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华梦》 正文 历史背景 历史背景(纯属虚构):宁宣帝安辰凌灭许朝建立宁朝,宣帝无子,崩殂后其侄安辰冼继位,称宁文帝,其间镇南王贺恒率兵征服南晋国,宁朝疆域更加辽阔,文帝十九年,文帝爱妻恭贤皇后薨逝,文帝悲怆成疾,久病不治,其子安辰祈澈继位,称宁元帝,尊生母贵妃斐氏为皇太后,小说从元帝六年选秀开始。 妃阶(纯属虚构):皇后-贵妃-妃-嫔-容华-婕妤-贵人-淑仪、婉仪-小仪、芳仪-采女-承徽-常在 正文 第一章 天择己路 傅绮筝知道,这是命数,逃不了,躲不掉,因为她出身在傅家。不禁抬眼环顾这偌大的府邸——傅府,平京除皇城外最具权势之地。 又是春天,花开得如此美丽,可是,百花争艳,多少春色被埋没,春天,是花的争斗,而后宫,是女人的尔虞我诈,傅绮筝静静地站在花丛边,神色黯然。 无数的家丁婢子穿梭其后,路过行礼却没有回应,都不知一向随和平易敬人的五小姐今日像是中邪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自打早上被老爷叫去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午膳也不肯多吃些便吩咐撤了,往日这会子应是在房里抚琴或是看书,如今却在这儿发愣,萍春,你知道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姐这个样子,我真要急死了。” “我哪儿知道呀,云儿你是小姐的房中的丫头,你都不知道,我整日跟着夫人,今个儿早上又和你一道置办东西去了,就更不知道了,要不咱们问问紫香,听说早上玉夫人和她也在老爷那儿。” 不远处两个婢子躲在假山后,看着她默然而立的身影,小声议论着。 她还是站在那里,阵阵鸟鸣啁啾嘈杂,正如她此刻心绪不宁。一个端着茶果的婢女走到她身后,施了礼,又向她说了几句,她轻点了点头。婢女便端着茶果离开,刚走到假山前,就被萍春和云儿两个丫头唤了去。 “紫香我问你,今天早上老爷叫小姐去都说了什么,小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云儿问道。 “云儿姐姐,萍春姐姐,你们还不知道吗?”紫香道,“今天早上,我陪玉夫人去厅堂向老爷请安,忽然有个公公登门,说是内府有诏书,老爷便吩咐我去找小姐来,小姐来到厅堂,那公公也没有宣读诏书,只是将诏书递与小姐,叫小姐好生保管,小姐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于是老爷叫我先替小姐收着,我不识字,那上面写的什么也不知道,那人还对老爷说了一些小姐中选不在话下,前途无量之类的的,老爷还叫李管家赏了他些银子,后来这事儿传开了我才弄明白,那是选秀的诏书,小姐现在已是待选的秀女,到了日子就该入宫了,怕是小姐舍不得老爷夫人才会如此,二位姐姐不必担心了,若是没事,我就先去了,玉夫人还等着呢。” 萍春招招手,紫香方才端着茶果走了。云儿望着天,出神喃喃:“秀女,就是说小姐快嫁给皇上了,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呀。”萍春皱着眉,举起手在云儿眼前晃了晃:“哎,你倒是挺高兴的呀,可是小姐不高兴,你还不去劝劝。”云儿没有说什么,暗自窃喜着,傅家既二小姐傅绮姝成为王妃后,如今又快出一位皇妃了,哪怕是下人,心里也乐呵着吧。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叹息后方才转过身来,四下看了看,叨念着:“云儿这丫头,又去哪儿了。” 萍春摇了摇云儿:“云儿,别傻了,小姐在找你呢,我也得去伺候夫人了。” 云儿忙回过神,一溜烟地跑过去了,行了礼:“小姐,奴婢在这儿。” “随我去见爹娘。”傅绮筝淡淡道,移步前行。 云儿见傅绮筝一脸愁容难解,小心问道:“小姐还在为选秀的事情忧心吗?” 傅绮筝摇摇头,缓缓开口:“我自知是逃不了这般命运的,忧无用,怨亦无用,可是要我听天由命,我却觉得自己可叹,可悲。” 云儿撇撇嘴:“小姐说的这番话云儿不懂,只是云儿不愿见到小姐如此,小姐进了宫,就成了人上人,小姐过得好,老爷和夫人才放心,小姐何故如此呢?” 傅绮筝抬头望望天,湛蓝,没有一丝云彩,偶尔飞过一两只鸟,不禁苦笑:“锦衣玉食,容华富贵,那我情愿像它们一样,无忧无虑的飞在自己的天空里,不由人主宰,皇宫再大,也不过是一个金丝鸟笼,飞不出去,无异于囚笼,荣华富贵非我所想,如今倒情愿咱们只是普通人家。” “绮筝。”声音传来,傅绮筝转眼看去,见来人,欠了欠:“姨娘安好” 云儿也跟着行礼:“玉夫人。” “跟姨娘还这么客气,老爷夫人见你还没过来,便叫我来瞧瞧,怎么了,在看什么。”说罢李氏也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天。 “没什么,只是闻得鸟儿啁啾,不禁抬头一看,姨娘,咱们快过去吧,免得爹娘等急了。”傅绮筝这才换了一丝笑意挂在脸上。 李氏转过身,前边儿领路走着,傅绮筝跟在后面。李氏忽放慢了步子,微微转头:“筝儿啊,等下你见了老爷夫人开心些,免得她们为你担心,你是个孝顺孩子,姨娘的意思,你明白吧。” 傅绮筝莞尔点头:“绮筝明白。” 继续随着李氏前行。走了一会儿,临近池边,柳树荡漾着丝绦,绮筝抬头望去,翠色的池水泛着涟漪,池中的锦鲤嬉戏着,无忧无虑,好是自在。穿过曲桥,走入近水小榭,秦氏和傅任贤正在里面饮茶,紫香,萍儿等几个丫头站在一边侍候着,李氏上前欠身,傅绮筝也跟着行礼:“爹,娘。” “五丫头,过来坐吧。”秦氏和蔼地看着女儿。 傅绮筝走上前,落座在秦氏身边,始终保持着笑意。 秦氏放下茶盏,转过眼看着绮筝,见傅绮筝心无忧伤,拉着女儿的手,轻拍了拍,笑道:“娘先前还担心你因进宫的事郁郁寡欢,委屈自己,现在一见,倒是放心多了。” 傅任贤看了一眼李氏,说道:“你也坐罢。”李氏也随之坐下。 “没事就好,就算有事,选秀的事也已是定局,改变不了,筝儿,爹虽你不愿入宫,可傅家的女儿,是躲不过的,爹希望你……”傅任贤忽然开口,话没说完,便顿住了。 傅绮筝忙道:“女儿知道,傅家承蒙皇恩,女儿入宫侍奉皇上也是应该的,爹娘不必为女儿挂心,入宫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绮筝不知道自己是何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也许只是为了宽爹娘的心。 傅任贤听了女儿的话,徐徐点头:“你能这样想,爹就放心了,这是诏书,现交由你收好,待选秀之日,你带着一同前往。” 一旁的紫香捧着诏书递与绮筝,绮筝起身双手接过方才坐下。秦氏忽然紧握住了女儿的左手,傅绮筝顺势看去,娘的眼睛润了,娘一向那么坚强,这道诏书,还是触动了她,傅绮筝冲秦氏安慰地笑了笑,右手紧紧地攥着漆金的册子,如握针柄,扎得手生疼。秦氏缓缓松了手,绮筝才明白,娘刚刚的那番话跟她的笑是一样的,都是装出来的,她心里明白,她在这里多待一分,秦氏便不舍一分,她心里又何尝不痛呢。 傅绮筝起身一欠:“爹,娘,若无它事,女儿便回房去了,女儿谱了首新曲,想在进宫前弄妥当了。” 傅绮筝方行礼离去。出了小榭,绮筝并没有回房,她绕过曲桥,走到假山上的一处凉亭独自坐下,一个人,眺望远处丛花叠艳,后宫,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歌舞升平的背后有多少泣血的哀怨,笑靥如花,掩饰了人心险恶。她们孤芳自赏,晨盼暮盼难识君王面,猜不透的,是帝王心。 “妹妹。” 熟悉的声音,傅绮筝看去,果然是大哥傅祺。 傅祺走近,问道:“在想什么?” 傅绮筝沉眼道:“哥哥难道不知道吗,早上内府的人来了。”她的声音低沉至极,恐连傅祺也觉得陌生。 “知道,你就快进宫了,怎么,不高兴吗?”傅祺笑道,走到绮筝身旁坐下。 傅绮筝看着哥哥的眼睛:“我应该高兴吗,那个地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那里的女人多不胜数,不差我一个,为何偏偏要选中我呢。” “你呀,怎么说呢,做哥哥的当然不希望你去那种地方,勾心斗角不适合你,一见可怜之人,你的善良本性就出来了,进了那里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陷阱,可是我有偏偏不为你担心。”傅绮筝看傅祺说得倒是很轻松,疑惑不已。 傅祺见她如此,伸手指向前边儿的花园:“咱们傅家的花园如何,傅府又如何。” 绮筝看了一眼四周:“亭台楼阁,小桥轩榭,平常无奇啊。” 傅祺似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叹了口气:“也难怪你看不出其中的东西,我到给忘了,你连府门都没迈出过几次,在你眼里平常无奇的傅家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天堂了,京城有几户人家能有此花园。” 傅绮筝大致明白了傅祺话里的意思,父亲傅任贤身为朝臣,深受先帝皇恩,官拜一品大学士,位列首辅,若单论此,平京倒是有几户人家能与之抗衡;但母亲又是当朝秦丞相的独女,加之二姐绮姝嫁与了皇上唯一的弟弟裕亲王,傅家的地位已是权倾朝野,傅绮筝入宫自然无人敢为难她,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论上这层关系,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会投胎罢了。 “哥哥的话我明白了。”绮筝淡淡地道。 “你明白就好,爹娘还在那边,我过去瞧瞧,你快回房去吧。”傅祺说完便离开了。 看着傅祺离开,傅绮筝低头沉思片刻,又抬眸望见下面的一株桃树已开满桃花,她起身向着那里走去,看着缀满桃花的枝干,纤指抚上花面,既然逃不掉,便只能面对,顺从天命,哪怕无法脱颖而出,难获荣宠,至少,还能做自己。绮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加快步子回到房内。看了一眼窗前放着的琴,又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案上那篇没写完的琴谱,拿起笔继续写着,抬头环顾四周,摇头叹息:“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了。” 正文 第二章 初见波澜 正文 第三章 芙蓉妙策 那件衣服外罩薄纱绣着牡丹纹,看上去清新脱俗,颜色雪白,透着深深地寒意,皇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白色,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女子捧着衣服转身从绮筝身旁走过,时不时和一旁的丫环谈论着往一边儿的院子走去。 傅绮筝拉拉傅绮姝的衣袖,蹙着眉急切地看向傅绮姝。 “不该管的事别管,明哲保身。”傅绮姝面无表情,轻轻摇头,小声说道。显然姐姐一切都明白,也知道她所想的,只是傅绮筝忽觉明哲保身四字离她好远。 傅绮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傅绮筝回过头望去,那女子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副绮筝静静地站在原处,心下想到:若是她不知道白衣的事情,那她等下会被怎样,若我碰到她是否要告诉她,告诉她了她又会…… “奴才见过裕王妃。”一个声音打断了傅绮筝所想。抬头一视,是一个小太监,他恭敬的行了礼,站在二人面前却不再说一句话。 傅绮姝转过头吩咐云儿:“云儿,领小姐去前边边儿。”又看向傅绮筝:“妹妹,姐姐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送你到这儿了,去吧。” 傅绮筝颔首,挪着步子往前边儿人多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停下回头一看,那个小太监领着傅绮姝往角落去了,心中不解。 不容她多想,云儿凑到耳边轻促道:“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回过神来,继续走着,时不时左右盼盼,希望能逢着刚刚那个女子,傅绮筝早已决定,若是看见她,则告诉她,若是无缘再见,那便是天不怜她。 前面排着一列列长队,队伍尽头放着一张桌子,坐着的人似在记录什么,傅绮筝走到一行人的后边,静静地站着,想着今后要走的路‘进了这宫墙,便万事不由己,我无心去争什么,荣宠渺如浮烟,即是抓住了,有一天也会散去,不如听天由命,至少还能做回自己。’当她转眸看向一边,发现远处的一个身影过于耀眼,定神看去,竟是刚刚那个女子,女子已经更好了衣裳,穿着的正是那件白裙,正站在一棵树下打量着身上的衣服,一旁的侍女也拍手叫好。周围也有不少人在看着她们,也许是她已经被人瞧习惯了,并没察觉什么异样。 ‘我该怎么做呢,是告诉她,还是听姐姐的?’傅绮筝注视着她,心下想着。女子似决定一切妥当了,向这边走来。 顾不得多想,傅绮筝挤出人群快步向她走去,只听得云儿在后面追着喊:“小姐,你去哪儿。” 女子正向这边走来,傅绮筝又加快了步子走到她面前,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女子惊讶的看着傅绮筝:“这位姐姐又何事?”又看向一边:“我们到那里说吧。” 傅绮筝点点头,随着她走到刚刚那颗树下,当傅绮筝站定回过头看去,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顾不得大家的眼神,傅绮筝转过身来,背对着她们。 “姐姐有何事,但说无妨。”女子笑道。 傅绮筝蹙着眉,欠了欠:“还请妹妹恕我冒昧打扰,实属不能眼看妹妹遭人陷害。” 女子惊愕万分地看着傅绮筝,一时语塞:“姐姐……姐姐所说的陷害从何说起?” 傅绮筝低头看着她的衣服:“正是妹妹身上穿的这袭白衣,妹妹可知宫里是不能着白色或者黑色,此为大不敬,只有国丧的时候才可,今日选秀,妹妹要是穿这身去,怕是宫门都进不了。” 女子脸色霎时白得发紫,不知所措的盯着身上穿着的白衣,恨不得立马脱了,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初来乍到就被人给盯上了,欲哭无泪。 “妹妹还是快换回原来那件吧,少一个人看见妹妹就多一分安全,那件虽然脏了,也比这大不敬的白衣要好。”傅绮筝忙道。 她顾不上多言,领着丫环到后边偏僻的地方换衣去了,傅绮筝则站在原地等着她,心下叹了口气。 “小姐,你为何不听二小姐的呀,现在你虽帮了她,可是她也没什么来头,你还偏偏招惹了刚刚那个富家千金。”云儿急道,时不时用余光瞄着一边。 傅绮筝顺势看去,原来云儿说的是她,她正厉色盯着着傅绮筝,有害人之心的人,傅绮筝自然是不屑一顾,苦笑:“看来这宫里还真是个吃人的地方,今日只是初选便让我逢上此事,虽说不是我,可是同为秀女,何必如此呢,我若不帮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就这般被人家断送了前程?其他人也许做得到,我可做不到。”傅绮筝渐渐加重了语气。 “多谢姐姐搭救,若不是姐姐,我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前几日刚到京城,未曾有人对我提起皇宫的规矩,我还以为是遇到了好人,得了一件如此漂亮的衣裳,没想到,竟掉入陷阱。”女子施了礼道。 傅绮筝方才收回眼神,见女子已经换好了衣服,拉着她的手,笑说:“你无事便好,还好家里人早将宫中的忌讳告知于我,才能帮到妹妹。”又绕她转了一圈,看着那抹红色,皱眉:“这是这衣裳确实不妥,容我想想。” “既然可以画一笔,自然可以多添几笔。”声音轻柔传来。 傅绮筝豁然明了,颇为感激,转眼看去,也是一个待选的秀女,她的穿着与绮筝十分相似,也是暗纹锦裙,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簪子,虽素却不失贵气,定是出身显赫,只是她并没有看向这里,也没有停下脚步,从前面缓缓走过,向人多那边儿去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傅绮筝回过头,笑道:“多亏她的提醒,云儿,胭脂呢。” “姐姐是想?”女子好奇问道 “青色的衣面浮着婀娜的莲花,是不是比现在好多了?”傅绮筝莞尔一笑,又看向云儿:“胭脂呢?” 云儿忙搜遍全身,忽又想起什么,慢下说着:“小姐,胭脂,胭脂在萍春那儿。” 傅绮筝闻言,有些失落,不过更为失落的,应是那女子了。 “怎么办呢?”傅绮筝无奈道。 “姑娘若是不嫌弃,拿我的去用罢。”一只手托着胭脂盒出现在傅绮筝眼前。 傅绮筝侧眼看去,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周围的人皆离这里远远的,生怕招惹了那个富家千金,就连刚刚那个女子秀女也未将话说得明白,这个女子,倒是让人吃惊。 见傅绮筝未接过,她收回手:“我叫云清,跟两位姑娘一样,是待选的秀女,刚巧路过这里,知道姑娘急着用胭脂,正好我这儿有。”她笑着说,“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绮筝。”傅绮筝微微一欠,含蓄轻言。 “我叫文月。”文月笑道。 “绮筝姐姐,这是胭脂,拿去用吧。”又将胭脂递与绮筝。 傅绮筝笑着接过,未多说,走到文月身后,打开胭脂盒,用手指沾了些胭脂,往文月衣服上画去。 云儿和云清站在前边儿撇头看着绮筝,却不知她在做什么,只能静静等待。 傅绮筝合上胭脂,又瞧了瞧,点点头,浅浅一笑:“这下好多了。” 云清凑上前看去:“绮筝画得真妙啊。” 文月使劲儿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忙道:“绮筝姐姐画的什么。” “是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正好将那笔胭脂融入花儿中,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反倒让文月这身衣服添了一丝看头,文月你大可放心。”云清笑道。 文月一听,甚是欣喜:“谢谢姐姐了。” 傅绮筝莞尔一笑:“其实应该好好谢谢刚才那位姑娘,要不是她的提点,怕是也想不到如此妙策。” “既然文月称你为姐姐,那我也跟着叫吧,绮筝姐姐,好么?” 傅绮筝方才收回看芙蓉的眼神,笑着看向云清,点点头掩嘴轻笑:“恩,我在家是妹妹,到这儿倒成了姐姐了。” “是我见姐姐聪慧,日后还得靠姐姐为我排忧解难,不如今日我等三人就结为姐妹,日后也好有个照应。”云清道。 文月喜道:“云清此意甚好,我也正有这意思。”云清看着傅绮筝点头默允,心中也是一阵儿欢喜。 云清看了一眼人多处,笑道:“我们快些过去吧,别误了正事儿。”言罢便拉着文月和绮筝的手。 文月和傅绮筝互视一笑,紧握了握手云清的手,往院子中间走去,云儿还有另外两个丫头跟着后边。 “有劳公公了。”未走多远,背后传来人声,云清和文月并未在意,傅绮筝停下步子,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绮筝回头一望,傅绮姝站在一个角落里,隐约墙角还站着一人,被墙挡住了身影,傅绮筝倾身欲探。 “姐姐在看什么。”文月也看着后边儿,问道。 傅绮筝收回目光,摇摇头笑着说:“没,没看什么,咱们走吧。” 三人继续前行,傅绮筝细想着刚刚的一幕‘姐姐送我,却又不等着我初选,刚刚那个小太监一来,姐姐便跟他走了,如今有在这里,还有,刚刚旁边的人是谁呢,姐姐自出嫁后少与外界接触,哪还认识什么人,在傅家也同我一样,鲜有出门,这个谜,怎么才能解开呢。’ 傅绮筝慢慢走到人群后边,与文月和云清一起等候初选。 ‘也罢,我这好奇的性子该改改了,宫猜不透的事数之不尽,难不成我要一件一件弄清楚,还是省份心的好。’傅绮筝暗自叹口气。回过头看着云清和文月正笑着攀谈,隐约一笑‘原来,这个地方也可以有朋友,与她们结交日后也好有个伴儿,少分寂寞,多分情谊。’傅绮筝浅浅一笑,又转眼看向对面的人,却不料,对上了她的目光。 正文 第四章 初选 那眼光,透着深深的寒意,傅绮筝心里不觉一紧,自己的所作所为招了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愣愣的看着她投来冷冷一笑,傅绮筝收回眼神不再看她‘既然已经开罪了,多看无益,她想怎么着是她的事,自己无愧于心就是了’ “公公,这是诏书。”云儿笑着将诏书递给桌前的太监。 太监沉眼慢慢翻开诏书,忽如眼前一亮,谦恭地道:“原来是傅家的小姐,小姐里面请,婢女在外面等候。”说着转身指向后面的厅堂,又回头记下名字家世。 绮筝欠身答礼,吩咐云儿等在外面,又回过身去与云清和文月相视一笑。“姐姐先进去吧。”云清笑道。 绮筝微微点头,转身走入堂内,正对着门的是一扇木雕屏风,隐约透着亮,后边应是一个小院儿。屏风前站着几个太监在此迎接。 “姑娘到后边的院子等候吧。”一个太监道。 绮筝绕过屏风走去,环视左右,一个极为宽敞的四方院子,前面又是一处屋宇,只是显得庄严一些,门外有人把守。院中摆有几处石桌凳左边是青墙,上面布满藤蔓,右边是绕院长廊,已有不少秀女坐在廊檐上小憩,等候下一关。 绮筝走到院中,找了处石桌凳敛裙坐下,没有云儿的陪伴,云清和文月也尚未进来,绮筝第一次有孤独的感觉,坐在正对前堂后门的位置上,抬眼望着门口,等待文月和云清。 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两人进来,忽觉被人挡住了视线,是一个秀女,坐在绮筝正前方的凳子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绮筝。绮筝略回一笑,见她穿着一件绣着金线海棠的淡粉罗裙,青丝绾髻,白玉镶金珠步摇垂着流苏。她淡淡一笑,回过头去。 “姐姐,”文月拉着云清走到面前。 绮筝抬头看着二人:“坐下等候吧。” 云清沉着脸,走到桌前坐下,文月坐在一旁。 绮筝察觉到了云清的不悦,问道:“怎么了。” “姐姐你不知道,刚才门口那个太监对我们是有好声没好气儿的,一会儿叫我们转过去,看了半天,又问我们懂些什么,总之盘问了老半天,怎么没见他对其他秀女也如此,至少,刚刚姐姐也是挺顺畅就进来了。”云清埋怨道。 绮筝左右看了看,皱眉轻道:“小声点,别被里面的人听到,这种话在这里哪能随便说出口。” “本来就是,他们这是狗眼看人低,等我以后做了皇上的宠妃,有他们好受的,这事儿倒是提醒我以后不能听天由命。”云清说完才察觉一旁坐着陌生女子,云清小心地转眼看向她,她好似没听到一样,仍看着远处。 云清放心的转过眼来。 绮筝听到一声冷笑传来,抬眼看去,女子慢慢起身离开。 云清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不屑地道:“听到就听到,何必要如此一笑呢。” “清儿,你少说两句吧。”文月劝道。 “你们都过来站好。”一个太监从屋内出来,站在门前石阶上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太监翻开手中的册子,提了提嗓音说道:“待会儿咱家叫到名字的人就进去,一次五个人,等前边儿的出来了后边儿的再进去,明白吗?” 秀女齐声答道:“是。”太监点点头:“恩,那咱家就开始了,王姒,夏鸾惜,梁翎儿,沈秋辞,苏景云。” 五个秀女整了整衣裙踏入屋内,其他秀女也不敢怠慢散开,仍站在原地等候。众人忐忑期盼着,五位秀女过了一会儿从堂内出来,有的笑逐颜开,有的好似欲哭无泪。 “姐姐,她们出来了。”云清看傅绮筝在发愣,忙凑到耳边说。 绮筝抬头看着她们,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姐姐,看,是她,她好像被选上了,老天真是没眼。”文月瞪着那个欲害她的秀女,厉声道。 云清忙问:“文月姐姐,谁啊。” “就是,就是那个……。”文月话未说完,绮筝伸手捂住了文月的嘴:“这件事不宜再提。” 文月看着绮筝,虽不明白绮筝为何如此,不过还是点点头应了。 秀女一组一组地进去,出来的有笑,有泪,有庆幸,有失望,家族的兴衰荣辱系在她们身上,今天只决定她们是否能够踏入紫华门,踏入大宁王朝的皇城。 “傅绮筝,文月,陈兮萦,佟书锦,贺悠竹。”太监开口喊道。 绮筝和文月也整了整衣服准备进去。 “姐姐们去吧,大概下一次就到我了。”云清看着两人,笑道。 绮筝和文月点点头,相伴踏入堂中,正对堂门的仍是一扇大理石屏风,遮挡了屋内的一切,进入堂中,绮筝左右看了看,一同进来的,还有那个嘲笑云清的秀女。这个厅堂也颇为宽敞,步至堂前,见正前方放在长长的案,后面坐着三个穿着官服的人,这应是内务府的大臣了。绮筝一行人面对桌案横站一排,齐施了礼。 “报上名字,父职,从你开始。”堂上的一个官员淡淡开口,眼光落在文月身上。 “小女文月,家父是西州知事文山。”文月小心说道,生怕出了差错。 文月刚说完,便闻有人笑出声来,又小声同旁边的人议论道:“西州,一个穷乡僻壤的知事,那该是多小的官儿啊。”绮筝顺势看去,说话的并不是那个嘲弄云清的秀女,倒是她身旁的一个,不过那秀女倒也一脸讥诮神情。文月的脸顿时红到极点。 堂上的官员清了清嗓子,暗示她们安静。 “臣女佟书锦,家父是两广总督佟渊。”书锦轻道,言罢,略带高傲的扫了一眼文月。 “臣女陈兮萦,家父是工部尚书陈颐。” ‘原来她是陈家的女儿,这也难怪她会嘲笑云清所说的,不过她的心思倒是很深,不想佟书锦,对文月的不屑都写在脸上。’绮筝正想着,只觉得三道目光射来,抬头一视,三位官员正看着绮筝,原来是轮到她了。 绮筝忙沉下头,恭敬地道:“臣女傅绮筝,家父是大学士傅任贤。”说罢,绮筝轻吐口气,倾眼一视身旁,陈兮萦和佟书锦都低着头,只是文月颇为惊讶地看着她。 “臣女贺悠竹,家父镇南王贺恒。” 绮筝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闻,转过头看去,站在身旁的是那个想出画遮瑕的秀女,原来她是一位外姓郡主,父亲竟是战功赫赫的镇南王。 堂上官员相互议论一阵子,才说道:“到后面去,合格者过。” 绮筝等人欠身后穿过桌案旁边的门走人内室,有几名宫女装扮的人再此等候,有位年纪稍长。 过了些时候,绮筝她们走出内室,随着来的还有一名宫女,宫女走到案旁,欠身说道:“禀大人,几位姑娘皆过。” 一个官员点点头,宫女又退入内室。“文月,佟书锦,陈兮萦,傅绮筝,贺悠竹,过,回家等候,三日后会有马接你等入宫。” “是。”五人施礼答道,言罢退出屋子。 走到门外,未等绮筝和文月走下台阶,便听到书锦的戏谑声:“原来知事的女儿也能入选,真是大开眼界了,不过你长的不错,皇上兴许会看你几眼。” “书锦,你也说了,她长的不错。”兮萦没有一丝表情说道,又挪着步子,往院外走去了,佟书锦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兮萦一道出去了。 文月或许是入选了心里高兴吧,也没在意书锦的话,拉着绮筝走到云清身旁。 “姐姐们选上了吗。”云清问道。 “恩。”文月笑着又用力的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清儿你一定也能选上。” 云清笑了笑。 文月略带羡慕地看着绮筝:“原来姐姐的父亲是大学士,妹妹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什么,大学士,傅家?”云清惊讶道。 绮筝轻点了下头,说道:“我爹是大学士不足为奇,清儿你还不知道吧,就连刚刚在石桌旁笑你的那个秀女都是尚书的千金。” 云清更为惊讶了:“尚书千金?我的话肯定让她不悦了,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日后,我该怎么办哪。” 绮筝笑了笑:“别想着以后了,马上就到你了,先顾这儿吧。” 云清应了声,又道:“姐姐们先回去吧,也说不上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文月,笑了笑:“那好,我和绮筝姐姐就先走了,清儿别担心了。” 绮筝和文月别了云清,走出小院,云儿和文月带来的丫环立马凑了上来。 “小姐,怎么样?”云儿焦急地问道。 绮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云儿明白了绮筝的意思,笑开了花,拍着手说道:“太好了,小姐选上了,小姐,我们回家吧,老爷夫人还有二小姐肯定等急了。” “姐姐先回去吧,我住在悦福客栈,姐姐若找我就去那儿吧。”文月说道。 绮筝莞尔一笑:“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带着云儿离去。 文月站在原处笑着说:“杏儿,我就要进宫了,咱家的好日子来了,三日后你就回西州去,咱们家下人不多,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我爹。”杏儿欣喜说道:“恩,我知道了,老爷知道小姐选上了一定很高兴,小姐我们回去吧。”文月轻点了头,转身前行,又道:“爹当然高兴了,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才疏通关系让我成了待选秀女,如今这钱没白费。” 杏儿跟着后面,笑道:“小姐可是咱们西州最漂亮的秀女,老爷早就说小姐一定会选上的。” 文月笑了笑,没有说话,移步离开。 正文 第五章 出乎意料 傅绮筝回到府中,走入前厅,傅任贤和秦氏早已在堂内候着傅绮筝回来。见傅绮筝进来,站在一旁的傅绮姝忙迎上去。“五妹,累了吧,块坐,来人,把参汤端上来。”傅绮姝拉着绮筝走到堂内坐下。 绮筝看着爹娘,微微颔首。婢女端来参汤,傅绮筝舀了两勺,便吩咐撤了。 傅绮姝看着傅绮筝一言不发,笑着说:“娘,既然五妹回来了,咱们就到园子里坐吧。” 傅任贤转过头去,看着沉默的秦氏,轻言道:“去吧。” 秦氏点点头:“也好。” 绮傅姝上前扶着秦氏,傅绮筝领着云儿跟在后面。 走出前厅,穿过回廊,步至花园,一行人走到亭内坐下,婢子们上了茶,退在一边伺候。绮筝回想起一月前,自己在这里独坐,不禁回头一望那桃树,树还在那儿,只是,风拂过,枝干轻摇,落英飞舞,花期渐尽。 “妹妹,你现在已是名正言顺秀女了,这几日在家里得好好学学宫中的规矩,虽然日后在初斓宫也会学,只是你现在先学着,待进了宫,也显得咱们傅家有礼教。”傅绮姝端起茶盏,看着绮筝说道,言罢,揭盖茶盖,浅酌一口。傅绮筝应了声,未再说话。 管家匆匆跑来,站在假山下禀道:“夫人,兵部员外郎夏大人的夫人和千金前来拜访夫人,这是拜帖。” 秦氏倒也生了些疑惑,说道:“阿祺刚进兵部,正在她夫君夏明旭手下做事,平日她倒是来过两次,看在阿祺的份上,我也是草草应付,今日,她倒把她女儿也带来了,也罢,请。”秦氏倒也不看那拜帖,管家忙去传话。 傅绮筝对这夏家母女也甚是好奇,平日里来拜访秦氏的人甚少,有也是几个甚熟的诰命夫人,其他的大都觉得傅家门第太高,攀关系甚难,要是出了岔子适得其反就遭了,大都远远避之。 等了片刻。“哎呀,傅家真是家大业大,连个花园也要走许久,姐姐久候了。”一阵清亮的妇人声音传来。 傅绮筝蹙着眉,只觉此人欠些礼数,侧眼望去,一个妇人,身旁跟随着一女子,跟傅绮筝年龄相仿,在管家的带领下朝这边徐徐来,只是,傅绮筝瞧着那个夏家小姐甚是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有长辈至,傅绮筝则起身站在秦氏身旁。 夏夫人登至亭内,管家便离去,夏夫人站在桌前,她的女儿跟在身后,傅绮筝抬眼一视,夏家的千金,竟然是企图陷害文月的那个秀女,傅绮筝虽怒然,在此场合却不敢多言。 夏氏回眼看了一眼女儿,笑道:“许久没来看望姐姐了,姐姐一切可好,最近小女选秀,家里忙得不可开交,这不,今日刚刚过了初选,妹妹就来看望姐姐了,这是小女鸾惜。” 夏鸾惜也认出了傅绮筝,脸甚红,又向绮筝浅浅一笑,似有些难堪,沉着头,没有再看傅绮筝,向秦氏请了安。 秦氏端起茶盏淡饮一口,微微侧目道:“绮筝,绮姝。” 绮筝微微欠身行礼。夏夫人惊喜道:“绮姝就是裕亲王妃罢。”言罢,准备福身请安。 傅绮姝起身扶住正欲行礼的夏夫人,笑道:“夫人如此大礼,绮姝怎受得起,夫人是绮姝的长辈,哪有向我等请安的道理。” 夏鸾惜明白了绮姝话中的意思,欠身道:“王妃安好,绮筝姐姐好。” 傅绮姝点点头:“夫人坐吧。” 夏氏方才落座,刚坐下,便笑着开口:“姐姐不知,鸾惜啊是我们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如今参加选秀,已经过了初选,日后进了宫,一定能的皇上宠爱,。”夏氏此话一出,夏鸾惜异常脸红,拉了拉夏氏的衣袖。 夏氏却未能明白女儿的意思,反倒捂嘴笑着说:“瞧瞧,她反倒害羞了,好了好了,不说了,姐姐她们也知道了。” 夏鸾惜更为难堪,低下头去。 傅绮筝没有说话,但从夏夫人的话中,不难听出她的用意。 傅绮姝看着鸾惜羞涩的表情,从衣袖里抽出丝巾掩嘴而笑,说道:“夏夫人此言说得鸾惜妹妹都不好意思了,鸾惜妹妹,日后进宫了,可要和我们家筝儿相互照应着。” 夏夫人先也是一笑,又从话中听出了什么,神色惊异:“绮……绮筝小姐也是这届秀女。” “正是,这不今晨刚参加初选吗。”秦氏面无表情,淡淡道。 夏夫人一时语塞,沉寂了一会儿又道:“我的二女儿鸾忆跟她这个姐姐像极了,如今上门提亲的人就快把门槛都踩破了,可是老爷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还说要找个像傅祺少爷那样仪表堂堂、文韬武略的人才肯把女儿嫁了。” 秦氏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夏氏又说了些奉承的话才带着鸾惜离开。 傅绮筝摇摇头,说道:“夏夫人的心思倒也不错,可惜言不逢时。” 傅绮姝看着绮筝:“妹妹知道她今日来的目的了?” “是说给我听的。”秦氏道。 傅绮筝看出傅绮姝不解,接话道:“她今日把她的女儿带来,无非是想告诉娘,她的女儿日后是皇妃,想与傅家结个交情,一是让她的女儿有靠山,二是希望爹多帮忙夏明旭,还想把夏鸾忆嫁入傅家,嫁给哥哥。” “那她又怎么知道我们会同意?”傅绮姝问道。 秦氏沉眼,微微含笑:“她是觉得傅家也需要一个皇宫里的自己人,还有我们也盼着夏明旭多多照顾提拔阿祺,只是她不知道,筝儿也是秀女,今天来的目的就落空了,至于阿祺的婚事倒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夏鸾忆确实值得考虑。” “只是我不明白,今天早上夏鸾惜做了什么姐姐心里许是清楚的,为何还要对她如此客气呢。”绮筝质问道。 秦氏转眼看着绮姝,很少诧异:“夏鸾惜做了何事?” 傅绮姝早就猜到傅绮筝会这样问,笑说:“因为欣赏她,在宫中,她能先下手为强,铲除异己,有胆量有智谋,这是妹妹你做不到的。” “害人之事我自是做不到,娘,今日刚到内府,就看见夏鸾惜演的一出好戏,先是将别人的衣服弄脏,又给件白衣让别人换上,这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吗。” “有这事?”秦氏难以置信。 “恩,不过,那个秀女想必没事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毕竟哥哥还在她爹手下办事。”傅绮姝轻道。 傅绮筝听了绮姝的话,也未将此事搁在心里,和母亲姐姐话了些家常,就回房歇息去了。 一来的几天,绮筝都在学习宫中礼仪,从宫规礼节到言行举止一一学习。 第三日,晨,明日便是傅绮筝入宫的日子,今晚傅家设立家宴,全府上下更是披红挂彩,隆重应对。 傅绮筝早早起来,一番梳洗后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婢女,独坐在书桌前,拿起那份已经写完的琴谱,走到琴前,坐下,纤指挑弦,婉转乐音传出,绕梁不息。 “妹妹,这么早就起来了?”傅绮姝推门进来,笑说。 傅绮筝停下来,回头看着绮姝:“姐姐不也起得早吗?” “我呀,是被你的琴声给引过来的,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甚为悦耳,怎么从未听你弹过。” 傅绮筝看着那琴谱:“是我闲来无聊乱弹而成的,名曰《华鸳》” 绮姝又笑了笑:“你马上就是皇妃了,何必羡慕鸳鸯呢。” 傅绮筝摇摇头,轻道:“正是因为无缘,才会留恋。” 绮姝无奈道:“真是没法说你,我去看爹娘起没,你继续弹罢。” 从清晨到黄昏,琴声断续,或许只有这婉转丝竹,才能暂且忘记离家的悲伤和步入宫门的无奈。 “小姐,晚膳备好了,老爷叫小姐过去。”云儿进来道。 傅绮筝应了声,便起身移步前往。 晚宴设在近水轩台之上,三面环水,轩顶挂着几盏红灯笼,照亮了轩台,倒映在泛着波纹的水里,显得格外喜庆。 傅绮筝走入轩台,傅绮姝便拉过她坐在身边,见人到齐了,绮姝笑着说:“妹妹进宫了,以后想要像今日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怕是难了。” 傅任贤道:“筝儿,稍后你到书房来,爹有话要交代于你,好了,开宴罢。” “是。”绮筝点头答道。 丫环们上完了菜肴,站在一旁侍候着。 忽然一个家丁跑来传话,对傅任贤耳语了几句,傅任贤看了一眼李氏,李氏低下头去,傅任贤淡淡说道:“叫她进来罢。”家丁便跑去传话。其他人极为好奇是何人来了。 李氏闻言,满是期盼地抬起头来。坐在一旁的秦氏似乎猜到了,只是端起茶盏,一手拎着茶盖,吹着杯内的茶,面无表情,听到脚步声渐近,未喝,落上盖子又将茶盏递给身旁的萍儿。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站在轩台外面,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头上用木簪绾了个髻,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色裙子,衣面发白,脚下踩着深灰布履。 “我还在猜是谁来了,原来真是咱们傅家的贵客呀。”绮姝说道。 轩台内一下子变得默然无声…… 正文 第六章 无欢之宴 傅绮筝看着面无丝毫表情的秦氏,又转眼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李氏,气氛一时压抑起来,便起身走到女子身旁,拉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绮琴姐姐,姐姐能回家,妹妹甚为高兴,快进去坐下一道用膳吧。”言罢,傅绮筝轻颔首示意傅绮琴进去。 傅绮琴沉着头走了两步进了轩台,站在桌前,不再前行,默默地站在那儿。 傅绮姝拉过绮筝,说道:“筝儿你坐下罢,她又不是小孩,知道自己有没有脸坐这儿。”说着斜睨一眼绮琴。 “妾身料想今日是家宴,就应一家人一个不少,前几日我托人写了封信给琴儿,说我最近身体不适,让……让她今日回来看我,我就剩琴儿一个孩子了,还望老爷夫人能体谅妾身思女心切。”李氏忽然开口道,眼眶渐润。 秦氏有些触动,想到即将与女儿分别,何尝不希望女儿能回来看看。秦氏看向傅任贤,道:“既然孩子回来了,就不想那些事儿了,明日筝儿就要入宫,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就当绮琴是来送妹妹的吧。” “既然来了,就坐下罢。”傅任贤淡淡的开口。傅绮姝瞄了一眼绮琴,侧身看着一旁侍候的人,唤道:“还不快给咱们家三小姐加个位子,难不成你们也把她当平民吗。” 听见这话,傅绮琴的脸胀得通红,家丁在李氏身旁加了个凳子,傅绮筝看着傅绮琴:“姐姐快坐罢。” 傅绮琴方才挪着步子走到李氏身旁坐下,环视了一眼周围,小声道:“为何不见大哥呢。” “阿祺去兵部任职,也许今日事情多,一会儿便回来。”李氏道。 “大哥去兵部是为了傅家,五妹明日入宫也是为了傅家,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置家族荣辱于不顾吗。”傅绮姝冷嘲道。 秦氏看向绮姝,蹙眉而言:“绮姝,妹妹回来了,那些事别再提了,你是亲王妃,已是皇亲国戚,要只分寸,应该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 傅绮姝点头答道:“是,女儿知道了,女儿虽是王妃,但始终是傅家的女儿,娘的话定谨记在心。” “好了,吃罢。”秦氏道。李氏夹着菜放到绮琴碗里:“吃吧,娘知道平日你过得苦,回到家,就好好吃一顿。” 傅绮琴看着李氏,眼里涌着泪光,点头应到。 “公子。”听到下人的请安声,众人抬眼看去。 傅祺走入轩台,看到坐在李氏身旁的绮琴,好奇道:“三妹怎么来了。”言罢落座。 傅绮琴起身一欠:“大哥。”坐下,复言,“听闻五妹明日入宫了,我回来送送五妹,顺道看看爹娘和夫人。” 傅祺点点头,未言。“阿祺,绮姝已经是王妃了,绮琴也已嫁人,绮筝明天就要入宫了,是时候给你定门亲事了。”秦氏看着傅祺,道。 傅任贤随即说道:“你娘此言甚是,如今你已入朝为官,是应讨门亲事,成家立业,可有般配的人家?” 秦氏想了想:“前几日夏明旭的夫人登门,好似有意促成其小女夏鸾忆和阿祺,如此对祺儿的前途也甚为有益。” “爹,娘,可否让孩儿自己挑,相伴一生的人若非自己所爱,即是利于己,未免也是一大憾事。”傅祺忙道。 秦氏闻言,遂道:“婚姻之事自古……” “娘,你就依了哥哥吧,若哥哥不高兴,娘也跟着忧心不是吗,还有夏氏是怎样的人娘心里明白,她的女儿是否跟她娘亲一个样,我们尚不得知,但女儿和夏鸾惜也绝不会成为盟友,如此一来,夏家这门亲事,不结也罢。”傅绮筝打断了秦氏所言。 傅任贤点头道:“既然筝儿如此说,那就算了罢,不过阿祺自己挑的人也得有所出身才行。” “是,儿子知道了。”傅祺应道。 傅绮筝松了口气,原本以为秦氏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不料还真考虑了夏鸾忆,若是夏鸾忆嫁给傅祺,傅家便名正言顺成了夏鸾惜的靠山,夏鸾惜岂不是更要为所欲为。 宴罢,傅绮筝跟着傅任贤来到书房。 关上门,傅任贤才言道:“筝儿,爹虽在前朝为官,后宫里的事也略知道一些,皇上登基六年,膝下只有皇长子,皇长子泠钰的生母尹氏更是母凭子贵从嫔一跃成为贵妃,当然这离不开皇上的宠爱,尹氏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县令,如今成了知州。筝儿,爹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去争宠,傅家到如今,地位已然坚固,送你进宫也是无奈之举,爹不需要你在宫中为家里谋求什么,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对位高权重之人敬而远之就是” 绮筝点点头,启唇言:“是,女儿知道了。” “陈颐和我素来不和,他又甚得皇上信任,听闻她的女儿也是这届秀女,日后在宫里,你要处处留心,以防他人加害于你。入宫后得懂得培养心腹,就算不与她人争斗,也要保自己平安,若是有事,就想方设法传出话来告知爹,爹定会保你周全。”傅任贤说道。 “是,女儿知道了,陈颐的女儿叫陈兮萦,初选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她似对我没有敌意,不过看得出她心思很深,女儿会小心的。” 傅绮筝略思片刻,问道:“爹说皇上信任陈颐,而陈颐与爹不和,那皇上岂不是……。” 傅任贤走到窗前:“官场中,谁懂得奉承,谁就能平步青云。” “女儿知道爹不会,所以皇上相比之下会疏远爹,爹为官廉洁,所以先皇和外祖父正是欣赏爹这一点吧,女儿进宫后,会向皇上进言多听忠言。”傅绮筝站在原处,说着。 傅任贤望着夜空,摇摇头,慢慢转过身来:“皇上信不信我无妨,爹只希望筝儿你能过得平安,劝谏皇上万万不可,劝君比伴君更危险,如果未到皇上肯信你的地步,你千万不要轻易进言,否则后患无穷。” 傅绮筝点点头应了:“是,爹女儿不在身旁,你要保重身体,切勿为朝野上的事情过多忧心伤了身子。” “明日就要进宫了,回房歇息去吧。”傅任贤轻言道。 傅绮筝微微欠身,转身挪步拉开门欲走,抬头一看:“娘,几位姐姐都走了吗?” 秦氏站在门外,点点头,沉默片刻,言:“筝儿你早些回房歇息吧。” “是。”绮筝走出书房,看了秦氏一眼便离开了。 秦氏走入书房,掩上门,走到傅任贤身后:“老爷,你为何要顺从阿祺的意思,若祺儿娶了夏鸾忆,对他,对傅家,对筝儿皆有益无害呀。” 傅任贤走到房中塌上坐下,秦氏也随着坐在一旁。 片刻之后,傅任贤才开口:“夫人,你所想的为夫怎会不明白,只是夏鸾忆并非最合适的人选,筝儿好像也不甚喜欢夏家。” “筝儿不喜欢夏家,是因为夏夫人的性子是有点……。”秦氏顿了顿,又道,“还有夏鸾惜今天早上让一个秀女穿白衣去殿选被筝儿撞见了,不过这事不能相提并论,如果夏明旭投靠陈颐,那阿祺的前途。”秦氏蹙眉望着傅任贤。 “夫人无需忧心,如若夏明旭当真投奔陈颐,为夫自有应对之策。”傅任贤说道。 秦氏见傅任贤如此,也未再多言…… 傅绮筝离开书房,倒并未径直回房,一个人走到花园,坐在池边的一块稍平整的石头上,望着月亮倒映在池中的影子,水微微泛起波纹。 假山后面传来啜泣声,不知是何人在哭,起身,走近,躲在假山后面,探头微望。 一妇人蹲在地上哭泣,前面微微火光,像是在烧着什么。 原来是姨娘李氏,这么晚了,她在这里干什么,傅绮筝心下疑惑,也不敢上前探问,只得躲在假山后面,静静地看着。 “琰儿啊,你一走都十多年年了,这些年来娘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秦夫人虽待娘不错,老爷也待我好,可是娘却无法在庞大的傅家立足。原本盼着你那三姐嫁个好人家,娘也算有了依靠,可是绮琴偏偏不争气,私嫁平民,别人都说娘教女无方,娘的脸都丢尽了。今日娘把你三姐召回来,希望老爷能原谅她,可是你三姐始终是令傅家蒙了羞,自作孽不可活,绮姝说的你三姐认了,娘也认了。娘好不容易生下了你,你却只陪了娘四年就去了,娘真是命苦啊。今天是你的忌日,怕是只有娘一个人记得了,绮筝马上要入宫为妃,绮姝是王妃,绮筝是皇妃,而你三姐却嫁了个小贩,娘更无立足之地了,琰儿啊,娘日后还能靠谁”李氏一边往火堆扔着纸钱,一边哭喊。 李氏虽是傅任贤的小妾,但傅任贤并非喜欢她而娶她,李氏的爹是盐商,傅任贤当初进京赶考,路上受到李家的接济,后来李家家道中落,便上傅家投靠,傅任贤为报恩,就给了李氏一个名分,让她名正言顺的待在傅家。李氏是傅绮琴生女,后来又生了傅琰,傅琰四岁时跟着傅绮琴在园子里玩,不知怎么的溺了水,救上来时还有气,可最后却没能救回他的命。今日原来是傅琰的忌日,这府中还真是无人提起,傅任得和秦氏虽不愿傅绮筝入宫,可是傅府理应隆重应对此事,正张灯结彩地准备送傅绮筝出府,更是无人理会李氏了,傅绮筝只知她常被府里人看不起,平日里又孤单无靠,却不知她心里竟是如此凄苦。傅绮琴本是她的依靠,却和平民相爱,还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丢了傅家的颜面,李氏也没少受指责。傅绮筝知道李氏心中的凄苦,却无力帮她,轻轻转身离去。 傅绮筝回到房中,关上门走到桌前坐下,手支着额头微微闭眸,明日就要过另一种生活,是幸是悲,不得而知,傅祺尚且知道不能和相爱的人度过一生是遗憾的,而她,是注定遗憾。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罢。”傅绮筝淡淡道。 云儿推门入内:“小姐,夫人见小姐刚刚没吃多少东西,特地吩咐奴婢为小姐准备了燕窝粥,小姐趁热喝了吧。” 傅绮筝坐直了身子,抬头说道:“云儿,明日我就要进宫了,虽说你跟在我身边没多久,但没了你在身旁,怕是会不习惯的,。” 云儿走到桌前,将端着的粥放在桌上:“奴婢也舍不得小姐,只是宫中的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肯定没奴婢这样愚笨,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快把粥喝了早些安寝吧。” 傅绮筝笑了笑:“先放这儿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儿应了声便关上门出去了。 傅绮筝看着眼前的燕窝粥,却无丝毫食欲,想着今日傅绮琴的难堪,李氏的无奈,傅祺的执着,这些,她都没有,如今的她,是听天由命,而后,走一步是一步。 傅绮筝摇摇头,轻叹口气,端着粥拉开门出去了…… 正文 第七章 危机渐近 傅绮筝端着粥穿过一道道回廊来到一处房门外,轻敲了几下门。 里面的人应声问道:“谁啊?” 傅绮筝门外应道:“玉姨娘,是我。” 门开了,李氏见到傅绮筝,笑说:“是筝儿啊,快进来吧。” 傅绮筝将粥盏放在桌上,看着李氏眼角残留的泪痕,叹道:“玉姨娘,今日是琰哥哥的忌日,姨娘别太伤心,身子为重,这是燕窝粥,姨娘刚才一定吃得甚少,绮筝特地给姨娘端来。” “难道你还记得,你乖巧听话又知书达礼,老爷夫人那么疼你,要是我也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该有多好,偏偏你琴姐姐她……。”李氏又是一阵伤心。 傅绮筝安慰李氏道:“姨娘,琴姐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姨娘往好处想想便是。” “哎,筝儿你明日要入宫了吧。”李氏道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 李氏拉起绮筝的手,拍了拍:“你自己要保重,老爷夫人视你为掌上明珠,从小这么宠着,到宫里得学会照顾自己,招不起的人别招,明哲保身。”言罢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拉出一个小盒子,掀开盖子,拿出些什么走到桌前,坐下,摊开手:“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嫁妆,虽然这对玉镯值不了多少钱,在傅家更是谈不上名贵,你将且收下吧,这么多年姨娘甚少送你东西,如今你要入宫了,就把这拿去吧,也算是姨娘的一番心意,望你在宫里能够平安。” 傅绮筝料想也推辞不掉,便接过谢道:“姨娘日后要多保重,如果琴姐姐肯向爹认错,姨娘就想法子说服爹让姐姐回来吧。” 李氏摇摇头,无奈道:“琴儿脾气倔,非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怕是老爷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或许琴姐姐并不想回家,既然当初她铁了心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虽然是个平民,姐姐也毫不犹豫地与傅家断绝关系嫁给她,可见姐姐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至少,比明天之后的我要开心得多吧。” “琴儿哪能有你一半福气,天色不早了,你快离家了,早些休息。”李氏笑道。 绮筝福了福,走出房门。 走在回廊上,傅绮筝拿出那对玉镯托在手里边走边看着:‘这本应是送给姐姐的吧,三年前姐姐私自出府,和平民相互倾心,整日溜出府与他相会,终被爹发现了,琴姐姐不肯认错,亦不肯斩断情丝,毅然决然离府不返,后来才得知,她与那人已经成婚,爹大发雷霆,将琴姐姐从家谱里抹去,那场风波,久未平息,直至今日,姐姐才第一次踏进傅府,又匆匆离去。若当日姐姐并未私嫁平民,今日这对玉镯就该是玉姨娘在姐姐成亲当日亲自给姐姐带上。人生在世,太多的不由己,若抗争,自己或许赢了,但伤心的便是最亲的人,若听天由命,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次日,午。。 “小姐,你还要带什么东西进宫吗,奴婢立马准备。”云儿收拾着傅绮筝入宫的行头,扭头问道。 傅绮筝梳妆罢,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听到云儿的话,淡淡开口:“不必了,宫里应该什么都不缺吧。”忽然又回过身来,看着屋正中的桌子,桌面已被收拾干净,复问道:“云儿,昨晚我置在桌上的那对玉镯呢?” 云儿收拾罢,站起身来答道:“奴婢放在小姐的首饰盒子里了。” 傅绮筝回过身去,打开台上的一个象牙雕首饰盒,拿出面上的那对玉镯,手指穿托着,拇指轻抚着玉面:“云儿,你去找个盒子把这个装起来吧。” “是。”云儿应道,复转身出去了。 傅绮筝将一个镯子放在台上,拿着另一个穿过手掌戴在腕上,微微一笑。 “小姐,用午膳了。”云儿领着几个端膳食的婢女进了屋,云儿手上拿着找来的锦盒,吩咐婢女把饭菜摆在圆桌上,走到绮筝身边:“小姐,你看这个盒子行吗。” 绮筝点了点头:“把这个装上吧。”顺手指了指放在台上的玉镯,起身走到圆桌前坐下,正欲拿起筷子,忽侧过身:“云儿,书桌上的那张琴谱,你且折好,一并放在盒里。” 看着云儿把一切弄妥当了,傅绮筝才安心地吃着午膳。 膳罢,绮筝更一件紫色罗裙,将锦盒收好,在丫环的簇拥下出了房门,站在门前回头像屋里望去,迟迟不肯前行。 “小姐,内府派的马车已经到了,别误了时辰。” 傅绮筝沉下头,缓缓转过身来,挪着步子往前堂走去。 步入堂内,傅任贤和秦氏坐在堂前的正位上,婢女见傅绮筝走来,便将事先备好的蒲团放在堂中。 绮筝走到蒲团后,盈盈跪下,叩头:“傅家承蒙皇恩得今日之荣华,今日傅家五女傅绮筝奉旨入宫侍君,特来拜别双亲,女儿不能在膝前尽孝,望双亲保重,若得幸入选,女儿定将好好伴君上左右,定不会做出有违傅家颜面之事。” 秦氏起身上前扶起绮筝,眼里盈着泪,言:“筝儿,进了宫要处处留心,权力地位荣宠尚在其次,娘只求你平安。” 站在一旁的李氏走到秦氏身旁,劝道:“夫人勿伤心,让筝儿走吧,宫里规矩多,勿了时辰大概也会出乱子的。” 秦氏不舍,慢慢松了手,回到堂上坐下,傅绮筝福了福身,泪渐蒙双眼,不再看爹娘,转过身移步出了厅堂,微微抬眼望天,却仍未止住泪划过脸颊。 出了府门,傅绮筝站在门前抬头看去,一辆马车停在台阶下,车顶檐两端挂着红灯笼,上面写着“傅府”二字,绮筝慢慢走下台阶。 驾车的小太监迎了过来,恭敬道:“小主请上车吧。”傅绮筝微微点头,云儿扶着傅绮筝登上马车,傅绮筝未曾回头再看一眼,坐在马车里,待小太监放下车帘,泪止便不住涌出,傅绮筝不断抹去眼泪,抬手看着腕上的镯子,静了静心情‘等下就会见到文月和云清,她们要是见我这般怕也会难受吧,入宫的秀女都同我一样别了双亲,若皆如我这般泣涕涟涟……。’又抽出丝巾拭去双靥上的残泪,复坐在车里,不再想今天以前的事情。 车缓缓前行,傅任贤和秦氏站在门前翘首看着马车渐行渐直到消失,又默然站了良久,才转身回府。 马车向平京城东门大街驶去,所有内府派来接秀女的马车都会先到东门大街汇合,然后绕城而行。 傅绮筝静静地坐在车上,虽然离开了家,不过有文月和云清相伴,也不算孤独,只是不知,皇城之内,真的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吗?心下想着。 马车进入前门大街,已有许多马车停候在此。 车停住,太监掀开车帘道:“小主下车歇歇吧,大概一个时辰以后才会动身。” 傅绮筝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四处看了看,马车排成一列长龙,傅绮筝是最后一辆,不过仍有后到的马车驶来。 有些秀女下车等候,有的在车上坐着不肯露面。 “绮筝妹妹。” 一个声音传来,傅绮筝转过身去,竟是夏鸾惜。 夏鸾惜见绮筝有些诧异,忙笑道:“那日的事儿让妹妹见笑了,既然那位姑娘没事,我就心安了,也希望妹妹别放在心上,日后多多照应。”言罢微微一欠。 傅绮筝回礼一笑,撇过脸看向一旁:“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早忘记了,不必提起,至于日后……。” “姐姐。”文月站在后面喊道,打断了傅绮筝的话。 傅绮筝看向文月,向夏鸾惜点头道:“失陪了,此事你大可忘掉。”说完便向文月走去。 “这几日姐姐可好?姐姐怎么会跟她在一块说话呢?”文月拉着绮筝的手,又用余光扫了扫夏鸾惜。 “她是叫我不要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是向我示好的意思。”傅绮筝道。 文月皱着眉头:“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若不是姐姐相救,我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姐姐不会真原谅她了吧。” 傅绮筝轻摇摇头,无奈道:“不是不原谅,是不得不原谅,她叫夏鸾惜,兵部员外郎夏明旭的女儿,若是因为这个,我大可不畏,只是,我的哥哥前几日刚进兵部,正在夏明旭手下办事,如此一来,我就不得不有所顾虑,况且与其日后多个敌人,还不如多个不相干的人。” 文月笑了笑:“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姐姐,清儿来了,我还在忧心清儿有没有被选上呢,现在放心了。”说着只想前面。 傅绮筝回头看去,云清也瞧见了她们,挪着步子向这边走来,还未走近便笑说道:“两位姐姐来到真早,不像我磨蹭了半天,害得接我的公公好等。” 待走到绮筝身边,傅绮筝才转过身看着她:“怎么样,初选时一切顺畅吗,还有没有为难你?” “是啊是啊,有没有?不过我看那几个大人倒是不像事权贵的样子。”文月忙道。 云清低头笑了笑,才道:“二位姐姐放心吧,一切挺顺畅的,那几位大人也没有为难我,不然,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各位小主都请上车罢,咱们要启程了。”几个太监前后传着话。 “好了,咱们上马车吧,到了皇宫就天天在一起了,还怕没得聊吗。”傅绮筝道。 文月和云清点头应了,复登上马车。 马车浩浩荡荡前行,行人见而退避,车前的灯笼,是家族荣耀的象征,而车里的她们,正是为这荣耀奋不顾身的人,有的喜,有的叹,有的怕,有的愁,无论怎样,黄昏下的宁宫皇朝,都将是她们最终的归处,哪怕落选,也会成为宫女,难有出宫的机会,若得幸入选,前方更是一片迷茫。 绕城一周,已然近夜,天色渐暗,偌大的宁朝皇朝出现在夕阳之下,火红的晚霞映在黄色的琉璃瓦上,是肃穆,是盛气凌人。 马车渐渐靠近皇宫,绮筝掀开车窗帘子向外探去,前方是气势恢宏的宫门,宫门上的字愈见显现。 “紫-华-门。”绮筝轻念着。 车驶入宫门,宫门处出了几个侍卫把守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盔甲的人,神色冷然,一个太监走到他面前,说道:“将军辛苦了,这是这届入选的秀女,共三十人,将军数数罢。” 他随即看向前行的马车,当目光将扫视到傅绮筝的车窗时,傅绮筝立马放下帘子,偷瞧还被人家发现了,轻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车停住了。 “各位小主都请下车吧。” 傅绮筝下了车,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到前面站好,这里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空地,后面是刚刚进来的宫门,前边不远处还有一道门,里面才是真正的皇宫。 绮筝,文月,云清三人站在一起。待所有人站好后,一个年龄稍长的公公站在前面道:“各位小主先去那边的房里换好衣服,然后回到这里等着,去罢。”说着指向右边的一处宫殿。 众秀女纷纷移步殿中更衣。 ……一样的罗裳,一样的发式,秀女排成两行静静地走在长长的甬道了,左右皆是血和泪砌成的红色宫墙,走了许久,傅绮筝抬头看了看前方,远远地,两盏宫灯出现在前方,引着一行人向这边走来。渐渐临近…… 正文 第八章 飞来横祸 正文 第九章 暗斗 正文 第十章 心易变 “悠竹。”傅绮筝轻唤道,走到桌旁坐下。 贺悠竹看了看二人,淡淡一笑。 文月也落了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问道:“悠竹姐姐你是想家了吗?” 贺悠竹沉着眸子,轻摇摇头,淡淡道:“进了这个地方便再也回不去了,谁能不思家,不念爹娘。” “是啊,不知不觉已经在外过了一宿了,这还是头一次呢,不过以后怕是日日如此了。”傅绮筝无奈道。 皇宫的夜晚静得凄凉,只有微弱的虫鸣。微风习习,看不清一旁花的娇容,只见地上的影子微微摇动。 三人静坐了一会儿,傅绮筝忽想起什么,问道:“悠竹你既为郡主,应不在选秀之列,为何会入宫呢?” 贺悠竹闻言,抬头看着绮筝,又转眼看着地上的花影:“我爹是异姓王,又有兵权在手,朝中难免有人在皇上耳边提到些什么,一道诏书,我不得不入宫,进了紫华门,就不再是什么郡主,只是政治的牺牲品,皇上权力的保障。” 文月好奇问道:“姐姐虽是应诏入宫,难道就没有什么期盼吗,为何整日愁眉苦脸,既来之则安之。” 贺悠竹慢慢起身,向前踱了几步,回头看着文月道:“这里万事不由己,我盼有何用,盼不到,不敢盼,亦不如不盼,我本无心来此,来了已安心,不愿争什么,尔虞我诈,我只是观戏之人。”言罢,微微一欠,转身离去。 傅绮筝看着渐行渐远的贺悠竹,眼神渐渐迷茫:“我无奈,她更加无奈。” “姐姐在说什么?”文月好奇的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摇摇头:“没,只是很想学学悠竹的淡然。” 文月点点头,又道:“姐姐,咱们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姐姐家里可有姐妹?姐姐出身名门,想必一定是锦衣玉食吧” “我是最小的一个,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至于锦衣玉食,我倒不在乎这些,衣能蔽体,饭能果腹便无忧了。”傅绮筝说道。 “我也有一个哥哥,不瞒姐姐,爹就是为了哥哥的前程才费尽心思把我送进宫的,在我看来,家里跟宫里都一样,我娘死得早,姨娘总是对我有好声没好气的,在宫里虽然偶尔受到嘲笑,但比在家里开心,至少,有姐姐你陪着我。” 傅绮筝看着文月,笑道:“好了,我陪着你,怕是日后有了皇上的陪伴,就不需要我这个姐姐了。” 文月有些羞涩:“姐姐别取笑我了,日后皇上若是宠我,我便要皇上也宠姐姐,咱们是姐妹,当然得有福同享。” 傅绮筝笑了笑:“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现在到就寝的时间了,是不是要一起回寝殿呢。” 文月点点头,拉着傅绮筝的手回到揽霞殿。 刚踏入殿内便听到杜夕蕊在说话:“这宫里不能招的人太多了,像昨天的尹贵妃,那个叫云清的秀女时运不济,偏偏撞上她,本以为可以巴结贵主,结果反倒把前程给葬送了,尹贵妃可育有皇长子,家世虽然比不上华贵妃和惠妃,但母以子贵,自然招不得。然后便是今日来的华贵妃,华贵妃的爹是前吏部尚书,虽膝下没有皇子,但才貌双全,甚得皇上宠爱华贵妃虽没有表露出丝毫恶意,但不得不小心。” “那,甄嫔呢?”书锦问道。 杜夕蕊想了想:“这个甄嫔我到没听娘提起过,估计不是什么大人物,毕竟人家是妃她只是嫔,对了,这宫里还有一个千万能碰上的人,否则死得比云清还难看。” “什么比云清死得还难看,云清怎么死了。”文月怒然看着杜夕蕊。 杜夕蕊看向文月:“我可没说她怎么的,你别听岔了。” “你刚才明明说死得比云清还难看,我听见的,姐姐也听见的。”说着侧眼看了看傅绮筝,又回头去瞪着夕蕊。 陈兮萦皱眉道:“夕蕊你别理她,继续说,什么人千万不能碰上?” 杜夕蕊摇摇头,叹口气:“哎,我还是什么呀,我这什么都没说人家都生气了,别忘了,人家身旁站的可是学士千金,丞相的亲外孙女,裕亲王的小姨子,随便动个手指头就能牵连半个朝堂,哪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招惹的。”言罢,侧身躺于床上睡去。 佟书锦瞥了一眼文月,未言,殿内陷入沉寂…… 清晨,傅绮筝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初斓宫宫女甚少,每殿仅一名宫女负责秀女的饮食起居,其他的宫女多为打打下手,端端东西,梳洗打扮都得靠秀女自己。 傅绮筝拿起桌前的粉色绒花看着铜镜,将花拿在在发髻上比了比,迟迟未戴,坐在床沿上的文月起身走到绮筝身边,拿过傅绮筝手里的绒花,笑着插在绮筝的发髻上:“姐姐何必为一朵花戴在什么地方费神呢,那日后姐姐岂不是要被琐事烦死。” 傅绮筝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文月:“处处留心总是没有错的。” 站起身来,忽见贺悠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条丝帕,定眼看着,傅绮筝走近,见上面绣着牡丹,还有几行小字,轻言:“悠竹,这条丝帕是你绣的吗,只是这牡丹绣得极为细腻,而那几行字却微微透出豪气。” 贺悠竹微微莞尔,纤指轻抚着帕上绣着的牡丹:“牡丹是我母亲绣的,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上面的字,是父王题的。” 文月走到一旁坐下,叹道:“悠竹姐姐你又想家了吧,不过你至少还能睹物思亲,而我连个念想也没有。”又看向傅绮筝:“姐姐,你爹娘可有赠东西给你带进宫?” 傅绮筝摇摇头:“没,没有。”言罢,似想起什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玉镯。 “参见各位小主,是时辰去园子了。”冬梅进来施礼道。 傅绮筝等人复随着冬梅去花园,正欲跨出殿门,一个太监匆匆跑来,站在门口,恭敬道:“华贵妃请兮萦小主,绮筝小主,书锦小主,还有,文月小主去宛福宫小聚。” 傅绮筝回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文月,心下疑惑‘华妃为何会传文月,她又怎么知道昨日摔倒的秀女是文月呢?” “劳烦公公为我等带路。”陈兮萦盈盈一欠。 傅绮筝未多想,和兮萦她们一道前往宛福宫。 出了殿门走到花园,逢着年姑姑向花园走来,其他的秀女已在花园等候。年姑姑迎了上来。 领头的太监拱手说道:“年姑姑,贵妃娘娘吩咐奴才过来传召几位小主。” 年姑姑点点头,太监便领着她们继续前行。 走在宫道里,自那日进入初斓宫,今日还是第一次出来,傅绮筝抬眸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红墙,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是渲染人心的地方,从前,她不信,现在,她不得不信,杜夕蕊的变化证明了一切,那日晚上杜夕蕊对她的态度还甚为友好,怎知昨晚会如此讽刺她 “小林子,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哪,这大清早的又上哪儿忙活去了?”前面走来一个宫女。 “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人,主子的吩咐哪能不办,这不,华主子叫我传这几位小主去宛福宫,我哪能跟蓉儿姐姐你一样自在。”领头的太监小林子看着宫女,笑道。 宫女掩嘴笑了笑:“是啊,咱们都是奴才,奴才岂能自在,好了,你且去吧,别让你主子久等,云娘娘也该醒了,我得去伺候了。”言罢,从旁边走过,看了看绮筝,兮萦她们,微微一笑,向后边走去。 “林公公。”佟书锦喊道。 小林子停住,转身道:“小主何事,咱们还是快些去吧,别让娘娘久等。” 佟书锦拿出一锭银子,拉过小林子的手,放在他手掌之中:“我等还有劳公公多多提点。” 小林子眼前一亮,忙收好银子笑道:“小主想知道何事,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佟书锦看了兮萦一眼,陈兮萦领会了意思,开口说道:“今日贵妃招我等前去,虽不知所谓何事,不过小心方为妙策,还望公公指点一二,以免我等说错什么话,令娘娘不悦。” “小主这可是问对人了,平日里都是奴才伺候娘娘,这娘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奴才可是一清二楚。”小林子转过身去,领着绮筝她们继续前行,又说道:“这娘娘喜欢的自然是皇上喜欢的,娘娘恨的,也是娘娘喜欢的了,只是,前者是物,后者是人,奴才能说的就这些,宫中主子们的耳目众多,话说明白了,奴才就危险了。” “多谢公公。”陈兮萦道。 文月看着绮筝,一脸困惑:“姐姐,这话你听明白了吗,我怎么觉得说了跟没说一样,什么喜欢的是皇上喜欢的,讨厌的也是皇上喜欢的。” “没听明白无碍,言行小心就是了。”傅绮筝淡淡道。 佟书锦扫了一眼文月:“话说成这样都听不懂,华娘娘竟会招你与我们一同前去,真是令人费解。” “锦儿,她没听明白与我们何干,劲儿又不是为她使的。”陈兮萦说道。 文月欲开口回言,却被绮筝拉起手紧握了握,这才将话咽了回去。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宫门前,门上匾内三个漆金大字‘宛福宫’映在几人眼里,跨进门内,来到一处宫殿前站定。 “几位小主稍等,奴才前去通报。”小林子道。 “小林子,娘娘见你久未把人带来,就先行给太后请安去了。”一个宫女从殿内走出来,说道,看着前面站着的秀女,施礼:“几位小主请殿内等候。” 傅绮筝几人,点头应了,敛裙踏入殿中…… 正文 第十一章 惊心 正文 第十二章 畏惧 正文 第十三章 时运不济 正文 第十四章 脱险 那人直起身向这边走来,嘉影傲然撇过头。 渐渐走近,笑着说道:“公主怎么不捞了?怕了?公主不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吗,竟然会被在下的几句话给吓住,呵呵。” 水色欠了欠:“斐大人。” 嘉影转过头,抬手手指向他的脸,瞪大了眼睛:“斐珩昱你别仗着有太后撑腰就来管本公主的闲事,省省吧,本公主爱捉弄谁捉弄谁,你管不着。” “在下本就没闲心管你的事,公主多虑了,在下不敢当,在下想管的,是她们。”斐珩昱伸手指着傅绮筝和陈兮萦的背影,“你们转过身来。” 傅绮筝和陈兮萦愣了愣,相视一眼,缓缓转身,却不敢抬眼,沉着头站在原处。 “大胆,给本公主跪下。”嘉影看着绮筝和兮萦,冷道。勾起一抹笑意,回眸看着珩昱:“原来斐大人你那么在意她们,不过大人的算盘怕是白打了,想英雄救美,也得问问她们的身份,她们是秀女,是我皇兄的女人,大人也敢抢?” 傅绮筝和陈兮萦闻言,仓惶而跪,沉着头。兮萦紧紧攥着竹篮的提手,牙齿紧咬着嘴唇,微微啜泣。 斐珩昱向前走了几步:“只要是公主捉弄的人,在下都在意,因为她们是无辜的。”斐珩昱走到二人面前,俯身缓缓扶起兮萦,陈兮萦抬眸看着珩昱,泪滚落,划过双靥,珩昱笑了笑:“姑娘别哭了。” 陈兮萦微微点头,用衣袖逝去眼角残泪,站起身。 “你也起来吧。”斐珩昱抬了抬手,示意傅绮筝起身。 “是,谢大人。”傅绮筝颔首道。嘉影怒冲冲走上前来,厉道:“好啊,你们竟敢不听本公主的话,好大的胆子。”嘉影言罢,挥手欲扇向兮萦的脸。 斐珩昱一把抓住嘉影的手腕,冷道:“公主请自重,她们是秀女,不是任凭公主打骂的宫女,是在下让她们起来的,公主要打要罚,尽管冲在下来”。 嘉影想收回手,无奈被斐珩昱紧紧抓住,动弹不得,用力挣脱,欲向珩昱打去,却忽然停住:“行,你有太后撑腰,本公主不与你计较,今日且放你一马。” 斐珩昱看了一眼傅绮筝和陈兮萦:“你们走吧。” 傅绮筝和陈兮萦微微一福,欲挪步离开,嘉影忽然伸手,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斐珩昱,你别得寸进尺,本公主只是不与你计较,没说要让她们离开,你要是想帮她们也行,下去捞光池子里所有的鱼。” 斐珩昱哼笑一声,淡淡道:”鱼,在下自然是不会捞的,她们,也是要离开的,公主你贵为公主,可是这些鱼的身份也不容小看,她们可是太后亲自喂养的,估计,连皇上也没此殊荣,它们的肉,公主怕是无福享用。” “斐珩昱,你竟敢说皇兄比不上这些鱼,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你担当得起吗,太后喂的又怎样,本公主今日还吃定它们了。”嘉影冷眼看向珩昱,。 珩昱低眉,拱了拱手:“在下自然不敢对皇上不敬,不过公主若是对这些鱼不敬,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嘉影走到栏边,俯身看着水里的鱼:“呵呵,笑话,难不成本公主还怕这群鱼,不敢拿它们怎么样?” 斐珩昱淡然一笑:“太后若是发现鱼不见了,追究下去,公主能躲过责罚吗,在下知道,禁足之类的公主早已习惯,但,会不会连累到嘉懿公主,那,可就不好说了。” 嘉影听到珩昱所言,先是一怔,双手紧握,慢慢转身看着珩昱:“好,本公主今日放过这些鱼,不过斐珩昱,以后别让本公主碰见你。” “多谢公主,不过日后能否碰见在下,得看公主那时是否还有自由。”斐珩昱笑道,又看向绮筝她们:“走吧。” 傅绮筝和陈兮萦微微点头,提着花篮,转身离开。 嘉影看着二人的背影,似想起些什么,忙道:“慢着。” 傅绮筝和陈兮萦又是一惊,原本以为嘉影已经放过她们了,没想到…… “公主还要如何?”斐珩昱皱着眉头道。 傅绮筝转过身来:“公主还有何吩咐。” 嘉影莞尔一笑,说道:“看来这鱼本公主是吃不了了,不过你们手里提着的花瓣不错,倒是可以让本公主好好沐浴一番,水色,还不去拿来。” “是。”水色微微一福,走到绮傅筝面前欲拿过傅绮筝手里提着的花篮。 “不可。”陈兮萦猛然转身,看着嘉影:“这些花瓣是华贵妃吩咐我等摘的,没了花瓣,我等一样交不了差,公主若是想沐浴,大可吩咐宫女另摘一些。” 嘉影闻言,有些震惊,慢慢走到兮萦面前:“何必那么麻烦,本公主要定你篮子里的了。”言罢抓着兮萦手里的篮子,兮萦紧紧抓住提手不放,嘉影则用力拉拖提手,二人互相怒视,僵持不下。 “小主就把花瓣留给嘉影公主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花瓣还可以再摘,不要让在下白费一番口舌。”斐恒昱看着陈兮萦道。 陈兮萦转眼看向斐珩昱,珩昱微微点头,兮萦眼神渐渐迷茫,慢慢松了手。嘉影接过花篮,又看向绮筝,傅绮筝会意,将花篮置于地上。 陈兮萦含泪,黯然转身离去,傅绮筝也随兮萦离开。 嘉影将花篮交给水色,朝斐珩昱傲然一笑,离开了御花园。 陈兮萦和傅绮筝慢慢走在御花园里。虽是察觉到了陈兮萦的异样,但想着许是害怕,便也没多想。兮萦双眸无神,说道:“怎么办,没了花瓣,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 傅绮筝摇摇头:“将实情告知娘娘吧,耽搁了这么久,就算有花瓣,娘娘也该动怒了。” 陈兮萦缓缓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呵呵,刚刚死里逃生,前边儿却还是难过的关。” 两人静静走着,忽然,从旁边的假山后面窜出来两个人影,将两个竹篮放在绮筝和兮萦前面不远处,然后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 傅绮筝和陈兮萦相视一眼,快步走上前一看,两个篮子里竟装满了花瓣,两人疑惑不已。 “这是?”傅绮筝看着陈兮萦,疑道。 陈兮萦摇摇头:“不知,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这是谁放的,又是何用意?” 傅绮筝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难道,是刚刚那位斐大人?” “不像,他即使有心帮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摘到两篮花瓣。”陈兮萦淡淡道。 傅绮筝舒了口气,道:“算了吧,不管谁给的,先拿去交给娘娘,总比空着手去宛福宫要好。” 陈兮萦点点头,二人方才提起花篮,向宛福宫走去。 走到宛福宫门前,傅绮筝忽然驻足,看向手中的花篮,这花瓣来得甚为蹊跷,但愿不要出事。 “你在想什么,咱们耽搁了这么久,还不快进去。”陈兮萦看着发愣的绮筝,说道。 傅绮筝方才移步前行,步至主殿门前,等待传召。 “娘娘等了好些时辰了,两位小主怎么现在才来。”碧珠出来道。 傅绮筝微微一欠:“总之一言难尽,劳烦碧珠姐姐通传,我等自会告知娘娘原由。” 碧珠点点头,转身进殿通传,不一会儿出来道:“娘娘正在小憩,吩咐小主们进去等候,片刻便起。” 傅绮筝和陈兮萦跨过门槛,走到殿中站定,静静等候,傅绮筝再次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花篮,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她们等待的,是华贵妃,还是…… 正文 第十五章 险棋 脚步声渐渐临近,傅绮筝回过神来,和兮萦一道福下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华贵妃缓缓走出寝殿,落座在殿前的榻上,方才莺声道:“免礼,赐坐。”“谢娘娘。”二人起身道,走至殿旁坐下,傅绮筝微微颔首:“我们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华贵妃莞尔一笑,看向傅绮筝和陈兮萦提着的花篮:“无碍,夏日将至,花开得自是没有以前繁盛,欲寻些上好的花瓣自然要多费些时辰,二位妹妹辛苦了。” 言罢扫了一眼碧珠。碧珠领会了华妃的意思,点了点头,走到陈兮萦和傅绮筝面前,微微一欠:“小主把篮子交给奴婢吧。” 陈兮萦笑着将花篮递给碧珠,绮筝缓缓伸手,碧珠接过,傅绮筝看着篮中花瓣,犹豫不已,迟迟不肯松手。 “绮筝小主?”碧珠看着出神的傅绮筝,轻道。 华贵妃察觉到了绮筝的异样,笑道:“妹妹怎么了?” 傅绮筝方才松了手,转眸看着华贵妃:“回娘娘,绮筝没事,娘娘的吩咐,我等自然不敢怠慢,当尽心为娘娘挑选最好的。” 华贵妃闻言,微微一笑,招手示意碧珠过来,对其耳语了几句,碧珠便退下了,华贵妃方才看着傅绮筝和陈兮萦道:“本宫听闻,前几日初斓宫不甚安宁,但未细打听出了何事,既然两位妹妹在此,不妨只当是故事讲与本宫听听。” 陈兮萦点头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朝露殿的秀女王姒被嘉影长公主责罚,心有不甘,闹得鸡犬不宁,还差点惊动惠妃和太后。”华贵妃挠有兴趣:“竟然有此事,王姒?难不成就是传言中惠妃的妹妹,后来如何?” 陈兮萦低眉答道:“兮萦不知,不过后来王姒似乎被云妃娘娘拦住带了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何事。” 华贵妃听到陈兮萦所说,似有不解之处,迟迟没有开口,蹙眉而思,这倒是一件怪事,云妃是尹姜的人,按理说,王姒把事情闹大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她拦住了王姒,岂不是帮了惠妃,华氏本以为云妃孟氏没甚心机,也许,是华氏小看她了。 陈兮萦看着华贵妃有些出神,却不敢打断华贵妃所思。 “娘娘,东西取来了。”碧珠走入殿中,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有三个十分精美的小玉瓶。 华贵妃方才回过神来,笑道:“本宫之所以让两位妹妹去采花瓣,是因前几日得到一香露的配方,皇上甚喜欢此种香味,只是这香露要用这新鲜的花瓣才能制成,这里有两瓶制好的,两位妹妹拿去试试吧。” 碧珠端着香露向二人走去,傅绮筝和陈兮萦接过,起身微微一欠:“谢娘娘。” “知道本宫为何劳烦两位妹妹亲自去采花瓣吗?”华贵妃笑道。 傅绮筝沉着头答道:“娘娘的心思岂敢随意揣测,我等不知。” 华贵妃拿起盘内剩余的一瓶香露,看着玉瓶,淡淡道:“这香露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是亲近肌肤之物的,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在花瓣里加些心思,香露就会变为毒药,灼得体无完肤。” 傅绮筝听到华妃所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一颤,玉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华贵妃好似并不惊讶,微扬了扬唇角:“碧珠,还不快再拿一瓶来给绮筝小主。” 碧珠福身退下,华贵妃随即遣了殿内的其他宫人,关上殿门,才慢慢开口:“看来,绮筝妹妹有事瞒着本宫。” 傅绮筝慌了神,仓惶跪在地上,忙道:“娘娘恕罪,那花……那花瓣并非我们亲手摘的。” 华贵妃抬手,摘下手指上的戒指,拿在手里玩弄着,淡淡道:“妹妹还是起来说吧。” 傅绮筝缓缓起身,低头答道:“原本我们已经摘好花瓣正欲给娘娘送来,不料被嘉影公主拿走,后来不知是谁放了两篮花瓣在前面,我等一时心急,就拿了来,望娘娘恕罪。” “坐下说话,你们碰上了嘉影,她竟然只拿了你们两篮花瓣,真是怪事一桩,遇上她的人都没少吃苦头,两位妹妹可不要欺骗本宫。”华贵妃扫视着二人道。 陈兮萦颔首言道:“启禀娘娘,绮筝说的句句属实,嘉影公主确实有为难奴婢,只是斐大人出手相救,嘉影公主才放过了我们,但是却要了那两篮花,兮萦曾执意不给,可嘉影公主是公主,我们只是秀女,无奈,只有拱手相让。” 华贵妃闻言,笑说道:“你们可真是出门遇贵人,能得到斐大人相助,也罢,给了就给了吧,绮筝你肯说出实情,此事虽有过,但本宫也不再追究,不过本宫十分好奇,嘉影这次想出什么古怪法子来对付你们。” 傅绮筝心下舒了口气,慢慢答道:“回娘娘,公主,公主要我们抓御花园水池里的鱼。” “什么,捞鱼?呵呵。”华妃忍俊不禁,又道,“嘉影就是嘉影,看来只有她遇不上的人,没有她对付不了的人。” 傅绮筝和陈兮萦沉下头,着实后怕,未言。 华贵妃敛了笑容,轻言:“好了,想必你们也累了,退下吧。” 傅绮筝和陈兮萦起身施礼,方才打开殿门,碧珠侍候在门外,看见傅绮筝,递上了香露,傅绮筝接过,微微颔首,走出了初斓宫。 碧珠见二人离去,走入殿中,掩上门,站到华贵妃身边:“主子,奴婢不明白,主子不是知道此事吗,为何还要装作不知,那两篮花瓣也是主子派人放在那儿的,主子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帮两位小主交差吗?” 华贵妃斜倚在坐榻上,手掌着额头:“本宫起初是这么想的,不过倒是一举两得。” “主子有何收获?”碧珠问道。华贵妃淡淡道:“本宫所需要的人,是要对本宫讲实话,而在别人面前会掩饰,傅绮筝不安的神情毫无掩饰的表露在脸上,本宫稍稍旁敲侧击,她便吐露了实情,而陈兮萦却是个很能藏住秘密的人,她们两人都为本宫所用,可互补其缺,对本宫大有益处。” “那主子为何不试探书锦小主和文月小主呢?” “本宫早已打探清楚了,佟书锦和陈兮萦素来要好,而文月则是傅绮筝的结拜姐妹,牢牢拴住了兮萦绮筝二人,本宫岂不是一箭双雕?” “娘娘高明。”碧珠笑道。 回到初斓宫,傅绮筝坐在床边倚靠这床栏,双眸无神,陈兮萦则坐在桌前不言半句。 “兮萦,你怎么了?”佟书锦走到桌前,坐在兮萦旁边,好奇地问道。 陈兮萦摇摇头:“行了一步险棋。”言罢静静地坐着。 佟书锦一看傅绮筝也是这般模样,皱着眉头:“你们俩不是去华贵妃那儿了吗?怎么回来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出了何事?” “这里果然是危机遍布,我总算见识了。”陈兮萦苦笑道。 傅绮筝抬眼看了看周围,轻声问道:“文月呢?” 杜夕蕊淡淡道:“她被年姑姑叫去了。” “姐姐怎么了。”杜夕蕊刚说完,文月便走了进来。 傅绮筝看着文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对了,你去哪儿了。”忽看见文月手腕上有道伤痕,忙问道:“手腕怎么了?” 文月有些不悦,慢慢走到绮筝身边:“姑姑说我礼仪习得不熟,刚唤我去园子里练了好一阵子,忽然手绢被一阵风吹走,落在了花圃里,我去捡,手腕却被花枝划伤了,姑姑说过几日会有画师来如实画下我们,交由皇上看,这道伤可怎么办。” 傅绮筝拉过文月的手,仔细瞧了瞧,那道划痕虽然不深,但这几日未必能痊愈,傅绮筝想了想,起身走到柜前,拉开柜门,拿出一个锦盒。 文月凑了上来:“姐姐这是什么?” 傅绮筝慢慢打开,一张纸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傅绮筝拿出锦盒中的玉镯,递给文月:“把这个带上,正好可以遮住。” 文月欣喜接过:“姐姐真聪明。”傅绮筝淡淡一笑,正欲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文月却先绮筝一步,拾起了那张纸,打开一看,好奇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琴谱。”绮筝道。 文月看着那张琴谱,笑问:“是那天姐姐弹的那首曲子吗?” 傅绮筝点点头。 “想必姐姐已经弹得极为熟悉了,可以把这张琴谱送给我吗,我喜欢这首曲子,姐姐教教我吧。” 文月目不转睛的看着琴谱,甚是喜爱。 傅绮筝闻言,犹豫了片刻后轻点了点头。 “姐姐真好。”文月十分欣喜,拿着琴谱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的看了一变有一遍,才将琴谱放在床榻上,抬起手,看着腕上的玉镯,又笑看向绮筝:“姐姐,这个和姐姐手腕的那个好像是一模一样的,是你爹娘送给你的吗?”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不是。” 文月笑了笑:“那就谢谢姐姐了,对了,姐姐,今日发生了何事?” 傅绮筝低眉,淡淡说道:“没事,碰上了嘉影长公主而已?” “什么,你们撞上了嘉影?”佟书锦惊道。 傅绮筝微微莞尔:“不过幸好有位斐大人相助,我们才得以逃过一劫?” 傅书锦好奇不已:“斐大人,哪位斐大人。” “平京城里的斐家,自然是外戚斐氏家族了,那位斐大人,应该是斐太后的兄长之子。”杜夕蕊走到桌前坐下,淡淡道,又转眼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陈兮萦:“你在想什么?”陈兮萦正在发愣,被杜夕蕊一问,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没,没想什么。” “姐姐,我去问姑姑讨要把琴来,那样的话,我就可日日练习了。”文月笑道,言罢走出殿去。 傅绮筝微微蹙眉,看着文月的背影,正如文月所说,那首曲子自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用不着琴谱,把它送给文月也无妨,只是,为何心下有些不安。 正文 第十六章 笼络 在这宫里,时光飞逝,不久就要大选,进入紫华门,仿若昨夕,短短二十日便得到了华贵妃的庇佑,同样,贵妃相中的还有陈兮萦,傅绮筝与她形同陌路,如何站在一片屋檐之下,是福,还是祸?傅绮筝坐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凝眸思着。 秀女在这初斓宫居住一月,习完宫中的礼仪规矩,待画师将她们的相貌画下,成交给皇上预览,再到大选之日,实颜面君,她们的命运,也就初定了,是主子是奴婢,仅凭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文月走到傅绮筝身边,俯身看了看发愣的傅绮筝,笑道:“姐姐在想什么?” 傅绮筝回过神来,微微莞尔:“没事,只觉时间过得真快,就要大选了。” 文月坐到一旁,手放在桌上支着头,看着远处:“是啊,今日画师就要来画像了。”忽又放下手,笑看向傅绮筝:“姐姐,现在时辰还早,画师怕要晚些时辰再来,姑姑今日又没什么吩咐,就要大选了,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云清吧。” 傅绮筝想了想,轻点了点头:“也好,她出事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她过得可好,不过,皇宫这么大,浣裳局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呀。” 文月蹙眉道:“这倒也是,不如先找个人问问吧。” “二位小主吉祥。”碧珠的声音传来。 傅绮筝好奇的回头看去,看见碧珠站在身后,手里端着盘子,欠了欠。 “碧珠姐姐怎么来了,是不是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傅绮筝笑道。 碧珠将手中的盘子放到石桌上:“是这样的,主子知道今日画师会为小主们画像,料想小主们进宫也没带什么首饰,特地挑选了四样头饰叫奴婢送来,让小主们挑选,刚巧,两位小主在花园了,就先挑挑吧,然后奴婢再去找兮萦小主她们。” 傅绮筝看着盘内的首饰,甚是精美,绮筝拿起一支镂空镶着的玉簪,簪子中央镶着一颗珍珠,看上去清新脱俗却不失华丽,也让傅绮筝想到了初选时她戴的那只镂空银簪,上面也缀了一颗珠子。 “小主,这支叫‘琼玉缀雪’是世间难得的珍品,那颗珍珠就如同一粒雪缀在翠玉之上,平日娘娘甚为喜爱,今日送给小主,可见娘娘对小主们颇为器重,还望小主不要辜负主子的期望。”碧珠笑道。 傅绮筝微微颔首:“贵妃娘娘待我们不薄,此恩情我等定将铭记于心,日后自当为娘娘分忧。”言罢,看着手中的琼玉缀雪,笑道:“此簪竟有此雅名,那我就要这支了。” 文月有些欣喜,却又不知该挑哪支,皱着眉头道:“贵妃娘娘如此盛情,这些簪子看上去个个精美不凡,叫我都不知要哪个了。” “华姐姐当然想得周到,为了笼络人心,连自己心爱的簪子都送人了,真叫本宫自叹不如。” 声音传来,傅绮筝转眼看去,竟是云妃,碧珠忙施礼:“参见云妃娘娘。”傅绮筝将簪子放在盘内,和文月一道福下身去。 云妃没有应声,慢慢走到石桌前,扫了扫盘中的四只簪子,拿起哪支琼玉缀雪,笑道:“贵妃娘娘慷慨大度,这支簪子,本宫没记错,应是皇上赏的,当日本宫也在场,叫本宫好生羡慕,如今就这样轻易送人,看来四位小主对华贵妃娘娘来说应极为重要了。”转眼看向傅绮筝,淡淡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是何等国色天香,让贵妃娘娘心甘情愿割爱。” 傅绮筝和文月缓缓抬头,云妃看着文月,扬了扬嘴角:“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貌,行了,你们起来吧。” 傅绮筝和文月方才站起身来,碧珠低头站在一旁。 “碧珠,贵妃娘娘难不成是担心自己抓不住皇上的心,想让几位小主帮忙留住皇上?”云妃掩嘴笑道。 碧珠欠了欠:“回娘娘,主子的意思岂是奴婢能猜得到的,再说主子贵为贵妃,奴婢身份卑微,也不敢揣测。” 云妃笑了笑:“猜得到也好,猜不到也罢,贵妃姐姐的事,本宫无心知道,行了,你们继续挑吧,蓉儿,咱们走。” “是,娘娘。”身旁的宫女应道,便跟着云妃离开了。 傅绮筝微微抬头,那个蓉儿,正是那天在甬道与小林子攀谈的宫女。 碧珠方才松了口气:“真是的,怎么碰上她了。” 傅绮筝疑道:“碧珠姐姐此话是不是说云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不是同路之人?” 碧珠斜睨着云妃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家世,怎配与贵妃娘娘同谋,也只能跟尹贵妃套套交情。” ‘爹曾经说尹妃出身卑微,想必也不屑理会尚书千金出身的华贵妃,云妃应该是尹贵妃的人了,这几日并未听说有哪位妃嫔与华贵妃走得甚近,而尹贵妃却有云妃,那华贵妃拉拢我等,就是为了弥补此缺憾吧’傅绮筝心下想着。 “我要这个好了。”文月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见文月拿着一支海棠步摇。 “姐姐,这个好看吗?”文月笑问道。 傅绮筝点点头,笑道:“连云妃都夸你倾国倾城,自然戴什么都好看。” “既然两位小主挑好了,那奴婢就去找兮萦小主了。”碧珠道,言罢,端着盘子走了。 “姐姐,我给你插上吧。”文月拿过那支琼玉缀雪,在傅绮筝的发髻上比了比,插了上去,笑赞道:“姐姐才是戴什么都好看。” 傅绮筝笑了笑,也将文月挑的那支簪子戴在了她的头上:“行了,别得了簪子就忘记了我们准备做什么。” “对呀,我们还要去看清儿哪,我还真给忘了。”文月道,又摇了摇头:“不过,我们还是不知道浣裳局在哪儿。” 傅绮筝蹙眉:“我倒把问路的事儿也给忘了,方才应该问问碧珠。” 文月想了想:“碧珠去揽霞殿了,咱们现在赶去,应是来得及。” 傅绮筝点点头,和文月一道快步向揽霞殿走去。 刚走到石阶下,便看见碧珠出了门来,傅绮筝忙迎上去:“碧珠姐姐吗,方才还有一事忘了问姐姐。” 碧珠笑道:“何事,小主尽管问吧。” “我们想去浣裳局看望一个人,不知道浣裳局在哪儿,碧珠姐姐应该知道吧。”文月道。 “浣裳局在皇宫的西北角,就在静明宫附近,两位小主若真要去,切勿待太久,以免招了晦气。”碧珠说道。 傅绮筝有些疑惑:“晦气?碧珠姐姐此话怎讲?” 碧珠看着绮筝:“绮筝小主入宫不久,或许不知道,只有那犯了错的宫女才会贬去浣裳局,至于静明宫,就是这皇城的冷宫。” 傅绮筝点点头:“我明白了。” “小主明白就好,奴婢要回去复命了。”碧珠说完,微微一欠,离开了。 “怎么,你们要去看那个沈云清?”佟书锦走出殿来,站在门前,看着台阶下的文月和绮筝。 傅绮筝看向佟书锦:“是。” 佟书锦淡淡一笑:“你们要去看她也好,欲帮她也好,我只是提醒你们,你们头上戴着的,是华贵妃赏的簪子,娘娘待我们如何,自己心里清楚。” 傅绮筝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书锦走下石阶,站在傅绮筝面前:“我以为文月听不懂,没想到连你也不知道,你们要去看得罪尹贵妃的人,还想帮她,岂不是与尹贵妃为敌,出了什么事,华贵妃自然不会弃你们于不顾,我只是希望,你们懂得知恩图报,别给贵妃娘娘找麻烦,看看就行了,若想帮她,最好三思而后行。” “知道了,我们定不会让贵妃娘娘为难。”傅绮筝道。 佟书锦转过身去,走到殿门前:“你明白就行了。”言罢走入殿去。 “姐姐,我们快走吧。”文月看着傅绮筝道。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两个人影在前面不远处的角落里。 文月疑惑道:“姐姐,那不是云妃吗?她和王姒在那儿干什么,难不成,云妃也想笼络王姒?” 傅绮筝抬头看去,云妃正欲离开,而她身旁站着的,竟然是王姒。 王姒好像是惠妃的妹妹,此刻云妃和她行为如此诡秘,竟然到角落里谈话,难不成云妃和惠妃都是尹贵妃一派的人? “姐姐,云妃走了。”文月看着那里,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算了,我们走吧。” 文月点点头。 出了初斓宫,皇城里各处宫殿皆由宫道连着,交错相通,傅绮筝和文月快步走在宫道内,走到浣裳局门前,傅绮筝还未来得及抬眼看里面,便听到厉声传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今天我不教训你一下,你还以为自己是秀女哪。” 傅绮筝抬眼看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同样震惊的,还有文月。一个宫女站在云清身后,猛地朝她身上踹去,云清摔在在地上,头发凌乱,泪不停地往外涌,后面站着的两个宫女,狠狠地看着她,时不时向她身上踹个一两脚,一名宫女走到云清面前蹲下,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颚,另一只手狠狠的朝云清的脸颊上扇去。 傅绮筝和文月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文月拉了拉傅绮筝的衣袖,傅绮筝方才回过神来,跨过门槛,快步上前,厉道:“住手,你们为何这般欺负她,同为宫女,对待别人,竟下得去如此狠手。” 两个宫女转过头,看着傅绮筝。文月跟了上来,沈云清看见傅绮筝和文月,手撑着地坐了起来,默然低着头。 浣裳局外,却有人正看着此处…… 正文 第十七章 谜题 一个宫女福了福:“小主,您也别怪我们,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自古都是这个理儿,她爹都不要她了,还怕我们羞辱她吗?”话中带有一丝傲慢。 “你这是什么话。”文月怒道。 宫女笑了笑,慢慢开口:“奴婢说的,自然是人话,小主若是不爱听,门在那边,大可离去。”说完,转身指了指大门,似又看见了什么,忽然又皱着眉,低下头去。 文月瞪着她,厉道:“今天这事儿,我们是管定了。” “小主别生气,我们是云妃娘娘宫里的人,她撕破了云妃娘娘的衣裳,奴婢们这样,也只是给她个教训,做了错事自然要受罚。”另一个宫女开口道。 “做了错事是要受罚,浣裳局的人虽然地位低了些,好歹也是人,宫中的人自然有宫规处置,由管事姑姑出面,你们是云妃娘娘的人,这里的事轮不到你们做主。”傅绮筝冷眼看着两个傲慢的宫女,又苦笑道:“虽说你们是娘娘的人,怎么说也就是宫女,宫女跟秀女孰尊孰卑都分不清吗,敢这样跟本主说话,不把本主放在眼里。” 两个宫女听了傅绮筝的话,变了脸色,斜睨了绮筝一眼,敛裙跪下:“小主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怎敢,时候不早了,小主若是没事,奴婢就退下了,回去还要将今日发生之事禀告云妃娘娘。”宫女渐渐加重了语气强调,言罢,起身出了门去。 傅绮筝听出了她们话中的意思,自知今日得罪了云妃,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向云清走去。 “参见甄嫔娘娘。”门外传来声音。 傅绮筝回眸看去,刚刚那两个宫女正在行礼,前面站着的,正是那日在初斓宫见到的,甄嫔。 “免礼。”甄嫔淡淡道,言罢,转眼看了傅绮筝一眼,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主子,奴婢还以为主子刚刚要进去为绮筝小主解围。”秋惜跟着后面,笑道。 “她若是可造之材,自是不用我相助,反之,若她连两个宫女都应付不了,如何在宫中立足,本宫帮她也无用。”甄嫔边走边言,渐渐走远…… 傅绮筝走到沈云清身边,扶起沈云清,沈云清抬头看着绮筝,嘶哑着嗓子道:“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边说边抹着眼泪。 文月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一旁,傅绮筝拉起云清的手一看,不禁心中一酸,伤口并未愈合反而已经溃烂,向外渗着血水。 傅绮筝看着云清手上的伤口,眼眶渐渐湿润,哽咽着道:“一定很疼吧,清儿,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沈云清收回手,撇头看向一边:“就跟她们说的一样,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人人唾之。” “她们已经把你贬到这里来了为何还不放过你?”文月蹙眉道。 沈云清缓缓摇头:“这里人人都知道我是得罪了尹贵妃的人,又岂会对我好来得罪尹贵妃呢,相反,越是对我狠,则越能讨得娘娘欢心。” 傅绮筝急切地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 沈云清回头看着傅绮筝,笑了笑:“姐姐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又怎敢奢求姐姐帮我逃离这个地方呢,姐姐现在只是秀女,千万不要为妹妹而得罪尹贵妃。” 文月凑到傅绮筝耳边,小声道:“姐姐,今日书锦说的姐姐忘了吗,我们就不了清儿,也不敢救。” 傅绮筝听到文月的话,愣然,看着眼前受尽凌辱却无助的云清,迟迟没有说话。 “姐姐别担心,这里日子虽苦,可还能活下去已是万幸,倒是姐姐今日为我得罪了云妃,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哪。”沈云清忧心道。 文月拉着傅绮筝的手,冲她安慰地笑了笑,又看向沈云清:“清儿你大可放心,姐姐是大学士的女儿,云妃怎么说也得给三分薄面,不会轻易伤害我们的。” 沈云清闻言,慢慢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看了看:“姐姐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儿晦气,待姐姐们日后得到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求皇上放我出去了。” 傅绮筝看着云清,含着眼泪道:“清儿,姐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言罢,拉过沈云清的手,将手腕上的玉镯推到沈云清手上:“这个你拿去,上下打点打点,即使出不去,也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沈云清急忙摇头推辞:“姐姐,这怎么可以,这个太贵重了,云清断不能收。” 傅绮筝拉着她的手:“清儿你就收下吧,这个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能值几个钱。” “是啊清儿,你就收下吧,时候不早了,今日有画师来画像,我们得回去了。”文月道。 沈云清闻言,不再推辞,沉着眼:“两位姐姐快回去吧,我就不相送了,姐姐们以后多多小心,别再像我一样,因为可笑的想法而可怜了自己。 文月点点头,拉着傅绮筝,转身走出了浣裳局。 沈云清站在原处,轻挥了挥手,又看着腕上的玉镯:“姐姐给我的东西,我岂舍得用来打点,待离开浣裳局,我定将亲自还给姐姐。”…… 傅绮筝和文月静静地走在宫道内。文月看着双眼无神的傅绮筝,轻道:“姐姐别想了,不久就要大选了,大选之后咱们再想想怎么帮清儿吧。” 傅绮筝摇摇头,无奈道:“想救清儿,谈何容易,总要瞻前顾后,什么时候不顾及尹贵妃,就该顾及云妃了。” “姐姐,咱们绕道御花园再走回初斓宫吧,现在正是晌午,御花园的人不多,免得遇上什么贵主,惹来麻烦。”文月道。 傅绮筝点点头,抬眸看了看宫道两旁,忽然看见一道宫门,写着‘雨明宫’又回眸向后看了看,甬道里空空如也:“这里地势偏僻,人烟甚少,除了冷宫外怎么还有一座宫殿。” 文月笑了笑:“这里应该是比冷宫稍微好一点的宫殿吧。” 傅绮筝未再多想,亦不知走了多久,耳边渐渐传来鸟儿啁啾,文月忽然停下了步子,傅绮筝看向文月:“怎么了?” 文月抬手指着前面:“姐姐,陈兮萦在那儿鬼鬼祟祟干嘛。” 傅绮筝闻言,顺势看去,陈兮萦站在一棵树前,手里似拿着什么,正仔细地看着,脸上含着笑,又拿着手里的东西,移步向傅绮筝这边走来,仍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丝毫未发现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傅绮筝和文月,陈兮萦渐渐走近,忽然抬头看见了绮筝,猛然一惊,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陈兮萦蹲下慌忙捡起,动作虽快,傅绮筝也大致看清了那件东西,是一块玉佩,不觉疑惑‘一块玉佩而已,她为何如此紧张,难不成这玉佩有什么秘密。’ 陈兮萦似察觉出了傅绮筝在思虑这什么,忙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傅绮筝回过神来:“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兮萦想了想:“我自然是要回初斓宫。” “回去应该是走那边吧,你怎么反着走。”文月指着前面笑道。 陈兮萦被文月这一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打算转转再回去,不行吗?” 文月笑了笑:“当然可以,自己想什么自然只有自己才知道,姐姐,我们走吧。”言罢,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点点头,复移步继续前行。 “姐姐,那首曲子我也练了有些时日了,不知弹得如何,等下回去姐姐听听,指点指点吧。”文月道。 傅绮筝微微莞尔:“好,这初斓宫啊天天都沉浸在你的琴声里,就是不想听也不行呀。” 文月叹了口气,笑言:“我费了好些劲儿才向姑姑讨到一把琴,自然要勤于练习呀,等到大选之后,当了妃子,咱们一同弹给皇上听如何?” 傅绮筝笑了笑:“这样的曲子岂能入得了皇上之耳,还是别在皇上面前现拙了,平日弹来消遣消遣就行了。” “姐姐不弹,那我可就一个人弹给皇上听了,姐姐别吃醋。”文月笑道。 “我吃什么醋啊,你弹吧,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要是吃醋,岂不是要淹死在醋缸里。”傅绮筝掩嘴笑言。 回到初斓宫,花园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傅绮筝有些好奇道:“人都去哪儿了?” “大概是在寝殿里打扮自己吧。”文月道。 傅绮筝抬头看了看,年姑姑在前面不远处似在和一个公公谈论着什么。 “姑姑,杂家今日来是像姑姑打听一个人。”公公道。 年姑姑微微颔首:“李公公想知道何事?” “姑姑可知这初斓宫的秀女中何人手上戴有玉镯?” 年姑姑想了想:“文月小主前几日被树枝划伤了手腕,后来奴婢看见她戴了一个玉镯遮挡,文月小主出了何事,竟劳烦李公公亲自来查人。” 李公公笑道:“无碍,杂家只是随便问问,可还有其他的人戴有玉镯?” 年姑姑摇摇头:“奴婢平时并未注意小主们手上戴有什么,那日奴婢只是想看看文月小主手上的划痕是否愈合,便看见她带了一个玉镯遮挡。” “那好,咱家回去了,今日之事,还望姑姑不要对他人提起。”李公公说完,欲转身离开。 傅绮筝和文月不知他们在谈论什么,移着步子向前走去。 “好像绮筝小主……”年姑姑看着李公公,忽然想到了什么。 傅绮筝和文月走近,向年姑姑欠了欠,便挪着步子向揽霞殿走去。年姑姑看向傅绮筝的手腕,皱了皱眉头。 “姑姑是否还想到了谁?” 年姑姑忙回过头来,低眉道:“大概奴婢记错了,初斓宫戴有玉镯的应该只有文月小主一人。” 李公公点点头:“那,杂家就回去伺候皇上了,姑姑切忌不可张扬此事。” “是,公公慢走。”年姑姑微微一欠。 回到揽霞殿,傅绮筝走到桌前坐下,贺悠竹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书,静静地看着。杜夕蕊坐在铜镜悉心打扮着自己。 佟书锦也拿着一块镜子摆弄着头上的步摇,放下镜子,看着贺悠竹道:“悠竹你怎么还不去梳妆呢,难不成要素颜面君?” 贺悠竹摇摇头:“画即是画,画得在美也不过是一幅画,并非真人,何来素颜面君一说。” 佟书锦笑了笑:“我真羡慕悠竹,能将一切看得那么淡然,我自然做不到,人若是不争,岂不是要甘心被别人踩在脚下。” 傅绮筝坐在桌前,手支着头,发愣‘云清日后的命运是个谜,云妃和王姒是个谜,兮萦和那块玉佩也是谜,还有姐姐那日的举动,这里竟有如此多的谜题,何时才能解开?……’ 正文 第十八章 真相 正文 第十九章 落水 正文 第二十章 惊人之闻 “斐珩昱。”书锦开口喊道。 声音已然令斐珩昱感到陌生,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之人,眉头紧锁:“你是谁。” 佟书锦欠了欠:“小女书锦,本届秀女,兮萦的朋友。” 斐珩昱转眼扫了扫周围,不见陈兮萦的影子,问道:“兮萦呢?” 佟书锦走近,从衣袖中拿出那块玉,拎着玉上系着的绳子:“她不会来了,这个还给你,想必你心里已经猜到她的答案了。” “不,我不相信,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斐珩昱对那块玉视而不见,侧过身去傲视前方。 佟书锦走到他前面,苦笑道:“她来我来,结果不都一样吗,难不成,她见到你就会改变心意?你既然那么爱她,就应该知道她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 斐珩昱瞥视着佟书锦:“萦儿舍不得断这份情,她面对我无法开口才让你来,足以证明,我可以改变她的心意。” “呵。”佟书锦冷笑一声,“她能认识你,亦能忘记你,今日是我执意要来,因为我知道,虽然她心意已定,但你会逼她。” 斐珩昱双唇微微颤动,双手垂下紧紧地攥着拳:“她真的那么想做皇上的女人,她真的那么自私?” “身为秀女,没得选择,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家族,惠妃娘娘不也是如此吗?”佟书锦看着斐珩昱,淡淡道。 斐珩昱将目光从书锦身上移开,目视前方:“宓儿是太后念在姑母病逝,王大人妻妾成群,宓儿孤苦无依份上才召进宫的,岂能与萦儿相提并论。” “那王姒呢,我记得王姒和惠妃娘娘同父异母,如此一来,王姒则与太后毫无关系,而王家已有惠妃在宫里,又为何要再送女儿入宫选秀呢?”佟书锦言道。 斐珩昱转过身,正视着书锦:“你问说这些干什么,我现在要的是萦儿的答复。” 佟书锦拎着绳子,将玉佩掉在斐珩昱眼前晃了晃:“她的心意我已经代兮萦告诉你了,你还是快些拿回去吧,要是掉地上摔碎了,可不关我的事。” “不,我还是不相信,我要萦儿亲口对我说。”斐珩昱转过头。 佟书锦蹙眉,走到一棵树旁,将玉佩挂在树干的分支上,看着珩昱:“玉放在这里了,希望你以后别再找兮萦,毕竟陈家不像斐大人家有太后撑腰。”说完,佟书锦转身离去了。 斐珩昱走到树前,又冷冷地看着那棵树,一拳重重打在树干上,手已然磨出血痕,玉震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了两半,斐珩昱拾起地上的残玉,紧紧攥在手里,仰天而笑,未曾见远远的一道含泪的目光一直落在这里。 “兮萦,你怎么在这儿。”佟书锦刚走到假山群旁,便看见兮萦躲在假山后面,探头看着远处的斐珩昱,两行清泪,划靥而落,书锦回头望了望,见斐珩昱没有看见陈兮萦,忙拉着陈兮萦快步离开御花园。 “好了,过几日就要大选了,别再这样哭哭啼啼,我认识的兮萦是个不服输的大家闺秀,可不是为情所困的深闺怨妇。” 陈兮萦破涕而笑,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残泪:“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揽霞殿内,文月仍旧弹着那首众人已然厌倦的曲子,虽然日日练习,相比傅绮筝精湛的琴艺,自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贺悠竹坐在桌前看着那本自进宫以来天天都在看地那本书,杜夕蕊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傅绮筝还是坐在窗前,凝眸看着什么,不过如今看的不是月亮,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拿着的那方手帕,直到大选的前两天。 “姐姐你在看什么。”文月走到绮筝身旁,趁着傅绮筝看着手帕发愣,从傅绮筝手里夺过手帕,拿在眼前仔细的瞧了瞧,惊道:“姐姐,照这手帕的样式应是男子之物,姐姐你怎么会有。” 傅绮筝猛然回过神来,欲起身抢回手帕,文月将手帕藏在身后,嬉笑着东躲西藏:“姐姐,从实招来。” 傅绮筝满殿追着文月要手帕,无功而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走到桌前坐下,喘着气:“你拿去吧,我不要了。” 文月皱着眉头走到傅绮筝身边,将手帕摊开:“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手帕哪儿来的,还有还有,这下角绣着的兰草是有什么寓意?” 傅绮筝一把夺过手帕,手托着一角,看了看,的确绣有一株兰草,一直以来手帕都是叠着的,倒是未发现,面对文月的逼问,傅绮筝忙开口应付:“谁说这个样式是男子之物,我不可以有吗?” “姐姐你唬谁呀,这样的颜色那是姑娘家用的,姐姐你的手绢我都见过,全是丝制,哪来这样的锦缎。”文月俯身看着傅绮筝笑道。 傅绮筝扬了扬唇角:“我绣来送给我哥哥留作念想的,我哥喜欢兰草,只是走得匆忙,忘了给了。” 文月听了傅绮筝的回答,一脸狐疑:“真的?我不信,若真是给哥哥的,刚刚又为何狡辩说这是女子之物?” 傅绮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手帕放在桌上,扯了扯嘴角:“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就这样。” 一旁坐着的贺悠竹放下书看着文月忧心道:“你小声点吧,不管这手帕是送谁的还是谁给的,既然这是男子之物就不应过于张扬,还好殿内就我们三人,若招起什么风浪,身为秀女的绮筝定然脱不了干系。” 文月闻言,敛了神情,内疚地低下头:“姐姐,我……。” “好了,你快去练你的琴吧,不然琴艺不精,怎么弹给皇上听。”傅绮筝笑道。 文月见绮筝没有怪罪之意,欣喜地走到琴前坐下。 “见过各位小主。”碧珠站在门前,欠了欠,又看着绮筝道:“绮筝小主,贵妃娘娘召小主去宛福宫小叙。” 傅绮筝有些惊讶,以往贵妃传召至少也叫了兮萦,今日怎会单独召见她呢?顾不得多想,点了点头,跟着碧珠走去宛福宫。 走在宫道内,傅绮筝左右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大多三两成群,边走边议论,傅绮筝早已习惯,宫里就是如此,一点小事也会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不足为奇。 前面有几个宫女围在甬道一边,谈论着什么,好似里面有个熟悉的人影,走到那群人旁边,碧珠也发现了人群中的一人,正是云妃的侍女蓉儿,碧珠和傅绮筝站在那里,静静地听蓉儿说着什么。 “我看那个叫夏鸾惜的秀女这次当真走运了,仅凭画像就被皇上一眼看中,那后天的大选,岂不是要艳压群芳吗?”蓉儿道。 傅绮筝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名字‘夏鸾惜,怎么会是她’ “蓉儿你是怎么知道皇上看上了那个秀女?”一个宫女问道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也附和道 蓉儿清了清嗓子:“自然是我亲眼看见的,昨日我随主子到乾宁宫给皇上请安,刚进去便看见皇上正看着一幅秀女的画像连连赞叹,眉宇间透出的喜爱之意,看见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后来主子上前一看,画中女子煞是殊色,又看见画旁落着的名字,正是夏鸾惜三字。”