲讽老子,你才是扬州盗圣,你全家都是扬州盗圣!” 踢完之后,张怀民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欲哭无泪。 贾太岁则是趁机把朱犇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忘了,老李说要隐藏身份,人家觉得咱们是扬州盗圣岂不正好嫁祸于他?” “嘶,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我再去审问一番!” 于是乎,朱犇又大摇大摆地走到张怀民面前,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不知道。”张怀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极力否认。 他想明白了,这伙人肯定是扬州盗圣,但自己不能知道他们身份啊! 知道了那不要被灭口了吗?刚才自己也是蠢,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这次的回答肯定没问题! 谁承想,迎来的却依旧是朱犇的拳打脚踢:“混账东西,老子是扬州盗圣啊!” “我这几天做了这么多的大案子,你都记不住我,要你何用?” 遍体鳞伤的赵怀民:“啊????” 第71章:悲惨的张怀民 啪! 又挨了一巴掌的张怀民彻底傻眼了,你到底是不是盗圣啊? 给个痛快话行不行,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你给老子听好了,我俩就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盗圣,我是雄圣,他是雌圣,听明白没有?”朱犇凶神恶煞道。 张怀民闻言,瞅了瞅他,又抽了抽身材魁梧,好似一尊铁塔般的贾太岁,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道:“可是这位盗圣,好像也是男的呀!” “嗯?你还敢顶嘴?”朱犇怒了,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再次对着张怀民拳打脚踢起来。 好一阵过后,灰头土脸,浑身酸痛的张怀民险些直不起腰来,哭喊着道:“知道了,知道了,雌圣,他就是雌圣!” “不对,俺是雄圣!”贾太岁不乐意了,他这体格子,他这满满的杀机,怎么可能是雌圣? 朱犇闻言,刚想辩驳,却想起这厮之前一戟就把自己挑飞数米开外,顿时偃旗息鼓,妥协下来,道:“行行行,雄圣给你当,我来当雌圣。” 说完之后,又踹了张怀民一脚:“听明白没有?告诉我,谁是雄圣,谁是雌圣?” “您您是雄圣,哦不,您是雌圣。”张怀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不清楚,什么时候大乾民风这么开放了,性别说换就换。 要不还得是人家扬州盗圣呢,当真是不拘小节啊! “嗯,好说,只要你好生帮我们做事,等事情做完之后,我们就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张怀民一听,浑身疼痛都消减了许多,顿时直起身子来,连连点头:“二位大圣放心,需要小的做什么事只管开口便是,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推诿。” 啪! 回应他的却是朱犇的又一个大嘴巴子:“你小子还是没记清楚啊,说了我是雌圣,他是雄圣,我们老大才是大圣,听明白没有?” 张怀民哭了,甚至很想一死了之。 这两个人已经比那阎罗还要可怕了,怎么还有个大圣。 “明白了,小的听明白了,下次绝不会再错了,两位大爷行行好,莫要再打了,小的要被打死了。” 张怀民还想求饶,忽地就听见朱犇大喝一声:“恭迎大圣!” 张怀民一听,哪里还敢说话,直接就是跪地磕头,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标准得如同捣蒜。 李长空一走进来,就看见正不断磕头磕得有些头破血流的张怀民,顿感诧异,望着朱犇和贾太岁道:“你们打他了?” “没有!”贾太岁瓮声瓮气道。 “绝对没有,老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向践行我们扬州盗圣优待俘虏的优良传统,便是连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不信你问问他。” “他当真没有打你?”李长空不相信朱犇,毕竟这小子心黑手脏得很,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怀民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那位蒙着面的大圣,又看了看雌雄双圣,一时间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你聋了?我老大问你话呢!”张怀民本来还在迟疑,这下子却被朱犇一声大吼吓得魂不附体,又跪了下去,惊恐道:“没有没有,雌雄双圣大人绝没有打小的。” 他是想明白了,这要是说实话,事后还得被算账啊! 雌雄双圣?什么玩意?李长空看向朱犇和贾太岁,心说这两孙子挺会玩呐。 “那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磕的!都是我自己磕伤的,与二位大人,毫无瓜葛呀!”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姑且相信一回。我们请你来干什么,你都知道了吧。” “啊?”张怀民这回事彻底懵了,再次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朱犇和贾太岁的脸色,哭丧问道:“二位大人,我究竟该不该知道啊?” 李长空闻言,顿时嘴角一抽,好家伙,合着这两家伙打人打了半天,愣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我们请你来,是要你帮我们做一种食物,做出来了,五万两白银奉上,且保管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若是做不出来……”李长空语气一顿,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就听见张怀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做得出来!一定做得出来!” “大圣老爷,万万不要杀小的灭口啊!小的是御厨,在宫里头留了案的,要是死了,宫里头的御林军要查的。”张怀民觉得自己生死就在这位大圣一念之间了。 李长空闻言,嘴角有些抽搐,望向朱犇和贾太岁两人,颇为诧异。 心想这俩混蛋玩意究竟对人干了什么? 效果竟然出奇地好! “咳咳咳,那你且听好了!我要做一种面!” “一种平日里坚硬,可储存在布袋之中,一旦遇到热水,便会软化下来,进行食用的面条!” “我称之为,方便面!” “还有一种可以长时间储存的肉类食物,种类不忌,鸡鸭鱼都可,用铁质容器盛放。” “做好之后,铁质容器中不得存在气体。” “我称之为罐头,你可能做到?” 张怀民听完,顿时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这些人绑他来,是要做什么赫赫有名的大菜。 譬如百鸟朝凤、九龙夺珠。 这些他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毕竟是御厨,天底下厨艺最高的一小撮人,试一试,多错几次,总归是能试出来的。 可结果事情出乎意料,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方便面…… 罐头…… 这些食物,他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如何做的出来。 “大人,这个……” “怎么?有困难?”李长空语气一沉,带上几分怒意。 朱犇和贾太岁见状,立刻上前,嘴上带着狞笑。 尤其是朱犇,明明贾太岁更加高大,犹如铁塔一般。 但张怀民看到朱犇,就跟看到阎罗王一样,吓得直哆嗦。 若是一般的亡命之徒,还没那么可怕。 可这位,不仅是亡命之徒,而且反复无常,好像好像脑子不大好,这就很可怕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宰了,那可真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小的,尽尽量。”张怀民最终屈服于朱犇的淫威之下,说出了昧良心的话。 第72章:难以启齿 “什么尽量?我要的是一定!” “七日之后,若是我没有看到方便面和罐头,呵呵”李长空没有多说,但留下的想象空间,就足以让张怀民心惊胆颤了。 这位毕竟是大圣! 连那么变态的雌雄双圣都得听他的,那这位岂不是更变态? 但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怎么像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朱犇怒了!又给了张怀民一脚,怒道:“告诉你,我大哥脑子可不好!” “一旦发病,那就是杀神转世!” “想当年,我大哥两把砍刀,从南和巷一路砍到乾都西街。”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足足砍了三个时辰,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现在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大哥?你不要命了?” 李长空一听,嘴角又有些抽搐,只觉得今天嘴角抽得有些多,都有些麻了。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话,不说我能不能连砍三个时辰,就是当真能,那眼睛能不干吗? 不过还真别说,这套对张怀民尤其有用。 他听完之后,又恢复成了颤颤巍巍的姿态,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七日之后,我一定把方便面和罐头做出来。” “嗯!”李长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朱犇和贾太岁道:“这七天里,你们就留在这里看着他,要是七天之后做不出来,你们自行处置。” 和和这两个煞星呆七天?还自行处置? 张怀民一听,险些没晕过去。 本来是要晕的,但是半晕不晕之间,就被朱犇一拳给抡醒了:“睡什么睡?这才五更天,你这个年纪睡得着吗?” “赶紧给我起来干活!不然叫你下半辈子没得睡。” 张怀民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五更天了,他这一整晚都没合过眼呐! 他这个年纪怎么了?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还不让睡个觉。 造孽啊! 没有再去管这三个活宝,李长空转身便出了门,作坊刚刚在西山开起来,还有大批大批的事等着他处理呢。 也就张邯能力确实不错,能帮他分担一点,否则光靠朱犇和贾太岁这两个只会抡拳头的,那还是趁早关门歇业吧。 …… 三日之后。 暖阁,景行帝正俯首于案牍之间,批阅奏章。 临近入秋,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景行帝这些年来,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不过久而久之,身子也留下了一堆的毛病。 这种时候,理应烧一烧地龙来取暖才是。 但这地龙一烧起来,便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他于心不忍,想着这些银子取之于民,也应当都用之于民。 便多穿了几件衣物,一边忍耐寒冷,一边批阅奏折。 就在此时,郑英走了进来,道:“陛下,阳城侯求见。” “他来干什么?南下抗陈的机会给了武陵侯,心有不满?”景行帝略作猜测道。 “奴才观其行色匆匆,应当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别有要事。” “而且阳城侯特意选了晚间过来,只怕不是什么体面事,不希望叫人知晓。” 这做太监的,宫里宫外的事情都得关注,最为心细。 郑英这个大内总管,更是如此,只瞅了朱温一眼,便能分析出如此之多的信息。 “嗯,既然如此,那便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朱温走了进来。 一看就景行帝便笑了起来,笑呵呵道:“陛下,吃了吗?” 景行帝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他是个事必躬亲的性子,平日里不论是和文臣还是武将,都多有接触。 对于他们的性子,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朱温这么一笑,他就知道这厮没憋好屁。 “有事儿说事,没事给朕出去。” “咳咳咳,陛下,这事儿,有些丢人。”虽说吃了个闭门羹,朱温却半点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腆着脸道。 “说不说?”景行帝把脸一板,朱温顿时就怂了,不再笑嘻嘻,而是老老实实道:“就是臣那逆子,又拿了家里的银子,说是说是去和李长空做生意。” “拿了就拿了,年轻人做些生意,总比整日无所事事要强。”景行帝有些无奈,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这些勋贵太好了?以至于现在屁大点事都来找自己。 “陛下,那逆子……足足拿了家里十万两银子,做生意也没这么做的呀!”朱温说到伤心处,抽抽搭搭起来,想挤出一两滴眼泪来,挤了半天,却是无济于事。 “多少?十万两银子!”景行帝也有些被惊住了。 “而且这逆子不是拿的,是偷的呀,把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东西,通通都给卖了个干净!” “就连臣府邸门口的两棵紫珙桐,也被挖了去。这是这是臣的绝户钱呐!” 景行帝一听,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道:“十万两确实是有些多了,这朱犇,胆子怎么这样大?” “上次还只敢偷一万两银子,这次就是十万两了?你是怎么教儿子的?” 朱温被训,哭丧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但依旧道:“陛下,您要给臣做主啊!” “做主?朱犇和李长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犯了哪条大乾律例?朕怎么给你做主?” “实在不行,你就像上次一样,找人家李长空,把银子要回来便是。” “此间事了,莫要再来烦朕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朱温闻言叹息一声,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他自然是可以直接去要银子的,但上一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万一李长空这次又赚了呢?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可若是不要,那可是足足十万两,朱温心里又没底,慌得厉害。 所以才想来宫里探探风声,谁承想,却落得如此结果。 然而,就在朱温转身欲走时。 郑英又进来了:“陛下,定国公求见。” “张勋?快宣进来!” 张勋身为勋贵魁首,又在兵部担任要职,平日里是大忙人,主动找他,只怕是有些不得了的大事。 朱温见状,也不急着走了,想留下来听听张勋说什么。 可谁承想,张勋进来之后,首先做的就是瞥了他一眼,随后支支吾吾地道:“今日之事,乃是臣的家事,有些难以启齿,阳城侯可否回避一二?” 第73章:事情暴露 此言一出,景行帝当即便是眉头一挑,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怎么和方才朱温说一模一样? 朱温也来了兴致,道:“我和定国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家事我也想听听,定国公就直说吧。” “我且保证,绝不向外透露半点内容。” 张勋一听,眉头微皱。 这朱温,怎么听不懂好赖话的? 自己这分明已经是在赶人了,他还死乞白赖地留下来。 当真是没点眼力见。 不过事关重大,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陛下,上次您赏赐给臣的那件金缕衣,他丢了。” “丢了?”景行帝闻言,语调不由得拔升了几个档次。 这可是御赐之物,弄丢了虽说不至于杀头谢罪,但也是不小的罪过了。 况且张勋向来是稳妥之人,怎会有如此纰漏? “如何丢的?细细道来。” “被被臣的逆子,拿去黑市当了。” “啊?” “啊?” 景行帝和朱温闻言,齐齐惊呼出声。 “你家的儿子,也偷了家里物件去卖?”景行帝道。 也?张勋听出了言外之意:“难不成还有别人?” 朱温闻言,苦笑出声:“还能有谁,不就是朱犇那个不孝子。” “胆子一次比一次大,这次足足偷了十万两银子的物件,就连我阳城侯府门口两棵紫珙桐也被挖去卖了。” “张邯也差不多,前前后后拿了十二万两银子的物件。”张勋叹息一声,如是说道。 朱温一听,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十二万两啊!比朱犇那逆子还多两万两。 还好还好,自家这个还不是最败家的。 “也是去和李长空做生意?”景行帝发问道。 “陛下您怎么知道?”张勋再度诧异了,但转头看向一旁的朱温,心中顿时了然。 朱犇偷拿的那十万两银子,估计也是找李长空去了。 “你们两家的银子加起来,都足有二十万两之多了,做什么生意要用这样多的银子?”景行帝也是啧啧称奇,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李长空和你们两位的孩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如此并未触犯任何大乾律例,朕也不好怪罪他们。” “若是想把钱要回来,那便只管去,朕不予置评。” “但这事儿说穿了,也是你们的家事,下次莫要再拿到殿堂上来说了。” “臣遵旨。”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张勋来此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弄丢了金缕衣,特来请罪,现在圣上不怪罪就好。 朱温则不同,他完全就是心疼那十万两银子才来的。 “那便退下吧。”景行帝挥了挥手,想下逐客令。 然而逐客令还没下完,候在宫门外的郑英又进来了,道:“陛下,贾公求见。” “嘶,今儿个还真是稀奇事,你们几位莫不是约好了来的?宣进来吧,朕倒要看看,是不是还是因为银子的事。” 不一会儿,贾平生走了进来,看见朱温和张勋之后,也是略显诧异。 “贾公,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贾平生还没开口,朱温便抢先道。 “是不是家里的银子没了?” “不是,是一些珍藏了多年的字画通通不见了。” “一样的一样的,到了黑市,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是不是您家公子拿的?数额不小吧,若是换成银子,约莫十万两?” “嘶!”贾平生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朱温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聪明,憨头憨脑的,今儿个怎么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将他的心思猜得一般无二。 “大概是这么多,阳城侯怎么知晓?” “自然是我家那逆子,也偷了家里物件拿去卖。” 景行帝听着台阶下众人的交谈,都无语了。 我景行一朝也不差啊,不说国泰民安,但至少百姓算是安居乐业了,也不算埋没了自己这些年来勤勤恳恳,十几年如一日的勤政。 怎么到了大臣和勋贵这里,家里的孩子就都这样了? 虽说是自家物件,但不问自取,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行为,若是只有一人如此,尚且还有的说。 可现在三人都是如此,问题就有些大了。 该不会是景行一朝的朝风有些问题吧? 景行帝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烦躁,道:“朕还是那句话,尔等的家事,便莫要拿到朝堂上来说,若是想去找李长空还钱,大可去得。” 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张勋、朱温、贾平生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 关键这种事,千错万错,全都错在自家孩子身上。 人家李长空又不曾拿着砍刀逼你家孩子给他银子,是你家孩子自愿的呀! 这找谁说理去? 没得说! 皇帝就算再大,也管不了这种荒唐事。 众人离去之后,甘露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只是景行帝被这么一打搅,却是有些无心批阅奏章。 挥了挥手,将郑英召到身前来,问道:“太子那里《山河社稷图》装裱的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些眉目了。” 郑英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颇为苦恼地回答道:“这些时日以来,东宫中都不曾传出《山河社稷图》的消息。” “丁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郑英回答得斩钉截铁,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这位大内总管的眼睛。 所以他说没有,大概率就是没有! 听见这样的回答,景行帝又想起今日那三位卿家以及太子平日里素来顽劣的性子,心中当即就是咯噔一下。 “朕记得你前些时日说过,太子和李长空关系甚笃对吧。” “奴才是这样说过。”郑英满头大汗,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查!现在就给朕去东宫里头查查看《山河社稷图》还在不在!” “若是不在,直接把那逆子给我押过来。” “诺!” 景行帝可谓怒气冲冲,但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 太子就算再怎么顽劣,也毕竟是太子。 《山河社稷图》象征的又是天下,若是当真被太子拿去卖掉了,再把这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那太子颜面何存? 皇家颜面何存? “罢了,若是不在,且不要声张,回来禀报便是。”想到此处,景行帝当即便改了口。 第74章:捉拿扬州盗圣 大概半个时辰后,郑英回来了,一脸的苦相:“陛下,奴才在东宫不曾看到《山河社稷图》。” “呵呵,不曾看到,那不就是没了。从朕的甘露殿,被那逆子搬运到了黑市!” “好啊!当真是天大的孝心呐!” 景行帝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荒唐,如果这件事直接发生,虽然也会生气,却不会气成这个样子。 毕竟,身为帝王,景行帝还是很有容人之量的。 可偏偏,这逆子一开始说的是拿去装裱! 自己还道他是有孝心,结果倒好,孝心变成了哄堂大孝! 在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下,再加上景行帝本就恼火,自然便怒不可遏。 “《山河社稷图》象征的是我大乾的江山社稷,万里河山!” “这逆子偷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偷这个!” “本以为跟着李长空学了些好,没承想到头来,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吩咐下去,敕令太子于东宫禁足一月!” “一月之内,胆敢踏出东宫半步,严惩不贷!” 郑英闻言,顿时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道:“诺!” 景行帝平日里待人宽厚,可若是当真发了怒,那便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那是要一个不好就伏尸百万的! 岂可不慎重对待。 “圣上,《山河社稷图》失窃一事,迟早会事发的,到时候,该当如何是好?”郑英道。 听见这话,景行帝沉默了。 郑英说得对,《山河社稷图》平日里本就醒目,再加上这甘露殿里太监宫女也不少,人来人往的,若是不见了,迟早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总不能直接说是太子偷了去卖了吧? 那样的话,皇家颜面何存? 所以得想个法子。 “你有何见解?”对于处理脏活累活,郑英这个大内总管是专业的,而景行帝很善于听取他人意见,不论出身贵贱。 “陛下,坊间传闻,扬州出了个盗圣,武功高强,无物不偷。” “据说,近些时日还来了乾都城。甚至甚至有传闻,阳城侯府和定国公府失窃,便是与此贼有关。” “甚至还有人声称,此子胆大包天,欲要来皇宫行窃。” “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干脆就顺水推舟,声称《山河社稷图》已经被这扬州盗圣窃走。” 听闻此言,景行帝当即便是眼眸一亮,道:“既然如此,朝廷是不是该派遣高手前去捉拿?” “是然,抓住之后,最好能叫其在万民面前伏诛!” “这样一来,百姓们便会觉得,即便扬州盗圣武功高强至此,在朝廷面前,依旧不过是丁点大的蚂蚱,皇室威严,反倒是有增无减!” 郑英说完之后,垂手而立。 景行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着令御林军总统领季凌即刻动身,前往扬州,捉拿此贼!” “一月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去传旨吧。” “诺!” 郑英走后,甘露殿内再度陷入沉寂,景行帝重新开始了枯燥乏味的奏章批阅工作。 当拿起最后一份时,其眉头却不由得微皱。 这是张勋写的,大概意思就是乾人多畏海,恐疫病,短短十日光景,李逐峰怕是招募不满三万人,特来求情,希望能够延长些许时日。 景行帝虽皱着眉头,却依旧准了这份奏章。 毕竟,海上多风波,且食物不新鲜,疫病更是常有的事。 莫说是乾人了,便是放眼四方诸国,又有哪个国家的人民不惧海? 陈国两面环海,一面临江,按理来说,海军应当相当强盛才是。 可结果却是,弱得令人发指。 为何?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别说训练海军了,便是招都招不到愿意从军的士卒,连海军编制都凑不齐,如何强盛得起来? 这是四方诸国的通病,别说他李逐峰一个小小的武陵侯了,就是他这个大乾皇帝,也不见得能解决。 若是真能解决,大乾海军何止强盛一倍? 只怕能在东海这边取得绝对的制海权,把陈国打的叫爹,甚至还能绕过陈国,挑衅一下南梁。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有朝一日,北元铁骑大批南下,意图染指中原。 到时候大乾要是真打不过,有海军在,至少还能从海上跑路,去抢陈国或是南梁的地盘,也算多了一条生路。 毕竟北元的士兵,可绝大多数都是旱鸭子,总不可能追到海上吧。 可见,对于大乾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海军的重要程度甚至还要胜过陆军。 但想要壮大海军,何其难也! 景行帝看着漆黑的夜色,叹息道:“此乃久积之弊病也!” …… 翌日清晨,东宫。 当得知自己再次被禁足一月之后,说句老实话,刘裕是完全不慌的。 不仅不慌,甚至还有些庆幸,这事儿总算是东窗事发了。 之前一直把父皇蒙在鼓里,他还提心吊胆的,现在东窗事发之后,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就是少了老李他们来玩间谍杀,确实是要无趣了许多。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挣到大笔大笔的银子,他又开心起来。 到时候父皇就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能耐! 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说的不就是我刘裕吗? 但是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因为东宫外的通传声传了进来:“陛下到!” 刘裕顿时一个激灵,没坐稳,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 说句实在话,其实景行帝看起来并不凶悍,甚至极为仁和。 属于寻常人见了,都会心生好感的那种。 而刘裕,从小胆子就大。 朱犇捅马蜂窝的事儿他听说了,却是嗤之以鼻,因为这事儿,他十岁那年就干过。 但是,就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看到他爹景行帝那张略显柔和的中年男人的脸时,却像是心里咯噔一下,怕得不行。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吧。 “说说吧,《山河社稷图》卖的银子,拿去做什么了。”景行帝今天难得耐着性子,想坐下来与刘裕好好谈一谈。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往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才使得太子如此顽劣。 他是个善于反思的皇帝。 第75章:父子交谈 见景行帝没有进来之后劈头盖脸先大骂一通,也没罚他去面壁,更没有叫他去祖宗牌匾下跪着。 刘裕一颗心稍稍放松下来,也来了几分胆气,壮着胆子道:“做生意。” “做生意?”景行帝闻言,惊住了。 大乾也好,四方诸国也罢,都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士农工商,社会等级泾渭分明。 这商人虽说赚的银子多,但不事生产,且贪得无厌,所以在各国的地位都不怎么高。 这是大家对商贾的普遍印象。 但景行帝听了之后,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惊讶。 毕竟从商就算再怎么不好,也比这逆子整日研究着怎么上战场要好。 皇帝是一国之君,是国家安稳与否的关键。若非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岂能亲上战场? 万一被敌国将领抓了去,一个不好,怕是整个大乾江山都要毁于一旦。 相比起来,从商而且,着实算不上什么危害。 “做生意作甚?” “赚银子。” 景行帝闻言,老脸一黑,险些就要绷不住。 “做生意不赚银子赚什么?我是问你赚了银子做什么?” “买铁矿,造兵器,买粮草,招募士卒,日夜训练,和北元贼子决一死战!”刘裕满脸亢奋之色! 是的,这就是他想赚大钱的原因! 除了想让景行帝刮目相看之外,就是因为打仗也要钱! 如果他想训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没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父皇,这些年来,北元日渐势大,他们的骑兵,更是骁勇善战,以一当十。” “为何还不南下,夺取我汉家河山?” “因为北元也在内讧!阿骨打、完颜、拓跋三部,纷争不休,这才停下了南下的步伐。只是每年秋季,纵兵前来劫掠少许粮草。” “可一旦他们腾出手来,与北元疆域接壤的三个国家,怕是岌岌可危。” “西秦向来以军武强国,西秦铁骑更是闻名于四方诸国。” “大楚乃是天子之国,国力强盛,远超诸侯国。” “和这两个国家比起来,我们大乾,国力孱弱,军武又不足。” “父皇,您应当早做打算呐!” 面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刘裕也说越起劲,却全然没有发现,景行帝的一张脸已经黑如锅底。 “这些应当是兵部和朕考虑的事情,是满朝文武考虑的事情!” “文臣们会和朕商议,拿出最合适,最稳妥的法子,交由兵部去统筹,调兵遣将,御敌于国门之外。” “而不是让你这个太子,在此私底下琢磨。还偷走甘露殿的珍宝,美名其曰是为了家国天下!”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知道会有何等后果?” “百姓们会说你是个贼!堂堂大乾太子,是个偷东西的贼!届时皇室威严何在?” 刘裕闻言,意识到自家父皇的火气又上来了,顿时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胸前,做鹌鹑状,默不作声。 景行帝也意识到自己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也不知道为何,面对其他人,他向来是宽厚的。 可面对这个儿子,却总是没由来冒出火来。 大概这就是父子吧。 景行帝叹息一声,收敛了些许怒气,问道:“做什么生意去了?《山河社稷图》卖了不少银子了吧,做什么生意能用这样多的银子。” “粮食生意。”这次刘裕就稳妥了很多,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 “粮食生意?低价买?高价卖?从哪里买,又到哪里去卖?” “不,我们不买粮食,我们自己做粮食。” “自己做粮食?种地不成?” 景行帝有些欣慰,士农工商,这农就排在士大夫后面,可见农业也何等大事。 若是太子能关心农事,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可谁承想,刘裕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种粮食,就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做粮食!” “老李说他能做出不会坏的粮食,到时候,就把这粮食卖给要下海的士卒,士卒吃这些,就不用吃腐烂发臭的粮食,便不会生疫病了。” “老李?何许人也?李长空?” “嗯。”刘裕老实地点了点头。 景行帝闻言,顿时眉头紧皱。 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对李长空印象本来已经大有改观。 这是个有才华,有能耐的孩子,一块上好的璞玉。 只要好生雕琢,好生教导,未来必能成器,成为为大乾独当一面的大才。 所以才加封李长空为虎贲郎将,兼容东宫少詹事。 如此加封,不可谓不看重了。 但现在看来,李长空纵使才华再高,也毕竟是个孩子,容易天马行空,太想当然。 海上疫病的事,困扰了四方诸国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 这上百年里,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医者? 他们尚且只能缓解,你一个毛头小子,就敢遑论解决了? 实在是异想天开。 不过能有这份为朝廷分忧的心,也算是不错了。 就是做事方式,太欠考究。 看来,还需多多磨砺! “他说能做出来你就信?他说他能飞上天你信不信?” “信呐!老李不会骗儿臣的。” “嗯?”景行帝气结:“你是君,他是臣。” “这君臣之间,即便是再亲密,也不可毫无底线地信任。否则,养出来的便是权臣!” “可懂?” 刘裕闻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样子:“但父皇你不知道,老李这个人不一样,他说能做出来,就一定能做出来。” 景行帝闻言,终于是怒了。 这就是自己的傻儿子,今后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你这个样子,叫朕如何在百年之后,把江山社稷交托给你?” 刘裕闻言,再度把头埋在胸前,做瑟瑟发抖鹌鹑状,不敢言语。 景行帝见状,怒不可遏:“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月之内,不可踏出东宫半步!” “给朕好好想想,究竟错在何处!” “这么多年以来,朕时常对你言传身教,到头来,却是半点储君的样子都没有!” 说完,景行帝便挥袖而去。 第76章:悲惨的扬州盗圣 扬州,凌夷府,山林之中。 一位身着黑衣,容貌俊俏的中年男子正在把玩着手中玉佩。 这是上好的和田玉,不论色泽还是纯度,皆是上上之选。 其上刻的“王庭轩”三字,更是遒劲有力,入玉三分。 足见是名家之作。 实际上,这就是大楚名家王庭轩的得意之作。 将此玉作为劝勉之物,赠与给了自己的学生,几经辗转之后,才到了扬州凌夷府知府手中。 只不过现在,却是便宜他了。 男子将玉别在镶金玉带之上,抖了抖身上衣袍。 却见那黑色衣袍在抖动间,竟如同黑水浮动,看起来高贵异常。 这便是扬州著名锦缎:黑水绸! 要知道,仅仅只是一尺的黑水绸,便足足要百两银子。 扯出一块足够做衣服的布料,得花费多少银子,不言而喻。 而且这黑水绸极其稀少,有价无市,往往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那黑衣男子为何能有? 自然是凭借一手梁上君子的本事! 他的名声,在扬州绿林可是响亮至极。 号称扬州之大,无物不偷! 能喊出这样的诨号,却依旧没有被官府抓捕,甚至能潜进知府家中偷取玉佩的,除去扬州盗圣外,还有何人? 不错,此人正是扬州盗圣陆绩。 靠着一手踏月追星的轻功手段,在这扬州城内,可谓来去自如,混的风生水起。 他的名号,只怕都能止住扬州城内的小儿啼哭了。 最近甚至还有传闻,他在乾都城里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连传说中的宫廷至宝《山河社稷图》也到了他的手中。 但说实在的,纯属子虚乌有。 近些时日以来,他都从未出过扬州城,谈何去偷那《山河社稷图》?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否认。 毕竟,在江湖上,最要紧的,便是一个名声! 有些时候,名头越大,越管用! 偷取《山河社稷图》一事,不论是真是假,至少都为他扬名不少。 至少,对他而言,是难得的好事。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否认? 然而,就在陆绩沾沾自喜之时。 一道身穿铠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玉不错,何处偷来的?” 身后声音传来,陆绩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惊慌回头,看到身后之人时,却满是骇然。 只见此人身披甲胄,却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就这么飘在一根巨竹的细小枝干上。 这么一手,外行人看了去,只会赞叹一声好身手。 但内行人赞叹的同时,怕是难免肝胆俱颤。 身披甲胄这等重物,却如同翎羽般飘荡在竹梢之上,这其中的难度,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少,陆绩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做不到。 “哪里来的朋友?号个脉!” 季凌闻言,眉头微皱,诧异道:“号什么脉?” 陆绩闻言,脚下轻功运转,已经是准备开溜。 号脉是扬州绿林黑话,自报家门的意思。 眼前这位既然听不懂,很明显就不是扬州人,而且武功高强,犹在自己之上,只怕是来者不善。 “不知阁下寻我何事?” “《山河社稷图》交出来,再老老实实跟我回乾都城,可免一死!”季凌话音刚落,陆绩便将追星逐月身法运转到极致,如箭矢一般飞奔出去。 季凌见状,却是哑然失笑,眼眸中满是戏谑。 片刻之后,陆绩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见季凌没有追来时,才松了口气。 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比他在扬州绿林中见过的所有人压力都要大! 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逃! 不要有任何的心存侥幸,转身就逃。 陆绩这么做了,所以他活下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身前传来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你才到啊?我都等的快睡着了。” 随后,季凌从一片树影中打着哈切走出。 看向陆绩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戏谑。 陆绩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转身就走,追星逐月,几个闪展腾挪之间,就飞出去数丈之远。 但依旧不放心,一边回头往后看,一边不顾内力消耗,将追星逐月身法施展到极致。 这样全力施展追星逐月身法,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不小的负荷。 片刻之后,已经是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力竭至此,陆绩才堪堪减缓了逃跑速度。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他陆绩自从出道以来,到获得扬州盗圣这个名号,至今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可这十几年里,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道高手。 在刚才那一刻,陆绩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于死亡。 “此人莫非是朝廷派来的大内高手?” “为了《山河社稷图》而来?” “不是,寻常百姓分不清楚,难道朝廷还能分不清楚吗?” “《山河社稷图》当真不是我盗的!我甚至就连乾都城都不曾去过!”刚刚还在为此事增长了自身名望而沾沾自喜的陆绩,此时却险些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真是无妄之灾。 “是不是你盗的,你自己说了不算,圣上说了才算。”幽幽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季凌倾斜着半个身子,倚靠在树干之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这次跑的不错,比上次快了许多,接着跑第三次,我倒是想看看,你的极限在何处。” 听闻此言,陆绩却是完全不敢再跑了。 他已经被对方的气机锁定,再跑,势必要经受对方的雷霆一击。 而现在自己已经力竭吐血,对方却依旧是全盛时期,再加上敌我实力相差本就悬殊。 再跑,无异于取死之道! “这位大人,《山河社稷图》当真不是我盗的呀!” “我区区一个地方盗匪,哪里来的胆子去皇宫盗窃?还是《山河社稷图》这样的宝物!” “再者说了,皇宫大内有您这样的高手,我去了不是寻死吗?” 这番话,陆绩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他本来在扬州过得有滋有味,小日子快活似神仙,怎么就传出个自己盗了《山河社稷图》的谣言,惹来了这么尊煞星。 第77章:放开那个胖...瘦子 “这可不一定,乾都城里,你的传闻可不少。” “阳城侯府门前的两棵紫珙桐,皇上御赐给定国公的金缕衣,还有贾公的字画,加起来数十万两之巨。” “你既然有胆子盗这些,自然也有胆子盗取《山河社稷图》!” “啊???”陆绩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盗了《山河社稷图》的传闻他是听说过的,但是这阳城侯府门前的两棵紫珙桐从何谈起? 紫珙桐这种树木确实名贵,寻常人家养不起。 但自家在侯府偷东西也就罢了,还要连夜拔棵树带走不成? 真当人家阳城侯是傻的吗?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侯爵,手上不知道沾着多少人命呢! 自己哪来的胆子呀! 还有皇上御赐给定国公的金缕衣,既然是皇上御赐,那定国公肯定是随身穿戴。 那定国公是何许人也?唯一一位因战功被封的国公!别的国公多多少少和皇室沾点关系,要么就是世袭,只有这位是真的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偷这样人的贴身衣物? 自己哪里是胆子大,这是不要命啊! 还有贾公的字画,emmmm,说实在话,这个风险倒是没那么大。 贾平生的名头他倒也听过,文名虽然响亮,但不会武,去他府邸上偷东西,相对而言,风险系数要小上不少。 如果陆绩当真去了乾都城,说不定还真会去贾府走上一遭。 但偏偏,他没去过啊! 这是什么? 这是妥妥的栽赃陷害啊! 以往都是他梁上君子栽赃陷害别人,何曾吃过这种亏? “大人,我扬州盗圣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干的是盗窃的行当,但从未扯谎。” “我拿人头起誓,这些东西真不是我偷的呀!” “有违此誓,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都行!”陆绩急的都快哭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还是很敬畏的,发誓可以,但是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发誓,却是不多见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只可惜,季凌却是置若罔闻。 开玩笑,自己接到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要是给你放走了,死的就得是我! 所以任凭陆绩说出话来,季凌依旧不为所动,最后听得烦了,直接上前一拳给他打晕。 随后抖了抖肩上麻袋,扛起就走。 即便扛着一人,其身形起落间的速度,依旧远超陆绩全力施展追星逐月身法时的速度。 如此实力,可见一斑! …… 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锅里开水沸腾,面条不断翻滚。 一身材瘦削,披头散发的男子,正用煮好的面条不断做着实验,不远处,还摆放着各种铁质罐头,罐头里面,则是各种被腌制好的肉类。 此人,正是御厨张怀民。 这些天,他形神憔悴,被雌雄双圣折磨得不成样子,很快便从两百斤的体重活生生暴瘦到一百四十斤,七天之内,足足瘦了六十多斤。 这真是还别说,减肥效果还挺好。 但这不是张怀民想要的,他只想回家! 他无比想念家里的大床,想安安稳稳地睡个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遭受那两位雌雄双圣的恐吓。 但,这些通通都是奢望。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中,他能接触到的,只有面条、面条以及面条,哦,还有罐头。 但这聊胜于无,他现在每天睡觉,都能梦到一个面条人拿着刀砍他。 一边砍,一边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它又煎又煮又炸,十八般酷刑样样伺候。 张怀民能怎么说?只能一边求饶,一边说下次还敢。 然后就继续做梦,继续被砍。 但是今天是个振奋人心的一天! 因为他快要研究出来那位大圣口中的方便面了! 快了,马上就快了! 蒸、煎、煮、炸,等各种烹饪手段,他实验了十几种,总算要做出来了! 张怀民小心翼翼地将面条从油锅中捞出,晾制半刻钟后,那面条,当真变硬了! 等待油温冷却之后,他再度将面条投入沸水之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面条又软了! 再加入一些调味料,掏出来一尝。 啧啧! 还挺好吃! “出来了!出来了!研究出来了!”张怀民浑身颤抖,喜极而泣,歇斯底里地哀嚎道。 这样惊天动地的嚎哭声很快就被雌雄双圣听到,不消片刻,两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研究出来了?”朱犇上前问道。 “研究出来了!千真万确!” “要是让我发现你骗老子,你知道后果的!” “大人,你放心,绝对是大圣嘴里说的那种方便面!” “您看,是不是能放我离开了?”张怀民小心翼翼地问。 朱犇和贾太岁对视一眼,均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后道:“不急,你先把配方写下来,等送上去给大圣看,如果大圣说可以,你就可以离开。” 听闻此言,张怀民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群绑匪还算有底线。 说话算数,研究出来了真的放他走。 雌雄双圣离开之后,张怀民便开始焦急地等待起来。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听到放自己离开的消息。 然而,等来等去,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雌雄双圣才回来。 雄圣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道:“你做得很不错,大圣很满意。”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张怀民眼里对自由的渴望快要逸出来。 “当然可以,我们这就送你下地狱去!”朱犇走上前来,嘴角带着狞笑。 听见这话,张怀民彻底傻了,呆愣在原地,难以想象自己七天以来的坚持竟然换回来这样的结果:“你们你们不守信用。” “废话,你见过哪家绑匪讲信用的?好话我们都能说,但真的相信,就是你的不对了!” 朱犇越走越近,张怀民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朱犇痛下杀手,反而是一声暴喝! “放开那个胖额,瘦子!”一位身着白衣,气宇轩昂,仿若救世主般的蒙面男子,一脚踹飞密室大门,冲了进来。 第78章:演技巅峰 “你是谁?”朱犇诧异问道。 “哼,宵小之辈,岂配知我姓名!” “受死便是!” 白衣男子依旧气宇轩昂,不屑一顾。 朱犇闻言,顿时大怒:“敢管我们扬州盗圣的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雄圣,并肩子上,给我杀了他!” 朱犇说这边扔下张怀民,目露凶光地朝着白衣男子杀去。 贾太岁见状,也有模有样地朝着白衣男子发起了冲锋。 然而,面对两人的攻势,白衣男子却视若无物,甚至冷笑一声:“插标卖首之徒,土鸡瓦狗之辈。竟敢主动向我动手。” “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给我死来!” 朱犇听着这些话,顿时恨得牙痒痒。 这一身白衣,再加上这些个牛逼哄哄的台词,简直就是人前显圣的极致!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抽到救人的签。 唰! 一道寒光闪过,三道身影一触即分。 白衣身影依旧如青松般挺拔。 反观那两位让张怀民受尽折磨的雌雄双圣,却是纷纷捂住胸口。 扑通一声,贾太岁率先倒地。 朱犇则不然,捂着胸口,满脸惊骇之色道:“这这是什么招式?” 还在拗造型的白衣男子闻言,不由得嘴角一抽,这厮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 “尽俯首!”白衣男子淡淡吐出三字,那般姿态,仿佛超然物外,遗世独立! “此招一出,天下英雄尽俯首。输在这样的招数下,我死得其所!” 噗! 说完之后,朱犇吐出一大口鲜血,洒的到处都是。 随后便扑通一声,倒地身亡。 白衣男子回头瞥了一眼,这才道:“死有余辜。” “恩人!恩人呐!”张怀民看见白衣男子杀了雌雄双圣之后,急忙扑了过来,抱着白衣男子的大腿,就嚎啕大哭起来。 “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他们让我让我做面条啊!” “炸面,煮面,蒸面,烹面,甚至还有泡面啊!” “恩人,你行行好,带我走吧!” “好说!但是他们敢如此行事,只怕还有同伙,我们还是莫要磨蹭,早些离去为妙。” 白衣男子这么一说,张怀民瞬间就想起来还有个大圣。 这两个雌雄双圣都这么厉害了,更遑论能压住两人的大圣。 想到这里,瞬间就不敢再哭了,直接一骨碌爬起身来,道:“恩人,我们快走!” 张怀民几乎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气发足狂奔,等出了密室之后,却发现这是在不知何处的山林里,顿时一颗心凉了半截。 被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界,还有命跑回去吗? 恰逢此时,白衣男子拍了拍他肩膀:“此处是乾都城城郊西方密林,看起来不见天日,实则距离乾都城很近,全力行走,怕是也就一两天的脚程,若是骑马,则更短,只需短短半天。” 听闻此言,张怀民顿时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 “多谢恩人!” “我观你衣衫褴褛,想必也没有回家的盘缠。” “这样吧,我这里有三万两银票,你且拿了当作盘缠,快些回家去,莫要在让扬州盗圣那伙人寻到。” 此言一出,张怀民是真的惊住了。 说句实在话,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侠客能把他从密室中救出来就很让人感激了。 送钱当作路费,那更是仗义之举。 若是送上些许也就罢了,偏偏一送就是三万两白银。 这……这也太多了,他张怀民在御膳房当差,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几千两银子,这位一出手竟然就是三万两。 这得抵他当多少年的差啊? “冒昧地问一下,少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说呢?”白衣男子嘴角略有些抽搐,显然是被眼前这句话惊住了,诧异于怎么会有人问出如此……如此蠢笨的问题。 这是活着不带脑子吗? “不用多想,我家境阔绰,这些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相逢即是有缘,给你,你就拿着。” “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白衣男子转身欲走。 不料却被张怀民叫住:“恩公,你要去做什么?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自然是去抓你口中的大圣,这样的恶贼,如何能容忍其继续为非作歹,残害忠良。” “不过听说那大圣身高八尺,武功高强,杀人更是不眨眼。是个棘手角色,哪怕是我面对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想跟我一起去?倒是勇气可嘉!” “什么话!恩公说的什么话?不就是区区大圣吗?” “恩公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张怀民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自当竭尽全力回报恩公。莫说是去抓一个大圣,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只是小人乃是厨子出身,这武功嘛,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我若是死了,自然是没关系的。就怕连累到恩公,到时候若是惨死在那大圣刀下,那我真是真是追悔莫及!” “所以为了恩公您的安全考虑,我还是决定带着银子回乾都城。” “恩公后会有期!” 说完之后,张怀民再度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怀里揣着银票,朝乾都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白衣男子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这位,看来还是没饿狗,竟然还能跑的这么快,堪称健步如飞了都。 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回到了密室之中。 密室内,只见方才还吐血身亡的雌雄双圣,此刻竟是完好无损。 “老李,下次该轮到你演绑匪了,我要演大侠。”朱犇被大侠出场时,那一袭白衣,再加上拽到上天的台词彻底惊艳住了。 这简直就是人前显圣的巅峰啊! 这辈子到死之前,他要是不演一次大侠,当真是死都不甘心。 白衣男子却是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英俊的脸,正是李长空。 他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道:“你演技不行,演不了大侠。” “我演技还不行?那总比老贾强!你是不知道,老贾除了干瞪眼,那是啥也不会,一点悍匪的样子都没有!” “要是没有我,这桩生意就算栽了!” “居功至伟,说的就是我!” “我不管,我下次一定得演大侠,不然我不干了。” 李长空闻言,抽了抽嘴角:“造孽啊!行行行,下次我演绑匪。” 朱犇闻言,这才心满意足。 第79章:方便面与罐头 惆怅啊,李逐峰看着天边,不停地叹气。 十天期限已到,别说三万人了,就是两万人,都没有招满。 第一批招的一万人,都是不怕死的,想去战场上搏出个功名利禄来。 但这样的人,第一批也招的差不多了。 第二批再招,那就有限了。 这也就导致,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李逐峰手底下的兵,却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增长。 也就是张勋够意思,替他向皇帝求情,多宽限了几天。 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想要招满三万人,甭管宽限多少天都没用。 得换地方! 但出乾都城,再招兵回来,那时间就不是几天几天的算了。 到时候,难免误了时辰。 圣上那边,张勋的面子就算再大,能替他说的话也有限。 一而再再而三地逾期,圣上难免觉得他能力不行。 只怕,今后很少会用到他了。 而一个武将,若是从皇帝的视野中淡化出去了,还有半点前程可言吗? 李逐峰不甘心! 上一次战败,他认,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这边。 因为这事儿,自己已经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 现在好不容易在多方势力的角逐下被重新起用,若是连战场都没上就让圣上失望,那着实有些贻笑大方了。 可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啊! 人家不想投军就是不想投军,李逐峰也不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 所以为之奈何?徒增伤感尔! 然而,就在李逐峰唉声叹气时,李长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口中还哼着小调,显然心情愉悦。 看见儿子这么开心,李逐峰勉强收敛了些许愁绪,挤出几分笑容,道:“长空,什么事这么开心?”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跟几个兄弟合伙开的镇国速食铺子开业了。” “镇国?速食?”这俩名词加一块,李逐峰着实是愣了好久。 “长空啊,为父愚钝,这何为速食啊?还有镇国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当然了,为父不是反对你做生意。和以往比起来,你能做些生意,甭管赚不赚银钱,为父已经是很欣慰了。” “只是咱们家毕竟只是侯府,用镇国这样大的名字,容易遭人诟病的。” “诶,父亲勿忧,这铺子也有太子殿下的份子,镇国两个字,用得恰到好处。” “太子殿下也在啊,那为父就放心了。”自从李长空入了潜龙营,每天去东宫当差,尽管只是个八品虎贲校尉,和他现在的官职比起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但,李逐峰依旧是想到一次就乐一次。 潜龙营的八品,还能和太子搭上关系,这能是普通的八品吗? 只要长空不再做些荒唐事,惹恼了太子。 那等太子登基之后,这武将之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啊! 再加上自己百年之后,武陵侯的爵位也能传给长空。 到时候有官位和爵位傍身,长空下半辈子想必也是无虞了。 他就算去了地下,也能跟孩子他娘有个交代。 “至于这速食嘛……”李长空卖了个关子,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从身后掏出来一袋泡面和一个罐头,放在李逐峰面前,道:“爹,你尝尝。” “这是你做的?”李逐峰看着眼前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心中颇有些疑惑。 “算是吧。”李逐峰摸了摸鼻子,想起了被朱犇和贾平生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张怀民,有些心虚。 李逐峰一听这话,心中疑虑顿消,反而开怀大慰起来。 甚至,眼眶还渐渐湿润起来。 “这府里头的风沙太大,为父为父迷了眼睛。” “长空懂事了呀,都知道做饭给爹吃了。” “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说着说着,李逐峰眼眶越来越红。 这孩子,真是开了窍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咳咳,爹,您还是先尝尝吧。”因为不是自己做的,所以李逐峰越说李长空越心虚,故而催促道。 “好好好,爹这就尝。”李逐峰擦了擦眼角,下定决心,只要是儿子做的,就算是毒药,他都全给吃喽。 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做饭,他这个当爹的,不能扫了儿子的兴不是? 然而,当他想要动嘴的时候,却愣住了,好半响后,才挠了挠头,问了句:“长空啊,这要怎么吃啊?” 看着眼前的布袋和铁罐头,他实在是无从下嘴啊! 李长空闻言,摸出一把小刀,把罐头撬了开,递给李逐峰。 “爹,这是腌制过的鱼肉,您尝尝。” “嚯,竟是这样吃的,我儿还挺有新意。”李逐峰揭过罐头,没有丝毫的防备,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眼睛一瞪。 这味道……可以啊! 虽然跟侯府的厨子没法比,但已经比寻常百姓吃的要好上许多了。 腌制过的鱼肉虽说有些咸,口感有些重,但那好歹也是肉啊! 寻常百姓家想吃肉,那不得逢年过节才行? 儿子第一次做饭就能做成这样? 嘶!我儿莫不是厨道天才? “好吃!好吃得紧呐!你张伯父要是知道爹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怕是连鼻子都能气歪来。” “那爹你再尝尝这个面条。”李长空又把方便面推了过去。 “额,这个,爹也不会吃。”李逐峰又摸了摸脑袋,觉得在儿子面前丢脸了。 “咳咳咳,杨管家,取开水来!”李长空扯着嗓子向正堂外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少爷!这就来!” 得到杨管家的回应后,李长空用小刀割开布包,取出其中的面饼。 李逐峰看了之后,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梆硬的面饼,这要怎么吃啊? 罢了罢了,只要是儿子做的,我生吞也给它吞进去! 李逐峰牙一咬,眼一瞪,拿过李逐峰手里的面饼,就准备生吞。 “诶,爹你干什么?这个要泡水的!” “啊?这吃法倒是新奇。”李逐峰急忙停下生吞的动作,再次揉了揉脑袋,觉得在儿子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也不知道长空是怎么捣鼓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第80章:仇人见面 片刻之后,杨管家取来了开水,李长空将面饼投入,撒入调料,随后闷放几分钟。 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再把盖子打开,闻了闻味道,道:“爹,可以了,吃吧!” 李逐峰看着那一碗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的面条,有些难以置信。 “就刚才还是一块那么硬的面饼,就这么就成这样了?” “长空啊,你捣鼓的这些东西,还真真新奇。” 李逐峰笑了笑,接过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再次被惊艳,这面条,和侯府的确实没法比,但同样比寻常百姓家吃的要好上许多。 再加上是儿子做的,称得上一句美味! “儿子,做得不错,比宫里头的御厨还好!”李逐峰吃完之后,毫不吝啬夸奖之词。 李长空听完之后,不由得嘴角抽搐,因为这就是御厨做的。 还是个倒霉催的御厨。 “那爹觉得,海上的战士们可吃得惯这些?” “吃得惯吃得惯,当然吃……什么?”李逐峰闻言,顿时惊住,道:“长空你是说,把这些拿给海军将士吃?” “是的。” “长空啊,爹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你不知道,这食物是会腐烂的,将士们在海上往往要航行十天半月之久,才能堪堪抵达目的地,什么样的食物,能放这么久?” 李逐峰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感觉到很欣慰。 他大概能猜到,李长空平时是不喜欢捣鼓庖厨这些东西,估计是看他每日发愁,才想了法子,做出这么一堆稀奇古怪的食物来讨他开心。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孩子能有这份心,李逐峰是真的知足了。 “爹,你忘了方便面和罐头都是怎么包装的吗?” 李逐峰闻言,眉头微皱。 一个用铁质容器盛放,一个由布包包裹,而且要么是坚硬的面饼,要么是腌制过的鱼肉。 好像真的不容易坏。 想到关键之处后,李逐峰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这这两种食物能存放多久?” “没有仔细算过,但数月之久是肯定的,若是做工好,半年都没有问题。” 听见这话,李逐峰直接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惊骇道:“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骗父亲作甚。”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逐峰彻底激动起来,在正堂内来回踱步,喜不自胜。 “好!好啊!有了此物,招兵定然不再是问题!” “长空,你当真是帮了爹的大忙了!” “这方便面和罐头还有多少?能不能给爹先用用?” “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西山作坊那边每日都在赶制,具体生产事宜,则由甄健负责。” “父亲想要多少,问过甄健之后,直接去支取便是。” “好!事不宜迟,招兵要紧,那父亲就先去了!”李逐峰说完之后,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太及时了! 儿子带来的方便面和罐头真的太及时了,有了这批食物,别说三万人了,就是五万也不在话下! 李逐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朝廷上下官员知道他超额招募到五万多士卒的样子了! 这是在圣上面前长脸的大好机会啊! 我儿子,就是给力! 老李家的祖坟,还是埋得好啊! …… 甘露殿内,景行帝正在批阅奏折,大乾朝虽说总体还算安稳,但毕竟处于四战之地。 若是不日夜殚精竭虑,勤政爱民,景行帝睡不安稳,生怕祖宗江山毁在自己这一代。 “陛下。”郑英进来了,于殿前叩首。 景行帝抬眼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来:“说。” “扬州盗圣抓回来了,正在天牢候审。” “嗯,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奴才省得。” …… 三个时辰后,天牢内。 陆绩已经被鞭打得不成样子,挂在墙上,浑身鲜血淋漓,伤口狰狞。 吱呀一声,牢房门打开,郑英走了进来。 “招了吗?” “回公公的话,都招了,不信您问问。”一旁的狱卒无比恭敬。 这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能见到,都是祖上八代积的阴德。 若是能讨得这位公公欢心,那还不得前程似海?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在保存二弟的情况下前程似海。 “阳城侯府门前两棵紫珙桐,可是你所盗?” “是。”陆绩有气无力道。 “定国公的金缕衣,可是你所盗?” “也是。” “贾公家中所藏字画,可是你所盗?” “也是!” “宫里头的《山河社稷图》,可是你所盗?” 前头几个问题只是幌子,这一刻,郑英才算是图穷匕见。 要是陆绩答个不字,只怕当场就要身首异处,然后再想办法。 这世上,死囚多的是。 那扬州盗圣,自然也多的是,不是非得他这一个! 陆绩好歹是盗圣,武功自然算不上差的,感受到了这股子杀意,欲哭无泪道:“是!都是我盗的,诸位大人莫要再问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这些活儿,通通都是别人顶着他的名号做的。 现在宫里头抓不到那人,便干脆抓他顶包。 这可真是,弥天大锅! 枉他之前还觉得这事儿能增长名气,还沾沾自喜来着。 现在看来,那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啊! “很好,你且记住,有些话,一旦说了,就不能改了,否则”郑英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陆绩却活生生打了个哆嗦,直觉浑身发冷。 看来,这个罪他是非顶不可了。 这条命,他也是非丢不可了。 “唉,盛名误我矣!”陆绩于心底长叹一声。 很快,郑英就走了。 但没过多久,又有人来了。 来人看起来很憔悴,像是狂奔了三天三夜,还不眠不休的样子。 正是张怀民! 张怀民回来之后,悲催地发现,可能是自己平时人缘太差的缘故,失踪了这么多天,竟然都没人发现! 真是,造孽啊! 但很快,他就不在意这些了,因为他听说,扬州盗圣被抓了! 正押在天牢! 这才马不停蹄地赶来! 第81章:报仇雪恨 当然,以他一个区区御厨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天牢的。 但他肯花银子啊! 恩公足足给了他三万两银票! 这笔钱别说对他一个御厨而言,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都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所以,通过多次打点之后,张怀民才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天牢里,站在了陆绩面前。 但是,看着看着,张怀民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不像啊! 扬州盗圣团队中,雌雄双圣都已经被恩公杀了! 那就只剩下大圣了。 在他被抓的这些日子里,大圣很少露面,也就起初的时候,张怀民曾见到过一次。 但即便只有一次,大圣的身形语态,他还是有些许印象的。 眼前这人说句实在话,不大像啊。 “你是扬州盗圣中的大圣?” 张怀民试探着询问道。 陆绩一听,顿时皱眉。 大圣?什么大圣? 扬州盗圣不就自己一个吗?什么时候还冒出来个大圣? 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测试! 朝廷还是不放心他,这还是测试啊! 想清楚之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大圣!” 听见陆绩肯定的回答后,张怀民心中的疑惑消散了少许,却依旧不死心地问道:“就是你从皇宫里把我抓走,让我给你做菜?” 陆绩一听,差点没乐出来。 这是哪位同行干的好事,千里迢迢潜入皇宫,只为了抓一个厨子,然后让他给自己做菜。 不得不说,这种事情,但凡正常一点的盗匪,怕是干不出来! 懂了! 陆绩又懂了,还是朝廷的测试! 只不过好像负责此事的官员有些惫懒了,连些许像样的理由都不打算编。 不过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只能点头称是。 接连两次的肯定回答,将张怀民心底的疑虑彻底消散,眼神也从方才的怀疑,渐渐变得仇恨。 眼眶通红起来,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塞给值守的狱卒。 狱卒见状,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这才收了银票,退出牢房:“别打死了!” “???”陆绩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对。 我都按照你们的意思说了,怎么还要打? “做面!做面!做面!你就那么喜欢吃面!”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面条就犯恶心!” “混蛋。” 张怀民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 听着听着,陆绩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好像不是朝廷的测试,这是私人恩怨呐! 这莫非冒充我扬州盗圣名号的不只一人? 这是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甩啊! 想清楚之后,霎时间,陆绩一张脸黑得宛如锅底。 “别打了!别打了!” “停手!兄弟,你认错人,我不是什么大圣!” 陆绩努力地瞪大眼睛,想要展现自己的真诚。 然而落到张怀民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啪的一声,反手就是个大嘴巴子。 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从太平坊砍到乾都西街,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现在怎么沦为这副德行了?” “不是,兄弟,你真的认错人了!”陆绩欲哭无泪,一边疯狂闪躲,一边极力辩解。 “那你刚才为什么承认自己就是大圣?” “我我逗你玩儿呢。”陆绩哭丧着脸,如是说道。 他总不能把朝廷对他测试的事情说出来吧,要是真说了,死的更快。 然而,听见这样的回答,张怀民直接暴怒,扯开膀子,抡手腕,对着陆绩的脸就是一顿左右开弓。 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一巴掌是为煮面打的,这一巴掌是为炸面打的!” 一时间,牢房内,哭喊声和巴掌声此起彼伏。 “造孽呀!”陆绩悲愤欲死,仰天长啸。 然而还没长啸完,就被一个大逼兜打断。 牙都崩碎下来三颗。 …… 三日之后,清晨,正德殿。 “升朝!” “群臣拜见!” 郑英洪亮的声音自正德殿深处传来,预示着早朝的时间已到。 文武百官见状,纷纷鱼贯而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兵部尚书马如龙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站了出来。 “卿家有何要事?”兵部的事情,景行帝向来看重。 “兵部早已打造好舰船五艘,只等新兵登船,入海南下。” “但这新兵却迟迟未来,舰船停留在岸边,每日经受风吹雨淋,还有大海波涛,便是修补维护的花费,都是数万两银子。” “况且大陈水军近来在湘江一带活动频繁,想必是有了些想法,若是我们还不发兵,难免被对方抢占先机。” “这于情于理,南下抗陈的队伍都该出发了。” 马如龙说的很有道理,文臣武将们纷纷点头。 景行帝同样如此,只是说归说,做起来却是不容易。 想要短时间内招募好三万士卒,谈何容易。 罢了罢了,实在不行派遣个一两万新兵过去也可以。 只是南方边疆距离乾都城遥远,兵员补充需要的又是海军。 所以往往都是许久才补充一次。 若是这次派遣的人数不够,怕是就有的等了,倒是苦了边疆上日夜驻守的将士们了。 “定国公,士卒招募一事,想来是你负责。” “且也曾为此事上过奏章,言说时间不足。想来,你对此事是颇为了解的,便与马卿家说说,到目前为止,总共招募了多少士卒。” 张勋听到自己被点名,当即便站出身来。 又听见了皇上的问话,嘴角顿时勾勒出一丝笑意,朗声道:“五万三千八百余人!”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了。 文臣们不清楚这是什么概念,但武将和皇帝心里却是门儿清的。 就这么几天工夫,招募到五万多士卒? 这不是扯淡呢吗? “张勋,欺君可是死罪!”马如龙转过身来,怒斥张勋。 “老夫一生征战,坐得端行得正!何来欺君一说?” “我说招到了五万三千八百余人,那就是五万三千八百余人。但凡少人,我张勋提头来见!” 第82章:上达天听 听张勋这么说,文武百官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惊住了。 提头来见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对于武将和勋贵而言,这大多数时候就意味着军令状。 所以,张勋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当真是招了五万人! “招人的是何人?”马如龙问道。 “武陵侯,李逐峰。”张勋把脸一摆,没好气地道。 “李逐峰竟有这样的本事?”马如龙依旧诧异。 李逐峰他知道啊,二十年前炙手可热的武将人选。 但自从二十年前在北疆战败之后,在朝堂上基本上就销声匿迹了,基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若是二十年前,张勋说李逐峰有这样的本事,他说不定还会信上几分。 可现在,怕是乾都城中绝大多数百姓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凭什么跟着他去海上卖命? “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事实摆在这里,大家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张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朕也好奇,这五万人是如何招来的,张卿家可否解惑?”龙椅之上,景行帝发话了。 这下子,张勋没辙了,只能如实道来:“回禀陛下,李逐峰找到了可长期储存,不会腐烂的食物。据说,用这种食物搭配主粮充饥,可防治海上疫病。” 此言一出,景行帝和文武百官瞬间就明白了。 这出海作战,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疫病和食物问题。 所以,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能解决。 再加上海军的军饷普遍是比陆军高上许多的,所以能招募到五万士卒,还真不足为奇。 但关键是,这种食物真的存在吗? 除了主粮以外,食物会腐烂是在场官员的基本认知,可现在,这种认知却被颠覆了。 “张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马如龙道。 “自然知道,不是完全不会腐烂,而是储存时间长达数月乃至半年之久。” 这么一说,众人好接受了许多,但眼眸深处,依旧藏着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种食物,名唤何物?”景行帝开口了,眼眸中闪着光。 身为帝王,景行帝看得比众官员更广,更远! 如果张勋说的是真的,这种食物将创造难以想象的价值。 别的不说,他们的海军战斗力至少将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跃居四方诸国之首! 这能给大乾在当前局势下,带来无穷的变化! “一种名为方便面,乃是将面条经过蒸煮油炸等复杂工艺制成的面饼,储存在布包之中。需要食用时,剪开布包,将面饼放入沸水即可。” “若是想要味道稍微好些,则可再加入些许调味品。” “另一种名为罐头,由铁质容器盛放,其中多是被腌制过的鸡鸭鱼肉,味道稍重,需辅以主食下咽。” “还有两种?”景行帝再次惊了,这样神奇的食物,能造出来一种便是得天之幸,没承想,竟还有两种。 “产量如何?”马如龙问道,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真的之后,他也彻底激动起来。 “不知,我对这两种食物也是一知半解。” 马如龙闻言,眉头微皱,可依旧没有放弃,转身对着景行帝说道:“陛下,我认为应当全力生产这两种食物,以充作海军军粮!” “拥有便携而不会腐烂的食物,将会使我大乾海军的战力,上升至少一个档次。” 这话张勋倒是没有再反对,毕竟战士们打仗,那是力气活儿,卖命活儿。不吃饭,不吃好,还有疫病缠身,哪来的力气? 所以将方便面和罐头充作海军军粮,他也是赞成的。 景行帝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是这么想的。 “说说吧,如何做出来的?”景行帝问道。 “据说是李逐峰之子,潜龙营虎贲校尉李长空做出来的。” “据说这里头还加了什么柑橘碾磨而成的粉末,是防治疫病的关键!” “他是这么说的。” 景行帝一听,顿时想了起来,前几天太子好像也跟他提过这件事。 但自己当时,似乎完全没有当回事儿,毕竟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 毕竟这世上除了主食之外,哪里还有不会坏的食物。 而事实证明,在海上只吃主食,是防止不了疫病的。 但现在看来,张勋都站出来背书了,应当不是作假。 “此事事关重大,马卿家,由你亲自去武陵侯府走一趟,和李长空主要核实一下,是否吃了这两种食物真的能防止疫病,然后产量如何。” “若是这些都没有问题,那就将这两种食物和主粮一起,推成军粮,需要你们兵部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马如龙闻言,也知道这是要紧事,当即点头,道:“臣抓紧去办。” …… 阳城侯府。 这几天以来,朱温过得很不得劲,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脑子里全是那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啊!那是足足十万两白银! 当初武陵侯府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还是找钱肆借了两万两才凑齐的。 阳城侯府能拿出十万两,已经是侯爵中的佼佼者了。 但,说句老实话,已经是极限了。 拿出这十万两后,侯府就只剩一个空壳子了。 全府上下,就连日子都过得很拮据。 当真是造孽啊,堂堂侯爷,过的还没有乡下地主舒服。 虽然朱犇一再跟他保证,李长空一定会赚到银子,到时候只靠分红,说不定就能翻倍,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但思来想去,朱温却是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关键要是李长空继续捣鼓他那什么红木生意也就罢了,他还能相信几分,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 可关键,这厮非要捣鼓什么速食产品,还号称不会坏,能防海上疫病。 这话一听,朱温心里就没底气。 这可是数百年来,大乾先辈都没有做成的事儿。 李长空一介黄口小儿,如何敢夸口的呀。 万一要是陪了,这全府的家当,就全都打水漂了! 到时候,全府上下,喝西北风去吗? 朱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把钱要回来! 这生意风险系数太高了,他不敢冒这个险。 第83章:登门要债 翌日清晨,武陵侯府。 朱温登门拜访。 对面这个竞争对手,李逐峰态度倒没有多么恶劣。 好酒好茶招待着,毕竟以前也是领兵作战的一方大将,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 “朱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这次来,所为何事?” 一口茶水下肚,李逐峰整个人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自从把方便面和罐头这两种食物拿出来之后,百姓们听说吃了就可以避免疫病,那从军速度,当真是唰唰往上涨。 别说三万人了,这没过两天,五万人都招满了,已经算是超额了。 不用为此事心烦之后,他李逐峰是吃嘛嘛香,睡觉也睡得舒服,整个人的气色不好才怪。 朱温闻言,腆着脸笑起来,道:“老李啊,咱哥俩有些日子没聚了。” “我听说,贤侄最近在做粮食生意?” “做得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方才还乐呵的李逐峰瞬间绷紧了心神。 即便他是常年征战杀伐,信奉脑子没有刀好使的武将,此时此刻也意识到了朱温话里的不对劲。 毕竟,这方便面也好,罐头也罢,都是在海上能防疫病的宝贝! 儿子也说了,是准备跟兵部做大生意的。 这厮先前还跟自己的竞争对手,还是不能如实相告,得先炸他一炸! 李逐峰打定主意,摇头道:“这年头的粮食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长空年纪又小,没什么经验。” “这个银子,赔得哟,棺材本都不剩了。” 朱温一听,瞳孔瞬间放大,蹭地一声站起身来,脸上充满恐惧。 李逐峰看他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 “老朱,不至于不至于,赔的又不是你的银子。” “就就是我的银子。”朱温欲哭无泪,从嘴角里挤出两个字来。 天杀的呀,起初李长空做红木生意赚钱的时候,他没赶上。 现在倒好,做粮食生意赔钱,被他给赶上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老李!我这些年,过得苦啊!”朱温一把抓住李逐峰的手臂,便哭嚎起来。 “你是不知道,这些年,阳城侯府大大小小,一应开销,一年就得上万两银子啊!” “我家那逆子,还时常偷家里的物件去倒卖。” “现在院里头那两棵紫珙桐没了,我那书房里的狼毫笔没了,端砚没了,就连正堂里吃饭用的红木桌椅也没了!” “我现在吃饭坐的都是长条凳,喝茶用的都是白瓷盏呐!” “我好歹也是个侯爷,这要是传出去了,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呐?”李逐峰被他哭的一个头两个大。 说句实在话,你阳城侯府再难,能比我武陵侯府难? 也就现在长空挣钱了,没挣钱之前,阳城侯府的家产只怕是武陵侯府的两倍还多。 就算你朱温现在日子真的不好过,也跟我没关系啊! 我不就是抢了你个南下抗陈名额吗,又不是抢了你家。 何至于此? “有关系啊!” “唉,本来我也是不想提的,毕竟大家都是老兄弟了,但府里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前些日子,我那逆子不懂事,倒卖了家里整整十万两的物件,拿去给长空贤侄做生意。” “这逆子,做事情也不知道考虑后果,完全没跟我商量。” “现在府里头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就想着,老李你能不能把银子还我?” “这生意的份子,就当我们不要了。” ……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过后,朱犇揉了揉鼻翼,总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 “徐管家,我爹呢?” “老爷刚刚出门去了。” “出门?去哪了?” “武陵侯府。” 听到这声音,朱犇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你知道是去做什么吗?” “好像,是去把少爷你入份子的钱要回来。” 当! 听完这句话后,朱犇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老贾拿着方天画戟狠狠敲了一下,震得发麻。 “为为什么去啊?”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老爷说李长空的生意没盼头,八成要赔钱。” “没盼头要赔钱,这是个败家爹啊!”两行清泪从朱犇眼角流下。 作为全程参与了整件事情的人,他能不知道这生意有没有盼头? 只要兵部介入进来,到时候,银子和天上下的雨没有分别,直接拿盆出去接着就是。 可现在,他这个不靠谱的爹是非要断他财路啊! “败家爹,当真是败家爹!” “给本少爷准备快马,我要去武陵侯府,快点!”最后这句话,朱犇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 徐管家吓了一跳,立马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朱犇勒紧缰绳,发疯似的驾马冲了出去。 …… 听完朱温的话之后,李逐峰瞬间就意识到,这老小子刚才问自己长空生意做的怎么样是什么意思了。 合着搁这来打听情报来了,一听赔了钱,立马就想着把钱要回去。 这份子要是给了老朱,怕是还真不靠谱。 “这样,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我帮你问问长空,老杨,你去把长空喊来,就说他朱世叔来了。” 杨管家闻言,立刻退去。 片刻之后,李长空便被领了过来。 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李长空看着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生怕自己不还银子的阳城侯,也是无奈至极。 这朱犇,还真是有个好爹。 这辈子怕是注定要与银子无缘了。 “朱世叔,你也知道,我李长空向来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银子,你想要回去,自然可以。”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银子要回去了,之后可就不能再入份子了。” 朱温一听,连忙点头:“贤侄,你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十万两银子你只要还了我,那从今以后,你赚多少银子,都是你的能耐,与我老朱家,半点瓜葛没有!” “我朱温,绝不再做纠缠!” “好!朱世叔豪爽!杨管家,取笔墨纸砚来,我要与世叔画押!” 画押? 朱温闻言不由得一愣,心说就这么点大的事儿,还要画押? 不过能把银子要回来就好,画就画呗,能咋滴。 第84章:马如龙 很快,笔墨纸砚上来了,李长空签完字之后,按下了红手印。 随后递给朱温,朱温想也没想,迅速签名,按手印,再还给李长空,搓着手,喜滋滋道:“贤侄,现在能把银子还我了吗?” 李长空看着手中的字据,点了点头:“世叔,银子我已经让杨管家去取了,稍后您老人家回去的时候,带上便是。” “但您看清楚了,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今后我这镇国速食甭管赚了多少银子,都跟您没关系。” “对对对,没关系。”朱温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化解了一场经济上的大危机。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侯府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甄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老爷,门外来了个穿红袍的官,自称是兵部尚书,要见少爷。” “兵部尚书马如龙?”李逐峰和朱温闻言,俱都是一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官员,也就比内阁阁老低那么一档。 况且,内阁阁老只有票拟权,却无法接触实际事务。 真要比起来,只怕有些还不如六部尚书。 更何况,这可是兵部尚书。 大战一起,所有勋贵都要听其调度。 哪怕张勋这位定国公,也不例外。 除非是中山王那样独自领兵在外,镇守边疆的王爵。 否则,多多少少都得看马如龙的脸色。 这位亲自登门拜访,看来是有大事! “快快请进来!” “然后老杨,去我书房拿茶叶来,上好的龙井!” 朱温一听,咽了口唾沫。 自从朱犇卖了十万两家当之后,他就很久没有喝过好茶了。 今儿个,倒是能沾一沾马如龙的光,喝上那么一壶龙井。 另外,他也挺好奇,什么事儿能叫马如龙这位兵部尚书亲自登门拜访。 很快,茶水斟好,马如龙也走了进来。 “马公,久违了!”李逐峰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十多年前,他还炙手可热的那阵子,和马如龙没少打交道。 只是后来,因为战败一事,他逐渐淡出勋贵的核心圈子,征战机会寥寥无几,和马如龙打交道的机会渐渐也就少了。 “武陵侯,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圣上亲口所下要旨,便先不寒暄了。”马如龙拱手作揖,如是说道。 “好,正事要紧。” 朱温见状,抿两口茶水,觉得味道不错,颇有种当吃瓜群众的快乐。 “不知令公子何在?” “这就是犬子长空。”李逐峰指向一旁的李长空介绍道。 “当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能弄出方便面和罐头。” “李长空,这两样食物,在海上当真不会腐烂,而且能防止疫病滋生?” “你可想清楚,今儿个这些话,下次朝会,我都要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李长空闻言,却是没有丝毫胆怯,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道:“在海上,只要一周之内吃过我这食物,八成不会再生疫病。” “至于剩下两成,我也不敢保证。” 马如龙闻言,点了点头,这才合理。 若是能百分百保证,他反倒是不敢信了。 “产量如何?” “目前作坊还小,若是加班加点,一月之内,最多供给三万人在海上半月所需。” 马如龙闻言,顿时皱眉:“产量太少了,大乾海军不少。若是按照这个产量,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所有海军都吃上这等能防疫病的食物。”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乃速食,虽也能抵饿,但士卒们终究还是要以主食为主,只需要偶尔吃些速食,便足够抵御疫病。” “那也不够,作坊太小,那就扩建,人手不够,那便扩招!”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兵部找我。” “另外,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方便面和罐头,兵部全要了,你开个价。” “方便面50钱一斤,罐头略贵,80钱一斤。” 马如龙闻言,点了点头。 当今乾都城的大米约莫是20钱到30钱一斤,而非主食的食物,自然是要贵上一些的。 尤其是这罐头,里头装的分明是肉类,却只要八十钱一斤,这价格已经很良心了。 “好!你若没有别的意见,下次朝会,我便将此事回禀给圣上,早日将章程定下来。” “马公安排便是,小子没有意见。”李长空笑了,方便面五十钱一斤,罐头八十钱一斤,看似便宜。 但实则还是有的赚的,毕竟方便面的原材料只是面条,罐头则是腌肉,比寻常肉类便宜许多。 而且做速食生意,走的从来就不是单价,而是量! 只要量上去了,还怕赚不到银子? 现在听马如龙的意思,是嫌弃不够,只怕是有多少要多少。 那当真是银子要如雨下了! “马公,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喝完茶再做?”李逐峰见事情谈妥,才出言挽留道。 “也好,我倒是馋你这一口茶水许久了。”马如龙坐下便喝起茶来。 整个过程无比迅速,且高效。 到最后皆大欢喜,唯独朱温不欢喜。 喝着喝着,他便淌出泪来,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 砰的一声,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瓷器碎片四散纷飞。 他张着嘴,声音有些哽咽:“马马公,您是说,李长空他造出来能防海上疫病,还不会腐烂的食物?” “是这样,现在兵部要全力收购。若是在生产上面有什么困难,大可来兵部找我。”后面半句还是对李长空说的。 “那那岂不是”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朱温也不傻,只是聪明过了头,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了傻子。 但如今倒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贤侄,那十万两要不你先用着?阳城侯府也没有那么揭不开锅。”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啪! 白纸黑字的字据往桌子上一拍,李长空也笑了,笑的很灿烂。 砰砰砰! 恰逢此时,又有敲门声响起。 杨管家开门之后,朱犇飞一般地冲了进来,看向自己的败家老爹和李长空,问道:“我没来晚吧?” 第85章:大肆封赏 李长空没有说话,把白纸黑字还按了红手印的字据往他面前一放。 朱犇接过一看,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赚的银子都和我们朱家无关? 朱家不只有你朱温,还有我朱犇呐! 你代表自己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代表我? 朱犇缓过神来之后,双眸渐渐通红起来,对着自家老爹,咬牙切齿道:“今天,我跟你这个败家爹拼了!” 说着,直接运起朱家七十二路拳法,向着朱温冲杀过去。 这阳城侯朱温能仗之纵横沙场的倚仗,除了朱家枪之外,就是这七十二路拳法了。 朱犇能够在校阅武试中凭借此拳法位列第二,足以说明其得了真传。 但在朱温面前施展,就难免有些关公门前舞大刀的感觉了。 只是朱温理亏在先,面对双目通红,一言不合就要弑父的儿子,一时间倒也不好意思下死手,只能边打边跑。 于是乎,武陵侯府庭院之中,就出现了这么滑稽的一幕:儿子追着老子打! “十万两!那是整整十万两啊!别的不说,翻个倍总是能成的!” “那就是净赚十万两!你个败家爹,出一趟门就弄丢十万两啊!” 朱犇越打越气,拳法也越打越重,大有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 朱温有苦说不出,只能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说咱们老朱家跟这笔银子没缘分。” “没缘分?这缘分都是你儿子我辛辛苦苦求来的,都没你败了个干净!” “我打死你个败家爹!” 见儿子彻底发疯,朱温也不敢还手了,直接撒腿就跑,索性带着朱犇直接在武陵侯府院子中转起了圈。 看着这一幕,马如龙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虽说是兵部尚书,却是读书人出身。 自然还是极为讲究礼法的,在他看来,这儿子打老子的一幕,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不过这毕竟是阳城侯的家事,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感慨道:“朱家的家风,倒是颇为开放。”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也不见朱犇力竭,反倒是朱温,上了年纪,有些气喘唏嘘。 然而,就在他快要被朱犇抓住时,武陵侯府的门又被敲响了。 “圣旨到!” 闻言,两人立刻停了下来,和所有人一起,跪伏在地,准备候旨。 传旨太监不是郑英,而是个面生的,不过其手上拿着的圣旨,却是毋庸置疑的货真价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陵侯之子李氏长空,有大才,性淑均,教导太子有功,特加封为御林军潜龙营虎贲郎将,兼东宫少詹事,司教导太子之职,钦此!” “李郎将,领旨谢恩吧。”那太监道。 李长空闻言,起身领旨。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起身,聚拢起来,看向那圣旨中的内容。 确实是和方才那太监念的一般无二,而且加有帝印,货真价实! 这 在场众人看完之后,无不瞠目结舌。 要知道,校阅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儿,那时候李长空才不过是正八品的虎贲校尉。 现在才多久,直接就成正七品的虎贲郎将了? 中间的从七品直接跳过了? 这样的升迁速度,放在整个大乾朝,都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另外,潜龙营的虎贲郎将和别的虎贲郎将能一样吗? 说句实在话,这潜龙营看似是保卫东宫,实则就是太子亲军! 今后太子一旦荣登大宝,便是前途无量。 况且在武将里头,七品是个坎。 七品以上,哪怕再升一品,从六品,那也是将军! 甭管是不是杂号,那至少也是个将军! 而且谁不是从杂号将军做起的? 当初李逐峰做到杂号将军一职,都快二十好几了。 而李长空呢?还未曾及冠呢,这就只剩临门一脚了。 这还不算前途无量,什么才算? 另外,除了虎贲郎将之外,还有个东宫少詹事。 是个文官,看起来没什么大用。 但后面那句话,才是关键,司教导太子之职。 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而且写进圣旨里的! 那今后,李长空多多少少,也算是太子的半个老师了! 这身份,再和虎贲郎将结合起来,几乎已经可以想象,一旦太子登基,李长空的位置绝不会比现在的李逐峰低。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李逐峰兴奋得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他一直盼望着儿子能有出息,可谁承想,竟然能这么有出息! 看来,娶公主的事情能提上日程了。 之前张勋不是说一个校阅文试第一不够吗? 现在再添一个不曾及冠的虎贲郎将和东宫少詹事,就不信还不够。 马如龙同样有些诧异,毕竟这少詹事一职是文官,李长空却是勋贵出身,怎么论,他都担任不了这样的职位。 只能说是圣上隆恩了。 另外,这圣旨下发的时间也很巧妙。 若是平常时候,一个勋贵子弟担任少詹事一职,朝堂上下怕是少不得有人嚼舌根。 但现在,李长空刚刚造出来方便面和罐头,朝廷正是依仗他的时候,谁敢嚼舌根? 至少兵部上下,是一个不敢。 也就是说,借着方便面和罐头的这股子风,李长空这个少詹事的位置,怕是就坐实了。 此子,未来贵不可言呐! 除了这两人以外,现场情绪出现剧烈波动的还有朱温。 他紧紧地攥着朱犇的手,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酸! 他好酸呐! 比恰了十斤柠檬都要酸!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官职,还让不让他们这群老人活了? 再回头一看自家儿子,本来觉得还行,也算是文韬武略,但这人呢,最怕的就是比较。 和李长空一比起来,他就羡慕得牙疼。 最关键的是,他刚刚才做错了事情,现在在朱犇面前支楞不起来,连说他两句都不好说。 所以他就更郁闷了! 不该来!今天就不该来武陵侯府! 来一趟损失十万两银子也就罢了,心脏还险些骤停。 成本太高了。 “在下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走了。”朱温捂住胸口,一脸悲痛地向门口走去。 “老朱,不留下吃饭了?”李逐峰热情邀请道。 “不了不了,身体不适,改日,改日!”朱温迅速离去。 好半响之后,朱犇才反应过来:“这老登就这么跑了?我的十万两银子怎么办?” 第86章:南下抗陈 “凉拌。”李长空没好气地说。 “凉拌是什么办法?老李啊,你不能这样啊,我这些天给你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的一切行为都和我朱犇无关的呀!” 李长空转身离去,不想理他。 但朱犇却不依不饶,李长空去哪,他去哪。 开玩笑,这银子要是没了,那还得了? 现在他们的小团队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份子,到时候都是大把大把的分银子。 要是就他朱犇没有,今后还怎么人前显圣? 没办法,李长空被纠缠得实在烦了,就只好说:“你爹这字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镇国速食赚的银子和朱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我脱离朱家,改姓李,以后请叫我李犇。” 啊?李长空目瞪口呆:“你都没有一点犹豫的吗?” “白白葬送十万两白银,这朱家,我不待也罢!” “好家伙,你可真是大义凛然!”李长空是彻底无语了:“这样好了,这段日子你确实出力不少,镇国速食赚多少银子你就不要管了,直接分你十万两的净利润,如何?” 朱犇一听就明白了,李长空这是觉得他今后分的肯定不止十万两。 他也这么觉得,说实在话,还是亏了,但是没办法,谁让朱家有个败家爹呢。 “行,反正我下次入份子,直接用我自己的银子。我爹要是再上门,你直接不理他就行,实在不行,就乱棍打出去。” 李长空闻言,顿时嘴角抽搐。 好家伙,你们老朱家还真是主打一个父慈子孝。 …… 接下来这几天,有了朝廷和兵部的介入,镇国速食的招牌越来越响亮,西山的作坊也越开越大。 其实西山大多是荒地,不适合开垦出来建作坊。 但没关系,今时不同往日。 有了朝廷和兵部的支持,再加上充足的资金,李长空直接大手一挥,把西山周围的几千亩地也全都买了下来。 他要以西山为根据地,把镇国速食打造成一个招牌! 先在乾都城东西南北四坊开满分店,然后去扬州、胶州、冀州甚至是夷州! 速食这样的生意,走的还是量。 还是能辐射到全国,那赚得才多! 另外,说句实在话,用速食来做军粮其实并不合适,太贵了! 而且战士们光吃方便面哪里够?肯定还是需要摄入足够的主粮的。 现在之所以被军方和兵部大力推崇,主要是因为方便面和罐头里都加了柑橘粉末,能够防止疫病。 等日后这项技术逐渐成熟了,想必方便面会逐渐淡出军粮,罐头倒是还可能保留。 而李长空要做的,就是趁着方便面淡出军粮之前,借着兵部这股风,把镇国速食的生意以最快的速度在大乾境内推广! 短短十天,乾都四坊之内,就接连多出了数十家镇国速食的铺子。 而且还在增加! 西山生产基地更是全力运转,产量急速增长。 很快就达到了兵部的要求,将第一批速食作为试验品,让李逐峰带着出海,看看食用的士卒们是否当真能防止疫病。 而这一天,也是李逐峰出海的一天。 …… 乾都城东,乾江口,李逐峰和五万新兵俱都身着戎装,站在数艘大船之上,整装待发。 岸边来了不少送行之人,兵部的马如龙是此次南下抗陈之事的负责人,所以来了。 另外太子也来了,正站在李长空身边。 景行帝意识到他没说谎之后,东宫的禁令自然也就解除了。 另外,甚至还觉得有些愧疚,特许他出宫一次。 此刻站在李长空身旁,正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乾江周遭的景色呢。 除此之外,就是贾太岁,张邯以及朱犇等一众人,还有李逐峰的几位老兄弟。 看着这样的场面,李逐峰还是很恍惚的。 上次像这样正儿八经的出征,已经是十余年前了。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 此次南下,他不想只是走个过场。 他要实打实地打出功绩来! 甚至是把南陈的水军彻底击溃,叫大乾在南方疆域,再无后顾之忧! 这样一来,凭借着自己的滔天大功,再加上长空本就受圣上看重,又和太子交好。 那想娶公主,便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 为了儿子,自己就是拼了老命,这次也要杀出个朗朗乾坤来! 南陈的杂碎们,老子来了! 但是一想到娶公主,他就想到了张勋。 昨晚出征之前,他还特意去了一次定国公府找对方喝酒,话里话外,又提了几次娶公主的事儿。 结果倒好,这厮今天压根来都不来了! 这是躲我呢! 多少年的兄弟了,让人寒心呐! 李逐峰暗暗啐了一口,随后杨帆,起航! 目标:南陈水军! 李长空看着不断向他招手,却依旧在顺着水流,逐渐远去的李逐峰,也不免有些惆怅。 李逐峰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亲近的人。 相处这么久的时日,说没有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李逐峰对他又是父爱如山,拳拳父子之心,他心底自然也是有触动的。 “父亲,保重。”李长空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船帆,喃喃自语道。 “老李,别看了,都走远了。” 太子刘裕像是看出了李长空的心思,特意开口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爹的。” “羡慕我爹上战场?” “那当然,对男儿来说,死在战场上,死在马背上,那才是死得其所。” “你爹多好啊,能南下抗陈,不像我,出个宫门,都得向父皇再三请示。” 刘裕看着天边斜阳,叹息一声,眼眸中颇为落寂。 李长空看在眼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干脆一拍他肩膀,道:“行了!都唉声叹气干什么?兵部的第一批银子已经到了,咱们该分银子了!” “殿下你当初足足入了二十万两的份子,能分的银子,可是不少。” “走!咱们直接去太平坊,消费!” 一听这话,刘裕果然来了精神。 “走走走,消费!今天所有的消费,都由老李买单。” “嗯?”李长空顿时觉得自己被坑了。 “开玩笑,我二十万两哪有你四十万两分的银子多,你不请客都说不过去。” “行行行,兄弟们走起!今天所有消费,我李大公子买单!” 第87章:闲暇 自从镇国速食业务搭上朝廷和兵部的线之后,各种各样的进项可谓源源不绝。 就连李长空自己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少。 每月十万两的净利润至少是有的,按照分红,李长空差不多能占一半,也就是每个月躺着啥也不干,都能净赚五万两银子。 这笔收入把朱犇看的眼睛都直了。 李长空虽然给了他十万两银子,但那毕竟是一锤子买卖,哪里有每个月拿分红来的香。 越想就越气,越气就越想上演一波父慈子孝。 银子有了,而且刘裕因为接连几次判断正确,在景行帝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改善了些许形象。 现如今,对他倒也没有以往那般苛刻。 当然,也可能是比较信任李长空这个东宫少詹事。 总而言之,便是不大管了。 这也就导致五人小队每日聚在东宫,不是间谍杀就是饮酒作乐,日子好不快活。 这一天,五人正结束一局间谍杀,照理来说,应该是到了闲聊环节。 张邯先开口了。 “诸位,中秋也快到了,不知都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该干嘛干嘛呗,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顺便再给皇姐请安。”刘裕百无聊赖地道。 “殿下的姐姐?怀庆公主?”张邯问道,同时不露声色地看了李长空一眼。 他可是知道,李叔父可是不予余力地撺掇自家父亲为怀庆公主和李长空说媒。 “自然是的,皇姐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气场强的很,也不知道今后嫁不嫁得出去。”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坊间早有传闻,怀庆公主,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又是陛下最喜爱的子女,若是有人能娶到公主殿下,只怕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对吧,老李?”张邯推了把李长空。 他觉得自家老爹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未必做不到。 做媒嘛,这事儿不是靠蛮力的,得靠脑子! “啊对对对。”李长空回忆起了记忆中那一袭鹅黄色衣裙的怀庆公主,确实是温婉大方,有皇室长女之风。 虽说容颜惊艳,气质上却多了一份端庄,和昭阳郡主比起来,无疑要成熟许多。 “哼,你们从传闻中听到的,自然都是好的。旁人怎敢说公主的不是?等你们真和皇姐交谈了,便知道她的霸道了。” “父皇常说,得亏皇姐不是男儿身,否则这太子之位,怕是八成没我的份儿。”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倒好了。皇姐当太子,本宫当个南征北战的大将军便好。” “扯远了扯远了,还是说说你们,中秋都准备做甚?” “中秋要到了,那秋闱自然是不远了,臣自然是要准备一二的。”张邯道。 众人闻言,皆是诧异。 “老张,你一个勋贵子弟,难不成还想参加科举,去博个功名不成?”朱犇诧异道。 “自然不是为了博功名,只是自我读书以来,因勋贵子弟的身份,平白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语。此次不过是借着秋闱和春闱的风,正一正名,杀一杀这些个读书人的锐气罢了。”张邯抿了口茶,眼眸中带着锋芒。 “好!到时候本宫亲自为你揭榜,早就看那群读书人不爽了!”刘裕顿时拍手叫好起来,他一个整天做梦上战场当大将军的主儿,又怎么会看得起文人。 唯一相处下来觉得不错的,大概也就一个张邯了。 至于李长空刘裕压根就没把这货当文人。 “既然如此,中秋时宫里头有个诗会,皇姐办的,老张你要不要来凑凑热闹?” “听说乾都城名气稍微大些的才子考生,都会来。” “你也好提前认认脸,琢磨琢磨对手。” 张邯闻言,立即点头:“若能如此,再好不过,只不过中秋那天,只怕是不好再以当值的身份进入宫廷。” “这有何难,本宫去向父皇求一道赦令便是,对于参加诗会这等事,父皇向来是支持得紧。” “谢殿下。”张邯拱手感激道,随后又瞥了眼李长空,顿时觉得这可能是撮合李长空和怀庆公主的大好机会,便又道:“老李,不如你也来凑凑热闹?” “我也去?这诗会有什么好去的?他们写的诗又没我好。”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嘴角抽搐。 你这也太嚣张的,不过好像还真没说错。 这么多局间谍杀下来,李长空为他们几人贡献的诗词也不在少数了。 每一首,都是惊为天人的存在! 尤其是边塞诗,简直叫人热血沸腾! 他倒是真有资格说这话。 “你就权当给我助阵,杀杀那群读书人的锐气,如何?”张邯道。 李长空摆了摆手,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如何?自然是去了。” “我就知道老李够意思!” “不是,你们仨都去啊?那我和老贾咋办?中秋佳节岂不是忒无趣了些?”朱犇有些闷闷不乐。 好吧,其实他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这些天他的间谍杀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也从老李这薅来了几首诗词,他打算用这些诗词在诗会上人前显圣来着。 那可是大场面,想想都爽! “要不,本宫向父皇多请几道敕令,大家伙都来凑凑热闹?” “可以可以,还是太子殿下够义气!”朱犇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诗会上人前显圣后饱受吹捧的画面,顿时兴奋起来。 贾太岁倒是无所谓,他身为当朝首辅之子,平日里邀请他的诗会可谓数不胜数。 别看这诗会是怀庆公主办的,可他若想去,只怕还不用太子殿下请来的敕令,直接就能去。 只是平日里觉着这诗会着实无聊,这才不予理会。 不过既然几个兄弟想去,也只好去上一去了。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中秋佳节,咱们午时还在东宫门口见,然后本宫带你们去诗会。” “行!” “殿下放心就是,我保管第一个到!”朱犇兴冲冲地道。 他已经决定了,等回去之后,要好好背一背李长空给他写的那几首诗词,毕竟人前显圣也是需要有功底在的。 第88章:中秋佳节 中秋,看着还有几天,但这日子,就如同握在手里的沙砾,你顶得越紧,便过的越快。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半月时光便一闪而逝。 天气渐凉,寒意四起。 乾都城内外,身子骨差些的老人,已经穿起了棉衣。 走街串巷吆喝的商贩,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嘴中也屡屡吐出白气。 可见,秋天,是真的来了。 旁人家里都已经张罗起晚饭来,毕竟这中秋是团圆的节日,按理来说,不论有多远,都要回家与家人团聚的。 但人们往往俗事缠身,能在这一日赶回家中的,又能有多少? 至少武陵侯府的一家人是聚不齐了。 李长空出门之前,只好吩咐杨管家做饭,等自己和甄健从皇宫回来后,再和府里头的小厮丫鬟们一起吃饭。 就算李逐峰不在,但这热闹劲,总归是该有的。 “少爷,咱真能进宫啊?”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甄健有些忐忑。 说句实在话,他这辈子还真没想过,自己能在保全兄弟的情况下进宫。 这都是沾了少爷的光啊! “放心,太子殿下已经请下了陛下的敕令,进宫自然是没问题的。” “只是这宫中规矩众多,不比府里,记得要少做多看,莫要出什么岔子。” “当然,若是被谁人欺负了,只管告诉少爷便是,少爷去找他的麻烦。” 李长空不经意间的叮嘱,却如同一道暖流,在这秋风萧瑟的日子里,叫甄健的一颗心,渐渐温暖起来。 “小人省的,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 武陵侯府的车辇速度不慢,很快便抵达宫门口,李长空出示敕令之后,守卫便开了宫门,放两人进去。 东宫门前,刘裕等四人早已等候多时。 “老李你咋这么慢,诗会都快开始了。”朱犇忍不住抱怨道。 “你少来,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等下悠着点,你那两下子,糊弄糊弄一般人还行,真遇到诗词大家,怕是要露馅。”李长空提醒道。 见自己的想法被点破,朱犇也不恼怒,反而正大光明道:“咱输了那么多局间谍杀,好不容易攒了两首诗词,不就等着今天这种场合用的吗?” “老张,到时候你就瞧好了,看我怎么杀杀那群读书人的锐气!” 张邯闻言,以手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众人寒暄一阵后,便一齐向着诗会所在地出发。 …… 庆仁宫内,怀庆公主看着眼前的昭阳郡主道:“昭阳,今天这场诗会,乾都城内,但凡有些名气的青年才俊皆会到场。” “你可细细观察,看看是否有中意的。” “王叔将择婿之事托付给宫中也有些时日了,倒也不能毫无动静,至少需先挑几个人选出来,送给他老人家过目才是。” 毕竟是婚姻大事,昭阳郡主又涉世未深,此刻难免有些娇羞,闻言只通红着脸道:“全凭姐姐做主便是。” …… 不多时,庆仁宫前,宾客依次到场。 除了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之外,还有些许大儒名家,甚至是仕林中人,也纷纷出席。 毕竟,这是怀庆公主举办的诗会,影响力之大,哪怕在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心中,也是含金量十足的。 不少人打算借此机会,一举扬名。 要么就是打算借此机会,锤炼自己,为不久之后的秋闱稍做准备。 亦或者是干脆就是来帮自家青年才俊站场子。 太子和李长空等人到了之后,因为太子的干系,所以座位极其靠前,这很符合朱犇的心理预期。 不免探头探脑,左右查看。 相比起来,其身旁的读书人则都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在公主殿下面前,谁不想留个好印象。 所以,朱犇这样的行为被许多人看在眼中,却是暗暗皱了皱眉,于心底默念一句:“没有教养。” 人都到齐之后,怀庆公主身着一袭带有明显皇室特征的明黄色长裙出席,坐落于主位。 昭阳郡主小脸通红,紧跟着怀庆走了出来,坐在了刘裕的对面。 “时值中秋佳节,正是诸位才子,一展胸中所学,寄寓美好祝愿的大好时机。” “怀庆虽是一介女子之身,平日里却也钻研诗词之道,偶有所得。” “故而兴办此诗会,承蒙诸位不弃,忝列此席。” “接下来,诸位大可畅谈心中所想,若有诗词,直接上台吟诵便可。” “旁人若有见解,亦大可直言之。” “今日,就诗论诗,不论其他!” 众人闻言,均是纷纷点头。 此时的怀庆,一袭宫装长裙,再加上这番极得体的话,已然是叫不少人暗中称赞。 如此气度,不愧为天潢贵胄。 相比之下,昭阳郡主便青涩懵懂了许多,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女。 “诗会诗会,讲究的就是一个探讨诗词!” “没有人作诗怎么行?可有人想拔得头筹?”靠前座位上,一留着山羊胡,约莫四十来岁的国字脸中年男子,如是说道。 此人乃是户部左侍郎,卢恒。六部每部共设一尚书,两侍郎,三人总揽一部政务。 卢恒身为户部侍郎,官职只在户部尚书之下,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再加上其在仕林屡有声誉,也称得上是德高望重。 此时出言,顿时引起一片应和之声。 当即便有一年轻读书人站起身来,道:“学生不才,愿抛砖引玉也!” 这人一站起来,便被人认了出来,显然也是小有名气的才俊。 此人名为陆俊达,之所以小有名气,除去其诗词做的确实还可以外,便是因为,此人乃是卢恒弟子! 卢恒身为户部左侍郎,有不少人拜在其名下。 但广为人知的,便只有陆俊达一人。 显然,此人深得其真传。 此刻两人一唱一和,显然,卢恒是动了为陆俊达扬名的心思。 不过倒也无妨,毕竟今日到此之人,大部分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陆兄请!” 听着台下的叫好声,陆俊达径直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吟诵自己准备已久的诗篇: “白兔光如水,黄姑色未丹。 一轮清照野,万杵静生寒。 影入江声细,魂惊露意宽。 遥怜孤馆夜,不寐独愁欢。” 第89章:诗会 一诗唱毕,满座哗然。 “好诗!”有人站起身来,鼓掌道。 “通篇不曾有一个月字,却无处不在写月,如此佳作,实在难得!” “名师出高徒,此言非虚也!” “卢恒兄教出了个好徒弟呀!” 一时间,整个诗会上,尽是对陆俊达的称赞之声。 朱犇听了,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推了推李长空,小声问道:“老李,他这诗,当真有这么厉害?”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非也!” “他这诗,意境和用词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确实是有几分可圈可点之处的。” “但在场的要么是青年才俊,要么是一方大儒,还不至于为这样的文章欢呼喝彩。” “如果我所料不错,多半是卖卢恒的面子。” “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朱犇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李长空有些诧异。 “退后,我要开始人前显圣了!” 此言一出,朱犇再无遮拦,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当是什么名词佳作,谁承想,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满座的叫好声顿时戛然而止。 众人看向朱犇,见是方才那无礼之人,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陆俊达更是眉头紧皱,怒斥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说我的诗文不过如此?” “凭什么?就凭我作的诗比你要好上十倍百倍!” 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卢恒嘴角的笑意消失了,语气低沉道:“年轻人有些傲气是好的,但莫要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否则,怕是伤人害己。” 朱犇却是置若罔闻,直接道:“给我一首诗的时间,我吟完之后,若是你觉得你这篇诗作能胜过我,那我当场给你赔礼道歉。” “反之,你如何上来的,便如何下去!” “今天是公主殿下举办的诗会,区区中庸之作,莫要再拿出来丢人现眼。” 陆俊达被气得一张脸通红,怒道:“那你且吟来,我倒要看看,是何等诗篇,给了你这样的勇气!” “且听好了!”朱犇倒也不惧,直接就扯开嗓子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四句二十八字,短短一首诗,吟完之后,方才还怒不可遏的陆俊达,此刻却鸦雀无声。 一张脸涨得更加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难不成当真昧着良心说话,说这首诗不行? 若这首诗还不行,他写的那个,就真的狗屁不是了。 另外,在场这么多人,哪个不是诗词一道的大家。 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他们可能会卖个人情,吹捧一二。 可自己若是想颠倒黑白,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说说,我这诗,如何?”朱犇看见高台上下,那一张张通红的脸,顿时就意识到,老李还是给力! 随手作的一首诗,就足够吊打这些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了。 “皇弟,此人,倒是颇有几分文才,只是过于恃才傲物了些,是哪家的公子?”坐台之上,怀庆公主对着刘裕问道。 谁承想刘裕一听,却是嘴角一抽,硬是说不出话来。 就朱犇这五大三粗的货色,还颇有文才? 呸! 要是他颇有文才,那我就是文曲星转世! 只不过怀庆公主发问,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好不答,便只好如实道:“朱犇乃阳城侯府世子也!” 怀庆公主将刘裕的脸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怕是有些乐子了。 高台之上,陆俊达已经被朱犇气得下不来台,羞愤欲死,恨不得就地了结自己。 但关键时刻,卢恒出手了。 “这位小友作的诗确实不错,但是不是有些偏题了?” “偏题?”朱犇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诧异道:“什么偏题?” “今日是中秋佳节,月圆之时,自然要么以秋,要么以月为题。” “方才这首边塞诗,好则好矣,但与今天主题,难免有些不合。” “既然朱公子有大才,不如再做一首切合主题的,也好叫我等开开眼界。”卢恒眼眸深处,藏着深深的讥讽。 你一个勋贵子弟,是什么水准,大家伙儿能不清楚? 你若是老老实实做个缩头的王八也就罢了,偏不,非要跳出来装癞蛤蟆恶心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既然如此,那老夫倒是不介意把你这只乌龟的皮给扒了。 果不其然,朱犇闻言,顿时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了良久,才挤出那么一两个字来:“这作诗,讲究的是灵感。” “灵感这个东西嘛,你们都是文人,也知道的,玄妙异常,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我能作出这首边塞诗,便已经是得天之幸。想短时间内再作出一篇写月的诗词,那是万万不能的。” 听着朱犇一本正经的辩解,卢恒笑了:“既然朱公子只有写一首诗的能力,那能否告诉老朽。” “为何偏偏要写边塞诗,而不写能够应题的咏月诗或是咏秋诗?” “这个,你懂的,灵感嘛!” 卢恒闻言,又笑了:“我辈作诗,确实是有灵感一说。” “但请问朱公子能否告诉我,在公主殿下盛宴举办的诗会上,究竟是什么,让你触景生情想到了满是硝烟的边塞?” “莫非是诗会办得不好?不对朱公子的口味?” “还是我等在这里大肆吃喝,夸夸其谈,愧对了驻守在边疆的将士?” 朱犇只是莽,但他不傻。 卢恒这番话一说出口,那就是把他往怀庆公主的对立面上去引导,只要他一开口,一接话,那就完了! 神仙难救! 可若是不开口,那不就坐实了这首诗是自己抄的? 朱犇一时间愣在原地,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好家伙,人前显圣没显成,反倒让人将了一军。 朱犇看向嘴角隐含笑意得卢恒,气得牙痒痒。 此时此刻,台下的诸多才俊以及诗词大家也看出了端倪,先前这首诗,只怕八成不是这位朱公子写的。 但这话说出去,难免有些伤人,是要致人于死地的。 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作壁上观,唯独陆俊达,露出笑容,质问道:“咏月的诗做不出来,那先前那首边塞诗,不会是朱公子抄来的吧?” 第90章:满座皆惊 陆俊达这话一说出来,基本上就是把朱犇放在火上烤了。 要是他回答得稍有差错,只怕从今往后在乾都城内,是要名誉扫地了。 张邯看不下去了,老朱虽说张扬了些,跋扈了些,但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 自己可以欺负,外人来,不好意思,不行! 当即就要挺身而出,只不过就在其想要站起身来之际,却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正是李长空,随后,其代替张邯,站了起来,朗声道: “这首诗,是我教朱犇作的,说你的诗狗屁不如,也是我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陆俊达闻言,心中怒气更胜一分,还有人帮这人出头是吧? 那今天就让你们通通都颜面扫地! “若这诗当真是公子所作,俊达自然不敢多言半句。” “只是不知公子如何自证,这首诗是你所写。” “简单,你老师不都说了吗,再写一首切合主题的便是。” 陆俊达一听,眉头微皱,此人竟如此云淡风轻,是当真有所依仗,还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公子请便是!” “那你是要听咏月诗,还是写秋诗?”李长空抬了抬眼,颇有些百无聊赖。 见其这副模样,陆俊达终于确定,此人定然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若是只写一首,自己也就信了。可这人偏偏装过了头,要写两首,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了你的愿,且看你如何下台。 “既然公子有如此雅兴,不如两首一起吟来?”陆俊达笑着道,笑得寒意森然。 李长空却如同置若罔闻般,点了点头,道:“你等且听好了!” “我等洗耳恭听着呢。”陆俊达心思灵活得很,这写秋的诗篇,从古至今,被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早已写烂。 到时候此人就算写得再好,自己说一句老生常谈,毫无新意,也不为过。 这样一来,其又如何压过自己的咏月诗 陆俊达想得正美,李长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开口,朗声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又是四句二十八字,短短一首诗,叫陆俊达当场愣住,涨红了一张脸,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先前早已想好的“陈词滥调,老生常谈”更是如同烂在了肚中一般,挤也挤不出来。 这样的诗,这人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诗? 自古以来,伤春悲秋已经被人写烂掉了。 但此人竟反其道而行之,直言秋日胜春朝。 这样的诗,不说别的,单单是立意,就能叫人拍案叫绝。 他方才那首诗,作的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中规中矩罢了。 如何能压得过这样的开山之作? 陆俊达咽了口唾沫,有些讪讪然,只能道:“第二首呢?” “期待公子大作!” 只能寄希望于第二首了,其实有句话朱犇说的很不错:灵感! 读书人作诗是要讲究灵感的,现场做出一首精妙绝伦的诗词来,往往许多读书人都做不到,即便是一些成名已久的大儒也做不到! 所以像这样盛大的诗会,大家一般都会提前十天半月,先想好诗词,再来赴会。 所以,陆俊达并不认为李长空第二首诗词也能像第一首一样另辟蹊径,推陈出新。 只要稍显中庸,自己就能挑出错来。 再加上师傅也在场,到时候,借着他老人家的面子。反败为胜,扳回局面,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李长空只一开口,他便后悔了,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根本性错误。 只见那位显眼的白衣少年,站在高台之上,面对众多青年才俊,诗词大家的审视,却是丝毫不曾露怯,朗声吟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咕咚! 现场响起了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众人看向高台上的白衣男子,甚至生出一种错觉:此人乃是月上仙神下了凡尘。 只怕只有当世谪仙,才能写得出来这样的词吧。 “我这首词,如何?”吟诵完后,李长空看向陆俊达,出言问道。 陆俊达闻言,浑身抖如筛糠,面如死灰,上下嘴唇不断开合,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这首词,当为中秋之最!李公子这首词一问世,怕是今后中秋,我辈读书人,当再无词可作!” 这句话自然不是陆俊达说的,而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响亮声音。 李长空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国子监祭酒,李善长! 这位在读书人中还是很有名望的,再加上李长空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确实是好得出奇。 一时间,众人不禁开始吹捧起来。 “李祭酒说得不错,李公子这首词,写尽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怕是叫我等读书人,今后中秋都无词可写!” “哈哈哈,如此才好,能有这样的词问世,说明我大乾文坛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 听着这一声声毫无余力,简直充满真心实意的夸赞,陆俊达神色都有些扭曲。 相比于一身白衣,受到所有注视的李长空,他简直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就连照亮高台的微弱烛光,都刺目得叫他睁不开眼。 不过好在,恰逢此时,卢恒开口了。 “这两首诗词,好则好矣。” “说句实话,只怕老朽再苦读的十来年,也不见得能写出与李公子一样的诗词。” 陆俊达闻言,眉头顿时紧皱,咬牙切齿,怒火如同升腾而起的猛焰,难以熄灭。 难不成,就连老师也看好此人? “只不过,李公子小小年纪,何至于能写出这样好的诗词?” 下一刻,卢恒却是话音一转,将李长空彻底推向了风口浪尖。 “亦或者说,李公子如何证明,这两首诗是你所写,而非借鉴他人而来?” 先给甜枣再给大棒,这是捧杀啊。 李长空眯了眯眼,看向卢恒。 心中暗道,倒是个狡诈的老狐狸。 第91章:辩卢恒 面对卢恒的刁难,李长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询问道:“据说卢公是在殿试之上,写下治国十二策,展露才华,这才被圣上选中,给予厚禄。” “可有此事?” 卢恒点了点头,这是他的发家史,在场众人,大多都知晓。 治国十二策更是他在仕林中赖以成名的关键,广受好评。 李长空提及此事,无非是给他长脸罢了。 李长空见他点头,嘴角上扬,道:“那请问卢公能否证明,这治国十二策,乃是卢公所作?” “这……”卢恒呆愣当场,久久无言。 “你这是诡辩!卢师傅当初是在殿试当场,天子当面写下的治国十二策,如何能有假?”陆俊达急了,立刻辩驳道。 “是吗?既然卢公在陛下面前所作治国十二策做不了假,那我在公主殿下面前所作诗词,便是假的了?” “还是说,大家都是假的?” “那卢公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轰!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卢恒让李长空证明自己的诗篇是自己所写,本就是诡辩。 可没想到,这李长空的诡辩能耐更胜一筹,直接就将军了,给卢恒安了个欺君之罪! “就是就是,我和老李也不瞒你们了,这些诗文,就是我们抄来的!” “那这位卢大家的,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那便一律以作假论处!” “欺君之罪啊!这怎么着,也得诛个九族吧?”朱犇现在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态。 既然你不让我人前显圣,好啊,那我就嫩死你! 