言罢,蓉儿似察觉了碧珠站在前面,旁散开人群,看着碧珠笑道:“哟,碧珠姐姐什么时候也爱听咱们说闲事了。” 碧珠没有说话,顿了顿,继续移步前行,只听见蓉儿在后面笑说道:“碧珠姐姐回去可得告诉贵妃娘娘,夏鸾惜被皇上看上了,娘娘可得多家防备,以免被人家抢了风头去。” 碧珠驻足,回眸,扬了扬唇角:“华主子,不,华贵妃娘娘怎么会像某些妃嫔一样嫉妒一个秀女得宠,况且皇上连那个秀女的面也未见,有些人就妒忌上了,真是笑话。”言罢,回过头来,继续前行。 傅绮筝一直回想着那个宫女所说的,走到宛福宫门前,碧珠见傅绮筝在发愣,轻咳了咳,傅绮筝忙回过神来,跟着碧珠进了殿内,华贵妃坐在殿前,傅绮筝走上前,盈盈一福,道:“娘娘万福。” “免礼,坐吧。”华贵妃淡淡道,待绮筝走到一旁坐下,屏退了殿内伺候的人,只留下碧珠一人,碧珠欠了欠,走到华贵妃旁边,对华贵妃耳语了一阵子,说完,华贵妃微微一笑,满不在意的样子,又看向傅绮筝:“刚刚蓉儿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傅绮筝微微点头。 华妃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盏,吹了吹:“不必惊讶,谁给的赏钱多,画里的人自然美若天仙,但往往适得其反,大选之人皇上是要看见真面目的,倒是会如何,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见傅绮筝没有说话,又道:“今日只叫你一人前来,本宫有件东西只能赏给你一人。” 傅绮筝抬头疑道:“是何物?” 华贵妃示意碧珠拿来一个小玉瓶:“这也是一瓶香露,不过与上次那个不同,这个更为稀罕,宛福宫仅有两瓶,今日你且拿去,待大选之后每日涂用,便可知道它的妙处,行了,马上就要大选了,不易久留你在宛福宫,以免被人看见乱嚼舌根,你退下吧。” 傅绮筝福了福,走出宛福宫,在宫道内静静地走着,身旁走过的人仍是议论纷纷,不过傅绮筝已然知道她们议论的是夏鸾惜,心下暗想‘这真是一个惊人之闻,**众人议论纷纷,华贵妃对此毫不上心,但从蓉儿的言辞中不难听出云妃对此事却是忧心忡忡,那,夏鸾惜得到的是福还是祸?’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祸从口出 回到初斓宫,远远地便看见一团人簇拥着夏鸾惜在说着什么,绮筝轻摇摇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趋炎附势,人之常情罢了。’ 夏鸾惜看见了绮筝,笑着挤出人群迎了上来:“绮筝姐姐,入宫以来我们还未曾一叙,相知甚少,不过传言仅是传言,还请姐姐不要误会,鸾惜会像裕亲王妃说的那样和姐姐相互照应,鸾惜永远是站在姐姐这边的。” 绮筝莞尔一笑:“传言又非流言,那是鸾惜你的福气,我又怎么会多想呢。”言罢,微微颔首离去。 走回揽霞殿,夕蕊书锦她们正坐在桌前议论,见绮筝回来,文月忙迎了上来,皱着眉道:“姐姐,外面议论的姐姐知道吗?” 绮筝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将香露放在枕边。 “进宫这些天,别说人了,连名字都生分,不过这初斓宫真有那么倾国倾城让皇上见到画像就倾心的人吗,夏鸾惜到底是何来历。”书锦坐在桌旁,淡淡道。 夕蕊拿起桌上放着的团扇轻扇着风,无奈道:“哎,刚刚我也去打听了那个夏鸾惜,她是兵部员外郎的千金,在这初斓宫里可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之人,收买画师又不是一件难事。” 书锦笑了笑:“咱们不也给了赏钱了吗,看来咱们给的跟她相比应是九牛一毛了。” 文月坐到绮筝旁边,看着绮筝,小声道:“姐姐,夏鸾惜真的是重金收买了画师才会被皇上看上的吗?” “应该是吧,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花园里碰上她了,她倒是如往常一般和气,话里没有一丝炫耀,想必她心里也没有底。”绮筝道。 文月轻拍了拍手,欣喜道:“那就对了,当皇上真正看见她时一定会失望的。” “绮筝,刚刚华贵妃召见你,可有交代了什么?”兮萦看着绮筝,问道。 绮筝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只是嘱咐了几句,要我们对流言一事不必上心,如今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那,娘娘为何召你一人前去?”书锦又道。 “若我们一同前去,兴师动众易招人闲话,娘娘应该是顾虑这个吧。”绮筝淡淡道。 书锦和兮萦方才消了疑心。 近夜,用罢晚膳,文月一反常态地不再练琴,反倒自己一人到外面散步去了,兮萦和书锦还有夕蕊也出去了,殿内只剩下绮筝和悠竹。 “两位姐姐为何不与其他人一道出去走走呢?”门前传来鸾惜的声音。绮筝抬眸看向她,但没有开口。悠竹看了看夏鸾惜,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 鸾惜笑了笑:“绮筝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绮筝点点头,和鸾惜走到花园,坐在石凳上。 “姐姐是否对鸾惜仍存偏见。”鸾惜道。 绮筝好奇地看向她:“那日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做过什么我早已忘却,又何来偏见一说。” “也许是鸾惜多想了,后日就要大选,单凭姐姐的容貌和家世入选不在话下,不过那个文月能否中选,可是个天大的迷,虽然平日我们来往甚少,可是不难看出姐姐对待文月如同亲姐妹,若她不能入选,对姐姐可就毫无用处,姐姐岂不是白花了心思。”鸾惜说道。 绮筝闻言,扬了扬唇角,慢慢开口:“我待文月如妹妹一般并非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多虑了。” 鸾惜看着绮筝,微微一笑:“那,能成为姐姐左膀右臂的人姐姐又要如何对待呢?” 绮筝轻摇摇头:“我无心争什么,何须左膀右臂。” “姐姐现在这样想,以后恐怕就做不到了。”鸾惜道。 绮筝慢慢起身,低眉看着鸾惜:“你现在担忧的不应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自己的安危,她们对你的奉承并非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就如同当初艳压群芳的文月招来的一样。”言罢,转身离去。 绮筝回到殿中,其他的人还没有回来,悠竹抬眼看了看绮筝:“刚刚那个是?” 绮筝复落座在桌旁,端着茶壶慢慢将水倒入杯中:“夏鸾惜。”悠竹浅浅一笑:“看来我猜得没错。”悠竹刚刚说完,外面变得有些喧闹,绮筝和悠竹走到殿门外,见其他殿的秀女蜂拥着走向花园,绮筝和悠竹相视一眼,走下台阶,便碰上冬梅端着糕点向这边走来:“二位小主可是要去花园。” 绮筝点点头:“出了何事?” 冬梅无奈道:“我也不知,刚从厨房过,还没来得及去看。”言罢走上台阶,站在殿门前,又回过身看着绮筝和悠竹:“小主,这是姑姑吩咐厨房给小主们做的糕点,奴婢先放殿里了。” 绮筝应了一声,和悠竹一道向花园走去。 “马上就要大选了,竟遇上这事儿,她可真算倒霉的了。”身旁的一个秀女道。 走到花园,远远地变看见中间围着一团人,议论纷纷,绮筝走上前,挤过人群,驻足一视,心下一惊,跪在人群中间的那人,竟是,夕蕊,双颊红肿,涕不成声,年姑姑站在一旁,阴沉着脸:“奴婢早就告诫过你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管好自己的嘴,如今弄成这般,你怨得了谁”,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秀女,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围在旁边的秀女才散了开。 “绮筝,怎么了。”悠竹站在人群外边,问道。 绮筝走到悠竹身边,又回眸看了看夕蕊:“不知,应是祸从口出吧。” 悠竹倾身看了看跪着的那人:“好像是夕蕊,那就应该如你所说了。” 绮筝好奇地看向悠竹,悠竹明白了绮筝的疑惑,笑了笑:“虽然我一向不爱说话,但也并非两耳不闻,夕蕊平日里爱说人长短,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绮筝轻摇了摇头:“虽然我也不爱听她道人是非,不过现在也有几分同情,马上就要大选了,如今弄成这样,岂不是前程毁于一旦,不,应是一言。” 悠竹和绮筝缓缓走回揽霞殿,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书锦说道:“这又是掌嘴又是跪一晚上,夕蕊可怎么吃得消。” 绮筝走入殿内,忙问道:“夕蕊出了何事。” “夕蕊和几个宫女议论惠妃娘娘,被太后听见了,正好我们路过,看见了夕蕊被掌嘴,还被太后发跪一晚上。”兮萦淡淡道。 绮筝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叹气,揽霞殿内陷入沉寂。 文月略有所思地走回殿中,绮筝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忙迎了上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文月一惊,回过身来,看着绮筝:“没,没事。” 绮筝蹙眉道:“你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哪像是没事,是不是因为夕蕊?” 文月一脸疑惑地看着绮筝:“夕蕊?夕蕊怎么了。” “你没经过花园吗?”绮筝好奇道。 文月忙道:“没,她出什么事了。” “既然没去花园,没走出初斓宫,那你刚刚干嘛去了。”绮筝疑道。 文月支吾着开口:“我就在附近走了走。” 绮筝也没再多想,将夕蕊的事情告诉了文月,文月虽有叹息,但也未多言,却时不时发愣……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阴谋 到了清晨,夕蕊才被两个宫女扶着回来,双腿已然不能站立,双颊的红肿未消,说不出话来,静静地躺在床上休养,绮筝她们用罢午膳便出了殿去,来到花园站好后,年姑姑站 在前面,开口道:“明日便是大选之日,小主们可要好生准备,过了明日,是主子是奴才,自有定数,一切按照吩咐的去做,不容有差池。” 绮筝静静听着年姑姑所说,稍事转眼看向文月,文月似并未听年姑姑训话,而是心下想着什么,绮筝拉了拉文月的衣袖,文月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自打昨天晚上回来就时常出神。”绮筝小声道。 文月轻摇摇头:“没事,只是听到姑姑所说,有些感触罢了,毕竟明天就要离开了。” 文月虽如此解释,但绮筝并未全信,既然文月不愿说,绮筝也就不再多想。 回到殿内,稍事休息,冬梅便领着一个老太医进了殿来,年姑姑尾随而至。 太医走到夕蕊床前,把了把脉。 绮筝她们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夕蕊。 “夕蕊是伤着脸和腿了,这老头把什么脉呀。”文月凑到绮筝耳边道。 绮筝蹙眉侧眼看着文月,示意她别再说这样的话。 “赵太医,夕蕊小主的身子……。”年姑姑问道。 赵太医又瞧了瞧夕蕊的面颊,捋了捋胡子,慢慢道:“小主身体无碍,只是要多加休息,怕是无法参加明日的大选了。” 夕蕊躺在床上,听到太医所言,却说不出一句话,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眼角涌出泪划过脸颊。 “奴婢知道了,冬梅,送太医出去。”年姑姑颔首道。 冬梅欠了欠,送走了太医。 年姑姑复看着床上的夕蕊,无奈道:“太医的话小主也听见了,只是小主的命,小主还是好生休养,大选之事且放下吧。”又侧眼看着冬梅,吩咐道:“冬梅,把明日所需的宫装和头饰给小主们送来。”言罢,出了殿去。 冬梅欠了欠,跟着年姑姑出去了。 书锦站在夕蕊床前,拿出手绢,俯身拭去夕蕊眼角的泪,轻拍了拍夕蕊的手:“夕蕊,别哭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好养伤,既然进了宫,自有去处,做不了妃子,做个女官也不错。” 冬梅走入殿中,后面跟着几个宫女,手上端着衣服和一些饰物“小主,这是明日大选所穿的宫装,还有这些发饰,明日小主们只能按内务府吩咐的穿戴,除了这盘中的绒花和银簪,不可戴其他的东西,小主们下午若无事,可以出去采摘些花瓣来沐浴。”说完,将每人的东西放在床榻之上便退下了。 绮筝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拿起盘内的粉色绒花看了看,又放回盘里,起身走到柜前,拿出锦盒,伸手取下发髻上的金玉缀雪,凝眸片刻,将簪子放在锦盒内,连同刚拿来的衣服和发饰一并放入柜中。 “姐姐,咱们要去采花瓣吗?”文月坐在桌前,看着绮筝道。 “又是采花瓣,我估计绮筝是不会去了,她可忘不了上次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兮萦坐在一旁,低眉把弄着手里的银簪,淡淡道。 绮筝关好柜门,回过头来看着文月:“花瓣不要也无妨,我这儿有上次华贵妃赏的香露,加入水中沐浴也一样,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文月转眼看了看窗外,点点头。 二人走在花园内,绮筝侧眼看着文月:“月儿,你这几日有心事吧。” 文月忙摇头:“没,没有。” 绮筝微微叹口气,看着前面道:“你若不说,我便不再相问,只是明日就是大选之日,别再如此愁眉不展。” “真是的,以为被皇上看上了有多了不起,只是一幅画像而已,竟然吩咐我们去采花瓣来给她沐浴,她以为她是娘娘吗,咱们不都一样是秀女,谁是凤凰谁是山鸡得国了明天才知道。”前面不远处一个秀女抱怨道。 伴在她身旁的王姒淡淡一笑:“好了秋辞,你刚刚怎么不在她面前说这些,明知道她近来神气不少,不过她到底是被皇上看上了,咱们就让让她吧。” 绮筝看着两人就渐行渐远的背影,切下疑惑‘上次王姒被嘉影捉弄,鸾惜不但没劝王姒反而在一旁冷嘲热讽,今日王姒反倒乐意帮鸾惜,按照她的性子不应如此,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文月拉了拉绮筝的衣袖:“姐姐,你在想什么?” 绮筝回过神来,蹙眉道:“月儿,你不觉得王姒今天像是……。” “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大家都在准备,只有我们在这儿瞎逛。”文月打断了绮筝的话,顿了顿,又道:“姐姐别想那么多了,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何去何从,别管王姒了,先顾好我们自己吧。” 文月此言顿时让绮筝更加深信文月心中藏着秘密,并且很可能是关于王姒或者鸾惜的,只是文月不愿说,绮筝也不再勉强她,就任由这个秘密藏在文月心里吧。 傍晚,初斓宫一改夜晚沉寂的气氛,宫女提着热水来来往往进出于各个宫殿,沐浴完后,黛发未束,绮筝披着披风坐在桌旁,抬眼看了看四周‘今晚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晚,想起第一次踏入殿门的那日仿若昨昔,短短一月,已然感到这宫里危机四伏,但明哲保身似也不难。’绮筝抬眸看向门口,见文月着一件单衣站在殿门前,侧身看着什么,忙拿起另一件披风走到门前,搭在文月的肩上,顺着文月的目光看去,竟是,朝露殿。 绮筝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道:“月儿,有什么不能和姐姐说的吗?准备藏在心里多久。” 文月缓缓转身,凝视着绮筝:“姐姐,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帮夏鸾惜吗?” 绮筝闻言,不觉一惊,忙拉着文月快步走到花园里,秀女大多在房间里准备着明日的大选,花园里寂寥无人,绮筝拉着文月走到一处角落,蹙眉看着文月:“月儿,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何事,你快告诉我。” 文月沉下头,慢慢开口:“那晚我就想告诉姐姐,但是我怕姐姐你知道了会告诉鸾惜,帮她逃过一劫从而得罪云妃,所以,我一直将那晚所见所闻藏在心里。” “鸾惜,云妃。”绮筝默默念着。 文月凑到绮筝耳边,说着那晚…… 那晚文月刚走出揽霞殿,便看着一个宫女领着王姒走向殿后偏僻的地方,文月满是好奇,悄悄跟了上去,待宫女领着王姒来到一处角落等待,文月便躲在不远处悄悄地看着,后来宫女离去了,不一会儿,一个女子走到王姒身边,文月定眼一看,竟然是云妃。 “见过云妃娘娘。”王姒施礼道。 云妃俯下身去扶起王姒:“姒儿,此地本宫不宜多待,长话短说。” 王姒疑道:“娘娘召见我有何要事。” 云妃向前挪了几步,开口道:“你虽是惠妃的妹妹,但惠妃和本宫一样只是一个妃子,你若想立足**,单靠本宫和惠妃姐姐是不行的,还得依靠更大的靠山,那就是太后,不过惠妃姐姐是太后的侄女,自然有太后撑腰,而你和惠妃姐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也并不亲密,与太后更是毫无瓜葛,若想得到太后的庇佑,得帮她老家解决一些忧心之事,赢得她老人家的好感。” 王姒欠了欠:“王姒能帮太后做什么,还请云妃娘娘明示。” “今日的传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太后对此甚是忧心,那个夏鸾惜若是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必然是惠妃娘娘的一大威胁,若是你帮太后娘娘解决了这个难题,不仅帮了太后也是帮了惠妃姐姐,只要你让夏鸾惜无法参加大选,一切便迎刃而解,这里有一瓶药,大选的前一天晚上,你设法放入夏鸾惜沐浴的水里就行了,不过此事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好,能找一个替死鬼。”云妃道,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王姒想了想,接过云妃递来的药瓶,颔首道:“多谢娘娘指点。” “好了,你回去罢,记住此事不对任何人提起,否者你和本宫都难以全身而退。”言罢,云妃转身离去…… 听着文月所说,绮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她一直在想云妃不会放过鸾惜,不过没想到,云妃竟然会借王姒之手,设此阴谋,今日王姒如此乐意替鸾惜采花瓣,看来正是别有用心,而所谓的替死鬼,应该是与她一同采花瓣的那个秀女,绮筝不觉想起了华贵妃那日所说的,花瓣这类亲近肌肤的东西,若是有图谋不轨之人动些手脚,便无异于毒药…… 绮筝回过神来,看着文月:“月儿,我知道,你还恨着夏鸾惜,所以你不希望我帮她,如今我想帮,也帮不了,害人终害己,不过还是希望鸾惜能逃过这一劫,走吧,我们回去,此事切勿让第三个人知道。” 文月点点头,缓缓挪着步子走回揽霞殿。 绮筝正欲跨过门槛,又停下步子,转眼看着不远处现在仍然风平浪静的朝露殿……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选(上) “姐姐,如果王姒得手了,夏鸾惜会怎样?”文月站在绮筝身后,轻声问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不知,云妃给王姒的药不知是何物,轻则过不了大选,重则……。”绮筝凝望着不远处的朝露殿,顿住了。 “重则如何?”文月忙问道。 “面目全非。”绮筝缓缓吐出四个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入殿中。 兮萦坐铜镜前,拿着木梳梳着青丝,听见脚步声,稍事转眼看了看文月和绮筝:“冬梅刚刚来过,叫你们收拾好东西,明日不管是选上了还是落选,都的从这里搬出去。” 绮筝没有开口,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回过头看了一眼夕蕊,又转过头来,蹙眉而思‘昨晚夕蕊得罪太后被罚和云妃窃会王姒是巧合还是……’ 文月见绮筝在出神,又扫视了一下四周,怕众人察觉到绮筝的异样,忙走到绮筝身边,轻拍了拍绮筝的肩。“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收拾东西吧,早些安寝。” 绮筝回过神来,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柜前,收拾着柜子里的东西。 “兮萦,明日不让带自己的簪子真是太可惜了,贵妃娘娘赏的这支簪子足以让皇上眼前一亮,鎏珠阁只打造了两支,贵妃娘娘这支赏给我了,听说另一支在云妃娘娘那儿。”书锦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华妃赏的簪子,笑说道。 兮萦笑了笑:“你要是让皇上眼前一亮了,那其他人岂不是要黯然失色,不过那支簪子无论样式做工都是上品,不然云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岂能瞧上眼。” 书锦将簪子放在包袱里,看着镜前的兮萦:“兮萦,这云妃娘娘平日深入浅出,咱们未见几次,不过看上去不像是个难招的主,不像尹贵妃,咱们刚刚进宫,她就使了一个下马威。” 兮萦转过身来,小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云妃不是尹贵妃那样的人,日后还是小心点,咱们也别再议论这些贵主了,以免祸从口出。” 绮筝静静听着二人的议论,心下叹气‘兮萦倒是猜得分毫不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又怎么能想到云妃的可畏之处。’绮筝正欲转身,忽然看见躺在床上的夕蕊紧紧地攥着手,绮筝走近,轻声道:“夕蕊,你还在怨太后吧,在这宫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别再想其他的了,早些休息吧。” 夕蕊更加用力攥着手,嘴里支吾着:“不……怨……。”红肿的双颊疼痛难忍,吐出二字便顿住了。 “行了行了,你怨也好,不怨也罢,早些休息吧,好了,咱们也都歇下吧。”兮萦起身道。 初斓宫的最后一夜,绮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未听到外面有何声响,才存有一丝侥幸地睡去,同样难眠的还有文月,她心里亦是忐忑不安,虽和绮筝一样,担忧夏鸾惜是否中计,更多的,是忧虑明日是否能被选上。 清晨,朝露殿仍未有何动静,绮筝略微松口气,想着夏鸾惜或许是逃过一劫了,后又在花园遇上了毫发无伤有说有笑的鸾惜,才真正放下了悬了一夜的心。 今日,决定这家族荣誉,个人容华,倘若中选,亦是可喜只是,从此伴于君王侧,可是一旦落选,便再也出不了宫门,若是被皇亲国戚选上,那倒还好,至少衣食无忧也有人伺候着,剩下的家世稍好的便会封为女官,再次之,便是宫女。 用罢午膳,一番梳洗之后,众秀女齐集花园,一样的罗裳,一样的发式,同处深宫,皆为秀女,日后是姐妹还是主仆,过了今日才知。 众秀女敛声屏气地站着,等着前面的年姑姑开口。 年姑姑站在前面,抬眼望了望众人,沉着声音道:“今天,你们的命运就有定数了,谁能成凤成凰,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一会儿到了庆安殿,切忌不得最有走动私下议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你们,奴婢也是自身难保,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年姑姑领着秀女向庆安殿走去,冬梅她们几名宫女则跟在两旁,出了初斓宫,又走入甬道,还是那样长,那样透着深深的寒意,高高的红墙,行走在宫道内的秀女们粉面含春,沉眼前行,绮筝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王姒,她眉头深锁,想必是在为失手而忧吧。走了一会儿,淡淡幽香入鼻,绮筝抬眸看去,五个宫女手里各端着一盆花渐渐走近,领头的宫女绮筝已然认出,那是云妃的贴身侍女蓉儿,蓉儿看见秀女们走来,侧眼吩咐后面的宫女退至两旁行礼,待走近,绮筝看了看她们手里的花,开得甚是娇艳,想不到在这夏天,竟然有如此芳香扑鼻的花。 年姑姑领着众人走到一处宫门前,年姑姑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着众人:“咱们这就要进去了,小主们可都准备好了?” 绮筝微微抬眼一视,三个漆金大字缀于宫门上方‘庆安门。’ 秀女们整了整仪容,方才低下头,年姑姑转身,踏入宫门,领着秀女来到殿前空地站好。 台阶上的殿门前放有几把雕花木椅,正中放着的坐塌格外醒目,耀眼的金色,此乃天子之座。 众秀女站在院子中央静静等候,绮筝低眉冥思,忽然听到身后一人的声音:“鸾惜,你怎么了。” 绮筝心中猛然一紧,忙回头看去,夏鸾惜正用双手不停挠抓着全身:“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痒。” “鸾惜,你动静小一点,别被姑姑看见了。”夏鸾惜身旁站着的秋辞低着头道,又抬头看了看夏鸾惜,捂嘴惊道:“鸾惜,你的脸。” 夏鸾惜闻言,双手覆上脸去,又绝奇痒难耐,挠抓着双颊。绮筝定眼一看,夏鸾惜的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疹,还有鸾惜指甲的抓痕,心里顿然忐忑‘想不到王姒还是得手了,但为何现在才表露出征兆。’ “谁在窃窃私语。”年姑姑走到一旁,扫视着众人,忽然目光落在了夏鸾惜身上,快步走到鸾惜面前,鸾惜忙用手覆上脸遮住,年姑姑将鸾惜的手硬生生掰开,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鸾惜惊慌失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姑姑,鸾惜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刚刚还是好好的。” “姑姑,鸾惜这个会传染人吗,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岂不是……”王姒退了几步,看着年姑姑蹙眉道。 年姑姑顾不得多看,转过头喊道:“来人,快把鸾惜小主带出去。” 一旁的两个太监闻言,应道:“是。”移步上前欲将鸾惜拖出去,其他的秀女都散出了几步之外,生怕被鸾惜给染上。鸾惜拉着年姑姑的衣服央求:“姑姑不要啊。” 年姑姑没有理会鸾惜,挥了挥手,两个太监便将鸾惜拖了出去,秀女们议论纷纷,文月拉了拉绮筝的衣角:“姐姐。” 绮筝轻摇了摇头:“命该如此,无可奈何,好了,站好吧。”复转过身,沉着头站好。 一个声音高喊:“太后娘娘到,华贵妃到,尹贵妃到,惠妃娘娘到,云妃娘娘到。” 秀女们这才停止了议论,站好,齐福下身去,绮筝微微偏眼看去,一行人从身后的宫门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个年纪稍长却突显出威严的人,想必那应是太后了,在身旁的宫人地搀扶下,缓缓走上台阶,后面跟着四位华服丽人,一人绮筝已经熟识,还有两人也曾见过,剩下的那一个,自然是应是惠妃了。华贵妃转眼看了一眼绮筝,浮出淡淡笑意,点了点头,另一道目光接踵而至,让绮筝深感一丝冷意,尹贵妃看着华贵妃,回头扫了一眼绮筝,又挪着步子随太后走到殿前,待一行人落了座,太后才说道:“都起来罢。” “谢太后。”秀女起身齐道。 太后转眼看着一旁伺候的太监,问道:“皇上怎还未至?” 太监躬身答道:“回太后,皇上今日公务繁忙,想必耽搁了些时辰。” 太后缓缓点头:“国事要紧,咱们的等等也无妨。” “皇-上-驾-到。”声音传来,所有的秀女都绷紧了心弦,福下身去,无人敢抬头,只闻得脚步声渐进。 殿前四妃齐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声音明朗入耳。 “谢皇上。”四妃方才起身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坐罢。”太后轻言道。 祈澈落座于龙塌之上,目视殿下的秀女:“起来罢。” 待秀女们起身站好,太后看着年姑姑,淡淡道:“开始罢。” 年姑姑方才走上前,欠身道:“是。”又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呈上装有木牌的盘子,低眉道:“回皇上,太后,各位娘娘,本届入选秀女共三十名,三名因故不能参选,今日参加大选者,二十七名。”言罢,退于一旁,接过宫女手里的名册,待太监端着盘子走到殿上,方才开口喊道:“云阳知府之女,沈莲筠。”莲芸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下,殿前的 太监总管李公公拿出盘里的一块牌子双手呈给元帝,太后看了看莲筠,摇摇头,元帝将手中的牌子递给身旁的太监放入一个普通的盘中。 绮筝顺势抬头,惊鸿一瞥殿前龙颜,墨玉般幽深的双眼,眼中坚毅之光让人不可直视,一身明黄龙袍加身,不怒自威。 “下一个。”李公公喊道。 “两广总督之女,佟书锦。” 书锦闻言,莲步上前,欠了欠。 “佟家的女儿,不错,可会何才艺。”太后淡淡开口。 书锦微微莞尔,恭敬地答道:“回太后,臣女自由习琴棋书画,只是臣女愚钝,略懂而已。” 太后转眼看着元帝,问道:“皇上觉得呢?” 元帝点点头,将手中的牌子递给另一个太监放入一个花纹精美的盘里。 “谢皇上。”书锦施礼道,复笑着退到一边站好。 “内阁大学士之女,傅绮筝。” 绮筝顿了顿,挪着步子走上前,微微一欠。 “傅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听闻傅大学士的夫人是秦丞相的千金,今日见此女也称得上殊色,皇上和太后认为呢?”华妃笑道。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元帝将手中的牌子递给太监放入锦盘之中。 “谢皇上。”绮筝福身,也退到一旁。 “镇南王之女,贺悠竹。” “镇南王战功赫赫,乃吾朝之功臣,竟有如此水灵的女儿,皇上可万万不能亏待呀。”太后笑道。 一旁的尹贵妃看向太后,笑说道:“太后娘娘体恤功臣,此乃社稷之福啊。” “是啊,尹贵妃姐姐说得极是。”云妃也附和道。 待牌子落入锦盘之内,悠竹退至一边。 “西州知事之女,文月。” 文月走上前,欠了欠。 太后看了一眼文月,沉眼端起桌上的茶盏,淡抿一口,方才慢慢说道:“这知事……。”又顿住了。 尹妃侧眼看了看欲开口的华妃,淡淡道:“这文月小主的家世比起前面几位小主可是差得远了。” “是啊太后,咱们还是赶快看下一个吧。”云妃道。 一旁的绮筝已然忐忑不安,文月沉着头,渐渐红了眼眶……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选(下) 惠妃扫视了一眼文月,不屑地道:“太后咱们还是看下一个吧。” “慢。” 年姑姑翻开名册,正欲开口却被元帝打住。 元帝看着手中的木牌,淡淡道:“知事也好,大学士也罢,都是我大宁子民,同朝为官,虽有等级之别,家世尊卑岂能成为入选之据,选妃应以贤德为主,此女看上去相比前面的大家闺秀更为温婉。” 此话一出,先前阴沉的脸色的华贵妃看向元帝,微微一笑:“皇上说得即是,臣妾和皇上想的一样,文月小主虽然出身相比前面的绮筝小主等较低,但虽无才学,但看上去也是贤淑温良之人。” 元帝点点头,转眼看着太后:“母后觉得呢?”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哀家也就不反对了。”太后慢慢开口。 元帝示意端锦盘的太监走近,亲手将木牌放入锦盘之内。 文月欠了欠,移步走到绮筝身边,抬头看着绮筝,破涕而笑:“姐姐,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入选了吗?” 绮筝拉着文月的手,笑着轻点了点头:“当然了,还是皇上亲自将你的牌子放入盘内的,何人有此殊荣。”说完微微抬眼看着殿前,发现元帝的目光正看着这里,绮筝忙低下头,拉了拉文月的手:“月儿,皇上正看着你哪,别说话了。” 文月微微抬眼却对上了元帝的目光,双颊顿红,沉下头去。 剩下的秀女逐个过目之后,落选的秀女被一个公公领着去了别处,入选的十名秀女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兮萦蹙眉而思,她怎么也想不到文月会入选,竟然是被皇上亲自点中的,如此一来,加上她本自有倾城之容,日后文月的地位便不容小觑。 书锦斜睨着文月,对兮萦小声说道:“不知道文月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就这样入选,还是皇上亲自放的牌子,真是匪夷所思。” 兮萦不禁苦笑:“看来以前是我们低估她的本事了,今日一见,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日后别再轻视任何人,总有一天,人家也会让我们刮目相看,何必到那时才惊讶呢。” “太后,皇上起驾。”声音传来,绮筝微微抬眼,殿前的人纷纷起身离去。 “恭送太后,恭送皇上。”秀女齐福身道。 待太后和皇上出了宫门,绮筝方才站起身来,文月抑制不住喜道:“姐姐,咱们总算过了。” “什么叫你们总算过了,绮筝能过那是意料之内,你应该为你自己感到庆幸,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把你选上的。”书锦站在文月身后嘲道。 文月转过身去,淡淡道:“说到底我还是选上了,还是皇上钦点的,我自当庆幸,如何?” 书锦冷笑道:“好,那咱们倒要看看,是谁笑道最后。” “各位小主,奴婢先恭喜各位小主了,稍后小主们先回初斓宫收拾好东西,待册封后会有人领小主们去各自的宫殿。”年姑姑站在前面道,言罢转身,秀女跟在后面,回到初斓宫,进入揽霞殿,书锦看了看殿里四周,笑道:“也不知道这揽霞殿是不是块风水宝地,只要参加了大选的都过了。” 绮筝没有说话,走到柜子前拿出了整理好的包袱,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等待,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夕蕊,夕蕊的眼角往外渗着泪,这殿里的人都选上了,唯独剩下她一个,心里应是苦不堪言,想到此,绮筝微微叹了口气。 “小主们,宣旨的公公已经到了,请小主们拿好行装速去花园。”冬梅站在门前道。 绮筝慢慢起身,和大家一道走到花园站好,年姑姑抬眼看了看,方才走到前面站着的公公面前,欠了欠:“李公公,人到齐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好了,咱家这就要宣旨了,小主们可要听好。” 待秀女们齐福下身去,李公公提高了嗓音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佟氏书锦为小仪,赐住宛福宫隐月台,册傅氏绮筝为小仪,赐住景颐宫昭瑄殿,册贺氏悠竹为贵人,赐住景福宫沉香殿,册陈氏兮萦为芳仪,赐住宛福宫平乐殿,册文氏月为淑仪,赐住景颐宫落梅台……” 李公公宣完圣旨,秀女一片哗然,此次册封,家世较好的皆在六品左右,七品也不足为奇,圣上念在悠竹其父之功,册封为贵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文月又一次让人难以置信。 文月已然欣喜不已:“姐姐,咱们住在同一个宫里,真是太好了。” 绮筝笑了笑,没有说话。 兮萦的不屑,书锦的愤懑夹杂在初斓宫最后的喧嚣里。 一个宫女走到绮筝和文月面前,施礼道:“二位嫔主请跟奴婢前往景颐宫。” “姐姐,咱们走吧。”文月笑道。 绮筝点点头,跟着宫女走去景颐宫,进了景颐门,一个太监迎了上来:“给两位主子请安,奴才小全子,在景颐宫当差。” 绮筝转眼看了看文月,文月的品级在绮筝之上,谁先开口就不再如以前一样随意,文月会意,淡淡道:“免礼。” “小全子,你领着傅小仪去昭瑄殿吧。”宫女道。 小全子低眼不敢抬起,应道:“是,嫔主这边儿请。” 文月则跟着宫女转身走进西边的院落,绮筝跟着小全子向前边走去,走进了一处院子,正对这院门的是一处宫殿,门上牌匾写着‘昭瑄殿三字’后妃所住的宫殿不同于初斓宫,一殿一院,虽在一宫之中,却独立成院。 小全子指着殿门,恭敬地道:“昭瑄殿就是这儿了,嫔主进去吧,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绮筝点点头,小全子便退了出去。 绮筝走上台阶,跨过门槛进入殿中,到底是妃嫔住处,陈设倒是不错,殿内柱子上挂着纱幔,厅堂前方置有座榻,后面是隔墙,里面应是寝殿了,昭瑄殿虽然没有华贵妃的寝宫那样华贵大气,倒也十分宽敞,厅堂一旁设有书案,绮筝正欲走到书案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前,见绮筝转过身来,施礼道:“奴才小唐子,给主子请安。” 绮筝走近,见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手里端着放有衣物和饰物的木盘,轻道:“起来吧。” 小唐子方才起身说道:“奴才是这景颐宫的总管,这两名宫女是伺候小仪嫔主的,听凭嫔主差遣,这盘内的衣物和首饰的按照宫中规定所发,是嫔主日后穿着之物。” 绮筝笑道:“有劳公公了,放下吧。” 小唐子示意身后的宫女走入殿中,复道:“小主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奴才告退。”说完,转身离去。 两个宫女将木盘放在了坐塌旁的桌上,福下身去,一个宫女开口道:“奴婢晴初,这是忘雪,任主子差遣,奴婢先伺候主子更衣吧。” 绮筝看着两名陌生的宫女,只是应了声,不禁想起云儿。走入寝殿,殿中方有圆桌,前方一扇屏风遮挡住了床榻。绮筝站在殿中,看着四周。 “这里今晨已经打扫过了,主子可以安心住下。”晴初道。 绮筝点点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把窗户打开吧。” 忘雪应了声,走到窗前,推开轩窗,回眸看着绮筝道:“外面是昭瑄宫的后院,明日奴婢就在外面种些清新怡神花草。” 晴初笑道:“主子,这殿里的陈设都是一早备好了的,像这香炉里的檀香,还有主子日常所用的东西,至于花瓶瓷器一类的摆设,如今虽少,不过日后皇上太后也会赏赐。” 绮筝走到屏风后,更一袭淡蓝色锦裙,裙幅迤地,加上与之相称的披帛,相比之前秀女的行头华贵不少。又走到铜镜前坐下,晴初熟练地将青丝绾成凌虚髻,忘雪将放有首饰的木盘放在桌上,晴初方才问道:“主子要戴些什么。” “随意吧,本嫔刚刚册封,对小仪的装扮不甚熟悉。”绮筝轻言道。 晴初笑了笑:“那奴婢帮主子选吧。”挑了一支垂着流苏的银步摇插在发髻上,又戴上一朵珠花,已是不俗之妆容,绮筝方才起身,走出寝殿,坐在殿前的榻上,忘雪忙端来香茗。 绮筝看着一旁的晴初和忘雪,笑道:“本嫔今日入选,初来乍到,日后你们可要多多提点。” 晴初欠了欠:“主子这是哪儿话,奴婢能伺候主子是奴婢的夫妻,主子进宫即封小仪,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绮筝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放下,问道:“你们本家姓什么,家中可有亲人?” “回主子,奴婢本家姓苏,家中还有兄长和双亲。”晴初道。 绮筝看向忘雪,问道:“忘雪呢?” 忘雪沉静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奴婢,奴婢洛忘雪,家中……。”忘雪顿了顿,抬头看着绮筝答道:“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绮筝闻言,顿生怜悯之心,没有说话,昭瑄宫陷入沉寂,不禁让绮筝想起文月,不知她现在如何,舒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去看看文淑仪吧。” “是。”晴初和忘雪应道,随在绮筝后面,出了门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闲言难避(上) “这景颐宫除了本嫔和文淑仪,可还有其他的妃嫔?”绮筝移步前行,稍事转眼问道。 晴初跟在后面,应道:“回主子,出了主子和淑仪嫔主,还有明珠殿的周采女和夕霞台的杨采女,两位采女已经在这景颐宫住了三年了,皇上鲜有来此,如今也只是采女,相比同届秀女尹贵妃还有华贵妃娘娘,在这宫里的地位就不用说了。” 绮筝停住了脚步‘如此一说,文月应该是这景颐宫品级最高之人,先前还有些担忧她在这儿也会受高位欺负,不过还好,仅有两位采女,不过我初来此宫便领着宫女去看我文月,不知那两位采女如何想,虽说我与文月的品级在她们之上,不过于情于理,应先去拜访她们,待明日与文月一同前去。’思罢,转身对着晴初和忘雪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晴初和忘雪虽有些疑惑,不过仍是点头应了声,跟随绮筝回到殿中。 绮筝坐在殿中,环顾四周,除了两个宫女,再无别人‘日后,我就要在这里等待着属于我的命运,哪怕冷壁孤灯,只期许一丝清静。’ “姐姐。”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文月来到门前,一身宫妃行头,仿若脱胎换骨,更加美艳动人,头上的白玉步摇格外醒目,后面跟着一个宫女,见到绮筝,福了福。 晴初忘雪忙上前请安:“文淑仪吉祥。” 绮筝上前欠了欠,文月立马扶住绮筝:“姐姐怎还跟我客套。”说着边拉着绮筝走到殿前榻上坐下,又看着晴初和忘雪道:“免礼。” “谢淑仪。”晴初起身退下奉茶,忘雪则站在一旁伺候。 “姐姐,看来你这两个丫头倒是乖巧得很哪。”文月笑道。 绮筝看了一眼文月身旁站着的宫女:“你的不也一样,为何只有一个呢?” 晴初端来香茗,文月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沫子,未喝,轻将茶盏落在桌上,笑道:“她叫燕儿,看上去与我甚是投缘,索性就让她一个贴身伺候,其他的都留在寝宫里了。” 顿了顿,又道:“对了姐姐,这支步摇好看吗,小唐子说是皇上赏给我的。” 绮筝看了看文月发髻上的白玉兰花步摇,微微莞尔:“皇上赏的自然好看,对了月儿,你现在淑仪,不可再自称我,要称本嫔。” “还好姐姐提醒,我……。”文月顿道,“本嫔差点就忘了以前年姑姑所授宫规。” 绮筝拉起文月的手:“还有,咱们虽是姐妹,不过等级有别,日后若有旁人,行礼是少不了的。” 文月点点头:“那,若是有其他的人在,就不拦着姐姐行礼了,不过若只有我们两人,这些就免了吧。” 绮筝饮了一口茶,方才道:“对了,刚刚听晴初说这宫里还有两位采女,待明日我们一同前往拜访可好?” 文月点了点头:“恩,那明日用罢午膳本嫔就来找姐姐一同前往。” “主子,该传膳了。”晴初俯身说道。 绮筝微微颔首,看着文月:“月儿,要不在这儿一齐用膳吧。” 文月看了看门外,笑道:“也好。”又转眼吩咐道:“燕儿,你先回去告诉彩菊她们不必备膳了,本嫔在这儿陪傅小仪用膳。” “是。”燕儿欠了欠,退下传话。 绮筝拉着文月起身走入寝殿,落座在桌旁,晴初和忘雪退下传膳去了,寝殿里仅剩下绮筝和文月。 “姐姐,做秀女的时候盼望着能早一天册封,好有人伺候着,过舒舒服服的日子,今日才半晌,就觉好不自在,就连咱们姐妹说话也多了些拘束。”文月叹了口气,无奈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这里是皇宫,哪有自在可言,住进这里就更加想念在家的日子,无忧无虑。” 晴初和忘雪领着几个宫女端来饭菜,看着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文月笑了笑:“没想到景颐宫的御厨手艺也不错,竟弄出这么多花样,这个糕点看上去就知道味道非同一般。”文 月拿着筷子指着前面的一盘糕点,燕儿忙上前夹了一块放入文月碗中。 “这个叫翡翠糕,只有宫里的御厨能做得出来。”绮筝笑道。 “本嫔还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糕点,姐姐你也尝尝吧。”文月道。 晴初忙走上前欲夹糕点,绮筝挥了挥手:“不了,翡翠糕有些甜腻,姐姐一向不喜欢吃甜食。” 文月放下筷子,好奇道:“姐姐难道吃过这翡翠糕,这糕点不是宫里才有的吗?” “上次外祖父寿辰,皇上特别吩咐御厨为外祖父料理寿宴,其中就有这一道糕点,那时尝了常,记住了它的名字和味道。”绮筝淡淡道,又转眼看向晴初,吩咐道:“以后若是只有本嫔一人用餐,就让膳房不用上翡翠糕了。” “是。”晴初应道。 用罢晚膳,文月也回宫去了,绮筝坐在冥思。 “主子,奴婢去给主子准备热水沐浴,主子早些歇息吧,这几日虽是冷清了些,待过几日领了玉牌,主子们的绿头牌就会呈到皇上面前,主子天生丽质,皇上一定会宠主子的。”忘雪站在一旁道。 绮筝轻点了点头,忘雪便退下准备去了,绮筝走到铜镜前坐下,待晴初卸去了装束,静静地看着镜中素颜。 一夜过去,绮筝对这昭瑄宫也有些熟悉了,无聊之时便站在书案前写下几行娟字,午膳后,绮筝坐在殿里等待着文月一同前往摆放两位采女,等了许久也不见文月前来,心想也许是落梅台有事让文月脱不开身吧,便带着晴初先去了,留下忘雪在寝宫里,好等到文月来时告知她绮筝先行拜访去了。 走到明珠殿,殿里的宫女告知周采女不在,绮筝便带着晴初又去了夕霞台,站在殿门前。 “小仪嫔主,我们家主子刚刚和周采女一同到新晋的文淑仪那儿去了,主子说等下便会去摆放小仪嫔主的,嫔主先回去吧。”夕霞台的宫女欠了欠,说道。 绮筝闻言,未曾多想,移步走去落梅台,走到殿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淑仪妹妹刚刚入宫便封了淑仪,足以看出皇上对妹妹的宠爱,妹妹日后得宠了,可要替姐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周采女道。 杨采女遂附和着:“是啊是啊,淑仪妹妹出身虽与我等一样,不过谁说这宫里只有大家闺秀才能立足,妹妹能封为淑仪,可是给我们这些出身稍逊的妃嫔长了脸面。” “二位姐姐不用如此客气,大家都处在一个宫里,自然要相互照应。”文月笑道。 “妹妹如此贤淑,难怪皇上会钦点妹妹入选,还赏赐白玉步摇,不像那些自命不凡的名门之秀,听说宛福宫的佟小仪刚刚住进隐月台便打碎了殿里的花瓶,还惊动了宛福宫主位华贵妃,不过贵妃倒是没罚她,想必也是看在总督千金家世的份上吧。”杨采女道。 站在门外的绮筝有些惊讶‘这两位采女为何对宫里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连书锦摔碎花瓶一事和她的家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绮筝切下思着,却被殿里的声音打断了所想。 “淑仪妹妹,听说淑仪妹妹和昭瑄殿的傅小仪交往甚密,傅小仪是傅大学士的千金,出身名门,妹妹可得小心些。”周采女缓缓开口。 文月有些疑惑,轻言道:“二位姐姐多虑了,本嫔与傅小仪情同姐妹,何来小心一说。” “淑仪妹妹如此善良,姐姐自然为妹妹忧心,这深宫里哪有姐妹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把傅小仪当姐妹,不见得傅小仪愿将淑仪妹妹当做朋友。”杨采女道。 晴初站在绮筝身后,小声道:“主子,她们怎么能这样说主子。” 绮筝闻言,不禁苦笑‘这宫里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闲言难避,今日算是见识了。’复笑说道:“没想到淑仪嫔主这儿如此热闹,看来绮筝来迟了,没听到采女姐姐刚刚说的趣事,真是可惜了。”绮筝言罢,微微莞尔,移步站在门前……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闲言难避(下) 杨采女大惊失色,低头站起身来福了福,周采女抿了抿嘴唇,泰然自若地起身笑道:“嫔妾刚刚正在说笑话,只是说得不好,小仪就当没听到吧。” 绮筝笑了笑,踏入殿中,看着周采女:“采女姐姐说的笑话怎会不好笑,不好笑的往往非笑话而是事实,依本嫔看,采女姐姐的笑话倒是应该引起哄堂大笑才对。”言罢,看向文月,福了福。 文月起身笑迎,拉着绮筝走到殿前坐下,又吩咐燕儿上了茶。 “是是,嫔妾说的笑话好笑好笑,望淑仪妹妹和小仪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一笑便是。”周采女低眉道。 绮筝缓缓落座,笑言:“不过姐姐不知,绮筝一向不喜欢听笑话,希望下次姐姐讲笑话的时候挑个绮筝不在的地方。” “行了,本嫔和小仪都将姐姐所讲当成耳旁风,二位姐姐坐吧。”文月道。 二人方才落了座,周采女笑道:“早就听闻傅小仪出自名门,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今日一见,让吾等好生羡慕。” 绮筝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茶叶沫子,听到周采女所言,扬了扬唇角:“姐姐这话绮筝可不敢当,绮筝刚刚入宫,只是个不懂的人情冷暖的丫头罢了,何来羡慕一说,对了,绮筝原本打算去看望两位姐姐,不巧,绮筝去的时候两位姐姐已经走了,绮筝略备薄礼,还望二位姐姐笑纳。”说完,看了看晴初。 晴初会意,手中端着两个锦盒,走到二位采女面前,欠了欠,待二人接过,方才走回绮筝身旁站定。 “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一些民间的玩意儿罢了,两位姐姐可不要嫌弃。”绮筝笑说道。 二人将锦盒置于一旁的桌上,杨采女微微颔首:“小仪妹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妹妹送的,我等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文月看向绮筝,轻言:“姐姐,刚刚正准备出门,没想到二位姐姐就来了,也没差个人去知会姐姐一声,让姐姐久等了还扑了个空。” 绮筝转眸看了文月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着二位采女,莞尔轻道:“无碍,诚意拜访,在哪儿见都一样,心意到了就好,二位姐姐入宫已久,日后可要多多指点妹妹们,同处一宫,互相也有个照应。”顿了顿,又道:“本嫔一向视淑仪嫔主为亲妹妹,入宫时日尚浅,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小波小折不断,幸吾姐妹俩相互扶持,才得以至今日,这其中发生的故事,二位姐姐若有兴趣,绮筝大可讲给姐姐们听。” “是啊,还好有姐姐在本嫔身旁,不然本嫔怕是与这景颐宫无缘了。”文月笑说道。 殿内一下寂静了,周采女缓缓起身低眉道:“二位妹妹的故事一定精彩动人,嫔妾当然愿意洗耳恭听,只是天色不早了,吾等宫里还有些恼人的琐事,就不打扰两位妹妹叙旧了,先行告退。”言罢,用手微微碰了杨采女手臂,正在发愣的杨采女回过神来,忙起身,福了福:“是啊,二位妹妹慢聊。” 文月点了点头,二人方才施礼退下,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文月长长地舒了口气,转眼看向绮筝:“姐姐,她们说的话你生气吗?” 绮筝笑了笑,端起茶浅酌一口,才慢慢说道:“这宫里这样的人多不胜数,我早就料到了,今日只是证实了所言非虚,日后也许没这么碰巧被我听到,但流言蜚语传多了,我也能猜到一些,如此一来,我若生气,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那姐姐就这样当做没听到吗,而后她们不在我面前挑拨是非,倒向不知情的人提起,那姐姐岂不是……。”文月蹙眉看着绮筝,顿住了。 绮筝拉起文月的手,亲拍了拍:“放心,刚刚看来她们并非蠢顿之人,应该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自然就不敢再对别人言此是非了。” 文月笑道:“虽然刚刚姐姐所说的文月没听出来其中用意,不过姐姐一向聪慧,姐姐放心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姐姐送给她二人的是何物。” “普通的首饰罢了,挑了两样看得过眼的,初来乍到,处处需要打点,估摸着这礼日后可有的送。”绮筝淡淡道。 文月有些疑惑:“姐姐不是不愿意争什么吗,为何还要送礼于人。” 绮筝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愿争至少要让自己过得舒服,倘若不打点,刚刚她们所说的你也听到了,日后我岂不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哪能活得自在。”又看了看门外,“ 月儿,我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不知道昭瑄殿可否有事,就先回去了,你这儿要是有事儿就差个人来告诉我,我立马过来。” 文月微微点头,起身相送,莲步轻移:“姐姐可要时长过来陪陪我,如今这里比初斓宫冷清多了,我还有些不习惯,姐姐可还习惯?” 绮筝浅浅一笑:“和家里没什么分别,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间,也不常见爹娘,如今也是如此,倒还多了晴初和忘雪这两个丫头相伴,但家里要熟悉自在一些吧。” “那日陪你初选的那个云儿应该是姐姐你在家的贴身婢女吧,如今进宫了,应有些舍不得吧。”文月说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云儿虽然伴我有些年头了,但仍有不合我心意的地方,舍与不舍有幸也有忧。” 二人步至门前,文月笑了笑:“姐姐又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了,好了,就送姐姐到这儿了,姐姐好走。” 绮筝掩嘴一笑,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落梅台。 ‘那两位采女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书锦住在宛福宫,那可是华贵妃的寝宫,她们连华贵妃不追究书锦打碎花瓶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不成华贵妃身边有她们的耳目?不过宫里的耳目一向事权贵,二位采女没什么来历,无权无势,又不得皇上宠爱,哪还有什么能让耳目投靠的筹码,不过有耳目也好,无耳目也罢,避之总没错,宫中的是与非,哪是我能招的起的,今日碰巧被我听到,日后难免有听不到的时候,闲言碎语,是非难料,招不起,唯避之。’绮筝走在回宫的路上,切下思着。 绮筝挪着步子,慢慢走进昭瑄殿,见殿内一人背对门而立,身影甚为熟悉……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香意难解 绮筝认出了那人的背影,虽心下疑惑,但也未多想,移步踏入殿中:“姑姑怎么来了。” 年锦安闻言,忙转过身来施礼:“奴婢给嫔主请安。” “姑姑快别多礼了,起来吧。”绮筝笑扶道,又走到殿前坐下,“晴初,快给锦安姑姑上茶。” 年锦安忙起身推辞道:“奴婢怎敢跟嫔主一起用茶。” 绮筝微微一笑:“绮筝如今虽为小仪,但受封也只有两天,以前承蒙姑姑照顾,绮筝才有今日,姑姑不必如此见外,坐吧。” 年锦安复走到一旁坐下,轻言:“嫔主客气了,照顾嫔主们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差人昨日打扫初斓宫寝殿的时候,发现绮筝小主的枕下放有一瓶香露和一方锦帕,料想是小主落下的,今日奴婢便赶忙给小主送来。”言罢,拿出锦帕和香露。 绮筝豁然想起当日果真落下了这两样东西,起身走到年锦安身旁,接过锦帕和香露:“今日若不是姑姑送来,本嫔还当真忘了,姑姑叫冬梅送来便是,何必亲自走一趟。” 年锦安看了看四周,见忘雪和晴初站在殿前伺候,方才小声说道:“若只是香露,奴婢或许会差宫女送来,只是如今嫔主已是小仪,此锦帕稍有不慎便会惹起轩然大波。” 绮筝蹙眉看着年锦安,忙开口:“姑姑此话怎讲。” 年锦安没有回答,看了看殿前站着的晴初和忘雪,绮筝稍事转眼,领了年锦安的意思,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晴初和忘雪应道,言罢退出殿外,关上殿门。 “姑姑刚才所言是何意思。”绮筝问道。 年锦安沉眼看着绮筝手中的锦帕:“既然这手帕在嫔主手中,嫔主自然知道这是男子之物,而且,还是祁将军的。” 绮筝闻言,心下一惊,又敛了敛好奇的仪容:“姑姑怎么知道这是祁将军之物,即使是男子之物,也不一定非要祁将军才有。” “嫔主说得不错,宫里拥有这种样式手帕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奴婢既然敢说此物是祁将军的,自然有奴婢的理由。”年锦安低眉道。 绮筝向前走了几步,稍事转眼:“本嫔当真想听听姑姑的理由。” 年锦安顿了顿,才慢慢开口:“此手帕是两年前皇上命绫锦阁为禁军将领所制,祁将军为禁军百将之首,自然也有,不过碰巧当年奴婢在绫锦阁当差,祁将军的手帕本应由奴婢送去,不过奴婢在检查手帕的时候发现下角针脚过稀,尽量弥补却仍有一处小洞,于是便命人在上面绣了一株兰草,一来是弥补了这一缺陷,二来禁军统领的锦帕应与其他将领的手帕不同,小主的锦帕正是当年奴婢送去给祁将军的那块,这就是奴婢的理由。” 绮筝转过身,笑看着年锦安:“既然姑姑能如此确定手帕是祁将军之物,绮筝就不再辩解了,当日绮筝不慎落入水中,这手帕是祁将军递给我擦水的,此帕本应归还,但一直未看见将军,为了防止遗失,绮筝将其放在枕下,结果却落在了初斓宫,绮筝光明磊落,何惧他们空起波澜。” 年锦安低头道:“奴婢自然愿意相信嫔主所说,只是其他人未必能信,嫔主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于情于理,此物都不应再见天日,即使小主心中坦荡,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嫔主刚刚受封,日后定是皇上新宠,难免遭人妒忌,此物既然奴婢能认出来,当日身在绫锦阁的宫女太监也都认识,落在居心叵测之人手中,难免又是一场是非,嫔主还是小心为妙。” 绮筝微微一欠:“多谢姑姑为绮筝着想,此恩绮筝必定铭记在心。” “嫔主不必客气,这是奴婢应做的,小主入宫时日尚浅,难站稳脚,切勿惊起风波以致前途尽毁。”年姑姑莞尔言道。 绮筝轻点了点头:“绮筝知道了,对了,如今鸾惜和夕蕊怎么样了。” 年锦安抬眼看着绮筝:“鸾惜小主的红疹傍晚便好了,只可惜仍旧错过了大选,后来太后那边派人过来说太后亲点鸾惜去慈晔宫做宫女,奴婢也只好让她去了,至于夕蕊小主,她的腿也差不多好了,不过面颊仍有些红肿,夕蕊小主是得罪了太后的人,哪儿有主子敢留她,惠妃传令把她分去浣裳局,奴婢虽知道那是个苦人之处,但也只得照办。” 绮筝闻言,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一旁,想了想,回过眸子,疑道:“姑姑难道就不觉得鸾惜的疹子出得有些可疑?” 年锦安轻摇了摇头:“奴婢怎会不知,奴婢十六岁进宫,在这宫里待了近十年,从宫女到初斓宫掌事,还是什么是我没看过,想不到的,但此事多提无益,鸾惜到太后那儿做宫女,若是合太后心意,要不了多久就跟奴婢一样成为女官,比别处来得轻松,是个不错的去处,好了,时候不早了,既然东西送到了,要交代嫔主的也交代了,奴婢该告退了,华贵妃的香露是金国的贡品,宫里的珍品,小主有福气得此物,应是羡煞旁人了。”言罢,福了福,转身欲行。 “姑姑且慢。”绮筝忙道,看着手中的小玉瓶道:“姑姑怎么知道这是华贵妃的香露?” 年锦安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绮筝,笑道:“奴婢刚刚说了,此香露是金国的贡品,皇上只赏给了华贵妃,此香露可是贵妃娘娘每日必用之物,宫里诸人对此香已经甚为熟悉了,小主可还有何疑惑?” 绮筝摇摇头:“没事了,姑姑慢走。” 年锦安微微颔首,刚打开殿门,小唐子便走了进来,看见年锦安,拱手笑道:“年姑姑好。” 年锦安欠了欠:“唐公公可是飞黄腾达了,如今升了这景颐宫总管,奴婢还未来得及恭贺公公高升。” “小唐子,你找本嫔可否有事?”绮筝站在殿内说道。 小唐子施礼道:“奴才是来告知嫔主,明日清晨,新晋宫妃应去慈晔宫向太后请安,嫔主可要好生准备,切勿忘记。” 绮筝轻点了点头:“本嫔知道了。” 小唐子便退下了,年锦安看着小唐子里去的背影,回过身走入殿中,凑到绮筝耳边耳语:“嫔主可要小心这个唐洛风,他一向见钱眼开,好赌成性,极易被人收买成为别人的眼线,小主若是手头宽裕就赏他些东西,虽不能缝上他的嘴,至少免了他添油加醋。”说完,转身出了殿去。 看着年姑姑渐行渐远,绮筝站在原处,凝眸思着,并非在想年锦安所说的小唐子,而是华贵妃的香露。“晴初,忘雪。”绮筝唤道。 守在殿门前的晴初和忘雪忙走近殿来。 “主子有何吩咐。”忘雪问道。 绮筝伸出托着小玉瓶的手,笑道:“你们闻闻年姑姑刚刚拿来的香露如何?” 二人俯身略闻了闻,晴初起身,好奇地看着绮筝:“主子,这个应该是华贵妃的香露,主子怎么会有。” “正是贵妃娘娘送给本嫔的,托年姑姑拿来,好了,既然是贵妃娘娘给的,可要小心放好,以免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绮筝将香露递给忘雪。 忘雪接过,点头应道:“是。”说完便拿着香露走入寝殿。 绮筝忽又想起什么,忙道:“晴初,你把这锦帕拿去放到寝殿柜子里的锦盒里面。” 晴初也拿着锦帕进了寝殿。 绮筝走到殿前坐下,斜倚在坐榻上‘贵妃娘娘天天用的是这瓶香露,那当日赏给兮萦她们的香露又是什么呢,贵妃当日说是新得的配方,皇上喜欢的味道,那她自己为何偏偏用这个,又为何要赐一瓶如此珍贵的香露给我一人,还吩咐我大选之后天天用此香露,这其间究竟隐藏着什么。”绮筝微微抬手一闻,指尖留有余香,香意难解…… ********************************************************************************************************************************* 因毕业会考和期末考试双重压力,最近时常断更,拖慢了小说进度,临近期末,作业多多,周二和周四回家较晚,可用来码字的时间几乎没有,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的周二和周四无法更新,其他几天小萱会努力一时间码字,将断更章数减到最少,望亲们理解。小萱期待在寒假里多多码字,多多存稿,进入寒假之后以及寒假过后不会再出现断更的现象,谢谢亲们的支持。。九十度鞠躬。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险象环生 “主子今日去向太后请安,估摸着皇上也在,奴婢可要为主子好生打扮,好让皇上眼前一亮。”晴初笑道,拿着玉梳轻理着绮筝的发丝。 绮筝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脂粉未施的素颜,微微莞尔:“本嫔虽是宫妃,进了这景颐宫已属不易,哪还敢奢求皇上宠爱,如今这般倒也清静,有何不可?” 略施粉黛,忘雪端着茶盏走近来,将茶盏缓缓落在一旁:“主子此言差矣,奴婢们既然跟了主子,自然希望主子能飞上枝头,主子既然进了宫,就得为自己争一争,天知道皇上会不会宠幸主子,总要试一试吧。” 绮筝微微抬手撩了撩边发,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方才淡淡道:“祸福自有天做主,与其天天期盼着圣宠,倒不如放下心来踏实过眼前的日子,好了,快些打扮吧,别误了时辰。” 晴初微微颔首:“是,就快好了,珠花都妥了,主子要带哪支簪子。”“主子不如就戴那支金玉缀雪吧,素雅又不乏贵气。”忘雪俯身收拾着床榻,回过头来说道。 绮筝微微点头:“就按忘雪说的吧。” 晴初应了声,转身走到柜前,打开柜子拿出锦盒里的簪子,盒内锦帕翩跹落地,绮筝稍事转眼看去。 “奴婢该死。”晴初忙敛裙跪下。 绮筝起身,走到柜前,倾身拾起锦帕,拿在手里,想着年姑姑曾说过此物不能再见天日,心下微微叹气‘看来,柜子里是藏不住了,想不到祁将军的好意如今却成了我的一大难题。’又沉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晴初:“起来吧,一条手帕而已,不必如此。”言罢走回铜镜前坐下。 晴初站起身来,低眉:“谢主子不怪罪。”走到绮筝身后,将簪子插于绮筝的发髻上,轻道:“主子,已经妥了。” 绮筝看着铜镜,左右照了照,方才缓缓起身,整了整披帛:“行了,咱们走吧,晴初,你留守昭瑄殿。” “是。”晴初点头应道。 绮筝领着忘雪出了殿门去,走到宫门前,正欲抬脚踏出宫门,听到身后传来文月的声音。 “燕儿,本嫔这身行头,还会被其他新晋的宫妃比下去吗?” 后面跟着的宫女燕儿笑说道:“主子天生貌美,任何行头配主子都好看,哪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能比得上的。” 绮筝停住了步子,缓缓转某看去,文月才在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白皙的肤色,眸子恰若水凝,朱唇轻扬,笑靥如花,一袭秋水碧色宫裙,发髻上插着的白兰步摇仿若点睛之笔。 文月沉眼看着自己的衣着,忽抬头看见了站在前面的绮筝,笑着迎了上来:“姐姐。” 绮筝转过身去,微微颔首,待文月走近,笑看着她,伸手正了正她头上的步摇,上下端详着她:“看得出来,月儿今天的打头可是费了些心思。” “姐姐,刚刚本想差人去知会你一声,咱们一同前去,结果这丫头给本嫔费尽心思打扮,误了些时辰,心想姐姐已经走了。”文月拉着绮筝的手笑道。 晴初走到绮筝和文月身旁,欠了欠:“二位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去太后那儿了。” 文月点了点头,拉着绮筝的手出了宫去,此时的场景,不觉让绮筝想起了初斓宫的日子,文月也是如此拉着自己,此时的绮筝相信,纵然这里是一个渲染人心的地方,自己和文月的姐妹之情,永不会变。二人走到慈晔宫,踏入宫门,走到正殿前方的空地上站定,正殿的门紧掩着,绮筝和文月站在那里静静等候,顿感几道冷冷的目光射来,绮筝转眼一视,前面不远处站在的佟书锦和王姒正盯着身旁的文月。陈兮萦站在书锦身旁,轻拉了拉书锦的衣袖,向她摇了摇头,书锦方才收回看文月的眼光,正视着前面。绮筝又转眼看着另一边,前面仍站有一人,她慢慢转过头来,看见绮筝和文月,微微莞尔。 绮筝拉着文月走到她身边,微微一欠:“贵人近来可好。” 悠竹忙扶住绮筝:“绮筝,对我还需如此客气吗,贵人这称呼我至今尚未习惯,还是叫我悠竹吧。” 绮筝笑了笑:“好,不瞒悠竹,我还一直怀念着初斓宫的那段日子,如今有品级有尊卑,反倒不习惯了。” 悠竹沉下眼,无奈道:“入住沉香殿的这几日,虽是冷清了些,但倒也清静,一个人待在殿里看看书,日子也就打发了。” “悠竹你没有拜访同住宫中的其他妃嫔吗?”绮筝好奇道。 悠竹轻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咱们刚进宫,理应主动登门拜访其他妃嫔,但景福宫的主位是尹贵妃,尹贵妃的性子在那晚咱们已经见识了,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就难说了,我情愿待在自己的寝殿里,少与外界接触,明哲尚能保身。” 慈晔宫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太监走了出来:“太后有旨,宣各位嫔主觐见。” 众人忙站好,莲步轻移,向正殿走去,登上台阶,绮筝微微抬眼一撇殿内,太后坐在殿前榻上,扫视着缓缓入内的宫妃,尹贵妃,华贵妃对坐在殿两旁的椅子上,惠妃坐在太后身旁,沉着眼,似有不悦,太后转眼看着惠妃,对其耳语了几句,惠妃轻点了点头,方才抬起眸子看着殿外。 待走到殿正中,绮筝沉下头去,随众人盈盈福身,莺声道:“嫔妾恭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轻抬了抬右手:“免礼,赐坐。” “谢太后。”众人缓缓起身,走到殿两旁坐下。 “给各位嫔主上茶。”太后看着身旁的宫人,淡淡道。 “是。”一甚为熟悉的声音应道,忙抬头,鸾惜沉着眼从绮筝前面走过,绮筝又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大都看着鸾惜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议论着,显然,知情者只有绮筝一人。 惠妃怒视着众人,抬手重重拍桌而起,厉道:“你们既为宫妃,怎可如此不懂规矩,太**里岂容你们窃下嘀咕,难不成初斓宫的掌事没有教过你们这宫里的规矩。” 殿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敛声屏气地沉下头去。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凝结的气氛,绮筝抬眼顺势看去,尹贵妃身后站着的宫女手中抱着一襁褓,微微摇晃,轻拍着。哭声渐大,尹贵妃忙站起身接过襁褓,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关切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儿。 “好了宓儿,吓着小皇子了,她们刚刚进宫,看这宫里的一切都新鲜,容她们说说,坐下。”太后拍了拍惠妃的手,惠妃方才坐下,又抬眼看着尹贵妃:“贵妃姐姐,皇子无碍吧。” 婴儿停止了啼哭,尹贵妃将襁褓交给了身后的宫女,看着惠妃笑道:“惠妃妹妹不必担心,钰儿没事,妹妹做得没错,她们如此不懂规矩,本宫刚刚也欲开口训斥,只是太**里,一切听凭太后做主。”言罢,扫视着众人。 “是啊,惠妃妹妹不必担心,咱们大宁王朝的皇长子岂是拍桌子的动静能吓坏的,他日后面临又岂止此声响,要是这样就被吓着了,日后可还怎么……。”华妃扬了扬唇角,顿住了,侧眼看着尹贵妃。 尹贵妃斜睨了一眼华贵妃,几欲还口,顾忌太后在场,缓缓坐下未言。 鸾惜端来香茗,一一放在众人身旁的桌上,一直沉着头不敢看椅子上坐着的已然相熟的人,上完茶,退到太后身旁侍候,仍旧沉着眼。 “皇上怎还未来?”太后看着身旁的太监,淡淡开口。 太监拱了拱手:“回太后,皇上这会子应该还没下早朝。” 太后回过头扫视着殿两旁,目光落在了悠竹身上,笑问道:“悠竹,你父王可还好?” 悠竹没料到太后回问话于她,忙低眉答道:“回太后,托太后洪福,家父身子骨还算硬朗。” 太后轻点了点头:“这就好,镇南王为宁朝征战多年劳苦功高,当年哀家伴先皇南巡到过镇南王府,哀家只见过哥哥,如今麟松应该也不小了,可以帮镇南王打理边疆事物,你父王也该享享清福了。” “父王说如今本朝天下太平,哥哥未经沙场磨练,还不甚放心把边疆事物交给他打理。”悠竹言道。 “皇-上-驾-到”殿外一声音高呼。 众人忙站起身来,朝着殿门福身。 “起来吧。”声音传来,微微透出不悦。 绮筝缓缓起身落座,端起桌上的茶盏,抬眼看着元帝手持折扇轻摇,信步入殿,神色肃然,走到殿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察觉到了元帝的异样,蹙眉道:“免礼,皇上这是怎么了,是否为朝堂上的事过于忧心。” 元帝右手紧握扇骨敛好折扇,‘啪’的一声打在桌上:“朕迟早要摘了那翁婿俩的官帽。” 众人猛然一惊,绮筝端着茶盏愣住了,迟迟未放下‘皇上说的,难道是?” “皇上说的可是丞相秦正和大学士。”太后转眼问道。 “母后不是明知故问吗,朕和其他大臣反复商议早所定的事,他们竟然连成一气,反对至今。”元帝怒道。 绮筝脸色顿时惨白,双手不住颤抖,茶盏滑落指尖,掉在地上,碎了,茶水四溅,声响惊动了殿内诸人,目光齐刷刷射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伤 绮筝敛裙跪下,慌忙道:“皇上恕罪。”难忍的疼痛由膝盖蔓延至全身,茶盏碎了一地,绮筝仓皇下跪,硬生生跪在了水泊之中,碎块之上。绮筝双眸紧闭,泪从缝隙里渗出。 元帝眉头紧锁,看着绮筝:“你叫什么名字。” 绮筝双手支着地,忍着钻心的疼痛,缓缓开口:“嫔妾傅绮筝,皇上刚刚所言的大学士正是家父。” 元帝闻言,冷嘲道:“傅任贤的女儿,看来你们傅家倒有些本事,借着此次选秀在朕的枕边安插自己人,想要朕时时刻刻不得安宁,好,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丞相秦正和内阁大学士傅任贤在朝堂之上的放肆。” 绮筝十指紧抠地面,沉着头,迟迟没有开口,泪一滴接一滴滴落,混入打翻的茶泊之中,无人看得出,那滴是沁人的香茗,哪滴是苦涩的泪。 “为何不回答朕?”元帝语气渐重。 绮筝疼痛难耐,双手微颤:“回皇上,古训有云,**不得干政,若由嫔妾定夺,于皇上,是为不忠,于家父,是为不孝。家父若有错,则听凭皇上处置,无论左迁也好罢黜也罢,臣民皆会心服口服,若皇上误解忠臣之心,皇上乃一国之君,亦可照罚,但未必人人皆服此,岂不有损皇上英明,若皇上定夺仍觉乃罚,恳请皇上念在外祖父年迈,饶恕外祖父,绮筝愿替外祖父受罚。” “呵,好一个忠臣昏君论,你的意思,是朕拿你没办法,还是说朕怕了你们傅家。”元帝怒道,抓起桌上折扇猛然摔到绮筝面前,众人皆震,低头不敢抬起。 “嫔妾不敢。”绮筝泣道。 尹贵妃看了一眼低头有所思的华贵妃,又斜睨了一眼绮筝,勾起一抹冷笑,起身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傅小仪触怒圣颜,皇上应该重重责罚,好让宫里众妃引以为戒。” 文月心里已然忐忑不安,又听尹贵妃出此言,慌忙下跪:“皇上,姐姐并非有意冒犯皇上,实属护父心切,还望皇上看着傅大人为大宁鞠躬尽瘁,尽心辅佐皇上的份上,宽宏大量,饶恕姐姐吧。” 元帝闻言,侧眼看着求情之人,目光变得温和了些,但仍未开口。 悠竹起身微微一欠:“皇上,可否听悠竹一言。” 元帝看了一眼悠竹,淡淡道:“说。” 悠竹遂低眉,薄唇轻启:“大学士和丞相不惜触怒皇上屡次进谏,足以见其忠心为国之情,只有明君身旁才有死谏之贤臣,昏君身旁则多谄媚小人,傅大人和秦大人之所以多次劝谏,是因为皇上乃一代英明君主,恐皇上百密一疏有损决策圣明。而绮筝敢言真话,若宫里人人如此,实乃皇上之福,大宁之福。嫔妾入宫前曾多次听家父说起傅大人为人刚正不阿,悠竹愿意相信傅大人是一代贤臣,皇上是一代明君,嫔妾恭贺皇上得此贤臣。”言罢,福下身去。 元帝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太后缓缓起身,笑看着悠竹,说道:“贺贵人说得没错,皇上乃一代明君,身旁才会有贤臣,皇上不但不应生气反而应该高兴,哀家也应恭贺皇上身旁有此忠良。”太后颔首道,虚目看着惠妃,惠妃将头瞥向一边,又沉下眼缓缓起身,微微一福:“臣妾也恭贺皇上。” 绮筝蹙眉颦眸,脸上尽显痛苦神情,身子左右摇晃,不少人心下暗笑,视若无睹。 元帝缓缓落座,方才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悠竹和文月齐道。 绮筝跪在地上,双手已然无力支身站起,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 “既然皇上既往不咎,忘雪你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尹贵妃盯着绮筝椅子后面站着的忘雪。 忘雪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闻言,立马上前扶起绮筝,绮筝双腿瘫软,在忘雪的搀扶下勉强站起,当众人发现她裙子上斑驳的血迹,方才看见地上的茶瓷碎块,殿里一下安静了。 元帝双唇微微颤动,复开口道:“先回宫去罢,传太医来看看。” 忘雪扶着绮筝微微一欠,绮筝缓缓启唇:“谢皇上,嫔妾告退。”言罢,挪着步子,慢慢走出殿去。 绮筝双腿无丝毫力气,忘雪搀扶着绮筝,一步一步前行:“主子,咱们往御花园绕道走罢,让其他人看见主子这般,恐要落人话柄。” 绮筝轻点了点头,二人费了些时辰才走到御花园,绮筝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忘雪忙用力扶起绮筝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主子,主子这个样子,走回景颐宫怕有些吃力,奴婢去初斓宫找年姑姑借顶轿子,主子也少受些苦,主子先在这儿歇着吧,奴婢马上回来。”忘雪说完,便转身快步向初斓宫走去。 绮筝独坐在石凳上,泪渐渐滑落,从衣袖中拿出手帕正欲试去眼角残泪,手抬在眼前时,忽然顿住了,有些惊讶,任凭泪划过脸颊,指腹轻抚着下角的兰草,抬头望了望天,收住残泪,将锦帕叠好,欲放回袖内,却看见前方一行人影渐近,那人看了看石凳上红着眼眶的绮筝,绮筝也看着他,他朝身后的两列人说了几句,两列禁军便未停脚步向前走去。 他走到绮筝面前,低眼看着绮筝手里的锦帕,绮筝抬眸望着他,有些错愕,忙将手帕递向他:“这手帕绮筝早欲归还于将军,但迟迟未看见将军,一直拖到今日,还望将军莫怪。” 祁将军笑了笑,看着绮筝:“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还手帕的?我只是好奇,都哭成泪人了,紧握着手帕为何还任眼泪流。” 绮筝低下头去,迟迟没有回答。 “行了,快把眼泪擦了,这手帕你留着吧,下次不管是你落水还是受了委屈,手里也有个擦水拭泪的东西,无需我来提醒。”祁将军说道,言罢,转身离去。 绮筝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又回过眼来看着手中握着的锦帕,慢慢抬起手,用锦帕擦去眼角残泪,放回袖中收好。 忘雪匆匆赶回,后面跟着四个太监抬着轿子,走到绮筝身边:“主子,年姑姑一听主子受伤了,话没多说就把轿子借给了奴婢,主子快上去吧。”说完,走上前扶着绮筝起身走到轿子上坐好,方才招呼太监抬着轿子回到景颐宫。 绮筝在忘雪的搀扶下回到昭瑄殿,刚跨进殿门,晴初便迎了上来,忙扶着绮筝,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忘雪和晴初扶着绮筝走到寝殿的妃榻上坐下,绮筝倚在妃榻上,微微闭眸。 “忘雪,你不是和主子去太后那儿请安了吗,主子到底怎么了?”晴初焦急道。 忘雪摇摇头:“说来话长,先别说了,快去请太医来给主子瞧瞧。” 晴初闻言应道:“好。”转身急步出了殿去。 过了一会儿,晴初领着太医走进寝殿。 “臣卫辅给嫔主请安。”卫太医行礼道。 晴初忙道:“卫太医快别多礼了,赶紧给主子瞧瞧。” “是是。”卫太医应道,走上前,看了看绮筝的伤势:“嫔主这伤是因何所致?” “是被碎了的茶盏给扎的,太医,主子的伤严重吗?”忘雪忙道。 卫太医捋了捋胡子,说道:“嫔主受的只是皮外伤,上些药不久便可痊愈,臣会命人把药送来,嫔主好生休息罢,告退。”太医拱了拱手。 “有劳太医了,晴初,送卫太医出去。”绮筝躺在妃榻上,淡淡开口。 “是。”晴初欠了欠,“卫太医请。”复领着太医出去了。 忘雪看着绮筝,轻声问道:“主子还疼吗,可想吃些什么?” 绮筝微微莞尔,轻摇了摇头。 晴初送罢太医回到殿内,忙问道:“快说说,主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忘雪转眼看了看绮筝,绮筝微微颔首,忘雪方才看着晴初道:“今日在太后那儿,皇上因朝堂上的事勃然大怒,而让皇上如此生气的是主子的父亲傅大学士,小主一时情急之下打碎了茶盏,忙跪下请罪,结果跪在了碎片之上,我没有看见地上的碎片,不然我是万不会让主子跪下去的。” “先别说这个了,后来呢?”晴初问道。 “后来皇上知道主子是傅大学士的千金,便迁怒于主子,幸得贺贵人和文淑仪求情,主子才逃过一劫。”忘雪无奈道。 晴初瞪大了眼睛,惊道:“什么,令主子受伤的,竟然是皇上?” 忘雪叹了口气:“皇上想必也不知道主子的腿跪在了碎片之上,我看得出来当皇上看见主子裙上的血迹时,皇上眼里有一丝悔意。” 晴初闻言,没有说话,忽又想起些什么,忙看着绮筝道:“那,今晚的宫宴,主子还去吗?” 绮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去,当然得去。” “可是太医叫主子多休息,主子能下地走吗?”忘雪道。 绮筝点了点头:“无碍,休息下就行了,本嫔若不去,不但不合礼数,还易落人话柄。” 忘雪颔首说道:“好,那奴婢扶主子去。” “奴婢也去。”晴初忙道。 傍晚,上过了药,绮筝的腿虽未痊愈但也能下地走两步,换了一身衣裳,在晴初和忘雪的搀扶下,走去慈晔宫,进宫门前,绮筝吩咐晴初和忘雪松手,跟在后面,绮筝轻挪着步子走到慈晔宫花园,看着前方关戏台上,到场的宫妃差不多入座了,绮筝心下长叹了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脚下一软,晴初忙上前扶住,蹙眉道:“主子的伤还未痊愈,还是让奴婢扶着主子吧。” 绮筝摇摇头:“不必。”言罢,整了整仪容,移步走向观戏台…… 正文 第三十章 月下无奈 绮筝走到平台上,低眉站在主宴桌前,盈盈一福:“嫔妾参加太后,皇上。”“起来罢,腿上的伤没事吧,怎么不留在寝宫休息?”太后看着绮筝,关切地问道。 晴初扶着绮筝站起身来,绮筝微微莞尔:“劳太后挂心了,只是一点皮外伤,无碍。” 太后点点头:“没事就好,去后面坐吧。” 绮筝欠身应道:“是。”扶着晴初的手走到后面,停住了步子,四下望了望。 “绮筝,过来这边坐吧。” 绮筝抬眼看去,悠竹正笑看着她,绮筝微微颔首,走到桌前,挑了处空位坐下,环顾周围,桌旁只有兮萦,书锦,悠竹,又转眼看向旁边的宴桌,王姒,沈秋辞,秋海棠,苏景云,其他桌前坐的都是前届宫妃,如此看来,单单少了一人,绮筝回过眸子,看着悠竹她们,好奇道:“文月呢?”兮萦正端着茶盏欲饮,闻言,侧眼看着绮筝,有些惊讶。 “敢情你刚刚上来的时候没看见呀,在那儿。”书锦抬手指着绮筝身后的方向,亦是绮筝刚刚过来的方向。 绮筝侧过身顺势看去,那是太后和皇上的宴桌,一道明黄色格外醒目,身旁的那抹碧色锁住了绮筝的目光,元帝身旁坐着的不是尹贵妃也不是华贵妃,竟然,是文月。心下一惊,回过头来,漠然不解:“文月怎么会坐在皇上身边。” 兮萦放下茶盏,抬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文月,淡淡道:“今天下午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绮筝看着兮萦,颦眉,正欲开口相问,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小李子,下去准备吧。”太后吩咐道。 绮筝又转过身去,见李公公应了声,拱了拱手,走下台阶,过了片刻又走了上来,身后领着两个太监,手里端着木盘,李公公走到平台上,又凑到元帝耳边耳语了几句,元帝的脸上浮现几丝欣喜,点了点头,李公公又对身后的小太监传了几句话,太监将手中的木盘递给李公公便退下了。 “吉时到,皇上赐玉牌。”李公公喊道。 众人忙站起身来,沉眼等待。 “贵人-贺氏悠竹。” 悠竹莲步上前,接过玉牌,施礼退下走回桌前。 “小仪-傅绮筝。”李公公喊道,绮筝眼神迷茫,略有所思,迟迟没缓过神来,悠竹拉了拉绮筝的衣袖,绮筝方程惊觉,忙低眉上前,膝下一软,身子下坠,却被一人扶住。 “姐姐没事吧。” 绮筝抬眸看去,对上了文月的眼睛,文月扶着绮筝站稳,绮筝轻摇了摇头,一只手拿着玉牌伸到绮筝眼前,绮筝低眉接过,微微一欠:“谢皇上。”言罢,将玉牌攥着手里,缓缓转身,走到桌前,站好。 待元帝赐完玉牌,两个太监抬着一个长方锦盒走上台阶,站在元帝身后,元帝望了望四周,众人站在桌前,未等元帝发话不敢落座。 “今日文淑仪的琴弹得不错,朕要赏赐件东西给你。”元帝看着文月,笑说道。 “皇上要赏嫔妾什么。”文月一脸惊喜,忙问道。 元帝抬手招了招:“看了就知道了。” 李公公会意,忙吩咐两个小太监打开锦盒,李公公小心取出了盒内的东西,双手托着呈到文月面前。 “月下筝。”绮筝小声惊道,看着李公公手里托着的琴,黯然失色,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沉下眼去。 尽管绮筝的声音十分微小,元帝似闻到绮筝所言,扫了一眼她,又回头过去,看着文月,笑道:“还不快接过。” 文月看着李公公手里的琴,福下身去:“谢皇上。”缓缓起身接过,抱在手里看了看,抬眸问道:“皇上,这琴除了素面朝天,与其他的琴想必并无异处,皇上如此珍视,可有何来历?” “你没听说过此琴的来历吗?”元帝疑道。 文月沉下眼去:“回皇上,文月习琴艺时日尚浅,知之甚少。” 元帝看了看四周,笑道:“众爱妃可又谁知道此琴。” “回皇上,臣妾略知一二。”甄嫔欠了欠,开口道,“此琴名曰‘月下筝’是世间难得的一把好琴,久失传于民间,得之不易,至于此琴为何名‘月下筝’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元帝点了点头:“菱鸢你说得没错,朕寻得此琴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它的来历,有谁知道?” “回皇上,相传民间有位制琴高人名孟胥,天下诛多名琴皆出自他的手中,但他对此并不满意,终日思索怎样造出一把天下独一无二的琴,为此每天夜里在月下徘徊,想着用什么木材来造这把琴,又该在上面画什么图案,终于有一天,他想出来了如何打造心中独一无二的琴,于是他仅用了二十天便完成了此琴,所耗的时间相比其他琴的制造时间减少了一半,工序极为简单,未经细致打磨,琴面近看虽有些粗糙,但远瞻仿若蒙上了一层薄纱,就如同月光撒在琴面,此琴打造时间独一无二,图案亦独一无二,又仿若月光遮面,孟胥便将此琴命名‘月下筝’”绮筝淡淡开口,言罢,微微一欠,仍沉着眼。元帝看着绮筝,迟迟未开口。 “皇上,既然这琴如此名贵,文月怎敢接下。”文月双手托着琴,欲福下身去。 元帝回过眼去扶住文月,笑道:“你的琴技理应配此好琴,再说此琴名曰‘月下’你的名字也有月字,岂不是很相配,既然朕赏给你了,岂能推脱。” 文月站起身来,微微莞尔:“是,嫔妾谢皇上赏赐。”言罢,将琴交给李公公放入锦盒之内。 “行了,都坐下吧。”太后笑道,“玉牌也赐了,琴也赏了,今天这戏也该开始了。” 众人齐声应道:“是。”方才落座,戏台上锣鼓开鸣,众人的眼光齐看向戏台,绮筝也缓缓回过头去,看着元帝和文月阵阵欢语,心下叹气,凝望这李公公手里托着的锦盒。 “月下筝本该是绮筝你的,坐在皇上身边的也应该是你。”兮萦低眉,淡淡道。 书锦冷笑了一声:“踩着姐姐的肩膀飞黄腾达,亏绮筝你还把她当好姐妹。” 绮筝回过头来了一眼书锦和兮萦,转眼看着悠竹,问道:“悠竹,下午发生了何事,兮萦和书锦这话……。”绮筝顿住了,凝眸看着悠竹。悠竹无奈地轻摇了摇头,淡淡开口:“下午皇上想听曲子,文月自告奋勇为皇上弹了一曲,皇上龙颜大悦,赞不绝口,晚宴开始的时候还特地恩准她伴驾。” “文月弹的是……。”绮筝缓缓说道。 “正是你教她的那首华鸳曲。”书锦忙道。 绮筝愣住了,脑海里浮出了那日御花园里…… ----------------- “姐姐,那首曲子我也练了有些时日了,不知谈得如何,等下回去姐姐听听,给我指点指点吧。”文月道。 绮筝微微莞尔:“好,这初斓宫啊天天都沉浸在你的琴声里,我就是不想听也不行呀。” 文月叹了口气,笑言:“我费了好些劲儿才向姑姑讨到一把琴,自然要勤于练习呀,等到大选之后,当了妃子,咱们一同谈给皇上听如何?” 绮筝笑了笑:“这样的曲子那入得了皇上之耳,还是别在皇上面前现拙了,平日弹来乐乐就行了。” “姐姐不弹,那我可就一个人弹给皇上听了,姐姐别吃醋。”文月笑道。 “我吃什么醋啊,你弹吧,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要是吃醋,岂不是要淹死在醋缸里。”绮筝掩嘴笑言。 ---------------- “真是一曲华鸳花容异,妹妹趁机抢了姐姐的风头,将昔日的百般维护她的姐姐踏在足下,人心难测。”兮萦苦笑道。 书锦想了想,看着绮筝:“不如绮筝你现在也弹一首曲子给皇上听,皇上定会听出,华鸳曲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你。” 绮筝心里顿然涌起波澜,兮萦的苦笑,书锦的主意,自己梦寐以求的月下筝,一切一切渐渐远去,浮现在眼前的是早上文月冒死替她求情,昔日姐妹玩笑。绮筝回过神来,摇摇头:“既然曲子是我教给文月的,她自然可以弹给所有人听,皇上听了她弹的曲子龙颜大悦说明月儿琴艺精湛,月下筝是皇上赏给她的,不是我的亦得不到,月儿始终是我的好姐妹,我相信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兮萦闻言,哼笑了一声,蹙眉看着绮筝:“如今她抢走了你的一切你还执迷不悟,我们好言相劝你却丝毫不领情,好,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既然你仍然执意把她当姐妹,那日后别怪我们冷眼笑观看着你被她踏在足下。”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既然绮筝相信文月,就不要说什么了。”悠竹淡淡道。 “悠竹,我们是念在昔日一宫相处的份上让她认清文月的真面目,既然她不信,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好姐妹抢走她的一切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书锦冷眼看着绮筝道。 绮筝沉着眼,没有说话,神色黯然,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她在乎的不是谁坐在皇上身旁,亦不是嫉妒文月得圣宠,文月得宠,她替她高兴,从此可以少受些欺负,但是她在乎的,却在这月下,失去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祸不单行(上) “绮筝,别多想了,吃些东西吧。”悠竹看着绮筝,轻说道,眼神示意绮筝身后侍候的忘雪,忘雪微微颔首,走上前夹起一块翡翠糕放入绮筝的碗碟之内。 绮筝垂下眼看着碗里的翡翠糕,微微蹙眉,侧眼看向忘雪。忘雪微微一欠:“主子恕罪,奴婢心想此时主子心里定然苦不堪言,不如吃些甜的,既不觉得甜腻,心里也舒坦。” 绮筝听到忘雪所说,倒是越发喜欢起这个丫头来,冲她莞尔一笑,回过眸子夹起翡翠糕放入嘴里。 “要不奴婢再去端婉甜汤来主子尝尝。”晴初见绮筝眉头微微舒展,忙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了,待这出戏完了咱们就回宫。”说完,回身看向戏台。 “妙春,去给本嫔端盏苦茶来,本嫔今日真是自讨苦吃。”兮萦冷嘲道。 兮萦身旁的宫女妙春愣了愣,像是被兮萦的吩咐给难住了,兮萦呵斥了一声,妙春忙应道:“是。” “慢。”书锦喊住了妙春,看着兮萦,扬了扬唇角:“兮萦,人家那儿甜着,咱们又岂能咽苦水,不如也吃些甜的乐呵乐呵。” 兮萦瞄了一眼绮筝,又细细想了想书锦的话,方才道:“锦儿所言甚是,妙春,去给本嫔和佟小仪端些甜汤来。” 妙春领了吩咐便退下了。 绮筝心下苦笑,慢慢站起身来,向悠竹欠了欠:“嫔妾先行告退。”言罢,领着忘雪和晴初转身离去。 悠竹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兮萦和书锦:“我一向不喜欢看戏,总是觉得太喧闹,就先回宫了,你们慢叙。”说完,也起身离去,快走了几步赶上了绮筝。 绮筝有些惊讶地看着悠竹:“悠竹怎么不多坐会儿。” 悠竹淡淡一笑,慢慢开口:“我和父王都不喜欢看戏,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不如向皇上太后跪安,回宫歇着好。” 二人走到主宴桌后,绮筝的目光落在了李公公手中的锦盒上,脚步慢慢停下了。悠竹侧眼看着绮筝,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领会了绮筝的心意,轻声问道:“没事吧。” 绮筝回过身来,慢摇了摇头,又挪着步子向主宴桌前走去,走到李公公身后时,绮筝脚下一绊,猛向前扑去,撞到了前面的李公公,李公公手中的锦盒摔了出去。一旁坐着的文月忙起身扑向锦盒欲接住,绮筝和文月都重重摔在了地上,文月双手接住了锦盒,一旁的宫女忙将文月扶起,手肘擦出了一道血痕,李公公忙接过文月手里的琴,跪在元帝面前:“奴才该死。” 元帝拍着而起,手中的折扇直指俯在地上绮筝,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如此名贵的琴要是有丝毫折损,朕定要了你们傅家上下人的命。”言罢,怒目看着绮筝。 绮筝抬眸看了一眼元帝,眼泪夺眶而出,划过面颊,低落在地,跌坐在地上,沉着头。 元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公公,淡淡道:“没你的事,起来。”又走到文月身旁,拉过文月的手,看着她手上的伤,对着一旁的宫人道:“传太医。” 文月轻摇了摇头,看着元帝,淡淡一笑:“皇上,嫔妾这伤算不了什么,只要琴没事,嫔妾就安心了。” 悠竹扶起绮筝,绮筝的手上也留下了一条红红的血印。 “朕让你起来了吗,好大的胆子。”元帝微微侧眼,厉道。 绮筝忙又猛地跪了下去,全然忘记了膝盖上的伤,重重得跪在地面上,牙关紧咬。 “皇上,依哀家看,此事就算了吧,傅小仪也是无心之失,既然琴没事,傅小仪早上腿伤了,如今手也受了伤,亦算是惩罚,此事就此作罢如何。”太后开口说道。 元帝怒气未消,眉头紧锁:“就这样算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文淑仪因她而伤,此事怎可就此作罢。” 太后闻言,没有说话,缓缓起身走到绮筝身边,扶起跪在地上的绮筝,看着元帝的背面,说道:“如果皇上执意要处置傅小仪,就连同哀家一块儿处置吧。”元帝猛然转过身来:“母后这不是在威胁儿臣吗?” “皇上,姐姐不是故意的,嫔妾拼死接琴,算是替姐姐赎罪吧,恳请皇上不要追究此事。”文月福身道。 元帝扶起文月,又转眼看着太后,迟迟没有开口,斜睨了一眼绮筝,长长地呼了口气,淡淡道:“朕今日再饶恕你一次,跪安罢。” 绮筝和悠竹微微一欠:“嫔妾告退。”言罢,缓缓离去。元帝扶着文月坐回桌前,继续看着戏台上的戏。绮筝和悠竹慢慢走下台阶,迎面走来一熟悉的人影,她扫了一眼绮筝便继续往平台上走去,绮筝忙低下头。 “给太后,皇兄请安。” “嘉影,快起来吧,嘉懿的病好些了么?”元帝问道。 嘉影笑道:“妹妹她只是不小心掉到了水里,太医也说她只是染上了风寒,虽然病了几天,不过也差不多痊愈了,皇兄不必担心。” 绮筝的脑子里闪过了刚刚元帝所说的话,心下担忧起来‘嘉懿怎么会病了,难道是那天落水的缘故?’停下脚步,回眸看着平台上,不料却对上了元帝冷冷的目光,绮筝忙回过头,和悠竹一道,快步离开了慈晔宫。 “哀家有些累了,宓儿,扶哀家回宫。”太后淡淡道。 “是。”惠妃有些不情愿,但迫于太后的吩咐,也只得扶着太后回宫了。 “恭送太后。”众人齐施礼道。 惠妃扶着太后回到寝宫,一进寝殿,惠妃便抱怨道:“太后怎么不让宓儿在那儿多待一会儿,好不容易能看见皇上,太后就这样把宓儿带了回来,岂不可惜了。” 太后朝殿内侍候的人挥了挥手,宫人们会意,皆退了出去。 太后走到踏上坐下,看着惠妃,淡淡道:“你倒是看见皇上了,那皇上愿意看你吗,刚刚又不是没看见今日出尽风头的人是文淑仪不是你,你的性子哀家还不了解,留你在那儿,你岂不是要打翻醋坛子。” 惠妃坐到太后身旁:“谁让宓儿只是妃,平日已叫尹姜和华晴语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皇上又有了新欢,我怎么能不气嘛。” 太后蹙眉道:“你不甘心只是一个妃,难道哀家就甘心看着那两个贵妃压在你头上?眼前让你吃点亏就受不了,叫哀家日后怎么能放心让你坐在颐华宫的那把椅子上。“ “太后你是不想让宓儿当皇后吧,今日怎么还帮那帮子新来的宫妃说话。”惠妃怨道。 “哀家这是在帮你,哀家不惜得罪皇上也要救傅绮筝,那是因为傅家位高权重,傅绮筝一人便撼动能半个朝廷,另一半,在皇上手里,哀家动不了,你也动不了,唯有动傅绮筝手中的那一半。”太后淡淡道。 惠妃好奇地开口:“难道,太后是想利用傅绮筝的家世来做宓儿的靠山。” 太后点了点头:“不错,你虽说是哀家的侄女儿,但立后一事上,这宫里哀家能插嘴,朝堂上可就未必插得了,倘若大学士,丞相皆是我们的人,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可是皇上好像对丞相和大学士有些不满,怎么听得进去他们的话,再说傅绮筝如今也是妃子,难道傅任贤不希望她当皇后吗?”惠妃疑道。 “皇上对丞相和大学士有偏见那是因为先帝曾有传位于裕亲王的念头,而裕亲王是傅任贤的女婿,皇上自然会认为是傅任贤吹了耳旁风,有成见,在所难免。” “既然他们反对过皇上即位,太后为何还要拉拢他们。” “要是他们真的吹了先帝的耳旁风,哀家会放过傅家吗,如今皇上已经将怒气撒到了傅绮筝身上,倒是可怜了她,她还有机会当皇后吗?如今保身尚且困难,哀家知道华贵妃早就拉拢了她,但今天的情形大家有目共睹,能救保她的,只有哀家,还怕她不站在我们这边吗?” “太后英明。”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明日备些厚礼赏给新晋的妃嫔,算是赔礼了,今日你呵斥了她们,她们心里难免有怨言,要是谁在皇上面前多嘴,会对你不利,拿些赏赐堵住她们的嘴,也可趁机拉拢人心。” “是,太后深谋远虑,宓儿一切都听太后的,宓儿以后当了皇后也会听太后的,不过宓儿还有一事不明。”惠妃道。 “何事?” “太后为何要把夏鸾惜留到慈晔宫,她曾经可是被皇上看上过,要是皇上来这儿请安给撞见了,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人待在皇上身边。” “哀家留下这颗棋子,自然有用处,这朝廷妥帖了,新来的宫妃也妥帖了,那云妃她们呢?还有你妹妹王姒,她们也会是你的绊脚石。哀家会好好待夏鸾惜,还有提拔她,日后待她在这宫里有些势力了,再告诉她是谁害得她落了大选,她会怎样?” “难道太后知道是谁害了她?” “哀家虽不知道,不过哀家说是谁害了她,她就会信,然后,你自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太后顿了顿,看着一脸欣喜的惠妃,说道,“不过,你这妒忌的性子该收敛了,如今是妒妇,日后就是怨妇,这样的例子,哀家见得太多了…… 二日过,晨,昭瑄殿…… 绮筝坐在铜镜前,反复思量着昨日的事‘昨日我虽在出神,但并非我不小心,而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但被太后扶起来之后也曾四下看过,并无石块之类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主子,你知道吗,皇上这两晚都宠幸了文淑仪,刚刚又下了旨,文淑仪让晋为贵人。”晴初梳着绮筝青丝,有些不悦地说道。 绮筝回过神来,看着铜镜了里的晴初:“怎么了,文贵人受宠,咱们应该高兴才是,至少她不会害本嫔,心地也善良,皇上身边正需要这样心无城府之人。” “可是主子也是心地善良之人,主子和文贵人不是好姐妹吗,为何皇上宠她却疏远主子,主子进宫这几日,腿也伤了,手也伤了,除了太后外却无人过问。”忘雪抱怨道。 绮筝微微莞尔:“好了,没人过问倒也图得清静,不是更好。”又转眼看向窗外,“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下午热气上来了,就出不了门了。” “是。”忘雪应道。待为绮筝梳好妆,便随绮筝出了殿去。 走到御花园,啁啾鸟鸣让绮筝心里平静了许多,低眉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微微舒了口气‘昨日虽是有些波折,但也算平安度过了,看来日后还是守着空荡荡的昭瑄宫,心里也踏实些。’缓缓抬眸,却看见兮萦和书锦站在前面谈笑,绮筝忙转身回避。 “兮萦你说,文月到底是狐媚子还是施了什么迷药,进宫这才几天就晋了贵人。” 绮筝闻言,驻足,转过身去,走向二人。 “一个穷乡僻壤的丫头竟然能通过大选还册了淑仪,如今又晋为贵人,真是可笑。”兮萦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这番话,在这里说算什么,为何不在皇上面前说。”绮筝走到二人面前,厉道。 书锦扫了一眼绮筝,转眼看向一边,兮萦淡淡开口:“怎么,说了你的好妹妹你不高兴了?你的好妹妹得宠了,皇上却对你冷眼相对,如今你在这儿教训我们,这算是人仗狗势还是狗仗人势。”“文月出生卑微,比起我们是差得很远,也许在大家看来她是幸运了些,但……。”兮萦看了看前面,忙开口打断了绮筝的话:“绮筝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嫉妒文月我们知道,但是你也不应该如此诋毁她,说她出生卑贱,说她不配得到皇上的宠爱,文月可是你的好姐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绮筝被兮萦的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自己明明是在帮文月说话,难道是兮萦没听清,就算她没听清,她也不会帮文月来反驳自己。当绮筝回过神来,兮萦和书锦已经福下身去。绮筝回眸看去,又对上了元帝冷中透着怒气的目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祸不单行(下) 绮筝低眉福了福身。 元帝抬手指着兮萦:“你刚刚说什么?” 兮萦欠了欠,复道:“皇上,嫔妾并非有意出此言,只是傅小仪处处针对文贵人,吾等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替文贵人说了几句。” 绮筝豁然明白了兮萦的用意,不禁苦笑,刚刚抬眼,便看见元帝怒视着自己,深深呼了口气,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皇上信吗?” 元帝看见绮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脸顿然铁青,冷道:“朕亲耳所闻,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朕以为你只是放肆,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妒妇,在人后说出如此恶语。” 忘雪忙跪下:“皇上,主子并没有……。” “大胆奴才,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元帝呵斥道,又侧眼斜睨着绮筝。 “皇上,奴才……。”忘雪急道。 “忘雪,别说了。”绮筝微微转眼,打住了忘雪的话,回过眸子看着元帝,仍是一脸平静地道:“既然皇上心中已经认定了嫔妾是怎样的人,即使嫔妾费尽口舌为自己辩白,也是徒劳,皇上圣明,若皇上不肯相信嫔妾,就尽管治嫔妾的罪,臣妾毫无怨言。”言罢,缓缓敛裙跪下,轻轻叩头,泰然自若。 “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饶过你,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文贵人待你不薄,多次为你求情,你还在背后说三道四,今日若非朕亲耳所闻,文贵人和朕怕是仍被你所蒙蔽。” 绮筝抬眸看着元帝,脸上仍浮着一丝笑意,薄唇轻启:“看来皇上是不相信嫔妾了,如此,嫔妾多说无益,嫔妾没做过没说过,问心无愧。” “皇上,主子腿上的伤尚未痊愈,经不起久跪,皇上要罚,就让奴婢代主子受罚吧。”忘雪央求道。 元帝哼笑了一声,嘲道:“呵,没痊愈,朕看她倒是安康得很。”李公公凑到元帝耳边:“皇上,文贵人还在宫里等着皇上,皇上还在赶快过去吧。” 元帝点了点头,傲视着前面:“来人,传朕旨意,傅小仪道人是非,有伤大体,罚俸三月,以示惩戒。”扫了一眼绮筝,冷冷地开口,“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朕以后不想再看见你。”言罢,信步离开。 “恭送皇上。”兮萦和书锦齐福了福。 绮筝闻言,双眸紧闭,微微叩首:“嫔妾领旨,谢主隆恩。” 忘雪忙站起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绮筝:“主子没事吧。” 绮筝站直了身子,轻摇了摇头,默默看向站在一旁的兮萦和书锦二人。 兮萦扬了扬唇角:“难道是我听错了?你也别怪我们,你选择帮文月,就是自取灭亡,锦儿,咱们去向华贵妃请安吧。” “好,咱们就去向华贵妃讲讲这个有趣的故事,绮筝,皇上说他以后不想再看见你,这意味着什么,你一定要谨记了。”书锦和兮萦转身离去了。 绮筝站在原处,脑海里回响着元帝所说‘朕以后不想再看见你。’心下苦嘲‘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就此失宠再无翻身之地?我傅绮筝从未奢求过圣宠,失去了,亦不会惋惜。’微微转眼道:“忘雪,咱们回去吧。” 忘雪点了点头,扶着绮筝慢慢走回昭瑄殿。 “主子,你今天受的这委屈也太大了。”忘雪扶着绮筝跨过殿门走到殿上坐下。 晴初忙端来香茗放在桌上,急道:“主子又受了什么委屈?”绮筝轻摇了摇头:“别说了,本嫔受此委屈不要紧,倒是苦了你们,如今本嫔也算上失宠了,你们难免会被人看不起。” “主子,奴婢不怕,主子待奴婢甚好,能遇到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奴婢相信,主子只是一时失意,不会失宠的。”忘雪忙道。 绮筝微微莞尔:“去把殿门关了吧,以后怕是没人来了。” 忘雪应了声,走到殿门前,掩上了门。 晴初焦急如焚:“主子,到底出了何事?” 忘雪缓缓开口:“主子刚刚在御花园听到佟小仪和陈芳仪在议论文贵人,主子便上前替文贵人说话,话没说完,皇上就来了,陈芳趁机仪反咬了主子一口,说是主子在诋毁文贵人,皇上误会了主子,罚奉三月。” “她们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主子,主子就没向皇上说明真相吗?”晴初急道。 “说了皇上会信吗,恐怕越描越黑,本嫔没说过,就不怕天在看,问心无愧。”绮筝斜倚在坐榻上,眸里闪现出无奈,又看向两个丫头,吩咐道:“这几日要是有什么宴席,就说本嫔身体不适,推了便是,外人来访,也一样,不是他们不想见本嫔,是本嫔不想见他们,这样一来,心里好受些。” “是,主子进去休息下吧,刚刚那一跪,主子的伤可否有碍,不如再上些药吧。”忘雪道。 绮筝点点头,起身走入寝殿。 ‘我终于还是做到了他所说的,一来的几日,昭瑄殿冷冷清清,大门紧掩,文月来过几次,也被忘雪谢绝了,她心里是恨我,还是担心我,她是相信皇上所说,还是相信我这个姐姐,落梅台断续的琴声时常传来,原来我的心,会痛,到底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这琴声?’绮筝倚在妃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绮筝应道人是非被皇上责罚一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一说起这事儿,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一笑了之,笑的是绮筝言不逢时,笑完了,都里昭瑄殿远远的,深怕沾上点晦气。就连景颐宫的御厨也是如此,送来的膳食粗制了不少,翡翠糕也由忘雪传话昭瑄殿那盘不做到本来就没有昭瑄殿的份了,绮筝虽也明白,却笑着说:“吃清淡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下午,绮筝仍躺在寝殿里看着窗外,忘雪走进来,欠了欠:“主子,兰贵人来了。” “兰贵人,哪个兰贵人?”绮筝好奇的问道,对这位兰贵人却无丝毫印象。 忘雪蹙了蹙眉头:“是文贵人,皇上赐了她‘兰’的徽号,改称兰贵人。” 绮筝轻摇了摇头:“就说我在午睡,不见。”言罢,微微闭眸‘皇上亲赐徽号的殊荣证明了文月如今的地位,华贵妃,尹贵妃都没有徽号,如今,怕是没人敢欺负她了,她好,我就安心了。’ “主子,兰贵人说主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她,否则她就在门外等,等到主子肯见她为止。”忘雪忙道。 绮筝缓缓睁开眼睛‘我这是怎么了,我躲了皇上,连文月也躲了,我究竟是怕什么?是怕文月也误会吗,既然怕她误会,为何不就此说清楚。’思罢,抬眸看着忘雪:“请兰贵人进来吧,替本嫔更衣。” “是。”忘雪应道,出去传话,一旁侍候的晴初扶起绮筝,替她梳好了妆,换了件罗裳。 绮筝挪着步子慢慢走出寝殿,看见了殿内立着的人影,停下了步子…… ************************************************************** 昨天因为网络问题没有更新,今天晚上加更,谢谢亲们的理解与支持~90度鞠躬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连夜雨 绮筝轻舒了口气,走到文月身旁,福了福:“给兰贵人请安。” 文月一把扶住了她,蹙眉道:“姐姐最近是怎么了,闭门不出已经半月了,我多次来找姐姐,姐姐都不见,姐姐心中到底藏着何事。” 绮筝微微莞尔,拉着文月的手走到榻上坐下:“外面已经流言四起了,你还不知道吗?” “听是听说了,皇上也告诉我了,不过,我不相信她们说的,姐姐你不是那样的人。”文月忙道。 绮筝沉下眸子,轻言:“你相信我,我就安心了。” 文月看向绮筝,润了眼眶,“姐姐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见我?姐姐是怕月儿不信姐姐吗?这段日子,虽然皇上日日陪伴,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皇上总有一天会不再踏进落梅台,不过姐姐不会忘记我这个妹妹,可是最近姐姐变了,变得连我也不肯见,终日把自己关在殿内,若是这样,月儿情愿皇上离我远远的,也不要失去姐姐” 绮筝抬眸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傻丫头,你现在是贵人,又不是小孩子,怎还哭了,快把眼泪擦了,我怎么会不认你这个妹妹呢,最近我只是避避风头罢了,如此倒也清静。” 文月抽出袖中丝绢拭去了眼角残泪,复道:“姐姐一日不出去,外面的流言就止不了,反倒愈传愈难听,姐姐若还像前段日子那样闭门不出,就算月儿相信姐姐,其他人恐也不信了,三人成虎,姐姐不可不畏。” 忘雪端着茶走到殿中:“主子,兰贵人说得对,主子老这样下去,这宫里的人怕是都忘了昭瑄殿里还住着一位傅小仪。” 绮筝端起茶盏,淡淡道:“流言终归是流言,总有一天会散去,急是急不来的,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可是姐姐是这么想的比别人不知道,反倒说姐姐心虚,我相信姐姐,那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姐姐。” 绮筝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开口:“我相信,月儿你也试着说服过皇上吧,可是,皇上信吗?既然皇上不信,其他人就算是信,也会不信。” 文月站起身,看着前面:“不行,此事,月儿定要还姐姐一个清白,姐姐,过几日尹贵妃在景福宫设宴,姐姐就和我一道前去,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绮筝低眉冥思,迟迟没有开口。 文月心下有些着急,忙道:“姐姐就别再推辞了,姐姐去吧,就算让月儿心安,流言一天不息,月儿就寝食难安。” 绮筝欲开口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见绮筝允了,文月也松了口气,拉着绮筝的手笑了笑:“这就对了,姐姐,外面天朗气清,咱们出去走走吧。” 绮筝看了看门外,有些迟疑‘有些日子没出去了,我倒有些怕了,看来想躲,总有一天也躲不了。” 文月见绮筝迟迟没有点头,走到绮筝身旁,扶着她的手道:“姐姐,走吧。” “主子和嫔主出去走走吧。”一旁侍候的忘雪说道。 绮筝方才缓缓起身,侧眼看着身后的两个丫头:“你们也随本嫔一块儿出去吧,在宫里待的这些天,也该闷坏了。” “是。”两个丫头喜道。 文月拉着绮筝出了殿去。走在甬道内,免不了周围的人投来狐疑的目光。 “主子,你看那些奴才,看咱们的目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忘雪气道。 绮筝扫了扫四周,两旁的宫人虽装作恭敬地退到两旁施礼,但不乏有人抬头不屑地扫了一眼绮筝,也有切下私语者。绮筝一笑置之‘既然我已经决定走出昭瑄殿,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只是我,无愧于心。’ 文月也侧眼看了看周围,宫人们忙低下头去,文月有回眸看着绮筝:“姐姐,咱们去御花园吧。” 绮筝轻点了点头。二人缓缓走向御花园,绮筝抬头看了看天,还是那样干净,也行是秋天快到了。 “月儿,以后你要多加小心,兮萦和书锦,能躲就躲,还有,在皇上面前,你切不可说任何是非,反倒应该说说各位贵主的好话,如今你是皇上新宠,真正嫉妒你的人多不胜数,想害你的自然也不少,听我一言,必要时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文月虽未全明白绮筝的意思,不过为了让绮筝安心,她点头应了。 二人走到御花园的近水平台上坐下,绮筝环顾四周,甚为熟悉的风景,捞鱼,落水,不都是在这里吗?物是人非而已。 “主子,奴婢可找着你了。”一个宫女匆匆跑来,走到文月身旁,欠了欠,“主子,皇上来了,见主子不在,又听说主子去了昭瑄殿,便吩咐奴婢出来寻主子回去。” “知道了。”文月应道,回过眸子看着绮筝。 绮筝微微颔首:“快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月儿,一定要记住我说的,在皇上面前,少道是非多说好话。” 文月点点头:“恩,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起身领着宫女走了。绮筝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最近闹得风雨不休的傅小仪吗,怎么,耐不住寂寞,肯出宫了?” 声音从绮筝身后传来,主仆三人一齐回过头望去。 “参见长公主。”忘雪和晴初齐施礼道。 “嘉影长公主别来无恙?”绮筝笑言,心下闪过一丝担忧‘难不成,屋漏偏逢连夜雨?’ 嘉影扫了一眼忘雪和晴初,淡淡道:“你们去那边候着,本公主要和傅小仪聊聊。” 忘雪和晴初站起身来看着绮筝,绮筝微微沉了一下头,二人便退出了平台,站在远处。 嘉影看着二人走远,方才回过眼神看着绮筝,梨涡浅浅:“上次本公主没吃成鱼,本来这事儿已经忘了,但是最近听到了很多关于小仪的传言,今日又在此处碰见小仪,是不是很巧啊,本公主的食欲也很巧,看见小仪,就想到了这池子里的鱼。”微微转眼吩咐道:“水色,还不快帮小仪下水。” 嘉影身旁的宫女水色闻言,应道:“是。” 绮筝猛然站起身来:“公主,本嫔如今是皇上的妃子,公主怎么还可乱来。” 嘉影蔑了一眼绮筝:“什么叫乱来,叫你捞几条鱼而已,这是你上次欠我的,行了,本公主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不用你捞光全部,只捞十条就够了,吃不完,本公主再派人给你 送去如何?水色,还不快动手” 水色忙向绮筝走去。绮筝步步后退,靠在栏杆上,水色摁住了绮筝的手:“依奴婢看,嫔主还是自己下去吧。” 绮筝惊慌地摇了摇头。 “水色,你还跟她废话什么,还不快送她下去。”嘉影坐在石凳上,笑道。 绮筝挣脱水色的手,转过身去欲喊。 “是,公主。”水色一只手摁住绮筝的手,另一只手摁住绮筝的背,将她压向水面。 绮筝用力挣扎着,身子越发向前倾斜。 “主子。”忘雪和晴初见势不对,欲跑来相助。 “站住。”嘉侧眼看着二人,“没本公主的吩咐,不准过来。”又看向正在池边挣扎着的绮筝,冷嘲道:“本公主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来救你。” *************************************************************** 最近天冷了,亲们要多加衣服哦~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遇救星 “给嘉懿公主请安。”声音传来,嘉影回头望去,水色也停下来福了福。绮筝站起身来,发丝凌乱,微微喘气。 “起来吧。”言罢,向平台走来,看了看绮筝,似有些惊讶。 “妹妹,你来得正好,今晚咱们有鱼吃了。”嘉影笑说道,拉着嘉懿坐下,又扫了一眼水色:“水色,动作快点。” “姐姐等一下。”嘉懿忙道,“姐姐放过绮筝吧,她是个好人。” 嘉影转眼看向嘉懿,愣愣的开口:“你刚刚说什么,她是好人?”不禁笑了起来,“妹妹呀,近日这宫里议论纷纷的道人是非的人会是好人?天大的笑话,我不管她是不是好人,反正今天我是盯准她了。” 嘉懿无奈地叹了叹气,朝着身旁的宫女吩咐道:“水雾,去把水色叫过来。”“是。”水雾应道,向水色走去,对其说了几句,水色便退回到嘉影身边站定。 见水色无奈地走回来,嘉影眉头紧锁:“嘉懿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上次我不甚落入水中,是绮筝把我拉上来的,这次,算我还她一个人情吧,再说了,姐姐你不是告诉我她是被人……”嘉懿凑到嘉影耳边,小声说道。 嘉影有些怀疑地看着嘉懿:“真的?” 嘉懿点了点头,嘉影长长地舒了口气,瘪着嘴:“好吧,这次我看在你的份上再放她一马,不过,没有第三次的。”说完,站起身来,“妹妹,咱们回去吧。” 嘉懿看了看四周:“姐姐,你先回去吧,我难得出来走走。” 嘉影想了想,点头应了:“多出来走走也好,不过得多加小心,别撞上老……。”嘉影正欲说出口,却被嘉懿捂住了嘴:“姐姐,这里不是咱们宫里,还是得称太后。” 嘉影将话咽了回去,顿了顿:“恩,我知道了,水色,咱们走。”说完,便领着水色转身离去。 待嘉影走远,嘉懿方才走到绮筝身边:“你没事吧。” 绮筝倚在栏杆上,轻摇了摇头,站好欠欠:“多谢公主相救。” 嘉懿微微莞尔:“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忘雪和晴初忙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绮筝,忘雪急道:“主子没伤着吧。”又向嘉懿福了福:“多谢嘉懿公主救我家主子。” “行了,你们主子没事就好,好好照顾她。”嘉懿淡淡道,欲转身离开。 “嘉懿公主。”绮筝忙喊住嘉懿,待嘉懿回过头来,方才道:“不如去我宫里坐坐吧,那里,或许是个说话的地方。” 嘉懿思了片刻,轻点了下头,和绮筝一道回了昭瑄殿。绮筝吩咐忘雪和晴初关上殿门,领着嘉懿走到榻上坐下。 “上一次见你,你还是秀女,如今都成了皇兄的妃子了。”嘉懿笑言道。 绮筝微微低眉:“也不知是祸还是福,大选之后的这些天,福没享到,委屈倒是受了不少。” “你的事,我略有耳闻,在这宫里受点委屈是免不了的,就像姐姐和我,虽是金枝玉叶,外表风光无限,所受的苦,又有谁知道。”嘉懿有些无奈地开口。 绮筝抬眸看向她,低声问道:“是因为太后吧?” 嘉懿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绮筝叹了口气:“如果恭贤皇后还在,你们应当是无忧无虑的另一番生活。” 嘉懿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在这宫里,除了姐姐,皇兄,不知道还有没有能相信的人,我常常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就是怕,怕一不小心,就上了太后的钩。”又回过头看向绮筝:“绮筝姐姐,我能信你吗?” 绮筝有些愣了,回过神来,看着嘉懿,笑道:“你刚刚叫我的那声姐姐,不就是答案了吗?” 嘉懿闻言,莞尔一笑,淡淡道:“可是,你不怕和我们走得太近而招来太后的麻烦吗?” “我如今这般光景,还怕太后找麻烦吗?”绮筝苦笑道。 嘉懿走回到绮筝身旁:“绮筝姐姐,你是个好人,至少,是我在这宫里碰上的第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劝劝皇兄的,姐姐总有一日能逃脱这般受人冷落的命运。” 绮筝轻摇了摇头,无奈道:“皇上怎么看我已经不重要了,宫里的留言我也不在乎,清者自清,如今这样的日子,虽是少了些什么,但倒也自在,衣食无忧。” “可是,皇兄一直在误会你,不是么?难道,你连皇兄的心也不在乎?”嘉懿有些好奇的问道。 绮筝掩嘴而笑:“难道做了皇上的妃子就一定要想得到皇上的心吗?虽然我不知道别人想不想,但我不想,一旦爱上了皇上,却得不到他的心,那岂不成了深闺怨妇。” 嘉懿缓缓落座,听到绮筝这一说,不禁笑出声来:“呵呵,姐姐说得真准,这样的怨妇我见过,姐姐能猜到是谁吗?” “难道嘉懿你说的是惠妃?那日我们去像太后请安,她似有些不悦,后又对众人发火。”绮筝道。 嘉懿点了点头:“对对,就是她,脾气大,架子大,一心想得宠,可是皇兄却偏偏连瞧都不瞧她,是不是姐姐说是深闺怨妇呀。” “倒还真有些像,唉,在这宫里要是有所期盼,就只能苦了自己。”绮筝淡淡道。 嘉懿看了看窗外,起身道:“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在姐姐面前,嘉懿是真的,出了这门,就又得给自己带上面具了。” 绮筝微微颔首:“掩藏自己也好,以后可要常过来,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总觉得太冷清。”缓缓站起身来,送嘉懿出了门,看着嘉懿渐行渐远的背影,孤独又一次占据了绮筝的心‘消除了文月的误会又认了嘉懿这个妹妹,虽说前些日子受了些委屈,如今,老天爷也算待我不薄,只期盼,这样的日子,不要太早结束。’ “主子,明日尹贵妃设宴,主子真的要去吗?”忘雪站在绮筝身后,问道。 绮筝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既然本嫔已经答应了兰贵人,又岂能言而无信。” “可是说不准皇上也会去的。”忘雪忙道。 绮筝凝住了眸子,淡淡道:“去就去吧,如今,就算有再大的波折等着本嫔,本嫔也不怕了。” 忘雪欠了欠:“那,奴婢就先去准备了。” 第二日,近午…… “主子,今日是尹贵妃设宴,也是主子平息留言的好机会,主子应当穿得喜庆一些,不如穿这件吧。”晴初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衣裳让绮筝过目。 绮筝坐在铜镜前,微摇了摇头:“不可,风波未平,我们不能落人话柄,还是穿得素雅一些好,就那件淡蓝色锦裙吧。”言罢,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桌上的金玉缀雪插到发髻了,左右看了看,方才缓缓站起身来。 更好了衣,坐在殿里等着文月前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文月的影子,看向忘雪:“忘雪,尹贵妃设的可是午宴,这会子就快开宴了,怎么还不见兰贵人的影子。” 忘雪点点头:“是啊,奴婢早就打听好了,是午宴没错,兰贵人应该是有什么耽搁了一会儿吧,主子要不咱们先去?”绮筝探向门外,心下有些着急,但还是镇静地开口:“不可,兰贵人说了要咱们一同前去,若咱们先去了,让兰贵人扑了个空不说,尹贵妃那里的人也不会给咱们好脸色看,你出去看看吧。” 忘雪应道:“是。”挪着步子走到殿门,又转过身来:“主子,兰贵人来了。” 绮筝忙起身走到殿门前,见文月脚步匆匆地赶来,看见绮筝,急道:“姐姐,我不小心误了时辰,可怎么办呀。” 绮筝走下台阶,蹙眉道:“咱们快些赶过去吧,说不定还来得及,总比不去要好。” 文月点头应了,拉着绮筝快步走去景福宫。 “姐姐,咱们去迟了,尹贵妃会怪罪吗?”文月急促地问道。 绮筝脚步迈得飞快,顾不上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二人匆匆赶到宛福宫,走到宫门前才停住了脚步,整了整仪容,又快步走到主殿门前,绮筝抬眸看去,赴宴的宫妃差不多到齐了,尹贵妃坐在正前的席位上,一旁坐着的是华贵妃,唯独不见一人的影子,绮筝心下庆幸‘还好,皇上不在。’ 二人跨过门槛,盈盈福身:“嫔妾给二位贵妃娘娘请安。” 尹贵妃扫了一眼施礼的二人,沉着声音道:“不愧是皇上的新宠,兰贵人好大的架子,本宫设宴,也如此姗姗来迟,是不是要本宫差人去请嫔主,嫔主才肯准时赴宴?” 绮筝心下一惊‘我早料到了尹贵妃会怪罪,只是,她为何单单只提文月一人,言辞里针对的也是文月,看来,今日尹贵妃是要借此大做文章了,我该想个什么法子来帮月儿度过此危机呢?” 文月心急如焚,沉着眸子,迟迟没有开口。 “你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为何不回答本宫所问?”尹贵妃语气渐重……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退路 文月无可奈何,战战兢兢地开口:“回娘娘,嫔妾料想今日贵妃娘娘设宴,定不可懈怠,精心梳妆,没想竟误了时辰。” “精心打扮就会时辰,那在座的各位贵主岂不是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胡乱抹些脂粉就来的,兰贵人这个借口,似有些欠妥。”尹贵妃冷笑道。 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文月身上,一旁同文月跪着的绮筝仿若从尹贵妃眼里逃过一般安好无事。 尹贵妃收敛了目光,抬手玩弄着手上的戒指,淡淡言道:“本宫不管你是因何来迟,只是希望你牢记自己的身份,本宫是贵妃,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就算皇上再宠你,本宫也在你之上,孰尊孰卑,本宫不提醒,想必你也明白。” “是,嫔妾谨遵娘娘教诲,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嫔妾计较。”文月微微叩首。 文月此话一出,绮筝顿然绷紧了心弦,其中蕴藏的不妙接踵而至。 尹贵妃猛然站起身来,厉道:“放肆,竟敢说本宫与你计较,你可知凭你这话,本宫就能给你安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绮筝忙开口替文月辩解:“娘娘恕罪,兰贵人一时口快,说的只是无心之言,娘娘贵为一宫之主,岂会与我们此等宫妃计较。” 众人的目光这才移到绮筝身上,绮筝沉着头,心里虽然有些忐忑,料想应该无大碍‘尹贵妃针对的只是文月,我这样的失宠妃子,对她来说好比无冤无仇,也许还能找到一丝机会摆脱困境。’ 尹贵妃抬手指向绮筝:“你,抬起头来。”。 绮筝闻言,缓缓抬头看向尹贵妃,尹贵妃带有一丝不屑的嘲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近日风风火火的傅小仪呀,多日未见,本宫都认不出来了,华姐姐,你说是不是?”转眼笑看着华贵妃。 一旁坐着的华贵妃已然有些不悦,又浮出一丝笑意看向尹贵妃:“看来,妹妹的记性大不如以前了,也许是生了大皇子的缘故吧,妹妹可要好生将息着,不然,日后这样恼人宴席,本宫可是懒得打理,只有妹妹才能办得如此津津乐道。” 尹贵妃缓缓落座,扬了扬唇角:“姐姐放心,本宫身体还算康健,这般闹腾的宴席,像姐姐这样一向喜欢清静的人,定然不愿意,本宫只是向各位进宫的妹妹表表意思,毕竟,本宫可没香露和簪子来赠给各位妹妹,只有这清茶一盏,薄酒一杯。” “贵妃娘娘的美意吾等感激于心,兮萦在此谢过两位贵妃娘娘,愿华贵妃娘娘圣宠不衰,尹贵妃娘娘和大皇子身体康健。”兮萦端起酒杯,笑看着尹贵妃,言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华贵妃闻言,微微含笑,举起桌前的酒杯:“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尹贵妃沉下脸色,待华贵妃开口,方才缓缓端起茶盏:“是啊,就借陈芳仪你的吉言,不过大皇子乃咱们大宁的皇长子,得祖宗庇佑,必定能逢凶化吉平安长大。”言罢,揭开杯盖,吹了吹茶叶沫子,浅酌,落下茶盏。 兮萦缓缓落座,看向华贵妃,浅浅一笑。 尹贵妃的眼神扫向殿中跪着的二人,笑道:“本宫和华贵妃在此谈笑,可是冷落了二位嫔主,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本宫就看在众位妹妹的份上,饶你一次,不过既然这错是犯了,罚自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兰贵人,你自己说说看?” 文月沉着头,双手微微颤抖,迟迟没有开口,绮筝稍事转眼看向她,微微蹙眉,见文月仍没有答话的意思,绮筝低眉道:“回娘娘,此处是景福宫,是娘娘做主的地方,岂容吾等自定责罚。” “大胆,本宫问的是兰贵人,兰贵人自己没长嘴吗,要你来代她答话。”尹贵妃呵斥道,顿了顿,唇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复道:“好,既然兰贵人自己不肯说,那就由本宫说了算。” 绮筝忙低下头去,文月微微啜泣的声音传来,绮筝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尹贵妃会作何处置。 尹贵妃想了片刻,淡淡开口:“兰贵人精心梳妆怕不是给本宫和众位妹妹看的,不过不巧,皇上没来,兰贵人这身打头也是白费了,而兰贵人又因这身装扮来迟,错从何起,自然罚何处,来人,卸去她头上的发饰,擦掉脂粉,素颜用膳。” “是。”尹贵妃身旁的两个宫女应道,走上前将文月发上的饰物逐一取下,最后只剩那支白兰步摇束着黛发,宫女正欲伸手去摘,文月顿然用手护住,抬眸看着尹贵妃,央求道:“不要,嫔妾求娘娘,不要动这支步摇。 尹贵妃看着文月,哼笑了一声,冷道:“本宫说的话,可没有商量的余地,还不快动手。” 一宫女忙伸手摘下步摇,青丝顿散,滑落肩头。 “把步摇给本宫拿过来。”尹贵妃扫了一眼两个宫女,吩咐道。 文月闻言,忙站起身来,一把夺过了宫女手里的步摇,缓缓跪下:“娘娘可以拿走嫔妾的一切东西,但是这支步摇是皇上赏给嫔妾的,娘娘不能拿走。” “放肆,本宫要的东西你也敢抢,看来你是不知好歹,就凭你这以下犯上之罪,今日定要重罚你。”尹贵妃厉道。 绮筝不禁心下苦笑‘尹贵妃话里的被文月抢走的东西,怕不是这支簪子,而是皇上吧。’回过神来,耳边回响着‘重罚’二字,‘以下犯上的罪名在这宫里可不轻啊。’顾不上多想,抬眸看向尹贵妃:“如果贵妃娘娘要责罚兰贵人,那兰贵人还不止以下犯上这一条罪,娘娘不如也一并罚了。” 众人听到绮筝所言,有些惊呀,最为吃惊的,应当是尹贵妃了,她本就一直苦思抓不住文月的把柄好好地治她一番,如今文月不光犯了错,而她的好姐妹却还要给她加上一条罪名,看来宫里也不过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挠有兴趣地问道:“兰贵人还犯了何罪?” 殿里鸦雀无声,都在等待着绮筝开口,文月跪在地上,回过眼望向绮筝,绮筝向她微微颔首,复回过头,看着尹贵妃,加重了语气:“自然是,欺君之罪。” 绮筝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更是一惊,绮筝扫视了一下殿内,心下期盼着她的这步棋,能在此刻危急的关头,赢来转机,见尹贵妃迟迟没有开口,便低眉道:“回娘娘,兰贵人常常在皇上耳边提起尹贵妃娘娘的贤德,自我们进宫以来,从不因小事为难吾等,而如今就因为兰贵人来迟,娘娘便纠缠不休,岂不是让兰贵人犯了欺君之罪,还请娘娘禀明皇上,由皇上来一并处置兰贵人以下犯上和欺君之罪吧。”言罢,缓缓抬眸看向尹贵妃。 ‘啪’的一声,尹贵妃拍桌而起,怒道:“傅绮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本宫。” 绮筝见尹贵妃勃然大怒,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我的一番话定然惹怒了尹贵妃,不过话中的意思她也应明白,她要是罚了文月,就等于告诉了皇上自己是个斤斤计较,妒忌文月之人,如今她这样生气,看来这步棋,我替文月赢了。但是,我似乎忘了,留一条自己的,退路……’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旨 殿内众人小声议论着,云妃环顾四周,又斜睨了一眼绮筝,缓缓起身看向尹贵妃:“贵妃姐姐息怒,傅小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姐姐定要重罚她才是,好让其他人以此为戒。” “妹妹你何必动怒呢,要挟此话有些言之过重了,傅小仪说的是否如是咱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既然云妃说要罚,妹妹罚就是了。”华贵妃笑说道。 尹贵妃闻言,扬了扬唇角:“本宫若罚了二人,姐姐恐怕心服口不服吧,傅小仪头上的簪子,本宫看着煞是眼熟,责罚的时候要是摔碎了可如何是好?” 华贵妃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缓缓说道:“看来妹妹记性不差,那支簪子正是本宫送给傅小仪的,妹妹连皇上赏给兰贵人的簪子都敢抢,又岂会在乎本宫的簪子碎不碎呢,妹妹要罚两位嫔主,本宫没什么好说的,自然不会阻止,不过妹妹最好知会皇上一声,这**可不是妹妹掌管的,动用私刑,只怕到头来受罚的是妹妹了。” “好,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好随了姐姐的心愿。”尹贵妃冷嘲道,扫了一眼众人,复道,“众位妹妹先行用膳吧,本宫这就去向皇上请旨。”言罢,拂袖离开宴桌。 华贵妃忙起身:“这等小事,妹妹值得惊动皇上吗?” “华姐姐此言差矣,刚刚妹妹好像听到是华姐姐叫尹姐姐去告知皇上一声的,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惠妃笑说着走入殿中,欠了欠:“宓儿给二位姐姐请安,刚刚宓儿陪太后下棋,太后兴致高,就多下了几局,来迟了,还望二位姐姐别怪罪。”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绮筝,“看来傅小仪的胆子果真不小,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拿皇上当挡箭牌,本宫如果没记错,皇上现在应该极其厌恶你才是,竟敢在此处放肆。” 尹贵妃哼笑一声,移步离开宛福宫。 绮筝心里顿然七上八下‘是我失算了吗?’ “华贵妃还是坐下吧,尹贵妃已经走远了,华贵妃若想阻拦也晚了,咱们还是敬候佳音吧。”云妃看向华贵妃,淡然一笑。 华贵妃瞪了一眼云妃,又看向殿中跪着的二人,淡淡道:“你们起来吧。” “谢娘娘。”绮筝和文月齐道,忘雪和燕儿忙扶起二人。惠妃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又回过眼看着缓缓起身的绮筝和文月:“二位嫔主还是赶快坐下吃些东西吧,一会儿圣旨来了,结果是好是坏可就说不准了。” 华贵妃阴沉着脸色,慢慢坐下。 绮筝和文月走到一旁空有位子的桌前坐下,文月眼眶红肿着,绮筝侧眼看向她,拿起丝绢拭去文月脸颊上的泪痕:“别哭了。”又稍转眼吩咐道:“忘雪,燕儿,快给兰贵人梳头。” 云妃扫了一眼身旁的宫女蓉儿:“蓉儿,去拿镜子和玉梳来帮兰贵人梳头,披发接旨乃是不敬。” “是。”蓉儿旁欠身应道。 “云妃的心思可真细。”华贵妃嘲道。 云妃依旧笑意不改:“多谢华贵妃赞誉,臣妾怎及得上娘娘心思缜密,在场的诸位嫔主,没受过娘娘恩惠的人怕是不多吧。” 忘雪和燕儿替文月梳好了发髻便退到一旁侍候。 文月沉着头,仍微微抽噎着。绮筝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别怕,姐姐曾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旁坐着的悠竹闻言,颦眉,侧眼愣愣地看着绮筝:“绮筝,你的意思,是要揽下所有的罪吗?” 绮筝转眸看向悠竹,低眉轻言:“无论如何,尹贵妃是不会放过我的,不过她或许会看在皇上的份上放过文月,与其责罚二人,还不如我一并承担,对于尹妃来说,这样更解气。” “姐姐,你不能这样做,此事是因我而起,姐姐也是被我连累的,怎么能让姐姐你来承担,姐姐,我去向皇上解释,皇上会相信我的。”文月又润了眼眶,忙道。 绮筝蹙眉看向文月:“月儿,今天之后,此事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你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不可就此断送,答应我,否则,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绮筝你有没有想过,在宫外,你是一个人,进了宫,你就是整个傅家,若你被定罪,学士府势必会受牵连,甚至还有丞相府和裕亲王府。”悠竹急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皇上是明君,断然不会祸及我的家人。” “可是……” “悠竹,你别劝她了,她想去送死,还想领着全家上断头台,难道咱们不让吗,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书锦冷冷地开口,打断了悠竹的话。 绮筝低眉笑了笑:“是啊,书锦说得对,不过,我不后悔。”言罢,抬眸笑看向书锦和兮萦。 兮萦闻言,冷笑了一声,没有开口。 尔后,殿里安静异常,绮筝看上去淡然,心中却是万分忐忑,文月一直沉着头不敢抬起,脚步声的想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尹贵妃的身影立在门前,脸上挂着笑容,缓缓走入殿中站定,转眼看向桌前的绮筝和文月。尹贵妃身后站着一个太监,手里捧着的那抹明黄大概就是尹贵妃笑得如此得意的原因吧。 “李公公,宣旨吧。”尹贵妃淡淡道。 “是。”李公公应道,缓缓拉开手中的圣旨。 “圣旨到,小仪傅氏绮筝接旨。” 绮筝忙移步走到殿中,敛裙跪下,沉着眸子:“嫔妾在。” 殿内众人齐福下身去。 “传皇上圣谕,小仪傅氏绮筝,乖张跋扈,以下犯上,降为正八品常在,迁居雨明宫偏殿,钦此。”李公公宣道,将圣旨递给绮筝。 “嫔妾接旨,谢主隆恩。”绮筝双手接过圣旨,微微叩首,双眼渐渐模糊,却又自问‘如今,既没有连累家人,文月也安好无事,被贬常在,留了条命,也算是万幸了,我还有什么好难过的。’缓缓起身,微微仰首,希望眼泪能自己流回去。 “傅小仪,不,现在应是傅常在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收拾东西,搬去雨明宫吧。”尹贵妃笑说道,又看着身旁的宫女:“彩儿,送李公公回去。” “是。”彩儿应道,便领着李公公出了殿去。 尹贵妃走到桌前,正欲坐下,又转眼看向沉着脸色的华贵妃,笑道:“本宫差点忘了皇上还有其他交代的,那本宫现在就告诉华姐姐了,皇上让姐姐日后小心识人,免得遇人不淑,还将皇上赐的簪子送了。皇上已经认为是姐姐助长了傅常在嚣张的气焰,本宫可是替姐姐陪尽了好话才打消了皇上的念头,姐姐现在才能安好地坐在这里,对了,皇上还说了,以后由本宫协助太后打理**,如此一来,姐姐就清闲多了。” “你。”华贵妃怒视着尹贵妃。尹贵妃缓缓落座:“怎么,姐姐不服气吗,不服气大可去找皇上,不过触怒了圣颜,雨明宫会不会多一个人,或者是静明宫会不会多一人可就难说了。” 绮筝转过身来,欠了欠:“嫔妾告退。”言罢,欲转身。 “姐姐。”文月起身喊道。 “兰贵人还是坐下吧,如今你应该感激本宫才是。”尹妃淡淡道。 绮筝转眸看向文月,缓缓开口:“千万要记住姐姐刚刚所说的。” 文月慢慢点了点头。 绮筝方才领着忘雪转身离去,缓缓踏出门槛,手里紧紧地攥着不知是不幸还是庆幸的,圣旨……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孤芳泣 绮筝神情恍惚地走在甬道内,忘雪忙上前扶住绮筝,轻喊道:“主子,主子没事吧。”绮筝轻摇了摇头,微微浮出一丝笑意:“没事,赶快回去收拾东西吧,皇命不可违。” 忘雪沉下了头,扶着绮筝缓缓走回昭瑄殿,刚走上台阶,便看见一人的背影立于殿中,绮筝停下了步子:“劳唐公公久候了。” 小唐子转过身来:“哎哟,嫔主跟咱家还这么客气,还是叫咱家小唐子吧。” 绮筝笑了笑,抬脚跨过门槛:“唐公公都不称奴才称咱家了,绮筝还敢称呼公公小唐子吗,绮筝如今的身份想必公公也知道了,这声公公您难道受不起吗?” “咱家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不瞒嫔主,听到这个消息咱家也为嫔主难过,不过同情归同情,皇上那儿下了旨,咱家也得照办,还请嫔主赶紧收拾。”绮筝苦笑了声,淡淡开口:“晴初,忘雪,唐公公的话没听见吗,还不快收拾行礼。” “主子。”一旁站着的晴初红了眼眶。 绮筝蹙眉看向她,冷道:“哭什么,还不快去。” 忘雪忙走过去安慰了她几句,晴初方才点了点头,不情愿地走入寝殿。 绮筝摘下耳垂上的古玉耳环,拉过小唐子的手,将耳环放到其掌心中:“绮筝如今只是小小常在,配不上此等饰物,还望公公笑纳。” 小唐子掂了掂手里的耳环,笑道:“嫔主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奴才一定照办。” 绮筝微微一欠,低眉道:“绮筝不敢,烦劳公公日后多多照顾落梅台的兰贵人。” 小唐子拱拱手:“好说好说,嫔主就放心的走吧,兰贵人那儿奴才一定照应着。” 忘雪走出寝殿:“主子,收拾好了,主子还要带什么吗?” “本嫔带来的都带走就是了。”绮筝淡淡道。 忘雪看了看手里的包袱:“那都在这儿了,主子,咱们走吧。” 绮筝轻点了点头,领着晴初和忘雪缓缓走出昭瑄殿,走下台阶,绮筝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漆金的‘昭瑄殿’三字。 “主子别难过,总有一日咱们还能回来。”晴初道。 忘雪回头看了一眼殿门:“是啊,咱们一定能回来。” 绮筝回过头来,轻叹了口气:“走吧。”方才领着两个丫头出景颐宫。 宫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很快,主仆三人走在宫道内,周围的宫女太监看上去谦恭,大都小声嘀咕着绮筝被贬一事。忘雪和晴初虽然忿忿不平,但今时不同往日,二人也只好沉着头随在绮筝身后。 “雨明宫。”绮筝心里默念着,似有些记忆,侧眼问道:“雨明宫是在浣裳局附近吗?” 忘雪点头应道:“恩,不过主子不用担心,虽是偏僻了点,但至少不是冷宫。” 绮筝没有说话,静静地向前走着,亦不知走了多久,耳边传来晴初的声音:“主子,到了。”绮筝方才抬眸看去,前面有一处宫门,门前已有几人在等候,见到绮筝上前,忙施礼道:“给常在请安。” 绮筝走到几人面前,淡淡道:“起来吧。” “谢常在。”站在前面的太监站起身来,“奴才小福子,是这雨明宫的总管,雨明宫闲置也有些年头了,今日得知常在搬来,奴才已经吩咐人把偏殿打扫干净了,雨明宫虽是简陋了点,不过久了嫔主自然就习惯了,嫔主若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绮筝微微颔首:“好,本嫔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福子方才领着身后的几个宫女进了宫门去。 绮筝走入雨明宫,正对着门的宫殿门紧掩着,绮筝移步往后院走去,进了一个四方院子,隐约可见门匾上偏殿二字,殿门开着,绮筝走了进去,站在殿中四下望去,有些狭小,前面殿中央放于一张圆桌,殿的一边是床榻,既无内外殿之分,亦无花瓶之类的摆设,自然与昭瑄殿相差甚远。绮筝走到桌前,纤指抚上桌面:“陈设虽是旧了点,但倒也干净,应有的东西都有。晴初,忘雪,你们把东西放下吧。” “是。”晴初和忘雪齐应道。便开始摆放起东西来。 “主子,这个锦盒奴婢还是放在柜子里吧。”忘雪手里捧着锦盒,看向绮筝。 “等一下,拿来我看看。”绮筝忙道。 忘雪将盒子递给绮筝,便又收拾床榻去了。 绮筝将锦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的锦帕看了看,将锦帕放到衣袖里,又伸手取下了头上的金玉缀雪放入盒中,盖上盖子,起身走到柜前,把盒子放好,站在窗前,看出去也是一番不同于昭瑄殿望外的景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用罢晚膳,绮筝便让忘雪和晴初两个丫头下去歇息,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遂起身走出殿去,站在院子里,四周冷冷清清,只有微弱的虫鸣,又挪着步子出了雨明宫,沿着宫道碎步走着,不觉走到了浣裳局门前,绮筝停下了步子,侧眼向里面望了望,不少宫女仍忙碌着,人来人往间,一抹熟悉的身影映绮筝眼里,云清正坐在凳子上搓着盆里的衣服,时不时抬起手臂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忽又抬眼看向门外,绮筝忙退到门边,避开了云清的目光,心下苦心‘如今这般模样,我连见云清的勇气都没了,还能做什么’绮筝快步从浣裳局门前走过,向着宫道尽头走去。 绮筝沉着头,缓缓前行,又抬眸看去,前面已然宽敞多了,角落里还有一道宫门,两个侍卫把守着,借着月光,依稀能见‘西承门’三字,绮筝又向前踱了两步,忽见一旁还有一处水塘,泛着粼粼波光,虽比不上御花园,但此处也甚为幽静,绮筝走到池边,找了处平整的石头,敛裙坐下,抬眸看了看天上的圆月,想到中秋将至,自己却孤身在此,一阵酸楚涌上心尖,眼眶渐润,忙抹去泪,叨念着:“不许哭,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再多的苦,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后悔,可是,为什么我会到这步田地,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泪顿然涌出,绮筝忙抽出衣袖里的锦帕不停地擦着。 “我就知道,你还有用这条手帕抹泪的一天。”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绮筝缓缓抬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觉得,这道身影,如此熟悉……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雨明寂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暖意 绮筝愣了许久,点滴泪水滑落,方才轻声喊道:“姐姐。” 绮姝向一旁站着的晴初和忘雪招了招手,两个丫头会意,转眼看向绮筝,绮筝微微颔首,二人方才退下。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绮姝缓缓走向绮筝,眉头深锁。 绮筝沉下头去,双眸紧闭。绮姝走上前,轻拥住绮筝,润了眼眶:“傻妹妹,吃了不少苦吧,我说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姐姐,我现在很好,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怨不了别人。”绮筝无奈道。 绮姝拉着绮筝坐下,颦眉看着她:“不怨你能怨谁,今日若不是宴上不见你人影,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进了这个地方,还被贬为常在,筝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明哲保身这四个字你不会不知道,为何你会弃自己安危于不顾多次救兰贵人。” 绮筝沉下了眸子,抽出袖中锦帕,擦了擦泪痕:“姐姐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自知没颜面见姐姐,才待在这宫里,没去赴宴。” 绮姝转眼看了看门外,方才凑到绮筝耳边,小声说道:“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告诉我的。” 绮筝闻言,好奇不已,忙问道:“李公公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又为何会告诉姐姐这些。” 绮姝扫了一眼站在门前侍候的丫环馨儿,馨儿会意,掩上了殿门。绮姝才慢慢开口:“我曾经帮过他,他倒是个记恩惠的人,我便望他在这宫里多照应你,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竟会出那么多岔子,连他也帮不了你。”绮姝不禁苦笑,“不过筝儿你怎么会屡次惹怒皇上,还有那个兰贵人,听说你被贬是因为她,若是如此,咱们傅家定不会放过她。“ 绮筝忙解释道:“姐姐,不是这样的,不关文月的事,是我自己没有谨言慎行,惹得皇上动怒。” “文月?就是那日差点被夏鸾惜设计陷害的人?呵,她的本事可真不小,一个小官小吏的女儿竟能得皇上宠爱,还被册为贵人,皇上亲赐封号兰,而你却只能在这个地方独自流泪,亏你还帮她说好话,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今日你是没看到,宴会上她和皇上有说有笑的场面,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会是那个连穿白衣进宫是不敬之罪都不知道的丫头。”绮姝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嘲道。 绮筝抬眸看着绮姝,“姐姐,既然我现在已经进了这里,多说无用,我只希望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至于文月,还望姐姐不要为难她,这其中的缘由,我一时也说不清,月儿不是姐姐想的那样。” 绮姝闻言,猛然转过身,蹙眉看着绮筝,冷道:“你的意思,是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吗,你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行,你一定得从这里出去,明日我就回府找爹商量。” “姐姐千万不可告诉爹娘。”绮筝忙央求道,又红了眼眶,“绮筝进了这里,有负爹娘的养育之恩,自知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傅家列祖列宗,可是姐姐切不可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爹娘,我不想爹娘为我日夜担心。” “可是就算我不说,爹娘迟早也会知道。”绮姝淡淡道。 “王妃娘娘,咱们该回去了,不然恐怕其他人会起疑。”门旁侍候的馨儿道。 绮筝走到绮姝面前,拉起绮姝的手:“姐姐千万要答应我,筝儿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爹娘不为我挂心,傅家平平安安就好。” 绮姝思了片刻,轻点了点头:“好,姐姐答应你,不过你切不可安于现状,姐姐会想法子帮你的,那我先回去了,筝儿,好好保重自己,日后有机会姐姐再来看你,有事可以想法子告诉李公公,他会转达于我的。”言罢,领着馨儿出了殿去。 绮筝看着姐姐的背影,心下松了口气,走回桌旁坐下,继续绣着未完的丝绢。 晴初和忘雪回到殿中,站在绮筝身旁,忘雪笑道:“主子,你看谁来了。” 绮筝闻言,有些好奇,抬眸看向殿门,惊讶地开口:“嘉懿公主。” 嘉懿微微颔首,走入殿中:“这几日我都待在宫里,刚刚碰到晴初和忘雪才知道绮筝姐姐出了事,便要她们领我过来看看姐姐。” “快坐吧。”绮筝笑道,起身拉过嘉懿坐在桌旁。 嘉懿缓缓落座:“姐姐是为了兰贵人才惹怒皇兄的吧,值吗?” 绮筝绣着手中的丝绢,忽顿住了,抬眸看向嘉懿:“若是嘉懿你出了事,我相信嘉影公主绝不会袖手旁观,定会不惜性命相救。” 嘉懿似明白了绮筝的意思,微微莞尔:“看来姐姐一点都不后悔,人只要做自己无悔的事,哪怕别人再替自己不值,也是值的。”又低眉看着绮筝手中的绣品,惊喜道:“姐姐绣的是牡丹吗,姐姐果真心灵手巧,刺绣的功夫,恐连宫中的绣娘也及不上姐姐。” 绮筝笑道:“我哪有那么好,只是闲来无事,绣着玩玩罢了。” “这条丝绢绣好了姐姐能送给我吗,叫了这么多声姐姐,姐姐都还为送件东西给嘉懿。”嘉懿小说道。 绮筝笑出声来:“好好,给你给你,住进雨明宫也有些日子了,从未向今日这样舒心过。” “看得出来,姐姐再这宫里从未开心过,那,在姐姐心里,什么样的生活才能真正无忧无虑呢?”嘉懿好奇道。 绮筝低眉想了想,缓缓开口:“这世上没有哪种生活无忧无虑,若真要我选,我情愿选择平民百姓过的日子。” 嘉懿闻言,不解地问道:“平民百姓?他们不是连吃穿都要愁吗,姐姐为何还羡慕他们。” 绮筝淡然一笑:“其实愁吃穿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入宫的那天,坐在马车上,看着繁华的街道,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心里不禁问自己,这就是平民的生活吗,对他们已是羡慕不已。” “外面,真的这么好吗?” 绮筝点了点头,凝眸叹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看集市上那番热闹的场面。” “听姐姐这一说,我倒也想看看。”嘉懿笑道。 绮筝剪断了丝线,拆开绣架,将丝绢递给嘉懿:“这里,拿去吧。” 嘉懿似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绮筝将丝绢拿在她眼前晃了晃,嘉懿方才回过神来,忙接过丝绢,欣喜道:“谢谢姐姐。” 绮筝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窗外看了看,忙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去吧,免得嘉影公主担心。” 嘉懿也看了看窗外,微微颔首:“好,那我就回去了,姐姐多保重,过几日再来看望姐姐。” 绮筝起身,送嘉懿走到殿门前,向外看了看,好奇道:“水雾没有来吗?” “水雾在慈晔宫,我一向不喜欢宴会那般热闹的场面,称太后不注意,独自出来走走,碰巧看见晴初和忘雪,便跟着她们过来了。”嘉懿道。 绮筝看着晴初吩咐道:“晴初,送公主回去。” “是。”晴初欠身应道,便随着嘉懿出了雨明宫。 殿里又恢复了冷清寂静,绮筝站在殿门前,看着嘉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叹气‘不知何时再有今日这般暖意。’ 正文 第四十章 树欲静 “主子,他们太欺负人了。”忘雪匆匆回到殿内,又撇了撇门外,吼道:“简直就是狗眼看人低,等哪天主子出去了,定有你们好看。” 绮筝坐在桌前,抬眸看向忘雪,淡淡地开口:“怎么了,你不是去找小福子讨丝线了吗?碰壁了?” 忘雪瘪着嘴走到绮筝身旁,抱怨道:“主子,奴婢刚刚客客气气的向王全福要些丝线,谁知他想也没想就说没有,还让奴婢以后别再去找他。” 绮筝淡然一笑:“行了,他不给就算了吧,谁叫咱们现在是这般光景,他不给,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奴婢也咽不下这口气,主子虽然被贬,但好歹也是常在,是主子,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咱们。”一旁的晴初忙道。 “别气了,日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每一样都计较,咱们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绮筝绣着手中的丝绢,低眉道。 忘雪闻言,沉下了眸子,又有些着急地开口:“可是主子上次把牡丹丝绢送给嘉懿公主了,今日奴婢没有讨到丝线,主子这条鸳鸯丝绢可怎么办,要不奴婢去向其他宫的总管求点?” 忘雪说完,欲向殿门走去,绮筝忙喊住了她:“别去,其他宫的总管也未必会有好脸色,与其低三下四的求人,我情愿让着条丝绢残缺。” 忘雪微微颔首,走到绮筝身旁站定。 绮筝将最后一寸丝线绣尽,纤指抚上绣面,微微叹气。 忘雪沉眼看着丝绢,缓缓开口:“主子,这一只鸳鸯能叫鸳鸯吗?” 绮筝轻摇了摇头,将绣架拆开,取出丝绢,摊在手心里:“能绣一只也不是什么坏事,如今我不是孤身一人吗,绣两只,看着心里反而不好受。”又抬眸看了看门外,“我出去走走,你们把绣架收好,日后恐怕用不上了。”言罢,站起身来,碎步轻移出了殿去。 ‘出来,我又能去哪儿呢,皇宫虽大,能容身的地方或许只有这雨明宫,可是我却总想着出来走走,但心里却怕,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怕什么。’绮筝静静地走在甬道内,周围寂寥无人,绮筝回眸向后望了望,那条通往繁华处的宫道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她站在那里,又看了看前方,不禁自问‘难道,我能走的,只有这一个方向吗?’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缓缓往前走去,凭着那晚的记忆,走到那处静谧的花园,仍旧坐在那块平整的石头上,看着手中丝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只鸳鸯看上去是有些欠妥,不过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你确定那是鸳鸯不是鸭子?”祁桓翊翊走到绮筝面前,颇为怀疑的眼光看着她手里的丝绢 绮筝顿然一惊,抬眸诧异地看着来人,挤出一丝笑容:“祁将军说什么,鸭子?我刺绣的功夫是有些欠佳,不过也不会把鸳鸯绣得像鸭子吧。” “哎,你总算是没哭了,好吧,看在你有长进的份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姑且认为那是鸳鸯算了。”祁桓翊看着绮筝一副惊讶的神情,叹了口气。 “将军还是别勉强了,鸭子就鸭子吧。”绮筝沉下脸色,站起身来,转身欲将丝绢扔进后面的水池里。 祁桓翊忙伸手将丝绢从绮筝手里夺过,忙道:“别扔。” 绮筝沉下眸子,淡淡道:“鸳鸯绣得像鸭子,还能见人吗?扔了算了。” 祁桓翊俯身看了看绮筝的神色,缓缓开口:“怎么,生气了,好好,乍眼一看像鸭子,仔细看还是像鸳鸯。”又装作仔细地看着丝绢,点头道,“恩,像鸳鸯,不,不是像,就是鸳鸯,这下你不会扔了吧。” 绮筝掩嘴笑出声来,忍俊不禁地道:“将军的话变得真快,我是信前面的呢,还是信刚刚的呢?” 祁桓翊蹙着眉头:“这也不能怪我,我虽是习武之人,对这刺绣什么的分毫不懂,但我起码知道鸳鸯是一对,鸭子才是一群或一只。” 绮筝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何尝不想绣一对呢,可惜没线,怎么绣?”说完,抬眸看向他。 “没线,这宫里还会缺丝线吗?”祁桓翊有些惊讶。 绮筝轻叹了口气:“哎,丝线是有,不过位卑足羞,人家未必肯给。” 祁桓翊眉头深锁,想了片刻,道:“原来是这样,不如明日我从宫外带些进来给你,明日未时,我在这里等你。” 绮筝忙推辞道:“不用了,此等小事,怎敢劳烦将军。” “家慈平日也爱绣这些,家里正好有,小事一桩,什么劳烦不劳烦的。”祁桓翊说道。 “可是,将军拿来给我,令堂怎么办呢?”绮筝低眉道。 祁桓翊沉静了片刻,沉着声音道:“她已经过世了,这些东西一直留在府里,既然你需要,倒不如赠与你。”顿了顿,复道,“我得去巡视了,记住明日未时,要是看不见你人影,那我可就认定这是鸭子了。” 绮筝无奈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好,那我就走了,这条丝绢我先收着,明日再给你,免得,你销毁证据。”说完,看了看手里的丝绢,扬唇一笑,转身离去。 绮筝站在原处,看着他渐渐走远,方才移步回到雨明宫,待到第二日用罢午膳,未时还未到,便匆匆走到小花园,坐在石头上,手支着头,静静地等候。许久也不见祁桓翊人影,心下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来,不过她也只是怕再听到从祁桓翊嘴里说出的‘鸭子’二字。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期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绮筝忙抬头看向他,见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轻言道:“将军不用这样赶,我还可以等的。” 祁桓翊忙将一个小包递给绮筝:“我说的未时,怎可延误,只是这些线太久未有人用,一时间不好找,费了些时辰,打开看看吧。” 绮筝接过,微微莞尔,欠了欠:“多谢将军。”言罢,缓缓坐在石头上,将布包置于膝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纤指理了理里面的丝线,心下顿生疑惑,微微蹙眉……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风不止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眼线 绮筝看着那条近在咫尺的丝绢,缓缓站起身来,微微苦笑,看向面无表情的甄嫔,无奈道:“娘娘,绮筝已是被贬之人,即使有心,却无力。” 甄嫔收回丝绢,沉眸理了理,又递到绮筝眼前:“只要你有心,这力,本宫给得起。” 绮筝眉头深锁,紧攥着手‘也许甄嫔说得对,哭的人,不该是我,我总告诉自己,进了宫,万事不由己,顺应天命,却被人踏在脚下,或许,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眼前的丝绢,拭去余泪。 “很好。”甄嫔言罢,转身前行。 “嫔主请。”甄嫔身后的宫女向绮筝欠了欠。 绮筝愣了许久,闻言方才回过神来,转眸一视,心下一惊‘原来她是甄嫔的宫女,曾在初斓宫见过,难怪刚刚我会觉得眼熟。’宫女笑了笑,低眉道:“奴婢秋惜,请嫔主放心,牌子奴婢已经亲自交到祁将军手上了。” 绮筝轻点了点头,随在秋惜后面,走到一处宫门前,抬眸一视,是甄嫔所住的怡安宫,跨过宫门,四下望了望。 “那边的绛珠殿是就娘娘的寝殿,嫔主请吧。”秋惜停下步子,回眸道。 绮筝微微颔首,跟着秋惜进了绛珠殿,甄嫔走到殿前榻上缓缓落了座,看向绮筝,颔首道:“坐罢。”又转眼看着一旁的宫女:“绿荷,去拿金疮药来给嫔主擦擦。” “是。”身旁的宫女绿荷欠了欠便走入了里面的寝殿,拿了一瓶药,待绮筝走到一旁坐下,轻轻涂抹在绮筝手上。 绮筝抬眸看向甄嫔,缓缓开口:“娘娘为何要帮我。” 甄嫔正端着茶盏欲饮,听到绮筝相问,盖上茶盖,将茶盏轻轻落在案上,浅浅一笑:“因为绮姝,也因为你。”见绮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顿了顿,方才道:“本宫和绮姝是旧识,交情甚好,中秋那晚她来找本宫,希望本宫能帮你摆脱如今的局面,绮姝相求,只是一半,若你不适合在这宫里,本宫费尽心思也是枉然,可是你是个可造之材,如此一来,胜算就大了。” “绮筝只是一个卑微的常在,何德何能得娘娘赏识,娘娘难道不怕,绮筝只是中看不中用吗?” 甄嫔沉下眼,把弄着手上的戒指,扬了扬唇角:“本宫向来不会看错人,你的沉稳睿智本宫都看在眼里,要知道以身份震慑,以欺君之罪压制,这样的招数不是人人都想得出来的,其他妃子要是遇上这样的情形,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甄嫔一席话里欺君之罪这一条计谋是我用的不假,当日甄嫔也在场,看得出来倒也算正常,只是以身份震慑这一说从何而来呢?’绮筝微微蹙眉,心下疑惑。 “那日你帮沈云清出头,本宫恰巧从浣裳局门前路过,正好看见了。”甄嫔似看出了绮筝的不解,淡淡道,又看向绮筝受伤的手,“你手上的伤无碍吧。” 绮筝轻摇了摇头,转眼看了看门外,低眉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两个丫头会着急的。” 甄嫔站起身来,走到绮筝面前:“本宫随你一起去雨明宫。“ 绮筝有些诧异地看向甄嫔;“娘娘这是要……。” 甄嫔移步向殿门走去,嘴里说道:“清理门户。” 绮筝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忙快步赶上了甄嫔:“娘娘的意思,是雨明宫里有别人的眼线?” 甄嫔舒了口气:“这宫里别的不多,眼线倒是不少,其他地儿的本宫管不着,不过本宫既然要帮你,自然要先帮你除去别人的眼睛,你才好放手一搏。” 二人步至雨明宫,走到院子里,甄嫔停下了步子,侧眼吩咐道;“秋惜,叫王全福把雨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给本宫招到此处来。” 秋惜欠了欠:“是。”便退下传话去了。 忘雪和晴初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院子里,看见正中站着的竟然甄嫔,两个丫头忙上前施礼:“给甄嫔娘娘请安。” 甄嫔瞄了一眼二人,轻声道::“免礼。”“晴初,忘雪,快去殿里搬椅子让甄嫔娘娘坐下歇息。”绮筝忙道。 两个丫头应了声,端来两张椅子,待绮筝和甄嫔缓缓落了座,方才退到绮筝身后站着。 秋惜走到甄嫔面前,福了福:“主子,王公公来了。” “恩。”甄嫔轻应了声,转眼看去,王全福领着四五个宫女向这边走来,回过眸子,静静地等待一席人走近。 “奴才给甄嫔娘娘请安,傅常在吉祥。”王全福俯身道,后面的宫女也齐福下身施礼。 ‘先前还担心甄嫔所说的眼线是晴初或者忘雪,虽然我信任这两个丫头,但甄嫔提起眼线一事,自然雨明宫人人都有嫌疑,不过甄嫔见到晴初和忘雪时,脸色没什么异常,又吩咐秋惜找了雨明宫其他的人来,想必应是出自其他人里吧。’绮筝暗自想到,心下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一脸淡然的甄嫔,不由得生出一丝敬意,是对尹贵妃和华贵妃没有的敬意,绮筝开始佩服起这个在别人眼里如沙砾,实则深藏不露的宫妃甄嫔来。 甄嫔缓缓开口:“起来罢,人可都到齐了?” 王全福起身,拱手道。“回娘娘,雨明宫就奴才身后这几人,还有傅常在带来的两个宫女,都到齐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劳烦王公公去把杖刑所用的长凳和木杖拿来。”甄嫔扬了扬唇角。 王全福听到甄嫔的吩咐,十分惊讶,战战兢兢地开口:“娘娘要那两样东西作甚,难道是奴才这雨明宫里的人犯了什么错,若是如此,奴才定会严惩,怎敢劳娘娘大驾。” 甄嫔看着王全福,勾起一抹笑:“本宫既然来了,倒不如亲自罚了,王公公也省了力气不是?就按本宫的吩咐做吧。” “是是。”王全福忙应道,差了两个小太监搬来东西。 院子里众人皆敛声屏气地站在,虽有人猜到了甄嫔要做什么,却猜不到是谁要吃这苦头。 甄嫔抬眸扫了扫站着的人,淡淡道:“来人,把洛忘雪给本宫押来。” 甄嫔这话一出,绮筝猛然一惊,不禁回眸看向忘雪,忘雪已然吓得脸色惨白,两个太监将忘雪押到甄嫔面前跪下。 “甄嫔娘娘饶命,不知奴婢犯了何错,娘娘为何要责罚奴婢。”忘雪跪在地上,一脸傲然地看着甄嫔。 绮筝蹙眉看着忘雪,忙向甄嫔央求道。“娘娘,嫔妾相信忘雪,她不会……。” 甄嫔抬手打断了绮筝的话:“你先看着吧。” “洛忘雪,本宫还真没看出来,你本事不小啊,还敢在这儿质问本宫你做了什么。”甄嫔嘲道。 忘雪低眉道:“忘雪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自忘雪跟了主子,便一心一意侍奉,奴婢能有什么本事。” 甄嫔哼笑了一声:“呵,没本事,没本事的人能做别人的耳目甚至是手足吗?那日晚宴上你伸脚绊倒傅常在,使她撞到了李公公,差点摔坏月下筝,以致傅常在惹怒圣颜。那日下午你明明看见了皇上来了,却没有提醒你主子,反倒故意向后看引起了舒贵人的注意,让舒贵人有机会诬陷傅常在。尹贵妃设宴当日,你利用去向兰婕妤传话的机会,将兰贵人的白兰簪子偷偷藏了起来,让兰婕妤因找簪子而误了时辰,后又借常在让你去催促兰婕妤的机会,将簪子放了回去。以上种种,本宫可有冤枉你?” 听到这里,绮筝心里好比受了重重一击,她极力的压制自己,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但那日她被绊倒,身边除了忘雪,再无他人,看着忘雪,双眼渐渐模糊,不知是怨还是怒。 忘雪把头偏向一边,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啊,来人,给本宫打,重重地打,打到她招为止。”甄嫔厉道。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架着忘雪趴到长凳上,木杖一下一下重重打去,忘雪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住手。”有人喊道。 绮筝双眸紧闭,直至这个声音传来,才抬眸看去,尹贵妃站在宫门前,冷冷地看着一旁坐着的甄嫔…… ******************************************************* 2012年的发的第一章节~,向各位亲送上一句迟到的‘新年快乐’今天特别特别内疚,因为最近断更几天了,所以无论如何今晚也要更一章。最近正式进入考试期了,小萱更得较少,熬过这几天,就是美妙的寒假,断更少少,欧也~。。明天就要参加毕业会考,亲们要给小萱加油噢~。。90度鞠躬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石三鸟 两个太监侧眼一看竟是尹贵妃,忙停下了动作,拿着木杖站在一旁。 甄嫔起身,盈盈上前一欠,沉着声音道:“贵妃万福。” 绮筝也随着福下身去。 尹贵妃踏过门槛,看向忘雪,在院子里里踱了几步,方才回眸:“本宫正忙着看热闹,忘了甄嫔妹妹还行着礼,妹妹起来罢。”又撇了一眼绮筝,“你也起来罢。” “谢娘娘。”甄嫔缓缓起身,站好,笑看向尹贵妃:“这宫里热闹事不少,贵妃娘娘恰恰撞上了雨明宫的趣事,是有缘,还是……。” 尹贵妃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悦,扬了扬嘴角:“本宫只是碰巧路过这儿,见这丫头受刑却一声不吭,想必是不服,不服之人常常是受了冤枉,如今皇上亲命本宫协助太后掌管**,岂能让人受了委屈。”言罢,落座在木椅上,淡淡开口,“说吧,这个宫女犯了何事。” “娘娘掌管**,惩罚宫女这点小事娘娘也会过问,这丫头真是受宠若惊了,既然娘娘有兴趣知道,那菱鸢就讲个故事,不知娘娘可愿意听?”甄嫔向前走了几步,低眉道。 尹贵妃沉下眸子,缓缓启唇:“洗耳恭听。” 甄嫔微微颔首,转身看向忘雪:“从前有个丫头跟了一个主子,不过这个丫头却是别人派来监视主子的,虽然主子待丫头甚好,不过眼线始终是眼线,不知感恩,反倒奉命屡次 让主子跌入险境。”甄嫔回眸看向尹贵妃,笑道,“故事虽然简短,但不得不引人深思,咱们是该夸这丫头对旧主子忠心呢,还是骂她没良心呢,菱鸢知道贵妃娘娘一向善于深思熟虑,敢问娘娘,这丫头到底是该夸,还是该骂呢?” 尹贵妃缓缓抬手鼓了鼓掌,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妹妹这故事果真精彩,不过怕这不是故事,亦或者是只讲给本宫听的故事。”“娘娘若认定了是现实,菱鸢自然不敢说这是故事,若真是故事,娘娘又何必独揽这故事呢。”甄嫔低眉道。 尹贵妃沉了脸色,迟迟没有开口,看了一眼趴在凳子上的忘雪:“她不是傅常在的宫女吗,怎么要妹妹来责罚,若真是何人的耳目,这**的事儿,是本宫和太后做主,妹妹这样,岂不是越俎代庖。” 甄嫔欠了欠,沉下眸子,掩了一丝隐约的笑意,恭敬地开口:“菱鸢怎敢,娘娘说得极是,**的事自当由娘娘做主,这宫女还是交由娘娘处置吧。” “妹妹这样想就对了。”尹贵妃站起身来,笑说道,走到甄嫔面前,“那这个宫女本宫就带走了,她是否受人指使,傅常在又是否受人所害,本宫定会查明白,不过有一事本宫倒要提醒妹妹,别人扔掉了东西,捡来,没用。”尹贵妃渐渐重了语气,扫了一眼绮筝,移步向宫门走去。 “不试怎么知道,或许是个宝呢?菱鸢恭送娘娘”甄嫔笑着福下身去。 尹贵妃走到宫门前,听到甄嫔所说,停下了步子,微微转眸,斜睨了一眼甄嫔,哼笑了一声,拂袖出了宫门,身后的跟着的宫女扶起了趴在凳子上的忘雪,随着尹贵妃离开了。 甄嫔起身,挥了挥手:“行了,王公公把人都散了吧。” 绮筝双眸没有一丝神色,苦笑着走到甄嫔身边:“没想到,忘雪竟然是尹贵妃的耳目,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忘雪设的圈套,这宫里,连忘雪都错信了,我还能信谁。” “主子,还有晴初在,晴初知道,经过今日这事,主子也会怀疑奴婢,不过奴婢不怪主子,奴婢也没想到,忘雪竟然是……。”晴初走到绮筝面前,忽然顿住了。 绮筝看了看甄嫔,甄嫔微微颔首,绮筝靥上方才浮出一丝笑容,看着绮筝,轻声道:“傻丫头,别多想了,忘雪是我遇人不淑,如今她走了,一切不是都好了吗。” “行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甄嫔淡淡道,转身入了殿去。 绮筝也随着甄嫔走到殿中坐下,抬眸环顾四周,似乎变得更加冷清了。 “本宫知道,你一定能从中看出忘雪是尹贵妃派来的,这就证明你有从这里出去的能力,不过还欠些火候,本宫要帮你,但也不能手把手教你怎么做,宫里状况百出,本宫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怎么应对,只能靠你自己,只是希望你能从我的话里悟出些东西,自己琢磨透了,就不用本宫处处指点,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甄嫔缓缓开口。 绮筝忙回过神,点了点头:“绮筝明白了,娘娘今日这一石二鸟之计甚妙,既替绮筝除去了尹贵妃的耳目,也震慑了王全福他们,连尹贵妃派来的人都被看了出来,其他的耳目也该收敛了,可是绮筝不明白,尹贵妃为何要安排忘雪潜在我身边,还处处害我呢。” 晴初端着茶进了殿来,将茶盏落在桌上,甄嫔端起茶盏,劈打着茶叶沫子:“本宫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当初华贵妃拉拢了你,你的家世加上华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对尹姜来说便是最大的威胁,她当然要派人盯着你,伺机除去你。” 绮筝不禁苦笑:“原来是这样。” “今日本宫之所以达到了最终目的,就是尹贵妃得意而忘了形,本宫有机可趁,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接走忘雪。人只要一得意,便什么都不顾及了,往往容易陷入圈套,尹姜做事过于显露自己,丝毫不懂得掩饰,华羽卿虽深谋远虑,但这样做起事来优柔寡断,所以她们斗了这么久仍僵持不下,不过她们的弱点,就是位高权重自命不凡,对付她们,或激之或顺之,该用什么方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懂的。” 绮筝不解地看向甄嫔,蹙眉道:“原来娘娘想的是把忘雪送回去,这样不是放虎归山吗,日后尹贵妃还会把她派到其他妃嫔那儿。” 甄嫔轻摇了摇头:“其实忘雪不是老虎,因为……。”甄嫔忽然顿住了,侧眼看着侍候在一旁的宫女秋惜。 秋惜会意,忙低眉,接过甄嫔的话:“因为,她是奴婢的妹妹,洛秋雪。” 绮筝被秋惜的话怔住了,愣了许久,回过神来,急切地看向甄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忘雪原名秋雪,是本宫的心腹之人,为了让她更安全的为本宫办事,不至于被人查出身份,便给她改了名字,叫忘雪,就是希望她能忘记曾经的秋雪。”甄嫔站起身来,在殿里踱了几步,“后来忘雪告诉本宫,尹贵妃有意将她培养成自己人,本宫就将错就错,让忘雪为尹贵妃办事,本宫也好知道尹姜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想到你入宫后,尹贵妃便将忘雪派到你身边,一直以来本宫都在苦苦思索怎么将忘雪送回尹姜身边,后来得知尹姜让忘雪趁机陷害你,为了取得尹姜的信任,忘雪不得已照做。想要忘雪回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她的身份被认了出来,但此事得万无一失,以免忘雪回去后被尹姜杀人灭口,本宫便抓住了尹姜得意忘形之时,让她把忘雪接回去,她便想也没想欣然答应了,忘雪回去之后如果有事,尹姜难辞其咎。” ”原来是这样,忘雪受刑时一声不吭也是做给尹贵妃看的吧,娘娘早就知道尹贵妃会来。” “本宫只是猜到这宫里会有人给尹姜报信,并不确信她会来。” 绮筝微微莞尔:“娘娘这步棋最终是赢了,是一石三鸟之计才对,送走了尹贵妃眼线,震慑了其他人的耳目,让忘雪安全回到尹贵妃身边并取得了她的信任。” “本宫不在乎所谓的赢家之称,在别人眼里,本宫如沙砾,但,不争,不代表本宫不会,不过本宫希望,最后的赢家,是你。”甄嫔回过身来,凝眸看着绮筝。 绮筝看到那双明澈的眼里似乎满含着期许‘我常想着进了宫便万事不由己,顺从天命却一次一次被人踏在脚下。进了这里,树欲静而风不止,手上的伤怎敌心里的痛,受过的委屈又有谁来怜惜。如今既有甄嫔相助,我定要从这里走出去,让她们,刮目相看……’ ************************************************************ 会考今天结束了~撒花~小萱赶紧跑来更文,下周还有期末考试,9,10,11三天不能更新,12号考试结束后会第一时间跑来更文,寒假里非特殊情况不会断更,若特殊情况断更的话,会加更补上。谢谢亲们的支持,精彩剧情在后面,小萱慢慢奉上。。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冬意凉 甄嫔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丝线上,抬手拿起一缕细瞧:“这是锦绣阁的丝线,祁桓翊给的?” 绮筝闻言,方才回过神来,掩不住一脸诧异,支吾着:“娘娘怎么知道。” 甄嫔放下丝线,转眸看向绮筝,莞尔一笑:“自然是本宫看见的,不然怎么会有秋惜帮你送牌子这一出。”见绮筝仍旧不改好奇的眼神,复道,“忘雪既然是本宫的人,自然要时常告诉本宫尹姜的事,我们会面的地方,就在那个隐秘的花园,那日忘雪趁你出去了,便相约与本宫会面,没想到看见了你在那里,还有祁桓翊,后来见你要走,本宫便让忘雪先回去了,本宫则是待你走了之后才离开的。” “那娘娘怎么知道祁将军的牌子落在我这儿了,而我会去还给他呢?” 甄嫔拿起桌上的绣架和丝绢,沉眼将丝绢压在绣架上:“本宫回去之时,恰巧看见你从雨明宫里走出来,左顾右盼,你刚刚回去,这么匆匆出来定然有什么事,本宫便让秋惜跟着你,遇到什么事儿,也好帮你解围,结果你寻人便问祁桓翊在何处,若你亲自将牌子交给他,被好生事端的人看见了,又是一番波澜,所以秋惜代你转交才是妥当的办法。” 绮筝低眉,薄唇轻启:“多谢娘娘处处为绮筝着想。” 甄嫔将绣架递给绮筝:“在傅家你也算是傅大人的掌上明珠,进了宫却吃尽苦头,只是,这份罪不该你受,本宫若是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兰婕妤虽然善良但性子懦弱,尹姜几句威胁几番示好,她便唯唯诺诺听了她的话,不敢将半点真相告诉皇上。娴婕妤倒是个极为聪慧之人,不过她娴静的性子只易于保全自己,即使有心帮你却使不上劲儿。” 绮筝听出甄嫔话里陌生的人,接过绣架,忙问道:“娘娘说的娴婕妤是?” 甄嫔又拿起丝线,捏了捏线头,穿过针眼:“就是贺贵人,贺悠竹,她侍寝后按规矩得晋封婕妤,皇上看她温婉娴静,便赐了娴的徽号。” 绮筝微微颔首:“悠竹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文月心无城府,易遭人算计,不告诉皇上事实,对她们都好,既然得娘娘相助,绮筝一定能离开这里。” “你有这份心就好,绣吧。”甄嫔笑着将引好线的针递给绮筝。”…… ‘冬意凉,转眼间,我已在这雨明宫待了四月了,日子久了也就不觉得苦,但我答应过甄嫔,也答应过自己,一定要出去,这里,不会是我傅绮筝永远栖身的地方。’绮筝站在窗前,凝眸思着。 晴初拿了件披风走到绮筝身旁,披在绮筝身上,轻声说:“主子,天寒,披上吧。” 绮筝微微颔首,转过身来,走到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热茶浅酌。 “见过嫔主。”秋惜匆忙走进殿了,欠了欠。 绮筝将茶盏落在桌上,看向秋惜:“起来吧,怎么了,如此慌张。” 秋惜忙道:“今日主子和忘雪约定了未时在花园会面,谁知皇上来了,主子脱不开身,便让奴婢来传话,让嫔主您去见忘雪,奴婢是趁奉茶的机会来的,得赶紧回去了。” 绮筝点了点头,秋惜便又脚步匆匆地出了殿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绮筝转眼看着晴初。 晴初走到殿外,看了看天,进来说道:“应该快到未时了吧。”绮筝站起身:“那我就去会忘雪了,你留在殿内。” “是。”晴初欠了欠,应道。 绮筝走出雨明宫,前后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有,便放下心来,移步向花园走去,远远便看见池边立有一熟悉的身影。绮筝放慢了步子,渐渐靠近,启唇轻喊道:“忘雪。” 忘雪先是一楞,回过神来,仓皇下跪,战战兢兢地开口:“主子,奴婢该死。” 绮筝没有说话,缓缓走了过去,俯身扶起忘雪:“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是无奈之举,我早就不怪你了,快起来。” 忘雪站起身来,红了眼眶,低眉道:“主子,若不是奴婢,主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绮筝抽出袖中丝绢,拭去忘雪眼角的泪,莞尔言道:“傻丫头,那是尹贵妃的主意,你若是不从,定然逃脱不了干系,她还会派其他的人来,我不一样也逃不了吗?况且甄嫔娘娘都告诉我了,我若不知道实情,今日还会站在这里吗?” 忘雪缓缓抬眸看着绮筝:“原来甄嫔娘娘都告诉主子了,主子放心,奴婢虽身在尹贵妃旁,但心永远向着主子和甄嫔娘娘。” 绮筝微微颔首,复道:“今日皇上到甄嫔娘娘那儿去了,娘娘脱不了身,就让我来见你。” 忘雪点了点头,转身拿起放在池边石头上的一个风筝,回过身来递给绮筝:“主子把这个风筝交给娘娘,娘娘就知道奴婢的意思了。” 绮筝接过风筝,仔细地看了看,风筝上破了几个洞,顾不得多想,忙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贵妃起疑心。” 忘雪欠了欠便离去了。 绮筝站在原处,看着手中的风筝,眉头微蹙,耳闻一脚步声渐渐临近,心下一惊,风筝掉落在地上,正欲俯身去捡,却被来人先一步拾起,抬眸一视,竟是祁桓翊,绮筝舒了口气。 “我,吓到你了?”祁桓翊小心地问道,将手中的风筝交还给绮筝。 绮筝忙摇摇头:“没,没有。” 祁桓翊看了看绮筝手里的风筝:“那就好,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干嘛?” 绮筝思了片刻,支吾着说:“我来,我来捡风筝。” “冬天放风筝?这风筝都破了,怎么放?”祁桓翊好奇道。 “是啊,刚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给划破了,放不了了,那我回去了,告辞。”言罢,绮筝看了看手里的风筝,微微一欠,转身离去。 “明天未时,我在这儿等你。” 听到祁桓翊所说,绮筝停下步子,回眸看向他。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绮筝浅浅一笑,移着步子往雨明宫走去,心下窃想‘他想干嘛,他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会来呢,那,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 昨日因事未更,今晚会加更不上,谢谢亲们的支持,九十度鞠躬。。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纸鸢 回到殿内,绮筝将风筝放在桌上,落座在桌旁,手支着头,静静想着‘我是去呢,不去呢,还是去呢?” 晴初迎了上来,笑问道:“主子在想什么?”目光又落在了风筝上,拿在手上瞧了瞧,“主子,这破风筝拿来有何用。” 绮筝回过神来,忙道:“别动,那是给甄嫔娘娘的。” 晴初小心翼翼地风筝放了回去,站到绮筝身旁,愣愣地看着出神的绮筝,心下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 第二日,午 用罢午膳,绮筝仍旧思着那个恼人的决定‘去,还是不去?’ “主子,下雪了。”晴初推门入内,说道。绮筝方才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推开轩窗,冷寂的庭院里飘洒着纷纷扬扬的雪,绮筝微微莞尔,伸出手,托住几扬小雪,看着雪静静融化在掌心,忽然转过身,吩咐道:“晴初,把披风拿来,我要出去。” “是。”晴初应道,从柜子里拿出披风搭在绮筝双肩上。 绮筝拉开殿门,走了出去‘这么冷的天,我若是不去,让他一直等在那儿,冻出了什么毛病,我岂不是恩将仇报。’绮筝加快了步子,出了甬道,四下看去,没有祁桓翊的影子,绮筝微微叹了口气,朝着池边走去,忽然看见池边石头上放着什么,绮筝心下好奇,加快步子走了过去,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风筝,俯身捡起,拿在手里细看,雪融化在风筝上,留下水渍,不过倒是没破损,风筝上画着一只看上去像鸭子的东西,绮筝百思不解,回眸间,看见石头上还有一张纸条,慢慢拾起。 “原欲以鸳鸯风筝赠之,苦于墨尽,乃成一只,望笑纳。”绮筝轻声念着上面的字,不禁笑出声来,“看来,不是没墨了,而是你有这心罢了。”抬眸四盼,空无人影,微扬唇角浅浅一笑,抹去风筝上沾着的雪,挪着步子回到雨明宫,双颊仍浮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跨过殿门,一抬眼便看见甄嫔坐在桌前,眸子里透出惊色。 甄嫔缓缓抬眼,看见入内的绮筝,笑说道:“外面那么冷,别惹了风寒,没事就待在殿里吧。” 绮筝微微颔首,落座在桌旁,沉静了片刻,方才道:“忘雪的风筝,菱鸢姐姐可看出什么了?” 甄嫔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风筝,看着上面的缺损,淡淡道:“风筝破了,有风也飞不了,忘雪的意思自然是时候未到,看来你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日子了。” 绮筝沉眼看着手中的风筝‘这风筝拿来干嘛呢,放吧,下雪天未必非得起来,搁在一旁,久了也就破了,哎,早知道,昨天就不该说捡风筝了。’ “你手上的风筝,哪来的?”甄嫔好奇的看着绮筝手,轻声问道。 绮筝先是一愣,支吾着开口:“捡,捡的。” 甄嫔笑了笑:“怕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儿让你捡的吧,行了,风筝拿在手里能叫风筝吗,走吧。”言罢,缓缓站起身来。 绮筝不解地看着甄嫔:“姐姐这是要?外面可还下着小雪” 甄嫔看向门外,凝注了眸子,淡淡道:“风筝自然是用来放的,想飞,何惧漫天飞雪。”说完,缓缓走出门去。 绮筝起身,随着甄嫔出了门。 二人来到御花园的一处空地上,甄嫔停下了步子,回眸道::“秋惜,把风筝拿来放吧,当年你放的风筝可是比本宫的高的多。” “是。”秋惜接过风筝,又笑说道:“哪是奴婢放得高,是主子不肯跑才对。” 甄嫔浅笑了声,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秋惜拉送着手里的线,风筝渐渐飞高。 绮筝抬眸看了看天上的风筝,目光又落在了甄嫔身上‘她与世无争,不然,如今又怎会只是一个嫔,借她的力,或许,我会如这风筝一样,越飞越高。’ “秋惜,再飞高点,你以前放的可比这高多了。”甄嫔喊道。 “主子,这儿风太大,奴婢怕线放长了拉不住。”秋惜一边拉着线一边回头说道。 “尽管放吧,就算线断了,它还能飞出这皇城去?”甄嫔略带一丝无奈地开口。 绮筝慢慢走到甄嫔身旁,看着高飞的风筝,微微舒了口气:“姐姐你说得对,纸鸢凭风舞,何惧雪沾翼。” 甄嫔微微颔首:“你明白便好。” “哎呀。”秋惜惊呼了一声。 绮筝忙看去,风筝断了线,摇摇欲坠的飞向一边,过了会儿便没影儿了,绮筝叹了口气:“断了就断了吧,菱鸢姐姐,咱们回去吧。” 甄嫔看了看风筝掉落的地方:“那边是梅林,应该落在那儿了,咱们去捡回来就行了,难得出来透透气,没尽兴怎么能回去。” 绮筝点了点头,便和甄嫔一道走到梅林,千百株梅树成林,虽是冬初,有的梅花已然开得繁盛,幽香扑鼻而来。 绮筝四下张望,蹙眉道:“咱们四处找找吧,看落在哪儿了。”晴初和秋惜忙四处寻觅,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晴初的声音:“主子,那这儿。” 绮筝和甄嫔忙走了过去,见风筝落在了一株梅树上,甄嫔便伸手欲将风筝拿下来。 一个声音传来:“娘娘,您看今年这梅花开得多好。” 又闻得微微叹息声:“哎,花开得再好有何用,如今是那尹姜掌管**,本宫也只能靠边站,花再好,人不好。” 甄嫔已经将风筝拿了下来,纸翼划过花枝,抖落了几朵梅花,转身间,看清楚了来人,将风筝递给晴初,静静地等着二人走近。 “参见贵妃。”甄嫔欠身道,绮筝也随着施礼。 华贵妃莲步轻移走了过来,冷眼看着施礼的二人,,侧言看向一边,眸子里怒色顿然涌现,抬手‘啪’的一声打在绮筝脸颊上。 绮筝不知所措,捂着灼热的脸颊,缓缓抬眼,正对上华贵妃冷冷的目光。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抖落娘娘亲手所种的梅花。”华贵妃身后的丫头碧珠厉道。 甄嫔微微侧眼看着地上的落梅,心下一怔…… **************************************************** 因为考完之后心情有些复杂,加上成绩出来的很快,也不理想,所以前几天小萱没有一点码文的灵感,断更了很久,用了近一星期的时间调整心情,恢复平静后,今日才开始更文,亲们谅解。。。90度鞠躬。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落梅祸 华贵妃向前踱了几步,冷嘲道:“本宫当是谁如此不能规矩,原来是傅常在,看来常在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大冷的天都有心思出来放风筝,没想到,本宫丢了东西也会有人捡。” “托娘娘洪福,吾等才能如此无虑自在。”甄嫔恭敬地福了福。 华贵妃猛然转身看着甄嫔:“呵,你们倒是乐了,可是本宫不乐,拜傅常在所赐,本宫如今是闲得很,可是忧多了,如今,这纸鸢又抖落了本宫的梅花,本宫可就更难受了,你们说,本宫如何能释怀。” “娘娘……。”绮筝正欲开口,甄嫔双眉紧蹙看着她,微摇了摇头,绮筝方才沉下头去。 甄嫔低眉道:“娘娘要放宽心才是不过纸鸢抖落的梅花并非娘娘的心结,娘娘话里尽指的另有其事。皇上虽将协助太后掌管**的权利交给了尹贵妃,并不代表娘娘就此失势,翻身的机会仍旧多的是。” “甄嫔说得可真好听,翻身的机会,本宫明白,皇上已经很久没去你那儿了,昨天居然临幸了你,这是不是你翻身的机会?不过你最好别忘了,你再怎么翻,还是嫔,本宫可是贵妃,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华贵妃淡淡地说到,斜睨着甄嫔,唇角微扬。 “菱鸢何德何能指教娘娘,菱鸢只是劝娘娘放宽心而已,娘娘若仍耿耿于怀,臣妾也没办法,不过娘娘不必将此事归加到傅常在身上,毕竟绮筝至始至终都没拉娘娘下水,推娘娘下来的是尹贵妃和皇上,娘娘尽管记恨去吧。”甄嫔微微抬眸,淡然一笑。 华贵妃闻言,脸色阴沉,眸子里尽是怒色,厉声开口:“好啊,看来有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宫就要你们看看,本宫应当记恨的,是何人。”侧过身,稍俯,凑到绮筝耳边,语气渐重。 绮筝顿然怔住,惶恐地看着华贵妃,华贵妃忽然掩嘴笑了出来:“放心,本宫不会把你怎样,毕竟你还是皇上的妃子,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行了,起来吧,不过你们抖落了本宫的梅花,如此好的梅花怎能埋没在土里,应当藏在心里才是,那么,你们就把刚刚掉落的梅花一片不剩得给本宫吃下去,本宫就当没发生过,不然,本宫就把看到的通通告诉皇上,结党营私的罪可比以下犯上大多了。”言罢,微微侧眼,冷道:“碧珠,还不快去把刚刚在地上的梅花,抓起来,伺候两位主子服下。” “是。”碧珠隐隐一笑,走到树旁,俯身,伸手连同花瓣下的泥土一一抓起来,双手捧着,站在绮筝和甄嫔面前:“二位贵主请用。” 绮筝战战兢兢地站起,凝眸看着那抔土,缓缓伸出颤颤发抖的右手。 “绮筝。”甄嫔喊道。 绮筝顿住了,微微侧眼看去,甄嫔神色茫然,微微摇了一下头,绮筝方才收回手,沉下眼去。 “怎么,不肯吃?那好,本宫正要去向皇上请安,愁着没什么话头和皇上聊,二位妹妹可是给本宫解了一大难题,碧珠,咱们走。”华贵妃扬了扬嘴角,转身踱了几步。 “娘娘且慢。”甄嫔走到缓缓走到华贵妃身后,眸子里毫无神色,待华贵妃转过身来,便低眉从碧珠手里捧着的土中拿出一片残红缓缓放入嘴里。 华贵妃轻拍了拍手,笑说道:“好,本宫就知道菱鸢妹妹绝不会以身犯险,哪怕是根本不会有的险,呵呵,本宫的梅花滋味不错吧,还不快叫傅常在一块儿过来尝尝。” “娘娘,花瓣臣妾已经吃了,至于傅常在,还望娘娘高抬贵手,这风筝是本宫放的,与傅常在无关,娘娘若是连同傅常在一起责罚,难免会落下话柄,有损娘娘贤德,臣妾也知道,娘娘绝不会乐意因小失大。”甄嫔抬头,双眸宁察着眼前人的神色。 华贵妃沉了脸色,窃下思了片刻,方才道:“既然妹妹担了此过失,本宫就无理由责罚傅常在,不过本该两人受的罚却要加在妹妹一人身上了,妹妹可还乐意?” 甄嫔颔首一欠:“臣妾愿一并承担。” “好,那本宫就如妹妹所愿,妹妹就把这土里的花瓣一一挑出来,吃干净。”华贵妃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笑意,侧眼道:“本宫没闲心待在这儿看妹妹享用,碧珠,你就留在这伺候甄嫔娘娘吃完这些花瓣再回来。” “是。”碧珠应道。 华贵妃转身离去,碧珠笑看向甄嫔,福了福:“娘娘继续吧,奴婢还得去伺候主子,娘娘快些好。” 甄嫔扫了一眼碧珠:“本宫知道,不会耽误碧珠姑娘太久。”言罢伸手拿来一片花瓣放入嘴里,欲伸手再取。 绮筝一把拉住甄嫔的手腕,红了眼眶:“菱鸢姐姐,不能吃了。” “是啊主子,奴婢替主子吃。”后面站着的秋惜快步走了过来,顾不上分别哪是花瓣哪是泥,抓起碧珠手中泥吃了下去。 “奴婢也替娘娘吃。”晴初凑上前来,和秋惜一道抓吃着泥土,片刻后碧珠的手里空空如也。 “你们俩个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不从娘娘的吩咐,贵妃娘娘可是要甄嫔娘娘吃,如今就算你们替主子吃了,可是华贵妃还是会追究的,你们就等着吧。”碧珠吼道。 甄嫔苦笑了声,启唇道:“这里就咱们五个人,如果你禀报娘娘说吃下花瓣的是本宫的宫女,到时候除你之外,我们来个抵死不认,受罚的不知是你还是本宫,不过本宫好歹也是皇妃,事情闹大了,本宫不怕惹上麻烦,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这闲心?还望碧珠姑娘识趣一点,是本宫欠姑娘人情好,还是本宫记姑娘的仇好,姑娘自己掂量吧,咱们走。”说完,看向绮筝,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碧珠愣了许久,哼了声,回去复命去了。 “菱鸢姐姐,今日……。”绮筝淡淡开口,忽然顿住了。 甄嫔轻摇了要头:“今日华贵妃是冲着你来的,抖落梅花算什么,只不过借题发挥罢了,不过你要记住,这是仇,本宫能屈能伸并不代表本宫能忘记受过的委屈,咽过的泪,本宫只是将其深埋在心里,一朝算,不过本宫无心与她们相争,只是逮住机会让她们难堪一番罢了,你不同,如今你是常在,与她们身份悬殊,连让她们难堪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本宫要你和她们争,要你彻底把她们比下去,本宫才能舒口气。” 绮筝轻轻颔首,沉下眸子。 “今日难为你们了。”甄嫔停下步子,回过头看向后面随着的晴初和秋惜。 “奴婢应该的,怎能看着主子受此委屈。”秋惜低眉道。 甄嫔莞尔一笑:“快跟本宫回去喝些水吧,泥哪是人吃的。绮筝你们也快些回去吧”绮筝点了点头,带着晴初回到雨明宫。 待晴初喝了几杯水,绮筝走上前去,拉起晴初的手:“傻丫头,没事儿吧。” 晴初笑了笑,摇了摇头:“主子放心,奴婢没事,替主子几口泥而已,奴婢若没遇上主子,碰到其他难招的主,还指不定吃什么。” “去讨些酒来,咱们主仆俩喝两杯,忘记今日的委屈。”绮筝淡然一笑道。 “是。”晴初笑着应道。 近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盏孤烛映着方桌,二人趴在桌边,醉意正浓,晴初喃喃道:“主子,奴婢不行了,奴婢好困。”声音渐小,迷迷糊糊地睡去。 绮筝支起头来,双颊通红,起身踉跄地走到窗边,推轩,凉,直入心底。倚着绮户,轻吟道:“酒十杯,愁千丈,轩内孤影景堪凉,暗垂泪,无期风霜。”看着一片朦胧的远处,拉开门,摇晃着身影走了出去。仍旧是那处静谧的花园,雪纷扬落下, 西承门开,进来两位便装之人。 “常海,今日出宫私访之事,不得张扬。” “是,奴才明白。” 绮筝拖着仿若他人的躯壳站在池边,朝天喊道:“鸢有何错,错在牵线人位卑而已。” “何人在此?”李常海惊道。 元帝看着前面的人影:“常海你先回去打点,朕去看看。” 李常海方才应道:“皇上可要小心,奴才告退。” 待李常海走远,元帝缓缓走道绮筝身后。 绮筝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见来人模糊的面庞,问道:“你是谁?” 元帝一脸惊讶的神色,不禁一笑:“你是傅绮筝,朕还记得你,你居然已经把朕忘了。” 绮筝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元帝,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头脑晕眩,摇晃着身子,莞尔道:“你不是皇上,皇上说过他不想见到我,所以我是不会……让自己见到皇上的,但是现在你在我眼前,不……不对,是我在你眼前,所以你不会是皇上,别骗我了。” 元帝怔住了,迟迟没有开口。 绮筝回过身去,抬头看着天空:“哎,难道我就这样好欺负吗,入宫以来,被人陷害,被人侮辱,被人贬斥,我都认了,但是现在连一个不相识的路人都要欺骗我,傅绮筝,你太傻了,呵呵,真的太傻了,还在这儿傻傻的想着不相言,不相识,不相知,不相斥,不相怨,不相骗。” “你当真不认识朕了?说这些傻话。”元帝道。 绮筝猛然转身,蹙眉怒道:“闭嘴,我叫你不许骗我,我本来就傻,说的当然也是傻话,傻话只有傻人听,所以这宫里只有皇上一个人最聪明,不,应该是英明。”咧嘴嬉笑,“对,皇上最英明。” “皇上英明?此话从何说起?”元帝好奇道。 “皇上从来都不听我说话,我说的都是傻话,皇上只认为那些陷害我的人说的才是真话,你在这儿听我说了这么久,所以你根本不是皇上,再说了,皇上应该在月儿寝宫里才对,怎么会在这儿。”绮筝傻笑了笑,眨了眨迷茫的双眼看向那模糊的身影……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因祸得福 元帝闻言,愣了久,冷笑了声:“原来你是嫉妒兰婕妤才会喝得伶仃大醉,借酒消愁。” 绮筝抬手在他眼前扇了扇,皱着眉头:“去去去,什么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月儿啊,月儿得宠,我高兴,真的高兴,没人敢欺负她了,我就能安心待在我的冷宫里,皇上算什么,人人都怕他,我不怕,我……我敬他,但是我不爱他,没什么好嫉妒的。”刚侧过身,又忽然转回去,手指着他的脸庞,盯着他的双眼:“可是我……我气,我气他不相信我说的,相信那些人,凶我,贬我,冷落我,凭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似有些呜咽。 元帝闻言,没有开口,转身踱了几步准备离开。 “喂你站住,虽然你骗了我,我不怪你,可是这里就你一个人,你不能听我发发怨气呀,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绮筝抱怨道。 “行,你说吧,有什么怨气,怨谁。”元帝回过身来,淡淡道。 绮筝沉下头,喃喃道:“我还能怨谁,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只怨牵线人位卑足羞,连放的风筝也会被安上罪名。” “风筝,怎么又扯到风筝上了,行了,你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我没醉,我这是第一次喝酒,怎么会醉呢,我是借酒消愁,可是消不了,愁更愁,我回去了,后会……后会有期。”绮筝挥了挥手,昏昏沉沉的走着,步子渐不稳,身子下落,倒在了地上…… 绮筝睁开蒙蒙双眼,左右盼盼,撑着榻欲坐起,抬手摁着额头:“头好晕,我这是在哪儿。” “主子醒了,这里自然是雨明宫啊。”晴初端来热水放在桌上,走到床榻边,扶着绮筝坐起。 “我不是在外面的吗?难道是做梦?” 晴初拧了帕子递给绮筝:“主子昨晚的确在外面,是李公公送主子回来的,那时奴婢也迷糊着呢,李公公一来就把奴婢给吓醒了。” “李公公?”绮筝好奇道。 “就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奴婢也好奇着呢,后来李公公问奴婢昨日发生了何事,奴婢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李公公了,李公公叫主子放心。”晴初笑道,“定是皇上让李公公送主子回来的,看来主子从这里出去指日可待了,主子昨日当真碰见皇上了吗?” 绮筝眉头轻蹙,微微摇头:“不知道,昨日醉得不轻,只记得到外面去了,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主子更衣吧,近午了,奴婢去把午膳端来。”晴初道。 绮筝轻颔首,一番梳洗后,绮筝坐在桌前,静静回想昨日,依稀记得一个人影。 晴初端着午膳快步走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李公公来了。” 绮筝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忙起身相迎。 李公公笑着走了进来,绮筝欠了欠。 “诶不敢不敢,奴才怎能让嫔主行礼。“李公公忙道。 绮筝莞尔一笑:“公公此来是?” “皇上有东西赏给嫔主,奴才就赶紧给嫔主送来。”李公公看了看后面随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会意,双手托着一个风筝呈了上来。 绮筝好奇地打量着太监手里拿着的风筝,是一只凤凰,色彩华丽非凡,绮筝忙接过,抬眸看着李公公:“这是?” “这是皇上御赐的,除嫔主外没人敢碰,皇上还说了,这个风筝抖落梅花也好桃花也罢,都不打紧。不会有人追究的,嫔主尽管放就是了。”李公公恭敬道。 “是,绮筝谢皇上赏赐。”绮筝微微一欠。 “东西送到了奴才就告退了,嫔主放心吧,奴才一定会尽奴才所能助嫔主一臂之力,不久嫔主就该从这儿出去了。”绮筝轻颔首:“有劳公公了。” “嫔主不必客气,这是嫔主的运气,若没有昨日,奴才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嫔主到底聪慧,几句话就把皇上的心结解开了,不过要想跟没系之前一样,还需要些时日。” “不瞒公公,绮筝当真想不起昨日给皇上说了些什么,连自己怎么回来的,我也记不真切了。”绮筝莞尔道。 “说到底,还是嫔主的好福气,奴才就先告退了。”李常海施礼退出殿去。 绮筝仔细地看着手里的风筝,淡然一笑,将风筝放在桌上。 “奴婢帮主子收起来吧。”晴初道。 绮筝缓缓落座在桌旁,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沫子:“不用,等下咱们就去放,放久了,作用也就小了。” 晴初听到绮筝所言,虽有些不解,却也不敢多问,退到一旁伺候。 用罢午膳,又精心梳洗一番,拿出了锦盒里的金玉缀雪插在发髻上,唇角微扬,拿起桌上的风筝,领着晴初出了殿去。 绮筝脚步轻快地走在御花园里,脸颊上残留隐约笑意。 “主子,这里人少,咱们就在这儿放吧。”晴初四下看了看,说到。 绮筝摇了摇头:“不,咱们要去梅林。” 此话一出,晴初惊恐不已:“主子要去梅林,难道主子忘了昨天。” 绮筝冷冷一笑:“我没忘,也永不会忘,只是今日不同了,风起了,我无需再忍,该自己搭一把力,飞得高些飞得快些,你放心吧。” 二人快步走到梅林,绮筝拿过风筝,跑了几步将风筝扬起,大声嬉笑着。 “你们好大的胆子。” 声音传来,绮筝嘴角隐约一笑,收回风筝掉落在一边,换了惊恐的神情,回过眸子,看清了来人,福下身去:“参见贵妃娘娘。” 华贵妃走近,冷道:“傅绮筝,又是你,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甄嫔没来吗,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没有军师在也敢来招惹本宫。” “娘娘这是哪里话,娘娘身份何等尊贵,嫔妾怎敢招惹,再说娘娘平日对绮筝一向要好,嫔妾头上的簪子不就是娘娘赏的吗,今日嫔妾虽在此放风筝,但也是念在娘娘昔日对嫔妾的情分上小心翼翼,生怕损了娘娘的梅花。”绮筝低眉道。 “是吗,大冬天的放风筝,你说你没企图,你认为本宫会信吗?”华贵妃扬了扬嘴角,走到绮筝面前,拔下绮筝发髻上的玉簪,拿在手里看了看,冷嘲道:“本宫真是瞎了眼才会扶持你,到头来半点好处没得到,反倒让尹姜占了上风,你说,本宫还会信你吗?”言罢,紧捏着手中的玉簪,重重地摔了出去。 “嫔妾只是放放风筝而已,娘娘何必动怒,皇上赏赐的东西岂能随便摔打。”绮筝淡淡道。 华贵妃怒色顿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说这样的话。”侧眼看着一旁地上的风筝,走过去拾起,“这风筝不错,不过可惜了,到了你的手里,没什么好下场。”言罢,抬手欲撕下。 “娘娘且慢,请娘娘手下留情,嫔妾惹了娘娘,认打认罚,这风筝娘娘千万动不得。”绮筝略带央求道。 “本宫还就撕了,怎么样,本宫不光要撕风筝,还想把你大卸八块,不过本宫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你今儿就给本宫跪在这儿,跪到天黑了雪停了为止,若天黑了雪还在下,你就给本宫一直跪下去,本宫倒要看看,老天爷帮不帮你。”华贵妃哼笑了一声,缓缓将风筝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绮筝跪在地上,沉下眸子,待华贵妃走远,方才侧眼轻声吩咐:“晴初,去把簪子捡起来。” 晴初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寻了寻,拾起地上的簪子,皱起眉头:“主子,簪子上的珍珠掉了。” 绮筝微微莞尔:“掉了就掉了吧,回头找个人镶上去,还好没摔碎,若是碎了就可惜了,我不该拿它来赌。” “主子是在赌?那咱们是赢了还是输了,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呀。”晴初无奈道。 “输赢如今还看不出来,不过华贵妃已经把风筝撕了,她注定赢不了,但是我得好好想想咱们怎么赢。”绮筝缓缓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飞雪,轻叹了口气。 雪下得愈紧了,风拂过,绮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晴初忙过来切声问道:“主子,咱们还要这样跪下去吗,主子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绮筝有些摇晃,朱唇微白。挥了挥手:“不碍事。” 天色暗了下来,梅林里漆黑一片,雪渐渐小了,直至最后一片雪飘落,晴初欣喜地道:“主子,雪停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绮筝嘴角绽出一丝笑容,在晴初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双脚已然瘫软。 晴初搀着绮筝回到雨明宫,走进院子,绮筝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水缸,摆脱晴初的手,缓缓走了过去,拿起水瓢,将冰冷的水从头淋下。 一旁的晴初惊了,慌忙夺下绮筝的水瓢,含泪道:“主子这是干什么,难道主子受的苦还不够吗?” “把水瓢给我,这个赌只能赢不能双赢双输,等下你去请太医,就说我是双脚不便跌入水里弄成了这般模样,记住,不管是谁问起,都要这样说。”绮筝目光凝滞,淡淡道。“主子何苦要折腾自己呢,咱们就算赢了,主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样的赢咱们拿来有何用。”晴初央求道。 “把瓢给我。”绮筝厉声道。晴初哭喊着:“主子。” “给我。” 晴初泪如雨下,无可奈何地将瓢递给绮筝。 水一瓢接一瓢,不断地从绮筝身上流下。 “主子,够了,主子别淋了。”晴初在一旁含泪相劝, 绮筝浑身已然湿透,放下水瓢,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主子。”晴初忙跑了过去,扶起地上坐着的绮筝走入殿中。 绮筝坐在桌旁瑟瑟发抖,一番收拾之后,绮筝躺在床榻上,晴初伺候在一旁,眸子里含着眼泪。 “傻丫头,罚跪的是我,淋水的也是我,如今生病的还是我,我都没哭,你流什么泪。”绮筝笑说道。 “奴婢心疼主子,主子,奴婢去请太医吧。” 绮筝轻点了点头:“记住我刚刚说的,不然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晴初脚步匆匆出了殿去,请来太医瞧了瞧,只说是受了风寒。 清晨甄嫔快步赶了过来,随其后来的还有李常海,问清楚了昨晚发生的事之后,李常海又匆匆离去,留下甄嫔陪在绮筝身旁。 “李公公怎会跟姐姐一道来?”绮筝轻声道。 “听说是皇上派他来看看你的,在宫道碰见了,本宫也正纳闷儿呢,皇上怎么会过问你。” 绮筝轻扬嘴角笑了笑,脸色有些虚弱,支着床沿坐起,凑到甄嫔耳边道清了原由。 甄嫔颇为惊讶,笑道:“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感谢华羽卿,倒是给咱们弄了条捷径,不然着风筝哪能这么快飞起来。”顿了顿,仔细打量着绮筝,“看来本宫当真没看错人,以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绮筝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绮筝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甄嫔坐在桌旁,蹙眉疑虑着此事几日来毫无后续。 “圣旨到,傅常在接旨。”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昭瑄依旧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明争 一夜悄无声息过去,冬未过,凉意不减,浅酌一口热茶,暖意直入心底,落下茶盏,立身铜镜前,看着镜中未改的容颜,缓缓落座。 晴初给炉子加了些炭火,转眼问道:“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去鎏珠阁。” “闲来无事,现在就去吧,早一刻修好,本嫔也早一刻安心。”绮筝淡淡地开口。 晴初应了声,看向寝殿外吩咐道:“柳依,兰儿,伺候主子更衣梳妆。” 柳依和兰儿闻声进来,欠了欠:“是。” 一番打扮,留下柳依和兰儿在殿里,带着晴初走去鎏珠阁,进了院子,左右看看,院子里颇为清静。 “鎏珠阁。”绮筝默默念着殿门上的三字。 晴初说道:“主子,就是这儿了,咱们进去吧。” 走入殿里,气氛顿然变得忙碌起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走了过来,欠身道:“奴婢给嫔主请安。” 绮筝打量着眼前人:“免礼,姑姑你是鎏珠阁的掌事?”苏青低眉道:“回嫔主,正是,奴婢苏青,不知嫔主有何吩咐。” “本嫔的簪子不小心落到地上,珠子掉了,苏青姑姑且帮本嫔看看,可能修复?”绮筝走到一旁榻上坐下,看了一眼晴初,晴初会意,将手中锦盒递与苏青。 苏青拿出锦盒里的玉簪,仔细地瞧了瞧,方才道:“回嫔主,若只是珠子掉了自然可以镶上去,只是这镂空的花心处摔缺了一小块玉,恐怕珠子镶上去不大稳妥,奴婢尽力而为。” “嗯,有劳姑姑了,做好了本嫔差人来拿。”绮筝莞尔道,四下看了看,好奇道:“姑姑这儿可有新做的首饰,本嫔想挑个一两件。” “有,嫔主这边请。”苏青恭敬地说。 绮筝起身随着苏青走到殿的一角,一张长桌上整齐地放着十多个木盘,里面盛着各式各样的饰物,绮筝的目光从各盘扫过,侧眼问道:“不知哪些饰物是本嫔这个婉仪可佩带的。” “这边的都符合嫔主的身份,嫔主慢慢挑选,奴婢先去差人修复嫔主的簪子。” 绮筝微微颔首,苏青欠了欠,转身走了。绮筝仔细的挑选着盘中的首饰,目光落在了一支步摇上,做工精巧细致,外观华美非凡,绮筝伸手拿起细瞧,流苏轻垂。绮筝看着手里的步摇,微微侧眼笑问:“晴初,你觉得这个如何。” “这支步摇真漂亮,主子戴上去一定好看。”晴初笑说。“苏姑姑,本嫔的步摇可做好了。” “回嫔主,已经做好了,就在那边。” “好,你去忙吧,本嫔自己过去拿。” 声音传来,绮筝眉头微蹙,一个名字名字浮现在脑海里‘陈兮萦’。 陈兮萦向着角落走来,看见了绮筝,沉了脸色。 绮筝扬了扬唇角,走上前微微一欠:“见过舒贵人。” “本嫔当是谁,原来是傅常在,哟,瞧本嫔这记性,现在你已经是婉仪了,恭喜恭喜,得了一个翻身的机会。”陈兮萦冷笑道。 绮筝轻颔首:“多谢嫔主。” 陈兮萦走到长桌前,目光扫了扫桌上的饰物,蹙眉,抬眸间看见了所寻的东西,走到绮筝面前,抬起绮筝的手看了看:“原来婉仪也看上这支步摇了,不过不巧……” “不过不巧,嫔妾已经拿在手里了,告退。”绮筝打断了陈兮萦的话,浅浅一笑,欠身欲离开。 陈兮萦一把拉住了绮筝的手腕,冷眼看着绮筝:“站住,婉仪不会如此夺人所好吧,这支簪子可是本嫔让鎏珠阁打造的。”凑到绮筝耳边,轻声说:“你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皇上怜悯你,你才能有今天,别妄想跟本嫔争。” 绮筝淡然一笑,用力挣脱陈兮萦紧握的手,沉眼,缓缓开口:“贵人说得不错,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别以为嫔妾还是当日那个任贵人踩在脚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常在。” “怎么,有甄嫔撑腰,就能肆意妄为么,你一天在本嫔脚下,永远都在。”陈兮萦蔑了一眼绮筝,淡淡道。 “嫔妾自然比不得贵人,贵人后面站着的可是华贵妃,不过,嫔妾若没记错,皇上现在对华贵妃也有些成见了吧,原因想必嫔主也清楚,这颗大树,嫔主可还靠得住?”绮筝踱了几步,侧眼,沉着声音说:“嫔主刚刚可是说了这簪子是您差她们打造的,如果现在……。”嘴角微微上扬,挽起衣袖,露出臂膀,步摇尖端磨着雪白的肌肤:“如果嫔妾用力地划下去,然后大声呼叫,嫔主说,皇上会怎么想,不如嫔妾提醒一下嫔主,正如嫔主所说,在皇上眼里,嫔妾只是一支任人宰割的羊,那这伤……。” 陈兮萦怒色顿涌:“傅绮筝你……。”“嫔主息怒,嫔妾这不还没下手么?”绮筝看着兮萦,嘲道。 “行了,步摇你拿走吧,本嫔不稀罕。”陈兮萦静了片刻,冷道。 “呵呵,多谢嫔主割爱,奉劝嫔主,今时不同往日,走着瞧,告辞。”绮筝掩嘴而笑,言罢,欠身离去。 出了鎏珠阁,绮筝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自己也会变得如此善于争锋,抬手看着攥在手里的步摇,不禁苦笑,匆匆走回景颐宫。 “主子今日叫那个舒贵人好是难堪,真解气。”晴初笑道。 绮筝微微莞尔,没有开口,脚步匆匆,回到景颐宫,踏入宫门,忽然停住了步子,转眼看向一边‘我到底要不要去看文月了,见了她,又该如何让她认清深宫险恶,懂得自保,她心里一直依赖着皇上,依赖着我这个姐姐。’思罢,复移步前行,刚走进院子,便看见殿中立有一身影,心下一惊‘文月来了,可是对策尚无,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难道要……?或许可行,事到如今,只有如此。’ *********************************************************** 今晚有事耽搁了,晚发了一个小时,亲们谅解,九十度鞠躬。。各种票票打赏果断砸过来吧。。 正文 第五十章 用心良苦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又起波澜 用罢午膳,多日不见的嘉懿一脸欣喜地走进殿来。 绮筝抬眼看向嘉懿,莞尔言:“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遇到了什么喜事儿,说来听听。” 嘉懿双颊微微泛红,沉着头走到榻上坐下,迟迟没有说话。 “怎么了,什么事儿连我也不能说吗?”绮筝更是好奇道。 嘉懿缓缓抬眸看着绮筝,小声说道:“绮筝姐姐,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得保证不能说出去,否则被太后知道了,她又要找我和姐姐的麻烦。” 绮筝浅浅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倘若事态严重,任凭别人怎么问,我也不会吐露半字,这下你放心了吧。” 嘉懿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侍候的晴初她们。 绮筝会意,微微侧眼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丫头应了声,走出殿去,带上殿门。“我听姐姐说起宫外种种,已然心向往之,昨天我就偷偷地出宫去了。”嘉懿缓缓说道。 绮筝愣了一下,诧异道:“什么?出宫,嘉懿你怎么能偷偷溜出去呢,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姐姐,你别着急,我不是好生生地回来了吗,什么事儿也没有。”嘉懿笑了笑,言。 绮筝无奈的看着她,眉头轻蹙,沉静了片刻,才浮出一丝笑意:“那,在宫外看见了什么?” 嘉懿沉下眸子,缓缓开口:“其实在宫里虽然闷,但我是公主,除了太后,倒还没人难为我,出了宫才知道,天地之大,人有百种,虽然繁华,但到处是危机重重。” “你,该不会是碰上什么坏人了吧。”绮筝忙问道。 嘉懿没有说话,片刻后轻点了点头,看着绮筝担忧的神色,笑了笑:“不过姐姐你不用担心,有人救了我,不然我怎么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呢。” 绮筝撇过头,沉着声音道:“嘉懿,你次算是躲过了,如果那人不救你,后果得有多严重,你是大宁的公主,金枝玉叶,行了,我也不怪你了,早知道就不该给你讲宫外什么什么的。” 嘉懿伸手轻拉了拉绮筝的衣袖:“姐姐,就算你不给我说,迟早有一天皇兄把我只给了哪家的纨绔子弟,我也是要嫁出去的,出宫只是迟早的事,难不成有了上次的险境我就一辈子不出宫了吗?” “好了,还是说说为什么出了事儿还这么高兴。”绮筝道。 嘉懿微微莞尔,沉眼道:“就是,就是救我的那个人,姐姐你不知道,那三个贼人高大威猛,他们抢了我的银子还想嘀咕着要把我卖到哪儿去,他武艺高强,打得那三人是落花流水,后来还给我些银子让我回家,我骗他说我不是平京的人,是来走亲戚的,今天想买些首饰送给家人,不知哪里有这样的铺子,硬要他给我带路,其实我是怕再遇见什么歹人,没想到他真的陪我在集市里转了很久。” “那人一定是个翩翩佳公子吧,看你乐的这样儿。”绮筝掩嘴笑道。 “姐姐啊,你就别取笑我了,不过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子弟。” “你不是喜欢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吗,怎么……。”绮筝好奇道。 “不,他和那些人不同,他……。” 绮筝淡淡一笑:“行了,别一口一个他的了,他知道你是公主吗,还有嘉影公主知道你出宫的事儿吗?” 嘉懿忙摇头:“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是公主就不会让我过几日去拿簪子了,我也不敢告诉姐姐,怕她担心。”顿了顿,又慢慢说道:“告诉姐姐你,是有事儿要烦劳姐姐帮忙。” 绮筝微微一惊:“什么,你还要出去,行了,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嘉懿沉想了想,蹙眉道:“姐姐,其实我也不想姐姐为难,只是实在没辙了,那日我看上了一支簪子,可是店家说已经被人定了,他见我想要,就约定三天后在那家店前相见,我也不好回绝,就答应了,所以,想请姐姐帮混我出宫去。” “我哪有什么办法帮你混出去。”绮筝无奈道。 “姐姐只要向景颐宫总管说一声要安排两个宫女出宫采办点东西就行了,到时候我扮成宫女,让那个叫晴初的宫女跟我一道去就成了。”嘉懿看着绮筝,央求道。 绮筝深深的呼了口气,道:“你到想得周到,好吧,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别人就万不可食言,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听到绮筝答应了,嘉懿欣喜不已:“谢谢绮筝姐姐。”绮筝轻颔首,亦不知她的决定是对是错…… 嘉懿走后,绮筝按照嘉懿的说法,吩咐晴初去将唐洛风请来。 “不知嫔主有和吩咐,奴才可忙得紧。”唐洛风施礼道。 绮筝笑道:“唐公公不是一向清闲吗,最近怎么如此忙碌。” “金国使臣来朝,宫里忙得不可开交,这不缺人手,奴才也得顶上。”唐洛风道 绮筝缓缓起身,走到唐洛风面前,莞尔道:“既然公公事物繁忙,那本嫔就长话短说了,本嫔想派晴初和兰儿出宫采办些东西,还请公公通融通融。” “这个……皇宫里面什么没有,嫔主缺什么,跟奴才交代声就是了,何必要到宫外去买,如此麻烦”唐洛风回绝道。 绮筝看了一眼晴初,晴初会意,托着一锭金子走到绮筝身旁。绮筝拿着金子放到唐洛风手里,笑说道:“本嫔要的,恰恰是这宫里没有的,还望公公行个方便。” 唐洛风看着手里的金子,忙道:“嫔主的人要出去,那出去便是,不知嫔主准备哪天采办呢?” “本嫔也拿不准,明天或者后日吧。”绮筝踱了几步道。 “好,那奴才过会子就差人把出宫令牌给嫔主送来。” 绮筝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柳依,送公公出去。” 待二人走出门去,绮筝落座在榻上,苦笑道:“这个唐洛风,果真是见钱眼开,没好处拿,就给本嫔说金国使臣的事儿忙得很,金国使臣来了也有些时日了,难道还在宫里?”“主子,使臣的确还没回去,奴婢听说,金国的使臣是来求亲的,想咱们大宁的公主与他们和亲,皇上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也没给个确切淡淡话儿,一直耽搁到现在,使臣没得到皇上的同意自然是不肯走的。”一旁的晴初道。 绮筝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也难怪,金国此去岂止千里,哪个公主愿意远嫁到那儿,和亲一直以来都是弱国讨好强国的手段,皇上是不会同意的,可是冒然拒绝恐怕会挑起战乱,哎,不想了,这不是本嫔应该烦扰的,倒是嘉懿的事儿,晴初,你可得好生跟着公主,让公主平安回来。” “是,奴婢知道了。”晴初应道。 两日后,嘉懿装扮成宫女和晴初一道出了宫去,绮筝心里担忧不已,坐立难安,下午仍不见二人平安回来,更是心急如焚,傍晚,天色渐暗,绮筝目不转睛的看着殿门,忐忑万分,一阵脚步声传来,忙起身走到殿门前外望,一个太监走上台阶,施礼道:“傅婉仪,太后请嫔主过去。” 绮筝猛然一惊,神色茫然,回过神来忙问道:“太后娘娘有何事要见本嫔。” “奴才不知,嫔主去了就知道了。”太监说道。绮筝缓缓点头,跟着太监走去慈晔宫…… ******************************************** 祝亲们元宵节快乐~。。各种票票打赏果断砸过来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和亲 进了慈晔门,绮筝眉头紧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依稀听到前方慈晔宫正殿传来呵斥声。 “嘉懿,你的胆子到真不小。” 绮筝顿然怔住‘人算不如天算,太后还是发现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随着太监走入殿中,上前盈盈一福:“嫔妾参见太后。” “起来罢。”太后坐在殿上,淡淡道,待绮筝站起身,低眉问:“傅婉仪,哀家问你,嘉懿长公主私自出宫一事,可有你的份儿?” 绮筝微微抬眸环顾四周,嘉懿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前面跪着的,是晴初和唐洛风,绮筝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是瞒不过了,敛裙而跪,沉眼道:“回太后娘娘,唐公公和晴初都已在此请罪,嫔妾百口莫辩,自然是有份。” 