谁怕谁? 面对这种典型的无赖打法,饶是见多识广的卢恒,也不禁有些愣然,只能冷着一张脸,道:“倒是好一个巧舌如簧。” “李公子这般能言善辩,也不知为朝廷做过多少贡献。” “老夫虽说痴活几十年,但好歹为我大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功劳,尚且有些许的苦劳。” “李公子年不曾及冠,功没有寸缕,这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得紧。” 这话就是直接掀桌子,不打算再诡辩,而是人身攻击了。 李长空见状,也是摇了摇头,道:“是吗?那卢公可知,何为方便面,何为罐头?” 卢恒闻言,眉头紧皱,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名词为何物,但以李长空的狡诈诡辩来看,必有大用。 “不知。” “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方便面和罐头是我们造出来的食物,不会腐烂,食之可解海上疫病!” “已经和兵部洽谈,大批量生产,以供给我朝水军!” “这两样食物,不知能救活多少水军将士,甚至能让我朝水军实力上升一个档次,你跟我说老李没有为朝廷做出过贡献?”朱犇再次跳了出来,在自己熟悉的领域,用辛辣的语言痛击卢恒。 卢恒闻言,却是诧异:“此事我怎么不知?” “此乃朝廷机密,今日之前,知之者甚少。”太子刘裕站了出来,解释道。 这么一句话下来,卢恒和陆俊达的脸当场就黑了。 刘裕看似只是简单解释,但实际上,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他卢恒分量不够,几乎是挑明了站在李长空和朱犇一方。 现在这种局面,哪里还有的打? 卢恒黑着一张脸,还要负隅顽抗,一袭宫装长裙,容颜典雅,仪态端庄的怀庆公主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红唇轻启:“武陵侯世子的文采,本宫与昭阳皆在国子监见识过,这一点,李祭酒也可作证。” 这话一出,全场的喧嚣声和争论声瞬间平息下来。 不同于刘裕给人吊儿郎当的不靠谱形象,怀庆公主哪怕在仕林,亦或者读书人群体中,都有着不俗的声望。 比之卢恒,还要更胜数筹。 她说出这样的话,基本上就是在给李长空站桩了。 卢恒心里清楚,不可能再有人因为自己的面子而去抨击李长空的诗词。 于是只好咬着牙,向怀庆公主远远作揖道:“是臣孟浪了,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怀庆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昭阳郡主却站起身来,怯生生地道:“你这人,分明是冲撞了李公子,却向皇姐请罪,当真是好生奇怪。” 昭阳郡主给人的向来是人畜无害,涉世未深的形象。 可现在,就连少经世事的昭阳郡主都知道,冲撞了人便要向冲撞之人致歉。 难不成他卢恒身为仕林大家,却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在昭阳郡主这番话之后,他今日若是不向李长空致歉,只怕是要名誉尽扫。 “是老朽学问不精,读不来李公子的诗词,还请见谅。” 李长空闻言,轻笑两声。 这卢恒倒也有趣,都到了这样的关头,也不愿承认水调歌头的好,只说是读不来。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给这老狐狸留面子了。 “我写诗文,用的向来是简单词句。阁下若是都读不懂,只怕学问当真不精。” “不过也无妨,古语有云,温故而知新。我可临摹一副诗文赠于你,带回家中,日夜研读。” “如此这般,想必再怎么愚笨的人,也是能有所收获的。” “实在不行,也可来武陵侯府向我请教,我这人,想来是有教无类,不会嫌弃做弟子的愚笨。” 李长空这几句话说完,卢恒额头几乎是青筋暴起,眼眶通红,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他说读不来只是不想承认李长空诗词的好,结果这厮倒好,就坡下驴,竟当真抨击起他的学问来。 这也就罢了,竟还话里话外,要自己拜他为师。 自己好歹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更是户部左侍郎,当真拜你为师,你受得起吗? 读书人,向来将名节看的极重。 此时卢恒受此大辱,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呆在这里。 顿时拂袖而起,道:“两位殿下,臣身体抱恙,先行一步。” 说完便拂袖离席而去。 朱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笑,朗声道:“就这么走了?老李还没给你抄诗文呢!” 只见那正快步离去的卢恒,听闻此言,腿脚竟是一个踉跄,若非有陆俊达搀扶,怕是要被气得活生生跌倒在地。 站稳之后,离去的速度,更快了! 第92章:倾心 “这卢恒不识抬举,便是黄金与泥沙摆在其眼前,怕是也认不出来。” “我就不一样了,在武陵侯世子尚且在国子监读书时,我就见他有大才!” “如今,果不其然呐!” 李善长一边说,一边走过来道:“方才李世子说要将这水调歌头一词写出来赠人?” “既然这卢恒不识抬举,不如赠给在下?” 李善长在仕林的声望其实并不比卢恒差,只不过官职稍低。 国子监祭酒自然是比不上户部左侍郎位高权重的,但这个位置却很特殊,尤其受天下读书人的爱戴。 所以,他和卢恒真要比起来,也算是大差不差吧。 可就是这样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却几乎是腆着脸求李长空赠诗。 为何? 因为和卢恒比起来,李善长是个相对纯粹的文人。 这诗词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陆俊达写成那样,就是中庸之作! 你李长空写成这样,那就是好!是能叫满座文人无颜色的绝世佳作! 这首词,今后必定要千古留名的! 而文人,最看重的,便是一个生前身后名! 既然如此,若是和这首诗挂上了钩,史书里不也得提点自己几笔? 比如,国子监祭酒李善长,素善长空,与之交好。 长空感怀其心,遂写水调歌头以赠之! 要是史书里真有这么句话,再搭配上水调歌头的在诗词界的地位。 那他李善长,今后也是要千古流芳的人物啊!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什么脸面,都不重要了! “呔!李善长,你好不要脸!”李长空还没有说话,就听人群中再度站出一人,大约知天命的年纪,两鬓斑白,一双眼眸却是炯炯有神。 此人乃是吏部右侍郎,关忧,同样在仕林中享有盛誉。 最为光辉的事迹,是当初景行帝问其何为臣子时,其不假思索,便张口而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方为良臣也!” 关忧的诗词文章并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更少。 但仅凭着两句,就足以令其在仕林中饱受赞誉。 其做事风格同样如此,事必躬亲,兢兢业业,将吏部治理得井井有条。 相比于卢恒,他倒是更加受得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 关忧做事为人,向来是稳妥而有规矩。 此刻却直接出口辱骂,可见其急躁。 “如此佳作,岂能赠于你一人?” “武陵侯世子,老朽也腆个脸,向你求一副字。” “呸,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当真是无耻至极!”又有一人站出身来,在怒斥二人的同时,自顾自向李长空开口道:“李世子,他们要你的诗词,都是藏在家中,这可不行。” “这样好的诗词,当传遍乾都城,乃至整个大乾才是!” “这样,李世子你将水调歌头写一副字给我。我受点累,负责把这首诗传遍乾都城!” 这番话一说出口,李善长和关忧同时转头,怒斥一声:“狗贼!” “安敢如此犬吠,彼无娘乎?” 刘裕看着这一幕,颇有兴致。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文人之间,也有这样的一面。 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得紧,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也是要开荤口,问候他人父母的。 这才对嘛,这才是真性情! 李长空也嘴角抽搐,心说这大乾文坛的风气,当真是有些过于开放了。 最震惊的,其实当属贾太岁。 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其实不算陌生。 每次有人上门拜访自家父亲时,都是这副样子。 但他们的身份地位可远没有眼前的这些人高,甚至是远远不如。 而且,姿态也没有这么狂热。 老李刚才究竟是作了什么诗词,竟能引得这群人如此相争。 这要是拿到黑市,一首诗词不得万两银子起步? 要不以后不偷爹的字画了,该偷老李的? 此时此刻,贾太岁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诸公都是有头有脸的仕林翘楚,如此相争,实为不妥。” “不就是水调歌头嘛,今日长空只要还站在这,就给诸位写!” “便是写到手断,在下也甘之如饴!” 李长空看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不得不出言制止。 果然,这番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青年才俊和诗词大家们纷纷颔首,称赞道:“李公子大义!” “好好好,大家伙儿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随后,好好一个诗会,愣是变成了李长空的签售会专场。 有要水调歌头的,也有要秋词的。 反正是一波接着一波,一波人写完了,还有下一波,直把李长空写的手指酸痛。 …… 看台上,昭阳郡主眼眸明亮,倒映着李长空的身影,向身旁的怀庆道:“皇姐,武陵侯世子有大才,若是他,父王应当是极喜欢的。” 怀庆闻言,颇有几分情理之外,又有几分意料之中。 今天这场诗会,看似是诗会,实则除了陆俊达作了一首还算可以的诗外,几乎就成了李长空的个人专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昭阳对其青睐有加,倒也是难免的。 只是…… 怀庆看向李长空的背影,眸光闪烁:“李长空此人,本宫多次听父皇与皇弟提起,虽有才华,但品性只怕还需打磨。” “乾都城内还有许多其他的青年才俊,不如本宫过些日子,再办一场诗会,替你引见一二?” “不必了,多谢皇姐好意。”昭阳郡主一边拒绝,一边依旧看着李长空,可谓目不转睛。 今天这一幕,着实在小姑娘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还记得初见时,还是在国子监,那时候,他虽也才华横溢,却也不如今日这般显眼。 要是他的话,父王肯定会满意的吧。 怀庆看着小妮子思春的这一幕,也是有些头疼不已。 自己是太子的姐姐,而太子如今已经不小了,快到婚嫁的年纪了。 她就更是如此,父皇和母后不知催促了多少时日,希望她能早日找一个如意郎君。 怀庆本不想找,只是被父皇和母后催促的厉害。 但现在本以为找一个驸马也不是不行,可谁承想…… 当真是造孽啊! 第93章:卖身葬父 随后,诗会持续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堪堪结束。 准确来说,是李长空写诗签名,足足写了一个半时辰。 诗会结束时,整个手腕都是酸的。 其实,这场诗会怀庆公主本来只想办一个时辰的。 今天毕竟是中秋佳节,大家伙儿晚上都要回去吃团圆饭的。 若是弄得太晚,怕是时辰不够。 可谁承想,这些个青年才俊和名儒大家着实太热情,硬生生缠了李长空一个半时辰才肯放他离开。 这也就导致离开之际,天色渐晚,路上行人已是稀少。 甄健正冒着寒风,加速驾车,希望能早些回到家中,与少爷一起吃一口团圆饭。 然而,俗话说得好,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不论是乘坐车辇还是骑乘马匹,在这闹市之中,速度还是不应太快。 甄健平日里自是有这份小心的,只是现在,这街道上一望无际,颇为冷清,再加上赶时间,便不由得快了几分。 可没承想,终究还是出事儿了。 皇宫坐落于乾都城北方,而武陵侯府则靠近南方太平坊。 所以两者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其中便难免有些偏僻之所,就比如眼前的淮南巷。 在淮南巷的转角处,马车一个打滑,砰的一声,撞上一个身影,活生生将其撞飞数米开外。 甄健吓得面无血色,立刻下了马。 李长空也从车辇上下来,面色凝重。 两人走上前去,却见被撞之人,竟如同没事人一般,挣扎着爬了起来。 只不过其胸前一块木板,却是咔嚓一声,碎成两截。 李长空见状,松了口气。 刚才应该不是正面撞上,而是斜着擦到,不然不可能只撞碎一块木板。 直到此时,李长空才有闲暇打量眼前之人。 只见此人一身儒袍,作读书人打扮,但儒袍下又鼓鼓囊囊,像是塞满了棉絮。 这样子,不像是乾都城里衣食无忧的读书人。 反倒像是偏远地区来赶考,家中贫寒,却又想借一身儒袍来装点门面的读书人。 再看面容,便更证实了李长空的猜测。 只见其面色发黄,且有些泛黑,应当是长时间受烈日暴晒的结果。 乾都城的读书人,是决然不会如此的。 他们皮肤白皙,平日里大抵待在府中,即便是出去,也有丫鬟仆从撑阳伞。 这位,应当是家境贫寒,从外地来乾都城赶考的读书人无疑了。 但,这日子也不对啊。 秋闱的日子虽然快要到了,但秋闱考的是乡试。虽说按照大乾律例,不论何处学子,皆可入乾都城赶考,以避免各地试卷难易程度不同易造成的不公现象。 但,至于吗? 在本地也能考的乡试,非要废掉半条命,赶到乾都城来考? 这就很令人诧异了。 随后,还有其胸前碎掉的那块牌子,其上赫然写着四个与读书人完全不沾边的字:卖身葬父! 读书人就算是再怎么凄惨,也应当是小有家产的,至少也是耕读传家。 否则连买书的银子都没有,还读个什么? 所以,何至于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 这人浑身上下,简直充满了疑点。 但李长空不是个好奇的人,他伸手掏出一张银票,足有上百两,递给读书人,道:“方才是我这仆从不对,驾车不长眼,撞到了阁下。” “这百两银子,阁下拿去医馆看一看,叫大夫开个方子,好生调理。” “若是不够,只管来武陵侯府寻我。” 李长空说完之后,转身欲走,谁承想,那人竟是扑通一声,跪下身来,哭嚎道:“恩公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这百两纹银,他日必定偿还!”读书人身子佝偻,活像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李长空却觉得对方出奇地高大。 都落得如此境地,却依旧有自己的准则,这是个人才。 李长空不急着走了,问道:“我见你胸前这木牌,可是令尊遭遇了不幸?” 听李长空提及此事,读书人眼眸中立刻涌上浓浓悲意。 点了点头,道:“是我连累了家父。” “何出此言?” 读书人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般,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恩师可知卢恒?” “卢恒?户部左侍郎?” “正是,卢先生乃是在下之师。” 李长空闻言,蹙了蹙眉,心说今天是捅了卢恒窝了,怎么动不动窜出来个人都跟着老狐狸有关系。 “卢恒在乾都城中,也算有些名望,你既是他弟子,又何故落得如此境地?” “恩师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数月之前,卢师傅曾写信于我,言此次乡试,乾都城的考卷将简单许多,希望我能来乾都城赶考。” “荒谬绝伦,考生入乾都城赶考之策,本就是为了杜绝各地考卷难易程度不同,又岂有乾都城的乡试简单许多的道理!”李长空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卢师傅名声在外,再加上多次来信,我与家父便信了。” “遂卖了家中田地,入乾都城投奔卢师傅。” “谁承想,我等到了此处之后才发现,来找卢师傅的考生并不少,且都是从大乾各地而来。” “他们大多都带了昂贵礼品,且愿意花费千金求卢师傅一字。” “相比之下,我实在寒酸,拿不出像样的礼品。” “久而久之,卢师傅难免轻贱在下。” “家父看不下去,便与人借了银子,买了昂贵礼品,送予卢师傅。” “卢师傅态度果然大为改观,只是这银子,却不是我们能还得起的。” “期限一到,催债之人上门,我与家父无力偿还,便央求卢师傅将先前的礼品还给我们。” “卢师傅不肯,说送出去的礼,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我无可奈何,只得回家。却不承想,那群催债之人,见家父拿不出银子,竟拳脚相加,将家父打成重伤!” “后又因为卢师傅实在不肯借钱,施以援手,我便连买药的银子都没有,只能活生生看着家父死在眼前。” “是我,害了家父!” 说着说着,读书人竟淌下泪来。 第94章:李隆 李长空越听越心惊,这和后世那种明里暗里收礼的手段有什么区别? 这卢恒,玩得花呀! 知道的以为是户部左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大的官呢。 “哪里是你害死的你爹,分明是卢恒啊!” “都到了这般田地,那卢恒可有管过你们父子半点死活?” “你竟还称他为老师,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读书人闻言,顿时期期艾艾起来,不敢说话。纠结了良久后,才缓缓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做老师的,便是有千般的不对,做学生的,也应当尽心侍奉才是。” 李长空闻言,顿感无语。 这人,还真是迂腐至极,无可救药。 不过,这倒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而是一整个时代的错。 大乾也好,四方诸国也罢,都讲究一个天地君亲师。 也就是说,这世间,除开天地之外,最需要忠诚敬重的,便是君王、父母以及恩师。 这忠君乃是爱国,父母是生你养你之人,乃是孝! 而老师,排在两者之后,可见其在这个时代之人心中的份量。 这人这么敬重卢恒,被别的读书人听去了,只怕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称赞其尊师重道。 这么个世道就是这样,所以李长空不大喜欢大乾的读书人。 当然,个别人例外,比如李善长,这位国子监祭酒就很会来事儿。 把自己舔得舒舒服服的。 “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李,单名一个隆字。” “今后有何打算?” “自是先葬父,葬父之后,便回乡科举。等来年开春,赚够了银钱,我便再次入乾都,还恩公的银子。” 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恩情孝心都顾及到了。 看来此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可还要认那卢恒为师?” 李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想被人挂上欺师灭祖的名头。 “当真是迂腐之极!”李长空这个气呀! “既然如此,那你便把银子还我。我这银子,不救你这样的迂腐之人。” 李隆一听,顿时就急了,双眸通红,道:“恩公!还请您高抬贵手!” “你是要对你自己高抬贵手!” “我与你说句老实话,我与卢恒素有间隙,向来不对付。” “你既尊他为师,我何故要花银子去救仇敌的弟子?” 李隆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因为他觉得,李长空说得对呀。 哪怕是处处讲究名声的读书人,也是有派系,有对头的。 花银子救对头的弟子,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他根本就无法反驳。 但……如果没有这笔银子的话,他别说回乡赶考了,就连葬父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不能没有这笔银子,万万不能! 因此,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李隆僵在原地,双眸眼眶发红,最终只能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竟向李长空磕起头来。 “恩公,这笔银子就算在下借您的。” “我以性命作担保,今后定会偿还,甚至双倍偿还,乃至三倍偿还,也不是问题。” “还请恩公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闻言,李长空瞥了瞥嘴,这算不算道德绑架?整得自己像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一样。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便与你指一条明路。” “恩公请说!”李隆言辞恳切道。 “弃了那卢恒的师门,拜我为师。” “啊?”李隆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向李长空,只觉这位恩公的年纪,只怕还不曾及冠,怎能当得了自己恩师? “恩公,你的年纪怕不是有些小了。”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便说明你学问做的还不够。”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读书做文章,讲究的是达者为师,你何曾听说过,年纪大的为师?” 李隆闻言,耸然一惊,点头道:“恩公一语点醒梦中人,此言真乃振聋发聩也。” “但在下已有师门,若是再改投恩公门下,岂不是背信弃义?” “我若是做出如此卑劣之行径,怕不是要成为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李长空点了点头,在大乾,读书人普遍把师门看得极重。 除非卢恒主动把李隆逐出师门,否则改换门庭,当属大逆不道! 但…… “好,既然改投我门下你觉得对不起卢恒,那若是没有银两葬父,你又能否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这天地君亲师,亲尚且在师之前。” “况且卢恒除了问你索要钱财,可曾对你有过半点好处?” “相比起来,你父年事已高,却为了陪你科举,硬生生跋山涉水,长途跋涉,来到这乾都城。” “又见你无钱送礼,不惜为你借钱,最后更是活生生被人打死!” “这样的父亲,难不成还比不上卢恒这狼心狗肺的老师?” “你莫不是只会当弟子,不会当儿子?” 此言一出,如同虎豹雷音,振聋发聩,将李隆当场惊醒。 是啊,天地君亲师,这亲还要在师之上。 自己背弃师门,不过是被人辱骂耻笑。 但若是弃亲生父亲于不顾,那可就是枉为人子了! 况且父亲本就因自己而死,自己若是连葬父都做不到,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毕竟,郊外野狗尚且有舔犊之情。 沉思片刻后,李隆醍醐灌顶,直接跪倒在地,纳头便拜,道:“恩府在上,受学生一拜。” 李长空见状,倒是没有躲闪,受了这一礼,随后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特长?” “特长?”李隆颇为诧异。 “就是你擅长做些什么。” “哦哦,学生善农学。”李隆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士农工商,农仅在士之后。 但说实在话,于读书人而言,不好好读书,反而去捣鼓农学,多少是有些不务正业的。 他本以为恩府会有所责罚,却不承想,李长空反而来了兴致,道:“你且详细说说,擅长什么农学。” “恩府,不知你有没有观察过,有些稻谷,生得高大,却容易为狂风所倒。” “有些稻谷,虽矮小,却不易倒塌。” “还有些稻谷,高产,却耐不住旱涝之灾害。” “又有些稻谷,低产,却于旱涝之灾中也能存活。” “学生就在想,能不能将这些稻谷的特性,都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全新的,产量极高且耐洪涝灾害的稻谷。” 李隆说完,颇为紧张地看向李长空 第95章:收徒 正常来说,大乾有句话,叫做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哪怕是种地务农这等关系到家国的根本大事,也理应入不了读书人的眼才对。 他一个好端端的读书人,跑去务农,那就是不务正业。 所以李隆说完之后,颇为忐忑,害怕惹得这位新恩府不悦。 毕竟,他的想法着实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对于稻谷来说,产量高的便是产量高,抗洪涝的便是抗洪涝,哪有两者结合起来的道理。 再者说了,这样的稻谷,非但前人没有留下相应记录,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捣鼓出来,只是有些设想罢了。 说出来,难免是要挨训的。 毕竟,之前卢师傅听了之后,便训斥他不务正业。 可谁承想,良久之后,李隆非但没有等来李长空的责罚,反倒是等来了夸赞。 “好!好啊!你这个特长,深得我心!” “你能有这样的爱好,能有这样的钻研,为师很欣慰!” “这样,你现在是不是还没地方住?” 李隆闻言,点了点头,颇有些羞愧。 堂堂七尺男儿,竟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返乡了。既然来了乾都城,便在乾都城考这乡试。” “你且搬去武陵侯府,与为师同住。” 李隆一听,顿时感激涕零,道:“多谢恩府垂怜。” 自己这次,好像没拜错师啊! 这个恩府,似乎和卢师傅有些不一样。 不让他送礼也就罢了,竟还为他提供住处。 在这瑟瑟秋风之中,李隆心中不禁淌过一阵暖流。 “别高兴的太早,这房子是给你住了,但是你得干活儿,明白吗?” “应该的,应该的,学生也是有手有脚之人,哪有吃白食的道理。”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师在西山有一大片荒地,便都交给你去开垦打理。” “平日里读书闲暇之余,便去西山看上一看,实验一二,看能不能种出你口中的神奇稻谷。” 李隆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哪里是干活儿啊,这分明是给他实现理想的机会啊!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恩府! “从今往后,学生但凭恩府驱驰。便是要上刀山下油锅,也绝无半个不字!”李隆眼含热泪,如是说道。 “好了,倒是不必如此,先与我回府,吃团圆饭。” “明日拿着银子,去把令尊好生安葬。” 李隆一听,喉头颇为哽咽,他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中秋还能吃上团圆饭。 毕竟,连父亲都走了。 就这样,李长空的车辇上又多了个人。 三人一同回到武陵侯府时,已经是夜间。 不过府中虽说做了一桌子菜,但杨管家明令禁止,李长空没回来之前,不论是谁,不可动筷子。 所以三人回来时,也就饭菜凉了一些,热一热,还是能吃的。 “都不要愣着了,都入席开始吃吧。”饭菜热好后,李长空坐于主位上,看着侯在两侧仆从和丫鬟们,如是说道。 丫鬟和仆从们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这样的人,打心底觉得,不能上桌与主人家一同吃饭。 “怎么?等了这么久,还不饿不成?” 即便李长空这样说,众人依旧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杨管家见状,为了化解尴尬,便道:“少爷,要不让大家伙儿下去吃?” “下去?下哪去?难不成在座的不是我武陵侯府的人不成?” “快些入座,否则,休怪本少爷家法伺候!” 此言一出,丫鬟仆从们这才动容。 武陵侯府毕竟是高门大户,自是有一套家法的。 虽说平日里,李逐峰也好,李长空也罢,都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说出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少爷都这么说了,今天又是中秋佳节,大家伙儿就一块吃一顿团圆饭吧。”杨管家也急忙打圆场道。 “多谢少爷!” “少爷当真是天上的活菩萨下了凡!” “少爷可真好,竟让我们上桌吃饭。” 听着这些议论声,李长空哑然失笑。 不过同一张桌子吃饭罢了,竟也能带来这样大的冲击。 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还真是可怕。 李长空身为二十一世纪穿越来客,自然觉得这样无比正常。 但落到李隆眼里,却又是另一回事。 武陵侯府世子的名声,他在坊间也听说过,大抵都是些恶名。 但现在看来,这群人是当真可恶,竟如此诬蔑恩府! 乾都城里有不少假仁假义的伪善之人,口中说着对丫鬟仆从如何如何好,但实际上,不过是居高临下赏赐些钱财罢了。 真能做到像李长空这样,和丫鬟仆从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却是寥寥无几。 恩府有这样的仁善之心,却被冠以恶名,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只会侮人清名,当真是可恨之极! 吃完团圆饭之后,李长空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仆从们可以散了。 随后指着李隆,对杨管家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且在府中收拾一间屋子,给他住进去。” “好什么?”杨管家嗓音陡然高了八度。 “有什么问题?”李长空微微皱眉。 “倒也没什么问题。”杨管家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没有问题,这是天大的问题! 自家少爷什么德行,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如何有学问,够当别人的老师? 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这年头,最不能惹的,可就是读书人。 这误人子弟的事儿要是传出去,被那些个读书人知道了,不得用唾沫淹死少爷? 那自己可怎么向老爷交代。 “敢问这位公子,是个什么来历?”杨管家只能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 “在下本是豫州子弟,因信了户部左侍郎卢恒之语,特意入乾都城赶考。” “不料为卢恒所骗,索要银两钱财。” “为此,家父惨死!” “幸得恩师垂怜,以振聋发聩之语,点醒在下。” “遂弃暗投明,舍了那卢恒的门墙,改投恩府门下。” 听完李隆的一番话后,杨管家简直想窒息而亡。 第96章:前夕 那卢恒可是户部左侍郎,在这乾都城的仕林圈子中,也是小有名气的。 自家少爷这是挖了人家的墙角啊! 人家若是不报复回来,今后还怎么在仕林中立足? 只怕过不了几天,这全乾都城的读书人,都要抨击上自家少爷。 这可如何是好? “少爷,依我看,李公子拜您为师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 “不然,那卢恒只怕是不好对付。”杨管家看着李长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李隆闻言,也沉默了。 毕竟,这麻烦是他带来的。 “无妨,区区一个卢恒而已,今日在诗会上被我辩得不成样子,惧他作甚。”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又有何妨?” “这些事,自有我来处理,无需你操心,且去安排屋子吧。” 杨管家闻言,无可奈何,只叹息一声,便转身离去。 “恩府,实在不行,学生还是回乡吧。” “我说了无妨便是无妨,还要我说多少遍?”李长空的语气略微加重,李隆瞬间认怂,低头道:“学生不敢,恩府息怒。” “嗯。”李长空这才点头,沉吟片刻后,才继续道:“你明日便可让甄健带着你去西山走一趟,那里大概有三千多亩荒地。” “不论你用何种手段,需要多少银钱,都可以。” “我只需要这三千亩地,都种满你说的水稻种子,可否?” “这”李隆一方面震惊恩师家产之雄厚,竟足有三千亩地,另一方面,又诧异于恩师对自己的看重。 只是听了自己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便将如此重担交托于自己。 可,到头来,李隆依旧是支支吾吾道:“恩府,不是学生不肯,只是这种水稻种子,学生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捣鼓出来。” “而且,怕是耗资甚巨,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李隆是怕自己花了李长空大把大把的银子,结果半点成果拿不出来,难免有些浪费。 “无妨,你只管去做便是,不论多长时间,我都等着你。”李长空如是道。 李隆闻言,顿时感激涕零,道:“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李长空点了点头,心里早有准备。 李隆说的这个,其实有点像杂交水稻。 当然,李长空上辈子是个考古的,肯定不懂杂交水稻是什么原理。 只是觉得像,能往这方面发展而已。 具体怎么做,还是让李隆去捣鼓吧,他就是做这个的。 当然,对于研发时间和难度,他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毕竟在前世那个世界,可是袁老爷子带队,烧了国家数之不尽的研究经费,上百位科研人员,辗转全国各地挑选稻苗,这才找到传闻中的雄性不育株。 再经过数年研发,第一代杂交水稻才堪堪问世。 所以对于李隆能不能搞出来杂交水稻,李长空完全不抱任何指望。 毕竟你一个古代人,要是能在缺少各种实验仪器的情况下一个人把杂交水稻弄出来,那就不只是天才那么简单了。 是妖孽! 放眼整个华夏五千年历史也不一定能出一个的妖孽! 他只需要李隆把他说的那些个水稻的性状结合在一起,然后产出种子就够了。 即便是这样的种子,只怕也能让大乾的粮食产量在现有的基础上翻上好几翻。 到时候不论是和朝廷合作,充作军粮,还是直接售卖,都是不小的生意。 当然,都已经上升到杂交水稻的地步了,生意自然是小。 最关键的,还是能养活更多的大乾人,最好让乾人不再因为饥饿而死去。 …… 接下来几天,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家中多出来个李隆,也丝毫没有影响李长空武陵侯府和东宫两点一线的生活。 李隆对于李长空交给他的差事也很开心,每天天一亮就背起行囊去往西山,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才回来。 只不过,总有人是不满于这安稳现状的,只想搞出些事情来,彰显自身。 …… 卢府。 卢恒看着眼前一位位弟子,眉头微皱,道:“李隆呢?怎么没来?” “难不成是回乡了?” 乡试在即,卢恒每隔半个月,就要与学生们讲一次课。 但卢公是什么身份?堂堂户部左侍郎!岂能白给你讲课? 卢公不说,不代表你可以没有眼力。 这润笔费得有吧? 那以卢公的身份,润笔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千金怎么着也是要的吧? 所以,每多来一个学生,卢恒便开心一分。 每少一个学生,其脸色便要差上一分。 “约莫是回乡了,李隆向来胸无大志,只怕是聆听不了恩师的教诲。”陆俊达是所有学生中,润笔费给的最高的。 否则,以卢恒的性子,大抵是不会带他去怀庆公主所办诗会的。 可这去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陆俊达不但没能借助诗会扬名,反而连带着卢恒一起,将脸面丢了个干净。 于是乎,现在卢恒对这个平日里最“懂事”的学生,很不感冒! 陆俊达也看得出来,所以急忙出言讨好。 “这李隆,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们有谁与他相熟,且叫他快些回来!”卢恒有些愠怒,叫这些个学生入乾都城赶考,是他的主意。 现在乡试还没开始呢,人回去了,像什么样子? 让旁人知道了,怕不是要抨击他的。 毕竟,文坛从不缺挑错的人。 “恩府,李隆他好像没有回乡,而是投了他人门下。”人群中,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他人门下?这是背信弃义,欺师灭祖!这个李隆,我一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承想,竟能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枉费了恩府的一番苦心!”陆俊达大声斥责,生怕众人听不到。 卢恒脸色也不大好看,自己的学生转投他人门下,这对任何一位老师而言,都称得上是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在名望上! “转投了谁人门下?”卢恒压着怒气道。 “据说是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门下。有人曾看见,李隆每日清晨都要从李府外出,深夜才堪堪回去。”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俊达和卢恒同时回忆起了那个几天前将他们狠狠支配的男人。 第97章:发酵 “放肆!这个李隆,当真是天大的胆子!” “那李长空,前些时日,还在诗会上公然诋毁恩师。” “这才多久,他便转投其门下。”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陆俊达几乎是咬牙切齿,眼眸喷火地说出了这番话。 李长空是什么人? 仇人呐!他此生迄今为止,最大的仇人!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在科举之前,能接触到怀庆公主举办诗会的次数少之又少。 能在诗会上扬名的可能性更是基本不存在! 前几天那次机会,是他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上下打点,才赢来的机会。 可却被这李长空,搅得一团糟! 自己不仅名没有出成,反倒是惹了卢师傅的不快。 所以,对于李长空,他自然是有天大的怨念的。 而李隆这人,平日里他虽说看不起,但好歹也算是师兄弟。 现在,却转投了仇人门下! 这是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刺啊! 不叫这厮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寝食难安! 众多学生闻言,看向陆俊达,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这卢师傅都还没说话,你就如此,是否有些,逾矩了? 另外,李隆这人,也就陆俊达看不起。 在卢恒的其余学生中,其实人缘是不错的。 大部分人觉得,李隆都落得如此境地了,跟着卢恒,连个卖身葬父的银子都没有。 既然如此,转投他人门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然,当着卢恒的面,是无人敢说这样的话的。 只是大伙儿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于陆俊达的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卢恒却是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闲暇心思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这是好事儿啊! 诗会上的事情,对他的名声是不小的打击。 而在仕林中,名望不能代表一切,但没有名望,却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他得把从李长空身上丢了的名望,重新捡回来! 但如何捡回来,就又是一门学问了。 这些天来,他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却愣是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直到今天,他听说了李隆之事。 当真是瞌睡到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李长空啊李长空,既然你自寻死路,便怪不得我了。 “放肆!这个李隆,当真是好的胆子!”等陆俊达说的差不多之后,卢恒才站起身来,做深恶痛绝、痛心疾首状! “为了乡试,我特意将其叫到身边,耳提面命,悉心教导!”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他能高中,我又能落得什么好处不成?” “不承想,这厮不作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等背信弃义,背弃师门的勾当来!” “当真是…当真是气煞我也!” 卢恒语气越说越快,到最后,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上气不接下气。 最终扑通一声,竟是直挺挺地跌倒在地。 得亏陆俊达眼疾手快,这才将其一把扶住! 他哀嚎道:“李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把卢师傅气成这等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一众学生见状,也顾不得思虑李隆究竟是错是对了。 当卢恒倒下的那一刻,他就是有千般缘由,万般道理,也是错的。 少不得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头! 一时间,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卢恒给抬到了医馆进行医治。 …… 卢恒自是没什么大碍的,但,李隆背弃师门,将卢恒活生生气晕过去这件事,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只三两天的工夫,便奇迹般地传遍了整个乾都城! 一时间,乾都城的读书人都炸锅了。 这读书人,最讲究的便是尊师重道四字! 这道,讲究的是儒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 但尊师还要在重道之前,可见其份量! 若是连老师都不敬重,那还哪里来的礼义廉耻去读那圣人文章? 所以李隆做的这些事情,算是犯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忌讳。 也就导致,一时之间,喷李隆,仿佛成了读书人眼中的政治正确。 毕竟,一个背弃师门,还把老师气晕过去的人,你不喷他,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所以,喷李隆吧! 想出名,就得喷李隆。 喷得越狠,大家伙儿便越是觉得你品德高尚,出名也就越快! 所以,短短数日的工夫,李隆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豫州读书人,被活生生喷成了阴沟里的老鼠。 即便是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不过好在,经历了父亲去世一事后,李隆的心智不说坚不可摧,至少也没那么容易破防。 况且在改换门庭之前,他就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对这件事,他完全采取充耳不闻的态度。 只是每日清晨去西山的时候,需要戴上面罩,否则路上容易被人揍。 李隆都被喷得这么惨了,那作为他的老师,李长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李长空是勋贵出身,武陵侯府世子。 家里头家大业大,可不是寻常读书人能惹得起的。 当然,也有头铁的,直接在李长空去东宫当值的路上拦路,要用所谓的“仁义之心”感化李长空。 对于这种情况,李长空就很乐意让他知道,究竟是所谓的仁义之心管用,还是以德服人管用。 而当那读书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步履蹒跚地回去的时候。 李长空就知道,还得是以德服人。 能动手的时候,就绝对不要动嘴,老祖宗教的,果然没错。 …… 东宫,一局间谍杀过后,张邯面带忧色,道:“老李,据说你最近收了个门生?” “是有这事儿,怎么了?” “你那门生,怕是收得不怎么安生。”张邯摇了摇头,道:“卢恒这人,我听家父提起过,有才而量小,好财而无道。” “简而言之,就是个有才无德的小人!” “偏偏这样的人,还身居高位。” “你现在把人家得罪死了,怕是难以对付。” “要不,俺们去打他一顿?”贾太岁憨声道。 张邯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他怕是巴不得你去打他一顿,那岂不是坐实了老李仗势欺人?” “现如今情况本就对老李不利,到时候,怕是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老李淹死。” “这文人,最厉害的,便是那一张追名逐利的嘴。” 第98章:满城风雨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不错,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名。” “现在诋毁我,便可有名,他们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蒙面干他?”朱犇如是说道。 张邯以手扶额,他本来觉得团队里也就一个老贾脑子不大好。 现在看来,朱犇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不是这武力值高的,脑子都有些不大好使? “在这个节骨眼上,卢恒要是被人给打了,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刘裕沉吟片刻后,无奈道:“只怕不用说,这天下人也会觉得是老李干的!” “那这么说,咱们是奈何不了这厮了?” 张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目前看来,人家占着大义,想要硬碰硬,咱们怕是占不着便宜。” “要不然,咱们与他和谈?”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显然,在经历了诗会一事之后,大抵是都不想和谈的。 “老李,你向来点子多,说句话。”刘裕推了推李长空。 李长空见状,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不必。” “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赖这卢恒向李隆索贿,从而间接害死了李隆父亲所致。” “于公于私,错的都是这卢恒。” “况且你们也看到了,那卢恒在诗会上是个什么德行。” “与这样的人和谈,我犯恶心。” 朱犇闻言,点了点头,道:“没错,像他这样的恶人,便不能惯着。” “只怕咱们越是和谈,他便越是嚣张。” “可是总该有个法子,应对一二。”张邯道。 “先等等吧,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把卢恒索贿的事抛出来,届时他这局棋,不攻自破。”李长空显然早有打算,把心里的主意说了出来。 张邯闻言,点了点头:“暂避锋芒,也只好先如此了。” “啧,这读书人就是麻烦,要我说,还是打这卢恒一顿来得解气。”朱犇表示对这种解决方法嗤之以鼻。 贾太岁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在这个小团队里,只有他和朱犇是脑子不好的武夫。 他不顶朱犇,还有谁顶他呢? …… 又是一周过去,乾都城里关于李隆的风言风语,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站出身来,以批判李隆来彰显自身的高尚品质。 甚至有一次,还有读书人带队,堵住武陵侯府。 李长空自是不怕这些人,直接叫甄健差人将他们打了出去。 那一个个棍棒临身,全然是读书人们之前没有体会过的全新滋味。 霎时间,武陵侯府门前,响起一片哭爹喊娘的叫唤声。 在此之前,乾都城中的读书人大抵只是骂李隆,李长空只是顺带着。 在此之后,则是两人一起骂。 李隆是背弃师门,无耻之徒。李长空则是斯文扫地,不讲礼数。 竟然对读书人棍棒相加,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也难怪这两人能凑成师徒,当真是臭味相投。 …… 武陵侯府正堂,李隆跪倒在李长空身前,泣不成声。 “恩府,这些时日,给您添麻烦了。” “依学生之见,学生还是返乡为好。这样一来,那些人便没了污蔑恩府的由头。” 李长空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学生,淡淡道:“孝心可嘉,就是脑子不怎么好。” “你当真以为,你走了,这些个风言风语就能停了?” “现如今,只要骂咱们师徒就是师出有名,就能出名。” “既然如此,那便是没有由头,也要编排些由头出来,岂是你走了就能了事的。” “那可如何是好!学生本就是草芥之身,被如此诋毁,倒是无关紧要。” “但恩府乃是王侯之子,千金之躯,且又在潜龙营当差,称得上是大好前程。若是因为此事,影响恩府,学生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些天以来,李隆在武陵侯府,可谓是吃李长空的,住李长空的。 李长空还给足了银子,让他安葬去世的父亲,并且去西山研究理想中的稻谷。 这样好的恩师,只怕放眼整个乾都城,也是独一份的了。 自己身为学生,不能尽孝,已是不妥,现如今还给恩府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当真是…… 他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内疚,所以才来此请罪。 “李隆,你且记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外物所扰,方能成大事也!” “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教授给你的第一个道理。” “你要知道,是那卢恒先向你索要钱财,间接害死你父,你这才转投我门下。” “尊师重道,本没有错。但孝顺父母,更没有错,你为了葬父,转投我门下,此举绝无半点的不妥当。” “可你现在听信外头的谣言,被那人云亦云之事动摇心智,便是你的不对。” “若是你当真走了,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给你安个畏罪潜逃的名头?” “到那时,岂不是成了不分是非,颠倒黑白?” 李隆闻言,身躯一震,如同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你若是当真要走,为师也不拦你。” “但你若是离去,咱们的师徒之缘,便算是尽了。”李长空站起身来,挥了挥衣袖,作驱赶之状。 李隆闻言大惊,赶忙以师礼拜伏在地,道:“恩府的一席话,当真是振聋发聩,学生受教,今后绝不再提回乡之事。” “嗯,倒还不算无药可救。”李长空这才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暖阁里,景行帝看着太子最新写出来的文章,也不由地点了点头。 “贾卿,你也看看,太子最近功课见长。” 贾平生从郑英手中接过文章,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说句实在话,以他的见解水平,这样的文章,与儿戏无异。 但若是和太子以往的文章比起来,还真是卓有进步! “看来陛下封李长空为东宫少詹事这步险棋是下对了,太子殿下的这篇文章,虽说还略显稚嫩,但与以往比起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进步了。” “哈哈哈,贾卿啊贾卿,朕就全当你这话是在夸赞太子了。”景行帝哑然失笑。 贾平生也有些哭笑不得:“臣自然是在夸赞太子。” 然而,就在两人开怀大笑之际,却有人看不过去了。 林瀚思虑再三,终究还是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李长空毕竟是勋贵之后,身上难免有些…有些武将之风。若是让太子殿下沾染了去,难免不妙。” “况且最近乾都城中,针对李长空的风言风语,可谓是层出不穷。” “这东宫少詹事之职,要不还是另择一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第99章:上达天听 在内阁三老之中,林瀚大概是性情最为刚直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样的人,是个直臣。 许多时候,不会给帝王留脸面。 若是未逢明主,别说入内阁了,只怕性命都有些堪忧。 不过好在,景行帝对待臣子向来宽厚,再加上其愿意纳谏。 此时听见这番话,倒也没有过多的负面情绪,只是略显诧异:“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陛下可曾记得户部左侍郎卢恒?”林瀚道。 “自然是记得的,此人颇有才华,这些年在户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倒也不曾出什么岔子。” “卢恒有一弟子,名为李隆。” “此子性行败坏,背弃师门,将卢恒活生生气晕过去,随后转投了李长空门下。” 景行帝一听,倒是更显诧异了。 “李长空这厮,竟还有胆子收徒。” “他能教人什么,作诗不成?”景行帝哑然失笑,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陛下,重点不在李长空能教李隆什么,而在于这李隆是一背信弃义,欺师灭祖之徒。” “李长空收其为徒,无疑是犯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忌讳。” “这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甚至还有李隆的一众师兄弟找上武陵侯府,希望讨个说法。” “却被李长空用棍棒硬生生给打了出来。” “着实是斯文扫地。” 林瀚骨子里还是地地道道的文人思想,对于背弃师门,将恩师活生生气晕过去这等事,他自是看不下去的。 于是乎,遣词造句,便稍稍严厉了些。 景行帝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了。 李长空是他亲自挑的东宫少詹事,且这些天以来,太子的进步有目共睹。 没承想,竟出了这么档子事。 若是传扬出去,该说什么? 他景行帝识人不明? 所以这样的事情,就不能拿出来大肆探讨,而应该私底下解决。 相比于林瀚,张子房的性子便要圆润不少,且有急智,善机变。 只看景行帝的脸色,便猜出了帝王心思,于是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事李长空并无大错,错的是李隆。” “这乾都城中的风言风语,大多数也是针对李隆,骂李长空,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只不过出了这档子事,让李长空继续担任东宫少詹事一职,确实难免有些不妥,怕是难以服众。” “依臣之见,可将李长空此职位撤去,同时在武将官职上加以册封,以示公正。” 张子房这番话,算是给两人都解了围。 既没有驳斥林瀚的意见,又让景行帝有了台阶下。 只不过,景行帝依旧有些犹豫,开口问道:“贾卿,你如何看?” 贾平生身为内阁首辅,自是最清楚景行帝心思的。 思虑再三后,道:“子房所言,甚是有理。” “只不过如今秋闱在即,且文人争名,向来麻烦,分不清是非对错。” “还是莫要让这等事,影响到了乾都城的乡试为好。” “以臣之见,可等乡试过后,众学子的成绩出来,再作处置。” “若是那李隆的成绩要压过卢恒名下所有弟子,是不是就能说,此人也算良禽择木而栖?” “若是再事出有因,只怕李长空也不见得有什么过错。”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贾卿所言甚是。” “便这么做吧。” 林瀚闻言,皱了皱眉,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其实他也未曾了解过前因后果。 只是觉着既然是东宫少詹事,那便算是太子的半个老师。 李长空必须得根红苗正,万万不能和离经叛道的东西沾染上半点因果。 否则,若是教坏了太子,那可就是国之大不幸也! …… 与此同时,仁淑宫内。 皇后吕淑正和太子刘裕,公主怀庆,以及昭阳郡主一起用午膳。 按理来说,昭阳不过郡主之位,理应是不得于皇宫久住的。 但中山王功绩彪炳,且与皇室向来亲近,再加上昭阳涉世未深,若是一个人在外居住,景行帝也不放心,便只好让其暂居宫中。 等择婿之后,再搬去夫婿家中。 午膳期间,刘裕一直愁眉苦脸,作茶饭不思之状。 吕皇后看在眼里,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平日食欲甚佳,今日却也不曾吃上几口,是饭菜不合口味?” “这饭菜是个姓张的御厨做的,据说其前一段日子被绑架过,回来之后,厨艺便突飞猛进。” “已经称得上是一众御膳房中的佼佼者了,他的饭菜,理应是不差的。” 刘裕一听,就知道这厮铁定是张怀民,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连忙道:“好吃!这饭菜甚是可口!” 随即赶忙多夹了两筷子菜肴,快速吃起饭来。 怀庆看在眼里,摇了摇头,道:“皇弟只怕是有心事。” 吕皇后闻言,顿觉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景王贤名远播,对太子之位,只怕是虎视眈眈。 刘裕也该有些危机感了。 “是什么心事?可否说出来,让本宫听听?”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乾都城的读书人,都在骂老李,本宫听着心里不大舒服。”说句实在话,刘裕和李长空这些人整日厮混,且一起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大事儿,彼此之间,情谊已然深厚。 否则他身为太子,是绝不会为一个臣子的事情忧心的。 “老李?此人是谁?” “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一直低头干饭,默不吭声的昭阳郡主,此时眼眸突然明亮起来,抬头迅速道。 怀庆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这丫头现在是一点遮掩也没有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吕皇后也不动声色地瞥了昭阳郡主一眼,同样默不作声。 昭阳郡主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逾越了,顿时把头低下,默不作声地干起饭来。 “李长空本宫也听说过,陛下曾说,此人素有才华,是块璞玉,只是还需磨炼,才可担当大任。” “这乾都城中的读书人,为何都在骂他?莫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吕皇后道。 刘裕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得罪了户部左侍郎,卢恒。” 第100章:如此教育 卢恒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怀庆和昭阳二人顿时皱眉,两女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诗会上的那一幕。 当初卢恒可谓颜面扫地,现在算不算是报复? “具体缘由何在?”吕皇后继续询问。 刘裕便把李隆之事说了出来。 怀庆沉吟片刻,道:“此事的关键,只怕在于那李隆为何背弃师门。” “李长空此子,素有大才,谋略眼光,均不缺。” “若这李隆当真是个背信弃义之徒,他也不会收入门下。” “只怕,此事另有隐情。” “若是搞清楚了其中缘由,便有了反击的可能。” 怀庆这一番话,分析的有理有据,且直中要害。 刘裕瞬间点头,道:“皇姐,你和老李说的当真是一模一样。” “老李说此事全因这卢恒向李隆索贿,从而间接害死其父所起。” “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再把此事抛出来,想必便差不多了,届时舆论自可解除。” 怀庆闻言,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不错,李长空向来稳妥,你要向人家多学学。” “知道了知道了。”刘裕瞥了瞥嘴。 这一幕落到吕皇后眼中,却是意味深长。 自家的儿女,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最清楚不过。 裕儿虽说顽劣,但重情义,对李长空之事上心,无可厚非。 但怀庆不同,这孩子向来淡泊,平日里裕儿便是有什么牢骚,怕是也不曾放在心上,多半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唯独今天,为李长空出谋划策也就罢了,竟还对其赞叹有加。 这可不是寻常现象。 “皇儿,这李长空既有大才,与你又与之情谊深厚,不如下次请到宫中来一起用膳,母后也想见上一见这位青年才俊。” “好说好说,能蹭吃蹭喝,老李向来是乐意的。”刘裕是无所谓的。 但这话落到怀庆和昭阳二人耳朵里,却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滋味。 昭阳自是欣喜,能近距离接触到李长空。 怀庆则是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家母后一眼,在心中思索方才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既然这李长空已有对策,皇儿也不必太过担忧,安心用膳便是。”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舆论愈演愈烈,和老李预想的,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样。” “儿臣就是怕他看走了眼。” 此言一出,怀庆又看了眼吕皇后,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出言道:“卢恒此人,儿臣也有些许了解。” “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曾言,此人有才而无德,量小好妒。” “舆论经久不散,只怕是其在身后使了绊子。” “那可怎么办呀。”昭阳也开了口,一脸的忧虑之色,不过显然就没有怀庆这般考虑妥当。 “古语有云,有才无德,便是小人。” “君子尚且要顾及德行,反而比较好应付。像这等小人,反倒是最难以应付的。”吕皇后见多识广,下了结论。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此人既是在身后使坏,那必定要施以手段,或施以钱财,或诱以名利。” “若是能抓到这些把柄,事情便要好办上许多。” 刘裕一听,顿时豁然开朗。 “对啊,只要抓住这卢恒贿赂读书人的把柄,事情便要简单许多。” “多谢母后解惑。” “你我母子,说什么谢字,现在可能安心用膳了?” “能能能!母后您别说,这张御厨的饭菜,做的确实不错。” 看来老李他们没少给这厮特训。 怀庆见状,默不作声,继续用膳,只是心中略有忧虑。 这舆论愈演愈烈,卢恒虽说无德,但做事却向来稳妥,想要找到他的把柄,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也许,应该想些别的法子。 …… 武陵侯府,李长空掏出一叠纸张来,放在李隆面前的案牍上,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学生愚钝,不知。”李隆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内阁阁老张子房近些年来的著作以及乾都城历年来乡试考题。” “最后,还有为师给你出的题目,约莫五百三十道。” “其中各种要点,难点,考点,皆做了标记。” “乡试还剩一月有余,这一月里,西山那边的事情,先停一停。” “你自己好生准备,将这些题目都看透,吃透,这乡试,便不成问题。” “啊?”李隆有些发懵。 “敢问恩府,何为要点,难点,考点?” “便是历年来,乾都城乡试考卷中出的多且难的题目。” 听完之后,李隆又有些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圣贤书,不是这么读的。 读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否则也不会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 可现在,当李长空将这一叠考卷扔在案牍上的时候,他却突然生出一种做买卖的感觉。 当真是罪过,罪过也。 “为师已经打听过,今年乡试的命题人,乃是张公。” “其文风看似多变,实则隐含规律,不喜循规蹈矩,反而对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多为赞赏。” “你行文时可以参考这一点,另外,八股文,最讲究切题。” “这题若是切得好,文章便算是做好了一半。” “剩下一半,便要算在破题了。” “所以这些题目,尤为重要,你且自行斟酌。” 李隆听完之后,心里头五味杂陈。 一方面感激恩师为自己花的心血,另一方面,根深蒂固的文人思想,又觉得这样做不对。 将八股文章这样一箩筐一箩筐地读,未免对夫子们有些…有些不大尊重。 对圣人老爷,不大…不大敬重。 “多谢恩府,学生省得。”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道谢的话肯定是要说的,他李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嗯,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你一天至少做十篇,哦不,十五篇八股文来,听见没有?” “学生遵…啊?”李隆拜到一半,豁地惊起身子,目瞪口呆。 寻常读书人做一篇八股文章,需细细打磨,审题着句,怎么着也要十天半月。 到了恩府这里怎么就成一天要写十五篇了! 这…这究竟是翻了多少倍。 “有问题?” “恩府,不是学生不肯努力,只是一天做十五篇,实在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李长空就一摆手,直接道:“甄健,给他锁到西厢房里,你每日盯着,若是一日做不出十五篇八股文章,就不准吃饭。” 闻言,李隆已是目瞪口呆。 自家恩府这一套,怎么这么像…绑匪行径? 对于这一点,若是张怀民在,两人怕是可以交流探讨一二。 第101章:八股取士 大乾乡试考的是八股文,简称八股取士。 这八股文和寻常文章不大一样,不是说你文采够了就行,而是你得见多识广。 这读的文章多了,便能看得懂题。 看得懂题了,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破题了。 当然,有人也会寻思,好歹都是寒窗苦读十数年的学子,怎么会连题目都看不懂,未免太过荒诞。 但事实还真是如此。 这些年来,为了把八股考出新意来,大乾的考官们可谓绞尽脑汁。 在出题上,已经是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李长空依稀记得景行二年,大概是考得最难的一年。 考的是截搭题。 正常来说,八股文出题,都是从著名的圣人文章中摘抄一句话。 叫考生以此为题,按照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结构,写出一篇文章来。 虽说结构复杂,处处都有规矩要遵循,毫无创新性,但对底子厚实的考生而言,倒也不算太过折磨。 毕竟那些个出名的圣人文章也就那么几篇,真要是用功读书的,十几年下来,早就倒背如流。 难的不过是八股文的格式罢了。 可截搭题完全不同! 他最难的就是破题! 李长空依稀记得,在前世时,这种题型在明朝中后叶时期发展的最为鼎盛。 当时最著名的一道题就是“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 什么意思? 看起来完全就不通顺,简直叫人一头雾水。 而实际上,一头雾水就对了。 这就是截搭题的刁钻之处,它的考题并非一句完整的话,而是从两篇毫不相干的文章中各自摘抄出一句,最后组合起来,作为考题。 就比如这一句“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 前者摘抄自“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意思是孔子也有用雅言的时候,当他读《诗经》、《尚书》和陈说礼乐制度的时候,用的都是雅言。 后半句则摘抄自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人将至云尔”。 意思是:叶公向子路问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子路没有回答。孔子就对子路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的为人是,发奋读书时会忘记吃饭,快乐时会忘记忧愁,连老年将至也毫不察觉,如此罢了。” 所以,皆雅言也和叶公问孔子于子路有什么干系吗? 没有!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半个铜板的干系也没有。 可偏偏,当时的考生就要根据这么一句话,再根据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么一大堆繁琐复杂的结构,做一篇文章出来。 稍有写得不好的地方,便是扣分之处。 扣的多了,也就名落孙山了。 李长空只记得明朝时候的考题,但是据他观察,大乾现在就算没有到明朝后叶时期,但至少也和明朝中叶时期差不多了。 这八股文,压根就不是多读书就能做得出来的。 你得练,得刷题! 相对而言,其实前世李长空还专门拿这个问题问过自家导师。 导师的回答是,可能用衡水那一套法子教出来的读书人,做这样的八股文章,才能游刃有余。 对,就是应试教育! 甭管你题目出的多难,如果事先见过,甚至还刷到过一样的提醒,还难吗? 还有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么一堆狗屁结构,一开始看起来是很难,很刁钻。 但如果同样的结构,写过十遍百遍,乃至千遍,只怕已经是熟悉得不成样子了,难道还会觉得难吗? 所以针对八股这种毫无实际用处,只会折腾考生的题型,怕是只能用应试教育去磨它了。 而李长空身为一个被前世应试教育辛苦折磨了近二十年的大好青年,对这一套路子,自然是轻车熟路的。 所以在给李隆的那一大叠考卷中,他并没有写怎么去破题,怎么去做文章。 这些,李隆这个地地道道的大乾人,比他这个穿越者懂。 就是将作八股文这件事太过神圣化了,完全狠不下心来刷题。 所以李长空写给他的就只有自己近二十年来,纵横小升初,初升高,高考一直到考研所用到的刷题技巧! 这些,都是他当初那一头秀发换来的心血结晶啊! 希望来自前世的先进教育经验外加一个月的紧闭生活,能让这厮脱胎换骨,感受应试教育的强大之处。 又好几日过去,不知为何,外界针对李长空的骂声,倒是消减了许多。 “甄健,这些天外头风声小了不少,你可知道,是何缘由?”李长空是个宅男性子,平日里除了去东宫当值,就是躺在家中吃喝玩乐,遇着事情了,自然得去问甄健。 “据说是有人把庆仁宫中当日的见闻传了出去,于是这坊间便传出一股声音,说是全因卢恒妒忌少爷,才会出此下策,重伤少爷名声。” “李隆之事,少爷则完全不知情,属于无奈之举。”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道:“这法子,倒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太过激进了些。” “现如今舆论还在风口浪尖上,只怕不论是抛出任何缘由,那些个盛怒之下的读书人都不会接受。” “毕竟这人呐,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少爷所料不错,即便庆仁宫中的见闻皆是实情,对那卢恒的揣测也句句在理,但却无人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便被人忘却,不曾掀起什么浪花来。” 李长空闻言,叹息一声:“虽说无效,但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雪中送炭,远远比锦上添花要难得多。” “这消息是何人所传?这份情谊,咱们得记在心中。” “是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所传。”甄健道。 “李祭酒所传?”李长空眉头微挑,有些诧异。 庆仁宫中的诗会是怀庆公主所办,没有她的允许,大肆传播一些诗会中的见闻,怕是要犯忌讳的。 李祭酒和他关系虽说也算不错,但应该没必要为了他做到这等地步吧? 他本以为是太子干的呢,现在看来,只怕李祭酒身后,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李长空脑海中突兀闪过怀庆公主那一袭宫装长裙,容颜精致,典雅大方的形象。 顿时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人家好端端一个公主,平白无故的,凭什么帮自己? 就凭自己长得帅? 第102章:妙计 李长空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没这么自恋的。 大概是些许别的原因吧。 不过终究算是帮过自己,这份好意,暂且记下便是。 …… 东宫,又是一局间谍杀过后。 张邯看着李长空气色红润的脸,啧啧称奇道:“老李啊老李,这外头都把你骂成什么样儿了,你还这么自在?” “不自在还能如何?这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咬回去?” “那与狗何异也?” 张邯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把全乾都城的读书人比作狗,他这口舌,是当真够毒的。 要是当真想吵,只怕那些个读书人,也不见得能吵得过老李。 “你大概是太久不曾出门,现如今,情况可不怎么好。” “这舆论非但没有按照你的预测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这东西,便如同火势一般,一旦起势,便再难以扑灭。” “若是放任其发酵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勋贵子弟,虽说不看重名声,但也不能完全不要名声啊!” “你日后终归是要继承父辈衣钵,领军作战的,若是名声差到了极点,怕是连愿意跟你的将士都没有。” 李长空皱了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与之打舆论战了。”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舆论如火,现如今,已呈愈演愈烈之势。” “卢恒现在便相当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此时下场与之厮杀,无异于寻死乎。” “还是等乡试吧。” “骂我就是再怎么要紧,也及不上他们的前程。” “乡试时,乾都城的读书人必然无暇顾及此事。乡试过后,再将卢恒索贿之事抛出,便可有理有据,与其拉扯一番。” “若是我那弟子考得比他所有弟子还要好,便更是占尽了由头。届时,此事无虞矣!” 听见李长空这番话,张邯暗自摇了摇头,他觉得老李还是太过乐观了。 现在距离乡试可还有小半个月呢,以如今舆论的趋势,若是这小半个月什么也不做。 他和李隆能被人骂死! 问候祖宗十八代的那种。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张邯却并未再说什么,反而像是从未提及过此事一般,继续玩起了间谍杀。 欢声笑语中,愉快的当值时间悄然而逝,很快便到了出宫离去的时候。 李长空与众人道了别,便出了宫门,乘坐自家马车,径直向家门驶去。 然而,他是走了。但张邯、朱犇以及贾太岁等人,却是停了下来,再度折返到东宫之中。 太子刘裕则已等候多时,询问道:“老张,到底是什么事儿,非得瞒着老李?” 张邯闻言,则道:“自然是帮他处理这烂摊子,若是当真让舆论这么发酵下去,那还得了?” “那依你之见,这烂摊子,该如何处理?”刘裕道。 “很简单,舆论如火,是大家的共识。” “但即便是火,也需要薪柴才可燃烧。” “这薪柴,便是卢恒!” “只要他愿意高抬贵手,此事便算是迎刃而解。” 朱犇一听,顿时嗤之以鼻:“这卢恒自那日诗会之后,便彻底与我等结了仇,如何会高抬贵手。” “那我等向他求和不就行了?”张邯道。 “搞半天,还是求和?”朱犇更郁闷了。 当时诗会上的一系列事件,皆是因他而起,所以他看卢恒最不顺眼。 要求和,他自然也是最不乐意的。 “不仅要求和,还得展现出咱们的诚意,给人家送银子。” “也不多,每人一万两。”张邯云淡风轻道。 “不是,老张,你疯了?还是家里银子太多了没处花?你没处花给我啊!”朱犇的神情已经从不乐意转变到了难以置信。 他简直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老张嘴里说出来的。 老张平日里虽说一向以文人自居,但骨子里也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响当当的汉子。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被人给欺负了,还要向人家求和。 向人家求和还不算,还得给人家送银子。 这叫什么事! “我不是心疼这银子,我就是看不惯那卢恒。” “你要是真这么打算的,看在老李的面上,银子我可以出,去我就不去了。” 朱犇干脆把脸一转,不去看张邯。 刘裕也摇了摇头,道:“这事儿做的,不得劲。” 就连贾太岁,也是瓮声瓮气道:“俺也不大喜欢这个法子。” 张邯闻言,似是早有预料众人会有这副反应,便道:“谁说这银子是白送的?”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字据,其上赫然写着:从今往后,户部左侍郎卢恒不得以任何形式诬蔑重伤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随后便是签字画押的地方。 刘裕瞅了一眼,道:“这字据,怕是用处不大。” “人家签完之后,大可继续在背地里使坏,等咱们找上他的时候,抵死不认就是,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老张你这就是个馊主意!”朱犇听不下去了,又转过身来,直接吐槽道。 “你们且看好了,这白纸黑字,究竟写的是什么!”张邯神色间充满自信,一边说,一边揉搓那纸张,竟从纸张下,又搓出来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 其上赫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仔细看去,赫然是此次事件的真实原委,也就是卢恒向李隆索贿一事所引发的一系列后续。 这么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就这么贴在方才那张纸下面,竟无一人察觉。 而且,两张纸签字画押的地方竟一模一样。 “上面这张纸自然是没什么用的,但下面这张,用处可就大了。” “而且此乃梁国轻云纸,薄如蝉翼,轻若浮云。” “贴在寻常纸张之上,不但没有任何痕迹,反而签字画押的字迹和手印,都会透过第一张纸,印在轻云纸上!” “到时候,有如此证据在手,还愁拿不下那卢恒?”这一刻的张邯,自信且张扬! 朱犇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薄如蝉翼的轻云纸,喃喃道:“世上竟还有这等奇物。” 刘裕一听,啧啧称奇的同时,则是感慨道:“果然,你们读书人心都脏。” 闻言,张邯老脸顿时一黑,算了算了,谁让人家是太子呢,就权当是夸自己了。 “既然如此,诸位觉得此计如何?” “好是好,但那数万两银子,难不成当真送给那卢恒匹夫?”朱犇还是有些心疼,他不像这些人有镇国速食的份子,家大业大。 他当初就分到十万两分红,这一下子就去了十分之一,能不心疼吗? 张邯闻言,顿时眼眸闪烁寒意,笑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数万两银子他若是敢吞,我便叫他连本带利地吐回来。” 第103章:折戟 朱犇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此言何解?” “哼,你们别忘了,这数万两银子里,不仅有你我的份,还有太子殿下的!” 张邯冷笑道:“这潜龙营是干什么的,诸位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护卫太子周全。”贾太岁瓮声瓮气道。 “不错,既然要护卫太子周全,那太子被人足足勒索数万两银子,潜龙营要不要管?” “那肯定要管!”刘裕眼眸渐渐明亮起来,他搞清楚张邯是什么意思了,不得不说,这读书人,心是真的脏啊! 不过他喜欢! “哼,到时候咱们有罪证在手,而且事关太子殿下,直接上报上去,潜龙营不可能不管!” “而卢恒又是切切实实收了你我的银钱,到时候,搜查令一下来,把那几万两的银票找出来,这厮可还有半点活路?”张邯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嘶!”朱犇倒吸一口凉气,呆愣了许久,才默默吐出一句:“读书人心真特么脏。” 就连一向老实的老贾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张邯见状,嘴角抽搐,怒道:“你们就说去不去吧!” “去!” “那肯定去!” “谁不去谁孙子!” “呵呵。”对这一幕,张邯简直嗤之以鼻:“不读书的人,脸皮就是厚。” “咳咳,那什么,既然事情都谈妥了,那就商量个时间。”刘裕道。 张邯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明日正午,卢府门口,如何?” “好!”众人均是点头,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卢恒的悲惨模样。 殊不知,这一幕,却都被东宫太监魏翔看在眼里。 他眸光闪烁一阵后,便低下头去,做若无其事状。 …… 翌日正午,卢府正门口。 张邯、朱犇、贾太岁,以及一头戴兜帽,浑身都用衣物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齐聚在此处。 张邯见人都到齐了,便径直走上前去叩门。 不多时,门开了,他们一行人的穿着非富即贵。 丫鬟仆从倒也不敢阻拦,直接就回去禀报。 不消片刻后,便回了来,将众人领到正堂。 却发现,卢恒早已等候多时。 其脸色依旧苍白,像是一副大病初愈模样。 看见众人,挣扎着站起身来,艰难拱手作揖,道:“贵客临门,还请恕老朽,有失远迎。” 听见这话,张邯当即就是眉头一皱。 随即便敛去脸上神色,挂上笑容,腆着脸道:“卢侍郎说的这是哪里话。” “您是大乾的肱骨,这些年来,为大乾兢兢业业了不知多少年。” “我们几个,都是晚辈。今日登门,也是听说卢侍郎身体抱恙,心中忧虑,这才特意前来看望。” “又哪里有让前辈迎接晚辈的道理?” 有些时候,朱犇是真的佩服张邯,因为这厮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想当初,卢恒不仅在诗会上见过他们,而且两拨人可以说是结了仇。 现在却能装出一副彼此互不认识,然后礼敬有加的模样。 该说不说,在装模作样这一块,还得是读书人啊! “张世子说笑了,几位的父辈,都是为我大乾抛头颅洒热血的肱骨之辈。” “老朽别说是出门相迎,便是出门三十里相迎,也是应当的。” “不知几位贵客登门,是有何贵干呐?” “是这样的,前些时候,老李不小心开罪了卢侍郎。” “但是他这个人呢,性子比较轴,从小便不通礼数,不晓得尊重前辈的道理。” “这才惹出这么多祸端来,今日我们便代为上门赔罪,希望卢侍郎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卢恒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年轻人嘛,恃才傲物,也是难免的。” “老夫年轻的时候,若是有李长空的文采,只怕是比他还要傲气些。” “那些个事情,说句老实话,老夫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又何来高抬贵手一说?”卢恒一边说,一边露出诧异之状。 张邯见状,顿时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后从怀中掏出了足足一沓银票,放在卢恒面前的案牍上,道:“小子听闻卢公笔墨甚佳,一直想求一副挂在家中。” “这些是润笔费,还请卢侍郎不要嫌弃。” 那厚厚一叠银票,全是一千两面值的,哪怕粗略一看,卢恒也知道这么一沓少说也有数万两了。 他虽说为人贪婪,从名下学生处坑骗来了不少钱财。 但这么多的银子,说句老实话,他还当真是头一次见。 一时间,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虽说是无比心动,可一旦想起那位的忠告,他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讪讪然。 这银子,只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砰! 一声巨响传来,卢恒狠狠一巴掌拍在案牍之上,整个人刷地站起,横眉怒目:“张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卢恒自为官以来,一生清廉。” “视功名利禄如浮云,视金银钱财如粪土!” “张世子若是真心求字,这润笔费,给个一二两银子,便也够了。” “给的这般多,是什么意思?” “贿赂朝廷命官不成?” “若是这个意思,老朽恕难从命!” 这突兀的一幕,将朱犇等人都吓了一跳。 同时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恐怕闹大了。 这位卢恒,怎么不像传闻中那样,有才而无德,量小而重利? 这数万两的银票摆在其眼前,竟能视若无睹。 那老张的计划,岂不是满盘皆输? 张邯闻言,却是并无太大反应,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直接起身,收起银票,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卢侍郎就当今日晚辈没来过。” 卢恒见状,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随后道:“好走不送!” 朱犇等人见状,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刘裕摘下了兜帽和衣物,露出脸来,郁闷道:“老张,你这计策,被他识破了?” 张邯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卢恒此人,确实是量小重利,数万两银子摆在其眼前,况且我们连字据都不曾拿出来,这就相当于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事,而且我还给足了他由头,落不得半点把柄,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计策确实被识破了。” 第104章:乡试临近 “不承想,这老小子还有这份急智,咱们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能识破。”朱犇感慨道。 他虽然要面子,喜好人前显圣。 但不是瞎子,张邯的这个计划,说句实在话,要是用来对付他,他几乎百分百中计! 数万两白银摆在眼前,几乎就是白送,这谁能忍得住? “哼,他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张邯却是冷哼一声,道:“是他背后有贵人相助。” “咱们的计划,早就泄露出去,被其知晓了。” “啊?这怎么可能?”剩余三人皆是大惊失色,直呼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们注意到我们刚进门时,卢恒的姿态了吗?”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作思索之状。 最后还是太子刘裕占领了智商高地,道:“笑脸相迎,姿态放得足够低。” “不错!这恰恰就是最大的疑点!” “他毕竟是户部左侍郎,在太子殿下不曾露面的情况下,别说我们几个,就算是我们的爹亲至,他也不见得能有这般姿态。”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事先知道我们的计划,于是乎不想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这才笑脸相迎,将姿态放得极低。” 朱犇一听,顿时咂舌:“对啊,还记得诗会的时候,这老小子可是嘴上不饶人,恶毒得紧。” “咱们又是上门来求人的,他肚量又小,不刁难死我们才怪。”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非但没有刁难,反而从我们进门到离去,都颇有礼数。” “反倒是我们,落了下乘,给人抓住了把柄。” “等着瞧吧,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带着银子,为老李开脱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乾都城。”张邯的脸色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寒了许多。 从轻云纸到整个计划,他自问都是天衣无缝,且准备良久,为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一举建功。 现在倒好,计划被人出卖,所有苦功皆尽枉费。 不仅如此,更是弄巧成拙,让本就处境堪忧的老李,愈加难堪。 这让一向以智计百出自居的他,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都好好想想,从昨晚到今日正午这段时间,都把我的计划给谁说过?” 面对这样的张邯,朱犇有些畏惧,闻言急忙摇头,道:“没有!” “我以我爹的全部家当起誓,从昨晚到现在,绝对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此事。” 贾太岁闻言,也是拍了拍胸脯:“你们是了解俺的,俺是个老实人,做不出来卖兄弟的事儿。”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刘裕。 刘裕见状,顿时大怒:“不是,你们怀疑我?” “有没有搞错,本宫是太子啊!” “你们都是潜龙营的人,跟本宫穿一条裤子,出卖你们,去帮那卢恒老匹夫,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本宫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刘裕这人,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向来是直言不讳的。 emmmm,当然,仅限于对兄弟。 对自家老爹景行帝,那是想怎么扯谎,那就怎么扯谎。 毕竟不扯慌要挨揍。 可若是把不是他做过的事强加在他身上,那当真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于是乎,此时此刻,他的反应尤为激烈。 看见这种情况,张邯也无可奈何了。 “你们都这么说,难不成是我把消息走漏给卢恒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小子向来心黑,这等监守自盗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朱犇吐槽道。 “荒谬!当真是荒谬绝伦!”张邯脸都气红了,怒道:“这法子就是我想出来的,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罢了,此事疑点重重,容后再议。” “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先澄清一二,从未贿赂过卢恒,免得他又借机生事。” “另外,还是按照老李的法子来吧。在乡试之前,尽量别出什么岔子了。” 刘裕闻言,也只好点头,语气中充斥着无奈:“也只好如此了。” 他也有些郁闷。 弟兄们第一次行动,那计划按理来说也确实是天衣无缝的,怎么就失败得这么惨呢? 难不成真有内鬼? 算了算了,此事也确实不好深究,否则容易叫弟兄们离心离德。 众人就这么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 张邯预料得不错,卢恒那边果然拿了众人贿赂的事情做文章。 这件事一爆出来,顿时喧嚣四起。 本就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李长空和李隆,再度被挖出来鞭尸。 不过好在,定国公府和阳城侯府很快就下场,声称绝无此事! 然而……屁用没有! 喷红了眼的读书人,完全不理会这两个勋贵府邸,依旧开骂。 直到贾太岁出面声明,借着贾平生的声望,众人登门贿赂一事,这才被压了下来。 内阁首辅毕竟是内阁首辅,名望不是区区一个户部左侍郎可比的。 当冲突的双方是勋贵子弟和卢恒时,他们肯定毫不犹豫地站卢恒。 可如果其中一方变成了贾平生,甚至不是贾平生,只是贾太岁。 那读书人们就要好好考虑了。 毕竟,他们骂李长空,也不过是为了个好名声。 可名声再好,也是要入朝为官的。 而一旦入朝为官,那内阁首辅贾平生,就是绕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些许舆论之争,得罪他老人家不成? 所以这件事,便算是这么平息下去了。 只是李长空和李隆,依旧时不时被骂。 两人俨然已经成了乾都城读书人眼中的过街老鼠,这要是有人提及,不骂两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不过好在,骂着骂着,一月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 武陵侯府,尘封已久的房门洞开,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眼眶通红,眼眸布满血丝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李隆! 他看了看太阳,一时间泪流满面。 天知道这一个月他刷了多少题,八股文啊!一天十多篇! 大部分读书人别说做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他却硬生生做了一个月! 这次乡试要是不金榜题名,都对不起他刷得这么些题! 第105章:乡试 乡试临近,主考官为张子房。 这对于读书人来说,绝对是大事。 整个乾都城的读书人,都为此忙碌起来。 武陵侯府也不例外。 李隆起了个大早,剃掉了胡渣,换上了崭新的儒袍。 随后在李长空门前叩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学生李隆,叩谢恩师教诲。” “此次乡试,定然不会给老师丢脸!” “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李隆一字一顿,字字心血。 这些天以来,他在武陵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发展到了何等程度。 但,可以想象,必然是如狂风骤雨一般。 那些个追名逐利之人,恨不得把他们师徒给活撕了。 而这些压力,都是恩府替他扛下来的。 他只需读书,钻研八股便好。 要知道,整件事情,可都是因他而起! 这样的恩情,当真是有若千钧重担了。 泥人也是有三分火气的,被这样欺辱。 他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恩府争口气。 而对于读书人而言,没有什么比金榜题名更能凸显自身和师承。 既然如此,那就借此次乡试,为恩府正名! 叫那些整日只知犬吠之人,知道什么叫做堂堂正正! 拜完之后,李隆便转身跟着杨管家离去。 身为武陵侯府大管家,少爷不管李隆,他却是要管的。 这李隆身上穿的崭新儒袍,靴子,用的笔墨纸砚,还有前去考场的车马,都是他来准备妥当的。 “好好考!”杨管家看着坐在马车上,即将离去的李隆,嘱咐道。 “杨管家放心,学生定当尽力而为!”李隆言辞恳切,情真意切道。 杨管家闻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李隆,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 倒也不枉这些天来,武陵侯府因为他遭了这么多风言风语。 …… 与此同时,定国公府。 张勋坐在正堂太师椅上,看似闭目养神,但不断抖动的手腕,却暗示了其此刻的紧张心态。 “老爷,少爷走了,从侧门出去的。”一旁,定国公府管家侯立在旁,如是说道。 张勋闻言,睁开双眸,看了看天,叹息道:“这孩子,脾气倒是像我,够倔。” 他是真就不明白了,分明是勋贵世家出身,怎么就那么喜欢舞文弄墨。 现在倒好,连读书人的科举,也要掺和一脚。 自己这一身的武艺,端的是无处传承。 罢了罢了! 做父亲的,还能如何? 无非就是支持二字罢了。 …… 与此同时,卢恒的一众子弟,以陆俊达为首,也准备奔赴考场。 卢恒看着众人,朗声道:“此次乡试,为师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能考的比李隆差!” 陆俊达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谨遵师命!” 他心里明白,经过这些天的舆论发酵,他们和李隆早已被架在了风口浪尖上。 如果此次乡试他们当中有人能胜过李隆,自然一切都好说,他就还是那个背信弃义,欺师灭祖的小人,该骂还是得骂。 可如果他们中无人能胜过李隆,那是不是说明,人家改换门庭是对的? 到时候,只怕就要迎来武陵侯府的反击了。 那李长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陆俊达又想起了那日诗会的场景,一股深切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得浑身一颤。 听见陆俊达这么说,卢恒的其余弟子,也纷纷道:“谨遵师命。” 有人虽然对这场舆论战心存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身为卢恒的弟子,若是得罪了他,这辈子的出头之路,只怕算是断了。 …… 好巧不巧,乡试的考场就设在了太平坊。 张子房坐于考古席,其身旁还有诸多翰林侍讲,负责维持秩序,分发考卷等等。 李隆来的时候,特意戴了面纱,遮住脸面。 倒不是怕什么,只是乡试在即,还是不要再生事端为好。 若是因为些许冲突,被某些恶意之人,打伤了手脚,该当如何是好? 难不成要当场放弃乡试?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等安全进了考场,考卷发下来的时候,李隆这才松了口气。 一看题目,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涌上心头。 只见那考卷上,用正楷标标准准地写了八个大字:“知者不惑,诚意正心。” 乍一看,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考生都会发懵。 因为没有任何圣人文章,儒家经典中有这么一句话。 所以,这是一道截搭题! 而只要是截搭题,那就往往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题目。 知者不惑指的是心中怀揣着知识和道理的人,往往没有疑惑。 而诚意正心,讲的则是意念要诚,心思要正。 大致是讲究钻研学问的态度。 这样的两句话,有什么关联吗? 说句实在话,很难看出有什么关联。 但是! 这题,李隆做过! 也不是说做过,而是做过相似的破题。 第一句知者不惑摘抄自“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讲究的是三种境界。 第二句诚意正心则摘抄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讲究的是达成目标的方法。 所以,这题目写反了。 他将境界写在了前头,反而将方法写在了后头,自然叫人一头雾水。 但如果换一换,以诚意正心的姿态去格物致知,这样才能做到知者不惑。 随后再以相同的方法,达到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如此,三重境界成矣,才能做得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便是破题! 李隆目露精光,下笔如有神! 与此同时,张邯看着这八个大字的题目,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其眼眸中光芒一闪,嘴角微扬,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出题之人,心眼当真是坏。” 竟将这题目硬生生写反过来! 想要答对此题,就得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一道截搭题。 这就很考验考生们的基础功底了,必须足够自信,确认所有圣人文章,儒家经典中都没有这句话,才敢下此定论。 另外,判断出是截搭题之后,还得知道前后两句的原文,再将其交换顺序,进行破题。 如此一来,就要好写上许多。 否则,枉论破题,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第106章:舆论再起 乡试现场,许多人看到题目之后,均是抓耳挠腮。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张邯一样,知识储备丰富。 也不像李隆一样,运气好的出奇,考试之前恰好做过类似的题。 所以,也就只能干瞪着眼,抓耳挠腮。 有人抓着抓着,崩溃大哭,觉得十数年寒窗,今日怕是要毁于一旦。 也有人抓着抓着,脑海中有闪电划过,露出原来如此之神情。 但紧接着,便是满头大汗。因为仅仅破题,便花了大半个时辰。 这剩下的时间,都不知道够不够做文章。 看着满堂考生皆是如此,张子房不由得摇了摇头,微微叹气。 他是主考官,这题,自然也就是他出的。 说难,看不出其中端倪的话,确实是难。 可若是能看出其中端倪,其实很简单! 破题之后,不论是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都可大开宏论,能写的东西多的是。 可偏偏,有些考生就是连破题都做不到。 “看来我大乾文坛,这些年来,当真是日益衰退,一年不如一年。” “相反,南方梁、陈两国文坛,却是蒸蒸日上,出了不少人才。” “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怕是要想个法子,叫我大乾文坛,也能活跃一些,多出一些人才。” 张子房如是想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完成这场乡试再说。 …… 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过去。 乡试考试结束。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有人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痴呆一般驱使着身子向前走去,便是撞到了人,也置若罔闻。 也有人喜笑颜开,步履轻快,如冯虚御风,飘飘然也,好不快哉。 也有人抓耳挠腮,既不失落,也谈不上有多欣喜。 这种多半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的。 这一场乡试,在乎的人还是很多的。 最主要的,还是在此之前,李隆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导致乡试过后,大家伙都想看一看,就是这改换门庭的李隆考得好,还是卢恒名下子弟考的好。 若是前者,只怕情况便不太妙。 若是后者,则证明他们此前骂的对! 乡试相对于会试而言,要简单不少。 阅卷也相对容易,不过就算如此,大约也要考完之后,十天半月的光景,才能张贴金榜,公布成绩。 在这十天半月里,李长空则趁着这群读书人还在心忧成绩时,将手中底牌,悉数抛出。 很快,乾都城的大街小巷,就传出了卢恒当初逼走李隆的真实传闻。 不过这传闻嘛,自然是越传越离谱的。 哪怕一开始版本是对的,传到后头,也难免有些偏颇。 此时,一处茶馆中,一位身着儒袍的读书人看了看四周,见左右无人,才低声对着同伴道:“张兄,你有没有听说那个关于卢恒卢侍郎的传闻?” “李兄,此传闻甚是火爆,我又岂能没听说过。” “唉,这卢侍郎看起来一副清正做派,没承想,竟是这般模样。向学生索贿也就罢了,竟还逼死了那李隆之父。” “你这算什么,我听说卢侍郎还强占了李隆之母,关在府中,金屋藏娇,夜夜笙歌啊!” “啊?竟还有这等事!卢侍郎竟有人妻之好!” “我自是不知道的,不过此事传播如此之广,且有鼻子有眼的,只怕不是空穴来风啊!” “唉,难怪那李隆要改换门庭。” “要是换成我,我不仅改换门庭,怕是还要把那卢府砸了!” “不错!天地君亲师,这亲还在师之前。侮辱父母,当以命相搏也!” “你们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竟敢在背后诋毁家师,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隔壁桌数道身影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纷纷怒目而视。 赫然便是卢恒的一群弟子。 为首的陆俊达怒目横睁,上前便扯住其中一人颈脖处的儒袍,怒吼道:“如此妄言,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 “见官?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若是卢侍郎当真清白,又何惧我们说些流言蜚语?”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这般激动,莫不是当真被我说中了?” 那儒生也是不怂,直接就梗着脖子,怒斥陆俊达。 陆俊达被说的怒火中烧,抡起拳头,就要往人脸上砸。 他向来容易意气用事。 那儒生见状,非但不反抗,反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其同伴更是大声张扬起来:“诸位都来看!卢侍郎的学生要打人了!” 陆俊达见状,再怎么愤怒也知道,人是打不成了。 否则舆论将更加严重,到时候,他们就得迎接卢恒的怒火。 “你给我等着!”陆俊达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那儒生见状,则有些懊恼,暗道可惜:“五百两是别想了,只落得个三百两。” “三百两就不错了,要是真挨一顿打,治病都得花个几十两。” “那不还是有得赚?” 没错,这两人是托! 准确来说,是李长空请的水军! 开玩笑,想玩舆论战是吧。 作为接受过前世饭圈文化洗礼的新世纪大好青年,李长空压根就不带怕的。 舆论战要是玩不过这群封建王朝的老古董,他直接自掘坟墓! 之前之所以不出手,不过是等个时机罢了。 现在时机已至,反击自然如雷霆般迅疾。 …… 卢府。 卢恒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他实在是没想到,就短短几天工夫而已,舆论能反转得如此迅速。 “老师,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陆俊达问道。 “还能如何?自然是和以前一样,带着银子,去找更多的人骂那李隆李长空!” “不过是动动唇舌,便能名利双收,这样的好事,永远不会缺人。” 这几天舆论虽然反转的迅速,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占据上风的。 只要多花点银子,不怕不能把李长空他们压下去。 毕竟,李长空抛出来的点,大多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唯一能坐实的,也不过就是李隆给过他所谓的润笔费。 但即便如此,也没证据! 至于李隆父亲的死,他可是不曾动过半点手脚。 干净得很! 反观李长空那边,李隆叛出师门却是实实在在的,世人皆知的。 有这么明显的证据摆着,世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该支持哪一方。 “莫要慌张,稳扎稳打,这一波,优势在我!”卢恒自信道。 第107章:金榜张贴 然而,很快卢恒就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总而言之,就是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掌控。 这乾都城的读书人,怎么都如同瞎子一般,看不见证据的! 那李长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自己前期积累起来的一丁点优势,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工夫,便荡然无存。 这简直不可思议! 完全就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对此,李长空只是轻笑一声。 开玩笑,前世饭圈文化又岂是那么好惹的? 甭说圈内了,有时候就是圈外人,一个不好,也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舆论造势这种东西,他就算不混娱乐圈,但天天耳濡目染之下偷师来的那么一丁点皮毛,也足够卢恒这个老匹夫好生喝一壶了。 不过,他还在等! 等乡试的成绩出来,这将是对卢恒的绝杀! 只要李隆的乡试成绩能超过卢恒的所有弟子,再加上此前的舆论攻势,届时,攻守将彻底易形! …… 皇宫,甘露殿内。 此时,距离乡试结束已经足足半月有余,这乾都城的试卷,也已经被张子房批阅完毕。 正常来说,不过是乡试而已,倒是不用帝王掌眼。 只是景行帝事必躬亲,更何况是科举这样的抡才大典。 所以,即便是乡试,其也颇为关注,特意叮嘱张子房,批阅完成之后,送到暖阁来让自己过目。 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可即便是帝王,在金榜张贴之前,也是不能揭开姓名封条的。 否则,便是不遵礼法。 景行帝拿起考卷,抽出最上面一张,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此人破题,倒是颇为老道,且通篇看下去,不论结构还是立意,都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份考卷,若是配上寻常题目,当不得这解元公。但若是配上这截搭题,倒是绰绰有余的了。” “圣上明鉴。”张子房略有欣喜,这话,算是变相说他题出的有水平了。 随后,景行帝再度拿起两份考卷,查阅起来。 片刻之后,又点了点头:“这二甲三甲,虽说与解元的文章有些差距,但也称得上是不错,如此排名,倒也公道。” “张卿做事,朕一向放心,这剩下的,便不看了。” “快些拿出去张贴吧,想来,这乾都城的考生,也等急了。” “诺!”张子房欠身行礼,随后上前接过考卷,准备前去贴榜。 “记得,贴榜之后,来暖阁知会一声前三甲是何人。” “此三人的文章,做的还是不错的。若是殿试能依旧如此,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朕届时自有重用。” “臣替这乾都城的数万考生,谢陛下隆恩。” “且去吧。” “诺!” 随后,张子房便领了考卷,且去张贴。 此时此刻,乾都城的金榜下,已然是聚满了人。 毕竟,十数年的寒窗苦读,就在今朝! 岂能不为所动? 人群中最为显眼的一群人,当属卢恒的一群弟子,以陆俊达为首,霸占了金榜前一大片空地。 最近这些时日以来,卢恒和李隆之间的事情可谓闹得沸沸扬扬。 而陆俊达作为卢恒名下最为杰出的弟子,自然也是声名远扬。 只是这名,只怕是好坏参半。 不过,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年头,能出名便已是不易,你管他名声好坏。 再者说了,打倒了李长空和李隆,他陆俊达的名声,不就彻底好起来了? 而今天,这乡试金榜,就是他们和李长空之间斗争胜负的关键! 若是陆俊达的排名在李隆之上,那便是胜。 若是李隆的排名在陆俊达之上,那就什么也别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人便是。 不过他左看右看,环视四周,却也没见到李隆的身影,不由得冷笑一声,故意大声讥讽道:“李隆何在?难不成是考得太差,连来看榜的底气都没有?” 周遭的读书人闻言,顿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陆俊达虽说是讥讽,但历年来,这种情况却是屡见不鲜。 且这李隆传闻功课素来不好,也不曾有什么知名的著作,向来考的是不怎么样了。 再加上此次乡试,又事关重大,可谓决定了李长空与卢恒二人,在这乾都城的颜面之争。 他和陆俊达为人子弟,自然是要背负师命,为自家老师争光的。 于是乎,压力便更胜一分。 这不敢来看榜,似乎也情有可原。 但人家陆俊达怎么就敢来呢? 两相对比之下,哪怕金榜还未揭晓,也已经是高下立判。 “哼,无胆鼠辈!” “背弃师门,欺师灭祖的事情都敢做,结果连金榜都不敢来看,你李隆当真是枉为读书人也!” 这话一出,基本上就是指名道姓地骂娘了,对于李长空这样的穿越者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大乾的读书人而言,却是足够脏! “聒噪!” “陆俊达,你一再辱我,真当君子无怒乎!” 李隆自长街的另一头走来,一袭儒袍,眉眼中带着怒气。 “哼,我当是谁,缩头乌龟倒是终于敢出门来见人了。早些时候,怎么不见你有如此胆气。”这话,依旧是在讽刺李隆。 之前他们舆论占上风的时候,整个乾都城都找不到李隆的身影。现在舆论趋势不分上下的时候,倒是敢出来了。 他又看了看李隆身后的车马,武陵侯府和定国公府的车辇都有特定标识,很好辨认。 这便是一同来看榜的李长空和张邯二人。 对于张邯,本身没什么冲突,陆俊达自然也不想开罪。 但对于李长空,那可是仇恨满满,当即便开口道:“李世子也来了。” “世子的家世和文采虽好,但这眼光,着实是不怎么样。” “怎么专挑我师不要的便宜货色?” “如今,这李隆怕是要叫世子丢尽脸面了。” 李长空瞥了他一眼,如看跳梁小丑一般,默默摇了摇头,遂不放在心上。 这副态度,却深深刺痛了陆俊达。 其看向李长空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怨恨起来。 这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眼神,真该死啊! “陆俊达,你可敢与我对赌乎?”然而还没等陆俊达说些什么,就听见来自李隆恨意满满的声音。 第108章:唱名 这些天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恩府承受了莫大压力。 这件事本就一直是李隆心中的疙瘩。 现在这陆俊达,辱他不算,竟然还借此事侮辱恩府。 这为人子弟的,如何肯忍? 当下便开口放出对赌之言。 “对赌?你想与我赌什么?”面对李隆,陆俊达就放肆了很多,仪态轻佻,满脸的不屑一顾。 说句实在话,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把李隆放在眼里过。 如果不是李长空,这厮能被他和卢恒活生生玩死! “就赌这次乡试成绩!” “若我考得比你好,你便当场向恩府磕头谢罪,并且今后在这乾都城中,但凡看到我师徒二人,皆要绕道而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样的赌约,对于素来讲究名声的读书人而言,不可谓不重了。 可以想见,若是陆俊达当真接下赌约,并且输了,今后怕是要在这乾都城中,颜面扫地了。 陆俊达闻言,也是诧异。 着实是有些难以想象,这是那个素来憨厚,以老实著称的李隆能说出来的话? 当初便是他爹死了,在老师面前,这厮也是不敢多吭一声的。 “那若是你输了呢?” “又当如何?” “那我血溅当场,向你谢罪!”李隆眼眸坚毅,语气郑重:“但我死则死矣,赌约的一切事宜,皆与恩府无关。” “尔等若是再以言语重伤,我便是在那九幽地狱之中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乱嚼舌根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咂舌。 这李隆,着实是个狠人。 他是敢以命相搏的! 张邯看着这一幕,也是对着李长空感慨道:“看来,你这弟子,倒是没收错。” 李长空闻言,眸光闪烁,也是点了点头:“李隆,向来是个重情义之人。” “如此品行,若是才能尚佳,可当大任也!”张邯道。 对于人才,张邯有一套自己的鉴定标准。 如卢恒那等有才无德之人,在他这里,算不得人才。 这李隆,若是没有才能,在他这里,也算不得人才。 人才也,当德才兼备! “陆俊达,这赌约,你可敢接?若是不敢,便少些犬吠之语,老实给恩府让开道路!”李隆一字一顿道。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俊达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拒绝,陆俊达难免颜面扫地。 况且他对自己的乡试成绩有着十足的信心,也不认为李隆能超过他,便道:“有何不敢!” “此处也没有刀剑,你若败了,便直接撞在这金榜上,自绝而亡!如何?” “有何不可!”李隆眼眸通红,他是真的在赌命,同时对自己也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一个多月来的题,不是乱刷的! “且让出道路来,金榜来了!”张贴金榜的小吏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朗声道。 众人闻言,迅速让出一条道路来,让其通过。 乡试的榜单,一共分为三张,为红黄白三榜。 这红榜张贴的乃是负责此次乾都城乡试的一应官员,考官,提调,监试,供给等。 白榜张贴的则是除去乾都城外,各地州府合格者的名单。 所以白榜乃是三榜之中,篇幅最多者,足足占据了金榜上百分之八十的位置。 最后这黄榜,显示的才是乾都城一应考生中合格者的名单。 解元公,二甲三甲,也是由此决出。 首先张贴的,乃是红榜,考官赫然是张子房,这个自不必说。 其余一应官员,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儒,足以服众。 唯独李长空眼尖,在监试一栏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卢恒! 卢恒竟然是监试! 在此之前,这件事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要知道,这个科举流程中,考官虽然是最大负责人,但也只是负责出题,以及筹措等相应事宜。 这监试,才是真正盯着考生们答题的人。 之前在那诗会上的时候,这陆俊达文采平平,如今却有如此自信,敢接下李隆的生死赌约。 这其中,难不成有些猫腻? 不过,这等事,关系到乡试舞弊,算得上是重中之重。 没有证据,哪怕是李长空,也不好乱说。 红榜张贴完后,便是白榜。 此榜将各地州府的俊杰齐聚一榜,一堆读书人看的是津津有味。 唯独李长空,觉得乏味至极,甚至有些瞌睡。 毕竟他又不知道,这些上榜的才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张贴黄榜。 这黄榜,不只是为了留悬念还是如何,是好几张纸,从后往前贴的。 也就是说,越到后面,不在榜单上的人,压力便越大。 对此,李长空不得不承认,封建时代的科举制度,搞人心态是有一手的。 很快,随着黄榜的张贴,围观的读书人们顿时喧嚣起来。 有人嚎啕大哭,喜极而泣,披头散发狂奔着回家报喜,一边跑还一边高呼着:“中了!中了!娘啊,儿高中了!” 也有人知道自己的能耐,觉得靠前的榜单必然没有自己,见这后头的榜单也没有自己,便心如槁木,面如死灰,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哭丧着离去。 “十数年苦读,到头来,连个乡试也不曾中!”更有甚者,是一年过三旬的考生,跪伏在地,嚎啕痛哭。 “唉,当真是人间真实。”李长空不免唏嘘感慨,这一幕他前世在史书上见过无数次,亲身体验倒是头一回。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张黄榜。 这一份榜单,又有些不一样,只取前十甲,意义重大。 所以它不贴,而是先报出来,还是从后往前报。 这一步,称之为唱名。 唱过名之后,再将这前十甲张贴。 “呵,都到唱名的环节了,你倒是还不惊慌。”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能入前十甲?”陆俊达对着李隆继续讥讽道。 “别忘了,你之前的课业,可是水准平平!无甚出彩!” 李隆置若罔闻,甚至还能反讽回去:“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若是我进入了这前十甲,难不成你便能进?” “哼,徒逞口舌之利尔!”陆俊达冷哼一声:“你等死便是!” 说完这句话,那小吏也刚好唱到第三名:“第三甲,颍州陆俊达!” 第109章:高中解元 当颍州陆俊达五个字从唱名小吏的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满座哗然! 这乾都城的乡试不比其他州府,难度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这一次的题目还是截搭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能进前三甲的,基本上都是有真才实学的狠人! “不想陆兄这些年来,学问竟精进至此!” “陆兄大才,弟拜服之!” “恭喜陆师兄!贺喜陆师兄!” 周遭和陆俊达有些交情的,亦或是同来的师兄弟,此时不免都凑上前来,或是恭喜,或是恭维。 卢恒是户部左侍郎,陆俊达这里又高中前三甲。 这一脉是要起飞的节奏啊,此时不阿谀奉承,更待何时? 面对这些恭喜和恭维,陆俊达一一回应后,转过身来,看向李隆,道:“你该兑现诺言了吧。” “一炷香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要与我赌命,现如今,我已高中前三甲。” “你为何半点声音都没有?莫不是不敢撞死在这金榜上?怕疼?” “那也行,咱们毕竟是师兄弟一场,为兄岂能不照顾照顾你?” “来人,取刀剑来!” 其身旁的师弟见状,当真就要去取刀剑。 李隆却是横眉冷对,道:“唱名还没唱完,你急什么。” 一听这话,陆俊达顿时皱起眉头,道:“难不成,你还能当这前二甲不成?” “有何不可?”李隆神情自若,他觉得以自己的答卷,拼一拼前二甲,也不是不可能。 “哼,当真是胆大包天。以你的水平,能上这黄榜,便算是祖坟冒了青烟。现如今,竟还敢妄想乡试前二甲,当真是痴心妄想。” 众人闻言,也由不得暗暗点头。 陆俊达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在理啊! 你李隆平时什么水平,大家伙儿都是乾都城的读书人,能不知道? 就算大家伙儿没那么清楚,那你改换门庭前的那些个师兄弟,总归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吧。 说句老实话,李隆若是能上得了前二甲,只怕都不是祖坟冒青烟那么简单了。 那祖坟得炸了! “多说无益,且听唱名便是。”李隆道。 “哼,冥顽不灵!”陆俊达则是咬牙切齿。 紧接着,那小吏再度开口道:“第二甲,乾都城张邯。”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在场有不少国子监的学生,对于张邯这位荫生,自然也是不陌生的。 可即便如此,当听见第二甲是这个名字的时候,依旧难以接受。 为何? 因为对于荫生的鄙夷,早已在贡生们心中根深蒂固。 一群勋贵子弟,武将二代,来国子监不过是镀层金,使得脸面上能好看一些罢了。 指望这些人做文章?无异于天荒夜谈也! 即便张邯一直以文人身份自居,也不曾得到这贡生的认可。 可现在…,那响亮的第二甲身份,却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连一个勋贵子弟都能拿到第二甲,他们呢? 他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子监贡生啊! 却连人家的尾气都看不见。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过对于张邯本人而言,这个成绩却有些不理想。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远处的李长空道:“看来我还是学问不曾做到家,连个解元都拿不到。” 这话叫周遭的考生听了,当真是羞愤欲死。 对于他们而言,能金榜题名,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可看看人家?拿不到解元,都要自我批评。 这一对比,当真是高下立判!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这题出的有些刁钻,你应当是破题花了些时间。” “不错,这题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能说是恰到好处。” “破题,确实花了些时间,以至于后面倒是写的有些潦草。” “若是老李你来考,这解元公的名头,怕是跑不了了。”张邯道。 他这话倒不是什么吹嘘之言,而是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 以李长空诗词一道的造诣来看,无疑已经是大家级别。 他的那些诗,只怕大乾百分之九十的读书人,穷极一生也不见得能作得出来。 所以,张邯服了。 承认学问不如这样的妖孽,不丢人。 不过这话叫旁边的读书人听了去之后,又是一阵酸楚。 这解元公是什么? 那是每个州府每三年才出一个的人杰! 更遑论乾都城的解元公,含金量还要更足上一些。 可到了这两人嘴里,怎么就如同大白菜一样? 可偏偏,这张邯是第二甲啊! 考的不知比他好上多少,人家有底气说这个话! 想到这,这位考生又抑郁了。 好家伙,考的若是不好,连反驳人家都做不到。 李长空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张,你信不信,我不去参加这乡试,解元公的名头也得落在我武陵侯府头上!” 张邯一听,先是诧异,沉吟少顷后,道:“你是指…” “不错,李隆有这个水平。” 李长空话音刚落,唱名小吏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解元,豫州李隆!” 此言一出,陆俊达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如同雕塑一般,一点点凝固在脸上。 他只觉得两眼一黑,头脑便有些发昏。 一个踉跄,险些没晕过去。 缓过神来之后,便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隆什么水平,我再清楚不过。” “他怎么可能是解元?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大人,大人你们要明察啊!”陆俊达发疯一般,抓住那唱名小吏的衣衫,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唱名小吏见状,眉头顿时一皱。 他们虽说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乾都城的朝廷命官,现在又是众目睽睽之下。 甭管这陆俊达是谁的弟子,他们都不惧。 “大胆!你如此行径,莫不是想殴打朝廷命官!” 小吏的一声怒喝,让陆俊达清醒了几分。 可他依旧不死心地道:“大人,这其中有蹊跷!定有蹊跷啊!” “这厮不可能中解元的!” “放肆!乡试的考卷,乃是由张大人审核后亲自提交给圣上过目的。” “整个过程中,哪怕是圣上,也不曾揭开封条!” “你现在,是在怀疑张大人和圣上不公?还是怀疑我等督察不力?” 第110章:磕头谢罪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陆俊达顿时哑口无言。 他还能说些什么?他还敢说些什么? 他要是敢说张子房不公,别说他老师是户部左侍郎了,就算是户部尚书,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他要是敢说圣上不公,呵呵,要是情况属实还好,要是不属实,九族消消乐套餐了解一下。 诽谤君王,当真是天大的胆子啊! 他什么都不敢说,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至于他身旁,方才阿谀奉承的众人,此刻也纷纷离去,聚拢到了李隆身旁。 这些人,说一句墙头草都是抬举了他们。 因名而来,自然也会因名而去。 李隆没有再给陆俊达崩溃的时间,直接开口道:“陆俊达,愿赌服输,你该向我恩府磕头谢罪了。” 陆俊达闻言,只一下子,便双眸通红。 他是颍州世家子弟,家中乃是高门大户,又有户部左侍郎卢恒为师。 平日里,只有别人给他磕头的份儿,哪里有他给别人磕头的道理? 可是他刚想拒绝,便看见周遭众人那明晃晃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戳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叫他陡然惊醒过来。 这里不是私底下,是金榜现场! 方才他与李隆之间的赌约,不知有多少人听见。 人家都敢以命相搏,他陆俊达若是连磕个响头都不敢,今后怕是会名声尽失,这乾都文坛,将再无他立锥之地。 这辛苦得来的乡试第三甲,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思来想去,不磕头的损失怕是比磕头还要大。 但他是颍州陆氏子弟啊,高门大户!如何能向他人跪拜? 陆俊达一张脸已经是通红似火,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陆俊达,我李长空,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这个响头,你若是不想磕,大可以不磕,转头就走便是。”不远处,坐在车辇上的李长空,如是说道。 陆俊达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杀人诛心!这是杀人诛心啊! 李长空明显知道,他若是不磕这个头,今后在乾都城,难免颜面扫地。 之所以还这么说,便是要踩着他彰显自己的风度。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呐! 陆俊达恨得牙痒痒。 只见其径直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长空的车辇前,通红着眼眶,干净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以前多有得罪,李世子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 “今后在这乾都城中,我见了你们师徒,绕道而行便是。” 说完,直接起身,转头就走。 李长空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点头。 一个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子弟,能做到这一步,倒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此人若是身居高位,只怕比他老师还要难对付些。 不过,此人文采平平,又不像李隆一样刷过题海战术,能得这乡试第三甲,其实还是疑点颇多的。 可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然倒是能举报一波。 李长空看着依旧在走神的李隆,道:“不用看了,该回去了。” 李隆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陆俊达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切,充满了不真实。 其实,在陆俊达真正跪下之前,他都不觉得对方会履行赌约。 而且,在卢恒门下求学的时候,陆俊达仗着自己出身显赫,没少欺辱过他。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陆俊达,也称得上是他的梦魇了。 可现在,这个梦魇,彻底消散了。 他抬头看天,只觉得天空是如此湛蓝,白云舒展,叫人心旷神怡。 自己现在是乾都城乡试的解元公,放在整个大乾文坛,也是有些许分量的存在。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任人欺凌,连父亲惨死都不敢吭声的懦弱之辈了。 而这一切,都是恩府给的! 两行清泪,自李隆眼角淌下。 他转过身来,也噗地一声跪下,真心实意,诚诚恳恳地给李长空磕了三个响头。 声音哽咽道:“感谢恩府教诲。” “若无恩府,绝无今日之李隆。” “今后恩府但有驱驰,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隆也绝无二话,慷慨赴之。” 周遭众人闻言,则是议论纷纷。 他们之前觉得,李隆这乡试的解元公是靠他自己厚积薄发,一朝顿悟考来的。 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 听人家李隆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依仗着李长空的教诲,才有今日之成就啊! 可这李长空,只是个荫生啊! 教人读书,也这么厉害吗? 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这些个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厉害。 看着跪倒在地的李隆,李长空也是略感欣慰,道:“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且随为师回府。” “诺!”听见这话,李隆心中感激更甚,眼泪夺眶而出。 …… 短短三日的时间,金榜前的一幕幕,已然是传遍了整个乾都城。 现如今,抨击李长空和李隆的声音虽说还有,但却小了许多。 大多数人,都是在骂卢恒水平不行,害死人家父亲,还不让人改投师门,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可以说,经过此次乡试,舆论的天平彻底倾向了李长空一方。 三日后,卢府。 “跪下!”卢恒看着眼前的弟子们,可谓怒气勃发,声嘶力竭道。 众多弟子不敢忤逆,纷纷跪下,垂着头听从其训诫。 “你们这么多人,连区区一个李隆都考不过!” “当真是气煞我也!” “知道因为你们的无能,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为师的吗?” “说为师枉为人师啊!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为师为官十余载,从未受过如此耻辱,都是因为你们呐!” 卢恒这次是真的气到了,为了这次乡试,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走了多少关系,忙活了多少。 结果到头来,这群混账玩意儿,竟然连个李隆都没考过! 他一直在骂,足足骂了一两个时辰,嗓子都要骂哑了,这才作罢。 随后又将目光瞥向头埋得最低的陆俊达,道:“陆俊达留下,其余人退下。” 片刻之后,整个正堂便只剩卢恒与陆俊达。 卢恒看着他,小半炷香后,直接将手中茶杯,向其狠狠砸去。 碰! 陆俊达被泼了一身滚烫的茶水,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是猪吗?这次乡试,你受了多大的便利?还只考了个第三甲?” 第 111 章:舞弊 陆俊达没有说话,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李隆和张邯能排到自己前头。 这样的题目,自己已经是受了天大的便利,才堪堪考到前三甲。 这两人…… 他沉吟少顷后,斟酌着道:“会不会是他们也……” 卢恒一听,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 “张邯是定国公府世子,李隆背后站着的是李长空,是武陵侯府。” “这两家虽说也是权贵,但是武将出身,勋贵集团,接触不到乡试这等抡才大典。” “就算当真想干些什么,也没有门路,无能为力也!” 陆俊达一听,便又低下头去。 那这么说,人家就是真才实学呗。 合着就他是个废物呗! “这件事,我冒了太大风险,之前的银子,打点得不够。” “上头又来催了,预计,最少也还需一万五千两。” 陆俊达闻言,嚯得一声抬起头来,眉头紧皱,满脸惊愕之色。 “这么看着我作甚?难不成还是我吞了你的银钱?” “你呀!就是太年轻,不知道这官场之上,处处都是人情世故!” “一层一层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早些回去准备吧,明日正午,送到我府上。” 卢恒说完,转身就走。 陆俊达看着其背影,咬牙切齿,拳头紧攥。 一万五千两! 即便是对他这样颍州名门出身的世家子弟,也是一笔偌大的银钱。 更何况,他在此之前,已经给了卢恒一万两。 林林总总算起来,前后就是足足两万五千两白银! 家中当真会为自己花这么多的银钱吗?毕竟这一带的颍川陆氏子弟,又不止自己一人。 