太后冷笑了声,道:“呵,你倒是招得挺快,你可知,公主私下出宫是多大的罪,而你理当同处。” 绮筝轻叩首:“任凭太后处置,只是嘉懿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不应受皮肉之苦,嫔妾愿一并承担。” “不,此事与傅婉仪无关,是儿臣硬让婉仪帮忙,婉仪看着儿臣是公主的份上不好推脱,所以才勉强答应,试问母后,如此,岂可连坐。”嘉懿仓皇跪下,辩解道。 太后厉声道:“哀家还没处置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是公主,私自出宫,屡犯宫规不知悔改,还想替人担过失,如何让你母后在地下瞑目。” “母后,嘉懿自知有罪,还望太后尽快处置,逝者已矣,太后别扯到我母后身上,母后不能瞑目,父皇也未必可以。”嘉懿沉着声音道。 “平日你不是三日不说话么,现在话倒是多了起来,想领责罚还不容易,哀家就怕罚得轻了,不光要罚你,还有傅婉仪,宫女晴初,宫女水雾,景颐宫总管,通通得罚,说不定,这事儿,还跟嘉影沾边。”言罢,隐隐一笑。 嘉懿闻言,顿然一惊,抬眸冷眼看着太后,静了片刻,缓缓开口:“母后,儿臣已经说了,此事因儿臣而起,母后何必要责罚其他人,不怕别人说母后不近人情吗?” 太后在一旁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是哀家不近人情还是你不知好歹,看来哀家是非罚不可了,本来还想着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母后且慢,嘉懿顶撞母后实属无心之过,还望母后别与儿臣计较,且说儿臣可有何将功赎罪的机会。”嘉懿闻言,忙解释道。 太后浅浅一笑,走到嘉懿面前,轻扶起嘉懿,和蔼道:“好歹你也叫哀家一声母后不是?哀家怎忍心罚你,不过宫规摆在那儿,哀家岂能寻思,这宫规是大宁的,要将功赎罪,自然也是对大宁有功才抵得过。” 嘉懿轻蹙眉头,不解太后的话,遂问:“母后,儿臣乃一介女流,如何为大宁立功,母后不会是想让儿臣上战场杀敌吧。” 此话一出,绮筝顿然脸色惨白,心乱如麻,呼吸微颤‘太后果然是有目的的,和亲,不,此事万万不可,嘉懿怎能远嫁金国。’ 太后伸手轻撩过搭在嘉懿眼前的发丝,笑说道:“谁说女子就不能立功了?你一人抵得过大宁的千军万马,嘉懿,你母后走得早,哀家对你们姐妹也许是苛刻了点儿,可是皇上对你和嘉影那可是比对哀家还亲,如今也该是你为皇上,为大宁付出的时候了。” “儿臣不明白,母后还是直说吧。”嘉懿低眉道。 “那好,母后就直说了……” “太后,嘉懿长公主乃是恭贤皇后嫡出金枝玉叶,又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断然不会答应,还望太后三思。”绮筝打断了太后的话,央求道。 太后斜睨着绮筝,冷冷地开口:“傅婉仪,哀家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再说此事只要嘉懿应了,不管皇上答不答应也得照搬,你最好给哀家闭嘴,否则哀家现在就办了你。” “母后,傅婉仪也是为儿臣着想,还请母后放过她们,无论母后说什么,儿臣应了就是。”嘉懿道。 太后回过头来,笑问:“母后提什么你都答应?” 嘉懿想了片刻,缓缓点头,又抬眸看着太后:“不过母后也要答应儿臣,不追究其他人。” “好,母后答应你,等下自然会放了她们。”太后笑道,顿了顿,方才言:“金国使臣来朝求亲,你皇兄迟迟没有回信,这事儿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拒绝势必会挑起两国战争,且不说咱们是否能胜,就是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咱们这些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也不能安心不是?所以,哀家希望你能嫁去金国和亲,让两国干戈不兴,势必会造福大宁百姓,岂不是大功一件。” 嘉懿听到太后的话,顿然怔住,神色黯然,身子向后小退两步,半句话也言不出。 太后看见嘉懿的神情,转身踱了几步,淡淡道:“当然,你若不答应,哀家硬来也没用,宫里成年尚未指婚的公主就剩你和嘉影,你若不去,就是嘉影去,而且,这些个人还会被哀家以重罪论处。”太后微微侧眼扫了扫绮筝她们。 嘉懿回眸看了看一旁跪着的众人,愣了愣,双瞳无神,缓缓开口:“好,我去和亲,不过希望母后做到答应儿臣的,放了她们,善待姐姐。” “这就对了,你答应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放心,哀家不光会放了她们,还会重重地赏她们,至于嘉影,哀家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不过,这都得等你去了金国哀家才能这么做,你就放心地去金国做皇后吧。”太后笑道。 “不,公主,万万不可啊,金国此去何止千里,公主怎能远嫁和亲,皇上绝不会答应与金国和亲的。”绮筝哭喊道。 嘉懿回眸,向着绮筝微微一笑:“姐姐放心,这是嘉懿自己决定的,不怨任何人。” “有你这话,母后就放心了。”太后道,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都给哀家听着,此事决不可宣扬出去,谁要是多嘴坏了公主的好事,哀家定要了的小命。” “难道太后是想瞒着皇上私嫁公主。”绮筝看着太后,问道。 “傅婉仪,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否则嘉懿为你做的都白费了,你还好意思跟哀家辩解。”太后厉道。 绮筝欲开口,却被嘉懿打断。 “姐姐别说了,姐姐的好意嘉懿心领了,嘉懿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姐姐保重,皇兄总有一日能知道姐姐的好,到时便会珍惜姐姐的。”嘉懿轻颔首,莞尔言。 “行了,嘉懿你先下去歇着吧,等日子定了,哀家再告诉你,不过你也得管好你的嘴和脸,要是让谁看出什么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太后淡淡道,又侧眼看着一旁侍候的宫女,吩咐道:“彩菊,你送傅婉仪回宫,留在那儿好生伺候着,公主出嫁之前,不得让婉仪走出寝殿半步。” “是。”宫女彩菊应道。 嘉懿看了绮筝一眼,缓缓转身出了殿去。绮筝眼眶已润,看着嘉懿无奈离去的背影,瘫坐在地上‘我有什么用,保不了文月,救不了嘉懿,到头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嘉懿跳入火坑,却救不了她’ “都下去吧。”太后道。 “主子,起来吧。”晴初扶着绮筝慢慢站起,绮筝含泪斜视着太后,缓缓说道:“逝者已矣,太后何必呢。” 太后扬唇冷笑,道:“傅绮筝,倘若你要与哀家背道而驰,可得想清楚,以后还有没有活路,这话还是给哀家咽回去的好。” “主子,咱们走吧。”晴初扶着绮筝,轻说道。 彩菊走到绮筝面前,欠了欠,冷道:“嫔主请。” 绮筝收回斜睨的目光,慢慢前行。“来人,给哀家传金国使臣和斐珩煜。”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绮筝苦笑一声:“太后也不过如此。” 回到景颐宫,绮筝倚在榻上,神色涣散,晴初看着绮筝,眉头深锁,几欲相劝,却开不了口。 “嫔主还是想开些,公主出嫁与嫔主有何干,嫔主不还是在这殿里住得好好的。”彩菊笑言。 绮筝立起身来,呵斥道:“你给本嫔闭嘴,你不过是太后派来看住本宫的,昭瑄殿还轮不到你说话。” 彩菊站在门前,微微一惊,冷笑了笑:“是,嫔主不要奴婢说,奴婢就不说了,奴婢这也是好心。” “收好你的好心吧,咱们主子不稀罕。”兰儿冷眼看着彩菊。绮筝眉头深锁,一个念头萌生脑海‘不,我一定要救嘉懿,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只有皇上才能救嘉懿……’ ******************************************************** 开学了,小萱还是会坚持一日一更的,昨日由于网络问题,没有更新,今晚加更补上,下一章将会在12点左右更上来,谢谢亲们的支持,多多收藏,各种票票打赏果断砸过来吧。。九十度鞠躬。。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对策 绮筝借着歇息的借口将晴初唤入寝殿,留下兰儿和柳依在外殿看住彩菊。 晴初走入寝殿,敛裙跪在绮筝面前:“主子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若是做不成,定当拿命来偿还主子。” 绮筝忙扶起晴初:“傻丫头,就算没成也不能怨你,和咱们斗的是太后,能有多少胜算。” “主子,奴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嘉懿公主是万不能嫁去金国的,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太后面前自然不敢帮嘉懿公主说话,主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在所不辞。”晴初看着绮筝道。 绮筝凑到晴初耳边,小声说着,言罢,微微颔首。 晴初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主子放心。转身出了殿去,站在外殿,朝着兰儿和柳依道:“兰儿,柳依,主子刚刚小憩了片刻,发髻有些乱了,快进去给主子梳妆。”说完,轻点了一下头,两个丫头会意,忙走入寝殿。 “嫔主这么快就歇息好了?”彩菊狐疑地看着晴初。 “怎么,我还骗你不成,再说了,你只是太后派来办事的,管那么多干嘛。”晴初等着彩菊,冷道。 彩菊瞄了晴初一眼,欲移步走入寝殿,晴初伸手将其拦住:“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里是昭瑄殿,主子没吩咐,你进去干嘛?” “你。”彩菊怒视着晴初,转过眼,憋了憋嘴,沉口气,换做笑脸:“晴初姐姐别误会,奴婢没别的意思,你看,奴婢是太后派来伺候嫔主的,也应帮着那两个宫婢给主子梳妆才是,不然太后要是怪罪奴婢偷懒,奴婢怎能当得起。” 晴初冷笑了声,嘲道:“呵呵,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那两个宫婢?她们是宫婢那你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主子了?别以为是太后身边的宫婢就不拿自己当奴才,你是太后派来的不假,不过说是伺候我家主子也只是说得好听些,只要我家主子不踏出这个殿门半步,哪怕你就在门口站一宿,什么都不做,回去复命照样能领赏,太后夸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 “晴初姐姐说得是,奴婢的确是奴才,奴才不就是伺候主子的吗,再说了,奴婢可是天天给太后娘娘梳妆,一把好手,现在嫔主要梳妆,奴婢正好能派上用场,还是让奴婢进去吧。”彩菊推着晴初的手,小说道。 “我今天还就不让你进去了,怎么的?”晴初淡淡道。 彩菊沉了脸色,咬牙切齿道:“我今天还就去定了。”用力推开晴初的手欲闯入寝殿,又被一道身影挡了出来。 “啪”一声,绮筝抬手重重扇在彩菊脸上,厉声道:“不懂规矩的奴才,本嫔今日就代太后好生教训你,免得你日后在太后面前也如此无法无天。” “嫔主赎罪,奴婢只是……。”彩菊慌忙跪下,辩解道。 绮筝扫了彩菊一眼,转眸看着晴初,道:“你这丫头怎么也由着她胡来,本嫔不是让你管这昭瑄殿的宫婢吗?” “主子,奴婢哪儿敢管她呀,她可太后身边的人。”晴初斜睨着彩菊,嘲道。 绮筝走到殿上,缓缓落座,捋了捋手里的丝绢:“行了,管人你管不好,拿东西总能办妥吧,去领些人参燕窝来,本嫔想喝些参茶,吃点燕窝粥。” “是,奴婢尊命。”晴初欠了欠道。 “慢,嫔主若是想喝参茶吃燕窝粥,为何不要御膳房送来,还得派人去取食材回来做。”彩菊道。 绮筝哼笑了声,缓缓说道:“御膳房做的不合本嫔口味,本嫔就爱吃晴初做的,你是太后派来看住本嫔的,不是看住本嫔的侍婢。” 彩菊有些不服气:“嫔主既然这样说了,奴婢断然不敢阻拦,只是奴婢奉劝嫔主别做出违背太后圣意的事,出了事,别怪奴婢没提醒嫔主。” “多谢彩菊姑娘提醒,要是本嫔什么都不做,是否会出事呢?行了,你起来吧,晴初,还不快去。”绮筝道。 晴初应了声,移步走出了昭瑄殿,绮筝暗自松了口气,斜视了一眼彩菊:“你还不快去门口站着?就这会子功夫,本嫔怕是从这门来来回回几次了。” 彩菊忙起身,沉眼站在门口。绮筝侧眼看了看柳依和兰儿,两个丫头微微颔首,绮筝莞尔一笑,吩咐柳依上了茶,端着茶盏,细细品着杯中香茗,等着晴初回来。 “主子。”晴初端着盅盏走进殿来。 彩菊看着晴初,上下打量:“取些食材要这么久的功夫?” “主子,奴婢早取回来了,只是怕主子现在要用,所以直接做好了给主子端来。”晴初道。 绮筝点点头,站起身来:“行了,端到寝殿了去吧,有外人在场,本宫可咽不下去,柳依,兰儿,你们可得把殿给本嫔看好了,别让什么搅了本宫的食欲。”言罢,转身入殿。 “是。”柳依和兰儿欠身道,二人看着彩菊,傲然一笑。 晴初随着绮筝走入寝殿,靠在门边,回头看了看外面,见彩菊好生生地站在门口,方才将盅盏放在桌上,走到绮筝面前,欠了欠。 绮筝忙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晴初点点头:“奴婢使了些银子,总算问道了,太后打算明日深夜送嘉懿公主出宫,金国的人在平京城外迎接,而送亲的是斐珩煜,斐大人。” 绮筝闻言,娥眉紧蹙,轻声道:“太后果然是想瞒着皇上偷偷送公主出宫,只是斐大人是太后的外甥,想从他那里下手怕是不容易,如此一来,只有让皇上出面阻止这一条路。” “可是主子你出不去啊,那个彩菊又看得这么紧,倘若咱们再有人出去,她必定会起疑心,又如何让皇上知道。”晴初无奈道。 绮筝凝眸:“软的不行,咱们就只能来硬的。”轻招了招手,晴初侧过耳来,绮筝凑到晴初耳边,轻声说着对策。 第二日傍晚,从早上开始下的雨非但没停,反而愈下愈大,晴初拿来一套宫女的衣服放在床榻上:“主子,衣服奴婢准备好了,主子快穿上吧。” 绮筝点点头,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宫女的发式,坐在寝殿内焦急得等待。 晴初走到外殿吩咐道:“主子就寝了,柳依,兰儿,你们今晚还是在这殿里守着,我在里面伺候主子。” “是。”柳依和兰儿应道。 晴初回到寝殿,又站在门边像外探了探,合上了帐幔,走到绮筝身旁站着,绮筝看了看窗外,苦笑道:“这是老天爷在哭吗?” 晴初看向窗外淅沥下着的雨:“这是恭贤皇后在哭吧,她怎么能想到太后娘娘竟会这样待她的女儿,也许是感动得哭,至少还有主子真心待公主,不惜一切救公主。” “雨再大,本嫔的心意不会变,纵是太后事后要处置本嫔,本嫔亦无怨无悔。”绮筝凝眸看着窗外的雨,说道。 “主子,太后戌时便会就寝,而嘉懿长公主是子时出宫,主子去求皇上必定来得及,主子别担心了。”晴初道。 绮筝回过头来,舒了口气,心弦随着更漏一滴一滴滴落而愈加绷紧…… 待到戌时过,绮筝低沉着头走出寝殿,看向两边站着的柳依和兰儿,微微颔首,复移步向殿门走去,彩菊靠着门睡得正酣,绮筝打开殿门,动静惊醒了彩菊。 “你站住,这么晚了出去干嘛。”彩菊喊道。 绮筝回头,看见彩菊身子渐渐下滑,倒在了地上,兰儿抱着一根木棒看着绮筝,笑着点了下头。 绮筝看着地上的彩菊,心下窃笑,顾不得多想,冒雨匆匆向乾宁宫跑去。进了乾宁门,见正前大殿门前有几个太监和侍卫把守着,殿门紧掩着。绮筝移步上前,见门外守着的是李常海,忙道:“李公公,本嫔有要事要见皇上,请公公通传。” 李常海一看来人是绮筝,有些惊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原来婉仪嫔主,嫔主为何这身大半,下着这么大的雨还来见皇上。” “说来话长,还请公公禀报,今晚本嫔一定要见到皇上。”绮筝急忙道。 李常海神色似有些为难,言:“这,本来以裕王妃对奴才的恩德,奴才为嫔主效力应该在所不辞,只是今天太后娘娘特地招了兰婕妤来伴驾,说今晚要是谁惊动的皇上,咱们这些人可是要通通被杀头的,奴才的命是王妃娘娘救的,送了不打紧,可是这些人。”李常海看了看左右的侍卫。 “公公,出了事本嫔一并承担,本嫔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皇上。”绮筝断然道。 “恐怕这事儿您担不了,别说通传了,就是嫔主您在这儿喊一声皇上,奴才也得去禀报太后,到时候嫔主您可得免不了受责罚的,奴才们也得跟着受罪。”李常海为难地道。 绮筝闻言,心跌落到谷底,踉跄了几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倘若我见不了皇上,还是谁能救嘉懿,谁能救……”绮筝抬眸望着雨点稠密的夜空,泪夺眶而出……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疑无路 沉眼间,台阶上的小石坑凝滞了绮筝的目光,曾经的一段故事浮出脑海,绮筝快步走到石坑处,缓缓弯膝跪于坑中,抬眸仰望苍穹,衣衫湿透,雨水混着眼泪滑过脸颊。 李常海见状忙撑伞走到绮筝身边,替绮筝遮住了雨,道:“嫔主您这是何必呢,老天爷的意思哪能咱们说了算,说不定那个吕大人是运气好,老天爷帮他叫醒了皇上,可是嫔主您不是大臣,见皇上说的自然也不是什么造福黎明的事儿,难不成你还真想跪在这儿求来一声惊雷?” “李公公你别管,本嫔要跪在这儿,直到皇上出来为止,公公就当没看见罢了。”绮筝双目无神,淡淡道。 李常海看了看殿门,焦急地道:“嫔主,这么大的雨您跪在这儿玉体怎么吃得消,嫔主还是快些回去吧,不到天明,皇上是不会出来的。” 绮筝娥眉深锁:“这是本嫔是事,李公公的好意本嫔心领了,公公且回去吧。” “哎。”李常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退回殿门前,无奈看着绮筝跪在雨中。 转眼深更,雨渐渐小了起来,乾宁宫灯火已熄,绮筝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水滴顺着发丝滑到额间低落,转眸看了看远处,嘉懿出宫的时辰愈加临近,回头看着紧掩的乾宁宫殿门‘怎么办,我是继续等皇上出来,还是去拦住嘉懿,倘若我去拦驾,仅凭我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对付太后,到头来非但救不了嘉懿,自己怕是性命堪忧,还是继续等吧,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送亲的队伍走不了多远,等到皇上出来了,再派人去拦也不迟。’思罢,闭目,静静跪在雨中,仍无比期许着那声惊雷。 天明,雨停了,微风拂过,全身湿透的绮筝双手覆上肩,不禁颤颤发抖。李常海走了下来:“嫔主,你看这天儿都亮了,别说是雷,雨都停了,嫔主就这样硬生生跪了一夜,岂不是白费,好了,嫔主快些起来吧,皇上要上朝了,奴才这就去叫皇上。” “本嫔没事,李公公快去。”绮筝忙道。 “哎。”李公公无奈地叹了声,转身走人乾宁宫。 绮筝手支着地爬起,双腿瘫软无力,几欲跌在地上,踉跄地走到殿门前,倚靠着柱子,等待传召。 李公公出了殿来,看见绮筝神色有些着急,忙说道:“嫔主,皇上说了,今个儿不早朝,嫔主一时半刻怕是等不到皇上了。” 绮筝闻言,顿然一惊:“公公没有告诉皇上本嫔有要事求见吗?” “奴才哪敢多说,听了皇上的吩咐就得出来,这不,奴才还得差人去前庭传旨,让各位大臣都散了去,嫔主还是赶紧回宫,找个太医瞧瞧才是,这淋了一夜的雨……。” “前庭,大臣。”绮筝嘴里轻念着,没待李常海说完,便转身摇晃着身子出了乾宁门,快步向前庭走去。走到广场,绮筝躲到一边,靠着石栏杆喘气,等到来宣旨的太监传了旨意,等在广场里的官员才散了开来。绮筝忙走了过去,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爹,跟我来。”绮筝拉了拉傅任贤的衣袖。 傅任贤跟着绮筝走到角落里,看见宫女装扮又全身湿透的绮筝,锁眉道:“筝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绮筝顾不得多说,跪在傅任贤面前,涕道:“爹,求求你答应女儿,救救嘉懿长公主吧。” 傅任贤忙扶起绮筝:“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事说清楚。” “爹,太后瞒着皇上让嘉懿公主与金国和亲,此事万万不可,女儿好不容易从太后眼下逃出来想求见皇上,可是等了一夜也没见到,女儿实在没辙了,爹快想想办法把送亲的队伍拦回来吧。”绮筝央求道。 傅任贤捋了捋胡子,无奈地说到:“和金国和亲一事迟早要有个了解,皇上不愿,爹也不愿,可是也不能断然回绝,既然太后出面送嘉懿公主去,那爹无权干涉,筝儿你也不应插手此事,否则会惹祸上身。” “嘉懿公主是为了救女儿才答应去和亲的,女儿一定要救她,而女儿能求的只有爹你了,爹不是说过,会不惜一切地帮女儿吗?” “那是说的你身犯险境的时候爹才会不惜一切地救你,而不是为了大宁的公主搭上整个傅家去和太后作对,筝儿,你能平安,爹和你娘就放心了,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傅任贤劝道。 “爹,你就……。” “岳父,为何散朝了还不会回府。”声音传来,打断了绮筝所说。 傅任贤回头一看忙向绮筝使了个眼色,绮筝低下头去,站在一旁。 “这是?”裕亲王走近,指着绮筝道。 “她是筝儿的宫女,是筝儿派来看望我的。”傅任贤忙道。 欲亲王沉下眼,缓缓问道:“绮筝嫔主,她还好吗?” 绮筝愣了片刻,沉着声音说:“嫔主一切都好,裕亲王和傅大人不必挂心。 “那就好,岳父,不如去本王府上小坐片刻,绮姝老是念叨着您的身子骨,估计得让她亲自看您一眼才能放心。”裕亲王笑说道 “好。”傅任贤应道,言罢看了绮筝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和裕亲王一道离去。 绮筝缓缓抬眸,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泪止不住滑落,跌坐在地上,静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又忙撑起身子,向紫华门走去。 看见了那个身影,绮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祁将军。” 祁桓翊看见了绮筝,快步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快擦擦。”拿出手帕递给绮筝。 绮筝抑制不住焦急,接过手帕攥在手里,忙道:“祁将军能否拦住嘉懿公主的送亲队伍。” “好。”祁桓翊立刻转身,走了几步对一个侍卫道:“立刻召集一对人马随我出去。” 绮筝缓缓走到祁桓翊身后,轻道:“将军不问为什么吗?” 祁桓翊稍侧眼:“只要是你开口,不问原由,我都做。” 一个侍卫牵来一匹马,祁桓翊跨上马去。 “将军,若出了事,将军尽管推到我头上,昭瑄殿婉仪,傅绮筝。”绮筝看着祁桓翊,忙道。 祁桓翊没有回头,手握紧缰绳,淡淡道:“嫔主,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嫔主无关。”说完,领着七八个随从策马而去。 绮筝看着迅速消失的身影,愣在原处,忽然眼前一片模糊,身子渐渐下落,倒在了地上…… 乾宁宫,宫人打开殿门,元帝拉着文月走了出来,站在殿门前,文月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个石坑上,道:“皇上,那里为何有个石坑却迟迟没人来修善呢,这里可是乾宁宫,内务府怎能这般马虎。” 元帝笑了笑:“那个坑没人敢动,可是有原因的。” 文月看向元帝,饶有兴趣:“哦?皇上快讲讲,这坑有和来历。” 元帝看向一旁侍候的李常海:“常海,你可知道?” 李常海想了片刻,恭敬地道:“回皇上,大概,大概是因为昨个儿傅婉仪在那儿跪了一夜的缘故吧。” 元帝闻言,笑说道:“胡说,人跪一夜怎么能跪出坑来。”又渐渐响起李常海刚刚的话,沉了脸色,侧眼道:“你刚刚说什么,傅婉仪在殿外跪了一夜?” 李常海道:“回皇上,正是,傅婉仪想求见皇上,可是太后娘娘有旨,昨晚谁也不能打扰皇上,否则就会重重责罚奴才们,所以奴才不敢禀报,傅婉仪就硬是在雨里跪了一夜,也许是想效仿吕大人,感动上天,降下惊雷吧。” “皇上,姐姐既然已经走了,就说明没什么要紧的事,皇上别担心了。”文月劝道。 元帝没有开口,独自移步出了乾宁宫,留下文月和李常海站在殿门前不知所措。 昭瑄殿,绮筝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头脑晕眩不堪,一双手伸来将帕子搭在绮筝的额头上,待视线渐渐清晰,看清床边的人,心下一惊,嘴里轻念叨着:“皇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柳暗花明 绮筝双手紧紧抓着被面想支起身子,不停地喊道:“皇上,快救救嘉懿公主……” “别动,快躺下。”元帝忙说,沉了口气,道:“你放心,朕都知道了,朕已经派快马领着旨意拦人去了,朕绝不会让嘉懿加去金国。” 听到元帝所说,绮筝方才松了口气,静静地躺在床上,全身似无半点力气,微微侧眼看向元帝,轻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元帝眉头深锁:“朕知道你昨日在雨里跪了一夜,这么要紧的事昨日你怎么不闯进乾宁宫来,还想效仿吕则,把自己身子弄病了不说,朕不也是到今晨才知道的么?” 绮筝白无血色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嫔妾若是硬闯,若皇上不知道,嫔妾的命怕是早没了,还怎么救公主,心想试一下总是好的,也许是嫔妾诚心不够罢。” “皇上,不好了。”李常海匆忙地跑进来,跪在地上。 元帝侧眼看着李常海,淡问道:“出了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回皇上,领着皇上旨意的那人被太后娘娘扣在慈晔宫里了,奴才刚刚才知道。”李常海道。 “什么,母后竟然拦了朕的旨意。”元帝怒道。 绮筝已然焦急万分:“这下怎么办,嘉懿公主怎么办。” “皇上嫔主先别急,奴才刚刚听紫华门的侍卫报,午时刚过嘉懿公主就骑着快马冲出宫门去了,依嘉影公主的性子,没人奈何得了嘉影公主。”李常海道。 绮筝使劲浑身力气紧抓着床沿坐起来:“嘉影一个人怎么拦得住,那帮人可是领着太后的旨意,恐怕里面还有金过派来迎亲的。” “绮筝你先别着急,快躺下,朕去慈晔宫一趟,当面向母后问个清楚。”元帝怒然起身。 绮筝拉着元帝的衣袖,央求道:“皇上,嫔妾也去。” 元帝回过头来,看着绮筝道:“你病还没好,好生留在宫里修养。” “不,嘉懿公主一刻未回,嫔妾一刻也安不了心。” 元帝蹙眉想了片刻,点头应道:“好。” 绮筝更好衣,在兰儿和晴初地搀扶下随在元帝身后走去慈晔宫,跨进慈晔门,守门的宫人见到元帝纷纷跪下行礼,元帝一脸肃然,快步走入慈晔宫,绮筝紧随其后,走入殿里,太后手里拿着的一抹明黄异常夺目。 绮筝欲福身施礼,元帝微微侧目道:“傅婉仪有病在身,身子虚弱,不必行礼了。”绮筝方才低眉站好。 “儿臣见过母后,敢问母后这是?”元帝看着太后手里拿着的圣旨,淡言。 太后哼笑了声,沉着声音道:“哀家是在看皇上的圣旨写得有多好,真是不错,比起你父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皇上可比先皇能干多了,这样的旨,先皇可不敢下。” “既然母后认为儿臣写得好,又为何要扣住儿臣的圣旨,这点怕是说不过去罢。”元帝冷道。 “皇上这是来干什么,兴师问罪吗?哀家扣住的岂是皇上的圣旨,是千千万万大宁百姓的命,皇上可曾想过,要是这旨真到了金国人手里,咱们大宁的边陲之地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当年若非祁老将军平定边疆,皇上岂有今日的安宁,可是祁老将军已经不在了,若再有战事挑起,咱们能否招架得住。”太后起身走到元帝面前,看着元帝坚毅的双眼。 元帝看了太后一眼,头偏向一边,道:“母后多虑了,祁老将军不在了难道朕的大宁就打不了胜仗?母后别忘了,镇南王身体尚且康健。” “原来皇上是指望着贺恒,远水救不了近火,皇上就听哀家一句劝,息事宁人吧。”太后劝说道。 一旁站着的绮筝忍不住道:“太后娘娘,嘉懿公主她……。” “傅绮筝你给哀家闭嘴,哀家真是低估你的本事了,到头来你还是请到了皇上,可是有哀家在,你未必能如意。”太后瞪着着绮筝,呵斥道。 “既然母后这样说,那儿臣也告诉母后一句,朕的妹妹,大宁朝的金枝玉叶,决不嫁金国。”元帝毅然决然地说道。 太后正欲开口,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凑到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太后脸色顿然惨白,向后跌了几步,大笑,又怒视着元帝和绮筝,道:“这下你们称心如意了。”转过身去,淡淡开口:“来人,请皇上和嫔主出去,哀家要静一静。” 绮筝虽疑惑不已,但不得不听从太后的吩咐,转身欲走出殿去,却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嘉懿也在其中,绮筝不禁欣喜得红了眼眶,却又被嘉懿身旁的一人给怔住了。绮筝娥眉紧蹙,轻喊道:”哥哥。”顾不得多想退至一旁站好。 “参见太后。”领头的斐珩煜行礼道。 “珩煜,你是怎么办的差事,竟然让人给截了回来。”太后怒道。 斐珩煜沉下头,缓缓回话:“回太后,嘉影公主缠住微臣不让队伍前行,祁将军傅大人又带来了精兵强行阻拦,金国迎亲的人打不过,逃了,臣被逼无奈,只有被他们截回来,臣办事不利,愿领责罚。” “哼,祁桓翊,你手握禁军兵权,难道就是用来领着禁军违抗哀家旨意的?”太后瞄了一眼祁桓翊,冷道。 祁桓翊拱了拱手,道:“臣不敢,臣掌管禁军自然应当为皇上效力,臣知道皇上不愿嘉懿公主嫁去金国,所以才追赶截住了公主。” “好一个忠心护主。”太后嘲讽道,又看向嘉懿身旁的傅祺:“傅大人,这又是哪家的忠臣呀?” “臣傅祺,家父是内阁大学士傅任贤。”傅祺道。 太后顿然怒视绮筝,冷笑了声:“好啊,傅绮筝又是你,你到真是神通广大,身在宫里都能到家里搬救兵。” 绮筝不知所措地看着傅祺,傅祺看了绮筝一眼,回过头去沉眼道:“太后,此事不关嫔主的事。” “哦?不关她的事,你倒是说说那关谁的事。”太后走到殿前坐下,冷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母后,儿臣与傅大人在宫外相识,傅大人……。”嘉懿忙解释道。 太后缓缓开口:“嘉懿,哀家让你回话了吗,哀家问的是傅家大少爷,宫外相识,说得真好,可还有私定终身之类的说法?” 元帝看了一眼嘉懿,想了片刻,道:“回母后,朕其实早已知晓,已经答应嘉懿给二人赐婚,试问嘉懿先前已有婚约,岂可嫁去金国和亲。” 元帝此话一出,绮筝惊讶地看着他,亦不知是喜是忧,又看了看嘉懿和傅祺,见二人相识一笑,绮筝舒了口气,方才沉下眸子。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上怎从未跟哀家提起。”太后疑道。 “儿臣,儿臣只是认为以前说为时过早,只是现在不得不说。”元帝道。 太后淡然一笑:“是吗,不过真是不巧,哀家已经答应了鸾惜,将她的妹妹许给傅家少爷,或许就是位傅大人。”又侧眼向内殿喊道:“鸾惜,你出来。” 夏鸾惜从内殿走了出来,看着众人盈盈一福:“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上、诸位大人。” “免礼吧,你告诉她们,哀家刚刚说的是否属实。”太后看着夏鸾惜,笑说道。 夏鸾惜微微颔首,看向众人:“太后娘娘说的的确如此,太后娘娘已经恩准将奴婢的妹妹鸾忆许给傅祺少爷,奴婢前两天正是回家去与爹娘还有妹妹商量此事。” “太后娘娘,自古嫁娶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大人和夏夫人是应了,可如果父和家慈对此事一概不知,岂能算有了婚约。”绮筝忙说。 “母后,傅婉仪说得是,敢问母后,傅任贤可知道此事?”元帝问道。 “哀家正欲派人说亲去,不过好歹哀家是说在皇上前面,那到底是皇上说的算,还是哀家说的算。”太后笑问,想了想,复道:“不过哀家的主意易变,皇上不如留下来跟哀家商讨商讨,到底是听从皇上的赐婚,还是哀家的指婚。” “好,儿臣就留在这儿与母后商讨。”元帝道,又看了看众人,言:“你们先去乾宁宫等朕。” “行了,斐珩煜留下,其他的都退下吧。”太后淡淡道。 众人行了礼,走出慈晔宫。 一行人走在甬道内,晴初和兰儿扶着绮筝走到傅祺身旁,绮筝蹙眉问道:“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去了,还有你的精兵是哪儿来的。” 傅祺看了看身旁的嘉懿,示意她先走,待前面的人渐渐走远,只留下绮筝和他在最后时,才缓缓说道:“爹回来抱怨说你不懂事不顾自己的安危非要救嘉懿,而恰好前几日我在街上遇到了嘉懿,当时我并不知她是公主,直到第二次见面,她的腰牌掉了被我捡到,我才知,她是嘉懿公主,听到太后要送公主去和亲,我就不顾一切地跑去向裕亲王借了兵追赶嘉懿。” “是啊主子,那日公主进了宫门发现自己的腰牌不见了,硬要回去找,这才暴露了身份被太后抓去。”晴初道。 绮筝沉下眸子,淡淡道:“哥,你真的喜欢嘉懿公主么?” 傅祺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点了一下头。 绮筝莞尔一笑:“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是因为我才去救嘉懿,还差点被皇上乱点鸳鸯谱,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倒是应该说说你,妹妹,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娘时时刻刻都念着你,生怕你出了差错,惹祸上身。”傅祺道。 “我还好,就是昨日淋了雨受了风寒,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哥,让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绮筝笑说道。 傅祺点了点头。二人缓缓走入乾宁宫,嘉懿,嘉影,祁桓翊早已站在殿内,看着二人进来。嘉懿的眼泪顿然涌出,快步跑过来抱住绮筝,涕道:“姐姐,李公公和祁将军都告诉我了,是姐姐一直在设法帮我,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姐姐的风寒也是为我在雨中跪见皇上染上的,姐姐,你叫我怎么能心安。” 绮筝轻拍了拍嘉懿的肩,放开嘉懿,拿出手绢拭去嘉懿眼角的泪,笑了笑:“傻丫头,我没什么,只是一点风寒而已,你不也是为了救我和嘉影公主才去和亲的吗?若是你不答应太后,我都不知道会被太后罚成什么样,恐怕比染风寒要严重得多。” “绮筝姐姐,谢谢你舍命救嘉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老是捉弄你,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有的事我会向皇上解释的,我这就去慈晔宫门口等皇兄,等他一出来就告诉他。”嘉影站在一旁说道,言罢,脚步匆匆地出了殿去。 绮筝看着嘉影的背影,回过眸子看着嘉懿,不解的问道:“嘉影公主这是?” “让姐姐去吧,皇兄仅靠我昨晚临行相劝,未必能完全知道姐姐的好,得让皇兄知道一些事实才是。”嘉懿莞尔道。“劝皇上嘉懿你劝皇上什么了?”绮筝忙问道,元帝今晨一反常态地来昭瑄殿,已然让绮筝疑惑不已,由此猜想一定与嘉懿有关。 嘉懿拉着绮筝走到殿旁坐下,低眉,浅浅一笑,凑到绮筝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告诉皇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珍惜眼前人。” 绮筝微微愣住了,一句话回响在脑海里‘珍惜眼前人’……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虽悔无怨 众人在乾宁宫等了许久,天色渐暗,迟迟不见元帝回来,绮筝忧心不已,一个小太监进了殿来,施礼道:“奴才给诸位请安,皇上正一个人在御花园转悠,差奴才来知会诸位一声,叫诸位不必等了,各自回去吧。” “那好,咱们都散了吧。”绮筝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又转眼看着嘉懿:“嘉懿,今天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嘉懿轻点了点头:“姐姐,你也要好生保重,风寒可大可小。”言罢,又眼了一眼傅祺,颔首,移步向殿门走去。 “兰儿,送公主回去。”绮筝吩咐道。 兰儿应了声,随着嘉懿出了门去。 绮筝也和傅祺、祁桓翊一道出了乾宁宫。 站在宫道里,祁桓翊看着绮筝和傅祺,拱了拱手:“卑职就不妨碍嫔主兄妹谈话了,告退。” “今日多谢将军,将军慢走。”绮筝轻道。 祁桓翊方才转身向宫道另一端走去。绮筝和傅祺慢慢走在宫道里,晴初随在后面。 “哥,回去就把真相告诉爹娘吧,瞒恐怕是瞒不住了。”绮筝慢慢挪着步子,低眉说道。 傅祺点了一下头,侧眼看向绮筝:“妹妹,听嘉影公主所说,你在这儿受了不少委屈吧。” 绮筝淡然一笑,舒了口气,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受点委屈没什么,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呀,不过看着皇上对你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以后别再出什么乱子。”傅祺道。 绮筝笑看着傅祺:“哥,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儿会找乱子,都是乱子找的我,行了,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今天的事儿吧,倘若太后硬要把夏鸾忆指给你,该怎么办。”绮筝微微皱眉。 “指不指是太后的事,娶不娶是我的事。”傅祺淡淡道。 绮筝惊讶的看着他,道:“难不成,哥你还想抗旨?” 傅祺抬眼望望天,叹了口气:“反正现在看来,咱们傅家已经得罪太后了,也不怕再加上一层霜,倒是妹妹你在宫里,若太后日后有意针对你,你的处境就麻烦了。” “我若是怕太后,就不会救嘉懿了。”绮筝说道。 二人走到宫门前,停住了步子,绮筝看了一眼宫门,沉下眸子:“哥,快回去吧,叫爹娘别担心,有机会我再探探皇上的意思。” 傅祺点了点头:“好,妹妹,你多保重。”说完,向着宫门走去。 看着傅祺走出宫门,绮筝深深舒了口气,转身,借着月色慢慢走向景颐宫。 ‘太后留皇下来商议,无非是有条件,可是太后又能提什么条件呢,大概是皇上不愿意的吧,不然太后不会拿此事来做交易,那我呢,又该做些什么,还是静观其变。’绮筝走在宫道里,想着,微微侧眼:“晴初,你说太后会向皇上提什么条件。” 晴初摇摇头:“奴婢不知,太后娘娘有什么可要求皇上的,她可是太后娘娘,想做什么做不到。” 绮筝停下步子,凝眸想着,嘴里轻说道:“那什么是她做不到而皇上能做到的呢?” “这个奴婢真不知道,主子,外面天凉,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主子别忘了,您可还有病在身?”晴初忧心道。 绮筝方才继续向前走着,笑说道:“放心吧,本嫔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也许是看见嘉懿回来了心里一高兴就全好了吧,你看本嫔现在不是没要你扶,自己走得好好的吗?” 晴初笑了笑,道:“是是是,主子高兴,奴婢也高兴,奴婢更惊奇的事,那人竟然是主子的哥哥,别说,起初陪公主出宫相见的时候是觉得面孔有些熟悉,总以为以前见过大概忘了吧,奴婢今日才清楚,原来他是主子的亲哥哥,和主子有几分相似。” “哎,过了今天,本嫔也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的日子,太后咱们已经惹了,华贵妃也惹了,尹贵妃不用说,自然也是冷对,而云妃自是跟尹贵妃一派,华贵妃那边还有舒贵人和佟贵人,而惠妃又是太后的侄女,王小仪是惠妃的妹妹,咱们已经树敌众多了,丝毫不逊色于兰婕妤。”绮筝苦笑道。 “主子别担心,曾经的朋友,今日陌路,而曾经的陌路,今日不是也……。”晴初掩嘴而笑。 绮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晴初,脸颊挤出一丝笑意:“你是说皇上?别高兴得太早,回头来跟以前一样,难不成本嫔还得伤心,还得难过,倒不如放一颗平常心,以前陌路,现在也陌路,殊途同归只不过是幻象罢了。” “是,主子说得是,不过奴婢看得出来,皇上今天对主子真的很好,都很难让人想到以前……。” “行了别说了,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皇上,本嫔都是妃子,他能自由出入景颐宫,本嫔不敢拦着他,也不敢把他赶出去,能怎么着。”绮筝叹道。 回道昭瑄殿,一番沐浴之后,绮筝坐在铜镜前,解了发髻,青丝垂落肩旁,拭去粉黛,看着镜中素颜,微微莞尔。 一个脚步声走入殿来,忽然停住了声响。 “晴初,拿个东西怎么拿这么长时间,你说皇上还在为太后的条件忧心吗?”绮筝问道。 “在。” 这个声音让绮筝顿然一惊,转眼看去,元帝正站在殿里,惊道:“皇上。”忙起身施礼。 元帝慢慢走过来,俯身扶起绮筝,轻拥住,双眼紧闭。 绮筝愣住了,却又不敢推开元帝,吞吐地问道:“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别说话,朕想就这样静一静。”元帝轻说道。 殿里的气氛异常安静,绮筝的呼吸仿佛快要凝住,元帝缓缓松开双臂,看着绮筝:“绮筝,你要朕对你说什么。” 绮筝被元帝这一问弄得不知所措,沉眼想了片刻,缓缓开口:“皇上,是嘉影公主给皇上说了什么吗?” 元帝点了点头。 绮筝淡然一笑,道:“皇上,什么都不必说,就当嘉影公主没说过吧。” 元帝看着绮筝淡漠的双眸:“不,你让朕怎么能装作没听过,不知道,绮筝,你是唯一一个朕看不透,猜不到的人,却也是唯一一个能为嘉懿豁出命去的人,朕以前几番冤枉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朕吗?如果没有那个晚上,朕不会同情你,没有今天,朕就不会知道真相,那么你现在还在雨明宫里受着你不该受的罪。” “皇上,嫔妾没怨过皇上,只是天意弄人,绮筝触怒皇上的时候,皇上又岂能知道嫔妾是被冤枉的呢,责罚嫔妾,嫔妾无话可说。”绮筝低眉道。 元帝闻言,嘴角微扬,收回目光看了看周围,道:“你这昭瑄殿朕今日还是第一次来吧。” 绮筝也四下看了看,沉眼道:“是。”又抬眸看着元帝,复道:“皇上还是说说,太后娘娘跟皇上提什么条件了吧。” “母后说……。”元帝顿住了,冷笑了声方才道:“母后要朕册立惠妃为皇后,才答应给嘉懿和你哥哥赐婚。” 绮筝愣了片刻,忙问道:“那皇上答应吗?” 元帝闭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太后拿这个来跟朕谈条件亦在情理之中,朕想不通的事,这些年来,太后为何要那样对嘉影和嘉懿。” 绮筝想了想,缓缓说道:“嫔妾斗胆相问,皇上可曾爱过一个人?” 元帝不解地看着绮筝,皱眉道:“这有何干。” “太后娘娘深爱着先帝,可是先帝爱的却是恭贤皇后,而且还将皇上自幼过继给恭贤皇后抚养,即使后来皇后去世,可是先帝对恭贤皇后仍旧是念念不忘,只升太后娘娘为皇贵妃,不肯再立后,所以太后娘娘恨恭贤皇后,恨一个人就会恨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女儿。”绮筝说完,微微叹息,抬眸看向元帝……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陌路难归 元帝侧过身去,看着向窗外,苦笑了声:“母后对恭贤皇后心存嫉妒这朕知道,可是这能怨恭贤皇后吗?朕记得小时候是她疏于对朕的管教,父皇才将朕过继给恭贤皇后,恭贤皇后对朕犹如亲生,所以朕跟嘉影嘉懿的兄妹之情比跟其他皇子公主更为亲切,原来朕对她们越好,母后就越难咽下那口气。” 绮筝微微有些咳嗽,元帝回头看着她,眉头微皱,道:“朕都差点忘了你还染着风寒。”言罢,扶着绮筝肩走到床边坐下,拉来被子披在绮筝身上。 绮筝看着神情凝重元帝,慢慢说道:“太后的条件,皇上答应吗?” 元帝摇了摇头:“朕不知道,惠妃为人善嫉,跟朕影响中年轻时的母后一模一样,倘若立她为后,不知道朕的儿女是否会走嘉影嘉懿的路,可是若不立,嘉懿又该怎么办,绮筝,你说呢?”说完,转眼看向绮筝。 绮筝闻言,愣了片刻,沉眼道:“皇上,立后这事儿嫔妾不敢言论半句,皇上还是别问嫔妾了。” “不问你朕该问谁,朕从前不相信你,今天就给朕一个相信你的机会,但说无妨。”元帝道。 绮筝微微莞尔,轻道:“作为阿祺哥哥的妹妹,嫔妾自然希望皇上能答应太后以成全哥哥跟嘉懿,可是作为皇上的妃子,却又希望皇上能挑选一位贤惠的皇后打理**,惠妃并非合适人选。” 元帝笑了笑,看着绮筝:“你说了不就跟没说一样吗?也罢,你又何尝不是跟朕一样两面为难。” “嫔妾看皇上今晚注定无眠,皇上可想到了用何事来解忧虑,还能从中做下决定。”绮筝笑说道。 元帝想了想:“这个朕倒不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下棋。”绮筝莞尔道,看着元帝有些惊疑的神情,复道:“下棋能让人宁神于其中,而棋局里不乏有两面为难的时候,下这儿就保不了那儿,可是到底取谁舍谁好,就要看哪颗棋子的益处最大。” “果然是好主意,那咱们今晚通宵对弈可好?”元帝笑问。 绮筝微微颔首。元帝端来案上棋盘放在床榻中央,二人对坐在床榻上,一颗一颗落着手中的棋子。 “看得出来绮筝你的棋艺不错,回头应该好好教教文月。”元帝笑说道。 绮筝淡然一笑:“皇上,嫔妾愚笨,怎敢教兰婕妤,不瞒皇上,嫔妾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碰这盘棋。” 夜色深了,昭瑄殿里火烛仍明,棋案上一局接着一局,二人眉头深锁,静静地思着对策。 天色渐明,绮筝倦意愈浓。 “天快亮了,别下了,睡吧。”元帝轻声说道,端着棋盘放回桌上,绮筝昏昏沉沉睡去。 “主子醒了吗?” 许久之后,绮筝耳边晴初的声音,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的晴初,闭上眼:“何事?” “主子,皇上早朝回来可在外殿等主子起床等了好些时辰了,主子还睡吗?” “什么,不是吧,皇上昨晚一宿没睡怎么不回乾宁宫安寝,还有精神等……。”绮筝迷迷糊糊地说到。 “绮筝,醒了吗,醒了咱们去趟慈晔宫。”元帝走进寝殿来站在床榻边说道。 晴初忙退到一旁伺候。 “皇上,难道您一点都不困?”绮筝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缓缓说道。 元帝笑了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晚不睡就困成这个样子。” “打住,皇上别忘了,嫔妾不是一晚没睡,是两宿。”绮筝抱怨道。 “对,朕差点忘了,好吧,你再睡会儿,朕在外面等你。”元帝说道。 绮筝揉了揉眼睛,看着元帝道:“别别,还是起来吧,嫔妾怎敢耽误皇上的事情。” “知道就好。”元帝隐隐一笑,转身走了几步,道:“快点,朕可不想留在慈晔宫用午膳。”说完走了出去。 绮筝支起身子,慢慢吐道:“知道了。” 柳依,兰儿,晴初忙帮绮筝更衣梳妆,弄妥了一切,绮筝走到外殿,元帝站在殿中央看着门外,转过身来看着绮筝,道:“走吧。” 绮筝点了下头,和元帝一道正欲走出门去,看见殿外缓缓走来人,停住了步子。 文月走到二人面前施礼道:“嫔妾给皇上请安。” 绮筝盈盈一欠,沉下眸子。 “免礼,月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元帝道。 文月看了一眼绮筝,笑说道:“嫔妾听说昨晚皇上在姐姐这儿,所以今早过来请安,皇上和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朕和绮筝有点事,月儿你先回去,朕办完了事就过去看你。”元帝道,说完快步走出了昭瑄殿,绮筝紧随其后。 走在甬道里,绮筝心下疑惑,遂看向元帝,问道:“皇上心中有答案了?” 元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绮筝闻言,好奇道:“那皇上为何要嫔妾一同前去。” 元帝叹了口气,淡淡道:“没你在朕心里没底,怕在母后面前忽然改变了主意。” “皇上的决定是什么?”绮筝沉眼问道。 元帝转眼看着绮筝,轻说道:“朕还不能告诉你,怕你会也会使朕改变了主意。” “既然这样,那嫔妾相信皇上的决定一定是对的。”绮筝淡淡一笑道。 走到慈晔宫门前,望着殿门前的三个大字,元帝和绮筝都停下了脚步,静静站在门前,元帝微微侧目看了绮筝一眼,忽然拉起绮筝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掌心突如其来的温暖,绮筝双颊微红,脑海里思着‘这是我在安慰他,还是他在安慰我。’不知不觉在元帝的牵引下走到了慈晔宫里,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和微弱的嘀咕声,绮筝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两旁站的人,又看了看元帝和自己紧握的手,心下一惊。 “参见皇上。”坐在殿两旁的妃嫔起身施礼道。 “免礼。”元帝道,缓缓松开手,向殿上的太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绮筝也随着盈盈一欠。 太后斜睨了一眼绮筝,又看向元帝笑说道:“皇上今个儿怎么有空一大早过来给哀家请安。” 儿臣是想来问母后,母后昨日所说是否当真。”元帝淡淡道。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是太后,跟皇上一样金口玉言,说的自然算数。” 元帝看了看周围的人,沉着声音道:“那好,既然大家都在,那朕就说了,朕决意立惠妃王宓为皇后,让礼部和内务府着手操办罢。”说完,拉着绮筝转身向殿门走去。 “臣妾谢主隆恩。”身后传来惠妃欣喜不已的声音。 元帝停住了脚步,闭目,紧了紧二人相握的手,复匆匆拉着绮筝出了慈晔宫,走到宫道里,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元帝转过身看着绮筝,淡淡道:“行了,朕要去看看兰婕妤,你快回去歇息吧,朕不会打扰你了。”说完,松开手,信步走向宫道深处。 绮筝愣在原处,没了温暖,寒冷袭来,冰凉依旧,看着元帝渐行渐远的背影,泪迷茫双眼,嘴里念叨:“不打扰我,是说你不会来了吗?’又忙用手用力抹去眼泪‘傅绮筝你真傻,你刚刚是在期盼什么,现在又在失落什么,他的心不会是你的,永远不会是,昨晚今晨,只当是错觉罢了,就跟你自己说的一样,陌路永远是陌路。’深深闭眸,又抬头望向天空,轻声自言自语:“天空真大,能容下成千的飞鸟,就像拥有大宁江山的皇上,岂敢奢望他的心能多容下一个我,一切只是一厢情愿。”不禁苦笑,看向层层宫阙,缓缓向前走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立后 绮筝双眸无神,缓缓走在甬道内,周围来往的宫人大都私下议论着刚刚慈晔宫的事儿。 “诶,你知道吗,皇上刚刚说了要立惠妃娘娘为皇后。”一个宫女说道。 “这事儿啊我也是刚知道,听说华贵妃和尹贵妃都惊得变了脸色。”旁边的人附和着。 “哎,可不是吗,谁都以为皇后的人选不是华贵妃就是尹贵妃,更何况尹主子还有小皇子,谁知皇上竟然立了惠妃娘娘。” “你可别这样说,其实惠妃娘娘胜算是最大的,别忘了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不护着本家的人还会护着谁。” “说得也是,以后咱们得小心点儿了,惠妃娘娘的脾气可不是一般……。”几人慢慢走远,声音渐渐消失。 绮筝不禁扬唇冷笑道:“什么胜算,不过是逼人就范而已,一步一入局,到底逃不过。” “绮筝。” 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绮筝回过头去,看见贺悠竹向她走来,停下步子等待,微微一欠。 “绮筝,你怎么还在这儿,皇上呢?不是和你一道来又一道走了吗?”贺悠竹好奇的问道。 绮筝看了看前面长长宫道,沉眼,支吾着说:“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耽搁,所以先走了。” “也是,绮筝,你可不知道,刚刚你和皇上走进来,手紧握着,后来皇上离去也带走了你,真可是羡煞旁人了。”贺悠竹笑说道。 “娴婕妤说笑了,刚刚,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散了,什么都没了。”绮筝微微叹息,苦笑道。 贺悠竹闻言,仔细打量着绮筝,忧心道:“怎么了,你脸色似乎不大好。” 绮筝轻摇了摇头,迈着步子缓缓前行:“嫔妾没事,大概是风寒还未痊愈的缘故吧,婕妤不是在太**里饮茶么,怎么出来了。” 贺悠竹微微莞尔:“说起来也是喜事一件,刚刚甄嫔娘娘身体不适,正好胡太医在给太后请脉,就顺道给甄嫔娘娘瞧了瞧,便向太后道喜,说甄嫔娘娘有了身孕。”“是吗?那倒是应该恭喜甄嫔娘娘了。”绮筝低眉,淡淡一笑道。 贺悠竹转眼看着绮筝,察觉到了绮筝神情异样,缓缓问道:“听宫里的传言,你和甄嫔的关系不是一向甚密吗?近日看你们俩怎么有些生疏了。” “没有,只是最近因为嘉懿公主的事不常去看望甄嫔姐姐,如今甄嫔姐姐有喜了,倒是应该找个时日登门恭贺才是。”绮筝道。 晟宁七年春,元帝下旨昭告天下立惠妃王宓为后,赐金册金印,六宫之主,母仪天下,暂居谦和宫。立后大典闭,皇城家宴,诸诰命夫人奉命入宫与宫妃同贺皇后册封之喜。 庆安殿后院歌舞升平,平台之上,元帝端坐在正中,神情肃然,一旁凤椅上坐着的新后王宓,着九凰朝服,头上凤冠熠熠发光,嘴角含着难掩的笑意看着对面戏台上的歌舞,另一边坐着的太后亦是神情欣喜。 台下筵席满设,宫妃和皇亲国戚还有诰命夫人立于两旁,静静等待。 “吉时到,众妃上前庆贺。”一个太监高喊道。 宫妃们站成两列,慢慢走到台前,盈盈福下身去,齐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母仪天下,长乐无极。” “好,妹妹们同喜,来人,赏。”王氏笑说道,看了一眼身旁的太监,太监会意,端着装有各式珠宝器物的木盘走到众妃旁。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挑了一样饰物走到一旁站好。 “宗室贵胄上前庆贺。”太监喊道。 一行人上前行礼:“恭贺皇后娘娘大喜。”绮筝微微抬眸看去,从中找到了熟悉的声音,绮姝,嘉影和嘉懿,绮姝倒是一脸平静,嘉影和嘉懿沉着脸色,随众人附和着。 “诸位同喜。”王氏道。 众人方才起身退至一旁。“诰命夫人,臣工家眷上前庆贺。” 绮筝抬眸在人群里仔细寻找着‘娘是一品诰命,理应在受邀之列,在哪儿呢?’忽然人群中的两人吸引了绮筝的目光,微微蹙眉‘怎么会她们,夏夫人身旁那个酷似夏鸾惜的女子,应该就是夏鸾惜的妹妹鸾忆了,难道是太后邀她们前来的?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行了,都坐吧,传哀家懿旨,开宴。”太后笑道。 “谢太后。”众人齐道,复缓缓落座在宴桌旁。 “咱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今儿个真是难得。”佟书景笑说道。 陈兮萦笑了笑,冷嘲道:“锦儿,咱们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瞧瞧咱们这儿坐着的一个至今受宠,一个又是皇上的新欢。”言罢,看着绮筝沉下眼去,迟迟不语,复道:“怎么,没话说了?跟本嫔抢簪子的时候话不是挺多的吗?这下倒装哑巴了。” “舒贵人,照理来说,你比姐姐品级高,说姐姐几句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本嫔还在,你就这么放肆吗?”文月斜睨着陈兮萦,慢慢说道。 “呵呵,嫔妾不敢,不过嫔妾当真糊涂了,这下到底是谁给谁撑腰,真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啊。”言罢,陈兮萦掩嘴而笑。 绮筝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微欠道:“嫔妾还有事,先行告退,诸位嫔主慢用。”转身离去。 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微微听到一席谈话声传来。 “我说秦蓁,算了我还是尊你一声傅夫人,你爹的身子骨可是一天不如一天,照理说你是秦家嫁出去的女儿跟秦家已经没什么干系了,可是老爷一天到晚还是忧着你们傅家,前段日子听说傅祺出了事儿,老爷是问这儿问那儿,比对泰儿还上心,这算什么,早晚有一天得把老爷给忧死,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看在你死去的娘的面子上,管好你们傅家,好让你爹多活几年。” “庶母您言重了。” 熟悉的声音,绮筝转眼看去,正是秦氏和丞相续房高氏在一旁谈论着。 听的高氏所言,绮筝快步走了过去,走到二人面前,挤出一丝笑意,嘲道:“我说高莲,算了我还是尊称你一声庶外祖母,外祖父忧心我哥是因为外祖父还挂念着娘这个女儿,不像你,但这也不能怪你,你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教养能高到哪儿去,不过,你岁数和我娘差不多,虽是高出一辈,不过你到底是个偏房,傅家的正室夫人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傅家的事,轮不到你一外人来管。” “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敢在这里放肆。”高氏怒道。 秦氏看见绮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忙拉过她:“筝儿,不得无礼。” 绮筝看着秦氏,蹙眉道:“娘,她都这么说咱们了,咱们难道就忍?”又扫了一眼高氏:“你不认识我?我差点忘了,像你这样的偏房怎么进得了我们傅家的大门,不过你总应该听说过名字吧。” “原来是五小姐呀,难道你们傅家就是这样教女儿的,目无尊卑。”高氏嘲讽道。 “呵,尊卑,别忘了这是宫里,在宫里本嫔只知道主臣之分,这样一来,你一个大臣的小妾,倒是应该尊称本嫔一声婉仪嫔主。”绮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心结 高氏白瞄了一眼绮筝,淡淡道:“你到跟我摆起架子来了,等我回家告诉老爷,他这个外孙女是怎么对待长辈的,老爷恐怕要失望了。” 绮筝扬唇一笑:“你不是口口声声顾忌着外祖父的身体吗?为何还要想方设法让他老人家生气?恐怕你是别有用心吧,无非是警告我们外祖父的一切以后都是秦泰舅舅的,何必在这儿猫哭耗子,这里是皇宫,本嫔只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以不敬之罪将你拿下,你倒是愿意回去守着你那份家产呢?还是愿意在本嫔这儿领几棍子被秦家扫地出门呢?” “行了,你是皇妃我招惹不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自然不用我多费口舌。”高氏冷道,看了看二人,哼笑了声离开了。 看着她走远,秦氏无奈地道:“筝儿,你怎么这样无理,她虽然不招咱们待见,但她好歹也是你外公的侧室,是长辈。” “娘,女儿知道,可是是她先挖苦咱们的,女儿进宫这些时日虽经历得不多,但也悟出了些道理,有些东西不需忍就不必忍,咱们对她客气,她不一样给咱们冷眼吗?”绮筝看着秦氏,眉头微蹙。 “看来这宫里真不是善处,娘以前娴静懂事的女儿哪去了?现在倒学会抬皇妃架子了。”秦氏笑说道。 绮筝拉起秦氏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说道:“娘,咱们都有大半年没见了,娘的身子可好?家里还好吗?” 秦氏轻拍了拍绮筝的手,和蔼地笑道:“好,都好,就是没了你,家里冷清了不少,娘总是担心你在宫里别出什么乱子,上次你爹回来说你求他救公主,娘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 绮筝微微莞尔,低眉道:“娘,别担心了,女儿在宫里很好,日子虽然乏味了些,也没有家里那么自在,但还算是平安无事吧,倒也不像她们所说的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娘最担心的就是皇上对你好么,在这宫里要是留不住皇上的心,日子可就难过了。”秦氏忧心道。 绮筝沉着眸子,愣了片刻,缓缓说道:“皇上对女儿很好,娘不必挂心,倒是应该高兴,咱们傅家兴许就快出个驸马爷了。”言罢,抬眸看着秦氏,微微一笑。 秦氏叹了口气:“高兴什么,你哥这事儿还没个定数,娘也正忧心着。” “忧心,娘忧心什么。”绮筝好奇不已,忙问道。 “夏夫人常带着她的女儿鸾忆来咱们府上,时常都是趁着阿祺在家的时候来,也许是向夏明旭问了阿祺什么时候不去兵部吧,这你哥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毕竟夏鸾惜还在太后身边,得罪了夏家,就如同在太后心里留有成见,你在宫里的日子就难过了。”秦氏无奈道。 “娘,你放心,这事儿是皇上定的,而且皇上也……。”绮筝顿住了,微微叹惜。 “秦姐姐,敢情您在这儿,害得我好找。”夏氏走了过来,笑道。 “鸾忆见过秦夫人。”身旁的年轻女子欠了欠说道,又看向绮筝,“这位是?” “鸾忆,这是傅婉仪,你傅祺哥的妹妹。”夏氏忙向她说道。 ‘原来她就是夏鸾忆。’绮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模样倒还清秀,跟夏鸾惜有几分相像,不过看上去比夏鸾惜多了几分知书达理的气质,些许是涉世未深的缘故吧。 夏鸾忆听到夏氏所说,微微欠身施礼:“原来是婉仪嫔主,嫔主万福。” “夏姑娘不必多礼。”绮筝莞尔道。 “多谢嫔主。”夏鸾忆盈盈起身,低眉站在一旁。“秦姐姐有所不知,今日按道理只有向姐姐这样的一品诰命夫人才能来,我们本不能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是太后娘娘特意差鸾惜来邀请我和鸾忆进宫来,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夏夫人掩嘴笑说道。 秦氏看了一眼绮筝,绮筝微微颔首,抬眸莞尔道:“夏夫人真有福气,一个女儿是太后身旁的红人,太后以后定会给鸾忆妹妹指个好夫家。” 夏夫人看了看夏鸾忆,又道:“嫔主说得是啊,嫔主家不就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夫家了吗?咱们家鸾忆回来总说傅祺少爷仪表堂堂又满腹才情,巴不得早些嫁过去。” “娘,你取笑女儿了。”夏鸾忆双颊通红,害羞地拉了拉夏夫人的衣袖。 绮筝微微一愣,眉头紧蹙‘她们真不知吗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难道这是太后的计策,不行,这样一来皇上的妥协岂不是白费了,那王氏何德何能坐在凤座之上。’“夏夫人这真是说笑了,好夫家又岂止傅家,而且本嫔的哥哥怕是没有娶夏姑娘的福气了,因为皇上……”绮筝淡然一笑道,有顿住了。 “嫔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鸾忆不能嫁给傅祺少爷?”夏夫人听到绮筝所说,慌忙问道。 绮筝顿了顿,缓缓说道:“这,本嫔也不知该如何对夫人讲,因为,因为皇上……。” “因为皇上已经准备将嘉懿长公主许配给傅祺少爷,岂能让夏鸾忆小姐委屈做个偏房。”李常海走过来接过绮筝的话头说道,又拱手施礼:“参见婉仪嫔主,给诸位夫人请安。” “李公公这话当真?”夏夫人急道。“奴才是皇上身边的人,替皇上办事儿,说的自然是真的。”李常海说道。夏鸾忆张皇失措:“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啊,不行,我得去问问鸾惜。”夏夫人蹙眉道,忙拉着夏鸾忆匆忙离开寻人。“多谢李公公。”绮筝莞尔道。 李常海笑说道:“嫔主别谢奴才,是皇上吩咐奴才来替嫔主解围的,皇上还说了,傅夫人与嫔主久未相见,定有说不完的话,特恩准傅夫人今晚可留宿在婉仪的昭瑄殿,明日离宫。” 绮筝闻言,欣然欠身:“嫔妾谢皇上。” “嫔主的围也解了,话儿也带到了,奴才就告退了。”李常海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绮筝转眼看去,平台之上,元帝正看着绮筝,见绮筝也看向他,轻点了一下头,绮筝会意,微微颔首,回过眸子,神色黯然,‘放了手,又何必要为我着想,只会徒添一丝痛楚,如何忘却心里那道掩不住的影子,忘却掌心曾经的温暖。’ “筝儿,刚刚娘愣是没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娘担心的就是太后那边。”秦氏忧心地道。 绮筝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娘,不是有女儿在么,娘也听到了,让哥哥娶嘉懿公主是皇上的意思,娘还不放心吗?”绮筝心下已然万分不安‘猜不到太后缜密的心思,即使太后反悔,皇上也不能废去王宓的皇后之位。’ “五妹,你跟我过来。”绮姝走了过来,神情凝重地看着绮筝道。又看向秦氏:“娘,女儿找五妹有些事。” 秦氏点点头:“你们姐妹去说吧,娘就在这儿等你们。” 绮姝方才拉着绮筝走到一旁人少处,眉头紧锁:“五妹,姐姐问你,你和甄嫔到底怎么了。” 绮筝闻言,愣了一下,沉眼,缓缓说道:“姐姐,没什么,是我对不起甄嫔,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绮姝“五妹,你怎么那么傻,甄嫔辛苦扶持你,帮你除去了身旁的威胁,让你出了雨明宫,到头来你却冥顽不宁,执意要帮那个兰婕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兰婕妤的命重要,还是傅家上下的命重要。”绮姝厉声道。 “姐姐严重了。”绮筝沉眼道。 “你别管姐姐的话是否说得有些过了,总之你现在立马去甄嫔娘娘面前认错,否则你不仅辜负了甄嫔,也辜负了姐姐,辜负了爹娘。”绮姝忙说道,一把拉着绮筝向宴桌走去。 “姐姐。”绮筝挣脱绮姝的手,蹙眉道:“妹妹不知道怎么跟甄嫔娘娘解释,她叫妹妹想好了再去找她,可是妹妹想来想去都一样,哪还有脸面去见甄嫔娘娘。” “五妹,你。”绮姝焦急地看着绮筝。 绮筝想了片刻,缓缓开口:“好,我跟姐姐去,此事总要有个了解,不然在我心里也是一个结,日子越久越是不好受。”言罢,舒了口气,移步向甄嫔的宴桌走去…… ******************************************************** 第一卷于明晚结束,卷名定为“落落几秋”这四个字倒是不知该怎么解释,以第一卷的情感来释义吧,意会就好。谢谢亲们几月来的支持,给了小萱莫大的鼓励,小萱会继续努力奉上精彩的第二卷。二巻里,绮筝将踏上一段十分纠结的路,两次随驾南巡又会给她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改变,是爱是恨,是争是忍,还有各色客串人物缤纷亮相,请大家继续关注文文,关注接下来的二巻。。九十度鞠躬。顺道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正文 第六十章 长路 “五妹你先别去。”绮姝忙拉住绮筝,待绮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方才道:“那儿人多嘴杂,这样去未免有些唐突,还是我去把甄嫔请到这儿来吧。” 绮筝沉下眸子,点了点头。 绮姝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甄嫔身旁,俯身对甄嫔耳语了几句,甄嫔微微颔首,起身随着绮姝向绮筝走来。绮筝心里隐约有些惶惶,甄嫔慢慢走近,驻足站在绮筝面前,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五妹,你倒是说话呀。”绮姝见绮筝低眉不语,急道。 绮筝心下长长地呼了口气,缓缓抬眸看向甄嫔,欠了欠:“甄嫔娘娘。” 甄嫔淡然一笑,道:“行了,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本宫明白,要你改怕是不易,与其跟本宫闹僵,倒不如随你的意。” “多谢娘娘体谅绮筝。”绮姝笑道。 甄嫔看向绮姝,微微莞尔:“你这个妹妹你没看错,本宫也没看错,不过以后要怎么做还得靠她自己而非本宫。” “是,嫔妾知道了。”绮筝沉眼道。 “有空来怡安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本宫有些后悔当初让你想好了再来找本宫,结果你倒是真没来,本宫也些天也甚是无趣。”甄嫔向前挪了两步,拉起绮筝的手轻拍了拍,微微颔首,转身走回到筵席桌旁坐下。 “行了,现在姐姐就放心了,五妹,以后可不许再招娘娘生气,你也知道娘娘现在怀有龙嗣,地位已然不同从前,想巴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绮姝道。 绮筝眉头轻蹙:“姐姐也说了,那是想巴结娘娘的人,咱们又何必去计较那些。”“好了好了,咱们过去吧,别让娘久等。”绮姝拉着绮筝向回走去。 立后的喜宴直至深夜方才结束,第二日清晨,绮筝送罢秦氏出宫,回到昭瑄殿,晴初精心挑了几样首饰拿到绮筝面前,笑说道:“主子戴这些如何?” “为何尽挑些华丽的呢?”绮筝看着那些饰物,好奇道。 “主子,今日是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册立乃是宫中大喜,主子若是穿戴过于平常,皇后娘娘或者其他妃子恐怕会挑咱们的麻烦,还是穿喜庆一点吧。”晴初无奈道。 绮筝笑了笑,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 弄妥了一切,绮筝带着晴初向谦和宫走去,宫道里来往的宫人们都在窃窃议论着什么,走到一簇人旁,绮筝慢慢停下脚步,听她们议论着。 “你说,皇上为何不让皇后娘娘住进颐华宫啊。”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皇上不想立惠妃娘娘为后呗。” “那皇上为何要下旨呢,而且听慈晔宫里的姐妹说皇上下旨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哪点不乐意啊。” “我猜呀,多半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皇上压根就不乐意,按道理昨晚皇上应该去皇后娘娘宫里才是,结果筵席一完皇上就自个儿回乾宁宫了,你说这不是不乐意是什么。”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昨晚皇后娘娘就因为皇上没来还发了好一顿脾气,谦和宫里的奴才可没少受罪。” “哎,现在想来咱们没去皇后娘娘宫里领差事,还真是幸事儿一件。” 绮筝转身看向她们,冷笑了声,淡淡道:“怎么,没功夫伺候主子倒有功夫在这儿议论,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一说吗?”几人看见绮筝忙福下身去:“嫔主赎罪,奴婢们,奴婢们只是。” 绮筝轻招了招手:“行了,下去吧,以后再让本嫔听见你们在议论皇后娘娘,定要把你们带到太后面前听凭处置。” “是,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奴婢告退。”几个人方才惶惶离去。 绮筝微微苦笑,继续移步前行。 “主子为何要制止她们议论皇后呢?”晴初不解的问道。 绮筝稍侧眼,淡淡道:“她们这样议论皇后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倘若本嫔制止了,此事传到皇后和太后那里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而且倘若这样的留言被太后知道了,有些事情就难办了。”绮筝有些忧心,微微颦眉。 “奴婢明白了。”晴初低眉道。 二人走进谦和宫,侍候在门外的宫女忙入禀,绮筝低眉站在殿门前,等待传召。 “嫔主请。”宫女出来道。 绮筝颔首入殿,盈盈福身,莺声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一丝清脆地碰瓷声传来,尔后闻得皇后唤起:“傅婉仪起来吧,赐坐。” 绮筝敛裙起身,颔首道:“谢皇后娘娘。”言罢,沉眼走到殿旁椅子上缓缓落坐,静了片刻,微微侧眼看去,才发现身旁坐着的甄嫔正笑看着自己,绮筝莞尔一笑,又四下看了看,殿里坐着的仅有皇后,甄嫔和她。 皇后将手中茶盏落在案上,笑看向二人:“二位来得真早,其他人怕是还没起吧。”“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事儿吾等岂敢耽搁。”甄嫔恭敬地说到。 “呵呵,二位不敢耽搁,今日定有人敢耽搁,咱们就看着吧。”皇后把弄着戒指,淡淡地说到。 几人静坐了片刻,贺悠竹和陈兮萦她们方才款款而来,一齐行礼之后坐在两旁,最后一个来的是文月,皇后虽语气上颇有责备之意,但也没过多为难,众人敛声屏气地坐在殿里。 “皇后娘娘昨晚可睡得安好?”尹贵妃笑问的道。 皇后扬唇一笑:“劳尹贵妃挂心,本宫睡得安稳极了。”殿里又是一阵沉寂,直至一声高呼传来:“皇上有旨。” 众人微微一惊,未多想,忙走到殿中福下身去。 李常海走进殿来,展开手中的圣旨宣道:“皇上有旨,今绛珠殿甄嫔董氏菱鸢孕有龙嗣,特晋其为从二品甄妃,移住怡安宫宛倾主殿,昭瑄殿婉仪傅氏绮筝,禀性温良,淑静贤懿,擢升其为正四品容华,赐徽号绫,钦赐。”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二人齐道。 李常海宣完了圣旨退出殿去,绮筝扶着甄妃缓缓起身,转过身来便对上了皇后冷冷的目光。“恭喜二位贵主了。”皇后扫了一眼二人道。 甄妃和绮筝缓缓回到殿旁落座,周围嘀咕议论声已然是二人坐立难安,片刻后匆匆告退。 出了昭瑄殿,绮筝和甄妃走在甬道内,甄嫔苦笑道:“本宫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往上爬。” “这是娘娘的福气,倘若娘娘腹中是个小皇子,又岂止正二品妃位。”绮筝莞尔道。 甄嫔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本宫倒希望做个观局之人,但最终还是把自己搅进了局里,自己不下,也会被硬逼着下,绮筝,你可比本宫强多了,没侍寝就晋封,而且还是一跃三品,这宫里怕只有你一人,如今只要你自己步步为营,早晚有一日,颐华宫里住着的是你。” 绮筝顿然一惊,忙前后看了看,惶恐地说:“姐姐这话要是被谁听了去,麻烦可就大了。” 甄妃淡然地笑了笑:“知道隔墙有耳这就对了。” 绮筝舒了口气,静静向前走着,神色凝重‘晋封容华,到底是喜是忧,蓦然离去后为何又是口谕又是圣旨,他的心,果真猜不透,以后的路还很长,难道就这样真心假意两迷茫下去?’(第一卷结)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流言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夜诉 沐浴之后,晴初和柳依又为绮筝精心梳妆一番,绮筝看着镜中仿若金玉切成的自己,眉头微蹙,仿佛浑身不自在,无奈道:“晴初,这身打头本嫔怎么看怎么不妥,还是把这些银簪玉簪的拿掉一些吧。” “主子不悉心打扮,恐又有人说主子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晴初扶着绮筝站起身来,细致地整了整绮筝的衣裙妆容,弄妥帖了方才安心地退到一旁,又将一张雪白的锦帕放在床榻中央。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绮筝轻招了招手。 晴初应了声,领着柳依退出门外去。 绮筝看着二人走远,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样子,不觉笑出声来,忙伸手将发髻上的簪子一支一支取下。“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了元帝的声音,绮筝愣了一下,垂下手,顾不得放下手中的金玉缀雪,转过身来施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行了,起来罢,为什么要摘了呢?”元帝问。 绮筝缓缓起身,紧捏着手里的玉簪,不知所措,支吾着说:“因为……因为。” 元帝看见绮筝仓皇的神情,拿过绮筝手里的玉簪轻插回绮筝的发髻上,笑说道:“还是这样好看。”说完,走到桌旁坐下,又看了看绮筝。 绮筝会意,颔首落座,静了片刻,缓缓抬眸:“皇上今日来想必是有了难处。” 元帝转眼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你一向这么会揣测人心吗?” “人心如何能测,嫔妾只是胡乱猜想罢了,不然皇上怎么会翻嫔妾的牌子呢?”绮筝沉下眸子,莞尔道。 “难道朕没事不能翻你的牌子么,怎么能让你白白费心准备了一番。”元帝笑道。 绮筝无奈道:“哪里是嫔妾费心,是那几个丫头瞎操心罢了,算了,皇上还是说说何难处吧。” 元帝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处,不知是不是朕太心急了。” “皇上说的可是太后的允诺?”绮筝忙问道。 元帝没有开口,慢慢点了一下头。 “皇上,嫔妾也看出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赐婚的意思,那人夏夫人毫不知情地套近乎,后来听到李公公所说又颇为惊讶,看来太后娘娘还瞒着夏家。”绮筝忧心道。 元帝眉头紧蹙:“朕也是因为如此才起了疑心,母后若是反悔,朕也拿她没办法,拿皇后没办法。” “嫔妾知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太后娘娘反悔,否则皇上的退让到头来只是白白输了一局。” “你有何办法?”元帝忙问。 绮筝缓缓摇了摇头:“臣妾,没办法。” “那朕要如何阻止母后反悔?” 绮筝颦眉道:“皇上,嫔妾要是有办法,早就差人告诉皇上了,皇上先别急,对付一策总有一计。” 元帝看向绮筝:“如何能得此计,不如咱们下棋?上次朕就是从棋里悟出了些许道理。” “下棋悟出的只有道理没有计策,纵是再下一晚,这个局面也难化解。”绮筝叹息道,想了片刻,又道:“皇上还是当面去像太后问清楚吧,太后看到皇上了当相问,自然不好反悔。” 元帝眉头深锁着,点了一下头:“那好,明天朕就去找母后问清楚。” 绮筝莞尔颔首,沉下眼去,轻声说道:“皇上心中的难处倒是有法子化解了,那皇上可否解一解嫔妾心中的惑事儿。” 元帝好奇道:“何事?” 绮筝顿了许久,方才缓缓道:“皇上为何要让嫔妾跃升容华。” “为什么这么问?”元帝看着绮筝,大为不解。绮筝低眉道:“皇上的旨意于嫔妾是皇恩浩荡,于宫中姐妹,则是给嫔妾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嫔妾近来寝食难安,平日难以到皇上,今日得此机会,嫔妾才敢斗胆相问。” 元帝淡淡道:“到底怎么了,什么难题,什么寝食难安。” “皇上隆恩,嫔妾连晋三级,这令宫中众姐妹大为不快,近日流言四起,嫔妾看到的是一张张奉承的脸,背地里还不知道被人指指点点说成什么样子,如今嫔妾一步也不敢迈出景颐宫,如果以后还是这样,嫔妾情愿回到雨明宫过与世无争的日子。”绮筝语气渐渐激动,顿然起身,敛裙跪在元帝膝前。 元帝惊然怔住,回过神,忙扶起绮筝:“起来说话,竟然有这事,朕只是觉得你和月儿本是姐妹,她的品级在你之上,称呼起来多有不便,而且以前是朕错怪你了,你又舍命救嘉懿,容华之位是你应得的,若不是顾忌太后和皇后,就是封妃位也不为过,没想到,还是让给你招来了风言风语。” 绮筝缓缓站起身,轻摇了摇头,凝睇,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以嫔妾跟嘉懿公主的交情,救公主是应该的,嫔妾和兰婕妤是结拜姐妹,姐妹之情本不会受品级束缚,而皇上以前对嫔妾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嫔妾已然忘记,嫔妾只记得皇上对嫔妾的好,只是皇上不会时时在嫔妾身边,出门即是仇视嫔妾的人,嫔妾还如何在这宫里活下去。” 元帝缓缓起身,扶着绮筝的双肩,缓缓道:“朕确实没顾忌那么多,不过旨意已经下了,你的容华还得继续当下去,朕也不会再贬斥你,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你也不必理会,朕自有办法。”说完,放下双手,转身信步离去。 看着元帝匆匆离去的背影,绮筝愣了许久,无奈叹息,手支着桌子缓缓坐下,双眸无神。 晴初快步跑了进来,看着绮筝的神情,焦急道:“主子,出什么事儿了,皇上怎么走了,而且还带着怒气。” 绮筝摇了一下头,淡淡道:“没事,皇上生的是别人的气,走了就走了吧,不是这儿的,怎么也留不住。” “主子。”晴初忧心道。 绮筝手掌着额头,微微闭眸,招手道:“行了,下去罢。” 晴初无奈地应了声,退出寝殿去 ********************************************************** 因为家长会后遗症的缘故,电脑被限制了几天,早睡早起,文文断更了几天,今天终于摆脱了家长会效应,跑来更文,为了补上前几天的断更,从今天到下周五,每天更两章。。谢谢亲们的支持,九十度鞠躬。。小萱还是苦逼的学生,断更风波时有出现,不过小萱会补上的,建议亲们先收藏养肥再看。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觅缘(上) “主子,听兰儿说昨晚筵席到了一半的时候皇上就去了,又赏了舒贵人和佟贵人好些东西,后来就留宿在谦和宫了。”晴初一下一下梳理着绮筝的发丝,说道。 绮筝沉着眸子,淡淡道:“皇上这是为咱们好。” “主子,皇上赐舒贵人和佟贵人东西,又宠信皇后娘娘,怎么就是为咱们好呢,依奴婢看是皇上记主子的过才对,不然怎么偏偏对主子的与主子过不去的人好。”晴初抱怨道。 “你这个丫头,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想这么多,现在倒挑起皇上的理儿来了。”绮筝笑说道。 晴初替妻子绾好发髻,放下玉梳,拿着步摇轻插入发髻:“主子,皇上昨日明明翻了主子的牌子,半途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又赏了那些东西给二位嫔主,叫奴婢怎么能不多想,怎么能不替主子叫屈。” “行了,别多想,本嫔说过了,皇上那是在帮咱们。”绮筝抬眼看向铜镜,左右照了照,看着头上的步摇,道:“这支步摇先放着吧,把那支金玉缀雪拿来。” “主子不是一向不喜欢戴那支玉簪吗?”晴初惊异道。 绮筝伸手拿下步摇放在桌上,道:“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戴几天。” 晴初应了声,弄妥帖了,扶着绮筝站起身,整了整绮筝的衣裙,道:“主子,早膳已经备好了,奴婢去叫柳依她们端来。” 绮筝抬手道:“不必了,咱们去给太后请安,本宫多日不现身也不是一件好事,还是出去走走罢。” 绮筝领着晴初走在宫道内,周围异样的目光倒是没了,来往的宫婢太监皆恭敬地退到两旁行礼,待绮筝走过之后,又依稀议论着什么,绮筝心存疑虑,顾不得多听,匆匆走去慈晔宫。 “主子,咱们为何要这么早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晴初好奇道。 “太后娘娘对本嫔颇有成见,本嫔避而不见亦不是办法,倒不如诚意地去请安,或许还能消除一些隔阂。”绮筝无奈的说道,抬眼间,见前面一行人款款而来,步子渐渐放慢,待走近,欠身施礼:“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尹贵妃停下了步子,淡淡道:“免礼。”扫了绮筝一眼:“这不是绫容华么,这大清早的,容华急着去哪儿?” 绮筝沉下眸子,道:“回娘娘,嫔妾正欲去慈晔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尹贵妃勾了勾唇角,嘲道:“容华还真是有心哪,这会子太后恐怕还没起吧,容华这般孝敬太后,恐怕别有用心吧。” “娘娘抬举了,嫔妾何德何能用得了别的心思,嫔妾只想向太后娘娘问安,仅此而已。”绮筝低眉道。 “没别的心思就好,你心里怎么想的本宫猜不到,不过你最好给本宫小心着点,进过雨明宫一次,本宫就有法子让你进去无数次,行了,话就说道这儿,还不快让行。”尹贵妃冷道。 “是。”绮筝点头应道,缓缓退到一旁,待尹贵妃走远,苦笑了声:“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主子,咱们日后可得防着尹贵妃了。”晴初小声说道。 绮筝微微点头,继续移步前行,走进慈晔门,差看门的太监进去通报,二人等在门外。 “嫔主请。”太监出来道。 绮筝颔首,莲步走入殿中,见太后端坐在殿上,正和殿旁的人谈笑着,绮筝福下身去:“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赐坐。”太后淡淡道。 绮筝站起身来,欠了欠:“谢太后娘娘。”缓缓走到一旁坐下。 “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太后笑道。 “回太后,说到昨日皇上跟皇后娘娘琴瑟和谐可是羡煞旁人哪。” 绮筝闻言,依稀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转眼看去,竟是佟舒锦和陈兮萦。 陈兮萦也转过头来,碰巧对上了绮筝的目光,扬了扬唇角,笑道:“是啊,昨日绫容华没看见真是可惜了,听说容华病了,今日还早早地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吾等自愧不如。” “皇上和皇后娘娘举案齐眉是咱们宫里的福气。”绮筝愣了片刻,方才莞尔道。 “绫容华的病不碍事吧,犯不着折腾着自己的身子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也不差你那一句话。”太后沉着声音道。 “有劳太后娘娘挂心,嫔妾身子无碍,给太后娘娘请安乃是惯例,嫔妾岂敢因小小风寒而不放在心里。”绮筝莞尔道。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一声高呼传来。 绮筝忙福身施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参见太后。” “都起来罢。”太后笑看着二人,和蔼地说道。 绮筝起身,微微抬眸一视,元帝和皇后走到到殿前落座在太后身旁,皇后脸上绽着难掩的笑容,元帝则是一脸平静 众人落了座,元帝看了看殿旁的人,目光停留在绮筝身上片刻,沉了口气,侧目看着太后,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问。” “皇上有何事,不妨直说。”太后好奇道。 “儿臣想问的是嘉懿的婚事,母后难道忘了?” 太后沉了脸色,静了片刻,道:“哀家答应皇上的事怎么会忘,不过哀家忽然想到,这嘉影是嘉懿的姐姐,姐姐尚未出嫁,妹妹就成婚,恐是有违祖制。” 绮筝闻言,微微一愣‘原来皇上不提,太后倒真会将此事含糊过去。’ 元帝轻蹙眉:“母后的意思,是要给嘉影也指门亲事?” “皇上也别着急,咱们也不能勉强她不是,还是让她自己寻个意中人吧。”太后笑说道。 元帝点头道:“儿臣知道了,母后,儿臣还有些许折子要批阅,先行告退。”说完,起身健步出了门去。 “母后,皇上怎么走了。”皇后抱怨道。 “宓儿,皇上这是去处理政事去了,你总不能时时刻刻把皇上拴在你身边吧。”太后轻声说道。 皇后沉了口气,低眉道:“是,儿臣知道了。”“太后,那奴婢的妹妹。”一旁侍候的夏鸾惜俯身问道。 太后侧眼看向夏鸾惜,笑了笑:“鸾惜呀,你别急,哀家定会给鸾忆指门好亲事,定不必傅家差。” “是,谢太后。”夏鸾惜微微一欠。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挑吧,正好绫容华在,顺道帮着挑挑。”太后看向绮筝道,想了片刻,看着夏鸾惜:“珩煜这孩子不错,又是哀家的侄子,鸾惜你觉得如何?” 夏鸾惜有些欣喜,道:“斐家是外戚大族,奴婢家人怎高攀得上。” 太后笑说:“诶,哀家指的婚,哪有配不上的道理,愿意就好。”缓缓吩咐道:“来人,去把斐大人请来。” “是。”一宫人应道,领旨出了吗门去。 过了一会儿,宫人领着斐珩煜走了进来,斐珩煜拱手道:“臣参见太后。” “免礼,珩煜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哀家想把鸾惜的妹妹鸾忆指给你,你意下如何?” 斐珩煜惊色顿显,迟迟没有开口。 “珩煜,太后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本宫看,你也是该结门亲事了。”皇后道。 “臣……臣还未想过此事。”斐珩煜一脸不情愿。 太后笑说:“诶,自古成亲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你自己做主,行了,哀家看就这样吧。” “不可,太后若是想给夏姑娘找个归宿,臣并非合适人选,不过臣倒是可以推荐一人。”斐珩煜忙道。 “谁?”太后好奇不已。 “臣这就去带他来见太后。”斐珩煜拱手道,转身快步出了门去。 殿内众人等了许久仍不见斐珩煜将人带来,夏鸾惜有些着急,太后亦是连声叹气。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斐珩煜拎着一人的衣领将其推入殿中,来人扑到在地,众人微微一惊,斐珩煜走近殿来站在其身后。 绮筝顺势看去,来人一身浅金黄色直裾,乌黑的青丝绾成发髻盘绕顶了一金丝翼善冠,发丝有些凌乱,还腰遍系香囊,一根红色丝绢盘在脖子上,面通红,抬眼看见前坐着的太后,忙从地上爬起,整装拜下:“臣参见太后。”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觅缘(下)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起来。”太后蹙眉道。 来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道:“谢太后。”又偏过头瞪了斐珩煜一眼。 夏鸾惜轻声问道:“太后,这位是?” “这是先帝的姐姐旻络长公主的儿子,亦是凌国公的独子,凌彬蔚。”太后笑说道。 凌彬蔚不屑地扫了一眼夏鸾惜,又恭敬地站好,道:“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有何事。”太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好奇道:“怎么,珩煜没有告诉你么?” “他只把臣从阳春……。”凌彬蔚忙说道,忽然又顿住了,停了片刻才说:“只把臣从酒楼里拽出来给拉这儿来了,没说有啥事儿。” “好,那哀家告诉你,哀家想给你结门子亲事,你娘也跟哀家说过几回了,看得出来长公主也挺着急,今儿倒有个合适的。”太后道。 凌彬蔚闻言,忙推辞:“太后,臣……臣还不想成亲,娘她老瞎操心,臣又不缺……。” 太后沉了口气,看向夏鸾惜:“鸾惜,你看彬蔚如何?” 夏鸾惜微微莞尔,轻点了点头。太后淡淡道:“行了,那哀家就做主了,彬蔚你也别推辞了,赶明哀家就差人跟长公主商量去。” “慢慢,太后,这那边是什么家世,长得能见人与否臣都不知道,怎可如此草率就告诉臣母。”凌彬蔚道。 “是兵部员外郎夏明旭家的女儿,名唤鸾忆,这是她姐姐,鸾惜。”太后看了一眼夏鸾惜。夏鸾惜上前盈盈一欠:“凌大人。” 皇后笑说道:“凌彬蔚你就别推辞了,本宫也赞成这门亲事。” “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凌彬蔚勉强地说到。 “行了吧你,白给你一门亲事你还不想要,别推了,你要是接了,那我答应你的事儿就成了。”斐珩煜看着凌彬蔚,皱眉道。 太后好奇道:“珩煜,你答应了他什么事儿?” “回太后,就是,就是……。”斐珩煜拱手道,忽然停住了,笑看着凌彬蔚。 “没……没什么,行,这亲事我答应了。”凌彬蔚忙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行了,你们先退下吧,这事哀家会让人操办的。”太后笑道。 “臣告退。”凌彬蔚和斐珩煜拱手道,言罢,退出殿去。 绮筝侧过眼,却见陈兮萦目光凝滞望着门外,察觉到了绮筝在看着她,慌张地收回目光,和佟书锦缓缓站起身,向太后微微一欠:“嫔妾告退。” 绮筝随之一欠,转身向门口走去。 “绫容华且慢。”身后传来皇后的声音。 绮筝心下一惊,回过身,低眉道:“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 “也没什么事,只是容华昨日告假说身子不适,照本宫今日所见,容华还是明艳动人,岂是拙貌。”皇后唇角轻勾起一抹笑,淡淡道。 绮筝掩嘴装作微微咳嗽:“回娘娘,嫔妾吃了些许药,气色方才好起来,今日来给太后请安,不敢怠慢,所以施了些粉黛遮掩。” “容华身子不适应该早些禀报内务府才是,昨日皇上翻了容华的牌子没料竟扑了个空,当然,这也不能责怪容华,容华定不想把自己的牌子从那盘子里拿出来,这怪本宫疏忽,所以从今日起,容华的牌子就放在本宫这儿了,等容华病好了再来找本宫要吧。”皇后从袖里拿出一块木牌,依稀可见上面写着容华-傅绮筝几字,拿在手里把玩。 绮筝沉了一口气,欠身道:“是,嫔妾知道了。” “行了,退下罢。”皇后冷冷地开口。 绮筝缓缓转身,走出了慈晔宫。 “主子,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对主子,这太不公平了。”晴初抱怨道。 绮筝苦笑了声,自嘲道:“呵,公平,她是皇后,何人敢跟她讲公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块牌子而已,又非本嫔稀罕之物。” 二人缓缓走在宫道内,至转角处,一人声传来。 “斐珩煜,你把我从阳春楼里拉出来原来就是替你挡箭,可想那家的女儿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你还会便宜了我。” “凌兄,你先别气,我也是没办法,知道凌兄素来风流,身边多个女子还不跟多件摆设器物一样,而且还能让小弟卖你一个人情,把你天天在青楼里快活的事给你瞒下来,你要知道,要是长公主知道你天天沉于那种烟花之地,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哼,你最后记住你说的,不过你给我说实话,那姑娘到底如何,要是看不过去,你就等着受死吧。” “放心,你也看见她姐姐了,虽然不是闭月羞花般的美貌,到也算是个美人,她妹妹差不到哪儿去,说不定更胜之。” 绮筝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看见了角落里的二人。二人见到绮筝也是一惊,拱了拱手。 “二位大人不必客气。”绮筝莞尔道。 “嫔主见笑了。”斐珩煜沉下眼,缓缓说道。 “斐大人不必介意,本宫什么都没听到,二位继续。”绮筝颔首道,移步离去。 走远之后,晴初笑说道:“主子,敢情斐大人是把凌大人从青楼里拉出来的,奴婢还奇怪着凌大人怎是这般打扮。” “不管是谁,只要夏鸾忆有人娶了就好。”绮筝舒了口气道。回到昭瑄殿,刚进门便看见殿中坐有二人,绮筝甚是惊讶。 “参见容华。”梁翎儿和苏景云起身施礼道。 绮筝走到殿前落座,笑道:“原来是梁美人和苏美人,不必多礼,坐。” “谢容华。”二人起身落座,显得甚是拘谨。 “二位来此不知有何贵干。”绮筝问道。 “也没什么,吾等和容华姐姐皆是同届秀女,以前交往甚疏,还多有得罪,所以特来看看姐姐,增进些情谊。”梁氏笑说道。 绮筝扬了扬唇角:“原来是这样,梁美人严重了,何来多有得罪一说,本宫只是记得甬道里那一次而已。” 梁氏闻言,神色有些慌张吞吞吐吐道:“原来容华还记得,那是嫔妾眼拙,还望容华姐姐别放在心上。” “本嫔的记性一向不好,按理说早该忘了,可是刚刚经美人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来了。”绮筝淡淡道。 苏氏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道:“都是是嫔妾的错,还望嫔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殿来,拱手道:“甄妃娘娘传召绫主子。” “知道了。”绮筝颔首道,又看向两人,缓缓起身:“既然甄妃娘娘找本嫔有事,二位请回吧,放心,咱们没什么深仇大恨,正如二位所说,倒是该增进些情谊,多走动走动便是了。”绮筝淡然一笑道,说完,移步出了殿去。 绮筝跟随小太监走在宫道内,走了一会儿,绮筝察觉到了行进的方向似乎不对,心下顿生疑惑,停下步子前后看了看,蹙眉疑道:“公公,咱们走的不像是去怡安宫的路吧。” ******************************************************* 凌彬蔚由书友-月猫友情客串。。昨日因网页抽了登不上,无法更新,所以加更的日子往后延一天,今天的第二章十一点奉上。。九十度鞠躬。。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惊幕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身不由己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音凄凄 绮筝慢慢走入寝殿,坐在桌旁,看了看四周,倒有几分怀念初斓宫的日子‘陈兮萦和佟书锦如今已是殊途之人,与文月的情谊因自己的计策也淡漠了不少,贺悠竹闲居于宫中,素来明哲保身,不争,不言,不怨,倒还说的上几番话,只是不想烦扰她罢了。’ 过了一会儿,晴初回到殿里,将手里与柳依抬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绮筝看着眼前的东西,微微愣住了,吞吐道:“这……这是。” “主子,兰婕妤听到主子答应了,甚是高兴,就让奴婢们把这月下筝拿到主子这儿来让主子练练这把琴。”晴初笑说道。 绮筝神色黯然,缓缓站起身,伸手轻抚着琴弦,勾指一挑,羽音清冽,接连轻挑弦,乐声断续传出。 绮筝忽微微扬了扬唇角,道:“天下果真有此好琴。” “那主子就练吧,兰婕妤说她明日再过来。”晴初道。 绮筝轻颔首,两个丫头欠身退了出去,绮筝将琴落在窗前案上,敛裙坐在案前,抚着商羽,面容渐渐露出喜色,自琴置昭瑄殿一来,琴声未断,直至深夜。 第二日,文月一早便来到殿里,绮筝正坐在殿前弹着曲子。 文月轻拍了拍手:“还是姐姐弹得好,嫔妾到现在还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绮筝淡然一笑道:“本嫔自小习琴艺,久了也就熟了,加上此乃难得的好琴,琴声自然悦耳,嫔主何必谦虚。” “不不,嫔妾并非谦虚,此曲颇有缠绵之音,惊鸿之意,不过嫔妾从未弹出这样的意境,恐怕只有姐姐才能将此曲的美妙发挥到极致。”文月笑道。 “行了,这样的奉承话以后还是少学点。”绮筝停下抚琴,淡淡道。 文月顿然敛了容色,沉下眸子,殿里安静了一会儿。 “主子,衣服奴婢取来了,主子试试吧。”宫女燕儿端着一个木盘走近殿来。 “放肆,这里是昭瑄殿,不先向容华嫔主行礼还在这儿大呼小叫。”晴初瞥视着燕儿,厉道。 燕儿瞪了晴初一眼,几欲还口,文月向其使了个眼色:“你这个丫头倒真没规矩,还不快给嫔主见礼。” 燕儿会意,沉眼福下身去:“奴婢参见容华嫔主。” “想必你也是不习惯罢了,本嫔此次也就不追究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绮筝冷冷地说到。 燕儿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回嫔主,是主子命绫锦阁制的舞衣。” “既然是舞衣,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换上,在这儿磨蹭什么。”绮筝缓缓说到。 “是。”燕儿应道,忙起身随文月退下更衣。 弄妥了一切,文月随着绮筝的琴音缓缓移步起舞,碧色舞衣浮摇在空中,舞姿曼妙,流云水袖翩翩飘荡,时起时落,宛如绰约仙子,更添倾国之姿。 曲罢,绮筝笑了笑,轻鼓掌道:“嫔主的舞跳得真是不错,太后见了一定会赞不绝口。” “姐姐过奖了,姐姐的舞技一定比嫔妾的高出不知道多少。” “这点嫔主可千万别谦虚,因为,本嫔不怎么会跳舞,只是略懂琴棋书画而已,女红也不甚入眼。”绮筝低眉莞尔道。 文月闻言,脸色显得异常难堪,愣住原处许久。 “还练么?”绮筝淡淡问道。 文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那继续罢。”绮筝道。 一声高呼传来:“皇上驾到。” 绮筝微微一愣,忙起身相迎,福身施礼:“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朕只是听说月儿准备在太后寿宴上献舞,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元帝走进殿来,笑道,抬手示意二人起来。 元帝看转眼看见了摆放在殿前琴,诧异道:“怎么,有人伴乐吗?” 绮筝微微一欠:“回皇上,是嫔妾。” 元帝看着绮筝,万分惊讶:“朕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绮筝你会弹琴。” “嫔妾也是第一次告诉皇上罢了。”绮筝淡然一笑,低眉道。 元帝唇角微扬,又转眼看向文月:“月儿,朕此次南巡,准备让你随驾前往。” 绮筝微微怔住‘听到这句话,为何我会如此不适,她是文月,是皇上真正的宠妃,而我,只是因为小小的功劳而被误认的,皇上带问月去是理所因当,我为何要难过,可是,又为何要在我面前提起。’ 文月欣喜不已,道:”真的吗,嫔妾真的可以去吗?” 元帝点了点头。 文月脸色难以掩饰的笑容,此刻无疑是绮筝深深的痛,文月察觉到了绮筝神情的异样,忙向元帝问道:“皇上可以带姐姐一起去吗?” 元帝笑了小,点了一下头:“既然是月儿的要求,朕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必了。”绮筝忙道,沉下眸子复道:“嫔妾不想随驾前行,只想待在宫里等皇上平安回来。” 元帝闻言,神情似有些惑处,道:“绮筝,月儿替你请命,朕也应了,你岂有推脱的理。” 绮筝微微莞尔:“皇上此番兴师动众前往,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负担,嫔妾岂敢给皇上添乱。” 元帝笑道:“怎么会是添乱呢?江南之地,多才华横溢之人,你的才情正好可以陪朕和众才子舞文弄墨一番,说不定还能发现些朝廷可用之人。” “皇上说笑了,嫔妾才疏学浅,岂敢卖弄拙才,有才情之人宫中比比皆是,不缺嫔妾一个。”绮筝低眉,淡淡道。 “姐姐,你就陪嫔妾一起去吧,没姐姐在,嫔妾怎能玩得尽兴。”文月拉了拉绮筝的衣袖。 “好了,绮筝你就别推辞了,朕觉得让嘉影,嘉懿还有你哥哥傅祺一同前往,没你怎么行。”元帝道。 绮筝听到元帝所说,心下惊讶不已,见推辞不掉,轻颔首应了:“谢皇上。” 元帝笑着点了一下头:“那现在你们可以开始了?” 绮筝慢慢走到案前坐下,琴声渐起,绮筝静静地元帝的目光随着文月的舞步而动,许久,绮筝心下苦笑,沉下眸子,悉心抚琴,片刻之后,元帝眉头渐渐皱起,目光移至绮筝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似略有所思,沉眼冥想,不时抬眼看看绮筝。 绮筝双眸茫然,指随心动,琴音似有些变化,微微透出悲凉情思。忽一异常音色发出,曲子骤然停止,顺势看去,一颗珍珠弹跳在琴面上,触动着周围的琴弦,片刻之后滚落到地上。绮筝缓缓抬手拔下发髻上的玉簪,见花蕊处空留一小坑,娥眉紧蹙。 “怎么了?”元帝问道。 绮筝欠身道:“回皇上,是嫔妾玉簪上的珠落了,碰到了琴弦。” “主子,外面有个太监,说是浣裳局的,求见主子。”柳依禀道。 绮筝看向元帝,元帝会意,看了一眼门外,道:“让他进来罢。” 绮筝走到殿中,一个小太监进来施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何事?”元帝淡淡问道。 “回皇上,浣裳局有个宫女自尽了,她死前留了一封信,说是要把这个玉镯和这封信交给绫容华。”小太监说道,双手呈上一封信,上面托着一只玉镯……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故情灭 绮筝凝视着那只镯子,一个久未提起过的名字浮现于脑海之中,一把拿过小太监手里的信和玉镯,撕开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并不工整的字,眼泪顿然涌出,滑过脸颊,双手颤颤发抖。 “怎么了。”元帝察觉到了绮筝神情异样,问道。 绮筝读完信,泪眼迷茫,手顿然松开,一声清冽声传来,玉镯坠地碎裂成两半,信纸翩翩飞落,回过神来,推开小太监飞快跑出门去。 “姐姐你去哪儿?”文月急道。 元帝站起身,拾起地上的碎玉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眉头深锁着,问道:“这只玉镯,似有些眼熟。” 文月走到元帝身旁,拾起另一块碎玉,想了片刻,遂疑道:“这个玉镯和姐姐送给嫔妾的那只一模一样,难道是云清出了事?” 元帝闻言,不解,又问:“云清是谁?” 文月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玉镯,缓缓说道:“云清是和嫔妾还有姐姐一同进宫的秀女,因犯了错,被罚去了浣裳局,大选前,嫔妾和姐姐去看望云清,发现她的日子过得不好,姐姐就把自己手上的镯子留给了云清,让她上下打点。” 元帝看向一旁的小太监:“你说这封信是谁写的?” 小太监答道:“回皇上,是浣裳局一个自尽了的宫女留下的,宫女名叫沈云清。” 听到小太监所说,文月大惊:“什么,云清自尽了?什么时候的事。” 小太监道:“回嫔主,就是刚才的事,奴才不敢耽搁,就赶紧给送来了。” “原来姐姐是去浣裳局了。”文月望向门外。 “你也去看看罢,朕担心绮筝,她的性子太过……。”元帝轻声说道。 文月点了点头,微微一欠,领着宫女燕儿出了昭瑄殿匆匆向浣裳局走去。 绮筝一刻不停地跑向浣裳局,心下不住地哭喊着‘云清,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是在怪我们忘了你吗?你要本嫔内疚一辈子吗?你怎么能,怎么能’ 浣裳局的门渐渐出现在前方,绮筝步子慢了下来,似觉得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缓缓踱到浣裳局门前,伸手支着墙,向里面看去,一团人围在院中,相互议论着。绮筝跨过门栏,围着的人看见绮筝走了进来,忙散开福身施礼,绮筝从人缝里看见了地上躺着的沈云轻,踉跄地走了过去,凌乱的发丝,发紫的面容,一条白绫仍绕在脖子上,安详得像是睡熟了般,绮筝跪坐在地上,双眸已无泪影,轻喊道:“清儿,姐姐来了,你睁眼看看,姐姐来带你出去,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姐姐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常在了,姐姐是容华,姐姐能救你出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把她弄走,放在这儿也不嫌晦气。”一人厉声道。 “孙姑姑。”众宫女喊道。 一年龄稍长的宫人走了过来,冷道:“怎么了,一个一个都傻愣在这儿。”推开人群,看见了云清身旁的绮筝,惊道:“嫔主,您怎么在这儿。” “本嫔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绮筝没有回头,淡淡道。 “回嫔主,出了这事奴婢也是痛心得狠哪,但也没办法,不过这浣裳局的人吃得苦总是要比其他的宫婢多出不知道多少,这丫头受不了,一时想不开就……。”孙姑姑满脸无奈道。 绮筝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一旁的木桌旁坐下,手搭在桌上,沉眼问道:“你是何人?” “回嫔主,奴婢孙莲,是浣裳局的掌事。”孙莲恭敬地说到。 绮筝苦笑了声,嘲道:“一条人命,你这掌事姑姑一句痛心一句没办法就想推脱干净,倘若今日本嫔没来,姑姑大概也就不会痛心,不会无奈了吧,一切都平常无奇而已,本嫔说得可对?” 孙莲神色显得有些慌张,忙道:“这……这,嫔主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奴婢手下的人,就算嫔主没来,奴婢都是一样对待。” “好,那本嫔就暂且信姑姑一回,姑姑还是说说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吧,本嫔也想听听。”绮筝面无表情的说道。 “放我过去,你们放我过去。”一个声音挣扎道,接着一个人影猛地跪在绮筝面前,拉着绮筝的裙角眼泪不止地央求道:“求嫔主救奴婢出去吧,奴婢要是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会跟沈云清一样,被她们给折磨死的。” 绮筝顿然一惊,语塞道:“你……你说什么,折磨死,云清是被她们折磨死的?”说完,冷冷地看向孙莲 孙莲大惊失色,异常慌张道:“来人,快,快把这个疯丫头拖下去,别让她在嫔主面前说些疯言疯语。” 两个宫婢上前来欲将其拉走,绮筝忙制止:“慢着,让她把话说完。” “嫔主,她只是个疯丫头,恐惊扰了嫔主,还是把她关起来的好。”孙莲解释道。 “孙姑姑,在这个丫头没把话说完之前,你最好一个字也别说,否则,下一条七尺白绫就是给你准备的。”绮筝冷道,语气渐重。 孙莲惊慌道:“是是,奴婢不敢了。” “行了,你说吧。”绮筝沉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婢。 其激动地抬起头来道:“谢嫔主。”忽然神色茫然,看着绮筝愣了许久。 绮筝看着其面容,亦想了一会儿,惊讶道:“你是,夕蕊?” “绮筝,不,嫔主,救救奴婢吧。”杜夕蕊央求道。 绮筝眉头紧蹙:“起来说话。” 杜夕蕊缓缓站起,擦去眼泪,慢慢说道:“是孙姑姑,孙姑姑垂涎于云清的玉镯,多次明讨暗夺云清都不肯给,于是孙姑姑就折磨她,让她受不了折磨而自尽。” “奴婢冤枉啊,奴婢怎么会贪图一个玉镯呢?”孙莲忙跪下辩解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告诉本嫔这些,难道就不怕孙姑姑报复吗?”绮筝疑道。 杜夕蕊瞥视着孙莲:“孙姑姑收了云妃的好处,自然不会让奴婢苟活下去,奴婢能活到现在是奴婢命大,可是云清已经死了,难保下一个不会是奴婢,所以奴婢才斗胆向嫔主说明实情,求嫔主救救奴婢。”说完,又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文月缓缓走进门来,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绮筝看了一眼文月,回过眸子虚目盯着孙莲:“孙姑姑,她说的可是实情?” 孙莲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回嫔主,这个丫头一派胡言,奴婢若是垂涎于云清的玉镯,在她死后那玉镯必定在奴婢这里,绝无此事,嫔主若不信,大可搜奴婢的房间。” “你胡说,你是想拿走云清桌上的玉镯,不过被小吉子发现了,你没能得逞。”杜夕蕊反驳道。 “你说的小吉子是谁?云妃娘娘又为何要买通孙姑姑害你。”绮筝蹙眉问道。 “回嫔主,奴才就是小吉子,奴才以性命担保,夕蕊姑娘所说句句属实。”小太监从文月身后跑了过来,跪在绮筝面前。 绮筝看着他,原来是刚刚送信来的小太监,问道:“本嫔问你,你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把信和玉镯交给本宫,又为何要帮着杜夕蕊指认孙姑姑。” “回嫔主,奴才喜欢云清姑娘,云清姑娘答应了奴才,等从浣裳局出去,就与奴才对食,可是没想到,就这么被孙姑姑折磨死了,奴才就算舍了这条贱命也要替云清讨回公道。”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威胁 “孙姑姑,这下你怎么解释。”绮筝目光顿然冷厉。 “奴婢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事在宫里再平常不过了,不过嫔主似乎没有掌管**的权力,此事恐怕嫔主下不了定论。”孙莲理直气壮地说道。 绮筝冷笑了声:“呵,本宫何时说了要处置姑姑的?” “嫔主的意思是?”孙莲狐疑道。 绮筝站起身来,缓缓开口:“今日的事,本嫔就当不知道,你好好打理云清的后事,这个叫夕蕊的宫女本嫔就带走了,姑姑可愿意?” “云清的后事自是没难处,不过杜夕蕊可是有主子吩咐了,奴婢可不敢轻易……”孙莲勉强道。 “本宫知道你说的主子是谁,若她问起,就说是本嫔带走了,姑姑别勉强了,这笔交易对于姑姑来说可是捡了大便宜,姑姑的罪本嫔虽然定不了,不过闹到皇后娘娘皇上那儿去,本嫔不相信皇上皇后会包庇姑姑你,就算不处死,至少也挨个几十板子,本嫔现在只是带走一个宫女,而姑姑却可安好无事”绮筝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稍稍转眸看着孙莲。 孙莲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奴婢答应嫔主,这丫头嫔主就带走吧,不过倘若主子问起,奴婢也只能实说。” “本嫔只要人,后面的姑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绮筝道,言罢转身向门口走去,杜夕蕊和小吉子忙跟着绮筝身后。 绮筝走到文月身旁,侧眸看着文月,轻声说道:“去看看云清吧,这是咱们欠她的。”说完,深深沉了口气,走出了门去。 回到昭瑄殿,刚进门,晴初几个便围了上来。 晴初忧心道:“主子没事吧。” 绮筝轻摇了摇头,落座在殿前榻上,晴初看着后面跟着的二人,好奇的问道:“他们是?” “晴初,你和柳依她们先出去,本嫔有话要问他们。”绮筝沉着声音道。 “是。”晴初应了声,领着柳依和兰儿出去守在殿门前,掩上了殿门。 殿里安静了下来,杜夕蕊欠了欠:“多谢嫔主救命之恩。” “夕蕊,云妃究竟为何要买通孙姑姑折磨你。”绮筝疑道。 杜夕蕊沉下眼,顿了片刻才道:“是因为,因为奴婢知道了她的阴谋,她怕事情败露,便要除掉奴婢。” 绮筝闻言,顿然一惊,忙问道:“什么阴谋。” “就是,害夏鸾惜的阴谋,那日我无意间听到了云妃向太医讨要一种让皮肤过敏的药,尔后又与尹贵妃在窃下商量,奴婢不慎被她们发现了,奴婢当时还是秀女,除去奴婢太过显眼,所以云妃就告诉太后,说奴婢在说皇后娘娘的闲话,太后一怒之下就让人掌奴婢的嘴,直至奴婢不能说话,双腿不能动弹。”杜夕蕊一五一十地说到。 绮筝虽早已知道实情,却没想到尹贵妃竟然也涉足其中,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行了,本嫔知道了,这事切不可到处宣扬,本嫔能救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杜夕蕊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嫔主,奴才有一事不明。”小吉子忙道。 “何事?” “嫔主已经知道真相,为何不惩治孙莲给云清报仇,反而与她谈条件保她无事,云清曾给奴才说过,傅主子和文主子是她最要好的姐妹,所以奴才才貌似把信拿来给主子,傅主子还在雨明宫的时候云清就告诉奴才要照应着傅主子,不过奴才只是王总管手下的一个小太监,看着王总管处处苛刻傅主子奴才也说不上话,可是云清却是时时为傅主子着想,如今云清遭了难,傅主子就不打算为云清讨回公道吗?”小吉子似不服气地说到。 绮筝轻摇了摇头:“云清的仇自然要报,不过本嫔现在只是一个容华,没有处置女官的权力,此事就算闹到皇后那儿去,孙莲顶多挨点板子,要不了她的命,此事必须从长计议才是。” “尹贵妃娘娘,云妃娘娘,主子在休息,你们不能进去。” “大胆奴才,竟敢拦住本宫。” 门外传来争执声,绮筝顿然一惊,看着两人,急道:“你们快到里面避一避,没本嫔的吩咐切不可出来。” “是。”二人应了声,慌忙躲到寝殿里。 片刻之后,殿门骤然打开,尹贵妃和云妃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站在殿中,投来狠狠的目光。 绮筝上前盈盈一欠:“嫔妾给贵妃娘娘,云妃娘娘请安。” “嫔主不是在休息么,这么快就休息好了,恐怕是另有勾当吧。”尹贵妃嘲道。 绮筝微微莞尔,低眉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岂敢。” 尹贵妃哼笑了声,冷道:“呵,本宫废话不多说,把人交出来,本宫便不与你计较。” 绮筝沉着眸子,镇定地说道:“嫔妾不知贵妃娘娘要找何人,这昭瑄殿里的宫婢都在门外站着,娘娘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你少跟我们装蒜,我们要的是你从浣裳局带走的人。”云妃厉声道。 绮筝淡然一笑:“嫔妾想起来了,浣裳局里是有一人跟贵妃娘娘有过节,不过那人今天已经自尽了,娘娘若是想找她,嫔妾无能为力。” “傅绮筝你……。”尹贵妃勃然大怒。 “尹姐姐,少跟她废话,咱们直接进去搜便是。”云妃冷道。 绮筝闻言,扬了扬唇角,慢慢开口:“想搜嫔妾的寝殿,二位自是有这权力,不过要是没搜到,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皇后娘娘那儿去,皇后娘娘派人彻查此事,一不小心发现她的妹妹竟被人利用了,二位说,娘娘会怎么办?” “傅绮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倒不如装聋作哑,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尹贵妃微微虚目,冷冷地说道。 “可是有些事知道了就有人畏之,或许能得些好处,装聋作哑亦什么好处也没了,不是么?”绮筝淡淡道,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看着二人。 正文 第七十章 童言无忌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寿宴 泠钰大声啼哭起来,打破了殿内似要凝固的气氛,众人忙起身行礼,绮筝心神不宁地随众人施礼,沉着眸子不敢抬起。 尹氏战战兢兢地看向元帝,弯膝福身道:“皇上,稚子无知,臣妾没有。” 元帝哼了声,走到殿前,斜视着尹氏,怒气未消,冷道:“好一个稚子无知,你这个做母妃的不耳濡目染,难道泠钰自己能编出这些话来?”顿了顿,又看了看周围:“你们都起来罢。” “谢皇上。”众人道,起身低眉站好。 太后看着元帝怒色不减,怀中抱着的泠钰眼泪不住的流,怎么哄也哄不住,有些心疼,遂看向元帝,劝说道:“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童言无忌,想必是绫容华做了什么让尹贵妃不顺心,贵妃也是随口说说罢了,怎料到尽让孩子学去了,今日是哀家的寿辰,皇上就看在哀家的份上,当没听到如何?” 元帝落座在殿前,扫了尹氏一眼,看向太后:“母后,童言无忌朕岂会不知,朕气的只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皇上,臣妾知错了,还忘皇上息怒。”尹氏跪于地上,叩首央求道。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奶娘,奶娘会意,接过泠钰,抱至一旁轻哄,啼哭声渐渐小了些,太后方才又劝道:“好了皇上,皇上也不想在今日搅得哀家这儿不安宁吧。” “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由臣妾处置吧。”一旁坐着的皇后笑说道。 元帝看了一眼沉着头的绮筝,想了片刻,点头道:“好,那皇后就说说此事皇后要如何处置。” 皇后看向尹氏,唇角轻扬:“尹贵妃虽无什么大错,不过到底是给宫里惹来了不小的影响,还让皇上龙颜大怒,依臣妾看,就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哀家认为宓儿的处置甚为妥当,就这么吧。”太后淡淡道。 元帝未开口,过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太后看向尹氏:“行了,你起来吧,日后可得规矩着自己的言行,此事可一不可再。” 尹氏轻叩首:“谢皇上,谢太后,谢皇后娘娘。”一旁宫女扶起了尹氏站好,殿内又陷入了沉寂。“都坐罢。”太后道。 众人方才落座,亦不敢小声嘀咕,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太后便吩咐众人散了去。 绮筝慢慢走在甬道内,神色恍惚,甄妃伴在其旁,只见绮筝沉着眸子走了许久也不肯抬眼说一句话。 甄妃耐不住了,方看向绮筝,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绮筝缓缓抬眼,苦笑道:“想那个孩子长大后会如何恨我。” “泠钰只是无心之说,那话是尹姜说的,你何必要多心呢,他才多大,以后的事谁能知道。”甄妃忧心道。 绮筝轻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正如皇上所说,耳濡目染就能学会,他现在不知道我是谁,当天知道了呢,自然会信她母妃的,被一个孩子从小忌恨,我在这宫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傅绮筝。”身后厉声传来。 绮筝回头看去,尹贵妃怒视着她,缓缓移步朝这边走来。绮筝转过身,欠了欠。 尹氏走近,停住了步子,冷冷地开口:“傅绮筝你记住,今日本宫所受的,改日本宫一定加倍偿还于你,走着瞧。”言罢,拂袖离去。 绮筝愣住原处,许久才回过神来。 甄妃看了看尹贵妃前行的身影,冷叹了声,嘲道:“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没来得及还给别人,自己怕是早就输了。” 绮筝沉下眼,没有开口,继续挪着碎步向前走着,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她的这一番话说就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如今,我亦不怕她,她想做什么,接招就是。” 甄妃唇角微微扬起:“虽然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可是越不懂掩饰的人下场越是惨,如此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狠话,无丝毫益处,不过她也不容小觑,还是小心点好,本宫就先行回去了,你快随皇上巡游了,回去好生准备下吧。”说完,领着宫婢走向甬道另一端。 绮筝欠了欠,待送走甄妃,便慢慢回到昭瑄殿,走入寝殿之中,绮筝坐在桌前,双眸无神。 “主子,尹贵妃以后怕是要处处为难主子了。”晴初忧心道。 绮筝慢摇了一下头,看向晴初苦笑道:“你怕么?可是本嫔不怕。” “可是主子……。”晴初欲开口说,吐出四个字又顿住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让本嫔一个人静一静。”绮筝招手道。 晴初显出无奈的神情,福了福,退出殿去。 绮筝独坐在殿内,手支着额头,微微闭目冥思。过了一会儿,兰儿进来禀道:“主子,兰婕妤来了。” 绮筝娥眉轻蹙,立起身来,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兰儿领了吩咐,应了声,便出了门去。绮筝起身,整了整衣裙移步走出寝殿,脸上仍是遮掩不住的忧心神色。 文月走进殿来,欠了欠身,看见绮筝有些不悦,小声问道:“姐姐还在想泠钰皇子今日所言吗?” 绮筝扬唇苦笑,转身走到殿前落座在榻上,抽出袖中丝绢捋了捋,道:“难道嫔主认为本嫔会在乎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吗,本嫔就这么不中用,跟一个孩子怄气?” 文月忙解释道:“不不,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别误会。” “行了,本嫔不管你什么意思,总之,本嫔的事,不要你操心,你还是好好跳你的舞罢,别在今晚出了什么纰漏。”绮筝冷言道。 “姐姐,你现在怎么变得……。”文月支吾着说道。 绮筝哼笑了声:“变得怎样,变得不近人情?宫里的人不都是这样变的么,本嫔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文月闻言,沉下了眸子,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那我们还是继续练罢。” 绮筝和文月又练了一下午,趁天色未晚,又早早地来到了慈晔宫等候,后院里置办得格外喜庆,戏台上的人也在紧锣密鼓地练着,绮筝和文月找了处席位坐下,刚落座不久,太后才一团人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二人忙福下身去。 “二位嫔主来得可真早。”皇后扶着太后走上台阶,看着行礼的二人笑道。 太后走到正席桌前落座,方才道:“免礼。” “谢太后。”二人遂起身落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众妃嫔和元帝纷至来齐后,筵席才开始,妃嫔一个接一个地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终是贺悠竹所绘的寿松图赢得太后的连连称赞。 文月换好了舞衣和绮筝等在戏台上,待献礼完毕,众人的目光投向戏台之际,绮筝纤指续挑,悠扬琴声传出,文月翩翩的舞姿更衬其倾城之容,曲罢,绮筝站起身,与文月齐福下身去:“恭祝太后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好,这舞跳得不错。”太后拍手赞道。 文月退下更衣,绮筝走回到宴桌旁落座。 “兮萦,你说刚刚那曲子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呀。”‘ 听到旁边一桌传来的声音,绮筝侧目看去,佟书锦正笑看着她,向一旁坐着的陈兮萦问道。 “虽是小巫见大巫,不过为时已晚。”陈兮萦没有抬眼,缓缓说道。 一会儿一个宫婢走了过来,凑到绮筝耳边说了些什么,绮筝轻颔首,起身离开宴桌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寂寞空庭 宫婢引着绮筝走到花园角落的一处凉亭里,绮姝早已候在里面。 “妹妹,听闻近日所发生的事,姐姐真是替你捏了把汗呀。”绮姝忧心道。 绮筝反倒是有些轻松地笑了笑:“姐姐不必担心,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入宫已经一年多了,刀尖行走的日子早已习惯。” “皇上准备南巡,宫里宫外都忙开了,可带你去?”傅绮姝期待地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垂着眸子点点头。 傅绮姝颇为欣喜,有些激动地拉着傅绮筝双手道:“姐姐就知道皇上心里是有你的。” 绮筝苦笑道:“是文月跟皇上求来的。” “什么。”傅绮姝听闻脸色骤变,“怎么是……。” “姐姐。”绮筝打断了傅绮姝的话,“文月没有什么小心思,她只是希望我能陪她去罢了。” “她希望有何用,看来皇上的心还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傅绮姝不甘心地说道。 “姐姐,文月得皇上宠爱是她的福分,我没有这福分,求怕是也求不来的。”傅绮筝无奈道,眼眸黯然。 “好了不说这个,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爹的意思倘若你能去,有机会就去瞧瞧叔父,爹当年科举高中入朝为官,离开了素州老家来到平京已是二十余年,叔父一家子还在素州生活,爹多次让他来平京任职叔父都不肯,一心在素州当他的小官。” 傅绮筝点点头,又道:“太后寿宴离席太久不妥,我先回去了,姐姐好生照顾自己,有空回家代我向爹娘问安。” 回到席上,傅绮筝静静看着台上的表演,目光呆滞,又将光转至另一方看向那个身影,那个凝聚了无上权势聚威仪于一身的男人,让她爱恨不能。 “听说皇上已经许久没去绫容华那儿了,倒是常去兮萦寝宫,叫吾等好生羡慕。”一旁的佟书锦有些嘲讽地说道。 傅绮筝扬唇一笑,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圣宠易衰,放在谁身上都是这个理,只不过有个先后罢了。” “那可不一定,你瞧你的好姐妹不是盛宠至今吗,姐妹琴舞和谐的场面真叫一个绝啊,皇上的目光可是一直盯着那舞霓裳的可人儿,现在又有谁会关心这首曲子到底是谁在弹呢,这不就是先后之别?”陈兮萦说道。 “我和姐姐的情谊哪是你们能体会的。”文月走来,落坐到傅绮筝身旁,向着傅绮筝浅浅一笑,“让姐姐久等了。 傅绮筝没有理会,端起茶盏洺了一口,任由文月和佟书锦在席上唇枪舌剑。 寿宴罢,回到寝殿,环顾四周,最终盯着门望了许久:“他真的好久没来了。” “主子别忧心了,今日忙活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晴初道。 ‘这样盼下去,我也快成深宫怨妇了罢,望眼欲穿,以前的我岂会是这个样子’傅绮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褪去粉黛华服,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一幕,温热的怀,相携的手,一切仿佛是梦一样,再看看现在的昭瑄殿,冷冷清清,像极了一个气派些许的冷宫,牌子还攥在皇后手里,也难怪,连牌子都见不到,恐怕就更难想起有傅绮筝的存在了。 入夏,元帝便下诏御赐了嘉影嘉懿和夏鸾忆三桩婚事,斐家在极不情愿地情况下接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仅半个月时间,元帝虽不满斐家草草,但也无奈,傅家自然是高兴将婚期定在了元帝南巡归来后,傅祺因救嘉懿一事开始深受元帝器重,此次南巡傅祺奉命随行保护。至于夏鸾忆,旻络长公主对夏家门第好像并不满意,加上凌彬蔚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婚事并没有大操大办,下旨的三天后便将夏鸾忆抬进了门。 南巡一切安排也差不多了,随行的后妃不多,太后皇后自然是要随行的,尹贵妃甄妃身怀六甲留在宫中修养,元帝对华贵妃的成见未消,华贵妃倒是识趣,以照顾尹贵妃甄妃为由主动不去换来一个暂理**的差事想必也是极为划算的,文月和傅绮筝是元帝点名随行的,太后和皇后反对无力只得顺从元帝的意思。 虽然距南巡还有一段时间,晴初柳依和兰儿却早早地开始忙着为傅绮筝收拾行装。 “主子这次能随皇上南巡可羡慕死其他娘娘了。” 绮筝淡淡一笑,别人看见的是恩泽,心中的苦自只有自己知道。 “主子,嘉懿长公主来了。”柳依领着嘉懿走了进来。 “姐姐的这几个丫头可真贴心,这就开始准备了。”嘉懿走到榻上坐下,笑说道。 “马上就该叫你嫂嫂了,这声姐姐我可受不起。”傅绮筝掩唇笑道。 嘉懿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哪有,不是还早吗。” “不取笑你了,嘉影可好?” 嘉懿点点头:“姐姐那里一切安好,婚事斐家的人和礼部张罗着,姐姐收敛了许多,整天待在寝宫对着镜子发呆,还时不时傻笑,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想必姐姐心里是有斐珩昱的。” ‘看来嘉影也算是为自己心中之人堵了一局,只是不知道那斐珩昱是否肯低头好好过日子呢,上次那一闹,怕是难说。’傅绮筝心下想到。 “主子,兰婕妤求见。” 傅绮筝回过神来,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文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婢个个拿着些珠玉物什,敛声屏气有些拘束地上前盈盈一欠:“给姐姐请安。” 傅绮筝轻颔首,文月起身又看向嘉一下笑说道:“长公主也在呀。” 傅绮筝看着文月身后的那些,问道:“兰婕妤这是?” “这是皇上赏赐给姐姐的。” “那有劳兰婕妤代本嫔谢皇上隆恩。”又示意晴初将东西收下。 嘉懿不解:“皇兄给绫容华的赏赐为何要兰婕妤送来。” 傅绮筝心下苦笑‘这几月来他都是将赏赐送到文月那儿,虽然三天两头都有赏赐,有文月的就有我的,可是都是叫文月代为转交,这是何意呢,或喜或悲,这是说明他心中有我呢还是他不想见我呢。’ “皇上说嫔妾与姐姐亲近,赏赐都是一样的,皇上日理万机,便将东西放在嫔妾那儿,再由嫔妾给姐姐送来。”文月道。 “好了,东西本嫔收下了,兰婕妤请回吧。”傅绮筝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于这样的冷言冷语文月好似早已习惯,没有失落的神情,领着宫婢静静地退了出去。 嘉懿看着兰婕妤渐渐淡出的身影,转眼问道:“姐姐和兰婕妤不是一向要好吗,为何现在竟是这番局面。” “看似在伤害她,实则我是在保护她,希望她能明白我的一番心思。” “保护?” 傅绮筝轻叹了口气,道:“以前有我事事挡在她前面,为她拦下来,这样并非长久之计,这深宫启容得下她的无知浅薄,我要让她明白,在这里她必须要学会独当一面,只有我不在让她觉得我能保护她,她才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姐姐对兰婕妤如此之好,可兰婕妤未必领会得到啊。”说完,嘉懿起身走到那些物什前,一一看过,“皇兄近日可有来看过姐姐?” 傅绮筝摇摇头。 嘉懿走到绮筝面前,俯身望着笑道:“姐姐想皇兄了对不对?” “哪有。”绮筝即声回道。 “听晴初说姐姐闷在殿里多日了,今日过来也是陪陪姐姐,不如一同出去走走?” 绮筝看了看窗外,的确有些时日没踏出过昭瑄殿了,便答应了嘉懿。 ‘皇宫里的气氛一成不变,就如同昭瑄殿的冷清一如既往,想到以前在雨明宫待的那一年,寂寞已成了习惯,现在怎么有些耐不住了’ 在宫道里没走多久便碰到了许久未见的人,王姒,总在别人面前吹嘘她和皇后的姐妹关系,只不过同父异母罢了,皇后有太后这个姨母撑腰,而她只是王家庶出的女儿罢了,和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靠着奉承皇后太后如今也成了贵人。 “见过绫容华,长公主。”绮筝略有所思之际,王姒已步至眼前,请安道。 “乐贵人免礼。”绮筝淡淡道。 王姒笑看着绮筝,说道:“多日未见,容华似憔悴了不少,可要好生保养好身子才是啊,妹妹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先行一步了。” 待王姒走远,嘉懿才道:“看吧,人人都看得出来姐姐憔悴了,姐姐还不好生修养,马上就要随皇兄南巡了,姐姐的天姿一定会把那些江南的女子比下去,这样皇兄就只会看姐姐一人了。” “皇上身边不是还有文月吗?”绮筝轻声说道。 二人走到御花园,嘉懿指引绮筝观花花草草,可是绮筝却没有一丝兴致,不言不语,静静前行,直至远处亭台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顿时凝住了绮筝的目光…… 嘉懿凑到绮筝耳边轻语道:“我来的路上就看见皇兄独自在那儿,所以才叫姐姐来此,希望能让姐姐开心一些。”==========================================================这几天在拼命回想以前设定的情节,好在大多都想起来了。喜欢的话别忘了投一票推荐顺道收藏啦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南巡前夕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懿景 晴初柳依她们打前几日便忙活起来,东西收拾了好几箱子,事事巨细,除了首饰衣裳,糕点蜜饯,连做糕点的食材都备了好些,还带了些补品药材,景颐宫小厨房里用得上的锅碗瓢盆通通装了起来,恨不得把整个昭瑄殿搬上马车带去江南。傅绮筝虽觉得好笑却也任由她们收拾,只吩咐叫她们多准备些书。 清晨傅绮筝早早便起来梳妆,坐于镜前,柳依小心替她打理着秀发,细致梳理。 晴初走了进来:“主子,慈晔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后今晨风疾复发,无法随行,得留宫休养。” 傅绮筝起初有些惊讶,默然思索片刻,扬唇一笑:“太后果真是极聪明的。” “主子何以见得。”柳依问好奇道。 “从未听说太后娘娘患有风疾,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说犯就犯,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太后是故意不去的?可这又是为何,太后怎会放心皇后娘娘呀。” “这其中的玄妙之处一言难尽,快些替本嫔梳妆,别误了时辰。”绮筝道。 杜夕蕊小心翼翼地走入殿中,低着头跪在绮筝身后,轻唤道:“嫔主。” 傅绮筝回眸一瞧,问道:“何事?” 杜夕蕊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双手奉上:“这是奴婢搜集后花园中各色花草制成的香囊,有安神功效,嫔主南下一路奔波想必劳累,所以奴婢特地准备了这个,好让嫔主夜里睡得安稳些,也算是报答嫔主当日相救之恩情。” 傅绮筝微微一笑,示意晴初收下,温语:“让你到本嫔宫中整日与花草为伴也是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若不是嫔主,奴婢怕是连命都没了,可奴婢怕尹贵妃不会轻易放过奴婢,嫔主这一走,若是尹贵妃想对奴婢下手可如何是好。” “本嫔不在,想必尹贵妃也不会来这儿找麻烦,平日你便仍旧待在后花园打理,切勿外出露面,尹贵妃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空置的宫殿,太过引人注目,她不至于如此大意,若你还不放心,本嫔也可暂将你安置到甄妃娘娘宫中去。” “奴婢岂敢打扰甄妃娘娘,还是待在昭瑄殿等嫔主回来吧,嫔主这么一说奴婢也放心许多了。” “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柳依她们,凡事谨慎。” “是,恭祝嫔主一路顺风,若无别的吩咐,夕蕊便退下了。”杜夕蕊叩拜。 傅绮筝点点头,待杜夕蕊出了寝殿,晴初便问道:“主子,这个香囊如何处置。” “你先收好。”绮筝淡淡道 “是。” 梳妆罢,傅绮筝起身立于殿中,晴初和柳依悉心整理衣着,淡兰素色轻纱长裙迤地,腰间宫绦轻垂,系上玉玦流苏,窈窕身姿,清雅芳华,配上素底秀着宝蓝芍药的锦缎披帛,更添华贵,墨泽青丝一泻齐腰,发髻简然,饰以绒花玉簪,雅致脱俗。 “柳依兰儿,本嫔不在宫中的日子,你们要格外谨慎,若无必要便不要外出,还有看住夕蕊,切勿让她出昭瑄殿。”傅绮筝叮嘱道。 二人跪下俯身行礼:“奴婢谨遵主子吩咐,恭送主子。” 傅绮筝带着晴初随前来迎接的太监宫女出了昭瑄殿,刚出门便撞见了文月,看得出文月花了不少心思悉心打扮,锦衣华裙,珠翠满头,没有尹华二妃随行,她便放心张扬起来了。见到傅绮筝却敛了笑容,拘束起来,轻轻一欠:“姐姐。” “嗯。”傅绮筝淡淡应了声,二人一道出了景颐宫。 宫前广场,傅绮筝一行人在众妃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目光中登上华丽的马车,宫妃朝臣跪送,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宫门,傅绮筝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车外的一切,轻声说道:“一年多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宫墙外面的人世百态。” “奴婢自幼进宫,都快忘了宫墙外是什么样子了。”晴初黯然道。 放下车帘,静静坐着,晴初取出香囊,看着绮筝:“主子,这香囊……” 绮筝撇了一眼,淡淡道:“拆开看看。” 晴初点头:“是。”拿出小刀小心翼翼一处一处地拆掉封口的丝线,打开香囊,手指拨弄翻看了一番说道:“主子,都是些干草花瓣,且都是后院有的,并无异样。” “那就好,原封不动缝起来吧。” “主子还是信不过夕蕊?”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这粗浅的道理都不懂,本嫔真是枉入了雨明宫。” 晴初一边穿引着针线缝制,一边笑说道:“主子现在可谓苦尽甘来,后福无尽啊。” “你这丫头今日怎么也这么多奉承话了,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本嫔做主的。” “主子聪慧,奴婢这点小心思也瞒不过主子,不瞒主子,奴婢是江临人,听闻此番南巡要路过江临,奴婢想回去看看家人。”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准了,回头从随身物什里挑些补品蜜饯布匹什么的一并带回去,就当是本嫔的一番心意,早知道你要回家,就该从宫里多带些好东西,如今也只能凑合了,等回了京再准备些的托人带回你家中去便是。” 晴初欣喜不已,激动得放下针线跪在车上叩首:“奴婢谢主子大恩,主子待奴婢这般好,奴婢无以为报,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这是在马车上怎么随便跪,小心别磕着。”傅绮筝伸手扶起晴初,莞尔道,“本嫔入宫起你便在本嫔身边侍候,荣辱与共,本宫早就将你视作贴心之人,客气的话就不说了,快缝好,以后别让人看出端倪。” 晴初满心感动,红了眼眶,听了傅绮筝的话,用力点了点头,抬手抹干眼泪,拿起针线继续缝合。傅绮筝拿出早已备好的书静静翻看起来。 过了半晌有些疲惫,马车愈加颠簸,想必离城愈远了,道路也便不那么平整,午间时分马车停住了,太监送来午膳,嘉懿也带着膳食登上傅绮筝的车,笑道:“知道姐姐一路烦闷,特地过来陪姐姐用膳聊聊天。” “可不是,主子都看了半晌书了,多亏有长公主,奴婢车下侍候。”晴初笑说,随后下了车去。 “马车宽敞,多个人也不嫌挤,要不我和姐姐共乘一车好了。” “你这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以后可怎么改口叫妹妹。”傅绮筝掩嘴笑道。 嘉懿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还早呢,那时再改也不迟啊。” 傅绮筝点点头,二人用过午膳,便下车透透气,其他人大都下来了,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近处草地接平湖,远处群峦起伏,仿若一副画卷,想必也是事先就悉心挑好了后宫诸人的歇息处,由禁军把守护卫,至于随行的大臣便安排到附近去了。 嘉懿挽着傅绮筝走到湖边,静览周围景色,站了良久,仿若陶醉其中。 “想不到平京近郊还有这等好风景。”傅绮筝道。 嘉懿的目光忽然却落到傅绮筝身上,上下打量了半天,感叹道:“先前还未注意,姐姐这身打扮好美啊,和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 “是啊,刚刚皇上还不由赞叹姐姐宛若画中之人。” 傅绮筝回过头,见文月在身后不远处,面露微笑。 傅绮筝转视湖面,扬唇一笑:“妹妹说笑了,谁人不知妹妹倾国殊容宠冠后宫,岂是本嫔比得上的。” 文月看着傅绮筝,脑海里浮现着刚刚的画面,先前在不远处,看着前方那一抹幽兰,山色清秀,水光碧透,绿草如茵,这些都不够,加上……加上那娉婷楚楚的背影,这是怎样一幅宛若天成、赏心悦目的绝美画卷,无需知晓其是否面容绝色,仅一个背影足以让人流连观望不忍移步,文月抬眼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元帝,不正望着那里出了神吗,元帝复杂的眼神就连不谙世事的她都看得出来,里面交织着惊喜、赞叹、愉悦,陶醉甚至是……爱慕。心下苦笑,有容貌又如何。开口道:“姐姐,我……” 一个宫女过来施礼,打断了文月的话,道:“容华嫔主,皇后娘娘召嫔主前去。” 傅绮筝点了下头:“知道了。”转身一看,皇后在不远处的凉棚下端坐着,目光冷冷地盯着傅绮筝。 嘉懿见皇后神色不悦,微觉不妙,一把拉住了正想前去的傅绮筝,看着她轻摇了摇头。 傅绮筝淡然一笑:“没关系,大庭广众之下,料想皇后找我也不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我去去便回。” 嘉懿缓缓松开手,傅绮筝跟随宫女走到皇后面前,盈盈福身:“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跪下。”皇后冷道。 傅绮筝一愣,站起身来,笑言:“不知嫔妾犯了何错,娘娘要嫔妾众目睽睽之下跪着领罪?” “本宫是皇后,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容华,本宫让你跪,你就得跪,不然就是对本宫不敬,这个罪名绫容华怕是担不起吧。”皇后挑眉看着绮筝,神色颇有几分得意。 “自然。”傅绮筝扬了一下唇角,垂眸敛裙下跪,抬头瞬间滚烫的茶水扑面袭来,傅绮筝本能地迅速抬手挡住面庞偏过头去,火辣灼烧般的痛楚从手背传来,茶水溅湿衣裳,残渣粘了一身……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悱恻 皇后王宓将手中茶盏重摔在地上,怒视着傅绮筝,切齿斥道:“狐媚惑主的东西。” “皇嫂你怎么能这样。”嘉懿急忙赶来,蹲下身看了看傅绮筝受伤的手,已烫得通红,想扶起傅绮筝,傅绮筝轻摇了摇头,纹丝不动,一脸坦然:“皇后没让嫔妾起,嫔妾岂敢。” “皇嫂,绫容华犯了何错皇嫂要如此责罚,若无缘由岂不有损凤仪。” “嘉懿,你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恨不得爬也要爬进傅家是吗,你可知廉耻是何物?” “皇后娘娘,惹娘娘生气的是嫔妾,有什么气尽管撒在嫔妾身上,长公主身份尊贵,娘娘岂可如此诋毁长公主。”傅绮筝立即开口,抬眼正视着皇后。 “真是姑嫂情深哪。”皇后嘲讽道,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衣衫污损的傅绮筝,冷言道,“行了,本宫可不想被你们扰了南巡的性质,绫容华衣服脏了,还不快侍候容华更衣,这脏了的衣服就拿去扔掉吧,脏了碍眼。” 嘉懿和晴初扶起傅绮筝,微微一欠,转身离开,刚出了凉棚便撞见了元帝,傅祺跟随在元帝身后。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元帝皱眉道。 “妹妹……嫔主的手怎么了。”傅祺担心,本想上前查看,碍于元帝在,便退了回去。 “是皇后……” 傅绮筝立马打断了嘉懿的话:“是嫔妾给皇后娘娘奉茶,嫔妾愚笨,一时手颤打翻了茶盏,便弄成了这般模样,还好皇后娘娘宽宏并未怪罪,嫔妾这便去更衣,先行告退。”低着头未看元帝一眼,一欠之后便匆匆离去。 回到马车上,绮筝娥眉紧蹙,此时表情才隐隐露出一丝痛楚,轻吹着红肿的手背。 “主子,委屈主子了。”晴初心疼道。 “不委屈,委屈的是皇后。”傅绮筝面无表情地说道,“更衣吧,可惜了这身好衣裳。” 随意换了件衣裳,晴初取来药为傅绮筝涂抹,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必定有人将娘娘所受的苦楚一五一十告诉皇上了吧。” “所以不用本嫔自己开口,本嫔越是退让,皇后越是委屈,好了,你去告知长公主和哥哥,本嫔无碍,让他们放心,还有让长公主暂时别过来,若皇上问起便说我谁也不见,另外若有人来便通通打发了吧。” “是。”晴初上完了药便下去传话了。 傅绮筝把头轻靠在窗旁,闭上眸子,深深沉了口气,如今的自己似已负初心…… 歇息半个时辰后车便继续前行,傅绮筝静默看书,晴初低头似已睡着,一来几日傅绮筝深入浅出,打发了所有前来拜访的人,夜或宿行宫或宿大帐,傅绮筝皆在众人之后才悄悄去到自己夜宿之处,清晨赶在众人之前上了自己的马车,皇后对傅绮筝避而不见的行为颇为满意,或许是她怕了。 “主子,今日便可到江阳城,听闻皇上打算停留三日,下一程便是江临,听闻皇后娘娘打算在奴婢走后安排她身边的小桃过来服侍主子,嘉懿长公主替主子回绝了,并打算让水雾来照料主子,让小桃去侍奉公主。” “嗯。”傅绮筝低头看书,支着头的手轻揉了揉额角,浅浅一笑,“没了太后,皇后竟然糊涂至此,曾经以为宫中最愚之人是尹氏,可一年多来到发现尹氏却也是个聪明人,倒是皇后,她的位子全靠太后撑起来了。” 到了江阳行宫,傅绮筝依旧等众人都进去了才下了马车,衣着极为朴素,发髻也没有过多的装饰,看上去还略带几分憔悴。 “姐姐,姐姐怎了。”正在傅绮筝欲进行宫门之际,文月从旁边的柱子后走了出来,轻轻一欠,“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姐姐,文月实在担心,冒失再次等候,姐姐恕罪。” “还能怎么,如众人想的一样,我不过是怕了皇后娘娘。”傅绮筝苦笑道,并未多言,径直走入行宫不再理会文月。 “嫔主,绫容华也太无情无义了,怎么能这样对主子。”文月的侍女燕儿道。 文月斥道:“住口!不管姐姐变得如何,本嫔都不许你这么说姐姐。” 进入房中,早有人备好糕点水果置于桌上,待宫女奉了茶,晴初掩上门,傅绮筝坐在桌旁,目光落在了其中一盘糕点上,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神色也轻松起来:“玉萝茶糕,怎会会有玉萝茶糕。”这是傅绮筝最喜爱的糕点,可自打入宫也没向任何人说起,就连晴初都不知道。 “主子怎知?依奴婢看这不过是普通茶糕罢了,未必是玉萝茶制成” “本嫔小时候有段时日胃口不佳,三餐只用一点,整日饿着,爹娘忧心极了,奶娘便想方设法做些精致的甜点,据说玉萝茶有开胃之功效,但味道甚苦,奶娘便将玉萝茶加入糕点中制成玉萝茶糕,吃腻了甜点油荤,味道清苦的玉萝茶糕却让我胃口大开,从此我便极爱这糕点,一闻味道就知道,可进宫之后便再也没尝到了。” “奴婢倒也真没见宫里御厨做过,想来也许是江阳人也喜爱这个吃法呢。” “那本嫔与这江阳倒当真有缘。”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到底还是想家了,曾经那般无忧无虑是回不去了,如今的步步为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敲门声传来,“谁。”晴初问道。 “晚上皇上在正殿设宴,特来告知容华嫔主。”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晴初答复道:“知道了。”小憩片刻,傍晚时分,傅绮筝换了件颜色略深的绿裙,暗沉的颜色使肤色更显白皙,即使施了粉黛,却隐隐露出憔悴,连胭脂都盖不住般。傅绮筝看了一眼手背,已好得差不多了,沾了些胭脂抹在手背上,颜色浅浅却也看得出与周围肤色的差别。青丝挽起,佩戴了好些珠花金簪,华丽贵重。 带着晴初来到前殿,人差不多都到了,江阳行宫规模尚小,前殿并不大,随行后宫女眷甚少,仅四张桌子,元帝和皇后一桌,嘉懿和文月各一桌,空置的那个便是留给绮筝的,不少宫女太监在里面侍候。 元帝见到傅绮筝,神情舒展了许多。 傅绮筝走入殿中,福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来迟了,望皇上皇后赎罪。” “绫容华若少花些心思在打扮上,便不至于姗姗来迟了。”皇后戏谑道。 “免礼,入座吧。”元帝笑言。 皇后有些不忿地看了一眼元帝,虽有怨言但也无奈,端起桌上的酒杯将苦酒一干二净。 傅绮筝入座,一旁的嘉懿见傅绮筝无恙便放心多了。 “好几日不见你了,着实让人担心。” 傅绮筝莞尔道:“看我不好好的吗。” “我知道姐姐你有自己的心思呢,所以便按你的吩咐也没去找你,他可问了我好多次了,很是担心你呢,怎说都不信你还好,改日还是得让他亲眼瞧见他的宝贝妹妹安然无恙才行。”嘉懿小声说道。。 “指不定哥哥以后有了佳人便把我这个妹妹抛诸脑后了。”傅绮筝打趣道。抬眼间正好对上了元帝的目光,微微一惊,神情肃然起来,对视片刻,挤出一丝微笑,轻颔首便沉下眸子不再看他。 丝乐奏,歌舞起,众人多日奔波疲惫的心放松了些许,唯独傅绮筝自那一刻起便神色凝重心是满怀,把玩着手镯,头也不抬。嘉懿多次想打断她的思绪,却都忍住了,或许是明白了她满心惆怅来自何处,无奈罢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掩嘴轻咳了几声。 傅绮筝回过神看向嘉懿,嘉懿的目光落到了绮筝桌上,绮筝顺势看去,面露惊色,桌上一角放置的糕点,竟然还是玉萝茶糕,看看其他人桌上皆是寻常糕点。傅绮筝不解地看向嘉懿,嘉懿笑了笑:“一会儿再告诉你。” 歌舞罢,傅绮筝示意晴初斟满酒,刚端起便放下,犹豫了好一阵子,看了一眼元帝,又看了一下手背,收回手在桌后想擦去事先抹好的胭脂,颜色虽淡却怎么也抹不干净,用力抹了几下手反倒搓红了些。 嘉懿察觉到了绮筝的异样,看着她微红的手背,便让水雾斟满酒,起身端起酒杯,笑道:“皇兄,皇嫂,绫荣华,兰婕妤,此番有幸能随皇兄南巡,见识我大宁广袤山河,嘉懿荣幸之至,在此敬皇兄皇嫂及二位嫔主一杯,祝我大宁国运昌隆,山河永固。” “嘉懿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说话了。”元帝笑道,端起酒杯相祝。 皇后和文月随之起身,傅绮筝匆忙拉过袖子想遮住手背,起身端起酒杯,与众人一起一饮而尽。 元帝放下杯子,转身看了绮筝一眼,到底还是看见了那异常的颜色,看着她想要掩饰却怎么都掩饰不了的憔悴,微微皱眉。 宴会尚未完时傅绮筝便施礼告退了,嘉懿也随着告退跟了出去。追上了傅绮筝:“为何要放弃?” “嘉懿你不该帮我。”傅绮筝神色黯然。 “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可为何又要……” 傅绮筝抬头望着星空,哽咽道:“因为我还是做不到利用他,哪怕之前想得很清楚,哪怕再义无反顾,哪怕再恨皇后,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便心软了,终究不忍利用来博得他同情去对付皇后。” “酒是我敬的,皇兄看见没看见都怨不得你,好了,是皇后狠毒在先,我们怎么做都不过分。” 傅绮筝心里清楚,她不能怪任何人,煎熬懊悔都来自于自己的心,怨只怨一个情字,一个情字便叫人悱恻。 “那盘糕点是皇兄吩咐人特意为你做的,从你哥哥那儿问得你喜欢……。”嘉懿说道。 “好了别说了……”傅绮筝打断了嘉懿的话,知道答案不过是更添自责,虽然她早有些猜到,才下决心抹掉胭脂。 回到房中不久,外面便传来了皇上突然龙颜大怒对皇后大发雷霆的消息,傅绮筝没有感到一丝愉悦,她在心下一遍一遍问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目的达到了不是吗?支开了晴初,关上门靠在门后,双眸紧闭,泪水悄然滑落脸颊……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微服(上) 江阳行宫虽小,却别有一番独特的景色,山水园林在此处建造汇聚得淋漓尽致,元帝清晨便随当地官员出巡,皇后则待着行宫接见大臣女眷,设宴款待,傅绮筝和文月位份尚轻,没有资格出席,傅绮筝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拒众人千里,文月抓住这个机会一早便到傅绮筝房中待着,即使不受待见,但三日以来日日如此,傅绮筝心下自知有愧与她,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清冷,和颜悦色,二人言语渐渐多了起来。 “虽是南巡,但一路上要么待着马车上,要么待在行宫里,与在宫中又有何区别。”文月抱怨道。 “能在马车上看一看大千世界,已然知足了,总比宫中众人一眼望去无垠宫阙红墙好。” 文月转眼望着隔墙,叹气道:“这园子本就不大,三日已将这些花花草草山水亭桥的景致烂熟于眼了,真想去外面看看,江南可比西州富庶多了。” “听说到了江临咱们便不用住行宫了,江临城外有一明湖,东岸江临西接素州,咱们便要住船上,也是稀罕呢。” 傅绮筝默然一笑,抬眼间瞧见皇后正引着几位女眷欣赏着景色,朝这边徐徐走来。 “娘娘您看,这石头就宛如一位起舞的仙女,婀娜多姿。” “皇上宠爱皇后娘娘,世间有哪位仙女比得上皇后娘娘凤仪天下。” 文月“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这一下便引得皇后注意,皇后怒火中烧,文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匆忙下跪:“皇后娘娘恕罪。” 傅绮筝并未惊慌,盈盈一欠:“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又是你们。”皇后睥睨着二人。 一妇人问道:“娘娘她们是?” “两个不知死活的宫妃罢了。”皇后不屑道。 皇后上前几步,站在文月面前,厉道:“兰婕妤,本宫问你,你刚刚嗤笑的可是本宫?” 文月低头瑟瑟不敢开口,傅绮筝随即说道:“娘娘误会了,兰婕妤岂敢嘲笑娘娘,嫔妾与兰婕妤正聊着江南风情,一时开心便失仪了,几位夫人在此,让夫人们见笑了。” “嫔主哪里话,妾身等岂敢。” “嫔妾刚和兰婕妤聊到江南女子温婉纯良,兰婕妤不信还认为甚是好笑,若早见到几位夫人,想必兰婕妤必定深信不疑,也不至于嗤笑惹怒娘娘了。”傅绮筝莞尔道。 “娘娘息怒,嫔主无心之失,可别扰了娘娘的好兴致才是。”一妇人说道。 皇后闻言扫了一眼二人,开口吩咐道:“来人,绫容华兰婕妤人前失仪,禁足房中,没本宫的允许不准放她们出来。” 傅绮筝跪下与文月一起叩拜:“谢皇后娘娘。” 回到房中,晴初愤愤道:“兰婕妤真是……“ 傅绮筝冷声道:“好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诋毁主子了。” “奴婢是替主子不平,主子何过要被禁足。” “明日便要离开江阳行宫,这道禁足令有何用,皇后还能把本嫔一辈子禁锢在这儿不成?” “可是……” 傅绮筝明白晴初说得没错,之前冷待文月时她尚且知道自保,可稍微缓和些便即出了纰漏,该拿她怎么办呢。转眼看见坐上已堆成小山的上次,近些天元帝赏赐络绎不绝,除了每日必有玉萝茶糕外,江阳特产珍贵古玩应有尽有,仅三日已堆满一桌,如此一来傅绮筝更加内疚,连动也不动一下那些物什。 “把这些收拾一下。”傅绮筝吩咐晴初。 “是。”晴初随即出去找来箱子,小心翼翼地把东西一件一件装进去。 清晨便有小太监来告知即将出发,自然不是皇后派来的,晴初叫来太监将箱子先行搬出去装车,傅绮筝收拾妥当便出了门,行宫门前抬眼一望“江阳行宫”匾额,不知是否还有机会重临。奔波十多日才到了江临,离宫已近二月,晴初扶着傅绮筝下了马车,明湖烟波辽阔,数十艘华丽大船停置湖面,傅绮筝送走依依不舍的晴初便带着水雾去到船上。 “离开你家公主来侍候本嫔一定不习惯吧。” “哪有,公主和嫔主要好,水雾早把嫔主当自个儿主子了。”水雾一边铺床一边说道。 “你这丫头,以后跟着嫔主去景颐宫享福吧,别回来了。”嘉懿走进船舱打趣道。 水雾吓了一跳,停下手里事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公主。” “好了,我岂敢抢你的婢子。”傅绮筝笑道,朝嘉懿身后看了看,“那个小桃呢?” 嘉懿回头看了看船舱外,偷笑:“她自有她自己该待的地方。” 傅绮筝好奇地走到门前往外一看,那个叫小桃的婢女正背对着坐在船头的栏杆上,脚悬在空中,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明湖,手紧紧攥着围栏,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自己会掉下去。 “看不出来一向文静的嘉懿公主竟如此会捉弄人。” “那要看捉弄谁,小桃是皇后的人,皇后是太后的人,不用留情面,和姐姐一起长大,耳濡目染,本事虽不如姐姐,但对付一个小宫女绰绰有余了。”拉着绮筝走到桌旁坐下,“不管她,让她待在那儿吹吹风也好。” 闲聊了一会儿嘉懿估摸着小桃的胆子也磨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出门去,故作生气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让你在门外候着,你竟敢私自坐下歇息,皇后娘娘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还不快滚过来扶着我,这船晃荡得厉害,要是摔了本公主,定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小桃战战兢兢地翻过栏杆回到甲板上,脸色早已吓得发青,双脚颤抖走路都险些栽了跟头。傅绮筝在门后看着这一幕着实好笑,竟有些佩服起嘉懿来,只是可怜了那丫头。 禁军将分作湖上和岸上两拨,将这一块湖面和宫船停靠的岸边周围一大块区域围了起来,高度守卫。 傅绮筝自幼长在平京,虽也游过湖坐过船,但成天待在船上,终究有些不适,就连水雾也没精打采起来。 一日文月兴高采烈地跑来找傅绮筝,还拿来一个包袱放到桌上,傅绮筝正坐在舷窗前看书,见文月如此欣喜,好奇道:“怎么,什么事这么高兴。” “姐姐也闷坏了吧,明日辰时换上这身衣服,到岸边那颗大杨柳树下相见。” “去杨柳树下是何意?”傅绮筝不解道。 “姐姐去了就知道了,此事一定要保密。”文月神神秘秘地笑道,说完也不肯多留便离去了。待文月走后拆开包袱一看,是一套寻常百姓女子的衣服,料想文月也不会害自己,第二天一早便换上衣服,水雾却犯了难,从小便待在宫里,哪儿会梳普通百姓的发式,傅绮筝便自己梳理起来,看着镜中好似当年未入宫时的自己,又是一阵喟叹。 来到杨柳树下,发冠高束,锦衣折扇,那身影着实惊到了傅绮筝,文月欢喜地走过来:“姐姐总算来了,让皇上好等。” 也是一身寻常打扮的元帝轻摇折扇笑言:“说了即刻起称朕为安公子,月儿你再不长记性,朕就让你留在这儿。” 傅绮筝目瞪口呆,怔怔开口:“皇……安公子这是?” “微服私访。”一旁装扮成仆人的李常海说道。 “可皇上这一走再带上我和文月,皇后娘娘那边……”傅绮筝担忧道。 李常海又道:“皇上一早已下旨以诋毁皇后的罪名禁足二位嫔主,如此一来便没人发现了。” 傅绮筝这才稍稍放心,,跟着元帝上了马车,李常海驾车,三人坐在车内,文月一路欣喜不已,好似越笼之鸟,傅绮筝静静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虽不是第一次这般亲近,但毕竟时日久了,隐隐有些不自在。 “姐姐这身打扮好生素净,让妹妹想起了选秀当日姐姐也是这般清雅脱俗。”文月笑道。 “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 “妹妹可忘不了,说到底那日若没有姐姐,便也没有现在的月儿了。” “有这事?说来听听。”元帝倒来了兴趣。 “月儿,公子面前岂可如此口无遮拦。”傅绮筝责备道。 文月便也不顾傅绮筝,随即说道:“宫中不乏心思歹毒之人,那日有一秀女故意弄脏嫔妾的衣服,然后让嫔妾换上一袭白衣,若不是姐姐提醒,月儿怕是无福侍奉公子了。” 不待元帝开口,傅绮筝立马道:“好了别说了,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素州,现在素州府一干人等知道我停驾在明湖,暂时不会去素州,还未有所准备,我想借此间隙去看看真实的民情。” “公子一路所见各州府民情,难道都非实情吗?” “一路所见都是物阜民丰,所建所筑井井有序,没有丝毫差池,太过顺风顺水,未免有刻意安排之嫌。” “公子圣明。”傅绮筝颔首道。午后一行人才到了素州城下,撤去马车,步行入城,城内街市热闹非凡,四人如寻常百姓一般行走在路上。 “素州府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热闹富庶。”文月道。 “公子要察民情,这般游走目看不妥,街上都是寻常面孔,看岂能看出什么隐情。”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体察。” “自然要听百姓言语。”傅绮筝抬手一指旁边茶铺。 “聪明。”元帝赞道,折扇一摇走了进去。 小二见几人穿着不凡便想安排包间,元帝执意坐在大堂,店里生意极好,只剩下角落里一处小桌子,三人落座,李常海站在一旁侍奉。 “这里这般熙攘,如何听得清。”文月道。 “眼观亦可,这厅堂里的人大都为年轻男子且身边搁置着包袱,进出之人大都也提着包袱,且不轻,包袱内有方正厚重之物,应是书籍,一群读书之人带着行李来素州府,想必是科举在即。” “还是姐姐聪慧,月儿自愧不如。” 元帝扫视着大堂里的众人:“考生为何会聚集在茶铺,赶考不应是住在客栈吗?” “其中定有缘由。”傅绮筝话音刚落,忽然一男子走入茶铺,店里好些人一下子围了上去,那男子招手轰退了众人,不耐烦地道:“交不起银两,谁都别想见我家贵人,你们在这儿等着也没用,有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还不如多读些书,下辈子说不定能中。” “我……我有钱。”一考生抱着一个箱子挤上前去,在那人面前打开,那人看了一眼,瞬间眉开眼笑,领着那考生走了。 其他人垂头丧气地退了回来,元帝示意李常海拦住一人询问:“敢问兄台,这是在?” “大家都在等着求见高人以指点科举。” “你们怎么就知那是高人?”傅绮筝好奇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十年寒窗,谁不想多谢把握,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凑钱去,看这位公子出生富贵,不如去试试。”那人说完便走了。 “倒当真想见识下这位高人。”元帝饶有兴趣。待引见的人回到茶铺,李常海走过去拉开开袖子露出手上托着的两锭金子,说道,“我家公子想见见贵人。” 那人两眼看着金子直发光,笑得合不拢嘴,然后示意元帝跟他前去。 跟着那人出了茶铺,傅绮筝边走边说道:“我家公子考了五年皆名落孙山,甚是忧心,倘若贵人能帮我家公子高中,必当重金相谢。” 元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他好歹是个皇帝,到了她嘴里却成了个考了五年都名落孙山的愚笨书生,回头再算账!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微服(下)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风华竞 几人找了间客栈,关上门,元帝脸色铁青瞥视着醉意正浓的凌彬蔚,一言不发。 李常海忙前忙后伺候又是擦脸又是喂醒酒汤,凌彬蔚喃喃嘀咕:“少爷没醉……没醉……我……怎么可能喝醉呢。”又嘻嘻傻笑起来。 这副模样让元帝头疼不已,眉头深锁,冷冷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你跟来。” “咦……皇上九五之尊说话得算……算话,我娶了那夏……夏什么来着?”凌彬蔚看着一旁扶着他的李常海问道。 “不管夏什么,总之你非让我娶,那总不能亏待了弟弟我,不就是在素……素州玩玩嘛,在平……平京都……都玩腻了……” 元帝起身,扫了他一眼:“等他醒了再说,常海留下来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说完径直开门走了。 “是。”李常海应道。 傅绮筝看着烂醉如泥的凌彬蔚,微微叹气和文月一道随元帝走了。 清晨,凌彬蔚的房间开始喧闹起来。 “凌大人您可不能走,你走了奴才没法交代啊。” “还交代什么,你主子又不会宰你了,我要是不跑他得宰了我。” “凌大人,您不能走……” “让开啊,看你一把年纪了不跟你计较,趁他们没起我得赶紧溜,不然上哪儿自在去。” 吱呀一声拉开门,门外元帝正倚栏杆而立,摇着扇子,看向凌彬蔚,嘴角微扬:“上哪儿去?” 凌彬蔚着实吓了一跳,嬉皮笑脸:“皇……兄长起得挺早,我就……我有点饿了,去找点吃的。” 元帝神色严肃起来,合上扇子指着屋内,轻声说:“进去。” 凌彬蔚无奈退回房中。傅绮筝和文月听见动静也找了过来。几人静静坐在桌旁。 “兄长你这样扔掉大嫂和二位小嫂出来游山玩水不太好吧。” 元帝怒然:“放肆。” “嘘,小声点,兄长微服私访,怎么火气还这么大,我不就先你一步来素州玩玩,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元帝端起茶劈着沫子,淡淡道:“还未到江临便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自有打算。” “我有我的打算,兄长不也有兄长的打算吗,咱们各算各的,既然如此,小弟先走一步。”说着便起身告辞想溜。 “站住。”元帝厉道。 凌彬蔚只得乖乖站在门口,连门都还没来得及打开。 “从今日起你跟着我,不得离开半步。”元帝淡淡道。 凌彬蔚一脸痛苦的表情,转过身来抱怨道:“兄长,你怎么比我娘还……” “正是因为旻络公主不在,才要好好看着你,省得你在这儿胡作非为让远在平京的姑姑不得安宁。” “我娘真没白疼你,不说了,你是老大,我听你的就是,跟就跟,只是二位小嫂生得如此美艳,让小弟一路如何安心哪。” “安不安心,那得看你是想继续当你的世子还是我给你追封个爵位。”元帝面无表情的说。 “说笑说笑,小弟岂敢。” 几人用过早膳便出了门。 “兄长过几日便名正言顺的到素州,怎么倒自个儿先来了,兄长身份贵重,出来只带个李……小李子,要是有个好歹,谁保护你啊,亏得你遇上我了。” “怎么,你还会些本事?”元帝颇为好奇地看着凌彬蔚。 “那事,本公子文韬武略平京第一次才子,当然也是第一高手,上次我愣是把那谁……祁桓翊给打趴在地上求饶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傅绮筝微微一怔。 “是第一花花肠子吧。”文月掩嘴笑道。 “祁桓翊不是你的对手?你这忽悠的本事确实堪称第一。”元帝嘲道。 凌彬蔚格外认真起来:“兄长别不信,回去之后你亲自问他。” “得了,我也不问,那禁军都统之职交给你如何,反正你一天顶个闲职,无所事事。” “别介,我就那么一说而已,那位子还是祁桓翊合适,他是个老实人,待在宫里兄长放心,若换做我,本公子风流倜傥又怜香惜玉,指不定就把你哪个小老婆给抢走了。” 元帝停下步子,瞥了一眼凌彬蔚:“越说越没个正经。” “快些走,等下没好位置了。”旁边行人匆匆。 文月四下一看,好奇道:“他们这都是要赶着去哪儿。” 凌彬蔚猛的一惊:“今儿有个素州一年一度的风华竞,我早就打听好了,被你们这么一折腾,差点儿忘了。” “风华竞?是比才华吗?”文月道。 元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凌彬蔚,忍俊不禁:“没想到你真拿你自己当大才子啊。” “那帮文绉绉的秀才有什么好看的,我是要去见识下着素州的大家闺秀,走走走,快走。”凌彬蔚说完便加快了步子,恨不得飞过去。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家珍宝店前,这家店铺规模宏大,建造华丽把周围的店都比了下去,鹤立鸡群。 “座位有限,十两银子一个人。”门前小二道。 “以往都是二两,为何今年要十两。”不少人抱怨道。 “今年的奖品是我们老板的珍藏心爱之物,再说了,参加风华竞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千金,哪是随便看的。” 李常海付了银子,几人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走了进去,里面更是宽敞,楼上楼下已经坐了不少人。一楼大厅正中搭起了宽大的方台,花团锦簇,台四周围了不少守卫。台上两方桌子陈列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傅绮筝的注意。 傅绮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元帝察觉到也随之看去,眼里闪过惊色:“云上音和曦龙笔。” “那是什么。” “名琴和名笔,连这都不知道。”凌彬蔚淡淡道。 “名琴,能好过月下筝吗?”文月有些不屑。 “一个娘生的,差不到哪儿去。”凌彬蔚找了处空位坐下。 文月走近看了看:“那笔真好看,笔杆上嵌着的可是金龙?着实耀眼呢。” “曦龙笔公子派老奴寻了许久,没想到竟在此处。”李常海道。 文月点点头:“依月儿看这天下只有公子能配得上这支龙笔。” 元帝即道:“常海,去问。” 几人随之入座,元帝目光一直盯着曦龙笔,傅绮筝看的却是云上音。 “公子,掌柜说了,这两件东西是风华竞的奖品,说什么都不肯卖,只能赢取。” 凌彬蔚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这店家想必并不差那点金子,兄长想重金买恐怕行不通。” “凌公子不是说才华平京第一吗,不如凌公子去参加风华竞赢取曦龙笔?” 凌彬蔚瞬间呛到,差点没把瓜子壳咽下去,咳了一阵说道:“太抬举本公子,这是哪儿,素州,才子佳人遍布,我连人家头发丝都比不上,还不如兄长自己去。” “这可如何是好。”文月犯了难。 “公子不便露面,我去吧。”傅绮筝沉眼轻声道。 “不可。”元帝立即否决,淡淡道,“我也不是非要那支笔不可,不必如此上心。” “公子,就让姐姐去试试吧,公子不喜欢,可月儿很喜欢呀,月儿正想跟姐姐学写字呢,若是有那支笔,定能事半功倍学得更快,就像拿月下筝学琴一样。” “兄长怎么忍心他的佳人站在台上被众目睽睽盯着看。” 听到月下筝三字,元帝好像明白了什么,抬眼看着云上音,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傅绮筝,想了片刻才道:“那好吧,尽力而为,一支笔而已,可有可无。” 傅绮筝微微颔首,文月笑看着绮筝,拍拍她的手:“姐姐努力,一定要拿到曦龙笔。” 傅绮筝淡然一笑,起身。李常海叫来小二引着傅绮筝去报名处。后院已聚集不少女子,皆悉心装扮,场面堪比选秀女,傅绮筝不觉好笑,仿佛又回到那日。 “颜忆,你一向不喜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怎么此番倒拉着我来参加风华竞了。” “他就要参加科举了,我想为他赢得曦龙笔。” 傅绮筝转眼一看,一旁的两个女子相貌格外出众,绿衣女子笑靥如花,大方亭亭,另一个堇衣女子则分外娇羞,缄默楚楚,时不时抬手摸摸头上步摇,整理衣冠,显然那故意的精心装扮让她有些不自在,微微有些紧张。 “哎,我是陪你来的,若是我赢得了,可就拿回去给我爹了,定不给你机会讨好情郎。”绿衣女子打趣道。 “吟微,怎么连你也……”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我爹一个芝麻小官怎配得上那么好的笔,还是拿给你的心上人考状元去吧。” “想拿曦龙笔,还是回去好好练上十年吧。”旁边一女子嘲讽道。 绿衣女子闻言有些恼怒,看了她一眼却又回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眼,待那女子走远才对堇衣女子说道:“她是知府千金,听说素州第一才女玉心此番不来参加便是给她让道的,这可如何是好。” “知府之女又如何,我爹不是官,用不着怕她,倒是吟微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别连累了叔叔。” 那个叫吟微轻点了点头,徐徐道:“那颜忆你要努力。” 傅绮筝一直注意着她们,仿佛看到了当年宫门前的众人,有人失落,有人得意,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当初是满心不想选上,如今却是一心想拔得头筹。 从房中走出来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各位姑娘,咱们素州女子才艺无双,这第一个环节便是舞艺,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曲目将由我们指定,姑娘们可在其中挑选,弹奏曲目的人便是同样来比试的公子们。” “啊……可我们都准备好了呀,怎么说变就变,再说他们万一技艺不精,岂不是连累了我们。” “不必担心,我们还从烟花三月请来了几位有名的歌姬为大家助唱,就算弹的不好,各位听歌声便是,好了,都去更换舞衣吧。” 只顾着来比试,却没打听比试的内容,傅绮筝心下忐忑起来。 前边儿来了几个人将台上的奖品放到一边去,接着出来一盛装男子,楼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人拱手道:“风华竞,竞风华,自古素州出才子佳人已是人尽皆知,一年一度的风华竞就是要选出其中的佼佼者,以宝物赠之,下边儿开始第一场比试,才子琴艺与佳人之舞艺。” 文月一听便担忧起来:“比跳舞?姐姐琴艺精湛,可这跳舞……” =============================================== (作者的话:临近各种考试更新不太稳定,但会坚持写不弃文,收藏养肥看吧。小萱一直在关注着书评区,亲们再简单的评论和回复对小萱来说也是巨大的鼓励和动力,在此九十度鞠躬感谢各位亲的支持。)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桃之夭夭 待其他女子挑选完曲目,傅绮筝和那个叫颜忆的女子才上前,盘中只剩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桃夭》。 “傅姑娘是新入的,一时间忘了添曲子,这可如何是好。”妇人为难道。 “无妨,这曲子就让与这位姐姐吧。”颜忆莞尔道。 “颜忆那你怎么办。”吟微担忧道。 “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便多谢姑娘了,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傅绮筝问道。 颜忆微微一欠,颇为有礼道:“小女姓乔名颜忆,这是我的好友傅吟微。” 傅绮筝随之回礼,言:“傅绮。” “姐姐也姓傅,好生有缘啊。”傅吟微笑道。 前边台上人正介绍着风华竞历史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汇聚到门口,一白衣女子领着两个婢子徐徐走来,黛眉粉面,杏目盈盈似水,肤若雪凝,步伐优雅,身段婀娜。 “快看玉心姑娘来了。”不少人议论道。 “玉心姑娘今年怎么没参加风华竞,以往可都是她拔得头筹,号称咱们素州第一才女。” “第一才女又如何,说到底她是烟花三月里的,还指望洗干净咯?” “那就是玉心啊,久仰大名,那天我费尽口舌散尽钱财想一睹真容都没成,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素州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凌彬蔚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 众人交谈之际,玉心已走近,无奈已没有空桌,立于堂中四下张望。 “玉姑娘来这儿,这儿有位子。” “那位子不好,我这儿,我这儿里台近。”一时间有不少人纷纷热情邀请,玉心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了一处。 凌彬蔚被迎面走来还一脸娇妍笑容的玉心惊蒙了,咬着瓜子不知所措,直至玉心走到元帝面前,盈盈一欠:“公子,可否许小女子坐在此处。” 元帝也是被玉心这般主动弄得有些茫然,还未待她开口,文月便先说道:“这是我姐姐的位子,姐姐参选去了,一会儿还回来呢。” “姑娘放心,这风华竞我参加过多次了,姑娘的姐姐一时半刻回不来,得等这风华竞结束,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等结束了就回去了,倒时让给姑娘的姐姐便是。” 文月已是一脸不悦,却被她一番说辞搪塞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拒绝。 “公子久不作答,莫不是嫌弃奴家。”玉心有些委屈地看着元帝说道。 凌彬蔚见状立马起身,殷勤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多心了,随便坐。” 玉心看了一眼凌彬蔚,并未搭理他,目光一直落在元帝身上,元帝默不作声点了一下头,玉心便落座在一旁。 堂中失望的看热闹的人的目光这才重新聚集到台上,已有女子翩然起舞于上。 玉心轻摇摇头,叹息道:“以往的风华竞可没有这般自不量力的人,不然我也轻松许多了。” 文月瞥了玉辞心一眼,冷言冷语:“我看她跳得挺好的。” 玉心闻言,衣袖掩嘴而笑道:“姑娘的眼光果然别具一格,难不成这就是姑娘的姐姐,那请恕玉心失言了,姑娘别见怪。” “看公子面生,不像是素州人,此番相遇同坐一桌,敢问公子尊姓?” 凌彬蔚赶紧答道:“这是安公子,我是凌公子。” “安公子有礼。”玉心颔首道。直接忽视了凌彬蔚,凌彬蔚显然有些难堪,本来还想着献殷勤以得美人倾慕,如此一看那玉心实打实就是冲着元帝来的,瞬间一肚子火。 “看安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百姓小门小户家的,就连丫头都长得这般貌美。” “姑娘说笑了,在下……”元帝终于开口了,正当玉心欣喜不已之际,台上乐声吸引了元帝的注意,玉心也跟着看去。 鹅黄身影背立,抱一琵琶叙叙弹奏,俄尔转身,轻纱掩面,弹至动人处,或执琵琶而舞,或倩影飞旋,或负于身后反手弹之,舞与曲相生相和,缺一而无境,绝妙技艺另台下之人连连称赞,舞罢便是一阵掌声。 玉心端起茶轻抿了口,淡淡道:“这女子倒有些意思,比前面的庸脂俗粉好多了,只是力气未免柔弱,抱着琵琶跳舞倒也难为她了。” “胡说什么,这姑娘的舞我喜欢。”凌彬蔚第一个否决道。 “姑娘不愧是烟花三月出来的,果真见多识广,对跳舞颇为在行啊。”文月暗讽道。 玉心沉了脸色:“烟花三月又如何,命不同,姑娘不过是比小女子会投胎罢了。” “呵,你……”文月愤然开口。 “好了。”元帝打断了文月的话。 文月撇过头去,心有不甘,玉心倒是一脸得意,指着台上道:“公子快看,这可是知府千金,我还算是她师傅呢。”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歌声随琴音而起,台上华裳女子回眸一笑,徐徐起舞…… 凌彬蔚摇摇头:“穿着华丽,舞跳得也不错,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一顾倾人国之感,这遗世独立嘛就更谈不上了,不知是空有其名空有其财,还是师傅教得不好,或者说师傅本就没有这个本事” 玉心扬唇一笑,倒也不说话,待那女子跳完便起身,上前与报幕男子说了几句,那男子点点头,玉心便向一旁走了,不见了踪影,台上也迟迟不见再有人出来。 忽然熟悉的乐曲再起,玉心一席白衣翩然其上,若雪衣袂飞舞,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 “到真有两下子。”凌彬蔚淡淡道,转眼一看元帝颇为欣赏的眼神,笑说道,“反正她对兄长有意,兄长又这么喜欢她跳舞,不如带回去吧,反正多一个也不多。” 元帝并未理会,一曲罢,台下众人意犹未尽,玉心便出现在面前,莞尔一欠:“小女子献丑了。” “姑娘舞艺精湛,此番也算是见识了。”元帝笑说。 玉心沉眼娇羞道:“公子谬赞了。”边说边坐了下来。 婉转琴声,较之前的更为清冽,跌宕入耳恰到好处,一袭舞衣素白渐粉,头上斜插着一桃枝,几颗花蕾含苞欲放,墨般青丝及腰,仅一个背影和着绝妙的琴声已让人目光流连不忍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水袖一瞬飞荡横出,素手流连如云絮袅袅,舞姿曼妙如似微风扶柳,旋而转身裙摆跃然似一朵娇美桃花顷刻绽放,一步一式精妙绝伦,另所有人叹为观止。曲调抑,袖掩其面静默而立,欲揭故迟迟,扣人心弦。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袖舞流云而起,青丝飘然,徐徐显现娇容,粉黛未施,发间桃蕾相映,素颜无妆胜有妆。 楼间忽然飘起了桃花,纷扬而下,落于她发间、衣上,云袖飞花,刹那已惊为天人。 连凌彬蔚都看呆了,眼神直直目不转睛。 文月大惊道:“想不到……姐姐……姐姐竟然有这般舞艺。” 元帝更是一脸难以置信,欲笑故敛,唇角微颤,眸子里满是又惊又喜之色。 玉心见此状一时也无词开口,只得默默忍受如此被人抢了风头,还是个素未谋面的外地女子。 舞尽曲罢,桃花依旧飞扬,傅绮筝好奇这飞花何来,抬眼一看楼上,好些插着桃枝的花瓶摆设被移至窗前,如此陈设颇为奇异,好似有人故意为之,顾不上多想,低头转身欲离开。 “姑娘。”忽然有人喊道。 傅绮筝回眸看去,正前台下一男子放下膝上之琴,起身恭敬一鞠:“多谢姑娘以如此绝美之舞相谐在下的琴音。” 傅绮筝莞尔颔首后便立即离开了,那男子站在那儿望着傅绮筝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眼里尽是仰慕。 “姑娘的姐姐果真让人大开眼界,先前是我失礼了。”玉心笑说。 “别说这些人看傻了,就连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傅……傅姑娘,都想象不出来跳舞之人是她,唉,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暴殄天物啊!”凌彬蔚连连摇头叹息,抬眼间便对上元帝怒然相视的目光,脸色阴沉。吓得凌彬蔚只得低下头去,解释道:“说笑……说笑,兄长息怒。” 风华竞共三场比试,第一场为貌,初选时便已进行,第二场为艺,第三场为才,一场舞艺之后,淘汰一半。紧接着一场书法比试下来,傅绮筝再一次让在场众人刮目相看,字迹清秀,尽显女子家的温婉,却落笔遒劲恰到好处不失大气,一看字迹便知其身份贵不可言,绝非一般小家碧玉,虽然早已见识过,但元帝仍觉得有些意料之外。这场完罢,十多个候选女子便只剩下三人了,知府千金严嫣,琵琶妙舞乔颜忆,还有众人翘首以待后续的傅绮筝。 转眼一看剩下的才子也是三人,其中自有弹《桃夭》那人,那人又冲傅绮筝一笑,拱手道:“在下郑元之,傅姑娘有礼。” 傅绮筝仍是轻点点头回礼,并未多言。 “兄长,你有麻烦了,你看那小子好像看上……” “住口。”元帝已然不悦。 “看来那位傅姑娘是安公子的心上人啊。”玉心沉着眸子笑说道,神色隐隐有些失落。 正文 第八十章 灼灼其华 “这于你何干。”文月轻蔑地看着玉心。 那玉心倒也不与她争辩了,仿若没听见般撇开话题说道:“这乔姑娘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说不定今日的赢家便是她呢。” “这一轮的题便在这楼中,诸位不妨猜猜是何物?” “可是珍宝?”严嫣第一个说道,刚说完便得到否定。 傅绮筝抬眼环顾,轻声道:“是桃花。” “是桃花。”郑元之与傅绮筝竟异口同声同时说出。令那人惊叹不已:“没错,正是桃花,二位如何得知?” 傅绮筝随之道:“已是夏时,这里却有如此多的桃花摆设,想必是别有用心。” 郑元之接着说:“且这些桃花一眼看去虽然娇艳,但大都已近花期,贫弱无力,风一吹便四下飘零,若不是店家无心打理更换,便是另有用途。” “这里有一副画,为玉心姑娘去年风华竞上所作,三位姑娘这一题便是为此画题诗一句,三位公子则是以桃花为题即兴作画一幅。” 画卷徐徐展开,一片桃林茂密,画中近处一株桃树,风过花纷扬,树下有一妙龄少女倚树小憩,似已熟睡去。 三人仔细观揽画卷,思索片刻后,先后落笔写于纸上。 台下玉心扬唇一笑:“我的这幅画景虽简单,可这画意不浅,也不知她们谁能领会其中的意思,最后这一局可是由我来选呢。”玉心故意加重了语气,说完挑眉看着文月。 “你们江南女子的心思当然只有你们江南女子懂,我看好乔姑娘。” 文月白了他一眼:“凌公子不是看好乔姑娘,是看上乔姑娘了吧。” 待三人放下笔,合上纸,玉心则起身,徐徐走上台去,婢女拿起严嫣所写的诗句展开来,念道:“谁家女儿娇,倚春正华年。” “看来这知府千金也不赖,不过我看乔姑娘必定不逊于她,人美舞美字美诗一定也是极美。”凌彬蔚看着乔颜忆,一脸倾慕。 “姐姐也是人美舞美字美,凌公子怎么就不盼着姐姐赢呢,到底咱们才是一路的。”文月抱怨道。 “我倒也想指望你姐姐,可你们俩不都有主了吗,还是我招不起的。”凌彬蔚朝元帝耸耸眉。 凌彬蔚本以为元帝又要发火,谁知元帝望着台上,头也不回,只冷冷说了句:“算你知分寸。” 严嫣的诗台下也有不少人叫好,但玉心好似并不满意,看了严嫣一眼,脸色沉了些,示意婢女拿起乔颜忆所写的。 “芳华一梦恰韶龄,花期恨短叹飘零。”婢女念完,玉心好似颇为满意,玉容浮现一丝笑意看着乔颜忆,赞道:“乔姑娘好文采。” 乔颜忆浅浅一笑,欠身:“颜忆自知才浅,还望玉前辈指教。” “乔姑娘果真不辜负我的期望。”凌彬蔚欣喜不已。 玉心走到傅绮筝面前,上下打量了傅绮筝一番,笑道:“傅姑娘的舞姿果真是令人动容久久难以忘怀。” 傅绮筝看着玉心,唇角微扬,轻声道:“玉姑娘见笑,班门弄斧罢了。” 婢女展开宣纸,念到:“花飞时尽也无声,残香零散化久尘。” “好一个也无声。”元帝笑说道。 玉心拿过宣纸,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沉默了片刻又看着傅绮筝道:“姑娘可是无视了画上的女子?” 傅绮筝莞尔言:“先前便说此题目是桃花,与人何干?” “这诗实在是……实在是妙啊,花落无声,人便睡着了,人少花老,纵使未直言叹花落,但字字透出的皆是怜花惜花之情和年华易逝之感啊,如此妙句竟出自一个小姑娘,万某佩服。”楼上正中一男子激动地起身扶栏道。 “这是我们珍宝阁的万老板。” 傅绮筝向其颔首有礼,又看着玉心道:“想必当年姑娘作画是并不曾想到此处,倒是小女子失礼胡乱揣摩了。” 玉心脸色有些难看,又挤出一丝笑容道:“哪……哪里,我也正是有这心思呢。” 傅绮筝又看向隐隐失落的乔颜忆,笑说:“乔姑娘的文采着实令人佩服。” “玉心姑娘,选中哪篇,还望姑娘明示。” “既然万老板都发话了,细瞧起来的确胜在意境,那……那便算傅姑娘胜吧。”玉心说完便转身走了下去。 “姐姐赢了。”文月欢喜万分。元帝也是一脸愉悦,唯有凌彬蔚埋头捶桌,十分不甘,元帝倒也不理会他,任由他折腾去了。 才子那边一旁作画也角逐出了胜负,得胜的便是郑元之,当他的画作亮相时,众人惊叹之余,元帝却沉了脸色。傅绮筝看清画的一瞬间,心下猛然大惊,郑元之画的竟然是她!纷扬若真的桃花雨,舞步曼妙呼之欲出,转眼一看元帝铁青的脸,傅绮筝更是心惊胆战起来,低头不再理会郑元之。 “既然二位取胜,那这曦龙笔和云上音便赠与二位了。”万老板道。婢女奉上两件宝物于二人面前。 “这……”郑元之左看右看为难起来,又悄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傅绮筝,笑说:“傅姑娘先请。” 傅绮筝并未推辞,目光落在云上音上久久不忍离去。 “姑娘可是要云上音,所谓好琴赠佳人……” “我选曦龙笔。”傅绮筝毫不犹豫的话语打断了郑元之。 郑元之虽然有些诧异,但也连连点头,拱手道:“好笔也应赠佳人。” 傅绮筝拿了笔急忙转身离去,堂中人渐渐散了,傅绮筝走到元帝面前,奉上曦龙笔:“公子。” 元帝接过,看了良久,神色复杂。 “你不是说我姐姐回来了你便走吗,怎么倒赖在这儿了,如今你们这素州第一才女可是我姐姐了,玉姑娘是算第几,这下还真没准了。”文月傲然道。 玉心瞥了眼傅绮筝,又看着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元帝,心有不甘愤然离去。 待玉心走后文月才起身跑到傅绮筝身边,拉着傅绮筝的手欣喜道:“姐姐舞艺如此超凡,为何从未提起过,还有那舞衣何来。” “会一些罢了,算不上超凡,何必提呢,那舞衣是一弃选姑娘借与我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姐姐跳得当真好美啊。” “傅小主你怎么就这么赢了呢。”凌彬蔚表情好似痛苦万分。 傅绮筝茫然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元帝将笔递给李常海收好,起身道:“走吧。” “傅姑娘留步……傅姑娘留步……” 几人刚出珍宝斋,郑元之背着琴追了出来。 “傅姑娘,在下郑元之,江阳人士,年方二十,此番相见共拔头筹甚是有缘,敢问姑娘家住何处,不日一定登门拜访。” 没精打采的凌彬蔚瞬间来了精神,目瞪口呆,佩服得一愣一愣的,感叹道:“我从没见如此胆大之人。” 元帝微微侧目,傅绮筝见势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兄长,我说得没错吧。”凌彬蔚一脸坏笑,拉了拉元帝的衣袖。 郑元之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傅兄,在下有礼。” “我并非姓傅。”元帝冷冷道。 “傅公子,原来您在这儿,有位公子正在到处寻找您呢。”那位何大人忽然出现了。 在场的人除了元帝和傅绮筝外皆忍俊不禁,不得不佩服何大人来得真是时候。 “傅兄,令妹才艺无双令人钦佩,傅兄何苦隐瞒身份,应当引以为傲才是。”郑元之说道。 “郑公子,今日风华竞相遇实乃巧合,傅绮才疏学浅,赢取头名纯属运气,还望郑公子别放在心上,至于登门拜访,大可不必。” “诶,傅姑娘此言差矣,今日不知多少人对姑娘倾慕至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姑娘这样的才女,在下若娶妻,必娶傅姑娘这般才德兼备之女子。” 此话一出,元帝脸色阴沉至极,傅绮筝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凌彬蔚见势不对,忙说:“我们还有事,先行告辞。”刚说完,元帝抬腿便走,连何大人都不顾了,傅绮筝和文月快步跟上去。 “傅兄,改日小弟一定登门拜访。”郑元之在身后喊道。 一行人走远了才放慢脚步,文月舒了口气,擦去额头惊汗,一看傅绮筝还是眉头深锁,心有余悸。 前方忽然出现一人,行礼道:“公子。” “祁将军怎么在这儿。”文月惊讶道。 傅绮筝抬眼一看,竟然是祁桓翊,许久不见。 元帝左右看了看:“此处说话不便。” 找了一处僻静角落,元帝问道:“何事?”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知晓皇上和二位嫔主微服出巡,想必知晓的人定然也不少了,臣担心皇上安危……。” “回去。”还未等祁桓翊说完,元帝便果断决定。 “才出来这么两日就回,还没玩够呢,扫兴,你们回去吧,我不回。”凌彬蔚抱怨道。 “那你就待着!”元帝怒道。 凌彬蔚吓得不敢说话了,想想发这么大火事出有因,忍忍吧,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前这个人却是万万招惹不起,吃的眼前亏,送走眼前人,留得青山在,抱得美人归。凌彬蔚这样一想竟然忍不住偷笑起来。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命悬一线 返回明湖已是深夜,趁夜色悄然回到船上,惊了水雾一跳。 “嫔主,您可算回来了。” 傅绮筝神情凝重,沉默良久才说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私下带嫔主和兰婕妤出游,发了好大一通火呢,那阵势差点把没青鸾舫给拆了。”水雾 “嘉懿公主呢,皇后可有找她的麻烦。” “皇后娘娘哪儿敢哪,在宫里敢欺负我家公主的只有太后,不过公主让奴婢等嫔主回来了告诉嫔主,让嫔主近日堤防着些,皇后娘娘嫉妒起来还不知又要动什么心思。” 傅绮筝淡然一笑:“早已领教过了。” 傅绮筝更衣梳洗后便让水雾退下歇息了,独自走出船舱,夜凉如水,衣袂翩然,青丝迎风乱,抬头一览苍穹,群星明辉,唯一轮弦月,环顾四周,明湖之上,圣龙舫气势恢宏,其他船不也这般众星拱月吗,遥望灯火通明处,里面的人应当还没歇息吧,从咫尺眼前到深潭而隔,仅半日而已。 “嫔主,夜里凉,小心着凉。”水雾拿了件披风于傅绮筝系上。 “不是让你去歇息了吗。”傅绮筝轻声道。 “奴婢看得出来嫔主自打回来便郁郁寡欢,奴婢担心,公主让奴婢来伺候嫔主,若嫔主不开心,公主会责罚奴婢的。” 傅绮筝转过身看着水雾,微微一笑:“倒是你才这般上心,晴初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辗转难眠,脑海里不断浮现这两日的情景,傅绮筝只当是昙花一现罢了,不知何时才睡着,醒来已是近晌午了,支起身一看,嘉懿正坐在船舱里看书。 见傅绮筝醒了,走过来坐在床沿上:“绮筝你可算醒了,知道你歇息得晚,没敢吵醒你。” “你和皇兄出去这几日的事儿啊,我可都听说了。”嘉懿笑说。 傅绮筝诧异地望着嘉懿:“听说什么了?” “郑……郑什么来着。”嘉懿望天说道。 傅绮筝黯然,娥眉轻蹙,忧心道:“别说了,此事令皇上龙颜大怒,一路策马而归,未言一字,这下我怕是惹下大罪过了。” “担心什么,依我看皇兄那不是生气,是吃醋,你猜他会不会私底下派大内高手去暗杀那郑元之。”嘉懿掩嘴笑道。 “此番我是心急如焚,你倒还有心思说笑。”傅绮筝轻叹,忽然想起一事,惑然道,“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嘉懿回头瞧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水雾:“还不怪这笨丫头,皇后听闻你被禁足便想火上浇油,罚你抄一日经书次日呈上,这丫头慌了神,便自己动了手,皇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前来问责于你,于是什么都知道了。” “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水雾急忙道。 “你也别怪她了,这事岂是她一个小宫女能挡得住的。”傅绮筝说道。 “皇后知道还不翻了天,我便赶紧让祁桓翊出去寻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便赶了回来,近日你可要小心皇后了。” 傅绮筝点点头,微微有些担忧:“这我自然知晓,不过文月那边想必皇后也不会放过。” “我还听说了兰婕妤和那个叫玉心的青楼女子争风吃醋上了,让皇兄很是头疼。”嘉懿又是一阵好笑。 傅绮筝沉了口气:“想是出了宫自在,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莽撞的性子一时间怕是改不了。” 一来几日傅绮筝都待在幻云舫上,十来日之后听闻元帝圣驾清晨已先行启程入素州,过了午后皇后便派人传召傅绮筝前往青鸾舫。 傅绮筝早知是祸躲不过,没了太后在一旁,皇后本就肆无忌惮,如今元帝已离开明湖,皇后所忌惮的庇护便没了。 傅绮筝更衣完罢,便想只身前往,水雾担忧道:“嫔主,皇后娘娘来者不善啊,,让奴婢陪您去吧。” “皇后只是想拿本嫔出气罢了,过去这么久了,剩下的怒气想必也不多了,不会拿本嫔怎么样的。”说完便出了幻云舫,登上青鸾舫前,碰上的前来的文月。 文月神色惶恐:“姐姐,皇后娘娘召见我们,想必是……” “一会儿无论皇后娘娘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默默受着便是,咱们忍让些,皇后的气便消得快些。”傅绮筝嘱咐道。 文月点点头,二人慢慢走上青鸾舫,如履薄冰,文月战战兢兢走在傅绮筝身后。 进了船舱正厅,皇后正坐在主位上斜睨着缓缓走入的二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二人施礼道。 “起来罢。”皇后冷冷道。 二人站起身来,傅绮筝莞尔道:“不知娘娘召嫔妾来所为何事?” “本宫数日不曾见过二位妹妹,特别是绫容华,别来无恙?” “托娘娘鸿福,嫔妾一切安好。”傅绮筝答道。 “听闻绫容华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女,本宫这儿有几幅字画,绫容华来替本宫瞧瞧,这画的是何人啊。”皇后扫了一眼身边宫女,出来几名宫女各拿着一卷轴走到二人面前,一并垂开。 傅绮筝上前一看,惊然万分,那几幅字分别是她在字画铺和风华竞上所写,原本只是草草薄纸,如今却被悉心装裱起来封轴,而那画虽不是她所画,但画上的人却无一不是她,湖边背影……舞姿……乃至船首独伫。 看着傅绮筝难以置信的神情情,连文月都为之大惊,皇后瞬时怒火中烧,厉声道:“绫容华可认识那画上人?” 傅绮筝颤言道:“是……是嫔妾。” “若不是见倒此画,本宫全然不知绫容华竟然会跳舞,看看这画,怎一个天姿国色了得。”皇后暗讽道。 傅绮筝已顾不上皇后的话,来来回回将几幅字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心绪波澜。 “本宫还不曾亲眼见过绫容华跳舞,今日倒想见识一番,绫容华不是喜欢在甲板上待着吗,每日夜里总要披头散发站那么一会儿,那好,本宫今日便成全你,对了,本宫还命人仿制了那日你所穿之衣裳,你便穿着跳吧。” “长公主您不能进去,长公主……”船舱外一阵喧闹。 嘉懿冲开宫女阻挠跑了进来:“皇嫂召见二位嫔主欲意何为?” 皇后拂袖而起,扬唇道:“你想救人?谁也救不了她,来人,还不替绫容华更衣,请乐师。” “皇嫂……” “公主,嫔妾若回去晚了就不陪公主用膳了,劳烦公主替嫔妾吩咐水雾准备些玉萝茶糕便是。”傅绮筝忙道。 嘉懿闻言思索片刻,俄尔颔首,不再多言,朝皇后福身道:“是嘉懿失礼了,还望皇嫂别怪罪,嘉懿先行告退。” 丝竹乐起,傅绮筝双眸无神,黯然起舞与青鸾舫甲板之上,文月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皇后饶有兴致地坐在门内观赏。 烈日当空,傅绮筝额头渗出豆大汗珠,皇后下令不许停歇,一曲罢便换另一琴师片刻不歇接连起琴,骄阳之下一舞便是两个时辰,皇后看得腻了便进去睡上一睡,吩咐宫女盯着,近夜十分才起来,傅绮筝面色早已苍白,精疲力竭,身子摇摇晃晃却不敢停歇片刻,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皇后落座,笑看着傅绮筝:“绫容华有力气跳给平民百姓看,在本宫面前便如此敷衍吗?” “皇后娘娘,姐姐已经跳了好一阵子了,身子怕是不行了,嫔妾求皇后娘娘让姐姐歇歇吧。”文月心急如焚地央求道。 “你算什么东西,本宫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替她求起情来了,本宫看她精神好得很,继续跳着吧。”皇后漫不经心道。 傅绮筝已全然听不进去周围的声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乐声却从未停过,傅绮筝踉踉跄跄,忽然脚下一软,一下子摔趴在甲板上。 “怎么,故意做给本宫看?”皇后蔑视道。 傅绮筝扶着船边围栏想爬起来,无奈已没有半分力气了,几次爬起到一半又跌坐下去。 皇后吩咐道:“小桃,还不去帮帮嫔主,是你知恩图报的时候了,若不是嫔主举荐,你何德何能能伺候长公主。” “是,娘娘。”小桃欠身道。 “傅绮筝倚靠着船沿看着小桃怨念的眼神便知她没存好心,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扒着围板站起来,扶着船沿站立,小桃一把紧抓起傅绮筝的手臂:“嫔主还是请吧。” “放开本嫔。”傅绮筝斥道。 小桃猛地一拉傅绮筝:“嫔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绮筝用力挣脱,身子瞬间后仰翻过围栏坠入明湖中。 “姐姐!”文月惊呼。 宫女太监乐师乱作一团,皇后顿时慌了神,跑到船边一看傅绮筝正在水里挣扎,随波一沉一浮,喊着:“救……救……”,眼看着便要沉下去,皇后吓破了胆,扶着栏杆惊惶看着,全然不知所措。 “娘娘快救人啊。”小桃拼命摇晃着皇后,急道。 文月四处哭喊道:“来人啊,快救人啊。”回头时,一看湖中,傅绮筝已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生死堪虞 这时皇后身边的女官妙蔻凑到皇后耳边轻语了几句,皇后瞬间回过神来,冲着岸边闻声而来的几个侍卫喊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擅离职守,一个个都不怕死吗。” 忽然有二人飞奔登上对面的船,冲到船头一前一后纵身跳入水中,往傅绮筝落水处游去。 “傅大人,祁将军。”文月认出了两人,大喜过望。 嘉懿随后跑上青鸾舫,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目光怨艾,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当真好狠啊。”顾不上多说,跑到船边一看二人已经找到傅绮筝,扶着往岸边游去。嘉懿和文月随即下船到岸边。 待二人把傅绮筝救上岸,傅绮筝已不省人事了,全身湿透躺在地上。嘉懿跪在地上摇着她,眼泪夺眶而出:“绮筝,我们来晚了,你不能有事啊。”又喊道,“快去请太医。” “姐姐,你别吓我,姐姐……”文月急哭了。 傅祺将傅绮筝抱起,快步赶往幻云舫。看着奄奄一息的傅绮筝,轻声道:“妹妹,千万要撑住,哥哥在这儿,别怕。” 水雾替傅绮筝更了衣安置在床上,太医火速赶来,几人焦急等候在船舱外。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傅祺抬手重锤在柱子上,既愤然又自责。 “绮筝是你的妹妹,也是皇兄的妃子,在皇后面前,除了皇兄,谁也保护不了,都怪我,我就不该先去找皇后,若早一刻出发去找皇兄,便能早一刻赶回来。” 傅祺怒然道:“筝儿从小到大被宠着护着,爹娘疼爱至都不忍责备一句更别说罚,如今却遭受这样的罪,性命攸关,心狠手辣之人何德贵为皇后!” “傅大人心疼自己的妹妹我们懂,但这话千万别让皇后听见了,不然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文月隐隐担忧。 门开了,许太医走了出来,叹气道:“嫔主劳累又坠河溺水,已是虚弱至极了,若伤及五脏怕是有性命之忧,如今只能等嫔主醒来。” “不能让嫔主留着此处,皇后阻止救人,想必起了杀念,如今嫔主性命攸关,稍有差迟便性命不保,怕皇后借此下毒手。”祁桓翊说道。 嘉懿点点头:“祁将军说得对,得赶紧把绮筝送去素州行宫,只有皇兄保得了她。” “好,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傅祺道。 “你们先去更衣备车,我和水雾扶了绮筝便来。”嘉懿又看着文月道,“嫔主与我们一道吧。” 文月抹了抹眼泪点头,水雾背着傅绮筝上了马车,傅祺和祁桓翊在前驾车,一行人趁夜色出了明湖,赶往素州。 傅绮筝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人却渐渐发烫起来,文月担心道:“姐姐何时能醒。” “太医说不知,得看绮筝自己撑不撑得住,本不应再让她受此奔波,但只怕皇后不肯放过她。”嘉懿叹息道。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想淹死嫔主。”水雾说着哭了起来。 嘉懿苦笑:“本以为皇后只是嫉妒心重,没想到嫉妒也会让人失了人性。” 马车一路飞驰,深怕路上再有个好歹,天微明时分才到素州行宫,傅祺抱着傅绮筝走进行宫,碰上得知消息匆匆出来的元帝,看着昏迷不醒的傅绮筝,眉头深锁:“怎么回事,快传太医。”一把从傅祺手里接抱过傅绮筝,疾步往寝宫走去。 元帝抱着傅绮筝进了寝殿,将绮筝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文月和嘉懿随着进来站在一旁。太医迅速赶来,跪拜:“臣参见皇上。” “快过来看看。”元帝忙道。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傅绮筝面无血色的脸,回头问道,“究竟出了何事,绮筝怎么会病成这样。” “皇后娘娘中午便召二位嫔主前去,想必是要为难二位嫔主,嘉懿便赶来找皇兄,等我们回去时,听见兰婕妤呼救,才知道绫容华落水。”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其中缘由,得问兰婕妤。” “文月,朕问你,皇后对绮筝做了什么。”元帝肃然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文月支吾不敢言。 水雾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让嫔主顶着烈日在船头跳舞给娘娘看,直到入夜一刻也不准歇,嫔主精疲力竭摔倒在地,皇后娘娘仍不依不饶,派侍女欲强行将嫔主拉起,谁知嫔主已站立不起,拉扯中致使嫔主坠湖。” “绫容华落水,皇后娘娘非但不施救,反倒阻拦侍卫下水救人,再晚一点恐怕绫容华性命便不保了。” 元帝勃然大怒:“皇后简直无法无天!” 太医把完脉,回禀道:“皇上,嫔主体内本已淤积暑气,落水又使寒气入侵,加之疲劳和呛水,已损及五脏,元气大伤,如今高热不退,臣先开几副退热的方子,若嫔主能醒来那便无恙,若昏迷不醒下去,怕是有大碍啊。” “快去。” “常海,传旨先将皇后禁足明湖,待朕回去再行处置,她最好祈盼绮筝无事,若有三长两短,朕必要了她的命。” “是。”常海退下传旨。 “皇上别担心,姐姐吉人天相,定会好起来的。”文月安慰元帝道。 元帝紧握着傅绮筝的手,手心滚烫,忧心不已,微微侧目对嘉懿和文月道:“你们忙活了一夜,先下去歇息吧。” 嘉懿和文月退出寝殿,等在外面的傅祺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 “和之前许太医说的一样,要是能醒便撑过了,若是撑不住……”嘉懿说了一半便不忍再说。 “我想进去看看筝儿。”傅祺道。 “皇兄在里面陪着,你岂能进去,看得出来皇兄心里有绮筝,一定不会轻饶了皇后,别担心了。”嘉懿轻声道。 祁桓翊一言不发,望着紧掩的殿门看了许久,转身离去。 “皇上……皇上……”傅绮筝迷迷糊糊喊道。 嘉懿坐到床边,拉起她的手轻握住:“这几日你总这样喊,何时才能真正醒来。” 傅绮筝徐徐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儿。” “绮筝你醒了?”嘉懿欣喜不已,又吩咐水雾,“快去告诉皇兄和傅祺。” 傅绮筝转眼看着嘉懿问道:“我怎么了。”声音微弱。 嘉懿叹了口气:“你已经昏迷三日了,再不醒,大家都快急疯了,你那个哥哥恨不得去找皇后拼命呢。” “皇后她……” “你别怕,这里是素州行宫,皇后被皇兄禁足在明湖了。”嘉懿说道,伸手探了探傅绮筝的额头,微微忧心,“还是有点烫,来人,去请太医进来。” “皇上呢?” “与大臣议事去了,这几日可把皇兄累坏了,一直守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今日大臣来说有要事,若不是我向他保证好好照顾你,他也不肯去。” 太医入内把脉,元帝随后也赶了过来,看见傅绮筝醒了,神色也舒展了许多。 “皇上,嫔主无碍了,但烧还未全退,身子也极为虚弱,臣再开些退烧和进补的药,想必嫔主不久便能痊愈了。” 元帝点点头,太医便退下准备,嘉懿轻声说道:“一会儿再来看你。”说完便起身走了,顺便支走了所有侍候的人,刚走到门外便碰见闻讯赶来的文月,拦住了她:“放心吧,绮筝没事了,先别进去。”文月只得等候在门外。 “皇上……” “别喊了,这几日听你叫得够多了。”元帝走近,坐在床边 傅绮筝微微莞尔,看着和颜悦色的元帝道:“皇上可还生气?” “朕几时生过气?”元帝惑然。 傅绮筝掩嘴一笑:“那当嫔妾没说。”心下盘算也不知那日是谁大发雷霆,让众人默然不敢出声呢。 “这几日劳皇上忧心了。”傅绮筝又说道。 “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朕便高兴。” “皇上,嫔妾有一事相求。” “说吧,要什么朕都答应你。”元帝笑道。 “嫔妾想替父亲去探望素州的叔父一家。” “这有何难,等你痊愈,朕便让祁桓翊护送你前去。” 李常海入禀:“皇上,兰婕妤在外候了好一阵子了。” “让她进来吧。”元帝道。 不一会儿文月走入殿中,欣喜万分:“姐姐可算醒了。” “我没事了,别担心。”转眼看了看周围,又对元帝说道,“嫔妾占了皇上的寝宫,现在醒了,也该搬去自己的宫里了。” 元帝忙道:“无妨,你就在此好生养着。” “皇上的画艺也是一绝啊。” 元帝疑惑道:“画?什么画。” “那两幅画是皇上画的?”文月惊讶道。 傅绮筝转眸不语,元帝皱眉道:“你看见了?” “是皇后娘娘看见了,事发突然,那些字画还在皇后娘娘那儿,不然嫔妾应珍藏才是。”傅绮筝有些遗憾。 卧床休养几日傅绮筝好得也差不多了,总算能下床走动,听嘉懿说起了那日的经历,不由得有些后怕。文月几日没来,傅绮筝以为元帝每日都歇息在文月宫里,从嘉懿口中得知元帝竟每晚都住在寝宫偏殿,连文月寝宫的门都没进去过,有些诧异。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省亲(上) 用了晚膳,傅绮筝坐在窗前,凉风习习,自她病好了不少,元帝便只有傍晚才会露面,文月一天天把自己闷在屋里,这让傅绮筝很是不解。 “水雾,咱们去看看兰婕妤吧。”傅绮筝说道,终究是不放心。 水雾给傅绮筝加了件披风,二人出了寝宫,素州行宫颇具规模,走了好一阵子才到文月房前。水雾上前敲门:“兰婕妤,容华来看您了。” 门内许久没有回复,灯还亮着,分明是有人的。 “月儿,你就这般不想见姐姐吗?”傅绮筝开口道。 片刻后燕儿开了门,文月出现在门前,看到傅绮筝,红了眼眶,一下子跪在地上,哭泣道:“姐姐,月儿不是故意不帮姐姐的,月儿怕……怕皇后娘娘。” 傅绮筝着实被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想扶起文月:“你这是做什么,姐姐何曾怪过你。” 文月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皇上,皇上埋怨月儿没有拦着皇后娘娘,让姐姐蒙此大难。” “那是皇上不知晓当时的情形,快起来,燕儿还不快扶起你家主子。”傅绮筝急道。 文月这才站起来,看着傅绮筝道:“姐姐,还好姐姐没事,若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月儿可怎么活呀。” 傅绮筝扶着文月一道落座,轻声道:“皇上那边,我会解释的,说不定皇上只是无心一说,你倒也别自己给自己添堵。” “姐姐。”文月抱着傅绮筝又哭了起来。 傅绮筝微微颦眉:“入宫都一年多了,怎么还这般胆小,过几日我便要去叔父家小住,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文月这才松开手,抹了抹眼泪,啜泣道:“姐姐何时出发?” “也就这几日吧。” 安抚好文月,傅绮筝回到寝宫,见元帝正坐在里面,上前一欠:“皇上。” “夜里凉,身子还没好全怎么就出去了?”元帝拉过她坐在一旁。 傅绮筝低眉道:“嫔妾去看望了月儿。” 元帝沉了脸色:“她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月儿胆子小,有些事嫔妾倒希望她能自保,嫔妾一人受罪总好过两人俱伤,皇上别怪她。”傅绮筝轻声道。 元帝淡淡道:“知道了。”说完便起身欲走,“天色不早了,你先歇着吧。” “皇上。”傅绮筝站起身喊道。 元帝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她:“何事?” “天色已晚,皇上就在这儿入寝吧。” 元帝有些意外,转过身笑道:“你这是让朕留下来?” 傅绮筝一脸认真地看着元帝,点了点头。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元帝走了回来,很是高兴。李常海偷笑拉了拉一旁傻愣着的水雾与他一起退出殿去。 傅绮筝偏头喊道:“水雾,收拾东西,咱们搬去偏殿。” 此话一出,李常海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水雾忙应道:“是。” “慢着。”元帝说道,傅绮筝抬头一看他,元帝早已敛了笑容,一脸阴沉,让傅绮筝有些茫然,怎么这般阴晴不定。 “你还是留下来吧,朕走便是。”元帝淡淡道,转身走了。 “皇上。”傅绮筝又喊道。 “皇上万金之躯,怎么能让皇上久居偏殿呢,还是嫔妾去吧。”傅绮筝为难道。 “哎呀,皇上和嫔主为什么不能一起留下来呢?”水雾抱怨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水雾,小丫头吓坏了,畏畏缩缩低下头去。 傅绮筝这下才算明白,忍不住笑了,沉着眼,小声说道:“那皇上留下来吧。” “你也不走?” “不……不走就是了。”傅绮筝支吾道。 夜已深,水雾替傅绮筝梳洗罢便和众宫女退了出去,青丝垂散,素颜无妆。刚起身便被元帝拥住,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傅绮筝有些不知措施,任由他这样静静抱着,脸通红。 “身子全好了吗?”元帝对傅绮筝侧耳轻语。 傅绮筝点了下头,却又若有若无地轻咳了几声。元帝扬唇一笑,松开了手,拦腰抱起傅绮筝向床榻走去。傅绮筝心跳得飞快,头低埋在他胸前,仿若要窒息般心下惊惶。 元帝将傅绮筝放到床榻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傅绮筝拉过被子蒙住脸不敢看,元帝站在床边,邪邪一笑道:“你怕?” 傅绮筝蒙着脸摇摇头,元帝转身走去灭了殿中所有灯火,一下子漆黑起来,傅绮筝更加心慌起来,元帝躺在傅绮筝身边,淡淡道:“别蒙着了,当心又捂出病来。” 傅绮筝小心翼翼地扯下被子,虽一片漆黑看不清面庞,但耳畔的呼吸声足以说明了距离之近,一次比一次亲密让傅绮筝一次比一次拘束,静静躺着一动不敢动。忽然手背一热,元帝拉过傅绮筝的手放在二人之间握着,接着便听到元帝轻言了声:“睡吧。” 从拘束到安稳,渐渐熟睡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旁空空,元帝早已离开,坐起身来,唤道:“水雾。” 水雾赶紧走进来,笑着一欠:“嫔主醒了,恭喜嫔主。” “我有什么可喜的。”傅绮筝不解道。 “嫔主终于侍寝了,可喜可贺。” “侍寝?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傅绮筝皱眉道。 “没……没有吗?可奴婢看皇上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很开心呀。”水雾一脸茫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奴婢失言了,奴婢让人伺候嫔主梳妆,明日嫔主省亲,奴婢去帮嫔主收拾收拾。”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傅绮筝摇摇头,笑说:“这丫头怎么这般冒失。” 这日元帝赏了不少东西给傅绮筝带去叔父家,水雾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着实收拾了好一阵子。 入夜,傅绮筝坐在窗前抚琴,好久不曾弹起,有些生疏了,一曲罢回头一看,元帝不知何时起便站在身后。 傅绮筝起身看一眼水雾,埋怨道:“皇上来了也不说一声。” “是皇上不让奴婢说的。”水雾一脸委屈。 元帝走到琴边坐下,抬手叙叙弹起,傅绮筝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很是满足于这样的相处。夜里同榻而眠,清晨傅绮筝醒得早,见元帝还在睡,便不忍打扰,静静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微微一笑。 “看够了吗?”元帝忽然说话道。 傅绮筝楞了一下,转过身去:“没……没看。” “行了,起来吧,朕送送你。”元帝说道。 行宫外,车驾隆重,元帝安排了不少宫女随从,由祁桓翊率一队禁军护送。 临行前,元帝看着傅绮筝,一脸认真的说:“说好了,只住三日便回。” 傅绮筝点点头,笑说道:“皇上圣旨岂敢不从。” 文月站在元帝身后,微微一欠:“姐姐保重。” “走吧。”元帝道。 傅绮筝登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竟有些不舍,车缓缓驶出行宫禁地,素州行宫建在城外,离素州城还有一段距离,傅绮筝坐在车上,不由得回想起那几日在素州城发生的事,时隔不过一月,感受却不大一样了,依照元帝的吩咐戴上面纱,毕竟风华竞的影响一时半刻怕是消不去。 一个时辰后车马进入素州城,车外喧闹起来。 “快看,这是宫里娘娘的车驾,好气派呀。” “娘娘长得肯定美若天仙。” 听到外面百姓的议论,水雾忍不住笑了:“瞧瞧他们,拿咱们当什么看呢。” 撩起窗帘一角看去,正路过珍宝阁,仍旧热闹非凡,时隔一月,也是物是人非了。又过了一会儿马车便停住了。 “嫔主,到了。”窗外宫女说道。 水雾先下了车,扶着傅绮筝走下马车,傅绮筝抬眼一看,只是一处小府第,与傅府规模相距甚远,门前站着不少人,年纪稍长的便是傅任贤同父异母之弟傅任德,一旁站着的妇人应是夫人冯氏,还有一些仆人家丁站在后面,见傅绮筝下了马车,傅任德领头跪迎叩首道:“臣傅任德率家眷恭迎容华嫔主。” 傅绮筝上前虚扶道:“叔父叔母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祁桓翊跟在傅绮筝身后,傅绮筝随之介绍到:“这位是护送我前来的禁军都统祁将军。” “祁将军有礼。”傅任德拱手道,又对傅绮筝说,“嫔主里面请。” 傅绮筝颔首,移步走入府中,刚进门便见一女子笑着迎面走来,竟有些眼熟,思索片刻,认出她是傅吟微。 “微儿,快见过嫔主。”冯氏道。 傅吟微笑着福身:“吟微见过嫔主。” 傅绮筝轻言:“免礼。” “这是小女吟微。”傅任德介绍道。 “我们见过了。”傅绮筝莞尔言,摘下面纱,傅吟微刚起身抬眼一看,顿然大惊道:“傅绮姑娘。” “微儿不得无礼。”傅任德责备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原来是吟微妹妹,当日竟不知。”傅绮筝笑道。 冯氏颇为好奇地问道:“嫔主和微儿认识?” 傅吟微仍是难以置信:“傅绮姑娘竟然是皇妃堂姐。”忽然想了想,轻声念叨,“傅绮……傅绮筝……傅绮……”茅塞顿开,喜道:“我真是愚笨,竟然没认出来姐姐。” 傅吟微看了看傅绮筝身后,目光忽然落到了祁桓翊身上,指着祁桓翊,吃惊道:“你不就是那日移桃花之人吗?”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省亲(下)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情为何物 停下脚步,到底还是没逃得了,傅吟微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是叫我们吗?” 傅绮筝无奈转过身,埋着头,轻轻一欠:“公子。” 元帝眉头微皱:“上来。” “是。”傅绮筝应道,移步上楼,傅吟微虽然不解,但也跟在傅绮筝身后。找了间隔间,元帝坐了下来,李常海还守在门口。 二人站在元帝面前,元帝扫了一眼傅吟微,问傅绮筝道:“她是谁。” 傅吟微瞥视着元帝:“你这人好没礼貌,竟对姐姐呼来换去,你可知她是谁?” 傅吟微的话着实让傅绮筝惊出一层薄汗,刚想开口却听元帝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傅绮筝忙说道:“吟微不可无礼,这是皇上。” “皇上?……皇上。”,傅吟微大惊,赶紧福下身去,“皇上恕罪,小女有口无心,冒犯了皇上,皇上别见怪。” “皇上,这是嫔妾的堂妹,傅吟微。”傅绮筝沉眼道。 “行了,起来说话。”元帝说道。 傅吟微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再不敢多言。 “祁桓翊怎么办的差事!” “不关祁将军的事,嫔妾……嫔妾是偷偷跑出来的。”傅绮筝支吾道。 傅吟微忙道:“不关姐姐的事,是我带姐姐溜出来的,主意也是我出的。” “你先出去。”元帝对傅吟微说。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示意傅吟微先出去,傅吟微小声说了句:“那我顺道去看看颜忆,姐姐小心。”说完便出去了。 待傅吟微走了,元帝才开口道:“坐吧。”语气平和了些。 “皇上……不怪嫔妾?”傅绮筝轻声问道。。 “皇上怪你,公子不怪你,坐。”元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傅绮筝忍俊不禁,坐到元帝身边:“公子怎么又微服出来了。” “只许你偷偷出来,不许我光明正大出来?”元帝说着抬手摘下傅绮筝的面纱,轻言道,“没想到你这么不安分。” 傅绮筝低下头:“妾身知错了。” “一个人出来,万一遇上什么事……”元帝担忧道 傅绮筝微微莞尔,好奇问,“公子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怎么没带上月儿。” “等你回去便要启程反京了,这几日无事,出来走走,顺道明日接你回去,再者有派出去的人回报说凌彬蔚近来时常现身附近。” 傅绮筝笑道:“原来公子是在守株待兔。” “结果等来了你这只兔子。” “那信公子可看了?” “看了,只是据府尹说没那么简单,背后或许还有些隐情,定要深究,暂且留方江一条命。” “姐姐……姐姐……”傅吟微慌忙闯了进来,顾不上一旁的元帝,拉着傅绮筝就写走,“姐姐快去救救颜忆吧。” “颜忆怎了。” “颜忆的后母要逼她嫁给一个富家公子,此刻花轿都抬进门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傅吟微急道。 傅绮筝看向元帝,为难道:“公子,这……” “一同去看看。”