若是能拿下这乾都城乡试的解元,两万五千两倒也还好,家族应该不会拒绝。 可现在,他只拿到一个第三甲。 陆俊达仰头看天,哀叹出一口长气。 这天空,湛蓝如水洗。 可他却分明只看到黑云压城,前途渺茫。 …… 深夜,甘露殿。 景行帝正在批阅奏折。 乡试已经过去了足足一月,算算日子,也快要入冬了。 这一入冬,各地的寒灾便少不了。 那么朝廷是要发放赈济粮食的,粮食从哪来? 自然是国库。 可这国库,还得供着兵部,去训练士卒,去攻伐南陈。 然后还有李长空之前提议的山字营,也在选拔人才进行组建。 这些,要的都是钱粮。 所以朝廷也是捉襟见肘,可这寒灾的赈济粮能少吗? 显然不能! 尤其是夷州的赈济粮,那更是万万少不得。 夷州在秋收之前,就已经遭了海难,不知流离失所了多少民众。 现如今,若是赈济粮不能在寒冬之前到达,只怕要激起民变的。 景行帝当了这么多年君王,多多少少,心中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标准。 在他看来,这民众啊,最为纯粹! 只要你让他们吃饱,他们就是顶天的顺民。 若是在吃饱的基础上,还能穿暖,那便是大治之世。 若是还能偶尔吃上肉,那真是不得了,当今皇上只怕是天上的仙神下凡,要在家里给他立长生牌坊的。 老百姓就是这么简单。 可要是连吃饱都做不到,那就不好意思,顺民八成要变暴民的。 所以这夷州的粮食,乃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啊! 但是粮食从哪里调,从哪里运,怎么到夷州,中间如何避免层层剥削。 这些,都是需要他来考虑的。 “皇后娘娘到!” 景行帝听着甘露殿外传来的呼喊声,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吕皇后正款步走来。 其身后跟着的丫鬟,身上捧着托盘,托盘上,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吕淑始终能和景行帝保持相敬如宾关系的缘由所在。 她是景行帝真正的贤内助。 知晓每年冬季,皇上必然繁忙到深夜,可明日朝会往往又要早起,难免歇息不好。 所以她便每晚都送上一碗安神汤来,好叫皇上喝了之后,晚上睡眠能好些。 “皇后,辛苦了。”景行帝柔声道。 “陛下才是最辛苦的,大乾能有陛下这样的君王,是大乾百姓之福。” 景行帝闻言,接过安神汤,喝完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朕真的贤明,每年冬天,路边就不会有那么多冻死的尸骨。” “寒灾是老天爷发怒,如何怪得了陛下?” “皇后啊皇后,你这是变着法给朕挑理呢。” “但朕这个做皇帝,不能信呐。若是信了,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陛下说的是,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见识自是没有陛下广的。” “臣妾只想着能治理好后宫,少给陛下添些乱子,便是极好的了。” 吕皇后这几句话,当真是说到了景行帝的心坎里。 就连这屋外的寒风,一时之间,也觉得没那么冷了。 然而,恰逢此时,郑英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看见吕皇后时,却是一愣,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便已经是寻常脸色。 他知道,景行帝不喜欢在皇后面前谈论国事。 “郑公公想必是有要事来找陛下,那臣妾便先退下了,这安神汤,陛下可要喝完。” “朕知道了。”景行帝笑了笑,倒是颇为享受这种被管着的感觉。 吕皇后走后,景行帝才恢复那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转过身来,看向郑英,道:“说吧,什么事?” 郑英明面上是皇宫的大内总管,但实际上,却是景行帝最重要的眼线之一。 大乾三百余年历史,从祖上传下来的特务机构,一共才两个:皇城司和暗卫。 其中皇城司在明主要负责监察百官,而暗卫则处于暗处,负责暗杀和保卫君王。 郑英就是其中皇城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其深夜前来,又并未事先通传,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陛下,乡试中,怕是有人舞弊!”郑英压低声音,如是说道。 景行帝一听,便是眉头紧锁。乡试算得上是科举的重要一环,而这科举,是大乾的抡才大典,事关重大。 已经数十年不曾出过舞弊之事,若是消息属实,确实是大事! “确定吗?” “基本已经查实,只差证据,若是从其家中能搜出赃款,那便一应俱全。” “何许人也?” “户部左侍郎卢恒,与其弟子,颍州陆氏陆俊达。” 第112章:锒铛入狱 “好胆!”景行帝怒极反笑道。 “既然如此,抓人搜查便是。”景行帝道。 郑英闻言,却是一脸苦笑。 他自然知道要抓人,可若只是抓人,也不用来请教景行帝了,关键是,抓人之后该怎么办。 这舞弊的事,要不要公布出去。 若是公布,那就说明是朝廷的失职! 只怕会消弭皇室的威信。 可若是不公布,于理于法都不合适。 所以他才过来询问。 “陛下,这抓人,总该有个由头的。” “是用真实的由头去抓,还是编个莫须有的由头?” 景行帝闻言,这才陷入沉思。 他总算是明白郑英今日的来意了。 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处理。 卢恒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必然不能继续担任户部左侍郎的。 但户部左侍郎这个官职,也不算小了,把他从这个位置撸下来,甚至是下狱,肯定需要由头的。 随便编一个莫须有的,肯定不行。 沉吟良久后,景行帝才缓缓抬起头来,叹息道:“该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如实去做便是。” “诺!” 郑英今天来,为的就是景行帝这句话。 得到承诺后,其急匆匆起身,转身离去。 其背影,不但没有一点太监的阴柔,反而充满了肃杀之气。 …… 卢府,天才蒙蒙亮。 卢恒正处于酣睡之中,便听门窗外传来敲门声。 “恩府,是我。”陆俊达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只不过,却有些奇怪。 像是被什么东西抵住脖子,亦或是感染了风寒之后的声音。 “这大清早,你来作甚?” “前几日恩府交代的事,学生已经办妥,特来回复恩府。” 前几天交代的事? 那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啊! 这句话一出,卢恒的起床气总算消了大半。 起身穿戴好衣物,这才去开门。 房门被打开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陆俊达。 只不过却是被刀架住脖子的陆俊达。 与此同时,其身后一众皇城司锐士,直接冲着他拔刀而来。 卢恒不过是一介文官,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立马乞降,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只不过,在投降的过程中,其目光扫过陆俊达,眼含深意。 陆俊达被其目光扫过的一瞬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卢恒见状,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是不曾喊冤,直接束手就擒,任由皇城司的人为其戴上枷锁。 皇城司领头之人见状,却是眉头微皱。 这些年来,他也捉过不少人。一般有这种反应的,都是有所依仗啊! 不过也无妨,这世上还没有皇城司敲不开的嘴! “你们几个,先把人带回去。其余人等,随我一同进去搜一搜。” “诺!” 随后,卢恒和陆俊达,便被押入大狱。 乾都城不是小地方,这样大的事,传播起来,自然是如风一般迅速。 没几天的功夫,卢恒和陆俊达舞弊被抓一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时候,依旧在力挺卢恒陆俊达,痛骂李长空和李隆的小部分读书人,彻底傻眼了。 舞弊被抓!这是什么概念? 大乾科举都几十年没有人舞弊了,这对读书人而言,就是天大的耻辱! 别说名声了,犯了这样的事,怕是连脸面都没了。 不过那二人相比也不需要什么脸面了,这下半辈子,大概率是要在天牢里度过的。 …… 数日之后,天府酒楼。 作为太平坊生意最火爆的酒楼,天府酒楼最不缺的,便是客人。 而且来这里喝酒的,往往都是读书人,要么就是世家子弟。 甚至偶尔还有些官员。 总之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此时此刻,一个靠窗的位置,两个身穿儒袍,做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正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李兄,你说这卢恒陆俊达,胆子怎么就那么大。那可是科举,舞弊啧啧啧,这罪证若是坐实,只怕是死罪。” “唉,张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有些人呐,有了名之后,就想要更多的名,有了钱之后,便想要更多的钱。” “这卢恒虽说身居户部左侍郎之职,但只怕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陆俊达,便是个胆大包天之人,他们俩撞在一起,能做出这等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 “这么一看,那李隆当真是运气好,避开了这次祸端。” “若他还是卢恒的弟子,其乡试的成绩,怕是也要查上一查了。” “到头来,这解元公的名头,也不知能不能留得住。” “诶,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与其说这李隆运气好,倒不如说他事先发现了什么猫腻,这才做出了改换门庭之举。” “嘶,那李隆还有这份能耐?” “如何没有?你且仔细想想看,自从改换门庭之后,整个乾都城的读书人都在骂他,可结果呢?到头来,人家可是高中解元,在咱们的脸上,狠狠甩了几个巴掌。就最终的获利者来看,这李隆,不是一般人呐。” “啧,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几分可能。那看来这李隆不只是有才能,且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是个人杰啊!” “确实如此,那你说,既然这李隆事先猜到了此事,那李长空是不是也知道?” “大致是知道的,否则,怕是也不会收下李隆了。” “原来如此,李兄大才也,如此见解,当真是偏僻入里!” “哪里哪里,闲谈而已。” 虽说只是天府酒楼内两个读书人闲暇之余的谈资,但类似的言论,这几天以来,却是甚嚣尘上,基本上充斥了整个乾都城。 毕竟,这件事是在之前的舆论上发酵起来的。 之前这些个读书人骂李长空和李隆骂的有多狠,此时卢恒和陆俊达被抓捕入狱后,感慨便有多深。 毕竟,卢恒和陆俊达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打了乾都城所有读书人的脸! 叫人如何能不气? 再加上李长空在暗中有意无意地操控舆论,于是乎,舆论彻底翻转,达成了只有卢恒和陆俊达挨骂的美好世界。 这也就是这两人现在在狱里,否则,怕是少不得脾气暴躁的读书人要跑去他们府上问候的。 毕竟当初,李长空就是这么过来的。 只不过武陵侯府家大业大,来一个便打一个,以至于最后才没人敢来。 第113章:缺乏证据 这外界几乎都已经把卢恒和陆俊达给骂到尘埃里去了。 可天牢内,郑英却有些焦头烂额。 因为在卢恒的府邸之中,不曾搜查出来任何证据! 别说索贿的证据了,便是连稍微多一点的银钱都没有。 只能搜出来每个月的大致俸禄! 总体来说,卢府非但不富裕,反而还清贫得很。 这是什么? 这是妥妥的清官呐,清正廉洁得很! 可郑英深知,必然不是这样。 因为就在几天前,皇城司就有人偷溜进卢府过,只是不曾取到证物,又折返回来罢了。 那一次,潜入之人看到卢府上下,可是豪气得很。 别说卢恒这个户部左侍郎了,只怕就是户部尚书,也不见得能在寸土寸金的乾都城住上这样气派的宅子。 结合前后一看,事情就很明显了。 他们打草惊蛇了! 这卢恒知道自己快要暴露了,故而提前做好了准备。 但是怎么能做的这么干净?要知道,皇城司的人可都是做特务出身的啊,连他们都瞒得一干二净。 这不像是卢恒能有的本事。 可不论是不是卢恒的本事,压力都来到了他这边。 当初抓人的时候,他可是跟皇上信誓旦旦地说确凿无误。 现在却连证据都找不出来。 那岂不是误抓? 想到此处,即便是宦海沉浮多年,心思早已玲珑剔透的郑英,也不禁有些冷汗直流。 在已经造成这么大恶劣影响的前提下,若是宣布误抓。 那结果……他甚至都有些不敢想象。 砰! 一声巨响,郑英一脚踹开了牢房门。 进来之后,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被吊起来的卢恒,一言不发。 这是皇城司某个人才发明的一种审讯手段,在天牢这等阴森封闭的环境下,犯人内心往往是十分压抑的。 而郑英要做的,就是加剧这种压抑,最终导致犯人内心崩溃。 从而向审讯者寻求亲密关系,然后全盘托出。 用这一招来对付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犯人,往往屡试不爽。 但是这一次,郑英失算了。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卢恒依旧一声不吭,甚至都不曾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郑英只好率先开口道:“卢恒,你应该清楚,皇城司既然敢抓你,必然是掌握了一定证据的。” “现在……” 然而,郑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恒打断:“郑公公,你说这话,也不嫌寒颤。” “科举舞弊这样的大罪,若是朝廷当真掌握了证据,我早就被问斩了。” “你这一套,骗骗外来人还行,骗我……呵呵。” 郑英闻言,也笑了,道:“我承认,你罪证转移的很迅速。” “现如今,皇城司确实找不到你的罪证。” “但,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皇城司找不出来的东西!” “无非是花多少力气罢了。” “现在你主动交代,对大家都好。我还能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叫你走的痛快些。” “可若是非要空耗时间,那就休怪咱家无情了!” 卢恒闻言,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他知道,郑英说的没错。 皇城司身为大乾两大特务机构之一,只要想查,这天底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情。 可这需要时间! 但皇城司可未必有时间! 卢恒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郑英看见这一幕,眉头微皱,也不打算再在卢恒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转身离去,出了牢房门之后,向着狱卒道:“用过刑了吗?” 那狱卒闻言,目光闪烁,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其这副模样,郑英心中顿时有数。 肯定是用过刑了的。 这些年来,哪个进了天牢的犯人,不得脱一层皮下来。 这些个狱卒,都是要捞油水的。 可,这毕竟是朝廷命官,户部左侍郎,这职位可不低啊! 若是卢恒没有犯事,在朝会时遇上了,就连他都要称呼一句卢大人的。 若是能找出罪证,那用刑之事,自然无关紧要。 可若是最后没能找出罪证,那刑不上大夫,这罪过,怕是就要落到皇城司头上了。 到时候,他这个皇城司统领,怕是也难辞其咎。 最关键的是,天牢的刑罚有多严苛,他也是知晓一些的。 而卢恒一个文官,却能扛得住这么多天还不张嘴。 说明,其另有依仗。 而且对这个依仗很有信心! 郑英眉头紧皱,长叹一口气:“看来这次,皇城司是遇着对手了。” “传令下去,皇城司都尉以上官职,皆来司命堂见我!” “诺!” 那狱卒听完之后,立刻小跑着前去吩咐。 半刻钟之后,皇城司总部——司命堂。 已经汇聚了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皆在皇城司中担任要职。 见人已来齐,郑英才严肃道:“情况,想必你们都清楚。” “当初是你们说有证据,咱家才去向陛下请的命。” “现在找不到证据,是拿咱家的命给你们背锅不成?” 在皇城司,是个人都知道,如果大统领郑英自称咱家,那就说明事情大条了。 若是自称为我,则还有转圜的余地。 “统领,您先别急,只要皇城司想找,这天底下,就没有找不出来的证据。” “实在不行,咱们给他伪造一份?” 郑英闻言,则是狠狠一掌拍在议事的石桌之上,霎时间,石桌上被拍击之处,顿时有裂纹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般。 众人见状,顿时噤声。 世人皆知郑英是大内总管,统领宫中所有太监。 却不知,他还是位高手,虽说不能上阵厮杀,但处理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现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这份证据,更是要给圣上过目。” “你让咱家去伪造?你脑子是让驴踢了?若是给查出来,怕是九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司命堂内,瞬间噤若寒蝉。 “咱家今儿个把话放这了,一周之内,若是还没能找到证据,圣上怕是要摘了咱家的脑袋。” “但是在此之前,咱家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第114章:景王出面 此言一出,司命堂内众人,瞬间汗如雨下。 这位,可不是说笑的。 说摘人脑袋,那就是真要摘人脑袋! “大统领放心,我等一定全力以赴,争取在七日之内,找到证据!” 有人单膝跪下,郑英却看也不看,而是寒声道:“不是争取,是一定!” 咕咚! 霎时间,司命堂内接连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已经是下了死命令了。 “诺!”众人齐声道。 郑英闻言,这才转身离去。 …… 接下来数日,整个乾都城的大街小巷,都不乏皇城司司员忙碌的身影。 皇城司作为大乾明面上监察百官的特务机构,其权力还是很大的。 虽说达不到先斩后奏的地步,但只要他们查到了,大部分官员,基本都得配合调查。 少数几个查不动的,则由郑英出马。 如此一来,效率奇高,短短数日时间,还真查出来不少的蛛丝马迹。 可偏偏,在第六天,郑英被叫去了暖阁。 景行帝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扔了一份奏章在地上。 郑英见状,心中咯噔一下,赶忙捡起。 查阅之后,脸色微变。 这是御史大夫谢谏对他的弹劾,内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抨击他拿了人,却迟迟拿不出证据。 这是污蔑朝廷肱骨,久而久之,难免民怨沸腾。 “这样的奏章,这些天来,朕每日都能收到数十份!” 郑英闻言,哪里还敢继续站着,直接就跪下身来,磕头道:“臣有罪!” “你有罪?罪在何处啊?” “臣办事不力,导致陛下忧心,此乃死罪也!” 听郑英这么说,景行帝面色这才稍稍好转。 郑英这人,好歹也跟了他几十年,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贴身服侍。 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出过什么岔子,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失误,就叫他去死。 “差的如何了?” “还还需些时日。” 景行帝闻言,眉头再度皱起,又扔出一份奏章:“自己看看。” 郑英闻言,捡起查看,看完之后,面色大变。 因为这份奏章,是景王写的! 当今大乾,极具贤名,且在景行帝心中分量甚至还要超过太子的景王刘景! 这一位说的话,景行帝不可能不考虑。 “这是景儿三年来,头一次上朝。” 此言一出,郑英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景王殿下,为何要保卢恒?” “景儿素来贤明,你们又迟迟拿不出证据,想必是看不得卢恒受冤。” 受冤?郑英心里清楚,卢恒受贿舞弊之事,基本上是跑不了的。 可事情一旦牵扯到景王,那就有待商酌了。 为了一个卢恒,铁了心和景王作对,这不是他郑英该做的。 就连太子,说不定也没有这个分量。 “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拿不到证据,便把卢恒放了。” 郑英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已经知道景行帝心中的倾向了。 便低下头去,沉声道:“诺!” 不出意外,三天之后,皇城司依旧没能拿到任何证据。 而卢恒和陆俊达,也被从天牢中放出。 只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卢恒的户部左侍郎之职,肯定是没了的。 被贬成吏部郎中。 吏部虽说号称六部之最,郎中不过正五品官职,负责部门的日常事务而已。 反观其原来的职位,户部左侍郎,可是从二品!在户部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贬谪幅度,不可谓不大。 但能从天牢出来,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还妄想官复原职,只怕是异想天开了。 整个过程,按理来说,是尤为繁琐复杂的。 不过因为景王的出面,却出奇地顺利。 不仅仅是景行帝看重这个儿子,就连六部官员,也是出奇地配合。 导致不过几天的工夫,卢恒就从阶下之囚,重新进入朝堂为士。 而陆俊达乡试第三甲的成绩,更是丝毫不受影响。之前该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 东宫,刘裕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那是一脸的不痛快。 “不是,你们说说,他区区一个亲王,凭什么有这样大的面子!” “就算本宫亲自去,只怕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再者说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老李是本宫的人,他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打本宫的脸吗?” 张邯闻言,也有些郁闷,道:“没有办法,景王本就素有贤名。” “此事过后,市井中更是对其多有称赞,说他是珍惜人才,仗义执言。” “反观太子殿下,则处处被人抨击,说是不学无术,无储君之德行。” 刘裕闻言,顿时气急。 他最气的就是这个,每次只要一提到刘景,他就被拿出来对比。 然后被碾压,然后被鞭尸! “舆论的可怕之处,想必殿下也见识到了。” “现如今景王占尽仁义和美名,殿下应当早做打算了。”李长空沉吟少顷后道。 刘裕闻言,更郁闷了,怒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卢恒重新关进去,然后叫刘景吃瘪?” 张邯闻言,沉吟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只怕是没有,想要把卢恒重新关进去,那就势必要找出其受贿舞弊的证据来。” “连皇城司都找不到的东西,更遑论我们。” “老张这话说的不错,在搜集证据上,皇城司是专业的。”李长空也道。 “那岂不是无可奈何?”朱犇头一次见还有事情能同时难住这俩人的。 “要不直接把卢恒绑了,然后打到招供!”贾太岁一脸凶狠道。 张邯闻言,顿时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若是没能成功,咱们几个,包括太子殿下,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唯独李长空,却是眼眸一亮。 但是瞥了眼正站在角落,收拾案牍的魏翔,便没有说话,反而是换了话题。 “殿下,我府上有个伙计,打小就净了身,打算入宫做太监。” “可惜没有门路,前几天知道我和太子殿下相熟,便求到了我这里。” “殿下,您看能不能安排他到东宫当值?” 刘裕见李长空突然转换话题,虽说诧异,但这点小事,倒也没放在心上,直接便道:“这等小事,还用得着特意跟我说。直接让他来就是,本宫让魏翔带他。” “多谢殿下。”李长空笑了笑,冲魏翔投去一个充满善意的眼神。 不知为何,魏翔却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身子。 第115章:绑架再现 翌日清晨,甄健就被送进了东宫。 按理来说,这从外头进来的太监,首先要做的,就是验明正身。 若是冒充太监,其实是个带把的,那不好意思了,死罪! 只不过甄健验明正身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太子亲临了! 丢下一句话:“甄健是老李派来服侍本殿下的,这身,就暂且不验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 那是堂堂储君! 连他都这么说了,那这身还验什么?自然是免了! 所以,甄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了东宫,光荣地完成了小时候父母的梦想,成为一名“太监”。 刘裕身为太子,自然不会陪着甄健这样的小人物,有些许的关照,就算是不错了。 接下来,甄健被分给了东宫魏翔,由他带着。 这也是当初刘裕和李长空说好的。 “甄健是吧?”魏翔看着眼前谨小慎微,将头埋低的小太监,开口道。 甄健闻言,点了点头,努力做出忐忑不安的样子。 “今后,你便跟着咱家。” “这宫里头的规矩多,遇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你都得跟着咱家学。” “明白吗?” 甄健闻言,立刻会意,小步走上前来,握住魏翔的手,随后向其衣袖中塞了几锭银子。 “明白,公公放心,这些事,小的最是明白!” 魏翔见状,这才点了点头,同时颇有些喜出望外。 本以为李长空送来的人能有多难缠,没承想,会来事得很。 今后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使唤,何乐而不为。 “嗯,那今后,你就跟着咱家吧。” “好嘞,多谢公公。” …… 就在甄健顺利进入东宫得同时。 天府酒楼包厢。 李长空左右察看,确定四下无人,包厢外也不曾有人窃听后,才道:“今天找你们来,是要干一件大事!” 刘裕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 他屡次从宫里偷偷跑出来,为的不就是干点大事? “什么事?”张邯脑子倒是清醒,知道提前问明白。 朱犇和贾太岁则不然,直接就是撸起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殿下还记得自己昨日说了什么吗?” “把卢恒重新抓回去,叫刘景吃个瘪?” “不错,正是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兴奋起来。 刘裕更是头皮发麻,直接问道:“老李,难不成,你已经找到卢恒贪污受贿的证据了?” 李长空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皇城司都找不到的东西,我自然也找不到。” “那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刘裕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被迅速泼了盆冷水。 “但是证据就摆在诸位眼前!” “此言何解?”张邯意识到李长空话里有话,只怕是心中已有定计。 找他们来不见得是商量,而是执行。 “陆俊达!” “他是卢恒最杰出的弟子,但李隆跟我说过,以陆俊达平日里的水平,不可能考的到乡试前三。” “所以舞弊者,极有可能是他!” “只要他招了,卢恒将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非但没有引起众人共鸣,反而使得刘裕嗤之以鼻。 “老李,你这不是废话吗。陆俊达身为卢恒最得意的弟子,如何会出卖卢恒。” “很简单,抓起来审一顿就行了。” “审一顿?连皇城司都审不出来的东西,咱们怎么可能审出来。” “还真不一定!”朱犇兴奋道。 当初就是他的贾太岁关押的张怀民,他们俩对李长空那一套,再正常不过。 那不是正常的审讯,而是先不管不问,直接把你人整崩溃,然后再审。 皇城司的人,还真不一定会这套。 “俺也觉得行!”贾太岁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对李长空表示支持。 “啊?”刘裕见状,不由瞠目结舌。 “殿下,既然老李已有对策,不如就按他说的做?”张邯也站出来替李长空说话。 事已至此,即便是刘裕再怎么不相信,也无可奈何了。 毕竟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只好道:“那就审呗,还能如何。” “好!那诸位准备一下,买上面具和头罩,咱们卢府门前三和巷见!”李长空嘴角微扬,如是说道。 “好!”众人纷纷应答,随后分头前去准备。 …… 数个时辰过后,太阳落山,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越货的大好时机! 但,这里是乾都城,是天子脚下,是整个大乾治安最好的地方。 更何况谁敢在卢府门前闹事?所以陆俊达完全不怕,出了卢府之后,就径直向自家家中走去。 然而,走到三和巷中央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周遭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身后凭空多出来一个人,没有任何声音、动静,就这么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只怕九尺有余,而且从青石板路上倒映的影子来看,其手中拿着利器! 陆俊达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今儿个怕是遇到劫道的贼人了。 不由得加快步伐,向着三和巷外走去。 三和巷是窄巷,若是出个什么意外,只怕跑都不好跑。 可出了三和巷之后,可操作空间就大了。他不仅能跑,还能求救。 但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跟着开始加速。 陆俊达彻底急躁起来,直接开始不顾形象地狂奔。 狂奔了片刻之后,再度回头,发现终于甩开了那人,顿时长出一口气。 “好险!” 然而,还没等他叹息完,一转头,就狠狠挨了一棒子。 霎时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满天星辰。 下一刻便失去知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朱犇这才从拐角的暗处走了出来,掂了掂手中被打歪的棒子,道:“不愧是读书人,这脑袋都比别人的硬。” 张邯也走了出来,瞥了他一眼,觉得不解气,又踹上一脚。 “都别愣着了,搬人吧。” “差不多明日早晨,卢恒就会发现陆俊达消失了。” “留给我们的审讯时间,不多了。”李长空也从暗处走出,如是说道。 刘裕则给了躺倒在地的陆俊达一脚,道:“你最好给老子快招,否则又是白跑一趟。” 随后太子殿下亲自上阵,和朱犇一起扛起了陆俊达,如同扛牲口一般,快速远去。 第116章:活阎王 滴答,滴答。 昏迷已久的陆俊达被一盆冷水叫醒,赫然发现,眼前站着五个男人。 其中三个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是武力值不俗的人物。 另外两人,身形略显瘦削,但身高同样八尺有余。 这是到了强盗窝里了! 陆俊达心中咯噔一声,沉吟片刻后,斟酌着开口:“各位好汉,道上的规矩我懂。” “在下是颍州陆氏子弟,家中小有钱财,不如我给家父修书一封,送各位好汉每人三千两银子。” “等钱到了之后,诸位好汉便放在下离去,也算结个善缘,如何?” 陆俊达想的很明白,混绿林的,往往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汉子。 要么就是好狠斗勇成性,想要参加绿林,证明一番自己。 但这些人往往都不嗜杀! 无非是求财而已,只要给够了银子,想必就能安全离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身材最为魁梧的壮汉朝他走来,抡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狠狠打在其腹部。 砰的一声巨响,陆俊达只感觉自己活像是被火车给撞了。 全身骨头都险些散架。 这这拳头当真是人能打得出来的? 然而,壮汉压根就没给他时间考虑。 直接左右开弓,两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对着其腹部,疯狂击打。 一边打还一边问:“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没过多久,陆俊达嘴角便溢出鲜血,显然是已经被打出了内伤。 但他精神上的创伤更加严重。 因为他每一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的拳头硬生生打散。 以至于足足挨了十几拳,愣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终于,在挨了第二十拳的时候,他察觉到壮汉出拳的速度稍稍减缓,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气沉丹田,想要吐气开声。 然而下一刻,更加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击打在其腹部。 砰! 一声巨响传来。 绑住陆俊达的柱子被硬生生打断,其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在地上连续翻滚数圈,直至撞到墙壁,这才停下。 “大哥,他不说,杀了吧。” 噗! 已经是半死不活的陆俊达闻言,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本来他的伤势还没这么严重的,可被壮汉这么来一下,当真是去了半条命。 而且这厮,是真的气人。 一时间,陆俊达用尽全身力气,气沉丹田,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倒是问啊!” 霎时间,全场寂静。 又风吹过,卷起点点尘埃。 贾太岁出奇地尴尬,他现在才寻思到,自己原来没问。 他本来还诧异呢,心说一个读书人,怎么这么有骨气。 挨了自己那么多拳,愣是一声不吭。 要是让陆俊达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怕能活生生气死。 他那是一声不吭吗??他也想说话啊!可关键是,你特娘的给老子说话的机会了吗?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劫匪,绑来了人,问也不问一句,直接就上手给人打到半死。 不行!这群劫匪,脑子不大好使。 自己堂堂颍州名门之后,要是被这么几个货色就这么弄死了,那可真是太亏了。 “问吧,你们快问,我有什么说什么。” “再不问,我就要死了!” “问完之后,给我找个医生,每人三千两银子的承诺,依旧有效!” 陆俊达觉得自己也算是以德报怨了,而且有求必应,都这样了,这条命应该能保下来……吧。 李长空闻言,站出身来,问道:“世人皆说卢恒是被冤枉的,并未舞弊。” “因而赞颂景王贤明,仗义执言。” “我想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原本还口口声声说有求必应的陆俊达一听这话,瞬间机警起来,警惕道:“你们到底是谁?问这些相干什么?” 他发现自己错了! 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 他预估错了对面这群人的身份! 他们很有可能压根就不是什么绿林人士,而是老师卢恒的政敌。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乾都城乡试第三甲!你们敢绑我?当真不怕死乎!” “恩师无罪,这已经是朝廷拍板子的事实,我劝你们莫要为了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枉费了性命!” 猜到这群人的真实身份后,陆俊达反而来了底气。 因为他料定这群人有所顾忌,不敢真的杀他! 只要还在乾都城,凭借他和老师背后的靠山,就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老师钱是收的多了些,但这事儿,是办的真妥当啊! 君不见,连皇城司都得折戟沉沙,乖乖放他们师徒出来。 相比之下,这群蟊贼小儿,又能奈他何? “啧啧啧!有骨气!好胆气!我李大生平最敬重你这样的读书人!” “来呀,给这位公子点天灯,伺候着!” “点天灯?这是何物?”陆俊达皱眉道。 然而却没人回复他,朱犇和贾太岁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搬来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 口袋下面有个大洞,挂满了钩锁。 旁边还有火折子。 看着贾太岁拿着钩锁和火折子就冲自己走来,陆俊达吓得脸都青了。 他不怕那个为首的绑匪,唯独怕这个愣头青啊! “冷静!冷静!你们先冷静一点!” “能否告诉在下,这点天灯为何物?” “哦,点天灯啊,就是把你挂在这布口袋下面,给你点着。” “然后啊,这布口袋就会飞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等你烧完之后,才会从万米高空落下来。” “砰,就那么一声,尸骨无存呐!” 刘裕站了出来,笑嘻嘻地向陆俊达解释。 卧槽!原本半死不活的陆俊达被这番话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就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跑。 这群人他娘的是魔鬼! 皇城司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让自己被点着升上万米高空,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啪嗒! 然而陆俊达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贾太岁一把抓住,然后无情地扯回来。 朱犇也狞笑着上前,将其手脚均用钩锁锁住。 “你们干什么!这是犯法的!” “我是大乾乡试第三甲!是第三甲啊!” “你们放过我!” “我求你们了!我上有八旬老母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陆俊达一点点崩溃,最后更是涕泗横流。 第117章:求饶 陆俊达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群人不是老师的政敌,更不是乾都城里的权贵。 他们是恶魔! 是人间的活阎王啊! 把人烧着了点天灯,这样的法子,别说是大乾了,就是放眼四方诸国,再加上北元和天子国大楚。 往后倒退三百年,也都没有过这样恶毒的法子啊。 相比之下,什么炮烙之刑,简直逊暴了。 皇城司的审讯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 眼见着朱犇还在把他往锁链上扣,陆俊达是彻底绷不住了,凄厉地大吼起来:“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我是颍州陆氏子弟,我有很多很多银子,你们想要多少都可以!” 然而,对于一个个腰缠万贯的绑匪们而言,陆俊达这番金钱攻势,不能说收效甚微,简直是毫无用处! 刘裕更是直接上前,一脚踹在其嘴上,怒道:“不说就不说,嚎什么嚎,吵得大爷我心烦意乱!” “绑好没有?” “绑好了!”朱犇提起钩链,结果硬生生把陆俊达整个人给吊了起来。 左右摇晃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稳得很。” “啧,你这技术见长啊。上次那个烧到一半就被风吹飞了,这个应该还能留点尸骨。” 李长空也站了出来,说的话不可谓不杀人诛心。 都到了这个地步,陆俊达依旧紧咬着牙关,不肯泄露秘密。 因为事情太大了!要是泄露,那后果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得罪了那位,别说他和卢恒了,只怕就连颍州陆氏,也要受到影响。 见陆俊达依旧死不悔改,李长空也不禁摇了摇头,道:“倒桐油!” 李长空话音刚落,身高九尺的贾太岁便搬来两大桶桐油,咧嘴道:“早就候着呢!” 陆俊达见状,目呲欲裂。 迅速挣扎着起身,不断后退,从生理到心理,都对那两大桶桐油充满了排斥与畏惧。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朱犇见状,几个大步上前,直接把陆俊达死死摁住。 贾太岁便搬起桐油,直接往陆俊达身上泼。 “别咕咚咕咚。”陆俊达还想开口求饶,却被浇了个正着,急忙转过头,道:“我说!我说!”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说!”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甭管怎么样,命只有一条。 这群亡命之徒,可不会管他是不是颍州陆氏子弟,这群人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李长空见状,挥了挥手,示意贾太岁停下,随后道:“那你且说说,景王为何要保你?” “因为家师从始至终,就是景王的人!” “不过因为舞弊之事,也被景王苛责甚多。”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刘裕转头看了看张邯和李长空,眼眸中满是凝重。 他们之前还以为景王要保卢恒纯粹是为了个人名声,没承想,卢恒竟然一开始就是景王的人! 可这些年以来,景王虽说广有贤名,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景王府,不问世事。 他是怎么笼络到卢恒的? 户部左侍郎,从二品,这个官职可不低啊! 他布下这颗棋子,又是想干什么? “那你可愿出庭指证景王?”李长空道。 “什么?”原本还奄奄一息的陆俊达,听闻此言,却是又来了精神,发出惊怒交加的声音。 “不行,绝对不行!”景王是什么身份,堂堂亲王! 他颍州陆氏子弟的身份再怎么尊贵,只怕也及不上对方一根手指头。 更何况,以及老师卢恒所说,景王的势力大到他无法想象。 想要碾死他,甚至完全不用顾及颍州陆氏,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行?我劝你想清楚。” “得罪了景王,你还能多活一阵子。” “可要是得罪了我们,你现在就得见阎王!”李长空话音刚落,贾太岁就举起剩下一桶桐油,狠狠浇在陆俊达身上。 霎时间,陆俊达全身上下,都被桐油浸透。 朱犇这时候,才慢慢悠悠地从口袋中掏出火折子,走向陆俊达,一边走,一边笑。 他笑得很开心,但陆俊达只觉得,这笑声与死神的脚步声无异。 “慢着!”陆俊达急忙叫停,道:“你们不知道景王的可怕之处!” “不管你们是谁,身后站着什么人,都万万得罪不起景王殿下!” “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颍州陆氏有的是钱,你们若是想要,大可提要求!” “每人五千两?六千两?八千两?” 见李长空等人依旧无动于衷,陆俊达也豁出去了,毕竟钱哪里有命重要,直接道:“一万两!” “每人一万两!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各位大哥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乾都城。一万两在哪不能过上逍遥日子?” “今天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几位大哥考虑的如何?” 朱犇闻言,果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李长空,征询其意见。 李长空见状,看都没看,直接摆了摆手,示意继续,随后转身就要走。 这一下,陆俊达彻底急了! 因为他知道,这群绑匪中,唯独绑匪老大还有点顾及,其他几个,那可真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要是让这位老大走了,他今天还有活路吗? “好!”他大吼一声,见朱犇不停,便又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我愿意!” “我愿意帮你们指正景王,但你们要保我安全!” “将我安全送回颍州。” “回到颍州之后,便不必再管我,我就是死了,也与尔等无关。” “如何?” 闻言,李长空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陆俊达,道:“早这样,不没事儿了吗?” “浪费大家时间。” “明天,你直接去朝堂外击鼓鸣冤,将景王的所作所为,皆尽告知当今陛下。” “可曾明白?” 陆俊达闻言,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那鸣冤鼓可是进乾都城告御状之人才有资格敲的,他若是敲了,那到时候只怕不说也得说了。 否则皇帝问你你怎么办? 和皇上大眼瞪小眼就那么瞪着?显然不行。 第118章:主动请罪 见陆俊达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李长空像是彻底失去耐心一般,抚额长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你怕那景王,就不怕我等了?” 于是挥了挥手,转身欲走。 朱犇见状,则迫不及待地开始摆弄火折子,准备点火。 陆俊达瞬间骇得亡魂皆冒,立刻道:“没问题!” “鸣冤鼓而已,我可以敲!我可以敲的!” 李长空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他,一字一顿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别说你是什么颍州陆氏子弟,就是天王老子,我们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点你这盏天灯。” 陆俊达一听,急忙点头。 “知道,我知道的。这件事我一定办妥,但还请下朝之后,诸位好汉立刻派人送我回颍州。” “否则,在下怕是性命堪忧。” 李长空闻言,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事情做得好,这不成问题。” “我们的人,届时自会暗中护着你。” “多谢几位好汉!”陆俊达松了口气,自己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准确来说,是暂时保住了。 后续怎么面对景王的清算,那就只能再说了。 见事情谈拢,李长空挥了挥手,贾太岁瞬间会意,直接一手刀砍在陆俊达颈后,将其砍晕。 “老李,你这法子,还真有效!”刘裕老早就憋不住了,此时此刻见事情谈妥,立刻便道。 “咱们用假的桐油吓唬他,他竟然真的发现不了!” “在方才那种情况下,陆俊达心中必然是高度紧张的,没有失禁便算是不错了,又怎么能分辨得出桐油真假。” 李长空如是解释道。 他不懂心理学,但一些粗浅的分析还是会的。 而且点天灯这个刑罚听着就吓人,导致陆俊达先乱了阵脚,这才步步受到掣肘,到最后彻底崩溃,什么也不顾,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来。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张邯问道。 “把他放回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他击鼓鸣冤之后呢?咱们当真要派人保他一命?”朱犇问道。 “俺可以跟着他回颍州,保管路上没事。”贾太岁道。 李长空闻言,则是摇了摇头:“不必!咱们一个人也不派,就让他自己回去!” “就让他自己回去?那他若是死了……”张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长空打断:“死不了!” “如果陆俊达当真告了御状,那整个乾都城的目光,势必都集中在他身上。” “届时,谁敢杀他,便是众矢之的。” “就算景王想要报复泄愤,也不会急于这一时。”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倒是给我们省去不少力气。”张邯道。 “好了,别愣着了,都动起来吧,赶在天亮之前,给他抬回乾都城。” …… 翌日清晨,陆俊达悠悠醒转。 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前所未有的噩梦。 梦里几个活阎王要他去告御状,指证景王,否则就点他的天灯。 不过还好,都是梦罢了。 然而等他想要坐起身来时,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皮肤破损,肌肉撕裂,筋腱损坏,骨头断裂等无数种不一而足的痛苦,此时此刻,同一时间,全部施加在他身上。 “嘶!”陆俊达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痛呼出声,声震瓦砾! “是真的!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来人!来人呐!” 伴随着陆俊达的呼喊,很快就有仆从敲门进来,看见浑身染血的陆俊达,顿时大骇,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你们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不不曾听见任何动静。” 陆俊达闻言,骇然失色。 他虽说是独自在乾都城求学,但好歹是颍州陆氏子弟,属于高门大户。 所以租的这处宅子虽说有些偏僻,但并不算小。 而且雇佣了不少丫鬟仆从,足有十余人! 这些人就算不通武功,但不管怎么说,人数也在那摆着啊! 这群人就那么把他从外头运进来,竟然是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值夜的官府衙役。 这……,这可是乾都城,天子脚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步? 对方的势力就算比不上景王殿下,只怕也差不多了。 而且对方更狠,做事完全不计后果。 要是自己今天没有去朝堂上击鼓鸣冤,只怕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们折磨的。 “更衣!给本少爷更衣,然后准备车马!” “我要去皇宫击鼓鸣冤,告御状!” 那仆从闻言,顿时大惊,意识到只怕是出大事了,立刻就出门准备车马了。 …… 今天的早朝有些意思,景王出席了,太子竟然也出席了。 不仅如此,身为正七品虎贲郎将的李长空也来了。 只不过以他的官职,只能站在最后面,和最前面的刘裕相距甚远。 而这,还是依仗着潜龙营的关系! 若是其他营的正七品,只怕连进入朝堂的门槛都够不上。 潜龙营的正七品,那是根红苗正,才能有此殊荣! 今天是个大日子! 刘裕很兴奋,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刘景被陆俊达揭发时的样子了。 这些年来,他始终活在刘景带来的阴影下,这一次,是他反败为胜的绝佳时机! 此事过后,世人当知,刘景为道貌岸然之徒也! “诸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礼太监的声音响起。 刘裕和李长空却都没有动,他们在等陆俊达! 然而,有人却动了! 是刘景! 只见他上前一步,站出身来,也不说话,直接就跪倒在地,向着景行帝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每个都咚咚作响。 “景儿,你这是作甚?” “儿臣有罪!”景王目露悲戚之情,语气中更是饱含悲怆。 “何罪之有啊?” “儿臣本以为卢恒是被人冤枉,不愿看到朝廷栋梁蒙受不白之冤,这才出面,为其正名。” “殊不知,昨日那卢恒受不了内心煎熬,主动向儿臣承认,舞弊之事,确有其事!” “儿臣判断失误,错信奸佞,导致朝廷失去威严,父皇失去贤名。” “此乃死罪也,故今日特来求死。” “请父皇赐儿臣一死!” 人群中,听闻此言的李长空和刘裕不约而同心中咯噔一下,预感到大事不妙! 第 119 章:告御状 同样一件事情,若是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也会截然不同。 就比如这次乡试舞弊案。 若是由陆俊达来检举揭发,景王少说也是个大不敬之罪。 但是现在,他自己承认了。 那罪过就要减轻许多。 再加上这整件事仁宣帝心中其实有数,而且对景王颇为喜爱。 在这种情况下,只怕八成是随便安个罪过,敷衍一二。 “诸卿以为如何?”景行帝道。 台阶下的文武百官闻言,当即纷纷谏言。 首先站出来的便是御史大夫谢谏,只见其跪伏在地,朗声道:“卢恒此贼,贪财好利,八面玲珑。” “且善于藏拙,在乡试舞弊案事发之前,想必诸位对其大多都是印象不错。” “当时皇城司又迟迟拿不出证据,景王殿下爱才心切,这才为其仗义执言。” “此事更是在民间掀起浩大声浪,百姓皆以景王为贤明之人。” “如此看来,此事全赖卢恒奸诈,景王不过受其所累罢了。” “还请圣上明察!” 谢谏不愧是多年的御史大夫,这话说的很漂亮。 人家都说了,这事儿全赖卢恒。 是这货太奸诈了,以至于景王才被蒙蔽。 而且不只是景王被蒙蔽了,天下百姓也被其蒙蔽了。 皇上要罚,总不能连带着全天下的百姓一起惩罚了吧。 “臣以为,谢御史言之有理也!”不过须臾之间,就有人再度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李长空定睛望去,发现是工部右侍郎王琢。 “臣以为,两位大人说的甚有道理。我大乾虽说依法治国,但也应当讲究是非对错,法不责贤。” 又有一人站出身来,是兵部左侍郎,俞斌。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有谢谏,王琢和俞斌站出来扛大旗后,声援景王的人越来越多。 七嘴八舌间,硬是把景王吹捧成了天上的神仙。 那简直就是贤明的化身。 至于罪过。 那不都是卢恒的吗? 就是因为这厮太狡诈,景王殿下又太善良,如此这般,才会受到卢恒的欺骗。 总而言之,在他们嘴里,景王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卢恒! 看见这一幕,李长空心中已然清楚,他们的计划基本落空!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至少看清了景王的势力。 兵部,工部,都有他的人,而且至少有一个侍郎。 御史大夫谢谏,更是句句不离景王贤明,显然也是个死忠。 然后,还有一件事! 他们,景王的眼线遍布整个乾都城! 陆俊达被他们打到服,同意进宫告御状,不过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而今天早上的朝会,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景王就开始请罪。 这得到消息的速度,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说明,负责全城宵禁的四门守军里,也有景王的人。 啧啧啧,再加上他那贤能的名声。 李长空甚至都不知道太子怎么赢。 看来,以后乾都城的风雨,怕是断不了了。 果不其然,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景行帝,听见群臣的劝谏后,微微颔首,道:“众卿言之有理。” “不过,犯了错便是犯了错,我大乾依法治国,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更何况是皇子?” “今日若是不做惩戒,他日朝廷在百姓眼中,还能有何威严?” “儿臣甘愿受罚。”听见这话,景王二话不说,直接跪地,言辞诚恳,丝毫没有演戏的迹象。 “嗯,那便收缴景王府一年开支。” “另外景王禁足三月。” 听闻此言,李长空和刘裕喜出望外,刘景却是心中咯噔一下,眉头微皱。 这个惩罚,确实不重。 毕竟他刘景向来以节俭著称,景王府一年的开支,只怕一万两银子都不一定到。 真正严重的,反而是第二条:禁足三月! 看似只是寻常惩罚,毕竟刘裕之前每次犯错,基本都会被禁足,禁足时间最长的一次,甚至长达半年。 相比之下,三个月也就那样了。 可,要看这禁足的时间点啊! 刚才为了给他脱罪,景王的党羽可没少往外跳。 这些人刚跳出来吸引活力,刘景就被禁足了。 刘裕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要么剪除景王党羽,要么建立自己的势力! 而景行帝禁足三个月的惩罚,无疑是在帮刘裕! 不过,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刘景站起身来,无喜无悲道:“儿臣领罚!” 见状,刘裕和李长空皆是松了一口气。 “善,诸卿可还有他事?” “没有的话,便退朝吧!”景行帝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恰逢此时,正德殿外竟传来阵阵鼓声。 咚咚咚。 这是鸣冤鼓! 有人进乾都城告御状了? 文武百官心中皆是咯噔一下,能闹到告御状,八成是天大的事情! 只有李长空和刘裕嘴角微扬,略带笑意。 “殿外何人击鼓?带上来!”景行帝重新坐回龙椅,不怒自威。 很快,陆俊达就被侍卫带了上来。 只见其衣袍上满是血迹,脸色惨白,风尘仆仆,似乎是遭受了莫大的惊吓。 这幅惨状,倒是很符合告御状的真实写照。 “说吧,你有何冤屈?”景行帝开口了。 告御状这等事,都几百年没发生过了。 却偏偏发生在他这一朝,说明百姓的日子还不够安稳,这是他的失职啊! 所以景行帝很重视这次告御状。 “草民乃颍州陆氏子弟陆俊达,特来状告景王殿下及前户部左侍郎卢恒受贿舞弊!”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顿时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刘景身上。 景行帝也是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景。 看来,自己对这个儿子,还是没有足够的了解啊。 发生了这么档子事,任谁都知道,刘景之前并不是主动认错,而是被逼无奈,要是不认错,人家陆俊达就要找上门来。 确实是一手好棋。 景行帝已经把惩罚给定下了,九五之尊说的那是金口玉言,若是随意更改,难免折损威严。 所以,惩罚八成是不会变的。 倒是好算计,只是,都算计到陛下头上去了。 这景王,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第120章:得胜而归 “此事朕已知晓,景王也已认罪,且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可还有别的冤屈?若是没有,可以回去了。” “哦啊!”陆俊达闻言,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这就结束了? 为了告御状这事儿,自己是茶不思,饭不想,纠结了一阵又一阵,昨晚还差点被人点了天灯,这才最终下定决心,要来敲这鸣冤鼓。 可结果倒好,从鸣冤鼓被敲响,到他进入大殿和景行帝对话,一共也才三两句话,不到一炷香的工夫。 这就就结束了! 他转头看了看文武百官,又转头看了看漠视自己的景王。 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和这个大殿格格不入。 用李长空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他成小丑了。 不过小丑就小丑吧,御状他是告了,昨天晚上那伙穷凶极恶之徒,应当是没理由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现在还是赶紧回颍州要紧,否则等景王回过神来,自己怕是要被五马分尸。 这五马分尸虽说没有点天灯来的惨烈,可也是个“体面”的死法!他陆俊达还不想享受。 他甚至已经决定,回了颍州之后,就在当地好好经营一些买卖,这辈子就这么过去。 至于乾都城,他是再也不想来了。 准确来说,是再也不敢来了。 本来,他的背后是卢恒,卢恒的背后是景王。 这样的背景势力不可谓不大,但还有穷凶极恶之徒想点他的天灯。 这乾都城的水太深,不是他能蹚的。 “没有了,谢圣上荣恩,草民不胜受恩感激。” 景行帝点了点头,又瞥了景王和刘裕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随后转身离去。 郑英适时上前,道:“退朝!” 景王被禁足三月,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要操心的是太子刘裕,李长空倒是相对清闲。 没过多久,天气便逐渐冷了起来。 料峭寒意充斥着乾都城的大街小巷,太平坊南和巷上,平日里走街串巷,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没了。 这样严寒的天气,便是最积极的货郎,怕是也不愿出街。 现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过不了多久,只怕是要下雪了。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抬头看天,有些感慨。 下雪之后,只怕过不了多久,年关就要近了。 这是他穿越来大乾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杨管家已经开始张罗起了年货,家里头的丫鬟仆从,个个出去采买。 高门大户家过年,是这样子的。 红灯笼也早早挂了起来,图个热闹,喜庆。 只是这人,怕是齐不了了。 虽然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说南下抗陈与白捡的功劳无异。 但足足数月过去,李逐峰那边却是半点消息不曾传来。 李长空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只是他远在朝堂,又能如何? 只能等罢了。 然而,就在李长空怅然若失的时候,一脸喜意的杨管家到了。 只见其跑得气喘唏嘘,看见李长空之后,这才停下来,一边喘,一边道:“少爷,老爷老爷回来了!” 李长空唰地起身,问道:“何处来的消息?” “兵部!兵部传来的消息!” “大胜啊!” “老爷不仅带兵夺了湘江,而且将南陈水军,一网打尽,全军覆灭!” “这是天大的功劳啊!” 李长空一听,顿时了然。 湘江被夺,水军全军覆灭,那南陈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将彻底失去边境主导权。 甚至说一句看大乾的脸色行事也不为过。 湘江在手,大乾想打陈国就打陈国,而且还能打了就跑,南陈压根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举和他借助苍岚山脉的地利,辅以山字营,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策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虎子无犬父啊!” 杨管家一听,顿时额头见汗。 好家伙,这话也就少爷您能说了。 我一个当管家的,听到了都觉得罪过。 老李家当真是父慈子孝。 “什么时候回乾都?” “大军已经在路上,兵部说是预计三日之后抵达。” “届时,兵部全员将率圣上圣旨迎接。” “以示宽厚。”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将军回朝,帝王相迎,乃是最高的礼数。 李逐峰立下的虽说也是大功,但说实在话,还没到这个地步。 要是能把南陈彻底给灭了,再让帝王相迎还差不多。 有兵部全员,再加上一道圣旨,就已经是不小的殊荣了。 想必经此一役,老爹的仕途也不再会那么黯淡。 “那就三日之后,与兵部一起出城,迎接老爹。” “少爷能有这份孝心,想必老爷定是极高兴的。” 李长空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 三日之后,乾都城外。 以一身绯红官袍兵部尚书马如龙为首,兵部大大小小的官员,站的整整齐齐。 马如龙手中还举着一份流金溢彩,象征着皇家威严的圣旨。 站在马如龙身旁的李长空见状,不由得暗自点头。 看来南陈的水军也没那么拉胯,朝廷一开始只是想将他们赶出湘江而已。 老爹这一次,却硬生生覆灭了南陈水军。 就如今这个待遇来看,这份功劳只怕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不多时,众人便看见,遥远的城郭外,掀起阵阵尘土。 这是有军队来了! 李逐峰出发的时候,天气还算可以,再加上要让新兵适应水上生活,所以走的是水路。 可现在已经入冬,再走水路,风险颇多,这才走了陆路。 李逐峰这次回来,带的人不多,三千而已,但都是心腹。 跟着他在船上一边砍人一边挡刀子的狠角色! 等走得近了,李逐峰远远就看见兵部的仪仗,一时间,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 十几年前,他每次出征,得胜而归,都是这样的待遇。 只是以往的峥嵘岁月,在那件事之后,便不复存在了。 触景生情,李逐峰不由得叹息一声。 但是当他远远看见,和马如龙站在一起的李长空时。 这些情绪便荡然一空,转而嘴角微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如今这样,也挺好。” 第121章:论功行赏 不多时,李长空等人便驾马走到身前。 李长空看着清瘦了许多的老爹,感慨道:“爹,你瘦了,也黑了!” 李逐峰闻言,笑了笑:“这海上热晒雨淋的,哪有不黑的。” “倒是你,看起来还胖了些,看来府里的伙食还不错。” 李逐峰翻身下马,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眼眸中藏着骄傲和欣慰。 曾几何时,李长空还是让他犯愁的对象。 现如今,已经快要成为他的骄傲了。 “李将军,恭喜凯旋!”见父子二人叙旧叙得差不多了,马如龙这才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马大人。”李逐峰拱手作揖,算是见过礼了。 马如龙点了点头,随后拿出那流金溢彩的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陵侯李逐峰接旨!” 李逐峰闻言,不敢耽搁,直接跪地,道:“臣李逐峰候旨!” “爱卿征伐南陈,毕其功于一役,覆灭南陈水军,此乃大功绩也!” “于明日朝会,上殿听封。” “钦此。” “臣,领旨谢恩!”李逐峰磕了个头,随后起身接旨。 这封圣旨,基本上没什么实质意义,不过是让李逐峰明天上殿受封而已。 但,却是一种表明皇帝重视程度的形式。 “李将军,这样大的功绩,明日圣上的封赏,怕是少不了了,可万万莫要迟到。” 李逐峰闻言,顿时点头,道:“多谢马大人提醒。” “好,那我便不打搅你们父子了,先行离去了。” “马大人慢走。” 兵部的人不过是来充个场子,以示朝廷重视。 现在马如龙都走了,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也跟着走了。 于是乎,转眼间,现场便只剩下李长空父子和李逐峰带来的三千将士。 “你们也都回乾都城,各自找军队报道去吧。”李逐峰转身,对着身后的将士们说道。 他带回来的这些兵,当初都是从乾都城的各个军营中选调的。 现如今抗陈之事已了,他们又没有选择留在南方边疆,自然是要回乾都城述职的。 “将军多保重,末将先行一步!”一时间,三千将士齐声呼喊道。 李逐峰点了点头,也是豪迈道:“诸位也多多保重,期待来日再并肩而战!” 随后,三千将士也走了。 现场只剩下李逐峰父子和一匹马。 “那咱爷俩,就这么走着回去?”李逐峰道。 “行啊,我年轻人,当然是走得了的,就看爹你了。” “这是什么话,爹尚且能弯弓射箭,在战场上更是冲锋在前,还走不了这几里路?”李逐峰道。 “那就走着。” 于是,父子俩就这样牵着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向着乾都城的方向走去。 “长空,你说皇上会给爹封赏些什么?” “爹你已经是侯爵,这番功劳虽说也大,但还到不了封公的地步。” “多半是升官,再赏赐些金银布匹。” 李逐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看倒是未必,这升官之事,八成是没有的,金银布匹,倒是有些可能。” “啊?不能吧,当今圣上一向公正,岂有立了功,封赏不均的道理?”李长空眉头微皱,觉得心里有些膈应。 这功劳好歹也是自家老爹拿命换来的,就做些场面功夫,然后给些金银布匹就打发了? 若真是如此,未免有些不地道了。 李逐峰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走,回家!” …… 翌日清晨,正德殿! 伴随着喊礼太监一声高亢的“升朝”,朝会正式开始。 李长空依旧站在武官席位的最末尾,没什么存在感。 以往朝会,大多都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但今日,景行帝却直接略过这一环节,道:“宣武陵侯李逐峰进殿。” 一旁的郑英见状,立刻高声道:“宣武陵侯李逐峰进殿!” 随后,他的话便被一位位喊礼太监复述,最终传到宫门之外。 不多时,李逐峰来了。 冲着景行帝单膝下跪,道:“臣蒙受圣恩,南下抗陈,现不负所托,覆灭南陈水军。” “此乃战报,请圣上查阅之!” 郑英上前接过战报,递给景行帝。 景行帝粗略地翻看几眼之后,便放下了。 这些东西,他在李逐峰回朝的那一刻就已经听过,不会有假。 “甚好!爱卿此举,功劳甚大。” “大乾向来讲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现特赏武陵侯府黄金千两,锦缎万匹。” 听见这个封赏,台下的文武百官脸色如常,显然都知道,这些都是客套话。 真正重要的,还是官职变动。 李逐峰是个能打仗的,这件事大家伙儿都知道。 十几年前,年纪轻轻的他就做到了正四品征南将军之位! 只不过由于之后的事情,官位被降到了从四品镇南将军,同时也被驱逐出了权力中心。 现如今,他立下如此大功,官复原职应当是不难的,甚至还要更上一层楼。 可究竟是上到哪一层楼,这就很关键了。 武官不比文官,想要升官,都要靠实实在在的军功,亦或者是世袭罔替。 也就是说儿子接任父亲的官职,但档次要下降一档。 比如从正四品下降到从四品。 所以武官升官是很难的! 三品及三品之上的几个将军封号,都是重中之重,朝廷轻易不会册封。 朝廷唯一一个以战功获封的国公——张勋,也不过是个从二品的镇军将军。 正一品的大都督,则由皇室出身的中山王暂代。 而同样是一品官位,却还要在大都督之上的大将军,却是暂时虚置。 主要是战功不够,就算是中山王,在北疆大多数时候也是以防守为主,这些年来,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战功,其实并不多。 但说实话,能挡住现在如日中天的北元,便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大乾律例中,可没有因守城而获封的战功。 所以才导致了大将军之职虚置的尴尬局面。 而现在,李逐峰这次的功劳,大家伙心里都有个数,升个三品的后将军应该是不难的。 可谁承想,景行帝却道:“擢李逐峰为征南将军,兼水军都督,全权负责大乾水师训练等诸多事宜。” 第122章:官居六品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眉头一皱,有些诧异。 才封个正四品征南将军? 这难不成圣上还是信不过李逐峰,不肯委以重任? 张勋更是眉头紧皱,思虑再三,还是准备站出身来,替李逐峰说道说道。 可谁承想,他腿还没迈出去,就听见景行帝再度开口道:“潜龙营虎贲郎将李长空,上前听封。”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了然,张勋迈出去的腿也收了回来。 按照大乾律例,若是父亲立下大功,朝廷却不好升官,便可将功劳转嫁到儿子身上。 当然,前提得是父亲同意。 显然,李逐峰把自己一部分功劳,转移到了李长空身上。 听见景行帝的声音,李长空心中五味杂陈。 对于武将而言,功劳自然是最重要的,毕竟都是拿命拼杀换来的。 可对于老爹而言,功劳却可以让给自己。 这份父子之情,不可谓不重了。 “臣李长空,上前听封!” 李长空从武将队伍的最末尾站出身来,快步走到大殿正中央,随后如是说道。 “擢李长空为御林军骁骑将军,统率潜龙营!” 嘶! 此言一出,正德殿内,文武百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张勋,酸得牙痒痒。 骁骑将军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已经算得上是高级将领了,更何况还是禁军的骁骑将军。 而且潜龙营是什么军队,在场的无不心知肚明。 如此殊荣,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那还得了? 李长空至少也得有个正三品的将军位,不比张勋现在差。 皇上何止是对李逐峰不满意,这简直就是太满意了! 李长空才多大年纪? 好像得今年过年之后,才称得上是及冠吧。 啧啧啧,不曾及冠的骁骑将军,大乾少说都有十几年没出过了。 此子,今后贵不可言呐! 在场官员们纷纷低下头颅,心中已有计较。 “臣李长空,谢主隆恩!” 李长空叩谢后,便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逐峰和李长空父子的册封结束之后,朝会便也没了其余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父子二人回家的路上,李长空思虑再三,还是问道:“爹,这功劳,为何要让给我。” “照理来说,儿子还年轻,今后能立功的机会不少,但爹的年纪已经大了,像这样的功劳,几乎都是拿命换来的。” 李逐峰闻言,先是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却并未回答李长空的疑惑,反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长空,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这样,等爹百年之后,下去了和你娘也有个交代。” “这乾都城中,可有心仪的女子?” 李长空闻言,颇有些无奈,道:“我整天在东宫和潜龙营当值,连女子的面都见不到,何谈心仪女子。” 李逐峰闻言,顿时咧嘴笑了起来,没有心仪的女子好啊! 有了心仪的女子,还怎么娶公主。 “那我儿觉得,怀庆公主如何?” “啊?”李长空两条眉毛瞬间皱起,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李逐峰,道:“爹,你没事吧?” “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伤了脑子?” 说着还把手伸到李逐峰额头上摸了摸。 “哎呀,爹没事,就南陈那群瘪犊子,谁能伤的了爹?” “呸呸呸,被你扯远了。这怀庆公主,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配你小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李长空闻言,回忆起了诗会上身着一袭宫装长裙的怀庆,确实是典雅大方,容颜精致。 只是,他依旧摇了摇头,道:“爹,人家是公主,可不一定看得上咱。” 好吧,主要是李长空觉得自己跟怀庆压根不熟。 “这有什么?咱们武将出身,最重要的,就是胆子大!” “你可知道你张世伯想给张邯物色谁家的闺女?” “中山王之女!昭阳郡主!” “不是爹看不起张邯,但我儿不比张邯出色多了?” “他都能配得上昭阳郡主,我儿为何配不上怀庆公主?” “儿啊,你别看人家是公主,但这公主,也得嫁人的啊!” “能嫁给别人,凭什么不能嫁给你?” 李逐峰一顿侃侃而谈,让李长空觉得特别有道理。 这公主始终都是要嫁人的,那嫁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好吧,其实是他觉得怀庆确实好看,而且气质雍容,甚至身材也特别好,还是公主! 这给你你不要啊? 身为穿越者,谁还不想娶个公主了。 更通俗易懂一点地说,就是他馋人家身子! 在大乾这样的封建王朝,自由恋爱太难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找个好看的? 更何况,食色性也,乃人之常情,又没什么丢脸的。 这全天下的男人,有九成九是好色的。 剩下那零点一成,是太监。 “爹言之有理!所以爹把这功劳让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娶公主更容易些?” “没错!” “爹老了,要这些个功劳没什么用。” “但你不一样啊!羽林军的骁骑将军,未及冠的正六品,放眼望去,整个乾都城的勋贵子弟,哪个比得上你?” “公主若是要嫁人,那还能轮得到别人吗?” 李长空听罢,鼓了鼓掌,只能说声牛逼。 自家老爹为了能让自己娶公主,那可真是算计满满。 “长空,你记住了!咱们李家男儿,要么不娶,要么就得娶公主!”李逐峰一拍李长空肩膀,如是说道,霸气凛然! 然而李长空闻言,却是瞥了瞥嘴:“有本事你搁娘当面说这话。” “咳咳咳!”李逐峰急忙咳嗽两声,道:“莫要胡说。” “在爹的心里,你娘虽不是公主,但胜似公主!” “懂懂懂!爹你惧内!”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爹不是怕你娘,是尊重你娘!” …… 暖阁,吕皇后端着一碗安神汤走了进来,放在景行帝的案牍上,道:“陛下,奏折批完了,记得喝汤。” “多谢皇后,朕晓得了。” “还有一事,中山王来信了。” “小恭来信了?” “都说了什么?” “信便在这,陛下请看。” 第123章:北元之主,拓跋天汗! 说完,吕皇后便拿出封好的信件来。 这中山王虽说来的是信,而不是战报。 但,多多少少,也属于朝堂机密了。 所以她并未私自查看,这是身为皇后的自觉。 景行帝接过信件,撕开封蜡,开始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长出一口气,神色间有些忧愁。 吕皇后见状,便走到其身后,用葱葱玉指,为其轻按太阳穴。 “怎么了?”一边按,一边柔声问道。 “可是北疆出了什么岔子?” 北疆毗邻北元,其中强大的部族数不胜数,几乎每年入冬之前,都会南下劫掠,当真是叫相邻的国家苦不堪言。 而且和北元毗邻的国家也就三个,西秦,大楚,以及他们大乾。 另外两个的军事作战能力自不必说,所以北元人大多数时候抢的还是大乾。 直到十几年前,中山王横空出世,展露出不俗的军事天赋,被景行帝委派为将,镇守北疆。 情况这才好上许多。 但是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北元人南下的时候了。 这时候来信,莫不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 景行帝摇了摇头,否定了吕皇后的猜测:“和你猜的刚好相反,今年北元,并未南下。” “什么?”吕皇后音调拔高不少,显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因为北元出了个人杰——拓跋汗!” “拓跋汗?这人敢取这样的名字,当真是好大的胆魄!” 汗在北元语中,象征着太阳,更象征着王! 取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大胆了。 “陛下何故称其为人杰也?” “北方草原之大,足有大乾十倍之巨。” “草原之上,部落繁多,统称为北元。” “其中,以三大部族为最!” “拓跋,朵颜,耶律!” “其余大多为中小部族,依托于三大部族而存活。” “十几年前,攻打我大乾的,便是拓跋部的左贤王,拓跋峰。” “而这拓跋汗,便是拓跋峰之子。” 吕皇后闻言,瞳孔瞬间收缩,诧异道:“竟然还有这层关系,这么说来,这拓跋汗,倒是和我大乾,还有几分渊源。” “只怕是孽缘。”景行帝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年的拓跋峰,军事造诣了得,被称为拓跋军神。” “在他的带领下,拓跋部的族人们更是骁勇善战,不过数月之间,便叫我大乾损兵折将,北方疆域更是连失数城。” “好在小恭横空出世,带了八百勇士,绕后出奇兵,手刃拓跋峰。” “这才止住颓势,叫拓跋部偃旗息鼓。” “如此看来,这拓跋汗,和我大乾之间,算是有血仇?”吕皇后问道。 景行帝无奈地点了点头:“若只是如此,倒还不值得朕如此忧虑。” “关键是,这拓跋峰虽然死了,他左贤王的位置却是留了下来。” “拓跋汗击败拓跋峰众多子嗣,成功继位左贤王。” “后又在拓跋部可汗身死之后,以左贤王之身在权力斗争中胜出,继任拓跋部汗位。” “从一个左贤王之子,一路做到汗位,此子确实称得上一方人杰。”吕皇后也不禁感慨。 拓跋部身为北元三大部族之一,其中的派系必然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那拓跋汗小小年纪,便能在这么多势力的虎视眈眈下继任汗位,着实是了不得了。 “还不止如此!”景行帝的脸色愈发苦涩了,道:“拓跋汗年纪虽小,志向却是极大的。” “继任拓跋部汗位之后,便日夜锤练兵马。” “一年之后,带领一支可战之师,向朵颜部,发起了进攻。” “这朵颜部与拓跋部同为北元三大部族,拓跋汗年纪又小,怕是难以建功吧?”吕皇后问道。 景行帝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但如此,拓跋汗反而在短短三月之间,彻底横扫朵颜部!” “随后休整半年,再度挥师耶律部。这一次,三个月不到,只用了两个半月,便灭了耶律部!” “随着朵颜、耶律两大部族相继覆灭,北元的其余中小部族,皆尽望风而降。” “历时两年整,拓跋汗一统北方草原。” “遂被其余部族尊称为拓跋天汗,号北元之主!” 景行帝说完之后,吕皇后小嘴微张,久久难以闭合。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当真可怕!” 北元三大部族之中,和大乾靠的比较近的是拓跋。 但耶律和朵颜既然能和拓跋齐名,其军事实力必然不可小觑。 别的不说,从他们的对手就能看出来。 耶律与西秦接壤,多有摩擦。 而朵颜,打的则是天子国大楚! 这些年来,双方虽是多有摩擦,但大多处在一个谁也打不过谁,互有胜负的状态。 这两个国家,说句不好听的,大乾望尘莫及也! 可落到拓跋汗手里,却只能撑三个月! 此人真乃妖孽也! “若这拓跋汗只是军事造诣了得,倒也还好。” “可恭弟在来信中说,他曾派遣密探,潜入拓跋部,发现拓跋汗不知从何处搜集到了他们汉人作物的种子,正在批量种植。” 吕皇后一听,再也忍耐不住,大惊失色道:“怎会如此?” 汉人和北元人的根本区别就是后者是游牧民族,是不会种粮食的!纯靠养殖牛羊为生。 北方的大部分土地,也种不了粮食。 可再怎么种不了,总归也是能找到那么几十亩能种的地。 拓跋汗要是真能种出大把大把的粮食,就真是要掘汉人的根了。 “甚至他还组建了北元水师,在沿海一带训练。”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接连的震惊后,吕皇后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一群生活在草原上的人,竟然想着造船,想着建立水师。 这样的想法,不说后无来者,但至少对北元人而言,是前无古人。 “最可怕的是,此人与我大乾有仇!” “杀父之仇,其不可能不报!” 景行帝哀叹一声,道:“恭弟预计其明年开春之后,有可能会动手,所以才特意写密信前来,让朝廷动员兵力,向北疆增派援兵。” 吕皇后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 以往中山王刘恭只是防着拓跋部族,那点兵力倒是还凑活。 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北元! 要是兵力不足,很有可能连人带城带地,一起没! 而中山王已经是整个朝廷最能打的将军了,他要是没了,面对两年时间就一统整个北元的拓跋汗,大乾跟灭国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援兵,必须得派!而且还不能少,有多少派多少才行! 第124章:择婿 “恭弟对此次作战,信心不大。”景行帝摇了摇头,叹息道。 吕皇后闻言,也是秀眉紧蹙。 若是中山王都对抗不了这位拓跋天汗,那放眼整个大乾,还有何人能与之抗衡? “所以,他写信来还有一事,让昭阳尽快成婚。” 听见这话,吕皇后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沉入谷底。 对于中山王刘恭而言,最宝贝的,就是这么个女儿。 要是局面足够乐观,是绝对不会如此催促的。 之前把昭阳送到乾都来,也只是觉得北疆不安全。 现在恐怕是觉得,北疆形势复杂,变幻莫测。 自己恐怕随时都有可能身死,所以想给昭阳郡主找个依靠。 “这件事,就由皇后去办吧。”景行帝又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叹气的次数尤其多。 “臣妾知晓,这件事一定办得妥当。”吕皇后臻首轻点,柔声说道。 “快要过年了,倒是不急着年前做完,等年后开春,便让昭阳成婚。” “挑出来的人,送到北疆去,叫恭弟也看一看,安一安心。” “陛下放心,臣妾定能为昭阳选出个如意郎君来。” “嗯,这么多年来,皇后办事,朕向来放心。” “只是这北疆之事,切记莫要告诉昭阳。” “孩子嘛,还是心里少装些事情为好。” 吕皇后点了点头,大乾的大人还没有死绝,这江山,自然也轮不到子孙辈去扛。 翌日,吕皇后回到仁寿宫后,便召来昭阳、怀庆和太子刘裕,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她看了看昭阳,又看了看怀庆,于心底默默叹息一声,随后开口道:“昭阳,你来乾都也有不少时日了。” “这乾都城的青年才俊,看得如何了?” “可有中意之人?陛下和你父王的意思,都是尽快为你完婚。” 这话一出,昭阳郡主小脸顿时通红,怀庆却是依旧在闷头吃菜,看不出喜怒。 “乾都为我大乾都城,青年才俊自是数不胜数,我一个女儿家,哪里看的过来,自然是全凭皇后娘娘做主。”昭阳红着脸道。 “既然如此,我大乾每年会试,都有诸多俊才。” “现在离春闱也不远了,不如到时候在登科进士中,择一佳婿?”吕皇后眼眸中,略带笑意。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后,昭阳立刻大急,紧张道:“乾都城的进士,自是文采斐然的。” “只是父王毕竟是从军为将,且与文人,多有不和。” “我若与文人相好,怕是怕是父王不会同意。”昭阳郡主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眸中,透着狡黠。 吕皇后闻言,不禁失笑:“你这丫头,分明是自己不喜欢文人,还非要推托到你父王身上。” 计划被识破后,昭阳略显尴尬,吐了吐舌头,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便在勋贵子弟中择一佳婿,如何?” “自是好的。”昭阳郡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张邯如何?张勋为我大乾征战多年,战功累累,功勋卓著。张勋为其子,聪慧伶俐,胸有韬略。” “更是在校阅文试,都城乡试之中,接连获得第二甲的成绩。” “今后继承父辈衣钵,为一儒将,应当是极好的。” “太子与之相熟,说说此人如何。” 刘裕见吕皇后点到自己,便停下用膳,道:“老张啊,挺好的。” “脑子活,想的点子都很不错。” “以后当个儒将,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当将军的,不一定要能打,能带兵就行!” “而老张这厮,几乎把能看的兵书都看过了。” “依儿臣之见,当为大才也!” “就是书生气重了些,凡事都喜欢讲究一个礼法。” “嗯,太子说的还算中肯,昭阳你觉得如何?”吕皇后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让昭阳欲哭无泪。 她通红着脸,额头香汗淋漓,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她确实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论家世,人家是国公之子,和她这个王侯之女结亲,倒也不算高攀。 论才华,人家也确实不错,在乾都城的一众勋贵子弟中,称得上是佼佼者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拿父王挡刀! 于是便道:“父王他有些不大喜欢书生气。” “对,张世子固然很好,只是为人子女,应当为父王多考虑一些。”说完之后,昭阳长出一口气,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和随机应变点赞。 吕皇后见状,也只好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昭阳,打小便是个孝顺的孩子。” 听见这话,昭阳郡主的脸更红了,这算不算阴阳怪气? “那朱犇如何?阳城侯之子,虽说家世差了些。” “但朱犇文韬武略,样样俱全。” “且为人粗犷,不拘小节,应该很对中山王的性子。” “太子,你说呢?” “老朱啊?”刘裕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喃喃道:“人是挺好的,就是怎么说呢,太爱人前显圣!” “为人太过自大,儿臣今后若是登基,是不大放心让他独领一军的。” “任用此人为将,得配一个脑子稍微活络些,冷静些的军师或是参军。” “不过老朱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几分豪迈之风,应当是很对中山王叔的脾气的。” 两人说完之后,昭阳郡主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心说怎么走了一个张邯,还有一个朱犇呐! 你们怎么就不挑要紧的说呢? 但饭桌上的其余三人都在注视着她,她便只好硬着头皮道:“朱世子虽说行事豪迈,但我听说,其多于坊市流连,钟爱飞鹰走狗,斗虫之乐。” “父王应当还是比较喜欢颇为上进些的青年才俊。”昭阳郡主强撑着说完了这段话。 谁承想,吕皇后却把脸一板,佯装生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问你有没有中意之人,又说全凭本宫做主。” “你莫不是在打趣本宫?” 见吕皇后发怒,昭阳小鹿般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畏惧,立刻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母后,儿臣看你们说来说去,怎么把老李给忘了?” “老李现在不曾及冠,可就已经是正六品的骁骑将军了!”刘裕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开口缓和道。 第125章:通货膨胀 “而且我跟你们说,老李这人吧,聪明绝顶啊!” “他想出来的法子,基本上就没有失策过。他想做的事情,基本就没有做不成的。” “儿臣以后若是登基,让老李独领一军,那是再放心不过了。” “再加上老贾,有他们这一文一武,到时候先下南陈,再灭西晋!” “一统东陲三国,再和大楚、西秦联合抗击北元!” “将这群北方蛮子,杀个干净,岂不快哎哟,皇姐你踢我干嘛?” 刘裕正说到兴头上,却挨了一脚,于是乎颇为诧异地看向自家皇姐。 结果却发现,皇姐的脸色差得出奇。 于是立刻噤声,不敢再说。 吕皇后却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一般,转身看向眼眸闪亮,小脸通红的昭阳郡主,问道:“太子说的此人,乃是武陵侯府世子,前些日子,陛下亲封的潜龙营统帅,御林军正六品骁骑将军。” “只是听闻其在民间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况且多有传言,说其小时候身患脑疾,时有出乎寻常之举动,多半是病发了。” “母后,你这话就有些欠妥了。儿臣跟老李认识如此之久,也不曾见过其发病。”刘裕开始为李长空打抱不平。 结果却被怀庆公主再度命中一脚。 出于血脉上的压制,刘裕打小就对自家这个姐姐犯怵,接连这么两下之后,便不敢再说了。 “昭阳,你觉得如何?”吕皇后道。 昭阳郡主闻言,便通红着脸,声音细如蚊蝇:“若是李世子,父王应当是极喜欢的。” 吕皇后闻言,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殊不知是中山王喜欢,还是你喜欢。 “好,看来你对李家世子,倒是颇为中意。” “不过倒也不急,本宫和陛下预备等明年开春,才为你准备婚事。” “还有个把月,可以好生思量一番,毕竟是人生大事。” “谢皇后娘娘。”昭阳郡主连忙起身道谢。 “母后,儿臣身体欠佳,欲先回宫歇息。”同一时刻,怀庆站了起来,眼眸中略带几分落寂,如是说道。 “好,既然身体欠佳,那便早些回去休息。裕儿,你送送你皇姐。”吕皇后看向自家女儿的目光中,既有无奈,也有疼惜。 也许,怀庆这样的性子,今后免不了要遭些难吧。 若是方才她肯说出心意来,自己这个当娘的,怎么着都要为自家女儿争取一次。 可是唉。 万般的话语,到了嘴边,也最终成了叹息。 她转头看向昭阳,笑了笑,道:“傻孩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你早日找到个如意郎君,让你父王放心,比什么都重要。” ……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都城的天气越来越严寒。 不过转眼间,便有鹅毛大雪飘落。 这大街小巷里,年味也是越来越重。 李长空闲来无事时,会去南和巷逛一逛。 发现满街都是穿着新衣,虎头虎脑,吃着冰糖葫芦满街乱跑的小孩。 还有处处张灯结彩的亭台楼阁,多是大红色的缎子,看着便叫人觉得喜庆。 偶尔也和张邯,朱犇,贾太岁三人聚上一聚,一起逛一逛乾都城的夜市,猜一猜灯谜,对一对对联。 这灯谜和对联,在读书人群体中,自然是比不上诗词歌赋。 但对于民间而言,这才是地道的年文化。 几乎每一年,乾都城大街小巷,都摆满了猜灯谜和对对联的摊子。 而李长空凭借着前世时零零散散记住的灯谜和对联,倒也赢了些奖品。 当然,赢的最多的,还是张邯。 这厮没有前世记忆,纯粹就是书读得多。 人家出的灯谜和对联,他全见过,这能不赢吗? 弄到最后,那摊位老板看四人眼神,李长空都觉得带着杀意。 要不是老贾就在身边,他们说不定真就走了。 当然,这样的乐趣,刘裕是享受不到了。 自从上次朝会,景王的势力露出冰山一角后,他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现在正卯足了劲,培植自己的势力。 不过景王已经先落了子,刘裕想要奋起直追,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不过好在,看那日景行帝的态度,也是乐得这两位皇子之间斗一斗。 毕竟大乾处于四战之地,如今更是处境艰难,继位之君,除了要勤政爱民之外,自然也不能太过仁慈。 斗一斗,最后不论是谁继位,都是有好处的。 所以明里暗里,景行帝应当多少会帮衬一点刘裕。 …… 这些日子以来,李长空是乐得逍遥自在,期待新年的到来。 朝廷确实一团乱麻,险些炸开了锅。 尤其是景行帝,几乎忧心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这次倒不是因为北疆之事,北疆的事情再急,也不急于一时,而且还有中山王顶着呢,短时间内出不了岔子。 他急的,是夷州! 夷州先前就遭了风灾,年前是一定要派发赈灾粮的。 但这粮食,不是凭空出现的,得花银子买! 银子,自然是从国库支取的。 但国库每日都要各种开销,北疆每年的军费更是天文数字,所以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好在,景行帝左右筹措,还是筹了近五十万两的。 在景行帝的印象中,一两银子,大概能买到三十斤粮食。 五十万两,便是一千五百万斤粮食。 夷州大致有人口五十万,这么算下来,这批赈灾粮,至少能缓解两月有余! 而两月之后,寒冬也过的差不多了,最难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 届时,民众叛乱这等事发生的概率,将直线下降。 另外,等春天到了,夷州人便可入海捕鱼,缓解生计。 这样看,五十万两其实也差不多了。 但事实却是不够! 远远不够! 足足五十万两银子,别说一千五百万斤粮食了,就是五百万斤也买不到! 不是粮商坐地起价,这是朝廷征收的粮食,哪个粮商敢赚朝廷的银子? 是市价就是如此! 大乾银票的购买力直线下降! 比景行帝刚登基时,各方面物价足足上升三倍还不止! 这样大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已经足以动摇大乾社稷了! 第126章:狂徒 可关键是,他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找不到原因,又何谈解决? 所以说来说去,到头来,也只剩忧心忡忡。 不过事已至此,这粮食,还是不得不买。 若是不买,造成的后果,只怕就不是五十万两能解决的了。 一旦夷州叛乱,势必要触动军队镇压。 这一打仗,烧的就是钱啊! 别的不说,单单军饷,少说就要百万两纹银。 不论从理性的角度还是感性的角度,这粮食,都得买,这灾,都得赈! 只是这样一来,五十万便只能买五百万斤不到的粮食。 那到时候别说两个月了,就是一个月也够呛,顶多二十天。 这后续,只怕还得陆续买粮食送过去。 只是这银子,又该从何而来。 景行帝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眸,用手揉了揉眼睑,只觉无比疲惫。 这皇帝当的,当真是连个苦行僧都不如。 不过休息片刻之后,景行帝便又打起精神,道:“郑英,传朕的旨意,令工部尚书东方明自国库取五十万两银子,购置赈灾粮,以送往夷州。” “此事事关重大,让他给朕务必做好。” 郑英闻言,立马跪地,郑重道:“诺!” 东方明是乾都东方世家家主,能力颇为优秀,这些年来,担任工部尚书一职,从未出过什么大岔子。 交给他办这件事,景行帝也算放心。 至于剩下的银子,之后再说吧。 总能挤出来的,先帮夷州子民把最困难的一段时间渡过便是。 …… 朝廷要收购足足五百万斤粮食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乾都城的粮商瞬间沸腾。 本来这是夷州的赈灾粮,事关重大,东方明还是打算暗中收购的。 结果却发现,五百万斤的粮食,压根不可能暗中收购。 就算再怎么小心,哪怕有皇城司的协助,也不可能做到。 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把消息放出去,让乾都城的粮商们各自竞价。 如此一来,还能以较低些的价格拿下更多的粮食,何乐而不为? 再者说了,他不认为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抢朝廷的赈灾粮。 若是查出来,那真是九族连渣都剩不下。 而东方明不愧是工部尚书,事态的发展确实如他所预料。 原本五十万两银子连五百万斤粮食都不一定买得到,现如今,经过他的一番明里暗里的运作后,却直接买下了五百五十万斤! 足足多出来五十万斤!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粮食买好之后,便是运送了。 这乾都城内,除了四方城门守军,以及御林军这支禁卫军外,还有三大营随时候命。 分别为风、火、血! 当然,在李长空校阅过后,又多了个山字营。 四大营中,风字营多为轻骑,以速度著称。 再加上此次运送的乃是赈灾粮,宜早不宜迟,所以这运送的任务,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风字营头上。 …… 深夜,一道黑影躲过重重看所,溜进了景王府。 黑影跪伏在一道背影前,沉声道:“殿下,您料事如神,朝廷当真花银子买了赈灾粮,要送往夷州赈灾。” 景王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表情古井无波:“运送的可是风字营?” “正是!”对于景王这样料事如神的能力,黑影已经见怪不怪了。 “夷州,得乱起来。”景王沉默片刻后,平静的声音传来:“另外,这批粮食,和风字营的马屁,本王都想要。” “卑下明白!” 黑影拱手,霎时之间,眼眸中便满是杀意。 随即身影不断淡化,像是融入到黑夜之中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都城中,年味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几乎每家每户,都嗅到了喜庆的气息。 纷纷张灯结彩,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只是这一天,朝会上的满朝文武,却是如丧考妣。 素有城府的东方明,更是嘴唇煞白,面如金纸。 龙椅之上,一向宽厚的景行帝,早已是怒气勃发,罕见地在群臣面前大发雷霆。 因为,粮食丢了! 外加风字营三千匹快马,统统丢了! 所有将士,皆尽战死! 这个消息,还是今早在胶州边界的农民发现,上报之后,由胶州知州传到乾都城来的。 这并不奇怪,毕竟胶州和夷州相近。 奇怪的是,究竟是什么势力,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动朝廷的赈灾粮! 要知道,这五十万两,可是朝廷挤出来的,甚至还包括景行帝这些年来,省吃俭用在内库中积攒的一些银子。 现在,就这么没了! 不但没了,风字营的三千匹马,也没了! 要知道,大乾地处东南,并不盛产马匹。 当年为了组建风字营,几乎是掏空了乾都城以北的所有马匹。 现在,就这么丢了! 不是死在和西晋的战场上,也不是死在抗击北元蛮子的战场上,而是在自家地盘,就运个粮食而已,咔嚓,没了! 这叫景行帝如何能不怒? “查!给朕彻查此事!” “十日之内,若是找不回马匹和粮食,东方明,你便乞骸骨吧。” 人群之中的东方明听闻此言,只能苦笑一声。 对方这件事做的极其干净利落,基本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这样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件事是不是大乾境内的强盗匪徒所为,还不一定呢。 他站出身来,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有没有可能,此事非国内之事?” 此言一出,景行帝立刻皱眉。 思来想去之后,觉得还真有几分可能。 毕竟在大乾境内,甭管什么强盗匪徒,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劫朝廷的赈灾粮啊! 而且还有那三千匹马,要是不组建军队的话,要马屁作甚? 所以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其余国家的军队所为。 “那你且告诉朕,他们是如何绕过我国边疆,直入腹地的?” 和大乾接壤的也就那么几个国家,要么北元,要么西晋,要么南陈。 北元刚刚被拓跋天汗一统,要是想做什么,肯定是大动作。 三千匹马和五百五十万斤粮食而已,那位草原之主应该还看不上。 西晋靠近西方,夷州和胶州则在大乾东方,有些南辕北辙了。 至于南陈人家水军都被灭干净了,想要从陆地潜入大乾,只怕也不大可能。 所以东方明思来想去,也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127章:过年咯 这一幕落在景行帝眼中,顿时换来一阵怒喝:“不论是他国之人所作,还是国内盗匪所为,朕只要一个答案!” “届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自有兵部筹措。” “你东方明要做的,就是十日之内,给朕查清真相!” “退朝!”说完之后,景行帝直接起身,竟是看也不看东方明,转身便走。 这一次,他当真是气愤到了极点。 若是让他发现是何人所为,必然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然而,还没等东方明查出凶手,一件更加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夷州,叛乱了! 夷州夷陵县知县李淮安在知道夷州的赈灾粮被劫之后,终于再也不想忍耐,直接煽动民众,起兵造反。 短短数日之间,便连下八大县城。 现如今,半个夷州,皆已沦陷。 剩余半个,只怕也是苦苦支撑。 这则消息,虽说至关重要,但遭到李淮安的重重阻拦,导致送到朝廷上时,已经是近十天后了。 景行帝得知之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蹭得一下,瞬间又窜了上来。 看东方明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东方明见状,自知有罪。虽说主要罪过并不在他,可他当初毕竟是整件事情的负责人,所以出了事儿,皇帝找他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为了保命,东方明只能弥补朝廷的损失,足足拿出了七十万两白银! 即使东方家族是乾都城的百年世家,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银钱,也着实够呛。 不过好在,景行帝是位相对宽厚的皇帝。 便把银子纳入国库,选择了宽恕东方明。 随即,便是选人平叛了。 选来选去,兵部给出的人选是信阳侯,张淮阳! 理由是张淮阳就是夷州人,了解夷州风俗,地形,人文等,派他去平叛,再合适不过。 景行帝听了,也觉得很不错,于是就把东方明捐献的七十万两银子当作军饷军粮,然后让张淮阳带兵出征。 张淮阳本是看不起夷陵知县李淮安的,毕竟一个文人罢了,胆敢造反,也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在他看来,平定这场叛乱,顶多十几天的功夫。 可谁承想,他被缠住了! 被彻底缠在了夷州,甚至还在和李淮安的交锋中,屡次处于下风。 李淮安是文人不假,可谁承想,他竟还是个懂兵法的文人。 而且这次叛乱,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做了多方面的准备。 等张淮阳赶到的时候,近乎四分之三的夷州,已经彻底落入李淮安之手。 张淮阳看了之后,直接瞠目结舌。这你叫我怎么打?别说我了,就是中山王来了也做不到十天平定叛乱啊! 所以,这场平乱之战,就从闪电战改为了持久战。 而这,也是景行帝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因为打得越久,消耗的钱粮就越多。 朝廷现在积攒的钱粮,可都是用来征伐敌国的。 要么是西晋,要么是南陈,总之不论怎么样,不能在家里霍霍掉。 可事已至此,称得上是无可奈何了。 毕竟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也! 更何况,别人上也不一定有张淮阳打得好。 …… 而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折腾,李长空来到大乾后过的第一个年,终于到了! 在新年的脚步声中,家家户户都卸下了往日的疲惫,换上了欣慰的笑容。 老人被人祝愿长命百岁,小孩被人祝愿聪慧有佳。 而武陵侯府,更是早早准备起来。 年夜饭吃的那是异常丰盛,就连李长空这种前世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好青年,也不由得感慨连连。 就是口味不大好,毕竟辣椒之类的调味品,在华夏历史中,是从美洲那边带过来的。 大乾现在基本没有,所以做出来菜的味道,始终是要差上一些的。 吃完年夜饭之后,武陵侯府一堆人纷纷出了院子,只见空旷之处摆放好了一个木头盒子。 打开之后,赫然是李长空亲制,大乾首款烟花! 效果嘛,由于不差钱,什么原材料都能加倍,所以还是挺震撼的。 大家伙对于烟花这种稀奇玩意,自然都是很感兴趣的。 唯独一个人除外:杨管家! 自从甄健入宫之后,很多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比如点烟花。 这玩意,少爷说是安全,但小命只有一条啊。 他有点想哭。 “少爷,你确定这个真的不会立刻就爆吗?”他带着颤音向后问道。 李长空闻言,再度向后退了两步,躲在某根高大而粗壮的立柱后方,这才点了点头,大声道:“我确定,点吧!” 杨管家见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好嘛,更恐慌了。 不过老爷在看着呢,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抬起手里的香,点燃引线。 滋滋滋! 伴随着火焰燃起,引线迅速缩短。 杨管家一看,立刻撒丫子往后跑,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连摔了个狗啃泥,也怡然不顾。 跑出去十数米后,杨管家这才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硕大的火光直冲天际! 砰!砰!砰! 又是接连几声巨响,火光爆炸开来,形成灿烂而绚丽的烟火。 自空中飘荡而下,美轮美奂。 这一幕,叫武陵侯府的众人,不由得看呆了。 不少丫鬟仆从,都是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少爷。 心里暗暗思索,这真是少爷搞出来的动静?少爷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吧? 杨管家在起初的后怕后,则有些沾沾自喜。 这玩意虽说是少爷造的,但好歹是自己点的。 至于李逐峰,他看着夜空中那璀璨的烟火,又转头看了看烟火下的李长空,鼻子略有些酸,他想起了已故多年的妻子。 “欣儿,咱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他以一种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与此同时,皇宫内。 庆仁宫庭院之中,怀庆公主看着冉冉升起的烟火,想了想,记起那里似乎是武陵侯府的方向,于是,眼眸深处便多了一份黯然。 太子刘裕正从仁寿宫返回东宫,看见天上的烟火,顿时吓了一跳,怒斥道:“何方妖孽,敢在本宫头上撒野!” 等意识到没有危险之后,才平静下来,感慨道:“这就是老李说的烟花吗?” “当真是美极了!” “技术活儿,没法赏!” 第128章:同心街,相思集 与此同时,同在皇宫内的昭阳郡主也抬头看向了夜空。 只见武陵侯府上空绽放出璀璨的花火,如梦如幻。 看着那个方向,她一颗心仿佛也如同花火一般,心花怒放。 若是这花火只为自己而盛开,那该多好。 …… 武陵侯府内,烟花放完之后,李逐峰带头鼓起了掌。 “儿啊,你这是技术活啊。” 李长空闻言,也笑了笑,道:“你们喜欢看便好。” 年后过不了多久,便是元宵。 元宵讲究的是团圆,却不像年夜饭一般,得一家子闷在家里吃饭。 元宵节的夜晚,多有灯会。 乾都城作为大乾首都,更是如此。 晚饭之后逛灯会,几乎已经成了乾都城人元宵节的固定节目。 李长空自然也想瞧一瞧这封建王朝的地道灯会,究竟是何种样子,便带着杨管家和几个家丁,出门去了。 李逐峰对灯会倒是没什么兴致,拎着一摊子好酒,就去定国公府找张旭了。 说是要商量商量李长空娶公主的事儿。 没办法,中山王不在,现在勋贵里头,就张勋地位最高,资历最老。 所以虽然这老小子每次都逃避,但这种大事,还真就只能找他出出主意,李逐峰也没辙。 南边的太平坊虽说也有灯会,但这灯会最盛之处,当属西方的永乐坊。 听名字就知道,永乐坊多娱乐设施。 像什么酒馆,青楼,大多坐落于此。 且永乐坊相比于南方的太平坊和东方的玄山坊,相对而言,是最靠近北方皇宫的。 所以,也最是繁华。 用来办灯会,却是再合适不过。 “杨管家,这永乐坊最大的灯会,是在何处?”李长空看着四周皆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也来了兴致,如是说道。 杨管家是地地道道的乾都城人,在这活了大半辈子,心里头自是一清二楚的。 此时听见自家少爷来问,便不慌不忙地答道:“这永乐坊灯会繁多,要说最大,还真不好说。大家伙都差不多。” “可要说最有特色,当属同心街的相思集了。” “同心街,相思集?”李长空琢磨起了这俩名字,咂舌道:“倒还挺有韵味,这名字可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讲究的,相传大乾弘德三年,有一穷苦书生,由其妻子供养,寒窗数十载,终得高中。” “且因其容貌俊俏,为当朝圣上所喜,欲赐婚公主,配之以驸马之位。” “当时那位文华公主,生的可谓国色天香,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现在的怀庆公主有得一拼。” “天上掉下这样的好事,若是寻常人,能乐懵过去。” “谁承想,这位状元郎,却是拒绝了。” “反而在状元游街的那一日,将远在千里之外的糟糠之妻特意接进乾都城,一同走马。” “走的,便是同心街。” “那状元郎说,是娘子辛勤劳作,供其读书习字。如今他虽说高中,但这功劳,却有一半是其娘子的。” “公主固然国色天香,可若娶公主是以背弃其娘子为前提,他甘愿放弃。” “转而与其妻,同心勠力,生死与共。” “在此之前,同心街还不叫同心街,为了纪念此状元郎夫妇,才改名同心街。”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故事虽说听起来老套。 但还是很有讲究的,世上有几个人能经受得起公主的诱惑? 比如他,就没有经受住。 更何况,那位状元郎可是家境贫寒。李长空好歹还是腰缠万贯,家中权势不俗。 “如此人物,不论其能,只论其德,便称得上一句人杰了。” “想必之后,受了朝廷重用?” 杨管家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此状元郎确有大才,之后在官场上虽也偶有挫折,但都被其所化解。” “最终如当朝贾公一般,入了内阁,号为当朝首辅!” “死后,更是被赐文正公之谥!” “文正这可是个天大的谥号。”李长空啧啧称奇:“想不到啊,这同心街,还有这么一层渊源,那相思集呢?这又是何物?” “相思集,同样是为了纪念当年的这位文正公。” “据说其入乾都城赶考时,其妻子对其日夜相思,夜不能寐。可当其身着状元袍回家时,其妻子却险些认不出来,亦或是不敢认。” “同心街上便有人想了个法子,办了这相思集。” “这相思集便是灯会,只不过,入集之人,需得带上面具,彼此互不相识,只能看身段。” “再者,女方在灯谜或是对联前候着,若是男方有意,便上前猜字,若是猜中了,才能与女方交谈。且字谜老板,还会送上礼品,以作祝愿。” “可每猜一次,便要花些银子。” “有些人既想一亲佳人芳泽,又想得那礼品,便只好不停地花银子,只可惜自身文采不够,到头来,却是两手皆空。”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有些意思,那便定了,就去这同心街,相思集!” 猜灯谜,对对联,这些东西,都是前世老祖宗们玩剩下的东西,李长空虽然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作为考古系研究生,最厉害的就是背书! 只要他见过的,基本上大差不差能猜出来。 所以,他不是来猜灯谜的,他是来进货的。 老板们,准备好感受来自武陵侯府世子的怒火了吗? 李长空等一行人脚程还是很快的,不多时,便已经到了相思集入口。 因为相思集若想进入,必须得佩戴面具。 而杨管家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不想进去的。 家丁们倒是想看看热闹,但是一个面具都要好些铜钱,便也没提和李长空一起进去的话。 所以到头来,真正进相思集的,只有李长空一人。 他选的面具通体呈金白两色,白色为底,金色为纹,看上去倒是低调且奢华。 再配上其修长挺拔的身材,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贵家公子风范。 只是由于未曾练武,胸肌和腹肌倒是不怎么发达,所以不显魁梧。 走入之后,李长空左看右看,倒也觉得很有新鲜感。 很快,便在一处对联前停下。 第129章:烟锁池塘柳 只见那对联上赫然写着: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这就很有讲究了,前两句都是造字,最后一句算是七言律诗,且诗的最后一字,必须是第一个造出来的字。 只见那红绸底,黑墨字的对联下,赫然站着一位女子。 身段高挑,衣着华贵,凹凸有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联。 眉头微蹙,一双眸子,好似小鹿一般,透着好奇与雀跃,似是正在思索。 脸上带着的面具,与李长空的恰好相反,乃是金色打底,白色为勾线。 只是那金色,看起来却好似真金,白色温暖,如同上好的玉石。 别的不说,单从这面具来看,就知道是定制的,价值不菲。 这位,家里头是个有钱的主啊。 李长空走上前去,离的近了,还能闻到这姑娘身旁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李长空认不出这是何种花香,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海棠。 看着女子正凝神细思,李长空本是不想出言打断的。 可无奈,这女子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思索了足足一炷香,却是不曾说出半个字来。 李长空只好站出身来,道:“双木为林” 然而他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正是这对联摊的老板,只见其眼眸狭小,留有八字胡,一开口便给人一种精明的印象:“这位爷,对对联,得先给银子。” “您要是对上了,这支金钗,便算是礼头。” 说着,摊位老板便拿出一只华美的金钗,其上镌刻着一只凤凰,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穿越了这么久,李长空也算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这只怕不是便宜货。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来这相思集,又能结识女子,又能得如此礼品,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以这对子的难度,怕是八成的人都只能铩羽而归。 “你会对这对子吗?”空灵如同小鹿般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只见少女一双眸子中,满是雀跃与好奇,还有渴望。 “你若是能对出来,这银子算我的,对不出来也无妨,只管试试。”少女看着那金钗,又看了看李长空,眼眸中满是肯定与鼓舞。 李长空见状,颇为诧异。 这人这么相信我? 又看了看对方身形,总觉得,这声音,这身形,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不过昭阳郡主却是一眼认出了李长空,此刻胸腔中,一颗心正在砰砰直跳。 言语之中,更是对李长空百般信任。 她和怀庆不一样,在北疆长大,接触的多是武夫。 对于文道,倒是不甚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见的文人,并不算多。 李长空恰巧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甚至当李长空在那夜诗会上吟出水调歌头的那一刻起,昭阳便认定,李长空就是当世最厉害的文人。 别人认不认,她管不着,反正她认,她认了,她爹就得认,那天下人迟早也得认。 所以,当世最强文人,还能对不出这小小的对子不成? 好吧,其实这对子也不小,她苦苦想了三柱香的功夫也没能对出来。 是的,在李长空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这呆了两柱香了。 结果冥思苦想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李长空就来了,再然后,昭阳就果断放弃,转而求助李长空。 “那我就姑且一试。”李长空道。 “老板,你这对一次对子,多少银两。” “也不多,半吊钱足矣。”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半吊钱就是半两银子,不算少了,要是连续来上个几十次,那就是十几二十两银子,成本几乎没有,那简直就是血赚。 不过,谁让他遇到了李长空呢。 昭阳也不多说,直接给出一锭银子,看样子,少说也有几十两了。 看那样子,是丝毫不差钱,让李长空使劲试都行。 老板见状,更是眼眸一亮,这是遇上有钱的主了。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么多。” “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此言一出,昭阳双眸瞬间闪亮起来,而那老板,却是顿时变了脸色。 木对寺,禁对诗,最后一字恰好是第一句造出来的字,确实是工整无缺。 对的极好。 但是这金玉凤凰钗,可值当不少银子啊。 就在老板一脸肉痛之时,李长空也不催促,只轻飘飘地说了句:“老板,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那老板闻言,叹息一声,虽是肉痛,却依然取出金玉凤凰钗,递给李长空,道:“走吧走吧,快些到别处去,我这没什么好东西了。” 李长空见状,笑了笑,便领着昭阳去往别处摊位。 行走时,将金玉凤凰钗递了过去:“诺,收着便是,你那锭银子,可还忘在了那。” 一只葱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接住金玉凤凰钗,随即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随后才用脆生生的声音道:“无妨,金玉凤凰钗一看就价值不菲,论起来,应当超过那锭银子许多,也算给那老板些许补偿了。” 李长空点了点头,由此判断出,这是位涉世未深,依然保留着天真烂漫气息的女子。 “可要一起逛逛别处?”昭阳眼眸亮晶晶地说道。 “佳人相邀,自无不可。”李长空应答道。 随后,两人仿佛化为了礼品收割机器。 去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倒闭,所有礼品都被统统取走。 惹得众多摊位老板,那是怨声载道。 等了一年,才足足有这么个机会,本来是准备依仗着此次灯会大赚一笔,谁承想,竟遇到这么两个煞星。 也就昭阳心善,每次都会留下银锭,弥补他们的损失。 否则,当真是倒了大霉了,一年直接白干。 走来走去,逛了许多摊位,也差不多是到了相思集的尽头。 尽头有个摊位,很大,超过以往路上的所有摊位。 就那么堂而皇之摆在那,看见李长空和昭阳这两个对对子、猜字谜的煞星来了,也丝毫不犯怵,似乎是对自己的对联有十足的信心。 李长空略一抬头,只见其上写了五个大字:烟锁池塘柳! 第130章:千古绝对 那对联之下的礼品,更是一块色泽温润,透亮如羊脂的白玉,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 在那白玉旁,还有数个金色饰品,彼此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这些东西加起来,都快千两白银了。 对于乾都城的普通家庭,基本上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收入。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这,丝毫不担心被人拿走。 似乎是对这条对联极有信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李长空认得这对联。 千古绝对——五行对! 烟锁池塘柳,五个字,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偏旁部首。 而且意境非凡,自其出世时,千年时光以来,不知难倒了多少文人墨客。 没承想,这绝对竟然在大乾也有。 就连昭阳郡主见了之后,也是小嘴微张,惊诧道:“大儒王庭轩的五行对!” 李长空闻言,也有些诧异,道:“大儒王庭轩?” “对,这对联乃是大楚名家,大儒王庭轩所创。” “只是,即便是他自己,在创出这五行对之后,苦思冥想十数年,也未曾对出下联,更遑论其他人。” “故而,此联也被人称之为千古绝对!”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是金子确实总会发光,这样的对联,即使换了个朝代,换了个世界,同样是千古绝对。 “我们走吧。”昭阳小鹿般的眸子中罕见地露出些许担忧。 虽然她对李长空很有信心,但五行对名声在外,是能难倒整个大乾文坛,甚至四方诸国文坛的千古绝对。 万一李长空对不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对于男人而言,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只怕莫过于在女子面前丢面子。 所以,昭阳身为一个识大体的女子,会主动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李长空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上前去。 昭阳心中一惊,有些急躁,快步跟了上去。 五行对摊位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副富商打扮,穿金带银,好不阔绰。 此时见到李长空和昭阳的到来,不由得暗暗摇头。 又一个想在佳人面前出风头的年轻人,殊不知,挑错了地方。 这千古绝对,也是你能对出来的? 不过该做的体面,还是要做到的。 他走上前去,脸上堆起职业假笑,道:“两位,来看礼品?我们这不用对出来,可以单独售卖。” 是的,这才是他这个摊位盈利的正常模式。 毕竟头脑一热,想对千古绝对的愣头青毕竟是少数。 “那我若是能对出来呢?” 老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若是能对出来,凡是我这摊位上的,你目之所及,皆尽可以拿走。” 李长空闻言,也笑了。 昭阳却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眸中的担忧更甚,道:“我们走吧。” 李长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就这么一下,昭阳的脸唰就红了。 这还是她和李长空第一次有肢体接触。 “烟锁池塘柳是吧?” “你这上联,讲究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五种偏旁部首,同时有一池塘之上,青烟绿柳的意境。” 老板闻言,遂是一惊,敢情这位知道啊,那还敢来对这千古绝对?莫非是心中有些把握? 不能吧?这位看着也不年轻啊。 “你且听好了,烟锁池塘柳,我对的是炮镇海城楼!” “同样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偏旁部首,意境也不差,你觉得如何?可算是对上了?” 李长空还在询问,那老板却是直接呆愣当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这这何止是对上了,简直对的十分工整! 千古绝对啊!大儒王庭轩都对不出来的千古绝对! 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年轻人对出来了? 真是太不真实了。 老板在自己脸上掐了把,感觉到疼痛之后,才急忙松手,看向眼前的李长空,一改之前的态度,恭恭敬敬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阁下之才,如若高山流水,叫人仰止。” “这些礼品,只要阁下能看得上的,皆尽取去便是,在下绝无怨言。” “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李长空道。 “在下能否宣扬,这千古绝对,是您在我这对出来的?”作为千古绝对被对出来的见证者,不知道能给他带来多少客人,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李长空一眼就看出了老板的想法,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这就是事实,宣扬就宣扬吧,于是便点了点头。 随后转头看向昭阳,询问道:“可有看得上的?挑一些取走?” 昭阳闻言,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然惊醒。 她知道李长空文学造诣很高,但实在没想到,能高到这个地步。 这可是大儒王庭轩都对不出来的千古绝对! 大儒王庭轩何许人也? 用个通俗易懂点的说法,就是连她这种不喜文学之人,也常常听闻王庭轩之名。 这是个破圈了的人物! 现在,李长空对出来了王庭轩都对不出来的对子,岂不是说,他比王庭轩还要厉害? 这要是传出去,那些个读书人,不得疯了? “李长空,你好厉害呀!”昭阳兴奋地抱住李长空的手臂,言语雀跃,神采兴奋。 仿佛对出来千古绝对的不是李长空,而是她自己。 李长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快挑礼品吧。” “那就这块玉吧,算是你送给我的,如何?” “这对对联的银子本就是你出的,礼品自然也归你。”这些东西,对于拥有镇国速食大部分股份的李长空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干脆送出去,也好彰显一番绅士风度。 昭阳闻言,眼眸更加明亮起来。 取了摊位上的那块玉之后,又从自己身上拿出另一块玉来。 只见其不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远超摊位上的那块。 那老板见了之后,更是眼眸放光,这样的宝玉,怕是比他一整个摊子还要值钱。 更关键的是,上面还铁画银钩地写着长空二字,俨然是书法大家之作。 “大乾讲究礼尚往来,这是我的回礼,送给你。”昭阳把礼物递给李长空。 李长空见状,却是满心疑惑。 这玉怎么看,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不像临时起意,便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131章:昭阳择婿 昭阳闻言,深吸一口气,小脸微微泛红,双手有些颤抖地摘掉了脸上的白金色面具。 下一刻,呈现在李长空眼前的,是一张精致到无与伦比的脸。 五官的比例恰到好处,眼眸清晰明亮,最是传神。 嘴唇红润,如若樱桃。 双颊还带着点点红晕,看上去美艳不可方物。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他认识! 昭阳郡主,那位中山王独女! 她怎么会在这,还跟自己一起逛了相思集! 李长空还在思索时,昭阳便眼疾手快地踮起脚尖,迅速在李长空脸颊上啄了一口。 随后捂着嘴,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飞快跑远了。 李长空被这一幕惊着了,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摸了摸尚且带着余温的脸颊,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昭阳郡主,竟对自己有意。 也许,娶公主的计划,可以改变一下了。 …… 年后,昭阳郡主要择婿成婚的消息传了出来,而武陵侯府,更是直接收到了来自昭阳的书信,希望李长空能参加这次择婿。 李逐峰看到之后,心头大震,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是喜出望外。 “儿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你怎么连爹都瞒着。” “我要说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您信吗?” “啊?那这择婿会,你还去吗?若是不喜欢昭阳郡主,也可不去。” “爹是希望你能娶个好人家的女儿,但你自己的心意,才最为重要。” “去!自然要去的!为何不去!”李长空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杨管家,把我最帅的那件袍子取来!” 李逐峰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也大声喝道:“老杨,帮我给定国公府送封帖子,就说我三日后登门,和老张不醉不归。” …… 昭阳郡主的择婿会次日召开,这次的择婿会,来的大抵都是乾都城的青年才俊,且以勋贵子弟居多。 官员之子和世家子弟,虽说也有,却要少些。 毕竟中山王对文人的态度,大家伙有目共睹,这昭阳郡主身为其独女,更是早早放出话来,要在勋贵子弟中择一佳婿。 那文人子弟若是还来,便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这样的大日子,昭阳自是很上心的,早早便梳洗打扮,在一众嬷嬷的捯饬下,本就精致的容颜愈发出彩,再配合上其独有的气质,叫人见之,过目难忘! 现如今,其端坐于高台之上,身旁坐着的,乃是吕皇后和太子刘裕。 甚至就连景行帝也来了,坐在龙椅之上。 显然,对于昭阳这个侄女,他向来是很上心的。 更何况,若是北疆大战一起,中山王和拓跋天汗对上,只怕是生死未卜。 安置好昭阳,几乎可以算作是其遗愿了。 想到这里,景行帝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郑英,才俊们到的如何了?” “启禀陛下,都来得差不多了,只剩骁骑将军李长空还未至。”郑英闻言,立刻回复道。 景行帝闻言,略有些诧异:“朕记得,这小子没说要来吧。” “是没说,但是昭阳郡主差人送了封信去武陵侯府。” 此言一出,景行帝哪里还不明白。 今日这场择婿会只怕就是走个过场,昭阳心中,怕是早有人选。 “那便再等一等。”景行帝脸上也露出笑来。 这些天以来,夷州叛乱和北疆之事,可谓把他弄得焦头烂额。 现如今,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李长空这孩子,景行帝了解的很深,外人虽说对其多有误解。 但此子本性并不坏,且不论才华还是能力,皆是冠绝乾都城年轻一辈。 把昭阳托付给他,别说中山王了,就是他,也放心。 片刻之后,李长空来了。 一袭月白色锦袍,身材修长匀称,剑眉星目,顾盼生辉,俨然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贵公子形象。 这样的李长空,昭阳一见,那双如同小鹿般的眼眸,便亮了起来。 脸颊更是微微泛红。 “陛下赎罪,臣来迟了。” “不迟,快些入座吧。”景行帝笑了笑,语气中满是欣慰。 像李长空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才是大乾的未来啊。 李长空入座之后,才发现都是熟人。 别的不说,朱犇和张邯这两位,便是熟的不能再熟。 “你们也来了?” “不想来又能如何?拗不过家中长辈的。”张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和昭阳郡主才见过寥寥数面,而且他能感觉到,人家对他大概率不感兴趣。 可父亲偏要催着他来,无可奈何,便只能来了。 朱犇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那个败家爹,说我不来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但这样的会,来不来当真无所谓,我听说昭阳郡主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这次的择婿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是吗?那我倒是能轻松许多,回家也好交代。”张邯闻言,明显是松了口气。 “你可知道,郡主的心仪之人是谁?”李长空问道。 朱犇这次却是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只是有这么个传闻罢了。” “实不相瞒,正是在下!” “你?老李你别闹了,昭阳郡主凭什么看上你?你长得有我帅吗?”朱犇嗤之以鼻。 张邯仔细打量一番过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而且老李要胜过不少。” 朱犇顿时老脸一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俩人。 心里更是默念,误交匪类。 择婿会,大致就是各路青年才俊,在昭阳郡主面前依次展露才华,到最后看谁能博得佳人芳心。 因为来的青年才俊很多,所以这择婿会格外地慢。 中途李长空和张邯也上去念了首诗,朱犇则是打了一套拳。 不论如何,既然来了,面子功夫是要做全套的。 否则就是不给中山王面子,在座的各位,还没人有这个胆子。 将近一个晌午过后,择婿会才堪堪结束,终于到了昭阳郡主公布结果的时候。 只见其身着华服,容颜精致,双颊泛红,身躯微颤,走到前来,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朱犇更是瞠目结舌,双眼圆瞪地看向李长空。 第132章:成婚 “不是,老李你玩真的啊!”朱犇急忙转过身来,瞠目结舌。 “好家伙,那个内定的人竟真是你!” “大惊小怪。”李长空摇了摇头,哂然一笑,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人前显圣的意味。 朱犇见状,嫉妒地双目发红,嫉妒地质壁分离。 他嫉妒的不是李长空能娶昭阳郡主,而是李长空能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 啊啊啊!好酸啊! 朱犇又转过身去,彻底不想理会李长空了。 张邯见状,也吓了一跳。 起初他和朱犇一样,认为李长空是开玩笑的,谁承想,竟是确有其事。 要知道,他一直是想撮合李长空和怀庆公主的。 但如今看来,怕是没可能了。 人家堂堂公主,总不能做妾吧。 不过昭阳郡主也挺好,和李长空登对得很。 所以张邯还是很欣慰的。 “李长空,既然昭阳选了你,朕倒是想问问你意下如何?”高台之上,景行帝道。 李长空闻言,看了看昭阳,却发现,昭阳也在看他,一双小鹿般的眸子中,饱含期待,雀跃,紧张等种种情绪。 李长空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一切皆听陛下吩咐。” 这已经是变相地同意了。 景行帝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哈哈,好!” “那今日,朕便做主,为你二人赐婚!” “这婚期宜早不宜迟,便挑一个就近的黄道吉日,早日完婚。” 皇帝发了话,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 由于中山王远在北疆,脱不开身,这昭阳郡主的娘家,便算在皇宫头上。 出嫁的日子,也定下了下来,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七日之后。 这一天,昭阳郡主和择婿的那一天一样,早早起床,在一众嬷嬷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化妆。 只不过,这一次的妆容,又和择婿那一天有所不同。 昭阳是朝廷敕封的郡主,出嫁仪式也好,服装也罢,都是有讲究的。 需穿戴凤披霞冠,着红袍,手握乾清扇。 就连这盖头,也都是镶金边的,无不注重皇家威仪。 昭阳郡主准备妥当之后,便是差人去武陵侯府知会一声,随后李长空便带着张邯、朱犇、贾太岁这几个兄弟,与武陵侯府的仪仗队一起出门迎亲。 大乾不像前世,昭阳郡主更没什么闺蜜,自然也就没有伴娘堵门要红包一说,很轻松就接到了新娘子。 随后朝廷的仪仗队和武陵侯府的仪仗队汇合到一起,浩浩汤汤地朝着武陵侯府进发。 路途上少不了民众围观,朱犇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铜钱,站在车辇上往下撒,一边撒还一边道:“今日我兄弟,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迎娶昭阳郡主。” “父老乡亲,都来沾沾喜气!” 老朱虽说嘴里说着嫌弃,但真到了要帮忙的时候,还是不含糊的。 更何况,与他而言,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人前显圣。 有钱拿,民众自然越围越多。 导致原本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个时辰。 直到正日晌午,这浩浩汤汤的仪仗队,才抵达武陵侯府。 这到了侯府,自然是要跨火盆的。 常言道,这火烧的越旺,今后夫家的运头,也就越旺。 相当于借着新娘子的喜气,涨一涨夫家运势。 昭阳郡主下了车辇之后,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盆,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怵。 自己虽说打小在边疆长大,但从未习武,这身手真和没有一样。 要是没跳过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就在这时,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是李长空! 不知为何,被李长空这么牵着,昭阳一颗心便安了下来。 也不害怕了,便闭着眼睛,往前一跃,稳稳当当降落,成功跨过火盆。 跨过火盆之后,眼前便是武陵侯府正堂,其中,李逐峰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 其身旁两侧,坐着的大多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李逐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眼眸有些模糊。 他想起了已故多年的妻子,想起了当年自己成婚时的模样。 “一拜天地!”新郎新娘入场之后,等候多时的礼官如是喊道。 李长空和昭阳便转过身来,对着侯府门外的天地行叩拜大礼。 “二拜高堂!”由于中山郡王尚在北疆,所以高堂暂时只有李逐峰一人。 李长空和昭阳再度转过身来,行叩拜之礼。 “夫妻对拜!”两人起身,互相行礼。 “敬茶!” 有人递上茶水,昭阳接过之后,递给李逐峰,声音略带颤抖道:“公公喝茶。” 李长空则是将茶水放在李逐峰身旁的桌子上,茶杯口遥遥对着北方,也算是敬了茶。 李逐峰见状,也不敢怠慢,急忙接过茶杯,道:“好啊。” 小抿一口过后,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只镯子。 在场众人,无不是非富即贵之辈。 可即便如此,看到这镯子,也不由得眼眸一亮。 其色泽光亮,质地温润。 一看,便是上好的玉器,甚至还带点冰种翡翠的色泽。 端的上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是长空他娘当年的嫁妆,也是我和他娘的定情之物。” “他娘还在的时候,时常念叨着,今后要传给儿媳妇。” “今日,我便代他娘,将此物传给你。” “今后,你就是我李家人了!” 李逐峰眼睛模糊地厉害,范欣的音容笑貌,自其脑海中不断浮现。 似乎在与他一同见证眼前的这一幕。 “欣儿,我们的孩子,也成家立业了。”李逐峰看着天际,于心底默念道。 昭阳接过手镯,感受着其光滑的手感,和不俗的质地,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身为中山王嫡女,家中什么样的稀罕物件没有? 别说这镯子只是价值连城,就算是有价无市,只要她想要,父王就能给她弄来。 只是,当她接过镯子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儿媳的纯真祝愿,重若千钧! 她珍而重之地收下,又颔首拜了拜,用脆生生的语气道:“多谢父亲。” 这便算是改了口了。 第133章:出征北疆 听见这话,李逐峰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是没有忍住,夺眶而出。 不过其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让其流下。 “好啊!好孩子!”李逐峰语气中略带哽咽。 周遭的宾客,都是当年和李逐峰一起打生打死,在战场上互相挡刀子的老兄弟。 也都知道他有个心病——儿子不成器。 但现在,李逐峰口中不成器的儿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娶了昭阳郡主,那是天大的荣光啊! 这一次,老李家的祖坟,当真是要冒青烟了! 他们也都由衷地替李逐峰感到高兴。 “宴请宾客!诸君入席!”拜完天地高堂之后,作为新郎的李长空,自然是要留下来,和李逐峰一起招呼众多宾客的。 而作为新娘的昭阳郡主,则要早早进入闺房,等待夫君的来临。 一个时辰过后,浑身酒气的李长空,敲响了洞房的门。 朱犇和贾太岁就跟两个牲口一样,疯狂地灌他酒。 就连张邯这个一向以文人自居的,也喝了不少。 他虽有前世的酒桌文化熏陶,但这么一轮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当真是醉醺醺的。 昭阳见其脚步踉跄,有些担忧,便站起身来,搀扶着李长空,到床边坐下。 李长空便取了金钗,将昭阳的红盖头取下。 霎时间,一张绝世容颜的脸,就这么展露在其眼前。 只见其双颊带霞,小鹿般的眸子中,有些窘迫,但更多的是期待,当真是美颜不可方物。 “夫夫君。”昭阳为今日这一幕做过很多设想,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羞涩。 “娘子。”李长空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不由自主地吻了下去。 良久之后,唇分。 在一阵急促的呼吸过后,昭阳举起一杯酒,道:“夫君,该喝交杯酒了。” 李长空点了点头,伸出手臂,与昭阳的葱白玉腕相交,喝下那杯酒。 “娘子,夜已深了,该歇息了。”李长空呼吸有些粗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嗯。”昭阳则娇滴滴地应了一声,随后主动吹灭了烛火。 随后,两具身躯便一同倒在床上,大被同眠。 其中滋味,自不可为外人道也。 …… 翌日清晨,李长空揉了揉腰,扶墙而出。 而昭阳则依旧在床上酣睡。 李逐峰看见这一幕,啧啧摇头,转头对杨管家道:“老杨,今晚吩咐下去,晚上多加道虎鞭。” 李长空一听,顿时老脸一黑,怒斥道:“不用!” “爹,你大清早的,不会就是为了来打趣我吧。” “咳咳,自然不是。”李逐峰眼带笑意,亦或者说,自从昨天儿子结婚,他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宫里头来了旨意,说是让你三日之内启程,去北疆走一趟。” “见一见中山王,你这岳父。” 李长空闻言,当下便是心中一凛。 这位中山王,可称得上是大乾的传奇人物,如今大乾军方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说一句大乾军神,毫不为过。 就连以军功见长的定国公张勋,在其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也是为何昭阳郡主在皇室子弟当中,地位如此之高,甚至远超一般皇子公主的原因。 见这位要是表现不好,岂不是要被扒一层皮? 不过事已至此,都成了人家女婿,自然也是要见上一见的。 “爹,您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再加上自家老爹,十几年前,那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主,和中山王就算不熟悉,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一二想法。 “北疆战乱频发,听说最近不甚太平。” “中山王择婿,自是为昭阳找个依靠。” “朝廷这里,算是把你夸上天了。” “但自家的夫婿,中山王定是要自己见上一见的。” “见了之后,自然免不了要考校一番。” “中山王又是地地道道的勋贵,看不起文人那一套,想必能考校你的,便只有武学和韬略了。” “你打小便患有脑疾,不便习武,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所以他能考校的,也就只剩韬略了。” “约莫会让你独领一军,抵御北元小股军队。” “依我看,初登战场之辈,只要能保持住不败,便差不多了。” 李逐峰说完之后,李长空不由得点了点头,该说不说,你爹就是你爹,分析的还是很稳妥的。 这样一来,要上战场的话,只靠自己,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老朱老张老贾,帮兄弟一把的时候到了。 “爹,帮我上书一封,言希望与定国公世子张邯,阳城侯世子朱犇,以及贾公之子贾太岁同行。” “好,你放心,此事为父必然给你办得稳妥。” 三天之后,宫里来信,不只是让张邯,朱犇,贾太岁随行,更是让李长空领着潜龙营三千将士北上。 大概景行帝也是想让大乾年轻一辈的将才,都见见血,把这当作了一次磨炼的机会。 太子刘裕听说之后,寻死觅活,非要跟着一起。 直接被景行帝吊起来抽了二十鞭子,然后关了七天禁闭。 听说此事之后,李长空能做的,便只有为其默哀。 太子啊太子,你这不是脑子不好吗? 明知道景行帝最讨厌你搞军伍那一套,还当着他的面直说。 临出征之前,昭阳身着白衣,一双小鹿般的眸子中,写满了担忧:“夫君,去了北疆,切记处处小心。” “那里的蛮人,杀人不眨眼的。” 她自小在北疆长大,虽然被中山王保护的很好,但对于北元人的凶残,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 而李长空在他心中,虽说厉害,但仅限于诗词。 领兵打仗,好像还真没有过,不担心才有鬼了。 朱犇倒是无所畏惧,大手一挥,直接道:“嫂子放心,区区蛮人,有何可惧?” “此举,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我们肯定给你带回来一个完好无缺的老李!” 昭阳一直觉得朱犇是个粗狂之人,不修边幅,且满嘴妄言,可这么一句话下来,顿时就觉得对方顺眼多了。 “娘子放心,你只知道蛮人杀人不眨眼,却不知,自家夫君,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此次出征,确实是该建功立业,杀一杀北元人的威风。” 李逐峰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有担忧,又有自豪。 他知道,身为勋贵子弟,李长空是免不了上战场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万事小心,战场之上,危机四伏,莫要冲动。为父不求你建功立业,但求你平安回来。” “父亲放心,孩儿晓得的。” “恩师珍重之!”李隆也是眼含热泪,如是说道。 现在的李长空,于他而言,当真是如师如父了。 “嗯,春闱在即,莫要耽搁了功课,为师回来之后,要考校你的。” “学生谨遵师命!”李隆跪伏在地,拜别道。 和家人徒弟告别完之后,李长空翻身上马,马鞭一挥,豪迈道:“全军听我号令,出征!” 第134章:遇袭 在李长空等人带着三千潜龙营将士出征北疆的时候,同一时刻,景王府内。 一道暗影落下,匍匐在地,恭敬道:“殿下,李长空等人已经出发,我们是否要” 黑影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其中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景王闻言,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如同潭水。 “张邯,定国公之子,熟读兵法韬略。” “贾太岁,贾公之子,一身武力,称得上是同龄人中少有。” “就连这朱犇,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之才。” “偏偏这些人,都以李长空马首是瞻,可见此人,是何等人杰也!” “如此人物,本王要的,是其臣服,可懂?” 黑影眸光一闪,微微颔首,道:“属下知道。” “可若是此人,不识好歹,该如何是好?”黑影又问道。 景王眸光愈加深邃,道:“在本王手中的,才是人杰。不在本王手中的,只有死人!” “属下明白!”黑影随即隐没于黑暗之中。 “这天也太黑了,咱们扎营休息吧。”朱犇嚷嚷道。 这早春的天气,可称不上有多好。 料峭倒春寒,着实叫人难受。 一到夜晚,更是如此,若是不早些安营扎寨,哪怕潜龙营的精锐将士,也难以忍受。 李长空看看天色,点了点头,道:“老张,找个地方,带将士们安营扎寨。” 张邯闻言点了点头,便纵马前去安排。 李长空则纵马来到贾太岁跟前,低声道:“老贾,今晚你来守夜。” 贾太岁眉头一皱,道:“俺都守了五次夜了,咋个还是俺守。” “那不废话,我们这些人里头,就你武功最高,你不守夜,难不成让我守?” 贾太岁有些无奈,道:“老李,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这一路走来,小心得过分了。” 李长空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怕是忘了,咱们在乾都城得罪了多少人。” “这明里暗里的,少不得有人想置咱们于死地。”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景王,怕是就不想让咱们这么完好无损地去北疆。” “这些东西,陛下心里可谓一清二楚,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要让我等领上三千潜龙营将士再出城。” 贾太岁一听,再不抱怨了,而是怒气勃发道:“当真是岂有此理!” “这景王若是敢来,那便让他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言语间,贾太岁手中银戟一挥,顿时劲风呼啸。 他和李长空、朱犇这些人不一样,他可不是什么勋贵子弟,没有父辈余荫。 想要往上升,就只能靠军功。 所以这次北疆之行,恰好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谁敢阻拦,统统一戟做掉!一戟不行,那就两戟! “景王也好,朝堂中的其余人也罢,若是想动手,自不会光明正大,大概是趁着夜色偷袭,所以,我才让你守夜。” “明白了,老李你放心,这守夜的活儿,交给俺,保管没问题。” “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军帐!” “好!若是发现有异,即刻叫醒我。” “知道。” 很快,夜色便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潜龙营扎营地内,将士们也纷纷熄了烛火,进入梦乡。 然而,就在半夜三更时分。 一道道身穿黑衣的身影,出现在了营帐周围。 为首之人,举手投足之间,有鹰视狼顾之相,正是狼行! 其手中攥着弯刀,身先士卒,带领一众黑衣身影,杀入营帐。 就在此时,本在闭目养神的贾太岁,陡然睁开眼眸。 手中银戟一挥,便结果了一位黑衣人的性命。 狼行见状,眉头微皱。 他一直都知道贾太岁武力高超,但能达到这种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士。 可武力超群,但在贾太岁手上,却走不过一个回合。 看来,今天这场夜袭,没那么轻松。 狼行直接身先士卒,手中弯刀朝着贾太岁杀去。 贾太岁见状,冷哼一声,手中银戟横挥,与狼行硬拼一记。 砰! 一声巨响传来。 却是狼行倒飞而出。 “好大的力气。”他自烟尘中站起,嘴角带着丝丝血迹。 “哼!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一群宵小之辈,也敢阻挠潜龙营北上,肩膀上的脑袋,不想要了不成?”贾太岁怒吼一声,声震如雷。 在场众人,哪怕是训练有素,喋血如常的死士,也不禁感受到了压迫。 然而下一刻,贾太岁却并未继续恋战,而是转身就走。 在战争中,不论何时,保全主帅,永远要比杀敌重要得多! 现如今,李长空就是主帅!而且不懂武功,所以他得以最快速度赶到老李身前。 然而,当他赶到帅帐的时候,却有些瞠目结舌。 只见帅帐之外,堆满了黑衣死士的尸体,李长空却身披轻甲,坐于马上,不见丝毫伤势。 身旁朱犇更是喋血,手中长刀,不断震颤。 “老贾,你来的真晚,以后在战场上,我可不等你。”朱犇看见贾太岁,甚至还有空打趣一句,他身上的,刀上的,全是敌人的血! “哼,我们后天,就要出玄山关,前往北境。” “到时候,就算有心人想要设伏,也无可奈何。” “所以这夜袭,只能是今明两天!” 李长空冷哼一声,举起手中帅剑,道:“贾太岁,朱犇听令!”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热血上涌,知道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纷纷保全,以军礼道:“末将在!” “你二人,贾太岁领左军,向左而出。朱犇率右军,向右而出。” “张邯,则率中军正面抵抗。” “届时,等本帅一声令下,三军合围,将这来犯之敌,悉数斩尽杀绝!” “记住,首脑要留活口!本帅要审问!” 张邯、贾太岁和朱犇对视一眼,眼眸中均是郑重,异口同声道:“诺!” 随后,狼行就感觉到,不知为何,前方冲杀的压力好像减轻了。 于是振臂一呼,大声道:“随我冲进去,擒杀李长空!” 当即便不顾伤势,身先士卒,冲杀起来。 第135章:拿下! 狼行练的是刀,短刀!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短刀,要的就是兵行险招。 所以冲锋陷阵,捉对厮杀,他确实不太擅长。 哪怕他比贾太岁多练了十几年武,方才也被天生神力的贾太岁一戟拍飞,与当初的朱犇一般无二。 但,若是论暗杀,只怕是十个贾太岁,也及不上他! 如今,在这危机此起彼伏的混乱之地,只见其手中短刀上下翻飞,一时之间,竟也有一番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 只不过,刺客终归是刺客,不曾带过兵,只顾自己冲杀,却忽略了身后的黑衣死士,未必有他这样的身手。 等他注意到时,回头一看,却发现,只有少数身手足够好的死士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身手不够好的,大概都已经被捅成了马蜂窝。 狼行见状,脸色铁青。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只要冲到了最前方,擒拿住李长空,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等他带着少数几个刺客,冲杀到李长空面前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不由得一愣。 只见张邯和李长空分别骑着两匹高头大马,位于军阵之后,正冷眼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是景王派你来的?”李长空出声道。 狼行瞳孔一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死到临头,却依旧如此,你倒是条好狗。”李长空摇了摇头,讥讽道。 “哼,是吗,依我看,谁活谁死,只怕还未可知。”狼行正在观察自己与李长空之间的距离。 潜龙营其余的将士,都被死士拖住,李长空和张邯身边的,只有五十来人。 张邯和李长空又不通武术,只要让他近身,他又把握,直接擒拿二人! 李长空看着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是摇了摇头,手中潜龙营李字旗一挥,大声喝道:“左右两军,给本帅冲杀!” 山坡之上,早已等待多时的贾太岁和朱犇见状,立刻纵马,形成三军合围之势,将所有死士,皆尽包围。 看见这一幕,狼行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大事不妙之感涌上心头。 李长空这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完蛋!他们死了是小。消息传不回去,才是大! 一旦景王收不到消息,那么后续计划势必会受到掣肘。 这年头,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差! 不过,狼行又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几步,离李长空愈发近了。 只要他能擒下李长空,这合围之势,自然不攻自破! 唰! 身随意动,狼行如同一只离弦之箭般,径直朝着李长空激射而去。 李长空见状,却是丝毫不慌,呼喊道:“长矛阵!” 长矛阵,顾名思义,乃是前排士兵,手持大盾,后排士兵,则手持长矛,自大盾中刺出,以此来达到保卫自身,和击退敌人的双重目的。 这一招,本是李长空留着用来对付北元骑兵的。 谁承想,北元骑兵没见到,倒是先来个试验品。 见到那一根根竖起的长矛,狼行冷哼一声,轻蔑道:“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 只见其身形兔起鹘落,便一脚踩在第一排士兵的长矛之上,飞天而起。 然而李长空见状,却是嘴角微扬,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变阵!竖矛!” 五十名潜龙营将士一听,瞬间动了起来,纷纷将手中长矛,插入地面,矛尖朝上。 与此同时,更是纷纷举起盾牌,形成一片铁桶。 狼行见状,顿时大惊。 就算距离再怎么近,他距离李长空也有数十步之远。 他轻功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一步跨越如此之远。 他是要落地的! 可若是落到这长矛之上,哪里还有命活? 他只是练过武,又不是修过仙。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落在长矛旁的盾牌上。 谁承想,盾牌却是陡然塌陷。 狼行一个不慎,直接跌落进盾阵。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头顶早已被盾牌覆盖,身前身后,左右两侧,可谓四面八方,皆是长刀砍来! 这五十名潜龙营将士,乃是李长空特意选出来的亲兵营。 手持长刀,长矛以及盾牌三种兵器,不论身体素质还是战斗水平,都是三千将士中的拔尖水准。 狼行虽说是暗杀大师,但面对如此险境,四面八方的刀光袭来,其也不得不四处闪躲,一时之间,陷入苦战。 良久之后,一声巨响传来。 狼行冲出战阵,浑身浴血。 一条左臂,已然是齐根而断,浑身上下,更是有数十处刀伤。 若不是其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普通人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势,只怕早就死了。 可狼行即便已经是这副惨状了,依旧在笑。 其右手持刀,仰天大笑。 “李长空啊李长空,任你算计万千,可曾算到如今这一幕?” “我虽受重创,但你军阵已废!” “你们二人又不通武学,能奈我何?”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走!跟着太子,未必有什么前途!”狼行把话说到这,招降的意思已然明了,只要是聪明人,不会不懂。 而在他看来,李长空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但是此刻,他眼中的聪明人,却依旧用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眼神看着他。 甚至还有空和身旁的张邯打趣:“刺客都如此话多吗?” 张邯闻言摇了摇头:“大概只有他如此话多,景王手下若是只有这等货色,我怕是要有些失望了。” 狼行见状,勃然大怒,直接运起轻功,手中短刀,朝着李长空的颈部划去。 然而他还没走到一半,一柄银戟飞来,直接将其一戟扫飞。 砰! 狼行冲得快,回来的更快,如同一颗炮弹般,被狠狠打落在地。 贾太岁从一旁走了过来,嗤之以鼻:“你当俺不存在呢?” “你你不是,三军合围去了吗?”狼行嘴角溢血,他本就重伤,现在又受了贾太岁全力一击,已然是奄奄一息。 “合围你们这群杂碎,用得着这么久?”贾太岁更加嗤之以鼻了。 刺客就是刺客,死士就是死士,训练得再精良,也是无组织无纪律,和正规军没法比。 合围这种事,交给副官就行,甚至压根不用他出手。 “莫要废话,拿下他,让军医治活,我有话要问。”李长空道。 “诺!” 第136章:抵达山海关 听见这话,贾太岁也不含糊,直接大步一踏,飞速向前。 右手以擒拿之势,抓向狼行的咽喉。 他有把握,这一爪,要是让他给抓实了。 这狼行的武功别管有多高,都得束手就擒。 若是再把他穴道给点了,那真是想死都难! 然而,狼行看到这一幕后,却是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只见其瞬息之间,气息便萎靡起来,等贾太岁赶到身前时,已经是没了声息,沦为一具尸体! 贾太岁见状,眉头紧皱,收了招式,蹲下身来,掰开嘴一看,便见其口腔溃烂得不成样子,嘴一张开,便有一股浓郁的臭味传出。 “这是服毒了?”贾太岁判断道。 “如何服毒的?”李长空走了过来,眉头微皱。 “应当是事先将毒药藏在舌下,眼见事情败露,毫无胜算,自己又要被抓,便服毒自杀,免得被我们逼问出什么。”张邯也走了上来,眉眼间藏着凝重。 “看来,这位景王,不大好对付。”李长空眼眸微眯,透着杀机。 既然这位景王这么明目张胆地想搞他,那日后若有机会,他李长空也绝不会留手! 到时候,就手底下见真章! “这尸体,如何处置?”贾太岁一脸肉痛。 本来,这妥妥是他的战功。 可现在,随着狼行服毒自尽,到手的战功,也飞了。 能不肉痛吗? “把尸体头颅割了,然后找一机灵点的士卒,走小路,把头颅带回乾都城。”李长空吩咐道。 贾太岁点了点头,手中银戟一挥,如同削铁如泥般,轻松将狼行的尸体削首。 不消片刻,张邯也找来了士兵。 看起来不怎么强壮,但眉眼间透着几分机灵。 李长空不由得点了点头,将狼行的头颅递给了他,然后低声吩咐道:“走小路,带回乾都城。回去之后,不要声张,把头颅带给太子殿下看,再禀明今日之事,之后如何处置,殿下自会教你。” 那士卒走后,朱犇纳闷道:“为什么不直接上交朝廷?” 李长空摇了摇头,道:“自然是让太子掌握更多的筹码。” “但是这又算不得什么证据,我们压根不能证明这黑衣杀手是景王的人。” “不需要证据,我也没指望靠着一颗头颅,就彻底扳倒景王。” “但是你们别忘了,现如今景王正在被禁足,算是特殊时期。” “说明,陛下是有意偏帮太子殿下的。” “这时候,太子再掌握先机,拿出头颅,指控景王。” “那就算证据不足,也足够景王被禁足的日子,延长一二了。” 李长空说完之后,张邯也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和太子殿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是要齐心协力,对抗景王的。” “他被禁足的时日每多一些,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同样多一些。” 朱犇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危机感。 他这算是阴差阳错地,闯入夺嫡之争了。 按照历朝历代的历史来看,要么大胜,从龙之功! 要么大败,尸骨无存! 他不想尸骨无存,那就只能拜托景王殿下,尸骨无存了! 朱犇眼眸中露出狠意来。 朱家,不能衰败在他这一代! 狼行已死,景王又没有收到消息,自然不会再派人来骚扰他们。 所以潜龙营出了玄山关之后,也算是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一个多月的脚程,便顺利抵达北疆。 北疆,顾名思义,便是大乾的北方疆域。 与北元南方疆域接壤,当年,为了抵御北元铁骑的入侵。 乾武皇帝耗尽无数钱财,在此疆域之上,修建大乾第一雄关:山海关,从而造成双方隔着山海关相望的局面。 这些年来,大乾作为和北元接壤的一众国家中实力最弱,却依然能相安无事的存在。 除了中山王这位大乾军神之外,倚仗的,便是这山海雄关! 在如此雄关面前,只要中山王据关而守,不出城。 那便是任你北元铁骑如何雄壮,也无可奈何,只能铩羽而归。 可即便如此,这座雄关上,也流下了数不尽的乾军将士的血! 当敌人登上城墙之后,乾军将士的血肉之躯,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也正是因为一代代乾人前赴后继,将北元铁骑挡在山海关外,关内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久而久之,在北元人的印象中,就养成了一种山海关不可跨越的印象! 所以,山海关,也被称之为难关! 寓意难以跨越之险关! 李长空等人,好歹是潜龙营出身,李长空更是身负皇命,堂堂正六品骁骑将军! 按理来说,他们来了之后,镇北军不说出城迎接,怎么着也要以礼相待吧。 可事实却是完全没人搭理他们。 守城的将领看过李长空那印着虎符的文书后,便将一行人放入关中。 随后,便又一大概年近四旬的将军给他们和三千潜龙营安排了住处。 再然后,就没人管他们了! 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没人管! 整个山海关上下,几十万人,完全没人意识到关中多了几千人,亦或者说注意到了,却也不在乎。 作为刀尖上舔血的将士,他们看惯了乾都城里来的高官,大多都是些酒囊饭袋的角色。 更有甚者,明明不懂兵法,半张兵书都不曾读过,还偏偏要在北疆军务上指手画脚,导致北疆数次陷入险境。 久而久之,山海关的将士们就养成了对乾都来人不怎么待见的刻板印象。 但这,就苦了李长空他们了。 朱犇犹如火上的蚂蚱,不安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来回踱步。 “你别晃了,晃得我心烦!”张邯打断道。 “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就沉得住气?” “这都多少天了?七天!足足七天!” “咱们就这么在关内窝了七天,别说杀敌立功了,就连北元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样下去,这趟北疆,岂不是白来了?” 朱犇说完之后,贾太岁同样面露忧虑之色。 他和朱犇一样,这次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来的,可现在战场都不能上,不心急才有鬼呢。 第137章:接应粮草 听闻此言,张邯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他建功立业的心思虽然没有朱犇和贾太岁强烈,但这次北疆之行,也不是来玩的,自然是渴望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老李,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大伙说说?”恍然之间,张邯余光瞥到了李长空,却见其依旧优哉游哉,脸上无一点慌乱之感,于是开口问道。 李长空闻言,放下手中抿了一半的茶杯,道:“你们急什么?” “这次北疆之行,定有让你们一展拳脚的机会!” “何出此言?”张邯听出了言外之意:“你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 “倒也不是看出来的,只不过将我那位岳父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罢了。” “他身为中山王,在这大乾,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地位,显赫无比!” “挑女婿,看中的自然不是家世!” “领兵这么多年,见过的勇猛之士,同样不在少数,看重的,自然也不是武力。” “所以,挑来挑去,便也只剩下一个统兵之能了!” “这次叫我过来,无疑是存了一番考校的意思的。” “不是不让我们上战场,只怕是时候未到,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你们且耐心等着便是。” “至于这些天来的无人问津,想必是想杀杀我等的锐气。” 朱犇闻言,依旧有些不安,问道:“老李,你猜的准吗?” 张邯却是打消他的疑惑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出去找北元人拼杀便是。” “老李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不准过?” 朱犇闻言,有些讪讪:“这倒也是。” 砰砰砰! 朱犇话音刚落,便有人敲响房门,也不等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正是第一天安置他们的中年将军! 此人四旬左右的年纪,却是一身的肌肉,腰间佩着长剑,容貌说不上说好看,也说不上多难看,只能说是普通。 只是那一双眼眸,却透着坚毅。 贾太岁见到此人之后,眼眸微眯。 四人之中,只有他能察觉到,眼前中年将军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煞气! 这只怕是杀了无数人,才养出来的气势! 面对他们的时候,还算是收敛过了的。 否则,全放出来,想必是骇人至极。 “见过将军!”四人一同起身行礼道。 “不必!将军对你们有新的安排。”中年将军语气低沉,仿佛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朱犇闻言,却是喜出望外。 好啊!真给老李猜对了!转机这么快就来了!终于能上场杀敌了! “将军放心,等上了战场,我潜龙营的将士一定奋力拼杀,叫北元蛮子有来无回!”朱犇忙不迭地抢话道。 那中年将军闻言,却是面无表情道:“将军有令,调你们前去接应粮草。” “接……接应粮草?”朱犇呆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将将军?”他还想再问,那中年将军却是已经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于是他只能将幽怨的目光转向李长空。 李长空被他看的无可奈何,只得道:“等!” 也难怪朱犇如此气愤,这接应粮草,顾名思义,就是接应运粮的队伍。 一般来说,都是交给战斗力最为低下的营队去做的。 但是他们潜龙营,那可是御林军中的精锐! 现在却被派去做这样的事情,别说朱犇了,就连潜龙营的诸多将士,若是知道了,只怕同样会心怀不忿。 …… 中年将军推门而入,身披帅袍的中山王正俯瞰窗外,眼睑微沉。 “如何?”威严的声音自中山王口中传出,其转过身来,露出的却是一张俊俏的脸。 哪怕已经上了年龄,可看到这张剑眉星目,甚至还有几分阴柔气的脸,还是能让人联想到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但实际上,中山王是个浑身腱子肉的一米九大汉。 别人生得一张这样的脸,自然是欢喜的。 唯独他,只有厌烦! 平日里顶着这样一张脸在战场上冲杀,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容易遭到敌将耻笑。 所以他每次上战场,都会戴上修罗鬼面。 久而久之,哪怕自己军中,见过其真容的,都少之又少。 眼前的中年将军郑伦,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在山海关服役了十几年的老兵,一路靠着军功,走到了如今的位置,称得上是中山王的绝对心腹。 “自是心有不忿的。”郑伦老实道。 “将军,我不明白,他们刚来,正是有锐气的时候,为何不让他们直接上战场?” “等到锐气消了,怕是战斗力要大不如前。” 中山王刘恭闻言,摇了摇头,道:“你只知他们锐气高,殊不知,他们傲气也高!” “尤其是我那个女婿,刚刚及冠的骁骑将军,少年得志,如何能不傲?” “须知骄兵必败,这个时候让他们上战场,无异于自寻死路。” “等个十几二十天,磨一磨傲气,总比以后上战场丢了性命要好。” “另外,自从拓跋汗上位之后。北元军纪逐渐严明,南下劫掠的小股部队越来越少。” “大股部队之间交手,可变性又实在太多,也不适合他们历练。” “既然时机未到,便也只好叫他们等着了。” “将军远见!末将自愧弗如!”郑伦略一思索,也觉得中山王的法子好,只是出于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称赞一句,没有多说。 “将军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试试那李家小子?” 中山王闻言,点了点头,俯瞰着窗外,叹息道:“希望昭阳找了个好归宿。” 郑伦沉默片刻后,道:“末将请求调入潜龙营,和他们一同冲杀!” 中山王看向他,笑了:“你是想替我守住那小子?” 郑伦没说话,但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倒不必,两军交战的时候,你领一军,在其侧翼接应即可。” “在这北疆,本王若是铁了心想保谁,还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 “除非……那拓跋汗亲至!”中山王数语之间,霸气彰显无疑。 郑伦闻言,沉默片刻,随后颔首:“诺!” 第138章:猎熊伏虎 这山海关附近,可谓崇山峻岭,巍峨险峻! 来自大乾内部的运粮队伍,为了避开高峰险山,有那么一小段路程,不得不出山海关之外。 这就是这么一小段路程,经常遭到北元人劫掠。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都要有个粮草接应营队。 往往这个营队,战斗力都不怎么强悍,否则早就去正规军冲杀了,何至于来接应粮草。 可现在,这么个闲差,却落到了李长空等人和潜龙营的头上。 而且一转眼,就又是七天! 这一天,看到远远到来的运梁车,朱犇百无聊赖地上前,例行公事一般问道:“姓名,籍贯,从何处来,运的多少粮草?” 那负责运粮的军官便老实答道:“张权贵,兖州人士,自燕山郡征粮而来,共运得粮草两千万斤。” 朱犇闻言,暗自点了点头,显然,这些信息都对得上,于是便高声喊道:“检查粮草!” 此言一出,潜龙营的将士们也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开始检验粮草。 大概一刻钟后,这一行人便被放行。 朱犇幽怨地走了回来,看了李长空一眼,满脸的愤懑之色。 “依我看,等中山王调我们去前线,倒不如等北元蛮子来劫粮,到时候还能趁机杀几个人头,带回去也算是笔军功。”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北元的营帐,距离山海关,也不过三五十里。” “有些时候,站得高了,便能一窥全貌!” “尤其是夜晚,观其营地火把,便能看出不少虚实。” 朱犇一听这话,顿时知道李长空心中有数,立刻换上笑脸,笑呵呵道:“老李,看出什么了?” 李长空闻言,却是面色一沉,摇了摇头:“传闻北元乃是游牧民族,行兵打仗,不成章法。” “扎营更是随遇而安,毫无门道。” “若不是人多地广,再加上那么些狼性,也不至于成事。” “但就近几日的情况来看,只怕不容乐观,亦或者是传言有误!” “每夜子时,我都会登高而望。却见北元军中,火把整齐,往往是一同点亮,一同熄灭。” “安营扎寨之处,也极有章法,多能避开山石滚木,水火之灾!” “如此手笔,已经称得上是军纪严明了,不像是以往的北元蛮子能做到的。” “只怕,这北元军中,是出了什么能人。” 张邯听见这话,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临行之前,我爹曾提过那么一句。” “说是三大部族,不过一年时间,便被人一统。” “此人如今统一北方草原,号为北元之主——拓跋天汗!” “拓跋天汗?”李长空闻言,也不由得眉眼微皱:“这拓跋天汗,远在北元深处,仅仅只是些许威望辐射,便能叫北元军纪变成如此模样。” “此人,当为人杰也!” 李长空心中不由得一沉,原本他以为,中山王喊他来,不过是想渐渐未来女婿,顺便考校一二。 但现在看来,未尝没有留遗言的意思。 “在如此军纪之下,北元给的机会越来越少,只会有大股部队之间的冲杀,而没有小型冲突,自然也就没了我们上场的机会。”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了。”李长空沉声道。 朱犇听闻此言,瞬间怨声载道,牢骚不断。 恰逢此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砸在他身旁的空地上,将其抱怨声硬生生吓住。 只见摔下来的,竟是一头雄壮无比的黑熊! 只不过这头黑熊,血盆大口中的牙齿,确实被人拿利器硬生生剃掉,身上也被戳出了十数个窟窿和划痕。 俨然已经是魂归天外。 “兄弟们,今天吃熊掌!”赤裸着上身,手持银戟的贾太岁也跟着从天而降,踩在黑熊身上,对着不远处潜龙营的将士们呼喊道。 这山海关一带,崇山峻岭,别的没有,就是野兽多。 但在常人眼中的野兽,到了贾太岁眼中,顶多也就是个野味。 所以这几天,潜龙营的将士,算是开了荤了。 昨天吃虎鞭,今天吃熊掌,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连带着不能上战场的怨气都减弱了不少。 而这,也正是李长空用来消弭将士怨气的法子。 只是贾太岁落地之后,神色有些不对,走到李长空跟前,压低声音道:“这周围的老虎黑熊,这几日都被俺打杀完了,明日若是再要开荤,只怕要进深山了。” 李长空闻言,眉头一皱,道:“进深山,你有几重把握完好而归?” “十成。”贾太岁揉了揉脑袋。 李长空:“???” “那你跟我说什么?既然那些野兽伤不到你,只管去便是。” “喔喔,俺就是想说,来回脚程要多上一炷香,你们得多等些时辰。” “这个倒是不妨事。” “把熊肉给将士们分了吧。” “好嘞!” 说着,贾太岁便运起银戟,给黑熊抽筋剥皮。 这深山老林里头的黑熊筋骨坚硬,寻常刀兵难伤,唯独他这银戟,称得上是神兵利器,用来开膛破肚,再合适不过,而且还能磨砺戟法,何乐而不为? 许久之后,被剁成了八十多份的黑熊被分了下去,潜龙营的三千将士,就着干粮,大快朵颐起来。 李长空等人也是吃着熊掌,好不快活。 …… 吼! 山林之中,一声巨吼传来。 紧接着,砰得一声,有人手中的饭碗掉落在地。 为首之人,身高八尺,丰神俊貌,却有着明显的北元人特征,两鬓毛发旺盛,一直垂到耳鬓处,也不做修剪,显得粗狂不少。 正是曾经三大部族中耶律部左贤王之子,耶律齐! 听见饭碗落地的声音后,其站起身来,面带不悦之色:“不过是些许兽吼罢了,便如此失色,如何能成大事?” 那人闻言,顿时面带羞愧之色,学着大乾人的模样,垂首道:“末将有罪,恳请将军责罚。” 耶律齐却是挥了挥手,道:“此次便算了,下次注意!” “我们花了足足两年时间,学习中原的文化,模仿中原人的衣食住行,为的就是今时今日!” “你现在可以出岔子,可等到行动的时候,但凡出了半点岔子,那就是满盘皆输!” “可曾明白?” 第139章:耶律齐! “末将明白!”先前那人闻言,跪伏在地,以头抢地。 显然,耶律齐在军中很有地位。 “你们,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 “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也将无比严格!” “这样才能保证此次任务万无一失,明白吗?” 周遭众人闻言,纷纷站起,齐声道:“明白!” 耶律齐见状,这才点了点头。 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是拿下整个山海关的关键! 至于具体计划,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抢了运粮的队伍,然后再假扮成运粮的队伍,混入城中,等待时机,和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山海关! 说不难,是因为整个计划听起来就那么几步,没什么工于心计的算计。 说不简单,则是因为执行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抢了大乾运粮的队伍,轻而易举。 但是北元人是游牧民族,乾人属于汉人,是农耕民族,两个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天差地别,体现在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想要取而代之,简直就是天荒夜谈。 但有些事情,是经不起磨的! 他们为了今日之事,足足准备了两年半! 这两年半里,他们模仿乾人的穿着,步伐,仪态,甚至是说话的语气! 早已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借此进入山海关,已并非难事! “查出来了吗?运粮队伍还有多久到?”耶律齐发问道。 “启禀将军,线报上说,乾人正在往山海关内大肆囤积粮食,以和我军展开持久战。” “故而运粮次数频繁,上一次运粮距今已经有些时日。” “以末将之见,下一次只怕就在这两天了。” 耶律齐闻言,点了点头,道:“都打起精神来!是非成败,就在这两天了!” “此举若是功成,尔等有一个算一个,回去之后,皆赏牛羊千匹!连升三级!” 众人闻言,皆是眼眸闪亮,露出光来。 若不是觊觎这丰厚的奖赏,他们又怎么会来干这玩命的活计。 而耶律部虽然被灭,但即便是拓跋天汗,短时间内,也无法消弭三大部族之间的隔阂,让它们亲如一家。 所以,只能采取诱之以利,同时慢慢分化的措施。 拓跋天汗曾经向朵颜,耶律两大部族许诺,他们的左贤王,也有资格参与北元王位之争夺! 这就意味着,下一届的草原之主,并非一定是拓跋族人! 也有可能来自朵颜部和耶律部! 而耶律齐,就是三大部族还未合并之前的耶律部左贤王之子! 至于现在耶律部原左贤王,由于反抗过于激烈,在当年征讨耶律部的时候,被拓跋天汗随手杀死! 这也就导致耶律部的左贤王之位空缺! 空缺了,自然就要重新选人! 而耶律齐身为原左贤王最为杰出的子嗣,胜算极高。 可即便如此,耶律齐也不满足。 由于当年的左贤王,也就是他爹,反抗过于激烈,导致拓跋部上下,均是不喜耶律部,反而更为亲近朵颜部。 包括那位拓跋天汗,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即便他成功击败所有对手,成为了耶律部左贤王,对下一任草原之主的位置,也是望尘莫及。 但耶律齐是个有想法的人! 他知道,目前和北元接壤的三大汉人国度中,大乾看似最为弱小。 实则,却是拓跋天汗最为痛恨的国家! 因为当年拓跋天汗的父亲——拓跋峰,就是死在了大乾中山王刘恭的手上! 他要是能破开山海关,击杀甚至生擒中山王刘恭。 那么此举在他谋求北元之主位置时的助力,将是无与伦比的! 这,就是耶律齐呕心沥血两年半的全盘计划! 他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殊不知,他们的这些对话,都被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一具魁梧的身影所听见。 贾太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但是片刻之后,他猛地摇了摇头,好家伙,差点把cpu给干烧了。 算了,这不是自己的强项,得回去告诉老李他们! 贾太岁打定主意之后,深吸一口气,运起轻功,踏草无痕,飞速离去。 以往的他只是不屑于使用轻功,却并非不会轻功。 要知道,战场上,打不过还能跑,轻功往往是保命的功夫! 所以,当初他习武时,最先学的,便是轻功! 另一边的营地上,李长空等人翘首以盼,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贾太岁的身影。 张邯不由得诧异道:“我还当脚程多一些,也就耽搁几炷香的工夫,谁承想,竟要一个时辰这么久!” 不是他急,而是肚子受不了,已经在抗议了。 不只是他,潜龙营三千将士,皆是如此! 李长空闻言,眉头不由得微皱:“按理来说,不应如此!” “只怕是出了什么岔子,老朱,你去接应一下!” 朱犇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就欲离开。 不承想,刚转过身来,远处就出现一道人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而来。 等离得近了,才发现正是贾太岁。 只是让他不满的是,这厮竟然两手空空,别说虎狼了,就连山鸡兔子也没带回来一只。 “老贾,你这身手也不行啊!空手而归了吧。”朱犇打趣道。 谁承想,贾太岁却压根不搭理他,直奔李长空而去。 喘息两口之后,立刻道:“老李,大事不好!” 贾太岁在李长空心中一直是个稳妥的老实人,平日里很少像朱犇这样咋咋呼呼。 所以,当看到贾太岁这副反应时,李长空就知道,只怕是出大事了! “先坐下喝口水,然后再细说。” “老张去拿水。” “好!”张邯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迅速拿了水过来。 贾太岁接过水,一口喝干,又缓了一阵子,这才将方才在密林中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老李,咱们怎么办?”张邯和朱犇听完之后,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显然,贾太岁这是撞破了足以威胁到整个山海关的大事! 他们在担忧之余,又有些兴奋。 总算赶上大事儿了! 反观李长空,却是冷静地可怕,问道:“你确定那些人没有发现你?” 贾太岁闻言,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那群人中,没人武功比俺高,俺走的时候,又特意留了心,他们肯定发现不了。” “很好!”李长空嘴角上扬,站起身来,大声道:“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第140章:三千对一万 原本因为没有等到野味而有些牢骚的潜龙营将士们听闻此言,纷纷站起身来,面带诧异之色。 他们来这山海关后,先是浪费了七天,又运了七天的粮草,都小半个月过去了,连建功立业的影子都没看到,统帅又是何出此言? 李长空看到众人迷惑的眼神,心中暗自叹息,长此以往,一定会出问题的,好在,事到如今,转机已经到了! “刚刚收到绝密信报,有北元贼子,想要劫掠下一批粮草!” “不仅如此,还想冒充运粮队伍入关,行那苟且龌龊之事!” “杀了他们,便是大功一件!” “诸君,可还敢随本将征战!” 此言一出,潜龙营将士的人群中顿时骚乱起来。 有人依旧不信,大声问道:“将军,此言可是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我李长空的项上人头,尔等只管来取便是!” 听见这话,全军震动。 “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我等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就是!这次来,本就是为了上阵杀敌,如今大好机会送到眼前来,岂有退缩之理?” “很好!”李长空环视一圈,见众将士皆是亢奋欲战,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这潜龙营不愧是精锐,小半个月的蹉跎,亦不能磨灭其心中锐气! “传令兵何在?” “小的在!”李长空一声令下,传令兵便从人群中站出身来,眼眸坚定,神色亢奋。 “很好!你且将我刚才说的,快马加鞭,传到关内去!” “通传给郑伦郑将军,可曾明白?” “明白!” 传令兵飞快离去之后,李长空看着剩下的众多将士,继续道:“剩下的,这几日以来,枕戈担待,日夜操练!” “依我之见,下一次运粮车队,就在这几日之内到达,到时候,就是我们和北元蛮子血拼的时候!” “诺!”潜龙营三千将士,皆是亢奋,似乎正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 两日之后,贾太岁从远处飞奔而来,道:“来了!” “运粮车队距离此处,大概有还有三十里的路程。” 李长空闻言,微微颔首,道:“老张去动员士卒,老贾继续打探!” “我们在葫芦口后的小孤山汇合!” “葫芦口,小孤山?”朱犇略显诧异,问道:“这两个地方,可有什么讲究?” “自是有的,葫芦口三面环山,乃是绝佳的设伏之地,如果我是北元人,一定会在此处设下伏兵,堵住出口,劫掠运粮车队!” “而小孤山,位于葫芦口正北方,不但能将葫芦口内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从葫芦口内,看不到小孤山!” “若是我猜对了,北元人当真在此设伏。那么占据小孤山的我们,便占据了绝对的地利优势,进可攻,退可守!” “到时候,等北元人先入葫芦口,我们再把镇守出口的北元人杀光,取而代之,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闻言,眼眸纷纷一亮,哪怕是张邯,也不由得赞叹道:“老李,你这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只怕北元人到死也猜不到,他们竟是死在自己的计谋之下。” “事不宜迟,行动!”李长空冷笑一声,眼眸中暗含杀机! …… 半个时辰后,小孤山。 李长空带着三千潜龙营将士,早已就位,埋伏得妥妥当当,只等瓮中之鳖的到来。 不久之后,朱犇来了。 “老李,运粮队伍距离此处,只剩七八里路程。”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这一点在他的预料之中。 片刻之后,贾太岁也来了。 只不过,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也没有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说出情报,而是走到李长空等人跟前,才低声道:“不好了,北元的军队,至少有万余之众。” 此言一出,张邯、朱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疯了吗?劫个运粮队伍而已,需要一万人?”朱犇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谬到了极点。 “若是只有几千人,我们还能吞下,万余敌我相差实在悬殊,要不还是先撤?等关内的援军到了,再做打算?”张邯道。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等关内的援军到了,这泼天大功,也早就是别人的了,如何轮得到我们这样的外来户?” “可是我们根本吞不下这只队伍!足足万余人,就算潜龙营再怎么精锐,也是初出茅庐,如何能以一敌三!”张邯有些急了,他觉得李长空有些上头。 面对张邯的警告,李长空却是置若罔闻,眉头紧锁着,沉思片刻之后,顿时喜上眉梢! “老贾,这深山老林里,有很多猛兽对吧!” “对!”贾太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老朱,我记得你当初,驯蜂很有一手,连马蜂都能驯服,这猛兽,能不能驯?” 朱犇一听,顿时瞠目结舌:“这我,我也没试过啊。” “马蜂连人性都不通,这猛兽,至少也能相当于我人类稚童,多少有些人性,你既能驯马蜂,猛兽自然也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战斗,你不用参加了,你去深林之中,驯服也好,驱赶也罢。” “我只要你等我号令,号令一出,我要一批猛兽,成群结队地冲向葫芦口,可能做到?” “啊?我我不知道啊!”朱犇觉得自己被强人所难了。 “既然老朱没问题,那我们继续讨论下一步!” “不是!我怎么就没问题了,我有问题!有很大问题啊!”朱犇都要疯了,这好歹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决定。 “老贾,把这家伙扔到深山里去。” “切记,到时候以火箭为号!若是看到火箭升空,便驱赶猛兽,从出口而入!” “我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李长空话音刚落,朱犇就被贾太岁一把抓住,扔入远处山林之中。 “接下来,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能先拿住对方首领,到时候,别说是三千对一万,就是三千对十万,也有的打!” 第141章:交锋 三千对十万…… 张邯和贾太岁闻言,皆是嘴角抽搐。 不是,老李你还能再疯狂点吗? 十万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咱们也能被淹死。 “那要如何擒王?” “很简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长空眼眸中隐约有光芒闪烁! “此事,由我和老贾来!” “老张你留在此处,总领全军!” “另外,传令下去,让将士中最好的弓箭手,前来见我。” 李长空的将令传下去,不消片刻,一双臂粗壮,能过其膝,身负弓箭的壮年男子,便走了过来。 “见过将军!”此人颔首,双手抱拳,便算是行了礼。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你是军中最好的弓手?” “不错!”那人似是有些沉默寡言,只吐出了两个字。 “最远能射多少步?” “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百步……”李长空看看山下葫芦口的方位,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距离,心中一定,道:“好!叫什么名字!” “燕山屠。”又是简洁的三个字。 “好,到时候,你就埋伏在山脚下的草丛之中,看我手势行事,我指谁,你便射杀谁!” “可有问题?” “没有!” “很好!” “行动!” 片刻之后,运粮队伍距离葫芦口只剩一里路。 队伍的最后方,正推着粮车不断前行的张老三有些牢骚,不吐不快。 “你说说,咱啥时候能到啊,这山路走的,真是累死个娘咧。” “你这瓜怂,抱怨个球,马上就要到了,再忍忍。”李老四也满头大汗。 这山路本就不好走,多有蜿蜒崎岖之处,都是要靠他们用肩膀来推着粮车走的。 其中滋味,当真是一言难尽。 “运粮总比上战场好,你就偷着……”李老四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张老三有些诧异,回头一看,却见是一完全不曾见过的九尺壮汉,手中还握着一把两人高的银戟。 张老三顿时咽了口唾沫,想要开口大叫,却被壮汉一把握住口鼻,随后一手刀敲晕过去。 见贾太岁都已经搞定,李长空这才现出身来,飞速扒掉张老三和李老四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一边套,还一边把李老四的衣服扔给贾太岁,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点换上!” “喔喔,好嘞!”贾太岁看着李长空这熟练的操作,一时间不禁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经常扒人衣服? 运送粮草的,只是个校尉,且年纪已大,这条路上,又从未出现过劫掠粮草之事,所以到是没什么警惕心,连车队后方被换了两个人,都不曾意识到。 “校尉,前方就是葫芦口了,我观此处三面环山,乃是设伏的绝佳之地,依我之见,还是小心为妙。”李长空凑上前去,对着老校尉说道。 老校尉年近半百,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听闻此言,依旧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全军戒备,过葫芦口的时候,招子放亮些!” “对了,你是何人,为何老夫不曾见过?” “小的李长空,乾都城人。” “乾都城人?”老校尉闻言,顿时露出警惕之色:“乾都城人还来参军?” “校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乾都城人又不是人人都是富贵之辈,自然也有过不下去的,更何况,参军从戎,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何须以地界分个亲疏出来?” 那老校尉听闻此言,却依旧不曾打消疑惑,眉头皱得更深,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当场拿下李长空。 恰逢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劫粮!有人劫粮了!” 传令兵从远处狼狈地逃窜回来,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道:“校尉,不好了,是耶律部的旗,他们来抢粮了!” “来了多少人?”老校尉也顾不得处理李长空,直接开口询问道。 “看这架势,少说也得好几千!”传令兵没有贾太岁的身手,不敢深入探查,只看了个大概,可即便如此,也把老校尉吓得够呛。 他们这运粮队伍,顶多也就千八百人,而且都是老弱残兵,如何跟人家几千的正规军打。 “校尉,为今之计,只有距地利而守,以待援军!” “我看那小孤山,便是处易守难攻之地,我们且往那里靠!” “依靠着山上险峻地势,还能有一线生机!” 老校尉闻言,迅速点了点头,死到临头,就算李长空真有什么问题,他也顾不上了,这好歹是个乾人,外头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北元人! 然而,想法是好的,只是他们低估了北元铁骑的速度。 耶律齐率领的一万军队,骑兵不多,只有两千而已。 剩下的八千,皆是步兵。 可即便如此,两千铁骑也能将这支运粮队伍吃干抹净。 觉察出运粮队伍想借地势而守后,耶律齐便果断下令,率领两千轻骑,直奔运粮车而来。 李长空靠近贾太岁,指着耶律齐道:“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那日发号施令之人?” 贾太岁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他,俺不会看错!” “好!那等下你我就站在老校尉身旁,但是不要出手。” “等那人靠近之后,再发难,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他拿下,否则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有问题吗?” “放心,绝无问题!” 李长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在心中将所有计划又过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耶律齐率领两千轻骑将运粮队伍逼停之后,直接挥手,道:“抓活的!” 他们既然想假扮这只运粮队伍,自然得清楚他们的籍贯和姓名,所以活的乾人,远比死的价值大。 他自己也纵马来到老校尉跟前,居高临下,如同看死人一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老实交代,留你一具全尸。” 老校尉闻言,目呲欲裂,怒道:“岂有此理,北元贼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岂敢辱我!” 耶律齐眉头一皱:“不配合是吧?那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耶律部,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他纵马靠近,眼眸中带着杀意。 李长空见状,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向贾太岁使了个眼色。 贾太岁立刻会意,直接抓住耶律齐马屁的左前腿,用力一掀。 顿时,耶律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不由得人仰马翻,整个人从马上跌落下来。 第142章:两人挡万军 贾太岁见状,怒吼一声:“诛杀元狗!” 随即从一旁的运粮车中抽出银戟,朝着跌倒在地的耶律齐,就是劈头砸下。 耶律齐看着笔直落下的长戟,心头大骇。 心知若是这一下被砸中,只怕当场就得去见阎王。 生死危机之间,只见其大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青霜宝剑,斜架着以阻挡贾太岁势大力沉的一击。 当! 一声脆响传来。 在贾太岁的全力一击之下,青霜剑竟是丝毫未损! 原来,这青霜剑不是凡物。 据说之前的耶律部左贤王还不是左贤王的时候,草原上曾落下一天外陨铁。 用其制造而出的兵刃,可谓削铁如泥,坚不可摧! 只可惜这天外陨铁数量太少,整个耶律部也才锻造出两柄武器来。 其中一柄,正是这青霜剑! 此剑,并未出自北元人之手,而是出自从大楚掳掠而来的铸剑名家,欧冶垂之手。 据说此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制作出了寥寥八柄武器。 皆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兵刃! 所持有者,莫非王侯! 天外陨铁再加上欧冶垂,这才造就了这柄青霜剑! 据说,此剑除了削金断玉,坚不可摧之外,其最大的特点,便是通体冰寒! 这份寒意,甚至能在兵器之间,互相传导! 于是两兵相交,对方往往会因为青霜剑释放而出的寒气而被冰冻得手脚僵硬,从而束手就擒! 最为玄妙的,就是这青霜剑,只有剑刃处有寒意。 剑柄则是由耶律部的王庭古木制作而成,不但坚韧似铁,而且能很好地隔绝寒意。 以上种种,这才造就出一柄绝世神兵! 若非耶律齐乃是担任耶律部左贤王最有利的人选,如此神兵,也落不到他的手上。 反观贾太岁的银戟,虽说也是能工巧匠所制,但和青霜剑这样的神兵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一击之下,哪怕已经动用了全力,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这青霜剑分毫。 甚至还被其上清霜寒气所反制,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就想扔掉手中银戟。 不过好在,其毕竟年轻气盛,气血雄壮。 终究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忍耐了下来,没有扔出银戟。 反观耶律齐,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青霜剑虽然挡住了银戟,甚至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但这一招乃是天生神力的贾太岁全力施为,力道之大,何其强也! 只是些许余波,也不是耶律齐能够承受的。 只这么一下,整个人就被拍得入土三寸,七窍流血,俨然一副奄奄一息模样。 在李长空的示意下,贾太岁直接上前,捏住了其头颅,将其提了起来。 李长空则是捡起了青霜剑,站到马车上,高声道:“尔等首领已然伏诛,还不束手就擒?” 被贾太岁拎在手中,已然气若游丝的耶律齐,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踌躇不前的北元将士,默默摇了摇头。 李长空见状,眉头一皱,狠狠一脚踹在其胸口,道:“老贾,把他给我弄晕过去!” 贾太岁一听,顿时一记手刀砍在耶律齐颈部,叫其彻底昏死过去。 “实话告诉尔等,我大乾的军队,早已包围了整个葫芦口!” “尔等现在束手就擒,还有命活!” “若是负隅顽抗,则是死路一条。”李长空手持青霜剑,语气摄人心魄。 对面的北元将士们闻言,已经有些踌躇不前,尤其是当看见象征着耶律部王权的青霜剑也被对方夺走之后,就更是如此。 站在李长空和贾太岁身后的老校尉,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懵。 这两人这么猛的吗? 两个人震慑住几千人? 就算当年的武陵侯也没这么猛啊! 不过他却依旧是忧心忡忡,凑近李长空后,压低声音道:“招降是没用的,你们大概是初来北疆,不知道乾人和元人之间究竟彼此仇恨到了何等地步。” “他们现在踌躇不前,不是想要投降,而是因为畏惧。” “等这份畏惧消退了,便会一拥而上,将我们撕成碎片!” “快想些别的法子!” 贾太岁一听,顿时手一抖,差点没把本就进气多出气少的耶律齐给摔死。 听这话,老李这是失算了? 也是,老李就算聪明绝顶,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于是他也凑近李长空,压低声音道:“到时候我们抢了这厮的马,我带你杀出去!”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浑然不见丝毫的畏惧之色,面对上万元人,反而趾高气昂,颐指气使:“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难不成都在寻死乎!” 见李长空这般做派,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高喊道:“弟兄们,他们只有区区几百人,咱们近万人,怕他作甚?” “冲上去,杀光他们,完成计划,等打开了山海关,杀了中山王,咱们依旧是大功一件!”说话之人,身穿厚重羊皮裘,容貌粗犷,看起来在这万人军中,地位不低。 面对其叫喊,李长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当真寻死乎?” 笑罢,伸手一指那面容粗犷之人。 随即,一支箭矢,如若流星破空一般,自百步之外,转瞬即至,狠狠射入那粗犷将军的颈脖处。 颈脖被射穿,一时间,其口鼻之间,血如泉涌。 其挣扎着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便当场饮恨。 “你,你这是什么妖术?”又有一元人将军,带着惊惧的语气询问道。 “妖术?哼,我已经说了,我大乾的军队,早已包围了整个葫芦口,尔等不过是瓮中之鳖!” “方才这一箭,便是我军中神箭手,对尔等的警告!” “放屁!什么神箭手能射如此之远?我看你就是危言耸听,在恐吓我等!” “自古以来,哪有元人投降乾人的道理?你给老子纳命来!”说着,那元人将领便要纵马杀来。 李长空却是云淡风轻地一指那人,声色俱厉地吐出一字:“死!” 咻! 又有一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命中那元人将军的眼眶,透过头骨而过,将其当场毙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第143章:两面夹击! “这怎么会如此!”剩下的元人见状,脸上总算露出了惊慌之色,愈加犹豫不敢前。 李长空看见这一幕,却是冷笑道:“晚了!” “刚才让你们乞降,你们不降,现在,都别降了!” 李长空眼眸深处,射出令人惊惧的寒意。 一旁的老校尉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人,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指望过劝降这群北元人。 只是想借机进一步挫败北元人的锐气罢了! 贾太岁闻言,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浑身肌肉紧绷,手持银戟,护在李长空身旁。 既然谈崩了,接下来就要手底下见真章了。 但他们大概率打不过,到时候,还是得逃跑! 李长空却视若无睹,手持青霜剑,向天一指,怒道:“豺狼虎豹,随我杀敌!” 远处,藏在小孤山山脚下的燕山屠见状,立刻拿出火折子,点燃浇灌了桐油的箭头,随后将一枚火箭,笔直地射上天际! 北元人见状,皆是愣住,有些不知所以。 这这是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何来的虎豹豺狼? 难不成是在做法? 一时间,方才由李长空带来的压迫感,也不由得消散了几分。 “我当你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冒牌货!”有北元将领嗤笑道。 李长空却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向他,道:“我若是你,现在退出葫芦口,一万大军,还有一线生机。” “再过三息,本将便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狂妄!你以为,口出些许狂言,便能吓退我等?” “弟兄们,给我上!叫此贼子,饮恨当场!”说着,那北元将领大手一挥,身后原本踌躇不敢前的北元将士们,竟也跟着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贾太岁见到这一幕,汗毛倒竖。 习武至今,已然十年有余。 期间,他从未全力出手过。 如今,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何为万军丛中,七进七出! 其右手紧握银戟,周身气息勃发,如同一头刚刚下山,正择人而噬的猛虎! 老校尉也是叹息一声,觉得李长空有些年轻气盛,过于目中无人。 方才明明已经哄住了北元大军,若是再诱之以利,说不定今天还真能全身而退。 结果非要口出狂言,还说什么三息之内,便要叫对方死无全尸。 人家好歹几千号人呐,就算站着不动让你杀,三息之内,也杀不完。 这下好了,只能死战了。 北元军的杀机腾腾,周遭众人的忧心忡忡,李长空却如同置若罔闻一般,已经手持青霜剑,就那么站在运粮车上,气宇轩昂,完全不把对面的上万大军放在眼中。 三息过后,只见其咧嘴轻笑,道:“三息已到,还请诸位,赴死!” 说着,手中青霜剑便向下一挥,带着无与伦比的煊赫气势。 仿佛在这一剑挥出的刹那,对面上万铁骑,便已经身死。 然而,事实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少数几个北元人被吓得够呛之外,其余的北元军士,好胳膊好腿,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 贾太岁见状,也不由得满头黑线。 这世上是有武功存在,但是没有仙法啊! 你还想着一剑横扫百万师不成? “杀!安敢如此辱我北元,兄弟们,随我冲杀!” “杀了这装神弄鬼的乾人,剁碎了当下酒菜!” “什么下酒菜,剁碎了喂狗!” 被羞辱的北元人勃然大怒,再无踌躇不前之趋势,纷纷嗷嗷叫着,冲锋向前,誓要诛杀李长空。 然而,就在此时,北元军阵后方传来了阵阵兽吼之声。 吼吼吼! 只片刻之间,就有一大群豺狼虎豹,朝着葫芦口唯一的出口冲来。 为首之人,正是正骑在虎背上的朱犇! 贾太岁看见这一幕,简直瞠目结舌,连手上的银戟差点都没抓稳:“好家伙,老朱你来真的啊!” 北元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再加上先前李长空那一番装神弄鬼的行为,已经烘托了足够的气氛。 导致哪怕只有近百头的豺狼虎豹,也将驻守在葫芦口出口处的守军,冲了个七零八碎。 “时候已到,潜龙营的将士们,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随本将冲杀!” 随即青霜剑高举,气势如龙,向前挥砍! 小孤山上的张邯见状,也知道大势已到,再也不顾文人身份,直接撩起袖子,举起长剑,怒吼道:“弟兄们,机会来了,随李将军冲杀!” “杀!”潜龙营的将士们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 再加上现如今北元大军已经被朱犇引来的虎豹豺狼弄得一团糟,正是痛打落水狗,捡功劳的大好时机! 于是个个眼冒绿光,嗷嗷叫着冲下山坡,和北元军队发起白刃战。 在虎豹豺狼和三千气势正盛的潜龙营将士的两面夹击下,哪怕北元军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也不由得乱了阵脚,仓惶四顾,却是茫然无措! 只能一股脑地杀人,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捅刀子。 好勇斗狠,北元人还是有一手的,尤其是在这等几近绝望的时刻。 …… 与此同时,中山王刘恭的房门被人砰得一声撞开。 郑伦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将军,不好了!” “北元耶律部意图派间谍冒充运粮队伍,潜入山海关,被李长空他们发现。” “这不是大功一件?”中山王有些疑惑。 “但是这群小崽子,带着三千人,都围堵人家了!” 中山王一听,霍地站起身来,面露震惊之色:“当真是胆大包天!” “赶紧传令,调五千轻骑,向……他们可有说在何处伏击?” “大概是葫芦口!” “驰援葫芦口!” 中山王有些心急如焚,这女婿北上一趟,可不能就这么死在这。 自己是想考校女婿,可不是想让女儿守活寡。 要知道,敢在北疆单独行动的军队,最少也在万人左右! 这一点,李长空他们不知道,但是刘恭和郑伦这等在北疆摸爬滚打了十数年的老将军心里是门清的。 也就是说,这群小兔崽子,想带着三千人,去围剿耶律部一万精锐! 这已经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能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阎王面前点天灯——找死! 第144章:刘恭赶到 葫芦口,站在运粮车上,看着底下乱战的李长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虽说北元军士气尽失,但说句实在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人家一万的数量好歹摆在那里,而且困兽犹斗,在这绝境之地,一时之间,竟然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和朱犇驱赶而来的虎狼以及三千潜龙营将士僵持住。 “老贾,你不必管我,带一队精锐,把北元军给我来回凿穿。” “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再怎么困兽犹斗,人心一失,也只有仓皇逃窜的命!” 贾太岁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 随后翻身上马,手持方天画戟,眼眸中折射出兴奋的光来。 甚至都没带精锐,单人单骑去凿镇了! 燕山屠则是接替了贾太岁的位置,守在李长空身旁。 他是神箭手,站在远处才能发挥出最大战力,正面冲杀是远不如贾太岁这等使重兵器的。 只能说,贾太岁不愧是淫浸武道十数年的武学天才。 这一入阵,简直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手中银戟反射着寒光,不断在北元军中起落。 而每一次起落,都能收割数条生命。 而且贾太岁速度极快,整个战阵之中,都无人能挡他。 只片刻之间,就凿穿了战争。 后续又是接连几个来回,完成了七进七出的壮举! 经此一役,北元军彻底失了士气。 看向马背上浑身浴血的贾太岁,如同看见了一尊杀神,别说打了,有些人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李长空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这一万人,短时间内是杀不完的。 于是重新站到运粮车上,手持青霜剑,挥剑指天,大喝一声:“降者不杀!” 北元士卒听到这声音,大多数人心中都是不信的。 毕竟方才李长空就拿投降之事诈过他们,况且,元人向乾人投降,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可当视线转移到贾太岁身上后,大部分人又浑身颤抖,打了个哆嗦,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乞降。 李长空看见这一幕,总算是放下心来,嘴角微扬,高声道:“老张老朱,派人看管俘虏,老贾组织剩余人手,咱们把俘虏押回去!” 然而,还没等李长空高兴多久,他就看到葫芦口远处掀起一阵尘埃,还有阵阵马蹄声。 这是又有军队来了! 于是刚刚扬起的嘴角重新平息下去,李长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道:“老贾,去看看是敌是友!” 贾太岁心里也有些打鼓,别看他们刚刚打了场胜仗,但潜龙营损失也不小,而且手里还压着数千人的战俘,对面弱势来势汹汹,只怕潜龙营讨不了好。 他武功高强,完全可以带着老李他们跑路,但潜龙营的弟兄跑不了,而且刚到手的战功要是就这么丢了,是个人都不甘心! 于是他全身紧绷,驾驭着马匹,向前方走去。 然而,还没走多久,就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他被对方的气势锁定了! 他习武十数年,从未见过如此煊赫的武道气势。 锋锐,霸道,不可一世,出手即杀! 贾太岁额头沁出冷汗,不断挣扎着,怒吼一声,挣脱了对方的气机锁定,随后怒吼道:“老李、老张、老朱,快跑!” “有高手!” 李长空闻言,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贾太岁的身手绝对可以说冠绝年轻一代,他都说是高手,只怕是北元的老一辈将领来了。 只凭他们剩下的两千多人马凶多吉少! “你们先率军走,我垫后!” 李长空也不多话,直接抢来一匹马,手持青霜剑,就冲着从葫芦口驶来的军队冲去。 “垫什么后,我看你小子是命都不想要了!” 然而,还没等李长空冲出去多远,就听见一声暴喝,随后一具身影,带着滔天气势,从天而降。 如同拎小鸡仔一般,将李长空拎在手中。 看见这一幕,贾太岁目呲欲裂,却又不敢动弹。 以对方的实力,想杀他,易如反掌! 不过很快,他就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了。 因为来人脸上,戴着面具! 青面獠牙,地煞恶鬼! 在北疆,亦或者说,在整个大乾,只有一个人戴这样的面具——大乾军神中山王刘恭! 也只有中山王,能有让他都感到颤栗的武道气息。 既然中山王来了,他们便算是彻底安全下来了。 整个北疆,没人能当着中山王的面杀人! 刘恭一手拎着李长空,一边打量整个战场,那是越看越心惊。 这么群初出茅庐的小崽子,识破了北元人的阴谋不说,竟然还真把人家一万主力军给俘虏了! 他余光又瞥到了李长空手中的青霜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不是象征着耶律部的王剑吗? 这玩意也夺来了?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好家伙,这哪里是自己这个做岳父的在考校女婿,分明是他这个做女婿的在考校自己这个岳父! 不过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刘恭身为岳父的脸面还在,自然是不可能表露出来的。 于是只好威严道:“郑伦,收押俘虏,回关!” “诺!”郑伦从后方走了出来,这一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多少少带上来几分震惊之色。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王爷是后继有人了。 …… 三个时辰后,山海关内。 静室之中,李长空和刘恭席地而坐,彼此相对。 “谁给你的胆子,三千对一万?” “遇到这等事,不知道先向关中通传奏报?” 才一开口,中山王便脸色不悦,出言呵斥。 “我向关中奏报了呀。”李长空苦着一张脸道,没办法,这毕竟是岳父,还是大军神,在他面前装装孙子,不丢人。 刘恭一听,顿时噎住。毕竟人家说的好像也没错,确实是派人通传了。 但一般来说,通传之后应该原地等待支援,他可倒好,直接带着三千人硬撼人家一万大军。 好歹是胜了,要是败了 刘恭简直都不敢想以后要怎么面对女儿。 “驱逐虎豹豺狼,擒贼先擒王,小孤山设伏,这些计策都是你一人想出来的?” 第145章:往事 李长空闻言,老实地点了点头。 刘恭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不断咂舌。 “你可知,你俘虏的是谁?” “大概是耶律部的高层?” “耶律齐,前耶律部左贤王之子,如今耶律部左贤王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甚至,有那么一丝可能,在拓跋汗死后,夺取草原之主的尊位。” “但现在,没这份可能了。” 李长空听得嘴角有些抽搐,人都快被老贾打死了,也就指望他的人头换个功勋,否则怕是连尸骨都得被潜龙营的将士们瓜分。 都这样了,还想竞选草原之主呢? “你可知,他们来此,是为了什么?”刘恭又问。 “假扮运粮队伍,打开山海关,迎关外北元大军入关,杀我大乾子民。” 刘恭点了点头,叹息道:“若是成功,我大乾,当真是生灵涂炭!” “你又可知,他们为此准备了多长时间?” “不知,不过应该不短,我观其言语神态,皆和我乾人无异。就算是模仿,想要达到这种程度,也是需要下苦功的。” 刘恭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道:“两年!他们数万人,足足准备了两年!” “到头来,却被你们三千人,给硬生生识破了。” “好啊!好得很!” 刘恭神色终于不再紧绷,而是露出开怀惬意之色。 “我大乾军伍,后继有人了!” “你做得很好,比张勋当年做的要好,比你爹当年做的要好,甚至比本王当年,做的还要好。” 也就是这间静室内没什么人,否则要是让人听见刘恭如此夸赞一个人,只怕是要活生生惊掉下巴来。 要知道,这位大乾军神,不但武功高强,作战勇猛,用兵如神。 平日里治军,也是极为严苛。 北疆的兵,和大乾其余地界的兵比起来,日常的训练量只怕是要足足高出两倍! 哪怕是和号称禁军的御林军比,也不遑多让。 也就是军营里头隔三差五地加肉食,同时军饷奇高,差不多是大乾其余地界军饷的四倍之多,这才让北疆军毫无怨言。 可即便如此,也把这位平日里头戴恶鬼面具的煞星,称之为青面阎罗。 平日里别说听见其夸人了,不训人就是好的。 可现在,他对李长空的夸赞之词,几乎是溢于言表。 甚至称当初的自己,也比不过李长空。 这在大乾军中,已经是顶天的赞誉了! 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到时候李逐峰在朝堂上说一句他儿子是大乾军神的继承人也不为过! 就是那最会弹劾的御史大夫谢谏,怕是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这就是来自中山王夸赞的含金量! “我爹当年?”李长空有些纳闷,据他所知,张勋是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国公,刘恭更不必说,堂堂大乾军神,这两位都是大乾军方响当当的人物。 唯独自家老爹有些上不得台面,几个月前,一个南下抗陈的机会,还要和阳城侯抢的死去活来。 何德何能跟这两位相提并论? 老爹在家时,总是吹嘘当年如何风光,如何峥嵘,李长空本是没当一回事,纯粹当笑话听的。 现在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自家老爹还是个隐藏大佬? 似乎是看出了李长空心中所想,刘恭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你爹当年,可是大乾军方最为耀眼的人物,就是本王,也不及他!” “当年的李逐峰,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已获封侯爵,官居四品!” “如此人物,莫说是大乾,便是放眼四方诸国,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只可惜,他来了北疆,遇到了当年的拓跋左贤王,拓跋峰!” “拓跋峰?此人与拓跋汗是何等关系?”经过葫芦口一场仗,李长空已然知晓了这些年北元的变动,自然也知晓了拓跋汗是何许人也。 “拓跋峰为拓跋汗之父,也是当年拓跋部最为骁勇善战的将军。” “当年寒冬来临,拓跋部缺少粮草,拓跋峰便率领北元狼骑,多次南下,扣关劫掠我大乾。” “关内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忍无可忍,遂派出你父亲迎敌。” “你爹当年正值壮年,一身武道气血,如龙似虎。” “你娘又是将门虎女,和你爹伉俪情深,同上战场。” “两人合力,与拓跋峰打得不相上下,甚至屡占上风。” “只可惜那时候你娘已有身孕,而且待产日愈发临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退出战场,留下你爹独自抗衡拓跋峰。” 李长空听到这里,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虽然不是原身,但李逐峰待他亲如父子,他也早已将李逐峰当做了这一世的亲爹。 如今听闻自己爹娘身陷险境,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然后呢?” “然后……”刘恭叹息一声,继续道:“拓跋峰不愧为当时的北元军神,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机会。” “派人假冒自己,再加上部将压阵,与你爹周旋。” “他自己却绕到我军后方,冲入你娘的营帐之中,欲行杀机!” “当时你娘刚刚生下你,一身的武道实力,十不存一,哪里是巅峰时期拓跋峰的对手,只能是苦苦支撑。” “等你爹发现不对劲,赶到营帐之时,你娘早已身受重创,气若游丝。” “你爹便发了疯一般,与拓跋峰对攻起来。” “结果便是,拓跋峰重伤逃走,你爹濒死,全身经脉皆尽受损,一身实力,去了十之七八。” “而你,虽有爹娘竭力保护,但因年纪尚幼,从此落下了脑疾的病根,且任督二脉受损,终生难以习武。” “所以,说实话,当看到来北疆的人是你时,本王很惊讶。” “因为在本王的预想中,你应当在你爹的照料下,做一世懵懂无知的富家翁。” “不承想,你不仅来了,还立下如此功绩。” “实乃匪夷所思也!” 刘恭一席话说完之后,看向李长空。 只见这孩子只呆坐着,面无表情,唯独那双眸子,如若下山的饿虎,择人而噬,吓人得很。 第146章:离去 这间静室内安静了许久,寂寥无声,落针可闻。 刘恭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长空。 初闻噩耗,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智。 这也是他对李长空一种另类的考校。 良久之后,李长空平复了心神,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问道:“那拓跋峰,可还活着?” 只是言语之间,眼神坚定了数分。 刘恭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 初闻噩耗,寻常人要么陷入极度的暴怒,要么陷入极度的悲伤。 而在这两种极端情绪的影响下,人往往都会做出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往日里还好,可若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害人害己! 而李长空不同,他同样愤怒,同样怨恨,只不过,却将这愤怒和怨恨,深埋在冷静的外表下。 这样的人,如同毒蛇与孤狼,瞅准时机,便会将满腔的怒火宣泄而出。 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有成为一代军神的可能性。 这下子,他算是完完全全地放心了。 于是便摇了摇头,回答李长空的问题:“已经死了!” “经过当初那场大战,你母亲身死,父亲身受重创,虽说被御医救了回来,但一身武道修为十去七八,再加上打了败仗,便被降了职,从此以后,不受重用。” “而本王,那时候初露锋芒,便接下皇命,带兵北上。” “且兵行险招,绕后出骑兵,这才手刃了拓跋峰。” 李长空听见拓跋峰死了之后,眉眼微皱。如此仇敌,不能亲自手刃,总归是有几分遗憾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拱手作揖,朝着刘恭郑重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替我李家,报此血海深仇。” “皆是为国效力,报仇之事,理所应当,谈何谢字。”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虽皆是为国效力,但您替家父家母报此血仇,长空为人子女,总归是要道一声谢的。” 刘恭闻言,笑了笑,道:“倒是个尊礼法的。” 说着,便站起身来,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出了青霜剑。 这是耶律部象征着王权的王剑,剑身由天外陨铁所铸,剑柄则由耶律部王庭古木所铸,珍贵异常,而且属于战利品,按理来说,怎么都是要交上去的。 而刘恭作为整个北疆官职最高的军事统领,青霜剑最后自然是到了他这里。 只见其将青霜剑放在案牍之上,推给李长空,道:“这是你第一份战利品,本王也不愿夺人所好,便交还于你。” “朝廷上下,本王也已为你打点干净,不会有人因此剑而说三道四,放心接着便是。” 李长空接过青霜剑,剑柄上传来的微凉寒意,让他大脑更加清晰几分,对北元的恨意也更强了几分。 穿越而来后,他对北元,一开始只是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 现在却是死仇! 拓跋峰是死了,拓跋汗可还在! 就算他不报仇,这位北元之主,也会找上门来。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便看一看,谁更狠了! 李长空直接握住青霜剑,挥剑指天。 剑身清冽,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透着凛凛寒光。 “好剑!如此名剑,当不斩无名之辈!” “终有一日,我要执此剑,斩下那拓跋汗的项上人头,以慰家母在天之灵!” 刘恭听闻此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头确实微骇。 若是寻常人说出这番话,刘恭顶多当个玩笑话,说也就说了,并不打算当一回事。 可说这话的是李长空,而且他的语气中没有狂悖,只有坚定。 “你有此志向,自是好的。” “只是,本王告诫你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量力而行也!” 李长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毕竟是长辈的告诫,就算说的不合自己心意,也总归是出于好意。 况且对方不仅是自己岳父,更是给李家报了血海深仇的恩人,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出言驳斥。 “你来北疆,时日也不算短了。” “该历练的,也都历练完了,该看的,也都看的差不多了。” “明天便启程回乾都城,此番战功,本王已在战报中写明,到时候,陛下自会不吝赏赐。” “多谢。”李长空再度拱手作揖,表达谢意。 “另外”刘恭停顿良久,才幽幽叹息道:“回去之后,对昭阳好些,让她莫要挂念本王。” 之前的话,都是刘恭站在中山王的角度说的。 只有这句话,是他站在一个父亲,一个岳父的角度,对女婿的叮嘱,也是他真正想说的。 李长空闻言,拱手的动作顿住,遂深深一拜,诚恳道:“吾必会善待昭阳,还请岳父大人放心。” 这也是李长空身为女婿,对岳父的承诺。 说完该说的话后,两个男人便这么相对而坐,各自饮茶,直到天边夕阳西下。 …… 翌日清晨,李长空等人以及潜龙营剩下的两千五百余将士,再加上一个勉强被军医救活的耶律齐,正式踏上了返回乾都城的路。 一行人离去后,刘恭站在山海关城墙之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叹了一声。 转过身来,三十里开外,便是北元大军。 堪称黑云压城! 其身旁的郑伦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开口道:“将军可是有什么遗憾?” 刘恭闻言,摇了摇头:“本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年轻就是好啊,当真是朝气蓬勃,你我当年,也曾年轻过,那时候还不觉得,到老了,才记起年轻的好来。” “那拓跋汗来势汹汹,咱们这一代,怕是治不了他了。” “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咱们治不了他,自还有下一代乾人。” “咱们这一代人,把该守的城池守住,那便好了。” 郑伦闻言,摇了摇头,愣是没听懂自家王爷说的什么。 没办法,他是个粗人。 一辈子只知道两件事:吃饱饭、打北元狗! 刘恭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摇了摇头,道:“当真是对牛弹琴,罢了,传本将军令,但凡运粮车抵达期间,各关口戒严!” “若是放进来一个北元狗,休怪本将不客气!” 郑伦一听,咧起嘴来:“好嘞!” 心里还在嘀咕:“总算是说了句能听懂的人话。” 第147章:回家 李长空等人回去的时候,由于没有遭遇伏击,所以即便带着俘虏,速度也比来时要快上不少,仅仅一月,便回到了乾都城。 乾都城的城墙还遥遥在望时,纵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李长空便看到有一黑影,在城墙上不断冲着自己等人招手,那等架势,当真是激动到了极点。 随后更是打开城门,带着几名侍从,便冲出来迎接潜龙营。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太子刘裕。 李长空见状,急忙下马,走到刘裕跟前,小声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宫来接你啊!” “我此次北上,不过立下些许小功,比不得我爹那一次,你堂堂一个太子,出城迎接,算怎么回事?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又要挨训。” “放心,本宫已经和父皇打过招呼了!” “他这次好说话得很,特许本宫出城迎接,只是不许调动兵部官员罢了。” “本宫就调了东宫的仪仗,你觉得如何?” 刘裕说话之间,身后乾都城城门大开,一道道身影走出。 大多都是东宫里的太监,还有少许丫鬟,举着偌大的仪仗,有些吃力。 人群正前方,赫然站着两个熟悉面孔。 一个是被李长空找借口送进东宫的甄健,另一个则是东宫的太监总管,魏翔。 前者看到李长空,顿时喜笑颜开,奋力挥舞着手中仪仗,仿佛是与有荣焉。 后者见李长空看过来,则急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魏翔总觉得李长空这人有点邪乎,那一双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李长空却没有在乎他的小动作,而是看着这不成仪仗的仪仗,感慨道:“难为殿下了。” “这有什么好难为的,为兄弟们接风洗尘,本宫自是义不容辞。” 这话一出,李长空顿时就觉得,刘裕要是不当太子了,只凭这份义气,去绿林厮混,只怕过不了两三年,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殿下,狼行之事,如何了?”两人交谈间,张邯走了过来,出声询问。 在他看来,这才是妥妥的大事。 刘裕闻言,顿时心领神会:“狼行此人,查无所居,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难以从他身上查出幕后主使,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朱犇闻言,顿时大怒:“那我们就白白被伏击?” “那倒也不是,狼行之事虽说不了了之,但景王府的开支被父皇削了三成,另外景王禁足的日子,也被加长了一月。” 李长空闻言,微微颔首:“倒也正常,虽说找不出实质证据,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大家心知肚明,圣上此番惩戒,算得上是公正至极了。” “景王素来以贤明节俭著称,景王府每年的开支本就远低于其余亲王府,在这物价甚高的乾都城,可谓捉襟见肘。现如今又被削减三成开支,今后只怕是举步维艰了。”张邯也跟着开口,语气中满是轻松。 “今天是你们得胜而归的大好日子,说景王那厮作甚。” “快些去东宫,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宴席。” “老张老李老朱你们的父辈也在,咱们好生庆祝一番,等明日,你们还要上朝受封。”刘裕道。 “好说好说,那我等走着便是!” 众人谈笑间,便跟着刘裕,带着东宫的仪仗队,踏上了返回东宫的路。 东宫内,张勋、李逐峰、朱温以及贾平生等人,早已应太子刘裕之邀,早早到来,此时正就着酒水菜肴,侃侃而谈。 准确地来说,是其他人侃侃而谈,张勋大吐苦水。 他的余光只要瞥到坐在李逐峰身侧,乖巧如同小鹿般的昭阳,就气得直打哆嗦。 几杯酒水下肚之后,更是指着李逐峰骂。 “老李啊老李,你不厚道啊!” “你不是说要娶公主吗?” “到头来,公主没娶成,把我张家的儿媳妇撬走了!” “如此行径,你是不当人子啊!” 李逐峰被说的老脸一红,道:“老张,那孩子愿意,你也怪不得我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在这说了,邯小子现在不是也挺不错嘛?” “这次我那亲家在奏报里可说了,指挥大军冲杀的,可是你儿子。” “这不得封个正七品?” “这个年纪的正七品,还是潜龙营的,那是不得了啊!想娶谁家的女子不行?何必一直盯着昭阳呢?再者说了,邯小子也不见得喜欢昭阳。” 张勋一听,觉得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话从李逐峰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张邯这个年纪的正七品是不错,但架不住上面还有一个正六品骁骑将军的李长空啊! 而且此次三千破一万,击败耶律部图谋,俘虏耶律齐,都是李长空的主意,已经称得上是大功了! 正六品骁骑将军的官职,怎么着也得往上挪一挪,搞不好封个爵位都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正七品还算个球啊。 张勋是越想越郁闷,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喝酒。 “老李啊,按理来说,这长空小时候伤了脑子,理应不怎么聪慧才是。” “先前也一直如此,后来就突然开了窍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瞒着老兄弟?” 张勋一双眸子闪亮起来,死死盯着李逐峰。 酒水入喉,非但没有让他思绪模糊,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是了!这老李肯定使了什么法子,让李长空开窍。 否则一个患有脑疾之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慧。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鬼上身之事?别闹了。 “不是,老张你想什么呢,真没有!” “几十年的兄弟了,当初在战场上,我可还给你挡过刀!” “那刀痕还留在我后背上呢,你要不要看一看?” “来来来,我脱下袍子,给你看一看。” 说着,张勋站起身来,就要脱衣服。 李逐峰一看这架势,顿时知道要是不给个说法,今天这事八成没完,只好道:“祖坟!” “我们老李家祖坟埋得好!” “老张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哪里能教出长空这样聪慧的孩子,都是积了阴德,列祖列宗保佑啊!” “当真?”张勋有些将信将疑。 第148章:升官 本来对祖坟这等事,张勋是不怎么信的。 可偏偏,事实依据摆在这里啊! 老李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就算最风光那阵,也只会提刀砍人,对于文学这块,只能说大字不识一个! 这样的人,却能教出李长空这样的聪慧之人,怎么说都没道理啊! 只能是祖宗保佑。 但张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便道:“不对啊老李,我记得你们老李家祖上都是地地道道农民呐,没出什么名人。” 李逐峰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老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名人怎么了?地地道道的农民,照样能保佑子孙后代。” “况且我老李家祖坟埋得好,风水也好,阴德自然也就积得多。” “祖祖辈辈积攒下来,才出长空这么一个聪慧种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这……”说句老实话,张勋动摇了。 “你们老李家祖坟的风水,当真那么好?” “这还能有假?这么多年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逐峰拍着张勋的肩膀,如是说道。 “这倒也是。”张勋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低下头来,心中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列祖列宗,请恕孩儿不孝了! 两人谈完之后,便如往常一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没过多久,东宫外传来一阵喧嚣。 李逐峰立即站起身来,翘首以望。 “太子!我看到太子殿下了!太子带着长空他们回来了!” 此言一出,方才还坐着的张勋、朱温以及贾平生,接连站起身来,眉眼间满是期待。 这几个孩子,虽说顽劣,但好歹没有不成器啊! 这次跟着李长空立下如此大功,不论对谁而言,都称得上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喜事。 他们这些个当爹的,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太子一马当先,走了进来。 其身后跟着的,赫然便是李长空,紧随其后的则是朱犇、贾太岁以及张邯等三人。 “父亲,孩儿回来了!”一时间,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好!回来就好!” “看看,都瘦了,快些入席,多吃些好的。” “此去建功立业,为父甚是欣慰。” 一时间,整个宴会上,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夸赞之声。 众人把酒言欢数个时辰后,宴会总算结束,宾客尽欢。 李长空也跟着李逐峰回了家。 路途上,李长空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问道:“爹,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 听闻此言,原本还步伐轻快的李逐峰立刻顿住。良久之后,方才转过身来,长长叹息一声,道:“中山王都与你说了?” “嗯,是说了些,但我想从父亲口中,听到当年的真相。” 李逐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中山王没必要骗你,他所言,皆是事实。” “这件事不仅他知道,你张世伯也知道。” “当年是爹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娘。” 李逐峰长长叹息一声,思绪又被拉回了那一天,大雪倾盆,他亲眼看着妻子在自己面前撒手人寰,却无能为力。 李长空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终有一日,我会手刃拓跋汗,为母亲报仇。” 李逐峰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可。” “你先天受损,不可习武。” “能有今日这份成就,为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莫要再去寻那拓跋汗的麻烦,此子,近乎妖孽也!” 李长空闻言,沉默片刻后,眼眸更加坚定,道:“父亲说的是,孩儿自会量力而行。” 李逐峰闻言,这才点了点头,二人随后一同回了武陵侯府。 宴会上,昭阳不胜酒力,是先行离场了的。 且宴会上众人觥筹交错,李长空一直被拉着喝酒,也没太多机会和昭阳交谈。 此时回到武陵侯府后,夫妻二人才有了坐下交谈的机会。 “夫君,此行可还算顺利?” “自然是顺利的,立下功劳,明日宫里也会有封赏,这些娘子不是都已然知晓吗?” “我是说,父王对你,可有考校?” “自然是有的。” 昭阳听闻此言,一颗心陡然悬了起来。 她可是知道,自家父王对待士兵的标准有多高。 那对麾下士卒的标准都那么高了,更何况是自家女婿。 “应当还算满意,岳父大人还说,他一切都好,让你莫要挂念。” “如此便好。”昭阳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当初选李长空为婿,虽说宫里头也帮忙拿了主意。 但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的想法。 这既不是父母之命,也不是媒妁之言,自然免不了要担心自家父王是否满意的。 如今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的石头,才算是彻底落地。 “夫君在宴会上喝了那般多的酒水,妾身方才吩咐下人做了醒酒汤,我现在就去端来。”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将昭阳一把抱住,贴近其耳侧,柔声道:“娘子不就是最好的醒酒汤?何须再去喝别的?” “夫君,明日还要上朝受封呢。”昭阳伸出手来推搡,只是力气却小到忽略不计。 李长空闻言,道:“那我们就速战速决!” 一时间,房屋内的烛火熄灭,云雨阵阵,其中之乐,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 翌日清晨,正德殿内。 景行帝高居于龙椅之上,郑英候立左右,文武百官,皆尽到齐。 景行帝见状,直接道:“潜龙营朱犇,上前听封。” 朱犇闻言,迈动步伐,从百官后方走出。 他只不过区区一个从八品的官职,本来是上不了这金銮殿的,这次还是因为要受封,所以才开了先例。 “臣,朱犇在!” “中山王在战报中言你驱逐虎狼,与李长空一起,夹击北元万人大军,实为不易!” “现特擢升为潜龙营羽林郎将,享正七品官衔。” “谢主荣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犇拜服后,重新退回人群。 从八品一跃到正七品,这一步不可谓不大。 文武百官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阳城侯朱温更是乐开了花。 他这儿子,比自己年轻时候强啊! 这个年纪的正七品,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了。 到时候等太子殿下登基,势必还要升一次的,再袭了自己的爵,阳城侯府势必要光大的。 这能不开心吗。 第149章:李长空受封 “张邯上前听封。” 闻言,张邯和先前的朱犇一样,从文武百官队列的最后方快步走出,跪伏在地,道:“臣在!” “葫芦口一战中,张邯统率全军,辅佐李长空,获得大胜,特擢升为潜龙营正七品,立节郎将。” 张邯闻言,顿时拜谢道:“臣张邯,谢主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此次升官,张邯还是很满意的。 官职是正七品,对他这个年纪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更满意的还是郎将封号,立节! 自古以来,担任立节郎将之位者,可都是品德高尚的儒将啊。 景行帝给他这个封号,说明是看重他的德行! 这让一向以读书人自居的张邯,很是开心。 站在武将队列最前方的张勋闻言,脸上也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潜龙营的立节郎将,要是没有李长空这个妖孽,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尤其是,起初的时候,张邯在他看来是有些不务正业的。 身为勋贵子弟,好端端的家传绝学不学,非要去读什么书。 谁承想,还真让他读出些许名头来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是开心的。 “贾太岁,上前听封。”郑英再度喊道。 贾太岁有些忐忑,也从文武百官队列的最后方,迅速走了出来。 朱犇也好,张邯也罢,卖的都是脑子,唯独他,靠力气吃饭。 而他爹打小就告诉他,这年头,靠力气吃饭,多半是不怎么靠谱。 即便如今的大乾处于四战之地,对武将勋贵们多有倚仗,但在朝廷上,文武已经是五五开的局面。 而且放眼整个朝堂,一二品的文官不少,武将却如同凤毛麟角一般。 除了一个中山王,也就张勋的官职稍微靠前一些,剩余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官职上,给文官提鞋都不配。 所以,他对自己的前途还是有些忧虑的。 “在此次葫芦口战役中,贾太岁身先士卒,勇猛非凡,勇擒敌首,可谓功勋卓著,特擢升为潜龙营从六品,荡寇将军!” 听闻此言,贾太岁可谓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 几乎是僵硬着身子,凭借着本能反应,跪伏在地,喊出了那一句:“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从六品在大乾朝,虽然是最低品的杂号将军,和李长空正六品的骁骑将军不能比,但好歹也是将军啊! 而且荡寇这个杂号,结合大乾现如今的背景,寓意可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从心底涌出,贾太岁忍不住喜笑颜开,他擢升的官职,竟比老朱和老张还要高半品。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均是有些震撼。 唯独贾平生,是喜忧参半。 文人和勋贵不同,文人自视清高,打骨子里看不起勋贵。 勋贵大多是被骂得受不了了,才展开反击,回骂几句。 而他作为大乾朝的当朝首辅,文人魁首,生出来的儿子却是个武将。 这这要叫他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实上,乾都城内已经出现了些许不太和谐的声音,距离老贾家被戳脊梁骨也不远了。 他更是坐实了大乾朝廷最不会教导儿子的父亲的称号。 虽说李长空和张邯同样有些离经叛道,不去学武而是学文,但好歹人家就业方向没错啊,依旧走的是武将路子! 自家这位可倒好,从头到脚,没一根汗毛还在文人道上。 活生生活成了个地地道道的武夫。 不过,看到自家儿子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他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贾太岁现如今的成就,在大乾勋贵子弟的圈子中,可以说只在李长空之下了,就连张邯和朱犇,都要被其压一头。 要是老贾家是个勋贵家庭,贾平生能乐出花来,可偏偏自己是科举取士入的朝堂,老贾家是地地道道的耕读传家啊! 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造孽啊! 三人的官职,该升的都已经升了。 剩下的是谁,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知道今天压轴的要上场了。 张勋心中暗自琢磨,虽说此次功勋甚大,但李长空已经是正六品的骁骑将军。 一个少年人,只有功勋,没有资历的话,只怕升不了太高。 此次能升个正五品的官职,只怕已经顶天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张勋心里那个酸呐! 那好歹也是正五品啊!虽说和自己的三品官衔没得比,但你也得看看李长空的年纪啊! 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赶上自己不是轻轻松松? 老李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骁骑将军李长空,上前听封。”郑英眼带笑意,如是喊道。 陛下现如今对这位,可是愈发的看重了。 “三千破一万,擒贼先擒王,驱逐虎狼,瓮中捉鳖。李长空,葫芦口一战,你当居首功!” “中山王弟在战报里,可是把你夸上了天。” 此言一出,下方的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哗然。 中山王是什么性子,老一些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清楚,年轻的官员,也有所耳闻。 这位能夸人?还把李长空夸上了天? 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奇事。 “臣为大乾子民,自是要为大乾分忧的。” “如今北元势大,盘踞我国北疆,臣虽不才,但也知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道理!” “有朝一日,臣希望能替陛下,替大乾,北上伐元,收复我大乾疆土!”李长空眼眸坚定,如是说道。 自从知晓父母之事后,他便知道,李家和拓跋家,乃是血仇,当不死不休! “好!好一个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贾师傅,此诗写得如何?” “自是荡气回肠,彰显我大乾男儿本色!”贾平生出列,夸赞道。 “与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相比,又当如何?” “不分上下!” “只可惜李将军不曾读书习文,否则我大乾文坛,怕是又要出一尊大儒,臣自愧弗如也。” 景行帝闻言,开怀大笑起来:“很好,李长空虽说素有文采,但贾师傅也不必过谦。他尚且是个毛头小子,不懂之处,多矣!” “诸位才是我大乾江山社稷的柱石,定要好生教导李长空,好叫其能接诸位的班。”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第150章:封安北伯 之前擢升张邯、朱犇和贾太岁的时候,陛下可没有这么健谈。 而且听这意思,是话里话外,已经把李长空当作是未来的大乾柱石来培养了,否则也决然说不出这么一番话。 这份待遇,不论文武,放眼整个大乾年轻一代中,只怕也是无人难出其右也! 有了陛下的这份信任,李长空和太子殿下又关系莫逆,今后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到了这个时候,只怕任谁都要赞叹一句,李逐峰生了个好儿子! 只凭李长空一人,只怕就能保住武陵侯府三代不衰! 从今往后,还有何人胆敢小看李家? 数个月前,李家还是落魄侯府,便是一些得势的伯爵,都敢与之叫板。 但是如今的李家,只怕公爵府,也不敢过多得罪了。 这些,大部分都是因为李长空啊! 得子如此,父复何求? “好了,长空且过来些,上前听封。” “诺!” 李长空一边回答,一边往前挪了些。 “既然你想为国尽力,施展一身才华,北上抗元!” “朕岂有不全之理?” “今特擢升尔为正五品,安北将军!” “同时兼任羽林军副统领,掌潜龙、骁风,破军三大营,归属御林军总统领季凌管辖。” “还望你能尽心竭力,一展心中抱负,安定我朝北方疆域。” “若能破灭北元,更当为不世功勋也!” 此言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皆尽傻眼。 一时间,朝堂上下,竟是鸦雀无声,说不出话来。 然而,还没等文武百官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见景行帝又开口说道:“另加封李长空为安北伯,不可世袭,以作嘉奖。” 此言一出,又是一记大锤,狠狠砸在文武百官心头。 好家伙,只听说过厄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谁承想,这天大的好事,也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五品安北将军就算了,毕竟封五品官是大多数官员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以李长空这个年纪,能做到正五品,确实不易。 但…未经战时,这安北将军是不掌兵权的! 兵权统一由兵部调配! 所以,没有战争的时候,安北将军其实是个虚职。 可御林军副统领就不一样了,虽说官职也就从五品,但御林军可是禁军! 是整个乾都城内,唯一不由兵部统筹调遣,而只用遵守皇命的军队! 而且陛下还特意拨给了李长空潜龙、骁风、破军三营的指挥权,要知道这三个营,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锐! 也就是说,李长空经此一役,手底下已经掌握了数万禁军精锐! 而且在禁军当中,基本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用听大统领季凌调度,但季凌是个武痴,平日里只顾着习武,和贾太岁差不太多,这样的人,能对李长空有什么约束? 陛下这不就相当于把半个禁军给出去了吗? 寻常官员倒还好,顶多感慨一下皇上对李长空的看重,但景王党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要知道,李长空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一点人尽皆知! 陛下这么做,不是活生生地打压景王,给太子增加权势吗? 半个禁军在手,这下子太子就相当于大权在握,就算景王贤名远扬,且朝中党羽遍布,又能如何?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朝中这些个党羽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潜龙营打的,更何况还有骁风、破军两营。 更有甚者,猜测景行帝就是故意的! 李长空此次功勋虽然高,但也不至于如此册封。 陛下就是为了平衡太子和景王之间的权势,再加上觉得李长空确有才华,能当大任,这才接连破格提拔。 毕竟,这将近两个月的时光里,太子在朝中处处碰壁,几乎没有培植多少自己的党羽。 这要是等景王禁足结束,同样没得斗。 所以陛下就亲自下场,给太子增加筹码。 看来…陛下打心眼里还是亲近这个嫡子。 不少景王党的官员,在心中替景王默默叹息一声,同时为自己的前途,感到些许忧虑。 武将勋贵们和他们的想法又有不同,武将都比较纯粹,没想那么多,只注意到一件事:陛下封李长空为安北伯! 这可是一众勋贵子弟中,头一个被封爵的人! 而且爵位还不低,乃是伯爵级! 虽说噱头居多,这个伯爵爵位不能世袭罔替,更是连封地都没有,顶多就是有个象征意义。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伯爵啊! 有些人忙碌一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到头来也就封了个伯爵! 就比如当年和李家有过嫌隙的都城伯,他的伯爵之位,可以说的上是伯爵中的顶配了。 不仅能世袭罔替,而且封地足够好! 便是一般的侯爵,也比不上。 可,再怎么厉害,也是伯爵!和李长空一个档次! 他什么年纪?李长空又是什么年纪? 再者说了,都城伯这辈子基本上已经定了型,今后能上战场上,再立功勋的机会很少。 而李长空,别的不说,太子登基之后,少不了要用他。 而且贾太岁、张邯、朱犇这些勋贵子弟中的青年才俊,皆是对其马首是瞻。 今后能立功的机会,可谓数不胜数。 再者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李长空以后蹉跎了大半辈子,真没立什么功。 他也有个武陵侯的爵位可以继承! 毕竟李逐峰的爵位,可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世袭罔替。 可李长空已经是安北伯了,如何能再加一个武陵侯的爵位? 所以朝廷到时候肯定是要收回来其中一个,那肯定不是白收,是有补偿的! 正常来说,最为常见的补偿,就是提升爵位档次! 侯爵肯定是提升不到公爵,但封地面积能加大啊! 侯爵之中也分档次,封地越大,档次越高! 李长空到时候若是用安北伯爵之位换来一片新的封地,其在侯爵之中,只怕已经是独一档的了。 真要论地位,在所有大乾勋贵之中,应当是只在中山王和张勋这些个国公之下的。 而且这些还是建立在李长空以后不再立功,安北伯的档次不再上升的基础上,他就已经有这样的成就了。 简直超过大部分勋贵一辈子的追求啊! 这人今后的前途简直…已经不能用一片光明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登峰造极! 第151章:祖坟 圣上对李家的恩德,何至于此啊! 无数人在心中暗叹。 就连张勋,身为和李逐峰过命的兄弟,此时也不禁有些恍惚。 内心深处,更是羡慕得紧。 要是单独来看,自家儿子正七品的立节郎将还算不错,毕竟是潜龙营的正七品,而且张邯年纪还轻,以后绝对称得上是前途一片光明。 但怎么说呢,这人呐,最怕的就是对比! 和人家李长空正五品的安北将军,从五品的御林军副统领以及安北伯比起来,那简直就没眼看! 张勋心里这个酸呐。 不知为何,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竟在这种刺激下,变得愈发迫切起来。 “好了,今日的论功行赏,算是到此结束,诸位卿家还有何事,大可畅所欲言。” 景行帝说完之后,全场依旧是鸦雀无声,大概是都在消化今日的变化。 “那便退朝。” “退朝!”在郑英高亢的嗓音声中,今日的早朝,正式结束。 李家,正式崛起为乾都城中的绝对豪门。 若是昔日众人还将李长空视为雏鹰,今日,雏鹰便已展翅,向天下宣告,羽翼渐丰! …… 定国公府,祠堂。 张勋看着祠堂上的一张张牌匾,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李逐峰之前不过是乡野村夫,发迹之前,老李家也好,老张家也罢,别说祠堂了,连个瓦房都不见得有,家中房屋都是茅草和土块搭起来的。 也就是上了战场,砍了人,发迹了之后,这才逐渐富裕起来。 到后来,更是升了官,封了爵位。 这才想起来列祖列宗们连个牌匾都没有,于是纷纷选了坟地,建了祠堂。 当初这坟地,还是他们俩一起选的。 在当年那位老村长的见证下,请了道士,选了乾都城边郊风水最盛的地! 就连棺材也是花钱请的同村人搬的,半点不曾假手于人,就是怕打搅了祖宗们休息。 可明明都是一起做的,两块坟地距离也不远。 为何偏偏就他们老李家有这等气运?我老张家就没有? 难不成李逐峰这个混账货,当年给那道士私下塞银子了? 呸!竟然背着兄弟做这等事,真是不当人子。 张勋看着祠堂上列祖列宗的牌匾,想了又想,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确实是眼馋老李家的风水,另一方面,又不想再打搅了祖宗,一时间,当真是进退维谷。 不过,就在其为难之际,今日朝堂上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安北将军、御林军副统领、安北伯! 张勋眼眸一亮,最终还是心一狠,咬了咬牙,在祖宗牌匾面前三拜九叩:“就再辛苦列祖列宗一次!” 叩拜完之后,张勋站起身来,直奔牌匾。 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了自己爹的:“爹,你就先给列祖列宗打个样,看看老李家祖坟的风水是不是真的好。” 说着,便拿了牌匾,换上一身夜行衣,想了想,又扯了块黑布,蒙住口鼻,闪转腾挪之间,已经趁着漆黑夜色,窜了出去。 三日之后。 武陵侯府。 杨管家踉踉跄跄地撞开了李逐峰的书房门,满头大汗,气喘唏嘘道:“老爷,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老爷我不是教过你,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如此冒失,今后还如何总管一家之事务?” 李逐峰抬起头来,言语间不怒自威,彰显一番气度。 杨管家见状,也不催促了,停了下来,好生喘息片刻,调理好气息过后,才慢悠悠道:“老爷,昨夜祖坟那边的守夜人说,坟地上怕是出了伙盗墓贼,在挖些什么东西。” “什么?”李逐峰一掌拍在案牍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站起身来,瞠目结舌:“你怎么不早说?” “老爷您不是说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 “面不改色个棒槌!老子祖坟都让人挖了,还在这面不改色!” “有没有查出来,究竟是哪里的蟊贼,当真是有泼天的胆子!” “这守夜人说,那人一连来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都在坟地里兜兜转转,晃悠了好些时辰,像是像是在挑选什么,而且有些功夫在身,守夜人虽是发现,却也不敢打草惊蛇,故而只能向我禀报。” “好啊!好啊!当真是好胆!” “他来我李家盗墓,还要挑挑拣拣,要不要本侯亲自给他挑个值钱墓!” 李逐峰简直怒火中烧,气急败坏。 随着三天前李逐峰被封为安北将军之后,李家当真是愈发得势。 这几天以来,上门道贺之人数不胜数,眼看离光宗耀祖也不远了。 结果倒好,差点被盗墓贼把家给偷了。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那也得有祖宗啊! 李长空怒极之下,自然没有闲心控制自身音量,所以这声音被房门外路过的李长空听了去。 他便迈步走了进来,皱眉道:“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有盗墓贼?” “长空啊,有人想盗咱们老李家的祖坟呐!” 李长空一听,嘴角顿时一阵抽搐,心说世上还有这么稀奇的事。 但紧接着,略一思索后,就意识到不对劲。 “爹,放眼四方诸国,盗墓贼这种人,自古便有。” “但他们可都是人精,一般只会偷盗古墓。” “咱们家的祖坟,说句不好听的,规模并不算大,年岁也不够长久,何至于引来盗墓贼?” “怕不是惹到了别的什么人?” 李逐峰当年能成为大乾军方最耀眼的新星,自然不是笨人,此刻被李长空这么一提醒,也缓过神来。 驱散了心中怒气,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想起来,似乎就是他,逢人就说,李长空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完全就是因为老李家祖坟埋得好。 这不会是当真有人信了,所以来刨老李家的坟吧? 天可见怜,这就是句客气话啊,怎么还有人当真呢! 李逐峰把自己的猜测一说,李长空嘴角也有些抽搐。 好家伙,合着还是自己连累了列祖列宗呗? 第152章:山雨欲来 “也怪我,若不是我嘴欠,列祖列宗也不会遭此劫难。”李逐峰也有些后悔,当初确实是有些嘴瓢。 “为今之计,便只有把那盗墓贼抓住,或是赶走,叫他知道武陵侯府的厉害,方才能解此围。”李长空道。 “不错。”李逐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付这种蟊贼,杀了都不一定管用,一定得叫他们知道怕!” “既然如此,为父便去叫几个身手好的老兄弟。” “老杨你和墓地那边的守夜人知会一声,让他继续如此,莫要打草惊蛇。今天晚上,咱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好!我这就是去安排。”说着,杨管家便退下了。 李长空也道:“朱犇和贾太岁身手同样不错,我也去喊他们一并来,这等事情,想来他们也是极感兴趣的。” 李逐峰一听,以手扶额,好家伙,抓盗墓贼这种事,谁能不感兴趣? …… 片刻之后,东宫。 噗! 正在喝水的刘裕,没忍住笑意,将刚喝下去的水统统喷了出来,洒落一地。 “老李,你开玩笑的吧?”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李长空,如是说道。 “没。”李长空语气中也满是无奈。 “噗噗,本宫本宫没笑,只是觉得,这腋下甚是瘙痒,本宫挠一挠。” 说着,刘裕便转过身去,不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朱犇和贾太岁则没有刘裕这份忍耐力,直接捧腹大笑起来。 见李长空杀人般的目光看过来,这才急忙转了个身,躲起来笑。 主打一个只要你看不到我,我就没笑。 “咳咳,都别笑了,人老李还在这呢。”张邯收敛心中笑意,故作严肃道。 李长空一听,却是满头的黑线,什么叫人老李还在这? 意思是我不在就可以随便笑了? 尤其是这个太子,你家没有被盗墓的风险,所以你就使劲笑,当真是成何体统。 “反正我话已经说完了,今晚抓盗墓贼,你们去不去。” “去!” “一定去!” 朱犇跟贾太岁几乎是异口同声,唰的一声站起身来,生怕自己慢人一步。 抓盗墓贼这种事,可比上战场还要有意思的多。 “本宫也去!”刘裕同样不甘示弱,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又补充道:“你们不是晚上抓吗?晚上本宫偷偷溜出去,夜深人静的,父皇指定发现不了。” “再说了,现在潜龙、破军、骁风三营都归老李管辖,肯定没人敢告本宫的状。” 一听这话,李长空就是嘴角一抽,好家伙,合着这三大营的兵权,就是用来干这个的是吧? “带我一个!”张邯也跟着道。 “不是,老张你一个文人,一点武功不懂,你跟着去作甚?看我李家的笑话?” “当然!”看着李长空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张邯立刻改口:“当然不是。” “你不也不懂武功吗?结果就你能去,我不能去,还是不是兄弟?” 李长空有些无语,张邯都说这种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去去去,都去,反正我老李家不要脸,行了吧。” “咳咳咳,老李你这是什么话?本王拿刘景的性命起誓,今夜之事,绝不外传!”太子刘裕大义凛然道。 结果这话一出,余下三人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好家伙,拿景王的性命起誓,你不说还好,这一说,不是摆明了不可能守口如瓶的吗? “咳咳咳,本宫本宫还是很讲信誉的,你们要相信本宫啊!” “都准备准备,今夜武陵侯府集合。”李长空直接无视了他,说出集合地点。 …… 是日夜,张勋见夜色已晚,穿好夜行衣,拿上牌匾,同时背上两个大铲子,准备出门。 前几天之所以没把事情办成,坏就坏在这个铲子上,他忘带了! 那没有专业工具,总不能用手刨吧? 他虽说是武道高手,但也没听说谁用武道真气做这种事啊。 所以今天他做足了准备,特意拿上了自己在铁匠铺定制的铲子,保管分分钟铲出个大坑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张邯朝这边走了过来。 感受到儿子的脚步声后,张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铲子和牌匾藏好,同时将脸上遮面的黑布取下。 夜行衣却是没来得及脱。 张邯推门而入,自顾自道:“爹,今晚我去老李那一趟,回来的可能晚些,跟您说一……声。” 张邯看着眼前老爹装扮,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爹,您这是” “咳咳咳,你不懂,爹素来喜欢黑色,这衣服,还是府里头管家在裁缝铺给爹特意订的,你看看如何?好看吗?” “emmmm,好看倒是还好看,只是我瞅着,怎么有点像夜行衣?” “像吗?一点不像!你爹我堂堂一个国公,至于穿夜行衣出门?” “莫要再想这些子虚乌之事,你不是说要去武陵侯府一趟吗?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动身,早些回来为好。” “用不用爹给你配几个护卫?你毕竟不懂武功,若是回来得晚了,爹怕出什么事。” “哦,这倒是不用,老朱老贾他们都去,我们自会一起回来。” 见自己这番话果然转移了儿子的重心,张勋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又催促起来:“那也该早些去,快些动身为好。” “好好好,那我走了。” 张邯一边离去,一边觉得今晚的老爹实在是有些奇怪。 穿的奇怪也就罢了,话里话外,还有几分催促自己快些离去的意思。 再结合那身装扮,嘶,张邯脑海中衍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爹不会是要去逛青楼和教坊司吧? 为了不让人发现,所以才这种装扮? 被我撞破之后,才故意催促我离去? 唉,也罢也罢,毕竟娘死的早,爹是习武之人,血气旺盛,确实是需要偶尔疏通一二。 只要不带回来个女人,自己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好。 唉,造孽啊! 张邯摇了摇头,快步离去,心道这年头当儿子真不容易。 第153章:抓贼 片刻之后,武陵侯府。 李逐峰身后,站着足足十八位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他们年龄普遍都偏大。 三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不等。 