元帝说完便起身,示意傅吟微带路。 刚出了茶铺便听见管乐声从不远处传来,几人寻着声响走过去,正有一迎亲队伍沿着湖边走来,吹吹打打很是热闹。 傅吟微指着队伍道:“就是他们,那轿子里坐的就是颜忆。” 领头的新郎官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拱手答礼,回眼间看见元帝几人,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凌彬蔚你又在胡闹什么!”元帝怒视着马上的凌彬蔚。 凌彬蔚摆手叫停了队伍,支支吾吾道:“您怎么又来了,没……没胡闹,娶亲是正事。” 元帝厉声道:“你给我下来。” “兄长,等我把新娘子娶回家了再去跟您请罪。”凌彬蔚说着一拉缰绳就想溜,忽然一身影凌空而上一把抓过马上的凌彬蔚,拉下马来。 “祁桓翊你放肆,你敢动本公子……”凌彬蔚挣扎道。 祁桓翊将凌彬蔚带到元帝面前,拱手道:“公子。” 这时队伍中间又传来众人惊呼,只见乔颜忆一身红衣从轿内冲出,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湖中。 “快救……快救……”凌彬蔚吓得惊慌失措。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一男子也跳了下去,游了过去,抓住乔颜忆:“你怎么这么傻。”接着便拉着乔颜忆游向岸边。 傅吟微赶紧跑去把二人扶上岸,乔颜忆浑身湿透,看着眼前的男子,泪水夺眶而出:“让我嫁给他,还不如死。” “颜忆你死了他怎么办。”傅吟微说道。 元帝怒斥凌彬蔚:“看看你做的好事。” 傅吟微将乔颜忆带回了家,元帝也顺道将凌彬蔚就近带去了傅府,元帝驾临,着实惊到了傅任德和冯氏,只得赶紧回避。 凌彬蔚跪在堂屋里,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神色铁青的元帝:“兄长,这不能怪我。” “你早已娶了正妻,还如此胡闹。” “谁认那姓夏的是正妻了,我不管,我就要娶颜忆为妻,我是认真的。”凌彬蔚傲然道。 “颜忆说要嫁你了吗?”傅吟微扶着乔颜忆走入堂中,“颜忆,这是皇上和我姐姐绫容华,你别怕,他们会为你做主的,定不会让这厮欺负你。” 凌彬蔚闻言,立马从地上爬起,直视傅吟微,冷笑道:“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当朝凌国公,我娘是大长公主赵旻络,我是凌国公府的独子,皇亲国戚,嫁给我哪儿不好了。” 乔颜忆只当没看见没听见般,上前施礼:“见过皇上,见过嫔主。” 抬眼间看见傅绮筝,微微一惊:“嫔主是?” “没想到再见乔姑娘竟是如此局面。”傅绮筝微微叹息道。 “颜忆,我是真心喜欢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在素州这个地方明媒正娶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凌彬蔚忙着解释。 “娶我?回去做你的小妾?”乔颜忆嘲讽道。 “不不,只要你肯嫁给我,回去我立马休了夏氏,你是我凌国公府唯一的少夫人。” 元帝怒道:“荒唐!” 凌彬蔚心急如焚:“皇兄,第一名都归你了,这第二名归我不行吗?” 乔颜忆徐徐跪下,毅然说道:“皇上,嫔主,颜忆宁死不嫁,颜忆早有心上人,就是今日救我的林公子。” “你……你……那个穷书生有什么好的。”凌彬蔚很是不服气。 傅绮筝上前扶起乔颜忆:“你先起来。” 元帝哼笑道:“堂堂凌国公世子竟然在素州逼婚,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岂不痛心?” “我要是娶不到颜忆我更痛心,我一痛心,我娘更痛。” “凌大人何苦如此。”傅绮筝叹道。 凌彬蔚扫了一眼傅绮筝:“嫔主,当初我娶了夏氏说到底还是帮了你哥哥的忙,不然你哥哥能娶到嘉懿公主?” “好端端的提我作甚。” 声音传来,嘉懿和傅祺走了进来。“今日的事在素州已经传开了,听说皇兄在此,我们便找来了,真巧,凌世子在说我什么?” “傅兄,你说是不是,若没有我,那夏鸾忆得死赖着你,我帮了你大忙,好歹也帮我说句话不是?”凌彬蔚挤眉弄眼地看着傅祺,只希望他能帮个腔。 傅祺沉眼退到一边:“皇上在此,臣不敢妄言。” “你们一个个……好,这婚我不结了,天大地大,还没有一个能容下我凌彬蔚的地方?”说完一把扯下胸前的红绸扔在地上,愤然转身走了。门外祁桓翊欲拦,元帝却吩咐道:“别拦他。”凌彬蔚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堂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傅吟微安慰乔颜忆道:“这下没事了。” 乔颜忆苦笑:“可那个家我是万万回不去了。” “以后你就住我家,我看谁敢来捣乱。”傅吟微愤愤道。说完便告退扶乔颜忆回房去了。 元帝气消了些,但仍是不悦:“好了,就到这儿罢。” “皇兄可还要回行宫?”嘉懿问道。 元帝看了一眼傅绮筝:“那就明日与绮筝一起回。”傅绮筝看着傅祺道:“哥哥既然来了,便去看望一眼叔父叔母吧。” “我也去,皇兄那我们先走了。”嘉懿说完便拉着傅祺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傅绮筝辞别了傅任德一家,和元帝返回素州行宫,凌彬蔚下落不明,元帝表面不在意,暗地也派了不少人去找,可一无所获。 过了几日,就在元帝准备返程回京的前一天,傅绮筝正在园子里闲逛,宫女来禀说傅吟微在行宫门前求见,之后傅吟微带着乔颜忆走来。 傅绮筝好奇地看着二人:“你们来是?” “姐姐,颜忆的后母逼迫她嫁人,颜忆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在我家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今日她向我提起说想跟随姐姐去平京,想来也不失为一种好去处。” 傅绮筝诧异万分:“你的意思是想随本嫔回宫?” 乔颜忆默然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进宫容易,出宫可就难了。”傅绮筝劝说道。 “颜忆已经没有家了,只求有个栖身之处,嫔主贤淑,颜忆愿追随嫔主,终身侍奉嫔主左右。”说完便跪在地上叩拜起来。 “你这是何苦呢?你愿意侍奉本嫔,可本嫔怎么能使唤你。”傅绮筝颦眉为难道。 傅吟微央求道:“姐姐,吟微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姐姐就答应颜忆吧,让颜忆跟着姐姐,吟微也放心了。” 乔颜忆又叩首道:“求嫔主收下颜忆。” 傅绮筝微微叹息:“好吧,你暂且留下,只是想带你入宫还得让皇后娘娘首肯才行,等回明湖问过皇后,她若同意,你这法子也就成了。” “多谢嫔主。”乔颜忆喜道。 傅绮筝吩咐水雾领乔颜忆下去歇息,一方面忧心乔颜忆这个决定是否会害了她,另一方面明日便要回明湖面见皇后,事情虽过去了一月,但仍心有余悸,回去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如梦初醒 傍晚元帝于素州行宫大殿赐宴群臣,傅绮筝与嘉懿和文月坐在花园中谈论。 “明日便要返回明湖,皇后禁足已有一月,也不知皇兄会如何处置皇后。”嘉懿说道。 文月四下看了看,谨慎万分的说道:“皇后还能当皇后吗?” 傅绮筝沉着眼,唇角浮出一丝笑意:“皇后当然是皇后,就算那日我被淹死了,她的位子还是安稳的,所以那日她才肆无忌惮想置我于死地。” “可我看那日皇后也是被吓坏了,是皇后身边的妙蔻蛊惑了皇后。”文月说道 嘉懿随即道:“妙蔻原是太后的贴身婢女,皇后册封后,太后便让她去皇后身边做了女官,自己身边留了夏鸾惜。” 傅绮筝笑了笑:“那婢子不愧为太后一手调教,耳聪目明,心思深沉,当日我并非由皇后亲手推入水中,皇后让我跳舞也算不上责罚,大可撇清,想必前前后后的主意都是那婢子出的,早已为皇后铺了后路,正是有此女在皇后身边,太后才能放心留在宫中吧。” “这岂不是让皇后逍遥法外?”文月不甘。 傅绮筝又道:“皇上处置皇后势必会顾及到太后,有太后在,皇后再为所欲为,也有太后撑着。” “可是皇兄越是拿她没办法,心里就越是厌烦皇后,空有其位,未免可惜。”嘉懿轻摇摇头说道。 文月好奇问:“听闻姐姐收了个宫女,此女子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姐姐千里迢迢从素州带去平京。” “是乔颜忆。” “就是那日跳湖的女子?凌彬蔚的心上人?”嘉懿也来了兴致 傅绮筝点点头,嘉懿惊讶不已:“此女性格刚烈,又颇有些学识,怎么肯进宫当宫女。” “吟微说她被家里逼迫成婚,有家不能回,想到无处可去,竟愿随我入宫,我也是很纳闷。”傅绮筝说道。 文月惋惜道:“如此有才情之女子,做宫女未免太可惜了。” “此事我还做不了主,终归还得看皇后的意思。”傅绮筝淡淡道。 嘉懿有些无奈:“咱们和皇后已如此僵化,此事怕是难了。” “这倒未必,若没有三分把握,我岂敢将她留下来。”傅绮筝似乎胸有成竹。 嘉懿手支着头望天叹息道:“唉,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姐姐过得如何,看她与斐珩煜之间冷若冰霜,我便只觉愧疚。” “这是嘉影自己所选,无论这路好不好走,都已成定局,我们替她惋惜,为时尚早,说不定以后他们相敬如宾呢?”傅绮筝笑说。 嘉懿笑了笑:“就像这段时间你与皇兄如此恩爱,哪能想到以前你与皇兄间的嫌隙,还因此受过不少委屈,也可谓苦尽甘来了。”又看着傅绮筝身后道,“快看那是谁回来了。” 傅绮筝回头一看,晴初走了过来,热泪盈眶:“主子,奴婢回来了,奴婢不在主子身边,主子一切可好?” “怎么刚回来又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嫔拿刀逼你回来呢。”傅绮筝打趣道。 嘉懿看着晴初,笑说:“那还能不好,本公主的水雾都给你主子使唤了。” “公主的水雾和姐姐的晴初都是聪明的丫头,哪像燕儿。”文月抱怨道。 嘉懿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月:“我还算第一次听人夸水雾聪明的,不过宫里的丫头聪明在其次,要紧的是忠心。” 回到寝宫,晴初服侍傅绮筝卸妆更衣罢,将一路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傅绮筝听,二人聊至深夜,晴初转身看见了刚进门的元帝,着实一惊,匆忙跪下:“参见皇上。” 傅绮筝也起身一欠。 “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元帝皱眉道。 晴初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奴婢,奴婢不知皇上突然驾临,所以……” 傅绮筝忙道:“皇上,晴初刚回来,不知这是皇上寝宫。” “行了,下去罢。”元帝招招手,拉过傅绮筝坐到一同坐到床边。 晴初一头雾水地退了出去,傅绮筝轻声问道:“皇上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园子里走了走。” 傅绮筝看出元帝眉宇间有些忧虑,沉眼问道:“皇上是在为皇后娘娘的事情忧心吗?” “你怎么知道。”元帝有些惊讶地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莞尔言:“皇上大可不必为此事烦恼,回去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令,一同回宫便是。” “朕若不处置皇后,岂不委屈了你。”元帝为难道。 “嫔妾如今好好的,此事就作罢吧,皇上若不再过问,皇后娘娘想必也知了分晓,一月禁足已算是责罚了,切勿因为嫔妾伤了与太后的和气。” “可是……”元帝有些犹豫。 “皇上若真为嫔妾好,那就顺水推舟,让皇后娘娘知恩,而不是存怨,皇后娘娘本已厌恶嫔妾,若皇上再加责罚,只会让皇后更恨嫔妾。”傅绮筝看着元帝,眼中浮现一丝忧虑。 元帝思索片刻后便也答应了,天微明,傅绮筝看了一眼枕边熟睡的元帝,素州行宫仿若梦一样,不知今日这梦是不是就会醒来,雁过无痕,一切如常。 清晨,傅绮筝让乔颜忆与她和晴初共乘一车,一路上乔颜忆一言不发,满腹心事,让傅绮筝很是不解,终于忍不住开口:“颜忆,你可知到了明湖,我们便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平京了,你当真舍得?” 乔颜忆回过神来,毅然决然地点点头,她的坚定让傅绮筝更生心疑。 马车停在了明湖,傅绮筝带着乔颜忆直奔皇后的青鸾舫而去。 刚进了船舱,皇后便怒道:“傅绮筝你还敢回来。” 傅绮筝上前福身:“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有违娘娘所愿,嫔妾还活着,让娘娘失望了。” 皇后冷笑了声:“呵,皇上回来处置本宫了,你可高兴?” 妙蔻随即说道“绫容华,你当日落水跟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嫔主岂能在皇上面前诋毁皇后。” “妙蔻姑姑误会了,嫔妾岂能忍心让皇后娘娘受罚,必定不会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傅绮筝起身莞尔道。 “那什么是你该说的呢。”皇后虚目看着傅绮筝。 “嫔妾一直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宫中的大事小事都要娘娘做主,嫔妾不敢僭越。”侧眼看向乔颜忆,说道:“此女名为乔颜忆,是嫔妾在素州所识,如今她无亲无故,嫔妾想让她留在身边侍候,还望皇后娘娘成全。”说完轻轻一欠。 “本宫若是不同意呢?”皇后扫了一眼乔颜忆,挑眉道。 “娘娘不同意自然是娘娘的权力,这里还是青鸾舫,众人都知道嫔妾与娘娘不和,皇上已经回到明湖,若嫔妾再到这明湖里洗洗尘,娘娘以为会如何?” 皇后怒指傅绮筝:“傅绮筝你!” 傅绮筝扬唇一笑:“嫔妾自然是死不了,可皇后娘娘会怎样,嫔妾就不知了,只是一个宫女罢了,娘娘何必呢?” “你以为本宫怕了你?” “娘娘,万不可……”妙蔻忙道,凑到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皇后双手紧攥,愤愤欲开口,强压住满心怒火,才慢慢道:“好,本宫就依了你,你满意了。” 傅绮筝看着乔颜忆,笑说:“颜忆,还不谢过皇后娘娘。” 乔颜忆欠身道:“谢皇后娘娘。” “若无它事,嫔妾便告退了,皇上的旨意想必一会儿就到了,娘娘还是早些收拾,以免措手不及,耽搁了行程。”傅绮筝说完,福身告退。 走下青鸾舫,傅绮筝边走边道:“是不是觉得本嫔像变了一个人,太过心计,宫里就是如此,你怕吗?” 乔颜忆跟在傅绮筝身后,忙道:“颜忆不怕,颜忆定会相助嫔主。” “本嫔不需要你相助什么,吟微把你托付给本嫔,本嫔只要你在宫里好好的,少卷入是非,明哲保身便是。”傅绮筝淡淡道。 “主子,兰婕妤晕倒了。”晴初急忙跑来说道。 “怎么会晕倒。”傅绮筝担忧道,加快了步子往文月的马车走去。 “太医已经赶去瞧了,许是受了热毒。”晴初跟随其后说道。 文月已被扶下了马车,支了凉棚让她坐在下面歇息,已经清醒,但看上去仍是虚弱,燕儿在一旁不停的扇着风。 元帝也随即赶来,问道:“太医,兰婕妤如何。” 太医把完脉,笑着拱手禀报:“恭喜皇上,婕妤嫔主有身孕了。” 元帝大喜:“当真?” “千真万确。”太医信心十足道。 文月也是惊喜万分,笑得合不拢嘴:“近来身子一直不适,没想到……” “恭喜妹妹了。”傅绮筝笑说。 元帝极为高兴,嘱咐太医宫女好生照顾,陪文月一同坐在凉棚下,还有意在明湖多停留两日以便文月调养好身子,可文月心系腹中孩儿不想再外奔波,归心似箭,于是元帝决定多歇息一个时辰便上路。凉棚下,元帝对文月嘘寒问暖,与文月交谈甚欢,傅绮筝默然站在一旁,想关切,却插不进一句话,黯然转身悄悄离去。 沿着湖边走了许久,停下步子,望着烟波浩渺的明湖,傅绮筝苦笑道:“果真是一场梦,终归有醒的时候。” “君王,本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乔颜忆感叹。 此话一出,傅绮筝隐隐一怔。 吓坏了晴初,急忙制止:“快住口。” 乔颜忆这才意识到说错话,想跪下请罪,却被傅绮筝扶住。 傅绮筝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本嫔并非圣眷之人,不光如此,还与皇后和宫里的尹华二位贵妃乃至太后有过节,你跟着本嫔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乔颜忆摇摇头:“嫔主肯收留颜忆,颜忆感激不尽,自当与嫔主荣辱与共。”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不复初心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冷暖自知 傅绮筝与傅绮姝回到文德殿,刚落座,甄妃便回头看了看傅绮筝,二人相视一笑,甄妃微微颔首,起身走到殿中,微微一欠:“太后,皇上,臣妾身子乏了,先行告退。” “甄妃累了就先回去歇着,身子要紧。”太后和蔼地说。 甄妃带着秋惜出了文德殿,傅绮筝便也上前施礼告退,步子匆匆,没走多远就追上了甄妃。 甄妃抚着小腹,笑意盈盈,轻声问道:“此去江南如何?” “如娘娘所见,一切如旧。”傅绮筝沉着眸子,扶着甄妃徐徐走着。 “路上的事本宫多少也听说了些,说到底都是造化弄人,听说你从江南带回一女子留在身边了?”甄妃饶有兴趣地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点了点头:“此女才情出众,又是堂妹所托付,想来也不是难事,便答应了。” “听说你还让皇后写了手谕?”甄妃惊讶道。 傅绮筝寞然笑了笑:“皇后娘娘如今怕是恨极了我吧。” “参见甄妃娘娘、绫容华。”夏鸾惜带着几个宫女迎面走来,像模像样地随意欠了一欠,神色颇有几分清傲。 “恭喜夏崇仪。”傅绮筝笑说。 夏鸾惜直起身,看着傅绮筝扬唇一笑:“托嫔主鸿福,以后还要好好报答嫔主才是。” 傅绮筝转眸付之一笑,徐徐说道:“大恩不言谢,就看夏崇仪的了。”说完便扶着甄妃继续前行,不再理会夏鸾惜。 走了几步,甄妃停下步子,侧身回眸望着夏鸾惜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如此局面,以后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皇后我尚且不怕,更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当上崇仪女官又如何,什么恩什么怨,定有见分晓的一天。” 傅绮筝话语寒极,让甄妃隐隐有些惊异,又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行回宫了,一路劳累,早些歇息,改日本宫去你那儿瞧瞧那江南才女。” 回到昭瑄殿,傅绮筝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找那陈兮菡,偌大的皇宫,数不清的女子,犹如大海捞针。 晴初铺好了床,转身一看傅绮筝已在窗前沉思了良久,仍是一筹莫展,便说道:“主子在窗前站了好一阵子了,早些歇息吧。” 傅绮筝一时间也没想出好法子,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问晴初道:“晴初,你可曾见过这宫里有哪个宫女与舒婕妤相像,哪怕只是几分。” 晴初想了想,皱眉道:“主子,这宫里的女子太多,奴婢想不起来谁与舒婕妤长得像,或许从没留意过。” “从明日起,你与柳依她们留心所见的每一个女子,若发现眉眼与舒婕妤相似且年纪略长之人,一定要悄然记下,不可让任何人察觉异样,回来告诉本嫔。”傅绮筝吩咐道。 “是。”晴初应道。 虽满腹心事,但一夜安枕,想是有夕蕊所制香包的缘故,当真受用,傅绮筝派人赏了些首饰给夕蕊,以作回报。 回宫几日,景颐宫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落梅台热闹非凡,昭瑄殿却门可罗雀,只有贺悠竹在回宫的第二日来看望过傅绮筝,便约好今日要一同去御花园赏荷。悠竹如今也因镇南王平息了一处叛乱有功而晋为容华,傅绮筝很是羡慕她能在宫里如此淡然,无欲无求。 二人走在池塘畔,贺悠竹问道:“近日可去看过文月?”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苦笑道:“落梅台最近都快挤不下了。” 说话之际闻得前面有人声:“咱们可算有闲暇出来走走了,这几日总陪着兰容华,也不知兰容华可念咱们姐妹的好?”采女杨氏说道,与周氏一同漫步在池塘边。 “兰容华眼里一向只有昭瑄殿那一位姐妹,岂会接纳咱们,咱们不过是讨讨她欢心,好让她在皇上面前也能提提咱们。”采女周氏说道。 杨氏停下步子,掩嘴笑道:“唉,你还指望这,瞧瞧那绫容华,与兰容华姐妹情深,结果呢,兰容华如今仍是圣眷正浓又有了皇嗣,而那傅绮筝呢,空有其位,听说皇上连她的一丝头发都不曾碰过。” 不远处的傅绮筝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至极,趁那二人窃窃笑语之计,取下腕上手镯掷入塘中,惊动了二人,二人看过来,原是有些惶恐,却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欠身:“不知绫容华和娴容华在此,扰了二位的兴致。” 傅绮筝冷言道:“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可哪怕是这精致的镯子,也不过掀起这么点浪花,何来千层之说。” “如此贵重的镯子,嫔主应当小心才是。”周采女笑说。 傅绮筝走到二人面前,又转眼看着平静的湖面,唇角微扬,轻声道:“再名贵又如何,惊了这好好的湖面,碍了本嫔的眼,本嫔就让它永远待在水底,再无翻身之日,哪怕是一双,本嫔也能一并淹死。”语气渐重,瞥视着二人。 周氏和杨氏闻言便没了笑容,相视一眼,周氏怔怔言道:“嫔主说笑了,嫔妾与杨妹妹还要去探望兰容华,就不与嫔主说笑了。”说完一欠便匆匆离去。 二人走后,傅绮筝眼眸无神,愣在那里,心绪不宁,贺悠竹见状走过来唤道:“绮筝。” 傅绮筝这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素净的手腕,扔了倒是干净。 “没事吧。”贺悠竹关切道。 傅绮筝转过身,淡然一笑:“无妨。” 贺悠竹叹息道:“如今宫里闲言甚多,倒是难为你了。” “我们一同去看看文月吧,这二人常流连落梅台,真不知道若再不去瞧瞧,我和文月会被她们挑拨成什么样子。”傅绮筝无奈道。 还没进落梅台便瞧着唐洛风在使唤着几个太监宫女于殿前打扫,见到傅绮筝和贺悠竹,停下手上的事过来行礼:“奴才见过二位嫔主。” 傅绮筝四下看了看,殿外处处都被收拾得极为妥当,一尘不染,收回目光看着唐洛风,笑道:“唐公公当真是大忙人呢,本嫔回宫至今都未曾见过公公,原来是上这儿贵干来了。” “嫔主说笑了,嫔主有何吩咐,奴才在所不辞。”唐洛风拱手道。 “岂敢劳烦公公,本嫔来看看兰容华,公公继续。”说完便和悠竹进了落梅台。 杨氏和周氏正在里面陪文月说话,见傅绮筝进来便默然拘谨起来,起身施礼后低头站在一旁。 文月连忙迎上来:“许久不曾见二位姐姐了,本想去看望二位姐姐,无奈近日宫里众姐妹接连登门,一时抽不开身。” 二人走到殿中坐下,贺悠竹笑说道:“妹妹还是好生歇着,我们来便是。” 傅绮筝扫了一眼身旁的二人,扬唇道:“有劳二位小主陪伴兰容华了。” “嫔主哪里话,既然二位嫔主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几位嫔主叙旧了。”二人连忙退了出去。 “她们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文月不解道。 傅绮筝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想是在外面晒的。” 文月更是疑惑了,贺悠竹忙道:近来身子如何?” 文月浅浅一笑:“日日进补,怎能不好。”很是满足。 傅绮筝看了一眼这殿中侍候的宫女,道:“瞧着你这殿里好像多了些生面孔。” 文月随即道:“前些天皇上让内府又指派了几名宫女过来,反倒让我这小屋子显得挤了。” 转眼夏末,晴初和柳依总是以各种缘由出入后宫各处,瞧了不少宫女,皆不是傅绮筝欲找之人。 傅绮筝坐在殿中刺绣消遣,晴初站在一旁,叹气道:“主子,奴婢和柳依雨霏三人这样找下去,未免太难了。” 傅绮筝停下穿针引线,她又何尝不知如此漫无目的地找恐怕是徒劳无功,但一时也没了头绪另谋它法,却也不敢停滞下来,只得让晴初和柳依继续出去碰运气。 “主子,甄妃娘娘来了。”雨霏进来禀道。 傅绮筝放下绣绷,心下盘算或许也该把此事告知甄妃了,说不定还能寻得别的方法。 甄妃落了坐,四下看了看,好奇道:“怎么就这一个婢子,晴初她们呢?” 傅绮筝神色忧虑:“正打算与娘娘说呢。” “出了何事?”甄嫔问道。 傅绮筝将原委告知甄嫔,甄妃思前想后,一时也是无计可施:“只凭这些,想找到她,怕是极难。” “若被陈兮萦抢了先,可就……”傅绮筝担忧道。 甄妃好似并不担心:“咱们都找不到,不见得陈兮萦就有什么好法子,下次与绮姝会面时你再好生问问,可有别的什么线索,这样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傅绮筝无奈地点点头。 雨霏奉了茶,甄妃端起茶盏,笑说:“这茶倒也新鲜,上次你差人送来,一喝便知与其他茶不同,别具风味。”说完轻抿了一口,又问道,“那个你从江南带回来的婢子呢?” “我让她无事便待在房中,不用出来伺候。”傅绮筝道。 “你到是怜惜她,快叫来本宫瞧瞧。” 傅绮筝吩咐雨霏去召乔颜忆,又看着甄妃莞尔道:“过不了多久娘娘就要做母亲了。” 甄妃看着已高高隆起的肚子,笑道:“是啊……”甄妃话声未落,倒靠在榻上,眉头骤然紧蹙,神色极为痛苦起来。 突如其来的阵势,着实吓到了傅绮筝,慌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疼……肚子……怕是……要生了”甄妃疼得瑟瑟,已是汗如雨下。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欲加之罪 正在后院拾掇花草的夕蕊闻声赶了过来,一见此情形也慌了神:“甄妃娘娘…” “快去请太医。”傅绮筝喊道。 “是…是…”夕蕊跑出门去。 甄妃疼得几欲晕厥过去,傅绮紧攥着甄妃的手,直唤道:“娘娘千万要坚持住啊。” 雨霏带着乔颜忆走了进来,雨霏见状急道:“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乔颜忆惊出了神,愣在那儿。 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医前来,雨霏急忙去催,太医才匆匆赶来,太后和皇后随后来了昭瑄殿,殿中站满了人,傅绮筝退站到一边,就连文月都闻声过来,又被傅绮筝给劝回去了。 太医把完脉惊惶不已,战战兢兢道:“娘娘脉象混乱异常,胎儿尚未足月,凶险异常,为今之计要快将娘娘送回自己寝宫,再召其他太医一同前来。” 太后命人将甄妃抬回怡安宫,太后又和皇后一道赶去了怡安宫,殿内的人蜂蛹而出,只剩下和焦虑万分的傅绮筝和一脸愁容的乔颜忆。 “不行,我也要去看看甄妃娘娘。”傅绮筝皱眉道,出门碰上了刚回来的晴初和柳依,带上二人匆忙赶往怡安宫。 还没进门便听见甄妃痛楚的喊声阵阵传来,太后和皇后坐在殿中,太后有些忧心,一边的皇后却一脸淡漠地坐着,傅绮筝走上前去福身:“嫔妾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冷漠地应了声,皇后开口问道:“太医说甄妃的胎儿尚未足月,并非临盆,你倒是说是甄妃在你宫里是怎么了。” 傅绮筝站起身来,低着头,轻声道:“嫔妾不知。” 皇后扫了一眼傅绮筝,随即向太后说道:“如今甄妃母子命在旦夕,母后可一定要还她们母子一个公道啊。” “还谁一个公道。”元帝抬步入殿,看了看在场的人,又问,“甄妃怎么样了。” 皇后起身欠了欠:“皇上来得正好,甄妃母子一向安稳,今日去了绫容华宫中,成了这个样子,难免不让人起疑。“又走到傅绮筝面前,瞥了瞥傅绮筝:”绫容华不应给皇上太后和本宫一个交代吗。” 元帝转眼看着低头默然的傅绮筝,对皇后说到:“皇后此言未免严重,一切等甄妃母子平安后再说吧。”说完走到殿上坐下。 元帝虽赐了坐,但傅绮筝心下忐忑如坐针毡,祈祷甄妃母子均安,否则依皇后之言怕是要加责于她,到底是在昭瑄殿出的事,多少难辞其咎。 宫女婆子络绎进出,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一定便是好几个时辰,太医数次出来禀报甄妃难产危急,已耗尽了力气,情形不容乐观。 太医所言字字揪心,傅绮筝惶惶出神,甄妃于她有恩,当日若没有甄妃,恐怕她还在那雨明宫里无人问津,如今命悬一线,性命堪忧,除了文月,最信任的便是甄妃。 甄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殿内的氛围愈加沉重,忽然寝殿里没了声响,尔后一干太医出来跪于殿中,领头的周太医开口道:“皇上,甄妃娘娘已经生产,可小皇子生下来已没了气息,臣等无能,请皇上治罪。” 元帝神情凝重:“那甄妃呢?” “娘娘累极晕了过去,已无大碍。” 太后叹息道;“可怜了甄妃。” 傅绮筝听到太医所说,身子一软,幸有晴初扶住勉强坐立。 皇后厉声道:“周太医,本宫问你,甄妃和小皇子一向康泰,怎至如今胎死腹中。” “臣正要向皇上禀报,小皇子夭折腹中,且全身淤青,恐是甄妃娘娘吃了要紧的东西。”周太医跪在地上说道。 元帝随即问道:“这宫里的掌事女官何在。” 秋惜慌忙从寝殿出来,叩拜:“奴婢秋惜,参见皇上。” “将甄妃近日所食用之物,交由太医查验。”元帝说道。 秋惜领命连忙带着太医去膳房查看,众人继续等在殿中,几个太医查验完归来,回禀道:“皇上,娘娘的膳食并无异样,只是娘娘近日所饮的茶叶中含有红花,此物有活血化瘀的奇效,但若有身孕之人碰了,必有大碍。” “茶叶里怎么会有红花。”元帝皱眉道。 太医随即呈上罐子,里面还剩一些茶叶,皇后看了一眼,摇头叹息道:“这里面都是些古怪的花瓣,难怪甄妃辨不出里面藏着的红花,竟害了自己。” 皇后话音一落,傅绮筝脸色已是煞白。 夏鸾惜扶着太后站起身,太后道。“看来是有人想谋害甄妃母子,皇上定要彻查此事,什么人如此蛇蝎心肠,连婴孩都不放过。” 元帝沉了脸色,问秋惜道:“这茶叶从何而来。” 秋惜跪在地上:“这……这……”支吾不敢言。 皇后瞪着秋惜:“莫不是你加害了甄妃?” 傅绮筝知道秋惜是不忍将她供出,便徐徐起身,走到殿中,骤然跪下:“这茶是嫔妾给甄妃娘娘的,至于里面为何有红花嫔妾不得而知,但嫔妾万万不会害甄妃娘娘。”沉眼叩首。 皇后哼笑道:“呵,你没有害人之心,那莫不是甄妃自个儿加了红花进去,杀了自己的孩子还让自己差点送命?” 元帝着实一惊,看着一脸坦然的傅绮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绫容华不承认红花是她所放,捉贼拿赃,派人一搜昭瑄殿便可知,若没搜出什么来,绫容华再喊冤也不迟。”夏鸾惜说完走到殿中福身,“皇上,太后,就让奴婢带上宫女去绫容华的昭瑄殿一探究竟吧。” 太后一看元帝眉头深锁,极为犹豫,便赞同道:“依哀家看,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元帝无奈点头首肯,待夏鸾惜带着宫女前去,又对殿中跪着的傅绮筝轻言道:“你先起来。” 皇后不满道:“皇上,此事没查清之前绫容华脱不了干系。” 元帝愤然,斥皇后道:“那依皇后看现在是不是应将绫容华羁押天牢,严刑拷问亦或者直接问罪严办。” “臣妾……”皇后正欲反驳,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轻摇了摇头示意皇后勿要再言。 太后道:“甄妃需要静养,皇上不妨随哀家去慈晔宫处置此事。” 众人便移步往慈晔宫,一路上晴初扶着傅绮筝,安慰道:“嫔主没做过,皇上定不会冤枉嫔主。” 傅绮筝不禁苦笑:“捉贼拿脏,这话没错,若是拿了脏,那本嫔就是贼,有口难辩,恐怕这就是个圈套。”一步一步,愈加艰难,宫道漫长,暗箭防不胜防。 慈晔宫中等着夏鸾惜归来,从夏鸾惜入殿的那一刻,傅绮筝便猜到了结果,夏鸾惜隐隐的笑意无非是得胜而返。夏鸾惜将从昭瑄殿搜出来的茶叶和甄妃先前还未喝完的茶一并呈上,几个太医上前查看了片刻便神色不妙。 周太医转身禀报道:“皇上,这茶叶中已然掺入晒干之红花,不仅如此,臣还在这杯里的茶渣中,发现了药性更甚的归尾,二者相合,母子皆凶险。” 太后闻言,痛心疾首:“绫容华,你当真好狠啊。” 皇后上前,扫了一眼证物,怒视着傅绮筝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本宫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克己复礼,没想到你的心竟然如此阴毒。” 傅绮筝站在殿中,依然不卑不亢,坦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且不说嫔妾素来与甄妃娘娘亲近,宫里人竟皆知,更何况嫔妾若想害甄妃娘娘,岂会留下证据让太后抓个正着。” 皇后冷言道:“人赃并获,任你说破了嘴也无用。” 晴初慌忙跪下陈情:“皇上,这茶是嫔主宫中一名叫夕蕊的宫女所制敬献给嫔主的,定是夕蕊想要嫁祸嫔主,嫔主是被冤枉的。” 皇后狐疑道:“绫容华自己的宫女,岂会害她主子。” “那宫女现在何处。”元帝问道。 夏鸾惜说道:“奴婢带人去昭瑄殿时,只发现了雨霏和这个名叫乔颜忆的新进宫女,并不知那夕蕊的去向,二人奴婢一并带来了,正在殿外候旨。” “传。” 雨霏和颜忆走入殿中,元帝盘问道:“这茶你们可知是由何人所制。” 雨霏立马说道:“回皇上,是夕蕊所制,此事与嫔主无关。” 傅绮筝看着雨霏坚毅的眼神,一向胆小的她,连回文月的话都有些怯怯,如今面对元帝竟有这么大的勇气替她辩解开脱,不禁感到一丝慰藉。 太后又看着乔颜忆:“你说说看,这茶又是何人所沏。” 乔颜忆回话道:“自奴婢到昭瑄殿,嫔主对奴婢颇为照顾,鲜有让奴婢去殿中侍候,奴婢不知这茶叶是何人所制,但甄妃娘娘来时,柳依和晴初正好不在,当时奴婢正在花园中看书,夕蕊在花园中修剪花草,所以这杯茶应是雨霏沏的。” “这乔颜忆可是绫容华求了本宫许久、死活要带进宫的心腹,她所言应当不假。”皇后说道,又看着雨霏,嘲道:“原来是贼喊捉贼,说,是不是你家主子指使你在茶中加了归尾。” 雨霏跪在地上直摇头:“茶是奴婢沏的,可奴婢并不知茶里有归尾,嫔主也不知,嫔主是被冤枉的。” 皇后又扫了一眼傅绮筝:“如今她自己都没再喊冤,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帮着喊什么。” 傅绮筝心下自怨‘到底还是自作孽,尹姜怕是打浣裳局那出便谋划好了,杜夕蕊,我还是错信了你。” 正文 第九十章 众矢之的 元帝遂问:“绫容华,你可知夕蕊所踪?”这是唯一能弄清真相的线索。 皇后冷言:“恐怕已被杀人灭口了吧。” “嫔妾不知,这恐怕要问尹贵妃娘娘。”傅绮筝沉眼淡淡道。 太后皱眉道:“怎么又牵扯进尹贵妃来。” 太监入禀:“太后,皇上,尹贵妃在外求见。” “传。”太后道。 尹贵妃在侍女的搀扶下挺着肚子,步伐沉沉走了进来,正欲行礼,被太后已身子不便拦下。 尹姜斜睨了一眼傅绮筝:“臣妾知道,若臣妾不来,这脏水恐怕得泼到臣妾身上。”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贵妃可认识杜夕蕊?”皇后问道。 尹姜颔首言:“认识,此女曾是浣裳局的婢子,顶撞过本宫,不过她也是与绫容华一同入宫的秀女,绫容华不忍看此女在浣裳局受苦,便设法让她去了昭瑄殿侍候,为此事臣妾还曾去昭瑄殿要过人呢,景颐宫人尽皆知,此女和她主子情深,不光害了甄妃妹妹,还想趁机污蔑臣妾,望太后和皇上明察。” 尹姜带来了唐洛风,唐洛风行跪着道:“奴才景颐宫总管小唐子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可以证实贵妃娘娘所言句句是真,当初绫容华将杜夕蕊带回来时还知会了奴才一声,奴才见嫔主喜欢那婢子,便替嫔主向内府报上,贵妃娘娘得知便来要人,又气极而归,嫔主待那宫女甚好,前些日子还赏了不少东西给那杜夕蕊。” 傅绮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已是百口莫辩,遂不再多言。 “是夕蕊恩将仇报,嫔主是冤枉的,嫔主是冤枉的啊皇上。”雨霏不停地哭喊。 傅绮筝斥道:“雨霏,别说了。”如今的局面岂是喊冤就能化解的,恐越描越黑,接下来便是听处置,早一刻离开这里,便能早一刻寻得杜夕蕊。 皇后见傅绮筝不再辩解,想是认罪,可到底还是得有番供词才行,遂言:“来人,将这叫雨霏的宫女发去刑司审问,定要问出个好歹来。” 刑司,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雨霏怎么扛得住,傅绮筝惊然,忙敛裙下跪道:“皇后娘娘,雨霏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若要审问,只管审问嫔妾,求娘娘放过雨霏。” 皇后低眼看着傅绮筝,扬唇一笑:“你想保她?现在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了。”又一脸傲然道:“将绫容华打入…” 正在皇后发落之际,元帝立刻制止:“慢!虽证据确凿,绫容华罪不容恕,但此事干系甚大,先将容华傅氏禁足昭瑄殿,听候处置,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至于这个宫女,就按皇后说的办吧。” 好一个证据确凿!傅绮筝望了一眼元帝,目光怨抑,寒入心底。 皇后随即道:“皇上应当降明旨才是,若有人敢违抗旨意前去探视这毒妇,也好有凭据可追究。” 元帝遂让李常海拿来笔墨,执笔拟旨。傅绮筝跪在地上,微微抬眼看去,那笔上镶嵌的金龙煞是刺眼,不禁自嘲,曦龙笔,如今正行云流水书写着她的罪状! 李常海合上圣旨,并未宣读直接交给了皇后,皇后颇为满意。 傅绮筝徐徐叩首:“嫔妾领旨,皇上圣明。”礼罢,决然拂袖而去。 景颐宫,仍是热闹的热闹,静的,却是静极了,紧闭的殿门,门上的锁只有膳食送来时才会打开那么一刻,再加上两个把守的侍卫,说得轻了,是禁足闭门思过,说得重了,便是圈禁,画地为牢罢了。 傅绮筝每日晨起必如往常般梳妆更衣,且打扮更为悉心精致了,纵使困于这昭瑄殿,纵使在别人眼里她已是千古罪人、十恶不赦,但自知无罪,便无愧于天地,岂能如苟活般蓬头垢面。只是整日食不安、夜不寐,心系尚在刑司恐已受尽折磨的雨霏。 “让我进去……” “长公主,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昭瑄殿。” “这门为何要上锁。” 听到声音,傅绮筝走到门前:“是嘉懿吗。” “绮筝,你还好吗?”嘉懿听到傅绮筝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我很好,甄妃娘娘怎么样了?”傅绮筝忙问。 “甄娘娘已经醒了,知道了一切,失去骨肉痛心不已,但甄娘娘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你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她不怪你。” 傅绮筝闻言,眼眶渐润:“是我对不住甄妃娘娘。” “你放心,如今秦傅二府已联手,定要护你周全,宫中有甄妃娘娘和祁将军四下寻找,宫外洵哥哥派兵在平京城内外日夜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那贱婢揪出来,还你清白。” “外祖父年迈,爹为臣忠良,如今竟为了我向皇上施压,还牵扯进了裕亲王,叫我如何心安。”傅绮筝愧疚不已。 “这有什么,姐姐说皇兄就是欠揍,活该被逼,虽然大不敬,但一点没错,他连我和姐姐都不见,唯恐有人替你说情,反倒亲近皇后和太后了,听说下月初又要前往京郊千霞寺小住,亲自为大宁和未出世的皇嗣祈福,这以往都是太后做的,说是怕太后悲伤之余又添劳累。” 对于元帝,傅绮筝已不想再提只言片语,更听不进一字一句,君王,只会是君王。 嘉懿走后,傅绮筝倚着殿门,她尚且有家族庇佑,元帝断然不敢轻易处置,可雨霏在这宫中犹如蝼蚁,朝不保夕。念及此,心中便是一阵懊悔不已。 戴罪之身,殿中只留下了晴初一人伺候,柳依和乔颜忆暂且托付给了文月,日子仿若又回到了雨明宫一样,寂寥,冷清。但傅绮筝却不如雨明宫怡然自得,纵使送来的膳食如常,并未缩减,傅绮筝却不肯怎么动,吃两口就撤了去,这可急坏了晴初。 “主子,奴婢知道主子担心雨霏,可主子也要保重身子啊,不然等雨霏回来,看见主子瘦了,又该哭了。”晴初不禁红了眼眶。 傅绮筝微微一笑,凝眸道:“是啊,雨霏年纪不大,胆小爱哭……可她那日却好似忽然长大了般为我挣脱,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雨霏跟奴婢说过,嫔主知道她胆小,从来不训斥她,雨霏贪嘴,总爱偷吃嫔主的膳食点心,嫔主即使发现了也不点破,反而故意说吃不下了,剩下好些留给她,嫔主就像她的姐姐,照顾她,庇护她,有一日她也要保护姐姐,当日我和柳依还笑她人小心大,可……。”晴初泪语凝噎。 傅绮筝紧闭双眸,话犹在耳,字字剜心。 “这下绫容华怕是摔得惨了,再也爬不起来了吧” “唉,可惜呀,你看我这镯子好看吗?” 纵使不顺路,杨氏和周氏总是有意无意地路过昭瑄殿前,说上这么一两句,以泄当日之愤。 傅绮筝于书案前疾书,似要将满心怨恨发泄殆尽,无奈终归是心结,再怎么写,也倒不干净苦水。 “罪妇绫容华可在,奴婢夏鸾惜,与舒婕妤奉太后旨意于殿外问候嫔主。” “你不支声没关系,听着便是,你我同时入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总是容易起些怜悯之心,想着你一个人冷壁孤灯,日子定不好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特地来看看你。” “容华嫔主,如今宫中鬼魅作祟,过几日皇上便要离宫去千霞寺祈福,嫔主毒害了太后娘娘的亲孙子,太后娘娘极为悲痛,却不忍皇上知道了忧心,只好等皇上走了,再来为那还没来得及睁眼便离去的小皇孙讨个公道,让嫔主心里有个准备。” “有劳二位挂念,二位放心,本嫔一切甚好。”门内傅绮筝心平气和的说道。 夏鸾惜顿时来气:“你……” 陈兮萦忙道:“诶,夏姑姑莫急。”又看着那紧掩的殿门,笑道,“绫容华现在是好,至于以后,咱们拭目以待。” 她们无非是太后派来立威的。 五日后,晴初从前来送膳食的宫女口中得知,元帝今晨已启程出宫前往千霞寺,一切朝政奏章都要送至千霞寺供元帝批阅,想是一时半刻不会回宫。 晴初将膳食呈放在桌上,傅绮筝走来看了一眼,扬唇一笑:“玉萝茶糕,我岂还有心思。”元帝已出宫,接下来太后和皇后便可以肆无忌惮了,这盘糕点,或许是对她最后的怜悯吧。转身进了寝殿,让晴初原封不动地撤了去。 晴初一边收拾着,一边摇头叹息,如今已不是忧心身子这么简单了,等着傅绮筝的或许是无尽深渊。 入夜,今日倒是相安无事,可却料想不到明日会等来什么,傅绮筝能做的只有等,不知是在等他们找到夕蕊,还是等着太后处置,亦或是……等死。 傅绮筝在寝殿中默然坐了良久,已是深夜,忽然窗栏异响,晴初惊道:“谁。”迅速跑到窗边支开了后院的窗子,窗外站着一陌生的太监,着实吓坏了晴初,“你……你是何人。”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权宜策 “姑娘莫慌,我是傅祺公子的身边的随从阿广,奉傅祺公子之命,带嫔主出宫,劳姑娘替嫔主换上这身宫女的衣服。” 傅绮筝听闻,猛地回过神来,走到窗前,果真是一身太监打扮的阿广,惊喜之余,皱眉道:“哥哥为何让你来接我走。” “皇上已经出宫,嫔主若再待在宫中,恐太后先斩后奏对嫔主不利。嫔主不妨先出宫避避风头,等皇上回来,嫔主再返回也不迟。”阿广说道。 傅绮筝想也不想毅然反对:“不可,我若走了,被人发现,即是畏罪潜逃,坐实了谋害甄妃之罪,还要牵连哥哥和整个傅家,连秦家恐也逃不了干系。” “若嫔主在宫中出了事,唇亡齿寒,秦丞相和大学士定然不会息事宁人,整个朝堂也将为之动乱,还请嫔主三思。”阿广急道。 晴初立即跪在地上,泪眼央求道:“是啊主子,主子留下还不知道太后会对主子怎么样,主子走了才有一线生机。” “我走了,你怎么办。”傅绮筝忧心道,想扶起晴初,奈何晴初死活不肯。 “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待主子昭雪而归,奴婢就算死,也能瞑目了。”晴初道。 “嫔主,事不宜迟,得趁着夜深赶紧动身。” 换了衣裳,晴初和阿广里外接应傅绮筝从后院翻墙而出,二人走在静谧的宫道中,步子匆匆。 “我们如何出得去。”傅绮筝担忧道。 “嫔主放心,大公子都安排好了。” 果然在接近宫门的处角落里停了辆马车,祁桓翊从车里下来,傅绮筝看见祁桓翊,眉头紧蹙:“祁将军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祁桓翊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对傅绮筝道:“什么都别说了,先上车。” 登上马车,祁桓翊与傅绮筝一起坐在车里,阿广赶着车往宫门驶去。 宫门已下钥,守卫拦下了马车:“什么人深夜出宫。” 祁桓翊微掀车帘露脸:“是我,夜晚巡查时伤了腿,回府取药。” 守卫头领一见是祁桓翊,退到一旁鞠躬恭敬道:“原来是大人,大人请。”遂吩咐侍卫打开了宫门放行。 “祁将军不应卷进来。”傅绮筝摇头叹道。 “宫门下钥便不能进出,只有臣才能送嫔主安稳出宫,只要能救嫔主,臣在所不辞。” 傅绮筝揖手:“将军大恩,绮筝铭记于心。” 祁桓翊默然许久,又徐徐开口问道:“嫔主…可还想回宫?” 傅绮筝凝眸,苦笑道:“想与不想,回与不回,岂能由我说了算。” “若嫔主不愿回宫,大可……” 车外阿广打断了祁桓翊的话:“祁大人,嫔主劳累,还是让嫔主先休息会儿吧” 祁桓翊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傅绮筝已全然无心思再言其他,头轻靠着车厢,眼神迷离,如今众人为她周旋,元帝离宫回避,太后皇后费尽心思欲除之后快,众矢之的,进退维谷。 车飞驰半宿才停了下来,傅绮筝对祁桓翊再次道谢后下了马车,一看这是到了傅家在京郊的别苑,从前每年盛暑之际,母亲总会带着她和姐姐来此小住避暑,绮姝出嫁后便是她和母亲两人来此,脑海中不禁想起往日与母亲在这苑中的温情脉脉。 “嫔主。”正欲移步过去,却听见祁桓翊在身后喊到。傅绮筝回过头,见祁桓翊神色异然似有难言之隐。 未等傅绮筝多想,一家丁迎了上来:“五小姐,快请。”便随着家丁入内。 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傅绮筝顿时觉得亲切了不少。 一草一木,如此熟悉,景如是,局势却不一样了,以前是避暑,如今是避难。许是怕走漏了风声,这别苑中原本众多的府丁婢子大都被遣走,只留下寥寥数人,留下的皆是忠仆。 家丁引着傅绮筝去到傅祺的院子,在门外道:“公子在里面。” 傅绮筝点点头,停下步子静了片刻,未免家人忧心,故作轻松,上前推开门入内轻喊道:“哥哥。” 看到屋中人徐徐转身,傅绮筝愣住了,神色再也轻松不起来,沉眼而跪,叩拜道:“皇上。”话冷,心亦冷。 元帝扶起傅绮筝:“委屈你了。” 傅绮筝站起身,却也不看元帝,头撇向一侧,淡淡道:“嫔妾有罪当罚。”元帝为何会再这里,傅绮筝转念细细回想,虽说阿广是哥哥的随从,但哥哥与傅家都是外臣,岂能让阿广进宫来,还能带走傅绮筝,若不是元帝,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恍然大悟,抬头看着元帝,“是皇上让人带嫔妾出宫的?” 元帝蹙眉道:“看来你当真怨朕,若不说你有罪,皇后和太后岂会同意容后再处置,朕若不下旨禁足,岂能让你暂且远离是非,保你周全至今。” “皇上真的相信嫔妾没有害甄娘娘?”傅绮筝望着元帝,泪不禁迷了双眼,心下内疚万分。 元帝手将放在傅绮筝的两侧双肩上,看着她的眼睛,越发认真道:“一个小宫女尚能豁出命去保你清白,朕若不信你,岂不枉为夫君。” 傅绮筝骤然扑入元帝怀中,元帝也顺势将她拥住,从未有过的暖意,从未有过的心安,封冻许久的心此刻重新跳动了般。任何人都可以误会她诋毁她,有他的信任足以。 “别哭了,一会儿你爹娘看见,还以为朕又欺负你了。”元帝细语道。 傅绮筝松开手站直,抹抹眼泪破涕为笑:“爹娘要来?” “朕已命人去接他们了,那么多人挂念信你冤枉,有些不明究竟的还指责朕不辨是非。”元帝暗讽道。 傅绮筝一边抹了抹残泪,一边笑说:“是皇上瞒得紧,别说嘉影她们误会皇上,就连嫔妾都错怪皇上了。” “让你爹娘见一面,之后带你走也好让他们安心。”元帝说道。 “走?” “此次出宫祈福是个幌子,朕要去趟浔州,出了这事,留你一人在宫中朕不放心,索性带上你一道前往。” “皇上何故去浔州。”傅绮筝不解。浔州地处江临素州以北,刚从江南回来,无缘无故为何要去浔州。 元帝故作神秘:“自然是有要事要办,去了就知道了。” “皇上,大学士和夫人已经接来了。”侍卫门外禀报。 “去吧。”元帝示意傅绮筝前去。 傅绮筝疾步赶往前厅,见到双亲,眼泪更是止不住了,走近,跪在地上:“爹娘,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秦氏忙扶起女儿,手颤颤轻抚着女儿的脸颊,看着如今憔悴消瘦女儿,心疼不已,颤抖着声音:“好孩子,娘如今才知道你竟吃了这么多苦头,你是爹娘的心头宝,心性善良,哪是她们的对手啊。” “夫人,皇上在此,切勿乱言。”傅任贤皱眉道,接着对徐徐走来的元帝行礼:“微臣参见皇上,贱内语出冒犯,望皇上恕罪。” “傅夫人爱女心切,都是肺腑之言,朕岂能怪罪。”元帝语气平和。 秦氏放下手,随之福身:“多谢皇上救了筝儿。” “绮筝蒙冤,朕一时不能帮她洗清冤屈,接她出宫是权宜之计,不过傅夫人放心,朕一定会还绮筝清白,也请夫人转告秦相,让他也好安心。” 傅绮筝忽然想到秦傅联手威逼元帝之事,忙道:“皇上,父亲和外祖父也是一时心急才……” 傅任贤打断傅绮筝的话,道:“筝儿,这都是皇上意思,造些声势,惊住真犯,让她露出马脚。” 傅绮筝豁然,原来这都是元帝周全的谋划,佩服之余,心下更加自责起来。 元帝笑说道:“你是秦傅两家的掌上明珠,倘若真委屈了你,朕的朝堂岂招架得住。”说完转身离去,将厅堂留给了傅绮筝一家。 三人于厅中坐下。 “筝儿,爹听姝儿说了你这一年多来的经历,雨明宫之难时,你为何瞒着爹娘。”傅任贤责道。 秦氏拉起女儿的手握着,叹道:“是啊,娘还以为你在宫中过得安稳,没想到遭了那么多罪。” 傅绮筝笑了笑,安慰二人:“事情过去久了,女儿早已释怀,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瞒着爹娘是不想让爹娘担心。” “皇上的意思是此次造些声势,一来利于找到主谋,二来也能让后宫诸妃日后对你有所忌惮。”傅任贤说道。 傅绮筝颔首言:“皇上待女儿甚好,爹娘可以放心了。”“皇上对你如此眷顾,切莫辜负了皇上。”秦氏语重心长的说。 小叙片刻送走了双亲,傅绮筝随后与元帝换上了平民行头,出了门,傅绮筝惊讶万分:“皇上此行不带随从,连李公公也不带?” “速去速回,人多未免麻烦,朕让李常海留在千霞寺料理一切,不过倒是要个驾车的,你看,那不是?”元帝抬手一指。 傅绮筝顺势看去,那车前喂马之人,竟然是——傅祺,心下嘀咕,哥哥是家中长子,从小养尊处优,怎么到了元帝这儿竟成了马夫。 谁料元帝淡淡道:“除了朕和你哥哥,谁保护你朕谁都不放心。” “哥哥会武,皇上可会?”傅绮筝故作好奇地看着元帝。 元帝无言以对,便沉了脸色严肃道:“上车。” 傅绮筝忍俊不禁,走过去看了傅祺一眼,随口笑说:“哥哥什么时候会喂马了。”说完便登上马车。 傅祺愣然,元帝也是一脸难以掩饰的笑容随之上了车。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温存 此去路程颇赶,夜宿客栈,一城一城皆未做停留,清晨便又上路。傅绮筝禁足那段时日,郁郁寡欢,少食又整宿整宿难眠,本已消瘦不少,如今数十日的奔波,到底是有些吃不消了,日见憔悴萎靡,元帝和傅祺忧心不以,不得不慢下行速,打算在下一城停留些许,让傅绮筝得以休养几日。 元帝揽着虚弱的傅绮筝坐在马车上,轻声道:“怪我一路太过忙于赶路,累坏了吧。” 傅绮筝头轻靠在元帝的肩上:“不怪公子,怨我自己在景颐宫时不肯好好用膳,夜不能安枕,没照顾好自己。” 元帝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那茶糕你可吃了?” 傅绮筝摇了摇头:“那时错怨了公子,岂能吃得下。” “一块也没动过?这么说你没见过里面的字条?”元帝微微皱眉。 傅绮筝迷茫:“字条,什么字条…” 元帝神色忧虑:“我在里面写到晚上会派人来接应你出宫,让你有所准备,若此条落入好事人之手,恐又要兴风作浪了。” “都怪我怎么没想到公子的用意,不过如今风浪已是不小,倒也不怕再兴。”傅绮筝淡然道。 元帝疑虑:“你敢肯定背后作祟之人是尹氏?” “只有她与我和杜夕蕊有过节,当日争夺杜夕蕊,定是欲擒故纵之计,可笑我竟上了这样的当,不过一切还得等找到杜夕蕊才能明了。”傅绮筝说道。 “尹氏身为贵妃,若当真是主谋,必当重惩之。”元帝顿然道。 傅绮筝抬眼望着他:“妾身一直有一疑问,宫中稍有位分的宫妃都有封号,为何二位贵妃却没有。” “尹氏育有皇长子,加之当年后宫嫔妃甚少,高位空缺,母后便提义封尹氏为贵妃,但尹氏出身平平,一跃贵妃已是殊荣,未免过度封赏,便不再赐封号。尹氏一位贵妃独大着实不妥,于是母后又提议封家世出众的华氏为贵妃,均衡后宫,但华氏无子,所以更不能加赐封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元帝惑然问。 傅绮筝莞尔道:“好奇罢了。”看来尹氏和华氏并非元帝中意,而是太后用来制衡后宫的棋子,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将只是妃位的惠妃王宓悄然扶上了后位,不得不佩服起斐太后缜密的心思来。 正在傅绮筝沉思之计,元帝又说道:“说起封号,你的封号当日是内府所拟呈上,过目便下旨,有些随意,你可满意?不满意换一个。” “即使不是公子选的,也是公子所赐,怎会不满意,封号这等大事,岂能说换就换,已经习惯了。”傅绮筝轻言道。 到了一处小城,入住客栈,傅祺还特地找了一位大夫给傅绮筝瞧瞧。 “姑娘只是气虚血亏,身子孱弱,加之有些劳累,并无大碍,好生休息,多多进补即可痊愈。”大夫把完脉说道。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傅祺跟着大夫前去抓药,元帝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傅绮筝,仍是忧心:“可有其他的不适?” 傅绮筝靠坐在床上,轻摇了摇头,笑说:“大夫都说了妾身没事,公子别担心了。” “你这一病,身边也没个侍女,如何是好。” “公子这下后悔不带侍女随从了吧,既然无碍,妾身自己照顾自己便是。”傅绮筝莞尔道。 元帝到底还是没让傅绮筝自己顾自己,傅祺煎药——元帝喂!傅祺端来饭食——元帝喂!日子比素州行宫惬意百倍,出行路上,二人又是共枕而眠,傅绮筝却还是害怕这会不会是另一场好梦罢了。 休息了几日身子好了许多,气色也渐渐好转,傅绮筝很是担忧再这么补下去,不光会把瘦下去的填回来,恐还会圆润不少。小城的客栈并不安静,楼下总是有乐声传来,想是有技人卖艺于大堂。 傅绮筝苦苦央求,元帝才答应让她下床走走,素净了几日,走得匆忙也未带妆匣,顺路置办了一些,女为悦己者容,下床第一件事便是梳妆,这下元帝帮不上忙了,傅绮筝见元帝百无聊赖,遂笑言:“公子可会描眉?” 元帝一愣,吞吐道:“这个…自然会。” 傅绮筝莞尔递予墨石:“有劳公子了。” “好。”元帝来了兴致,接过墨石细细描绘起来,想他坐拥大宁江山,运筹帷幄即是天下大计,本以为画眉这等小事应是信手拈来,谁知竟越画越是头疼起来,怎么看都不对。 傅绮筝看见元帝神色异然,微觉不妙,等元帝画完,镜中一瞧果真如此,不禁摇头叹息。 元帝见傅绮筝一脸嫌弃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不满意?” “公子。”门外傅祺敲门。 “进来。” 傅祺推门进来,一见傅绮筝两道又黑又粗的两道浓眉,忍俊不禁:“妹妹今日的妆容怎如此别致。” “此乃公子所赐。”傅绮筝故意强调,说完转过身轻喟,“还是我自己来吧。” “何事?”元帝问傅祺道。 傅祺回道:“那人已至浔州,传来消息说只停留五日。” “知道了,此去浔州不过三日行程,只是绮筝的身子……”元帝忧心道。 傅绮筝忙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启程吧。” 元帝闻言,便也答应了:“那就这样办吧。” 待傅祺出去,傅绮筝也重新描好了眉,元帝一见,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画的。” 傅绮筝掩嘴一笑,言:“公子若老实说不会,我怎敢勉强公子。” 元帝不以为然:“凡事都有头回,以后不就会了。” 傅绮筝站起身走到元帝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敛了笑容,越发认真道:“公子还不肯告诉我此去意欲何为吗,公子要找的人是谁?为何连哥哥也瞒着我。” 元帝目光闪烁,拗不过傅绮筝如此一板正经的盘问,沉了脸色,随口速言道:“郑元之。” 傅绮筝着实一惊,这个名字虽然许久未曾听到,但是却是如雷贯耳,好端端的元帝为何要离宫只是为了去找郑元之。 傅绮筝一时间出了神,只闻得元帝冷冷的话语:“怎么,几月不见,念念不忘?” 傅绮筝不悦,沉眼道:“公子说什么呢,只是想起来有那么个人罢了。” 元帝嘴角微扬,暗讽道:“当真不是心心念念?” “公子这般阴阳怪气,绮筝无话可说。”傅绮筝冷冷道,已很是不悦,转身就想走。谁料竟被元帝一把拉入怀中。 元帝神情肃然,字字铿锵道:“别忘了,你是朕的女人。” 傅绮筝怦然,怯懦抬眼,温润的眼眸似已看穿心底,他将脸凑了过来,忽然唇上一暖,傅绮筝一惊,又茫然怔住,温柔的婆娑,融化最后的防线,轻轻合上眼眸陷入其中,呼吸渐促,快喘不过气了,心跳飞速,元帝松开她,傅绮筝头埋得低低不知所措。只闻得元帝轻笑了声,又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挑着她的下巴,令她徐徐抬头。 傅绮筝双颊红得似要渗出血来,羞愧地将头撇向一边,不敢看他,却被元帝勾着下巴转了回来,又是一阵轻探吮吸,辗转流连,柔情此刻,心缄沉沦。 楼下的乐声渐起,傅绮筝闻曲,猛地睁开眼,恍然回过神,一把推开元帝,神色惊然,瞬时冲出门去,只留下元帝一时愣在那里浑然无措,真是该死! 傅绮筝站在廊上向下一望,却看不清那人,急匆匆下楼,才看清果真是她。堂中的她抱着琵琶,叙叙弹起,神色宁然却又似心绪万千,台下无一人是知音,都各自闲聊各自的。 傅绮筝慢慢走近,静静的望着她,百般陈杂,是难以置信,是怜悯,甚至是痛心,待那女子抬头看见傅绮筝的瞬间,一时无措竟弹断了琵琶弦,惊惶不已连忙遮面,抱着琵琶欲走,还未来得及回避。众人便纷纷指责道:“诶,怎么弹成这样了。” 傅绮筝箭步上前拉过她,沉着脸色道:“跟我走。”冲开人堆,拉着她走到客栈外偏僻的小巷里。 “这就是琴姐姐想要的生活吗?”傅绮筝质问傅绮琴道。 傅绮琴沉眼而立,苦叹道:“爹都已经不认我了,亏得五妹还肯叫我一声姐姐。” “真没想到你我姐妹重逢,竟是在这么个地方。” “五妹你与二姐都是夫人的女儿,是傅家的嫡女,二姐精明聪慧,你自幼乖巧懂事,不像我,只会给娘添乱,让爹生气,琰弟弟的死,我难辞其咎,又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有何颜面做傅家的女儿。”傅绮琴喟然 傅绮筝冷嘲道:“可姐姐也不该自甘堕落至此,竟在客栈卖艺,那曲子,可是姐姐赠与我的生辰贺礼呀。” 傅绮琴无奈地摇了摇头,红了眼眶:“五妹,姐姐也是没有办法,我本一直在家操持,无奈去年他外出贩货,被山贼劫了去,索要了不少赎金,已是家徒四壁还欠了不少债,我若不出来卖艺贴补家用,日子就没法过了。” “姐姐有难处,应知会家里,岂能一人扛下。” “我哪里还有脸求爹娘,我这是自食其果,上次回家看见娘安好我已心满意足,对了,上次娘让我回去时,恰逢五妹即将入宫选秀,照理说妹妹当进宫了,为何身在此处。” “说来话长,哥哥也来了,琴姐姐还是跟我去见哥哥吧。” “大哥也来了?”傅绮琴惊喜道,又惶然失落,连连摇头,“不,不能让大哥看见我这副模样。” “琴姐姐莫怕,哥哥和我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傅绮筝完便抓着傅绮琴的手臂想拉她走。 “啊。”傅绮琴痛喊到,傅绮筝诧然,松开手,撩起傅绮琴的衣袖,青一道紫一道,已是伤痕累累。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万般皆命 “怎么会这样。”傅绮筝眉头紧蹙。 傅绮琴放下袖子,神色惶惶:“别看了。” “琴姐姐随我来。”傅绮筝带着傅绮琴回到客栈,刚进门便撞上了正要出来的元帝和傅祺。 “妹妹去哪儿了,公子正要去找你。”傅祺说道,一见傅绮筝身后之人,着实诧异万分:“绮琴?” 傅绮琴不敢抬头,有些胆怯地喊道:“大哥。” “这又是怎么回事。”元帝一头雾水。 四人进到客栈找了张桌子坐下,傅绮琴道清了来龙去脉,一肚子苦水如今总算得以宣泄,万般皆是命,自己早已任命,说说也就是了,命数如何能改。 傅绮筝已是怒不可遏,傅绮琴拉起傅绮筝的手拍了拍,微微摇头安慰她自己没事。 元帝遂道:“你们随她回家一趟吧,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你们应当相助,早去早回。” “是。”傅祺便让傅绮琴带他和傅绮筝去到家中。 傅绮琴原本不愿二人掺入,但一想这样的苦日子也不是个办法,便也答应了,只是又连连嘱咐切勿为难其夫,定要好言相劝才是。 “那人可恶至此,姐姐为何还要死心追随。”傅绮筝不解。 “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穷困,心里苦才会变了性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傅绮琴解释道。 傅绮筝叹息:“幸好在这里遇见姐姐,不然还不知姐姐正处于苦海之中。” 傅绮琴忽然问道:“对了,还不知为何你们也在此,还有客栈里的那位公子是?” 傅绮筝小声说道:“那是皇上。” 傅绮琴瞪大的眼睛:“皇上也来了?” “筝儿如今已是容华嫔主,此番只是随皇上微服出宫,路过此地。”傅祺说道。 傅绮琴笑了笑:“原来如此,恭喜五妹了,五妹身份贵重,还要为我受跑这么一趟。” 走了许久,已远离喧嚣热闹的街道,越走越僻静,周围的房子愈加简陋,走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傅绮琴说道:“这就是了。”言罢上前推门。 傅祺和傅绮筝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虽说傅绮琴非傅家嫡女,但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丫头婆子前后伺候,怎至如今竟住在如此简陋的房子里,遭丈夫打骂忍气吞声,还要出去卖艺挣钱,傅绮筝心下不禁一阵酸楚。 “相公,家里来客人了。”傅绮琴喊道。 傅绮筝和傅祺随后走入院子,里面的环境更是不禁看,院子虽不小,但几间房子却都破败不堪, “谁啊。”一粗暴的声音说道,随后从房中走出一男子,手持酒壶,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无一处周整。 傅绮琴介绍说:“这是我相公,焦武。”又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亲戚,这是大哥,这是小妹。” 焦武欣喜若狂:“哟,原来是傅公子和傅小姐,快快请屋里坐,这下可盼来财神爷了。” 几人进了屋,傅绮琴端来凳子擦了半天才放心让二人坐下,焦武又道:“我家绮琴常说傅家已经不管她死活了,我总劝她说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她还不信,如今这不来看她了嘛。” 傅绮筝本想好生教训一番焦武,无奈傅绮琴先前就求到千万不能伤了焦武,也不能责骂,否则今后的日子就更难了,傅绮筝这才忍气吞声下了。 傅祺提了一袋银子扔在桌上:“这些银两够你置办些货物东山再起了,切不可再让绮琴抛头露面。” 焦武一见那袋银子分量不轻,便是满眼放光,赶紧收好:“是是,多谢大哥小妹相助,我焦武感激不尽,都是亲戚,大哥小妹以后常来常往。” 傅祺淡淡道:“此番我和妹妹是路过此处,明日还要启程赶往浔州。” “原来如此,浔州那路可不好走啊,山上闹贼。”焦武神色惊恐的说。 傅绮筝笑了笑道:“这就不劳你挂心了,琴姐姐说到底还是傅家的女儿,傅府断然不会不管,她若过得安稳,大家则相安无事,若她过得不好,那傅家也不会罢休,傅家是什么家世,你心里清楚,这地方虽说远离平京,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傅家有没有本事管到这儿来,你心知肚明。” “是是。”焦武连连点头道。 想必意思他应当懂了,傅祺和傅绮筝便不再久留,傅绮琴相送至门外,含泪惜别:“以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大哥和五妹,哥哥妹妹保重,我的事就别和爹娘提起了,免得他们忧心。” 傅绮筝点点头,叮嘱道:“姐姐保重,有难处不妨去趟平京,爹断然不会置姐姐不管,若姐姐顾虑,哪怕去就近去素州找叔父相助也好啊。” 傅绮琴叹道:“五妹如今身份贵重,还为我如此操心。” 傅绮筝拉起傅绮琴的手,莞尔道:“无论宫里宫外,我们都是一家人。” 傅绮琴破涕为笑:“今日是妹妹的生辰,姐姐还在想在这千里之外的地方弹起那首曲子,妹妹可否能听到,结果妹妹当真听到了,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傅绮筝微微一惊,原来都快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傅绮琴竟还记得,可她刚还误会了姐姐以那曲子谋利,心下愧疚不已:“难为姐姐还记得,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傅绮琴笑说:“姐妹三人中,二姐严厉,只有五妹与我亲,姐姐岂能不记得。” 辞别傅绮琴,傅绮筝和傅祺走回客栈,傅绮筝不禁想到以前在府里,每逢她生辰,傅府定是大操大办热闹非凡,宴席散去,傅绮琴总会拉她到一边,送上自己寻来的稀奇玩意儿,傅绮琴自由跟母亲李氏学得一手好琵琶,傅绮筝十岁生辰,傅绮琴便用琵琶弹了支曲子送给傅绮筝,便是客栈里那首,自傅绮琴离府便再也没听见过,今日偶然闻得,如何不识。 “妹妹。”傅祺亲唤道。 “哥哥也知道吧。” 傅祺笑了笑:“那是自然,不管你是妹妹,还是皇妃贵胄,都是哥哥的小妹,如何不宝贝,岂敢忘了你的生辰。”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血浓于水,亲情脉脉。难怪她自己会忘记,去年这个时候已是独自一人在雨明宫里冷壁孤灯,怎会有心思记着还有生辰这事呢。 回到客栈,元帝忽然提议出去转转,二人便跟在元帝身后在街上闲步,边走边看。 “姑娘,买方丝帕吧。”路边一妇人招呼道。 元帝停下步子,对傅绮筝笑说:“去瞧瞧。” 傅绮筝颔首,上前看了看。 “这可是上好的丝线所织,有这绣了花儿的,也有没绣的,姑娘若是自个儿喜欢刺绣,那可以买这没绣的去,绣上自己喜欢的样式。”妇人笑说。 “喜欢哪个?”元帝问道。 傅绮筝拣了那未绣花的半成品:“就这个吧。” 付了钱,继续前行,元帝边走边问:“你可想到了要在这上面绣什么?” 傅绮筝想了想,到了有了头绪,故作神秘道:“回去再告诉公子。” 走了一阵子,元帝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傅绮筝一脸狐疑地看着元帝:“公子是怎么了,明明是公子提议要出来转转的,怎么倒问起我来了。”转眼一看傅祺满是笑意,恍然大悟,“定是哥哥告诉公子了。” 元帝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傅绮筝:“告诉了又如何,我不该知道?”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傅绮筝轻言道:“公子应记住的是天下苍生。” 元帝淡淡道:“不能一起记?” “公子了得,说不过公子。”傅绮筝无奈。 夜里,傅绮筝在客栈拿着丝帕看了许久,微微抬眼看着元帝,支吾道:“公子可否……” “说吧,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傅五小姐尽管吩咐。”元帝竟恭敬揖手道。 傅绮筝见元帝这般客气行礼打趣自己,着实好笑:“公子真是折煞我了,岂能受公子如此大礼。”又沉眼想了想,“当日我见悠竹有一方手帕,上有镇南王所提之字,再寻着字迹绣上,也是别致。” 元帝伸手拿过丝帕,笑说:“如此小事,乐意效劳,容我想想写什么好,暂且先放我这里。” 傅绮筝小心翼翼地问道,深怕又激怒了元帝:“公子找郑元之所为何事?”君王要是吃起醋来,真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元帝沉眼淡淡道:“为了云上音。” 傅绮筝诧异万分:“云上音?” “知道你喜欢云上音,当日你明明对那云上音喜爱至极,可还是为我选了曦龙笔,礼尚往来,我岂能不为你谋求云上音。”元帝说道 傅绮筝颦眉道:“公子费尽心思要去浔州只是为了云上音?” “我一直在派人寻着郑元之的下落,欲重金购回云上音,谁知那郑元之竟不将万金放在眼里,指明要我亲自前往浔州与他商议。”元帝愤然。 傅绮筝隐隐担忧,遂道:“公子,咱们回去吧,云上音不要也罢” 元帝一口否决:“不行,之所以瞒着你,就知道你必然会阻止。” “可……” 元帝淡淡道:“等见了那郑元之,看看他到底要如何。” 傅绮筝拗不过,便也不好再劝,元帝煞费苦心竟都是为了她,不禁心下一暖。 “不过要紧的是,见到郑元之,你不能称我为公子。”元帝正色道。 傅绮筝惑然看了一眼元帝:“那称公子为什么?”又沉眼饮了口茶。 “自然是夫君。” 傅绮筝闻言差点没一口茶全喷出来,放下茶杯站起身,低下头诺诺道:“岂敢。” 元帝拉过傅绮筝坐于膝上,伸指挑起她的下巴,略带一丝宠溺地看着她,小声言道:“若是在宫里,朕今晚翻定了你的牌子,等拿了云上音,回去再跟你算账。” 傅绮筝骤然胀得脸通红。 元帝伸脸贴上前去,轻嗅其脖颈上下,温语:“反正云上音势在必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说完也不待傅绮筝有所反应,抱起她径直往床榻走去。 傅绮筝被元帝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紧闭着眸子,任那温吻如雨般落在唇上脸侧,绵延耳后脖间……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劫数 亲吻游走至颈下胸前重重一吻便停下,邪然一笑,凑到傅绮筝耳边柔语:“这是头酬,剩下的等朕替你洗清冤屈再与你索要不迟。” 清晨傅绮筝坐在镜前看着颈间处处印记,羞愧不已,虽换了件严实的衣裳,也难免遮不住那一两处,很是头疼。 元帝坐在一边,窃笑不已,傅绮筝微微侧过身瞥了他一眼,抱怨道:“公子还笑得出来。” 元帝一脸无所谓:“如此甚好,料那郑元之也应有自知之明了,断了非分之想。” 果真还是极容易被发现的,早膳时分,傅祺一眼就瞧了出来,关心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傅绮筝轻描淡写:“无碍,许是被蚊虫叮了,一会儿就好了。” 傅祺倒是深信不疑:“那妹妹以后要小心些。”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微微瞥眼一看元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忍俊不禁。 “公子,早上打听去浔州的路时听闻官道上有座桥昨夜被水冲塌,一时间难以修复,路恐不通,得翻过此地一座名曰雾隐山的山头,且山路崎岖狭窄,马车不便。” “那就骑马过。”元帝淡淡道。 将马车换了两匹马来,傅绮筝与元帝共乘,见傅祺一人肩负大包小包的行李,傅绮筝不禁叹了口气,有些心疼起哥哥来,想哥哥在家是长子,随从仆人一大堆前后伺候着,如今竟做起元帝的小厮。 元帝猜到了傅绮筝的心思,冷言:“你一定在暗自怪我拿你哥哥当随从使,可这一路上我照顾五小姐还照顾得少吗?” 傅绮筝笑了笑,遂道:“绮筝感激公子一路的照应,岂敢心存怨怼。” “这还差不多。”元帝淡淡道。 一路骑乘虽是快了不少,但颠簸不已,半晌奔波到了雾隐山下,傅绮筝病本初愈,身子尚弱,一路快马飞驰吹了风,神色似又有些怏怏。到了山脚,前边有一茶棚,元帝便决定先休息休息再上路。 傅祺看着山上云雾缭绕,山高林森,便提出先行去探探路,元帝抱傅绮筝下了马,那茶摊像是摊主的人便殷切地迎了上来:“二位赶路辛苦,快请里面坐,歇歇脚。” 二人落座,傅绮筝自责道:“都怪我,又耽搁了行程。” “时日尚早,歇歇也无妨。”元帝说道。 摊主上了茶,元帝左右看了看,说道:“这山路似乎少有人走,茶铺开在这儿,怕是鲜有生意吧。” 摊主一边掺茶一边说:“公子有所不知,走官道的人虽多,但那路临河,常被水淹,路过的人不得已还是得翻山越岭,虽说生意不景气,但也够养活一家老小了,这是我们雾隐山特产之茶,别的地儿可是喝不到的,公子小姐快尝尝。” 又是特制的茶,傅绮筝看着那杯中之茶,不禁心有余悸,或许是过于忧心了,见元帝已然亲尝,便也跟着喝了一口。 “茶是好茶,可只在此处才能一尝,未免有些埋没了。”傅绮筝笑说。 “姑娘若是喜欢,那就多喝几杯,茶有的是。”小二招呼道。 傅绮筝又喝了几口,一阵子后忽然只觉头有些昏昏沉沉,颓乏无力,眼前也渐然模糊:“这茶……”还没说完便已不省人事了。 “绮筝,绮筝,醒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绮筝才恢复了些意识,耳边传来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头仍是晕沉,寒意袭来:“好冷,这是哪儿……” 傅绮筝视野渐渐明晰,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元帝,便松了口气,待神智清晰才反应过来,支着地坐起身,一看四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处的地方是牢房,一间一间被木栅隔开来,门上了锁,昏暗潮湿,墙角钉着的烛台上有一丝烛光微亮。 “你们是新来的?”隔壁一间牢里的男子问。 “这是哪儿。”傅绮筝忙问。 “这里是雾隐山上山贼的窝子,叫什么阳明山庒,一个匪窝,倒还起这么个名字。”那人嘲笑道。 傅绮筝回想先前不过是到了一处茶棚喝了几口茶,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见傅绮筝细细回想,元帝便说道:“他们应是在茶里下了蒙汗药,劫持来往的路人。” 傅绮筝闻言懊悔不已:“是我连累了公子,不然也不会去那茶棚中了歹人奸计。” “就算你不喝那茶,就凭你们两个,也走不出这山啊,茶棚只是第一道关卡,这山上是山匪老巢,还能放你们过去?不用担心,他们是谋财不会害命,若没待够钱,只要托家人带些银子来赎人便可,我已修了家书,不日就可离开了。”那男子倒是说得轻松。 傅绮筝猛然想到:“哥哥呢?” “许是在他回来之前咱们已经被绑走了,太平盛世,没想到这里的匪盗竟如此猖獗。”元帝怒然道。 那人又道:“据说这雾隐山上的山匪占天险称王,连官府都没辙,此地天高皇帝远,就更没人管咯。” 傅绮筝站起身,走走停停,仔细观察四周,这牢房极为严实,想是精心修建,恐插翅难飞,心急如焚:“公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赶紧写信让人拿着银子来赎你们啊。”那人说道。 元帝瞥着那人,厉然道:“你闭嘴行不行。”转眼看向傅绮筝,眉头深锁,轻声道,“若是修书,又能修给谁,总不能修去平京给母亲吧。” 让太后带着赎金来救皇帝?傅绮筝噗的笑出声来,知道这是元帝为了宽慰她故意说笑:“事到如今,公子还有心思说笑。”沉思片刻,“哥哥此刻应是极坏了,可也不知哥哥身在何处,不如让他们带去素州。”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元帝无奈道。 傅绮筝叫来了外面看守的喽啰,说道:“你们不是要钱吗,拿纸笔来。” 那喽啰竟然不为所动,仔细打量着傅绮筝和元帝:“其他人当然是写信回去要钱,不过你们两个不一样,得等我家庄主回来才能定夺。” 傅绮筝冷道:“银子都长得一样,我们有与他人有何异同。” 那山贼瞥了瞥旁边关着的那人:“你瞅瞅他,一看就是来往两地穷贩子,要几个几百两银子我们也就放人了,至于你们,瞧瞧你们这身行头,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奶奶,岂值区区几百两,这要价高了我说了不算,得等庄主回来。” “那你们庄主几时回来。”元帝问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们还是耐心待着,又短不了你们吃喝,着什么急。”喽啰十分不耐烦,说完就走了。 元帝这才有些担忧起来:“再这么耽搁,怕是……” 傅绮筝忙道:“公子,都已是此番境遇,公子还挂念云上音,如今最重要的是安稳逃离此处。” “你们还是安心在此等等吧,我在这儿都待了大半个月了,这帮山贼还算有良心,饭食都是按时送来,就是到了晚上冷得不行。” 果真如他所说,墙顶小窗照进来的光越来越暗,想必天色已晚,这牢房也愈加阴冷起来,元帝与傅绮筝席地而坐,傅绮筝依偎着元帝,如此冷夜,薄衣不禁寒。 元帝抱得愈紧了些,握了握傅绮筝的手已冰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元帝想喊来看守欲要些御寒的物什,却无人理会。 “我看这姑娘虚弱成这样,你们可得赶紧想办法早些出去,这山里又阴又冷,待久了恐怕她撑不住。” 傅绮筝莞尔安慰道:“公子放心,我没事,这点风寒还是禁得住的。” 过了两日,旁边那人便被赎了出去,傅绮筝和元帝仍在暗无天日地等待,越等越是惶惶,因为傅绮筝显然还是没耐得住这山上的寒冷,额头发烫,可手依然冰凉,虚弱不堪,可任凭元帝再怎么喊,也没人再来应付。 直至第三日,来了一个带面具的人,衣着华丽,不像是一般的喽啰,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一见二人似很是高兴,唇角微扬。 “你是何人?”元帝冷言问道。 “这是我们庄主。”身后跟着的喽啰道。 元帝遂道:“你不就是要银子吗,说吧,要多少。” “不。”岂料那庄主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 傅绮筝皱眉急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我们。” “我可以分文不取。”庄主淡淡道,接着又抬手指着傅绮筝,冷言道:“只要你留下,我便让他离开,只有这一条路。” 傅绮筝大惊失色愣然,未待她开口,元帝勃然大怒:“这绝不可能。” 傅绮筝坐用力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可知……” 那庄主立即打断了傅绮筝的话,竖起手指晃了晃,很是轻狂:“不必告诉我你们是谁,这不重要,在下也没有兴趣知道,这天下还没有一人是在下会畏惧的,当然也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想在我这儿待多久都行,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来人,给这位姑娘拿棉被来,再添置个炭盆。”庄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这些人出去了,傅绮筝沉着眸子,黯然怔了良久,忽然回过神来转眼看向元帝,徐徐启唇:“公子……” 元帝知道傅绮筝心下所想,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轻声道:“不许多想,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把你带出来,若将你平安带回去,怎么跟你爹娘交代,你让朕一个皇帝今后都要愧对于一个臣子吗?” 傅绮筝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很是温暖,听着他的心跳,微微一笑,珍惜此刻的相依,泪渐渐迷了双眸……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在劫难逃 郑元之拱手笑道:“傅绮姑娘…不,应当是绮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傅绮筝豁然明了,一切都是他的计谋,不禁冷嘲道:“原来这都是你设的圈套。” 郑元之却不以为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那日素州一别,为了再见傅姑娘一面,再下也可谓煞费苦心。”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想必也知道我不止是宫妃。” “当然知道,权倾朝野的傅大学士就是你爹。”郑元之任是一脸微笑,没有一丝惶然,又道,“那又如何,大学士不过是文职,调不了兵,遣不了将,如何来救你,就算是那裕王请命带兵前来,也不会找得到你,更何况皇帝一回京,未必肯为你大动干戈,岂不会让天下人知道他被我一个小贼给绑了,丢了皇家颜面,倒不如舍了一个你,息事宁人。” 傅绮筝扬唇一笑,淡淡道:“就算皇上弃我不顾,我也不怨他,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愿以用性命护皇上周全。”此生仅愿为他一人。 岂料那郑元之竟鼓掌称赞:“容华嫔主当真是一往情深啊,有情有义,在下喜欢。” 傅绮筝并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何执意只要她留下来,又要如何才肯放她走,瞥视着郑元之:“你到底要如何。” 郑元之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傅绮筝耳边,一字字轻声说道:“我要你,嫁给我。” 傅绮筝闻言,怒目圆睁,错愕不已:”我已受封,生为皇上之人,死也是大宁后妃。”语气渐重,眼神坚毅万分地看着郑元之。 “你就那么喜欢做皇帝的小妾?嫁给我,我保证此生只娶你一人,只为你一人倾心。”郑元之随即道。 “天下女子数不胜数,我已为人妇,何苦要如此纠缠。”傅绮筝甚是不解。 郑元之站起身,俯视着傅绮筝,越发认真道:“因为我喜欢你,自打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的一颦一笑,你的舞姿你的字迹,眼前都是你,做梦也是你,挥之不去,这数月你可知我满心挂念的全是你,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你疯了!”傅绮筝斥道。 郑元之笑了笑,一脸坦然,并不担心傅绮筝的拒绝:“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为妻,你现在在我手上,由不得你,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成亲,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要在一起。” 傅绮筝神色决然:“痴心妄想,我就算死,也不会随了你的意。” 郑元之目光柔和,徐徐道:“你死啊,死还不容易,你死也得死在这儿,百年之后咱们同穴而眠,休想再回到他身边。”说完,仰天而笑走出门去。 闻着那渐行渐远渐弱的笑声,傅绮筝坐在床上,骤然失声痛哭,泪如泉涌,生不如死! 两个婢子端着折好的衣裳正好进来,见状,赶紧上前安慰:“姑娘。” 傅绮筝顺势抓起枕头猛砸向二人,哭着大喊:“滚出去,滚!”撕心裂肺。 “姑娘快别哭了。”二人仍是不肯走。 傅绮筝掀开被子下床,抓起房中的花瓶瓷器一阵乱砸到二人跟前:“滚!” 两个婢子吓坏了,只得放下衣裳退出去。 傅绮筝一人站在房中,踉跄着将一切物什陈设扫落在地,砸得响声此起彼伏,顷刻一片狼藉,跌坐在地上,绝望无助,泪若雨下。 忽然视线落在了身边地上的一片落叶上,上面似依稀刻着两字,这叶子应是随着那衣裳一起带入的,伸手拾起,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刻着“宝贝”二字。脑海中依稀想起那日哥哥曾说:“不管你是妹妹,还是皇妃贵胄,都是哥哥心中的小妹,如何不宝贝…” 傅绮筝紧攥着叶子,黑暗中的一丝光亮,破涕为笑:“哥哥,是哥哥。”心下想到,那正元之先前只说皇上出城,却没提到哥哥,一定是哥哥留下来了,哥哥一定在寻思救我。 念及此,抹去眼泪,手支着地站起身来,看着那片落叶,踱步思量。 傅祺一定就在附近,傅绮筝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出了这囚笼,到外面去一探究竟。 第二日,傅绮筝将那衣裳换好,这衣裳果真是精心为她挑选的,若在平日,她一定甚为喜欢,可如今,再美的衣裳也无心欣赏,只不过是委曲求全罢了。朝门外喊道:“来人。” 两婢子果真早候在门外,一下子便开门进来,见傅绮筝已经换好了衣裳,想是平静了。 傅绮筝坐在桌前,淡淡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再重新拿些脂粉来,我要梳妆。” 见傅绮筝变了心意,欣喜不已:“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一人留下来收拾,一人跑去拿东西。 铜镜中,一双眸子红肿着,面容憔悴不堪,人模鬼样。拿起墨石一看,便是一阵酸楚,昔日描眉之景历历在目,公子可已平安至京? 精心梳妆罢,许久不见自己带妆之面容了,女为悦己者容,无奈苦笑如今却是身不由己。 婢子一边梳理着她的秀发,一边看着镜中的傅绮筝,不由赞道:“姑娘当真好美啊,难怪庄主会喜欢上姑娘。”说完似就后悔了,原以为傅绮筝会大怒,谁知傅绮筝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意。 傅绮筝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芙蓉,她叫青莲。”婢子说到。 傅绮筝扬唇道:“你们庄主也算是才华横溢,怎就不与你们起个好听的名字。” “庄主事忙,岂会事事亲为。” 说话间发髻已绾好,一对玉簪玲珑剔透,配上这身淡青云纹纱裙,清雅脱俗。 “我想出去走走。”傅绮筝说到。 两个婢子连忙劝说:“姑娘大病初愈,庄主吩咐要姑娘好生休息。” “我又不会走远了,就在门外。”说完便箭步抢在二人之前拉开门走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屋外的景象,一处院落,周围树木葱郁将此处围了起来,甚是清幽,院中还有一汪池塘,池中建有木台,可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空置着。 婢子赶紧拦在了傅绮筝身前:“姑娘还是回去吧,不然庄主知道了就得责罚奴婢了。” 傅绮筝遂言:“我就在这院子里待会儿,不出了这院子去。” 忽然一阵悠扬琴声传来,沉眼听了片刻,推开两个婢子,向那池中木台徐徐走去。 登上木台,合着琴音拂袖起舞,婀娜曼妙,似清漪濯之而不沾,如幽兰净植而娉婷,素手纤纤如玉,莲步轻转,风姿绰约。 琴音罢,傅绮筝停下,伫立木台之上,淡淡道:“看够了就下来吧。” 掌声从身后传来,回眼一望,果然没猜错,那弹琴之人除了郑元之还有谁。屋后山隘地处有一平地,比房顶略高,一张桌子一架琴,想必是云上音,郑元之站起身来:“我曾无数次想象你在这木台上起舞的画面,如今总算如愿以偿。” 傅绮筝转过身,看了一眼郑元之,移步往那山上走去。 待傅绮筝走到身边,郑元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衣服是我为你选的,喜欢吗?” 傅绮筝扯了一下嘴角:“喜不喜欢都已经穿上了。” “瞧瞧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郑元之忧心道,说着就要伸手抚摸傅绮筝的脸颊。 傅绮筝撇过头:“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何为礼节吗?” 郑元之收回手,笑了笑,揖手道:“是在下失礼轻怠了。” 傅绮筝一望山下,都被密林挡了过严严实实,遂道:“来你这山庄也有段时日了,不打算带我四处转转?” 郑元之闻言似难以置信,又欣然道:“当然可以,傅姑娘请。” 总算是能出这个院子了,不过除了他们两人,那两个婢子也跟着,郑元之还另带了两个随从。慢游慢转,这山庄颇具规模,来往巡卫不少,里外守卫森严,想逃恐不易,傅祺想救怕也难,不过傅绮筝可以肯定哥哥就在附近,虽是入秋,但四周的树木大都还青着,这地上稀疏几片落叶,且都不是周围树上的,未免蹊跷。 一来几日傅绮筝都让郑元之带她在山庄里四处闲逛,大致摸清了山庄的构造,山庄只有前院一处主院,另有无数别院,以园林回廊相连,傅绮筝所住的就是西北角一处名为“绮园“的别院,据那两个婢子说,这里原本叫“漪园”,就因院中那一汪池塘而得名,后来被郑元之以傅绮筝的化名改了,池中木台上原本是有石桌凳的,也被郑元之命令撤了。 郑元之手下那一帮打家劫舍的山贼并不在这山庄里,另有贼窝养着。看这山庄里的守卫也绝非一般都毛贼,看起来大都训练有素,在这山庄里逃或救都极其不已,看来傅祺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迟迟没有所行动。 郑元之每日都欣然陪着傅绮筝,走了许久,郑元之开口问道:“如此看来对我这山庄可还满意?不比你们学士府差吧。” 傅绮筝淡淡道:“各有千秋,何苦要较出个高下呢。” “那相比皇宫呢?” 皇宫,傅绮筝愣住了,似熟悉,又似遥不可及。 见她默不作语,郑元之又道:“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而这里都是你的,只要你想,我可以把这庄子拆了照你喜欢的样子重建,无论是建成学士府,还是皇宫。” 建成什么不都是假的吗,如何困得住她的心。傅绮筝侧眼一看,那近门处落叶甚多,许是哥哥在暗示什么,门,外面!领会了意思,傅绮筝忙道:“不必了,都是些匠人所建,虽是巧夺天工,但我更喜欢山水天造之景,你这儿可有?” 郑元之遂道:“雾隐山乃汇集天地灵气之地,想观景还不容易?只是今日不便,以后有的是时间带你去。” “若我非要今日前去一览呢?”傅绮筝坚持。 “为何?”郑元之惑然质问。 “在这院子里闷得慌了,想出去走走,你若不放心,多带些随从便是。” “可……” 傅绮筝打断了他的话:“之后你还要花心思筹备婚事,岂还有时间带我出去走走。”投其所好或许可以让他放松警惕。 郑元之惊然,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当真?你当真愿意嫁给我?” 傅绮筝看了一眼门,又转眼看着郑元之:“你只需说走还是不走。”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委曲求全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静待时机 傅绮筝并未待他作答,径直往门那走去,守卫将她拦了下来,傅绮筝站在门前回眸看着他,那郑元之自然是欢喜不已,连忙走上前来,遣开了门前守卫。 傅绮筝边走边说道:“你也算是个奇才,为何要委身在这山上。” “告诉你也无妨,祖父曾是帮着太祖皇帝打下大宁江山的公孙将军,为宁朝鞠躬尽瘁、身先士卒,可那安辰凌就因为公孙皇后毒死了他心爱的赵夫人,便将公孙一族斩杀殆尽,连祖父也未能幸免,我爹侥幸逃脱,带着祖父的旧部躲进这千里之外的雾隐山,隐姓埋名做起了山匪。”郑元之愤然。 傅绮筝闻言虽是同情,可到底是公孙皇后谋害赵夫人在先,纵使宁太祖处置过重,但已是过去的事了,再多评述亦无用,便随口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那些守卫训练有素也是情有可原了。 郑元之笑了笑说:“说到底在下的家世也算是将相之后,配傅姑娘以为如何?” 傅绮筝无奈道:“家世好坏又如何,宫中女子哪个不是出身官宦世家,可人心却是卑劣难测,尔虞我诈。”若不是她们连番算计,又岂会出宫避难以致流落于此。 看了看周围,山间小路,参天茂木蔽日,此起彼伏的鸟鸣不绝于耳。“你要带我去哪儿?”傅绮筝问道。 “去了自然知晓。” 路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边临山,山石嶙峋,林间却是平坦,竹林茂密,一眼望不见前路也看不清身后,犹如天然屏障。傅绮筝停下步子不再前行。 郑元之见状问道:“怎么了?” 傅绮筝抬头环顾这片竹林,徐徐说道:“这片竹林让我想起了一位好友,她叫悠竹,是镇南王府的郡主。” “那又如何,亏得那镇南王姓贺不姓公孙,不然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傅绮筝微微莞尔:“我喜欢这里,你派人去将云上音取来。” 郑元之虽心下犹豫,怕这是傅绮筝设的圈套,但却不忍坏了她的兴致,便也照做了。好在傅绮筝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待在这竹林等待。 婢子安置好琴桌蒲团,站到一旁侍候,风过竹林,瑟瑟作响,琴声清冽如涓流潺潺,柔然绕林,云上音,不愧为天下之名琴,华鸳曲,却是许久没弹了。公子应安稳回宫了吧,雨霏还好吗,晴初又身在何处,爹娘应当急坏了吧,眼眶微润,不,她要好好的,要好好地回去,不然谁去庇佑那两个丫头,谁去安慰家人,能活着出宫,便能活着回去。复手指更加用力挑着琴弦,声声愈响,商羽音彻竹林。 郑元之坐在一旁,青睐不已:“只知姑娘舞艺精妙,原来琴艺竟也是一绝。” 傅绮筝纤指轻抚着琴弦,淡淡道:“府中深闺闲来无事,除了学学这些把戏,便也无其他消遣。” “这把琴怕是只有绮筝姑娘才配得上,就赠与姑娘了。”郑元之笑说,回想起之前的旋律,惑然问,“绮筝姑娘所弹之曲,在下从未听过,可否告知是何曲?” “郑庄主不也精通曲艺,不妨自己猜猜。” “善曲又如何,女儿家的心思,哪是说猜就能猜得透的,这曲应是姑娘自己所作吧。”郑元之一句便猜中了一半。 傅绮筝摇头道:“郑庄主猜不透我,我又如何能猜透郑庄主,如今眼前的庄主,不像当初风华竞遇见的那个人。” “江湖险恶,若不懂隐藏自己,何以保住性命,如今这是我的地界,自然不需要再伪装,不过我对姑娘的情意,至始至终都是真的,半点不假。”郑元之认真道。 秋风起,落叶飞舞旋落,傅绮筝默然了好一阵子,才笑了笑说:“让我留下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绮筝姑娘请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只要元之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想每日午后来此处小坐抚琴,你可同意?”傅绮筝看着郑元之,很是期盼他首肯。 “这有何难,只要你喜欢,我每日都陪你来。” 傅绮筝莞尔颔首,她断然不能拒绝郑元之的陪同,那样他便会起疑,不过倒是可以将他带来的这些随从婢子逐渐遣掉,哪怕遣远些侍候也行。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着几日傅绮筝梦到了皇城,梦到了元帝和文月正在御花园中并肩赏花,或是文月已生了皇子,元帝宠爱不已,还有种种,可结局都一样,先是任凭傅绮筝怎么喊,二人都听不见,尔后忽然元帝又猛然转身斥责:“你与那郑元之苟且,竟还有脸回来,你不是说过你宁可自尽也不会让皇家蒙羞吗?”接着便是惊醒,额头满是冷汗,抱膝坐在床上,漆黑一片,清泪暗流。 傅绮筝的确有愧,她委曲求全,在郑元之面前强颜欢笑,曲意逢迎,可这一切都是为了逃出去,也许这谋生之道说到底就是苟活。死了又如何,亲者痛仇者快,她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天明,外面喧闹起来,披了件衣裳下床,拉开门一看,那艳丽的红色灼得眼生疼。 “姑娘这么早就起来啦。”芙蓉停下手中的事过来道。 傅绮筝装作不知:“你们这是在?” “恭喜姑娘了,现在全庄都在忙活着筹备姑娘跟庄主的婚事呢,连这小院也要悉心布置起来。”青莲边说边拿着红绸挂起来。 芙蓉扶着傅绮筝说:“奴婢伺候姑娘姑娘更衣梳洗吧。” 她已可以随意出入院子在庄子里转转了,满眼皆是红色,躲不了,避不及,却又不能让别人看出丝毫的排斥。午后郑元之总会准时出现,陪着她去竹林弹琴,琴声却是越来越压抑了,再不复当初明亮。 郑元之也微微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 傅绮筝一边抚琴一边黯然叹道:“弹琴弄曲本是雅事,这些个随从婢子跟着,未免扰了兴致。” 郑元之却道:“这也是为了你我的安危着想,咱们即将成亲,若是现在出了差池可如何是好。” 傅绮筝扬唇一笑:“我一柔弱女子,还能逃得出你的雾隐山?” “不急,等咱们成了夫妻,这庄里庄外任你出入,只是如今还是小心为妙。” 傅绮筝停下抚琴,看着郑元之:“你既不信我,又何苦要娶我。” “不是不信,是……”郑元之为难道,看了看一旁的随从婢女,无奈吩咐道,“你们退远些伺候,别扰了新夫人。” “是。”那些人便退后站得远远的。 郑元之问道:“如此可好?” 傅绮筝面无表情,敷衍道:“姑且这样吧。” 山庄已是热火朝天准备着婚礼,到处一片喜庆热闹,下人皆改称傅绮筝为新夫人,时日无多,傅绮筝闭门在房中已是心急火燎坐立难安,只知哥哥定然还在等待时机,可时机却不待人。 芙蓉在外面敲门:“新夫人。” “何事。”傅绮筝问道。 “庄主让奴婢送喜服来让新夫人试试看合不合身。” 芙蓉推门进来,将嫁衣放在桌上,笑道:“奴婢伺候新夫人试嫁衣吧。” 傅绮筝看了一眼那鲜红的嫁衣,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这……好吧。”芙蓉便退出门去。 伸手抚摸着衣面,这是全天下女子都期盼的衣裳,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呢,拿起衣裳,托盘中一片竹叶翩跹落地,俯身拾起,叶上无字,但叶尾显然被人为摘掉,傅绮筝知晓这是傅祺的暗示,可这是在暗示什么呢,不禁颦眉苦思。 “去尾……去尾……”轻声念叨,恍然大悟,这是傅祺让她设法让郑元之不带随从,知晓了哥哥的意思,傅绮筝稍稍宽心,至于随从一事,心下也有所主意。 梳妆绾发,金钿步摇,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嫁衣似火般绚烂华丽,原来穿上嫁衣竟是这个样子,微微莞尔,这是世间女子最美的衣裳,可是,纵使喜欢,穿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愉悦,因为这嫁衣永不属于她,傅绮筝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穿着嫁衣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因为,他是大宁王朝的君主,给不了再普通不过的三媒六聘,也没有八抬大轿。有的,只是内府的马车,浩荡长龙。那秀女的宫装,可算嫁衣? 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停止,傅绮筝侧眼看着门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郑元之看到傅绮筝的一瞬便已是惊为天人、倾慕之至,愣然着迷,站在了门前,如醉如痴。 傅绮筝整了整衣袖,摊开手,端庄伫立,看着郑元之,含笑问:“如何?” “真乃绝世佳人。”郑元之的目光已然凝滞。 傅绮筝沉眼看了看衣着,笑道:“我算得了什么,我的妹妹文月,那才是倾国倾城之美人。” 郑元之正色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穿这一身嫁衣给他看,只当是报答他相救之恩,可说到底若不是他先行设计,自己又岂会落到这般地步。 趁郑元之得偿心愿之时,傅绮筝忙说道:“今日可否只你我二人前去竹林?” “这……”郑元之仍是犹豫。 傅绮筝沉了脸色:“有何不妥?” 郑元之见傅绮筝已然不悦,无可奈何道:“好。” 从午后至傍晚,除了微风、竹林、琴音依旧,再无其他,傅绮筝越等越发心绪不宁,这是怎么回事,一见那身旁坐着的郑元之怡然听琴,没有丝毫警惕,后日便是婚期,时日当真无多了,莫不是哥哥出了意外? 越想越是胆寒,再无心思弹琴,也不管那郑元之,起身匆匆返往山庄,谁料刚出了竹林,抬眼竟看见林外站着好些随从守卫,比往日跟在身后的,多出三倍不止。傅绮筝愕然,好个郑元之! “绮筝,你听我说……”郑元之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傅绮筝,欲解释。 傅绮筝猛地挣脱,目光怨念:“这就是你的承诺。” “这也是为了……” 傅绮筝冷笑道:“你若真怕,大可把我关起来,不用假惺惺地顺从。”说完拂袖扬长而去,回到房中将房门紧锁,任凭芙蓉和青莲怎么敲都不开。 傅祺究竟是见势不对,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傅绮筝心急如焚,明日是最后的机会,若失之,即是万劫不复,转眼静默看着那袭红衣,心下已然坚定,若真到那一步,便着这一袭嫁衣,粉身碎骨。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劫后余生 时间越是临近,越是心若止水,早已定下了后路,但终归是后路,亦是一条不归路。要么活着回去,要么埋骨山林,傅绮筝捏着那刻字的树叶,紧闭双眸,心若坚石。 自昨日离去,郑元之一天未出现,不禁让傅绮筝隐隐担忧起来,他是愧疚还是另有所谋? 午后,打开房门欲出去,却被芙蓉和青莲拦了下来。 傅绮筝扫视着二人:“你们这是何为?” “新夫人,庄主吩咐,今日新夫人不得出门半步。芙蓉说道。 原来是变卦了,傅绮筝斥道:“滚开!” “明日是你我二人大喜的日子,今日还是不要去了。”郑元之负手出现在门前。 傅绮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又要食言?”顾做冷静,心下却是慌乱不已,疾思对策。 郑元之徐徐转身:“越爱,则越怕,我怕你欺骗我。”语气渐重。 傅绮筝推开两个婢子,走到郑元之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骗我。” “所以我也不怕再让你恨我一次,只要能跟你成亲,食言又如何,随你恨之入骨好了。”郑元之一脸无所谓。 “你以为你关得住我的人,就禁锢得了我的心吗?” 郑元之想也不想便说:“只要你与我成亲,咱们朝夕相处,举案齐眉,再生个一儿半女,还怕你的心不在?” 傅绮筝回到房中,骤然关上门,倚靠着,今日是最后的时机,如何才能再去那竹林,若就这么被关在这儿,便是全无指望了,环顾屋内,看见那东西,心下一计,不妨一试。 再打开时,又换上了那身嫁衣,仍抱着云上音,看着那近乎癫狂的郑元之:“我早已将那竹林视作与平京亲友以琴相诉之地,明日出嫁,我不该前去遥寄一份念想?” 果真这嫁衣更能撼动人心,郑元之态度似柔和了些,默然想了很久,终是妥协了:“好,我陪你去,不过,你若敢寻短见,那我就让你着这嫁衣抬你入葬,咱们迟早还是得成亲。” 傅绮筝抱着云上音,走到他面前斜睨了一眼:“好。”言罢,步子匆匆往竹林而去,锦袂飘然,郑元之寸步不离紧跟在身后。 林间就他二人,傅绮筝一袭嫁衣似灼烧了那一处青翠竹林,红得格外刺眼。徐徐弹起,琴声再不似从前那般悠然婉转。郑元之自然听出了曲子的不同寻常,丝毫不敢松懈,不像往日坐在一旁倾听,而是在傅绮筝周围来回走着,神色不安。 忽然一道剑光直击郑元之而去,郑元之仰身一闪躲过。 “哥哥。”傅绮筝喊道,总算是盼来了。 启知那郑元之也会些武艺,并没有慌然躲闪,反而空掌作剑与傅祺交起手来,可手是手剑是剑,加之傅祺剑法了得,郑元之手已伤了数处,眼见就要败下阵来,退了几步,摘了片竹叶口中鸣响。 傅祺伺机一把拉过傅绮筝到站到自己身后,剑指郑元之,霎时间郑元之身后冲出一群山庄守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原来是傅公子,既然来了,何不正大光明入府喝杯喜酒,欲带我夫人去何处。”郑元之全然不顾手上的伤,笑说,又看着傅绮筝,沉了脸色,冷冷道:“早就知道你的顺从不过是装出来的,好不容易得到手,岂会容忍再一次失去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便放你哥哥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傅绮筝握着哥哥的手愈紧了,如此多的守卫,怕是难以应付,若有意外恐连傅祺也难以全身而退。。 傅祺微微转眼,轻声安慰道:“别怕,哥哥既然来了,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看傅公子还是识相点束手就擒吧,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傅公子,岂不是让绮筝更加怨恨我。” 傅祺笑道:“筝儿是我傅家的掌上明珠,大宁皇妃,就凭你也配?” “那又如何,傅绮筝我娶定了。”郑元之毅然道。 话音刚落,又一身影凌空而降,手起快剑将二人身后那几个措手不及的守卫击杀在地,辟开了一个口子,傅祺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祁兄,筝儿交给你了。”说完便持剑冲上前与守卫厮打开来。 “嫔主快走。”祁桓翊趁乱拉着傅绮筝迅速从缺口脱身。 “哥哥。”傅绮筝放心不下傅祺,一路跑一路回头看着那刀剑混乱之处。 二人飞奔于竹林间,后面几个守卫追了上来。 跑出竹林,祁桓翊吹响马哨,越身上马,将傅绮筝拉上马前,策马飞奔而去,那些人终是追不上了,二人得以暂且脱身。 “哥哥。”渐行渐远,马上傅绮筝撕心般的喊声,泪眼漓漓。 祁桓翊即道:“嫔主放心,待安顿好嫔主,臣立即返回去相助傅公子。” 青丝纷乱,红衣飘然,一骑踏尘飞驰,马蹄声声。 奔至山下,遇上赶来的大队人马,祁桓翊勒缰驻马,扶着傅绮筝下了马来。 打头的将领也下马上前跪地行礼:“末将苏良参见绫容华。”身后众将士随之跪下,齐声道,“参见绫容华。” 傅绮筝愣然,已是死里逃生,激动溢于言表:“免礼”。 “谢嫔主。” “苏将军,嫔主交给你了,傅祺公子还在山上与贼匪周旋,我得速去相助,务必安顿好嫔主。”祁桓翊言罢上马,掉转往山上飞奔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山下伫立的红衣倩影,快马加鞭进了密林。 “嫔主请。”苏良道。 傅绮筝仍没完全回过神来,徐徐回眸看了一眼那烟雾缭绕的雾隐山,悲喜交加,百般陈杂。 四周荒凉无栖身之处,仍是小城的那处客栈,无奈物是人非了,军队将客栈严密防守起来,一干人等全部遣出客栈,以保证傅绮筝安全。傅绮筝更衣梳妆,虽是逃过此劫,局面逆转如常,却是坐立难安,没有丝毫轻松,如今大概已逼得那郑元之丧心病狂,客栈外面重兵把守,她是安全了,可傅祺和祁桓翊还下落不明,如何不心急如焚。 许是疲累,坐在桌旁手支着头微眠去,深夜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傅绮筝急忙拉开门向楼下探去,瞬时喜极而泣。 “妹妹。”傅祺站在楼下堂中,仰头看着楼上的傅绮筝,会心一笑。 虽然是平安回来了,但还是负了伤,伤在腿上,连走路都成问题了,阿广在一旁扶着。 傅绮筝捂着嘴难以置信,惊喜不已:“哥哥。”止不住泪流。又问道,“祁将军呢?” “臣在。”声音传来,祁桓翊也走了进来,对傅绮筝拱手道,“嫔主。”祁桓翊的手臂中了刀,血已浸透了衣袖。 傅绮筝忙跑下楼,看了看两人的伤势。 傅祺坐下来,安慰道:“妹妹别担心,只是一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苏良找来了大夫给二人瞧伤,傅祺是趁乱跳崖脱身时扭了脚,大夫正替他接骨。 傅绮筝也不肯闲下来,则按照大夫的指点,亲自给祁桓翊的伤口上药,一边上药一边轻吹。 祁桓翊被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有些不适应,忙说道:“嫔主,臣不怕疼的。” 傅绮筝瞥了他一眼,明明已疼出了一头的汗,非要嘴硬,便也不顾他,上完药又将伤口仔细包扎起来。 “哥哥。”傅绮筝落座轻唤道,想她在后宫已经不少风雨,紧要关头却还是一个需要哥哥保护的小妹。 “你吃的苦哥哥都知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傅绮筝从袖中取出那片树叶:“亏得哥哥想了这么个法子,不然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亏得妹妹聪明,知道哥哥的用意,又挑了竹林那个易于藏身的好地方。”傅祺笑说。 “哥哥可是一直守在庄子附近?” “是,可那山庄守卫森严,想救妹妹不易,才让妹妹担惊受怕了好些天,今日祁将军赶到,虽然那匪首仍在林外部了守卫,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傅祺无奈道。 傅绮筝沉眼问道:“皇上,还好吗?” “皇上已经平安抵京了,臣在城外接迎皇上时,皇上命臣即刻赶来,先暗地相救,派苏将军领军随后以免打草惊蛇。”祁桓翊说道 傅绮筝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颔首道:“那就好。” “祁兄相救舍妹的大恩,我傅府上下定将铭记于心。”傅祺揖手道。 祁桓翊笑说:“傅兄客气了,保护嫔主,是臣职责所在” 傅绮筝看着傅祺道:“明日便启程回吧。” 傅祺却沉眼默不作声,这举动让傅绮筝甚是不解。 “皇上震怒,已派大军压境,傅公子请命为主帅,剿灭雾隐山一众匪贼。” 傅绮筝惊愕:“哥哥伤成这样,如何能带兵……” “此处的官员说那上面的匪贼人多势众,极为狡猾,占据天险且训练有素,已围剿过多次,数年实难攻下,不可硬攻,只能智取,傅公子通晓兵法,不妨一试。” 傅祺笑了笑:“是啊,书看多了不过是纸上谈兵,此番倒是可以派得上用场,1皇上准了我的请愿,也是对我的信任,一点小伤不碍事,祁将军先送妹妹回宫,妹妹的仇,就交给哥哥了,回去后也要多加小心,那里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是啊,傅祺若不提起,连傅绮筝自己都快忘了,她仍是戴罪之身,但归心不改,过了这生死大劫,那些个阴谋诡计又算得上什么,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上天垂怜,此番算是浴火重生,既然回去了,便要活得好好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归宫阙 正文 第一百章 承欢 尹氏转身一看,元帝脸色阴沉至极。 尹氏惶然欲跪,闻得元帝说:“有身孕之人,还是免了吧。”这才站起身,神色稍稍舒展。 元帝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傅绮筝,又侧眼对尹氏道:“既然有身孕,没事就少出来走动。” 尹妃愣然,见元帝对傅绮筝如此礼待,愤愤道:“皇上,绫容华她…” 元帝厉声道:“朕的事,什么时候要你过问。” 尹贵妃见势不对,讨不了好,便匆匆施礼告退,以免激怒元帝。 元帝斜睨了一眼殿中跪着的周氏和杨氏,淡淡道:“你二人不是一向深入浅出,什么时候也跟着参合起是非,搅得满城风雨。” “皇上,嫔妾并非恶意诋毁容华,只是外面大家都这么说,所以嫔妾也就当真了。”周氏道。 “听说的,看来是有人故意叨扰你们?” “是是,嫔妾当真是听说的。”杨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 元帝唇角微扬:“不如搬去静明宫,那里清静,想来应是听不见什么闲言碎语。” 周氏闻言,惊惶不已,连连跪求:“皇上,嫔妾知罪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嫔妾也知错了,皇上恕罪。”杨氏也随之央求道。 傅绮筝见状,垂着眸子,福下身去:“皇上,二位小主想必也是受人蛊惑,请皇上念在二人以往并无过错的份上,暂且饶过她们一回吧。” 元帝见傅绮筝开口为二人求情,便也不追究了。二人连忙谢恩离去。 傅绮筝遂笑言道:“皇上不必为今日之事介怀,嫔妾本也没往心里去。” 元帝点点头,默然片刻又说道:“朕先去皇后那儿取样东西,过会再来看你。”说完便走了。 “主子为何要替她二人求情。”柳依不解。 傅绮筝淡淡道:“求情求情,自然会得了一份人情。”她二人虽为区区采女,明眼上依附着尹氏,但私心却是不浅,并非对尹氏忠心不二。 傅绮筝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何没有一人提起那件事,她不应是戴罪之身吗,纵使尹华二妃羞辱也并未已此事为噱头,又想到之前文月支吾的言语。 转眼看着柳依,截然问:“说,究竟何事瞒着本嫔,” 柳依仓皇跪下:“嫔主。” 傅绮筝厉道:“说!