虽说已经不在壮年,但一身的武道气血,却是无比惊人。 看得贾太岁是兴奋莫名,跃跃欲试。 这些人,都是当年跟着李逐峰一起在北疆冲杀的兄弟,个个过命! 尤其是其中一个独臂老人,看上去好似风烛残年,随时都会嗝屁一般。 但那一双眸子,竟无半点浑浊,反而是睁开之后,精芒爆射,让人不敢直视! 其腰间,别着一柄断刀,甚至还有些许锈迹。 可唯独此人,给贾太岁的感觉最为危险,就如同一只正在打盹的雄狮一般,一旦认真起来,那便是择人而噬的下场! 李逐峰见自家儿子看得出神,便主动上前,道:“还不快叫人,这是你杨世伯。” “当年在北疆,要不是他,你爹我也回不来了。” 言语之间,李逐峰瞥了眼杨缺那空荡荡的衣袖,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当着孩子面,说这些作甚。”杨缺瞪了李逐峰一眼,看向李长空,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让自己尽量显得和蔼:“小长空,一眨眼的工夫,就长这么大了。” “想当初,我这条胳膊还在的时候,可还抱过你。” 面对这样的高手,李长空自是显得无比乖巧,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道了一声杨世伯。 丝毫没有正五品安北将军的架子。 有些人认这个五品将军,可对于真正的亡命之徒而言,甭管你是谁,惹急了老子,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一样拔刀斩之,叫你知道,什么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眼前杨缺给李长空的感觉,不是这种人,但胜似这种人。 “好孩子啊。”杨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浑身上下摸了摸,似乎是想掏出个见面礼来,结果摸了半天,却是半个子都没有。 毕竟他的那点军饷,连自己平日里的酒钱都不见得够,若不是靠着李逐峰接济,只怕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哪里来的银钱去买见面礼? 但,样子都做出来,总不好虎头蛇尾吧。 于是他只能哀叹一声,道:“只可惜你这孩子不能习武,否则我这一身本事,定要全交给你。” “这样,等下次出征,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杨世伯说,杨世伯一定给你取来。” “世伯此言当真?”李长空眼眸明亮。 “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世侄别的不想要,唯独想要北元狗的脑袋,越多越好!不知杨世伯能否满足小侄这个愿望?” 杨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一旁李逐峰的肩膀道:“老李,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长空放心,等下次出征,你杨世伯定然要杀个痛快!这北元狗的脑袋,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那长空就在此,先行谢过杨世伯。” 杨缺闻言,笑了笑,余光瞥到一旁战意昂扬的贾太岁,上下打量几眼,眼眸中露出几分惊异之色:“小小年纪,能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难得啊。”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想向老头子讨教讨教?” 贾太岁闻言,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银戟,坚定道:“还望前辈赐教。” 杨缺闻言,却是笑了:“行,南和巷从南往北第三间屋子,我就住那,你想被打,什么时候来都行。但眼下,还是先忙正事。” “谢前辈!”贾太岁依旧战意满满,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多多与这位杨前辈切磋。 说句稍有些自负的话,自从习武以来,同龄人中,就从未有过人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压迫感。 而哪怕是长辈,能给他带来深切压迫感的,也不多。 这乾都城中,他知道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五万御林军总统领,季凌! 这位几乎是大乾明面上最强的武道高手,比他强那是肯定的。 第二个,则是定国公张勋! 这位唯一凭战功获封国公之位的勋贵魁首,一身武道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这两人的武道实力,都是远在他之上的,所以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压迫。 而今天,这样的人,又多了一位。 就是眼前这位独臂的断刀客! 思虑间,贾太岁不动声色地看了李逐峰一眼,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要是武陵侯没有经历当初那件事的话,他应该也算一个。 只是世事无常啊!北元狗,当真是可恨至极! “好了,莫要再寒暄了,咱们先行出发,否则若是让那盗墓贼跑了,岂不是闹了笑话。”李逐峰道。 “好,那便出发!” 随后,一行十余人,静悄悄地离开武陵侯府,朝着乾都城郊外的李家坟地而去。 李长空身旁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是太子刘裕。 毕竟是偷偷摸摸出的宫,不整一身看得过去的行头,不合适。 “老张,待会儿动起手来,你记得待在本宫后面,你身子骨脆,不经打。”刘裕道。 张邯闻言,一脸无奈,道:“殿下,您觉得就这架势,还轮得到咱们出手吗?” “别的不说,单单那位杨前辈,只怕就能一人拿下盗墓贼。” “也是。”刘裕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不多时,一行人便赶到了李家墓地。 守夜人和杨管家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老爷,你们来了?” “嗯,那盗墓贼可来了?” “还没有,不过按照张单的说法,应该是要来的。”张单就是李家墓地的守夜人。 “好,那我们先埋伏起来,到时候,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好说!这人要是个普通盗墓贼也就罢了,怕就怕,是某些人有心为之,请来的高手!”杨缺开口道。 “嗯,这些时日以来,我李家风头太盛,难免遭人针对。” “却不承想,这群混账动心尽耍阴招,不敢明面上动刀子,竟敢背地里挖人祖坟,当真不是个东西。”李逐峰怒道。 “事不宜迟,大家伙先围着墓地埋伏起来,等那盗墓贼来!” “好!” 第154章:交锋 片刻之后,李逐峰请来的好手,一一就位,将整个李家墓地,围了个严实。 李长空他们纯属是来看戏的,有杨缺在,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出手,所以就被安排在了相对外围一些的地方。 贾太岁见状,嘀嘀咕咕,有些不大乐意。 “这是什么意思,老李你爹是不是看不起俺。”他还是很想抓盗墓贼的,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没自己的份儿。 “啧,我爹那不是担心我们的安危吗?毕竟咱们这里头,还有一位太子殿下。”李长空解释道。 “不是,这都能推到本宫身上?老李啊老李,本宫发现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唔。” 刘裕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长空一把捂住了嘴。 因为有道矫健的黑衣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了墓地正中央。 只见此人身形高大,在月光的照耀下,李长空依稀能够看见其背后好像背着两把硕大的…武器? 亦或者说…铁铲? 可是谁用这么大号的铁铲? 难不成是什么奇兵? 其余人都在猜测,此人背上背的是什么,唯独张勋眯了眯眼,觉得这身影,好像有几分熟悉。 那黑衣身影落地之后,将背上的两把…物件取了下来,提在手上。 随后也不见有多余动作,只是在墓地里晃悠起来。 李逐峰和杨缺埋伏的位置距离墓地中心最近,将这一幕看的清楚,忍不住皱眉,诧异道:“老杨,他这是干什么?” 杨缺沉吟片刻后道:“可能是在看风水,盗墓贼基本都通晓风水之说。最玄乎的,他们甚至能通过风水,推断出主墓的位置。” “主墓!”李逐峰惊了,这要是让这小小蟊贼把主墓给挖了,以后他下去了,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要不要现在就上,把他拿下审问?”杨缺看出了李逐峰的心思,低声问道。 李逐峰闻言,沉吟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若是个普通蟊贼倒还好,若是审问,定然问不出什么东西,还是先等等看,看他想干什么。” “到时候证据确凿,要是真挖出来什么人,也好对峙。” 杨缺闻言,点了点头,遂不再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中的断刀。 那黑衣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一处处坟墓评头论足,着实怪异。 大概大半个时辰后,他像是选定了什么,不再走动,而是将手中大一号的铁铲,狠狠插入地面,开始挖了起来。 啊? 主墓的位置,这就定下来了?但我记得那里没埋什么东西啊,李逐峰是抓耳挠腮,一脸的疑惑。 “动手否?”杨缺一脸杀机,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 李逐峰觉得这人好像不是来盗墓的,可能另有玄机。 这黑衣人显然也是有武功在身的,特制的铁铲又打,一铲子下去,可谓泥土纷飞。 李逐峰看得揪心不已,这要是地底下真埋了个祖宗,这么几铲子下去,不得把老祖宗的一把老骨头都给铲没咯。 但他记得千真万确,那地儿真没东西!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坑也挖的差不多了,足够埋下一个地地道道的棺材。 可那人浑身上下,只有那两把大铁铲,又何来的棺材? “怎么不继续挖了?”李逐峰有些诧异。 随后,他话音还没落,就见那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物,就着月光,能依稀看清是块牌子,而且看那轮廓,怎么看怎么像一块灵牌! “他想蹭风水!”李逐峰和杨缺醍醐灌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这是李逐峰还未发迹时,曾经听村里头老人说过的秘术。 听闻十几年前,他们村有一户人家大富大贵,风水先生见了之后,说他们家祖坟埋得好,风水绝佳,能聚财。 对于这个说法,大多数村民都是持怀疑态度,不怎么相信。 唯独村里的赵老三听说之后,花了一吊钱,买了只烧鸡,提了壶米酒,去向那风水先生请教。 风水先生就教了他这蹭风水之法,就是在人家的墓地上,找一绝佳之地,埋下自己的祖宗牌匾。 这样一来,虽说对原主人不至于有什么影响,却能蹭走那么一二分富贵气。 还真别说,赵老三这么一搞之后,没过多久,就发了横财! 这说法也就传开了,人人都说神! 现如今,眼前这黑衣人使的,不就是蹭风水之法吗? 虽说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到自家墓地来挖坑,李逐峰肯定是要弄清楚此人身份的。 于是和杨缺对视一眼,遂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大胆蟊贼,还不束手就擒!” 埋伏起来的众多好手一听,就知道时机已到,纷纷动手。 正掏出来自家老爹牌匾,还没来得及放坑里的张勋被这么一吼,差点把自家老爹都给吓掉。 眼见这架势,顿时就知道,这风水怕是蹭不成了。 不过蹭不成是小,不能被发现是大啊! 万一被老李抓着了,他这张老脸,还能搁哪放?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老爹塞进怀里,转身欲走。 杨缺见状,却是冷哼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遂快步上前,运起独臂,狠狠一掌拍出。 张勋感受到身后劲风呼啸,无可奈何之下,转过身来,与杨缺对了一掌。 砰! 一声巨响之下,张勋略微后退一步。 在李逐峰面前,他不敢动用全力,甚至连内力都不大敢调用,怕被认出来! 可即便如此,杨缺也是有些惊愕,一个小小蟊贼,在他一掌之下,竟然才退那么一步! 这年头盗墓贼的标准都这么高了吗? 遂冷哼一声,便要抽出腰间断刀。 张勋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一惊,抄起一旁的铁铲,朝着杨缺狠狠砸了过去。 断刀客杨缺的名声,他自然不可能没听过,这拔刀的杨缺和不拔刀的杨缺,压根就是两个人! 真要让他拔出来,今儿个自己怕是走不了。 用铁铲短暂逼退杨缺后,张勋看了一眼其余围上来的好手,全然不放在眼中,猛地一蹬地,身躯便如箭矢一般,朝着后方飞射而去。 沿途的好手想要上前阻拦,却连张勋的衣角也不曾摸到,就已经被打趴下。 李逐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没想到,倒是个狠角色。” 杨缺也点了点头,方才对方扔铲子的时机抓得很好,就是为了阻止他拔刀,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而且铲子上罡气十足,内力磅礴,有开金裂石之威,在没有拔刀的前提下,他手无寸铁,只能选择闪躲。 这份魄力,不可能是什么小角色。 “不好!他去的是长空的方向!”李逐峰一拍脑门,这才想了起来,顿时心急如焚。 杨缺见状,也不多说,直接拔刀,一时间,刀气纵横。 其身随刀走,朝着张勋迅速追了过去。 第155章:无奈的张勋 看见那盗墓贼冲着自己这边冲过来,李长空等人瞬间骇得亡魂皆冒。 刚才他们看的可是清清楚楚,就连那位独臂刀杨缺,也被这盗墓贼短暂逼退。 显然,这是位隐藏大佬啊! 又岂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哪怕是武功最高,冠绝年轻一代的贾太岁见状,也不由得浑身肌肉紧绷,露出如临大敌之状。 他在感受对方那如渊如狱的武道气息,同时也在心中盘算,自己若是全力出手,能挡得住多方多久。 要是坚持不到杨缺赶来,以后也别说什么北上伐元了,今晚就得当场横死! 贾太岁紧紧握住手中银戟,深吸一口气,周身内力勃发,就准备站起身来,迎战对方。 谁承想,那人却后发先至,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只瞬息之间,就到了贾太岁眼前。 张勋本想动手,但是打眼一瞧,微微皱眉,眼前这几个二愣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嘶! 这不是我家那混账小子吗? 剩下这几个肯定就是李长空、贾太岁和朱犇了。 他见贾太岁挥舞着银戟,想要阻拦自己,无奈之下,只能打出一掌,将贾太岁击退,随后直奔李长空和张邯而去。 这一刻,李长空简直亡魂皆冒,他是实在没想到,抓个盗墓贼而已,能有这么危险。 然而下一刻,他眼中所谓的危险,就荡然无存。 只见那身穿黑衣的盗墓贼,竟径直越过了他,扬长而去。 再然后,杨缺追了来,身影如电,竟在一瞬间爆发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以至于快到残影。 等李长空再度捕捉到杨缺的身影时,他已经到了那黑衣盗墓贼身前。 随后手中断刀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狠狠斩出。 这一刀,在李长空等人看来极慢。 可在贾太岁和张勋眼中,却是快如闪电。 砰! 一瞬之间,胜负已分。 杨缺持刀站在原地,目光深邃,脸色凝重。 那盗墓贼则早已不见了身影。 见状,众人均是松了口气。 唯独张邯皱起眉头,泛起了嘀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黑衣盗墓贼的背影,很像自家老爹。 可是堂堂国公,又怎么会来盗墓? 无稽之谈!着实是无稽之谈。 张勋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过于荒诞的想象。 这时候,李逐峰才姗姗来迟,先是走到李长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就差没把衣服脱了看。 好半响之后,才道:“没事吧?” “没事,那人压根就没碰到我。” “那就好,各位子侄呢?可有什么事?” “李世伯放心,我等都没什么大碍。” 就连贾太岁也摇了摇头,心中有些疑惑,因为他感觉刚才那一招,对方没有尽全力。 否则,他倒是不至于受伤,可倒飞出去是一定的,肯定不只是击退。 对方是被杨缺打伤了?还是留手了? 好吧,两相对比之下,贾太岁还是更加倾向于前者。 “老杨,情况怎么样?” 杨缺闻言,摇了摇头,道:“没追到,那人轻功尤其了得,我又心系长空他们,倒也没打算去追。” “不过那人一心逃跑,没有反抗的念头,硬抗了我一刀,应当是受了些伤的。” 李逐峰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道:“老兄弟们,今日,多谢诸位了。” “那贼人虽说受了伤,却并不致命,我恐其贼心不死,继续前来。” “所以还望诸位,多来几天。” “这几日,我都会在府上摆好酒宴,你我兄弟,一起畅饮即可。” “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这事儿还没解决,我等自是不会走的。”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宴席可以不摆,但这酒水可一定得要。” “好说好说,酒水一定管够!” 就这样,这场声势浩大的抓贼行动,最终竟以失败告终。 不过李逐峰下了血本,拿出了几十坛珍藏多年的好久,把一众帮手都留了下来,准备等对方再次自投罗网。 不过李长空却觉得,对方未必会再来了,尤其是见识到李家墓地如此出色的武装力量后。 不过多防几天,总算是小心些。 随后,李长空便把太子刘裕、和张邯一一送了回去。 至于朱犇和贾太岁,这两个身手不错,不必护送,让他们自己个麻溜地滚就行。 张邯回到家后,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离谱。 自家老爹怎么会是盗墓贼呢? 可那身穿夜行衣的身影,真的和自家老爹很像,甚至不能说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这就有点让他犯嘀咕了,这世上难不成还有身形一般无二的两人? 以张邯的性子,心里藏不了东西,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自家老爹问个究竟。 然而,刚走到张勋的房门外,张邯就听到里头传来男人的喘息声。 那频率,那声线,甚至还带点小颤音。 嘶这是把女人带回家了啊! 张邯有点生气,觉得张勋在外头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能带回来? 这虽说自己娘是走了挺多年,但那间屋子,是你俩一起住的呀! 再不济,你换间屋子做那事儿,也行! 怎么就非得带回到那一间屋子里。 不过,生气的同时,张邯心中的疑惑却是彻底消散。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盗墓! 盗床上的木头板还差不多。 张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觉得有必要给自家老爹物色个好人家,否则,今天还好只是被他发现,要是被下人看到,传出去了。 这定国公府的脸,还往哪搁? 反正他张邯是丢不起这人。 明天跟兄弟们商量商量,看看哪家的姨娘少了丈夫。 屋内,见张邯终于离去后,张勋这才停止那夸张的喘息声,逐渐恢复正常、 他脱去夜行衣,只见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由得暗暗点头,赞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断刀客,还是名不虚传。” “这祖坟,怕是不能再迁了。” 张勋叹息一声,抚了抚自己胸口。 说实话,他也吓得够呛。 虽说武道了得,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一开始,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之后,差点没给他吓出个好歹来。 第156章:水稻 他张勋是什么身份? 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国公,哪怕在一众国公当中,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在中山王坐镇北疆的情况下,他更是大乾武将公认的勋贵魁首。 哪怕放眼整个朝堂,敢说在地位上能和他比肩的,也是屈指可数。 这要是传出去,堂堂定国公深更半夜去刨人家祖坟,真是…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一想就想死。 “老李这老小子,这次反应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折腾两天呢,就招呼人埋伏我了?” “还有这老杨,下手是真黑啊!” “我要不是急着走,非得把你那刀给你撅了。” 想他张勋一生征战,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不过好歹是保住了脸面。 张勋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掏出自家老爹的牌匾,重新摆到祠堂上去。 拜了拜后,道:“爹,老李家的风水,咱们老张家是别想了。” “你们做祖宗的,若是能保佑就保佑,实在保佑不了,那便随他去,儿孙自有儿孙福。” …… 翌日清晨,定国公府。 用早膳的时候,张邯看了看张勋,沉吟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爹,我娘走多少时日了?” “有十几年了,怎么突然提这个?”张勋吃着早膳,沉声道。 “爹,你…要不要再找一个?”张邯也吃着早膳,假装无意道。 “嗯?你这是什么话?”张勋语气陡然低沉,拍了下桌子,微怒道。 “爹,你…你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唉,我也不好多说。” “我是觉着,与其像昨日那样,倒不如…倒不如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我吃完了,去潜龙营当值了。”张邯放下碗筷,转身就走,脚步迅疾,生怕慢上一秒。 徒留张勋在原地,瞠目结舌,有苦难言。 良久之后,他也放下碗筷,仰天长啸:“造孽啊!” “姓李的,你要再跟老子说你们家祖坟埋得好,老子就给你也埋坟里去!” …… 这几日,武陵侯府上下,因盗墓贼之事,可谓沸沸扬扬。 可即便如此,对李隆而言,并无太大干系、 他依旧维系着每天往返于武陵侯府和西山荒地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过,现在还叫西山荒地,就有些不大准确了。 因为西山三千亩荒地,经过他的开垦和培育,已经有小一半,种满了粮食。 当然,这其中定然是花了不少银子,请了不少长工的,但大部分工作,还是他自己在做。 其中,由恩府提出的,最为关键的水稻杂交技术,更是从头到尾,都由他一人执行。 说实话,这项技术的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尽管他们家世代耕读,对于种地这件事,有着充足的知识储备,他自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小便熟读家中所有农书,更是在一系列农耕方法上推陈出新。 可即便如此,当他真的开始照着恩师给的方向钻研杂交水稻技术后,他才发现,自己着实是太过天真。 这种技术之复杂,之艰难,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但,他李隆恰好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 不论是读书,还是务农。 尤其在务农上,他更加喜欢钻研,喜欢琢磨。 为了恩师口中的杂交水稻,他秋去春来,琢磨了数月时光。 这些天里,他吃饭时候在琢磨,睡前在琢磨,甚至就连走路的时候,读书的时候,也在琢磨。 若是让旁人见了,一个好端端的读书人,不去用功读书,准备即将到来的春闱,而在琢磨怎么种稻子,怕不是要嗤之以鼻,骂上一句读书读傻了。 可李隆,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偏偏就停不下来。 终于,在他的这份坚持下,时间一日日过去,春闱愈发临近。 而他研究出的第一代种子,也即将成熟! 第一代新种子,大概是二月上旬种下去的。 时间上是不大对,本来至少也应该等到三月才种的。 只是李隆心急,等不了那么久,他想在春闱结束之前,将稻子收了。 无可奈何之下,便只能如此。 他算过日子,快的话,五月份就能成熟。 而春闱乃是会试,还有殿试,事项繁多,考完之后,考官批卷还要不少时日,等到成绩完全出来,也差不多五月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踩点! 对于这第一代种子,说句老实话,李隆没什么信心。 甚至觉得肯定达不到老师对于杂交水稻的要求。 要想达到老师口中的要求,只他一人,是远远不行的。 需要一代人,甚至是数代人,在前人的基础上,日以继夜地不断前行,最终才有可能做出真正的杂交水稻。 他现在做的,不过是实验品罢了。 可即便如此,李隆也有信心,亩产量一定会比现在要高。 然而,就在今天,正当李隆满怀欣喜地准备前往西山继续研究的时候,却被杨管家叫住了。 “杨管家,唤我何事?”李隆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杨管家把偌大的武陵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理应是个日理万机,十分繁忙之人才对。 平日里与自己也无太多接触,今日却突然叫住自己,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少爷喊你去一趟,兴许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恩府召见?那做学生的,理应立即前往,只是容我多问一句,您可知道,恩府找我何事?” “春闱在即,少爷约莫是想考校考校解元公的功课了。” 听闻此言,李隆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张脸胀红,有些尴尬。 他这几个月,光顾个研究杂交水稻了,对于功课,说实话,确实是怠慢了些。 恩府又素来严格,此番恐怕是…恐怕是凶多吉少。 李隆无奈叹息一声,离去的背影,带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杨管家看着这一幕,摸了摸脑袋,也有些诧异。 不过是考校些许功课而已,堂堂解元公,何至于此? 砰砰砰。 李隆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李长空的房门。 “进。” 房间内传来李长空古井无波的声音。 “恩府。”李隆进门之后,主动鞠躬行礼,神情略显急促。 李长空看见这一幕,眉头顿时一皱。 第 157 章:夷州战报 这副样子,他太熟了! 简直跟前世那些个声称作业忘在家里,实则没写的学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长空顿时道:“春闱在即,功课复习得如何了?”说话间,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李隆闻言,神色愈发紧张,却也不敢蒙骗恩师,便知道如实道:“这数月以来,学生都在钻研西山的杂交水稻,功课上却是落下了不少。” 李长空一听,原本还有些的怒气,瞬间消弭,转而惊讶道:“你研究了数月的杂交水稻?” “不错。” “可有成果?” “是有一些,但距离恩师口中的杂交水稻,相差甚远。想要达到恩师口中的标准,学生便是穷尽毕生心血,只怕也未必能成。” “这是需要几代人前赴后继,才能研究出来的真东西。” 李长空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觉得,就算几代人前赴后继,也不一定能研究的出来。 当年袁老爷子捣鼓出来杂交水稻之前,可是遭受了不少非议的。 甚至国内九成的农业科学家都认为,杂交水稻压根就不存在! 袁老爷子每年占据着难以计量的研究经费,简直就是在浪费国家的钱财。 这样的声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甚嚣尘上。 为何会如此? 就因为这项技术太难,实现的突破也太大! 前世华夏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却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这是何等的壮举? 要知道,不论是阿三国,还是非洲,每年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死于饥饿! 要不是袁老爷子坚持,再加上政府的鼎力支持,这项研究,只怕还真不一定能做出来。 最后,即便是做出来了,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不计其数的。 李隆就算再牛,也只是一个人,而且还受到时代的制约,怎么可能捣鼓出来。 李长空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想让他弄个半成品,甚至四分之一成品出来,能提高粮食产量就行。 “那你的成果,可能超过如今的粮食产量?” 李隆闻言,迅速点了点头:“绝无问题!” “大乾地广,各州府粮食产量皆不同,但亩产量大抵是两百斤左右。” “若是地好,便要多些,最高也难以超过两百五十斤。” “像西山这样的荒地,若是种上寻常粮食,学生以为,大约亩产一百五十斤。”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神色郑重起来,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那若是种上你的新种子,亩产能有几何?” 李隆闻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吟了好半响,才缓缓道:“学生无法给出肯定答复,但两百五十斤上下,应当是有的。” 李长空闻言,挑了挑眉,道:“也就是说,每亩地能平白多出来一百斤粮食?” “若是好一些的地,应该还会多些。” 李长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你有把握吗?你可知,每亩地多出一百多斤粮食,是何等大的事情?” “此事若是属实,是要上达天听的。” 一听要上达天听,李隆也郑重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又沉吟了许久,许是重新算了一遍,随后眼眸明亮道:“恩府,学生确定。” “只要用我的方法,用我的种子,每亩地最少多出一百斤粮食来!” “只会多,不会少!” “很好!等粮食收了,为师便为你请功!此乃大功一件,你借此进入朝堂,问题不大。” 李隆一听,懵了。 在他的固化思维中,当官得等殿试之后,中了进士,朝廷才会分配官职。 而且还不一定有! 他现在不过是小小一个举人,距离进士,中间起码还差着一个贡士。 结果,就因为种出来新粮,就能入朝为官了? 他觉着有些梦幻,脚下轻飘飘的,如若踩在云端之上。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这些时日以来,你便好生用功读书,西山那边,一切照常便是,莫要暴露了。” “会试,多少也要准备一二。” “这些考题,都是为师替你整理出来的,往年会试的八股试题,你且像上次一样,好生复习便是。” “不过这会试和乡试不同,除去八股之外,还有策论。” “策论出题灵活,难以预测。” “为师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恩府!学生今后定当肝脑涂地,百死不毁!”李隆接过试题后,已经是哭得稀里哗啦。 上一次乡试时他还不懂这一摞试题的含金量,但现在他已经因此成了解元公,哪里还能不懂? 这样的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当真是千金难换。 泪水模糊间,李隆想起了自己刚被卢恒逐出师门的那一阵。 带着父亲的尸骨,在偌大的乾都城,愣是找不到一个落脚地。 要不是遇到恩府,只怕要活生生饿死。 恩府对自己,当真是恩重如山! 自己今后若是不能在恩府跟前尽孝,那还算是个人吗? 没由来得,李隆从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如父爱一般的东西。 “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做小女儿态作甚?” “回去之后,好生用功,西山那边,记得隐秘些。” 说完之后,李长空摆了摆手,示意李隆可以回去了。 李隆见状,顿时拜谢,随后抱着一摞试题回去了。 …… 转眼间,又是一月多的时间过去。 李长空如今身为五品官,而且还深受景行帝看重,自然是每次的朝会都不许落下的 所以,他也得知,如今的朝廷,颇有些焦头烂额。 因为就在前几天,夷州的战报到了。 张淮阳败了! 不仅败了,而且还被李怀安生擒,最终在叛军面前斩首。 经此一役,朝廷在夷州可谓丢尽了脸面,丢尽了威严。 而夷州叛军,在正面击溃朝廷军队之后,可谓士气大涨,再加上叛军首领李怀安统领有方,一时间,竟有种愈演愈烈之势。 而让景行帝更加难以忍受的是,这一场足足打了数月的战争,损耗了近乎七十万两白银!近十万的士卒! 这要是对外作战,他也就忍了。 可偏偏,这是内部叛乱! 他简直心痛得难以呼吸! 第158章:风云人物 不过事已至此,张淮阳都战死沙场了,还能如何? 把人家九族给诛了? 景行帝对待臣子向来宽厚,做不出这等杀驴卸磨的事情。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再度筹集粮草和军队,前往夷州,镇压反叛军。 但,无论是粮食还是军队,甚至是军饷,筹集起来都是要时间的。 而夷州的李淮安,显然不会给朝廷喘息的时间。 无可奈何之下,景行帝只能调胶州知州,统率一州兵马,暂且抵御。 胶州知州盛晋,素有才学,且早年间学过兵马,上过战场,是个有真才实干的。 这些年来,把胶州治理得可谓井井有条,只是夷州叛乱势大,已成气候,他就算是再有才,一时之间,只怕也是难以平乱。 只能暂且稳住局势,等待朝廷援军。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张淮阳可谓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文人们全靠一张嘴说话,言辞向来犀利,张淮阳吃了大败,自然是要被喷个狗血淋头的。 至于勋贵们,本来双方若是发生骂战,勋贵多多少少都要站出来声援一二的。 但这次不同,他们是着实想不明白,军伍出身的张淮阳,为何能败给一个小小的夷州知县! 而且还是大败,惨败! 此一败,夷州可谓彻底沦陷,朝廷威严尽失,甚至还有可能波及到胶州。 总体来看,影响不可谓不大。 而勋贵圈子,是一个讲究实力,讲究战功的地方。 张淮阳犯下如此大错,不喷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帮着说话。 甚至不只是朝堂上,就连民间,对张淮阳这等吃了败将的将军,也是破口大骂。 只不过,往日里都是读书人骂得最凶,这一次,读书人却没有这个心思了。 会试在即,这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时刻。 寒窗苦读十数载,能不能成,就在今朝了! 而乾都城内,这些天以来,老百姓们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除了张淮阳战败夷州之外,就是这春闱会试了! …… 太平坊,南和巷。 天府酒楼! 有那么一桌,坐的是两个读书人,彼此正大吐苦水。 “张兄,依我看,今年你还是很有希望的,何故早早就做好了返乡的打算?”其中一人诧异道。 “李兄啊,我也是不得不如此。你可知,参加今年会试的,都是些什么人?”张姓读书人一脸的无奈之色,言语中透着生不逢时。 “什么人?我这些时日以来,只顾埋头读书,对今年状元公的热门人物,倒是不大了解。” “说出来,怕是能吓你一跳。” “这是什么话?我辈读书人,当遇强则强,岂能遇到些许挫折,便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如此做派,岂不是枉读了那么多圣人文章?”李姓读书人一脸气愤,如是说道。 “这李兄说得是,倒是我着相了。”张姓读书人面露惭愧之色。 “莫要墨迹了,都快说说,此次会试,都有什么风云人物。”李姓男子催促道。 “别的不说,单单这两人的名头,怕是就能吓退八成的读书人。颍州陈道和赣州贺太白!” “颍州陈道?莫非是那个颍州陈氏的陈道?” 张姓读书人点了点头,叹息道:“颍州乃是百年的世家大族,陈氏又是颍州七氏之中,最为显赫的一支。” “而陈道,便是颍州陈氏这一代,最为出众的后辈,颍州乡试的解元公!” “他的文章,据说当朝阁老看了,都称赞有加!” 李姓读书人听到这,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颍州陈氏是百年的读书世家,素有人杰出世,陈道既然是颍州陈氏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后辈,自是不可小觑的。” “那另一位呢??赣州贺太白?这赣州可历来是会试大州,书院满地,文风盛行。我记得景行元年间,会试榜前十甲,赣州考生,足足占了七位!” “这位贺太白,不知是出自赣州十八书院的哪一家?” “白鹿洞!”张姓读书人轻声吐出三字。 李姓读书人听完之后,舌头都有些打颤:“那个十八书院魁首,号称半个翰林出赣州,满朝阁老尽白鹿的白鹿洞书院?” “除了这个白鹿洞书院,赣州还有哪个书院,胆敢用白鹿洞三字为名?” 张姓读书人语气愈发颓废:“而且这位贺太白和以往的赣州考生,还有些不大一样。” “他在乡试中做出来的文章,可是甩了第二甲大半条街,可谓一骑绝尘,以压倒性的优势,冠绝整个白鹿书院!” “嘶!”李姓读书人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咂舌:“冠绝白鹿洞书院,岂不就是冠绝天下近八成的读书人?” 张姓读书人瞥了他一眼,又吐出两个字来:“九成。” 李姓读书人一听,顿时嘴角有些抽搐。 “不仅如此,今年北方,也出了一位人物。冀州李摩诘,同样是冀州乡试的解元。” “冀州地广人多,称得上是我大乾第一大州,冀州的解元,含金量自不用多说,此人,就算与前面那两位有些差距,只怕也不远。” “就算不论这些人,只说咱们乾都城的。” “不也还有李隆李解元和那位定国公之子张勋?” “张勋此人,虽为勋贵之后,但文风收敛,行文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才气。” “李解元就更不得了了,是朝廷这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安北将军,李安北的徒弟!” “且其文风老练,胆魄十足。之前其与卢恒之徒陆俊达赌命之事,不知你是否听说。” “此人,依我看,也是极了不得的,未必比前头那几位差。” “诶?李兄,说得好好的,你起身作甚?”张姓读书人看着已经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李姓读书人,诧异道。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回客栈收拾东西,早些回乡!”李姓读书人没好气道:“跟这么些妖孽一届,我等何来出头之日?当真是生不逢时也!” “还不如早些退了房间,回乡等着下一届会试。” “这乾都城的客栈,可贵得紧!” 张姓读书人听完,可谓瞠目结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第159章:会试 “你不是说,我辈读书人,当迎难而上,遇强则强吗?”张姓读书人看着李姓读书人前后不一的行径,整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张兄啊,你又着相了!” “我是说过我辈读书人,当迎难而上,遇强则强。但也不能硬上啊,你得学会审时度势,不然不成愣头青了嘛?” “你好生看看这一届的考生,没一个省油的灯。咱们暂避风头,等他们考完,下一年,妖孽不就没这么多了?咱们金榜题名的机会,岂不是大了许多?” “我看你也不必纠结了,还是和我一道,收拾收拾,回乡再战为好。毕竟,这乾都城的客栈,可不便宜。” 张姓读书人闻言,更加纠结了。 李姓读书人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归是有些不得劲,有些不舒心。 这能不能成,总归也要试过才知道。 赣州千年文脉,书院遍地,进士云集。但在千年前呢?想必也没有这等盛况吧。 颍州陈氏,百年世家,才子辈出。但百年前呢?何至于有如此规模。 若是祖先们也像他们今日这样畏缩不前,又何来的千年文脉,百年世家? 思虑至此,张姓读书人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李兄,我还是想留下再试一试,还望一路顺风。”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直到走出天府酒楼,也不曾回头。 李姓读书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唉,愣头青。” …… 在大乾千千万万读书人的翘首以盼中,春闱会试,终于正式到来。 这些日子,乾都城分外的热闹。 颍州陈道,乘着家族的车辇,自颍州而来,自带百年世家的光鲜亮丽。 冀州李摩诘,自北方而来,眸子中透着坚韧不拔。自数十万考生中脱颖而出,他凭借的,正是这股子好似韧竹的精神。 最为耀眼的,自然还是赣州贺太白。 他来乾都城的那一日,一袭白衣,城内近乎五成的读书人,皆来观摩,一时间,可谓万人空巷。 就连一些稍有名气的大儒,也会一并前来。 随后众人坐而论道,探讨文学。兴致来了,便即兴赋诗一首。 经此一役,贺太白之名几乎响彻整个乾都城。 年轻一代的读书人,无不将之视为榜样,偶像。 就连老一辈,也称其尽负赣州千年文脉之才气,才气斐然也! 相比之下,原本还有不少人支持的张邯和李隆,便被不知不觉间比了下去。 连着一段时间,讨论他俩的人都变少了不少。 会试的那一天,和以往一样,李隆起了个大早。 吃了杨管家早早便准备好的早膳,随后拜别李长空,便踏上了征程。 说句老实话,这一次会试,他并无太大把握。 八股文他能刷题,但是策论,这是需要真才实学的。 不论贺太白还是陈道,都是出自名门。 白鹿洞书院和颍州陈氏,使得此二者皆见多识广,尤其是在国家大事的了解上,比起李隆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知强了多少。 他也就这半年,靠着在乾都城距离近的优势,再加上恩府的关系,耳濡目染了些。 但真的和那些从小就受此熏陶者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 能中个进士,他便心满意足了。 毕竟此前他花了太多时间在西山,对于功课确实是有些懈怠了。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被李长空影响得很深,认为读书不过是进入朝堂的门路。 为官后,真正用来治理政务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知识和能力。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对他而言,进士和状元,也无甚大差别。 会试不同于乡试,乃是全天下的抡才大典。 于朝廷而言,也至关重要。 所以这一次会试的主考官,由当朝首辅贾平生亲自担任。 张子房、林瀚为副考官,共同辅佐之。 另外,又从翰林院挑选了十八位翰林侍讲,作为监肆。 声势规模,不可谓不浩大。 这一日,贾平生、张子房、林瀚等三人,高坐首位,威严肃穆。 来自全国各州的考生,不论知名如贺太白,亦或是如张姓读书人这样的籍籍无名之辈,皆是鱼贯而入。 在朝廷的抡才大典面前,众生平等。 至少在考场里,是这样的。 至于考场外是否平等,那就全看各自的造化了。 “发布考卷!”贾平生威严的声音响起,十八位翰林侍讲往返于各个考场之间,颁发考卷。 会试考场,是一个三平米的空间,除了进出房门以及一个小窗外,绝对密闭。 会试一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连起来,就是九天六夜。 这期间,吃喝拉撒,考生都要在这三平米大的考场内解决。 李隆倒还好,托了李长空的福,他带的食物都是镇国速食出产的罐头,泡面等产品。 吃起来口感甚佳。 其余人,怕是只能带些腌咸菜之类的了,而且平民百姓,哪怕是读书人,用的也只能是粗盐。 不说味道了,就连沙砾也不见得能除清。 那腌咸菜的味道,便可想而知。 所以会试,除了对知识的考验外,还是对体魄的考验。 每年都有不少的考生,考是考上了,金榜题名,但考试的九天里,身体却害了病,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及时就医,导致身死,浪费了大好功名。 毕竟,春寒料峭,现在虽说正在转暖,但这九天六夜,还真不好受,尤其是晚上,温度极低。 若是之前的李隆,指不定也会犯病。 但现在,有了武陵侯府作为后盾,他的吃穿都得到了充足的保障,倒也不至于在这方面落后于人。 张邯、陈道、贺太白等人,更不必说,都是名门之后,吃穿不愁的主。 可即便如此,九天六夜的考试过后,一行人从考场中走出,也如同脱了层皮一般,脸色发黄,嘴唇泛白,更有甚者,已经是有气无力。 会试,难矣! 不过好在,大部分富贵人家,都提前派好了车辇在此等候,只等考生一出考场,便拉回家中,好生歇息。 来接李隆的,则是杨管家。 李隆看见后,还显得颇为诧异:“您怎么亲自来了?” “会试是大事,我们武陵侯府,自然不能落了脸面。考得如何?题目可还难?” “八股倒是还好,之前做过类似的题。至于策论,怕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管家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据说今年会试,策论的重要性,还在八股文之上。 李隆这么说,只怕是 不过他也不好出言打击,便只好道:“考完了便不要再想了,快些上车,我接你回府休息。” “有劳杨管家了。”李隆便上了车,回了武陵侯府。 第160章:会试放榜 春闱乃是会试,不论考卷难度,还是考题数量,都要远远超过乡试。 所以改卷的时间,也颇为长久。 这对许多读书人来说,都是相当难熬的一段时间。 张姓读书人,张浩瑞便是其中一员。 和他一同来的李兄,在听说了今年的情况之后,便直接放弃会试,早早返回家中。 他却是留了下来,不论如何,他都想试一试,若是当真没那个天份,今后回想起来,倒也算没有遗憾了。 接近一月的时光,转眼而过。 这一天,张浩瑞起了个大早,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一件儒袍。 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房门,走上街去。 今天,是会试金榜张贴的日子! 也是决定他们这批考生,何人金榜题名,何人名落孙山的日子。 在今日之前,普天之下的读书人,大可互称一句同窗。 今日之后,只怕就要天差地别了。 如贺太白、陈道这些人,今后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能有。 张浩瑞虽说起得早,来的也勤快。 但奈何其家中顶多算是小资,也称不上太过富裕。 在乾都城内定下的客栈,距离张贴金榜的位置,隔了好些条街道。 所以等他到了的时候,金榜前已经挤满了人。 且身穿官服,来此张贴金榜的小吏早已离去,踮起脚尖,还能在巷陌看到他们的背影。 看见这一幕,张浩瑞顿时知道,榜单已经张贴了! 便再也顾不上其他,拼了命地往里挤。 他人生得高大,有把子力气,就算不读书,只怕也是个务农的好手。 所以挤着挤着,竟真就挤到最前面了。 看着那张金榜,他有些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从榜首开始看,贺太白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张浩瑞不由得点了点头,暗自叹息道:“赣州的千年文脉,自是不同凡响的。” “身为白鹿洞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学生,贺太白来当这个贡元,倒也是合情合理。”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只怕状元也是他了。” 再往下看,便是陈道的名字。 “颍州陈氏,也是名不虚传呐!” 张浩瑞感慨一句,继续往下看,张邯的名字便映入眼帘。 “这位定国公之子,当真是文采斐然,竟以勋贵子弟之身,跻身前三甲,了不得!” 再然后,就是冀州李摩诘。 意料之中的人物,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张浩瑞继续往下看,第五甲,第十甲,第十五甲。 越看,他的脸色便越奇怪。 他在找李隆! 对于这位当初在金榜下与人赌命的解元公,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觉得此人气魄非凡,行文又无比老辣,八股可谓做的极好,今后必成大器。 可这么一路看下来,前十五甲,竟都没有此人的名字。 这这可都快跌出一甲榜单了。 一甲只录取二十人,剩余的,统统归纳到二甲。 虽说同样是金榜题名,同样有资格参加殿试。 但这二甲出身和一甲出身,相差还是很大的。 张浩瑞强忍心中疑惑,目光继续向后搜寻。 终于在第十七甲的位置上,找到了李隆的名字。 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没跌出二十名开外,否则玩笑就闹大发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满心的疑惑。 这位李解元,好端端地,会试成绩怎么会和乡试差的那么远? 乡试时,他可是压张邯一头的啊! 谁承想到了现在,排名却是一落千丈,跟张邯压根就没法比。 张浩瑞摇了摇头,随即不再去想。 还是自己中没中最重要,遂开始迅速移动目光,在二甲榜单上,来回扫视,搜寻自己的名字。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其额头上逐渐布满细密的汗滴。 良久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在二甲榜单最末的那一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说只是个二甲,还是个吊车尾的二甲,但他也知足了。 只要殿试不拉胯,好好考,怎么着也能有个同进士出身。 就算同进士出身比不上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但和举人出身比起来,那也是天差地别的。 这次若是回去,李兄只怕是要羡慕得紧了。 张浩瑞心满意足起来,转身正欲离去,却忽然瞥见身旁一人,看着那李隆的名字,久久失神。 “兄台也觉得,李解元此番没考好?倒是落了乾都城读书人的脸面哈,不过好在,在下是别处来的。” 若是旁人听见张浩瑞这么欠揍的一番话,少不得要开口争辩一番的,尤其是乾都城的读书人。 但是此人却很怪,只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不见半点暴躁地道:“我倒是觉得,这才是李隆的真正实力。” “李隆家贫,虽做得一手好八股,但见识毕竟有限,比不得贺太白、陈道之流,策论自然也就写不好。” “能得个前十七甲,倒也该知足了。” “这……”张浩瑞没想到眼前的读书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兄台未免太过武断了些,你又不是李解元,又如何能通晓他心中的想法?” 闻言,那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笑了笑。 见自己没被反驳,张浩瑞便接着说:“似他们这等解元,心中自是有一股傲气的,想必都憋着劲,要在这会试上,较一较高低。” “这下倒好,前头几个都是独领风骚,唯独这李解元掉了队,他心里指不定难受得要死,又如何能知足。” 张浩瑞说的头头是道,嘴里说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偏偏又将自己代入鱼的视角发言。 那人看得清晰,却依旧没说什么,只是轻笑。 他好似不过是打发时间,才与张浩瑞闲聊一二,而非一定要分出个是非对错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有人在其身后喊道:“李公子,该回府了,杨管家来了。” “这便来!”直到这时候,那人才转过身来,急匆匆地离去。 张浩瑞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便向一旁人问道:“兄台,你可识得此人?” 那人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诧异道:“李隆李解元啊,你不认识他?” “我看你二人相谈甚欢,还以为是旧相识呢。” 张浩瑞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僵在原地。 第161章:殿试 车辇上,杨管家看着李隆,发现其心态竟然还行,颇为诧异道:“方才你们的交谈,我也听了些,当真知足?” 李隆闻言点了点头,道:“恩府曾言,人各有志,他们的志向,在于书本之间,庙堂之上。我的志向,却在于田亩之间。” “这二者皆是志向,皆是理想,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般无二罢了。” “况且,策论这种东西,不是刷刷题便能说出来,它要有真见识才行。” “这一点,我和贺太白、陈道、张邯等人比起来,确实略有不足。” “如今取得个十七甲的名头,倒也算是不错,如何不能知足?” “知足常乐,你倒是个通透人。”杨管家也笑了笑,如是说道。 “这些日子,还在往西山跑?我看你皮肤晒得黝黑,人也消瘦了不少,方才那人乡试揭榜时显然也是见过你的,方才与你站在同一侧,却是不曾认出,可见你这些天变化甚大,让旁人瞧去了,怕不是要说我武陵侯府苛责于你。” “杨管家说的这是哪里话。” “西山务农,乃吾之所愿也。” “些许形体上的憔悴,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不让我去,反倒才是折磨。”李隆笑了笑,道。 “你倒是豁达得紧,只是这几天,乾都城的读书人,怕是要因为你而吵个沸沸扬扬。” “杨管家何出此言?” 杨管家闻言,有些无可奈何,道:“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果然,过不了几天,李隆就知道了。 因为乾都城的读书人,大半都在骂他。 称他给乾都城丢了人! 乾都城乃大乾国都,以往的解元公,哪怕在会试上,那也都是名列前茅的。 唯独他,声名不显,都排到第十七甲去了。 这不是给乾都城抹黑是什么? 更有甚者,还在说李隆既然不会做策论,当年乡试就不该坐那解元的位置,免得在会试上丢人现眼。 对于这种话,李隆自是嗤之以鼻的。 当初他和卢恒、陆俊达可谓已经到了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他若是还不全力以赴,才是真的丢人。 不仅给自己丢人,还丢恩府的人! 最为恶劣的言论,当属作弊论! 就是说李隆当年的乡试解元,水分极大,估摸着是和陆俊达一样,靠作弊得来的。 这对读书人而言,当真称得上是最恶毒的诋毁了。 不过很快,这个说法就被否决了。 读书人是能说会道,用笔杆子杀人,但他们不傻啊!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能有多少真读傻了的? 当年卢恒和李长空都打成那样了,彼此之间,可谓什么招式都用了出来。 若是李隆的解元当真有那么一丁点水分,只怕卢恒都不会放过,会把此事拿出来大书特书,大肆抨击。 然而事实是,没有! 人家压根连提都没提! 这其中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读书人,都能明白,所以这股舆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即便如此,李隆如今在乾都城的名声依旧很差。 在乾都城土生土长的民众,自是有一股傲气的,会与生俱来地觉得,他们比其他州府之人要高那么一等。 乾都城的一套宅子,便是其余州府之人,奋斗大半辈子也不见得能买得起的稀罕物件。 而现在,李隆却让他们在其余州府的读书人面前跌了脸面,这如何能成?自然是要骂他的。 不过,骂就骂吧。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李隆早已练就一颗大心脏。 名声就算再差,还能比之前和卢恒、陆俊达对峙的那阵子差? 更何况,李隆觉得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 若是张邯张世子考了第十七甲,这群人大概是不敢骂的。 毕竟人家是国公之后,他就不同了,家境贫寒,在乾都城只有一个老师,相对而言,好欺负得紧。 恩府曾言,这样的人,纯属损人不利己,与他们耗费时间,劳心伤神,得不偿失,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就这样,时间又一连过了七日。 殿试的日子,到了! 宫里头亲自有人来,将会试中了贡元的考生,一一接入皇宫,参加殿试。 这殿试,乃是天子出题。 八股、策论、诗词都考! 论难度,其实比乡试会试还要难。 不过有一点比较好,就是殿试不会再淘汰人。 就算你考得再不好,也能混个同进士出身。 所以像张浩瑞这样的排名靠后的,其实是有些有恃无恐的,他们就算考的再好,也不见得能升一级到进士出身,考的再差,也不会丢了同进士出身。 所以这殿试来不来,其实都一样。 只不过想是这样想的,但天子面前,可万万无人胆敢表露出来。 否则,就是个大不敬之罪! 景行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台下诸多考生,尤其是贺太白,张邯,陈道之流,心中甚是欣慰。 参加过殿试的考生,也能称之为天子门生,就是因为考试的时候天子坐在这。 但历朝历代,不是每个皇帝都有这份心思的。 毕竟皇帝这个职业,要面临的诱惑太多,时间又太少。纵观大汉数百年历史,能挤出时间来参加殿试的皇帝,还真不多。 而景行帝,恰恰是那个每年都不曾缺席的皇帝。 勤政天子,倒是实至名归。 “这些考生,都是我大乾年轻一辈的栋梁啊!”景行帝看着众人,感慨道。 唯独在目光瞥到了李隆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少许。 觉得有些可惜。 他知道此子,也看过此子的考卷。 说句实在话,八股写的确实是好,简直把考官想考的那套东西研究透了。 可策论就,做的有些差强人意。 第十七甲的成绩,还是景行帝看在李长空面子上,爱屋及乌给的一部分感情分。 否则,怕是真要掉出前二十名开外了。 “此子,是被眼界耽误了。若是生在高门大户,也是不逊于张邯、陈道之流的人杰也!” 殿试同样考九天,这九天里,衣食住行,都由宫中安排,所以这第一天过去之后,李隆等人,便在宫中住了下来。 说句老实话,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宫,看着那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的盛况,还是有些感慨的。 不愧是皇宫,当真尽显皇室威严也! 第162章:新稻成熟 皇室的盛况,从未见过的建筑,固然叫人愉悦。 但这几天里,乾都城的考生,似乎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将李隆给孤立了起来。 且李隆行走之间,总能听到某些人的“窃窃私语”,不知不觉间,这乾都城之耻的帽子,就戴在了其头上。 而每当遇到这等言论的时候,李隆也颇为无奈,只能一笑置之。 恩府有句话说得很好,当你被狗咬了,总归是不能再咬回来的。 在皇宫内的九天,每天的起居饮食,都有专门人士负责,大多是太监,极少数几个幸运的,才能分到那么一两个宫女。 宫女和太监在宫中本就是伺候人的,有他们的服侍,这殿试的九天六夜,倒是比会试时的九天六夜,要舒服得多。 九天里,唯独有第三天,和第六天的傍晚时分,才有些许的空闲。 不过他们虽是考生,却也不得在宫廷禁地中随意进出。 故而只得待在房间内,好生休息,以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就这样,九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殿试很快便结束,李隆等一行人,也被原路送出了宫。 这殿试虽说要更为复杂些,但真论重要性,却是不如会试的。 所以阅卷时间,批改时间,也没有会试那般长久。 大概十天之后,便能公布结果。 这十天里,其余人等,可谓望穿秋水。但李隆,却多少有些不在乎。 一天两头地往西山里跑,似乎西山的土地里头,藏着比进士还要珍贵的东西。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因为李隆研究的第一代新种子,要成熟了! 水稻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要么三月份种,六月份成熟。 要么六月种,九月份成熟。 但李隆怕时间来不及,迫不得已,敢在二月份种了。 没承想,这几个月过去后,长势竟然还行,是一点也没耽误成熟的日子。 大概,是其照料得好吧。 而这水稻,才是李隆的立身之本,亦或者说,是全大乾人的立身之本! 若是产量能每亩多出一百斤,那当真是不知能养活多少人。 这些东西,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功名能够衡量的。 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功德! 李长空同样很看重这次的种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这些天以来,几乎是和李隆同样的作息。 天不亮就到了西山,天黑之后,才回到武陵侯府。 不过主要还是李隆在忙前忙后,这厮种了几个月的田,再加上家学渊源,俨然已经成了一位地道的务农好手。 李长空也只能根据前世关于杂交水稻的经验,做一些判断。 毕竟杂交水稻这玩意,在前世人人都吃,但它是怎么培育出来的,怎么成熟的,长势要长成什么样,才符合标准,只怕就知之甚少了。 至少李长空一个考古狗是肯定不知道的,所以对于这第一代的新种子究竟能培育成什么样,他心里也没底。 不过看李隆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又有些底了。 人家毕竟是有家学的,种不出来杂交水稻可以理解,但产量能不能长,还能不清楚? 所以当确定了长势之后,李长空就放宽了心,把一切都交给了李隆,安心回去睡觉了。 毕竟,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这几天熬夜,他都长痘了。 终于,第十天清晨,李隆一把推开已经日上三竿的房门,冲着床上的李长空兴奋地叫喊道:“恩府!熟了!” “稻子,全都熟了!可以收了!” 这些天以来,李隆几乎吃了吃喝拉撒睡,就全在田里了。 直到今天早上,才终于确定,基本所有稻子都长到了可以收割的地步。 于是便兴冲冲地赶来告诉还在睡觉的恩府。 李长空一向是有起床气的,被这么一闹,本来是怒气勃发,张口欲骂。 但看到李隆衣衫褴褛,脚下不曾穿着鞋子,而是带着淤泥,心中总归是动容了,怒气也消了大半。 只好道:“熟了就熟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直到老师我为什么这个年纪就能成为朝廷正五品的安北将军吗?” “就是因为陛下时常教导我,当胸有静气,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若是能养成这份静气,许多事情,自然而言也就成了。” 李隆闻言,这才收敛了冒失之态,拱手作揖,诚恳道:“学生受教。” “嗯,既然已经熟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这便上街,雇人割稻穗。” “早一些清点完,我也好早一日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 “这些天以来,心里头怕是憋着一股子气吧?” 李隆闻言,伸手挠头,笑了笑。 就算他表面装的再怎么云淡风轻,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心中总归是怄着一口气的。 这股子气在旁人面前不能散,但在恩府面前,就不必装了。 然而,就当两人即将出门之际,武陵侯府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之声。 紧接着,杨管家便慌忙走了进来。 道:“少爷,李公子,宫里头的公公来了,说是要叫李公子入宫,正德殿唱名。” 正德殿乃是景行帝平日里开朝会的地方,不同于甘露殿,乃是整个大乾,权力机构的象征。 而按照大乾以往的惯例,中了进士的,都要在正德殿门前有吏部官员唱名的。 不图别的,就图个寓意。 李隆一听,顿时大急,道:“可否容我换身衣服?我这副样子,若是入了宫,岂不是给恩府丢脸?成何体统啊!” 杨管家见状,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从宫里出来宣旨的公公,也叫天使。自古以来,只有别人等天使的份儿,哪里有天使等别人的道理? 若是让天使等的不耐烦了,暗处使些绊子,只怕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间,两人齐齐望向李长空,等他拿主意。 李长空见状,便笑了笑,道:“无妨,就这么去,为师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为师担着。另外这新水稻之事,也好趁机与陛下提一提。” 李隆见状,顿时松了口气,俯首而谢道:“多谢恩师。” 第163章:正德殿唱名 这次来武陵侯府的,是个殿前太监,平日里喊诸君进殿,升朝的那位。 看似风光,实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不过因为其和郑英有几分关系,周遭的太监们,倒也都敬着他,否则此番也抢不到来武陵侯府报信的活儿。 这可是个好差事,人人都抢着要的。 见李长空和李隆一起出来,原本等得不耐烦,脸上稍有的几缕倦色,立刻被其收敛起来,转而换上了笑脸,走上前去,恭敬道:“李安北,您还亲自来送李公子?” 李长空见状,也不多说,直接就是一锭银子甩了过去。 毕竟整天在东宫里头晃悠,宫里头的门道,多多少少是耳濡目染了的。 那小太监见状,立刻浑身僵住,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的哪里敢收您的银子。” 李长空却摆了摆手,道:“你从宫里头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钱便当是赏钱了。” “我武陵侯府出的进士,自然不能比其他人家寒酸。” 这话一出,杨管家心中顿时一凛,暗道漂亮。 少爷简简单单一句话,怕是把李公子和这位殿前太监的心思都挑起来了。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之后,李隆面露感激之色,殿前太监也是心悦诚服,向着李长空作揖行礼,道了声:“伯爷大气!” “宫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李长空问道。 殿前太监闻言,自然也知道李长空想问什么,于是立马道:“其他的倒是和往年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殿前太监欲言又止,暗暗瞥了一眼李隆,见其不曾露出异色,才继续道:“只不过今年李公子,考的许是不大理想,几位大人,多少有些失望。” 李长空却大手一挥,道:“李隆是我的徒弟,即便是真考的不好,也该由我来管教,哪里需要旁人来说三道四。” 殿前太监一听,顿时噤声。 有些话,李长空能说,却不代表他也能说,甚至听着,都是种冒犯。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上路便是。”李长空见二人都不说话,便继续道。 殿前太监闻言,颇感诧异:“伯爷,您也跟着一起去?” “嗯,正好有些事,要与圣上说。” 一听这话,殿前太监顿时不出声了。 大乾朝的伯爵不多,但百八十个还是有的。 可似李长空这样能直接面圣的,只怕屈指可数,圣上对李家的隆恩,可见一斑。 李长空都这么说了,殿前太监自然也不好再说别的,便只好带着李隆和李长空一同回宫。 入了宫之后,七扭八拐,最终是停在了正德殿前的偌大广场上。 这里不光是他们俩,其余考生也皆在等候。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眉宇间带着三分傲气,正是赣州贺太白。 对于这榜眼和探花的位置,只怕还有悬念,张邯与陈道争得不可开交。 但贺太白的状元之位,只怕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故而,他也有些傲气的资本。 此刻,见李隆竟和李长空一道来了,正议论纷纷的众多考生纷纷偃旗息鼓,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一半的目光落在李长空身上,似乎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李安北究竟是何模样。 另一半的目光,则落在李隆的脚上! 只见其脚上,竟无鞋履,反而是带着已经晒干了的淤泥,走起路来,咯吱作响。 一身打扮,更是如若刚下地的老农,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离得近些的,甚至能闻到李隆脚上淤泥所散发出来的阵阵臭味。 这味道不大显眼,平日还有可能忽略,可现在,显然是忽略不了的。 反而备受瞩目。 瞧见这么一幕,已经有人小声开骂:“如此作态,成何体统?” “待会面圣,若是惹恼了圣上,可万万不要迁怒于我等。” “这李隆,当真不愧为乾都城之耻。如此重要的日子,竟衣衫褴褛,赤着脚就来了,当真是没把这进士的名分放在眼里。” 若不是顾忌李长空的存在,这骂声,只怕还要更恶心,更大声些。 不过好在,出门在外,李隆又恢复了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物外的模样。 说人话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请状元郎,赣州贺太白,上前!”就在众人议论间,喊礼太监高亢的嗓门直接响起。 其身旁,赫然又出现了一批新的太监,手上的托盘中,盛放着独属于状元的红袍,另外还有玉牌,其上镌刻着景行十七年一甲状元贺太白等十二个大字。 这就相当于是后世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了。 而这一幕,便是让无数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心心念念的正德殿唱名。 贺太白听见自己的名字后,也收敛了傲气,脸上带着几分庄重,一步一顿,走上前去,在太监的帮助下,穿上了红袍。 “赐进士及第出身!”恰逢此时,喊礼太监高亢的嗓音再度响起。 贺太白满意地点了点头,每一次殿试,能获进士及第出身的,也就那么区区三人。 他能得其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就这样,贺太白穿着红袍,又回到了队列中。 不过此刻却没人再注意他了,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喊礼太监,希望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陈道和张邯,都不由得暗自捏了把汗。 陈道是肩负着颍州陈氏的荣耀,输给有千年文脉之称的白鹿洞书院不丢人,但如果输给一个勋贵子弟,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张邯则是觉得,李长空、贾太岁这些人委实是有些厉害,尤其是李长空这个年纪轻轻的正五品安北将军,与他们整日待在一起,压力颇大。 若是能得个榜眼,也算是填充了几分资粮。 超过李长空是不指望的,但没准能排到贾太岁前头去。 万众瞩目之下,九个字自喊礼太监口中蹦出:“请榜眼郎,乾都城,张邯!” 尘埃落定,终究还是张邯更胜一筹,在殿试上扭转了会试时的颓势,一举超过陈道,被列为榜眼,仅在状元之下。 第164章:封官 紧接着,便是一声高亢的嗓音,再度从喊礼太监口中喊出:“请探花郎,颍州陈道!” 此言一出,陈道就算再怎么无可奈何,也只能上前去了。 到这,前三甲的进士及第出身,就算是没了。 剩下的,一甲榜单中的数人,只能落得个进士出身。 等到二甲,便是先进士出身也没了,只剩一个同进士出身。 别看只多了一个字,但有些时候,这一个字,就是天差地别。 喊礼太监高亢的嗓音依旧在继续着,很快,就到了李隆的位次。 第十九,比会试的排名还要低上一些,差一点就要跌出一甲名单开外去了。 李隆闻言,急忙上前,按照李长空教导过的礼仪,结果玉牌的进士袍。 只不过,由于其脚下是晒干了的淤泥,一路走上去,竟是将正德殿前的地面,都沾染上了点点泥迹。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众人,再也忍耐不住,哪怕是当着李长空的面,也开始出言讥讽起来。 “成何体统?这是成何体统?” “我大乾的读书人,最为讲究礼仪,这李隆这副模样来正德殿前,简直就是将我大乾读书人的脸面,丢了个尽!” “如此败类,如何能为我大乾进士?待会儿如何能面圣?快点将其叉出去!” 有人气急败坏,有人怒吼连连。 总而言之,其实是怕李隆这副不得体的样子到时候得罪了景行帝,以免迁怒于他们。 李长空看着这一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一时间,一众进士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是进士不假,可即便是贺太白这位状元,以及前头的榜眼和探花,顶多也就封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从今往后,便算得上是翰林院的清贵了。 再往后,若是仕途不错,再加上有人提携,才能在翰林院逐步高升。 升到头了,最好的出路,就是入内阁,再在内阁里熬资历。 熬到头了,要么,成为普通阁老,要么和贾平生、张子房这等人一样,被任命为首辅大臣。 这还是前三甲的待遇,进士出身的,能封个正七品的县令,县丞就不错了,同进士出身的就更低,怕是只能封个从七品的地方主簿。 到时候能不能回乾都城,还要看各自的造化。 若是能做出来政绩,固然能回来。 可若是做不出来政绩,只怕真就得扎根基层了。 所以说,他们距离真正的位极人臣,还很远。 但李长空不同,武将比起文官来,难以升迁得多。 可他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是正五品的安北将军。 今后等太子殿下一登基,这位置只怕还要往上挪一挪。 位极人臣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再不济,李长空还有安北伯和武陵侯两个爵位呢! 所以真要论,别看他们是进士,是状元,但和李长空之间的差距,还大着呢。 此时见到李长空发怒,难免是要犯怵的。 哪怕傲如贺太白,也不由得连连侧目。 说句老实话,他对李长空是很敬佩的。 如此年纪,就能当上正五品的安北将军暂且不论,单单是其在北疆破灭北元阴谋,挽救山海关无数百姓的壮举,就足以令人称赞。 贺太白知道,自己这个人虽然傲,但对于自己认可之人,却是极为尊敬的,而李长空,便算一个! 许久之后,在喊礼太监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时,这次的正德殿前唱名,总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入正德殿,面圣封官了。 一时间,众多进士也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 “宣诸进士进殿!”一声高亢的嗓音自正德殿内传来,进士们鱼贯而入,李长空也跟在了后边。 守卫殿门的卫士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阻拦,只是向身旁的同僚说了声前去通传。 很快,一行人就进入了正德殿。 景行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尽显威严。 往下一看,见贺太白、张邯、陈道等人皆是气宇轩昂之辈,顿感欣慰。 “诸君,都是我大乾的肱骨啊!” 然而,当看到李隆时候,却是微微一愣,连目光都凝固了片刻。 这这是刚从田里下来? 再看正德殿的地板上被沾染的点点泥痕,景行帝略微有些不悦了。 这好歹也是面圣,就不能收拾利索了再来? 另外,李长空这混小子怎么也在? 难不成他徒弟封个官,他这个当师傅的,还得手把手地教着看着? 景行帝暗暗摇了摇头,觉得未免太过儿戏。 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一旁的张子房道:“开始吧。” 于是乎,张子房便走上前来,道:“状元贺太白,上前。” 贺太白闻言,稳步上前,走到张子房身前三尺处,才堪堪停下。 “擢为翰林院修撰,正六品。” 这话一出,算是把众人先前的猜想给落实了。 随后陈道也被擢升为翰林院修撰,至于张邯,说句老实话,有些可惜了,什么也没封。 世人都知道,张邯走的是勋贵体系,武将的升迁路线,和文臣自然是不同的。 要是真给他封个有清贵之称的翰林院修撰,反倒是不伦不类,让他两头都受排挤。 但是这榜眼得的是功名,而不是功勋,想升武将官职,也升不了。 对此,景行帝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暂且搁置,等下次张邯立功时,再行擢升。 “擢冀州李摩诘为胶州成化府上京县令。” 李摩诘一听,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颇为激动,急忙上前谢恩。 世所皆知,如今夷州叛乱,胶州知州盛晋奉命领一州兵马抵御之。 而这盛晋正是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之人,在他手下,若是有真才实学,必然能做出一番功绩。 更何况,就算什么功绩都做不出来,仅仅只是抵御住了夷州的兵乱,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调回乾都城,成为京官,怕不是指日可待。 他这个正七品县令的奔头,可不见得比贺太白和陈道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差。 第165章:震惊四座 和李摩诘一样,剩下来的进士出身,也大多被封为了胶州县的县令和县丞。 倒也不是景行帝故意把人才都往胶州派。 而是那里遭逢战乱,正是人手短缺的时候。 而且他想得很清楚,真金不怕火炼,这群人若是能活着回来,才是真正的大乾栋梁。 若是死了,朝廷会替他们赡养父母妻儿,叫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再这样一连串的封官下,很快就轮到了李隆。 见李隆一副衣衫褴褛,脚上还沾染着淤泥的模样,即便是张子房这样城府极深的首辅大臣,也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 不过却也不多说什么,正当其准备开口,宣布李隆的官职时,李长空却大步走上前来,道:“张阁老且慢!” 张子房被打断,颇为不悦,看向李长空,等待他的下文。 就连景行帝和贾平生,也都将目光挪了过来。 更有甚者,在心中暗想,这李长空莫不是见自家徒弟考的太差,封不到什么好官,要闹什么幺蛾子? 若是这样,就算这李长空再怎么得宠,只怕陛下也不会答应。 “李将军可是觉得给李隆封的官太小?但这张阁老还没说呢,你就出言打断,未免有些过于放肆了。”谢谏站了出来,身为御史大夫,他很看不惯李长空这副做派,只可惜陛下又护着他,叫其无可奈何。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确实觉得,给李隆封的官太小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一众进士们窃窃私语,看向李长空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就连贾平生和景行帝,也不禁微微侧目。 这混小子平日里一向是个有计较的人,今日怎么能说出这么昏头的话来? 果不其然,谢谏当场勃然大怒,指着李长空便是破口大骂:“李长空,你好大的胆子!” “多大的功名,封多大的官,只是大乾朝自有科举制度以来,便在祖律里定下的规矩,你是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违背!” 言外之意,这是祖律里的东西,是经过大乾历代先帝肯定的,就连皇上都不一定能违背,你凭什么违背? 李长空闻言,笑了笑,道:“我若是说,李隆有活人无数的天大功名呢?谢御史的职位,可否让与他?” 此言一出,谢谏顿时吹胡子瞪眼,道:“活人无数的天大功名,你李安北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若是他真有这样的能耐,老夫这御史大夫之职,便是让与他了,又当如何?” “有谢御史这番话,长空便放心了。”李长空笑着道。 谢谏闻言,不由得眉眼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像是入套了一样。 倒是景行帝听出了李长空的言外之意,当即便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李隆有什么天大的功名,可以活人无数。” “很简单,种田。”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大笑。 就连一些新中的进士,本来碍于李长空的脸面,不大敢发笑,此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乾也好,四方诸国也罢。 士农工商四大阶级几乎是明摆着的。 这农民的社会地位虽说也不低,但和他们这些士大夫以及进士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 他们尚且不能活人无数,李隆种些田地,就能活人无数了? 景行帝倒是没有发笑,反而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感觉,像是惊喜。 因为他知道,李长空这个混小子,虽说不大靠谱,但从不扯谎。 这件事既然他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说了,指不定还真有其事!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就听见李长空继续追问道:“诸位大人可都笑完了?若是都笑完了,可有哪位大人能告诉在下,大乾水稻,亩产几何?” 此言一出,原本还笑声四起的文武百官,一时间竟瞬间噤声。 他们都是居于庙堂之上的士大夫,每月有朝廷发的俸禄,不愁吃喝。自然也不用关心大乾水稻,亩产几何。 景行帝见状,微微皱眉,有些愠怒。 道:“诸位都是我大乾肱骨,难不成连我大乾的水稻亩产几何都不清楚?” “那你们平日里,又是如何处理政务的?” 眼见景行帝发怒,才有一人站出身来,道:“回陛下和安北将军的话,我大乾地广,各处水稻亩产不一,不过大约是在每亩两百斤上下。” 李长空一听,看向李隆,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站出来的官员他认识,户部的官员,正五品,司农丞,大司农丞麾下属官,司农业之职。 人家给出的数据,肯定是更为专业的,竟和李隆给的两百斤一般无二,可见李隆这小子是下了功夫的。 “那若是李隆能让大乾的每亩土地,多出一百斤粮食来,可算得上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名?” 轰!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谢谏瞠目结舌,站出身来,厉声斥责道:“信口开河之徒,你在胡说什么?土地农收,自有天数,还要看龙王爷的脸色,你如何来的天大本事,能叫每亩地多出一百斤粮食的收成来?” 在场众人,虽说一大半都没有种过田,但概念他们还是懂的。 若是李长空说的是真的,就相当于以后大乾每亩地能种出一亩半的效果,何止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名,简直都能算得上功德了。 但,可能吗? 这农耕之事,除了百姓悉心照料之外,剩下的一半,全看老天爷。 这是能人为决定的东西? 你李长空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就连景行帝,眼中的希冀也消退不少,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不是不相信李长空,实在是这番话太过虚无缥缈。 见状,李长空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臣可以告诉诸位,李隆为何没有考好。” “因为他自从去年会试之后,至今以来的数月光阴,都在西山务农!” “结果就是,他钻研出一种新的种子,哪怕在西山,也有亩产两百五十斤的产量!” “李隆脚上的淤泥,便是从西山的水稻田里带出来的!” “货真价实!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西山一观!” 听见李长空这么说,现场的文武百官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不会是真的吗?? 毕竟新种子总归是比能控制天气要可信得多的。 景行帝更是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看着李长空,目光灼灼道:“此言当真?” 第166章:请陛下主持公道 “李长空,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谢谏上前几步,瞪大眼眸,怒视着李长空吼道。 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李隆当真能研究出每亩多产一百斤的粮食种子来! 成百上千年间,无一前人能够做到,唯独就你做到了? 你李隆莫不是天上务农的仙神下凡?有这等能耐? 所以他料定,李长空大概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李长空闻言,也来了脾气,大步上前,直视着谢谏,道:“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了,新种子就在西山,且已经到了收成的时候。”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收粮测粮,一探便知。” “这样简单的事情,谢御史却千般刁难,万般阻挠,是何缘故?” “莫不是,见不得我大乾好?见不得我大乾得此社稷神器?”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帽子,当真是大破天了。 别说谢谏了,就算落到太子身上,只怕也得被打个半死,剩下一半死不死,还得看景行帝心情。 谢谏闻言,自然是不敢怠慢,直接就转身,向着景行帝跪下。 只须臾之间,脸上竟然便有泪痕流淌下来。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道:“陛下,老臣对大乾之心,对江山社稷之心,对陛下之心,天地可见,日月昭昭。” “这十几年来,老臣为了大乾,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至少,也有些苦劳吧。” “谁承想,竟被一黄口小儿,如此讥讽!”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不要让我们这帮老臣,寒了心。” 李长空见他这番做派,顿觉一阵恶寒。 不得不说,此人不论是演技,还是混迹官场的语言能力,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甚至是登峰造极的地步! 刚才那短短几句话之内,先是把对错抛开,来讲功劳。 紧接着,又拉上一众老臣,话里话外似乎有一股景行帝不严惩自己,就有愧于满朝老臣一般。 偏偏,这样的人,在朝堂上还素有忠烈直谏的名声。 当真是恶心。 说句老实话,面对这样的恶心东西,李长空是自愧弗如的。 但打不过,咱可以加入啊! 于是李长空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巴巴地挤出几滴泪来,哭嚎道:“陛下!臣当年在北疆识破耶律部阴谋,为保全我大乾山海关,以身犯险。” “带着三千人,在葫芦口和对方一万大军死战!” “天可见怜,对方那一万人中可还有轻骑啊!” “最终臣侥幸歼灭了这一万人,活着回来了。” “于公于私,臣对大乾,不说功劳,苦劳总归是有的吧!” 说着,撩开长袖,指着手腕上不知何时何地蹭出来一小块瘀青,声泪俱下:“陛下,您看呐,臣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大乾,为了山海关受的啊!” “怎么到了谢御史嘴里,我就成了那无功之人!” “陛下,微臣小小年纪,不似谢御史这样老奸巨猾。微臣心脏不好,受得不激。” “被谢御史这样污蔑,怕是要活活气死啊!” “谢御史如此这般,是想打压才干,独霸朝堂。这是谋逆之举,这是乱臣贼子啊!” “恳请陛下为臣做主!为我们年轻一代的臣子做主啊!” 说着,便匍匐在地,痛哭不止。 前面正哭得起劲的谢谏一听,顿时瞠目结舌,差点没把自己个舌头给咬断咯。 贼喊捉贼他听说过,可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啊! 自己顶多就是偷换概念,你姓李的是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啊! 自己就让陛下主持一下公道,怎么就成乱臣贼子了? 谢谏是被这一下气得有些发懵了,原本活灵活现的演技都快破功了,僵在原地,那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李长空一边哭,一边用余光瞥到李隆还傻愣愣地站着,于是便用脚后跟踢了他一脚。 李隆顿时反应过来,也跟着跪地哭嚎起来:“陛下,恩府所言,句句属实啊!” “还请陛下为恩府做主,为大乾年轻一代臣子做主啊!” 噗通,又是一声脆响。 一众硕士的队伍中,张邯也跟着跪倒在地,道:“请陛下为年轻一代臣子做主!” 新晋翰林院修撰贺太白一看,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辞恳切道:“请陛下为年轻一代臣子做主!” 听到这么一声,谢谏更震惊了,就连大半的文官也忍不住以手扶额。 这新科状元脑子是不是不大好? 你是翰林院修撰啊!是清贵中的清贵,自从封了这个官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立场。 现在你怎么能和勋贵站一起呢? 偏偏他又是新科状元,要是他没脑子,其余人呢?岂不是更没脑子? 所以文官们是哭笑不得,难以评论。 勋贵们也是面露怪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其实也不怪贺太白,这个人虽然傲,但却是个纯粹之人。 其眼中只有才华,而对于才华胜过自己的,必然是会高看一眼的。 而年纪轻轻便能做到安北将军位置的李长空,赫然便是其中一员。 所以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再加上谢谏一开始确实是咄咄逼人,而贺太白心中又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派系之别,还真以为大乾朝堂上一直有老一辈官员打压年轻一辈官员的迹象,故而发声,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但他这一跪,可就不得了了。 他是状元,进士魁首! 而张邯是榜眼,进士第二甲。 这俩是有一定代表意义和象征意义的。 他俩都跪了,陈道看了看,觉得自己不跪好像不太好,于是也扑通一声跪倒,高喊道:“请陛下为年轻一代臣子主持公道。” 好家伙,这下子前三甲全跪了。 剩下的进士们彻底懵了,刚才大家不是还对李隆颇有微词吗?怎么一转眼立场就变了?而且你变就变吧,有必要变得这么快吗?压根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但人这种生物吧,是有很强的从众心理的。 前三甲都跪了,就你不跪,你是不是想搞特立独行?是不是想被排挤? 于是乎,一瞬之间,正德殿内,新科进士们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口中齐声呼喊道:“请陛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看着这一幕,文官们差点没心肌梗塞过去。 第167章:御驾西山 尤其是谢谏,他是真的心肌梗塞了,听完这些话后,只觉得左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再也顾不上维持演技,竟当场被活生生气晕过去。 不过景行帝如今心系李长空所说的新种子,自然没空搭理他。 只挥了挥手,道:“好了,谢御史是有些罪过,不过也无可厚非。如今他已然气昏,也算是受了罪过,便再削其三月俸禄,此事便算揭过。” “李长空,你看如何?” 景行帝眉眼微挑,看向李长空,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意思是已经够向着你了,莫要再把事情闹大。 李长空自然晓得景行帝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大义凛然道:“谢陛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能为陛下这样贤明的君主效力,以建设更加美好的大乾,我李长空,死而无憾矣!” 景行帝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不是,朕也就今天才发现,你小子那一张嘴,怎么这么能说呢? 把人家御史大夫给坑了,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听起来,还蛮舒服的。 李隆也站起身来,傻小子还天真地以为是他们的齐心协力感动了皇上,热泪盈眶,饱含激情道:“谢陛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紧接着,张邯、贺太白、陈道等人也齐齐起身,道:“谢陛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景行帝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呐,当真是有一套。” “好了,且说回正事。李隆,朕且问你,新种子之事,可是货真价实?” 李隆之前殿试的时候,虽然也见过景行帝,但那时都只是远远瞥见,像现在这样被直接点名,倒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 不过当看到身旁的李长空时,眼眸便又坚定下来。 朗声道:“恩府所言,便是隆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隆远以死谢罪!” “每亩地当真能多产百斤粮食?” “不错,只有多,没有少!” 李隆眼眸更加坚定,掷地有声。 “好!好啊!”景行帝彻底激动起来,看向一旁的郑英,道:“你去,不,朕亲自去,传令皇城司,御林军,摆驾西山!” “这是干系到我大乾江山社稷的大事,朕要亲自去!”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震惊。 林瀚站出身来,急切道:“陛下,西山地处偏僻,而又荒芜。” “陛下亲自前往,恐生意外。老臣愿替陛下前往,将西山之境况,如数带回!” 景行帝却是摇了摇头,道:“尔等不懂,若是李隆所言属实,那我大乾盛世将至!” “朕,要亲自见证这一幕!” 这番话一出,饶是林瀚,也说不出什么话阻拦了。 皇上想要见证盛世的到来,这恰恰是明君的象征,他若是阻拦,岂不成了佞臣? “那老臣恳请定国公与季统领随行。” 定国公张勋和五万御林军大统领季凌,是大乾明面上的最强单体战力。 当然,远在北疆的中山王得排除在外,毕竟那位短时间内可赶不回来护驾。 有这两位在,寻常人等,只怕是近景行帝的身都难,更遑论刺杀。 季凌不喜欢上朝,所以不在。 但今天是张邯作为新科榜眼上朝的日子,张勋自然是在的。 他不仅在,甚至一度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当初借风水的作用。 虽然牌位没立起来,但意思到了不是? 此刻听见林瀚点到自己,立刻站出身来,朗声道:“臣必以死相护陛下!” “准了准了,郑英去调季凌来西山。”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看看这能壮我大乾江山社稷的神器了!” “李长空李隆,你二人带路!” “诺!” “陛下,您这边走好咧!” 景行帝一听,便大步走下台阶,向着宫殿门外走去。 但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恰逢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陛下,还有剩下的新科进士未曾封官呢。” 贾平生颇有些无奈,如是说道。 闻言,剩下的新科进士不由得泪流满面,觉得还是贾公心疼他们这些大乾未来的栋梁,要不然怎么人家能当首辅大臣呢。 “咳咳,那便由张阁老留下主持此事,朕便先去了,神器要紧。” 张子房闻言,也有些无奈,其实他也想去看看这所谓的新种子。但皇帝都发话了,还能说什么?只好应道:“诺!” “这下,应当无事忘却了。”随后,景行帝便大步走出了正德殿。 徒留已经昏倒小半炷香功夫,却无人问津的谢谏倒在正德殿上。 最后还是林瀚看不过去,指挥人手将其抬走。 …… 片刻之后,御林军,皇城司,以及皇帝的仪仗先后抵达西山。 在西山辛苦劳作的长工和农民们哪里见过这幅场景,一时间不由得肝胆俱颤,更有甚者,锄头都扔了,转头想跑。 但是当看见人群中的李长空和李隆时,却又纷纷放下心来,继续劳作。 李长空见状,也朗声道:“大家放心,这些都是乾都城里来的富户,是来收大家伙种出来的粮食的!” 果然,这么一说,长工和农民们不但不害怕了,反而欢呼雀跃起来。 更有甚者,甚至嚷嚷起来:“各位老爷,别看我们西山地偏,但种出来的粮食啊,与那赣州的粮食,是分毫不差!” 这话一出,跟着仪仗队一同前来的贺太白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们赣州除了有千年文脉之称外,最显著的外号,就是鱼米之乡! 这赣州产的粮食,放眼整个大乾,也就扬州,苏州能比肩一二了。 而西山这地方,反正他一路走来,处处荒芜,甚至还有很多荒地不曾开发,就这种地方长出来的粮食,也能跟他们赣州粮比? 反正他是打心眼里不信的。 不过皇上都没说什么,他倒也不好多说。 “陛下,臣这么说,也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还请陛下恕罪。”队伍的最前方,李长空向景行帝告罪道。 “嗯,倒是无妨。此番出行,本就该以低调为主。” “只是朕很好奇,他们先前还害怕得紧。怎么一看到你,便不怕了?” 第 168 章:民生多艰 “这个大概是臣长得和蔼了些。” “这么说,朕就是长得面目可憎了?”景行帝揶揄道。 李长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心想为什么这皇帝不地道啊,这样都能给自己挖个坑。 景行帝也是摇头笑了笑,道:“朕不要听你怎么说,你去把人叫来,朕要亲耳听听,他们是为何愿意待在西山这苦寒之地,辛勤劳作的。” 李长空闻言,颇有些无奈,心想自己还能是缅北诈骗犯不成? 这人都是正儿八经花钱雇来的,还能是绑来的不成? 不过皇帝发话,他也不好多说,只能照做。 片刻之后,一个庄稼汉打扮,皮肤黝黑,说话带着浓烈夷州口音的五旬老汉走了过来。 文武百官一看,不由得皱眉。 五旬在大乾已经称得上是高龄了,本该是在家中颐养天年的年纪。 在李长空这,却依旧要扛着锄头,每日劳作,让人看了,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这次神器出世,事关重大。 景行帝早已下令,朝堂众臣,但凡是想来的,都能来观摩。 这命令,同样传到了东宫。 而本着凑热闹绝不缺席的原则,太子刘裕,自然也是来了的。 此时他看着李长空的这一番操作,不由得暗暗摇头。 那么多年轻力壮的你不挑,偏偏挑个老的,枉你老李平日里还自诩聪明。 真是…… 刘裕有些无奈,但已经在想等下要怎么保住李长空了。 但以他的性子,估计只能抱着景行帝的腿哭嚎,求他开恩了。 而队伍的最前方,景行帝看着眼前汗流浃背,气喘唏嘘的老农,脸色已经是有些不大好看了。 瞪了李长空一眼后,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温和些,向那老人家说道:“老人家,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回家歇息?” “歇息?老爷说笑了,俺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歇过。” “没歇过?这是为何?” “得赚钱养家啊,这不瞒各位,家里头大儿子刚生娃,小儿子才娶妻,正是用钱的时候。” “他们的钱,都让你一个老人家出来赚不成?” “再者说了,赚钱的地方何其之多,何故要来西山?” “我看此处地理偏僻,蚊虫又多。你年岁已大,如今天气也快热起来了,在此处做事,岂不是活受罪?” 那老汉闻言,脸色却是黑了下来。看了看景行帝,就那么杵在那里,不说话了。 景行帝见状,也有些纳闷:“老人家,怎么不说话了?” 那老汉依旧不言,摇了摇头,转身想走,似乎是不想招惹麻烦。 李长空见状,便道:“李三,有什么说什么,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这话一出,李三才放下心来,看向景行帝,语气不怎么友好道:“老爷,不是我不想说,是你这话听着,老汉我心里不舒坦。” “这西山是偏了点,蚊虫是多了些。但工钱多啊!” “每月的例钱,是别处的几倍还多。” “况且,李老爷还管我们饭。” “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差事?” “再者说了,不只是我不愿意走。您在这西山,遍地找个人,问问有人愿意走吗?” “没人愿意!” “李老爷不只是给我们发工钱,他还救过不少人的命啊!” “我就是夷州的,当年风灾海难之后,逃荒到了乾都城。” “我们是难民,年纪又大,就是想找事做,也没地方要的。” “那时候,家里全靠两个儿子撑着。” “别说娶妻生子了,就是活下去都难。” “后来听到李老爷的西山招工,就跑来碰碰运气。” “谁承想,待遇好的不得了!” “我这样的老汉,都能找着活儿干。” “干的好的,还给我们盖房子!” “我是一把子年纪了,但还没入土呢,遇上这种好事,不多干些,等到彻底老了,干不动了,那才叫后悔事。” “不瞒您笑话,几个月前,小老儿家中那是一贫如洗,连个茅草棚子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房子有了,逢年过节还能吃上肉了!” “老大还攒了一笔钱,说是要给我的大孙儿,找个私塾先生!” “这是什么?这是盼头啊!” “读了书,就不一样了,以后就能考科举了!” “跟我,跟他爹这样在黄土里刨食儿的,那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们在李老爷这里受了这样大的恩惠,您开口就让小老儿走,这叫什么事?” “小老儿是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老儿知道,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受了人家的恩惠,那是要还的。” “您若是还有什么事,找别人问吧,小老儿要去干活儿了。” 说着,这位老汉又用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转身向着田亩中走去。 看见这一幕,不少大臣均是怒喝一声,更有甚者,直接开骂。 “李长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如此刁民,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方才那厮真是好大的胆子,李长空你若是想将功赎罪,就去将那人拿了,押入大牢。” 这些话一说出来,李长空就觉得无比刺耳,顿时讥讽道:“一个个的,都挺有本事啊。” “陛下还没说话呢,你们就先跳出来了?到底是陛下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你!贼子安敢在此搬弄是非!” “好了!”就在双方快要吵起来的时候,景行帝突然一声厉喝。 霎时间,双方都不敢说话了。 景行帝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长空,许久之后,才道:“这里似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大概是有数百人的。”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响后,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是朕的失职啊!” “这些流民,这些饥肠辘辘之辈,皆是我大乾的百姓!” “都应该由朝廷来安顿。” “但朝廷做到了吗?没有!若不是李长空,这些人早已横尸在了乾都城街边。” “这不但是朕的失职,也是尔等的失职!” “方才那人,是朕的子民,你要拿他?是不是要连朕也一起拿了?”景行帝似是动了真怒,声色俱厉道。 第 169 章:不分伯仲 这话一说出来,全场皆惊。 方才说话那人,更是直接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臣不敢!臣臣只是担心圣驾。” “担心圣驾?张勋、季凌都在此处,如何轮得到你来担心圣驾?” “平日里不见你如何治理家国,指责起朕的子民来,倒是信口雌黄!”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降为胶州县令,即刻前往上任,做不出政绩,不得返回乾都城!” “这是圣旨!” 景行帝怒道。 那人闻言,已然是肝胆俱颤,勃然色变。 以往的景行帝,对待臣子素来宽容。况且他也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而已,何至于此啊? 总不能因言获罪吧? 他转身看向众官员,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他求情。 可望来望去,却无一人站出身来,顿时心如死灰,以头抢地,道:“臣,遵旨!” 人群中的刘裕见状,先是松了口气,父皇没有为难老李就好,他也就不用冲上去抱大腿求情了。 随即用一种无语到极点的表情看向那跪地的官员,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人都是有逆鳞的,景行帝平时是待人宽厚,唯独对他这个太子,过于严苛。 可景行帝也有逆鳞!那便是大乾的子民! 这些年来,他为何兢兢业业,起早贪黑,而又一再削减皇宫开销以充盈国库? 为的就是天下子民! 自己这个父皇,虽说不像中山王叔那样能征善战,气吞万里如虎。 可他心里,实实在在装着大乾子民的。 所以自他执政以来的这些年,大乾才算过上了几年好日子,勉强算得上国泰民安。 当那老汉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注意到景行帝的表情不对劲了,怕是触景生情了。 就算没注意到,也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了。 唯独这个脑瘫,直接跳出来骂老李,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这厮不会是刘景的人吧?为了针对本宫才站出来骂老李? 那刘裕头一次觉得竟然有人能比朱犇还笨,他只能说这很难评。 人群的最前方,景行帝抬头四顾,看了看四周,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正在辛勤劳动的农民和长工。 他一直都知道百姓很苦,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罢了。 可一直对此都没什么概念,直到今日,来了西山,他才知道,何为黎民之苦! 原来,累了是不能休息的。 原来,五十岁不是颐养天年的年纪。 原来,管饭就是不得了的待遇。 这些,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可无人跟他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独自往前走了几步,随后驻足良久。 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李长空。” “臣在。” “做的不错。” 只是四字,李长空却觉得,这番夸赞,出其得重! “臣,也不过是想为百姓多做些事。” 这番话过后,景行帝又独自站了良久,许久后才道:“是啊,为百姓多做些事,为君为臣,不过都是为此,多简单的道理。” “可真正懂得的人,又有几何?” “不说了,神器何在,带朕去看。” “好嘞,陛下您这边请。” 直到两人再次走远,身后的文武百官才齐齐松了口气。 刚才那个状态下的景行帝,无疑是动了真感触,有了真火的。 给他们带来的压力,着实有些可怕。 唯独太子刘裕,偷偷给李长空竖了个大拇指。 老李牛啊,连这种状态下的父皇都能应付。 片刻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西山深处,环境反而稍微好了些。 因为此处的地,有不少已经被李隆开垦过。 “李隆,这里有多少亩地,是种了新种子的?”景行帝如是询问。 其实他看着那一捧又一捧金黄色的稻穗,就已经知道,李长空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还是得称一下,算一算,心里头才觉得稳妥。 “回陛下,这里大约有十亩地,种的都是新种子。” “嗯,倒也不少。开始收吧,朕要亲自看看,这新种子,能亩产几何。” “诺!”李隆回应一声,就开始招呼农民和长工们收稻子。 由于是临时活动,李长空还额外给了工资。 所以大家伙都很积极,整个过程,倒也不久。 大概两个时辰后,有数字出来了。 负责统计粮食产量的计粮官看着手中的算盘,手都有些打哆嗦。 “陛陛下,这十亩地,平均下来,每亩大约有三百一十二斤粮食。”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景行帝蹭地一声站起身来,结果踩在田埂上,脚步有些踉跄,李长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才避免了摔跤的结局。 景行帝却全然顾不上这些了,指着那计粮官,一字一顿道:“你说多少?” “每亩约有三百一十二斤粮食。” “当真?”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计粮官也知道这个数字太吓人,当场就跪下了。 “种了正常种子的地呢?亩产几何?可有对比?”景行帝再度急切问道。 “臣也算过了,每亩大约产一百四十八斤粮食。” 嘶! 这话一出,已经不只是景行帝了,而是随行的所有文武百官,都心潮澎湃起来。 翻倍了!每亩的产量足足翻了一倍! 这还是西山的荒地啊! 要是换上良田,岂不是能有每亩四五百斤的产量? 这是能养活多少人的大功德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李隆的眼光都变了,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此人要发达了,今后的仕途只怕是青云直上。 而李隆又是李长空的门生,也算是半个李家人了。 这李家最近当真是好事不断,今后怕是贵不可言。 “产出来的粮食,质量如何?”景行帝又问道。 “臣测过了,与宫里收上来的赣州皇粮相比,也不遑多让。” 嘶!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产得多就罢了,质量还好,以往的种子,怕是要被彻底淘汰了。 “贺太白,你是赣州人氏,你来说说,这粮与赣州粮相比,如何?”景行帝指着眼前的一筐粮食,如是说道。 贺太白见自己被点名,迅速从人群中走出,看向那一筐金灿灿的粮食,一时间,那句“自然是不如赣州粮”顿时卡在嘴中,酝酿了许久,也只是吐出一句:“不分伯仲。” 他是个高傲的人,他的高傲,不容许他说谎。 第170章:图谋 “好!很好!” 景行帝开怀大笑起来,甚是欣慰。 像贺太白这样高傲的人都说不分伯仲,那真实情况如何,就不言而喻了。 “此粮,当广布天下也!” “李隆,这新种子的种植之术,你心中可有计较?” “回陛下,臣一清二楚!”李隆也激动起来,明白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要来了。 “很好,现擢升李隆为户部典农丞,全权负责新种子推广之事,尔等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尤其是跟过来,刚刚封官的进士们,更是脸都绿了。 这典农丞,可是户部的正六品官! 比状元郎贺太白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还要高上半品! 可他李隆只是一甲末尾啊!差点就跌出一甲的存在。 竟…竟有这样的殊荣? 而且这官职如何还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后面那句话。 什么叫全权负责新种子推广之事?也就是说,户部上下,都要为了此事,积极配合李隆。 这是金口玉言呐! 至少在新种子推广之前,李隆基本上可以凭着这句话,在户部横着走了。 当真是…酸呐! 有人看着这一幕,险些没把自己舌头给咬断。 不过务农而已,怎么就务出了这么个天大的功德? 指不定这事儿完成之后,陛下还有封赏,到时候最少也是五品官呐! 虽说文官的五品及不上武官值钱,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五品啊! 已经称得上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了! 怕是不知有多少人,已经羡慕得咬牙切齿。 可偏偏,他们又说不出来半个不字! 毕竟这新种子是李隆一手种出来,如何推广到大乾各州府,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这个典农丞之位,只有他能干!就是贺太白,也干不了! 于是好半响后,议论声也没有平息下来,可愣是无人提出半点异议。 景行帝便直接拍板,道:“那便即刻走马上任,这是福及天下苍生的大事,耽搁不得。” “李隆,对于推广之事,你可有把握?” “隆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以报陛下!” 此言一出,景行帝不由得点了点头,再度道:“很好,有什么需要,都去找大司农丞。朕只有一个要求,来年开春,大乾至少要有一半的土地,种满这新种子!” “你若是能做到,朕必定重重有赏!” 这话一出,大家伙就不羡慕了。 大乾虽说只是东陲三国之一,但地脉广阔,幅员辽阔。 想要在来年开春将大乾一半的土地都种上新种子,可不容易。 就连大司农丞这等精于农业的老官员,也不敢打包票。 李隆却是目光灼灼,颔首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很好!”景行帝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拍了拍李隆的肩膀,又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赞叹道:“李卿家,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至此,西山之行彻底结束。 新科进士们纷纷进入朝堂,户部更是出了一位仕途璀璨,冉冉升起的新星。 就连大司农丞自己都觉得,再过几年,自己这个四品官,只怕也要退位让贤了。 毕竟,推广新种子一事,功劳着实太大。 …… 景王府,地下室。 听着最新的线报,景王脸色有些难看。 算算日子,他好不容易结束禁足,正准备大干一场,谁承想,基本盘都快丢干净了。 “你们是怎么做的?本王才禁足了数月而已,朝堂上的局势,就丢得七七八八?” 刘景朝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厉声呵斥道。 其中的男子,一袭黑衣,背上负着一把黑剑,藏于鞘中,隐没锋芒。 显然是个武夫,此刻面对景王的提问,采取了一贯的应对措施:沉默。 女子身着一袭紫袍,轻纱遮面,身段婀娜多姿,即便藏于紫袍之下,也让人想入非非。 紫袍女子一听,却是摇了摇头,道:“殿下,此事倒也不能完全怪罪我等。”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都是按照您禁足前的说法,发动朝堂势力,处处针对太子殿下。” “而事实证明,这几月以来,太子殿下也确实没做出什么成效。” “导致如今局面生变的,是李长空!” “自他从北疆回来后,便是正五品的安北将军,又获封安北伯,一时间,李家贵不可言。” “张家和李家又是绑在一起的,这两家都是勋贵中的魁首人物,死心塌地地站在了太子那边,我们自然不好争取。” “至于文官集团,李长空之徒李隆因为新种子一事,也可谓青云直上,彻底在户部扎下了跟脚。” “再加上,前户部侍郎卢恒伏诛,我们在户部的人手愈发短缺,自然是发不出什么声音的。” “兵部一向亲近勋贵,二者同气连枝,自然也看不惯我等。” “而吏部乃六部之首,其中势力,可谓错综复杂,难以渗透。” “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刘景听见这话,笑了。 他当真是气到极致了,语气低沉,一字一顿道:“照你的说法,难不成是本王的错了?” 紫袍女子闻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殿下的错,况且如今争论对错也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要把局势扳回来!” “否则,若是等太子坐稳根基,殿下怕是无力回天。” 景王闻言,眉头微皱,不得不承认,紫袍女子说的有道理。 于是便收敛怒气,道:“既如此,当如何?还请紫衣教我。” 紫衣闻言,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来:“李长空!” “造成这一系列变化的源头,正是此人!” “他是李家的希望,是李、张两家和太子之间维系的桥梁。” “张邯、朱犇、贾太岁、李隆这些青年才俊,皆唯其马首是瞻!” “殿下若是能说服此人为我等效力,何愁天下不定?” 景王闻言,眉眼微挑。 说实话,他动心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觉得李长空是个人才,动了收服的心思。 只不过狼行实在太不给力,赔了夫人又折兵,害得自己禁足之期又延长不少。 现在看来,这一步还是得走啊。 只不过刘景沉吟少顷,问道:“若是此人誓死不降,该当如何?” 紫衣闻言,没有说话,轻纱下的嘴唇,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弧度,笑吟吟道:“如此人杰,若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也不该为他人所用。” 一旁的黑剑闻言,陡然睁眼,知道自己的用武之地,来了! 第171章:品茶 “什么?刘景喊你去赴宴?”东宫内,太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长空。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喊你去?” “只怕是有诈啊!”刘裕眉头紧皱,如是说道。 “要不,本宫陪你一起去?” “太子殿下能光明正大地出宫?”李长空反问道? 刘裕顿时吃瘪,说不出话来。 他最近偷偷溜出宫的次数有些多,是时候该收敛一二了,否则要是被景行帝发现,少不得他好果子吃。 更何况,堂而皇之地去景王府这种事,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那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去?刘景那厮,肯定是不怀好心的!”刘裕对刘景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他请我去,无非是两点。” “要么收服,要么杀之而后快!” 张邯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天以来,因为老李,太子殿下这边的筹码增多了不少。这位估摸着是急了,想要使点手段。” “收服估摸着只是试试,杀之而后快,怕是真的。” “他敢?老李现在可是正五品的安北将军,要是死了,父皇不得震怒?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殿下有些天真了,到时候谁又能拿得出来证据,说老李是景王杀的?” “他既然敢做,就必然会做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破绽。”张邯道。 “那怎么办?刘景相邀,别说老李了,就算是定国公也得前去赴约,他亲王的身份摆在那!”刘裕道。 李长空也点了点头,这正是此事的无解之处。 明知是鸿门宴,却拒绝不了。 以景王的位格,请他吃饭是看得起他,不去就是他的失礼。 若是以病推辞,对方势必会等病好了继续宴请,难不成一直称病?这根本就不是个办法。 再者说了,李长空也不想避其锋芒。 “自然是去,顺便看看,这位景王殿下,有何手段。”李长空自信道。 “我来此,就是为了和你们说一声,顺便让老贾当晚去接应我。” “好!”一直插不上话的贾太岁闻言,顿时拍了拍胸脯,表示毫无问题。 “要不我也去?多一个人,好歹多一份保障!”朱犇也开口道。 然而李长空看了看他,犹豫了好半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接应这种事,人在精而不在多。” 朱犇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幽怨起来。一直瞪着李长空,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万事小心。”张邯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嘱咐了一句。 “老李你放心去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本太子到时候直接带着潜龙营,踏平景王府!”刘裕拍了拍李长空肩膀,一副豪气干云做派。 李长空闻言,笑了笑,点了点头,遂转身离去。 景王邀约的时间是当天的晚宴,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和他一起去的是杨管家,到景王府的时候,发现府门前只有一个护卫,和其余亲王比起来,倒是低调许多。 若非牌匾上鎏金的景王府三个大字,李长空只怕还真认不出来。 “世人皆言,景王贤明,体恤百姓,勤俭节约,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护卫闻言,急忙打开大门,道:“李伯爷请,我家殿下等候多时了。” “嗯。”李长空遂带着杨管家进了门,发现门外站着一轻纱遮面,体态婀娜的紫衣女子。 女子见到李长空,盈盈一弯腰身,柔声道:“妾身见过安北将军。” “啧,世人皆言景王不近女色,看来传言有误啊。”李长空揶揄道。 紫衣闻言,也不尴尬,反倒是笑吟吟道:“将军说笑了,妾身不过是景王府中一普通丫鬟罢了,哪里入得了景王殿下的法眼。” “殿下已等候多时了,将军这边请。” 李长空闻言,遂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跟了上去。 到了正堂,果然见刘景已在案牍上煮好了茶,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等着李长空的到来。 “李长空,见过景王殿下!”李长空拱手作揖,如是说道,这便算是见过礼了。 “安北伯不必多礼,这茶已煮了多时,不过安北伯既然来了,便是再煮久一些,也无妨了,还请快些落座。” 李长空闻言,便应声坐下。 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是宾主尽欢,尽显和气。 “安北伯对茶道,可有研究?”刘景发问道。 李长空摇了摇头:“年纪尚浅,喝不来茶,自是没什么研究的。” “这茶道啊,历史悠久,其中倒是别有一番道理。安北伯若是有兴趣,可以钻研一番,怕是会有一番所得。” “别的不说,单单说这案牍上的两壶茶,就教给本王不少道理。” “殿下何出此言?”李长空略显诧异道。 景王闻言,伸手指向其中一壶,道:“这一壶,乃是扬州龙井!” “许多年前,便名满天下,被定为贡茶。” “只是这些年来,产量不佳,许多商贾便只好行那滥竽充数之事,取些残次之物来充数。” “许多年下来,口碑已然极差。便是这打宫中拿出来的贡茶,口感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景王说完之后,停顿片刻,看了看李长空,见其脸无异色,才继续道:“相比之下,这壶冻顶乌龙,虽不是贡茶。” “但这些年来,名满天下,销量一年比一年高。” “口感上,更是广受称赞,贤名远播。” “本王倒是觉得,扬州龙井空有贡茶之名,却无贡茶之实。” “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日退位让贤,对大家都好。” “安北伯,觉得如何?” 铮! 李长空眼眸微眯,鼻翼微动,感受到了图穷匕见的杀机。 笑着道:“长空终究是年轻了些,茶的口感也好,色泽也罢,俱是喝不明白。” “不过我在想,这扬州龙井时至今日还能占着贡茶之位,自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我还是选择相信朝廷的眼光,试一试这扬州龙井。” 说着,李长空便端起了那杯扬州龙井,小抿起来。 刘景见状,眉头微皱。 小小的庭院内,杀机陡现。 第 172 章:黑剑! 但很快,这股杀机就被收敛下去。 紫衣见状,站出身来,坐在李长空身旁,柔声道:“李将军,大乾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想这句话不光适用于人,更适用于茶。” “品茶人喝一口冻顶乌龙,换来的是实惠,是口感,是舒畅,是惬意。” “可若是扬州龙井,便是花了大笔银子,喝一口茶沫子。” “李将军是有大智慧的人,自然也是清楚其中道理的。” 紫衣一边说,一边亲手为李长空斟了一杯冻顶乌龙。 而景王说得确实不错,冻顶乌龙不论是口感还是品质,皆是远超如今的扬州龙井。 这茶才刚刚沏出来,便茶香四溢,芬芳扑鼻。 “紫衣说得不错,喝茶本该是件修身养性的事,何至于花冤枉钱喝那茶沫子遭罪。”景王背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空道。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紫衣姑娘和景王殿下说得不错。” “你们都是喝茶的行家,什么茶好,什么茶不好,自是比我这个门外汉清楚得多。” 此言一出,紫衣和景王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喜意。 这么看来,今天是有戏啊! 但下一刻,李长空却是话锋一转,叹息道:“只是不知景王殿下和紫衣姑娘想过没有,长空是个不会喝茶的!” “此前也从未饮过茶,这第一口喝的就是扬州龙井,自然也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久而久之,便只爱这个味道。” “别的茶,便是再好,只怕也品不出来了。” 说着,李长空无视了紫衣沏好的那一杯冻顶乌龙,而是拿起扬州龙井,又给自己沏了一杯。 随后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站起身来,躬身作揖,道:“多谢殿下款待,只是长空是个粗人,这茶,终究只喝得惯贡茶!” “下次,还是吃些酒菜为好。” “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去意决绝。 景王看着这一幕,眼眸深邃,令人看不出深浅。 紫衣也是无奈叹息一声,只觉如此人才,当真是可惜了。 杨管家跟着李长空走出景王府时,可谓肝胆俱颤。 若是旁人,怕是听不懂这几位的对话。 可杨管家是武陵侯府的老人了,平日里有人来拜访李逐峰时,他都是在场的。 这些个官场上的黑话,自是心底里门儿清。 只能说景王以茶育人的手段确实高超,就算被发现,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出了景王府大门之后,两人眼前的街道上,可谓冷冷清清,放眼望去,竟无一行人。 现在时间是有些晚,可还没到宵禁。 这样的冷清,显然是有些过了头的。 李长空却视若平常,大步向前走去。 大街上有条小巷,巷内漆黑,若不打火把,怕是只能看到身前两米开外。 这样的地方,按理来说是应该避开,转走大路的。 可李长空却不闪不避,径直走了进去。 杨管家见状,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今儿个晚上,看来是是非不断了。 果不其然,当两人走到小巷尽头时,发现一人已等候多时。 那人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只留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在外。 最为显眼的,便是其手中之物。 一柄剑!三尺六寸,通体漆黑的长剑。 李长空看见之后,不由得歪了歪脖子,打趣道:“只有你一个?” “看来景王府人手不足啊。” 黑剑却没有和李长空废话,他生来就是一柄利器,一柄杀人的利器! 所以他只会杀人,不会闲谈。 铮! 一股凌厉的剑光,朝着李长空笔直而来,剑锋犀利,吹毛断发! 李长空见状,却是不闪不避,径直向着黑剑走去。 行走过程中,猛地挥出一拳,同时怪叫道:“阿多根!” 铿锵! 砰! 奇怪的是,伴随着李长空这一声怪叫,竟真有兵器碰撞之声传出。 随后黑剑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倒飞而出,最后深深嵌入在墙体之中。 贾太岁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了看银戟上的剑痕,以及自己被震裂的虎口,目光有些凝重。 “老李,遇上硬茬子了。” 李长空闻言,眉眼微皱,有些不大敢信。 这可是贾太岁,天生神力,武道天赋异禀,横行大乾年轻一代无敌手的人物! 眼前这黑衣黑剑的剑客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让贾太岁也如此忌惮。 李长空刚想再打量打量黑剑,却发现那凹陷下去的墙壁上,早已无了对方身影。 下一刻,一道凌厉剑光突然从李长空斜后方杀出,精准又致命! 这一下若是扎实了,李长空咽喉都会被贯穿。 杨管家见状,肝胆俱颤,想要冲上去帮李长空挡剑。 却发现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够!不过所幸,有人比他更快! 贾太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黑剑手中的长剑,借机锁定黑剑的位置,再挥起势大力沉的一拳,朝其脑袋砸去。 黑剑见状,抽剑而走,再度隐没于黑暗之中。 贾太岁见状,则赶紧从地上捡起银戟。 李长空看见这一幕,看了看贾太岁的右手手掌,发现已经是血肉模糊。 要知道,当初哪怕是在北疆葫芦口的万军丛中,贾太岁也没见丝毫受创。 如今却是 “老李,这个人速度快得出奇,剑更快,你不要离开我周身三尺。”贾太岁左手攥紧银戟,压低声音道。 李长空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发沉。 贾太岁练的功夫,都是大开大合,使的也是银戟长枪这样能上阵搏杀的武器。 黑剑则不同,他是个天生的刺客。 黑衣黑剑,自黑夜中来,也能随时隐匿于黑夜。 所学武功,主打一个快字! 出招只为杀敌,若是不中,转身即退,毫不留恋。 若是在空旷场所,贾太岁遇上这样的敌人,倒是还能周旋一二。 可现在是在巷子里,银戟太长,施展不开,又要顾及自己,只怕是 李长空心底不大乐观。 咻!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破空声便紧随而至! 黑色的长剑自黑夜中杀出,直直刺向李长空胸口! 又快又准又狠! 第 173 章:苦战 不过这一次贾太岁早有准备,及时用出银戟上挑,想要逼迫对方转向。 黑剑也确实转向了,他整个人凌空跃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贾太岁这一挑。 同时长剑去势不变,依旧笔直刺向李长空。 见状,贾太岁之后改挑为砸,即便只剩一条左臂,他的力量优势也要远胜于黑剑。 所以这一砸,黑剑必须让步! 贾太岁如是想着,手中银戟立刻变向,在空中停顿少顷,随后朝着凌空跃起的黑剑,笔直砸去。 黑剑人在半空,若是手中长剑不变向,只得被砸。 所以其眼眸一眯,长剑立刻变向,点在银戟之上。 接着这么一点的反弹力,整个人再度拔高,随后借着下坠之势,再度朝李长空杀去。 “哼!”贾太岁见状冷哼一声,直接大步上前,横戟挡在李长空面前。 当! 一声脆响传来,金铁交戈。 长剑与银戟相撞,攻势被逼停。 不过黑剑却手腕一抖,长剑竟以银戟为支点,旋转起来,剑刃朝着贾太岁的脑袋狠狠斩去。 贾太岁见状,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剧痛,左右手同时发力,将长剑朝着前方推去,同时扭开脑袋。 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黑剑快了一步,长剑斩中了贾太岁的肩膀。 刺啦一声,衣帛破碎,贾太岁健硕的肌肉,被斩出一道豁口。 然而就在他要收紧肌肉夹住长剑时,黑剑却像是提前发觉一般,捏住长剑剑柄,随即一脚狠狠踹在贾太岁胸口之上,伴随着反震力,连人带剑,抽身而退。 再度隐没于黑暗之中。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痛楚,贾太岁一颗心沉入谷底。 在刚才的交锋中,他几乎全程处于下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而且右手上的伤口因为刚刚那一下,又裂开许多,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影响发力。 左手又紧了紧银戟,贾太岁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此生最大的宏愿,便是北上杀敌,将北元人杀个一干二净。 但他知道,一个武夫就算再能打,也不能一个人杀光一个族。 在抗击北元这件事上,老李的作用,远比自己要大。 所以,从性价比的角度来看,用自己一条命,换老李一条命,倒也不亏。 然而,他的念头还没结束。 黑剑的剑光便已经再次到了眼前,这一次的剑,比之前两剑都要快。 甚至快到贾太岁无法用肉眼捕捉! 贾太岁心中警铃大作,危机感爆棚。 他意识到一件事,从刚才到现在,对方一直在藏拙! 为的就是让自己判断失误,从而刺出这决定胜负的一剑! 其实现在,才是对方真正的出剑速度! 既然眼睛看不见,贾太岁便干脆闭上了眼睛,耳廓耸动,以捕捉对方位置。 下一瞬,贾太岁感受到一个方位的声音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大。 顿时大喜,凭借着肌肉记忆,灌输全身内力,朝着那个地方,狠狠刺出银戟。 他要的,就是同归于尽! 当! 下一刻,兵器交接之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贾太岁感受的是一股庞大的力道,自下而上传来。 紧接着,手中银戟便不受控制地上扬,险些脱手而出。 危急时刻,贾太岁再度凭借十年如一日练武练出来的肌肉记忆,手腕一抖,稳住银戟,再狠狠向下砸去。 砰! 一声巨响传来,尘土飞扬,却无铁器与肉体的碰触之声。 打空了! 霎时间,贾太岁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心中警铃大作!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侧也传来一股毫无防备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推开。 李长空手持青霜剑,挡在了他面前! 青霜剑乃是当世名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意,只一瞬间,便绽放出惊人寒意,配合着李长空的刺击,朝着黑剑席卷而去。 在寒意的影响下,黑剑速度受损,这才现出身形。 可即便如此,那剑光也是快如闪电,只一剑便挑开青霜剑,朝着李长空咽喉处划去。 这一剑若是中了,最少也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老李!”贾太岁目呲欲裂,想要救援,却根本来不及! 黑剑的速度远胜于他! “少爷!”杨管家同样想帮李长空挡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贾太岁都来不及,更遑论他了。 黑剑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李长空怡然不惧的脸色。 这不像是个即将受死之人,反倒像是慷慨赴死的悲歌之士。 眼眸中还有些许遗憾,似乎是在叹息,还有什么大事未曾完成。 黑剑和贺太白一样,是个纯粹之人。 只不过后者是个纯粹的文人,他是个纯粹的杀手。 纯粹如他,自是没见过李长空这样复杂的眼神。可同样也是因为纯粹,让他依旧挥剑,没有丝毫犹豫。 见状,李长空闭上眼眸,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下一刻,却是一声轻啧。 “好快的剑!” “这么多年,乾都城中,倒是又出了柄快剑,也不容易。” 紧接着,便是一柄断刀从天而降。 那等速度,竟比黑剑全力以赴还要快。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落在黑剑身上,将其整个人砸入地面,砸出深坑。 李长空再度睁眼时,却已发现杨缺正挡在他面前。 分明是个断臂刀客,可往那一站,却偏偏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巍峨气势。 “杨世伯?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还有活路吗??” “你要是死了,你爹不得跟我寻死觅活?” 说着,杨缺用仅剩的手臂在李长空额头狠狠敲了一下,训斥道:“没有万全的把握,也敢赴这鸿门宴。” “你的胆子,和你爹当年也差不多了。” 李长空额头迅速肿起,可见杨缺是用了真功夫。 李长空疼得直龇牙,却只能恭恭敬敬地受教:“世伯说的是。” 二人说话间,地上深坑中,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出,手中一把黑剑,直指杨缺。 杨缺见状,也不废话,提起断刀,同样指向黑剑:“老夫我惜才,乾都城出你这么一柄快剑,也不容易。” “自断右臂,磕头谢罪,再滚回去!” 杨缺最后一句说完,便是声震如雷,刀光凛冽! 第174章:化险为夷 铿锵! 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金铁交戈之声。 随后便是一声巨响,两人身影皆是倒射而回。 杨缺在李长空身旁站定,手中断刀,微微颤抖,持刀的独臂,却是稳如泰山。 反观黑剑,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倒飞而出,接连砸穿小巷的数堵后墙,掀起滚滚尘埃。 二人之间如何,高下立判。 杨缺见尘埃四起,眉头微皱,手中断刀一转,周身罡风四起,吹散了尘埃。 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黑剑的身影。 “哼,无胆鼠辈,跑得倒是挺快。”杨缺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此番多谢杨世伯出手相救了。”李长空真诚道谢。 “说这些作甚?改天让你爹多替我寻来几壶好酒,比什么都管用。” “好说好说,我爹若是寻不来,我便去管太子殿下要。杨世伯出了这么大的力,酒水定是少不了的,要多少有多少。” “只是世伯,您能否帮我看看老贾,他方才为了救我,以肉身硬解那刺客手上刀兵,可有什么大碍?” 杨缺闻言,走到贾太岁面前,抬起他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右手手掌,啧道:“有毒啊。” “有毒!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李长空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妙。 “有毒便有毒,就算去了这条右臂,又能如何?和前辈一样,一条胳膊,同样能成绝顶高手。”贾太岁倒是满不在乎,自他下定决心要伐灭北元的那一天起,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且方才李长空在危急时刻的那一推,却是让他大受震撼。 为这么个兄弟损失一条手臂,不亏。 “啧啧,你这话,莫不是在取笑老夫?”杨缺假装不悦道。 “前辈说的哪里话,我哪敢啊。” “好了,虽是有毒,但看起来应当不是什么奇毒,花些银子,找个好些的医师看一看,应当能好。” 闻言,李长空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道:“多谢世伯。” “等我从太子殿下那顺来了好酒,届时亲自给世伯送过去。” “啧,你要这么说,老夫可当真了,这贡酒的滋味,倒还真没怎么尝过,上次喝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当真!肯定得当真!小侄对谁扯谎,也不能对世伯您扯谎啊。” “你这张嘴,倒是比你爹灵光得多,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安北将军。” “以后若是再去北疆,记得喊上我。” “行了,莫要再管老头了。你那兄弟的手还是要趁早处理,快些去找医馆。” “好!世伯您慢走。” 杨缺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兔起鹘落,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小巷中。 “起来,济世堂知道吧?老张他们家的铺子,我也有几成份子,药材繁多,医师也不少。这大晚上的,其他铺子也不好找,总归是自家铺子靠谱,先去那给你看看。”说着,李长空一边把贾太岁拉起来,搭在肩上,一边龇牙咧嘴:“不是,你这混账怎么就这么沉呢?” 贾太岁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用完好的左手挠了挠头,憨笑两声。 “杨管家你在那愣着作甚,把银戟拿起来,走了。” 已经年近五旬的杨管家看了看地上快一百斤重的银戟,又看了看自己那瘦弱而苍老的肩膀,顿时欲哭无泪。 少爷啊,我觉得你就是在为难老奴! …… 景王府内。 黑剑从天而降,跌倒在地。 一袭黑衣,早已被血迹染红。 开口欲言,却是先喷出两大口血来,随后才道:“有高手护他,我不是对手。” 景王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脸色有些难看。 黑剑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这乾都城中,明面上能稳胜他的,除了御林军总统领季凌和定国公张勋外,怕是只剩一个杨缺了。 “哼,杨缺当年在北疆没死在拓跋峰手中,却也被断了一臂,惶惶如丧家之犬。” “如今也敢与本王作对,怕是嫌命长了。” 紫衣闻言,却是摇头道:“杨缺此人,出身寒微,身如草芥。所修武学,也都不是什么名满天下之物。” “可偏偏活出了自己的一番风采,当年虽是断臂,却和李逐峰不同。” “李逐峰武功十去七八,一身实力废了大半。” “杨缺却用十几年的时间,练就一柄独臂断刀,一身实力,竟是愈发恐怖。如今和张邯、季凌之流比起来,只怕都难分上下。” “有此人的庇护,李长空,怕是杀不得了。” “况且暗杀这等事,本就讲究一击得手,不中即退。” “如今闹到这等地步,就是真杀死了李长空,殿下也不好抽身而退。” 景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更加难堪,可又不得不承认,紫衣说的在理。 “那当如何?” “殿下之所以要杀李长空,究其根本,还是与太子的储君之争。” “若是殿下能直接胜过太子,那李长空杀与不杀,便也无关紧要了。” “哼,说得倒是轻巧。如今在朝堂之上,本王已毫无优势,如何能胜过太子?” 何止是没有优势,甚至还有些许劣势。 紫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殿下,有些时候,目光不能只放在朝堂之上,民间同样重要!” “当今陛下,以民为重,以君为轻。” “若是这全天下的百姓都支持殿下上位,便是太子在朝堂之上再如何得势,又有何用?” “况且,殿下本就在民间广有贤名,反观太子和李长空,早年声望却并不佳。”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方为上上之策!” 听闻此言,景王眼眸一亮,脸色稍微转好,点了点头,道:“紫衣所言,甚是有理。” “只是,以本王如今的声望,想要撼动太子之位,只怕还不够。” “声望这种东西,又最是需要日积月累,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积攒。” “除非用些特殊手段。”景王眉头微挑,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吐出了六个字:“天一教,陈乾元!” 第 175 章:天一教,陈乾元 四方诸国,东陲三国,乃至北元,一直以来,都是有宗教存在的。 而这宗教,大抵分为两种,道与佛。 与北元离得远些的国家,诸如南梁、陈国,其中民众皆是信奉佛教。 而与北元离得的国家,诸如大乾,大楚,晋国,以及西秦,其中民众,则是以信奉道家为主。 北元就不一样了,他们之前信仰分散,膜拜各自的部落图腾。 可自从拓跋汗统一草原之后,他们信仰拓跋汗! 这就是拓跋汗的恐怖之处,草原部族与部族之间,虽是一个种族,但隔阂依旧存在。 就算他能征善战,只用几年的工夫,就荡平草原,可想要消弭这种隔阂,依旧是难如登天。 这是文化之间的差异,思想上的碰撞,不是单纯用武力就能解决的。 所以,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信仰! 长此以往,只要他不死,北元各部族之间,必然会愈发团结,战力也将愈发强大。 不过像他这样空前绝后的做法,还是很稀少的。 至少大乾境内的宗教就规规矩矩,以道家为主。 而道家一众宗门中,又以天一教为尊! 天一教扎根乾都城,并以乾都城为中心,向着四方州府,不断扩散。 广设庙堂,香火旺盛。 且天一教信奉真武大帝,以经文传世,修身养性为主。 很少搞炼丹长生那种玄乎的门门道道,故而能得到朝廷容忍,不断发扬光大,光耀门楣。 是日,武功山,天一教,讲经堂内。 天一教以道家经义闻名,故而时常开坛讲经,以宣扬道家思想。 今日,便是天一教开坛讲经的日子! 一大早,偌大的讲经堂内,便坐满了人。 香客之间,亦是窃窃私语,谈性十足。 “兄台,今日来讲经的,是哪位师傅?” “我也是今日才来,倒是不曾知晓。” “不过我倒是听闻,这天一教现任掌教,那可是朝廷钦封的弘法真人!” “若是能听其讲经,怕是能大有裨益。”说话之人,言语中带着些许激动。 另一位香客却是摇了摇头,道:“兄台你有所不知,弘法真人确实道法精妙,对天一道经的理解,更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只不过,老真人年事已高,如今已是耄耋之龄。” “已是很少出来讲法了,一般都是其名下乾字辈弟子前来宣讲经义。” “原来如此,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肃静!” 就在两人交谈间,一声轻喝自讲经堂外传来。 随后一身着红袍,油光满面,身材肥胖,生有富贵相的中年道人,踱步走了进来。 其身旁还跟着不少小道士,其中一位见状站出身来,看着诸多香客道:“今日,由乾元道长为诸位讲解天一道经。”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喜。 尤其是常来的香客,更是知道,这位陈乾元陈道长,可是天一教乾字辈中的执牛耳者。 在弘法真人闭关不出的日子里,都是他在打理着偌大的天一教。 能听这位讲经,自然要比其他乾字辈弟子珍贵的多。 陈乾元看见这幅场面,甚是满意,走上前去,便开始讲了起来。 他虽肥胖,但自小在天一教内长大,对天一道经可谓倒背如流,其中经义,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可以说整个天一教内,能在经义上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弘法真人张弘法了。 所以开坛讲经这等事,倒也是信手拈来。 “世多魔寇,魍魉横行,而后有真武降世,涤荡寰宇。复有乾坤朗朗,盛世昭昭……” 在陈乾元的讲经声中,香客们安静地聆听着,分外投入,如痴如醉。 但小道士们,却是眉头紧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因为陈乾元今日的讲经,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过于衬托真武大帝了。 话里话外,好像这世上没了真武大帝,早就毁灭了一样。 要知道,他们天一教虽说信奉真武大帝,但更加注重经文本身。 而天一道经,更是由历代德高望重的掌教亲自书写,其中经义,可谓博大精深。 关于真武大帝降妖伏魔,荡平世间的内容,则只有很少一部分。 因为掌教们知道朝廷不喜欢! 若是大肆宣扬真武大帝,到时候民众是该信朝廷还是信真武大帝?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历代掌教们在书写经文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注意了,所以有关真武大帝伏魔的桥段,只有很少一部分,纯粹就是当作话本来写的。 可现在,陈乾元却偏偏只挑选这么一小部分来讲。 偏偏他的讲解功底还很好,将这一部分讲得可谓绘声绘色,叫香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这样,怕是有些不妥。 小道士们心有不安,只是地位低下,也不好出言打断。 很快,两个时辰的讲经正式结束。 香客们正流连忘返时,陈乾元正了正衣冠,显然是还有话要说。 小道士们见状,眉头微皱。 按理来说,这时候该走的,与香客们解惑是他们的工作。 “唉!”陈乾元非但没走,反而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一番,极为明显。 这一幕显然让香客们看了个正着! 香客中,坐在最前排的,乃是王员外,家中多有钱财,对真武大帝之说,更是深信不疑。 故而天一教每次开坛讲经,其必然在列。 久而久之,就连小道士们也记住了这张熟面孔。 此刻见陈乾元唉声叹气,王员外不由得发问道:“敢问陈道长,何故叹气?” “我是在叹息,上古时期,魑魅横行,民不聊生,尚且有真武降世,涤荡世间。” “如今我大乾,同样危如累卵,却是再无真武,长此以往,可该如何是好?” “我大乾如今安居乐业,陈道长何出此言呐?”王员外虽然信奉真武大帝,但毕竟是做生意的,脑瓜子精明,自然不傻。 “这位香客,你有所不知。如今大乾自是繁荣,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当今陛下体恤民情,善待百姓。可不是每一任帝王都会如此,吾曾听闻,当今太子,骄奢淫逸,不学无术。” “这样的人,今后若是即位,大乾岂不就是危如累卵?” 第 176 章:传销现场 陈乾元这话一出,众多香客顿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就算信道,可也是大乾的子民呐! 你陈乾元这样明目张胆地议论朝纲,妄议太子,只怕是不想活了,可别把我等带上。 更有甚者,已经是起身欲走。 陈乾元见状,叹息一声,暗自感慨,即便这些年来,自己在教内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威望,可想要在香客面前妄议朝堂大事,还是难以取信于人。 但对于这种情况,他山人自有妙计! 砰! 一声巨响传来,起身欲走的香客,和正在犹豫要不要走的香客,一时间纷纷驻足,看向陈乾元。 见众人目光看了过来,陈乾元立即面带悲戚之色,感慨道:“小道深知,吾不过一方外之人,如何能妄议朝政,非议太子?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小道也是迫不得已啊!” 此言一出,众香客纷纷侧目,均是有些不信。 你陈乾元是天一教乾字辈弟子,整个教中事务,都是你在打理,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若是不愿,又有谁能逼迫于你? 新来的香客已是忍不住摇头,方才听经时,还觉得此道人讲的绘声绘色,鞭辟入里。 可如今看来,这道士怕是只修道,不修德,满嘴的谎话,为了哄骗他人,当真是不择手段。 就是一些熟悉陈乾元的老香客,也是目露诧异之色。 不大明白往日里德高望重的乾元法师,今日为何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来! 一旁的小道士们,更是早已面如土色。 他们知道乾元师叔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可也没想到能这么不对劲! 讲经讲得有些偏就算了,连太子和朝政都敢妄议,还说什么迫不得已的废话。 见众人都是这等反应,陈乾元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大招! “是,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小道在教内地位是还不错,只是,这迫不得已,可不是来自教内,而是来自”陈乾元不说话了,伸手指了指天,脸上神情恭敬异常,如若朝圣。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王员外目光灼灼,道:“陈道长,这话可要说清楚啊!您是受了谁的指引?” “是啊,陈道长,在座的也没外人,我们保证,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外传!” “是啊是啊,陈道长,你就说吧!” 这些话,大多都是一些老香客说的,他们均和王员外一样,目光灼灼,满脸激动之色,似乎是有了一些猜测。 新来的香客们却是面面相觑,有些人想走,有些人却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本着不听白不听的念头,终归是留了下来。 “唉!既然如此,那小道也不瞒诸位了。”陈乾元环顾四周,对这一幕甚是满意。 故作感慨,讳莫如深地压低声音道:“此事,正是不久之前,小道于真武正殿清修时,受了大帝的指引!” “大帝他老人家,穷极一生,只为荡尽群魔,才有如今的太平天下!” “他老人家辛苦换来的太平天下,又如何愿意交给一个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之人?” “故而对小道降下指引,希望小道能为当今天下略尽绵薄之力,拨乱反正,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老香客们面面相觑,眼眸之中,俱是震惊之色。 他们虽说早有猜测,但当事实,亦或者说是陈乾元口中的事实当真摆在眼前时,还是有不小冲击的。 而震惊过后,心中便已然信了七八分。 王员外更是激动地走上前去,直接抓住陈乾元的手臂,目光灼灼道:“陈道长当真受了真武大帝的指引?大帝他老人家可还说了什么?” “大帝说,尔等既然信教,便也算是道家的一份子,这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大事,若是尔等也能尽上一份力,也算不小的功德,他日自有回报。” 王员外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他日自有回报!这句话能表达的东西就多了! 人都是要死的,像他这样为富不仁的奸商,死后大概率是要下阴曹地府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要是有真武大帝相助,上天庭不是轻轻松松? 这种事情,虽然不一定有。 但王员外向来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于是当即一拍大腿,朗声道:“陈道长说的不错,太子殿下以前的名声,各位也都听说过。” “据说是三天强抢一家民女,五天强占十亩良田。不学无术,那都是捡着好听的说。” “也就是当今的安北将军担任了东宫少詹事之后,性子才有所收敛,逐渐好转。” “但有句话说的好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谁又能保证,太子他今后,不会变坏呢?” “更何况,此事又有真武大帝作保,必然是假不了!” “太子此人,恐怕不是明君呐!” 王员外在一众老香客中显然是很有声望的,他这么一说,再加上有陈乾元打包票,还扯上了真武大帝的虎皮。 一时间,老香客们可谓从者云集,你一句我一句,现场俨然成了一副大型太子批判现场。 在他们口中,刘裕就是吃饭的时候放了个屁,都是败坏皇家威严。 而人呐,是有传染性的。 人云亦云之下,很容易就信了。三人成虎,就是这么来的。 只有一个人这么说,你会嗤之以鼻。 两个人这么说,你会陷入怀疑。 可当有第三个人也这么说,你就会深信不疑! 于是乎,想走的新香客们再次坐了回去,觉得接下来自己参与的,是决定大乾走向的家国大事! 是得真武大帝御令,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天下大事! 这若是做成了,那可就是光宗耀祖了! 哪里能走! “陈道长,既然当今太子不是明君,大帝可有指引,谁才是我大乾下一任明君?”王员外看着陈乾元,很识趣地点出了关键之处。 陈乾元闻言,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道:“大帝确有指引,言大乾景王,德才兼备,爱民如子,若能即位,当为贤明之君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第177章:舆论 众香客们开始议论起来。 “陈道长说的有道理啊,景王怎么着都比太子要好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如此。景王素有贤明,今后定能治理好大乾!” “不愧是真武大帝的决定,就是稳妥!” 支持景王的声音几乎一边倒,帮太子说话的,甚至都没有。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等情况,主要是因为景王在民间的名声确实不错。 而太子早年间也确实顽劣了些,在民间的声望和早年的李长空有的一拼,都是恶霸级人物。 更有传闻,他俩人的名号加起来,那是能夜止小儿啼哭的存在! 就这,怎么能和人家刘景比? 再者说了,刘景是禁足了一段时间,但人家不是死了。 朝堂上的基本盘是丢得差不多了,但是民间的可还在! 所以紫衣这主意,出得确实是恰到好处! “那大帝的意思是?”又是王员外站了出来,看着陈乾元,如是问道。 陈乾元则是抿了抿嘴,说出了准备已久的那句话:“大帝的意思是,废太子,立景王!”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哗然。 “道长,虽然咱们是觉得景王比太子好,可决定谁继位的是当今陛下啊!” “咱们还能造反不成。” 这么一句话,说出了众人心中最深的忧虑。 有些人,还不像王员外那般病入膏肓,不会为了所谓真武大帝的一句话,真就打着废太子立景王的旗号揭竿而起。 陈乾元则早就料到会如此,便站出身来说道:“此言差矣!” “大帝怎么会让尔等造反呢?” “当今陛下,那是个体恤百姓,看重民意的贤明之君。” “只要咱们把态度摆出来,让陛下看到天下百姓的意思,这废太子立景王之事,不就成了?” “何至于做了杀头掉脑袋的事。” 这话一出,是彻底打消了大部分民众的顾虑。 原来只是表一表态度而已,那没问题啊,表态度又不会掉块肉,死了以后还能上天庭位列仙班,何乐而不为呢? 王员外更是激动地直拍大腿,高声呼喊道:“废太子,立景王!” 众香客闻言,彼此对视。 遂一一喊道:“废太子,立景王!” 一时间,整个讲经堂内,从者云集。 就连起初觉得陈乾元不对劲的一众小道士们,也纷纷神色激动,扯起嗓子高喊起来:“废太子,立景王!” 陈乾元见状,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 觉得大事已成! 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天一教里度过的。 而整个天一教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就是他的师傅,天一教掌教——张弘法! 而他觉得,师傅之所以能做天一教掌教,之所以能如此德高望重,完全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朝廷钦封的弘法真人! 真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无数修道之人,一生的愿景。 因为真人是唯一获得朝廷承认的正统道人! 逢年过节,亦或是碰上宫里某位贵人大寿,都是会差人来请真人入宫去做法讲经的! 做道士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不虚此生了。 所以陈乾元此生最大的目的,就是和师傅张弘法一样,成为朝廷钦封的真人! 只不过,何其难也! 张弘法的真人之位,那是先帝封的。 先帝平庸,且好寻仙问道,往往能做出半月不上朝的荒唐事。 在那样的朝代背景下,封个真人,虽说也难,但却绝对称不上是毫无希望。 但当今皇帝,却是个勤政爱民的贤明之君! 平日里处理公务都来不及,甚至子嗣都不多,又哪里来的时间寻仙问道。 当然,这对普天之下的大乾百姓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却唯独苦了他们道家,苦了他陈乾元! 这样下去,他怕是这辈子都成不了乾元真人! 可凡事都是有转机的! 当你觉得某件事艰难到不可能完成时,往往都会有贵人相助! 而他陈乾元,便遇着了贵人! 接下来这几天,陈乾元几乎每天都来讲经堂讲经。 套路也是如出一辙,先用自己那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把真武大帝的话本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一遍,再和几个事先打点好的狂热分子互相配合,从而煽动众多香客。 一连几天下来,武功山下的住户,基本上都快被他忽悠完了。 于是乎,陈乾元决定把脚步迈向乾都城! 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乾都城巡回讲经会! 而此人口才也确实了得,几乎每到一地,都能引发一阵不小的浪潮。 短短半月不到的工夫,硬是把乾都城四坊搅得天翻地覆。 一时间,乾都城的大街小巷内,无不充斥着真武大帝降下法旨,要废太子,立景王。 如此声音,甚嚣尘上! …… 是日,夜! 暖阁。 景行帝如往日一般,正在批阅奏折。 如今已近盛夏,天气炎热。 再加上夷州战事不断,粮草消耗甚巨,弄得景行帝是分外心烦。 连消暑的冰块,也不大敢用,只想为国库多添一些积蓄。 “陛下,贾大人求见。”就在此时,郑英自门外走了进来,对着景行帝耳边道。 “贾师傅深夜前来,必有大事,快些请进来!” “诺!” 片刻之后,一脸愁容的贾平生走了进来,拱手作揖行礼道:“老臣参见陛下。” “贾师傅免礼,深夜前来,可是有大事?” “是有大事,关系到国之根本,只是这事,不大好说,还是陛下自己看为好。”说着,贾平生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叠纸,其上记录了这些天以来乾都城有关废太子,立景王的各种言论。 “郑英,呈上来。” “诺!”郑英闻言,上前接过纸张,无意中瞥到只言片语,立即眉头紧皱,将头低下,不敢再看。 这有关太子和景王的,那是陛下的家事,他们这些臣子或是奴才,就是关系再好,也不便多看。 这也是为什么贾平生即便是首辅大臣,也觉得此事不好插手,让景行帝自己看的原因。 景行帝自郑英手中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砰! 看完之后,更是一拍案牍,怒气波发道:“好大的胆子!” 第178章:道德经 “妄议朝政,非议太子!这陈乾元当真是泼天的胆子!”景行帝勃然大怒道。 贾平生见状,叹息一声,道:“这王储之争,老臣本不该插手。”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任由陈乾元这么闹下去,只恐激起民变!”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贾师傅言之有理。” “此事朕自有打算,有劳贾师傅告知了。” 贾平生点了点头,知道皇帝是下了逐客令了。 那陈乾元不过是天一教内一小小道士,若无人指示,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可这件事背后若是有景王的影子,那就涉及王储之争,他不想插手,更不该插手。 景行帝让他走,反倒是成全了他,也保全了他。 贾平生走后,景行帝压抑住满腔怒火,将那些记载了陈乾元这些时日以来行为的纸张往案牍上一扔,道:“郑英,把这些拿去东宫,给那逆子好生看一看!” “告诉他,若是半月之内,这乾都城此起彼伏的非议之声还不停止,朕就用自己的法子去处理!” 郑英闻言,心头一凛,急忙将散落在案牍上的纸张都捡了起来,规规矩矩道:“诺!” 随后便退出了暖阁。 …… 翌日清晨。 东宫。 李长空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抱怨道:“往日当值也不曾这么早,今日可是有什么大事?” 张邯闻言,指了指案牍上的纸张,道:“看看吧,郑公公连夜送来的,说是殿下处理不了,陛下就要亲自处理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李长空脸色凝重起来,捡起案牍上的纸张,快速查阅了起来。 片刻之后,脸色愈发凝重,看向太子刘裕,却发现入目的乃是一张苦瓜脸。 “殿下这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这陈乾元背后站着谁,是受谁指使,陛下肯定心知肚明。” “只是这陈乾元散播如此言论,影响实在太过恶劣。” “故而发怒,不过也知晓,此事多半与殿下无关,所以才先让殿下来处理。” “此事,依我看,倒也不全是坏事。” “若是处理得好,反倒是能彰显殿下能力。” “另外,那一位用出如此手段,只怕是已经恶了陛下。” “如此一来,只要殿下能把这件事处理得当,那在陛下心中,孰优孰劣,可见一斑!” 李长空这么一席话说完,太子刘裕眼眸立刻明亮起来,道:“老李就是老李,和皇姐说的一般无二!” 显然,昨夜收到这些纸张后,刘裕是先去找吕皇后和怀庆公主商议过的。 李长空闻言,笑了笑,道:“怀庆公主德才兼备,文采斐然而又不失韬略,我家夫人可是没少提她,称其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的奇女子。” “昭阳妹子啊,她嫁到你们武陵侯府去之后,怎的也不回皇宫省亲,母后倒是怪想念的。” “老李你下次来带着昭阳妹子一起来,好让她去陪着母后说说话。”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昭阳整日待在家中确实是烦闷了些,出来走走也好,我下次带她来便是。” “不是,现在大难当头呢,你们俩亲家就隔着唠起家常来了?” 朱犇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如是说道。 “咳咳,老朱说的是,老李你想的是和皇姐一样,只是这事如何处置,皇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嘛”李长空停顿少顷,低头沉思,踱步起来。 半响之后,猛然抬头,对着刘裕的脸左看右看。 “问你有什么法子,你看本宫作甚?难不成这法子长在本宫身上了?”刘裕没好气道。 谁承想,李长空还真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诸位,你们且看一看太子殿下,这面相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贵不可言,像不像那道庙里供奉的真武大帝?” “呸!老李你想的什么鬼主意,真武大帝那是天上仙神,而且据说长得凶神恶煞,本宫人见人爱,怎么会像那位?” “不像?那不行!不像也得像!” 话说到这里,刘裕、朱犇还一头雾水,张邯却是开了窍,道:“你是说,让太子殿下假扮真武大帝?”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你看看你们,再看看人家老张,怪不得人家能考榜眼!” 朱犇闻言,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我和老张发展方向不一样。” 刘裕更是直接转过头去,不想承认自己没脑子这件事。 再者说了,本宫要是有脑子,还要你们干嘛?? “法子是个好法子,只是其中如何运作,怕是门道颇大!老李你可有定计?” 张邯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伙都明白。 无非就是以太子殿下现在这么个名声,你说他是真武大帝他就是真武大帝了? 百姓只是愚昧,但不是没脑子啊! 李长空闻言,道:“道家挑出来的事儿,自然要用道家手段来平!” “据说,这天一教以经义传世?世人皆是慕其经义玄妙,方才趋之若鹜,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规模?” “不错。”张邯点了点头。 “那,不知他们的传教之经,是哪部道家经典?” “据说是叫天一道经。”朱犇回复道,他对这些个门门道道的东西,向来是再清楚不过。 “嗯。”李长空又点了点头,随后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道:“那不知他们有没有听过道德经!” “道德经?听名字倒是玄奥,只是不曾听闻过。”朱犇摇了摇头。 “你都不曾听闻过,那群道士,自然更是不曾听闻。” 李长空当即拍板,道:“那便用这道德经,搓一搓他天一道经的威风!” 刘裕闻言,有些担忧:“老李,你这道德经到底行不行啊,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放心,绝对行!” 开玩笑,要不要看看道德经的作者是谁。 无为圣人,李耳! 换个名字,还能叫他老子!先秦诸子之一,更是神话人物,三清之一太上老君的创作原型! 道德经更是道家思想的主要来源,前世光是道德经的注释都出了不知道多少本,别说修道之人了,就是他们这些个平头老百姓,又有哪个不知道道德经的大名? 用这个来压一压天一道经,怕是再怎么简单也不为过。 第 179 章:讲经会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武陵侯府中,杨管家就带着一帮家丁出了门。 与此同时,阳城侯府、定国公府以及贾府,三府管家皆是带着不少人出了门。 这四家的人,零零散散算起来,估摸着也有上百人了。 除此之外,又雇佣了不少腿脚灵便,跑得快的长工,凑了个整,五百人! 这五百人也不干别的,每人发一百张纸。 天黑之前,能发多少张,天黑之后,就能领多少钱。 两两一组,彼此监试,不能扔,否则一经举报,永不录用,举报之人,则直接获得两百文钱! 而这纸上,也没别的,就是写了三日之后,武陵侯府世子,安北将军李长空,将在太平坊南和巷,开坛讲经! 除此之外,还画了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形象,旁边书写着《道德经》三个大字! 就这样,大乾第一版传单,正式问世! 乾都城不小,五百人每人一百份传单,那就是五万份,绝对是不够的。 但,又不是只有得了传单的人才会来? 发传单的过程中,李长空要求这些人得走街串巷地吆喝着,绝不能一句话不说,闷头塞给人家就算了事。 那在发的过程中呢,肯定不只收到传单的人知道这次讲经,周围的人定然也知道。 再加上在这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百姓们的八卦心和好奇心还是很强的,一传十十传百,影响力自然而然就大了。 很快,安北伯三日之后将于太平坊南和巷开坛讲经的事就在乾都城彻底传了开来。 与此同时,陈乾元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自己可是从小就在天一教长大,研读念诵了十几二十年经文,这才有胆子在乾都城四处讲经,传扬道家文化。 他李长空,小小年纪就获封安北伯,又是正五品的安北将军,自然是人中翘楚。 可也不曾听说此人研读过任何道家经典呐! 就这,也要出来讲经? 这里头学问可大着呢,又不是战场上打打杀杀那一套。 “据说这位安北伯是太子殿下的人,此举,会不会有什么深意?”陈乾元身旁,王员外不无忧虑地道。 陈乾元闻言,点了点头,道:“估摸着是我们惹恼了太子殿下,他们才想用这种手段转移民众的注意。” “只是,这讲经之事,易学难精,我再清楚不过。” “安北伯,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等他腻了,自然也就老实作罢了。” 王员外闻言,依旧有些不安,但陈乾元都这么说了,他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对方才是讲经队伍的绝对主力。 “那我们明日的讲经照旧?这可就和安北伯撞上了,他们也是明天,到时候会不会分走一部分民众?” “分走一部分民众?笑话,依我看,民众会不会去只怕都不一定。” “明日一切照旧,你放宽心便是。” “你心里有数就好。”王员外松了口气,如是说道。 翌日。 太平坊,南和巷。 李长空、张邯、朱犇、贾太岁等人准时到场,一个个都穿的气宇轩昂,几乎是把家里最帅那套衣服穿出来了。 李长空更是私人定制了一款紫衣道袍,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而且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道长。 若是在道观里,只怕要吸引女香客的。 唯独刘裕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四人,因为只有他是一袭黑衣,还蒙着面,一副小偷打扮。 “合着,你们都穿的人模狗样,就给本宫就给我穿这个?” “出宫在外,低调最重要,殿下你要理解,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张邯耐心解释道。 “放屁,老张你还好意思说呢,就你穿的最骚包。我就没见过哪个读书人穿这么华贵的儒袍!” “咳咳咳,殿下怕是记错了,我是定国公世子,这哪有什么读书人。” 听见这样的回答,都不只是刘裕了,所有人都对他抱以鄙夷的目光。 这话说的,就跟平日里整天以读书人自居的不是你似的。 “不是,老李,这都到点了,你说会有人来吗?我怎么感觉这么玄呐?”朱犇眉头微皱,有些担忧道。 “要不俺去掳几个人来?”这是伤好的差不多,但右手上还缠着绷带的贾太岁想出来的绝妙好主意! “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但肯定会有人来!” 像是在验证李长空的话一般,没多久,大街小巷就传来骚动。 人群蜂拥而出,看起来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了,区区一个南和巷,竟聚拢了数百人。 李长空见状,便走向早已搭建好的简易演讲台,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就是李长空,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道来!” “李伯爷,发钱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只要你来,就能领取十文钱,连着听一个时辰,就连领取五十文钱,全程听完,就能足足领取两百文钱!” “来人,把钱给我抬上来!” 早已准备就绪的杨管家听闻此言,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长工奋力抬起一个大纲,走上了演讲台。 砰! 一声巨响,大缸落地,其中传来清晰的铜钱碰撞声。 “诸位看好了,这就是今天给大家伙准备的铜钱,也不多,全在这了。” “如何?我李长空可有骗你们?” 台下民众看到这一幕,均是吞了吞口水,脸上满是心动之色。 几十文钱是不多,但差不多也是正常家庭成年男子一整天的收入了。 再者说了,要是听完全程,还能领两百文呢!这钱可就不少了! 最关键的是,这钱是白领的啊!啥活儿也不用干,在这杵着听就行。 隔壁陈乾元的讲经会还要求你信道,安北伯这里可是屁要求都没有。 甭管男女老幼,就是那三岁幼童听满了全程,也给两百文钱。 这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 这样的好事,不得人人抢着要? 于是乎,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李长空见状,立刻伸手平压,道:“诸位,稍安勿躁!” “若是现在想走的,去杨管家处领钱便是。” “若是不想走,我就要开始讲了,我讲的时候,可就不能说话了!” “若是有谁故意喧哗,不好意思,取消领钱资格!” 果然,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至于现在就走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大家又不傻,十文钱和两百文钱差了足足二十倍,该怎么选自然清楚。 李长空见状,很是满意,便清了清嗓子,朗声讲了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第180章:从者云集 李长空讲解道德经的声音传扬开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听众们起初是不以为意的,都在等着讲解结束,然后领取两百文钱走人。 可是渐渐地,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尤其是一些信道之人,逐渐察觉出了李长空所讲经文的奥妙之处。 道德经这玩意呢,妙就妙在,你就算听不懂,也觉得甚是玄奥,仿佛藏着大智慧。 更何况是真的信道之人,更是觉得妙不可言。 一时间,领取两百文钱走人的心思竟都淡了。 一个一个,皆开始认真聆听起来。 刘裕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 好家伙,哥几个都以为你是要装神棍,没想到你来真的啊! “不是,老李还修过道?”朱犇眉头微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就感觉老李这人很奇怪,就好像什么都会一样。 跟这样的人做兄弟,就很让人有挫败感。 你说他们几个,张邯是新科榜眼,贾太岁一身武艺,同龄人中无人能及,就是他朱犇,在一众勋贵子弟当中,也属于文武双全的佼佼者。 那都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可和老李一比,当真是相形见绌。 唯独刘裕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是太子,不用跟这样的妖孽去比较。 许久之后,第一轮的讲经结束。 李长空打了个响指,朱犇见状,立刻抄起大嗓门吼道:“讲经结束,要领两百文的都来这里!” 一时间,沉浸在道德经玄妙之中的众人,这才纷纷如梦初醒。 普通人倒还好,只觉得李长空有些真本事,讲得不错。 可真正的信道修道之人,则是惊为天人。 难以想象眼前的年轻人怎么能讲出这样好的经文。 也有人忍耐不住,直接发问道:“李伯爷,草民斗胆问您一句,这道德经,可是您亲自写的?” 此言一出,信道的观众纷纷侧目,也不领钱了,就这么矗立在原地,等着李长空作答。 李长空闻言,本是不想直接承认的,但又觉得要是跟他们解释老子,平行时空什么的,只怕更麻烦。 而且道德经对他之后的计划大有帮助,还是直接承认为好。 于是便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正是!”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有人压根不信,觉得李长空才刚刚弱冠的年纪,不可能写出这样玄妙的道家经文,只怕是从哪抄袭来的,只是碍于李长空的身份,没有吱声。 有些则被李长空方才的讲经彻底折服,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简直就是道祖临凡,否则怎么能小小年纪,就写出如此经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名声打出去了!这才是李长空真正的目的! 演讲台上,李长空清了清嗓子,伸手虚按,以平息喧哗声,道:“接下来,我会在此处连讲七天道德经。” “听过之人,若是再听,却是不能再领取那两百文的。” “但是你们若有家人朋友,大可引荐过来。” “届时,除了听经的朋友可获得两百文外,举荐之人,也有五十文的奖励!” “当然,这些都是会登记在册的。” “若是有人弄虚作假,便彻底取消领钱资格。”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喧嚣四起。 来听经的人里面,信道之人本就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奔着那两百文钱来的。 现在可倒好,不只能拿两百文,介绍人来,还能再拿五十文。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谁能拒绝? 于是便又有人扯着嗓子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李伯爷,我若是介绍了两个人过来听经,可否领取一百文?” “自是可以的,但凡介绍一人,就能领取五十文,介绍多少,便能领多少,上不封顶。” “但,一人只能介绍一次,若是你介绍的朋友先前已经听过经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一文没有。” 这下子规则算是彻底说明白了,听众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李长空则是再度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我还会在此处讲经,一直到傍晚时分,诸位若是想介绍朋友的,现在即可行动起来了。” 此言一出,听众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领钱,随后便要去拉亲戚朋友过来。 更有甚者,甚至打算将家中三岁孩童,以及七旬老汉都统统领来。 毕竟,这是天上掉的银子,不领白不领取。 若是关系好些的,必然是有些共同朋友的。 此时此刻,难免互相戒备,都想抢先将那共同的朋友介绍过来。 平日里,那些个人憎鬼厌的地痞无赖,此刻竟也都成了香饽饽,有人争相恐后地拉他们去听经。 朱犇更是发钱发到手发麻,杨管家更是不堪,登记在册的手,不断发抖,如同抽搐一般。 还是张邯看不过去,搬了张桌子过来,与其一同记录。 就这样,在多番的努力之下,乾都城上下,几乎都知道,新晋的安北将军会在太平坊南和巷讲经七天。 而且去了就能领钱! 这谁能拒绝得了? 同一时间,城西处。 陈乾元和王员外同样搭了台子,准备登台讲经。 只是台下听众缺少的有些可怜,连平日里的一半都不到。 “怎么回事?”上台前,陈乾元看着台下听众席,不断皱眉道。 “许是今天情况特殊,来的人少。”一旁的小道士斟酌着回复道。 陈乾元却是想起了昨晚王员外所说之事,不由得有些忧虑,可现在箭在弦上,已然是不得不发。 若是临时取消讲经,只怕听众流失得更为可怕。 于是乎,便对着一旁的王员外道:“你且去那李伯爷的讲经处打听一二,看看我们的听众流失,是否与之相干。” “若是有关系,还是尽早拿出对策为好。” 王员外一听,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见状,陈乾元也深吸一口气,登上了讲经台。 许久之后,陈乾元讲经结束,却还没等到王员外回来。 又等了许久,直到天黑,才堪堪看见王员外归来的身影。 而王员外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事不妙!咱们这讲经会,怕是办不下去了!” 第181章:各方看法 陈乾元闻言,顿时眉头紧皱,道:“何出此言呐?” 王员外闻言,顿时回忆起了自己在南和巷的遭遇。 那叫一个奇幻! 他头一次看人讲经不但不收香火钱,还给听众发钱的。 这李伯爷是钱烧的不成? 他这么做是图啥呀! 而且为了调查清楚,他还留在现场硬生生听完了一场。 结果惊为天人! 说句实话,他虽然不是天一教教众,但对于天一道经也是有几分理解的。 而以他的理解来看,这李长空所讲的道德经,在玄奥程度上,只怕是要远远胜过天一道经。 就算是和大楚的那几位文学巨擘写出来的传世经典相比,只怕也不遑多让了。 当他听闻这道经乃是李长空亲手所写时,更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这才刚及冠的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传世经典? 再者说了,之前也没听说过李伯爷修过道啊。 怎么就……怎么就如此这般了? 当真是离谱!离天下之大谱! 难道当真是道祖临凡不成? 还好他信的是真武大帝,否则只怕是要回不来了,当场投敌都有可能。 听完王员外的一席话后,陈乾元却是松了口气,并无太大担忧。 “这李伯爷据说靠着镇国速食铺子,赚了些银子,所以才能如此行事。” “可是你们也不想想,这乾都城有多少人?” “他便是有再多的银钱,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至于那什么道德经……呵呵。” 对于道德经,陈乾元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天一道经是怎么来的?那是由天一教创始之人,天一道人所创,随后又经过了几百年岁月,由天一教历代祖师不断完善而来! 那是什么?是岁月的沉淀!是真正能传世的道家经典! 就是他这样从小在天一教长大的教众,也需要花费十年二十年去理解,去参透。 可见天一道经的份量! 现在你跟我说,一个才刚刚及冠的少年,之前也不曾修过道,轻轻松松就写出了能超越天一道经的道家经典? 这搁谁也不能信呐! “那所谓的道德经,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估摸着是那位李伯爷不知找那位山野小道写出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用来哄骗你们这等不曾修道之人倒是足够,可于我而言,却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如何能与我天一教的天一道经相提并论?更遑论超越了!” “依我之见,那些听众多是奔着那两百文铜钱所去。” “等时日一久,人数一多,那位李伯爷自然而然便撑不住了。” “无需担心,我们一切照旧即可。” 王员外闻言,眉头紧皱,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那道德经,当真是自己不曾修道,被哄骗了吗? 可那样的玄言妙语,字字珠玑,怕是作不了假。 “要不,陈道长还是亲自去听一听,再下定论?”王员外思虑良久,终究还是提议道。 陈乾元一听,却是眉头紧皱,大袖一挥,微怒道:“王员外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是亲自去了,岂不是承认天一道经不如那道德经?” “天一教,可是真武大帝传下过指示的名门正教。我师傅更是朝廷当年钦封的弘法真人,为当今大乾道家之魁首尔!” “你一再反驳,是信不过我师傅,还是信不过真武大帝?” 这话就有些重了,王员外就是再怎么担忧,也不敢对弘法真人,对真武大帝不敬,便只好点了点头,道:“陈道长心中有数便好。” 是日夜。 景王府。 黑剑一袭黑衣,稳稳落地。 看向大马金刀而坐的景王,以及一旁的紫衣,将自己在南和巷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闻言,景王嗤之以鼻:“道德经?怕是李长空找哪个乡野小道写出来的二流货色,如何能与天一教的天一道经相比?” “他如此做派,道德经无非是个噱头,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那两百文铜钱罢了。” “只是如此举动,怕是毫无意义。乾都城人口几何,他又能有多少个两百文?徒劳之举罢了!” 紫衣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乾都城乃是大乾都城,人口繁多,若是人人给两百文,一时半会儿还好,持续下去,便是武陵侯府也吃不消。” “此举应当只是李安北拖延时间之举,我等要防的,是其接下来的手段。” “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显然,紫衣和景王一样,不认为李长空能写出超越天一道经的道家经典。 …… 与此同时,景行帝也在和吕皇后商谈此事,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恰好在和吕皇后一起用膳,便一并留了下来。 “民间多有传闻,说是长空这孩子还会讲经,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吕皇后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景行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那是讲经吗?是给百姓送钱还差不多。” “此举,用来拖延时间尚可,长此以往,只怕不是上上之策。”怀庆喝了口粥,抬起臻首,秀眉微蹙道。 “长空这孩子胸中素有韬略,此举应当只是权宜之计,陛下且看他之后如何出招便是。”吕皇后看了看昭阳紧绷的小脸,如是说道。 “嗯,李长空这混小子,确实比太子要让人省心得多。” “太子也是沾了他的光,这数月下来,倒是稳妥了许多。”景行帝笑了笑,也喝了一口粥,夸赞道:“这粥倒是好喝,谁人做的?” 昭阳闻言,便喜滋滋地举起了手:“是夫君教我做的,唤作虾仁粥,此番来宫里,特意做给娘娘吃的。” “这么说来,朕倒是沾了皇后的光了?”景行帝笑呵呵道。 “也也不是这么说,也是给陛下您做的,只是没料到今日您会来罢了。”说到后面,昭阳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景行帝却是哈哈一笑:“看来,你倒是嫁了个好夫君。” “今后李长空那混小子若是待你不好,只管来找朕,朕替你处置他。” “谢过陛下,夫君待我自是极好的。”昭阳脸色微红,略带娇羞道。 听到这里,怀庆眼眸深处闪过一缕悲伤,面无表情地放好碗筷,向着景行帝和吕皇后行了宫礼,道:“父皇,母后,儿臣吃好了,身体有些不适,这便退下了。” “嗯,好生休息。”吕皇后道。 等怀庆走后,景行帝这才疑惑道:“这孩子怎么了?”平日里他政务繁忙,对两个孩子的关心,确实是有些不够的,所以难免有些愧疚,尤其是对怀庆。 吕皇后闻言,眼眸深处也是闪过一丝无奈,摇了摇头,道:“无妨,许是月事来了,心情总归是要差些。”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皇后多费心,照看好怀庆。” “臣妾自当如此,为陛下分忧。” 第 182 章:找上门来 七日之后! 砰! 一声巨响传来,陈乾元含怒一掌,直接将眼前的案牍拍碎。 他自小在天一教长大,自然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七天!足足七天!” “每天数百人,乃至上千人!” “人人都是两百文!” “这这李长空,家里头究竟是做什么的?武陵侯府当真这样富贵?” 陈乾元懵了,彻底懵了。 他本以为,按照每人两百文的价钱,李长空顶多坚持个三四天。 谁承想,一连七天呐,一天都没有断过。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说好了只讲七天,可现在都已经第八天了! 怎么还带加场次的啊! 而且这七天里,李长空那里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 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维持在千人以上! 一整天的日流量计算下来,怕是都要上万! 更有甚者,其他三坊的人也跑来太平坊听经。 其火爆程度,简直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反观他们这里,第一天尚且还有百余人。 到了第二天,便只剩几十人。 随后越来越少,到如今,台下已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如此这般,叫他陈乾元还讲什么经? 这样下去,废太子立景王的大业,何时才能完成? 一旁的小道士们见陈乾元这副样子,一时之间,噤若寒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王员外才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过来。 陈乾元见状,立马过去,问道:“如何?不是说昨日是最后一天吗?今日怎么又来了?” 王员外闻言,先是喘匀了气,随后点了点头,道:“多讲了一天,今天是最后一日了。” 闻言,陈乾元总算是松了口气,觉得废太子,立景王的大业还是有救的。 但紧接着,王员外又无可奈何地道:“那李长空说,接下来不在太平坊讲经了,要去其他三坊。” 此言一出,陈乾元如若雕像一般,彻底石化。 许久之后,才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把太平坊的人听众抢完了不说,还要去其余三坊!” “简直就是不给我等留活路!” “王员外,前头带路,我倒是要看看,这道德经有何妙处!” “定要揭开他那面具,让世人好生看一看,他那三流道经的真面目!” “也好叫那李长空无地自容!” 此言一出,王员外有些忧虑。 说实话,这些天以来,他也听李长空讲了不少经。 他是发自心底地觉得对方讲得好,哪怕是和陈乾元相比,也不遑多让。 那道德经,更是玄妙异常。 现在陈乾元却一口一个三流道经,等下去了,怕不是要吃亏的。 “陈道长,依我看,还是小心为妙,道德经怕是不容小觑啊?” “哼,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能和我天一道经相提并论的道家经典,当世不说没有,但也绝对是凤毛麟角。” “我敢肯定,他这所谓的道德经,绝对不在其列。” “你带路便是。” 王员外闻言,颇为无奈,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老实带路。 与此同时,太平坊,南和巷。 刚刚讲完一场的李长空才刚走下台来,刘裕就迫不及待地递上一杯水来,道:“老李,辛苦了。” 朱犇更是绕到其身后,捏起了肩膀。 张邯在记账,贾太岁力气太大,手艺太粗糙,所以这艺术活儿,还真只有他朱犇能干! 这么一看,他也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呐! “还好,倒也不累。”李长空声音明显变了质,沙哑了许多。 他虽然不像朱犇、贾太岁一样有武艺在身,但穿越过来之后,也一直在锻炼身体,所以总体来看,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口才也有,就是这嗓子,那是真难受。 他总算知道前世那些老师,为什么下课了之后都沉默寡言了。 话要说多了,那是真难受啊! “下一场是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后,今天就剩这一场了,明儿个咱们就去西边的永乐坊讲,那里比较繁华,只怕人还能更多些。”朱犇道。 身为乾都城土生土长的勋贵子弟,他对乾都城四坊的布局和特点那是再清楚不过。 “老李,咱们要讲到什么时候?本宫看也差不多了,陈乾元那厮彻底没声音了。” “是不是能向父皇复命了?”太子刘裕如是说道。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道:“还差得远,且等着吧。” “等到姓陈的坐不住了,找上门来,便不用再讲了。” “依我看,只怕还要个把星期。” “还要个把星期?”刘裕心中咯噔一下:“本宫倒是不心疼银钱,镇国速食赚来的银钱本宫都攒了起来,没怎么用,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就是你的嗓子,再来个把星期,只怕要废了。” “要不你教教我们?咱们兄弟轮流上去?” 刘裕此言一出,朱犇顿时瞪亮了眼眸。 几人之中,他的玩心是最大的。 这几天看李长空一人在上头讲经,说句实话,他是心痒难耐。 现在机会来了,自然是要上去试一试的。 “我来!老李,不瞒你说,我这嘴皮子,打小就利索!” “你只管教就是,我定能学会。” 还没等刘裕开口,朱犇就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刘裕见状,脸色顿时变得幽怨起来,其实是他自己想上去,结果被朱犇这厮抢先了,着实可恶!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讲经之事,不过细枝末节罢了。我交给你们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可有妥善准备?” “到时候可万万不能掉链子,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朱犇闻言,立刻点头:“老李,你就放心吧,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刘裕也是点头,神情却有些无奈:“放心吧,本宫现在,装疯卖傻可是一绝。” “殿下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装疯卖傻?这叫演技!演技懂吗?” 砰! “谁是李长空,出来!”就在三人闲聊之际,一声大喝突然传来,伴随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香客狠狠一脚踢在李长空等人辛苦搭建的演讲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霎时间,演讲台摇摇欲坠。 第 183 章:论道 “嘿,我这个暴脾气!”朱犇见状,当即就恼了。 在这乾都城,一向只有他们勋贵子弟欺负别人的份儿。 现在可倒好,还有人欺负到阎王爷头上了! 朱犇当即冷哼一声,便是一个飞身侧踹,将那看似人高马大的香客一脚踹倒。 就着,还不解气,又补了两脚方才作罢。 随后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身前有些臃肿的陈乾元道:“你是哪里来的肉球精?敢在你朱爷爷面前撒野?” 陈乾元在天一教内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来道观的香客对其也是尊敬有加,何时受过这样粗暴地对待。 此刻见朱犇面目可憎,已是心里生了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支支吾吾地道:“贫道贫道听闻李伯爷在此讲经,特来特来讨论道经,彼此切磋一番,也好互相精进。” 陈乾元虽说心里生怯,但话却不曾说错半句。 这名为讨论切磋,实际上就是互相比较!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成千上万的民众围观,你李长空若是输了,今后讲经,听众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多了。 朱犇闻言,哪里能不知道其中意思。 “你姓甚名谁?” “贫道天一教,陈乾元!” “你就是陈乾元?原来是上门闹事的!”朱犇顿时怒火中烧,抬起巴掌就欲打下去。 李长空见状,及时喊住,道:“住手!” 朱犇闻言,眉头微皱地看向李长空,眉宇间有些不解,可终究还是停了手。 见状,陈乾元这才松了口气。 别看他满身的肥肉,但那都是虚胖。 可这朱犇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自己不得被打个鼻青脸肿? “来者都是客,更何况同为修道之人,理应彼此尊重才是。”李长空走上前来,一袭紫衣道袍,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向陈乾元行了个道礼。 陈乾元看着李长空身上的紫袍,一时间却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这位李伯爷还真敢穿呐。 要知道,紫袍在道家可是极为尊贵的服饰。 在他们天一教,也就弘法真人有资格穿。 他哪怕在天一教待了这么多年,声望和能力俱是不俗,穿的也照样是黄袍。 不过如今人家势大,陈乾元倒也不敢吐槽,反而是连忙行了个道礼。 “贫道不问自来,着实是冒犯了。” “无妨,本伯开坛讲经,为的本就是弘扬道家文化,没有沟通,何来弘扬?” “既是要切磋,那本伯也不占你的便宜,便由你先出题,如何?” 陈乾元闻言,眼眸顿时一亮。 瞌睡了恰好有人送枕头,李长空这么说,岂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 我一个参悟了十几年天一道经的道人,还能比不过你? “那贫道就献丑了,敢问李伯爷,清虚无为,道之本性也!万物生发,因缘合和,道之末用也!此言何解?” 陈乾元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长空,这番话,哪怕在整部天一道经中,也称得上是晦涩难懂,他不信这位半路出家的伯爷,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谁承想,李长空听了他的话,反倒是松了口气,竟嘴角上扬,露出笑来。 他这七日以来,日日夜夜都在看那天一道经,更是着重复习那些个晦涩难懂的语句。 等的就是这一天! 于是乎,在陈乾元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李长空张开了嘴,朗声道:“清静无为,任由万事万物自然发展,这便是大道本性!” 这是对前半句的翻译,突出一个大道自然! 此乃天下万千修道之人的根源也,就算陈乾元再怎么不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万事万物的发展,皆是由各种因缘、条件聚合而成,这种聚合并非偶然,正是道的作用!” “总而言之,这句话前半句,说的乃是道之本性。后半句,则强调道的作用。” “敢问陈道长,本伯说得可对?” 陈乾元嘴角抽搐,几次想要否认,可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李伯爷理解得可谓鞭辟入里。” “那便轮到我了,敢问陈道长,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何解?” 此言一出,陈乾元顿时眉头紧皱。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看似简短,只有短短六字。 但其中玄妙,却是深奥异常,晦涩难懂。 道就是道,为什么又非常道?名就是名,为什么又非常名? 嘶! 陈乾元倒吸一口凉气,短短时间内,已是满头大汗。 见状,王员外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这两句乃是道德经的开篇之作。这几日李长空时常讲解,就连他都能说出一二来。 怎么偏偏就难住陈道长了。 时间渐渐流逝,陈乾元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却始终是憋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你这道士莫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半点真本事也没有,竟连这道德经第一句都不懂?” “什么?这是道德经中的词句?”陈乾元闻言,骇然失色。 他自认天一道经不说举世无双,至少也是世间少有。 对所谓的道德经自是嗤之以鼻,十分不屑的。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就算李长空在南和巷大肆讲经,他也不曾来看过一眼。 此刻听见如此玄妙的六字真言竟是出自自己眼中的不入流道经,如何能不瞠目结舌? “看来陈道长是答不出来了,就让本伯来告诉你罢。” “这六字,讲的是可以说出来的道,便不是永恒普遍的道。可以说出来的名,便不是永恒普遍的名!” 其实也怪不得陈乾元,这六字确实有些难以翻译。 第一个道是名词,第二个道是动词,第三个道又是名词,可谓九曲十八弯,极难理解。 前世这句话可以说是火遍大江南北,可真正知道其中意思的,怕也是不多。 “竟是这样解释的。”陈乾元满头大汗,感慨道。 “此番是小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陈乾元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李长空见状,便挥了挥手。朱犇见状,立刻挺身而出,将其一行人拦住。 “我这讲经台虽说简陋,但也不是陈道长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既然今日你论道输给了本伯,那今后在这乾都城内,便不可再行那讲经之事,如何?”言语之间,李长空眼眸微眯,语气低沉,暗含压迫。 陈乾元闻言,心中顿时一凛,怒道:“李伯爷这是何意?讲不讲经那是我等自由,岂容你约束?” 李长空闻言,笑了:“好说,既然你不想被约束,那就要好生算一算你砸我讲经台一事了。” “本伯是个大度的人,也不难为尔等。这样可好,一人一条胳膊,留下就能立刻!” 第184章:治本之法 听闻此言,陈乾元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壮着胆子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间,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 “诸位都来评评理,是这位陈道长挑衅在先,险些砸坏了本伯的讲经台。” “修道二十余年,讲经论道却论不过才出道七日的我。” “这二十几年的道,怕是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现如今,既输了,却又不愿赌服输,想要一走了之,天下岂有这样的事情?” “本伯做得可有不妥?” 在场来听经的大多数都是李长空的忠实听众,对于陈乾元,压根不熟,两相对比之下,支持谁压根就不用犹豫。 就算不是忠实听众的,看在那两百文钱的份上,也会无脑支持李长空。 于是乎,伴随着李长空这句话脱口而出,立刻就有了此起彼伏的回答。 “毫无不妥,伯爷做的甚是合理!” “没错,若是今日让你就这么走了,伯爷的脸面往哪搁?” “依我看,伯爷也不必与他客气,直接抓了,扔入牢狱即可,到时候看看嘴是不是还是这般硬。” 李长空闻言,嘴角微扬,道:“陈道长,听见了吗?” 其张开双臂,气势磅礴地高声道:“这是百姓的呼声!” 陈乾元一听,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已经在想从哪个方位能跑掉了。 想要他从此以后不再讲经,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讲经如何完成景王所托?不完成景王所托,如何封为真人? 至于砍掉胳膊,那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就在他思虑着如何逃跑时,朱犇却走了上来,眯着眼睥睨着他,将一把长刀扔到了其脚下。 “快些,若是还敢磨蹭,我就亲自帮你卸!” “你!你们这是违法的!” “我要去官府告你们!”陈乾元见前后左右皆被李长空的人堵住,一时气急。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哦,告官呐?好说好说,是要去何人处状告本将军呐?本将军可以为你引荐一二。”李长空特意强调了本将军三字。 陈乾元一听,顿时嘴角抽搐,暗骂自己气糊涂了,怎么忘了这厮可是大乾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正五品安北将军。 这样的人杰,在朝中定然是势力雄厚,怕是景王殿下都告不下他。 自己去?呵呵,这艰难程度无异于奔波儿灞全歼唐僧师徒,还得把孙悟空一身猴皮扒了做衣裳。 事已至此,今日想要善了怕是不可能了。 于是乎,陈乾元深吸一口气,道:“李伯爷,今日之事,我陈某认栽。” “今后不再讲经之事,请恕难从命。” “断手之言,更是绝无可能。” “除此之外,李伯爷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 “只要贫道能做到,便绝不含糊。” 李长空闻言,倒是涌起几分诧异。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这陈乾元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看样子还是有几分胆魄的。 李长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只不过你论道输给我在前,若是想免去责罚,也可以,论道赢了本伯即可。” “若是你自己不行,也可找人来。” “不论是谁,只要能赢我,这桩恩怨,便算是了了。” 陈乾元闻言,眉头顿时紧皱。 若是在今日之前,他怕是还会以为这是个轻而易举的条件。 但经过一轮惨败后,他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眼前少年的妖孽之处,以及那道德经的玄奥之处。 想要赢过他,绝不容易! 更何况,自己都输了,放眼整个天一教,还有谁能胜过眼前的少年? 不过,即便如此,陈乾元却是掷地有声地答应了下来:“好!李伯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想必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自然如此,了解本伯的都知道,本伯向来是一字千金,从不食言。” “只要你找来之人能胜过本伯,此番恩怨不但一笔勾销,本伯还会赠你千两白银!” 嘶,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要知道,李长空身份尊贵,不仅是安北伯,更是大乾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安北将军。 相比之下,陈乾元是个什么东西? 天一教一小小道人罢了,莫说他了,就算他师傅弘法真人亲至,在地位上也比不过李长空。 而且是此人冲撞在先,李长空非但不怪罪,胜了还送千两白银。 “啧啧,李伯爷当真大气也!” “那是当然,足足千两白银,我都想上去论道一二,只可惜,没那个本事啊!” “诸位,说句献丑话,那陈乾元先前也在太平坊讲经。我一时鬼迷心窍,被他哄骗了去听经,说实话,和李伯爷讲的相差甚远。” “他就算想喊人,怕是也喊不出什么人来,这千两白银,只怕是没指望了。” “哼,说不准还要倒贴一条胳膊。” 听着台下的冷嘲热讽,陈乾元却是不以为然,道:“李伯爷好魄力,咱们一言为定!” 言罢,转身就走。 这一次,朱犇和贾太岁倒是没再拦他。 又过了片刻,今日的讲经彻底结束,几人才又聚了起来。 朱犇性子急,憋不住话,率先道:“老李,今儿个怎么回事?怎么能放那陈乾元走?” “他若是回去再度讲经,宣扬废太子,立景王之言。我等这些天做的,岂不是白费功夫?” 李长空闻言,还没说话,张邯便抢先道:“此言差矣。” “这些天以来,太平坊的民众早已被我等占据,他不正是讲不下去了,才来此闹事的吗?” “更何况,经过今日之事,我们早已占据大义。” “他若是真的还敢讲经,届时你和老贾直接去将其摊位砸了,任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朱犇闻言,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只是依旧忍不住道:“那怎么不干脆把他们拿下,岂不更加省事?” “到时候回去向父皇复命,此事便算是结了!”刘裕也跟着道。 “这老李怕是还有些别的算计,我暂时料想不出。”张邯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李长空。 李长空这才道:“当场拿下,是可以除了陈乾元这个隐患。” “可没了陈乾元,还会有李乾元、张乾元冒出来,治标不治本也!” “既然陛下将此事交给我等来办,就务必办的妥当,绝了其根源!” “将那些个陈乾元、李乾元,统统一棍子打死!” “此乃,治本之法!” 第 185 章:传四方 听闻此言,刘裕当即眼眸一亮,点了点头,道:“还是老李有办法。” 是啊,这陈乾元显然是为刘景做事。 而刘景既然能买通陈乾元,自然也能买通天一教内其他乾字辈弟子,他们一个个应付,显然是应付不来的。 还是连根拔起,治标治本,最为稳妥。 “只是不知,这治本之法,究竟是什么法子?” “这法子,就落在陈乾元的师傅,天一教现任掌教,张弘法身上!”李长空嘴角微扬,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定计。 “张弘法?”刘裕闻言,却是眉头一皱:“此人毕竟是朝廷钦封的真人,怕是不好动他。” “有什么不好动的?我听说这位弘法真人年岁已大,身子骨大不如前。” “既然如此,一个老人家,出个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吧?跟咱们又有什么干系?”朱犇笑道。 “嘶,要论脏,还是你脏啊!我这个读书人都自愧弗如!”张邯不禁对朱犇露出大拇指。 李长空见状,颇为无奈,道:“怎么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要人性命,你们就不能跟人家老贾学学?看看人家多老实!” 话音刚落,众人视线便齐齐向贾太岁看去。 贾太岁见状,顿时将已经拼装好的银戟又默默折成两截,收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众人顿时嘴角抽搐,又看向李长空,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就是你口中的老实人?” 我们还只是说说,这位已经开始掏兵器准备干仗了。 见状,李长空以手扶额,顿觉一阵心累。 “够了!这位弘法真人是我计划里的关键人物,你们记住了,不但不能动他,反而要保他!” “至少在事成之前,其绝对不能出事!” 众人闻言,纷纷对视一眼,点头道:“明白了!” “我让陈乾元找人来与我论道,可天一教乃是大乾道教之首,而他又是教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连他都败给我了,该能找谁?” 听闻此言,张邯眼眸一亮,接话道:“除了张弘法,别无他人!” “不错,和陈乾元不一样,这位弘法真人,我打听过,是个识货的,必然能看出道德经的玄妙之处,到时候陈乾元便将毫无操作空间!” “诸位依计划行事即可,张弘法下山,估摸着就这几天了。” “放心,我等一直准备着,你要的那些东西,都已备足了。” “很好!” …… 砰! 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便是瓷器的碎裂之声。 景王面无表情地站起,无视已经被他一掌拍得凹陷的案牍和碎成碎片的茶杯,看向面前的黑剑。 “陈乾元,究竟在做什么!” “为何这几日以来,乾都城上下只能听见李长空的声音?” “煽动民意,他就是这么煽动的?” “你且去问问,真人封号他想要,项上人头便不想要了?” 黑剑闻言,面具下的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殿下,我这几日一直在监视,陈乾元,怕是尽力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没被太子收买?” 黑剑闻言,沉吟片刻,随后摇头:“可能性不大。” ……这下子,倒是轮到景王沉默了。 这几日以来,李长空讲经吸引了一大批民众,他陈乾元却是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这样的结果,除了陈乾元投靠太子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可现在黑剑带回的消息却否定了他这个猜测,至于黑剑说谎,一柄武器,不屑于撒谎。 紫衣闻言,终于是站了出来,叹息一声,递上一本小册子,道:“殿下请看。” 景王见状,眉头微皱,接过了那小册子,打开之后,三字映入眼帘:“道德经?” 读完之后,眉头不由地皱得更紧。 “这是那李长空写出来的?” “起初我也不信,但他能借此连续讲经八日,怕是早已将这道德经理解透彻,搞不好,还真是他写的。”紫衣无奈道。 “小小年纪,懂兵法韬略也就罢了,连道经竟也会写,此人妖孽也!” 景王闻言,看向紫衣,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内心却是起了波澜。 黑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但紫衣却更为重要。 因为她是智囊! 而这些年来,紫衣对于太子一方,一向嗤之以鼻,直到李长空出现。 他还是头一次见紫衣对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当初未曾杀他,终究是酿成大祸也!”景王也无奈叹息一声。 黑剑闻言,眉头紧锁,想起了回忆中那无比凌厉的一刀,险些贯穿他整个胸腹的一刀! 独臂刀杨缺,着实可怕! 在他的保护下想杀李长空,做不到!至少他黑剑做不到。 “事已至此,那陈乾元可有对策?” “有!他说要上山请师尊与李长空论道。”黑剑答道。 “师尊?弘法真人!”景王眉眼舒展,显然是松了口气。 “弘法真人是朝廷钦封的真人,也是迄今为止,大乾唯一的真人。” “李长空纵使是有些手段,也绝对难以与这等人物论道。” 景王自是信心满满,紫衣却是秀眉微蹙,看了看手中的道德经,一时间,心神有些荡漾。 一个连如此道经都能写出来的奇男子,当真能以常理度之? …… “这个李长空,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啊,哈哈哈!”景行帝又来了后宫,找吕皇后。 才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怀庆也在?你素来聪慧,倒是猜猜,李长空用了何种手段破局?”景行帝故作考校道。 “这或是威逼,或是利诱,总之叫那陈乾元不能再讲经便是。” “只是这些手段,一旦被爆出,怕是难以脱身,为下下之策也。” “上策,恕儿臣眼拙,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有什么上佳的法子。” 怀庆秀眉微蹙,微微摇了摇臻首。 “你呀,自诩聪慧,倒是难得有不知道的时候。”景行帝说完之后,顿了顿,等卖足了关子,怀庆和吕皇后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才堪堪道:“他什么手段也没用,只凭那卷道德经,便讲经讲胜了陈乾元。” “现在整个乾都城的人都知道,其精通道家经义。” 此言一出,吕皇后停下了手中舀粥的动作。 怀庆更是愣神之下,任凭手中玉碗向地下摔去。 第 186 章:张弘法 好半响后,吕皇后才缓过神来,道:“长空这孩子,倒是所学甚多。” “小小年纪,竟连道学也有所涉猎。” “看来这次,那陈乾元是踢到铁板了。” 怀庆公主闻言,亦是沉吟少顷后说道:“李长空之才,远胜儿臣矣。” 她还在苦思冥想破局之法的时候,殊不知李长空早已将自身当作了破局之法。 虽同为智者,但两者之间,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景行帝闻言,却是微微侧目。 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清楚,怀庆看似不争不抢,淡泊名利。 但实则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一直自认是所有皇室子弟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平日里寡言不是不想与人争辩,而是不屑与人争辩。 可现在,这句称赞之语,怎么看也不是自谦,而是发自内心。 如此看来,这李长空在怀庆心中,分量怕是不同。 再联想一番之前吕皇后的欲言又止,景行帝不由得眉头微蹙。 怀庆不会是也看上李长空这混小子了吧? 可这昭阳已经嫁给了这小子当正妻,我大乾朝的公主,总不能当个妾室吧? 景行帝不由得眉头微蹙,觉得甚是难办。 当真是造孽啊! …… 三日之后,武功山,天一教。 天一教是建在武功山山顶上的,海拔很高。 而天一教的最高处,又被称为道崖。 是只有历代掌教和掌教弟子才能进入的地方。 此时此刻,道崖之上,狂风呼啸。 一身穿素衣的老道,却在这狂风之中打坐静修,其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打坐状态却未曾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依旧不动如山,盘坐如钟。 放眼整个天一教,除了当代掌教,朝廷钦封的弘法真人张弘法外,怕是也别无他人了。 砰砰砰! 身后石门传来轻响,年过半百的张弘法这才缓缓睁开眼眸,看了看身下一望无际的山野,道:“进来!” 随后,一个身材臃肿,穿着黄袍的道士便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先是顶着山顶的狂风,艰难地行了一礼,道:“师尊。” “我不是说过?若无要事,不要扰我清修。” “我时日也无多了,最后这个几个月,也不让我安生不成?” “师尊说的这是哪里话?”陈乾元立刻作诚惶诚恐之状,道:“不是我想来叨扰师尊,实在是山下出事了。” “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能出什么事?”张弘法对陈乾元之语,却是满不在乎。 陈乾元闻之无奈,只能将这几日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然,自己与景王勾结,顶着真武大帝名号,打出废太子,立景王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有些事,提及了那就是找死。 “输了便是输了,也不影响我天一教百年香火,何必再去与人斗个胜负?” “锱铢必较,不是我道家风范。” “此事到此为止,你去找那位李伯爷陪个不是,今后莫要再下山讲经便是。” “这”陈乾元闻言瞠目结舌,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知道自家师傅躺平,可是万万没想到,师傅能躺平到这种程度。 “若是不下山讲经,教内香火,怕是要淡了。”宗教嘛,要的就是一个人气,越多的人信教,你这个教才越正宗。 谁承想,张弘法闻言却是再度摇了摇头:“淡了便淡了,我道家讲究盛世闭门,乱世下山。” “与那群修佛的秃驴又不一样,没了这香火,无非过得清贫一些,可照样能活。”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只要传承不断,都不是什么大事。” 陈乾元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好家伙,如今教众们锦衣玉食,顿顿有肉的生活,那都是香火换来的啊! 怎么到了您老嘴里,就成了何必强求? 真不强求,那我们吃什么?吃糠咽菜不成? 陈乾元刚想反驳,可当看见张弘法身上那一袭素色,甚至打了几个补丁的道袍时,话又憋了回去。 这位还真是一直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 “还有事没?若是无事,便可退下了,莫要再来扰我清修!”张弘法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满。 陈乾元见状,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杀手锏——道德经。 来之前,他连夜找人誊写了全本道德经。 这本道经虽然不曾开售,但听过李长空讲经的人不少,东拼一句,西凑一句,总归是能集齐的。 “师傅,这是那位李伯爷所写道德经,徒儿觉得甚是玄奥,其中怕是有几分道理,特来献给师傅。” 张弘法一听,眉头皱得更紧。 他这一辈子,什么道经没看过? 就连天一道经,以及大楚的太上真经、西秦的元始天经,也都一一参透领悟 可以说,在他面前,道经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可毕竟是做徒弟的一片孝心,他倒也不好拒绝,便想着敷衍一二,看个两三句便作罢。 张弘法顺手接过写有道德经的小册子,打开之后,一行字映入眼帘。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张弘法立即顿住,眉头紧皱,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片刻之后,眉头舒展,喃喃自语道:“这开篇之语,倒是振聋发聩。” 随即又读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嘶! 张弘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度陷入沉思。 而且这一次沉思的时间,显然比上一次久了不少。 许久之后,眉头再次舒展,继续往下念道:“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次,张弘法彻底愣住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如何能同出而异名?怪哉怪哉!” 老人身形瘦削,却在高耸入云的山崖边忘我地来回踱步。 有好几次,陈乾元看见张弘法都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才折返回来,着实给他吓了个心惊胆颤。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张弘法才眉头舒展,用力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是了!无名、有名,皆是道也!这才是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好经,好经啊!” “只此三句,便堪为道家纲领也!” 张弘法兴奋得手舞足蹈,眼眸中浑浊不再,反而满是兴奋。 看向陈乾元,厉声质问道:“这道经,倒真是那年仅及冠的李伯爷写的?” “是是的,徒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诓骗您呐。” 张弘法一听,再也顾不得了,直接朝着身后的石门冲去,身法轻盈,可谓一骑绝尘。 “师傅,您老人家干嘛去?” “寻李长空!” 第187章:强势登门 道崖之上,陈乾元看见这一幕,顿时嘴角抽搐。 好家伙,刚才自己好说歹说,也是死活不去。 见着这道德经不过片刻,就鞋都不穿跑去了? 这可真是造孽啊! 陈乾元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股无奈感。 不过与此同时,也算是重重松了口气。 他的这位师尊,虽说不着调了些,而且看起来风烛残年,时常把驾鹤西去挂在嘴边。 可三五年前他就是这么说,三五年后,身子骨却依旧硬朗。 可见其一身道门修行,深不可测。 那李长空纵使是有些手段,能写出道德经这样的经典道文,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半路出家。 如何能和师父他老人家这位朝廷钦封的弘法真人相比? 此番,想必是稳了! 这位李伯爷惹到他们天一教头上,纯属是自找晦气! …… 与此同时,武陵侯府内。 李长空躺在躺椅之上,闭目小憩。 昭阳则站在其身后,为其按揉肩膀。 “夫君,这些时日以来,你日日出门讲经,嗓子可曾受得了?” “确实受不了,你夫君我又不是道士出身,一日两日倒还好,长此以往,如何吃得消?”李长空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 “上次我去宫里用膳,无意间向怀庆姐姐提及此事,她便向我推荐了个方子,说是对嗓子有奇效。” “夫君要不要试一试?”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怀庆公主推荐的,想必是皇家珍藏,倒是值得一试。” “好,那我今晚亲自为夫君煮药。” “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便好,何必自己去做?”李长空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昭阳打小便锦衣玉食,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生活。 莫说煎药了,只怕连厨房都不曾进过。 若是因为煎个药再把手给烫了,反倒是得不偿失。 “夫君放心,煎药这等事想来也不难,我跟着家里头丫鬟们多学学,想必也就会了。” 闻言,李长空伸出手来,握住昭阳的葱白玉手,点了点头,感慨道:“娘子费心了。” 昭阳闻言,顿时霞飞双颊。 虽然私底下已经什么都干过了,但现在毕竟是大白天,而且还是在庭院之中,属于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一撩拨,自然还是有些羞涩的。 “能照顾到夫君便好。” 轰! 然而,就在夫妻俩你侬我侬之际,一声巨响自武陵侯府大门处传来。 像是有人在砸门。 看见这动静,李长空立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大门方向,眉头微皱。 砰! 下一刻,武陵侯府大门被活生生踢开,看门的家丁更是倒飞而出,跌倒在地。 不过好在,看那架势,应当只是皮肉伤,不曾伤及筋骨。 可即便如此,这也算是再打武陵侯府的脸面了! 李逐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同样脸色阴沉地看向大门口。 等烟尘散去之后,映入众人眼帘的,竟是一身穿素色道袍,年过半百的老道。 而且其身形瘦削,脚上不曾穿鞋,手中还有一本半打开的线装小册,仪容不整,活像是狂奔了数里地而来一般。 若非确实有几分超凡脱俗的道家气质,否则怕是要被人认作乞丐了。 “大胆!此乃当今圣上钦封的武陵侯府,你是何人?胆敢坏我门楣!”李逐峰快步上前,不露声色地挡在了儿子儿媳身前,看着眼前形似乞丐的道人,大声质问道。 他能从眼前看似风烛残年的老道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压迫。 这是位武道好手! 李长空见状,心中有几分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本以为接下来是剑拔弩张,家丁们纷纷拿了棍子,将那形似乞丐的老道包围起来,严阵以待。 更有甚者,已经站在墙边,准备翻墙去定国公府求助。 你问为什么翻墙?因为现在大门被人占着。 可谁承想,那老道却丝毫没有上门找麻烦的架势,反而把姿态放得极低。 先是朝着李逐峰行了一标准的道礼,随后自报家门:“见过武陵侯,吾乃天一教张弘法,此番前来,确实是唐突了,还望恕罪。” 李长空听见这话,顿时嘴角抽搐起来。 好家伙,还真是你啊! 他知道最近张弘法可能上门,也做好了准备,甚至刚才也有几分猜测,眼前之人会不会就是张弘法。 可世人都在传,说天一教掌教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活不了几年,走起路来都哮喘,所以才把教中之事悉数交给大弟子陈乾元打理。 可结果,这位走起路来都哮喘的老掌教,一脚踹烂了他们老李家的大门,随手一挥,就把身强体壮的看门家丁给推出去数米之远。 李长空着实是很难将眼前之人跟那位传闻中风烛残年,病途多舛的掌教联合起来。 这也太反差了吧! “天一教张弘法?朝廷钦封的那位?”见对方不曾暴动,反倒是知礼讲礼,李逐峰一颗悬着的心倒也放了下来,遂开口问道。 “贫道不才,承蒙圣恩,确实有个弘法真人的名号。”张弘法点了点头,语气如常,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荣耀之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逐峰彻底松了口气,他听说过这位弘法真人,虽是方外之人,性子洒脱,倒也算是德高望重。 应当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凶徒。 “张真人若是想来,我李府必然扫榻相迎,何必何必闹出这番动静?” 说个实在话,自从李长空获封正五品安北将军之后,哪怕武陵侯府依旧只是侯爵府,但要论地位,怕是比一般的公爵府还要尊贵了。 毕竟里头还住着个昭阳郡主,这位可是中山王的独女! 张弘法这么做,不仅是砸了门和牌匾,更是扫了李府的面子。 若是换个斤斤计较之人,只怕已经报官了。 “这,贫道也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我报上名讳之时,却被贵府家丁视作乞儿,非但不曾迎我入府,反倒要棍棒相加。” “再加上事急从权,贫道才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李逐峰瞬间就理解了。 府里头这些个家丁,自从儿子封为安北将军之后,便愈发自大,目中无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本想出手整治一番,却因事务繁忙,一直不曾腾出手来,不承想今日竟是酿成大错。 第188章:正是恩师 “听见了吗?今后谁要是再以貌取人,本侯定当严惩不饶!” 李逐峰平日里对待这些个丫鬟家丁虽说宽厚,但毕竟是军伍出身,真发怒的时候,一身的煞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于是乎,方才还手持木棍,耀武扬威,把张弘法团团围住的家丁们,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起来。 那一开始被张弘法一巴掌甩飞的家丁,更是欲哭无泪。 实话实说,现如今凡是在高门大户看门的,哪个不是看人下菜? 总不能什么贩夫走卒都往里放吧? 谁承想,还真能踢到块铁板。 “是我御下无方,导致他们冲撞了真人,还请见谅。” “非也非也,此事毕竟是贫道先动的手。” “稍后李侯爷若是要修缮大门,还请务必叫上贫道。此事因我而起,自是要出一份力的。” 听闻此言,李逐峰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像他们这种家里头不缺银子的,损坏了人家家里头的东西,不是应该赔点钱了事儿吗? 这位身为天一教掌教,而天一教又是大乾境内第一道教,平日里香火不断,甚至还有自己的良田,怎么说都不该缺银子才是。 可听他的意思,却是宁愿自己修。 再看其穿着,那素衣道袍上还零星打着补丁,一看就是已经穿了许多年的老物件,甚至洗得都已经有些发白了。 竟能清贫至此? 真不知道这位是抠,还是真有道行在身,就乐意过这样的清贫日子。 “这些都好说,来者都是客,还请张真人进门一叙,一直站在门外,反倒是我李府招待不周了。” …… 片刻之后,武陵侯府正堂内。 杨管家已经泡好了茶水,识趣地退到一旁,给出空间,让少爷和老爷谈事。 以往这种活儿,都是甄健来做。 可不知为何,少爷非要把他送入东宫。 关键送进去之前,咱也没见甄健净身呐。 不过不论如何,甄健走后,这些活儿只能落到他身上了。其他人,少爷和老爷怕是信不过的。 “不知张真人登门,所为何事?”李逐峰问道。 “想必是与我有关了。”李长空道。 “先前我与真人弟子陈乾元在南和巷开坛论道,他输给了我,我便放下豪言,说是任其找人。” “只要能胜过我,便放他一马。” “真人这是为徒弟出头来了?” 这话一出,李逐峰身体再度紧绷起来。好家伙,说到底就还是来挑事儿的呗? 谁承想,张弘法却再度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想必这位就是我朝近十几年来,最年轻的正五品安北将军了。” “陈乾元是我徒弟不假,但徒弟是徒弟,师傅是师傅。” “开坛讲道是他的事,和李世子论道也是他的事情。” “总不能出了事,就都怨到我头上。” “此言差矣,实在是差矣!” 张弘法不停摇头,仿佛自家徒弟是个不断惹事的烦人精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以他的道行和武艺,别说走路哮喘了,就是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想必都不成问题。 之所以整日装出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就是为了躲避教内诸多事宜。 谁承想自己都这样了,陈乾元还能惹出一堆的事儿来! 实在是造孽啊! 这下子倒是轮到李长空发愣了,好家伙,你这做师傅的,有点不称职啊。 怎么感觉,这位老爷子有点摆烂啊? “那您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李长空疑惑道。 闻言,张弘法终于顺理成章地从道袍的内衬中取出来那本线装小册。 递给了李长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此道德经,可是李世子所写?” 李长空闻言,目光微凝,看了看张弘法目光灼灼的激动之色,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在下所写。” 得到准确的答案后,张弘法顿时目露精光,看向李长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世子可知,此道经已经超越了古往今来所有道经,称之为大道纲领也不为过!” “世子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如此道经,称之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怕是都不为过。” “可否入我天一教,随贫道修行?” 嗯??? “不可!”李长空还没说话,李逐峰顿时就急了,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张真人,我敬你是朝廷钦封的真人,才对你礼让三分。” “但长空是我李家三代单传,如今都不曾诞下子嗣。” “要是跟你修道去了,我李家岂不是要绝后?” “再者说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也知道长空是我朝近十几年来最年轻的安北将军,深受陛下看重,仕途可谓一片光明。” “若是跟你去修道,这大好的前途,岂不是枉费了?” “不行,绝对不行!” 李逐峰摆出一副强横姿态,大有张弘法再说一句就赶人的意思。 张弘法闻言,却是笑道:“李侯爷误会了,道门不同佛门,不但能娶妻生子,封侯拜相,亦无不妥!” “实在不行,让世子挂个俗家弟子的名头,平日里就在侯府居住,也不是问题。只要这修行不曾落下即可!” 李逐峰闻言,倒是一愣,随即便觉得有些尴尬。 “咳咳,如此说来,倒是我大题小作了,你们继续,继续。” 只要儿子的仕途和老李家的香火不受影响,修不修道,李逐峰是没什么所谓的。 只要儿子想修,那就修。不想修,这老道也甭想逼迫。 主要还是看长空的意向。 见搞定了李逐峰,张弘法便再次将目光移向李长空,露出迫切之色。 这是天生的修道种子啊! 谁承想,李长空却是眉头紧锁道:“张真人,不是我不想修道,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不瞒你说,这道德经,其实也不算是我写的。” “而是我幼年时,一老道入梦,说我天资聪颖,与道门有缘,传授于我的。” “还有这等事?”张弘法瞠目结舌,这个世界有武功,但可没有道法啊!怎么还有入梦的事,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敢问那道人,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是正一真人,好像是叫吕道陵,已然过去了许多岁月,都是小时候的事,我倒是记不清了。” 闻言,张弘法顿时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好半响过后,才吐出一句:“实不相瞒,吕道陵正是恩师!” 第189章:吕道陵 闻言,李长空瞠目结舌,故作诧异道:“不会吧?怎会如此之巧?” “千真万确!李世子和我道门有缘呐!”听见吕道陵的名字后,张弘法可谓彻底激动起来,再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 看向李长空的目光,也更加炙热。 他起先还在疑惑,如此好的修道种子,怎么就让自己给遇上了。 难不成自己的运道当真能有那么好? 合着,都是师傅保佑啊! “额,张真人,我冒昧打断一下啊!令师,可是那位号称道剑双绝,由先帝钦封的正一真人?”李逐峰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发问道。 “正是!” 李逐峰闻言,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在几十年前,天一教还算不上大乾第一道门。 甚至只是个三流教派,别说香火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多少香客。 教内也就那么一二代弟子,总共不过十人,过的日子,说的好听叫清贫,说得不好听,当真是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人家乞丐能乞讨,和尚也能美名其曰化缘,可唯独没听说道家有什么类似的谋生手段。 那天一教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十年内兴起为大乾第一道门,甚至还连续获封两位真人呢?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吕道陵! 虽说生来清贫,但吕道陵却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道家剑术。 几十年前,中山王还在牙牙学语,张勋更是不曾出生。 大乾的将星,可谓凋零。 却又恰逢北元做大,不断骚扰边疆。 无可奈何之下,当时先帝便想出了个法子,发布招贤令! 不论出身,不论贵贱,只要能为国效力,上阵杀敌,统统能封侯拜将! 吕道陵本是一介道人,上不得战场。 但是听闻这条政令之后,再加上一直厌恶北元狗,便毅然决然提起道剑,投军从戎。 当时是北元对南下的第一次试探,攻势凶猛。 仅靠大乾,压根抵御不了。 不过正是因为有着吕道陵这样的能人义士,纷纷挺身而出,这才堪堪将北元大军拖在了北疆。 随后,大楚和西秦正式下场。 在三方联合之下,北元才出现败退的迹象。 再加上北元当时还是以三大部族为首,不曾真正出现一个明面上的领袖。 内部矛盾频发,再加上战利品分配不均,这才草草结束战事。 甚至转变战略,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都只有秋冬之时,才会南下劫掠。 可以说,这一仗,算是打掉了北元的威风,叫这群异族,看清了汉人的獠牙! 不再敢轻易南下。 可这样的战果对大乾而言,却分外沉重。 因为打完仗之后,国库几乎耗空。 军队更是死伤惨重,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国防都处于空虚状态。 能人义士们更是死伤无数。 吕道陵算是侥幸活下来的,可即便如此,也为国征战了近十年! 去的时候,还是一头黑发,回来时,却是两鬓斑白。 最最尴尬的是,当时国库已经打空了,实在是没有银子给这些人封赏。 无可奈何之下,先帝小脑瓜子灵机一动,又想出个好主意! 空手套白狼! 就只给封号,不给封赏! 啥意思呢? 就相当于只封爵位,不给俸禄。 这做法就很恶心了,不过先帝终究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在给封号的同时,还封了地。 亦或者说,当时的朝廷,穷得也只剩地了。 吕道陵当时不愿做官,朝廷便封其为正一真人,算是半个官身。 又为了表彰其为国尽力,征战十年的奉献精神,更是一举把当时只有一间破烂道观的天一教封为国教。 又赏赐了不少武功山周围不少的地,让天一教众得已开垦谋生,不至于饿死。 就这样,先帝绞尽脑汁,能给的都给了,才把一众能人义士安顿好。 后来景行帝上位,接手的基本上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但景行帝心眼实诚,见不得民众受苦。 才有了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的劳模帝王。 如此这般,发展了数年,大乾才缓过来,甚至有了安居乐业的迹象。 这也是为什么,景行帝分明没有什么对外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却被当朝百姓誉为圣明之君的原因。 毕竟有些时候老百姓见识确实有些浅薄,不会考虑版图,更不会考虑什么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只考虑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 若是能,那你就是天下第一号明君!不行那就不好意思了,昏君的名头怕是跑不了。 老百姓就是这么实在!你当皇帝的想干出什么功绩,自己去干,别影响我吃饱饭就行。 又说回吕道陵,这位正一真人的封号,以及天一教如今的地位,都是他当年正儿八经为国效力挣来的。 掺不得半点水分。 甚至就连张弘法的真人封号,也和这位的余荫沾点关系。 听见是这么一位人物,哪怕是李逐峰这样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了。 “我儿倒真是福缘深厚,竟能得吕真人这样的高人传道。” “只是容我说句不该说的,我儿小时候,吕真人是不是已经驾鹤而去了?更何况,梦中传道这等事,实在是虚无缥……” 李逐峰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长空不着痕迹地踢了一脚。 废话,梦中传道这事儿,压根就是他编的,能不虚无缥缈吗? 合着人家不拆穿我,你这个当爹的疯狂拆台是吧?? 听李逐峰这么一说,张弘法眉头再度皱了起来:“说是这么说,但师傅当年修道已臻至化境,安置好了我等之后,更是去云游四方,一边修道,一边积攒功德。” “以他老人家的修为,再加上道家功法,向来有延年益寿的作用,指不定还真能活成百岁高龄。” “若真是如此,这位只怕已经是当世的活神仙了。”李逐峰感慨道:“梦中传道之事听起来虽说离谱,但若是放在这位身上,倒也挑不出错来。” 儿子那一脚让李逐峰反应过来,当即便换了口风。 “是啊,如此说来,李世子其实已经入了我道门,算是算是贫道的师弟了!” 张弘法看着李长空,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190章:真武临凡 张弘法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胡子还没剃。 李长空被他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着实是有些难以忍受,便知道回应道:“师师兄好!” “好!好啊!师弟!” “既然你也承认了,那咱们宜早不宜迟,贫道这就带你回武功山认祖归宗!” 张弘法彻底激动起来,说着就要拉李长空上山。 李长空却推诿道:“那师兄你之前跟我爹说的那些条件,可还作数?就娶妻生子,不用去道观,在家修行之类的。” “作数作数,我们道门中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在哪儿修行不是修行,想当年师傅云游四方的时候,还曾在猪圈中修行过呢?” “只要一心向道,都不是问题。” “那师兄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没啥问题了,咱这就回武功山认祖归宗!” 两个时辰过后,武功山上。 李长空看着眼前真武大帝的雕像,以及吕道陵的牌匾,诚诚恳恳地拜了三拜。 随后起身,接过张弘法手中的茶水,递到了案牍上,摆在吕道陵的牌匾前。 这,就算是入门了。 从今往后,他李长空便是天一教唯二的弘字辈弟子,道号:弘空! 门外的陈乾元看着这一幕,可谓瞠目结舌,下巴都险些掉在地上。 这叫什么事啊? 他原本是指望自家师傅下山跟人家论道,替自己出头的。 现在可倒好,自家师傅直接把人给领山上来了,还入了教,直接一跃为自己的师叔。 这找谁说理去? 造孽啊! 拜完师后的李长空看向张弘法,问道:“师兄,现在观里是不是除你之外,我最大?” “你也是师傅的徒弟,同为乾字辈,师兄也不过与你平级而已。”张弘法笑着道。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都年过半百了,还能替师傅收个师弟。 实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那师弟有几句话,和乾元师侄有关,不知当讲不当讲。” “乾元那是你的师侄,是你的晚辈,该训诫那便训诫,有什么不当讲的?”张弘法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俨然一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架势。 “那就好,恰好乾元师侄也在,我就把话挑明了说。” “师侄可知,这些天以来,我为何阻你讲经?”李长空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的陈乾元道。 “乾元愚钝,还请师叔明示。”陈乾元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是找自己麻烦来了。 李长空闻言,叹息一声,道:“讲经论道本无事,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打着废太子立景王的旗号!” “这废立太子,乃是关乎到江山社稷的朝堂大事,就连当今陛下,也不敢轻言废立之事。” “你你又是如何敢的?” “我天一教之所以能有如今的荣光,全是倚仗着师尊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杀出来的,这是卖命的活计!” “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既然承了他老人家余荫,不说把天一教发扬光大,可至少也要保住传承不是?” “你可倒好,非要往皇室的枪口上撞!” “你可知道,宫里头听说了此事,是何等的震怒?” 张弘法闻言,也是一惊。 之前陈乾元跟他汇报情况的时候,可没提废立太子之事,他还只当陈乾元是在外讲经输了,才来找自己出头。 没承想,这里头竟还有这等干系。 “乾元!你师叔说的,可是当真?”张弘法勃然大怒,厉喝一声。 “是是真的。”陈乾元已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你呀你,你怎么敢的?这些年,你把教内打理得妥妥当当,香火旺盛。” “为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所以你贪了多少香火钱,为师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可倒好,竟敢犯下如此弥天大错!” “你是要将我天一教,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不成?” 张弘法之前一直处于躺平状态,李长空觉得此人有些像庄子,超然物外,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动了真火,对陈乾元一阵怒斥,言辞之激烈,令人耸然。 陈乾元见状,知道今天若是不给出个满意的答复,这天一教自己怕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乎索性狠下心来,把牙一咬,当即便道:“师尊师叔恕罪!” “乾元一介小道,如何能有这泼天的胆子?” “实在是因为,此乃真武大帝的旨意!” “那些香客,也并非追随贫道,而是追随大帝啊!” “荒谬!”张弘法更气了,已经到了须发皆张的地步,怒斥道:“真武大帝早就修成正果,登仙成神。” “又如何给你降下旨意?你真当老夫是修道修傻了不成?” “梦里!大帝是在梦里给我下达的废太子立景王的法旨!” “师傅,小师叔不也在梦里受了师祖的教诲吗?那真武大帝道行肯定要比师祖他老人家高,师祖都能入梦,大帝肯定也能的!” 这么一句话,是彻底把张弘法哽住了。 要是平常时候,他大可继续怒斥。 但有李长空的事情在前,这入梦的事,他还真说不准。 说不得,还真就收到大帝法旨了呢? 这种事,他们修道之人,向来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态度的。 于是乎,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之间。 李长空看出了张弘法的纠结,于是便主动站出身来,对陈乾元道:“你说废太子,尊景王乃是奉了真武大帝法旨?” “不错,师叔明鉴,此事千真万确啊!” 陈乾元已经想好了,梦里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要自己一口咬准,这位师叔就算地位再高,又能怎么样呢? 但下一刻,他就听李长空咂了咂舌,疑惑道:“不对啊,一年前真武大帝还曾入我梦境,说当今太子是他老人家的临凡之身,今后必能做出一番大功绩,叫我定要好生辅佐。” “和你说的不符啊,大帝他老人家,怎么会废自己的临凡之身?” “啊?”听闻此言,陈乾元顿时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他很想说一句,师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会有这等事?” 第191章:对峙 “怎么不会有这种事?” “就许真武大帝入你梦境,就不能入我梦境了?” “更何况,我这可是有理论依据的。” “我之前的名声,想必师兄也听过些许,那叫一个顽劣成性,别说封正五品的安北将军了,我爹百年之后,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都成问题。” “但就在去年,我便像是突然开了窍了,变了个人一般。” “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一介纨绔的富家子弟做到了如今正五品的位置,还娶了昭阳为妻。” “你们就不觉得,如此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张弘法闻言,眼眸微睁,略有猜测道:“难不成” “不错,正是大帝点醒了我啊!” “否则,我只怕还是一年前那个整日浑浑噩噩度日的纨绔!何来的李安北?何来的安北伯?” 听闻李长空这么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张弘法是信了,亦或者说,他本就偏向李长空这边。 在他心里,甭管陈乾元是不是受了真武大帝指引,那皇家之事,就不该插手。 否则到时候殃及池鱼的,可远不止他一个,整个天一教都要跟着遭殃。 至于陈乾元,却是瞠目结舌,整张脸上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看李长空的眼神,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是,自己好歹也是讲经讲了好几年的老道士,论口才,他自认不俗。 可眼前这位勋贵子弟出身的师叔,怎么这么能忽悠?口才简直甩他几条街。 “怎么?陈师侄还是不信?”李长空见陈乾元依旧这副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遂出声道。 “也不是不信师叔,可这些话毕竟只是师叔的一面之词,没有丝毫的证据可言。”陈乾元道。 他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就一口咬定自己说的是真的。 反正涉及到真武大帝,谁也不可能拿出证据来。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却道:“陈师侄说得不错,这想要别人信服,至少也要拿出证据来才对。”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七日之后,一同作法,请真武大帝临凡,问一问他老人家,究竟谁说的对。” “啊?”陈乾元闻言,已经不知道这位小师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他们虽然是修道之人,可也从未见过所谓的仙神呐!否则就不是修道,而是修仙了! 可现在,眼前这位小师叔却言之凿凿地说要请真武大帝临凡。 这不是扯淡是什么? “怎么?莫非陈师侄心中无底气,请不来大帝真身?”李长空见机,立刻道。 陈乾元听见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他在诈我! 他根本不会什么请神,不过是想借此使我露怯,逼我就范罢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陈乾元心中安定了许多,当即便摇头道:“怎么会,既然师叔有此雅兴,那便定个日子,好生切磋一下道法,也让大帝看看徒子徒孙们的道行!” 李长空闻言,也笑了,道:“好啊,那便七日之后,傍晚时分,如何?” “好!那便七日之后,傍晚时分!”陈乾元也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吐了口唾沫,忍不住骂道:“呸,老狐狸!” 陈乾元是想明白了,到时候大概率是各自耍一套装神弄鬼的把戏,最后谁也请不来真武大帝。 可即便闹了这么一出,他的这位小师叔依然拿不出证据! 自然依旧拿他没办法。 既然如此,那答应又有何妨? 不就是演戏吗?道爷我最会的,就是此物! “师傅,师叔,若是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教中还有许多事要打理。” “嗯,去吧。”张弘法挥了挥衣袖,有些无奈道。 等陈乾元走后,张弘法才看向李长空,叹息道:“师弟师弟,我知道你心切,想把天一教引回到正道上。” “但也不必如此着急,那真武大帝,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如何去请?” “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这下把话说死了,若是拿不出证据,乾元怕是更加难以就范。” “师兄,此事我心中有数,保证七日之后,给您请来一尊正儿八经的真武大帝!” “您就别操心了,继续养老就好。”李长空却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谋划了这么多天,总算到最后一步了。 也是时候该给那位景王一个惊喜了。 …… 翌日清晨,东宫。 李长空一拍桌子,道:“事情都已经办妥,只剩最后一步了!” “我们都听说了,行啊老李,一不留神,就成张真人师弟了?”朱犇打趣道。 “莫要废话,先前让你们准备的道具,如何了?” “放心,一个不少,且大多数都有备份。届时若是真出了岔子,还能应应急。”一身儒袍的张邯道。 “很好,排练过吗?” “排练得差不多了,就是你不在,关键环节少了一步。要不这几日,咱们再抓紧练练?”太子刘裕眼眸微亮,兴奋道。 当初他以为排练这玩意儿顶多就是图个乐子,没承想,还真能用上。 老李这人,当真是神了。 “行,那这七天,就两件事。” “第一自然是排练,这第二嘛,把我要和陈乾元比试做法,请真武大帝下凡之事,传扬出去!” “多安排一些人手,这件事,越是传得沸沸扬扬,对我等而言,便越是有利!” “明白!我去安排!”贾太岁瓮声瓮气道。 “好!那便万事俱备了!” …… 数日之后,景王府。 收到消息的景王急忙召来紫衣商讨。 “这李长空,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真能请来真武大帝?”景王眉头紧锁,如是说道。 紫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毫不犹豫道:“绝无可能。” “仙神本就虚无缥缈,何来请神一说。” "李长空之所以如此,要么是有别的手段,要么是拖延时机。“ ”这请神一事,多半只是个噱头罢了,估摸着是想借此事,谋求一些别的东西。“ ”他这几日大肆宣扬,聚集民众,想尽办法把事情闹大,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再者说了,我建议殿下不必再在此事上枉费心思了。” “此言何解?”景王眉头皱得更紧。 第 192 章:刘景的悲惨童年 “因为自李长空论道胜过陈乾元之前,殿下的计划,便已经算是失败了。”紫衣回答道。 “就算这场请真武大帝临凡的斗法李长空输了,又能如何?” “他依旧能去开坛讲经,届时,乾都城的民众,依然更愿意听他讲经,而非陈乾元!” “陈乾元真正应该做的,不是和李长空斗法,而是和他再论一次道,而且要当着千百民众的面,堂而皇之地胜过李长空。” “如此一来,废太子,立景王的舆论才能发酵起来。” “只可惜陈乾元显然没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我劝殿下还是尽快想些别的法子为好。” “只靠陈乾元就想扳倒李长空,怕是毫无可能了。” 此言一出,刘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紫衣对局势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别的办法,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他并不占优,本想动用民意给太子造成掣肘,却也被李长空化解,事到如今,又何来别的办法? 刘景觉得有些头疼,遂闭上双目,靠在座椅之上,右手按住眼睑,开始揉捏。 他焦虑时,往往喜欢用这个姿势自我缓解。 这一刻,刘景想了很多,思绪不知不觉间,就飘回了孩童时期。 那时候的他和母亲一起,住在仁寿宫隔壁的淮景苑。 他依稀记得,景行帝几乎每天都会去仁寿宫见那位皇后娘娘。 却从未踏入过他们那间称得上是荒凉的小院。 每逢冬日,仁寿宫里,也皆有炭火炙烤,温暖如春夏。 淮景苑内,却是一整个冬日,也见不到两三块炭火。 他和母亲,便只能不停地往床榻上加被子。 可即便是搜遍了整个淮景苑,也不过那么两三床被子。 到了深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被冻得发抖。 后来,那位皇后娘娘诞下龙子,皇上很开心,将其奉为太子。 再后来,皇上来仁寿宫的次数便愈发多了。 仁寿宫中的物件,摆设,也愈发多了起来。 便是太监宫女们的吃穿用度,好像也比他这个皇子要强得多。 至少不用为饥饿发愁。 他依稀记得,有一日傍晚,他眼眸中倒映着仁寿宫的灯火,问母亲是不是当了太子,就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炭火。 母亲没说话,眼眸中也倒映出了仁寿宫的灯火,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问,如何才能当太子。 母亲却像是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之后,便开始大声呵斥他,并警告他今后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 可即便如此,今后他眼眸中依旧时常倒映出仁寿宫的灯火。 直到许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只有嫡长子才能当太子,而他,不过源自于一场醉酒,源自于景行帝的一时冲动。 而他的母亲,不像吕皇后一般,来自名门望族,高门大户。 只是一有些姿色的宫女罢了。 所以,刘裕是太子,被人捧到云端的太子。 而他是渣滓,被踩进泥土的渣滓! 许久之后,景王睁开了眼,眼眸中焦虑不再,反而异常地平静。 其实他很胆小,小时候挨了欺负,最常做的,也不过是跑到母亲怀中哭诉罢了。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东西,得争! 否则就活不下去! “知道了,本王会另想办法,你和黑剑随时待命即可。”刘景彻底平复了情绪,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 见刘景欲走,紫衣也急忙站了起来:“听说殿下近些时日睡眠有些不适,噩梦频发。” “妾身便特意寻了方子,为殿下煮了安神汤。” “殿下可要试上一试?” 紫衣看向刘景,好看的眸子中,顾盼生辉。 刘景闻言,皱了皱眉,本想一走了之。 可思虑片刻,终究还是坐了下来,语气古井无波道:“费心了。” 见状,紫衣脸上神色顿时明媚起来,道:“那殿下且先在这等候片刻,妾身去为您将安神汤端来。” 言罢,便转身离去。 刘景看向紫衣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背影,却只是皱了皱眉,无奈叹息一声。 片刻之后,紫衣便将安神汤端了过来。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端托盘,而是将瓷碗直接端了过来。 “殿下,您尝尝看。”说着,将瓷碗递给了刘景。 刘景见状,便只好伸手去接。 只不过那瓷碗毕竟只有那么大,四只手都握在上面,难免要互相接触。 而当刘景的肌肤接触到紫衣的肌肤时,他只觉有一股电流自手背滑过,不由自主地手一抖,霎时间,瓷碗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紫衣见状,不由得有些愣住了,似是有些不解。 刘景见状,却是迅速调整表情,道:“无妨,既然汤洒了,那便下次再喝。” 言罢,便转身离去,不带一丝停留。 紫衣看见其决绝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幽怨。 只是无人注意到,其眼眸深处,却藏着精芒! 方才,即便刘景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但她依旧察觉到,就在对方的手接触到自己手的那一刹那,刘景出现了明显的慌乱,甚至连瓷碗都握不住! 要知道,身为皇室子弟,刘景是习过武的。 不但弓马娴熟,手上功夫更是厉害,何至于连个碗都握不住? 莫非…… 紫衣眼波流转,愈发兴奋起来。 只是其依旧隐藏得很好,没有一丝一毫不应该的情绪表露在外。 今夜这番试探,算是收获满满! 与此同时,皇宫,暖阁! “什么?做法?请真武大帝临凡?”景行帝听着郑英的禀报,可谓瞠目结舌。 “李长空这混小子,莫不是当道士当上瘾了?”景行帝不由得哑然失笑。 “许是拖延时间的手段,安北将军想必另有破局之法。”郑英猜测道。 而他这个猜测,也符合大多数人对李长空此举的看法。 可景行帝却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这小子的头脑,你们猜不透!” “当日他拿出道德经,你们不也说他是拖延时间?谁承想,这道德经,就是破敌的手段。” “此次斗法,说不定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郑英闻言,顿时咽了口唾沫,道:“难道安北将军真能请来真武大帝?” 景行帝闻言,不曾正面回答,只是打趣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193章:斗法 听见这话,郑英嘴角抽了抽,觉得圣上有些太过相信李长空了。 他倒不是看不起李长空,相反,他很看得起李长空。 毕竟自去岁至今,这小子已经不知做成过多少大事了。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那速食产品和新型水稻,就是泼天的功德。 这满朝文武,还有哪一个胆敢小觑这位安北伯? 可看得起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李长空就算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人呐! 真武大帝,那是神呐!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个没读过书的都知道。 人怎么能请来神呢? 若是当真有这种神奇力量,武将勋贵们还学武作甚?统统去学道了。 到时候在那战场上,只拂尘一挥,便召真武大帝临凡,岂不是百战百胜? 想到这,郑英自己都笑了。 当然,他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景行帝怎么想! 连这等荒唐事,陛下都愿意相信,可见其对李家的恩宠! …… 就这样,斗法之事在乾都城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可谓闹得满城风雨。 在如此氛围之下,第七日傍晚时分。 天府酒楼已然是座无虚席。 武陵侯府已经放出消息来,斗法之事当在南和巷设擂举行。 而天府酒楼,则是最佳的观看地点。 所以读书人也好,南来北往的经商客也罢,甚至还有一些朝廷里的官员,和勋贵子弟,纷纷都来了这天府酒楼,早早占了个好位置,准备观看。 当然,也有被强行拽来的。 李儒就是这么一人。 他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朋友,不由得叹息道:“王兄啊王兄,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些在圣人文章里写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这大好的时光,不去读书,非要来这看什么斗法,岂不枉费?” 王姓读书人闻言,则道:“李兄,此言差矣!” “若是别人说要斗法,我是不信的。” “但李安北不同,这位可是朝廷钦封的正五品安北将军。” “最可怕的是,他今年才堪堪及冠!” “更何况,传闻这位跟太子殿下关系极好,那等太子日后登基,岂不是位极人臣?” “到时候,咱们就是想看也没得看了。” “今日难得出来,又难得遇见此事,看一看热闹也无妨。” “我答应你,看完之后,咱们便会国子监研习功课,如何?” 李儒闻言,颇有些无可奈何。 他很想说,这李安北就是再怎么位极人臣,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人家是勋贵,咱们是读书人,将来就算入仕,也是文官。 属于是天生八字犯冲,吃席也坐不到同一桌去。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扫兴,反倒是不妥。 最关键的是,这顿是对方请的 “那我们可说好,看完便走!” “看完便走!”王姓读书人哑然失笑道。 然而,就在他们交谈间,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嚣。 篝火一丛丛燃起,两道身影,依次进入众人视线。 其中一人,身材臃肿,身上穿着黄色道袍,俨然是陈乾元。 另一人,则身形修长匀称,昂首挺胸,剑眉星目,一袭紫色道袍,更显英姿。 正是李长空! 而他身上这件道袍,也有些讲究。 并非像以前一样由他自己买的假货,而是天一教的,张弘法亲自给他的,属于是官方认证的正品! 别的不说,单单这么一出场,两人形象上就已经是高下立判。 “见过师叔。”事到如今,陈乾元依旧不觉得李长空能请来真武大帝,自然也就不打算撕破脸皮,所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嗯,本伯毕竟是师叔,长你一辈。此番也不占你便宜,让你先来,如何?”李长空道。 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朱犇、张邯这些人都不在,他只带了贾太岁一人。 “那倒是要多谢师叔了。”陈乾元皮笑肉不笑道。 在他看来,谁先谁后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失败的下场。 言罢,便也不顾李长空,径直走上前去。 此次的斗法坛,高足有五米。 寻常人只是站上去,都得腿软,更遑论还要做法。 但陈乾元不同,十几年的道教生活,让他多少还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虽说臃肿的身材使其不能上阵搏杀,但单单是上个高台,稳住身形,还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练武,首先练的就是桩功! 只见陈乾元在那斗法台上,手持桃木剑,点燃符纸,舞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剑法。 目光如炬,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等案台上的香燃尽时,便大喝一声:“时辰已到,请真武大帝临凡!” 霎时间,狂风大作。 周遭围观群众,包括天府酒楼内,一个个倚靠在栏杆上看客,此时此刻,不一而足地瞪大眼睛,颇有些不敢置信。 王姓读书人更是疯狂拍打着李儒的肩膀,叫喊道:“李兄李兄李兄!快看!真武大帝要下凡了!” 李儒见状,也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看了起来。 可结果,狂风过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这……就尴尬了。 李儒看向王姓读书人,问道:“王兄,这真武大帝,莫不是透明的?” “咳咳咳,看来是这位道长道术不到家。”王姓读书人连忙咳了两声,缓解尴尬。 恰逢此时,陈乾元站在斗法台上,叹息道:“诸位,贫道已经尽力了,只是大帝事务繁忙,今日怕是难以临凡呐!” 说完便下了台,算是给了观众一个交代。 李长空见状,转身向贾太岁叮嘱几句,便向台上走去。 贾太岁见状,立即转身离去,快如闪电。 今天这场大戏,没有他们的配合,是万万不行的! 李长空走上斗法台后,大喝一声,道:“诸位,陈师侄说请不来真武大帝是因为大帝繁忙,实则不然!” “其实我朝太子,便是大帝的临凡之身。臣师侄连太子都没请上台来,如何能请的来大帝真身?” “请太子!” 李长空说完,立刻便有一队潜龙营将士,簇拥着太子走了过来。 这一幕,顿时看呆了所有人。 王兄读书人和李儒更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道:“好家伙,连太子殿下都来了?” 第194章:大帝临凡 看见这一幕,李儒有些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他自诩读书人,看不起做法的道士,也未必看得起李长空这个勋贵。 却万万不敢看不起当朝太子殿下。 因为他就算是科举入了仕,也不过是个文官。 就算再怎么清流,那也是为皇室做事的。 这太子是储君,也就是将来他要服务的人。 看不起太子,岂不是连同看不起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以略有些不满的语气道:“太子殿下堂堂储君,不去学习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能来参与这怪力乱神之事。” “实在是不成体统。” 听见这话,王姓读书人急忙一把捂住了李儒的嘴,有些无奈道:“李兄,这话咱可不敢大声说,要是让人听到,那便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毕竟储君也是君呐!” “那又如何?当朝者若有失德之处,我等身为读书人,更应指出才是!” “否则岂不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李儒一脸的义正辞严,甚至想要挺身而出,去制止刘裕的上台之举。 王姓读书人见状,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觉得这姓李的是不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坏了? 人家是君王! 整个江山社稷都是人家的,只要不危害到统治,那还不是想怎么做怎么做? 别说人家太子来着参与斗法了,就是人家去青楼,那也是理所应当。 为什么你就非得用你从书本上学到的那一套,去规范,甚至控制太子和君王的德与行呢? 王姓读书人无奈地叹息一声,觉得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甚至有点大病。 这些人只会相信书本上如何写的,却从不考虑现实情况。 当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 不过偏偏就是这样死读书的书呆子,反而能屡受重用。 似自己这等人,反倒是时常被批评投机取巧,不尊教化。 世道如此,为之奈何? 不过他也只能拼命拦住李儒,不是因为害怕他被潜龙营抓起来,而是害怕他被抓起来之后牵连到自己。 李儒虽然被王姓读书人拦了下来,可心中依旧是愤愤不平,看李长空的眼神,更是愈发不顺眼了起来。 在他心中,俨然已经衍生出李长空以怪力乱神之举教唆太子殿下的种种场景。 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小声道:“果真如此,勋贵们当真没一个好东西。” 王姓读书人听闻此言,简直就想一走了之,甚至陷入了深深的懊悔,自己脑子是不是也有问题,为什么要带这么个人来? “王兄,你且等着看吧,我倒要看看这位安北将军到时候没有请来真武大帝,要如何收场。” 说完,李儒冷哼一声,这才重新坐下。 其实,天府酒楼内如他这样想的读书人不在少数。 这并非是个人性格导致的,而是他们后期接受的教育导致的。 圣贤书中写,为君者应当爱国爱民,远离怪力乱神之举。 那么为君者就当如此! 亦或者说,至少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如此。 这样才符合道理,符合教化,符合圣人之道! 于是乎,天府酒楼内,当太子初次登场后的惊讶消退后,反而是充满了对李长空的不满声和抨击声。 不过,这些声音李长空显然是听不到了。 在太子殿下走上斗法台后,他便学着先前陈乾元的样子,做起了法。 无非就是点香,燃符纸,舞道剑那一套。 不过他毕竟是半路出家,顶多前世在电视里看过那些个道士做法,所以学起来不伦不类,甚至有些破绽百出。 看见这一幕,陈乾元冷笑一声,觉得李长空这是在自己给自己丢脸。 读书人们更是无语至极,对李长空的不满与厌憎更加浓重。 然而,与此同时,距离南和巷足有数百里开外的竹山巷内,张邯和朱犇看着眼前巨大的红色帷幕,深吸一口气,将其上前拉开。 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了! “今弟子李长空,叩请大帝临凡!”装模作样近十分钟后,李长空道剑一挥,伸手指天,大声喝道!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陈乾元做法的时候,好歹刮了那么一阵狂风。 到他这,却是半点动静也无。 噗! 斗法台之下,已经有看客实在忍耐不住,嗤笑出声。 “这还不如陈道长呢。” “就是,好好当你的安北将军不行吗?非要来捣鼓什么道术?还拉着太子殿下一起,这不是祸害我大乾的储君吗?” “这安北伯,当真是斯文扫地!愚不可及!” 更有甚者,一些脾气火爆的,已经骂了出来。 李长空身份是尊贵,太子殿下身份更尊贵。 但这里少说上千号人,我不过出言骂几句,还能找出我是谁不成? 其余不骂之人,或许是见着护住斗法台的潜龙营将士身材魁梧,不怒自威,故而不敢乱言,否则现场怕是还要更乱。 至于天府酒楼内的读书人,更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李儒甚至站起身来,倚着栏杆怒骂。 然而,就在喧嚣不止之际。 一道光,突然从正前方飞射而来,直中太子! 霎时间,刘裕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竟漂浮起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轰鸣巨响! 天际之上,道道雷霆划过。 一道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开始自刘裕身后浮现。 其身长百尺,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足踏龟蛇,顶罩圆光。 这等异象,可谓满足了广大百姓对仙神临凡的所有想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具巨大身影威严怒目,缓缓张开了嘴,霎时间,便有滚滚雷音倾泻而下,响彻在众人耳边。 “大乾太子刘裕,文治武功,德才兼备,乃不世出的圣明之君也!” “尔等定当好生辅佐,不得有误。” 说完之后,又有雷霆落下。 真武大帝的百尺真身,也在滚滚雷音中变得越来越虚幻,最终隐没于黑暗之中。 就这样,天空再度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可观众们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人群中,站在陈乾元身旁的王员外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以头抢地,高呼道:“谨遵大帝法旨!” 第195章:尘埃落地 哗啦啦。 王员外这一跪,人群便像是被触发了的多米诺骨牌一般,瞬间跪成一片,齐声高呼:“谨遵大帝法旨!” 当然,起初跪下的,仅仅只是信道之人。 可人都是有从众性的,看见那么多人下跪,再加上真的有“神迹”降临,膝盖便不由自主地一软,也跪了下去。 毕竟这么多人都跪了,要是你不跪,被大帝记恨了怎么办? 稍微有些知识的,如天府酒楼二楼内的众多读书人,此刻均是瞠目结舌。 一个个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三观被尽数摧毁。 李儒更是反复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完了还左右环顾,希望能有个人来告诉他一声,刚才是他的错觉、幻觉,真武大帝并未临凡。 然而,没有!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冲击。 许久之后,才有一声惊呼响起:“太子殿下竟真的是真武大帝临凡!” “安北伯竟然真能请来大帝真身!” “天呐,有此二人在,我大乾岂不是战无不胜?” 更有甚者,已经跪下了,那磕头的姿势,甚至比常年信道的香客还要标准,还要虔诚。 嘴里甚至还念念有词:“小生江凡,于今年九月参加乾都城乡试,还望大帝垂怜,保佑小生考个好名次。” 看见这一幕,李隆嘴角抽搐,然后也开始跪拜。 他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适应能力强。 三观被碾碎之后,很快就能长出新的三观。 神迹都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拜一拜又没损失,万一大帝真的保佑了,岂不是血赚? 拜完之后,还看向王姓读书人,道:“王兄,这位安北伯,真乃神人也!” 斗法台上,太子刘裕这才装作悠悠醒转的样子,环顾一圈后,发现观众们都跪着,顿时诧异道:“这是何故?诸位跪着作甚?” 见状,众人又是齐声喝道:“太子殿下圣明!” 看见这一幕,刘裕才和李长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他们是尽在不言中了。 陈乾元却是险些吓得尿裤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世上当真有仙神,也应该由他这样修道修了十几年的人请下来啊! 怎么会被李长空这个半路出家的请下来? 陈乾元的心乱了,彻底乱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长空则是自斗法台上走了下来,走到他跟前,笑着道:“陈师侄,证据确凿。” “等着刑部的人来找你吧。” 陈乾元一听,顿时脸色煞白。 如今真武大帝都临凡了,而且说的跟李长空之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很是看好太子殿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会下达废太子、立景王的法旨? 所以,这一切自然而然就成了是他伪造出来的。 而教唆群众,诋毁太子,这样的罪名,下半辈子的牢狱之灾,怕是少不了的了。 “师叔!我也是一时糊涂啊!”陈乾元彻底惊醒过来,一把抓住李长空的手,痛哭流涕地求饶道。 “看在师傅他老人家的份上,您救救我!” 李长空闻言,却是将袖子一甩,装作无奈道:“陈师侄,你不论是收了何人的钱,亦或是受了何人的威胁。”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诋毁太子殿下。” “这天大的罪名,莫要说是我了,只怕放眼整个朝廷,也无人敢替你说情啊!” “师侄还是一路走好,下辈子莫要再行那为虎作伥之事为好。” 说罢,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刘裕也冷冷瞥了陈乾元一眼,嗤笑一声,随即跟上李长空的步伐,转身离去。 陈乾元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整个世界都阴暗下来。 没有了! 他心心念念的真人封号没有了,不止如此,下半辈子还要在牢狱中度过。 甚至有没有下半辈子还要两说。 然而,就在他悲痛欲绝之际,一巴掌从其身侧狠狠扇了过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将陈乾元整个人都打醒了,他惊愕地看向王员外,质问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自然是好好教训你这个欺世盗名之辈!” “冒充真武大帝的名声也就罢了,还一直让我等与太子殿下作对!” “太子殿下那是大帝的临凡之身,与他作对,岂不就是与大帝作对?” “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弟兄们,给我打!” 说着,率先吐了口唾沫,直接抬起脚,往陈乾元脸上招呼。 身后一众香客,也纷纷抡起拳头,加入了围殴的行列。 这些人一开始肯跟着陈乾元,甚至冒着被抓入天牢的风险,完全就是因为真武大帝。 是他口口声声说,废太子立景王是大帝的法旨。 现在可倒好,事实非但不是如此,反而南辕北辙,自己等人竟一直在和真武大帝作对! 这谁能忍?自然是要揍他一顿解气的。 尤其是王员外,更是气的牙痒痒。 他平日里给天一教捐献的香火钱,那可都不是小数目。 结果到头来,你姓陈的就这么骗我? 实在是可恶至极。 如此想着,王员外又朝脸来了一脚。 陈乾元虽然有些许武功底子在身,但身材肥胖,体形臃肿,本就不适宜与人动手,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只一人一拳,也将其揍的鼻青脸肿。 一时间,整个南和巷,尽数飘荡着陈乾元的哀嚎声。 与此同时,景王府。 刘景看着远处的一幕,一颗心已然沉入谷底。 叹息道:“紫衣,你又猜错了。请真武大帝临凡,当真是其底牌。” 紫衣闻言,也是苦笑一声,道:“李长空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刘景也点了点头,承认了紫衣的说法。 他自然不信世间真的有神,李长空无非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才做到的这一幕。 可事到如今,他信不信不重要,李长空用了什么手段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民众信了! 不仅信了,而且已经把太子当作了真武大帝的临凡之身。 刘景已经能够想象到,从今以后,太子在民间的呼声将有多高。 而他这个景王,若是不做些什么,只怕很快就会淡出民众视线。 “李长空,人杰也!”景王看着漆黑的夜空,无奈叹息道。 “只可惜,如此人杰,不能为我所用。” 第196章:刑部尚书钟狱 三日之后,正德殿。 文武百官,皆在列。 景行帝高居于龙椅之上,俯瞰群臣,道:“诸卿可有事要奏?” 片刻之后,见无人应答,景行帝便又道:“既然诸卿无事,朕倒是有件事要说道说道。” “前些时日,天一教乾字辈弟子陈乾元,打着废太子,立景王的旗号,大肆煽动民众。” “此事,尔等可知?”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更有甚者,在心中默念这位陈乾元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样的事情都敢做,怕不是没体验过九族消消乐套餐。 “朕得知此事,特派李长空暗中调查,最终于昨日证据确凿。” 景行帝话说到这,便不再继续往下了。 刑部尚书钟狱闻言,则急忙站了出来。 陛下连罪名都定下了,下一步可不就只剩抓人了吗? “刑部定当配合安北将军,将此人捉拿归案!” “嗯,一切依法处置,不得徇私。”景行帝这才说话。 闻言,钟狱心中咯噔一下。 就算陛下不说,他也不敢徇私啊,更何况一个道士而已,身上能有多少油水可捞? 可陛下偏偏提了一嘴,难不成,这名叫陈乾元的道人,身上有什么隐秘? “另外,太子在此次事件中,协助安北伯,也算略有功劳。” “便赏东宫百金,绸缎五百匹。” 刘裕闻言,顿时眼眸微亮,走上前道:“多谢父皇,只不过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的职责。儿臣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如何能要赏赐?” “还请父皇将这些金银绸缎兑换成军饷和粮草,送予正在夷州平叛的将士们。” 此言一出,景行帝也略有些惊诧,实在是难以想象太子这么个铁憨憨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难不成是儿子长大了? 然而,当景行帝的目光瞥到刘裕身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李长空时,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太子能有此心,朕心甚慰。” “也罢,那便按太子说的,折算成军饷粮草,尽快送到在夷州平叛的将士们手中。” “此事,户部来办。” 户部尚书黄黎闻言,即刻站出身来,道:“谨遵圣意。” “嗯,这些时日以来,太子颇有长进,也算是我大乾之喜,诸卿今后定当好生辅佐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瞳孔地震。 景王派系的官员,更是心中骇然。 陛下这几乎已经是明目张胆地站在太子这边了! 果然,这景王再怎么贤明,也终归只是宫女所生。 如何比得过吕皇后的骨肉。 先前太子纨绔时,陛下尚且还会有那么一丝犹豫,如今看来,这份犹豫怕是已烟消云散了。 “吾等谨遵圣意,定当好生辅佐太子殿下。” 文武百官皆尽跪伏在地,高声呼喊。 景王系的官员,更是彼此之间,眼色不断,只怕已经是在想新的出路了。 …… 自那日朝会之后,陈乾元的审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毕竟是景行帝的吩咐,刑部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 抄家,外加诛三族! 不过陈乾元自小在天一教长大,乃是孤儿,所以这诛三族,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抄家却是要办的,不仅要办,而且还得办得声势浩大!办得风风光光! 否则陛下怎么知道刑部出了力? 刑部在六部之中地位不高,比不得吏部、兵部,这难得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要抓住的。 这不,天才蒙蒙亮,刑部尚书钟狱便起了个大早,亲自带人来了武陵侯府。 当初陛下虽没有明说,但明里暗里的意思很明白,此次抄家,当以李长空为主,他们刑部不过就是出个力,干个活儿。 在武陵侯府等了片刻之后,李长空姗姗来迟,看向钟狱,致歉道:“不好意思,钟大人,起得晚了些。” “以免耽搁时辰,咱们这就动身?” “好说好说,安北将军年轻,还在长身体,自然是要多睡些的。” “不像我们这些老人,觉少得紧。”钟狱笑着道。 听见这话,李长空也笑了笑,以示回应。 传闻中,刑部之人,皆是威严肃穆,不近人情之辈。 现在看来,要么是传言有误,要么眼前这位刑部尚书,有事求自己。 想到这,李长空便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混官场,没有点政治敏锐,那是万万不行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钟狱便旁敲侧击,问起了陈乾元事件的前因后果。 李长空闻言,沉吟片刻,只好道:“钟大人就不疑惑,这陈乾元不过是天一教一小小道士而已,如何有这样大的胆子?胆敢打着废太子,立景王的旗号蛊惑民族?” “安北将军是说,此人背后还有人?” 李长空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钟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若是真让这陈乾元蛊惑了成千上万的民众,敢问届时最大获利者会是何人?” 轰! 醍醐灌顶! 钟狱惊出一身冷汗,李长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还不明白,就不用在官场混了。 原来,所谓的陈乾元事件,竟是景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 而就前几日朝会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太子胜了。 嘶! 如此一来,景王在民间的好名声,怕是已然尽失。 另外朝堂上的局势,对其也颇为不利。 别的不说,单单勋贵方面,肯定全是太子殿下的人。 毕竟李长空不仅是李逐峰的儿子,还是张勋的子侄,更是中山王的女婿! 文官方面,似乎也不占优。 再加上前几日陛下那句“今后定要好生辅佐太子殿下”,几乎已经表明他的立场了。 嘶,如此看来,景王情况堪忧啊。 钟狱知道,夺嫡这等事,势必是要加入其中一方的。 想要保持中立,往往只会被双方共同攻击。 而他目前之所以还是中立状态,无非就是待价而沽罢了。 刑部虽说比不上吏部、兵部,但好歹也是六部之一。 自己更是个正二品的尚书! 便是投靠太子殿下一方,也应当有个合适的地位才行。 只是他与太子并不想熟! 此时,李长空像是看出了什么,恰好开口道:“听闻钟大人极喜茶道?” “我记得东宫内还有好几壶扬州龙井,我和太子年纪尚小,自然是喝不明白的。” “要不改日邀请钟大人一起品鉴?也好教教我等,这茶艺之道。” 钟狱闻言,顿时眼眸明亮! 第197章:密室 钟狱闻言,眼眸顿时明亮起来,道:“好说好说!” “我早就听闻扬州龙井乃是皇室贡茶,远胜于冻顶乌龙,如今在乾都城都不多见,只怕也就东宫能拿得出来了。” “这次倒是沾了安北将军的光,能品鉴一番贡茶。” “钟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长辈,这些年在刑部任劳任怨,更是为大乾做了不知多少贡献。” “我等做晚辈的,请你喝杯茶,自是应该的。” “安北将军果真是聪明伶俐,少年有为啊!”钟狱闻言,明白此事算是稳了,心中一颗大石落地,看了看眼前的李长空,便又开口道:“听闻安北将军幼儿时曾被北元贼子暗算,伤了经脉,不能习武?” “确有此事,若非父亲鼎力相助,只怕这世间也无长空了。”李长空笑了笑,他倒是不怎么避讳这等事。 等日后把北元灭了,把拓跋汗斩了。 这耻辱自然也就不是耻辱了,反倒是荣耀。 “唉,那北元贼子实在是可恨。” “只是将军毕竟是安北将军,今后怕是少不得要上战场。既不会武功,防身之物,总归是要有的。” “恰好我府上有一南梁商贾所赠星辰软甲,虽轻若鸿毛,却坚不可摧,非神兵利器不可伤。” “老夫一介文官,留在家中也是浪费,不如赠予将军,今后在战场上,也好有个保障。” 李长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过长者赐,不可辞,长空便却之不恭了。” 钟狱闻言,也放下心来。 不怕你收,就怕你不收。 李长空是太子派系的核心人物,有他的支持,站队太子并获得一定地位,将不再有任何问题。 一时间,车厢内可谓言笑宴宴。 片刻之后,天一教到了。 一袭素色道袍的张弘法早已在道观门口等候,看见李长空来,不由得叹息一声,道:“来了?” “嗯,师兄,抱歉了。” “何必抱歉,他陈乾元能做出这等事,无异于把整个天一教架在火上烤。” “你能揭穿他,反倒是救了天一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张弘法是修道之人,又钟爱躺平,遇到事情,自然比一般人看得开。 甚至理智已经告诉他,李长空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他依稀记得,当年将陈乾元领上山的那一幕幕。 这个徒弟,自小便聪慧。 只是不爱修道,反而热衷于经营之事。 索性,他便将天一教交给其打理。 事实也证明,陈乾元确实把天一教打理得很好,这些年来,香火不可谓不旺盛。 只是失了分寸,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跟我来吧,乾元的房屋,就在教内。” 在张弘法的领路下,李长空和刑部的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随即展开轰轰烈烈的抄家活动。 片刻之后,有一刑部专员,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钟狱,随即又看了看李长空,欲言又止。 “李将军是自己人,但讲无妨。”钟狱道。 那人闻言,这才如实道:“陈乾元房间的地板不对劲,里面怕是有东西。” 钟狱闻言,眉头微皱。 一个小小的道士而已,竟还有暗门密室这种东西? 李长空也看向张弘法:“师兄,此事,你可知情?” 张弘法闻言摇头道:“不知。” “天一教建教之初,从未设计过暗门与密室。” “但自陈乾元执掌天一教后,教内大小事务,我便不再过问,皆是其一手主导。” 闻言,李长空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密室应当是陈乾元自己建的了。” “挖开看看。”钟狱当即下令道。 “诺!” 近一个时辰后,陈乾元房屋下方终于被挖通。 李长空等人所料不错,俨然是个密室! 幸好这年头的防盗设备并不发达,所以这密室也就安了个铁门,最终被刑部人员暴力破开。 进入密室之后,一地的珠光宝气,可谓闪瞎了李长空等人的眼。 只见那密室也不大,李长空估算下来,也就不到几平米。 可这几平米内,处处都堆着金银,还有各式各样的玛瑙翡翠,珍珠玉石。 当然,最多的,还是银票! 一箩筐一箩筐地堆着! 看见这一幕,张弘法可谓瞠目结舌,喃喃道:“这几年观里的香火有这么好吗?” 李长空和钟狱却是对视一眼,一颗心沉入谷底。 这里的银子,说多也不算多,至少对李长空而言,也就那样。 毕竟镇国速食直接和朝廷、兵部合作,在乾都城也开了大大小小的分店,他每个月的分红都快赶上这些了。 但对陈乾元一个道士而言,却是几辈子都积攒不下来的财富! 他不该有这么多银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些,只怕不是天一教的银钱。” “天一教的香火就算再好,日常也需要开销,净利润其实不高,想积攒如此之多的财富,怕是需要数十年时光。” “这些东西,怕是别有来路。” 这是李长空说出来的,明面上的信息。 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心照不宣的。 比如,结合陈乾元先前喊出的口号:废太子,立景王! 那这些银子出自何人之手,便不言而喻了。 张弘法此时也明白过来,陈乾元怕是在给景王办事,或是给景王的下属办事,才借着真武大帝的名号,打出了废太子的旗号! 眼前的这些,便是好处! “当真是愚蠢至极!”张弘法冷笑一声,心中最后一丝怜悯此时此刻也烟消云散。 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整个天一教都险些搭进去。 他简直后悔当初把这么个玩意领回来! 钟狱却没有多言,而是直接上前查看起来。 先看了金银,随后是翡翠玛瑙,再是珍珠玉石。 看完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只简单清点了一下数目。 然而,当拿起银票的时候,他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在钱肆很是常见,钟狱平日里见过不少。 眼前这张,和正常银票几乎一模一样。 但钟狱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几十年的刑部生涯,让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刑侦能力。 这种能力主要表现在洞察力上! 而现在,他的洞察力告诉他,这张银票,可能是一张假钞! 第198章:假币 但这批银子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那一位为何会给陈乾元假钞? 而且这假钞还尤为逼真,如果不是他这种在刑部干了几十年的老官员,肯定看不出来。 还是说,就这一张是假钞? 钟狱又拿起旁边的一沓银票,开始逐张看了起来。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银票,和第一张统统一样,都有问题。 可又假得逼真,即便是他,也只能察觉出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如果自己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这造假的技术,简直不要太过了得。 “李将军,借一步说话。”钟狱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地看向李长空。 听见这话,李长空还没做反应,反倒是张弘法先道:“你们聊,贫道还有事,便先走了。” “陈乾元这厮,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贫道就当没收过这么个徒弟!” 李长空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自从这批金银珠宝搜出来后,整件事就彻底变了性质! 张弘法离开之后,钟狱依旧不放心,对着刑部一众官员道:“你们出去望风,我与安北将军有要事商谈。” 一众刑部官员闻言,纷纷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整间密室都只剩下钟狱、李长空二人。 这时,钟狱才压低声音,在李长空耳边道明了事情的始末。 “假钞?”李长空沉吟少许,眉头紧皱,道,“确定全都有问题?” 钟狱点了点头,道:“说不出原因,但确实都不对劲。” “那其他的呢?金银珠宝和玛瑙翡翠之类的,也有问题?” “不曾,只有银票不对劲。”钟狱道。 闻言,李长空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只有银票有问题,那事情就大了! 玛瑙翡翠皆是珍宝,就算造假,也不过是几千几万两银子的事情。 可银票是大乾如今的流通货币! 若是有问题,怕是会动摇民生! 李长空思虑再三后,深吸一口气,同样压低声音道:“钟大人,此事事关重大!” “这批银票,你们刑部先藏起来,不要上报。” “能确定真假之后再说。” 钟狱闻言,眉头不由得紧皱,道:“这批银票数量可不小,况且方才那么多人都见过了。” “就算我是刑部尚书,想要截下来不往上报,只怕也不可能。” “更何况,此事是陛下钦点的,若是出了岔子” “无妨,真要出了什么岔子,我来负责,绝不连累钟大人。” “另外这批银票若是不能截下来,是否能换下来?” “换下来?”钟狱瞠目结舌:“李将军此言何解?” “我和太子出钱,拿出数额一模一样的银票,刑部先把这批银票当作赃款交上去,假币则留下来慢慢研究。” “啊?”钟狱更傻眼了,这批银票可不少啊! 少说都有十几万两了,这武陵侯府这么阔绰吗? “这也做不到?”李长空不由得皱眉。 “做得到!李将军放心便是,虽不能把银票都截下来,但换一下罢了,这点能耐,我钟狱还是有的。” “好,那事不宜迟,我先回去筹钱,顺便和太子商议。” “此处就有劳钟大人主持全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走流程即可。” “明白!” 片刻之后,李长空便匆匆下了武功山,也不回家,就直奔东宫而去。 以他御林军副统帅的身份,东宫守门的潜龙营将士都是他的直系下属,再加上和太子相熟,人尽皆知。 所以几乎想来就来,无须通传。 比寻常官员不知方便了多少。 “殿下!殿下!”李长空才一进门,便扯开嗓子大喊。 “老李你喊什么喊,这儿呢!”不消片刻,刘裕便迎了出来,见李长空风尘仆仆,便知怕是有什么大事,急忙领他进门。 可等进了门,才发现不对劲。 还有一人也在殿中,正是怀庆公主! “臣李长空,见过公主殿下!”在这位皇室最负盛名的女子面前,李长空倒也没什么放不开,大大方方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见过李将军。”怀庆只觉心脏突然漏跳两拍,可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站起身来还礼道。 “公主殿下这是在和太子殿下商谈?” “也不是什么要事,无非就是闲谈而已,李将军若有要事,怀庆可先行回避。” “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有什么事是在您面前说不得的?” 李长空笑了笑,也没有说别的,而是率先发问道:“殿下,公主殿下,在臣表明此事之前,想先问个问题。” “景王府一年的开支,比之东宫如何?” 此言一出,刘裕几乎毫不犹豫道:“远远不如!” “景王府和东宫皆是从国库拨的银子,两者相差不大。只是每年东宫都是耗尽,而景王府却大有盈余。” “景王弟还会将剩余的银子交还给国库,久而久之,父皇便对其愈加喜爱,其名声也愈加响亮。”怀庆公主补充了刘裕的说法。 “可是臣今日在陈乾元屋中挖出一个密室,密室中金银珠宝,翡翠玉石不计其数,银票更是成筐堆砌,初步估计,足有十数万银两之巨!”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他们虽然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 但景行帝向来崇尚节俭,不喜铺张浪费。 所以他们是衣食无忧,但银子,却当真不曾见过这么多。 刘裕还好,借着镇国速食的生意多少赚了一些。 但怀庆是当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此时听李长空阐述,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区区一个道士,如何能有这样多的银子?” “这些钱,恐怕是来路不正!”怀庆如是说道。 “公主所言甚是,这银子,多半是景王所出,用来贿赂陈乾元,行废太子、立景王之事。” “不对,我们方才已经说了,景王府一年的开支远不如东宫。” “这十几万两银子,就连东宫都难以一次性拿出来,更遑论景王府。”怀庆公主眉头紧缩,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以一种笃定的语气道:“这批银子有假!” “若是别的作假,你还不至于如此慌张,只怕作假的,乃是银票!” “这是关乎到民生根本的大事!” 第199章:乾都米贵 听完了怀庆的一番分析后,李长空不由得赞叹道:“公主果真聪慧无双,长空叹服之。” 闻言,怀庆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道:“不过是些许猜测罢了,若无证据,都作不得真。” “证据……” “这批假钞做得逼真,寻常人等,难辨真假,便是刑部尚书钟狱,也只知其假,而不知其假在何处。” “但已答应帮忙钻研,一旦找出明显漏洞,必会来知会。” “刑部尚书钟狱?他什么时候是我们的人了?”太子刘裕这时候才插得上话。 “就在今日,前往天一教抄家陈乾元时,向我表露了投诚之心,我便答应为其引荐太子殿下。” “如此甚好!刑部虽只有邢狱之权,比不得吏部、兵部,但毕竟是六部之一,钟狱此人,更是贵为刑部尚书。” “得此人相助,朝堂之势共六分,你已得其一也!”怀庆公主看向刘裕道。 “只不过,十几万两的银子,他说扣就扣?若是被人发现,怕是少不得一个滥用职权,中饱私囊的罪名!”怀庆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此人才刚刚投诚,未曾得到半点好处,便要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只怕八成是不愿意的。” “公主所言甚是,所以这银子,得我们出!” “用真的银票,代替假的银票交上去!”李长空道。 “如此倒是合乎情理。”怀庆点了点头,再无异议。 随后,两人一齐看向刘裕,异口同声道:“给钱!” 刘裕:“???” 不是,天可见怜呐! 自这两人见了面起,嘴就没停过,他从头到尾就插了那么一句话。 现在聊完了,就是一句给钱?一张嘴还是十几万两的巨款? “本宫是不是得罪过你俩?”刘裕的眼眸中,一时间充满了幽怨。 “莫要推托,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怀庆眼眸中透着几分锐利,语气已然加重。 她虽然没见过十几万两,但只听李长空的描述,也知道这是笔不小的银子。 可在国家大事面前,别说是十几万两银子,便是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都得出! 否则这假币之事若是未能解决,怕是不知要有多少民众因此而流离失所。 大乾的货币系统,也将彻底崩坏。 最终结果就是,大乾银票,将彻底无用! 百姓将只认金银! 这一幕,怕是谁也不想看见。 “皇姐,不是本宫不出这银子,本宫就是想出,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啊!” 刘裕简直欲哭无泪,随即将头转向李长空,眼巴巴道:“老李~” “唉,行行行,我替殿下出一半,但这银子殿下日后可得还给我。” “咋个还得还呐?本宫以后给你封官行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殿下你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国库的银子。” “我可得自己挣,否则武陵侯府的百十号人,怕不是都得喝西北风。” “我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呐,殿下你怎么忍心昧下我这血汗钱?” 刘裕一听这话,顿时嘴角抽搐。 好家伙,要不是知道镇国速食你拿的分红最多,本宫还真就差点信了你这套。 “出一半啊,那明日得喊老张老朱一起商议。” “emmmm,老贾也得来,最好带上几幅他爹的字画。” “本宫这个人呐,平日里最为钟爱字画。贾首辅的字画又是一绝,本宫可谓仰慕良久!” 闻言,李长空和怀庆公主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刘裕,齐声道:“呸!下贱!” …… 李鑫是个寒门子弟,但经过自己的努力,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高中进士。 虽说和贺太白、张邯这等天之骄子没法比,但在官场厮混多年,如今好歹也是个正七品的侍御史。 且在乾都城城郊买了宅院,娶了妻。 虽说宅院付的并不是全款,还在钱肆借了不少银子,需要每月定期偿还。 可如今的生活,也殊为不易了。 他很满足,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数月以来,乾都城的物价有些贵的离谱,导致他的俸禄都有些不够花,捉襟见肘得很。 乾都城是大乾都城,自然也是大乾最为繁华之处,物价高一些,上涨一些,也无可厚非。 但今年的涨幅当真是有些离谱,粮食和肉食的价钱,都快要比以往高上一倍了! 这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 不过他倒也不怎么担心,朝廷每年都会按照物价调整官员们的俸禄,他堂堂一个正七品的侍御史,还能饿死不成? 更何况,今日就是发俸禄的日子! 心情自然是格外的好! 去户部的路不短,但在这份好心情的加持下,李鑫却走得格外欢快。 不多时,便已抵达目的地。 今日户部执勤的是户部员外郎张瑛,此刻正黑着一张脸,接待着前来领取俸禄的官员。 李鑫看见后,略有些疑惑。 发放俸禄乃是朝堂大事,以往的执勤官员,不说以此为荣,至少也是笑脸相迎,何至于黑着一张脸? 难不成就不怕得罪人? 身边还有许多和他一样,前来领取俸禄的官员。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官员进去之后,都如他一般,一脸喜色,可出来之后,却是沉着一张脸,更有甚者,须发皆张,显然是与人激烈辩驳过一番。 看见这一幕,李鑫眉头微皱,走了进去。 “正七品,吏部侍御史,李鑫。” 张瑛闻言,依旧黑着一张脸,手上动作却是不曾闲着,查明之后,迅速数出一沓银票,随后递给李鑫。 李鑫见状,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道:“本月还是银票?可否换成粮食?” 张瑛闻言,那张黑脸更黑了,不耐烦道:“这几月都是如此,莫要再问,拿了赶紧走。” 李鑫听了,便不说话了,开始数起了银票。 数完之后,勃然色变,怒道:“为何还是三十两?” “每月都是三十两,你当如何?我还能平白给你变出银子来不成?”张瑛也怒了,一个个的,都来问,问了又都要骂上一通,他今日来当这个差,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以往正七品官确实是三十两俸禄,但这几月以来,乾都城粮食和肉食的价格,上涨了足足一倍!” “俸禄若还是三十两,你叫我等怎么活?” “更何况现在外头大家都不认银票,三十两的银票,只能换十五两的银锭。” “如此算下来,我只能买到相当于以往七两半银子的粮食,你要饿死我不成!” 李鑫彻底怒了,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一巴掌拍在案牍之上,厉声怒喝道! 第200章:通货膨胀 三十两的银子,实际的额度却只有七两半,足足缩水了四倍! 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接连数月如此! 钱肆已经上门催债了,上一次他还能用官身挡回去。 可为官之人也不能不遵律法啊! 别说他了,就是当初欠了钱肆银子的武陵侯府,后来不都老老实实还钱了吗?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若是还不起……,那他的宅子,便要被钱肆收走,当作抵押。 那他一家三口上何处去睡? 当真要睡大街乞讨不成? “你要在户部闹事?找死不成?”张瑛也是大声怒喝! 他不知道上头为什么还没有调整官员俸禄,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照常发放。 包括他自己的薪水,也是如此。 “今天你们户部,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还真就闹事儿了!”李鑫掷地有声,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巨响。 “当真是好大的狗胆!说法没有,木枷倒是有一份!你要是不要?” “敢来户部闹事,信不信叫你下半辈子,都在狱中度过?” “呵呵,户部,当真是好大的架子!老子还是吏部的呢!”李鑫彻底怒了,只觉自小腹窜起一股火来,不断往上,一直烧到胸膛,烧到颅内! 怒火中烧的他,再也顾不得许多。 狠狠一巴掌,朝着眼前的户部员外郎脸上甩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张瑛呆在原地,整个人愣住了。 他被打了! 还是在户部,在自己个的地盘被打了! “你真是天大的胆子!”张瑛也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随后冲出案牍,和李鑫扭打在一起! …… 此时此刻,暖阁内,景行帝正和内阁三老商议要事。 主要就是如今的钱,好像愈发不值钱了!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顶多只能换来五十两银锭。 而五十两的银锭,顶多买来二十五两银子价值的粮食。 如此递归,银票的价值足足缩水了四倍! 这件事,起初还是贾平生发现的。 发现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大乾朝的整个货币系统,怕是都要彻底崩溃! 遂叫上张子房和林瀚,直接就来了暖阁,向景行帝禀报。 可四人商议来商议去,也不曾研究个对策出来。 毕竟要想拿出对策,得先明白起因! 而造成银票不值钱的起因,大多是因为银票印得太多了。 这一点,大乾的列祖列宗已经留下了血的教训。 景行帝自然不会再犯,所以这些年来,大乾每年印刷出来的银票,都处于一个恒定数值,就算有起伏,起伏也不大,始终处于一个固定的范围内。 可即便如此,还是出事儿了! 这找谁说理去? 然而,就在四人焦头烂额之际,郑英三步并作二步,慌忙地走了进来。 喘息片刻后,急切道:“陛下,户部有人闹事,已经打起来了!” 景行帝闻言,顿时眉头微皱,问道:“起因何在?” “今日本是发放俸禄的日子,大概是因此而起。”贾平生猜测道。 “首辅大人猜得不错,侍御史觉着本月的俸禄太低了。” “太低?”景行帝闻言,顿感不悦,道:“百官俸禄,乃是由户部于今年年初裁定,考虑良久,合乎情理。” “为何觉得太低?” “这奴才也不知。”郑英有些无奈,如实说道。 他一个太监,平日里在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传圣旨的时候,才能借着间隙,出宫看上一看。 可即便如此,那也有限,如何能了解到粮食、肉食的行情。 还是贾平生再度站了出来,道:“陛下,应当是银票的问题。” “如今银票在民间并不畅通,百官俸禄,还是改发粮食为好。” 景行帝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可是官银!” 朝廷发给百官的俸禄,不论是银锭还是银票,都是加盖了专门印章的,表示此乃官方出品,有着更强的代表性和流通性。 在民间,若是将一张官方银票兑换成非官方银票,往往能多换出两成的利来! 可见其稀缺性! 景行帝本以为,这银票的事,再怎么闹,也不会影响到官银。 可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民间连官方银票都不认可,可想而知,其余银票究竟是何等处境,若是再放任不管,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与废纸无异了! “郑英,你带人去,把百官的俸禄都换成等价的粮食发放。” “另外,做完之后,把景王与太子,都叫来暖阁。” 郑英闻言,立刻颔首尊声道:“诺!” 随即转身离去! …… 许久之后,太子刘裕收到旨意,驱车来到了皇宫。 而当他到时,赫然发现刘景已在宫门前等候,见他来了,还笑着打了声招呼:“皇兄。” 刘景虽说比他大,但大乾以嫡为长,更何况他是太子,于情于理,刘景都该尊称一声皇兄。 不过刘裕听了,却压根不曾理他,吩咐下属,径直驱车入了宫门。 在他看来,他和刘景之间,就差撕破脸皮了。 这种时候还要笑脸相迎,老实说,他做不到。 故而只能横眉冷对。 刘景见状,倒也不恼,驱车跟了上去。反正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是这般目中无人。 片刻之后,两人齐齐到了暖阁。 均跪伏在地,异口同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嗯,起来吧。” “贾师傅,把情况与他们说说。” 贾平生闻言,随即站出身来,将通货膨胀,银票贬值之事,从头到尾悉数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刘裕如遭雷击,立即转头,死死盯着刘景。 他可是知道,自己那十几万两银子……姑且算是自己的吧,可都是为了填从陈乾元密室中搜出来的假币的窟窿。 而这假币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假币若是做的多了,银票便也多了,久而久之,不就贬值了? 所以此事,归根结底,要落在刘景身上! 第201章:见微知著 可即便如此,刘裕也不曾声张,反而是默默将头转了回来,正视前方。 刘景则是略作惊讶,随后痛心疾首。 仿佛对此事毫不知情,却又对那些无家可归,无饭可吃的民众,感同身受。 “此乃影响大乾民生的国之大事!今日朕召你们前来,便是要你等为国出力,查明此事!” “十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刘裕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是要他和刘景共同查处此事啊。 可这假币本就是刘景造出来的,他能去查? 怕是非但不会去查,还会出手阻挠本宫! 不过料他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他那价值足足十几万两的假币,都已经落到了本宫手中! 这,便是本宫制胜的先机! 于是乎,刘裕不偏不倚地拜倒下来,并高呼道:“儿臣遵旨!” 刘景闻言,眉头微皱,却又很快收敛,同样不偏不倚地拜倒下来,高呼道:“儿臣遵旨。” “嗯,此事事关重大,需上心些,都下去吧。” “诺!” …… 翌日清晨,东宫。 听完刘裕所言后,李长空眉头紧皱,道:“此事,确实有些难办。” “不过,倒也是个机会。” “咱们若是能证明假币乃是刘景所印,他必将大祸临头。” “不说直接处死,至少也是贬为庶民!” 此言一出,张邯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此言在理,只不过需得小心探查,绝不可让景王发现端倪。” “否则,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他极有可能费尽心机,把脏水泼到太子殿下身上!” “嗯,这伪君子确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刘裕也感慨道。 “那我们顺着什么去查?” “自然是那批假币!” “只要钟狱能找出假币的破绽,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铁证!到时候,便是与刘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李长空掷地有声道。 “emmmm,那我问一句,查出证据后,我出的那一万两银票,能不能还我?”朱犇在人群中弱弱地说道。 “啧!什么话?这叫什么话?”刘裕当场就不乐意了,走到朱犇跟前,语气极尽蛊惑:“老朱啊,这人呢,目光得长远。” “等扳倒了刘景,他那景王府里的东西,不都全是咱们的?” “到时候,别说银票了。” “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随便你挑!” “再者说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万一父皇一开心,直接给你连升三级,岂不快哉?” “和这些比起来,一万两银子重要吗?” 朱犇闻言,露出意动之色,道:“景王很有钱吗?” “那不是废话,他若是没有钱,如何贿赂得了半个朝廷的文官?” “就说那景王府,当真是金碧辉煌,比东宫不知气派了多少,就是与甘露殿相比,也不遑多让。” 听闻此言,朱犇眼中的意动之色明显加重,问道:“那到时候景王府里的财物,可否我先挑?” “兄弟们,也不是我老朱小气,实在是当初镇国速食的生意被我爹掺和了一脚,搅和黄了!” “我现在没有分红,就靠当初那十万两银子过日子,要是花完,可就真没了!” 朱犇说着说着,便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甚至还想装模作样地挤出两滴眼泪来。 只是他泪腺的实力着实有限,挤了半天,也愣是挤不出来。 刘裕见了,便做出一副无奈模样,道:“唉,本宫这个人,就是心善!” “见不得自家兄弟受苦,今儿个就替你做一回主,要是真把刘景扳倒了,景王府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此言一出,朱犇顿时一反常态,双眸泛光道:“还是太子殿下讲义气!” 看见眼前这太子逗傻子的一幕,李长空以手扶额,没脸再看。 他甚至有些怀疑老朱家的基因,阳城侯朱温看起来也挺聪明的啊,怎么就生出来朱犇这么个东西。 你都已经知道刘景用的是假币了,那景王府里哪里还有财富?都是假钱呐,我的天! 论真钱,景王府一年的吃穿用度,怕是还及不上东宫的一半,这才能传出节俭贤明的名声来。 这些都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了,就看不到吗? 就在此时,贾太岁看不下去了,大喊一声:“不行!” “我借给殿下的银子也不要了,我也要先选!” 李长空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一个团队里,总有那么几个智商不高的。 他本以为这个人是朱犇,可他没想到啊,还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被忽悠的啊? “老贾你出什么银子了?你出的是你爹的字画!到时候顶多让你先挑几幅字画!”刘裕还没说话,朱犇先急了,直接和贾太岁吵吵起来。 恰逢此时,甄健走进来禀报道:“殿下,少爷,刑部尚书钟大人求见!” 此言一出,李长空也顾不得那两个憨憨了,直接站起身来,道:“快些请进来!” 太子也知道正主来了,急忙回到主位,努力做出威严肃穆之状。 只有那两个憨憨,依旧在争论不休。 钟狱进来之后,刚要行礼,却被争得面红耳赤的朱犇、贾太岁吓了一跳,诧异道:“这两位是?” “钟大人不必管他们,这俩位都是习武之人,他们这是在交流武道心得!” “我们来说正事!”李长空道。 钟狱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走上前来,道:“见过太子殿下!” “钟大人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可是假币侦破一事有了进展?” “不错,确实是有了些许进展。” 此言一出,李长空、张邯、刘裕三人皆是振奋起来,急忙道:“怎么说?” 在三人的注视下,钟狱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银票来,摊开放在案牍上,道:“此乃从陈乾元密室中搜到的假银票。” 随后,又拿出一张银票,摊开来,道:“这是我刚从宝钞局取出来的崭新官银!” “诸位可能看出,有何不同?” 李长空等三人闻言,对着两张银票,是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李长空只好道:“钟大人,就别卖关子了,还是直说为好。” 钟狱闻言一笑,他倒不是卖关子,只是不如此,如何能显得他的厉害? “那我便直说了,我朝银票的边缘部分有许多鱼鳞状图案,极其复杂,却又笔触复杂,十分逼真。” “诸位仔细看这张假钞,在右侧边缘,自上往下的第三枚鱼鳞处,笔触不对!” “宝钞局的正版官银,笔触自然,呈直线状。” “这张假钞,却有些许的抖动,呈波浪状!” 第202章:拓本 闻言,李长空等人纷纷凑上前来,仔细观摩起来。 在众人的大眼瞪小眼之下,还真看到那张假钞的右侧边缘,自上往下第三枚鱼鳞某处的线条稍稍弯曲了少许。 “这……,如此细微之处,钟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张邯瞠目结舌道。 “钟大人在刑部从事多年,接手的案件,大大小小,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份洞察力,怕是当世之最!”李长空道。 听见这番话,钟狱脸色顿时好看不少,同时向李长空递去一个善意的眼神。 他知道,李长空这是在给自己造势,让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人等,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以便自己能快速融入这个小团体。 看来,家里那件星辰软甲,得尽快送去李府了。 钟狱既然能在刑部工作几十年,最后甚至是坐上刑部尚书之位,自然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官场上的门门道道,心中再清楚不过。 “钟大人,果真了得!”刘裕也开口赞叹道:“那依您之见,这鱼鳞上的一丝波纹,是如何出现的?” “这怕是要看其余假钞了,若是所有假钞都是如此,就是拓本出了问题。若是只有这一张有问题,便是拓印过程中出了问题。”李长空道。 “李将军说得不错,答案正是前者!那十几万两的银票当中,每一张都有这个问题。” “殿下,朝廷印钞的拓本是如何来的?”李长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刘裕,如是询问道。 “额,不知道啊。”刘裕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想了想,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又补充道:“银票拓印乃是国家大事,重中之重。拓本如何而来,只有父皇知道,别说我了,就连贾师傅都未必知道。”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又问道:“那殿下可知拓本藏在何处?” “emmm,也也不知道。” “拓本的藏匿之处乃是绝密,就连户部尚书都未必知道在何处,本宫不知,也实属正常。” “户部尚书也不知道在何处?”李长空敏锐抓住了刘裕话语中的重点,继续追问道:“这么说,拓本不在户部,而在宫中?” “不错,肯定是在宫中的,听说由隐龙卫看管,具体在何处,除了父皇,没人知道。” “户部若是要印钞,也需户部尚书写奏折,言明数目,随后向父皇请示。” “若是父皇同意,才会下旨,发放拓本给户部。” “这还不算完,户部就算拿到了拓本,也需要在隐龙卫的眼皮子底下拓印,拓印完之后,再由隐龙卫将拓本带回宫中,重新封锁。”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沉吟少顷,随后问道:“隐龙卫是否有可能被收买?” “绝无可能!”刘裕当机立断道:“他们是大乾最为忠诚的护卫,也是皇权的保障。” “如果隐龙卫当真叛变,只有一种可能,大乾要亡了!” 刘裕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李长空自然是只有相信了,于是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么来看,那位应该是自制的拓本了。” “只是做得不到位,即便已经和原来的拓本一般无二,可依旧有些许瑕疵。” “常人看不出来,但钟大人这样的刑部老手,花上些许时间,却是能看出来的。” 可此言一出,众人却都是眉头紧皱,对李长空的这番推论,有些不大相信。 “老李,大乾银票在设计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防伪需求,所以银票设计得尤为复杂,鱼鳞图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图案,线条以及阴影,同样难以模仿。想要仿造出一模一样的拓本,只怕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张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要是拓本那么容易伪造,朝廷还藏得那么深作甚? “只怕放眼四方诸国,当世最负盛名的画师,也不敢放言能仿造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拓本来。”钟狱也发话了,虽然李长空帮了他很多,但有些时候,必须就事论事。 “我知道,可如果那位找的不是当时最负盛名的画师?而是专门画假画的画师呢?” “正所谓熟能生巧,临摹也是!” “只要底子够好,练上个十年二十年,一张银票而已,我不信仿不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正常画师,也会临摹,可那是初学者的时候,等有了一定造诣之后,便开始信马由缰,想画什么画什么。 但假画师不会! 他会一直临摹!力求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甚至和原作一模一样的程度!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练习下,若是单论临摹,假画师自然是要比真画师强上许多的。 “这样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钟狱发话了。 “我觉得可以先沿着这个方向查一查,若是查不出东西,再换方向也不迟。” “嗯,本宫也相信老李!”太子刘裕道。 见状,张邯无奈道:“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还是说说如何查吧。”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便先从乾都城找起,若是三日之后还找不到足以临摹拓本的假画师,那便改换追查方向!” “老朱,过来!” 闻言,被贾太岁揍的鼻青脸肿的朱犇顿时大喝一声,将贾太岁唬住,随后小跑过来。 “老李,有啥事?” “找人!全乾都城最厉害的假画师,一日之内给我找到,能做到吗??” “这乾都城这么大,说句老实话,不好找啊。”朱犇摆出一张苦瓜脸道。 “你要是能找到,我做主,到时候景王府的东西你先挑!” “若是半日之内能找到,太子还能额外赏赐你五千两银子!” “此言当真?”听见这话,朱犇眼眸顿时冒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你们就等着便是,半日之内,必有消息!” “记得低调些,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否则五千两银子没着落。” “好说!”朱犇说完,一刻钟也不敢耽搁,直接就出了东宫。 看见这一幕,刘裕气得牙痒痒:“本宫什么时候说要给他五千两银子了?本宫也穷!” 第203章:陈识 翌日清晨,朱犇带着李长空、张邯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来到了位于乾都城西方的永乐坊。 年轻人看着大概和李长空、朱犇一般大,是刑部尚书钟狱之子,钟云风! 先为刑部员外郎,正六品。 在刑部办理案件的时间虽然比不上他父亲,可也已有三五年之久,称得上是心思敏锐,心细如发了。 之所以叫钟云风来,是因为钟狱毕竟是刑部尚书,平日里事务繁忙,很难抽出大段的时间和李长空等人一起查案。 但钟云风不同,一个员外郎而已,钟狱很容易就能给他派个外差。 “老朱,你是要带我们去哪?”张邯眉头微皱,如是说道。 他倒是不担心朱犇找不到人,这厮从小就混迹于乾都城,跟城里头的三教九流,甭管是遛狗的还是斗鹰的,都熟悉得很,自然有他的门路。 他是担心这厮找错人。 毕竟画作这种东西,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同样一幅画,可能有人惊为天人,也可能有人嗤之以鼻。 除非真的好到一定的档次,否则很难服众。 画作都是如此了,想要找个公认的乾都城第一画师,还是假画师,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万一找了好几个,岂不是还得一一排查? 他们的时间可不多。 “放心,跟我走,准没错!”朱犇拍着胸脯保证道,同时看了看李长空,凑了过去,小声道:“老李,殿下不会赖账吧?我看他不像是肯给那五千两银子的人。” “什么话?你这叫什么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 “太子即便只是储君,那也是君!为君者,又如何会欺骗自己的臣子?”李长空佯装出愤怒状。 “可是给我五千两银子的话不是太子殿下说的,是你说的啊!”朱犇道。 李长空脚步顿时一顿,心中生出些许诧异,这厮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咳咳,你说的地方在何处?时间也不早了,依我看,我们还是加快脚程为好!”说罢,迈开大腿,径直向前走去。 朱犇闻言,抬头看了看才巳时的天,顿时一脸幽怨。 他感觉自己又被空手套白狼了。 “唉,下次多长点眼吧,太子和老李,他们俩哪里有好人呐!”张邯自朱犇身边走过,拍了拍其肩膀。 末了,钟云风也从朱犇身旁走过。 多年办案带来的敏锐洞察力,让他察觉到朱犇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想来自己和这人也不熟,也就拍了拍其肩膀,挤出两个字来:“节哀!” 朱犇一听,眼眸顿时瞪得浑圆,恼羞成怒道:“老刘家、老李家、老张家,哪有一个好人呐?” “我就该把老贾也带来,再怎么样,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忽悠啊!” 片刻之后,一行四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永乐坊,安山巷,画市! 朱犇率先走了进去,左瞅瞅,右看看,偶尔还上来一两个相识的,便与之打个招呼,一副回了自己家的模样。 李长空见状,不由得以手扶额。 他知道朱犇在外头吃得开,但没想到他吃得这么开。 “到了!”说话间,朱犇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 摊位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张画作,成色并不太好,摆放的位置也极尽随意。 摊主是个年近五旬的老人,此刻正盖着草帽,躺在躺椅上打盹,倒也不怕来往行人给他这画拿走。 “老范,我来买画。”朱犇说着,踢了踢老人的躺椅。 老人这才摘下草帽,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哪条道上的?” “本帮。” “抗的什么帆?” “金帆。” 听见金帆二字,老人这才眼眸一亮,坐起身来,道:“知道规矩?” “不知道也找不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问吧。” “乾都城近十年,最好的假画师是何人?” 老人打眼又看了朱犇一眼,顺带着瞄了瞄李长空等人,沉吟良久后,才道:“赣州陈识。” “三年前来乾都城谋生,一年前离奇失踪,不见踪迹。” 朱犇闻言,眉头微皱:“连你也不知道此人在何处?” 老人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 “可还要再扛帆?” “小子也想抗一帆。”还不等朱犇说话,李长空凑上前来,如是说道。 “说。”老人言简意赅。 “这个陈识,可有什么熟人?” “自赣州而来,在乾都城自是举目无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迎春楼倒是有个相好的。” 迎春楼,李长空心中咯噔一下。 永乐坊娱乐设施发达,自然不乏青楼酒肆,迎春楼乃是一众青楼中档次最高的一小撮。 “他一个假画师,能去得起迎春楼?”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陈识画技高超,收入不菲。” “一月一次,还是去得起的。”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他那相好叫什么?与他感情如何?” “这算第三帆。”老人咧嘴一笑,露出铜黄色的牙。 “行!”李长空点头。 朱犇看见这一幕,顿时嘴角抽搐,他本来只打算抗一帆的。 “名唤胭脂,至于感情。青楼女子,能有什么感情?” “自陈识走后,依旧在青楼营生,只是生意似乎差了许多,也不知过不过得下去。” “多谢老人家,老朱给钱。”问完之后,李长空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朱犇顿时瞠目结舌:“这钱也是我出?” 李长空却鸟也不鸟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老李家的果真没一个好人!”朱犇一边骂,一边掏出三百两银票,递给老人。 谁承想,老人却摇了摇头,道:“只认银锭。” 无奈之下,朱犇只好收回银票,拿出一锭三十两的金元宝,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之后,在手上掂了掂,又放进嘴里咬上一口,见有牙印,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阔气,不愧是抗金帆的主儿!两清了!” 朱犇闻言,欲哭无泪。 一百两一个问题,这就是金帆的价格。 他急忙在地摊上捡起三幅画,随即转身,追上李长空,问道:“老李,我这三百两可是查案花的,是不是得给我走公账?” “行啊,回头找太子殿下给你报销。” “太子?”朱犇闻言,五官都拧巴在一起了。 太子现在抠的,走在路上不捡东西都算丢,能给他报销? 呵呵。 第204章:迎春楼 李长空没有理会朱犇的抱怨,径直向前走去。 张邯见状,不由得发问道:“老李,现在我们去哪?” “迎春楼!”李长空言简意赅。 此言一出,张邯和钟云风皆是有些不知所措。 前者一心读书,后者家教严格,都未曾来过迎春楼这等地方。 唯独朱犇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道:“迎春楼好啊!” “我熟悉!我来给你们带路!” “但咱们事先得说好,迎春楼里的花销,我老朱可概不负责。” 李长空闻言,没好气道:“带你的路便是,花不了你的银子。” 在朱犇的带领下,只不消片刻,李长空等人便到了迎春楼脚下。 “当真是轻车熟路,老朱是这里的常客?”李长空揶揄道。 “咳咳,来过几次。”朱犇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 见众人依旧看向自己,有些微怒道:“真就来过几次!” 李长空不禁莞尔,随后看向钟云风,道:“把官服脱了,今儿个是来玩的,不提案件。” 钟云风闻言,先是诧异,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便脱下了衣服,只穿着白色内衬,跟在众人身后,朝着楼里走去。 衣服则顺手放在迎宾的小儿手上,并嘱咐道:“看好了,等下我出来取。” “得嘞,爷,您就放心吧。” 于是乎,一行四人,就这么进了迎春楼。 迎春楼的妈妈是个三旬出头的女人,看起来很有成熟韵味。 简而言之,就是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见到李长空身旁的朱犇后,顿时眼眸放光,立马迈着小步上前,道:“朱公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奴家都想死您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朱犇,表情精彩。 朱犇见状,连忙以手扶额,道:“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哪能认错人呐?您这样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可是我们迎春楼的贵客。” “您账上的银子还有许多,这一次也是记账?” 此言一出,朱犇想死的心都有了。 连忙摇头道:“什么账?都说了我是第一次来,账上哪有什么银子?” “再者说了,你这做生意,怎么能让人赊账?” “算了算了,老李,咱们不玩了,走走走。”说罢,拉着李长空,转身便想走。 “站住!”李长空一声轻喝,朱犇顿时不敢动了,僵在原地,看向李长空,咧嘴笑了笑,满脸的幽怨。 今儿个怕是又要大出血了。 来迎春楼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李长空却没再管他,径直走到那妈妈跟前,扔出一锭金子,道:“今儿个小爷请的都是贵人!” “把你们的头牌都叫出来,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个!” “若是伺候好了,重重有赏!若是伺候不好,小心砸了你们招牌!” 妈妈一听,默默掂了掂手中的金锭,估摸着少说也有十几两,顿时咽了口唾沫。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贵人?那一个两个的,都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啊! “好嘞,几位贵客请上二楼雅间,我这就给几位去喊姑娘们来!” 说完,那妈妈就捂住手中的金锭,飞也似地跑走了,生怕李长空等人反悔。 李长空见状,笑了笑,倒也不以为意,在小厮的引领下,上了二楼雅间。 “待会儿,都演得像一些,尤其是云风,别让人家看出来我们是查案的。”李长空嘱咐道。 “明白!我保管演得像!”朱犇毫不犹豫道。 李长空闻言,则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那还用演吗?你就是!” “咳咳,就来过几次,那妈妈桑诬陷我的。” 片刻之后,一众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在妈妈桑的带领下走了上来。 依次站成一排,供李长空等人挑选。 环肥燕瘦,清纯的、妩媚的、性感的,可谓应有尽有。 看着这一幕,李长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的某些场景。 咳咳,当然他身为正人君子,自然是没去过的,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都自我介绍一下,好让我的这些弟兄们好好挑挑。”李长空毫不露怯,朗声道。 闻言,一众姑娘就开始了自报家门。 “奴家念娇,扬州人氏,擅长琵琶。” “奴家春雨,冀州人氏,擅舞剑之术。” “奴家……” 大概一刻钟后,一众姑娘各自报完了家门,李长空表面上十分垂涎,心中却是有些疑惑。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胭脂! 是改名了?还是正在伺候别的客人? 李长空倒也没有声张,而是率先点了颜值和身材都不错的,同时暗自向张邯和钟云风使了个眼色。 至于朱犇这厮不用使眼色,他是第一个挑的。 挑了个最凹凸有致的。 “好了,妈妈桑,你便先下去吧,我们要和姑娘们把酒言欢了。”李长空笑着催促道。 “好嘞,几位爷玩好就行,若是对姑娘们不满意,再与我说。” 说完便出了门,下了楼。 随后的流程,朱犇是轻车熟路,李长空略显生疏,张邯和钟云风,则完全是呆若木鸡,就那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是想演,也演不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之后,见气氛差不多了,李长空便再度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案牍上,道:“几位姑娘,我听说迎春楼有个叫胭脂的花魁?” “我这几位兄弟,可是垂涎这位许久了。你们有谁与之相熟,能将其请来,今日这锭金子,便归谁,如何?” 李长空此言一出,四位姑娘顿时眼波流转,脸上的心中之色,不言而喻。 只是即便如此,也无人伸手去拿。 李长空见状,眉头微皱,道:“可是这位胭脂姑娘在服务其他客人?” 朱犇一听,顿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敢跟我们兄弟抢女人?反了天了!那厮叫什么?带我去,非要好生教训一番!” 姑娘们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要闹事儿啊! 连忙宽慰道:“朱公子息怒,不是胭脂在陪其他客人,实在是我们喊不出来!” “怎么会喊不出来?银子不是问题!”李长空道。 “胭脂她不接客。” 第205章:胭脂 “不接客?”朱犇听完之后,笑了。 “这迎春楼里,还有不接客的女子?” “可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一锭金子不够,那就一人一锭!”朱犇言语之间,用眼神不断示意着李长空。 李长空见状,也是颇为无奈,这厮绝对是在伺机报复。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再度掏出三锭金子,和之前那一锭金子一起,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四位姑娘见状,纷纷咽了口唾沫,眼中的心动之色,愈发浓重。 “这样吧,今日这份钱,都是属于你们的,我等绝不会向那位妈妈桑提及半句!”朱犇道。 他知道,一般来说,青楼女子的钱,都要被青楼抽取一定份子的。 而这四锭金子本就不少,如果再把抽成去掉,就极为可观了。 说不定抵得上她们数月的收入! 果不其然,立刻便有人开口,道:“几位爷,非要胭脂吗?奴家的姿色,也不差于她呀。” 说着,还凹了个造型,让本就火辣的身材,显得更加前凸后翘。 “或者几位爷,今夜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 诱惑!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诱惑了! 迎春楼好歹也是永乐坊数一数二的青楼,明面上一些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 可现在,这几句话几乎已经是把卖身挑明了说了。 “咳咳,也不是不行。”朱犇小声道。 砰! 李长空立刻一拍桌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砰! 随即,朱犇也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你们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说了要胭脂,就得是胭脂,不然换谁来都不行!” “四锭金子不够,那就再加!只要你们能把胭脂喊来,银子……不是问题!” 四人被朱犇财大气粗的样子吓了一跳,却更加无奈。 其中一人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叹了口气,道:“几位爷,我跟你们说实话吧。” “胭脂她,已经赎身了!” 此言一出,李长空眼眸顿时闪亮起来。 他不知道迎春楼赎身的价钱是多少,但肯定不低。 “她在迎春楼做了多少年?就有钱赎身?”钟云风也发现了问题,开口道。 这话一出,立刻便让四位姑娘彻底打开话匣子。 “她就做了三四年,哪来的钱赎身。” “依我看,就是做了人家的外室。” 有人瞥了瞥嘴,满脸不屑地说道。 可眼底深处,却又藏着几分羡慕。 这些情绪都被钟云风敏锐地洞察到了! 这些人在嫉妒胭脂! “做了人家的外室?姑娘说笑了。” “既然连赎身的银子都有,何不接回家中做妾?” “而且我听姑娘的意思,胭脂姑娘似乎还在迎春楼内,只是给自己赎了身,不再接客?” “还不是害怕家里头的正妻。”又有人说话了,语气中的怨念更重。 迎春楼虽然是永乐坊数一数二的青楼,但楼内的女子也多啊,争奇斗艳之下,她们每月的收入也没那么高。 想要赎身,没个十年二十年,基本没指望。 可十年二十年后,自己也人老珠黄了,又是个风尘女子,如何能寻得如意郎君?倒不如在这迎春楼了却残生。 可那胭脂倒好,才两三年的功夫就攀上了高枝,赚了她们二三十年都赚不到的银子! 这叫人怎能不嫉妒。 “啧,既然给人做了外室,那便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兄弟还是另找美人为好。”张邯佯装可惜道。 “不对吧!”李长空嘴角微扬,故作诧异道:“我听说,胭脂姑娘有个相好的画师。” “她给人做外室,这画师能同意?” “公子说的可是陈识?”一女子说道,随即叹息一声,瞥了瞥嘴,道:“那陈识倒是个痴情种子,每月都来,还将辛苦挣来的银钱都交予胭脂,说是让她攒着,日后用来赎身。” “只可惜,所托非人呐。” “胭脂想赎身,他一个画师,挣的银子如何够?不自量力罢了。”另一位姑娘的语气更加尖酸刻薄。 “这他把挣来的银子都给了胭脂姑娘,可胭脂姑娘转眼就做了别人的外室?若是这陈识还有几分胆气,怕是怎么也忍不了吧?”李长空又问道。 “害,哪能啊。一年前,那陈识不知是开了窍还是怎地,突然就不来了。胭脂这才做了别人的外室,没过几个月,便有了赎身的银子!”一个姑娘感慨道。 “要我说,陈识是真不行,两年攒下来的银子,还没人家两个月给的多,就是他还在,胭脂怕是也会变心。”另一个姑娘的话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 一年前,陈识离奇失踪,对的上。 没过多久,胭脂就做了别人的外室……,这些姑娘口中的别人,当真是别人吗?会不会依旧是陈识! 李长空沉思片刻后,给朱犇使了个眼色。 朱犇见状,立刻一拍桌子,蹭地站起,怒道:“好大的狗蛋,敢跟我们兄弟抢女人!” “姑娘们可知这厮是谁?看我不上门废了他!” 姑娘们一听,纷纷吓得一个激灵,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朱公子,说句实在话,我们也没见过这人。” “没见过如何知道胭脂做了他的外室?” “这”姑娘们一时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长空见状,心中已经了然。 外室的事情,估计就是这几个人凭空猜测的。 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接客,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了她们十几二十年的银子。 换位思考一下,李长空也会觉得胭脂是给人做了外室。 “这人可曾来过迎春楼?” “来应该来过吧。”姑娘们挠着头,语气不是很肯定。 “那我换个问法,你们可曾亲眼见到过此人?” “好像没有。” “不要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李长空语气陡然加重。 “没有!”姑娘们被吓了一跳,立刻道。 “很好,今晚多谢诸位姑娘招待了。”说完,李长空将案牍上的四锭金子推了出去,道:“这些,全当是谢礼。” “希望今晚的事情,几位姑娘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几位姑娘对视一眼,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过依旧纷纷收下金锭,以作默许。 随后,一行人在李长空的带领下,出了迎春楼。 第206章:查案进展 走在路上,朱犇不由得问道:“老李,这就走了?怎么不多问问?” 李长空闻言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啦。” “你已经知道啦?”朱犇颇有些瞠目结舌。 “嗯,方才那几个姑娘信誓旦旦地说胭脂是给人做了外室,这才有了赎身的银子。”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这很正常。” “但其实,她们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看见过包养胭脂的那个人!” “更何况,按照她们的叙述,陈识和胭脂之间感情很深,并不像之前那位老人说的那样,只是段露水姻缘。” “所以,我猜测他们口中包养胭脂的,其实就是陈识!” “我们假设一下,一年前的陈识,并非什么失踪,而是被景王收拢,为其制作假币。” “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需要隐秘,故而陈识不得再露面。” “但他依旧心系胭脂,所以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在景王处赚到的银子传了出来,给了胭脂!” “这才是胭脂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集齐赎身银两的关键所在!” 此言一出,朱犇等人皆是瞠目结舌,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曾移动。 许久之后,还是张邯皱着眉头开口道:“老李,你的假设太过大胆,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李长空摇了摇头,轻声吐出两个字来:“巧合!” “陈识是乾都城最好的假画师,他在一年前离奇失踪,随后不久,胭脂就收到来历不明的大笔银两。” “而一年之后的今天,假币频出,银票贬值。” “这一连串的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些?而所有的巧合汇聚到一起,便是最大的证据。” “当然,这只是我臆想出来的证据。真实的证据,还得我们去找,这一点,就有劳钟兄了!” 钟云风一听,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于是沉吟片刻后,主动道:“如果李将军的猜测是真,那接下来就要简单许多了。” “陈识既然要给胭脂银两,那就必然有个途径,或假手于人,或将银两藏匿于固定地点,或通过钱庄存取。” “总之,只要我们一直跟着胭脂,找出这条途径,再顺藤摸瓜,找到陈识,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陈识多久给胭脂一次银两,若是一月一次,或是半年一年,那我们压根等不及,陛下十日之内,就要答案!” 钟云风闻言,眉头微皱,再度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就让胭脂主动向陈识要银子!” “怎么让她主动向陈识要银子?”朱犇道。 “自然是让她把现有的银子花光。”张邯眼眸微亮,直接点明。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有些时候,也许一两个蟊贼,便能解决问题。”钟云风眼眸中透出一丝狠辣。 李长空、张邯二人闻言,纷纷侧目,心中了然。 也是,常年在刑部做事之人,见惯了这世间的污秽之事,哪还有那么傻白甜。 “蟊贼可以,但不许伤人,且案子查明之后,再由刑部抓住蟊贼,奉还银两。”李长空道。 钟云风闻言,有些诧异,沉默片刻后,向着李长空拱了拱手,道:“李将军仁义。” “你在刑部断案多年,这里头的门道自然比我们要清楚,此事便由你来做,让老朱帮你。”李长空又道。 “好!”钟云风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展露本事的时候来了。 “三日之内,我要结果。”李长空道。 “可以!”钟云风沉吟片刻后,果断说道。 李长空这才点了点头,叫了辆马车,向着东宫的方向驶去。 …… 东宫。 太子刘裕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断地看向门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一旁的魏翔见状,主动凑上前去,说道:“殿下,您是君,李将军是臣,哪里有君等臣的道理?” “应该等李将军来了,向您报备才是。” 刘裕一听,摆了摆手,道:“老李他们不一样。” “殿下,这些君君臣臣的礼仪,终归还是要的,否则叫陛下看到了,怕是又要不开心了。” 刘裕闻言,眉头一皱,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魏翔听出了刘裕话里的不悦之意,暗自诧异李长空在太子心中地位如此之高的同时,连忙躬身致歉,作惶恐之状,道:“殿下恕罪,奴才失言了。” 刘裕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而这一切,都被甄健看在眼中。 如今他来东宫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再加上李长空的干系,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东宫一众太监中,除魏翔外的地位最高者。 魏翔回来之后,甄健急忙凑过去,小声宽慰道:“魏公公息怒,您自是一片好心的,只是殿下毕竟有他自己的想法。” 魏翔闻言,心里头的郁闷稍稍消散,瞥了眼甄健,觉得还是挺顺眼的。 这些时日以来,甄健为了讨好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只不过,由于他以前的主子是李长空,魏翔依旧对其心存戒备。 以至于两人的关系也就那样。 此刻听了这话,魏翔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不再搭理甄健。 恰逢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殿下!我们回来了!” 随后,李长空和张邯应声而入。 “怎么样了?”刘裕急忙凑上前去,询问道。 李长空却是不急,自来熟地坐下,端起案牍上已经沏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又缓了缓,这才开口道:“基本上搞定,不出三日,必有结果!” 刘裕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颗大石落地。 自他认识李长空以来,这厮还真就没错过。 他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具体怎么查的,跟本宫也说说。”刘裕兴奋道。 随即,李长空便把今日查案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裕。 刘裕听闻后,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就钟云风和老朱两个人?会不会人手不够?” “要不再加派两个?老贾最近不是闲着呢吗?”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跟踪也好,雇佣蟊贼也罢,都不是人多就有用的。” “钟云风在刑部办案多年,这个法子又是他提出来的,由他来做,自然最为稳妥。” 刘裕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老李,本宫信你!” 第207章:胭脂之死 这一幕幕,都被魏翔看在眼中,他不曾多说什么,只是眼波流转,意味深长。 第一日,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相安无事,正午相安无事,傍晚时分……出事了! 砰砰砰,一声声敲门声传来。 显然,敲门者很是急躁。 太子刘裕有些不耐烦地从里屋中踱步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的魏翔,问道:“什么事儿?” 魏翔表面上诚惶诚恐,语气却是平淡道:“殿下,刑部员外郎钟云风求见,他好像说胭脂死了。” 哄!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落在刘裕头上。 他一把抓住魏翔的衣领,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胭脂怎么可能死?钟云风干什么吃的,老李把事情交给他,他就办成这个样子?” “把他叫进来!” 看着怒火中烧的刘裕,魏翔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太子这么生气。 这下子,假惶恐变成了真惶恐,连忙转身,就要去带钟云风。 “等一等!顺带找人把老李老张都喊来!” “诺!” 魏翔走后,刘裕在正堂内左右踱步,心中惴惴不安。 老李竟然失手了! 他认识老李以来,整整一年的时间,老李从未失手过。 这也让他有股子莫名的底气,而这份底气,正是他和刘景叫板的根本。 可现在,这股子底气丢了一半。 曾几何时,李长空已经成了这个无人小团体的主心骨。 以往的时候,就是张邯失手了,料想的不对,他们也不曾有过丝毫的慌张,因为大家都知道,李长空会兜底。 可如今,若是老李失手了,老张怕是兜底不了! 片刻之后,东宫正堂内。 李长空、张邯、朱犇、贾太岁以及惴惴不安的钟云风,皆已经来齐。 面对这等事,李长空率先开口道:“钟云风,胭脂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和老朱都查到了些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钟云风见状,不敢怠慢,急忙道:“起初都是顺利的,第一日,我和朱兄在城南找了两个泼皮,一个扮作蟊贼抢了胭脂,另一个则趁着胭脂外出,搬空了她家。” “如此情况下,我们料想她第二日必然是要出门去取陈识的银子的。” “所以当晚我们便未曾打草惊蛇,而是在胭脂家的院墙外守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也确实如我们所料,胭脂早早便出了门,向着城西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跟的有些远。” “谁承想,路过一个路口之际,一个患有痴傻之症的乞丐突然冲了出来,一刀刺死了胭脂!” “乞丐人呢?”李长空厉声质问。 “天下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乞丐必然有人指使!”张邯也道。 “人被我们当场拿下,已经送入刑部大狱。” “只是至今不曾问出什么东西。” “呵呵,人家既然敢派人来,自然就不怕你们抓。一个患有痴傻之症的乞丐,能问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李长空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钟云风,两日之前,你信誓旦旦地与我担保,说是三日之内,必有结果,就是今日这么个结果?” 钟云风闻言,已经不敢坐着了,直接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恕罪。” “房子呢?胭脂死后,她的房子你们可搜过?”李长空继续质问道。 “去去过了,只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房屋已经走了水,少了个干净,什么也没捞着。”钟云风已经跪伏在地,不敢说话,朱犇才站出身来,低声道。 “人才,一个个的,都是十足的人才!”李长空勃然大怒道:“这么明显的把戏也看不明白!” “就是头猪,也知道在房子处留一个人!”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你们这里,还查个什么?” 砰! 一声巨响传来,李长空已经是拍着桌子,站起来骂了。 刘裕和张邯不由得为之侧目,虽然朱犇和钟云风干的事情确实有些荒谬。 但老李是不是太激动了些?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啊! 一时接受不了失败,恼羞成怒? 也是,老李自从去年开窍之后,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不曾遇到过什么挫折。 如今遭逢失败,自然是会有些情绪过激的。 李长空骂累了之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朱犇低着头不敢说话,钟云风更是跪着没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站在角落的甄健见状,急忙去泡了壶茶,端到李长空跟前,道:“少爷消消气,喝口茶降降火气。”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可还不等他思索,便感觉一股滚烫的茶水洒了下来。 甄健竟脚下一个不稳,将全部的茶水都洒在了李长空身上! 砰! 本就生气的李长空,一拍桌子便再度站起,对着跌倒在地的甄健就是狠狠一脚,怒骂道:“没长眼睛不成?” “甄健,你是进了东宫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忘了自己以前伺候的是谁了?” 甄健见状,也有些诧异,只觉得一年前那个纨绔成性的少爷好像又回来了。 于是磕头如捣蒜,急忙求饶道:“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小的只是一时手滑。” “狗一样的东西!”李长空却并不停止,又是一脚踹在甄健心窝上,将其踹得倒飞出去近一米远。 “魏翔,按宫里的规矩,冲撞了主家是什么罪过?” 见李长空点到自己,魏翔看了看甄健,有些犹豫地站出身来,道:“杖杖刑,最少十杖!” 李长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甄健道:“出去按规矩领罚,十杖,一杖也不能少!” 甄健闻言,顿时露出惶恐之色,十杖下来,他不得脱层皮? “魏翔你来打,若是不肯下狠手,本将军连你一起打!” 魏翔闻言,既惊又怒,看了看太子殿下,见刘裕没有说话,便急忙拉着甄健出去。 片刻之后,殿外便传来了甄健的惨叫声。 刘裕和张邯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算是受了挫折,可这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以前老李可是拿甄健当朋友看的,还求着刘裕,让他来了东宫,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第208章:主仆夜谈 “老李,消消气。”刘裕上前,拍了拍李长空肩膀,语重心长道。 他发现,自己有些过度依赖李长空了。 却忘了他也是人,他也有始料未及的时候。 而自己是君,这种时候,更应该站出身来主持大局才是。 “这件事,始料未及,大家都不曾想到,本宫也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 “当务之急,也不是彼此推脱责任,而是想办法找出新的证据,毕竟父皇给的时间只有十天,你觉得呢?” 李长空闻言,微微有些诧异。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一直觉得刘裕的智商和朱犇在一个水平线上。 今时今日,对方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只是接下来要如何做,我还需思索一二,便先告辞了。” 刘裕闻言,也点了点头,道:“本宫送送你。” 说罢,竟亲自将李长空送出了东宫。 …… 转眼之间,一天的时间便过去了。 黑夜降临,月黑风高。 刘裕坐在正堂,面前的案牍上摆满了酒菜,却一口未动。 他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只是目前能查出来的所有证据都集中在胭脂身上,况且,胭脂被杀也证明了他们的追查方向是正确的。 可死了就是死了,胭脂一死,所有的线索就全断了,连老李都想不出来的法子,自己又怎么能想出来? 刘裕深吸一口气,有些烦躁。 可他知道,这正是最为艰难的时候。 幼年时,父皇曾与他说过,为王之人,不必什么都擅长。 只要知人善用便够了! 除此之外,底下人有失误,也实属正常。 身为王者,做的不应是责怪,而是应该挺身而出,总揽大局。 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上战场统兵厮杀倒还行,但查案这等事,实属是七窍通了六窍,属于是一窍不通! 所以,总揽大局是够呛。 可不论怎么样,态度都应该做出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老李老张他们本就因为胭脂之死无比烦躁,这种时候,若是他这个太子先泄了气,他们又还有什么动力? 自己应当为老李老张做个榜样才是! 刘裕深吸一口气,继续冥思苦想。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呼喊自东宫外传来:“怀庆公主到!” 听闻此言,刘裕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皇姐你怎么来了?” 怀庆闻言,开门见山道:“听说李长空今日在东宫发了不小的脾气?” 刘裕点了点头:“倒也不能怪老李,钟云风搞砸了整件事,他本就在气头上,甄健又好死不死把茶水洒在他身上,只怕是个人都会生气。” 怀庆闻言却摇了摇头:“你不懂他,本宫第一次见他,便知其胸有静气。” “等闲事情,不值得其发怒。” “更何况,你与他相处时日最为长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最为清楚。” 白天的时候,刘裕倒还觉得没什么,只当李长空是情绪失常。 可如今被怀庆这么一提醒,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皇姐说得对啊!老李平日里也发火,可从未像今日这般过。 这反差感,确实是有些大了。 “皇姐,你是说,老李是故意的?” 怀庆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可是为什么呢?当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何必装出一副发怒模样?” “呵呵,如果当真都是自己人,你们的计划又岂会失败?” “事情的经过本宫也有所了解,钟云风和朱犇前脚跟着胭脂出门,后脚胭脂的房屋就被焚毁,如此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很显然,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彻底暴露在了刘景的眼皮子底下!” 听闻此言,刘裕瞠目结舌。 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他不相信!亦或者说,不愿相信。 不论李长空、张邯还是朱犇,刘裕都早已将其当作了兄弟对待,而并非只有君臣之情。 三人中无论是谁背叛,刘裕都无法接受。 至于贾太岁这厮压根就没参与这件事。 “钟云风?”刘裕轻声吐出三字,语气中带着几分询问。 怀庆依旧摇头,道:“为君者,当有明辨忠奸之能。本宫一介女流,只能提点你,又如何能替你做决定?” “后宫干政,素来是朝堂大忌。” “况且,对这些人,你比本宫更加熟悉,自然也是判断得更为准确。” 刘裕闻言,深吸一口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甄健也陷入了长时间的痛苦之中。 今天挨的那十杖,当真是一点水分也没有。 直到现在,他的屁股还是红肿的,若是不妥善处理,说不定会落下病根。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挣扎着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出门之后,便沿着墙边,直往东宫侧门而去。 许久之后,当其抵达目的地时,果然发现已经有人在等候。 便急忙走上前去,小声呼唤了一声:“少爷?” 一袭黑色夜行衣的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等甄健走近了,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扔给了对方,道:“这里头是少爷我研究出的青霉素,回去之后,涂抹在伤口处,不出数日,必然痊愈!” “这玩意我也才刚捣鼓出来,产量极低,你省着点用,万万不能被其余人等发现。” “这可是太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甄健一听这话,急忙接过小瓶,小心翼翼地装在衣服内衬的口袋中。 “你今日故意把茶水洒在我身上,可是发现了什么?” 甄健闻言,点了点头:“魏翔的反应不对,他似乎全程都有些幸灾乐祸,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这些天我与他时常见面,也算熟悉,所以很容易便能察觉出来。”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还记得我当初送你来东宫的目的吗?” 实际上,甄健那玩意儿是没切的,这可是个不小的罪过。 而李长空当初之所以要冒险将其送入东宫,乃是有着大目的! 第209章:油煤墨,元宝章 “自是记得的,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接近魏翔,只是,他依旧对我心存戒备。” “少爷怀疑此次事件是他泄露的?” 李长空闻言笑了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殿下,张邯,朱犇,贾太岁与我,都绝无可能向刘景妥协。” “剩下一个钟云风,他若是刘景的人,他爹钟狱,前些日子也不必帮我们找出假钞之破绽。” “费尽心思,反倒帮了敌人,岂不可笑?” “排除掉所有人之后,便只剩下一个魏翔!” “另外,如果我当初记得没错,老张曾为我设计对付卢恒,结果同样失利。” “事后,我特意问了老张的全盘计划,不可谓不详细周到,可见是花了十足的功夫。” “卢恒这样的人,仅凭自己,断然避不开这样的计策。” “这只能是景王的主意,而景王又是如何事先得知此事?” “答案只能是魏翔!” “所以我当初才求着太子殿下,让你进入东宫,为的便是找到魏翔与景王勾结的证据!” “他们之间往来,必有书信,你只要找到这些书信,便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少爷会举荐你进入朝堂!” 甄健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兴奋道:“多谢少爷!” “只是魏翔此人过于敏感,他若是得到书信,要么藏于极为隐蔽之处,要么看完之后当场焚烧。无论是哪种结果,只怕都难以寻找。” “所以今日我才大发雷霆,故意打了你一顿!” “魏翔防着你,无非是因为你我的主仆情分。可有了今日这顿打,你便可名正言顺与我恩断义绝。” “到时候,想必他心中的戒备,便能放下许多。” “你再徐徐图之,我不信找不到证据。” “一个太监罢了,目光短浅之辈,就是再有城府,又能深得到哪里去。” 甄健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道:“少爷高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速速回去,莫要被发现了。” 甄健点了点头,便带着青霉素,沿着原路返回。 李长空却并未离开,依旧在等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东宫正堂内,刘裕沉思许久之后,长出一口气,道:“老李老张这些人,跟了我一年之久,而且我与他们之间,感情甚笃,不可能出问题。” “所以,只能是钟云风!” “只是如果是他的话,钟狱当初压根就没必要帮我们找出假钞的破绽。” “这对父子的行径,有些不一。” “除非z钟狱是真心投靠,而钟云风却是刘景的人!”刘裕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 恰逢此时,魏翔走了进来,道:“殿下,潜龙营副统领求见。” 刘裕闻言,皱了皱眉,道:“所为何事?” “不知,说是有要事,要亲口告诉殿下。” “那便宣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披甲胄的八尺壮汉走了进来。 刘裕见状,发问道:“你有何事要见本宫?” 副统领见状,环顾四周,见魏翔还在,便道:“此事事关重大,只能说与殿下一人听之,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魏翔闻言,看了这副统领一眼,皱了皱眉,脸色肉眼可见地不悦起来。 刘裕也有些不耐烦,本想呵斥,怀庆公主便主动道:“都退下。” 片刻之后,偌大的正殿内,只剩刘裕、怀庆公主以及副统领三人。 “本宫可要回避?”见那副统领依旧不言,怀庆再度说道。 副统领却是摇了摇头,单膝跪下,道:“殿下,李副统帅约您今夜子时于宫门一叙!” 刘裕闻言,眉眼微挑,显然有些诧异。 这位是潜龙营的副统领,而潜龙营直属于御林军,御林军有正副两大统帅,总领五万御林军! 正统帅无疑是武功高强,传闻和定国公张勋有得一拼的季凌。 而副统帅,毫无疑问,便是前些时日刚刚被封的李长空。 “老李约我今夜子时相见?” “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而要假借于你之口?” “末将不知,只是李副统帅确确实实让我前来知会殿下,且反复叮嘱,一定要让殿下屏退左右后再说。” 刘裕闻言,不惊反喜,道:“只怕老李也察觉到了内奸之事,这才出此下策,看来,他应当是已经有法子了!” “皇姐可要与本宫一起去?” 怀庆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寂,颇为无奈道:“不必,你去便好,回来了可以与我说说。” 刘裕却未曾察觉住怀庆的情绪,只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当刘裕抵达预定地点时,果然远远看见有一人影矗立,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一袭黑色夜行衣的李长空。 看见刘裕,李长空微微点头,轻声道:“殿下。” 刘裕闻言,眼眸顿时一亮。 眼前的李长空,好像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和下午时那副暴怒的样子截然不同。 “老李,你今天下午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装给内奸看?” “殿下也发现了?”李长空诧异道。 “那是,本宫是谁?岂能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 “殿下慧眼。” “你怀疑内奸是谁?钟云风?”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不过现在抓内奸意义不大,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景王私自拓印假币的证据!” “所以我才特意在此深夜约殿下前来。” “你已经想出了新的法子?”刘裕喜出望外道。 李长空点了点头:“不见得有效,但是可以尝试一番。” “那还等什么?快说给本宫听听!”刘裕彻底兴奋了。 “再等等吧,老张还没来。” “行!” 片刻之后,张邯终于姗姗来迟,一见到两人,便气喘唏嘘地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俩,就不能找个好地方见面?” “现在可是子时!可怜我一介读书人,还得深夜躲着潜龙营翻东宫的城墙!”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错愕道:“我和潜龙营值守的将士们打过招呼了,叫他们不用拦你。” 张邯闻言,瞠目结舌,呆立良久。 只觉得自己从脊椎到天灵盖,一节节凉掉。 合着自己这墙白翻了? “好了好了,莫要再说废话了,快说正事!”刘裕等不及地催促道。 李长空闻言,这才神情严肃地吐出六个字来:“油煤墨,元宝章!” 第210章:案牍焚毁 “油煤墨,元宝章?”张邯喃喃自语。 太子刘裕则是直接出言询问道:“这是何物?” “这些都是朝廷拓印银票的原料,每用一点,都要记录在册。” “所以,它们也是我们接下来要找的证据!” 李长空眼眸闪亮,将心中计策娓娓道来:“钟狱在假钞上只发现了笔触有误,其余部分,却是丝毫瑕疵也不曾有。” “但我了解到,想要拓印银票,可不只是有拓本就够了。还需要两种十分关键的原材料!” “其中,油煤墨便是用来拓印银票上的彩色花纹的特殊墨水,只有冀州西山府有产,每年产量极为稀少,而且必须作为贡品,上交朝廷!” “拓印完之后,再由宝钞局用特有的元宝章盖章,这样银票才算是生效,才能够正式发售。” “否则,若是缺了这两个物件,真钞怕是也要变假钞了。” “而钟狱作为几十年的刑部老员,当初却只发现了拓本的问题,那就说明油煤墨和元宝章都是真的!” “可这两种物件,都是极为重要的物资,每次使用,都要记录在册。” “所以,现在殿下你和老张,一人去油墨局,一人去宝钞局,以查案的名义翻阅他们的案牍库。” “只要能找到油煤墨和元宝章被滥用的记录,便是实打实的铁证!” “到时候再顺藤摸瓜,找出两局官员和刘景的联系,想必不是难事。” 听完李长空的全盘计划之后,张邯和刘裕对视一眼,均是如释重负。 显然,两人心中再次有了主心骨。 这种状态的李长空,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李长空。 “事不宜迟,那我们等天亮就行动?”张邯问道。 刘裕点了点头:“好,这次的证据要是落实了,刘景怕是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李长空也点了点头,不论景行帝对刘景有多么喜爱。 涉及到这等民生大事,也绝不会轻饶! 贬为庶民都是轻的了,更可怕的是终身监禁,甚至是直接斩首! …… 翌日清晨,一大早。 张邯便洗漱完毕,谁也没告诉,只带了一个车夫,坐着马车,直奔油墨局! 他们之间有没有叛徒,叛徒是谁,这些都不好说。 但防着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片刻之后,油墨局快要到了,马车外的街道上却突然嘈杂起来。 张邯眉头微皱,向着车夫问道:“怎么了?” “回少爷,好像走水了。” 张邯点了点头,如今已是盛夏,天气炎热,走水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他出于好奇,还是多问了一句:“何处走水了?” “好像是油墨局,里头的官差灰头土脸地跑出来,使劲说油墨起了火。” 咯噔! 张邯心脏瞬间收缩,整个人蹭地站起身来,不再理会车夫,而是迅速走出马车。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皆是走水的叫喊声。 不远处的油墨局,更是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官差正在叫苦连天。 更有甚者,接了盆水就往里冲。 “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的事情!”张邯喃喃道。 随即大吼起来:“走水了!快来救火!” “速速前来救火!” “等火灭了,一人五两银子,我是定国公府世子,说话算话!” 张邯直接祭出了当初李长空和陈乾元斗法时的招式。 这一招虽然满是铜臭味,可架不住它好用啊! 一听这话,许多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路人立刻就接了水往里冲。 就这样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火势总算是灭了。 一个满脸黑灰,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向着张邯走了过来,深深鞠了一躬,抱拳道:“多谢世子了!” “今日要不是您,这火怕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 张邯没理会这些,而是开门见山道:“哪里起的火,可是案牍室?” 那人一听,顿时瞠目结舌:“张世子莫非神人也?就是案牍室起的火!” “当时郝局长正在其中查阅案牍,不知怎的,突然就起了火。” “要不是我们抢救及时,怕是郝局长能被烧掉半条命。” 听闻此言,张邯长长叹息一声,感觉到由衷的心累,无奈道:“我能进案牍室看一看吗?” 那人闻言,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人家毕竟是定国公世子,身份高贵,再者刚才又花了不少银子帮忙救火,想进案牍库看一看而已,虽说不太合规矩,但凡事总有例外嘛,人不能活得太古板。 片刻之后,张邯从案牍室走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猜得没错,最近一年以来油煤墨的使用记录,都被烧了个干净! 甚至,那些资料的储存地点,就是核心起火点! 这场大火,根本就不是偶然发生,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但当时案牍室只有一个郝常在里面,现在已经被烧得昏迷了过去。 他就算要问,也得等郝常醒了再问。 “该死!又被抢先一步!希望太子殿下那里能顺利些!”张邯如是说道。 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对方连油煤墨都想到了,又怎么会漏掉元宝章? 此时此刻,刘裕也是刚到宝钞局。 他特意没带魏翔,甚至连半个仆从也不曾带,孤身前来! 只是,刚进宝钞局,就被眼前人拦了下来。 只见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形瘦削,板着一张脸,正斜眼看他。 “你就是宝钞局局长栾福?” “正是,不知有何贵干?”栾福皮笑肉不笑道。 “本宫是太子,奉陛下旨意,彻查假币案。” “现如今怀疑你宝钞局与此案有关,本宫要查看元宝章的使用记录!”刘裕厉声道。 栾福闻言,却是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不屑一顾道:“你说你是太子,你就是太子?” “我还天王老子呢!令牌拿出来!” “令牌?什么令牌?”刘裕诧异道。 “宝钞局乃朝廷重地,案牍室又是宝钞局重地,可谓十足的机密之所。” “这样的地方,你想进就进?自然是需要户部出示的令牌。” “放肆!本宫受陛下口谕,前来查案,你岂敢阻拦?” “还是说你们宝钞局,只尊户部,不尊圣架?”刘裕彻底怒了,大声呵斥道。 第211章:弃车保帅 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帽子了。 可栾福听了,却依旧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还是那句话,想进宝钞局,得户部的通传令牌。” “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刘裕一听,怒极反笑道:“好!好啊!堂堂乾都城,天子脚下,竟还有你这等货色!” “有你这样的东西在宝钞局,便是不出假币,也少不得要出些别的勾当!” 刘裕一拍桌子,正要以更加严厉的语言怒斥,谁承想,门外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之声。 一群身穿黑衣,黑衣上刺绣着乾都城的人员,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看了看栾福,随后从腰间取出画像,仔细辨别之后,便冲着同伴们点了点头。 其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见状,果断上前,直接就将栾福给按压在了桌子上,不得动弹。 栾福顿时惊怒交加,怒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擅闯宝钞局,殴打朝廷命官!” “不管你们是谁,速速将老夫放开!否则,老夫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为首之人被他说笑了,走上前去,伸出手掌,拍了拍栾福的老脸,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皇城司副统领,夏距。” “你倒是给老子说说,怎么让老子死无葬身之地?” 栾福一听,原本的惊怒交加顿时只剩惊慌。 若是皇城司出动拿人,那被拿之人,半只脚已经踩进天牢了! 若是隐龙卫抓人,那被抓之人,半只脚已经踏上黄泉路了! 这两个大乾特殊机构,等闲不会抓人。 可一旦抓人,就一定是大事!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朝廷命官呐!又一直遵纪守法,怎么会惊动到皇城司的诸位?” “呵呵。”夏距冷笑一声,道:“是不是遵纪守法,不是你说的算,是当今陛下说的说!” “你是选择跟我们走一趟,还是拒捕?” 栾福能从夏距的语气中,听出来森然杀意! 皇城司拿人,要是遇到拒捕的,皇城司有权暴力执行,只要不伤及性命,怎么都行。 也就是说,打断四肢,吊着一口气带回皇城司,同样可以。 若是隐龙卫,更是有权将拒捕之人当场击毙! 宝钞局隶属户部,栾福又在宝钞局厮混多年,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自然是清楚的。 于是立刻点头如捣蒜道:“我配合!” “我一定配合诸位的行动,绝不拒捕!” 栾福陪着笑,如是说道。 夏距见状,啐了一口,道:“真特娘的没意思,带回去!” 此言一出,皇城司其余人员便纷纷动起身来,眼看着就要将栾福押走。 刘裕却是急了,直接挡在夏距面前,道:“本宫是太子!” 夏距没见过太子,但是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愣头青,一时间却是分不出真假。 毕竟刘裕身上穿的衣服,确实像那么回事,而且本朝冒充太子可是死罪。 于是便拱手行了个还算像样的礼节,道:“请恕末将职务在身,不便行礼,便以此代劳。” “无妨。”刘裕摆了摆手,问道:“他所犯何事?” 夏距闻言,眉头顿时紧皱,摇了摇头,道:“末将不知,末将接到的只是拿下他的命令。” “你们可会搜查其府邸?” “这个自然是会的,只不过就不是末将负责了。” 刘裕闻言,沉吟再三,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句话:“此事,与景王可有干系?” 夏距闻言,觉得眼前之人太子的身份愈发真了几分。 只是……这人身份越真,说明麻烦越大啊! 皇储之争,谁敢插手? 夏距摇了摇头,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末将不知。” 刘裕闻言,颇为无奈,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随后,夏距便带着栾福离开了。 再然后,刘裕便大张旗鼓地进了宝钞局的案牍室。 开玩笑,上一个反对他的转眼间就被皇城司拿下了。 而且这人的太子身份好像还是真的,那谁人敢拦? 午时三刻,刘裕在众多案牍之中,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找了足足一个上午,才找到手中这本元宝章在今年上半年的使用记录。 以及另一本,朝廷下发的拓印文书,上头明确规定了要拓印的银票数量。 而这两者,压根对不上! 前者足足是后者的两倍还多! 找到原因了! 现如今市面上的假币,可能与真银票的数量一般多! 所以才会造成银票贬值得如此厉害! 刘裕兴奋得手舞足蹈,直接拿着两本文书,就要离开。 却被人挡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正是夏距。 “你怎么还在?不是早晨就走了吗?” 夏距这一次老老实实跪地行了礼,随后才让出半个身位。 郑英从其身后走出,道:“太子殿下接旨。” 刘裕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找到关键证据的时候来。 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圣旨到了,总不能不接吧。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跪下,道:“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宝钞局局长栾福,勾结油墨局局长郝常,以及赣州假画师陈识,私自伪造假钞,造成大乾银票贬值良多,罪无可赦,即刻处死,诛三族!” 刘裕惊愕地抬起头来:“这件事了了?” 郑英点了点头,道:“今日早晨,景王殿下亲自去了暖阁,检举揭发了郝常。” “栾福与陈识,是皇城司随后查出来的。” “这件事,算是了结了。” “这这如何可能?”刘裕难受得想要吐血,他有一种蓄势已久,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难不成还有叛徒?他们今日的行动也暴露了? 刘景明显就是要弃车保帅,牺牲栾福、郝常以及陈识来保全自己。 可为何昨日不检举揭发,明日不检举揭发,偏偏是今日? “栾福何时审问?” “三日之后,刑部尚书亲审。” “父皇可会到场?” “小的不知,陛下虽说日理万机,但此事关系重大,影响恶劣,想来应该是会到的。” “好!到时候本宫也去!”刘裕攥紧了手中的两份文书,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第212章:审栾福 夜深人静时,乾都城郊外,一座老宅。 其上牌匾摇摇晃晃,蛛网遍布,只能隐约瞧出,有个李字。 这座宅子,虽说年久失修,但规模却是不小,三进四出,哪怕在郊外,也是难得的大宅院了。 可见李府之前也是辉煌过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却彻底落寞下来。 李府正堂内,满地的废墟之间,站着一袭紫衣。 哪怕那紫色衣裳十分宽敞,可衣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却依旧若隐若现,婀娜多姿。 紫衣在此处已然站了良久,像是在等什么人。 只是许久过去了,也不曾见人来。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袭黑衣的身影才缓缓从房檐上现出身形来。 此人身形挺拔,虎背蜂腰,手中一杆红缨枪,杀机四溢! “等了一夜,就为了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报当年之仇!”紫衣波澜不惊道。 “哼,你还记得当年之仇?我还以为你在王府乐不思蜀!”黑衣身影讥讽道。 “李寄北,你不用激我,你是李家人,我自然也是李家人!” “当年的血海深仇,我记得比谁都清楚!” “今日叫你前来,也不是为了争论谁对谁错。” “想报仇,你有你的方式,我自然也有我的方式。” “我唤你回来,只是发现了能帮我们对付他的人,有些事情,也可以开始准备了。” 李寄北闻言,眉眼微挑,道:“何人?” “武陵侯府世子,正五品安北将军,李长空!” “他背后站着的,是太子!” 李寄北闻言,双眼睁得浑圆,周身气息都有些紊乱。 想要和那人作对,区区一个正五品的安北将军自然不够,可若是有太子在……便不成问题! 他还在沉思之时,紫衣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朝他扔了过去。 “何物?”李寄北一把接过,反问道。 “你不必管,送给李长空就行,他若是信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为何会信你?” 紫衣笑了笑,道:“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一小撮人,会信的。” “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会帮你?”李寄北寒声道。 紫衣再次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说,转身出了废墟般的李府。 曾几何时,这里是那么的繁华。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外如是。 紫衣走后,李寄北看着手中的书信,沉吟片刻后,笑了:“李长空,倒是有些意思。” “你最好有些能耐!” …… 三日之后,刑部。 景行帝高坐于官位,其左手方,坐着内阁三老以及钟狱。 钟狱本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念在这是刑部审案的场子,其身为刑部尚书,乃是今日主审,故而才能坐在此处。 景行帝右手边的位置,则坐着太子刘裕以及李长空。 至于刘景,竟是来都没来。 这让刘裕很是不爽。 他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时辰不早了,该来的人也都到了,那便开始吧。”景行帝道。 钟狱闻言,站出身来,道:“带人贩!” 片刻之后,五花大绑的栾福,郝常以及陈识被带了进来。 按压在地板上,不得动弹。 钟狱摆了摆手,六个侍卫这才松开三人。 等三人抬起头的时候,刘裕立即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对劲。 栾福被抓走的时候,可是很是嚣张。 虽说身形瘦削,但脸色很好看,精气神也不错。 可现在,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双目浑浊无神,一副已然绝望的模样。 包括郝常,陈识,同样如此。 刘裕忍不住了,当即站出身来质问道:“钟大人,栾福我先前见过,可不是这般模样。” “你们刑部,可是有人私自动了私刑?” 此言一出,钟狱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他知道,之前儿子搞砸那件事,就已经惹得太子殿下很是不快了。 如今当着陛下的面,对重要人犯滥用私刑的事儿要是落实了。 他们钟家今后的运道,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于是即刻摆头,连忙道:“不敢!” “栾福三人乃是陛下钦点的要犯,意义重大” “刑部上下,我都已下过命令,需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逾矩之处!” “滥用私刑之事,怕是绝无可能。” “可……”刘裕还要再说,却被李长空扯了扯衣角。 刘裕转头,却见李长空对他摇了摇头。 刘裕见状,也只好无奈地退了回来。 李长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先前钟狱是的确想要投诚到太子麾下,而李长空也敢肯定,刑部绝对是景王手脚最少的一个部门。 至于钟云风搞砸了胭脂之事,这件事刘裕他们不清楚,他自己却是门儿清,多半与魏翔有关。 钟云风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成了背锅人。 这么看下来,刑部依旧值得拉拢。 可现在,这桩案子分明与刑部没有多大干系,顶多就是在刑部审理罢了。 太子却要当着陛下的面,如此逼迫。 这不是逼着人家倒戈到刘景那一方吗? 见太子消停了之后,钟狱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直接对着台下的三人厉声呵斥道:“你等三人,可知罪?” 栾福闻言,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看着高坐在台上的钟狱和景行帝,两行泪立即便从脸庞流下。 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嗫嚅了许久,也不曾说出半个字来。 最终看了看太子的方向,无奈叹息一声,随即仰头大笑:“知罪!” “哈哈哈,我知罪,一切都是我干的!” “是我伙同郝常,逼迫陈识,私自调用油煤墨和元宝章,制作假钞,到处贩售使用。” “这些,通通都是我干的!” 栾福状若癫狂,好似疯了一般,歇斯底里道。 一旁的郝常闻言,也是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疯狂磕着头,大喊着:“认罪!我也认罪!都是我们干的!” “油墨局纵火,也是我干的!当初就我一个人在案牍室,除了我,还能是谁?” “哈哈,哈哈哈!” “我该死,我该死啊!” 郝常的哭嚎声中,好像包藏着巨大的失望与怨恨! 第213章:盖棺定论 “岂有此理!圣上当面,岂容你如此放肆!”钟狱厉声呵斥道。 “圣上?”栾福闻言,笑了:“我都要死的人,都被夷三族了,还怕什么圣上?” “你的三族是没了,可你的九族还在!”人群中,李长空幽幽道。 “你!”栾福闻言,顿时惊怒交加。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威胁。 “栾福,陛下向来是宽厚之人,对待你们做臣子的,可是比对待太子这个亲儿子要好上百倍。” 刘裕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景行帝朝他们这瞥了一眼,有些心累。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让他俩来旁听了呢? “若不是涉及到社稷民生的大事,陛下也不会动如此雷霆之怒,夷尔等三族!” “可即便如此,陛下依旧是明察秋毫的。” “尔等若是受了谁的指使,亦或是何人的挑拨,尽可说出来/” “陛下定会为尔等做主!” 景行帝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李长空这混小子是话里有话啊。 不过他却依旧道:“不错,此事若并非尔等三人所为,供出幕后主使,朕可酌情处理,从轻发落。” 这已经算是莫大的天恩了! 也就景行帝待人宽厚,再加上有李长空求情。 否则若是换个别的死刑犯,现在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可栾福和郝常闻言,眼眸中先是迸发出些许光彩,可转瞬之间,便立刻熄灭下来。 最终,依旧是摆出一副绝望模样,道:“无人指使,皆是我等所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李长空见状,不由得眉头紧皱。 刘景究竟是使了什么魔法,能让这三人如此死心塌地为他赴死? 况且方才栾福和郝常分明已经表露出心动之色,以及对刘景的怨恨,可到最后,却依旧不肯改口。 莫非是有什么把柄在刘景手中? 可这人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把柄? 见李长空和景行帝迟迟未言,钟狱便道:“陛下和诸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没有,这三位嫌犯已经招供,铁证如山,怕是可以结案了。” 又等了片刻,见依旧无人说话,钟狱便要结案。 刘裕顿时急了,站了出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尤其是景行帝,可谓目光如炬。 刘裕一时间慌了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将身旁的李长空一把推了出来,道:“父皇,老李还有话说。” “噢?是吗?李长空你还有何话要说?” “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景行帝冷哼一声,显然有些愠怒,对今日太子咋咋呼呼的行为很是不满。 李长空闻言,幽怨地看了一眼刘裕,用眼神怒斥这货不讲道义。 而刘裕也确实收到了他的眼神攻势,随后……他选择转过头去,不看李长空。 李长空见状,无奈叹息一声,暗自感慨,太子靠得住,朱犇会上树。 随后看向景行帝,道:“臣确实还有些话,想问一问陈识!” 众人闻言,皆是皱眉,陈识乃是三人之中最低调的一个,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做派,就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 问他,能问出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长空缓步走到陈识跟前,也不说话,只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他的脸。 就这样,小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景行帝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道:“你到底要问什么?倒是问呐!” “臣只是觉得,这陈识,还颇有几分姿色。” 啊??? 刘裕伸手抚额,一脸想死的表情。 景行帝更是当场脸色铁青,就连钟狱和三位阁老,也是面面相觑。 这陈识是罪犯呐!他有没有姿色,跟在座的诸位有半个铜板的干系? 大家关注的是他犯没犯罪,是否私印银票! 你关注的就是这个? 眼见景行帝就要发怒,李长空急忙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陈识,虽只是个假画师,却也有过一段良缘!” “对方可是迎春楼的招牌花魁,胭脂姑娘!” “这位胭脂姑娘虽说出身风月场所,对陈识可是一心一意,等了他足足一年之久!” 闻言,景行帝更生气了。 讨论案情就讨论案情,提什么花魁? 更何况,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所?大家都很严肃的,你说这话,合适吗? “这一年里,胭脂姑娘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本以为马上就要见到有情郎了。” “谁承想……”李长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最终却是死于非命。” “这件事,陈识你是否知晓?” 陈识闻言,先是呆愣片刻,随后歇斯底里起来,冲着李长空咆哮:“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肯定是你害死胭脂的!” “是你!就是你!” “你给老子偿命!” 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陈识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竟险些挣脱身后两位刑部侍卫的束缚。 这一刹那,李长空飞速扫了眼陈识的两臂和大腿部位。 皆是青筋暴起,肌肉虬结。 随后后退数步,转头看向景行帝和钟狱道:“回禀陛下,臣问完了,钟大人可以结案了。” 景行帝和钟狱闻言,一头雾水。 你这是问了个什么?除了激怒对方,还达到了什么目的? 这也没用啊。 景行帝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钟狱可以结案了。 钟狱便走上前,道:“栾福、郝常、陈识三人,私印假钞,危害社稷,罪大恶极,于三日后正午时分,菜市口斩首示众!” 一般来说,罪犯都是要秋后问斩的。 除非是朝廷连一刻都不能容忍,或是犯罪之人罪大恶极,动了众怒。 而栾福三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结了案,假币之事便算是完了。 片刻之后,李长空和刘裕并肩自刑部大门走出。 张邯、朱犇和贾太岁早已等候多时,见两人一齐出来,连忙凑上前去,道:“如何?” 李长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结案了,栾福、郝常、陈识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刘裕叹息道。 “刘景呢?” “无事。” “岂有此理!”朱犇怒道。 李长空却摆了摆手,道:“此事怕是还没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天府酒楼。” 第214章:分析破绽 片刻之后,天府酒楼。 以刘裕和李长空为首的五人,租了个包间,上了些许酒菜。 随后众人齐齐看向李长空,等待他的下文。 李长空环视一圈,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片刻,道:“我们认识,能有小一年了?” “一年多。”刘裕道。 “老李你想说什么?”张邯眉头微皱,预感到有些不对。 “既然都一年多了,咱们之间,一起出生入死,少说也有十数回了,不是亲兄弟,却也胜似亲兄弟。”李长空又道。 这时候,就连朱犇也听出来了,道:“老李你什么意思?” “点我呢?就因为我前些日子搞砸了胭脂那件事?至于吗?”朱犇一拍桌子,显然是有些上头。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否则今日也不会把诸位约到这天府酒楼来。” “只是就假钞案一事来看,我们几乎处处受制于人。” “那刘景,却是处处料敌先机!每一步都走在我们前面,除了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我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一听这话,刘裕瞬间机警起来,他忘不了今日在刑部的那种憋屈感。 刘景甚至都没有到场,就足以让栾福三人认罪。 相比之下,他这个太子忙前忙后,却是一无所获。 叫人如何能甘心? 于是乎第一个表态道:“老李,你是知道我的,我是太子啊!” “咱们这些人里,就我跟刘景最不对付,我是要跟他抢皇位的,怎么可能给他通风报信?” 此言一出,李长空整个人都无语了,看刘裕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不是,谁怀疑你了? 你一个太子,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 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干什么?证明智商啊? “老李,你也是知道我的!” “咱们两家是世交啊,我爹和李叔父,那是过命的交情。” “我要是出卖你,我爹第一个饶不了我!”张邯也急忙道。 “反倒是朱犇,一年前就跟你有过节,这厮心眼又小,说不定记恨到现在。” 张邯说完,还不忘踩朱犇一脚。 “呸!放你娘的狗屁!”朱犇也急了。 “你才心眼小,当年那点破事儿,我早忘干净了!” “咱说了,我老朱家怎么说也是勋贵出身,和那刘景压根就走不到一路去!” “什么意思?点俺呢?”贾太岁也怒了,道:“老李,别的不说,是谁在黑剑手下救的你?又是谁当初在北疆和你一起杀的北元狗?” “我要是真想害你,甭提有多少机会了。” “怀疑到谁身上,也不能怀疑到俺身上啊!” 四人互相不爽,又纷纷想要自证清白,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李长空有些烦躁,怒道:“够了!” “能叫你们来,就说明我是相信你们的。” “但你们是可信的,你们府上的丫鬟仆从,就不一定了。” 李长空眼眸深邃,他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魏翔有问题,所以派甄健盯住对方,准备找准时间,反咬刘景一口。 可东宫都有刘景的眼线了,难保其他人府上没有,这才是他今日邀请众人来天府酒楼一叙的原因! 这话一出,周遭紧张的氛围顿时缓和许多。 “不是,老李你早说啊,吓我一跳。”朱犇喘了口粗气,道。 “那倒是,我们几个,太子就先不说了,东宫的宫女太监少说数百,其余人也是家大业大,府里头的丫鬟家丁加起来,没有上百,少说也有几十了。” “就是再怎么小心,也难免走漏风声。” “此言合理。”张邯点了点头,道:“况且刘景此人,在此之前,印刷了那么多假币,朝堂上的官员都贿赂了大半,用来贿赂我们府上的丫鬟仆从,自然是再简单不过。” “那怎么办?回去之后把家里的丫鬟仆从都给辞退了?再找一批?”贾太岁问道。 这话一出,刘裕顿时就犯了难。 他是太子,平日里在东宫自然是有些权力的。 换一个两个宫女太监完全不是问题。 可要是全换,那就有问题了。 涉及到几百人的调度,如果不事先知会,根本调度不过来。 所幸李长空摇了摇头,道:“不必,换人怕是无济于事。” “刘景既然能贿赂一批,自然也能贿赂下一批,无非是多花些银子罢了。” “之所以叫你们来,只是希望诸位今后口风能紧一些,有些计划,莫要在府中提及。” “一些重要事宜,更是需得亲力亲为,万万不可途径他人之手。” “尤其是太子殿下!” 见自己被点名,刘裕有些郁闷,可也还是点了点头,道:“本宫省得。” “我们也省得。”其余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很好,那接下来说第二件事。”李长空目光逐渐深邃起来,看向贾太岁,道:“老贾,以你的功夫,若是周围有人偷听,可能发现?” “放心,这乾都城中,能隔墙有耳,且不被我发现的,怕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此言一出,李长空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起来,道:“今日在刑部,那陈识有些不对劲。” 闻言,刘裕顿时来了精神,道:“何处不对劲?” “其一,他的反应太做作了,有些演戏的痕迹。” “我提及胭脂,并不仅仅是为了激怒他,更是为了察看他的反应。” “按照我们先前的调查情况来看,他与胭脂之间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 “可当我提及胭脂时,他却毫无动容之处,只有当我说胭脂死了,他才呆愣片刻,随后才做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来。” “况且他呆愣的那片刻,不像是过度悲伤,反倒是一时半刻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一时之间的反应,总归是多元化的。仅仅凭借这些,怕是难以作为证据。”张邯皱了皱眉头,道:“还有吗?” “有!” 李长空语气更加笃定,转头看向刘裕,道:“殿下,你还记不记得,在我说完胭脂已死后,陈识勃然大怒,彻底发狂,想要冲上来与我扭打。” 刘裕闻言点了点头,他对这一幕印象深刻,甚至当时还想上去踹陈识一脚。 “这就是陈识第二个反常点,他挣扎时的力气,太大了!” 第215章:真假陈识 “这力气大一些罢了,能说明什么?”朱犇反问道。 李长空笑了:“能说明的东西大了!” “还记得你找到的那老头跟我们说陈识是什么人吗?” “假画师啊,咋了。” “不错,一个假画师,换而言之,一介文弱书生啊!” “可当时按住他的两位是什么人?” “那是刑部专员,平日里净是跟些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 “这样的人,就算比不上皇城司、隐龙卫两大特务机构,但多少应当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吧?” “而且还是两人压一个!且险些没有压住!差点儿,就让陈识挣脱出来。” “况且当时我离得近,他双臂和小腿的鼓起程度,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只怕多少有些功夫在身。” “这与我想象中的陈识不符。” “老李,断案讲究的证据。陈识的反应也好,他一介文弱书生的身份也罢,都是你凭空臆想出来的。” “这些东西,就算太子殿下亲自去和陛下说,也当不成证据。”张邯无奈道。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当不成证据,可我也没想当证据啊。” “不当证据?那有什么用?”刘裕诧异道。 李长空闻言,眼眸更加深邃,抛出一个惊天大炸弹:“如果我的猜测是属实的,那就说明,三日后问斩的陈识另有其人,真正的陈识,还活着!” “刘景既要塑造自己贤明节俭的形象,因为这已经是他和太子殿下相比,为数不多的优势。” “另外,贿赂朝臣的银子也不能少。” “否则,勋贵们都已经站在了太子这一方了,刑部尚书钟狱更是有意投向我们。” “他要是停了贿赂,这储君,也就没必要争了。” “所以,对假币的拓印不能停,他顶多就是收敛一段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陈识,他就必须得保下来!” “更有甚者,我怀疑,胭脂死了的事情,真陈识压根就不知道。刘景大概率也不会让他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拓印假钞的机器罢了!” “这……”众人听完之后,大感震惊。 “确有可能如此!”刘裕率先开口,肯定了李长空的猜测。 “以本宫对刘景的了解,他八成会这样做!” “可那要怎么办?就算老李说的都是真的,咱们也没办法取信陛下,更没办法只通过老李的猜测,直接拿下一位亲王。”朱犇无奈道。 “既然没有证据,找到证据就是了。”张邯目光深邃,他终于领会了李长空的意思。 “这件事过后,刘景看似没受影响,实则,他和陈识之间已经有了无法修复的裂痕——胭脂!” “胭脂是他杀的!” “我们甚至都无需找到陈识,只需要将胭脂被杀,凶手大概率是刘景的消息传递给他。那刘景拓印假币之事,便会满盘皆输。” “另外,若是我们能找到陈识,甚至让陈识成为人证,取信于陛下。到时候,刘景最少也是废为庶人!” “老李,我说的可对?”张邯看向李长空道。 李长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善!” “嘶,妙啊!”刘裕一拍大腿,道:“好你个老李,本宫看你今日在刑部也没说几句话,原来是早已成竹在胸啊!” 一旁的张邯幽怨地看了刘裕一眼,龇了龇牙,觉得很疼,因为刘裕拍的是他的大腿。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长空就想起今天被刘裕推出来顶包的事儿,于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刘裕装作没看到般,说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找到陈识?” 李长空却是摇了摇头,道:“目前假币案闹得沸沸扬扬,刘景必然会让陈识等人躲避起来,避避风头,并且重新在户部安插人手,以获取油煤墨和元宝章。” “这种时候想要找出陈识,只怕不大可能。” “我们要做的,只有盯好宝钞局局长和油墨局局长这两个位置,不要让景王插手便是。” “我提议,把今科的进士推上去。相比于其他人,他们相对干净,至少能够肯定,目前还不是景王的人。当然,如果太子殿下在朝中有些党羽,或是亲信,自然是以我们的人为主。” 此言一出,刘裕顿时尴尬起来,转过头去,一声不吭。 见状,李长空无奈叹息一声:“那还是推新科进士吧,暂定贺太白和陈道。” “这两人,一人来自白鹿洞书院,天生一股傲气。另一人出身名门,乃是颍州陈氏当代之最。” “这样的两个人,心中自有一股傲气,难以为金钱所动,且恩怨分明。” “把他们推上去,难以被景王收买不说,还会念我们的好,也算是一份人情。” 张邯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朱犇道。 “俺也同意!”贾太岁道。 刘裕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道:“那就这么定了,此事本宫会去运作,尔等就无需操心了。” 李长空和张邯闻言,顿时觉得不大靠谱,觉得还是得私下操作一下。 想了想,李长空又补充道:“另外,等时机成熟之后,倒是可以想个法子,看能不能利用刘景在我们身边安插的眼睛,把陈识钓出来。” “或是调虎离山,由我们去把陈识掳出来。” “什么话,那怎么能叫掳?那明明是救出来!”刘裕大义凛然道。 众人闻言,齐齐翻了个白眼。 要不说你是太子呢,这脸皮厚度,还能有谁。 “此事倒是不急,已经是后话了,等假币的风头过去,刘景再度作案时,便是时机成熟之际,到时候可以再作讨论。”李长空道。 “今日要交代的事,我也说得差不多了,待会吃完便可早些回去。” 众人闻言,则是纷纷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五人一齐出了天府酒楼,正准备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之际。 贾太岁突然浑身紧绷,汗毛倒立! 直接怒吼一声:“何方宵小,速速现身!” 听见这话,李长空等人也一一紧张起来,朱犇更是直接做出了防御姿态。 他们五人中,最能打的无非就是贾太岁和他了。 第216章:龙隐十三 轰隆! 霎时间,天空传来轰鸣巨响。 这夏日的夜晚,就是如此,倾盆大雨,说下便下。 逼仄的街道中,贾太岁在前,朱犇在后,将中间的刘裕、李长空、张邯围拢,小心翼翼地警示着四周。 “怎么?出来都不敢?”片刻之后,贾太岁见无人应答,遂出声道。 哒哒哒。 片刻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一人自黑暗的房檐下缓步走出,一袭黑衣,手持丈许镔铁红缨枪,戴着斗笠,雨水沿着斗笠滑落于地,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响。 看到此人之后,贾太岁瞬间如临大敌,怒吼一声:“何方宵小?” 在他的感知里,眼前之人一身的煞气,堪比狮虎。 而这样的煞气,他只在中山王身上感受到过! 可中山王刘恭是什么人?那是大乾的擎天白玉柱,驾海紫金梁。 一人一军,独守山海关十数年。 他老人家这辈子杀的人,怕是尸骨能堆积成山。 而眼前人,实力不一定有中山王那样高强,但一身的煞气,却是丝毫不弱。 显然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出来。”李寄北以枪驻地,看向贾太岁,如是说道。 贾太岁闻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既然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此言一出,朱犇更紧张了。 好家伙,除了眼前这个使枪的煞星,还有别人? 他可是连察觉都不曾察觉到,说明对方的实力要么远在他之上,要么精通隐匿之法。 而这种情况下,他倾向于前者。 哒哒。 伴随着两道轻响,两具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面罩,披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缓缓自房檐上走出。 随后提身运气,直接落在了刘裕、李长空等人身前。 整个过程,竟然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两人就如同两片落叶般,被微风席卷,悄无声息地落地。 就这么一手,其轻功就可见一斑。 “三个……”贾太岁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 说句实在话,这三位的实力,他都看不出深浅。 真要交起手来,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更要命的是,他的方天画戟没带来! 没有趁手的家伙事儿,跟这样的猛人干起来,与寻死何异? 刘裕却是眼眸微眯,接着夜间昏暗的光线,看清了那两道身影的背影上仿佛印着一条时隐时现的盘龙。 霎时间,他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狠狠松了口气。 “可是龙隐十三?”他朝着前方的两人问道。 两人没有说话,却是转过身来,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前,朝着刘裕单膝下跪。 看到这一幕,刘裕更加放心了。 这是隐龙密礼!就连一般的隐龙卫都不知道,只有隐龙卫中地位最高,武功也最强的十三人才知道。 而这十三人,直辖于历任大乾帝王,不听从于任何人的命令! 又被称之为,龙隐十三! 隐龙卫自大乾高祖时期便被创立,其中每一位,都是武林高手。龙隐十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放眼四方诸国,也是武道上的佼佼者。 有这么两位在,对方就是再凶,又能如何? 刘裕身为太子,多多少少能猜出这两位的来历,大概是父皇派来暗中保护自己的。 所以,自己虽然指挥不动这两位,但他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吧。 心中有了底气之后,刘裕上前两步,看向李寄北,问道:“刘景的人?” 李寄北闻言,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拦路作甚?快些离去,本宫可既往不咎。” 李寄北笑了,下一刻,雨水爆溅,一杆镔铁红缨枪横空出世,迅如闪电般,直冲刘裕! 隐九和隐十见状,立马抽出腰间的隐龙刀,迎了上去。 铿锵! 金铁交戈之声响起,隐九隐十合力,竟然才堪堪架住李寄北的镔铁红缨枪。 看到这一幕,刘裕和贾太岁纷纷双目圆睁,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其他人不知道龙隐十三的实力,他身为大乾太子,自然是知道的。 这可是在大乾百万民众中千挑万选,百万里挑一挑出来的,每一个都称得上是大乾的瑰宝。 这样的人,还是两个打一个,一照面,竟然处于下风。 而贾太岁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三人的实力,着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李寄北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在实力上却是稳稳压了他一头。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曾几何时,他还自诩年轻一代无敌手,甚至和老一辈也能扳扳手腕。 可现在看来,这比他厉害的,却是一个接一个,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自己若是再不努力,怕是要掉队了。 而就在两人思虑间,前方三人的交手,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李寄北手中一杆镔铁红缨枪,使得可谓虎虎生风。 周边的雨水,仿佛受到其长枪之势的牵引一般,不断化为其助力。 再加上其一身的煞气,和一往无前的锐气,一时之间,竟稳稳压了两位龙隐十三一头。 这简直就叫人瞠目结舌。 刘裕也是实在不能理解,他们就出来吃个饭,好端端的,回家路上随便一个犄角旮旯,都能窜出来个万人敌层次的武道高手? 不是,有这实力你不上战场杀北元狗,来杀我这个太子? 他简直郁闷得想吐血。 “此人,只怕不是刘景的人。”观看多时的李长空终于开口了。 “怎么这么说?”刘裕反问道。 “他要是刘景的人,当初那场鸿门宴,我和老贾压根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贾太岁听了这话,虽说有些不忿,却也没有反驳。 “而且我观他虽然打法凶悍,但招招留有余地,说不定,与我们并无仇怨?” “如此一来,这是个人杰啊!” 听见这话,刘裕眼眸也明亮起来,道:“如此人杰,若是能为本宫所用,岂不快哉?”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一种找到顶级打手的愉悦感和惊喜感。 恰逢此时,前方的战场上也发生了突变。 李寄北手中镔铁红缨枪一转,一股磅礴的气势激荡而出,四周下落的雨水仿佛都慢了下来,显然是使了杀招! 第217章:强悍的李寄北 一滴雨水自天空落下,晶莹剔透,径直坠向地面。 在落至半空时,一杆镔铁红缨枪,倏地杀出。 枪尖凌厉,于半空之中,将那雨滴点碎,随后气势如龙,一往无前! 看见这一招,隐九隐十齐齐瞳孔收缩,一时之间,如临大敌。 两人手中隐龙刀上下翻飞,一时之间,竟使出一套完全一样的刀招。 可彼此之间,却又互相呼应,刀光相互映照之下,合击迎向那一杆镔铁红缨枪! 当当! 金铁交戈的清脆声接连响起,逼仄的街道上,三人交手的区域仿佛短暂地形成一个真空地带,便是雨水滴落,也会不由自主地向着四周溅射而去。 噗! 转瞬之间,胜负已分。 两柄隐龙刀跌落在地,隐十的右边肩膀上,已然是多了一个血窟窿。 反观李寄北,却是完好无损。 手中长枪收回,一身气势,依旧渊亭岳池。 高下立判! “夜雨寄北?你是夜雨枪李寄北?”隐九声音沙哑,终于说出了来此地之后的第一句话。 而贾太岁和朱犇听闻之后,浑身汗毛乍起,看向李寄北的目光愈发警惕。 他们本以为这是从哪窜出来的无名高手,本着无知者无畏的思想,心中多少还有几分懈怠。 谁承想,却是个久负盛名的。 夜雨枪的名声,乃是自蜀州传来。 蜀州地处偏远,教化未开,民风彪悍,常有武斗之风。 蜀州武道,更是极为兴盛。 换而言之,就是地方太偏,朝廷鞭长莫及,管不到。 所以那些个江湖强人,纷纷前往,反而形成了一处武道圣地。 而夜雨枪李寄北的名声,便是三年前自蜀州巴山传出来的。 巴山府在蜀州很有名气,因为巴山有一座枪冢。 乃是蜀州武林中,用枪好手心照不宣的约战之地。 若是输了,便埋骨于此,与枪同眠,倒也快哉。 若是胜了,便名声大噪,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挑战者,直到你输! 毕竟,江湖中人,最为看重的,便是一个名! 可李寄北不同,三年前,他横空出世,单枪匹马,在巴山枪冢同时约战当时十位用枪名家! 以一对十,这几乎不可能的壮举,竟然当真让他做到了! 自此之后,便彻底名传巴蜀,被尊称为,巴蜀第一枪! 当然这三年来也有不开眼的想要挑战他,但不一而足,统统死于其枪下。 而且三年时间里,除了当初的十大枪道高手外,再无人能逼迫其使出成名绝技——夜雨寄北! 如果是这一位,能击败两位龙隐十三,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们就惨了。 两位龙隐十三联手都败了,还有谁能挡住他? 定国公张勋?还是五万御林军统帅季凌? 可这些人现在都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可谁承想,击败两位龙隐十三后,李寄北却并未再度靠近,而是站在原地,问道:“何人是李长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诧异地看向李长空。 刘裕表情更是幽怨至极,好家伙,合着自己自作多情了呗,压根就不是宠着自己来的。 “我就是,阁下大费周章来此,不知有何贵干。”李长空站出身来,皱着眉头道。 李寄北没有说话,而是甩出一封书信。 书信在其内力的加持下,如同飞射的箭矢,迅疾如电。 砰! 贾太岁一把接住书信,递给李长空。 只见这信封上,不曾有署名,也不曾有落款,就是简简单单一个纸袋子而已。 “敢问阁下,这是何人所寄?”李长空抬起头来询问,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李寄北的影子。 那条小巷里漆黑如墨,那道渊亭岳池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甚至就连隐九隐十,也一道消失。 他们确实是接了景行帝的命令,暗中保护太子。 其余的,却一律不得插手。 现如今,李寄北已然退去,太子也已经安全,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了。 “这封书信由李寄北亲自送来,怕是事关重大。”太子刘裕道。 张邯闻言也不由地点了点头,道:“老李你和李寄北素未谋面,毫无交集。他能特意从蜀州巴山赶来送信,此信必然是非同小可的。” “此外,我觉得此人虽说实力恐怖,但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否则我等现在也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了。” 李长空也点了点头,他对这封信也有些好奇,需要李寄北亲自送达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长空撕开了信封,拿出了信纸。 只见信纸之上,写着几行娟秀的蝇头小楷。 “景王刘景,看似不近女色,实为畏惧女色。” “若与女子有身体接触,轻则恶心呕吐,重则当场晕厥。” “或可以此为饵,重创之!” “若有行动,我等将会在暗中配合。” 就这么短短四行字,却看得李长空眉头紧皱。 “写信之人八成不是李寄北,那此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知道景王畏女?又为何会知道我们与景王不对付?” “关键是,他为何要助我等?”张邯皱眉道。 “此人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但就目前来看,对我们尚且是善意的。” “而且有李寄北这条线在,今后慢慢挖掘出此人身份,应当不难。” “当务之急,是确认这条消息的真假。”李长空皱着眉头道。 “殿下,我记得景王比你大上一些。” 刘裕闻言点了点头,道:“比我大上三岁,只是他母亲只是一宫女,地位低下,算不得嫡出,所以这太子之位,才落到了我头上。” “殿下年纪不小了,陛下可有提及选妃之事?” “倒也提过,估计就这两年了。”刘裕道。 为储君选妃乃是大事,毕竟关乎着国家的下一代继承人,不论是景行帝还是百官,都是相当重视的。 “那按理来说,景王比殿下足足大上三岁,且同为皇室子弟,早该成婚了才是。”李长空眼眸明亮,如是说道。 刘裕瞬间明白过来,迅速摇头道:“父皇与他提过几次,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时至今日,他依旧孑然一身,不曾选妃!” “看来,这条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了。”李长空凝视着手中的信纸,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218章:星辰软甲与乌金 张邯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如此大事,万万不可主观臆断。” “这看似是个机会,实则说不定是景王挖给我们跳的坑。” “还是要再三确定为好。” 李长空闻言,也点了点头,道:“此事不急,需从长计议,先让我想一想。”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诸位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莫要忘了我说的话,回去之后,今日之事,不论是谁,都不要提及。” “尤其是太子殿下。” 刘裕闻言,顿感无奈,合着本宫才是那个你最不放心的呗。 “放心便是,本宫主打的就是一个守口如瓶!” 随后,五人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而就在李长空即将抵达武陵侯府时,却远远瞧见自家府邸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且马车内还亮着烛火。 说明其中的人,并未下车。 李长空第一时间警醒起来,将身上的华贵衣裳脱了下来,包裹起来,做出一副小心翼翼托举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就算被人家发现,也可以推辞说自己不过是个送衣裳的下人。 谁承想,即便如此,当他走过那辆马车的时候,车厢内的主人依旧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并且迅速下了马车。 李长空定睛一看,却是松了口气,因为来人正是刑部尚书,钟狱! 李长空又将衣裳穿了回去,看向钟狱,问道:“钟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入府?反而要等在这大门口,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怕是要说我李府不懂礼数了。” “李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钟某此次前来,乃是有要事与李将军相商,不知将军可有空隙?” “要事?好啊,钟大人进来便是。” 李长空率先踏入李府,钟狱紧随其后,顺便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车夫搬起木箱跟上。 武陵侯府,正堂之中。 李长空和钟狱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自摆着刚沏好的茶水。 “天色也不早了,钟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钟狱闻言,笑了笑,道:“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两件事。” “这其一嘛。”钟狱没再多说,而是示意站在其身后的车夫将木箱打开。 于是乎,车夫便把木箱搬到桌子上,于李长空面前打开。 唰! 箱子被打开的一刹那,一副精美的银白色铠甲映入眼帘。 除却银白的色泽外,铠甲表面还点缀着星辰般的纹路。 在烛光的照耀下,一时间显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这便是先前向李将军提过的星辰软甲!” “轻如鸿毛,却又坚不可摧!” 李长空闻言,眉眼微扬,有些不信。 便伸出手,将那铠甲一把抓住,掂量了几下。 随即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这铠甲,竟当真如此之轻!” 轻如鸿毛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确实要比一般的内甲轻上许多。 甚至是足足轻上一半! “李将军可以测试一番此内甲的硬度!” 钟狱话音刚落,一旁的车夫便识趣地递上匕首。 李长空一把接过匕首,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寒光闪烁,看起来是件好兵器。” “李将军请!”钟狱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指向那星辰软甲。 李长空见状也不再犹豫,狠狠一刀刺下。 当! 下一刻,金铁交戈之声响起。 李长空手中短匕,应声断成两截! 李长空见状,瞳孔瞬间收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要知道,相比于三尺长剑,三尺大刀这样的武器,短匕虽然杀伤范围小,但其实更加坚固。 而且自己刚才也检查了,这短匕绝对不是什么样子货,用的铁料也好,锻造的手艺也罢,都称得上是上乘! 可是,就这么一柄上佳的匕首,竟然就在他面前这么应声而断了! 他再望向那星辰软甲,却见被刺中的地方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依旧光滑如镜,就好像完全没有被攻击过一样。 “如此坚硬,却又如此轻便的铠甲,当真称得上是神兵了。” “钟大人当真愿意送给我?要知道,这东西,在关键时刻,怕是能救人性命。”李长空道。 “神兵配英雄,钟某一介文官,留着这样的好物件在手上,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送给李将军,才称得上是物尽其用。” “这点气度,钟某还是有的。” 李长空闻言,也笑了,道:“既然如此,那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李长空将星辰软甲珍而重之地收拢起来,随后看向木箱中的另一物件,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 和星辰软甲不一样,这块金属通体呈现为乌金色,即便在烛光的照耀下,也不曾散发丝毫光泽。 若是灯光昏暗一些,李长空搞不好会将此错认为是块石头。 “钟大人,这是……?” “不瞒李将军,此金属名为乌金,乃是与星辰软甲一同所得。” “据说锻造兵器时,只要掺杂少许乌金粉末,那该兵器便会变得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可谓无坚不摧也!” 李长空闻言,伸手想要将那块拳头大小的乌金举起来。 可当上手之时才发现,这玩意重得惊人,就这么一小块,只用一只手,李长空竟提不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转用两只手,这才将其堪堪提起! 李长空眉眼微挑,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他虽然不曾练过武功,但穿越过来后,一直都在坚持锻炼,所以身体素质还行。 所以,绝对不是他太虚。 而是乌金的密度太高! “还没铸造成兵器,便有神异之处显露了。” 李长空不由得感慨一番,道:“钟大人此番送的,可谓大礼啊!” 钟狱是成了精的狐狸,哪能不清楚李长空的话外之意,当即便道:“李将军,我钟某对太子殿下的忠心,绝无半点虚假。” “上次犬子之所以搞砸追查胭脂之事,全因那刘景事先收到风声。” “但我敢肯定,这风声绝不是钟家传出去的!” “犬子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才惹怒了太子殿下。” “此番,也是希望李将军能替我们父子,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李长空闻言,沉默了,好半响后,轻轻点了点头。 钟狱见状,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第219章:倭寇岛 “钟大人,这件事,错综复杂,难以言说。” “不过我倒确实知道,此事八成不是你所为。” “可太子并不清楚,心中难免有所疑虑。” “该说的话,我自然会去说。” “只是……还是等这阵子的风头过去为好,不然贸然提及,怕是会起到反效果。” 钟狱闻言,点了点头,道:“李将军所言甚是。” 李长空连东西都收了,他倒是不担心对方敢不办事儿。 否则事情抖落出来,谁也吃不了好果子。 “另外,钟某还有一事要告知李将军。” “钟大人请讲。” “李将军可知这铸造星辰软甲的星辰铁和乌金,俱是从何而来?”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夷州还未叛乱之际,夷州刑部曾在海域边境抓到一个倭寇。” “此人行为怪异,身穿奇装异服,甚至就连语言,也与我等汉人截然不同。” “他们当时无法处理,便将此人运送到了乾都城来。” “而在下小时候,恰好从一本古籍上学习过些许倭寇语。” “于是乎,我便成了整个刑部唯一能和那倭寇交流之人。” “在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说到此处,钟狱停顿少顷,随后注视着李长空的眼眸,一字一顿道:“乌金与星辰铁,乃是量产!” 轰! 此言一出,好似一道惊雷,直接在李长空脑海深处炸响。 乌金的锋利度还没有验证,但星辰铁的轻便度和坚硬度却是有目共睹的。 用这两种特殊金属制作而成的武器,在传统武器面前,无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若是能够量产,就意味着有可能得到数量足够多的乌金和星辰铁,若是能用乌金和星辰铁制成的武器武装大乾的军队,那…… 李长空甚至有些不敢想,真到了那时候。西晋算什么,南陈算什么? 便是大楚和北元,大乾都有能耐掰一掰腕子! “钟大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李长空同样凝视着钟狱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您可知道,若是这消息是假的,将会害死多少人?” 钟狱闻言,不由得苦笑道:“自然是知道的,钟某难以辨别此消息真假,所以直到目前为止,我也只与李将军说过。” 李长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那倭寇可有说过,乌金和星辰铁的产地在何处?” “他说在他的家乡,有一处乌金与星辰铁的矿脉,绵延数千里之远。” “他们家乡之人,皆开采此矿,用以制作武器,狩猎猛兽。” “他的家乡在何处?” 钟狱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是在海上失了事,被风吹到夷州的。” “以我的推测来看,大概是在夷州东南方。” “毕竟西方就是夷州,东北方我特意查过海图,又涡流存在,若是他是从那里来的,压根连命都保不住,又何谈漂流到夷州?”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眉头却是皱得更紧:“钟大人的猜测很有可能,只是如果在东南方,只怕与陈国相距也不远,容易被人捷足先登。” “不过好在,去年我父出征,一举歼灭了南陈的所有水师。” “他们短时间内,想来是很难再组织起成规模的水师,外出巡航探查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应尽快找到此岛屿才是。”钟狱道。 “此刻夷州战局依旧处于焦灼之中,我的建议是,等乾都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李将军或可向陛下请命,前往驰援胶州,平叛夷州。” “若是将军真能助盛知州平叛,此事便是大功一件,而且还可趁机探查倭寇岛之所在,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长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道:“事关重大,还请钟大人容我好生考虑。” 钟狱一听,顿时就知道,这还是没信得过自己,觉得里头有诈。 不过也实属正常,毕竟胶州和夷州开战依旧,至今依旧焦灼,贸然卷进去,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过,自己该说的,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该如何决定,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便拱了拱手,道:“钟某告辞,还请李将军早做决断为好。” “钟大人慢走,便不送了。” 钟狱走后,李长空眼眸微眯,来回踱步间,喃喃自语道:“乌金,星辰铁,钟狱,李寄北。” “短短数日的工夫,倒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的。” 李长空停下脚步,闭上眼眸,重重叹息一声。 现在的形势,可谓错综复杂到了极点。 钟狱也好,李寄北也罢。 两人提供的信息都至关重要,可也正是因为太过重要,才不可轻信! 否则一旦信错,怕是要满盘皆输。 “风起云涌间,时不我待呀!” 李长空感慨一声,遂回房休息。 与此同时,门外的马车上,钟云风看见父亲自武陵侯府中走出,连忙走上前去迎接。 “父亲大人,怎么样?” 钟狱一边上车,一边摇了摇头,道:“还是信不过我们。” 钟云风闻言,不由得皱眉道:“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要把乌金和星辰铁的消息送出去?” 钟云风心里清楚,刑部比不过吏部和兵部,但由于断案之事,成天和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所以能掌握不少隐秘。 而乌金与星辰铁,则是他们所掌握的最大隐秘,能改变一个国家的隐秘! 现在就这么给了李长空,而且还换不来对方的信任,实在是亏得慌。 钟狱闻言,冷哼一声:“目光短浅。” “李长空此人有多么可怕,你还不清楚?” “自去岁至今,他从一介纨绔,成为我大乾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正五品将军。这样的人物,能是一般人?” “再者说了,太子身边可不是只有一个李长空。那张邯、朱犇和贾太岁,哪个不是人中翘楚?”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站着张勋和贾太岁!” “最关键的是,陛下的心,很有可能也是向着太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我景王要怎么赢?” “云风,人的能力可以不行,但眼光一定要出众。” “有些时候,跟对了人,那就是几代人的荣华富贵。” “为此,我钟家当不惜任何代价!” 钟云风闻言,心情激荡,许久之后,才渐渐平复,诚恳道:“孩儿受教了。” 第220章:景王畏女? 翌日清晨,东宫。 这一次,刘裕只喊了李长空来。 同时在场的,还有怀庆公主。 “皇姐,当年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之中,只有你和刘景有过些许的交情。” “所以今日请你来,是想要询问一些有关刘景的事。”刘裕道。 今日的怀庆,身着一袭紫色宫装长裙,配合上自身久居高位的气质,不可谓不雍容华贵。 其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李长空脸上,语气轻柔道:“问吧。” 李长空闻言有些诧异,这事儿分明是太子殿下提起的,怀庆公主看着自己作甚? “老李,你来问。”刘裕道。 李长空闻言,略显无语,便道:“主要是想问一下怀庆公主,景王此人,是否有畏女之症?” 此言一出,怀庆好看的柳眉不由得皱了起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畏女这等事,对于寻常人而言,可能算不得什么。 可如果发生在皇家,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发生在有希望夺嫡的刘景身上。 因为畏女,便代表着注定没有子嗣! 试想一下,如果此事被文武百官知晓,那刘景还有夺嫡的可能吗? 完全没有!甚至现如今属于他的朝堂势力,会在顷刻之间,向刘裕倒戈。 就是景行帝,也不可能选择一个注定没有子嗣的皇子作为皇位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足以在顷刻之间,奠定刘裕与刘景之间这场夺嫡之争的胜负! “这个消息,你们是从何处得来?”怀庆问道。 闻言,李长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就是因为消息来源不够准确,才来向公主殿下求助。” 怀庆公主闻言,秀眉微皱,思绪不知不觉间,飘回了十余年前,缓缓开口道:“刘景毕竟是庶出,其母妃也只不过是个位卑言轻的宫女罢了。” “在其及冠被父皇封为景王之前,日子自然是不大好过的。” “据本宫所知,冬日里没有炭火,遭受一些宫女太监明里暗里的欺凌,都是常事。” 李长空闻言,略微有些诧异。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景王还有这样的一面。 算是典型的封建王朝皇室子弟的悲哀了。 “不过,有一次好像闹得特别凶。” “是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被派去淮景苑后,自是没日没夜地欺负刘景及其母妃。” “后来,本宫无意间得知此事。便在父皇来仁寿宫之时说了出来,再然后,那位老嬷嬷便被父皇处死了。”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不由得感慨一句:“恶仆欺主,倒也是活该。” “自那以后,刘景便沉默寡言了许多,遇人也不喜说话。” “对于宫里头来来往往的老嬷嬷和宫女,更是避之不及。” “父皇听说之后,便将淮景苑的宫女统统换成了太监。” “如此这般,刘景的情况才好上许多。” “父皇认为堂堂一个皇子,被一个老嬷嬷吓成这样,着实不怎么光彩,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丢皇家的脸面,便下令后宫之中,不得再提及此事。” “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们如今来问本宫,本宫一时半会儿,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只能告诉你们,刘景孩童时,确实是有些畏女之症。” “至于如今还有没有,本宫却是不知。” 刘裕闻言,有些诧异道:“这件事本宫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还小,怕是不曾记事,便是记得,以你那脑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也忘了。”怀庆白了他一眼,如是说道。 刘裕闻言,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好家伙,这就差明说自己脑子不行了。 人老李还在这坐着呢,你这么揭自家弟弟的短,合适吗? “如此看来,这件事,的确有几分可信。”李长空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分析道:“一般来说,对皇室子弟而言,与勋贵联姻,都是巩固自身势力不可或缺的手段和途径。” “刘景此人,我虽只见过一面,却也能感受得到其勃勃野心!” “既然他对储君之位有觊觎之心,那通过联姻为自己增加筹码,将更多的人拉上自己的战车,就势在必行。” “然而事实证明,他早已过了合适娶妻的年纪,却依旧孑然一身。” “这一点,很不对劲。” “所以,老李你觉得李寄北传递的消息是真的?”刘裕问道。 李长空摇了摇头,道:“我已经难以断定真假,不过,也无需断定真假。” “景王身为王储,势必是要娶妻的,他便是再拖,也拖不到哪里去。” “等时间一到,说不定陛下会为其直接赐婚。” “到时候,其是否有畏女之症,一目了然!” “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怎么说?”刘裕继续发挥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 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老李的脑子比自己的好用这一观点。 “很简单,等下次陛下和皇后娘娘提及要给太子纳妃一事时,太子便顺口提一句景王尚未成婚即可。” “到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自会为其张罗。而且大概率是赐婚,刘景怕是拒绝不了。” “这……”刘裕有些犹豫道:“那万一让他联姻了个重臣之女可如何是好?那本宫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李长空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我先前就已经说了,我们只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就算你不提,难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当真会让刘景一辈子不娶妻不成?” “而以他景王的身份,能与之联姻的,势必是家世显赫之女。” “该是他的助力,始终是他的。我们也迟早要面对,既然如此,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妨?” “再者说了,我们现在整体局面占优,也不怕其余势力插入。” “更何况,他能联姻,太子你就不能选妃了?太子妃的娘家势力,怎么着都要比景王妃好上一些吧?” “最最关键的是,如果畏女一事为真,这将是我们的一次绝杀!”李长空兴致勃勃道。 刘裕闻言,不由地咽了口口水,沉吟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听你的。” 第221章:纳妃与赐婚 翌日傍晚,仁寿宫。 今日,吕皇后很开心。 因为景行帝,刘裕、怀庆都来了。 他们这一家子,已经很久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陛下,你尝一尝,这是臣妾亲自煲的汤。”吕皇后指着桌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柔声对景行帝说道。 “皇后有心了。”景行帝舀了一勺汤,送入嘴中,品味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你们母后这手艺,那是愈发娴熟了。” “你们也都尝尝,不比那些个御厨做得差。”景行帝夸赞道。 刘裕笑了笑,老老实实地给自己舀了一碗汤,随后不动声色地瞥了怀庆公主一眼。 怀庆见状,颇有些无奈,但还是道:“父皇,母后。” “儿臣觉得皇弟近些时日以来,似乎是成熟稳重了不少。” 见怀庆主动搭话,景行帝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是多亏了李长空这小子啊。” “朕请了那么多名家大儒来给你做詹事,你愣是丁点东西都不曾学到。” “反倒是李长空,小小年纪,当初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封了个少詹事。” “谁承想,还真起了效果。” 景行帝越说越开心,当初他封李长空为少詹事的时候,朝中可是有不少反对声音的。 但事实证明,自己还是很英明的。 现如今太子的变化,不就能说明一切吗? “既然如此,皇弟也不小了,这纳妃之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怀庆道。 这话一出,景行帝和吕皇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齐齐点头。 后者更是连声道:“裕儿年纪也不小了,这纳妃之事,确实是该好好考虑一二了。” “李长空那孩子,比裕儿还要小上几岁,现如今都已经成婚。” “更何况裕儿还是储君,若是早些定下太子妃,朝堂内外,也能安稳些。” 景行帝颔首道:“皇后说的不错,但正因为是储君,这太子妃才显得尤为重要,需得精挑细选才是。” 吕皇后闻言点了点头,道:“此事交由臣妾来办便是。” “皇后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按照大乾传统,纳太子妃一事,向来都是由皇后操办的。 所以此事由吕皇后负责,再合适不过。 吕皇后见刘裕一直低着头喝汤,也不说话,不由得问道:“裕儿,你可有心爱之人?” “若是有,可以领进宫来,让你父皇和母后瞧上一瞧。” “如果合适,倒也不必大费周章选妃了。” 刘裕闻言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婚姻大事,全凭父皇母后做主,儿臣并无心仪之人。” “既然如此,那又何故作如此脸色?”景行帝把脸一板,语气微沉。 刘裕闻言,瞬间缩了缩脖子,如同遇到猫的老鼠。 “父皇,非是儿臣不愿。” “只是,景王兄比儿臣要大上不少,连王兄都不曾娶妻,若是儿臣先纳了妃,岂不是不合礼法?” “这……”景行帝被刘裕的一番话说住了。 在大乾,确实凡事都讲究一个长幼有序。 刘景虽说不是嫡出,但毕竟是皇室子弟,又确实要比刘裕大上不少。 所以他这番话,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景行帝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你能考虑到这一点,说明心思缜密,倒也不错。” “景儿的年岁确实不小了,要不此次就一并办了?”景行帝看向吕皇后道。 吕皇后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刘景的母妃死的早,而她又是皇后,名义上的后宫之主。 所以哪怕刘景在和刘裕夺嫡,她也是刘景名义上的母妃。 “臣妾定将此事办的妥当。” 说是这么说,但吕皇后心中却犯了难。 景王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联姻一家不怎么好的,自然是不合适的。 传扬出去了,坏的是她吕皇后的名声。 可若是真要联姻重臣之女,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儿子的脚? “那便有劳爱妃了。” “时辰也不早了,朕便先去暖阁批阅奏折了,尔等也早些歇息。” …… 三日之后,太子殿下要选妃的消息,自宫中传了出来。 由皇后娘娘亲自选拔秀女,诸多朝廷大臣,家中若是有适龄女子,皆可参加。 与此同时,景行帝也给景王赐了婚。 对方是庆国公之女,刘嫣! 这位庆国公的地位可不低,如果说中山王是大乾在北方的守护神,那庆国公便是大乾在西方的守护神。 庆国公的国公之位,更是世袭罔替,自大乾开国之时传承至今。 庆国公虽说膝下有两个儿子,却偏偏只有刘嫣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平日里甚是宠爱。 所以,以刘嫣的地位,和景王倒也算是般配。 得知此事之后,景王府推辞数次。 景行帝本想算了,可又怕刘裕再拿这个当借口,便干脆下了旨,将此事板上钉钉。 也就是说,如果景王不娶刘嫣,那就是抗旨不遵! …… 景王府。 夜深人静之际,密室之中。 砰! 一声巨响传来,景王将手边的花瓶狠狠摔碎,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为何,自从围杀李长空失败后,他就感觉诸事不顺。 前些日子,假钞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差点就是连根拔起。 到时候,别说他是景王了。就算他是太子,也得轻则贬为庶民,重则秋后问斩。 否则景行帝给不了朝堂一个交代,更给不了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本以为假币时间过去之后,李长空和刘裕能消停一段时间,谁承想,变本加厉了! 直接给自己操办起婚事来了!还直接让陛下赐婚! 这下子简直躲都没地方躲。 “此事,是凑巧的?还是说,他们知晓了本王的把柄?”景王眉头紧皱,有些茫然。 “不过,此事倒也并非全是坏事。” “庆国公的势力虽远在西北,可若是能与之联姻,便能将手插入勋贵集体当中。” “再加上先前李长空等人已然互相怀疑,到时候以计策分化,逐个击破,岂不快哉?” “没了这些人,刘裕拿什么跟我斗?” “不过,还需妥当准备一番才是。” 第222章:成亲 转眼之间,便是一周过去。 大乾各地的适龄女子,纷纷开始入宫,以作秀女。 而刘裕更是直接被吕皇后直接按在了仁寿宫,每日选妃。 选来选去,一连选了七日。 最终挑出来三位合适的。 分别是户部尚书黄黎之女:黄鹂,兵部尚书马如龙之女:马晓彤,以及吏部尚书周秉正之女,周芷柔。 这三位,都是六部尚书之女。 按理来说,六部尚书只是正二品。勋贵和文官中,比他们官职要高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林瀚和张子房的女儿,自然要比六部尚书的女儿更加合适。 几位国公和亲王的女儿,更是门当户对。 可吕皇后却偏偏只选了三位六部尚书之女。 这就是其精明之处。 这样选有两个好处:其一,天下人说不得半点闲话。 人家吕皇后给景王都挑了个国公之女,却只给自己儿子选个六部尚书之女,总不能再说她有失偏颇了吧? 其二,六部尚书的官职看起来没有多高,但文官中能压他们一头的,也就几位内阁阁老了。 但真要论实权,内阁阁老的票拟之权怕是还比不过六部尚书。 最关键的,还是刘裕现在正处于夺嫡的关键时期。 而他最缺的,就是来自六部的助力。 勋贵方面,有张、李两家,已经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再挑个身份地位高一些的国公甚至亲王之女联姻,意义不大。 相反,若是能够得到吏部、户部、以及兵部三部中任意一部的全力支持,意义就很大了! 毕竟刑部尚书钟狱早就表了态,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现在再来一个部门,就相当于六部已得其二。 剩下来的四个部门,就算有些刘景的眼线,但大势所趋之下,该怎么选,已经不言而喻了。 久而久之,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向着刘裕倾斜。 所以,当李长空听说选出来的三个秀女的身份后,也是忍不住拍手赞叹吕皇后的智慧。 也难怪吕皇后能在景行帝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了,单单这一手,就足够不同凡响了。 该拿的好处一个不落,却又堵住了天下人的嘴,听不见半个不是。 最后,在李长空,怀庆公主,吕皇后,以及刘裕自己的多方面分析下,最终还是选定了吏部尚书之女周芷柔为妃。 原因同样有两点:其一就是周芷柔的背景,她身后站着的是吏部尚书周秉正,而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不论实权还是象征意义,都要远超其余五部。 其二就是周芷柔这个人了,长得没话说,容貌出挑,且气质端庄,极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脾气也好,文静,温柔,体贴,便是言谈举止,也极有气度。 从其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大户人家女眷的刁蛮与任性。 看得出来,周秉正将女儿教得极好,家风极正。 相比之下,黄鹂与马晓彤就要逊色不少了。 二女的容貌同样出挑,只是气质与气度,终归还是差了些许。 选定太子妃之后,剩下来的自然而然就是成亲了! 而李长空等人,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因为当初景行帝为了图个喜庆,将太子刘裕的婚事和景王刘景的婚事,放在同一天举办了! 而成亲时,跨火盆也好,夫妻对拜也罢,势必都要有些肢体接触的。 若是刘景当真有问题,怕是很难在现场那么多人面前隐藏得很好。 一眨眼,又是三日过去。 太子刘裕成亲的日子,总归是到了! 身为好兄弟,李长空、张邯、朱犇以及贾太岁这些人,肯定是要到场的。 而刘裕又是太子,文武百官自然也少不得。 也就导致这次成亲的场面,十分浩大。 结亲的过程,李长空等人是没有参与的。 他们只是一直在东宫等着,大概正午时分,接亲的队伍才堪堪返回。 刘裕背着周芷柔,率先跨过了火盆。 随后便是刘景,在现场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竟无一丝一毫的紧张情绪,也大大方方地背着刘嫣跨过了火盆。 看到这一幕,李长空和张邯同时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李寄北给的消息有误? 可是,为什么啊? 他大老远地从蜀州巴山赶过来,当时能杀人也不杀人,就为了传递一个假消息。 这这人是得有多闲,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李长空眉头皱得更紧,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还是倾向于李寄北说的是真话。 于是眉眼微挑,看得愈发仔细起来。 跨过火盆之后,刘景竟还大大方方地牵着刘嫣的手,走到景行帝和吕皇后跟前。 随后和太子刘裕一起,进行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的过程。 整个流程显得无比自然,别说畏女了,只怕寻常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刘景和刘嫣是十分恩爱的一对。 “怎么会这样?”张邯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纳闷道:“老李,看来咱们被人耍了?” 李长空闻言,却是眼眸微亮,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丝弧度,摇了摇头,道:“那也未必。” “你见过刘景吗?” 张邯闻言,颔首道:“远远见过几次,至于近距离接触,倒还真没有。” “我见过,他曾设下鸿门宴,专门请我过去。” “那时候的他,与现在的他,表现略有些不同。” “何处不同?” “气质,我之前见到的刘景,威严,孤独,生人勿近。眼前的刘景却是有些热情得过度了。” “今日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又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当面,装出一副热情些的样子,只怕也无可厚非吧?”张邯觉得李长空有些想当然了。 “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 “你还记得已经被斩首的陈识吗?” “自然是记得,你不是说那是个假的吗?” “确实是假的,但他为何与陈识长得一模一样,这一点你可有考虑过?” “或许是双胞胎兄弟?” 李长空闻言,摇了摇头,道:“我曾经特意委托钟狱,在陈识被斩首之后,将其首级带来给我。” “但你猜钟狱怎么说?他说陈识的首级被斩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就连他这个刑部尚书也查不出在何处。” “这又能说明什么?”张邯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这说明,假陈识的头颅有问题!说不定,他和真陈识长得压根不一样,而是在脸上粘贴了人皮面具!” “老李,你莫要说笑。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像的人皮面具,众目睽睽之下,能瞒得住天下人?还包括钟狱这样的刑部老员?”张邯哑然失笑,他还以为李长空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论呢,没承想竟是这么个玩笑话。 第223章:献计 “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们为何要收走假陈识的头颅?”李长空反问道。 “这”张邯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再者说了,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又不曾见过,如何能够断言这世上没有那么逼真的人皮面具?” “就算不是人皮面具,景王也一定有过于常人的易容手段。” “只可惜,样貌和身形可以伪装,但气度与气质这些长年累月养成的东西,却是难以伪装!”李长空眼眸中闪烁着精光。 “好好好,姑且算你是对的。那就算是这样,我们又能怎么样?现在冲上去,把刘景的脸打烂?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说这是个冒牌货?”张邯无奈道。 李长空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刘景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做,就一定会留有后手,估计不怕我们当场揭穿。” “那该如何是好?”张邯眉头紧皱道。 “很简单,一个字,等!” “等?” “不错!” “成亲的时候,刘景可以找人假扮自己。可同房的时候,难不成也能找人假扮不成?” “若他当真有这份魄力,我还真敬他是条汉子。” “这话倒是不错,他堂堂一个亲王,总归是不可能把自家媳妇拱手送人的。”张邯点了点头,赞同道。 “但他又有畏女之症,碰不得刘嫣。” “所以,便只能拖!拖得越久越好,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催!” “用各式各样的手段,催促他和刘嫣尽早有后。” “若是常年没有声音,便可将刘景畏女之事,当作谣言传扬出去。” “到时候,说的人多了,他又一直无后,久而久之,难免有人相信。” “到了那个时候,试问六部官员中,还有谁会想效忠一个无法有后代的君主?” 张邯听完李长空的一整套想法后,咽了口唾沫,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惊惧:“这些都是你刚刚想出来的?”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同时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不然还要想多久?” “只是这个计划确实不怎么妥当,还有很多细节值得好生完善。” 张邯闻言,只觉一阵心累,默默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李长空。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夫妻对拜完毕之后,自然便是酒席。 以景行帝和吕皇后为主,文武百官为宾客,宾主欢笑一堂,倒也快哉。 酒席结束之后,自然也就到了入洞房的时候。 李长空本想去听一听景王那儿有没有动静,但想了想,还是没去。 人家终归是个亲王,你趴那听墙角算怎么回事? 要是没听到还好,还算是有理有据,就算被人抓住了也不怵。 可要是听到了,还被人抓住了,那不得裂开? 相比之下,还是用舆论的阳谋稳妥些。 …… 三日之后,景王府。 刘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眉头却是解不开的忧愁。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知道,就是连智囊,也万万不能告诉。 但现在,这件事情却被李长空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不能迅速解决,恐成大祸! “来人,去叫紫衣过来。”他沉着声音下令道。 “诺!” 片刻之后,一袭紫衣,身材凹凸有致,匀称婀娜的紫衣踩着莲步,款款而来。 到了刘景跟前,才身若无骨般盈盈一弯腰身,柔声道:“妾身见过殿下。” 此言一出,景王当即便是眉头紧皱,甚至忍不住想以手扶额。 不知为何,自从刘嫣嫁入景王府后,紫衣就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更加妩媚,更加动人,也更加富有韵味。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紫衣总会时不时制造一些看似偶然的肢体接触,甚至是直接往他身上靠。 这让他颇为头疼。 “之前的计划,都被李长空和刘裕见招拆招,破解得差不多。” “如果本王所料不错的话,他们接下来应该会针对本王,开始反击。” “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本宫自是不甘心一直等待的,你可还有什么计策?” 紫衣闻言,沉吟少顷后,没有说出计策,反而是先分析了一番眼前的局势:“殿下,假钞案一事,您虽然当机立断,及时止损。” “但依旧有些把柄,不曾处理干净。” “他们若是趁机追查,殿下只怕难以安心。”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做也必须做两件事!” “哪两件事?”景王问道,语气颇有些急迫。 “首先,若是殿下还想继续拓印假钞,那宝钞局局长和油墨局局长的位置,势必不能拱手让人。” “所以,其一就是将这两个位置,重新安插上我们的人!” “其二,便是转移注意力。” “李长空此人的能力,殿下有目共睹,若是让他一直追查下去,谁也无法预料会产生什么后果。” “所以殿下的思路是对的,先下手为强,让他们疲于奔命,自然也就无闲去继续追查假币案一事。” “只是,殿下的先手必须足够强势!” “强势到让刘裕和李长空无法招架,否则,怕是起不到什么效果。” 刘景闻言,喜上眉梢,道:“那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紫衣再度沉吟少顷后,道:“自古以来,皇子之罪,再大也莫过于篡位谋逆、祸乱后宫。” “殿下不妨从这两方面考虑一二。” “篡位谋逆,祸乱后宫……”刘景闻言之后,开始来回踱步,同时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自己掌握的所有人脉。 随即,一个清晰的计划,缓缓在其脑海中浮现。 “祸乱后宫,与妃嫔有染,罪名可不轻。” 紫衣闻言,眼眸微亮,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随即靠得更近,险些整个人贴在刘景身上。 语气轻柔,摄人心魄道:“殿下这几天日夜繁忙,眼看都憔悴了许多。” “恰好属下曾学过一些按摩之法,需不需要为殿下施展一番?” 此刻的紫衣,吐气如兰,刘景甚至能闻到其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若是寻常男子,只怕已忍耐不住心中兽欲。 刘景却如临大敌一般,飞速后退一步,道:“紫衣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还有要事,这次便算了。” 说完便转身,飞速离去。 第224章:秦婕妤 昭华院乃是大乾后宫当中不起眼的一个小院。 其中住着的,也不过是一位姓秦的婕妤罢了。 秦婕妤和其余嫔妃不一样,她是自民间选上来的秀女,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撑腰。 能做到婕妤的位置,就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生得一张花容月貌的好脸蛋了。 可再想往上爬,几乎是不可能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自从进宫的时候曾经远远瞧见过一眼景行帝外,在这后宫的三年,便是一面都不曾见到过皇帝。 甚至于,就连景行帝长什么样子,都快要记不得了。 若是寻常人,遇见这样的情况,怎么着也就认命了。 但秦婕妤不一样,她是个有野心的。 这后宫之中,是最能体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地方。 受宠的和不受宠的,那是天上和地下两种待遇。 不受宠的活生生饿死、冻死都有可能! 她不想做那样的人,所以她要争宠! 可争宠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是天大的难事了。 毕竟后宫的情况错综复杂,便是走错一步,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她现在连景行帝的面都见不着,这争宠之事,又要从何谈起? “唉!”秦婕妤望着天花板,愁容满面地叹息一声。 她看了看自己修长白皙的两条大长腿,又看了看镜子中姣好精致的容颜,以及胸前的隆起。 觉得以自己这样的花容月貌,本就该作为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才对。 谁承想,现如今却只能终日呆在这深宫之中。 便是有再好看的容颜,也无人得见了。 若是再过几年,容颜消逝,韶华老去,自己又该当何去何从呢? 毕竟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妙龄女子。 “主子,景王殿下求见。”门外响起敲门声,以及太监那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景王?哪个景王?”秦婕妤眉头微皱,琢磨着道。 “正在和太子夺嫡的那一位,刚刚与沐国公之女成了亲。” 一听这话,秦婕妤一双美眸瞬间就明亮起来。 她虽然久居深宫之中,但似刘景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是这印象有些模糊,需要琢磨一阵才能认出。 “还不快快请进来!”秦婕妤声音高亢了几分,同时房间内传来阵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显然秦婕妤是在收拾妆容和准备合适的衣裳。 似刘景这样的亲王,对于她这种无人问津的婕妤来说,绝对是大腿中的大腿。 要是抱紧了,说不定争宠就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 片刻之后,刘景和秦婕妤正式会面。 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就是刘景,也不得在心中暗暗赞叹,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他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打探后宫中一众妃嫔的情报。 在多方考虑之后,最终才把秦婕妤作为人选! 原因有两个,其一就是她足够漂亮! 这是让刘裕祸乱后宫的前提! 刘裕毕竟是太子,天底下的女人,哪个得不到? 更何况,刚刚与他成婚的太子妃周芷柔就是个十足的气质美人。 所以,这个人选一定要美!美到足够让刘裕迷失心智,色欲上头。 这样才有祸乱后宫的可能! 其二,就是身世干净。 刘景特意查过,知道秦婕妤是自民间选进宫的秀女。背后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朝堂势力,就是一张白纸,在后宫内,也可谓无依无靠,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这样的人,才好控制。 “不知景王殿下光临,是有何贵干?”见刘景看着自己失神,秦婕妤不由得挺了挺肩,将精致的锁骨显露在外,同时对自己的魅力更加自信。 传闻刘景可是位不近女色的主,现在见了自己,不一样神魂颠倒,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景自然是不知道秦婕妤的内心戏的,直接开门见山道:“本王知道,你对现如今的处境很不满意,本王能帮你。” “帮我?如何帮我?”秦婕妤眼眸愈发明亮,语气轻柔,媚眼如丝,可谓摄人心魄。 “只要你帮本王做成一件事,那今后本王就是你的依靠,别说帮你争宠,便是帮你封为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知,景王殿下想让妾身做什么事呢?”秦婕妤眼眸愈发暧昧,左肩上的衣衫不经意间滑落,露出白皙滑嫩的肌肤,看上去吹弹可破,极为诱人。 刘景见状,直接起身,凑到秦婕妤的耳边,轻声诉说起来。 “什么?”秦婕妤听完之后,俏脸上布满震惊,先前的妩媚姿态,更是荡然无存。 “你想害死我不成?这要是查出来,我绝对会被打入冷宫!”秦婕妤急忙摇头,连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你走吧,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砰! 身后一声轻响传来,刘景拿出了一块分量十足的金砖。 秦婕妤很想就这么走了,可偏偏身体就是不争气地转了过来,看向桌子上那块金砖,眼睛都有些发直。 这么大的金砖,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景王见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又拿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道:“这些都是本王在后宫的眼线,你若有任何需求,皆可差遣。” 秦婕妤拿起名单,越看越心惊。半刻钟后,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中,只剩下满满的震撼。 “这这些都是你的人?”秦婕妤咽了口唾沫,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份名单上的人,可谓遍布后宫大大小小的角落。 就算她的争宠计划失败,有这些人的帮助,同样能活得有滋有味。 而且旁人一旦知道她身后站着的是景王,想必也就不敢再惹她了。 她又看了看那块分量十足的金砖,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一次。” “后宫之中,似你这样没有人脉的妙龄女子,还有不少,无非是姿色比你差上些许罢了。” “你若不愿意,本王大可以找他们。” “本王只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一!” “二!” “三!” 说完三字后,刘景转身就走,没有一丝迟疑。 “慢着,我我答应你!”秦婕妤看着他,眼眸中的迟疑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坚定。 她要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而不是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 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第225章:深夜入东宫 刘景闻言,终于是转过身来,嘴角微扬,眼带笑意,道:“明智之举。”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事成之后,帮我争宠。”秦婕妤也是存了一些心思的。 虽然依靠刘景在后宫里的诸多资源,她就已经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这些毕竟都是刘景带来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等哪一天刘景把她踹了,自己依旧是一事无成。 可如果自己封了妃嫔,甚至是贵妃,那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就算不依附于刘景,她同样能活得有滋有味。 更何况,他们手上都有彼此的把柄,谁也不会受制于谁。 “放心,本王说话,向来一诺千金。”刘景笑着道。 …… 是日夜。 武陵侯府。 李长空哈切连天,正准备睡觉,却忽然发现,窗外好像站着一道黑影。 等看清之后,才发现这人正是李寄北。 顿时吓了个激灵,连忙后退几步,做出防御姿势,道:“你想做甚?” 李寄北见状,却是嗤之以鼻。 隔着窗户对李长空道:“现在的距离,我若是要杀你,只怕是神仙都难救!” “这么说,你不是来杀我的?” 李长空眉眼微挑,略一思索,便出声问道:“和上次一样,来送消息的?” 李寄北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 唰! 下一刻,一道破空声响起。 一柄匕首直接撞破木窗,擦着李长空的耳垂,直接钉死在了其身后的房梁上。 匕首上还插着一封书信。 “此次事件,事关重大,信与不信,都由你们。”说完,李寄北便转身离去,身影逐渐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呼! 李长空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耳垂,发现竟毫发无损。 一时间,对李寄北的武力评估,又高了几分。 而这时候,李逐峰才火急火燎地赶到,提着刀,一把踹开大门,怒吼一声:“休伤吾儿!” 等看到房梁上的匕首,以及安然无恙的李长空时,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长空,来者何人?” “蜀州第一枪,李寄北。”李长空一边说,一边将房梁上的匕首拔出,拆开书信,开始查看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当真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颤。 “刘景贼子,当真是好大的狗胆!”李长空怒喝一声,带着书信,便连夜出门,直奔东宫。 “长空,为父跟你一起去啊!”李逐峰担心儿子安危,也提着刀,直接就冲出门去。 但转念一想,这去的是东宫啊。 他带把刀,要是被当成刺客,当场击毙怎么办? 那不成冤大头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刀扔了,赤手空拳追了上去。 他对自己的拳脚功夫,也颇有信心。 东宫,被从床榻上叫醒的刘裕,略有几分起床气,眉头紧皱道:“老李,什么事非得大半夜地来。” “白天不行吗?” 李长空没说话,环视一圈后,发现魏翔和甄健以及一众太监宫女都在。 于是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都出去!” 同时不着痕迹地向甄健使了个眼色。 甄健见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渐渐警醒起来。 意识到要有大事发生,遂眼眸微眯,看向魏翔。 “大胆!李长空,这里是东宫,你让我们退下,你们父子与殿下独处,若是你们动了杀心,可如何是好?”魏翔一步站出,冲着李长空大声呵斥道。 “退下!”刘裕本来一身的起床气就没出撒,这下子魏翔算是撞到枪口上了,直接被刘裕给吼懵了。 “殿殿下,奴才也是为了您的安危……” “本宫说,退下!需要本宫说第二遍吗?”刘裕声音凛冽,散发着寒意。 魏翔顿时意识到,再待下去绝非明智之举,遂立即退出大殿。 “老李,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刘裕又打了个哈欠,显然困意十足。 也就来找他的人是李长空了,要是换个人,他高低都得让对方知道打搅皇太子睡觉的下场! 李长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掏出了信件,摊开在桌上。 刘裕见状,接过信件,阅读起来。 越读,脸色便越是难看。等读完,已经是黑如锅底。 这封信写得其实并不复杂,就那么一个意思。 刘景勾结了后宫妃嫔,准备给他安个祸乱后宫的名头。 具体实施步骤大概就是妃嫔设好鸿门宴,请他赴宴,然后当场解掉衣衫,搞乱头发,最后大声呼救。 再由刘景早就安排在附近的御林军侍卫拿下。 御林军中,虽然潜龙、破军和骁风这三大营都是李长空这个副统领在管辖。 但其余人不是啊! 能管所有人的,只有总统领季凌。 但季凌是个武痴啊!一天到晚,只知道舞刀弄枪,对于下属的管理,可谓甚为松散。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景想要渗透进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人家以假币换来了巨量的财富,在金钱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守得住底线? 如果有,那就是价钱没给到位! “好大的狗胆!”刘裕也彻底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消息是从哪来的?” “李寄北给的。” “可知道后宫中与之合作的妃嫔是何许人也?” 李长空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不过明日谁邀请殿下去后宫赴宴,谁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刘裕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本宫等此人明日露面之后,直接把书信交给父皇?检举揭发刘景和这妃嫔?”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这封书信出自李寄北之手,是不是真的,连咱们都不敢断言。” “如何能把它作为证据交给皇上?如果殿下真这么做了,这件事只怕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了。” “那该如何是好?”刘裕挠了挠头,颇有些急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这个太子,当的当真是憋屈。 “当然是拿到实质性的证据!” “既然他敢邀请,我们就敢去!“ “去了之后,找到证据,再全身而退。” “啊?”刘裕拉长了声音,以表达十足的诧异。 随即猛地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 第226章:风雨欲来 “为何不行?”李长空淡定地询问道。 “老李啊老李,你都知道这是个坑了,还把本宫往坑里推?” “本宫要是去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宽衣解带怎么办?” 李长空闻言,笑了:“这还不好办?多带些人一同去便是。” “最好能叫上怀庆公主,甚至是皇后娘娘。” “那妃嫔就算是生得再美,又能如何?” “她能诬陷殿下对她见色起意,欲行不轨。难道还能诬陷身为女子的怀庆公主和皇后娘娘不成?” “更何况,这所谓的诬陷,本就是拿不出证据的东西。” “到时候,你说陛下是相信你们,还是相信她?” 刘裕闻言,这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对啊。” “叫上皇姐和母后,不就万无一失了?” “刘景这一招厉害就厉害在防不胜防,若是殿下没有任何的准备,在那宴席上喝了下有春药的酒水,指不定要真要被其人赃并获。” “可现在既然有了准备,所谓的祸乱后宫,便是无稽之谈了。” “另外,现在殿下已经由明处转为暗处,相反那妃嫔却由暗处转为明处。” “兵法有云,敌明我暗,当大克之!” “所以,本宫就借着这次机会,将计就计,从那妃嫔口中,套出刘景想要借机害我的证据?”刘裕双眸放光,如是说道。 “然也!” “老李,不愧是你啊!”刘裕彻底兴奋起来,觉得胜券在握。 嘱咐完这件事之后,李长空、李逐峰父子便离开了东宫。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李长空忽然间心血来潮,回头看了看隐藏在夜色中的东宫,只觉得莫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就这么一瞬间,他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可苦思冥想之后,又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该算的也都算到了。 甚至已经让甄健盯紧了魏翔,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难不成还会出事? 李逐峰像是看出了儿子的心事,遂拍了拍其肩膀,道:“长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既然该做的都做了,又何必如此不安。” 李长空闻言,心绪依旧有些不宁,却始终无法找出漏洞所在,索性便不去想,转身跟着李逐峰回了武陵侯府。 翌日清晨,果然有人来东宫传了消息。 说是秦婕妤想和太子殿下一叙。 当刘裕听见这消息后,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如同等候已久的猎人,终于等来了上钩的猎物。 来通传消息的太监则是被刘裕笑得有些发毛,默默后退了数步,道:“殿下,您去吗?” “去!秦婕妤相邀,那是本宫的荣幸啊!怎么能不去?”刘裕笑嘻嘻地,直接就站起身来,大声道:“魏翔,死哪去了,把本太子的蟒袍拿来。” 那传话的太监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邀请太子殿下赴宴是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严肃场合,至于穿蟒袍吗? 要知道,这位平时就连上早朝都不穿蟒袍的! 而且自家主子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婕妤罢了,太子殿下应该听都没听过才对,何至于这样重视? 半炷香后,刘裕已经穿戴好了蟒袍。 不得不说,这厮平日里虽说不怎么靠谱。 但身形健硕,样貌俊朗,穿上蟒袍之后,还真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 可以说是和景行帝有三分神似了。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自刘裕穿上蟒袍之后,传话太监都不敢正眼看他了。 刘裕却是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肩膀,笑着道:“这位公公,咱们走着?” 说着,便也不顾那太监的反应,直接拽起他就往东宫的大门处走去。 不远处,看见刘裕离去背影的魏翔,眼眸微眯,尽显杀机。 嘴角更是勾勒出一丝笑来,远远看上去,便叫人觉得瘆人至极。 偷偷观察着魏翔的甄健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这厮可能是要搞个大动作。 于是颇有些兴奋,只要能抓住魏翔和刘景联络的书信,他的卧底生涯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到时候,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 出了东宫的传话太监,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 遂开口道:“太子殿下,咱们走的路好像有些许不对,这不是去昭华院的路。” 刘裕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不是去昭华院的路,秦婕妤相邀这等大事,光本宫一人前往,怎么够呢?” 传话太监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都快哭了。 自家主子明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婕妤啊,太子为什么会这么重视? 事出反常必有妖,该不会是自家主子犯了什么事吧? 得罪了太子殿下,还能有活路吗? 主子都没活路了,那自己这个当奴才的,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于是乎带着哭腔道:“那殿下,咱们去哪儿啊?” “去庆仁宫,请皇姐一同前去!” “赴秦婕妤之约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少得了皇姐?” 太子殿下的皇姐?那不就是传闻中陛下最喜爱的怀庆公主? 传话太监咽了口唾沫,一时间面如死灰。 片刻之后,庆仁宫到了。 传话太监被留在了宫门外,好几个东宫的太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活像是盯着一头猛虎,仿佛只要他稍有异动,就给他当场拿下。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怀庆公主和刘裕便一起走了出来。 当两人的目光扫到传话太监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而这笑在传话太监看来,着实是叫人瘆得慌。 他哭丧着脸,上前问道:“两位殿下,咱们现在可否动身去昭华院了?” “诶,不急不急。” “秦婕妤相邀,那是天大的喜事,更是看得起本宫。” “如此幸事,如何能不告知母后?也好让她老人家知晓,本宫有出息了,竟都能入秦婕妤的法眼。” “啊?皇皇后娘娘也要去?”传话太监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 “那是当然,母后之前一直对秦婕妤关注得紧,这一次,正好见识见识!”刘裕笑道。 扑通一声,传话太监已经跪倒在地,两股战战,不明液体流淌而出,哭嚎道:“殿下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227章:背叛! “唉,公公这是做甚?” “本宫是地道的文明人,又岂会迁怒于他人?你只管带路便是。” 听见这话,传话太监颤抖的身躯这才止住,感激涕零道:“谢殿下,谢殿下荣恩!” “小的今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刘裕闻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前头带路便是。” “诺。” 随后,刘裕和怀庆公主一同前往了仁寿宫,请出了吕皇后。 另一头,秦婕妤看着满桌子的酒菜,眉头紧皱,来回踱步,明显有些急躁。 这传话的太监已经出去近一个时辰了,按理来说,成与不成,都应该有个结果传回来才是。 可他倒好,直接失联,半点有用的消息不曾带回来。 又等了一刻钟后,秦婕妤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刘景,该做的,我都帮你做了。” “太子不来,我也没办法。” 于是便挥了挥手,刚想让太监宫女们把酒菜收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响亮的呼喊声。 “太子殿下驾到!” 这话一出,秦婕妤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前迎接。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又听见了那响亮的呼喊声。 “皇后娘娘驾到。” “怀庆公主驾到。” 秦婕妤的步伐顿时僵住,满腔的欣喜也统统变成诧异。 什么情况? 自己明明只邀请了太子殿下啊,怎么来的却足有三个? 谁家好人吃饭还带上姐姐和母亲的? 但事已至此,她又说不得半点不是。 只得毕恭毕敬地前去迎接。 “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怀庆公主。”她弯了弯腰,行了个万福礼道。 “你便是秦婕妤?”刘裕冷声道。 其身后的传话太监更是颤颤巍巍,替自家主子捏了把汗。 看到这副架势,秦婕妤心中咯噔一下,询问道:“妾身可是哪里得罪过太子殿下?” 刘裕正要说话,就被吕皇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吕皇后面带笑容,让人感到慈祥而亲切,缓步走了过来,牵住秦婕妤的手,道:“你便是秦妹妹了?” “确实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只怕本宫和你一个年纪的时候,也不如你这般貌美。” 吕皇后这一顿夸下来,秦婕妤顿时就有些飘飘然。 吕皇后是谁?后宫之主啊! 平日里自己就连见到对方的机会都不一定有,可现在,对方竟然当着太子和怀庆公主的面夸赞自己貌美。 别管是不是捧杀了,至少这份经历,放在整个后宫,都称得上是独一份。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皇后娘娘谬赞了,您身为国母,便是整个大乾最貌美的女人,妾身这丁点姿色,如何当得起您如此盛赞。” 秦婕妤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妾身早已备好了菜肴,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怀庆公主还是快些入席吧,否则菜肴怕是要凉了。” “秦妹妹说的极是,裕儿,怀庆,我们入席,莫要辜负了秦妹妹的一番心意。”吕皇后笑容依旧令人感到亲切。 唯独怀庆感受到了那种步步为营的压迫感,暗自感慨今天这小狐狸精怕是踢到铁板了。 有母后在这,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她和景王之间的事情就会被套个干净。 刘裕也没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而是喜滋滋地入席。 …… 与此同时。 东宫。 魏翔背上包裹,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偷偷溜进了刘裕的寝宫。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甄健也跟在其身后,偷偷溜进了刘裕的寝宫。 眼下这个时间,正是东宫的太监和宫女们轮值换岗的时候,防备最为松懈。 魏翔这种时候,偷偷溜进寝宫,只怕是有什么大动作。 故而甄健才远远跟着。 进入刘裕的寝宫之后,魏翔没有什么动作,而是先行环顾一圈。 看见魏翔转头的一瞬间,甄健立刻隐匿身形,这才堪堪躲过其扫视。 确定四下无人后,魏翔才松了口气。 遂打开包裹,取出了包裹中的东西——一件龙袍! 藏匿于暗中的甄健看到这一幕,险些骇得亡魂皆冒。 龙袍!九五至尊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整个大乾朝,只有景行帝能穿! 其余皇室成员,就算身份再怎么尊贵的中山王刘恭,穿的也依旧是蟒袍! 私穿龙袍,那是要按谋逆罪论处的! 再结合太子的身份,魏翔栽赃嫁祸的嫌疑,昭然若揭! 惶恐过后,便是难以忍耐的激动与兴奋。 发现这样的事情,无疑是天大的功劳! 他甄健出人头地的时候,终于到了! 魏翔取出龙袍之后,四下看了看,最终将其藏在了刘裕的床上。 这还不算完,他又从包裹之中取出一物。 因为距离太远,甄健看的不大清楚,只能依稀看到,那好像是个稻草编成的小人。 额头上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什么,甄健看不清楚。 除此之外,小人全身上下,都插满了针! 这种东西,一看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巫蛊之术、诅咒之术。 甄健觉得,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那小人额头上贴的,应该是诅咒之人的名字。 再联想到龙袍…… 甄健内心生出一个骇人的想法,纸条上写的,不会是陛下的名字吧? 这是谋逆的死罪啊! 就算是落在太子殿下头上,怕是也得脱掉一层皮! 看到这里,甄健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够了!足够了! 把这些东西告诉少爷,魏翔能死上八次。 虽然他依旧没有在魏翔的住所中找到其和景王往来的书信,他甚至怀疑魏翔得到书信之后,当场就烧掉了。 但,这些通通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今天的事情曝光,刑部和皇城司一定会严查魏翔! 他一个太监而已,若是无人指使,怎么可能胆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栽赃嫁祸当朝太子的事情? 哪怕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其背后一定有人。 而以刑部和皇城司的手段,彻查之下,只要有些许的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最终查到景王头上,想必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些和他都无关了,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消息传递给自家少爷。 然而,由于过于激动,甄健转身离开时,一个不小心,终究是发出了些许声响。 “谁?” 听见身后的怒喝,甄健再转过头来时,映入眼帘的就已经成了魏翔那张择人而噬的可怖面容了! 第228章:巫蛊惊变 昭华院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看似宾主尽欢,实则暗藏杀机。 吕皇后依旧在笑,秦婕妤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亲切感。 反倒是满头大汗,吕皇后每说一句话,她都要再三琢磨,才敢回话。 否则的话,一个不慎,就会掉入对方的语言陷阱。 就刚刚这么半个时辰的工夫,她和景王之间的交易,就险些被套出来。 她甚至一度怀疑,对方已经知道了景王的计划。 否则太子怎么会把皇后这尊大佛请来? 搞得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只盼望着能够尽快结束这场宴席。 吕皇后看见她这副样子,笑了笑,正要发问,门外却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吕皇后闻言,顿时柳眉轻皱,道:“何人在门外喧哗?” 怀庆公主也秀眉蹙起,道:“门外停着母后的仪仗,按理来说,除了父皇之外,其余人等都应绕开才是。” “现在非但不绕开,这喧哗之音,反倒是越来越大。” “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话间,怀庆公主看了眼秦婕妤,却见其同样诧异,还有几分终于得救的庆幸。 一时间,反倒是更加困惑。 不是她请来的救兵?那是何人胆敢冒着冒犯母后的风险,来淌这趟混水。 门外的喧哗声愈演愈烈,最后昭华院的大门,终究是被推开。 季凌眼眸锐利,环顾四周后,径直走向吕皇后等四人。 “卑职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 “只是本宫记得,御林军司的是保卫宫廷之职,这后宫之地,季统领怕是进不来吧。”吕皇后不温不火道,语气中却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责问。 刘裕更是双眸微眯,看着涌进来的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将士,眉头紧皱。 这种时候进来搅局的,除了刘景的人,他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但…你季凌是五万御林军总统领,司掌护卫宫廷之职,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更何况,你不是个武痴吗?对钱权这等事物,理应不感兴趣才是。 你怎么能是刘景的人? 如果季凌真是刘景的人,那他们后续的一系列计划,只怕就要处处受到掣肘了。 父皇怎么会安心让这样一个人待在身边,保卫自身安危? 刘裕想不通,着实是想不通。 这种感觉就像你在玩moba游戏玩得正起劲,都连续越塔单杀对面好几次了,可结果快要胜利的时候,才有人跳出来告诉你,你们家门牙塔叛变了! 这不离天下之大谱? 看见这一幕,秦婕妤意识到转机可能要来了,于是很机灵地没有出声。 这季凌一看就是冲着皇后他们来的,再怎么样,也波及不到自己。 所有人中,唯独怀庆最为冷静,沉着声音问道:“季统领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季凌闻言,没有多说,只是大手一挥,道:“抓捕太子刘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吕皇后一拍桌子,当场就站起身来。 罕见地露出怒容,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裕也是霍然起身,怒斥道:“季凌,你好大的胆子!” “本宫就在这,看谁敢动本宫一根汗毛!” “跑到后宫深处来缉拿当朝太子,你当这天下是你们季姓的?” 刘裕说完之后,怒气上涌,直接就要上前,夺了季凌手中兵刃。 秦婕妤被这一幕吓得够呛,事态发展有些魔幻,她看不懂,但大为震撼,于是后退了数步,想要彰显自己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时候,依旧是怀庆最为冷静,站起身来,按住刘裕,走到季凌跟前,闲庭信步间,一股威严便油然而生。 “理由!” 怀庆只轻声吐出了两个字,在场御林军的将士,却突然有种下跪的冲动。 这一刻,怀庆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感,让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怀庆公主,而是景行帝。 他们一直都知道怀庆很优秀,但实在无法想象,为何一个女子身上能爆发出如此的威势。 就连季凌也微微侧目,一向简言的他,破天荒地解释了起来:“今早御林军巡逻时,发现东宫内有打斗之声,进去查看后,发现空无一人。” “但太子寝宫的床榻之上,藏着龙袍。” “案牍之上,摆放着巫蛊小人,其上写着的,正是陛下的名字。” “启禀过陛下后,特来捉拿太子刘裕。” 轰! 此言一出,宛若晴天霹雳。 将在场所有人,都劈了个外焦里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裕大声嘶吼起来:“本宫出门前,床榻上只有被褥,案牍上更是空无一物,这才短短一两个时辰,怎么可能凭空生出来你口中的龙袍和巫蛊小人?” 说实话,他有些慌了。 因为历朝历代,皇子僭越,谋夺皇位,都是禁忌,是死罪! 但更多的,是愤怒! 被冤枉后的暴怒! 刘裕打小就是这样,是他做的事情,你说他,他会莫不在乎,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可如果不是他做的事情,非要诬陷到他头上。 那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绝对不会承认。 事情越大,闹得便越大。 像今天这种事,简直就是从天而降一口前所未有的大黑锅。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吕皇后同样如此,直接就挡在了刘裕跟前,道:“季统领,说话之前,不妨先好好想一想自己在说些什么。” “裕儿是太子,是储君!” “这天下,这皇位,迟早都是他的。” “他又何故做出这等事?” “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说完,便将目光看向了秦婕妤。 秦婕妤被看得一个激灵,险些跌倒在地,急忙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地良心,她和景王商量的只是诬陷太子祸乱后宫啊! 而且在怀庆公主和吕皇后一起来了的前提下,她早就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现在倒好,险些扯进这谋逆篡位的大案里头。 她要是现在不撇干净,当真是跳进湘江都洗不干净了。 季凌闻言,却是上前一步,释放出自己的武道威压,沉声道:“我收到的旨意便是如此。” “而我要做的,只有执行旨意!” “至于查案,那是刑部的事!” 说完之后,便径直向着刘裕走去,大有一副要当场拿人的架势。 第229章:证据确凿 刘裕见状,顿时怒火中烧。 想自己堂堂太子,何时被人如此逼迫过? 此时若是退让,他便不是刘裕了。 当即站出身来,怒吼一声:“你动本太子一下试试!” 言语间,刘裕身上竟也爆发出一股武道威压来。 这股子武道威压,虽然远远比不上季凌,却带有一股惊人的气势,锋芒毕露,永不屈服。 开玩笑,自己的梦想可是横刀立马,带领大乾杀穿北元。 没点武功在身怎么可能。 只不过,这身武功乃是偷偷练的,从不敢在景行帝面前显露半分。 否则,一旦被发现,怕是少不了一顿痛打。 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直接显露出了武道气势,挡在了怀庆公主和吕皇后身前。 大部分御林军士卒都退缩了,毕竟人家可是太子! 这罪名虽然听起来吓人,但也不是没有被赦免的可能性。 一旦被赦免,人家到时候要是秋后算账,他们岂不是完犊子了? 毕竟御林军的天职就是拱卫皇权,而太子就是今后的皇帝。 若是连今后的皇帝都不信任他们了,还有何仕途可言? 但季凌不同,他是个武痴。 而且他这十几年来,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便是大乾皇帝! 刘裕虽说是太子,但已经只是储君。 只要一日不登基,便一日不能进入他季凌的视线! 眼看着两人就要爆发冲突,关键时刻,怀庆站了出来。 她直接推开刘裕,重新走到季凌身前,看着季凌,一字一顿道:“季统领,本宫知道,你是依照指令办事,并非为难我等。” “但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万一传旨之人传来的旨意是错的,你该当如何?” 季凌闻言,身上煊赫的气势不由得为之一顿,道:“旨意是自暖阁发出来的,如何能会错?” “你曾亲耳看见父皇下达旨意?还是亲耳听见?” 这话一出,季凌身上的气势又弱了一分,木讷地摇了摇头,道:“不曾。” “那便是了,说不定是有人假传圣旨。” “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虽小,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季统领若是能拿出相应的证据,证明你接到的旨意是真,太子必然束手就擒,乖乖跟你回去!” 听见怀庆这么一说,刘裕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圣旨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自己跟这莽夫争论个什么劲?直接让对方拿出证据来就是。 “不错,你要是能证明这份旨意是真的,本太子即刻束手就擒,乖乖跟你走!”刘裕看着季凌,如是说道。 听闻此言,季凌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武痴,更是个纯粹的人,亦或者说,是个怕麻烦的人。 而现在的情况,显然很麻烦。 季凌眉头紧皱,看了看眼前横眉冷对的三人,终究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道:“我去一趟暖阁,请示陛下,你们把人看好。” 这话一出,周围的御林军们纷纷苦起一张脸来。 老大,你搞清楚啊,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不畏惧太子的。 让我们把人看住?拿头看啊! 人家要是非要走,我们还能拿刀砍人家不成? 不过好在,怀庆又说话了。 “季统领放心便是,在你找来证据之前,我们绝不会离开此地。” “可若是季统领最后找不出证据,还请放我们离开,并给我等致歉。” 季凌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奉命行事,为何还要向他们致歉? 深宫之中的种种戒律,果真麻烦。 只不过,季凌看着怀庆的眼前,终究还是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好。”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秦婕妤见季凌这位煞星已经走了,便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可否先行告退?” “哼。”刘裕闻言冷笑一声,道:“这里就是你的昭华院,你还要告退到何处去?” “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待会若是有人来问话,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休怪本太子无情!” 大是大非面前,刘裕终于展露出了自己作为储君狠辣的一面!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呐,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秦婕妤打着马虎眼道。 “哼,希望你和刑部、皇城司的人,也这么说。” 秦婕妤心中咯噔一下,她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和刘景之间的交易暴露了。 今天这些人就是来套她话的! 如果不是季凌横插一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什么都没有暴露。 秦婕妤很清楚,对方一定没有证据! 如果有证据的话,压根就不用和自己这么虚与委蛇,各种试探,直接喊着刑部和皇城司的人上门抓人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唯一能让自己暴露的,就只有刘景! 但这件事暴露出来,刘景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到时候只要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应该能混过去。 在众人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季凌终于回来了。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还带着个人,是郑英! 看见他的一瞬间,吕皇后一颗心立刻凉了半截。 刘裕也不禁眉头紧皱,面容之上,满是诧异之色。 唯独怀庆,还在勉强维持着冷静。 郑英和季凌不同,季凌身居高位,是因为自己武力突出。 郑英却是因为受到景行帝的信任,才被赋予足够的权柄。 他足足服侍过刘家两代帝王,忠心程度毋庸置疑。 在这皇宫之中,谁都有可能背叛皇室,但郑英背叛的可能性,绝对是最小的。 郑英迎着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走了过来。 叹息一声后,从怀中拿出了圣旨,张了开来,摆在众人面前。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着令季凌即刻捉拿太子刘裕归案。 甚至还盖上了大乾皇室的玉玺。 这份圣旨,彻底击碎了三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刘裕踉跄地走到郑英跟前,满脸不可置信道:“郑公公,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统领没说谎,御林军巡逻的时候,在殿下您的寝宫,搜出了龙袍和诅咒陛下的巫蛊小人。” 轰! 此言一出,顿如晴天霹雳。 吕皇后双眼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第230章:太子入狱 “母后!”刘裕当场目呲欲裂。 周围的御林军将士、太监宫女也乱作一团。 即便是郑英、季凌,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 他们接到的旨意,只不过是抓捕太子,可没说要逼迫皇后啊! 这皇后要是出了什么好歹,罪责算谁的?八成要算到他们头上啊! 危急时刻,怀庆只觉得肝胆俱颤。 但长年累月的修身养性,终究是让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抓住刘裕的手,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尽力气道:“你冷静一点!” 说来也奇怪,刘裕在她这样的注视下,竟真的冷静下来。 虽说依旧很慌乱,但好歹做不出什么荒唐之举。 见安抚好了刘裕,怀庆站到石椅上,大声呼喊道:“都给本宫安静!” “母后的安危最为重要,先传太医!” 然后转过身对慌乱的刘裕道:“你先跟他们走,这件事是谁做的,皇姐大概已经清楚了。” “放心,皇姐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 刘裕闻言,含泪点了点头,好半响,只憋出一句:“照顾好母后。” 随后转身看向郑英和季凌,冷哼道:“走着便是,难不成还要给本宫带上镣铐?” “不敢。”郑英急忙道,随后亲自领着刘裕,离开了昭华院。 “慢着!”怀庆突然出声,随后指向一旁的秦婕妤,道:“把她也带走,此人与景王合谋,意图诬陷太子祸乱后宫。” 轰! 此言一出,又是一道惊雷。 秦婕妤更是慌忙跳了出来,道:“诬蔑!怀庆,你以为自己是公主便可以随便诬蔑我不成?” “证据呢?我是后宫婕妤,陛下的妃嫔,拿出不证据,我看谁敢动我!”秦婕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以彰显声势。 可即便如此,她发抖的小腿依旧暴露了很多东西。 季凌看了看,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郑英。 他学乖了,自己一介武夫,只管抓人便好。 这种事情,还是通通交给郑英处理为好。 自己叫他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郑英见状,也是有些头疼,可看着怀庆公主的眼神,还是妥协了,挥了挥手,道:“一并带走吧。” “秦婕妤也不必心慌,我会向陛下禀明此事。若是查明之后确无此事,自会放秦婕妤自由。” 秦婕妤一听,哪里肯干。 这件事本就是真的,再加上自己心虚,万一真给查出什么东西,岂不是在劫难逃? 但季凌哪里管她这么多,他连太子都敢抓,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婕妤? 于是乎,片刻后,太子刘裕和秦婕妤被一同带离了昭华院。 不多时,御医也到了。 将吕皇后接到了太医院诊治。 许久之后,原本还人山人海的昭华院,转眼间,便只剩怀庆一人。 她独自一人,蹲坐在石凳上,双臂环抱住蜷缩着的自己,只觉一股深切的无力感袭来。 …… 翌日清晨。 即便宫门已经被彻底封锁,但太子刘裕私藏龙袍,诅咒皇上的事情依旧传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乾都城上下,可谓人心惶惶。 上至朝廷命官,下至贩夫走卒,对此事都是议论纷纷,多有猜测。 有人说太子竟敢诅咒自己的父亲,实乃不忠不孝之徒,这样的人,如何能作为太子? 将来又如何能克继大统? 也有人说,这不像是太子所为,可能是有人陷害。 众说纷坛之间,短短数个时辰,就衍生了数十个版本。 其中流传最广的,还是太子狼子野心,意图篡位,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此时此刻,张邯、贾太岁以及朱犇,早已齐聚武陵侯府。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外头是怎么说太子殿下的。” “照着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太子都快成无君无父之徒了。” “更有甚者,有人嚷嚷着要把太子逐出大乾刘氏宗庙。” 朱犇率先抱怨道。 “殿下是被人陷害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俺老贾都懂,百姓们怎么就是不明白?” 张邯闻言,摇了摇头,道:“百姓愚钝,再加上人云亦云,三人成虎,往往会被舆论所误导,只会相信上位者想让他们相信的。” “老李,依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刘景所为?” “不用想,绝对是刘景所为,毕竟如今的局面,他才是最大获益者!”李长空笃定道:“只是…我在怀疑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入了他的套?” “东宫中有刘景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但刘景的这一步棋,我确实没料到。” “因为李寄北传递给我们的消息,是说刘景和后宫中某个嫔妃有合作,意图栽赃给殿下祸乱后宫的名头。” “所以我也好,殿下也好,都在重点提防这个。没承想,反倒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我所料不错,刘景肯定是事先准备好了龙袍和巫蛊小人这类东西,再趁着殿下外出时,让自己在东宫的人手将东西藏入殿下寝宫之中。” “另外,御林军中应该也有他的人。否则巡逻的御林军不可能那么巧,在那个时刻巡逻到东宫,甚至敢直接闯入殿下寝宫搜查。” “但凡晚上半个时辰,或是在殿下寝宫中没有搜出来相应的东西。他们都是死罪!” “看来,拓印假币确实给刘景带来了不菲的收入。他用这笔钱,在朝堂和皇宫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布满了眼线!” “老李,当务之急不是讨论刘景怎么诬陷的太子殿下。而是我们要如何帮殿下洗清冤屈,救殿下出来!”张邯以手抚额道。 李长空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巫蛊之祸,何等毒辣的计谋。” “若是真有那么容易破解,刘景也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干瞪眼,什么都不做?”朱犇郁闷十足道。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 “巫蛊之祸虽然毒辣,但…我既然事先早就料到东宫有刘景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设下后手?” “你们可还记得甄健?” “甄健是你故意安插进东宫的,为的就是钳制刘景的人!”张邯一点就透。 “那刘景的人究竟是谁?” “魏翔!”李长空沉声吐出两个字来。 “既然事情发酵到这一步,说明刘景已经借助魏翔之手,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但是我给甄健的命令是盯紧魏翔,他手中一定有魏翔藏匿龙袍和巫蛊小人的线索,甚至他自己就能作为人证!” “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找到魏翔和甄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张邯目光瞬间明亮起来,说出了李长空的下一句话。 第231章:雪云雀 李长空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张邯的计划,只是道:“如何找到魏翔和甄健?” 张邯闻言,顿时愣住。 他发现是自己想当然了。 现如今太子出事,整个皇宫都被御林军封住。 别说他们了,就是李长空这个御林军副统领都难以进入。 想要找到甄健和魏翔,谈何容易。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朱犇一咬牙,一跺脚,道:“干脆我们偷偷潜入宫去!” 李长空看了他一眼,眼神活像是在看傻子。 “你当现在还和以前一样?” “以前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就算陛下发现了,也只是小惩大诫。” “但现在,此事已经涉及到了陛下安危。一经发现,绝不会轻饶。” “你若是想整个阳城侯府给你陪葬,那你就去。” 朱犇被这话噎住,一时之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该怎么办?” 李长空闻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笃定道:“等!” “等?” “等谁?” “怀庆公主!” “怀庆公主?为何要等她?” “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子被捕入狱,皇后娘娘当场昏厥,只有怀庆公主,依旧在宫内有着自由行动的权利。” “既然我们进不了宫,那就让能进宫的怀庆公主替我们找,不就是了?” 众人闻言,眼眸顿时明亮起来。 朱犇更是一拍大腿,直接道:“妙啊!还是老李有办法。” “那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只需要把消息传递给怀庆公主就行了?” “不错。”李长空定了点头。 “我有一个疑问。”张邯站了出来,眉头微皱,问道:“老李,你就这么肯定怀庆公主会出宫来找我们?” “一定会的!” “只要她想救太子,就一定会出宫来寻求我们的帮助!”李长空笃定道。 “可现在皇宫戒严,就算怀庆公主想要找到我们,只怕也不容易吧?”张邯道。 “她缺乏出宫的手段。”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为今之计,也只能选择相信怀庆公主了。” “毕竟我们身在宫外,也着实帮不了她。” 众人闻言,也不由得纷纷叹息。 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承想却被刘景给摆了一道。 现如今,还要依靠身为女子的怀庆。 这多多少少,显得他们有些无能了。 “今日便说到这里,都散了吧。” “若是有什么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差人去请你们过来。”李长空如是说道。 “好!”众人应答之后,纷纷离去。 李长空却是有些心力交瘁,完全依靠怀庆公主,他觉得还是不太靠谱。 能不能想点办法,往宫里头传递消息? 或者,直接请自己那位岳父出面,先把太子从大狱中捞出来再说。 别人说情,肯定无用。 但中山王不同,他为大乾镇守边疆数十年,在景行帝心中有着无可匹敌的份量。 再加上这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把太子从牢狱中捞出来,应该还是不难的。 就在李长空绞尽脑汁时,昭阳走了进来,道:“夫君,可是还在为太子之事发愁?” 李长空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在昭阳面前倒是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我在东宫安插了线人,如果找到他,应该能证明太子殿下的清白。” “但现在我们都进不了宫,无从寻找。” “想让怀庆公主帮忙找人,却又苦于无法传递消息。” “传递消息……”昭阳眼眸微动,思索了片刻后,按了按李长空的肩膀,雀跃道:“夫君,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李长空有些惊喜,但不多。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昭阳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连他们都想不出来的法子,又如何能指望她? 昭阳似乎是看出了李长空的不相信,有些愠怒,微嗔道:“夫君可是在小瞧我?” “不敢不敢,娘子不妨先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法子。” 昭阳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转身出去。 李长空见状,有些无奈。 穿越前要哄女朋友,穿越后要哄老婆,自己不会就是个妻管严的命吧? 再者说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就是表情有些不对罢了。 这也能生气? 李长空没有追出去,而是继续绞尽脑汁,思考向宫内传递消息的办法。 片刻之后,昭阳又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个鸟笼子。 只见那笼中之鸟,通体雪白,浑身上下,竟无一丝杂毛。 而且一双眼眸,如同鹰眸般,锐利至极。 这样一只鸟,任谁见了,只怕也要夸赞一声,好一只俊俏的飞禽! 只是,李长空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拿只鸟来干什么。 下饭吃? 昭阳却是有些小得意,道:“夫君,这可不是普通的鸟。” “这是山海关的雪云雀,极为聪慧,能通人性。” “且数量极其稀少,每一次产卵,都不会超过三颗。” “再加上其神俊的外表,在北疆可谓是有价无市。” “emmmm,所以呢?”李长空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只是我从山海关带回乾都城的,是一只母雀,来的时候,已经在产卵了。” “小雀孵化出来之后,因为怀庆姐姐喜爱得紧,我就把小雀送给她了。” 此言一出,李长空的双眸霎时间瞪得浑圆。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昭阳的眼睛,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只母雀可能飞入皇宫,找到庆仁宫中的子雀?” 昭阳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雪云雀很聪明的,而且对自己子女的气味印象深刻,肯定可以的。” “怎么样,我就说我有办法吧,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了?” 昭阳眼眸中露出一丝狡黠和傲娇,如是说道。 “不敢了不敢了,我家娘子是古今第一大聪明!”李长空雀跃起来,一把抱住昭阳,兴奋地转了个圈。 诚恳道:“娘子,你当真是帮了为夫大忙了!” “能帮上你,我也很开心。”昭阳依偎在李长空怀中,霞飞双颊,含情脉脉道。 这副娇俏模样,看的李长空小腹处升起一团火来。 “娘子,天色也不晚了,要不…我们早点歇息?” 昭阳闻言,顿时一愣,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一时间竟是不太知道什么叫天色不早了。 不过其依旧羞涩地点了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第232章:怀庆的计划 庆仁宫,怀庆坐在窗前,眉眼中藏着掩盖不住的忧愁。 “殿下,吃些东西吧。”怀庆的贴身宫女端着托盘,食物的香气飘散而出,令人食欲大动。 怀庆却丝毫没有用膳的打算,摇了摇头,道:“放那吧。” 那宫女一听,顿时急了,带着哭腔道:“您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了,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您就算是为了救太子殿下,也该吃上一些。” 听见这话,怀庆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道:“放那吧,本宫稍后会吃的。” 贴身宫女闻言,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放下托盘走了。 宫女走后,怀庆眼眸中的忧愁顿时消散一空。 同时从衣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放入菜肴之中,见银针无恙,才松了口气,吃了起来。 这宫女跟了她近五年,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但……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谁都不要信。 她怀疑,自己这庆仁宫中,也有刘景的眼线。 是的,她和李长空一样,早已猜到这件事八成是刘景所为。 毕竟最大受益人就是他,刘裕若是被废了,那这太子之位,也跑不到别人头上去。 甚至她觉得,不只是自己在这么想,就连父皇也在这么想。 因为刘裕平日里表露出来的形象和这次他做出来的事情,简直天差地别! 你要说他对兵马大元帅的位置感兴趣,怀庆是信的。 可若是说他对皇位感兴趣,还扎了个巫蛊小人诅咒父皇,怀庆是一百个不信的。 父皇肯定也不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身为大乾皇帝,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只要找到证据,证明此事不是刘裕所谓,那如今的所有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可关键是,这证据要从何而来? 怀庆觉得,仅凭自己怕是不大可能找到。 另外,前几日刘裕来找她和母后一同前往昭华院时,曾经说过,李长空对秦婕妤与刘景合作一事,早有预料,这才将计就计。 李长空既然对秦婕妤一事早有预料,那对于巫蛊之祸这件事,是否也事先知晓一些东西? 怀庆不清楚,但她觉得问一问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另外,眼前的情况,她也需要李长空等人的帮助。 只是,如何向宫外传递消息,成了难题! 此次宫廷戒严的力度之大,远超以往。 她在宫廷内外可以传递消息的所有人脉和渠道,通通都失灵了。 所以这一天一夜以来,她才没有什么动作。 不过就在她绞尽脑汁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阵阵鸟鸣。 怀庆有些诧异,看向了鸟笼中的雪云雀幼雀。 这种鸟通人性,知道她喜静,所以平日里都很安静,很少鸣叫。 今日却是突然鸣叫,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笼中的雪云雀幼雀更加兴奋起来,不断鸣叫,甚至扑腾着翅膀,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鸟笼中上蹿下跳,似乎是挣扎着想要出来。 “为何会如此?”怀庆见状,眉头紧皱。 刚想起身去打开鸟笼,却又发现雪云雀幼雀已经安静了下来。 正若无其事地用鸟喙为自己清理羽毛。 怀庆眉头皱得更紧,下一刻,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转过身来,果然发现窗前停着一只体型要更大一号的雪云雀。 通体雪白,眼眸锐利,甚至还很通人性地抬了抬鸟爪。 怀庆这才注意到,其右爪上挂着一个小竹筒,竹筒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怀庆见状,立刻将雪云雀放进了屋内,同时将窗户牢牢关上。 做完这些后,才取下雪云雀右爪上的竹筒,倒出了其中的东西。 赫然发现,是一封书信! 打开之后,一看落款处的李长空三字,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她没猜错,真的是李长空在借助雪云雀向她传递消息。 片刻之后,怀庆看完书信,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她快速将书信焚烧,随后磨墨,提笔,写下回信,装入那竹筒之中。 再重新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左右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之后,才把装有回信的雪云雀放飞出去。 “魏翔,甄健。”怀庆沉吟片刻之后,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 傍晚时分,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借着换班的时间,来到了庆仁宫中。 她是冷宫中的执勤宫女,却并非终身宫女,不用一辈子待在冷宫,偶尔也是能到其余宫殿换岗的。 只不过能不能换,还得宫中女官将其名字传上去,由宫内的小主们决定。 若是小主们也觉得你这宫女聪明伶俐,懂得伺候人,不曾反对,这换岗的事情,便算是成了。 但一周之后,依旧得重新回到冷宫。 下一周才能重新发起换岗请求。 若是能换满七次,就能脱离冷宫,成为其余宫殿的终身宫女。 可若是换不满七次,就准备一辈子待在冷宫吧。 这样的宫女,大多都是犯了过错,或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贬到冷宫做执勤宫女。 这样的角色,在后宫可以说是最底层了。 就连刚进宫的小太监,怕是也能欺负一二。 可偏偏,怀庆看上了这些人! 因为身份最底层,所以才更需要机会往上爬,才敢做一些常人所不敢做的事情! 另外,也正是因为身份低下,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被收买的概率很低! 而这两个条件,在怀庆看来,恰恰是她们的独到之处! 那宫女来庆仁宫换岗之后,按规矩,是要先拜见怀庆这个主子的。 与其一同来的,还有三个宫女,只不过从冷宫来的,却只有其一人。 怀庆见状,在四人脸上仔细瞧了瞧,随后指向面容清秀的宫女道:“就数你长得标致,你留下,其余人可以退下了。” 此言一出,其余三位宫女眼眸中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了些许不甘。 可终究是无可奈何,转身离去。 见三人走后,怀庆才问道:“如何?” 清秀宫女闻言,摇了摇头,道:“东宫找不到,他们不在东宫!” “不在东宫?” 第233章:甄健的艰难处境 “不在东宫?”怀庆秀眉微蹙,有些诧异。 但紧接着,便是了然。 如果魏翔和甄健还在东宫的话,肯定早已落入刑部和皇城司之手,这巫蛊之祸的案子,应该早已了结了才对。 他们不在东宫才是正常的,应该是事发时趁乱跑了出去。 可…这皇宫之中,他们又能去哪?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怀庆声音陡然凛冽起来:“另外,应该还有一股势力也在找他们。” “你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把人找到,否则……” 怀庆没有再说,那面容清秀的宫女脸色却是瞬间惨白。 显然,怀庆是一位合格的上位者,已经在这些人中树立了足够的威望。 “公主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另外传下去,谁能帮本宫把人找到。本宫会将她调来庆仁宫,且赏银万两!” “便是要出宫生活,也不是不可能。” 那面容清秀的宫女闻言,陡然一惊,眼眸深处迸射出难以遏制的渴望。 万两白银,出宫生活! 那出去之后,过得岂不是神仙日子? 再也不用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受人冷眼。 “奴婢明白!”清秀宫女咽了口唾沫,如是说道。 “很好,找到人之后,把消息传给潜龙营燕山屠,他自会帮你们抢人。” “去吧。” 清秀宫女闻言,又拜了拜,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其离去的背影,怀庆的目光又坚定了数分。 这些人遍布皇宫大大小小各个角落,找个人而已,只要他们愿意,绝对没有找不出来的! 接下来,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 …… 深夜,皇宫之中。 某个低矮院墙下的幽暗角落中,有着一口早已干枯的水井。 水井之中,杂草丛生,蚊虫鼠蚁遍布。 再加上地处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问津。 但…夜深人静之时,这口水井之中,突然窜出一颗人头来! 此人面容憔悴,脸色惨白,几无血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骇人。 此人,正是李长空和怀庆公主正在苦苦寻觅的甄健。 当初他撞破魏翔的阴谋后,魏翔便恼羞成怒,直接就提着刀要杀他。 甄健慌不择路,便逃出了东宫。 逃出东宫之后,他一连遭遇了数次袭杀。 最严重的那一次,腹部被切开一个足有一指深的伤口,头痛欲裂,并且伴有剧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 也是那一次,让他意识到,皇宫之内并不安全! 这里遍布刘景的眼线! 他们的任务就是配合魏翔,除掉自己! 在逃亡的这些日子里,他隐约间听到,太子好像被捕入狱了。 那这样一来,他就是唯一一个目睹了事情真相,能够还太子殿下清白的人! 所以景王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杀他! 但他知道,少爷肯定也在找他! 自己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只要被少爷找到,就彻底赢了。 景王的算盘将会满盘皆输,魏翔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自己,则将迎来人生巅峰!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能够诞生出足够顽强的意志,在一次次追杀中活命。 更是找到了这口废弃已久的水井,作为暂时的容身之处。 只不过,他不是老鼠,更不是井内枯干的树藤,他需要食物和水分。 所以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不得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出来寻找食物。 所幸这口枯井距离御膳房距离很近,现在又是夜深人静,他获取食物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际,低矮的院墙外却突然闪过一丝火光。 看样子,似乎是有人提着灯笼,正在走来。 甄健顿时如临大敌,踩在树藤之上,缓缓降低身子,直至没入井口。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察觉到,那人似乎还没有走。 非但没有走,还在往他的位置走来! 甄健慌了,来人极有可能是景王的人。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对方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开始通过树藤向下攀爬,想要将自己藏得更深一些。 他之前已经探查过,这口枯井下方没有任何出路,只有潮湿的淤泥。 所以如果对方从井口将他堵住,他无疑还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引诱对方进入井口,自己再藏在阴暗角落,趁机偷袭,博得一线生机! 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甄健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并且他也这么做了! 借助树藤,不但藏好了自己,而且手中还攥紧了一个坚硬的石块,准备等对方下来之后,就施以雷霆一击! 直接敲死对方!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下面有人吗?” 闻言,甄健先是愣住,随即保持沉默,闭口不言。 谨慎,是这些天以来他能活下来的关键! “有人吗?”伴随着又一声呼唤,井口逐渐被灯笼带来的火光笼罩。 甄健见状,又往树藤内侧靠了靠,同时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就这样,那宫女看了片刻之后,似乎是确定了井中无人,遂起身离开。 可即便如此,甄健依旧没有动,而是在耐心地等待。 直到许久之后,他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才开始缓慢地向上攀爬,并且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就这样,原本五分钟的路程,他硬生生爬了十五分钟。 所幸的是,有惊无险。 井口上方是静谧的星空,周围是空无一人的黑暗。 甄健狠狠松了口气,随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井口。 不论刚才那位宫女是不是景王的人,这里都已经暴露了,他必须找到新的藏身地点! 否则,等待他的将会是死亡! 就这样,刘景拖着疲惫的身子,趁着漆黑的夜色,向着御膳房走去。 …… 片刻之后,三个身穿黑衣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四处打量之后,为首之人发现了井口。 蹲下之后,点亮火烛,看着井边的痕迹,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来:“甄健啊甄健,任你再怎么能藏,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此人,正是追杀甄健已久的魏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