为何本嫔回宫到现在,可以随意出入昭瑄殿,她们也能如此随意探望。”纵使元帝宽恕赦免,太后皇后和尹氏也未必会罢休,怎至竟如无罪。 柳依慌忙道:“嫔主,是雨霏在昨日突然咬定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是她谋害了甄妃,与嫔主无关。” “皇上信了?”傅绮筝眉头深锁。 “为了嫔主清白,皇上不得不信,便即刻降旨昭告嫔主无罪。” “雨霏呢?”傅绮筝急忙问道。 “尚未定罪,皇上说容后再审,仍关押在刑司。” “快随本嫔去刑司,雨霏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的罪也是能随便扛的吗?”傅绮筝心下慌乱不已,匆匆赶往刑司。 柳依跟在后面劝道:“主子别急,皇上说容后再审,雨霏现在应还安好。” 傅绮筝不禁想起曾经浣裳局的沈云清,浣裳局可比刑司的处境好多了,但云清不也一样惨死,纵使不是吃人的地方,背后总有些人欲将其活活掐死。 刑司偏远,纵使步伐匆匆也走了许久,傅绮筝抬眼一看这戾气慎重的地方,微微蹙眉,总叫人略微有些不适,门前停留片刻,移步入内,刚进了门便被一太监拦住。 太监拂尘一甩,伸手拦住傅绮筝去路:“刑司重地,嫔主留步。” “你既知本嫔是谁,就让开。”傅绮筝冷道。 “奴才汪全,乃是刑司监事,奉命掌管刑司,嫔主还是请回吧。”汪全拱手道。 傅绮筝看着汪全道:“汪公公,本嫔敬你一声汪公公,公公便要知趣,本嫔是来见雨霏的,她关押在何处。” “刑司是关押的都是罪奴,容华嫔主来此未免有**份。”汪全全然不买账。 傅绮筝随即道:“汪公公不必拐弯抹角,你只需告诉本嫔,本嫔要如何才能见到雨霏。” 汪全不紧不慢地说道:“雨霏是谋害甄妃娘娘和皇子的重犯,若没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岂能说见就见。” 傅绮筝斜睨着汪全,扬唇一笑:“这么说公公今日是拦定本嫔了?” “奴才不敢,只是奉命行事。” 傅绮筝颔首道:“那好,本嫔今日也把话放在这儿,雨霏若安稳,本嫔会感激公公,可相反,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嫔定不会罢休,还请公公多多照顾才是。”说完,转身离去。 “嫔主如今位分不高也无盛宠,又惹了一身麻烦,这话未免说得过了些。”汪全在背后言语。 傅绮筝闻言驻足,倒也不想理会汪全,回眸一望那刑司匾额,照此看来,这里应是皇后的地盘了。 “主子,这下如何是好。”柳依急道。 傅绮筝沉了口气:“去怡安宫。” 自那日意外之后便再没见过甄妃,嘉懿虽说甄妃不怨自己,可自己又如何有颜面面对她,说到底是自己信错了人,连累了甄妃。 秋惜出来引着傅绮筝入内,边走边道忧心道:“娘娘的身子已经无碍了,就是放不下已殁的孩子,终日郁郁寡欢,嫔主要好生劝劝娘娘才是。” 这席话让傅绮筝更为自责起来,进了主殿,甄妃正在殿中榻上倚着,黯然出神。 “娘娘,绫容华来了。”秋惜道。 傅绮筝福身:“甄妃娘娘安好。” 甄妃回过神来,转眼看着傅绮筝,轻声道:“免礼,坐吧。” 傅绮筝起身到一边落座,甚为拘谨。 甄妃徐徐开口:“本宫还以为……” “是绮筝对不起娘娘。” 甄妃莞尔摇头:“皇上都宣你无罪了,本宫不怪你,是本宫命该如此。” 傅绮筝忙道:“可雨霏也断然不会害娘娘啊。” “你和本宫都清楚幕后黑手是谁,可惜,拿不出证据便是污蔑,那个叫杜夕蕊的宫女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甄妃无奈道。 傅绮筝寻思片刻:“若死不见尸,那便说明她还活着。” “如今雨霏扛下了一切,本宫也很纳闷,这背后必有人捣鬼。” “娘娘切莫过于忧伤,保重身子才是啊。” “本宫终日闷闷不乐并非因放不下孩子,而是本宫恨自己不能为吾儿报仇,让那贱妇逍遥法外。”甄妃痛心不已 “娘娘放心,此事嫔妾纵使脱身,也决不会罢休。”傅绮筝毅然道,不仅是为了甄妃,也是为了自己,如今一切全然拜此奸计所赐。想着还在刑司受苦的雨霏,又道,“娘娘可知道汪全?” 一旁的秋惜道:“皇后还是惠妃的时候,汪全是她宫里的总管太监。” “怎么,你去刑司了?”甄妃问道。 傅绮筝沉下眸子,点点头。 甄妃见傅绮筝的样子,心下便已清楚,道:“碰壁了吧,汪全那样趋利小人岂会卖你的好,如今到处皆是中伤你的言语,宫中又多势利之人,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可想到破解流言的法子了?” 傅绮筝微微摇头,喟然道:“尹贵妃说的对,我何以能堵住悠悠众口。” 甄妃又道:“那也不能任由其以讹传讹,说着说着也许就有人信以为真了,如果皇上当真了,那你就是万劫不复了。” 回到昭瑄殿傅绮筝独自想了许久,如今自己虽暂且脱险,但绝不能让雨霏成为最后的替罪羊,杜夕蕊究竟在何处。 晚膳后,一太监来禀报:“嫔主,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嫔主好生准备着,侍驾乾宁宫。” 牌子,不是在皇后那儿吗? “主子总算盼到这天了。”柳依喜道。 傅绮筝瞄了她一眼:“哪天?你这丫头,越来越没个分寸。” 柳依连忙低下头去。 乾宁宫,皆是耀眼的明黄,一方白色的绢帕铺于龙床之上,格外醒目。 这偌大的宫殿,入宫已有些时日了,傅绮筝却还是第一次来,只是为何会如此突然。 褪去华装,青丝散落,一袭素纱薄裙,坐在床边,反复思量雨霏之事,着实蹊跷,为何偏偏在昨日昭供。无奈见不到雨霏,无法一问究竟,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在想什么?” 想得入神,全然没察觉到元帝进来,闻得声音回过神来,抬眼间,元帝已然站在面前,便起身一欠:“皇上。” 元帝拉着傅绮筝一同落坐床边:“朕知道你在为那宫女的事忧心,朕急于为你脱罪就不得不定她有罪,不急着处置,容后再审也是望此事还有转机,那个叫杜夕蕊的宫女不是还没找到吗?” 傅绮筝闻言,沉着眸子:“可嫔妾担心……” 元帝遂言:“没什么好忧心的,朕保你的婢女无事,她忠心护主,等水落石出,朕一定嘉奖于她。” 傅绮筝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些,微微莞尔。 元帝淡淡道:“现在该顾着你自己了。” 傅绮筝惑然看着元帝。 元帝松开手掌亮出悬在手中绿牌“容华-傅氏” 傅绮筝忍俊不禁:“皇上去皇后娘娘那儿就为这块牌子?” “别小看这牌子,可是笔大买卖。”元帝说完又贴于其耳畔轻语:“朕是来讨债的。””。 傅绮筝会意,羞然垂眸间被徐徐压于其身下,静默望着眼前之人,已然许下了一生。 华帐痴缠,良宵承欢,白绢朱迹,心人皆予…… ********************************************(某萱的话):终于到100章啦,女主也终于嘿嘿嘿啦(自行脑补吧),新年,感谢亲们的支持,每一个收藏,每一张推荐票、每一条评论留言都是对小萱莫大的鼓励。接下来是繁重的期末考试周,小萱正努力存稿尽量保证不断更,若有有断更情况,一定是抱佛脚抱晕了,望亲们谅解,断一章考完就赔更两章。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正文 第一零一章 悲喜 天明 “皇上,该早朝了。”李常海站在殿前道。 元帝竖指缄口示意李常海小声言语,唯恐惊醒枕边人,转眼一看熟睡伊人,于其额前轻轻一吻,方才小心翼翼起身离去。 傅绮筝醒来时,天已大亮,坐起身,拉过锦衾掩着身子,轻喊道:“来人。” 宫女们闻言进来,服侍傅绮筝穿衣梳妆,此时又来了两名内府的太监,将床榻上那方落有元红的白绢仔细折好放入盘中带走。 宫女正在给傅绮筝绾发,傅绮筝回眸看了一眼。 宫女笑说:“嫔主放心,此番流言当不攻自破。” 傅绮筝愣然看向她,想起甄妃昨日那番话,本不以为然,可如今却心绪不宁起来。 回到景颐宫已是近午,柳依带着好些个眼生的宫女站在门内迎接,傅绮筝跨进门内,刚走了几步,正疑惑不已,却闻得身后一声音喊道:“圣旨到,容华傅氏接旨。”李常海手捧圣旨,带着几个太监已站在门前。 傅绮筝连忙转过身,福身接旨。 “皇上有旨,绫容华傅氏,秀毓华门,柔慎秉于粹性,温恭著乎令仪,擢晋其为绫嫔,迁居景颐宫主殿,钦此。” “娘娘,接旨吧。” 傅绮筝愣了片刻,回过神欣然叩首:“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接过圣旨,徐徐起身。 柳依领着众婢子又跪拜道:“参见绫嫔娘娘。” “都起来吧。”傅绮筝莞尔道,回眼一望这正对景颐门的磅礴宫殿,当日一见便已惊然,尔后每日路过,殿门紧掩,不曾一见其真面目,如今竟属于自己了。 “恭喜绫嫔娘娘,这景颐宫的主殿可是几个宫里最好的,其他娘娘们盼还盼不到呢,如今是娘娘的了,这宫婢八名,内监两名还有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赐与娘娘的。”李常海拱手道。 傅绮筝颔首莞尔言:“劳公公代臣妾多谢皇上。” “这是娘娘的福分,这些个奴才都是奴才挑选,心里干净,娘娘放心。”李常海笑说,传完旨意便离去了。 傅绮筝望着那景颐宫的匾额,徐徐走上台阶,两个婢子连忙上前立于殿门两侧推开殿门。 这宫殿的华贵着实乃昭瑄殿所不能比,就连华贵妃的宛福宫主殿与之相较都逊色不少。傅绮筝环顾四周,殿中早已布置妥当,许是她们早就知道了,只等着给傅绮筝一个惊喜。 柳依在一旁说道:“奴婢们连夜收拾了一晚上,就等着娘娘回宫呢。”扶着傅绮筝落座于殿中上位,傅绮筝笑说道:“赏。” “谢娘娘。”众宫女齐谢恩。 如今新宫婢虽多,可傅绮筝依然挂念着晴初和雨霏,又对柳依道:“随本宫去看看晴初。” 乔颜忆正在房中与晴初闲话,见傅绮筝进来忙施礼:“参见娘娘。” “主子总算是……”晴初亦是高兴不已。 傅绮筝笑了笑,坐在床边,轻语安慰:“好好养伤,景颐宫掌事女官的位子,本宫给你留着。” 晴初闻言,骤然热内盈眶。 傅绮筝又问乔颜忆:“昨日太医可来看过了?” 乔颜忆沉下眼,有些无奈地说:“奴婢去请了,可是太医院那边一听是宫女,还是昭瑄殿的,便称没空。” 傅绮筝侧眼吩咐道:“柳依,再去请。” “是。”柳依领了命便出去了。 晴初说道:“若是雨霏知道,该多高兴啊,娘娘回来后可见到雨霏了?”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那刑司里外怕都是皇后的人,岂能让本宫如意。”若不是雨霏认下了一切,她岂能脱身,又岂能入住景颐宫,元帝虽说要为雨霏昭雪,可这么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回到宫中,默然思索,虽是晋了位分,但处境却并未改变,仍旧友是友,仇是仇,想打听雨霏的消息都无从下手。一日未找到杜夕蕊,便一日不得安心,她会藏在哪儿或是被人藏在哪儿,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陈兮菡,已然头疼不已。 “娘娘,娴容华来了。”宫婢说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忙道:“快请。” 贺悠竹走入殿中,笑意盈盈福身:“见过绫嫔娘娘。” 傅绮筝连忙上前扶起贺悠竹:“悠竹这是与我生分了,你我还需如此见外,来,快坐。”拉过贺悠竹一并坐在殿旁的位子上。 傅绮筝又笑说道:“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悠竹你,若不是你为晴初求情,怕她早就没命了。” 贺悠竹微微叹息:“那日太后正在气头上,万不会留她性命,可人命关天,晴初着实可怜,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还好太后肯听我一言,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傅绮筝知道太后如今正是笼络大臣之际,镇南王虽在岭南,可兵权在握,若能拉拢,自然是件好事,所以贺悠竹的话在太后面前的确有分量。贺悠竹本是与世无争之人,傅绮筝倒也无心将她拉入浑水,轻言道:“你能帮我这个忙,已是感激不尽,万不敢再多叨扰。” “今日听闻你晋封,特来道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贺悠竹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侍女奉上一支金雀簪。 傅绮筝示意婢子接过,笑说:“那就多谢悠竹了。” “烦闷的时候不妨梳妆打扮一番,戴上这步摇,添上几分贵气,或许会舒心些。”贺悠竹说道。 贺悠竹并未久留,小坐片刻便离去了。拿着金雀簪看了许久,礼尚往来,吩咐婢子:“回头挑两支上好的玉簪给娴容华送去。” “娘娘。”柳依慌张入内,“奴婢去请太医的路上有人递给奴婢一张纸条。” 傅绮筝接过一看,顿时娥眉紧蹙,脸色煞白,起身疾步出了殿去,柳依便快步跟了上去。 “那纸条是何人给你的。”傅绮筝边走边问。 柳依答道:“是一个陌生的太监,也不知是哪个宫的。” 一直在盼着雨霏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知晓,却是晴空霹雳。 柳依一路紧赶慢赶跟着:“说不定那只纸条只是危言耸听,吓唬娘娘的,亦或是有人故意引娘娘去刑司,娘娘若是硬闯了刑司,怕是又会开罪皇后了。” “本宫已然是皇后的眼中钉,开罪又如何,无论是真是假,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雨霏。”傅绮筝决然道。 冲进刑司,那汪全又出来阻拦:“绫嫔娘娘您不能进去。” 傅绮筝怒道:“让开,今日本宫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雨霏,你若要告,只管告到皇后那儿去。” 此时一婆子出来急道:“汪公公,那婢子怕是快不行了。” 傅绮筝愕然愣住,又心下自己安慰她说的一定不是雨霏。 汪全瞥眼看着那婆子,小声斥道:“混账,没看见绫嫔娘娘在此,胡说什么。”又看着傅绮筝笑说,“娘娘放心,雨霏姑娘好得很。” “滚开。”傅绮筝抬手掀开汪全,其他的太监婆子欲上来阻拦但都不敢拦紧了,傅绮筝步步逼进,最终得以进入女牢。 墙后传来一婆子的声音:“你记住了,上一烙是尹娘娘赐的,这一烙是舒婕妤赏的,看你也禁不起更多了,还好这就算完事,不然我这差事没办完你就咽气,那可怎么向各位贵主交代。” 接着便是一阵惨叫哀嚎,傅绮筝一把推开门,骤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几欲昏厥,那血肉模糊的身躯悬在屋中,衣衫破烂已被鲜血浸染,连地上都斑驳着滴落的血迹,面目全非,眼睛却只是两块烙疤,又被生生切开一条缝隙。牢婆子正拿着使完的烙铁欲放回炭盆,转身间看见门前的傅绮筝,连忙上来请安:“见过娘娘,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显然这牢婆子并不认识傅绮筝,只从傅绮筝的衣着打扮看出来位分不低,便来行礼。 傅绮筝愣然,指着那捆着双手被吊在房梁上的血人,怔怔道:“本宫问你,她是谁?” “这是绫容华的宫女,名叫雨霏,娘娘可是与绫容华也有过节?那奴婢定然为娘娘好好出口气。” 傅绮筝惊恐万状,起初还在暗自祈祷那人不是雨霏,可还是事不遂人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汪全追赶来在身后说道:“大胆,这是绫嫔娘娘,怎能让娘娘看见这一幕,还不快处置了,惊吓到娘娘杂家饶不了你们。”又急忙对身边的小太监细声道,“速去告知皇后娘娘。” 那婆子也吓破了胆,伙同其他太监将雨霏松绑下来,欲抬走。 傅绮筝心惊胆战,神色木讷,声音颤颤道:“放下。” “快抬走。”汪全忙道。 “本宫让你们放下!”傅绮筝声嘶力竭。 婆子无奈,只得照做,将雨霏放在地上。 雨霏躺在地上似还有意识,微微抬起血淋漓的手,微弱地呀呀吱声。 傅绮筝立刻扑到雨霏身边,心如刀绞,泪夺眶而出,紧握住她的手:“雨霏,姐姐来了,姐姐来晚了。” 雨霏仍是吱声,张嘴时口中还渗流出鲜血细流,傅绮筝惑然伸头一看,更是毛骨悚然,口中殷红一片,舌头已被剜去一大截,只剩下舌根一小块血肉模糊。 傅绮筝骤然跌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外的一切,静默坐了良久后已全无恐惧,将雨霏抱起躺在自己怀中,抹去眼泪,轻撩过她凌乱掩面的发丝,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雨霏别怕,姐姐带你回宫,把好吃的都给你,翡翠糕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好起来。” 雨霏已无力气吭声,眼缝流出一滴眼泪,傅绮筝知道她听见了,笑了笑:“知道了就好好休息,我陪着你,陪着你好起来。” “娘娘,皇上来了。”柳依说道。 “绮筝。”元帝唤道,站在门前,眉头深锁。 又一声音高呼:“皇后娘娘到。” 接着便是皇后厉声传来:“傅绮筝你……”皇后怒冲冲进来,一见元帝铁青的脸色,只得赶紧住嘴,站在元帝身后看着刑房里的一幕。 傅绮筝全然不理会,仍抱着雨妃,背对众人静静坐着,看着雨霏被折磨成这般模样,悲痛欲绝:“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连累了你,当初你若不来昭瑄殿,何以招来着非人的折磨。” 元帝终于忍不住,缓缓走进来一探究竟,眼前惨状,霎时触目惊心,愣了片刻,转身厉然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婢子既然已认罪,自然得用些刑罚。”皇后淡淡道。 “你们为什么不冲我来。”傅绮筝撕心裂肺地喊道。皇后斥道:“绫嫔,皇上在此,不得放肆。” 雨霏的手骤然滑出掌心,傅绮筝怔然,轻摇了摇她:“雨霏。”却再无半点反应。伸手一探鼻息,惊然抽回,泪如珠落,微微莞尔,轻言道,“睡吧,睡了就解脱了,不用再受人欺负,好好睡,一定要记得来世万不要再遇到傅绮筝。”说完,将雨霏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锦绣华裳已沾满斑驳血迹。徐徐转过身,看了一眼元帝,目光怨念且冰冷,“这就是皇上所谓的保她平安无事?” “朕也是……” 未待元帝说完,傅绮筝踉跄出刑房,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 “绫嫔,你这副模样可有半点一宫主位的样子。”皇后怒然。 傅绮筝丝毫不在乎,她今日的殊荣,今日这身华服,原来早已凝结着雨霏的血泪,如今不过是显而易见罢了。一步一步,犹如行尸走肉,渐而摇摇欲坠,忽然身子如叶落般轻然、倒下…… 正文 第一零二章 哀切 正文 第一零三章 黄雀在后 小平子进来禀道:“主子,都处置妥当了。” 傅绮筝淡淡道:“随本宫去看看。” 晴初的房间,却是物是人非,唐洛风趴在那里,半截衣衫血淋淋,已是奄奄一息。 “本宫知道你还没断气,那你就听着,晴初在这房中饮毒自尽,一半是拜你所赐,将你安置在此,或许她就能亲自来跟你讨个说法。” “娘娘,皇上派人来宣娘娘去乾宁宫。”柳依说道。 傅绮筝想也没想就推辞:“不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有些事如鲠在喉,何能释怀。 遣走了所有宫婢,独坐寝殿,众妃的话犹在耳边,起初甄妃和乾宁宫的宫女说起时,并未多虑,可如今仿佛人人都知晓,唯她一人还不信,所有人都可以怀疑她诋毁她,原本以为有他相信便足够,岂知真相竟是如此。 可想躲确又如何能躲得掉,傍晚元帝便亲自驾临,傅绮筝紧掩寑殿之门,将元帝拒之在外。 “绮筝你怎么了,还在怪朕” “臣妾身子不适,皇上请回吧。”傅绮筝殿内说道。 元帝急道:“召你不去,亲自来你却不见,究竟要朕如何。” “皇上的心结已经解开,可臣妾郁结难舒,还请皇上让臣妾一人静静。”傅绮筝的话语寒极。 “那个宫女之事,朕……” 傅绮筝随即打断元帝所言:“臣妾不敢指望皇上一国之君去保一个小小宫女,皇上不必挂心,天色已晚,臣妾就不相送了。” 殿外安静了好一阵子,才听柳依说道:“娘娘,皇上已经走了,看得出来皇上很生气。” 傅绮筝淡然一笑,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装作无事、伪装欺骗,却偏偏做不到欺骗他,纵使心寒,亦当坦诚。 后来的几日,元帝来景颐宫皆是碰壁,似已大怒或死心,之后便再没来过。每日清晨傅绮筝必去向皇后请安,在皇后处总能听到些新鲜的流言,例如近日传出的绫嫔获宠仅一日便又失宠了,皇后和华贵妃等人自会抓住这个噱头嘲讽一番,傅绮筝却闻之坦然,并不介怀,一来二去便让众妃对嘲讽也没了兴趣。 也许只有景颐宫的人才知道傅绮筝失宠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她晋位后便再没露面的杨采女和周采女总算登门了,傅绮筝对此已等了许久。 二人于殿中请安后,周氏说道:“娘娘进封,又成了景颐宫主位,我等近日忙着陪伴兰容华,一直不得空来恭贺娘娘,望娘娘恕罪。” 傅绮筝坐于主位,莞尔道:“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二位小主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岂会怪罪,坐吧。” 杨氏道:“上次多谢娘娘为我二人求情,皇上才未怪罪,娘娘的恩情,我等当铭记于心。”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小主素来亲近尹娘娘,可尹娘娘却独善其身,本宫若不相帮,二位小主就得搬出去了,本宫实在舍不得二位小主,如今咱们还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不是?” “是是,我二人定当念及娘娘的好,如今宫中除了一后四妃,便以娘娘为尊,以往是我和杨妹妹不识抬举,对娘娘多有冒犯,还望娘娘别记恨我们才是。” “周小主也说了,这宫中还有一后四妃呢,本宫何以谈得上尊贵,二位小主倒也不用为难,本宫没有让二位妹妹疏远尹娘娘的意思,只是二位小主若有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消息,不妨也说给本宫听听。” “这是自然。”周采女忙道,显然是有备而来,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 傅绮筝会意,屏退了侍候的人,只留下乔颜忆和柳依,周采女方才说道:“嫔妾知道娘娘为雨霏的事情忧心,是华贵妃在娘娘回宫前去见了雨霏一面,之后雨霏便扛下了所有的事情,为了怕雨霏反悔,华氏便让人割了雨霏的舌头,其实自打雨霏入刑司的第一天起,皇后便下旨对其用刑,其他与娘娘不合的宫妃大都知会了刑司的人,折磨雨霏以泄对娘娘之愤。” 傅绮筝闻言便是一阵痛心,又看着周氏:“这些事情,周小主是如何得知的?” 周氏只含糊其词:“嫔妾只是区区采女,若要依附贵主,自然要有些本事才行。” 傅绮筝早就知道这二人有些门道,只是如今尚不能贸然逼问更多,说到底二人只是在傅绮筝面前微微露脸为她们自己留条后路,并不是真心归附。 柳依送走了二人,回来便看见傅绮筝脸色阴沉,蹙眉凝眸沉思,走到傅绮筝身边,叹道:“怎又提这些,让娘娘伤心。” “华羽卿。”傅绮筝愤然,她原本以为是尹氏怕事情纠结下去会暴露,于是让雨霏招供草草结案,没想到竟是华氏在从中作梗。 “华贵妃为何要让雨霏担下所有罪责。”柳依问道。 “想必华羽卿清楚再查下去本宫必定无罪,与其让本宫如此轻松地全身而退,不如最后借雨霏来狠狠折磨本宫一番,华氏能想到此处上,恐怕舒婕妤和佟贵人也没少出力。”刑司是皇后的势力,皇后巴不得此事查下去又岂会乐于让傅绮筝脱罪,若不是陈兮萦如今两面讨好,左右周旋,皇后如何会同意。 柳依疑惑道:“华贵妃知道娘娘无罪,莫不是一切都是她所操纵?” “无论如何,只有找到杜夕蕊,一切才能水落石出,等本宫为雨霏洗清了冤屈,将尹妃绳之以法,再跟华氏好好算算。” “主子,裕王妃求见。” 傅绮筝闻言,脸色总算是浮出一丝笑意,遂言:“快请。” 傅绮姝走进来,笑着欠身道:“绫嫔娘娘安好。” 傅绮筝忙上前扶起:“姐姐这是折煞妹妹了。” 傅绮姝莞尔一笑,伸手替傅绮筝正了正头上的发簪,看着傅绮筝感叹道:“好妹妹,姐姐真替你高兴,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又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这主殿,“如此富丽堂皇,莫不叫其他妃嫔羡慕死了。” 傅绮姝随后与傅绮筝走入寝殿,闭门而谈。 “听闻大哥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已在反京途中,皇上已下旨筹办公主的婚事,待大哥回来,就要举行婚礼。” “雾隐山上的人都……”傅绮筝忙问,话说道一般却又顿住 “听说是匪患已除,具体情形还得等大哥回来才知晓,如今妹妹晋嫔,哥哥又将迎娶公主,咱们傅家可谓双喜临门。”傅绮姝高兴不已。 傅绮筝却是沉下眸子,无奈地笑了笑。 傅绮姝见状,轻声问道:“妹妹和皇上是怎么了。” 傅绮筝豁然:“是皇上让姐姐来的吧。” 傅绮姝微微点头:“近来的事姐姐都听说了,要怨只能怨尹姜奸诈皇后狠辣,如何能怪得皇上,皇上为妹妹做的,已经够多了。” 纵使别人再劝,心结仍是难解,傅绮筝徐徐开口:“这些事妹妹自有分寸,倒是另一件棘手的事至今不得出路,杜夕蕊可有下落?” “宫外遍寻不得,若不是死了,必然还在宫中,能将一个人藏得这么干净,只怕是有些来头。” 傅绮筝寻思片刻:“起初我怀疑是尹氏所藏,但她大可将杜夕蕊杀了来个死无对证,又可以避免给自己留下后患,可如今看来,倒不像是尹氏所为。” “这还要妹妹好生思量了,宫外好说,宫中之事姐姐能帮上的不多,虽说李常海记得姐姐的恩惠,会对妹妹多加照顾,可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尚被蒙蔽,李公公就更知之甚少了,有难处不如与甄妃商讨,此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定然会相助妹妹。” 傅绮筝颔首言:“妹妹知道,甄娘娘失子后鲜有露面,妹妹也不敢前去叨扰,如今倒真应与娘娘有所商议,还有陈兮菡之事,姐姐可还有其他线索?” “妹妹不提还差点忘了,我托人多方打听才知道陈兮菡的后背有一块胎记,陈家也正是听到那出宫的老嬷嬷提起,才敢肯定陈兮菡就在宫中。” 虽说查清案子原委、惩治主谋是当务之急,但却不能疏忽寻找陈兮菡一事,陈兮萦让华氏出面重创傅绮筝,傅绮筝如今又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傅绮姝又看着傅绮筝头上的金雀簪,笑问:“妹妹这金簪当真好看,可是皇上赏的?” “是娴容华送的,悠竹一向不喜珠翠,竟也有如此别致的金簪。” “刚进来时瞧着那总管太监怎么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傅绮姝不解地问道。 傅绮筝淡淡一笑:“年纪大了,心就不一定随着主子了。” “也是,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小小年纪得妹妹如此赏识,一定会对妹妹唯命是从、忠心不二。” 傅绮筝又道:“倒是皇后同意让我自行挑选两个称心的婢子过来伺候,当初是怕皇后借此指派心腹过来,现在却也不知从何挑起。”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妹妹大可借此寻来有些能耐之人安置在身边,助妹妹一臂之力,加之这宫中都是些年纪尚轻的宫女,不如另寻个老成之人。” 听到傅绮姝所言,傅绮筝心下也大致想到了一合适之人,只待招来一问了。 待傅绮姝走后,静默坐在铜镜前,宫中宫女如此之多,一个出宫的老嬷嬷怎会记得清楚谁身上有块胎记,若不是宫女,那,便是秀女。傅绮筝姑且算有了头绪,可若是秀女,要么为妃,要么为女官,还好如今选秀也就两次,涉及之人尚不过百,倒可以寻求甄妃相助,不日便能查出。 正欲起身,忽然瞧见镜中金簪夺目,如此光华贵重却有些不适,正欲摘下,又想到悠竹当日所说,让她在烦闷时戴上,或许可以解忧。想必悠竹亦知傅绮筝虽不厌金簪银钿,但却是不喜,为何偏偏说了这么一句。傅绮筝又徐徐坐下,拔下金簪,一边看一边细细思量。 傅绮筝心下默念了好一阵子:“金雀簪,金雀……”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金雀,黄金,可谓黄雀,黄雀在后……”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悠竹是借此暗示,杜夕蕊在皇后手里! 正文 第一零四章 知遇 傅绮筝虽知杜夕蕊在皇后手里,可将她藏于何处,若能迎刃而解,一切也就水落石出。正欲出门前往怡安宫,却被失魂落魄跑进来的乔颜忆撞了个正着。 乔颜忆这才惊觉,连忙福身请罪:“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傅绮筝抬手示意乔颜忆起身,娥眉轻蹙:“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 还未待乔颜忆回答,便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 柳依瞧了瞧门外,掩嘴偷笑:“定是凌大人又来了。” 乔颜忆虽然默不作声,但神色已然厌烦。 “正准备让你跟着本宫去趟怡安宫,如今看样子你还是别出去了。”小平子又进来禀报道:“主子,唐洛风疯了。”“将他交给皇后发落。”傅绮筝说完便带着柳依出了殿去。 刚走出景颐门便又迎面撞上了于门前徘徊念诗的凌彬蔚。 柳依忙给傅绮筝按摩舒缓道:“娘娘没事吧。” 凌彬蔚也是一惊,拱手道:“一时吟诗入境,没看见娘娘,恕罪恕罪。”但目光一直望向傅绮筝身后。 傅绮筝自然清楚他是在看乔颜忆,没想到从素州回来至今仍没死心,笑说:“许久未见凌大人,今日一见,怎么在本宫这景颐宫门前吟上诗了,想来凌大人不是对文人墨客之事毫无兴趣吗?” 凌彬蔚正经道:“这叫投其所好,跟皇上学的。” “皇上什么时候教过凌大人这些。” “皇上要云上音不就是投娘娘所好吗?” 傅绮筝闻言,神色黯然些许,沉默片刻又道:“这里是后宫,凌大人如此随意出入,怕是不便,还是早回吧,凌大人放心,颜忆在本宫身边很好,本宫定不会亏了她。” “别呀,我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还得多谢娘娘将忆儿带回宫中,以免在下千里相思之苦。”凌彬蔚揖手言。 傅绮筝忍俊不禁,掩嘴笑道:“忆儿,凌大人的夫人不是也名鸾忆吗,怎么不见凌夫人呢?” “在太后那儿陪她老人家说话,我难得脱身。” 傅绮筝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赶他走是赶不走的,便也由他去了。 怡安宫中,甄妃的心情看上去似好转许多,眉宇间的愁绪也淡了不少,却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鲜有人来看望,怡安宫实在冷清。 “听说夏鸾忆又进宫探望太后了,这几月,太后可没少亲近夏家人,听说夏明旭对兵部尚书一职势在必得了。”甄妃道。 傅绮筝淡然一笑:“太后的心思又何止拉拢夏家,陈家太后也是瞧着的,如今未有明面上的拉拢,或许是顾忌着华贵妃,毕竟在华贵妃看来陈兮萦是她船上的人,太后想为皇后抢夺,也不敢伤了和气。” “陈兮萦早已有倾向皇后的意思,如今是两边讨好,陈家站在太后一边是迟早的事,可这样一来,你们傅家的处境可就……”甄妃看着傅绮筝忧心道。 傅绮筝这才想起来要事,忙说:“陈兮菡或许可以成为瓦解太后和陈家联盟的破绽,昨日姐姐来告知说陈兮菡身后有块胎记,我料想陈兮菡应是秀女而非宫女,娘娘不妨先寻着秀女这条线索找找。” 甄妃轻点了点头:“这倒好办,本宫如今深居浅出,更能悄然搜寻。”又关心道,“杜夕蕊可有消息了?” 傅绮筝犹豫了些许,才慢慢说道:“一时还没有下落,姐姐说宫外已然寻遍,杜夕蕊应还在宫中。”若告诉甄妃,甄妃势必追问缘由,那就不得不提到悠竹,于悠竹来说多一个人知道这是她相助,便不利于她的处境,若连累到她,着实有负她苦心指点之恩。 甄妃又道:“皇后让你挑的婢子,可有中意的了?若实在怕找不到可信之人,就从本宫这儿选两个过去就是。” 傅绮筝遂言:“此事不急,宫里的奴才已经够使唤了,慢慢挑着吧。” “对于那些个流言,本宫早就跟你说过,听多了便会信以为真甚至坚信不疑,所以你也别怨皇上,听说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过你那儿了。”甄妃劝说。 “绮筝知道。”草草搪塞,傅绮筝不禁心下苦笑,皇上信以为真,她又何尝不是坚信不已,如今竟情愿相信无风不起浪,或许能理解却无法谅解,纵使多日未曾再见,心结仍是心结。 越是想躲却越是躲不过,回景颐宫的路上到底是遇见了。抬眼间御辇渐近。傅绮筝退至宫墙边沉眼而立,直至一行人渐近,福下身去,直至一双修长的手伸来。 元帝扶起傅绮筝,傅绮筝站起身来却仍是低着头不肯抬起。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元帝轻声说。 “臣妾不敢。”傅绮筝漠然道。 “告诉朕,究竟是因那宫女之事难以释怀,还是那些以讹传讹之言。” 傅绮筝忽然抬眼看向元帝:“皇上以为呢。” 元帝甚是为难,皱眉道:“朕不得不顾全大局。” 之前皆是揣测,如今算是有了答复,君主本当大全为重,雨霏的命如蝼蚁,自己的悲喜更是不值一提,如何能与大局相提并论。傅绮筝莞尔一笑:”皇上顾全大局是天下之幸,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大可不必顾臣妾一人,还是那句话,皇上身边从不缺臣妾。” “绮筝。”元帝喊道,欲拉傅绮筝之手。 傅绮筝迅速一欠,骤然从元帝身边擦肩离去。 柳依匆匆跟在傅绮筝身后,边走边说道:“主子和皇上之间定然有所误会,应当和皇上解释清楚才是。” “行了,本宫自有分寸。”傅绮筝冷道。 柳依再不敢言,默然跟着,却见傅绮筝并未有直接回景颐宫的意思,而是往另一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到了抬头一看,才知道竟是来了初澜宫。 傅绮筝移步入内,熟悉的景致,一路走来,屋宇如故,却是大门紧掩。那身影正于院子里扫着落叶,扫地虽为琐事,却一丝不苟。 傅绮筝走到年锦安身边,轻声开口:“年姑姑,这等事怎用姑姑亲自动手。” 年锦安看见傅绮筝很是惊讶,停下手中的事福身请安:“奴婢参见娘娘。” “姑姑请起。”傅绮筝莞尔扶起。 “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若不来,还不知姑姑的在此过得如此寂寥。”傅绮筝环顾四周,清静极了,除了年锦安再无他人,又道,“这初澜宫已不是当日那般盛荣热闹了。” 年锦安喟然:“初澜宫本就是作大选秀女暂居之用,除了每三年的那一个月,也只有那时内府才会多差些宫女过来,平日里都这么空置着,奴婢已经习惯了。” 傅绮筝莞尔道:“姑姑可否陪本宫去揽霞殿看看。” “娘娘请。” 傅绮筝将柳依留在了园子里,与年锦安步入揽霞殿,将门掩上。还是那般陈设,一点没变,连文月的琴都还放在案桌上,只是已蒙了不少尘,才知已许久没人弹起。轩窗前的小凳,夜里坐于窗前,趴在窗栏上静静望着夜空中繁星明月,一出神便是好一阵子。 傅绮筝走了过去,拂去凳上的灰尘,徐徐坐下,笑言:“本宫以前时常在此坐着遥想大选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落选为女官,还是随意领个位份在这宫中默默无闻一世安然度过,猜来猜去,倒如今才知命数岂能预料。” “娘娘非池中之物。” 傅绮筝随即道:“姑姑也不应是池中之物。”见年锦安面露诧色,又淡淡一笑,“姑姑将一生托付于深宫中,想是不会甘心永远委身于这常年冷寂的初澜宫吧。”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这便是娘娘所言的命数。”年锦安无奈道。 “不到最后怎知命该如此。”傅绮筝顿了顿又道,“此番前来是便想请姑姑离开初澜宫,到本宫身边。” 年锦安闻言愣然,沉下眼去:“奴婢何德何能能侍候娘娘。” “姑姑如今是初澜宫掌事,去到本宫的景颐宫也不能委屈姑姑,景颐宫掌事一职自然非姑姑莫属,虽暂且仍是掌事,不过本宫可向姑姑保证,姑姑一生绝不只区区一宫掌事。” “掌事一职已来之不易,奴婢已然知足,不敢再谋求其他。” “夏鸾惜起初也是这宫中的秀女,可如今已是崇仪女官,姑姑难道还自叹不如一个初来乍到的夏鸾惜吗?姑姑若愿追随相助本宫,本宫也当为姑姑一争殊荣才是。” “娘娘说的是……” 傅绮筝莞尔一笑,看着年锦安,徐徐说道:“自然是上仪女官。” “那可是皇后身边……”年锦安惊愕万分,又见傅绮筝仍是盈盈笑靥,便心知肚明,默然思索良久。 傅绮筝知道这样的话任凭谁听了都会犹豫,也不急着让她答复,毕竟野心是野心,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便是痴心妄想。起身,推开轩窗,站在窗前凉风袭来,见外面空枝轻颤,摇落几片枯叶飞舞,便知秋尽将冬了。 “奴婢愿追随娘娘左右,不论富贵名利如何,娘娘此番知遇之恩,奴婢当与娘娘荣辱与共。” 傅绮筝闻言转过身,见年锦安已然跪拜在身后,遂浅浅一笑:“姑姑放心,本宫允诺姑姑的事,自当全力以赴。” 正文 第一零五章 诱蛇出洞 正文 第一零六章 水落石出 深夜寂寥,初澜宫中,傅绮筝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静候来人。 “绫嫔娘娘深夜邀嫔妾来此,不会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陈兮萦一人前来。 傅绮筝扬唇一笑:“舒婕妤如今有孕在身,若非要事,岂敢叨扰,坐下说。” 陈兮萦落座,又言:“绫嫔娘娘如今这般清闲,深夜十分还有心思在这儿饮茶,差点忘了,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召见娘娘了,到也难怪娘娘整日无所事事。” “花无百日红,宫中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本宫没有舒婕妤这样的福分,舒婕妤以后可是母凭子贵,好了,本宫今日来并非与你要就荣宠之事相争,是有一事望舒婕妤相助。” 陈兮萦掩嘴而笑:“嫔妾没听错吧,娘娘这是在求嫔妾帮忙,那娘娘倒说说是何事?” 傅绮筝饮了口茶,徐徐说道:“本宫希望舒婕妤能助本宫找到杜夕蕊。” 陈兮萦暗嘲道:“绫嫔娘娘家大势大能耐大,为何不自己找,嫔妾只是区区一个婕妤,如何能为娘娘分忧。” “如今不是论位分之时,之所以叫你来初澜宫,就是希望我们能像当初一样,没有品阶高低,只是为利而谋。” “当初你可不愿意与我等为某,不过你倒说说,我为何要帮你。” 傅绮筝说道:“你是聪明人,一旦找到杜夕蕊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华贵妃视尹氏为眼中钉,有尹氏在一日,哪怕是皇后也不得安心,除去她,于皇后于华妃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陈兮萦却不以为然:“我是依附华娘娘不假,可也没必要如此费心。” 傅绮筝看着陈兮萦,正色道:“若为你自己呢?”笑了笑又说,“尹氏是如今唯一一个育有皇子的后妃,如今你有身孕,若诞下皇子,将来你的儿子难道不想一争天下?尹氏是贵妃,你如何和她争,难道让你的孩子尚在腹中就已然定了他这辈子最多只能是个亲王。” 陈兮萦虽有所触动,但仍是警惕:“你已无罪,为何还要找到杜夕蕊揪着不放。” 傅绮筝冷冷道:“雨霏惨死,晴初自尽,此前云清之事和我被贬雨明的真相你更清楚,我和尹姜,岂止栽赃嫁祸这么点恩怨。” “那你要我如何帮你。” “我知道杜夕蕊在皇后手里,只是我与皇后素来就有嫌隙,皇后未必肯卖我这个人情,你只需要旁敲侧击让皇后放出杜夕蕊,或者由你将杜夕蕊抓出来,如此一来你不光能替皇后和华妃除去心头患,还能立上一功,又给你的儿子辟了条坦路,这是笔不亏的买卖,我若是你,拼了性命也会说服皇后。” “你会真心实意为我谋划?”陈兮萦仍是一脸狐疑。 “若还有其他人可选,我断然不会让你去,白白便宜了你,不过只要能将尹氏绳之以法,我在所不惜。” “此事我会考虑考虑。” “你尽管考虑吧,皇后娘娘亦可考虑,可尹妃生产在即,若又是皇子,便是一道保命符,该说的都说了,告辞。”傅绮筝言罢,起身离去。 出了初澜宫,年锦安等在门外:“娘娘有几成把握。”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不知,静观其变吧,若不成,最后咱们再自己动手。”边走边轻声说道,“不过可以断定,陈兮萦还不知道尹氏的身世,若是成了,这便是本宫送给她的大礼。”浅浅一笑,移步回宫。 第一场雪纷然而至,随之而来的则是比瑞雪更能让人心悦的消息,杜夕蕊露面了。 宫里的传言是杜夕蕊一直躲在冷宫乔装侍女,在静明宫被陈兮萦抓了个正着,直接带到了太后面前。 “皇后果真卖了陈兮萦一个人情,看来陈家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也不轻啊。”傅绮筝笑说,剩下的便是观戏了。 傅绮筝带着年锦安和柳依匆匆赶往慈晔宫,如此一来大致可以断定皇后乃至太后的意图果真是为了给尹妃致命一击。 进了慈晔宫,殿中跪着一蓬头垢面的女子,傅绮筝真不敢相信那便是杜夕蕊。太后皇后元帝还有众妃大都聚齐,傅绮筝上前福身:“臣妾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说道:“绫嫔来得正好,看看这是否是你所说的那个宫女。” 傅绮筝起身走到杜夕蕊面前,待她抬起头才发现果真是她,竟成了这般模样,可知这几月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未待傅绮筝开口,杜夕蕊便拽住傅绮筝的衣袖:“娘娘,奴婢愧对娘娘大恩,但奴婢是被逼的,奴婢都是被逼的,奴婢要是不照做,不光奴婢活不下去,还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傅绮筝拂袖摆脱,淡淡道:“太后在此,有什么话你还是对太后说吧。”言罢走到一边随众妃站立。 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贺悠竹,微微莞尔点了下头。 皇后厉声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谋害了甄妃和小皇子,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杜夕蕊连连点头:“是有人给了奴婢重金,让奴婢在甄娘娘的茶里加伤胎之物,然后嫁祸给绫嫔娘娘,要是奴婢不照做,便要取奴婢和奴婢家人的性命。” 元帝震怒:“何人胆大妄为至此。” 杜夕蕊立即抬手指向尹妃:“是尹贵妃娘娘。” 尹贵妃原本被赐坐在一旁,闻言骤然白了脸色,起身斥道:“你敢冤枉本宫!” “奴婢因犯错被罚去了浣裳局,尹贵妃假意可怜奴婢给了奴婢不少好处,之后让浣裳局的人逼死绫嫔的好友沈云清,待绫嫔来时,再由奴婢出面诉苦假意博取绫嫔同情,绫嫔娘娘心善,果真带着奴婢回了景颐宫,奴婢则一直替尹娘娘监视绫嫔,伺机加害,绫嫔娘娘南巡归来前尹娘娘便让奴婢做好谋害甄娘娘嫁祸绫娘娘的准备,可奴婢岂能害皇嗣,无奈尹娘娘位高权重,奴婢为了保家人性命,不得不从啊。” 尹贵妃火冒三丈:“你这贱婢,本宫几时可怜过你,几时让你嫁祸绫嫔。” 杜夕蕊看着尹妃,哭诉道:“娘娘已酿成大错,事到如今不思悔改,可怜了小皇子和甄妃娘娘,奴婢有罪,死不足惜。” 太后遂道:“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说是尹贵妃指使。” “浣裳局的孙姑姑是尹娘娘的心腹,尹娘娘收买奴婢也是通过孙姑姑,孙姑姑可以作证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傅绮筝一旁静默伫立,心下甚悦,尹氏如今是四面楚歌,怕是太后和皇后早已精心安排好一切,逃是逃不掉了。 “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来人正是浣裳局的掌事宫女孙姑姑。 “孙姑姑,你来得正好,这个贱婢敢污蔑本宫,你告诉她们,本宫没有害甄妃。” “娘娘,纸包不住火,娘娘当日让奴婢买通杜夕蕊之时奴婢就劝过娘娘,娘娘执迷不悟,都是奴婢的错,那时奴婢就不应听娘娘的吩咐,岂料娘娘会如此毒害甄妃娘娘又连累了绫嫔娘娘。” “你。”尹氏怒目圆瞪,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般众叛亲离。 “奴婢这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尹娘娘赏的,皇上太后一看便知。”李姑姑呈上一木盒,打开后尽是珠宝玉器。 华贵妃道:“尹氏身为贵妃竟赏了这么多贵重之物给一个浣裳局的婢女,若不是有所图,又岂这么大手笔。” “奴婢这里也有娘娘赏赐的玉佩。”杜夕蕊说着拿出一块环珮,“奴婢知道此物有朝一日能用来赎罪,故一直带在身上。” 皇后惊然:“这是…这是本宫赠与泠钰皇子的满月之礼,尹贵妃竟把它随意赏给一个宫女。” 傅绮筝不禁心下一笑,戏当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这你作何解释。”元帝冷道。 尹贵妃慌忙辩解:“皇上,臣妾承认的确臣妾是给了些好处让她去盯着绫嫔,可臣妾万不敢谋害甄妃和皇子,臣妾也是母亲,岂会不知丧子如切肤。” 太后皱眉道:“这么说你承认杜夕蕊是你安插在绫嫔宫中的?” 尹贵妃斜睨这傅绮筝:“臣妾和绫嫔素有过节,安插眼线不过是为了盯着她谨防她算计臣妾。” “笑话,绫嫔会算计贵妃娘娘?娘娘若不找她的麻烦已是万幸了。”甄妃徐徐进来,边走边说。 甄妃施礼后立于殿中,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尹贵妃见到此人更是愕然。忘雪跪下叩首,甄妃才说道:“这个婢子也许皇上太后瞧着陌生,可舒婕妤她们定是记得的。” 陈兮萦颔首言:“嫔妾记得此女之前好像是绫嫔娘娘入宫时便跟在身边的。” 佟书锦也附和道:“嫔妾也记得,可这个宫女对绫嫔好似并不忠心。” “自打此婢子跟在绫嫔身边,绫嫔便多次触怒皇上,连番陷入危境,最后还入了雨明宫,诸位姐妹都是有目共睹的,若说她忠心,倒也忠心,只是主子不是绫嫔而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已经不是第一次安插心腹到绫嫔身边,欲置绫嫔于死地了。” “既然是本宫的心腹,你又是如何得知。” 甄妃即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臣妾不忍绫嫔被蒙在鼓里,遂在雨明宫是便替绫嫔清理了门户,贵妃娘娘眼见事情败露,这宫女还是贵妃娘娘亲自接回宫去的。” 太后看着跪在第上的忘雪:“说,你又是怎么回事。” “奴婢原是尹贵妃娘娘宫中的侍女,绫嫔娘娘入宫,尹娘娘忌惮绫娘娘的家世,便将奴婢安置在绫娘娘身边,后来绫娘娘开罪了贵妃,贵妃便让奴婢伺机陷害绫娘娘,所以奴婢跟在绫娘娘身边时多次害绫娘娘陷入危机,绫娘娘待奴婢甚好,奴婢一直愧疚不已,如今也是该赎罪的时候了。” 皇后淡淡道:“原来尹贵妃早有除掉绫嫔的心思,这就难怪会利用甄妃去陷害绫嫔呢,真是委屈了绫嫔也委屈了甄妃母子,如此恶毒的妇人怎配为贵妃。” 尹贵妃骤然跪下央求:“皇上,这两个婢子是臣妾安置在绫嫔身边的不假,可臣妾万不会谋害甄妃啊。” 皇后斥道:“如今证据确凿,你竟还敢狡辩。”又看着元帝,“皇上,证人都已指正,尹氏谋害皇子嫁祸绫嫔,罪大恶极,该当如何处置。” 太后随即道:“尹氏虽未认罪,但她已承认两次安插心腹欲害绫嫔,身为贵妃,如此攻于心计已是难恕,念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不如暂且废其贵妃之位,迁入雨明宫禁足,待其生产后再行审问。” “就按母后说的办吧。”元帝脸色阴沉至极,言罢起身往殿门走去,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傅绮筝,径直离去。 正文 第一零七章 主谋 一场是非就此落幕,太后让尹氏迁去雨明宫幽闭,这处置,不禁让傅绮筝微觉戏谑。从进慈晔宫到出来,只说了不过言了三句,一句请安,一句太后在此,一句告退,看着尹妃从凌云之尊坠落到雨明罪妇,若不是有孕在身,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跌宕沉浮,咎由自取。 之后陈兮萦因寻获杜夕蕊有功,晋为容华,早已在傅绮筝意料之。 “如今尹氏身在雨明宫,舒婕妤想知道真相就更难了。”年锦安道。 “太后将尹氏迁去雨明是何用意,尹妃产期在即,怎经得起如此变故。” 年锦安徐徐道:“若是禁不住,才正中太后娘娘之意。” 傅绮筝闻言,看了一眼年锦安,甚为不解。 年锦安方才提道:“尹氏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傅绮筝沉思片刻顿悟,:“太后的目的,在于夺尹氏腹中之子。”难怪皇后会一直扣着杜夕蕊至今才肯放出来,便是在等临近尹氏生产之时下手。叹息道,“尹氏虽然可恶,却没想到最终会落得如此地步,走吧,咱们也应该前去探望探望了。” 这条通往雨明宫的路,每一步都不那么轻松,盛衰荣辱,都在脚下,当初尹氏贬谪她迁居雨明宫时,是否曾料到自己也有今日,可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正临近雨明宫,逢上了迎面走来的云妃。 “唉,也就是看在以往姐妹情谊的份上才去看看她,没想到她还以为自己是贵妃处处想压本宫一头,如今她不过是被夺了位分的罪妇,还敢斥责本宫,蓉儿,吩咐下去让王公公好生照顾咱们的贵妃娘娘。”云妃对侍女说道,抬眼间看见了傅绮筝,浮出一丝笑意,“绫嫔妹妹怎么到这儿来了。” 傅绮筝轻轻一欠:“云妃娘娘。” 云妃扶起傅绮筝:“尹氏将妹妹害得这么惨,姐姐也替妹妹不平啊,幸好上天有眼,此番帮妹妹沉冤昭雪了。” 傅绮筝笑了笑:“尹氏害臣妾之时,臣妾只是小仪,三番五次加害之后如今是嫔,何来凄惨一说。” 云妃敛了笑容:“本宫不过一说罢了,看来绫嫔莫不是还想感恩戴德?” 傅绮筝转眸,淡淡道:“感恩戴德谈不上,臣妾与尹氏素来积怨已深,如今就算说是来报复也不为过,倒是云妃娘娘和尹氏一向交好,尹氏如今身怀六甲,云娘娘怎么下得去手,所谓的姐妹情谊何在。” “本宫想对她如何是本宫的事,轮不到你过问。”云妃说完愤然离去。 转眼望着云妃离去的背影,傅绮筝淡淡一笑,嘲道:“想自立门户,也得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年锦安忍俊不禁:“云妃一向依附尹氏狐假虎威,如今尹氏倒了,她便觉得自己到了出头之日,学着尹氏笼络人心,竟还想笼络娘娘。” 雨明宫,没落如初,进了门,一睹宫内之景,往事历历在目。 总管小福子得了音信,连忙过来行礼:“奴才参见娘娘。” 傅绮筝淡淡道:“福公公,别来无恙啊,本宫是来探望尹氏的。” 小福子起身:“娘娘这边请。”说着便引傅绮筝前往尹氏的住处,边走又边道,“托娘娘洪福,奴才这总管之职还算当得安稳。” “雨明宫的总管算得了什么,公公若尽心尽力,还怕出了不了这雨明宫吗” “娘娘命贵福大,从雨明宫的常在摇身一变成了景颐宫主位娘娘,奴才当年做的错事,娘娘别往心里去。” 傅绮筝笑说:“本宫记性不好,从前那些闹心的事忘得都差不多了,只记得公公悉心的照应,虽说本宫已不在此,但公公所想,本宫心中有数,既然尹氏未能成全公公,有机会本宫自当为公公做主。” 小福子闻言,停下步子连忙跪拜,感激道:“娘娘的恩德,奴才铭记于心,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奴才在所不辞。” “公公客气了,快些带路吧。”傅绮筝自是喜悦,尹氏数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被她收入囊中。 “前边就是了。”小福子说道。 傅绮筝抬眼一看,那虚掩着的殿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内传来声音:“主子好歹吃点吧,不然腹中的小皇子可如何受得了。” “对,本宫要诞下皇子,本宫要活着出去,待本宫复位,定要那甄妃和傅绮筝跪在本宫脚下求饶。” 话音刚落,傅绮筝随即上前推开门,伫立门前一看,尹氏正坐在桌旁,素衣披发,说是素净,不如说是落魄。 尹氏瞥了一眼傅绮筝,端坐好,徐徐道:“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吧。” 傅绮筝抬步入殿,扬唇一笑:“是又如何,好歹你为了对付本宫可谓煞费苦心,本宫不该来谢谢你吗?” “本宫只恨当初没狠下心除了你。” 傅绮筝冷冷开口:“你的嫁祸之计,差点就要了本宫的命,若不是本宫的侍女舍命顶罪,本宫岂能全身而退再看着真相大白,将你绳之以法。” “不管你信不信,杜夕蕊是本宫安在你身边的没错,可本宫没害过甄妃,本宫能收买杜夕蕊,皇后也能,你们都被骗了,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计谋,她要杀了你再除去本宫。”尹氏言辞激动。 “绫嫔娘娘,奴婢可以作证贵妃娘娘真的没有害过甄妃。”婢女跪求道。 傅绮筝面无表情地说:“锦安,带她出去,本宫要和尹氏单独聊聊。” 门合上,屋子里寂寥下来,傅绮筝徐徐走近,尹氏惶恐不已:“你要做什么,本宫怀的可是皇嗣,你若敢对本宫下毒手,必遭报应。” “本宫没有你那般狠毒,连孩子都不肯放过。”傅绮筝已然走到尹氏面前,俯身一把拉过她的手,掰开手掌看着:“当初你在沈云清手中划的那道,本宫一直记着呢。” 抬手取下发髻上的金雀簪,笑说:“这支簪子可像娘娘当日戴的那支金簪?”说着便将尖端直抵其掌心,尹氏猛地抽回手:“你若敢伤本宫,本宫出去后定要你拿命来偿还。” “本宫自然没有你那般心狠手辣。”傅绮筝将金簪插回发髻,直起身来,环顾殿中,喟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拜你所赐,本宫也在这雨明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后如今住让你的是主殿,本宫住的可是偏殿,你也该知足了。” “本宫还有钰儿,本宫不会一辈子待在这儿。” “泠钰皇子有个如此歹毒的母亲,真是可悲。” “那又如何,本宫若再诞皇子,一定会有翻身之日。” “好啊,本宫就看着你翻身,你若能出了这门,本宫随时恭候贵妃娘娘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傅绮筝,枉你自持聪明,你当真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傅绮筝拂袖摊手,淡然一笑:“圈套又如何,只要能扳倒你,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你就当真这么恨我?” “本宫不该恨你吗?娘娘那出杀鸡儆猴的戏,历历在目,云清的死,本宫所受的罪哪一条不是因为你,圈套是不是你设的不要紧,杜夕蕊那可是你亲手安置在本宫身边的,怨只能怨你自己引火**。” “有些事华妃也脱不了干系。” 傅绮筝踱了几步,淡淡道:“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机会,本宫便会让华羽卿来与你作伴。” “主子该喝药了。”侍女在门外喊道。 傅绮筝拉开门,侍女端着药站在门前。 “这药从何而来。”傅绮筝问道。 “是太后命人煎好了送来的,主子虽说困身于此,但太后显然还是关心着娘娘腹中孙儿,吃穿用度不敢短缺,每日到了时辰便将安胎药送来。” 傅绮筝看了一眼那碗药,心里大致知晓,婢女端药进殿喂尹氏服用,回眸看了一眼将药一饮而尽的尹氏,不禁心下悲叹,拼命保住的孩子,不知是为谁省了力,随后带着年锦安出了雨明宫。 “谋害甄妃嫁祸本宫的另有其人。”傅绮筝说道。 “娘娘为何想到此处。” “当日一切未免进展得太过顺利,所有指证都像是一一谋划,尹氏毫无反驳的余地,尹氏情急之下连安插眼线都认了,却死都不认谋害甄妃一事,今日来此也是想求证这一想法,尹妃今日所说,倒是让本宫可以相信,这正是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傅绮筝摇了摇头,不禁惋惜道,“只可惜本宫这只蝉金蝉脱壳,尹氏便被黄雀啄成了这般模样。” “娘娘指的黄雀是?” “皇后乃至太后。”傅绮筝细细回想后,又道,“好一出一箭四雕的计谋,若是成了,便可以除去甄妃之子又能嫁祸本宫,本宫或被赐死,傅家必受株连,待本宫倒了,皇后再放出杜夕蕊来还清真相,出首尹氏,将尹氏废居雨明宫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待她生产之日,神不知鬼不觉杀母夺子,如此一来,皇后夺了尹氏之子,膝下便有了嫡子,又除去了甄妃之子的威胁和尹妃,加之傅门获罪,朝中便无人敢和太后斐氏一族抗衡,如此缜密的计谋,恐也只有太后才能谋划得出来。” “此局之险,幸好娘娘全身而退,不然岂不正中下怀。” 傅绮筝苦笑道:“太后布此局辛苦,如今该本宫跟她算算了。” 正文 第一零八章 雪化 正文 第一零九章 入骨相思 尹氏的死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雁过无痕般,宫里仍是那般平静,因其待罪之身,且无家世,去了也就去了,咽了气的第二日便是入殓封棺直接送出宫外,草草了事,尹氏本已废除位分,但皇后进言元帝看在尹氏诞下皇子的份上为其讨了个常在的位分,尹氏最终才得以以常在的身份葬入妃陵。 “主子,公主大婚在即,宫里可热闹了,公主的喜事办了便该是年节了,这好事真是一桩接一桩的呢。”柳依说道。 傅绮筝好奇道:“最近为何总不见颜忆。” 柳依应道:“凌大人近日隔三差五便进宫,颜忆哪儿还有心思待在景颐宫呀。” “你的意思是颜忆随凌大人出去了?”傅绮筝微诧。 “那可不,颜忆从前那么排斥凌大人,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哪儿经得起凌大人一番穷追不舍,如今好着呢。” 傅绮筝将信将疑,乔颜忆岂会接纳凌彬蔚,此事未免蹊跷。 柳依见傅绮筝难以置信的样子,笑说:“主子若不信,不妨出去瞧瞧,主子也闷在宫里好些日子了,就当出去走走散散心。” 傅绮筝心下已然清楚,凌彬蔚频频入宫,也就是说太后在频频召见夏鸾忆,恐怕是要有所作为了。想想也是久未出过景颐宫了,遂也同意,带着柳依和年锦安出了殿去。刚出了殿,一婢子急忙跑来,跪下道:“娘娘,颜忆和凌大人被夏崇仪和凌夫人撞见了,夏崇仪抓了颜忆说是要带到太后面前问罪。” 傅绮筝忙问:“他们在何处。” “在御花园,此刻恐正要往慈晔宫去。” 年锦安担忧不已:“凌大人入宫身边势必跟着凌夫人,颜忆此举实在太过危险。” 柳依也是一阵着急:“是啊,夏崇仪都那般不好惹,更何况是她的妹妹,知道颜忆和凌大人的事,怕是不会放过颜忆的。” “乔颜忆是本宫的人,也是她夏鸾忆说动就能动的?”傅绮筝说道,步子匆匆往近路前去拦截。 “夏鸾惜,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颜忆一根头发,到了太后面前本公子也不怕你。” 声音传来,见几人还在御花园中,傅绮筝便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到了太后面前,再无关紧要的事恐怕都为成为太后打压自己的借口。 傅绮筝走近一看,乔颜忆正跪夏鸾惜身后的地上,被几个宫女围住,凌彬蔚被夏鸾惜拦在了面前,在一旁哭得伤心的,正是夏鸾忆。 “听闻夏崇仪抓了本宫的侍女,意欲何为?”傅绮筝淡淡道,已然走到夏鸾惜面前。 夏鸾惜睨了一眼傅绮筝,极不情愿地欠了欠:“给绫嫔娘娘请安。” “夏崇仪贵人事忙,怎么有空跟本宫的侍女过不去。” “娘娘来得正好,这个叫乔颜忆的宫女胆敢公然勾引凌世子,既然是娘娘的婢女,莫不是听了娘娘的吩咐?” 乔颜忆毅然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凌彬蔚开口解释:“什么勾引,是本公子喜欢颜忆,不用她勾引,本公子也会娶她,早在江南……” 这番话越描越黑,傅绮筝头疼不已,赶紧打断道:“凌世子还是别说话了,颜忆是本宫宫里的人,自然由本宫来做主。” 傅绮筝看着趾高气扬的夏鸾惜,扬唇一笑道:“夏崇仪冤枉乔颜忆事小,污蔑本宫罪过可就大了。” “奴婢不过是随口一说,既然不是娘娘的吩咐,那便是这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继续打。”夏鸾惜说着便示意身边宫女抬手扇向乔颜忆。 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立刻上前抓住那动手的婢子。 “娘娘这是何意,奴婢身为崇仪女官,奉太后命掌管宫中一切宫婢,教训一个宫女,是奴婢份内的事。” 傅绮筝一看,乔颜忆一侧脸颊已红,想必是已经挨了一巴掌了,也不管那夏鸾惜说什么,看着乔颜忆道:“她脸上的伤,是哪个婢子所为。” 周围的宫女低下头无一人敢承认。傅绮筝遂看着夏鸾惜,目光冷然:“夏崇仪说说看,是哪个婢子这么大胆,敢对本宫的侍女动手。” “是她。”凌彬蔚指着一个宫女道。 年锦安上前对着那宫女抬手便是一掌,吓得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 夏鸾惜即道:“绫嫔娘娘,是奴婢让她打的,娘娘莫不是连奴婢也要教训吗?” “打狗要看主人,她的主人是夏崇仪,自然该打,而夏崇仪的主人是太后娘娘,自然就打不得了。”傅绮筝淡淡道。 “姐姐,绫嫔娘娘这是在说姐姐是太后娘娘的狗吗?娘娘怎能如此侮辱姐姐。”夏鸾忆啜泣道。 凌彬蔚第一个笑喷了出来,嘀咕道:“见过没长脑子的,没见过根本没脑子的,哈哈哈。” “凌世子对自己的夫人也笑得出来。”傅绮筝也是忍俊不禁,又看着夏鸾忆道,“凌夫人想必听岔了,本宫几时说了这话。” 夏鸾惜神色有些尴尬,瞄了夏鸾忆一眼:“妹妹这是被气糊涂了吧。” 傅绮筝绕到夏鸾惜身后,俯身扶起了乔颜忆,乔颜忆看着傅绮筝,一脸坚定道:“娘娘,奴婢没有……”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勿言,又朝夏鸾惜道:“夏崇仪是如今是女官之首没错,可乔颜忆是本宫的人,夏崇仪要教训也该知会本宫一声吧,这样偷偷地打了,怎么,滥用私刑?” 夏鸾惜急道:“这贱婢狐媚勾引世子,不该打?” 傅绮筝扫了一眼懦懦哭泣的夏鸾忆:“夏崇仪说话得有证据,凌夫人还在此,难道自己不会说?身为世子夫人,竟还要姐姐帮着出头,夫人未免太过懦弱了。” 夏鸾惜遂让夏鸾忆自己讲:“鸾忆,告诉娘娘,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夏鸾忆生性胆小,一时间竟不敢开口,又支吾片语:“看到……看到……” 傅绮筝走到夏鸾忆面前,徐徐说道:“凌夫人可得想清楚了,若是胡编乱造亦或是无中生有,便是冤枉颜忆,进而则是藐视本宫,你姐姐是女官不假,不过她在本宫面前也得自称一声奴婢,若是对本宫不敬,别说凌夫人惹上麻烦,就连夏崇仪也难以全身而退。”傅绮筝语气渐重,一席话已然吓坏了夏鸾忆,更加瑟瑟不敢开口。 夏鸾惜哼笑道:“绫嫔娘娘以为几句话就能吓到奴婢吗?” “凌夫人可还有话说,夫人可是真切地看到本宫的侍女和凌世子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若是猜测,或是没看清便胡言乱语,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傅绮筝盯着夏鸾忆,冷冷道。 夏鸾忆果真被震住,慌忙道:“没……没看到。” “妹妹……”夏鸾惜愤然。 傅绮筝忙道:“如此甚好,既然凌夫人都开口了,夏崇仪也听清了,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本宫便不再计较,夏崇仪好自为之。”又看了一眼凌彬蔚,“凌世子也早些回去吧,夫人受了惊吓,哭得又这么厉害,还不快劝劝。”说完便带着乔颜忆走了。 夏鸾惜虽是不服气,但已无还口的余地,纵使不甘心也只能任傅绮筝带走乔颜忆。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是一向厌恶凌世子,如今又为何要与他出来。”路上,傅绮筝侧眼,边走边问。 柳依抱怨道:“颜忆,你这次给主子闯了多大的祸知道吗,夏崇仪是太后的人,若是太后追究起来,主子岂能保得了你。” “奴婢知错,奴婢和凌世子是清白的,凌世子见奴婢在宫中百无聊赖,最近总从宫外带些诗集画册给奴婢,邀奴婢去御花园取,奴婢已许久不曾读过这些了,一时来了兴致。” 傅绮筝厉声斥道:“凌世子不知轻重,你也不知吗?你是吟微托付给本宫的,你若是出了事,本宫如何向吟微交代,诗集画册景颐宫要多少有多少,你想看什么自己取便是,切勿再如此胡来。” “娘娘息怒,颜忆姑娘本就不是自有进宫的宫女,耐不住寂寞也是在理,以后小心些便是,只是太后那边,恐夏崇仪不会轻易罢休。”年锦安有些担忧。 傅绮筝遂对乔颜忆言:“这几日你待在房中,无论发生什么都别露面,本宫今日没让夏鸾惜带走你,以后她就休想从景颐宫抓人。” “奴婢知道,定不会再给娘娘添麻烦了。”乔颜忆愧疚道。 傅绮筝原本以为夏鸾惜会请来太后兴师问罪,岂知过了一日,到了入夜时分竟也没动静,想必太后如今已没有闲工夫顾及这些琐事,可此事说小可小,却是直接牵连着傅绮筝的,太后岂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傅绮筝百思不得其解。 “尹氏去了有一段日子了,怎么太后还不提起小皇子该由谁照料一事呢?”年锦安惑然。 “或许太后是在等风声过去才好开口,不然岂不是暴露了替皇后夺子的心思,让本宫好奇的是,太后竟然不来就乔颜忆一事大做文章,怎么就肯放本宫一马。”傅绮筝一边绣着喜枕,一边道。 “太后大概也知道凌世子生性风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都说凌世子风流成性,可如今怎么对乔颜忆竟是一心一意,这般痴情,怎么赶都赶不走,想是真心喜欢上乔姑娘了,只可惜成不了好姻缘。” “颜忆对凌世子是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到了我这儿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傅绮筝不由得抱怨道,说了一半便是一阵酸楚。 “娘娘既知愧疚,不如去向皇上服个软,兴许皇上便消气了。” “想必皇上早就消气了,消了气便是相忘了吧。”傅绮筝苦笑道,一针一线锦绣鸳鸯,却是一日一日入骨相思,早知今日如此,何苦当初要硬争一口气。 “主子,长公主来了。” 见嘉懿进来,傅绮筝打趣道:“过几日便要出阁了,怎么还有功夫过来。” “自然是找你有要紧事。”嘉懿笑说,又看向年锦安她们,招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正文 第一一零章 之子于归 嘉懿接过水雾手中之物,把水雾也打发了出去,关上殿门。 “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傅绮筝好奇道。 嘉懿将东西放到桌上,在傅绮筝眼前掀开了蒙着的红布。 傅绮筝看了一眼,像是喜服,笑说:“这当是你的嫁衣吧。” 嘉懿点点头,拿出喜服展开来:“好看吗,这衣裳可是绫锦阁的绣娘缝制了好几个月才做好的。” 傅绮筝起身,来回瞧了瞧,看着那贵重的锦绣喜服,凝眸道:“无论贵重与否,嫁衣本就是天下最美的衣裳。”又忍俊不禁,“长公主殿下如此大费周章,把喜服拿到景颐宫来,就是为了问我喜服好不好看?” “那倒不是,来,穿上试试。”嘉懿将喜服贴比到傅绮筝身前。 傅绮筝惊讶道:“我岂能穿你的嫁衣。” “就想看看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好看吗,这是我出嫁前最后一个心愿,你也不答应吗?”嘉懿眼巴巴地望着傅绮筝。 傅绮筝见嘉懿忽然换了这副央求的模样,皱眉愣愣道:“你这是中什么邪了。” “试试,谁说宫里的娘娘就不能穿嫁衣了。”嘉懿越发认真道。 既然拗不过,便也只能满足了。 又是身着红衣,不禁想到了那时的身不由己,纵使再不堪回首,嫁衣却仍是心仪之物,嘉懿的嫁衣自是先前那件所不能比的,金丝银缕,裙幅逶迤,华贵端庄。 傅绮筝站在殿中,嘉懿前前后后打量了好一阵子,悉心整理每一处,直到妥帖了才退了几步,笑道:“真好看。” “好看又如何,你岂会不知,我与这衣服无缘。” “所以才让你穿上试试呀。”又凑到傅绮筝耳边小声说,“比你之前那件好看吧。” 傅绮筝诧异道:“你怎知?”想想便明白了,“定是哥哥告诉你的。” “可惜我是没看见,所以今日一定要你穿来让我看看,这样还不行,来,把这些也戴上。”说着又掀开了另一盘,满满的金钿步摇。 傅绮筝被嘉懿拽到了镜前按坐下。 “岂敢劳烦公主亲自为我梳妆。”傅绮筝回过头看向嘉懿,笑道。 嘉懿兴致极好:“今日只当是你出嫁,坐着别动。”说着便开始替傅绮筝梳妆打扮起来。可梳来梳去也不尽满意。 傅绮筝也是无奈:“还是我自己来吧,公主岂会这些。”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妥当了叫我。” 青丝又绾,红妆嫣然,再着一袭如焰嫁衣立于殿中,看着铜镜里的模样,或喜或忧,明知有缘无分,偏偏却是割舍不下的甚爱。 “嘉懿,进来吧。”傅绮筝喊道。 听到门开了,傅绮筝拂袖转身,端庄而立,莞尔道:“如何?”一见眼前之人,却是骤然怔住,再也笑不出来了。回过神仓皇跪下:“皇上。” “起来吧。”元帝默然片刻后说道。 傅绮筝站起身来,沉着眸子,轻声问:“皇上怎么来了,嘉懿公主呢。” “回去了。” 傅绮筝沉眼看了看衣裳,急忙道:“不知皇上驾临,臣妾失仪,怎么也没人禀报一声。” “若是禀报,你又将朕拒之门外该如何是好。” “臣妾知错,早知皇上会如此生气,定然不敢跟皇上怄气。”傅绮筝懦懦道。 闻得元帝轻笑了声,傅绮筝才松了口气,徐徐抬头,元帝已然站在眼前,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看够了吗?” 傅绮筝惊然回过神,羞愧低下头去,又道:“外面雪下得正紧,皇上奔波来此,当心受寒。” 元帝伸手撩拨开傅绮筝散落于面前的几许发丝:“不来,又岂能见到你这副模样。”手指拂过脸颊,顺势挑起其下巴,看着她正色道,“幸好如今你是朕的绫嫔,若你着这嫁裳另许他人,朕必究大学士之过。” 傅绮筝薄唇轻启:“若臣妾不曾入宫,皇上又怎会知世间有傅绮筝这个人。” 元帝即道:“那便没有什么庆幸,而是你命中注定只能是朕的女人。” “皇上,这是公主的喜服。”傅绮筝忙道,顷刻已被抱起,放到了床上。 “明日再让人给她赶制一件,只当这是你的。” 窗外飞雪凛寒,芙蓉帐落,纵使两心之结盘桓良久,如今也该涣然冰释,唯余情深温存…… 天微明,傅绮筝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好中衣,将散落地上的喜服拾起置于桌上,悉心折好,轻抚着锦面,忽然腰间一暖,已被元帝从身后环住。 “皇上该早朝了。”傅绮筝说道。 “待朕下了朝,到乾宁宫来,朕就不让人来传召了,以免又被你打发回去。”元帝责备道,“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对待朕的人,若不是念及事出有因,换做别的嫔妃,朕定将她废去静明宫。” 傅绮筝转过身,微微一笑:“臣妾知错,皇上就别跟臣妾计较了,对了,皇上昨晚何时来的?” 元帝瞟了一眼傅绮筝,冷冷道:“在你说凌彬蔚赶也赶不走的时候。” 傅绮筝回想起来,不由得尬然垂下眸子。 “竟敢拿朕跟凌彬蔚那小子比,看在你是有几分思念朕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回” “岂止几分。”傅绮筝喃喃道,又恍然大悟,抱怨道,“原来皇上和嘉懿是串通好了的。” 元帝笑了笑:“那又如何,行了,该早朝了,朕若不去,就该是美人误国了。” “这么大的罪名,臣妾可不敢当。”傅绮筝遂让宫婢入内伺候梳洗,又亲自替元帝更衣梳头,虽也不是首次,心下所想却是不一样了。 送走元帝,又于寝殿中小憩了一阵子,清晨嘉懿便登门了。 “怎么,来拿衣裳?”傅绮筝倚在妃榻上莞尔道。 嘉懿走入寝殿,坐到一旁,笑说:“喜欢就留着吧,反正还有件备用的,如今高兴了,还不好好谢谢我。” 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柳依她们,都在窃窃笑着,遂故作生气道:“好啊,这殿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原来只瞒着我一人。” 嘉懿抱怨道:“若告诉你了,你怎会乐意。” “皇上怎也同意如此胡闹。” “皇兄他不知道,只让他等在外面不吭声,再说了,哪里是胡闹,听柳依说皇兄都看愣了,许是惊艳,试问哪一个女子会在他面前着一袭嫁衣等着他,连皇后都没这个机会,我这也是剑走偏锋,皇兄若不动怒,便是喜极。” 傅绮筝笑说:“这主意怕是嘉影出的吧。” “虽是姐姐想的,但我觉得可行,总归让你们消了隔阂,之后就该是如胶似漆了。”嘉懿偷笑道。 “哪有。”傅绮筝沉眼道。 小平子进来禀报:“娘娘,皇上下朝了。” 傅绮筝坐直起身来:“该去乾宁宫。” 嘉懿故意打趣道:“看看,还说不是,去什么乾宁宫呀,打发了,绫娘娘正生气,哪有闲工夫理会皇兄。” “好了,总之谢谢长公主殿下。”傅绮筝笑道,便带着年锦安去往乾宁宫。 风雪已停,刚到乾宁宫外李常海便迎了上来:“娘娘来了,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让奴才在此等候娘娘。” “有劳公公。”傅绮筝客气道,随着李常海进了乾宁宫。 元帝正在书案前翻看着奏折,兢兢业业,连傅绮筝一时都不忍入内叨扰。 “娘娘请。”李常海说道。 傅绮筝这才移步入内,一欠:“皇上。” “嗯。”元帝轻应了声,仍沉眼看着奏章。 李常海站到书案旁磨墨,傅绮筝上前轻声道:“我来吧。” 李常海和年锦安便带着殿内一众侍候的内监宫婢退出殿外。 傅绮筝站在元帝身旁,静静研墨,看着一本一本的奏折从这头高叠到那头,虽不知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但这一本一本垒起来的,却是大宁江山。“累了就歇会儿。”元帝头也不抬的说道,“过几日嘉懿大婚,朕准你回傅府观礼。” 傅绮筝欣然,问道:“那臣妾可否在家小住几日?” 元帝放下笔,抬眼看着傅绮筝,皱眉道:“不准,得寸进尺。” “皇上都让臣妾回去了,为何不能逗留几日,婚礼在晚上,难道臣妾要连夜赶回宫吗?”傅绮筝不解。 “那就留宿一日,次日清晨回宫,到乾宁宫来陪朕看折子。” 傅绮筝故作傲然:“若臣妾执意要多住呢?” “那你多住上几日,等朕将你忘了,就不用回来了,家和朕,看你选哪个。” 傅绮筝忍俊不禁:“皇上如此健忘,臣妾还是得回来侍候皇上才行。” “有件给你的东西,在寝殿里,自己去取吧。”元帝说道。 “让李公公拿来便是,皇上的寝宫,臣妾岂能随意翻寻。” “自己去找,找到了就拿去,找不到就算了。” “是。”傅绮筝无奈应道,走入寝殿一看,哪里还用找,那桌上的匣子一眼便瞧见了,分明是有意放在那里的,上前取了打开来。又惊又喜,竟是上次在小城买的那条丝绢,取出展开来,字已题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骤然盈泪,回想曾多次说过他的身边或许从不缺自己,如今这两句诗便是最好的作答。 拿着丝绢回到书房,心下已是澎湃万千,抹去眼角残泪,笑说:“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忘了。” “放了有些时日了,让你来取你又不来。”元帝仍是低着头忙政务。 “皇上,秦相来了,正在殿外。”李常海禀道。 傅绮筝遂一欠:“臣妾先告退了。”出了乾宁宫,见等在殿外之人,已是满头华发,腰板也不再笔直,便是一阵心酸。 秦相抬头看见傅绮筝,面露悦色,颤颤拱手道:“绫嫔娘娘。” 傅绮筝颔首道:“外祖父免礼,已是寒冬,外祖父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秦相笑说:“娘娘勿念,臣身子骨硬朗,这些个风霜雨雪禁得住。” “相爷请。”李常海出来道。领着秦相进了乾宁宫。 傅绮筝看着外祖父巍巍背影,外祖父已在朝堂叱咤几十载,经历不少风雪,如今年迈,既知今后还有无数骤雨袭来,秦家是否禁得住,傅家又当如何,这已不再是外祖父和父亲两人的事了。走下台阶,回眸一望巍峨的乾宁宫和那不远处与之呼应的颐华宫,白头偕老,比肩天下,当如这两座宫殿。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婚礼(上) 乐阳宫,清晨便已喧闹起来。傅绮筝进去时,嘉懿正在梳妆。 傅绮筝走到嘉懿身后,支开了伺候的婢女,拿起步摇插入嘉懿发髻中,慨然道:“也不知今日是算送你出嫁还是迎你入府。” “以后你还是姑且称我声嫂嫂好了,之前称你为姐姐,那是因为你是皇兄的妃子,我还比你年长一月呢。”嘉懿说道。 傅绮筝忍俊不禁:“原来还委屈了公主。” 嘉懿笑道:“等你什么时候入主颐华宫,咱们什么时候再平起平坐。” “好。”傅绮筝轻声应道,悉心为嘉懿装扮着。 “这么说你想好了?” 傅绮筝淡淡道:“试试吧。” “绮筝,有一事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了。” “何事?” 嘉懿缓缓说道:“我觉得甄妃并非是你应信之人。” 傅绮筝甚是不解:“为何,甄妃一直都在相助于我。” “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你小心便是,我感觉甄妃没那么简单。” 嘉懿的一席话盘桓傅绮筝心中良久,无论可不可信,之后的路原本就是打算只身前往,至少不会连累他人,甄妃失子,便是最痛的教训。 傅绮筝沉默了一阵子,又道:“差点忘了,这是我送给哥哥嫂嫂的新婚贺礼。” 年锦安奉着鸳鸯枕走了过来,嘉懿看了一眼,打趣道:“妹妹一番心意,嫂嫂就收下了。” 傅绮筝替嘉懿打理好了发髻,一切也就妥当了,遂言:“我也该回去更衣了。” “你也随我去承天殿祭奠先祖吧。” 承天殿,庄严肃穆,嘉懿在女官们引领下进入大殿跪拜先祖,傅绮筝则等候在殿门外。 待嘉懿祭完,女官都退了出来,水雾对傅绮筝说道:“绫嫔娘娘,长公主让娘娘进去。” 傅绮筝入内,环顾其中,无数的烛火映亮了整座大殿,嘉懿站在殿中望着恭贤皇后的画像伫立。待傅绮筝入内,宫女关上了殿门,殿中只剩嘉懿和傅绮筝两人。 嘉懿苦笑道:“跪拜完母后,还要去给太后辞行。” 傅绮筝抬眼一望,正前方挂着的画像是宁太祖宣帝,而身旁挂着的却并非公孙皇后,而是宁华夫人赵氏,但画像上却是背立侧眼回眸,笑靥微露,却难见其真面容,遂问道:“为何赵夫人的画像会是如此。” “赵夫人的美,是画卷所难以表现的,太祖曾聚天下画师,可要么是画得不尽美,要么是美得过俗,这张画是母后画的,赵夫人是母后的姑母,就连母后都画不出赵夫人的惊为天人,也画不出她一生的柔情傲骨和颠沛流离,遂只画了背影。” “母后和赵夫人都是大宁两位君主心尖上的人,这其中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嘉懿看着恭贤皇后的画像,“母后,如今斐王二氏在宫中搅弄风云,翻云覆雨,女儿无能为力,皇兄是母后一手带大的,想必母后看着也痛心吧,母后一定要庇佑绮筝,让她成为继母后之后大宁的第二个贤后,母仪天下。” 傅绮筝走到恭贤皇后画像前,画上那个温婉端庄的女子岂是斐太后能比的,若恭贤皇后还在,这宁宫又会不一样了吧。 “公主,时辰到了,该去向皇上和太后辞行了。”门外宫女喊道。 “走吧。”傅绮筝心中已是百般陈杂。 “绮筝,从今以后,你的家交给我,我会与傅府荣辱与共,我的家就交给你了。”嘉懿看着傅绮筝恳挚的说。 嘉懿的话虽是一句嘱托,但却是沉重万千,这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傅绮筝轻点了点头,此刻的默然应允,今后的路便是荆棘密布,永不回头。 嘉懿前往乾宁宫拜别元帝,傅绮筝则匆匆赶往慈晔宫,进入慈晔宫时,太后和皇后早已端坐在殿上,从太后寻常的装束便不难看出,在她心中,只是做给天下看的过场罢了。 走入殿中福身:“臣妾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绫嫔不会是日日承宠就不将太后和本宫放在眼里了吧,众妃都到了,唯独你姗姗来迟。”皇后责备道。 “臣妾不敢。” 太后瞧了一眼傅绮筝,端起茶盏劈着沫子,淡淡道:“好了,今日既是有正事,经不起耽搁,下不为例,起来吧。” “谢太后、皇后娘娘。”傅绮筝起身,走到殿旁与众妃站立于甄妃身旁,对面站着华贵妃和云妃。 “本宫也为傅公子和长公主准备了贺礼,等下你一并带回去吧。”甄妃轻声说道。 傅绮筝颔首言:“谢娘娘。”抬眼一看华贵妃身后的陈兮萦,神色凝重,便知她心中应是愤懑且又无奈,面对高高在上的太后和皇后,纵使仇恨再深,却拿她们无可奈何。 嘉懿在女官左右搀扶下徐徐走入殿中,敛裙跪下叩拜道:“母后,女儿今日出嫁,特来拜别母后,感谢母后多年来的养育照顾。” “母后祝你与傅祺公子百年好合。”太后说道,示意夏鸾惜呈上龙凤金镯。 皇后扬唇一笑:“本宫也祝皇妹与夫君举案齐眉。”让妙蔻奉上了一双玉如意。 “谢母后、皇嫂。”嘉懿叩谢。 “去吧。”太后抬手道。 女官搀扶起嘉懿,转身走出慈晔宫,待嘉懿走后,太后便让众妃散去。 “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甄妃走在傅绮筝身边问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只是见到公主出嫁离宫有些感触。” 甄妃诧异道:“嘉懿嫁去的可是你们傅家,你这个做妹妹的竟然还不开心。” “并非因此,只是见太后可以冷漠如此,便知公主喊的那一声母后,应是多心寒。” 甄妃也叹息道:“二位公主也是可怜,嘉懿公主如今受封敬仪长公主,嫁给傅公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但早已出嫁的嘉影公主,斐家,不过是又一个火坑。”又看向傅绮筝笑说,“好了,你还要赶着出宫,快去吧。” 傅绮筝遂辞别了甄妃,乘上马车由禁军护送,归心似箭,迎亲的仪仗将绕城而行,傅绮筝出宫则径直往傅府而去。 马车停在了傅府门前,年锦安和柳依扶着傅绮筝下了马车,傅绮筝抬眼一望这些年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家门,亲切而慨然。宾客络绎不绝,傅任贤和秦氏已在门外等候,傅绮姝也站在一边。见傅绮筝走来,众人跪迎道:“恭迎绫嫔娘娘。” 傅绮筝快步上前扶起双亲:“爹娘这是折煞女儿了。”又看着傅绮姝,“姐姐也起来吧。” 众人起身,傅绮姝笑道:“妹妹如今是皇妃,爹娘和我理应行礼,这是规矩。” “小姐。”云儿站在秦氏身后,热泪盈眶喊道。 萍春斥道:“云儿不得无礼,这是绫娘娘。” 傅绮筝看着她,微微莞尔:“不碍事,随她吧。”扶着秦氏,与众人一起走入府中,望着这魂牵梦萦的家苑,此刻是真切回来了。 府中宾客皆跪迎在两侧。 “裕王已经到了,在里面呢。”秦氏说道。 傅绮筝走入堂中向裕王一欠:“裕亲王。” 裕王拱手回礼:“娘娘客气。” “这儿人多杂乱,娘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让爹和王爷也能叙叙朝堂上的事。”傅绮姝说道。 傅绮筝遂和秦氏她们去往花园,还是当初入宫前的与母亲和姐姐小坐凉亭,当日在此处见到了夏鸾惜和她的母亲,如今夏鸾惜已是崇仪女官,她的母亲当是骄傲了吧。 秦氏一直静静看着傅绮筝,如今儿女各自成家,傅祺仍住家中,傅绮姝虽嫁去亲王府,但还在宫外,时常也能回来,唯独傅绮筝,今日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女儿一面。 傅绮筝拉着秦氏的手:“娘,女儿不孝,几番让娘担心了。” “母亲都是为儿女操持的命,只是没想到,娘的五丫头如今是绫嫔娘娘了。” “云儿都要改口管小姐叫娘娘了,一时真不习惯。”云儿笑说道。 傅绮筝笑了笑:“看你照顾夫人得力的份上,少不了你的赏,萍春也有份,跟着年姑姑和柳姑姑下去领赏吧。” 待个婢子走后,傅绮姝叹道:“真没想到那场风波的背后竟是尹姜在捣鬼,不过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 傅绮筝浅浅一笑:“想一箭双雕,却成了咎由自取。”真相是万不能告诉母亲和姐姐的,若她们知道背后还有个皇后和太后,岂能不为傅绮筝担心。 “筝儿,那些事听得娘心惊胆战……” 傅绮姝忙道:“娘,妹妹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可如今也是有了别人没有的福气,娘应当高兴才是。” “娘放心,女儿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入宫有些时日了,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尹氏身为贵妃尚且奈何不了我,别人想加害就更难了。” “夫人,秦相来了,正和老爷在书房议事。”家丁禀道。 傅绮筝遂起身言:“娘,女儿找爹和外祖父有些事情,先去趟书房。”说完便离去,这是难得的机会可知晓些朝堂的事,如今太后身在后宫心在朝堂,傅绮筝又岂能拘于红墙之中。 家丁守在苑前,傅绮筝走到书房门前,敲了敲。 “谁。”傅任贤问道 “是女儿。” “进来吧。” 傅绮筝遂推门入内。 “臣见过……”秦相拱手欲行礼 傅绮筝皱眉抱怨道:“外祖父,这里没外人,我是绮筝,您的外孙女。” 秦相乐呵笑了笑:“那日见你从乾宁宫出来,真不敢相信小绮筝如今已是绫嫔娘娘了,外祖父老了,再也不能抱你坐在膝上逗乐了。” “筝儿来此是?” “爹,女儿想知道斐王陈三府在朝堂的势力,爹也别瞒着女儿了,太后视秦傅两家为眼中钉,爹和外祖父心里想必清楚,这已不是爹和外祖父两人的事了,女儿身在宫中,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早已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和太后皇后一较高下。” 傅任贤震惊:“什么,你要和太后皇后……” 秦相又笑道:“绮筝已经长大了,外祖父明白,后宫朝堂本就密不可分,你爹想让你独善其身,如今看来是不能了,只是这路凶险,绮筝可想好了?” “绮筝早已想好,爹和外祖父想保护绮筝,可女儿也想保护秦傅两家,女儿在宫中,直面太后已是风口浪尖,太后想让斐王陈三族连手的野心已然表露,如此一来,傅家的处境和女儿的处境都是一样的,女儿断不能让太后心愿达成。”傅绮筝说道,沉了口气又道,“实不相瞒,尹氏被废一事,女儿也有份,女儿早已不是只知明哲保身的人了。” 傅任贤喟然道:“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也许如今确是不该让你置身事外了。” 正文 第一一二章 婚礼(下)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领略朝堂,远比傅绮筝所想象的凶险,一步错,便是满盘输,整个家族将为之倾覆。 “照爹所说,王家应是兵权在握,斐家则是文武皆涉,拉拢夏家和陈家,将夏明旭抬作兵部尚书,如此一来六部之中太后便占了三部,工吏兵,若不是爹掌上奏涉文事,太后的势利恐怕就要架空外祖父了。”傅绮筝忧心道。 傅任贤道:“太后的设想固然是好,可三府各有私心,岂是说聚就能聚的。” ”这些年陈颐主持工部,上了不少折子,其中不乏劳民伤财的主意,都被你爹给驳回了,陈颐向皇上诉苦,皇上那时少不更事,听信了他的话,起初对你爹颇有成见,如今皇上圣明,倒也不再偏向陈颐,他也有所收敛,这其中或许有绮筝的功劳。”秦相说道。 “爹本不想让你牵涉其中,竟不知你在宫中已有所筹谋,筝儿,若你决心要与太后一博,定要有分寸,切勿伤及大宁根基。” 傅绮筝颔首道:“女儿明白。” 婚礼始,礼乐鸣,天地盟誓,父亲和母亲,姐姐和裕王,哥哥和嘉懿,出双入对,本以为自己已是这堂中唯一身不由己之人,抬眼一看,竟还有嘉影,她站在人群中仿佛变了一个样,若不是仅她含泪凝望着行礼的新人,傅绮筝竟早没认出她来。嘉影再也不是当初那般莽撞任性的模样了,沉稳持重,一声不吭默然站立在人群中,不见斐珩昱身影。礼罢,傅绮筝从人群中找到了正欲离去的嘉影。 “绫娘娘,好久不见。”嘉影一欠。 “嘉影,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斐大人呢?” 嘉影支吾道:“他…他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我自己来了。” 傅绮筝自然明白嘉影话中的苦楚,不禁轻叹。 “绫娘娘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只要娘娘和皇兄好好的,妹妹和傅祺好好的,那我就高兴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夫人该生气了。”嘉影黯然道,转身离去。 “嘉影。”傅绮筝喊道。嘉影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往从嘉懿的描述中以为嘉影和斐珩昱应是平静度日,可如今看来,的确是平静得可怕,斐氏夫妇应当至今对这件婚事都不尽满意,苦了在宫中无拘无束放肆管了的嘉影,如今竟被约束成了这个样子。 “主子,傅府真大,若不跟着主子,奴婢恐要走丢了。”柳依过来笑道。 傅绮筝一直望着嘉影离去的方向。 “娘娘怎么了?”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回过神,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二人跟在身后。 回廊中碰见了李氏,傅绮筝微微莞尔:“玉姨娘。” 李氏一惊,原本是面露欣喜之色,忽然手足无措想跪下,“娘娘。” 傅绮筝忙让柳依上前扶住,笑说:“玉姨娘见外了,这是在家里,我是小辈。” “妾身粗鄙,不懂礼节,娘娘别见怪。” “姨娘,我是绮筝啊,姨娘怎么了。”傅绮筝看着李氏关切道。 “夫人,这是五小姐呀。”紫香扶着李氏也随之说道。 李氏竟抹起了眼泪:“我怎会不识绮筝,只是如今绮筝成了娘娘,不一样了。” 傅绮筝笑了笑:“这是在家里,有何不一样,许久不见,姨娘身子可安好?” 李氏闻言便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一切都好。” “柳依,一会儿将那对玉佩送到姨娘房中。”傅绮筝吩咐道,又看着李氏,“入宫前姨娘赠绮筝的一双玉镯绮筝记着呢,玉佩是绮筝特地挑选今日带来给姨娘的,算是投桃报李。” “难为绮筝还记得,宫里的日子还舒心吧,与皇上相处可好?” 柳依忙笑说:“夫人放心吧,皇上对娘娘好着呢。” “那就好,还是绮筝有福气,不像绮琴。”李氏叹息道。 “琴姐姐她…”傅绮筝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莞尔道,“料想琴姐姐应当也过得很好。” 短暂寒暄后回到房中,一切都没变,原样陈设着,就连那窗前都琴都还在,且一尘不染,必定有人日日打扫。 傅绮筝抚过每一样东西,弹指一瞬,已是近两载。 梳洗罢,坐在妆台前,回到家中,心下畅快不已,看着铜镜竟也浮出一丝笑意 “主子不会回了家就不想回宫了吧。”柳依一边替傅绮筝梳着头发一边说。 傅绮筝感叹道:“倒真想如此。” “皇上还在等着主子回去呢。” 傅绮筝遂笑说:“那就让皇上等着好了。” “如此任性,还以为你仍在家里被爹娘宠着疼着?”秦氏进来,略带宠溺地说道。 “爹娘什么时候不宠不疼女儿了。” 柳依和年锦安从没见过傅绮筝这般撒娇的模样,二人不禁笑出了声,接着便被傅绮筝赶出了房外去。 秦氏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来能住几日?” 傅绮筝竖起一指,撇撇嘴:“皇上圣旨,一日,不过若是抗旨应也没事。” “这孩子,也只有在家里才能如此放肆。”秦氏笑道。 傅绮筝转过身抱住了母亲,仿若又成了一个孩子,寻求母亲的保护,哪怕只是片刻的心安。秦氏也拥住女儿,轻声道:“跟娘说,皇上待你真的好吗?” 傅绮筝点点头。 秦氏欣慰道:“那娘也就放心了。” 坐在床边依偎着母亲,傅绮筝早已将宫中的尔虞我诈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当自己仍是是依赖母亲的女儿。 “娘,女儿不孝,娘以前那么坚强,可这一年多来娘见到女儿却次次流泪,女儿让娘担心了。” “娘是高兴,看着娘的筝儿一次次逢凶化吉,娘高兴。”秦氏欣慰道。 “若女儿还在家中陪着娘该多好。” “傻孩子,就算你不入宫,始终是要嫁人的,哪能一直陪着娘,今后你还有自己的儿女,他们才需要你陪伴。”秦氏轻语。 傅绮筝抱怨道:“娘说远了,女儿自己还是孩子呢,哪会这么早有儿女。” “你呀,也就能在娘面前撒撒娇,哪有一个皇妃的样子,你的儿女将是皇子、是公主,身份贵重,你更要好好抚育才是。” “娘。”傅绮筝轻摇着母亲。 “好好,娘不说了,娘的筝儿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秦氏笑说,又轻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许久未睡得如此安稳了,皇命不可违,一大早便要匆匆启程回宫了,傅任贤和秦氏于门前相送,就如那日一样,登上马车,傅绮筝仍是几顾不舍,可她早已属于宁宫,回去了,才能护家族周全。马不停蹄赶回宫中,连景颐宫都未入便径直去了乾宁宫,正好碰上李常海欲奉茶进去,遂接过茶盘,悄然走入殿中,元帝竟未察觉,将茶盏放在案上,默然站在一旁。 “绫嫔回来了吗?”元帝头也不抬问道。 傅绮筝压低了嗓音道:“绫嫔娘娘说她不回来了。” 元帝惊然抬头看向傅绮筝。 傅绮筝莞尔一欠:“参见皇上。” “算你听话。”元帝淡淡道,故作冷静,低头继续忙政务,却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皇上圣旨岂敢违抗。”傅绮筝笑道。 “看看这个。”元帝递了本奏折到傅绮筝面前。 傅绮筝为难道:“臣妾岂能干政。” “让你看你就看。” 傅绮筝方才接过,翻看完笑说:“原来是苏良将军为哥哥请功呢。” “说说,你觉得朕应如何封赏傅祺。” 傅绮筝遂言:“哥哥剿灭匪贼本就是职责所在,皇上已经把嘉懿公主许给哥哥了,已是天大的恩赐,岂能再讨赏。” “一码归一码,苏良说傅祺有将帅之才,希望朕能让他去战场上历练,你意下如何。” “如今天下太平,哪里还有战事。” “金国自上次和亲不成便已怀恨在心,只是一直忌惮我朝实力不敢轻举妄动,近日边关来报金国新君即位,恐想借此立威,对我大宁边境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若朕让傅祺随军前往,你可乐意?” “千万将士尚且能为大宁浴血奋战不计生死,臣妾的哥哥为何不能,都是大宁子民,谁的命不是命,哥哥能为大宁开疆拓土,臣妾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乐意。” “那就暂且先让他去裕亲王的永安军中历练历练。” 年关已至,除夕之夜宫宴于庆安宫举行,这一年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已如轻烟散去,小皇子早已满月,这年关之后,太后当有所作为了。傅绮筝抬眼看向甄妃,事情虽过去已久,但心中仍是愧对于她,也该有所补偿了。 “主子,这是裕王妃让奴婢拿给主子的信,说是从素州来的。”柳依悄悄递上。 傅绮筝看了一眼,原是傅吟微所写,于桌后拆开来,娥眉轻蹙,信中傅吟微虽是关心乔颜忆,问其近况,又说到乔颜忆当初离开素州是因为意中人林公子意外离世,所以不忍留在伤心地,不惜背井离乡入宫,傅吟微望傅绮筝能给乔颜忆另寻一门好归宿。可如今傅绮筝却觉得,乔颜忆进宫的本意或许没这么简单。 傅绮筝将信折好收起来,对年锦安耳语了几句,年锦安便领了吩咐离去。此事恐只有差人去素州好好查查了。 正文 第一一三章 元日 正文 第一一四章 中宫之劫 在场众人除傅绮筝和陈兮萦外,大都惊异万分。 “舒容华,你此话何解,皇后为何不能抚养泠睿皇子。”太后责问道。 陈兮萦铿锵道:“因为皇后就是杀死这孩子母亲的凶手,试问皇子如何能认弑亲之人为母。” 元帝震惊:“你说什么?” 皇后闻言,勃然大怒:“舒容华,你敢污蔑本宫?” “若嫔妾没有证据,断然不敢诋毁皇后。”陈兮萦理直气壮,又看向元帝,“回皇上,尹氏被夺了贵妃之位迁居雨明宫之后,膳食汤药皆有皇后和太后差人料理,于是尹氏的膳食和汤药中皆被参入令母体虚弱之物,以致尹氏生产当日体虚气弱,生下皇子便血崩而亡。” 元帝骇然:“你所言可有证据?” “为尹氏煎药的人是皇后派去雨明宫的,在雨明宫将药煎好给尹氏服用后,便会将药罐药渣全部带走,但就在尹氏生产当日,因情形混乱,皇后派去的人也不得不入产房帮忙,所以当日的药渣便无人顾及收捡,由雨明宫的奴才收好放在了一边,嫔妾前去探望尹氏时发现了那剩余的药渣,加之听雨明宫的奴才所讲这药渣以往都是皇后命人收走的,尹氏当日又难产而亡,嫔妾不得不斗胆怀疑是人为,遂召太医前来看了药渣,只说是自己寻来的偏方,谁知太医竟告诉嫔妾次要断不能让嫔妾这样有身孕之人服用,皇上若不信,还是让太医来说吧。” 杜太医随后入内行礼:“臣参见皇上。” “杜太医,尹氏所服用之药中加了何物?” “回皇上,臣起初并不知那药是尹常在所服用,舒容华让臣看时,臣发现里面有石栗子和五行草,孕妇服用当凶险异常,遂告知嫔主此偏方容华嫔主不能服用。”杜太医遂答。 元帝追问:“这么说,尹氏难产与此药有关?” “五行草有催生之功效,尹常在本就体虚,若强行催生,只怕凶多吉少。” “那也不能证明是皇后将这害人之物加入尹氏药中,定是有人想陷害哀家和皇后,舒容华,你竟敢栽赃哀家和皇后。” “嫔妾敢肯定,自然还有证人,那便是尹氏的侍女香兰。” 香兰遂走入殿中:“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一定要为尹主子和小皇子做主啊。” 陈兮萦看着香兰道:“香兰,你且说说皇后是如何收买你加害尹氏的。” “皇上,皇后娘娘曾让奴婢给主子饮用石栗子所煮之水,奴婢也曾看见煎药之人将石栗子加入其中,奴婢只知石栗子可食,但并不知此物害人啊,直到主子意外离世,舒容华查出了一切,奴婢才知道都是奴婢害了主子,是奴婢害了小皇子。”香兰哭诉道。 皇后指着香兰,斥道:“你胡说,本宫是交于小荷去办,何时让你去,本宫根本就没见过你。”此话一出,便是覆水难收了。 年锦安于傅绮筝耳畔轻语:“香兰这婢子倒也聪明,照娘娘的吩咐做了,果真逼急皇后说了真话。” 陈兮萦扬唇道:“这可是娘娘亲口所言,来人,将小荷带上来。” 小荷遂被押入殿中,偷偷瞄了一眼傅绮筝。 傅绮筝略微点了下头。 “你且如实招来。”陈兮萦冷道。 “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去雨明宫伺候尹常在,为尹常在煎药煮水,也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在尹常在的膳食中加入石栗子,在汤药中加五行草,事后要将药渣带回皇后娘娘面前,供娘娘查验,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皇后还有什么可说的,尹氏虽是戴罪之身,朕尚未定夺,你却先要了她的命。”元帝已然震怒。 太后抱着泠睿,踉跄后退了两步,幸有夏鸾惜扶住。 陈兮萦又看着太后道:“此事太后娘娘不会不知情吧。” 皇后骤然跪在了元帝面前:“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是臣妾算计的尹氏,与母后无关。” “宓儿。”太后愕然。 “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嫉妒尹氏,所以……” “皇后当真令朕刮目相看。”元帝话语寒极。 皇后央求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母后不知情,皇上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认了。” 太后将泠睿交给了夏鸾惜,看着元帝道:“皇上,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非同小可,定是有人要陷害皇后。” “她自己都认了,母后还要为她开脱?” 太后即道:“皇上,宓儿是蛮横了些,可……” “姐姐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自己认的罪也是假的?” 声音传来,众人齐看向门口,宫女一身墨紫宫装的妇人站在门前。 太后冷道:“卫太妃,你怎么来了。” 殿内众妃遂起身向卫太妃一欠。 “这卫太妃是何许人也,咱们入宫至今怎从未见过。” “卫太妃是恪亲王的母妃,恪亲王常年戍边,卫太妃则久居深宫甚少露面。”苏景云梁翎儿等几妃议论道。 卫太妃向太后行礼:“姐姐。” 太后恍然大悟,怒视着陈兮萦:“原来是舒容华你……” “兮萦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孩子,皇后犯法与庶民同罪,舒容华不畏皇后权势,挺身而出为尹氏和小皇子伸冤,试问这宫中还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吗?尹氏虽有罪但皇上并未定其死罪,皇后如此草菅人命试问居心何在。”卫太妃说道。 “臣妾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当日听闻尹氏难产,臣妾同情遂去探望,谁知竟知晓了这些,尹氏死得冤枉,小皇子失母更是可怜,臣妾于心不忍啊。”陈兮萦骤然涕泪。 卫太妃感叹:“舒容华只是一介嫔妃,出首皇后当是难上加难,更何况皇后有太后庇佑,哀家是怕太后姐姐会一心包庇皇后,让尹氏九泉之下也难以明目,更让仗义执言的舒容华和后宫诸妃寒心。” 元帝遂言:“太妃多虑了,若舒容华所言属实,皇后有罪,朕当按律处置。” 卫太妃又道:“皇上,皇后既已认罪,真相便已大白,还望皇上秉公定夺。” “皇上,皇后是一国之母,万不可轻易处置,当慎重而为,先将皇后禁足寝宫,再行发落吧。”太后劝说。 此等处置卫太妃自然不满:“太后,皇后失德,禁足未免太过草率。” “哀家说了先禁足待王公大臣商议之后再行定夺,卫太妃还要怎样,难道要皇上即刻下旨废了皇后吗?”太后已然急火攻心。 “太后莫不是要……”陈兮萦冲动直言,顷刻捧腹跌坐在地上,汗如珠落,神色痛苦异常。 华贵妃忙上前扶着陈兮萦,惊道:“皇上太后,舒容华怕是动了胎气了。” 元帝急道:“来人,速将舒容华送回寝宫,传太医。” “萦儿。”卫太妃担忧不已。 殿内已然乱作一团,众妃惊的惊,窃笑的窃笑,泠钰也被吓坏了,紧紧抱着傅绮筝,傅绮筝轻摸了摸他的头。 陈兮萦接着被送回寝宫,华贵妃也跟了去。殿中顷刻安静下来,众人默不作声。 “将皇后禁足寝宫,不得探视,即刻停了中宫笺表,等候发落。” “谢皇上。”皇后跪拜道,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 太后虽是痛心,但已无回旋余地,只得暂且如此,遂亲自扶起皇后,送皇后回宫。 望着太后和皇后徐徐走出殿外的背影,傅绮筝自然知道皇后禁足便是暂且保住了后位,接着太后怕是要去朝堂为皇后周旋以保住皇后的凤冠了,只是中宫笺表已停,治宫之权便要旁落了。 又是一场好戏落幕,元帝去了宛福宫看望陈兮萦,傅绮筝则带着泠钰去到积雪平地,让柳依和水雾陪着泠钰嬉雪打闹,傅绮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玩耍。 “娘娘,小荷的家人奴婢已差人前去安顿照看了,定不会让太后她们找到的。”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端起茶浅抿了一口,轻点了点头:“既然本宫答应了要保她家人平安富贵,自然不会食言,那个卫太妃的本事也不小,听闻杜太医就是她举荐前去照顾舒容华的,如今看来果真是忠心不二,连替舒容华作证出首皇后都敢,当初本宫让小福子将药渣留给舒容华时还甚是犹豫,怕她没那个本事笼络太医,如今看来是本宫多虑了。” 泠钰捧着一个雪球走到傅绮筝面前:“绫娘娘,这个送给你。” 傅绮筝蔼然一笑:“大皇子不怕本宫吗?” “奶娘和香兰姑姑都说绫娘娘是好人,是绫娘娘帮母妃……帮母妃……”泠钰一时忘词,转着圆咕噜的眼睛。 可爱的模样令傅绮筝喜爱不已,将他抱坐到膝上,此刻面对泠钰,已是心绪万千,泠钰的话更是如火焚心,不禁自问,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娘娘,皇上来了。”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回头看去,元帝正朝这边走来,遂放下泠钰,泠钰跑了过去,喊道:“父皇。” 元帝笑着将泠钰抱起走过来,傅绮筝起身一欠:“皇上怎么来了,舒容华如何?” 李常海说道:“回娘娘,舒容华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均安。” 傅绮筝福下身去:“恭贺皇上又得皇子。” 元帝放下泠钰交给奶娘,伸手扶起傅绮筝,说道:“朕已封了舒容华为舒嫔。” 傅绮筝莞尔道:“舒嫔为尹氏伸冤出首皇后实属难得,此番又诞下皇子,晋封是应当的,皇上怎么不多陪陪舒嫔母子。” “朕有事要与你商议。”元帝说道,屏退了随侍,与傅绮筝漫步道,“朕实难想象皇后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皇后娘娘也是嫉妒之心作祟,臣妾已经领教过了,不过尹氏没有臣妾幸运,臣妾尚且保住了一条命。” “这次是不得不严惩皇后,只是处置皇后非同小可,如今只能暂且将她禁足。”元帝又道,“既然如此,泠睿是不能让皇后抚养了,朕准备将泠睿过继甄妃,你意下如何?” 傅绮筝轻言道:“泠睿是皇子,当然全凭皇上做主。” “倒是你提醒了朕,甄妃失子本就是尹氏作祟,如今也算是对她的弥补。”元帝想了想,停下来看着傅绮筝道,“另外,皇后禁足,后宫诸事应另交予人暂代处置,朕属意绮筝你。” 傅绮筝连忙沉眼推辞:“皇上,臣妾入宫不过二载,如何能担此重任,更何况臣妾之上还有甄妃云妃,二妃之上还华贵妃,臣妾岂能越过几位娘娘执掌后宫,此事万万不可。” 元帝想来傅绮筝说得也是,遂又问:“那你认为该由何人来代掌合适。” 傅绮筝答曰:“自然是华贵妃娘娘,华贵妃娘娘身为贵妃,本就只在皇后之下,入宫多年威望亦高,且华贵妃素来持重,循规蹈矩,知晓分寸,没有人比贵妃娘娘更合适。” 元帝十分诧异:“可华氏今日还出言……” 傅绮筝淡然道:“皇上尚且能以大局为重,臣妾又岂能因一己私怨而置宫中正序于不顾,且贵妃娘娘向来都是有口无心,并未为难过臣妾,臣妾也没往心里去。” 元帝遂也应允:“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二人慢慢走回原处,看着泠钰正与柳依她们玩得正开心,傅绮筝会心一笑,这也算是弥补对这孩子的愧疚了。 正文 第一一五章 意外之喜 “娘娘,明日泠宏皇子满月,华贵妃欲在庆安宫设宴,已差人来邀娘娘,娘娘可要前去?”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淡淡道:“自然要去,本宫送了华氏这么大份礼,岂能不去向她讨杯酒喝。” “如今皇后禁足,太后无暇顾及,尹氏不在了,宫中已然成了华贵妃的天下,可谓只手遮天。” 傅绮筝浅浅一笑:“她的这份殊荣是本宫向皇上求来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以为本宫是怕了她吗,满则溢,盈则亏,本宫就是要让华羽卿满足于眼下的权势,忘乎所以,不然本宫如何趁虚而入将其彻底倾覆。” “奴婢早知娘娘此举是有所打算,如今华贵妃狂妄,处处打压从前依附尹氏之人,就连周杨二位采女都整日躲在宫中不敢露面呢。” “华氏如此记恨尹姜,当日竟还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在众人面前演戏,怕是想借此将泠钰带回宛福宫吧。” “娘娘关爱大皇子,为何不向皇上进言,由娘娘来抚养大皇子?” “本宫哪儿会照料孩子,当日只是不忍华氏假情假意利用大皇子,再说大皇子现在与本宫亲,是因为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他长大了,知道了其中的缘由,或许就该怨怼本宫了。”傅绮筝苦笑道。 春临,万物复苏,与华氏为伍之人如今自然是春风得意,就连一向畏畏缩缩甚少出风头的苏景云沈秋辞等人也开始招摇起来,还有那原本倾向云妃的梁翎儿,如今也投向了华贵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怜了云妃,尹氏一死,原本以为自己盼来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却被华氏给死死踩在了脚下,翻不了身。 傅绮筝让年锦安和柳依水雾三人带着贺礼跟随前往庆安宫,刚出了景颐宫便逢上文月,遂一路前往。 “姐姐,妹妹一直有个疑问。”文月懦懦道。 “何事?” “景颐宫以前的唐公公去哪儿了,总管一直怎么忽然就换成了平公公。” 傅绮筝不解:“唐洛风不在了好一阵子了,妹妹怎忽然问起这个?” “小唐子打理景颐宫得力,许久不见他了,妹妹好奇。” 傅绮筝遂言道:“他早已被皇后下令处死了,本宫正是看在他照顾妹妹还算尽力的份上,将华贵妃所赏的玉簪赐给他陪葬了。” 文月愕然:“小唐子竟然……“又问,皇后为何会处死小唐子。” 傅绮筝笑说道:“妹妹如今应关心的是腹中的孩儿,为一个奴才操什么心,宫中多变故,尹氏死了,连皇后都成了这个样子,我等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一个奴才。” 文月黯然:“是啊,如今连陈兮萦都是舒嫔了,妹妹见了她还得行礼呢。” “舒嫔诞下皇子本该进封,待妹妹诞下皇子,晋为嫔位是迟早的事,何苦只在意这眼前的得失,目光应放长远些才是。” “是妹妹多虑了。”文月沉眼道,看向傅绮筝,又道,“今日见姐姐气色不佳,可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柳依即道:“主子近来白日去乾宁宫为皇上临摹名家书画,夜里又常与皇上对弈到深夜,岂能休息得好,奴婢看着也心疼呢。” “妹妹本还想向姐姐学些书画本事,可有了身孕耽搁至今,待妹妹产下皇子,姐姐教教妹妹可好?倒时皇上欲要临摹,妹妹也能为姐姐分担些。” 柳依又言:“这其中的功力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主子自幼便习琴棋书画,至今已是炉火纯青,所以皇上才放心让主子临摹。” “柳依,你话太多了。”傅绮筝斥道,又看着文月,徐徐说,“妹妹若想学,姐姐自然乐意教,等妹妹生产之后来找姐姐便是,妹妹聪慧,想是一学就会,不日便可赶上姐姐了。” 文月轻点了点头,二人来到庆安宫,甄妃也赶了过来,秋惜抱着泠睿跟在甄妃后面,甄妃抬眼一看傅绮筝便是一笑,许是心情甚好。 傅绮筝遂让文月先入内,和甄妃随后进去。 甄妃边走边道:“没想到太后和皇后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孩子,最后就这么便宜了本宫。” 傅绮筝莞尔言:“这是娘娘应得的,上天欠娘娘一个孩子呢。” 甄妃看了一眼泠睿,欣慰道:“泠睿与本宫甚是投缘,本宫抱着他便不哭不闹,从今以后本宫的心思就全是这孩子的了。” 进了庆安宫,主位上的位子皆空着,太后显然是不会来的,元帝也未至,华贵妃正在殿中与陈兮萦谈笑。 傅绮筝和甄妃上前请安:“见过贵妃娘娘。” “甄妃来了,如今甄妃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久不见甄妃露面,想是照顾皇子脱不开身吧。”华贵妃道。 甄妃看着华妃道:“贵妃娘娘如今执掌宫闱才算事忙,本宫照顾泠睿又算得上什么。” 华贵妃又看着傅绮筝扬唇一笑:“有了舒嫔,绫嫔如今也不寂寞了。” 陈兮萦站起身向甄妃一欠,对傅绮筝微微颔首。 傅绮筝莞尔道:“还没来得及恭喜舒嫔,这是赠与泠宏皇子的贺礼。”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奉上长命金锁。 陈兮萦示意宫婢收下,笑道:“绫嫔,你我二人又能如以前一样平起平坐姐妹情深了,本宫很是高兴呢。” 傅绮筝并未多理会,与甄妃走到殿旁坐下。一看身边是许久未见的贺悠竹,这宫中无数自持聪明之人,傅绮筝唯独只钦佩贺悠竹的智慧,她无心相争,却多次相助于自己,这些情谊有一日当予以回报才是。 “甄妃娘娘,绫嫔娘娘。”贺悠竹起身一欠。 甄妃道:“娴容华无需多礼。” 正当几人准备落座之际,元帝驾临,众妃齐福身相迎。 “都起来吧。”元帝进来道,又看着华贵妃,“母后怎么没来。” 华妃应道:“臣妾差人去请了,说太后身体抱恙,无法前来。” 元帝到殿上落座,华贵妃跟着上去坐到了旁边的桌上。 甄妃对傅绮筝轻语道:“那可是皇后的位子呀。” 傅绮筝抬眼看去,华贵妃自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王宓尹姜那些时候不也如此吗,遂付之一笑。 管弦丝竹,歌舞升平,如今有人怕是在那清冷的华殿之中暗自泪流吧。 傅绮筝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却是毫无胃口,静静欣赏着歌舞。 华贵妃笑说:“今日是泠鸿皇子满月之喜,臣妾特地从宫外请了一庖厨,依照民间习俗为小皇子做了一道菜,名为:厚福多寿,来人,呈上来。” 宫女们随后奉菜入内。 “这不就是红焖肉吗?”文月看着面前的菜笑说道。 待菜呈于傅绮筝面前,傅绮筝看了一眼这浓腻之菜便是难受至极,霎时紧捂住嘴撇过头于桌旁一阵胸闷作呕。 “绫嫔何故如此,莫不是嫌弃本宫的一番心意。”华贵妃责难道。 傅绮筝缓过来,起身福下身去:“臣妾失仪,皇上,贵妃娘娘恕罪。” “无碍,起来吧。”元帝说道。 傅绮筝方才起身,刚坐下一看那菜便又是一阵猛烈反胃难受。 见傅绮筝干呕得厉害,年锦安忙上前顺抚着傅绮筝的背:“娘娘没事吧。” “绫嫔莫不是?”甄妃见状面露喜色,吩咐道,“来人,还不赶紧将这菜撤了。” 甄妃又起身一欠,对元帝道:“皇上,得赶紧请太医来才是。” 元帝遂让人前去传太医,宫婢将菜端走,傅绮筝方才好受了些,坐起身来,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时无状,欲起身请罪。 元帝关切道:“身子不适先坐下,太医看过再说。” 太医火速赶来,甄妃吩咐柳依和水雾道:“还不快扶好你们主子去后殿让太医诊脉。” 两个婢子遂扶着傅绮筝起身去往后殿,年锦安大致是清楚了,于是一路嘱咐二人小心搀扶,扶着傅绮筝进了后殿坐下后,万太医上前诊脉,细细把了许久,俄而眉间浮出喜色,拱手道:“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两月身孕。” 柳依和水雾欢喜不已,只有傅绮筝惊然木讷住了。 柳依忙道:“娘娘没听清呢,太医赶紧再说一遍。” “娘娘有身孕了,娘娘大喜。”太医再度跪拜恭贺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笑意徐徐绽于面庞。 “太医快随奴婢去禀报皇上吧。”年锦安笑道,赶紧带着太医一道出去了。 俄而元帝入内,看到傅绮筝道,已然欣喜若狂,:“绮筝,咱们有孩子了。” 傅绮筝望着元帝,轻点了点头,喜悦溢于言表。 “朕送你回宫。”元帝欣然道。 傅绮筝刚起身便被元帝拦腰抱起,傅绮筝颦眉道:“皇上,臣妾自己能走。” 元帝全然不顾傅绮筝反对,抱着她走入前殿,殿内歌舞已止,众妃安静地坐着,见元帝和傅绮筝出来,方才起身。 “常海拟旨,绫嫔傅氏即刻晋为绫妃,另外传朕的御撵来,朕送绫妃回宫。” “嫔妾恭贺绫妃娘娘。”周采女第一个跪贺道,杨氏随之, 殿中除华云甄三妃外的妃嫔宫婢皆跟着跪拜:“恭贺绫妃娘娘。”就连陈兮萦和佟书锦虽是不情愿,但也不得不随众人跪贺。 “行了,都起来吧,景颐宫之人,赏。”元帝说道,言罢抱着傅绮筝出了庆安殿。 回到景颐宫,元帝一路都不肯放下,抱着傅绮筝径直入殿,将她安置在床上,命其卧床休养。 傅绮筝看着坐在床边元帝,颦眉抱怨:“皇上,臣妾哪有这般金贵。” 元帝正色道:“不知道什么叫母以子贵吗?” “那也没见舒嫔和月儿如此啊。”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皇上……” “来人,明日宣大学士夫人入宫。”元帝随即吩咐道,又看着傅绮筝,“朕的话不听,你母亲的话总要听了吧。” 傅绮筝无奈拗不过元帝,沉下眼轻抚着小腹,一场微妙的缘分,自己竟然也要做母亲了,慰然一笑。 “娘娘方才没怎么用膳,奴婢让膳房做了燕窝粥,娘娘尝尝吧。”年锦安端着燕窝粥进来道。 “拿过来。”元帝道,接过年锦安呈来的粥。 傅绮筝伸手欲接:“臣妾自己来吧。” “坐好。” 傅绮筝无奈,只得乖乖坐着,一勺勺热粥递来,皆是暖意。 喝完粥,傅绮筝轻言道:“皇上还是快些回去吧,贵妃娘娘她们定还在庆安宫等着皇上,今日是三皇子满月,皇上岂能不在。” “朕不走了,留下来看着你,省得你不安分。” 傅绮筝很是不服气:“臣妾几时不安分了。” “你非要朕明说朕不想走吗。”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忍俊不禁:“皇上明说有何不可,臣妾断然不敢再撵皇上走。” 元帝坐到傅绮筝身旁,轻揽着傅绮筝,徐徐温语:“朕和你都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傅绮筝依偎着元帝,轻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一六章 温情脉脉 清晨,傅绮筝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枯枝已焕新芽,和煦的春风拂面,原本死气沉沉的花园也总算有了生机。 柳依进来见傅绮筝站在窗边,急道:“主子怎么下来了,若是被皇上知道,该责罚奴婢们了。” “下来走走,本宫这几月难不成都要睡过去?” 水雾进来又急道:“主子,外面天寒,主子站在窗前受了寒可怎么得了。”连忙拿了件披风与傅绮筝披上。 接着年锦安又进来道:“娘娘,这是膳房刚炖好的参汤,娘娘趁热喝了吧。” 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傅绮筝一时很是不适应,为了孩子便也一一遵从,唯独卧床休养这一条,时坐时躺百无聊赖腰酸背痛。 “主子,傅夫人来了。” 傅绮筝欣然迎出门去。 秦氏施礼道:“绫妃娘娘。” 傅绮筝扶起秦氏:“娘,这儿又没外人。” 秦氏笑说:“这是宫里,凡事都要讲个规矩。” “夫人可算来了,快说说娘娘吧,皇上让娘娘好生休养,娘娘说什么也不肯卧床静养。”柳依忙道。 傅绮筝抱怨道:“哪里用得着如此小心,瞧着兰容华还有之前的舒嫔,她们不也好好的?” 秦氏说道:“小心总是好的,这孩子的身份贵重,你这做娘的自然要多当心些。” 傅绮筝拉着母亲一同在殿中坐下,秦氏也是心悦不已:“昨夜宫里来人说你了身孕让娘今日进宫探望,娘高兴得整宿没睡,一大早便赶着入宫,嘉懿原本也想跟来,今日礼部尚书的夫人五十寿辰,娘无法前去便让嘉懿代娘去了。”看着女儿,不禁掩嘴笑说,“上次还说自己是个孩子,如今怎么着。” “娘就别取笑女儿了,女儿也没料到会有这事。” 秦氏轻拍着女儿的手:“这是好事,别人盼还盼不到呢,筝儿都要做母亲了,娘就快成外祖母了,不服老都不行啊。” 傅绮筝头轻靠在秦氏肩上:“娘还年轻,哪里老了。” 用罢午膳,柳依进来道:“主子,兰容华,周采女和杨采女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傅绮筝说道。 “给绫妃娘娘请安。”几人行礼道。 “免礼。”傅绮筝说道,起身引着秦氏到几人面前,道,“娘,这是女儿曾跟娘提起的舒容华文月,这是周采女,这是杨采女,都是一宫姐妹,平日里对女儿也是照顾有加。” 秦氏遂向几人一欠:“三位嫔主好。”。 “傅夫人贵为一品诰命,夫人之礼,嫔妾哪里受得起。”周氏笑说。 杨氏随之说道:“听闻夫人来了,我等特地前来探望。” “姐姐和夫人长得真像。” “都坐吧。” 周氏又言:“绫妃娘娘有孕,我等也跟着沾了不少喜气呢,这景颐宫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皇上都赏了不少东西,就连兰容华腹中的皇子都有份。” “如今众姐妹恨不得都搬到咱们景颐宫来,说咱们景颐宫是块福地呢。” 二人一人一句奉承着,聊了许久,傅绮筝和秦氏含笑闻之不语,只见文月也默然坐着一言不发。 傅绮筝忙问:“妹妹怎么了,怎么这般郁郁寡欢。” 文月回过神,说道:“没,只是出来久了有些乏了。” “快回去歇息吧,妹妹生产在即,这个节骨眼上可别累坏了。” “是,那嫔妾告退。”文月一欠,燕儿便扶着她走了。 见文月匆匆离去,周氏和杨氏便也不好久留,只得随之离去。 待几人走后,秦氏方才说道:“听绮姝说,以前你吃的不少苦头都是因为兰容华。” “娘,事情都过去了。” 秦氏不解道:“可今日所见,兰容华不见得与你亲近啊。” 傅绮筝微微叹息:“文月大概是想家了吧,女儿昨日刚得知有孕,今日皇上就宣了娘入宫探望,可文月入宫至今还没见过家人,不过西州路途遥远,隔着崇山峻岭,哪是说见就能见的。” “西州,的确遥远,但就算娘和筝儿隔着千山万水,只要筝儿需要娘,娘也会不远千里赶来。”秦氏蔼然一笑,又对傅绮筝道,“坐久了,进去歇会儿吧。” 安顿傅绮筝睡下,秦氏将景颐宫的宫婢内监召集起来,事无巨细,一一嘱咐了好些遍,傅绮筝躺在床上听着殿外的声音,想是以后的日子得更加拘束了。 熟睡去,忽然梦见自己儿时在府中与姐姐嬉戏的画面,绮姝,绮琴总会为了些小事拌嘴,时常不合,但对傅绮筝却都是极好的,从小是最小的妹妹,被人保护惯了,忽然有一日被人当做姐姐,便开始不顾一切想保护文月和沈云清,就像绮姝和傅祺保护她一样。如今云清不在了,文月日渐生疏,昔日的秀女已然殊途乃至成敌,醒来时不禁心生孤寂,一滴泪划过眼角。 秦氏正坐在床边,见傅绮筝醒来眼角还挂着泪珠,急道:“怎么流泪了,有孕之人不能哭。”连忙替女儿搵去泪痕。 傅绮筝偏过头看着一旁的母亲,也算是有了些安慰,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轻唤道:“娘,我想姐姐了。”经历了这些尔虞分离,如今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方知血浓于水的亲情更可贵。 “裕王去巡查永安军营了,绮姝也跟着去了,待她回来,娘让绮姝来看你,说不定还不用娘去说,你姐姐得了消息便自个儿跑来了。”秦氏笑道。 “还有琴姐姐,我在浔州附近的城镇遇见她了,这事一直没告诉玉姨娘。”傅绮筝小声说道。 秦氏沉眼道:“娘听你哥哥说了,这是她自己所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琴姐姐过得并不好,娘可否说服爹让琴姐姐回来。” 秦氏无奈道:“实话告诉你吧,上次阿祺跟娘提起后,娘便差人去那小镇看过了,绮琴一家早已搬走,不知所终。” “怎会突然搬走,娘再派人找找。” “放心,娘会让人去找的,找到了她若愿意回平京,就算不回傅府,娘也会另予她置处宅子,保她一家衣食无忧,她若不愿回来,娘也会时常派人去看看的。” “多谢娘。”傅绮筝支起身坐起,轻靠在秦氏肩上。 秦氏揽着女儿,徐徐拍着其肩,笑语:“这孩子,跟娘还这么客气,绮琴虽不是娘所生,但咱们是一家人,娘身为主母,岂能亏待了她,时候不早了,该嘱咐了娘都嘱咐了,也该回去了。”秦氏抬眼间看见门前之人,忙对傅绮筝道,“皇上来了。”遂起身施礼。 元帝遂言:“傅夫人免礼。” 傅绮筝便吩咐柳依和水雾送母亲出宫,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一阵不舍,欲求元帝恩准母亲能时常入宫,却不忍母亲奔波,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后若是想念亲人,朕再召他们入宫便是。”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臣妾都要做母亲了,岂能再依赖家人。” 元帝一笑:“那方才朕所见的却是依赖得紧哪,也不知那是绫妃还是傅五小姐。” 傅绮筝看着元帝微微莞尔:“臣妾如今在皇上面前,自然是绫妃。” 春日已深,元帝流连景颐宫已有一月,皇后之事仍是悬而未决,傅绮筝足不出户,但从年锦安在外面探听的消息里得知,太后这一月甚少露面,嫔妃前去请安也不见,若不是为皇后之事消极避世,便是在暗地谋划着什么。周杨二氏也时常来告知些华贵妃在这宫中如何耀武扬威的琐事,尤其诉苦华贵妃对景颐宫的主子奴才们过多苛刻,无非期盼着傅绮筝能帮她二人出头,傅绮筝却是闻之一笑。华贵妃越是如此得意忘形,则越是藏不住尾巴。 傅绮筝走到看奏折的元帝身旁,说道:“皇上日日在臣妾宫中批折子,就快把乾宁宫搬过来了,若有大臣求见,皇上又得赶回乾宁宫去,如此奔波,皇上受累,臣妾也难以心安。” “那朕明日就回乾宁宫。”元帝淡淡道,又抬头看向傅绮筝,“待朕下朝回宫,便让人来接你前去。” 傅绮筝欣然答应,许久没有出过这景颐宫了,如此也能出去透透气。 元帝拉过傅绮筝站到身边,:“让朕听听朕的皇子可有动静。”说着便贴耳于傅绮筝小腹前,仔细聆听。 傅绮筝笑道:“这才三个多月,岂会长这么快,皇上太心急了,再说了,皇上怎知是皇子,若是个公主呢。” “无论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若是公主,必定如你一样秀外慧中。”元帝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该为这孩子想个名字了,名字朕得好好思量思量。” 傅绮筝忍俊不禁,都有好些个皇子了,竟还如此心急,反倒是自己心态尚且平常,静静等候孩子的降生。 之后的日子傅绮筝用了午膳便乘撵去往乾宁宫。 一日路上,闻得前边几个内监小声议论着:“你们听说了吗,邢司那边最近可闹鬼。” “这事儿越传越玄乎,听说是之前在刑司没了的那个宫女怨气太重,投胎不成便成了鬼。” “在刑司没了的人那么多,到底是哪个宫女。” “就是绫妃娘娘之前的贴身宫女。” 傅绮筝坐在撵上闻得真切,眉头深锁 年锦安快步上前斥道:“大胆!竟敢乱议这些无稽之谈。” 二人却不慌不忙地说:“姑姑恕罪,奴才不敢以讹传讹,这事是真的,姑姑若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 步撵渐近,柳依说道:“绫妃娘娘在此,你们还敢危言耸听。” 二人转过身来对傅绮筝跪拜道:“参见娘娘,奴才该死,可此事千真万确。” 傅绮筝扫了一眼二人,淡淡道:“罢了,走吧。” 正文 第一一七章 取舍 倏尔,傅绮筝回眸看了一眼那两个内监疾步匆匆离去的身影,回过头对身边的年锦安小说道:“暗查此事。” 年锦安颔首道:“奴婢明白。” 到了乾宁宫却见李常海守在殿外,见傅绮筝来了连忙迎上来:“绫妃娘娘,夏尚书在里面,娘娘稍待片刻。” 傅绮筝不解:“夏尚书,哪个夏尚书?” 李常海答:“就是兵部尚书夏明旭夏大人。” 傅绮筝闻言心下惊诧万分,太后到底还是做到了,如此一来皇后就多了一个撑腰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倒下了,这段时日来自己深居浅出,虽有年锦安往来告知些宫中之事,对朝堂却是孤陋寡闻。 “夏大人今日上任,下了朝就随皇上来乾宁宫议事,已经好些时辰了。” 傅绮筝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莞尔道:“无妨,皇上政事繁忙,本宫就先回去了,有劳公公告知皇上本宫来过了。”言罢登撵离去,走了不远便吩咐停下,对柳依等人道,“本宫想四处走走,你们先回去。” “主子怎能……”柳依忧心道。 年锦安遂言:“奴婢陪着娘娘吧。” 傅绮筝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锦安转身步行而去。 年锦安见傅绮筝一路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查出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个,装神弄鬼不过是想吓唬本宫,本宫若不信,她又能奈我何。”傅绮筝轻叹了口气,“看来太后这几月也没闲着,只是太后到底是如何成全了夏明旭,尚书之位竟能如此轻而易举落到了夏明旭头上,他只是区区兵部员外郎,上面还有左右侍郎,一切岂会如此顺利。”傅绮筝心下清楚,夏明旭高升的背后一定有个万全的理由,否则怎至朝中竟无人反对,就算王斐两家再力荐,傅家和秦家也该有所遏制才是。 “瞧瞧她那个样子,也就是本嫔这个做妹妹的还肯去看看她。” “主子,皇后娘娘好像从来没把主子当过亲妹妹。” “皇后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本嫔,本嫔如今虽只是个贵人,但日子过得舒坦,看看她这个皇后如今是什么下场,嫡女又怎样,太后的侄女又怎样,如今本嫔尚有自由,她却被圈禁在此。”王姒回头朝着皇后寝宫的方向,愤愤道 宫婢抬眼间看见了傅绮筝,忙拉了拉王姒的衣袖:“主子别说了。” 傅绮筝顺势望去,果真是走到皇后宫外,王姒回过头看见傅绮筝,便不再言语,沉眼一欠:“绫妃娘娘。” “王贵人免礼,你我是一同入宫姐妹却从未过多来往,长此下去未免生疏,今日年姑姑也在此,王贵人可乐意陪本宫走走?” “嫔妾自然乐意。”王姒说道,遂与傅绮筝一起漫步宫道中。 傅绮筝笑了笑:“当年在初澜宫中得知王贵人是王家的千金,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让众姐妹好生羡慕呢。” “什么亲妹妹,她压根就没拿我当过妹妹,在家没有,在宫里也没有。”王姒抱怨道。 傅绮筝很是诧异:“怎么会?既是一家人,皇后娘娘应对王贵人格外关照才是。” 王姒愤然道:“她不就……” “主子。”宫女着急打断了王姒的话,王姒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辞有所不当,遂沉眼道,“嫔妾随口之言,让绫妃娘娘笑话了。” “无妨,本宫甚是挂念昔日的姐妹情谊,如今众姐妹各有各福,你我今日能在一起说说话已是难得了,贵人尽管畅所欲言。” “是啊,各有各福,就连那出身卑微的兰容华如今都在嫔妾之上,说起来兰容华与绫妃娘娘当是好姐妹吧。”王姒不甘心道。 傅绮筝微微一笑:“兰容华与本宫是萍水相逢,怎及王贵人与皇后血溶于水的亲情,本宫为妃,文月为容华,本宫能做之事比起皇后娘娘可是差远了。” “娘娘与兰容华虽只为至交尚且有福同享,可嫔妾在姐姐和太后眼里恐还不如一个舒嫔,到头来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姒神色颇有些讥诮。 傅绮筝忙道:“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算了,莫让他人听见。”走了一阵子,二人聊了许多,傅绮筝从王姒言语之间大致也知晓了些东西。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一会儿皇上就该来景颐宫了。” 傅绮筝遂言:“与王贵人聊得兴起,差点忘了这事,今日恕本宫不能与王贵人久聊,不过本宫倒觉得与王贵人投缘,王贵人若有空不妨多来景颐宫坐坐。” “是。”王姒欠身道。 待傅绮筝走远王姒宫女才问道:“主子不觉得绫妃今日与主子这般客气,有点奇怪吗?” 王姒微微一笑;“绫妃圣眷正隆,本嫔与她交好肯定不会吃亏,反正皇后和太后从不正眼瞧本嫔,本嫔倒不如在绫妃那儿赌一把,瞧瞧那文氏不就跟着绫妃沾了不少光吗?” 傅绮筝边走又边与年锦安说道:“回头挑些好的珍玩首饰给王姒送去,她虽是太后和皇后都不待见的人,但她姓王,在那个家里说话想必还是有人听的。” 俄而停下步子,想了想道,“本宫总觉得那两个内侍演的那出戏没那么简单,他们言语中似在引本宫去刑司,那本宫去刑司看看。” “娘娘有孕在身,那地方晦气……。” “只在门口瞧瞧,若无异样,便是本宫多心了。”傅绮筝淡淡道,便移步去往刑司。未至门前,便看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神色大都惶惶。 “奴才参见绫妃娘娘。”一个内监过来行礼道。 傅绮筝瞧着那人眼生,遂问:“你是?” “奴才是刑司总管张万。” “你既是总管,那从前的汪公公哪儿去了?” “上次雨霏一案后,皇上大发雷霆,皇后求情留了他一命,将他杖责后罚去当了苦役,前些日子听说他好端端地就没了,也不知是否是雨霏姑娘怨念太深,前来报仇了。” “说来也怪,本宫近日也是时常梦到雨霏,当初都怪本宫未能救得了她。”傅绮筝喟叹道。 “实不相瞒娘娘,近日刑司也是怪事连连,刑房里的横梁不知怎么的就断了,险些塌了下来,深夜又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或笑,或哭,刑司上下人心惶惶,都说是雨霏姑娘来寻仇了。” 年锦安问道:“那公公为何不怕。” “汪全走后奴才才上任,雨霏姑娘与奴才无冤无仇,自然用不着害怕,不过从前对雨霏用刑之人都莫名其妙的沾上了怪事,有的疯有的病,无一逃过。” “张公公越说越玄乎了。”傅绮筝面露骇色,未再多言便带着年锦安转身离去。 离开刑司径直回了景颐宫,于主殿中坐着反复思量,一脸愁容。 午夜睡梦中惊然坐起,惶悚不安,也惊醒了一旁的元帝。 “怎么了?”元帝关切道。 “梦魇罢了,近来时常如此,只是不知今日怎么越发厉害了。” 一来几日傅绮筝都于梦中惊醒,元帝担忧不已,日日让太医前来诊脉,可太医所开的安神药皆似无效,傅绮筝难以安寝之事愁坏了景颐宫上下,此事在宫中传得也是沸沸扬扬。 傅绮姝回京后便立即请旨入宫看望傅绮筝,见傅绮筝神色有些憔悴,也是一阵揪心:“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就夜不能寐。” 傅绮筝笑道:“是外面的传言夸大其词,只不过多梦罢了,哪至夜不能寐,我若不睡,岂不折腾坏了孩子。”说着挽着傅绮姝走入内殿,将门掩好,方才说道,“妹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斐家究竟使了什么招数,竟真为夏明旭谋得了尚书之位。” “是让夏明旭上奏提议改军制,铸新兵符,将原本分散的军权集于皇上一人,其实军权虽散,但始终在皇上手里,所谓的改制,不过是削弱统兵之将领的权利罢了,就像王爷的永安军,从前将士是认王爷的兵符,皇上要调集永安军,便会下令给王爷,军制一改,就意味着皇上手里的兵符可越过王爷直接发号施令,也可随意给永安军安个将领,让其率军出征。” 傅绮筝讶然:“如此一来,各处掌兵权之人岂不人人自危?皇上若信得过,便让他领军,若信不过便可换人,换了兵符实则是让他们拿不稳那兵符。” “对于皇上来说是好事,皇上自然会看重夏明旭,若他成了尚书,便能名正言顺推行此举。再者此举也并非要将军权易主,表面上是谁的还是谁的,就算将来换人,对将士来说跟着谁不是跟呢,太后这算盘打得好,她斐家没有掌军权之人,自然干系不上。”傅绮姝无奈道。 傅绮筝娥眉轻蹙:“这是固皇权之举,谁若反对便是盼着削皇上的权,太后的人就会借此上奏弹劾其有异心,那可就难以洗清了,难怪连爹和外祖父会束手无策,只得看着夏明旭坐上尚书的位子。” “永安军历来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年随太祖打下江山,太祖将其命名为永安,其寓意一为守大宁永安,二为永远追随安辰一脉,起初是交由祁老将军统率,老将军故去,先帝谁也不肯给,最后将其交给了王爷,这些年天下太平,永安军便驻扎平京城外,守卫京畿,可王爷一直未有懈怠,治军兢兢业业,谁知如今……”傅绮姝叹息道。 “可我记得爹说过,驻守平京的有两支军队,另一支可是王家的,斐王二氏向来为同盟,太后这样做不是也削了王家的兵权吗?” 傅绮姝遂言:“或许是事急从权,顾不得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太后也有顾头不顾尾的时候,如此取舍当后患无穷。” ******************************************************(某萱的话):今天晚更了一个小时,小萱刚放假回家没来得及写,所以延迟了点,新鲜出炉。以后不出意外都是13点更。感谢亲们的收藏与推荐,另外所有的评论(无论是女频的还是某讯上的),每一条小萱都认真看了,谢谢亲们的支持,在此保证:绝不弃文。 正文 第一一八章 政谋(上) 近日宫中不乏有费尽心思欲讨好傅绮筝之人送来各式各样的助眠之物,待她们走后,傅绮筝便交由年锦安拿去逐一查验。 “奴婢猜测也是有人欲借装神弄鬼让娘娘伤神,从而伤及皇嗣,但如今看来怕远不及此。” “宫道里的内监,刑司进出的众人就连那个张万,无一不是在演戏给本宫看,刑司一向是里面热闹外面冷清,怎会像那日诸人随意出入,本宫只是远远一看,尚未走近那张万径直过来请安,想必咱们那一路早已被盯上了,本宫也只好一步步演下去,看看幕后之人到底要如何,知道这是个圈套,也只能犯险一试,若那人知道本宫已识破,再行它计,那才是真正的凶险,她们东西可有异样?” 年锦安方才道:“万太医回禀说无论是嫔主们送来的还是内府送来的皆没有做手脚,娘娘可安心。”“这戏演不长久,本宫的梦魇若忽然好了,总得有个说辞,将那内府送来的安神香焚上吧。” 傅绮筝淡淡道,又问,“那日的两个内监是哪个宫的。” 年锦安遂一边焚香一边说:“奴婢暗地查过了,只是两个内府杂役。” “主子,秦夫人求见。”柳依进来道。 傅绮筝惑然:“秦夫人,哪个秦夫人?”“她说她是秦相的夫人孙氏,是娘娘的外祖母,虽然奴婢看她那个年纪也不像……”柳依懦懦道。 傅绮筝明了,遂言:“让她进来吧。”走入殿中坐下,孙氏一向与傅绮筝和母亲不合,怎会突然来访。 柳依领着孙氏进来,孙氏二话没说,进来就跪在地上:“绫妃娘娘,求绫妃娘娘救救泰儿吧。” 傅绮筝见状一惊,忙道:“夫人这是作甚,有什么话起来说。”示意柳依扶起孙氏。 孙氏起身又是一阵捶胸顿足:“绮筝,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继母的刻薄了你母亲,可秦泰是你母亲的亲弟弟啊,是你的舅舅,今日他被皇上关进了大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傅绮筝愕然:“皇上为何要抓舅舅。” “只听闻今日早朝有人弹劾秦泰,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得而知。” 傅绮筝更为不解:“既是朝堂之事,外祖父和父亲自会周旋,夫人为何不在家等候消息。” 孙氏声泪俱下:“听闻泰儿出了事,我哪里还坐得住,虽不知泰儿犯了什么事,听报信的人说此事可大可小,若以朝政论大能问斩,就是相爷也保不了他,若撇开律法小能……”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傅绮筝追问:“小能如何?” 孙氏方才道:“那人说只需绫妃娘娘开口说句话,皇上便会放了泰儿,等不及相爷回来,我就随那人入宫来见你了。” “夫人这也相信?”傅绮筝正纳闷孙氏是如何进宫的,原来一切都是刻意安排,若秦泰入狱之事是真的,那多半也是早就有人谋划好了,报信的人恐就等在外面,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去告知孙氏接她入宫。能办到这些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入宫一路过来都听说皇上最宠的就是绫妃娘娘,皇上不听你的话还能听谁的,绮筝,泰儿可是秦家的独子啊,相爷一把年纪了,你忍心看着你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见孙氏哭哭啼啼自乱阵脚,傅绮筝恼道:“那夫人可否容本宫先将此事弄个明白。” 孙氏接着便是一阵哭诉:“绮筝,以往都是我不好,你要记恨就记恨我,你舅舅从小待你不薄啊,你们兄妹几人中,秦泰最疼的就是你,你难道真要见死不救吗。” “夫人若要娘娘相助,也得让娘娘弄清缘由才是,夫人在此苦苦相逼,娘娘纵使着急也于事无补。”年锦安劝道。 傅绮筝随之道:“夫人听信之言实在荒谬,本宫有何本事能左右皇上圣裁,待事情弄清,若是本宫能相助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舅舅不是外人,夫人还怕本宫会袖手旁观吗。” 小平子忽然进来道:“娘娘,落梅台那边说是兰容华要生了。” 傅绮筝遂起身对孙氏道:“本宫要去看看兰容华,夫人先回去吧,说不定外祖父和父亲已有了主意。”又吩咐柳依道,“送秦夫人出宫。”言罢便不再顾孙氏,移步前往落梅台,还未走近便听到寝殿里传来的阵阵喊声,声声揪心,年锦安扶着傅绮筝进了落梅台。 两名太医守在寝殿门外:“参见绫妃娘娘。” 傅绮筝忙问:“兰容华情况如何?” “娘娘放心,臣等已把过脉,兰容华无恙,定能平安生产。” 傅绮筝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一会儿便闻得外面的声音:“华贵妃到。” 傅绮筝见华贵妃走入,施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华贵妃走到殿上落座,对傅绮筝道:“绫妃免礼听闻近日绫妃夜不安枕,绫妃有孕在身更要好生将息,若损及皇嗣该如何是好。” 傅绮筝遂言:“劳娘娘挂心,臣妾不碍事,只是偶有梦魇罢了。” “梦魇可大可小,本宫如今摄六宫事,岂能不关心绫妃和腹中皇嗣,本宫对宫中姐妹一视同仁,听闻兰容华临盆,本宫匆忙赶来,里面如何?” 傅绮筝沉眼道:“娘娘仁德,兰容华托娘娘的福自会平安。” “坐下说话。”华贵妃淡淡道。 傅绮筝落座到殿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夏家得势,太后那边紧接着便是弹劾秦泰,明摆着是要重创秦家,秦傅二府唇亡齿寒,如何不忧心。 华贵妃瞧了一眼傅绮筝:“绫妃似乎有心事。” 傅绮筝回过神来道:“臣妾是忧心兰容华。” “你们果真是姐妹情深。”二人静坐了良久,一语不发,傍晚十分,一阵清亮的哭声传出,接着婆子出来向华贵妃复命:“贵妃娘娘,容华嫔主生了位小公主。” 华贵妃笑道:“公主好,待绫妃诞下公主,二位公主又能做姐妹了,还是亲姐妹,情更深,好了,兰容华没事本宫也放心了,就先回去了,绫妃去看看你的好姐妹吧。” 华氏来此,耐心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而已,傅绮筝遂进入寝殿,文月躺在床上,甚是虚弱,奶娘正抱着小公主给文月看。 文月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又看向傅绮筝,喜极而涕:“姐姐,我有女儿了。”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小公主长大了定跟妹妹一样漂亮。”随后元帝驾临,奶娘便将公主抱去给元帝看,傅绮筝也跟了出去,莞尔道:“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位公主,皇上还不赶紧与公主起个名字。” 元帝抱着小公主看了一阵子,思前想后却道:“朕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莫不是你帮朕想想?” 傅绮筝笑道:“皇上的公主,起名这等要事自然要皇上亲自来,臣妾岂能代劳。” 元帝道:“你与兰容华要好素来不分彼此,也算是这孩子的母亲,起个名字有何不可。” 傅绮筝遂上前一看,孩子模样着实可爱,不由得心生怜爱:“这孩子眉眼像文月,以后定是个美人,美貌尚在其次,美而聪颖才是可贵,取这个颖可好?不过这名字不应由臣妾一人说了算,还要问问兰容华才是。” “也好。”元帝道,将小公主交予奶娘,与傅绮筝走入殿中探望文月。 “皇上。”文月喊道。 元帝走到床边,嘱咐道:“好生休息。” “妹妹快替你的小公主想个名字吧。” “绮筝已想到一个颖字,聪颖之颖,另一字当由你这母亲来定。” 文月徐徐说道:“嫔妾不如姐姐博学,只知女儿家蕙质兰心,就叫蕙颖吧。” 待与公主取好名字,元帝和傅绮筝一道去往景颐宫主殿,一路默然,刚进了寝殿,元帝落座,说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傅绮筝闻言一愣,惑然看向元帝:“皇上要臣妾说什么。” “朕听闻秦相的夫人早些时候来探望过你,她没跟你说什么?” 傅绮筝站在殿中,沉眼道:“皇上指的是吏部侍郎秦泰入狱一事吧,臣妾已经知道了。” “朕以为你会向朕求情。”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才道:“秦大人是臣妾的舅父,初闻此事臣妾自然是心急,但如果舅父有罪,则律法难饶饶,臣妾求情便是让皇上徇私枉法,实属不该,若其中另有隐情,皇上断然不会冤枉舅父,无论如何臣妾相信皇上圣裁。” 元帝慰然,拉过傅绮筝坐到身边,正色道:“朕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方不负你一个信字。” 傅绮筝看着元帝,浅浅一笑:“皇上今日不会是在躲着臣妾吧。” “你可想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臣妾不敢与皇上妄议朝政。” 元帝笑道:“就算朕不说,自然也有人会告诉你。” 傅绮筝遂言:“那臣妾还是听别人说好了,皇上告诉臣妾,臣妾与皇上品论便是议政,别人告知臣妾,充其量只是闲话家常。” 正文 第一一九章 政谋(下) 第二日清晨,傅绮筝还未起,嘉懿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赶进宫来等在景颐宫外。 傅绮筝醒来才知道嘉懿已在外面等了良久,忙让她进来。 傅绮筝坐于妆台前梳妆,说道:“来了也不吭声,怎么这般客气在外面等。” 嘉懿笑道:“绫妃娘娘今非昔比,我岂敢打扰娘娘安寝。” 傅绮筝忙问:“一大早赶来,究竟出了何事?” “昨日孙氏回去后,相爷得知孙氏竟入宫求你相助,对孙氏大发雷霆,斥她莽撞,父亲知道此事干系甚大,让我一早入宫告诉你让你千万为此事和皇兄置气,也别替秦侍郎求情。”嘉懿说道。 “原来是这事。”傅绮筝屏退了伺候梳妆的宫婢,方才说道,“此事我早已看破是个圈套,又怎会傻傻地上当,不过到底发生了何事,怎至入狱。” “是地方官员的考课上出了乱子,监察御史上奏不少地方官贿赂吏部之人以完成考课,甚至不乏直接花钱买晋升买前途,虽说都是些地方小官做的手脚,可无论官大官小都事关政纪,皇兄下旨严查,这一查就查出了不少,有些任命文书是以秦侍郎的名义发往,太后那方的人便群起弹劾秦侍郎就是幕后敛财的主谋,所谓的证据面前,皇兄下旨将秦侍郎收监,昨日秦相去探望了秦侍郎,秦侍郎说那些调任晋升的文书都是斐尚书让他发的,至于那些人的考课,都是些小吏,原也用不着秦侍郎亲自过问。” “官再小只要一沾上政纪便是朝之重事,斐家分明就是抓住了这点,专挑舅父不会过问之事做文章,可文书偏是由舅父发出,若说未过问便是失职,过问了便是主谋,怎么都说不过去,舅父怎会糊涂至此,就算尚书之命不可违,他也该与外祖父商议才是,外祖父岂会看不出这背后大有文章。” “秦侍郎偏偏又是逆性子,与秦相素来父子不合,自打进了吏部便想靠自己不靠秦相,所以很多事连秦相都蒙在鼓里,若不是出了事,秦相竟不知自己的儿子被斐家利用了如此之久。” “昨日孙氏入宫,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我若求情,皇上放了舅父,斐家估计就该上奏言我误国,若皇上不放,我如此干政,便会令皇上心生嫌隙。孙氏昨日苦苦相逼怕也是太后所教,如果我直言不肯相助,孙氏则会对我怀恨在心。太后之计无非就是想让我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爹娘担心的也正是这点,只有那孙氏如今还执迷不悟只想着你说句话让皇上把秦侍郎放了,秦相气急了,孙氏还在怨秦相不肯救自己的儿子。” “她也是救子心切,娘与孙氏虽说有隔阂,但此事与舅父无关,若能帮上忙,我岂会袖手旁观。” “说说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此事舅父恐难全身而退,为今之计只有让舅父认罪,就说下面报上来官员考课通过,他便安章程发了任命文书,至于是如何通过的,他从未过问,如此一来就是督办考课不力,按失职处置,虽说官位是保不住了,至少能保住命。”傅绮筝说道,不禁叹息,“此事只能退让一步,希望太后见好就收,若斐家仍要纠缠,那就让舅父往斐尚书身上推好了,斐家不依不饶,咱们就奉陪到底,舅父督办下属不力,难道他尚书大人督舅父就尽力了吗?” 嘉懿即道:“果真是父女,都想一块儿去了,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大家起初还担心你会着了太后的道,偏偏我就不担心,咱们绫妃娘娘哪是太后那点小伎俩就能算计得到的。” 傅绮筝勾唇深意一笑:“换做从前也许太后已经得手了。”起身看着嘉懿,“自打嫁出宫去就再没见过你,日子可习惯?” “自然比宫里好多了,水雾那丫头没给你添乱吧。”嘉懿笑说,轻嗅了嗅,“你这殿里焚的是什么香?” “你的婢子还能有不好的?”傅绮筝笑说,看了一眼桌上的香炉,正袅袅生烟,说道:“是内府送来的安神香,这香倒真有安神的功效,闻着乏困一会儿就熟睡去,若没人叫起,恐是醒不了的。” 嘉懿打趣道:“内府不会为了讨赏直接送来了迷香吧,快掐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少用这些,防人之心不可无。”瞧着傅绮筝的小腹,已微微有些隆起,伸手摸了摸,“小皇子要乖乖的,等你出世,姑姑第一个来看你,你可要记得姑姑,到时候一看到姑姑要对姑姑笑,听到了吗。” 傅绮筝忍俊不禁:“为何非要是皇子,文月刚生了四公主,名蕙颖,模样可爱极了,让我好生羡慕。” “你的孩子岂能与兰容华相提并论,这孩子若是皇子,或许就是一代明君,大宁后继之人。” 傅绮筝忙道:“这话可不能胡说。” 嘉懿看着傅绮筝道:“宫里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要格外小心,谨防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加害本公主的小侄子。” “主子,这是兰容华差人送来的熏香,说是有安神的功效,闻起来比内府送来的安神香好多了,主子可要试试?”柳依端着一盒熏香进来道。水雾又进来道:“娘娘,这是甄妃娘娘差人从来的绣枕,说是甄妃娘娘亲手缝制,还在里面放了枚平安符,保佑娘娘和皇嗣平安。”傅绮筝颔首,让水雾将绣枕放到床榻上。 嘉懿看了一眼柳依端着的那盒子,说道:“把那香拿来我看看。” 柳依遂将盒子交给了嘉懿,嘉懿打开拿出一些,细细闻了起来。 傅绮筝笑说:“也太过谨慎了些,文月岂会害我。” 嘉懿合上盖子,皱眉道:“这香万不能用,若不是兰容华有此心,必是有人想借她之手加害于你。” 傅绮筝愕然:“怎么会。” 嘉懿扬唇一笑:“宫里女人的伎俩我见识多了,当日欣贵妃再孕的孩子就是这么没的,后来母后查出正是此香致使贵妃滑胎,但并未深究,其间原因也我不知,只知这香味道特别,那年在母后宫里闻了一次便记住了,但欣贵妃至今对此事都不知情,这么说来应当不是她所为。” “欣贵妃就是如今的太后?”傅绮筝问道。 嘉懿点了点头:“还好我今日来了,不然以你对兰容华的信任莫不是就这么着了道,她们利用的正是你和兰容华之间的姐妹情谊,你对诸妃都有戒备,但定然丝毫不会警惕兰容华。” 傅绮筝拿过那香看了一眼,淡淡道:“看来我要去一趟落梅台了。” 傅绮筝遂与嘉懿一道去往落梅台,文月正卧床休养,见二人进来,支起身坐立,颔首道:“姐姐,长公主。” “今日长公主进宫探望本宫,本宫顺便带她来看看蕙颖,瞧着妹妹气色好多了。”傅绮筝莞尔道。 文月笑道:“昨日内府送来的香闻着与众不同,甚是好闻,夜里也能安枕,想到姐姐时常梦魇,今日便给姐姐送去了些,姐姐用着可好?”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妹妹送来的,自然是好物。” “主子,这是从西州来的信,许是主子的家书。”燕儿将信呈给了文月。 文月欣然接过,迫不及待拆开看了,眉间渐露喜色:“爹竟然做了知州。” 燕儿高兴道:“恭喜主子,主子昨日诞下四公主,今日得知文大人升迁,可谓双喜临门,想必不久文大人便能调来平京任职了。” “的确是件好事,难怪妹妹这么高兴。”傅绮筝笑道。 文月欣喜不已,又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嘉懿抱了蕙颖一阵子便将蕙颖给了奶娘,说道:“这孩子真可爱,好了,小公主也看过了,我也该出宫了。” 傅绮筝遂言:“那本宫去送送长公主,妹妹先歇着。”文月已然喜不自胜, 出了落梅台,走了几步傅绮筝不禁苦笑:“果然是华氏。” 嘉懿不解:“兰容华只说是内府送来的,你为何肯定就是华氏。” 傅绮筝边走边说道:“先是装神弄鬼引我难眠,接着让内府送来寻常的安神香,再借文月与我的情谊送来这香,先前那个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内府送来的香我自会查,而文月送来的我倒真是松懈了,先前我就猜着一切是内府所为,但想想如今内府的主子不就是华羽卿吗,雨霏之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先前那番装神弄鬼真应害怕之人不该是她华氏吗,昨日见她坦然,便知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只是如今她扯上了文月,须得从长计议。” 嘉懿沉思了片刻:“她借兰容华之手正是料定你不敢深究,你若深究她则会拉兰容华做垫背,可那香华贵妃是怎么得到的,除了那次在母后在欣贵妃宫里找到的那些,便再没见过了。” “若是先帝后宫之事,那如今能办到的自然是卫太妃,她是舒嫔的姨母,舒嫔和华氏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难怪卫太妃深居浅出,她是怕有朝一日太后知晓了这些报复于她吧,猜想当日恭贤皇后放过卫太妃,应是顾忌恪王年幼,不忍他失去母亲,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嘉懿无奈道:“想不到母后当年的仁慈竟埋下了大患。” “卫太妃之事咱们还要好好帮她瞒着,这可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呢,今日一番凶险,虽是惊心,却也有所获。” 走到景颐宫门前,嘉懿停下步子看着傅绮筝道:“我得回去了,今日亏得是我认出那香来,先前还说你聪明,你与太后和华氏较量自是聪明,可你对兰容华的信任偏就让你糊涂了,吃一堑长一智,若我这小侄子没了,我这个做长嫂的第一个饶不了你。”“娘娘,皇上传娘娘去御花园。”年锦安过来说道。 傅绮筝对年锦安小声道:“让柳依将那香收好,此事不可外传。” 待嘉懿走后傅绮筝乘辇去往御花园,一路静默沉思,如今华羽卿虽是对傅绮筝下手,但内府无疑是她的挡箭牌,纵使自己握有证据,但若内府之人皆不敢出首华氏,到头来不过是处死几个奴才当了华氏的替罪羊,若有证据直指华氏,华氏便会牵连文月,究竟要如何才能避开这其中的牵连问罪于华氏呢? 忽然一声裂响,木杆断裂开来,辇轿骤然倾斜,瞬时让傅绮筝从辇上摔了下来。 正文 第一二零章 逢凶化吉 年锦安惶然惊道:“娘娘。” 随从的宫婢全围了上来,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惊慌不已。 几个抬辇的内监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年锦安扶起傅绮筝,忙问道:“娘娘没事吧。” 傅绮筝轻摇了要头,掸去身上的细尘,走到那断裂的木杆前,将那裂开出仔细看了一番,娥眉越发紧蹙。 柳依指着那几人斥道:“你们不想要命了,若是绫妃娘娘有个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傅绮筝扫视了一眼那损了的步撵,唇角微扬,嘲道:“此番算是本宫和孩儿命大。”脸色阴沉至极,言罢转身径直走了。 年锦安柳依和宫婢们忙快步赶了上去。 年锦安快步跟着说道:“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木杆分明被动了手脚。” 柳依愕然:“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娘娘和皇嗣。” 傅绮筝冷冷道:“本宫心里有数。”步子匆匆前行。 年锦安跟在后面,急道:“娘娘慢着些,小心身子。” “主子要去哪里。”柳依紧赶慢赶。 傅绮筝停下步子,抬眼一望,那宛福宫的金字匾额当真是烨烨生辉。 年锦安在一旁道:“娘娘,此事咱们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华贵妃。” “主子息怒,华贵妃气势正盛……”柳依小心翼翼地说道。 傅绮筝紧攥着双手,年锦安说得对,此时她无可奈何,望着宛福宫,目光如炬:“有朝一日待本宫与她华羽卿算清这些恩怨,必将让她永无翻身之日。”誓言铮铮,怒然拂袖离去。 临近御花园时才步子才放缓了些,平复心绪,整了整发髻衣冠方才移步往元帝所在之处走去,元帝正在近水小榭中坐着饮茶,李常海守在外面,见傅绮筝过来拱手道:“绫妃娘娘,皇上等了娘娘好些时候了。” 傅绮筝进去一欠:“皇上。” “说了你有身孕,这些礼节能免则免,坐。” 傅绮筝颔首道:“是。”复落座到一边,又问,“皇上怎忽然想起到御花园来了。” 元帝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言:“清静。” “何事让皇上如此烦心,皇上既然叫臣妾来了,应是没打算瞒着臣妾。” 元帝沉默了良久才道:“皇后之事悬而未决,并非朕不欲处置,而是平京城外有一心腹大患,拥兵自重,朕处置皇后势必牵一发而动全一身。” 傅绮筝看着远处的花圃,徐徐说道:“臣妾只知一株花草若出现了败叶,应将这叶子剪了去,留下来要么有碍观瞻,要么祸及其他,如若败了一株好花,实在可惜,且上边的叶子不止这一片,剪了也未必难看。” 元帝饶有兴趣:“若这片叶子脉络连着其他,剪了恐会有诸多牵连,又该当如何。” 傅绮筝又言:“那就从长计议,先剪了那连着的脉络。” 元帝神色明朗了些,惬心笑道:“起初朕以为你只会说自己不敢妄议朝政。” 傅绮筝嫣然一笑:“臣妾可没与皇上议论朝政,臣妾与皇上探讨的不过是些花花草草。” “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但眼下有一件要事,秦泰之事的来龙去脉你可知晓了?”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嘉懿已经与臣妾说过了。” “朕没想到其中牵涉如此之广,买卖升迁的官员众多,朕已命御史台彻查,凡有涉及此事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革职押解入京查办,今日监察御史呈上了一份名册,其中竟有西州知州文山,已在押解入京途中。” 傅绮筝顿然一惊:“那不是……” 元帝正色道:“此事干系甚大,若属实,朕必将严惩不贷,文山按律当斩。” 傅绮筝默然沉下眸子,片刻后轻语:“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兰容华那边臣妾会想法子的。” “还是绮筝最懂朕的心意,就算朕在乾宁宫苦思冥想数日也不及与你坐上片刻来得舒心。”“臣妾不过是直抒己见罢了。”元帝唇角浮出一丝笑意:“那就是你与朕心有灵犀,今日天气不错,朕陪你走走。”言罢起身扶着傅绮筝站起,拉起她的手握住,只觉傅绮筝瞬时怔了一下,元帝转眼看着傅绮筝,“怎么了?” 元帝又松开手一看傅绮筝的手心竟有几道血痕,眉头紧蹙:“这是怎么回事。” 傅绮筝忙道:“臣妾不小心划破了手,不碍事。” 元帝朝李常海喊道:“常海,传太医。” “皇上,只是小伤……” 元帝随即斥道:“景颐宫的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候在外面的一众宫女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柳依走了进来,跪拜道:“回皇上,娘娘手上的伤应是今日从步撵上摔下来时擦伤的。” “摔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来的路上,木杆意外断了,娘娘从步撵上摔了下来,幸好娘娘福泽深厚,此次意外才未伤到娘娘和腹中皇嗣。” 元帝看着傅绮筝责备道:“为何不告诉朕?” 傅绮筝即道:“臣妾和孩子既然无事,怎能给皇上徒添忧虑。” 元帝焦灼:“朕是这孩子的父亲,岂能不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危,你瞒着朕,也不召太医来看,莫不是让朕永不安心?”“皇上……”未待傅绮筝多言,元帝一道旨下:“常海,彻查此事,抬辇之人,斩!”李常海拱手领命:“奴才遵旨。”太医赶来与傅绮筝手上的伤上了药,包扎起来,又细细把了脉,向元帝回禀傅绮筝和皇嗣无恙。 傅绮筝说道:“皇上这下放心了吧,臣妾都说了没事。” 元帝便也安心,瞥了一眼傅绮筝,顾作严厉:“这次是庆幸。” “皇上福泽庇佑,臣妾和孩子自然能化险为夷,皇上说了要陪臣妾走走,君无戏言,不能反悔。”傅绮筝笑说。 元帝方才松了神色,展颜一笑,牵着傅绮筝在御花园中徐徐漫步。 元帝轻责道:“摔了不仅不找太医,还若无其事自己走,也就只有你如此胆大妄为,换做别人……” 傅绮筝好奇道:“别人如何?” 后面的李常海答道:“若换做别的嫔主娘娘,莫说从辇上摔下来,就是摘花扎了手都恨不得将太医全找来,动静越大越好,尽早惊动皇上。” 傅绮筝闻言付之一笑,只觉荒谬。抬眼间却见华贵妃和舒嫔朝这边走来,傅绮筝心下已然怒不可遏,掌心的温暖却让她不得不顾全大局。 “臣妾参见皇上。”二人欠身道。 元帝抬手道:“起来罢。” 傅绮筝一欠:“见过贵妃娘娘。” “绫妃妹妹身子不便,快快免礼。”华贵妃又看了一眼傅绮筝受伤的手,关切道,“妹妹的手怎么了。” 傅绮筝看了一眼手掌,淡淡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臣妾见今日天气甚好,于是让舒嫔妹妹带着三皇子出来走走,原来皇上和绫妃妹妹也在此,皇上,三皇子长得真快,模样越发像皇上了。”华贵妃笑说道,示意陈兮萦将三皇子抱过来。 “让朕看看。”元帝欣然道,刚接过泠宏,泠宏便啼哭起来且愈发厉害了。元帝眉宇间隐隐有些不悦,遂又将泠宏给了陈兮萦,这可吓坏了华贵妃和陈兮萦,陈兮萦连忙轻拍襁褓哄着,到了陈兮萦怀中,泠宏立马就不哭了,让陈兮萦很和华贵妃很是难堪。 华贵妃忙辩解:“三皇子许是饿着了。” “那就快些抱回去。”元帝淡淡道,言罢抬步前行,不再理会二人。 傅绮筝向华贵妃一欠告退后,快步跟上去,打趣道:“皇子怎还跟小皇子怄气。” 元帝驻足,转眼看向傅绮筝:“谁说朕生气了。” 傅绮筝忍俊不禁:“是是,皇上没生气,臣妾眼拙。” “皇上,御史大人正在乾宁宫求见。”内监来禀。 “知道了。”元帝道,对傅绮筝说,“朕先送你回去。” 傅绮筝莞尔道:“政事要紧,万不能耽误,臣妾自己回宫。” 元帝便也应允,从御花园出来,傅绮筝回想着先前那弄巧成拙的场面,感叹道:“泠宏皇子可没有他母亲聪明,今日的偶遇怕是刻意安排,只可惜母子不同心。” 柳依掩嘴笑道:“看看华贵妃脸都吓白了,舒嫔也是一脸难堪呢。” 年锦安遂也笑说:“这宫中若论虚情假意,华贵妃当属头名。” 傅绮筝徐徐说道:“本宫倒是越发欣赏起当年的尹氏来,尹氏虽然狠辣,但恨就是恨,表里如一,从不惺惺作态,可欣赏归欣赏,这宫中却是万不能喜怒皆形于色。” “主子今日为何要瞒着皇上,既然是有人居心叵测要害主子,应让皇上知晓,然后彻查此事揪出主谋才是。” “她既然敢为,那势必已赌定了咱们一时片刻查不到她身上,到时候不过是杀几个替罪羊,说不定她还会趁机自荐查办,利用此事铲除异己,岂不是又成全了她,再说本宫不想让皇上担心。”傅绮筝说道。 “也只有主子才不忍给皇上添麻烦,上次兰容华被树枝上的刺扎了手,闹了好大动静呢。” 傅绮筝好奇道:“真有此事?” “那时主子被禁足昭瑄殿,所以不得而知,主子将奴婢和颜忆暂且调去了落梅台,奴婢当时正在兰容华身边侍候,那个叫燕儿的责怪奴婢们照顾不周,差点没把奴婢们拖出去杖责,又说恐那刺上有毒会伤及皇嗣,把太医全都找来了,惊得皇上刚下朝,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就火急火燎赶来探望。” 年锦安哭笑不得:“此事就连奴婢在初澜宫都有所耳闻呢,传言越传越玄乎,竟传成了有人要谋害兰容华。” 回到景颐宫傅绮筝反复思量着该如何与文月说,想到她昨日得知父亲晋升的消息欢喜的样子,傅绮筝实在于心不忍,但待文山被押解入京之时,想瞒也是瞒不住的,照文月的性子,若不设法劝阻,怕是要闯出祸事。舅父出事傅绮筝尚且忧心不已,更何况文山是文月的父亲,舅父失职罪不至死,但文山却是律法难容。文月刚刚生下蕙颖,如何经得起大起大落,还是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未至半月,一日柳依进来禀道:“主子不好了,兰容华忽然下床,急匆匆跑去乾宁宫找皇上了,落梅台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傅绮筝闻言一怔,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急道:“还不快带景颐宫的人去追,务必截住兰容华,万不能让她到乾宁宫去。” 正文 第一二一章 缘起缘灭 傅绮筝随即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景颐宫,一路追文月而去。 “娘娘慢着点。”年锦安跟在后面急道。 未走多远便碰见无功而返的柳依和一众宫女。 柳依说道:“主子,一路过去都没见兰容华踪影,奴婢们不敢在乾宁宫外久留,只好回来了。” “分头去找,找到了务必把兰容华带回去,乾宁宫那边本宫去拦。”傅绮筝说完便匆匆往乾宁宫而去。 年锦安道:“兰容华应是知道娘娘会阻拦,恐怕是找地方躲起来趁大家不备再行前去。” 傅绮筝哼笑道:“这背后怕是又有人支招吧。”果然在乾宁宫碰见了文月,她正疾步走上台阶,傅绮筝追了上去,于乾宁宫门前一把拉住文月的手欲将她拽走:“妹妹,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姐姐,我爹被撤职入狱了,他定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傅绮筝劝道:“此事急不得,先回去,此事姐姐和你慢慢说。” “姐姐,那是我爹啊,我怎能不急,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见皇上。” 李常海出来道:“容华嫔主,皇上正在与大学士议事,嫔主不能进去,还是先与绫妃娘娘回去,此事不如先与绫妃娘娘商议后再做打算。” “姐姐的父亲还安稳地在里面和皇上议事,妹妹的父亲现在恐正坐在囚车里。”文月说着,泪夺眶而出,朝李常海急道,“本嫔一定要见皇上,让开。” 傅绮筝紧拉住文月不松手:“听姐姐一句话,跟姐姐回去,姐姐帮你想办法。” 文月全然不顾劝解,一心想闯入,顺势猛地推攘开傅绮筝,致傅绮筝跌倒在地,李常海等人慌忙围过来,着急道:“绫妃娘娘。” 文月看了一眼傅绮筝,本有所犹豫,见李常海等人无暇阻拦便不顾一切冲进乾宁宫去。 “快传太医。”李常海吩咐道。 年锦安扶着傅绮筝站起,着急道:“兰容华岂能这么推娘娘。” “本宫没事,月儿这下怕是要闯出大乱子了。”傅绮筝担忧道,顾不上多言,径直入了乾宁宫。 “皇上,父亲他定是被冤枉的。”还未进去就听见了文月的声音,傅绮筝走到门前,文月跪于殿中哭求,元帝坐在殿上,已是一脸阴云,傅任贤退立在一旁。 傅绮筝入内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恕罪,都怪臣妾没能拦住兰容华,臣妾这就带她回去。” “嫔妾不走,皇上,父亲他定是被人冤枉了。” 傅绮筝上前欲拉文月起身,急切道:“别说了,跟我走。” 文月却死活不肯起,瞄了一眼傅任贤,仰头看向傅绮筝道:“姐姐的父亲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姐姐自然不心急,若今日换做是大学士蒙冤入狱,姐姐可还坐得住?” 元帝斥道:“放肆。” 年锦安进来见状又是一阵担忧:“娘娘快别动嫔主了,一会儿再有差池可如何是好,太医来了,赶紧让太医给娘娘把把脉。” 元帝遂问:“太医来做什么。” 李常海引着太医进来,禀报道:“回皇上,先前绫妃娘娘于门外阻拦兰容华,可兰容华非要求见皇上,推倒了绫妃娘娘闯了进来,奴才恐娘娘及皇嗣有损,于是请了太医前来。” 元帝怒然看向文月,未多言起身走来扶傅绮筝到一边坐下。 “皇上,臣妾没事,兰容华也并非有意。” 元帝皱眉道:“让太医瞧瞧,正好大学士在此,也好让大学士放心。” 傅任贤也是担心不已,遂拱手道:“娘娘,皇上说得是。” 傅绮筝微微颔首,太医上前把脉后回禀道:“皇上,绫妃娘娘此番只是动了胎气,虽无大碍但仍需添几副安胎的方子好生调养,娘娘今后要格外当心,切勿再有冲撞跌倒之意外。” 听闻太医所言,傅任贤便也放心了,此情形也不便久留,于是行礼告退。 “幸好没事。”元帝说道。 文月冷冷道:“姐姐和孩子没事了,可嫔妾还有事。” “推倒绫妃之事朕未治你的罪,你还要如何?” “嫔妾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要推倒姐姐,姐姐若不拦我,也不至于……” 元帝讽道:“若不拦你,是不是连朕的朝堂也敢闯?” 文月跪得笔直,肃然道:“皇上,嫔妾的父亲真是被冤枉的,求皇上看在嫔妾和蕙颖的份上,放了父亲吧” 元帝走回殿上坐下,扫了一眼文月,淡淡道:“此事御史台自会查证,若无证据,他们也不敢乱抓诬陷,既已押解入京,必是证据确凿。” 文月随即道:“皇上,就算真有此事,那此事源头也不在父亲啊,皇上为何不问罪吏部主责之官员,若不是他们疏于管治,手下岂会有机可乘。” 元帝转眼看了看傅绮筝,又对文月道:“朕早已将吏部侍郎下狱,不信你问问绫妃。” 文月仍是不信:“姐姐怎会知晓。” 傅绮筝神色黯然,沉眼道:“此事姐姐知晓,因此事而被问责的吏部侍郎是姐姐的舅父,此刻还在狱中。” 文月看向傅绮筝,诧异道:“皇上连姐姐的舅父都抓了,姐姐还坐得住?” 傅绮筝追问:“你要姐姐如何,跟你一起逼皇上放人吗,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事,那大宁律法何在。” 文月闻言,冷嘲道:“下狱只是姐姐的舅父,姐姐当然无所谓,还能在此谈国法,帮着皇上大义灭亲,难怪皇上会宠姐姐宠到这个地步。” 傅绮筝怔然:“你这是什么话。” “我处处不如姐姐,姐姐的父亲是大学士,母亲是一品诰命,姐姐是名门淑女,锦衣玉食琴棋书画,就算在宫里出了事,身后还有无数的人为姐姐撑腰,更有皇上为姐姐脱罪,而我呢,父亲不过是个小吏,哪天一道罪名下来,又有谁会为我开脱,相反父亲出了事,我这个做女儿如今竟帮不上一点忙,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处死吗?”文月理直气壮。 傅绮筝徐徐起身,默然直视着文月,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文月心里竟藏着这么深的怨念。 见傅绮筝一言不发,文月不依不饶又自嘲道:“换做我若是学士千金,定能与姐姐一样才华卓绝,风光无限,享家族庇佑、受皇上恩宠,何至于这般处境。” “够了!”元帝厉声道,“来人,将兰容华带回寝宫静心思过,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寝宫一步。” 错愕、心寒,傅绮筝转过身,背对文月伫立,眼眶渐润,入宫至今,早知人心易变,陌路成仇都是常事,傅绮筝原以与文月的情谊当是这宫中唯一不会改变的东西,到底还是逃不过渲染离间,不知从何时起竟悄无声息地成了两路人。 “皇上如何处置嫔妾都行,只求皇上开恩,饶了父亲吧。”“朕不想再听你多言,回去好生照顾蕙颖,这才是你应尽心之事,若你再敢言及此事,朕只当你无心教养公主,从此你也不用再照顾她了。” 李常海遂带着几名内监进来道:“嫔主请吧。” 文月再不敢多语,殿门前回头睨了一眼傅绮筝的背影,眼里尽是不甘心。 待文月被带离出,元帝方才起身向傅绮筝走去,轻言道:“朕也没想到……” 未待元帝说完,傅绮筝转身,丝绢轻抹去泪痕,轻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臣妾没事。” 元帝拿过傅绮筝手中的丝绢,展开来一看,说道:“绣好了也不给朕看看。” “皇上还有心思说笑,早知文月如此怨怼臣妾,臣妾就该早一刻去与她解开这些心结才是,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傅绮筝说着,又是几滴泪滑过脸颊。 “别哭了。”元帝手执丝绢搵着傅绮筝眼角的残泪,“朕还要与大臣议事,再哭就是误国了。” 傅绮筝闻言破涕为笑:“臣妾先回去了,今日的事文月也是一时情急,皇上别怪她。” 出了乾宁宫,年锦安候在外面,连忙过来扶着傅绮筝,见傅绮筝双眸红肿,忧心道:“娘娘怎么哭了。” 傅绮筝不禁苦笑:“数载情谊真心相待,却禁不起只言片语的挑拨,世间的姐妹当真只有血缘亲情才靠得住。” “奴婢在外面也略微听到了些,兰容华的言辞确是让人心寒,奴婢也替娘娘不值。”年锦安叹息道。 出了乾宁门,年锦安方才道:“娘娘,大学士让奴婢转告娘娘,秦侍郎一案斐家已经收手,不再诬陷秦侍郎是主谋,待御史台结案,便会以失职论处。” 傅绮筝叹道:“太后首战告捷,本宫这一步也不是白退的,改日邀王贵人来宫里坐坐。” “是。”年锦安又道,“奴婢看兰容华……” 傅绮筝望着前方的长路,凝眸道:“她羡慕我的家世,可知高处不胜寒?她只看到了我如今的风光,可曾想过我这一路走来的跌跌撞撞,她入宫至今毫发未伤,平安生下蕙颖,她不曾体会过何谓命悬一线,何谓四面楚歌,如今有了身孕还要时刻提防着别人的暗算。” “兰容华曾经的荣宠都得源于娘娘,为护她周全,娘娘吃了不少苦,她这么做着实不该。” “她的荣宠是她应得的,今后的路,或许该让她自己走了,本宫曾多次想让她直面风雨,最终都于心不忍,如今是不得不放手了,或许她不再需要也不想要本宫这个姐姐的庇佑了吧。” “娘娘在初澜宫时可曾戴过玉镯,奴婢依稀记得,却从未向娘娘求证过。” “那是玉姨娘给本宫的,后来本宫将它给了浣裳局的云清,云清死后便随她入葬了。” 年锦安感叹道:“那当日李公公所要找之人应是娘娘而非兰容华了,一场阴差阳错,竟让娘娘吃了这么多苦头。” “姑姑此话何解?”傅绮筝诧异。 “当日李公公亲自来向奴婢询问戴有玉镯之人,奴婢依稀记得是娘娘,可后来一见娘娘手上没有,而兰容华手上却戴了,奴婢不敢妄自猜测,于是只告诉了李公公是兰容华。” 傅绮筝仍是不解:“这又如何?” “奴婢刚刚与李公公在乾宁宫外说起此事,公公告知奴婢他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寻找在御花园弹琴之人,此人手上戴有玉镯,说皇上为琴音所触动,格外青睐抚琴之人,碰巧娘娘又教会了兰容华弹那首曲子,正是这一番阴差阳错才有了兰容华当年的荣宠,那本该是属于娘娘的。” 傅绮筝停下步子,年锦安的话犹在耳畔,细细回想,惊然一愣,难道真实天意弄人。 自上次脱险回宫便不曾再弹过《华鸳》,如今弹起虽有些生疏却意韵犹存,夜里于寝殿抚起这昔时之音,距那日已二载有余。 “怎么突然抚上琴了。”元帝悄然走入,已站在傅绮筝身后。 傅绮筝起身,看着元帝嫣然一笑:“当日御花园里皇上藏着的那把好琴可还在?于臣妾来说,那可比月下筝和云上音更加名贵。” 元帝伸手轻揽住傅绮筝,望着其面容言:“果真是你。” 傅绮筝瞥了元帝一眼,轻讽道:“皇上几时猜到过。” 元帝淡淡道:“说了朕与你心有灵犀,还用猜吗?” 傅绮筝遂抱怨:“那皇上为何罚臣妾去雨明宫。” “这……”元帝一时语塞,急中生智环顾四周道,“朕不是已经把这景颐宫补偿给你了?你既已笑纳,就不准再计较。” “皇上明日把那琴送来,臣妾就不计较。”“何须等明日。”元帝遂吩咐李常海前去取琴来,又道,“这是恭贤皇后之琴,父皇以恭贤皇后之名将其命名为“瑶韵”,一直存放于颐华宫中,鲜有取出,那日不过在御花园放了一个时辰,竟被你给逢上了,许是你与此琴有缘,恭贤皇后故去多年,就此闲置未免可惜,它也该有个新主了。” 傅绮筝轻抚过弦面,既是颐华宫之物,这景颐宫如何能容下,不日当归置正宫才是。 正文 第一二二章 福兮祸兮(上) 柳依扶着傅绮筝在景颐宫院子里慢转,春去夏临,未走几步,傅绮筝额头已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脸色也有些泛白。 柳依望着落梅台所在的方向说道:“兰容华禁足已有一月,落梅台那边真是清静,连四公主满月都无人问津。” “蕙颖公主近日如何?”傅绮筝边走边问道。 “偶尔奶娘会抱出来在门前走走,娘娘放心,照娘娘的吩咐,落梅台一切用度如旧,奴婢已交代下去,落梅台所需之物,只要是景颐宫有的,则丝毫不可耽误,宫里没有的,再以娘娘的名义让内府即刻送来,那边的吃穿用度是短不了的。”年锦安跟在傅绮筝身边说道,“娘娘是至情至性之人,就算兰容华不再当娘娘是挚友,娘娘却待兰容华母女如旧。” “本宫只是不忍蕙颖公主受苦,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一昧的莽撞,可曾为蕙颖想过。” 年锦安叹道:“所以兰容华只能是兰容华,兰容华成不了娘娘一样的人,同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所激,兰容华这么轻易就着了道,求情不成,反倒令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也苦了四公主。” 傅绮筝不禁喟然:“本宫从前只求她能好好度日便可,想不到的地方本宫帮她想,挡不住的风雨本宫替她挡,也许是本宫一直挡在她面前,阻了她的视线,从此不辨何处是坦途何处是深渊。” 柳依气道:“主子就不该护着兰容华,谁知她竟这般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哪像主子对甄妃娘娘一向都是心怀感激。” 听柳依提起,傅绮筝方才想到:“本宫许久没见过甄妃了,也不知她和二皇子近来如何,趁此时天气正凉,去趟怡安宫吧。” 年锦安看了看傅绮筝的面色:“看娘娘的似已劳累,不可再奔波了。” 傅绮筝笑说:“本宫不过在这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哪算劳累。” 柳依说道:“太医说娘娘腹中的皇嗣已足五月,甚为稳固,此刻出去走走也好,待暑气上来时便只能待在宫里了” 傅绮筝轻抚着已隆起不小的腹部,慰然一笑:“都逾五月了,最近本宫总能感觉这孩子在里面动弹,昨个深夜还踢了本宫一下。” 年锦安笑说:“小皇子这是睡不着要母亲陪着玩呢。” “走吧,咱们去看看甄妃。” 怡安宫中,甄妃抚养二皇子泠睿后鲜有露面,就算出去,定也是带着二皇子一同出去走走。傅绮筝去时,甄妃正带着皇子在院子里晒晨阳。 “甄妃娘娘。”傅绮筝喊道。 甄妃起身过来迎着傅绮筝:“如今你我同是妃位,这么称呼着实不妥,若你不弃,就唤我作姐姐吧。” 傅绮筝与甄妃一道坐下,莞尔道:“姐姐。” 甄妃乐道:“本宫羡慕绮姝有你这么个妹妹,也早已将你当作自己的妹妹,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傅绮筝看着奶娘抱着的泠睿,道:“姐姐照顾二皇子无微不至,为了他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这孩子是我的一切,如今他依靠我,将来我依靠他,宫里的女人除了能依靠孩子,还能靠得住谁呢?”甄妃言语间是有些无奈,神色黯然,忽又浮出笑意看着傅绮筝的腹部,“都长这么大了,若是个皇子,凭妹妹现在的荣宠,这个孩子怕是哪个皇子都比不上的,本宫的睿儿倒是与本宫一样无心争什么,可华贵妃和舒嫔就不一定了,妹妹要当心才是。” 傅绮筝淡然一笑:“而今我只盼孩子平安就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容华的事我听说了,你也算仁至义尽,怨只能怨她自己,我早说过她并不值得你真心待之,你却视她为亲姐妹,如今她翻脸不认人,枉你一番苦心还没得到半点回报就落得如此结果。”甄妃抱怨道。 “我本也没盼着回报,只求这份情谊能在这深宫永存,可还是逃不过变数。”傅绮筝喟然。 “好了,咱们也不说这些寒心之事了,那个绣枕用着可好?许久未曾动过针线了,技艺拙劣,还怕你会嫌弃,里面的百子平安符是我让秋惜出宫去百子庙求来的,装着百子庙的香灰,灵验着呢,定能保佑你母子平安。” “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岂能不喜欢,自然爱不释手。”傅绮筝转眼间看见石桌上的香炉,好奇道:“姐姐一向不喜焚香,怎么如今连香炉都搬外面来了。” “夏日蚊虫甚多,我时常带泠睿在院子里玩,怕蚊虫叮着他,这香是秋惜去内府讨来驱蚊蚁的,我虽不喜,但为了睿儿,也只能受着了。”甄妃说道,看着泠睿又叹,“睿儿尚且有我这个母妃,可他的哥哥泠钰恐是无人问津了吧。” “甄妃娘娘放心,主子一直留心着大皇子,时常差人去探望,大皇子年长懂事,倒也让娘娘省心,虽没了母妃但照料的人也不敢怠慢。”柳依说道。 从怡安宫出来傅绮筝想起甄妃提到泠钰,自己也多日未曾见到泠钰了,近日难得出次景颐宫,遂打算顺路前去看看。 柳依言道:“上次奴婢听照顾皇子的嬷嬷说,大皇子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御花园玩耍。” 傅绮筝随后去往御花园,虽是近午,但御花园绿树成荫倒也凉快,傅绮筝走了一阵子已是汗淋淋,停下步子,年锦安忙替傅绮筝拭去额头的汗珠。 年锦安见傅绮筝如此,遂言:“娘娘莫不是在此歇着,奴婢去将大皇子找来。” “绫妃的皇子一落地,身后就已站了半个朝堂,皇上又专宠其母,这宫中有皇子之人怕是要人人自危了,妹妹要格外下功夫,好好教养宏儿才是。” 傅绮筝闻言,移步绕过花丛,一见华贵妃和陈兮萦二人,傅绮筝徐徐着走过去:“贵妃娘娘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言罢一欠。 “见过绫妃娘娘。”陈兮萦一欠。 傅绮筝看了眼奶娘怀中的泠宏道:“几月不见,三皇子都长这么大了。”又看着华贵妃道,“稚子尚在襁褓,贵妃娘娘未免操之过急了。” 华贵妃哼笑道:“也是,五皇子或者是五公主还在绫妃腹中呢,能不能序齿都还说不准。” 傅绮筝扬唇一笑:“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如今宫中祥和,少了鬼魅作祟,臣妾自然万事平安。” “如此甚好,绫妃可要好好照顾着自己。”华贵妃说完便与陈兮萦往另一方走去。 未几,听得“哎呀”一声,接着便是婴孩的哭泣,傅绮筝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原是抱着泠宏的奶娘摔了,还好托住了泠宏,泠宏应是受了惊哭闹着。 陈兮萦接过泠宏怒然道:“你怎么如此大意,若是宏儿有个好歹,本宫定要了你的命。” 华贵妃忙道:“快带泠宏回去找太医瞧瞧,哭得这么厉害,若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是。”陈兮萦闻言片刻不敢耽搁,抱着泠宏匆匆离去。 奶娘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奴婢该死,奴婢一时没留意,踩到地上的石子,所以才滑到。” 碧珠在一旁对华贵妃说道:“好端端的地上怎会有石子,莫不是有人故意要害奶娘摔倒。” 傅绮筝不禁觉得好笑,小声道:“几颗石子竟也成了阴谋,也不想想她华氏使的都是些什么诡计。” “娘娘您看,前面还有好些石子,奴婢去看看。”碧珠指着前面的地上散落的石子道。 小题大做没甚看头,傅绮筝遂回过身不再理会,继续前行。 “真是恶有恶报。”柳依讥诮道。 傅绮筝斥道:“住口,纵使本宫跟她二人有些恩怨,但与三皇子无关,岂能如此幸灾乐祸。” “大皇子,你怎在此处。” 傅绮筝闻言驻足,回头一看,似绝不对劲,连忙转身疾步走了过去。 “这些石子可是你扔的?” 身边的奶娘战战兢兢道:“奴婢正陪着大皇子在此处玩石子。” 泠钰躲到了奶娘的身后,惊恐万状地望着华贵妃。 “你敢谋害你的三皇弟,这么小就不存好心,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阴险。”华贵妃斥道。 傅绮筝走近道:“泠钰不过是个孩子,娘娘此言未免严重了。” “绫娘娘。”泠钰扑到了傅绮筝跟前。 华贵妃嘲道:“怎么,虚情假意讨了小孩子欢心想做人家母妃?人要知足,碗里有了还惦记着别人的,再说他这么小就知道害人,以后还得了。” 傅绮筝拉过泠钰到身后,正色道:“小孩子贪玩,他懂什么,随便玩几颗石子便被娘娘冠上谋害皇弟的罪名,娘娘未免太过草木皆兵。” 华贵妃扬唇道:“小孩子不懂,绫妃许是懂的,莫不是绫妃所教,大皇子好端端的岂会在御花园玩石子,看来是绫妃对舒嫔诞下三皇子心存嫉妒,存心要置三皇子于死地,如此居心叵测,来人,将绫妃带回宛福宫,本宫要好生盘问。” 傅绮筝扫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宫婢,斥道:“谁敢。”虚目看向华贵妃道,“娘娘想凭这随口污蔑之词惩治臣妾,说不过去吧。” 华贵妃正经道:“本宫掌管后宫,自然要维护这宫中的纲纪,若不将此事查清,如何向舒嫔母子交代。” “娘娘若怀疑臣妾,大可到皇上面前求皇上明断,让臣妾去宛福宫,莫不是娘娘想滥用私型,还是欲像威逼雨霏那样,威逼臣妾认罪?”傅绮筝语气渐重,言辞冷冷。 此话一出,华贵妃顷刻恼羞成怒。 正文 第一二三章 福兮祸兮(下) 华贵妃慌不择言,怔了片刻后道:“给本宫跪下!” “贵妃娘娘,绫妃娘娘有孕在身,不可啊。”年锦安央求。 “一切仅是娘娘的猜测,绫妃怀有皇嗣,圣眷正浓,主子犯不着与她争锋,绫妃这是料定了主子不敢处置她,不过咱们可以处置大皇子,如此也能树立娘娘母仪皇子的威信,待娘娘入主颐华,迟早都是他们母后。”碧珠凑到华贵妃耳边说道。 华贵妃闻言思来想去似也同意,遂压住强怒火,对傅绮筝平静地道:“那你把泠钰交出来,本宫就不与你计较。” 傅绮筝冷冷道:“泠钰是皇子,贵妃娘娘虽掌后宫但皇后犹在,娘娘既非生母也非嫡母,何以管教大皇子,如果娘娘凭借处置大皇子以泄对尹氏之愤,恕臣妾不能从命。” “本宫今日非带走泠钰不可。”华妃怒不可遏,说着便上前一把拽住傅绮筝身后的泠钰欲将其拉走,傅绮筝死死拽住泠钰不放,二人敌视间,泠钰惊吓万分一口狠狠咬在了华贵妃手上。 华贵妃疼痛难忍猛然抽回手高抬欲打向泠钰:“你敢咬本宫。” 傅绮筝顺势抓住华贵妃手腕,看向柳依她们,急道:“快带大皇子走。” 柳依赶紧牵着泠钰匆匆离去 华贵妃随即施令:“来人,把泠钰给本宫抓起来。” 华贵妃的随侍快步追了上去,华贵妃欲亲自追上,怒火中烧挣扎抽回手又猛地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傅绮筝,傅绮筝向后踉跄,脚下一绊,重重撞到一旁假山石后,摔倒在地。 “娘娘。”年锦安。 华贵妃推开了傅绮筝便匆匆追赶泠钰而去。 柳依听到声音,牵着泠钰回来一看,骤然惊慌失措:“血……血……” 华贵妃闻言转身一看,顷刻被那锦裙上的血红的一片吓得怔住,战战兢兢:“本宫只不过推了她一把,怎么会……怎么会……” 景颐宫内,元帝焦灼不已,坐立难安,于殿中来回踱步。侍候的人敛声屏气,皆知龙颜一触即怒。 华贵妃轻挪步子进入景颐宫,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皇上,绫妃妹妹没事吧。” “你最好祈求绫妃母子没事。” 华贵妃战战兢兢道:“臣妾并非有意,是绫妃刻意阻拦臣妾,臣妾一时情急便轻推了一把,应不会有大碍的。” “皇上。”一众太医出来跪于殿中。 元帝急忙问:“绫妃如何?” “臣等无能,没能保住绫妃娘娘的皇嗣,胎儿已经成型,是位皇子,皇上节哀。”一众太医跪拜请罪。 元帝闻言,悲然失色,哽咽良久才问道:“绫妃呢?” “绫妃娘娘只是暂且晕了过去,已无大碍,只需精心调养方能恢复玉体。” 华贵妃骇然,指着太医怒道:“你们胡说,一定是你们没有尽力,绫妃她吉人天相,先前多次逢凶化吉,连从步撵上摔下来都没事,本宫不过是推了她一把,都五个多月了,怎至滑胎。” “绫妃娘娘有孕之初身子健泰,所以纵使从步撵上摔下来也无大碍,但娘娘上次在乾宁宫摔倒却是真动了胎气,以致娘娘玉体有损,不如从前康健,加之如今正值夏季,受暑热本易体虚,不过娘娘平日悉心安胎,长此下去并大碍,定能平安生产,但却是万万禁不起冲撞的呀。”万太医答道。 “即刻废去华氏贵妃之位,降为常在,迁入静明宫。” 华氏声泪俱下,跪拜道:“皇上恕罪啊,臣妾只是无心之失,臣妾不是有意的,求皇上开恩。” 贺悠竹和甄妃等人匆匆赶来,贺悠竹见状问道:“皇上,绫妃娘娘怎么样了。” “臣妾不是故意要害绫妃,臣妾是无辜的,皇上开恩啊。” “臣妾也是失过孩子的人,知道丧子之痛对一个母亲来说犹如切肤,可怜绫妃妹妹的皇子就这么没了,她若知晓,该是痛不欲生。”甄妃叹息道,又看向华氏,对李常海道,“还不快把她带走,让皇上和绫妃见了痛心。” 李常海遂命人将华氏拖了出去。 甄妃与贺悠竹待了一阵子未见到傅绮筝便也离去。傅绮筝醒来之时,天色已晚,殿中掌满了灯火,亮得有些刺眼。 “娘娘醒了。”水雾喊道。 侍候在一旁的柳依和年锦安忙围了过来,水雾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主子节哀,小皇子走了。”柳依跪在床边,小声说道。 傅绮筝支身坐起,抚上小腹,回想起之前的场面,一阵错愕后又顷刻潸然泪下。 年锦安急道:“娘娘,娘娘刚刚小产不能哭啊。” 俄而元帝进来,屏退了侍候的人,坐在床边,傅绮筝抹去眼泪,故作镇定,看着元帝的一瞬却止不住泪如珠落。 元帝抱住傅绮筝,耳畔轻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朕,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吗?为何要与华氏争执。” 傅绮筝颤颤开口:“泠钰也是皇上的孩子呀。” 元帝抱得愈紧了些:“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下次朕一定寸步不离守着你。” 静默相拥坐了良久。 “天色已晚,皇上早些回乾宁宫歇息吧,臣妾没事。”傅绮筝说道。 元帝虽是犹豫,见傅绮筝面色惨白,身子虚弱至极,需要静养,遂也点头应了。 深夜,傅绮筝抱膝盘坐在床上,漆黑的寝殿,冰冷的心,若时间能倒流,她可会后悔?可会义无反顾去救尹氏的儿子? 下床点亮了一支蜡烛,烛光虽微弱,却能为幽暗的心绪添一丝光亮。 年锦安见寝殿中泛着烛光,遂推门进来:“娘娘怎么还没歇息。” “昨日半宿这孩子还踢过我,怎知今日竟离我而去,世事无常,天意弄人。”傅绮筝深合上眸子,悲怆万分。 “娘娘还年轻……”年锦安劝道。 傅绮筝猛地睁开眼,毅然道:“本宫不能让孩子枉死,明日去内府彻查那香的事,华氏被废,此刻内府那些人想必也犯不着包庇她得罪本宫了。”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如今皇上已命甄妃娘娘代掌后宫,彻查此事应不难。” “打入静明宫未免太便宜她了,事已至此,本宫就要她给雨霏和孩子偿命。”傅绮筝凝望望着烛火,眼眸无神。 三日后,傅绮筝粉黛未施,青丝随风纷乱,一袭素衣在景颐宫的院子里手植了一株榕树苗。 水雾不解:“姑姑,娘娘为何要种此树?” “榕树寓意母子同根,娘娘是放不下故去的皇子,夏日栽树不易,若此树能活,便是皇子在天有灵,感知到了娘娘的思念。” 小平子从宫外进来道:“主子,内府那边已经妥当了。” 傅绮筝唇角微扬:“树倒猢狲散,不过才三日。”转身进了景颐宫。 年锦安对众人吩咐道:“娘娘要静养,你们守在外面,不可让人来打扰娘娘。”随着傅绮筝进了殿去。 年锦安拿来件素薄斗篷予傅绮筝披上系好:“娘娘此番回来后定要卧床静养才是,早日调理好身子,太医说了娘娘的身子只需悉心静养一月便可恢复,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娘娘定能再孕育皇嗣。” 傅绮筝沉默不语,轻点了点头,带着年锦安从后门悄然出了景颐宫。 “这是通往静明宫的近路,平日无人会去静明宫,所以此路甚为僻静,娘娘大可放心,静明宫那边奴婢都打点好了,甄妃娘娘派去看住华氏的奴才皆是心腹。” 从静明宫后绕行至门前入内,院子着实荒芜,杂草丛生,若不是前面那关着的殿门干净异于周围,怕是没人想得到此处正住这曾经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 推门进去,殿堂破败,华氏颓然坐在殿中,青丝虽未绾却是梳理得干净,衣衫整洁,哪怕如今沦落到这静明宫,也仍放不下这表面的风光。 傅绮筝走入殿中,取下斗篷,喊道:“贵妃娘娘。” 华氏闻声转眼一看,霎时目光如炬,站起身向傅绮筝走来,走了几步驻足,抬手指向傅绮筝:“都是你害本宫落到了这般地步。”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这只怨你自己,梅林之中你若留些情面,本宫会记你一恩;雨霏之死你若袖手旁观,本宫也算不到你头上;若这几月你对本宫高抬贵手少些算计,少送些香,少在木头上动心思,如今你会过得很安稳,本宫虽早已识破了那香,可本宫的骨肉还是没能逃过你那恶毒的心思。” “步撵之事赖不得本宫,想除去你腹中皇嗣的又不止本宫一人,不过那香你既然识破却不出首本宫,你在等什么?” 傅绮筝转过身背对其,淡淡道:“自然是等时机,当日你治宫之权在握,将罪过随便一推就有人替你领死,本宫轻易出首,怕是难以伤你分毫。” 华氏哼笑道:“你傅绮筝也有畏惧本宫的时候?” “本宫有什么好畏惧的,如今也该告诉你了,你那代掌六宫的殊荣可是本宫让给你的,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反倒恩将仇报,本宫没了孩子,你可是连余生都赔上了。”傅绮筝环顾四周,“尹姜死前,本宫曾在雨明宫对尹姜许了诺,说有朝一日定会让你去与她作伴,本宫失子那日昏迷不省人事,皇上将你废到这静明宫来了,虽离雨明宫不远,但也不算实现诺言,好在如今尹姜不在了,本宫还能让你去另一处陪陪她。”言罢回过身笑看着华氏。 华氏闻言惊愕退了几步,又傲然道:“傅绮筝你不敢杀本宫,本宫虽做不了贵妃,但本宫还是常在,杀了本宫你难辞其咎。” “放心,今日你死不了,本宫不想亲自动手,不过你大可放心,没什么是本宫不敢的,实话告诉你,那日你推倒本宫后,是本宫自己撞向那山石以致滑胎,本宫其实就是用这孩子赌了一把,就赌他能毁了你华羽卿。”傅绮筝掩嘴隐隐一笑。 正文 第一二四章 落羽 华氏闻之震悚:“你敢嫁祸本宫,你这毒妇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去狠手,本宫要去见皇上,本宫要拆穿你。”“请便。”傅绮筝莞尔一笑,转身拉开门出了殿去,年锦安随即锁上殿门,任凭华氏发疯似的敲打。傅绮筝披上斗篷问道:“太医那边可安排好了?”“娘娘放心,万太医是甄妃娘娘的心腹,甄妃娘娘早已吩咐好了,皇上下了朝便会来探望娘娘,静明宫这边也会适时放出华氏,华氏定会中计前来求见皇上。”“要本宫说出是自己杀了孩子,这话虽是诓骗华氏,短短数句却是心如刀绞。”“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娘娘意外失子尚且痛不欲生,如何下得去手,除了想拼命脱罪的华氏,怕是没人相信了。”悄然回到景颐宫,傅绮筝遂卧床静养,年锦安焚上安神香,待傅绮筝渐渐入眠后,换做华氏之香。 傅绮筝醒来时转眼一看,元帝已在殿中坐着批折子。 “皇上来了也不叫醒臣妾。”傅绮筝轻喊道。 元帝遂放下奏折,过来道:“听侍女说你一宿没睡,天明好不容易熟睡去,朕如何忍心打扰。” “娘娘醒了,太医已在外候着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进来。”年锦安说道。 太医刚入内便察觉不对,驻足站在门前,眉头紧皱。 “万太医。”年锦安喊道。 “这殿中所焚何香?” “是内府另送来的另一种安神香,那时娘娘已能安枕遂没再用,这几日娘娘夜不能寐,今晨奴婢便取出来焚上了。” 太医忙道:“劳烦姑姑取些来。” 年锦安遂将存香的盒子交与太医。 太医仔细闻了闻,神色惶然,又问:“此香是何时送来的。” 年锦安答道:“已二月有余,有何不妥?” 万太医惶然道:“皇上、娘娘,此香中添有麝香,麝香乃有身孕之人的大忌,若日日焚此香,长此下去必定滑胎。” “你说什么?”元帝震惊。 “皇上,若不是内府无知,就是有人先前欲借此香谋害绫妃娘娘和皇嗣。” 傅绮筝苦笑道:“侥幸躲过初一却没能逃过十五。” 李常海门外禀道:“皇上。” “随朕出来,让绫妃好生静养。”元帝对太医道,言罢走出寝殿。 待元帝出去,李常海方才禀报得到:“皇上,静明宫那边来报说华常在趁侍婢不备,跑出了静明宫不知所踪。”傅绮筝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声音,知华氏当万劫不复了。 过了一阵子,柳依进来道:“主子,那香皇上已让人去内府查了。”又言,“另外奴婢已寻得华氏踪迹,设法让她知晓皇上此刻在景颐宫,想必不久就会找来。” 年锦安笑道:“一切尽在娘娘掌握之中,娘娘放心歇着吧。” 傅绮筝合上眸子,静待来人。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是绫妃自己撞向山石以致滑胎,她还赖在臣妾头上,皇上,一切都是傅绮筝的毒计,皇上和臣妾都被她给蒙蔽了。” “朕念你无心之失已饶你一命,废居静明非但不知悔改,还敢私自逃出,在此恶语惑众。” “皇上,臣妾正是得知了真相,知道皇上被蒙蔽,臣妾被冤枉,所以才想方设法跑出静明宫来告知皇上啊。” “你所谓的真相何来?” “是绫妃今日亲口对臣妾所说。” “荒唐,朕一直陪着绫妃,绫妃卧床静养连寝宫都未曾踏出半步,又如何会见你。” “绫妃一早来了静明宫,必是趁皇上早朝不在之时,皇上大可抓几个景颐宫的奴才拷打问问,看绫妃今日是否一直待在寝宫。” “回皇上,娘娘清晨确实出了寝宫。”柳依跪答道。 “皇上,这可是绫妃的贴身侍婢,她定不会冤枉自己的主子。” “真有此事?” “回皇上,娘娘一夜难眠,想是思子心切,一早出了寝宫,于院中种下了那棵寓意母子连心的小树,此事是景颐宫奴才们有目共睹的,娘娘种了树便回宫歇息,直至现在都未曾起身,想是有了这念想,娘娘也能安心入眠了。” “一派胡言,皇上,她们定是串通好了诬陷臣妾。” “够了,废华氏常在之位,圈禁冷宫,拖下去。”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一切都傅绮筝的诡计,臣妾是冤枉的……” 外面的声音在华氏声嘶力竭的喊声后终结,傅绮筝回想起她曾于宛福宫门前立誓,她与华羽卿了结恩怨之时,必将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却想不到愿景达成的背后,竟有如此惨痛的代价。一滴泪滚落眼角。 俄而元帝进来一见,问道:“怎么又哭了。” 傅绮筝望着元帝,轻声说道:“臣妾都听见了。” “朕如此处置……” 未待元帝说完,傅绮筝即言:“臣妾都听皇上的。” 每日清晨傅绮筝总会亲自去院子里为树浇水,默然站上一会儿后才回到殿中,坐靠在床榻上,接着拿起绣绷一针一线悉心绣制。 水雾伏在床边,双手托着脑袋看傅绮筝刺绣,说道:“娘娘绣这荷包是要送给皇上的吧。” “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过了,外面都说……。”柳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傅绮筝细细刺绣,头也不抬,问道:“都说什么。” 柳依支吾开口:“都说主子失子即是失宠。” 年锦安端着药进来,斥责道:“胡说,是娘娘身子未愈,不能服侍皇上,皇上的赏赐可从没短过咱们景颐宫的。” 水雾随之道:“就是就是,昨日还送来了一副羊脂玉莲花对簪,每支上面都刻有两朵莲花,姑姑说那是并蒂莲,意头好着呢。” “皇上心里惦记着娘娘,最近应是政务繁忙,无暇来探望娘娘。”年锦安说着,将药递与傅绮筝,“娘娘喝了药养好了身子,还怕皇上不来景颐宫吗?” 柳依又道:“皇上不来,那个王贵人倒是来得勤得很,以前从未曾来看过娘娘,如今都快把咱们景颐宫的门槛给踩破了。” 年锦安遂言:“王贵人常来也不是坏事,如今宫中是甄妃娘娘管着,外面于咱们来说算是太平。” 傅绮筝将药一饮而尽,水雾接着递上蜜枣:“药可苦了,娘娘吃这个。” 傅绮筝看着水雾微微一笑:“本宫不怕苦,还自个儿留着吃吧,这可是嘉懿捎来点名要给水雾丫头的,说做这蜜枣的江嬷嬷陪着她出宫了,水雾这只馋猫想吃可就难了。”又看了看年锦安和柳依:“整日都是你们三人陪着本宫,倒是许久不见颜忆了。” “娘娘让她无事少露面,也不用她伺候,她听娘娘的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抱着那些诗呀词呀的一看就是一日。”柳依说道。 “也难为她待得住,如此也好,夏鸾惜那边找不了她的麻烦。”傅绮筝又问年锦安道,“文月父亲之事如何了?” “文山前几日已押入京中,他那知州确是花钱贿赂买来的,本已死罪难逃,奴婢照娘娘的吩咐将此事告知了大学士,大学士知道娘娘的意思,会想法子保那文山一命。”年锦安叹道,“纵使兰容华再误会娘娘,娘娘也放不下曾经的情谊。” “就当本宫是看在蕙颖的份上,不忍文月伤心之余对蕙颖疏于照顾。”傅绮筝淡淡道。 “娘娘,王贵人来了。”宫婢禀道。 “请。”傅绮筝言,遂将绣绷交与年锦安收好,年锦安于床边安了凳子,待王姒进来施礼落座,年锦安便带着几个丫头退了出去。 “今日看娘娘气色好多了,想必不久便可痊愈。”王姒说道。傅绮筝微微莞尔:“借你吉言。”“娘娘可知斐珩昱暂代吏部侍郎之职一事?”王姒问道。“有所耳闻,这哪里是暂代,分明就只等着结案将本宫的舅父革职后他好直接上任罢了。”傅绮筝又无奈道,“舅父失职在先,丢了官职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倒是你们王家如此为太后出力,到头来受益的还是斐家自己人,上次听闻你说你二叔王勇之子还一直闲散着,也不见太后给王家的子孙谋个一官半职。”“可不是,二叔得知此事气得直跺脚,埋怨嫔妾的爹被斐家摆布,费力不讨好,二叔是武将,堂哥偏又被叔母养成了文弱书生,不能随二叔带兵,一直想让爹给谋个文职,可朝堂上的事爹也得看斐家的脸色,斐家没开口,爹岂能做主。”王姒说道。傅绮筝叹道:“看来王家的处境并不尽人意。”“尽不尽意也就这个样子,嫔妾虽姓王,可那个家几时把嫔妾当过自家人,从小到大也就和二叔母能说上几句话。”王姒抱怨道。傅绮筝又问:“你与本宫走得近,就不怕太后和皇后不高兴吗?”“嫔妾入宫这些年,早就看清了,无论嫔妾做什么,太后和皇后都未必会在意,不高兴又能如何,如今只要绫妃娘娘高兴就好。”王姒笑说。傅绮筝笑了笑道:“本宫若高兴了,当与王贵人同乐才是。”王姒欣然颔首:“多谢娘娘。”送走王姒,年锦安进来说道,“这王贵人可是真心投向娘娘的?”傅绮筝淡然一笑:“真不真心都无妨,能帮本宫把该传的话传到就是,她若能成事,本宫也不会食言,定能给她她想要的,本宫与她之间只当是交易,所谓情谊,在这宫中本就不重要。”柳依入内,高兴道:“主子,内府之事已水落石出,李公公带着皇上的赏赐去往静明宫了。”“赏赐是何物?”年锦安问道。柳依徐徐开口:“七尺白绫。”傅绮筝闻言,扬唇一笑:“这才算得上是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她们二人也能在一起作伴了。” 正文 第一二五章 势不两立 盛夏转眼即至,一月之期已过,日日悉心照料,那院中的树竟也活了下来,傅绮筝站在院中望着那小树,凝眸看了许久。 “娘娘,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奴婢陪娘娘去看看吧。”年锦安说道。 在这景颐宫待得久了,便也迫切地想出去看看,傅绮筝点了点头,满腹心事,遂只带着年锦安前往。 “这宫中是不是清静多了。”傅绮筝边走边说道。 年锦安笑了笑道:“皇上本不忍心处死华氏,娘娘一步一计让华氏节节败退最终万劫不复,娘娘睿智,既没有逼迫皇上,也没让那华氏逃脱,如今宫中少了鬼魅作祟,自然宁静。” 傅绮筝喟然:“本宫怕这是风雨来前的平静。” “如今能掀起风浪的恐只有……” 傅绮筝扯了一下唇角:“连华氏被赐死都不过问,也不知她是真沉得住气还是另有所谋。” “奴婢以为是后者。” 伫立湖边,碧叶连天,荷花映日,任微风轻拂面庞,傅绮筝一言不发,站了许久。 “娘娘,这日晒越发厉害了,娘娘初愈不可久晒,奴婢去取把伞来。”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应允,待年锦安走后便在原地等待,暑气上来,微微渗汗,执丝绢欲拭,却又停下,将丝绢展开,看着那两行字,已然慰藉。 站了良久也不见年锦安归来,日晒愈烈,傅绮筝欲移步往湖边凉亭等待,转身之际只觉忽然一阵晕眩,手中丝绢滑落,脚下一软几欲昏厥,幸被扶住。 “娘娘没事吧。” 傅绮筝抬眼一看,眼前人影模糊但能勉强认出,轻摇了摇头:“无碍,多谢祁将军。” 祁桓翊扶着傅绮筝走入凉亭坐下,坐了片刻傅绮筝方才缓过神来,笑道:“每次碰见将军总是烦劳将军相助,何时让我也能帮上将军的忙,上次的事是由年姑姑代为转达,我还未亲自谢过将军呢。” 祁桓翊拱手道:“娘娘上次帮臣治伤已是大恩,何况臣说过,只要是娘娘的吩咐,臣在所不辞,娘娘无需言谢。” “祁将军多次救绮筝于危难,将军恩情绮筝铭记于心,早已视将军为挚友,这里既没有他人,将军也无需如此见外礼节周到。” “这是娘娘掉落之物。”祁桓翊奉上折好的手绢。 傅绮筝接过道谢,将丝绢收好。 “上面的字……” “娘娘。”年锦安拿着伞走了过来,打断了祁桓翊所言。见祁桓翊在此,遂行礼道,“祁将军。” 祁桓翊说道:“绫妃娘娘身子弱,酷暑之下不宜久晒,姑姑应跟在娘娘身边,时时照料好娘娘才是。” “是。”年锦安应道。祁桓翊便施礼告退离去。 “都怪奴婢,不该留娘娘一人在此。” “方才只是有些头晕,无碍,咱们走吧。” 傅绮筝正欲起身,又听年锦安说道:“娘娘,舒嫔在前面。” 傅绮筝笑了笑:“好些日子没见了,见见也无妨。” 刚出了凉亭果然逢上了陈兮萦。 陈兮萦瞧见傅绮筝,沉了脸色敷衍一欠:“绫妃娘娘安好。” “舒嫔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本宫吗?没了压在头上的华氏,你可就顺理成章当了宛福宫主位,不该感激本宫吗。” 陈兮萦看着傅绮筝,眸子里尽是怒色,冷冷道:“一切都拜娘娘所赐,包括臣妾的姐姐,若不是娘娘,臣妾现在恐也遍寻不得,以后自当感激娘娘,只是还望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大皇子,若娘娘执意要抚养大皇子,待皇子知道了真相,恐会让娘娘难堪。” 傅绮筝故作诧异:“怎么,你现在才知晓,不过这你可怨不得本宫,当日可是你自己看着有利可图便欣然接受了本宫的主意,本宫不也让你尝到了甜头,当初你若不是因此事立功晋为容华,现在又如何能封嫔。”傅绮筝顿了顿又道,“至于大皇子,你大可放心,本宫不是华氏,不会利用一个孩子来争宠争位份。” “绫妃娘娘一箭双雕的本事当真高明,臣妾沦为棋子是臣妾愚笨不识诡计,臣妾受娘娘如此点拨,如今耳聪目明,得让娘娘刮目相看才是。”陈兮萦沉眼一欠,字字铿锵道,“尔后臣妾当与娘娘势不两立!” 傅绮筝盈盈一笑:“本宫拭目以待。”言罢带着年锦安离去。 “舒嫔和陈家至今都不敢对外言及半分,也不敢让尹氏认祖归宗,娘娘让舒嫔吃的这个哑巴亏可是把她给警醒了,所谓势不两立,便是要倾其所有与娘娘一决高下了。” “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傅绮筝淡淡道。 “奴婢刚刚是瞧见了舒嫔和斐大人在此,后来舒嫔似和斐大人话不投机,斐大人便愤然离去。” “他们二人怎么……”傅绮筝正说着,抬眼见一宫女四下张望着走来,全然没留意到前面的傅绮筝。 待宫女发现之时,已到了傅绮筝跟前,慌忙下跪:“参见绫妃娘娘。” 年锦安说道:“你不是舒嫔娘娘的侍女吗,怎么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反倒在此慌慌张张。” 宫女支吾道:“奴婢……奴婢……是主子落下了东西,遂让奴婢去取。” 傅绮筝瞧了一眼那婢子手中捏着一封信一样的物什,并无兴致,遂不再理会那婢子,与年锦安出了御花园。 “宫里近日却有传言说皇上欲将大皇子过继给娘娘。” “舒嫔说得对,本宫不能抚养大皇子,他不把本宫当母亲,当他知道了一切就能无所顾忌地仇视本宫。” 年锦安劝道:“一切都是尹氏咎由自取,怨不得娘娘,大皇子是明事理之人。” 傅绮筝摇了摇头:“尹氏是他的生母,本宫尚且相信母子同根同心,又岂能盼着泠钰对尹氏的死无动于衷。” 回到景颐宫,傅绮筝看了一眼落梅台的方向:“都两月了,也是苦了她们母女。” 柳依出来扶着傅绮筝道:“主子还惦记着兰容华,连兰容华父亲的命都救下了,这么大的恩情兰容华未必领情。” “本宫只求无愧于心。”傅绮筝言道,移步进了景颐宫。 夜里傅绮筝褪去华妆,只戴了那双羊脂玉簪。 “公主说女为悦己者容,皇上又不来看娘娘,娘娘戴这个给谁看呀。”水雾说道。 柳依进来抱怨道:“奴婢听说皇上近来常常去娴容华那里,偶尔也去看甄妃娘娘,偏就没来看过娘娘。” 傅绮筝回头看了看二人,笑说:“皇上没来看的是本宫,怎么倒急坏你们了。” “要不娘娘也学云妃娘娘那样炖了补品送到乾宁宫去?皇上不来看娘娘,那娘娘去看皇上也行啊。” 柳依附和:“水雾这个法子或许可行,主子明天试试?” 傅绮筝打趣道:“那就把嘉懿送进宫的蜜枣拿来炖补品好了。” 水雾一听便苦着个脸道:“娘娘,那是奴婢的蜜枣。” 柳依气道:“你这丫头,是蜜枣重要还是主子重要。” “自然是娘娘重要,好吧,反正公主还会再送来的。” “你这两个侍女倒是会替你想法子。” 声音传来,元帝已然站在门前,唇角挂着笑意。 柳依和水雾惊慌跪下:“参见皇上。” 傅绮筝好似并不惊讶,盈盈福身:“皇上。” 元帝走入扶起傅绮筝,遂也让两个婢子起来,柳依和水雾喜不自胜赶紧退出寝殿。 元帝看了一眼傅绮筝头上的玉簪,笑说:“看样子你是知道朕要来,可朕一没翻牌子也未曾对人提起,你是如何得知的?” 傅绮筝莞尔道:“皇上说过,心有灵犀。” 元帝落坐,拉过傅绮筝坐到膝上,轻搂着其腰,见佳颜依旧,徐徐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傅绮筝问道:“皇上的叶子修剪得如何了?” “朕已命裕王和傅祺整顿永安军,另外新兵符已在铸造之中,镇南王府也安抚妥当。” “待兵符铸成,臣妾这边的脉络就该剪得差不多了。”傅绮筝颔首言,又颦眉道,“另外吏部之事已经了结,皇上也该放文月出来了。” “说起此事朕还未与你算账,文山戴罪立功得以豁免死罪,不过那功劳怕是另有人所赠,还口口声声说大宁律法,身为朕的妃子,你就是这么循法的?”元帝捏着傅绮筝的下巴,眼神中带有一丝宠溺。 “法理不外乎人情,革职抄家已是重罚,臣妾知道皇上也不忍将文山处斩,国法不可违,此等有过之事还是臣妾来吧,若有异议,也是臣妾徇私枉法,赖不着皇上。”傅绮筝浅浅一笑。 “真是有人撑腰天不怕地不怕,如此胆大妄为,闲着没事尽胡乱揣测朕的心意,也该让你有些事做了。”元帝故作严肃道,“朕打算把泠钰过继你膝下,你意下如何?” 傅绮筝摇了摇头,打趣道:“臣妾徇私枉法、胆大妄为,别教坏了大皇子。” 元帝正色道:“说正经的。” 傅绮筝沉下眸子:“皇上知道臣妾与尹氏之间的过节甚多,大皇子一天天长大懂事,大皇子与臣妾恐会日生隔阂,并不适合抚养大皇子,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臣妾这次虽失子,但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若疏忽了对大皇子管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 “朕就如你所愿。” “皇上想哪里去了,臣妾还有东西未给皇上,皇上先放臣妾下来。” “明日再说。” 正文 第一二六章 故景 黎明时分,傅绮筝替元帝更衣上朝。 “东西呢?”元帝问道。 傅绮筝正替元帝整理着龙袍,抬眼一笑道:“皇上还记着呢。”遂取来锦盒,又道,“若不合皇上心意,皇上可别恼。” “打开。” 傅绮筝拿出绣制好的龙纹荷包奉上,莞尔道:“投桃报李,谢皇上赠簪。” 元帝看了一眼荷包,面无表情的说道:“朕还以为出自你手之物必定别出心裁。” “皇上是真龙天子,明面只可是金龙相配,臣妾的心思自然得藏着。”傅绮筝将荷包翻过呈现背面,两朵细腻如生的皓莲,与那玉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元帝方才展颜道:“替朕系上。” 傅绮筝遂与元帝系于腰间,明面与龙袍相得益彰。送走元帝,傅绮筝便也梳妆更衣。 年锦安笑说:“皇上不来景颐宫,原是娘娘与皇上有所谋划,怪不得娘娘不急。” “此事干系甚大,未有进展前本宫只能守口如瓶,皇上长久不来,宫里的人便不会盯着景颐宫,如此王贵人与本宫来往也不会引人注目。” 年锦安又问:“皇上此举是要逼王家反?” “皇后的叔父王勇统率泰和军驻守京畿,本是护卫平京,但王勇此人刚愎自用、有勇无谋,加之其本就不满王家为斐氏操纵,如今越发拥兵自重想替王氏出头,那日甚至不惜上奏要挟皇上不得废了皇后。王勇已成了悬在平京城上的一把利刃,乃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军制一改,便是削了其权,他若隐忍接受,倒也不费事,只怕他会抗旨甚至顷刻逆反,与其揣测其会不会反,不如让其逆反之心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守卫京畿的还有永安军,整顿永安军便是为此事做准备,待兵符铸成,皇上便会亲自前往平京城外巡视军营,鼓舞士气,之后将永安军假意调出平京,只待王勇见平京城空肆无忌惮、反旗高举之时便可即刻瓮中捉鳖。” 午后柳依进殿来说道:“主子,兰容华的禁足已经撤了。” 傅绮筝正倚在寝殿榻椅上看书,轻点了点头。水雾在一旁扑着扇子,说道:“兰容华之前是家世不好,如今是没家世了,又惹怒了皇上,今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傅绮筝淡淡道:“姑姑和小平子要多加留心落梅台,一切用度不可短缺。” “是。”年锦安应道。 宫婢入禀:“主子,兰容华求见。” 傅绮筝头也不抬淡淡道:“不见。” “定是李公公与兰容华说了什么,兰容华想是来与娘娘冰释前嫌的。” 傅绮筝默不作声,执书静览。过了一阵子柳依又进来道:“主子,兰容华不肯离去,说是非要见到主子不可。” “怎么,还想闯本宫的景颐宫不成,她若不敢,就将殿门关上,就让她等着便是。”傅绮筝淡淡道。 “是。” 过了一阵子柳依又进来道:“主子,兰容华将四公主抱来一起等在外面了。” 年锦安担忧道:“四公主尚在襁褓,外面烈日炎炎可怎么受得了。” 傅绮筝闻言也坐不住了,随即出了寝宫,殿门开启,傅绮筝徐徐走于门前,文月抱着蕙颖等在外面,傅绮筝微微侧眼,年锦安会意,撑了把伞出去给文月和蕙颖遮阳。 “姐姐,月儿知错了,月儿不该听信谗言误会姐姐。”文月看着立于门前的傅绮筝,含泪说道。 “你宁肯信挑唆之言也不肯听本宫一句,本宫此刻也不想听你多言,蕙颖年幼你竟忍心拿她来逼本宫见你,蕙颖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该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才是。” “姐姐,蕙颖的名字是我与姐姐二人起的,姐姐失子,如今姐姐就把蕙颖当作女儿吧,月儿想与姐姐一同养育蕙颖,不分彼此,从此再无猜忌。” “不必了。”傅绮筝冷冷道,“送兰容华和四公主回去。”言罢拂袖转身欲进殿去。 “姐姐。”文月骤然跪下,泪如雨下,“月儿知错了,是月儿令姐姐心寒,如今月儿才知道这宫中只有姐姐才是真心为月儿好,也是姐姐救了月儿的父亲。” 傅绮筝头也不回地说道:“本宫只当为逝去的孩子积德,何况你也说了,本宫身后有秦傅两家,救你父亲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姐姐若不原谅月儿,月儿当长跪不起。” 傅绮筝驻足,回过头看向文月,蕙颖忽然啼哭了起来。 身旁水雾说道:“娘娘,外面太阳这么大,晒坏了公主就不好了,还是让兰容华进殿来说吧。” 傅绮筝听着那哭声于心不忍,遂点头应了,步至殿上坐下,水雾跑去告知文月:“嫔主,娘娘让嫔主和四公主进去说话。” 文月破涕为笑,抱着蕙颖进了景颐宫,将蕙颖交给奶娘哄着。 “是谁将那消息告诉你的。”傅绮筝问道。 文月站在殿中,懦懦开口:“是夏鸾惜,月儿也是受了她的蛊惑才顶撞了姐姐。”言罢忽又跪于殿中,叩首道,“多谢姐姐救了我爹。” 傅绮筝淡淡道:“你且起来。” 文月仍跪着不肯起身,微微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镯子道:“姐姐可还记得这个玉镯,这是姐姐送月儿的第一样东西,月儿一直悉心存放着,玉镯犹在,姐姐永远是姐姐,月儿再不敢误会姐姐了,求姐姐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原谅月儿吧。” 年锦安站在傅绮筝身旁,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傅绮筝颦眉道:“起来说话,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栽了一次跟头还没长记性,哭哭啼啼若有用,本宫的舅父也不至于被撤职。” “嫔主快起来吧。”年锦安向文月使了个眼色。 文月这才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低着头小声道:“月儿还有一事欲求姐姐帮忙。” 傅绮筝端起茶盏劈着沫子,沉眼问道:“何事。” “听李公公说我爹已经被释放,我想见父亲一面。” 傅绮筝落下茶,侧眼看着文月道:“这次你倒机灵,不直接去求皇上了。” “月儿以后都听姐姐的,有事定与姐姐商议,再也不敢胡乱妄为。” 傅绮筝沉眼想了良久方才道:“你先抱蕙颖回去,本宫去趟乾宁宫。” 文月欣喜不已,连连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路上柳依抱怨道:“主子也太心软了,就这么原谅了兰容华。” 傅绮筝坐于步撵上,说道:“她不过是想见自己的父亲罢了,此乃人之常情,换做本宫,定也是如此,与原不原谅何干。” “是兰容华的父亲自己贪婪闯出的祸事,怨得了谁,傅大人为官正直,才不会给娘娘添这些麻烦呢。” 傅绮筝倒未在意柳依的话,寻思着另一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华氏虽已不在了,但傅绮筝忽然回想起那日华氏所言,若步撵之祸并非是她所为,又会是何人。 到了乾宁宫外,年锦安喊道:“娘娘。”眼神瞄向一方。 傅绮筝顺势看去,云妃正从乾宁宫出来,笑意盈盈甚是高兴,与婢子说话间也瞧见了傅绮筝,敛了笑容,向傅绮筝走来。 “怎么,被冷落了些日子绫妃就坐不住了?自己找上门来了,可怜啊,孩子没了,福气也算尽了。”云妃掩嘴一笑,嘲弄道。 傅绮筝只当没听见般,并未停下步子,若无其事地从云妃身旁走过。 云妃回过身看向傅绮筝,又讥诮道:“绫妃不是一向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吗,怎么如今不吭声了?” 傅绮筝仍不理会,云妃快步追赶上来挡在傅绮筝前面:“本宫与你说话呢,怎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傅绮筝驻足看着云妃,微微莞尔:“本宫是不是当向云妃行大礼才算将云妃放在眼里,不过这得看云妃受不受得起。” 云妃气道:“别以为你跟本宫同为妃位本宫就得让你三分……” 未待云妃说完,李常海过来对傅绮筝道:“娘娘快随奴才进去吧。”云妃虽不甘心,但也无法再阻拦,只得让路。 进了乾宁宫,元帝并未忙于朝政,而是在案前作画,窗前的桌上果然放着云妃送来的盅盏。 傅绮筝行礼后走到元帝身边一看,元帝正执笔勾勒山水之景,远处的层峦叠嶂已绘制得淋漓,唯独这近处的景致却是空空。 傅绮筝越瞧越觉得的画面似曾见过,遂问:“这景臣妾似在何处见过。” “等朕画好了自然知晓。” 傅绮筝笑了笑道:“皇上心思豪迈,这巍峨高山信手拈来,近处的细景定是让皇上犯难了,可否让臣妾代劳。” 元帝欣然将笔递与傅绮筝,傅绮筝大致忆起了此处,笔尖轻描游走间,近处稀疏草木一片绿原,昔时之景重现,果真是此处。 傅绮筝落笔,看着元帝道:“原来皇上也曾留意过这处景致,这画皇上可还满意?” 元帝似颇为满意,看着画道:“出自你与朕之手,自然是无可挑剔。” 傅绮筝忙道:“臣妾帮皇上作画,投桃报李,皇上也得许了臣妾一事才行。” 元帝故作失落之色:“原来你是有求于朕,并非……” 傅绮筝颦眉抱怨道:“皇上怎与臣妾计较上了。” “说吧,何事。” “臣妾想让文月与她父亲见上一面。” 元帝看了一眼傅绮筝,淡淡道:“这恐怕非你所想。” 傅绮筝即道:“皇上只当是臣妾所求。” 元帝又将画拿起看了一阵子,才说道:“此事朕准了,不过她不知分寸,你务必跟着前去,看紧她,以免再生事端。” 傅绮筝一欠道:“臣妾明白。” 待一切宫外一切安排妥当,傅绮筝与文月换上常服,只带了年锦安一人随侍,从西承门出宫,傅府的马车已等着外面。 马车上,傅绮筝对文月道:“咱们得快去快回,不可多作停留。” 文月应道:“是,全听姐姐的。” “小姐,到了。” 傅绮筝与文月下了马车,文月遂问:“这里是?” “这是我家的别苑,你父亲出狱后便暂住在这里,此处僻静也甚为安全。” 进了别苑正厅,文月一见厅中那头发花白的有些佝偻的背影,热泪盈眶喊道:“爹。” 文山转过身:“小月。” 文月快步过去拉着文山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爹还好吗,入狱这几月他们可有为难爹。” “是爹对不住你,爹不该啊。”文山摇头叹道。 傅绮筝随后走来说道:“此事已了解,我会让人备些盘缠,明日伯父便可离京回西州安稳度日,平京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这位可是绫妃娘娘?多谢娘娘与傅大学士相救之恩。”文山拱手道。 “伯父无需谢我,我也是为文月一番孝心所感动,伯父和文月进屋聊吧,长话短说,我与文月还要赶回宫去。” 傅绮筝遂在厅中坐等,文月出来时依依不舍,拉着父亲道:“爹要保重,爹的话女儿都记在心里的,定不负爹所望。”傅绮筝虽好奇文山给文月都说了什么,但也不好开口相问,待文月作别父亲,便启程回宫。 马车上文月小心翼翼问道:“姐姐,皇上可还生我气?” 傅绮筝遂言:“都过去这么久了,皇上怎会对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进了西华门傅绮筝不禁停下步子望向那故地,除了树高了,一切竟没变样,莫不是有人也偏爱此地,才使得景致依旧,未生杂草。又转眼一望不远处的静明宫和雨明宫,纵使心绪万千也不曾后悔,尹华二妃虽不在了,但前路依旧荆棘。 见傅绮筝驻足出神良久,年锦安忙唤道:“娘娘。” “走吧。”傅绮筝轻言道。 **************************************************** (某萱的话):第二卷到这里就完啦,明天开始第三卷,第三卷的剧情是小萱自己最喜欢的,时间进度会拉快,剧情比前两卷更跌宕,剧透就不剧透了,一句话概括就是:高处不胜寒。更新还是每天13:00准时更(网站原因上传会稍有延迟几分钟)。另外小萱的写速简直就是龟速,边写边琢磨,平均3小时写一章,卡文的时候甚至两天写一章,醉醉哒。所以基本没什么存稿,都是新鲜出炉的,偶尔在打了鸡血的情况下会多写一点,视情况加更。谢谢亲们的支持,再次保证不弃文。 正文 第一二七章 花好月圆 秋至,贺悠竹邀傅绮筝同游吟秋苑赏菊,见天气正好,遂让文月带着蕙颖一同前往。 三人在花团锦簇间徐徐漫步,贺悠竹叹道:“这吟秋苑也只有这秋日才有人踏足,以前不曾来过,都说尹氏生前最喜姹紫嫣红之花,春有牡丹秋有菊,这吟秋苑,咱们从前也只能避而远之了,听说甄妃娘娘打算在此设中秋夜宴,遂命人提前打理了一番。” “她们二人在世的时候倒是风光无限,华氏不也独览一片梅林,当日我与甄姐姐误闯竟招来了祸事,入宫之初我对华氏也是分外尊重感激,岂料她不过也是见风使舵之人罢了。”傅绮筝苦笑道。 文月忙道:“二位姐姐怎好端端地提起她们二人了,快瞧颖儿正看着这些个花笑呢。” 贺悠竹看着蕙颖笑道:“还是文月有福气,得了这么个乖巧的公主。” 文月沉下眸子,有些无奈:“但终是公主不是皇子,讨不了皇上的喜欢。” 傅绮筝闻言停下步子,微微侧身看向文月,见她失落的模样,走去抱过她怀中蕙颖,又看着文月道:“你这是什么话,蕙颖是皇上的长女,宫中就蕙颖一个公主,皇上怎会不喜欢,你倒嫌弃其自己女儿来了。”低头看着襁褓中的蕙颖,微微一笑,逗蕙颖道,“咱们蕙颖生得如此可爱,谁见了都喜欢,是不是?”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留不住皇上的心。” 傅绮筝微微皱眉道:“你应当学学悠竹,从容宁静些,照顾好蕙颖才是你眼下应做之事。” “悠竹从入宫至今早已习惯这般淡泊闲静,可我从前……” “你能让这日子回到从前吗,若不能,就好好往前瞧瞧。”傅绮筝说完便不再管文月,抱着蕙颖转身慢步前行。 贺悠竹淡然一笑:“绮筝也别怪文月,我是生性如此,文月怕是耐不住的。” 文月跟在后面,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上近日可常来看姐姐?” 傅绮筝一边逗着蕙颖一边说道:“偶有。” “嫔主不如学学云妃娘娘三天两头给皇上送补品去,如此便可见到皇上了。”后面跟着的柳依笑说道。 文月欣然:“当真?” 傅绮筝淡淡道:“乾宁宫你已闯过一次,敢不敢去,自己掂量着。” 贺悠竹笑说:“文月何苦效仿云妃,眼前的绫妃娘娘不正是如今最蒙圣宠之人吗,你不妨问问绮筝有什么法子留住皇上的心。” 傅绮筝瞥了贺悠竹一眼:“刚夸你淡泊宁静,这就跟着起哄,我哪有什么法子。” 贺悠竹看向傅绮筝脖颈处那一道浅浅的印记:“看那痕迹,虽说转眼都一年了,至今仍未彻底消退去,可知你当初定是下了狠手的。” 傅绮筝很是诧异:“这事我从未与人提起过,你这深居浅出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皇上说起此事时,嫔妾对绫妃娘娘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冲这小小的伤痕,皇上怎么宠你都不过分。”贺悠竹说笑道。 听见二人的只言片语,文月来了兴致,遂问:“姐姐这伤痕从何而来,之前虽有留意却从未问过姐姐,也没听姐姐提起过。”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且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提也罢。” 文月微微抱怨:“姐姐不肯说,悠竹却知道,为何单单瞒着我一人。” 贺悠竹打趣道:“还能怎么来的,娘娘自个儿用簪子戳的,这一下怕是直戳到皇上心上了。” “好了,初识嫌你话少,怎知如今说起来竟没完没了了。”傅绮筝停下步子轻责贺悠竹道,转眼间见文月略有所思。 “这宫里能让我说得上这么多话的人,怕是只有你们二位了,难得有此机会,还不让我说个够。” 傅绮筝又看着贺悠竹道:“今日如此高兴,莫不是逢上什么好事了。” 贺悠竹笑了笑说:“刚收到了家书,父王身体康健,哥哥提及本想请旨入京看望我,但嫂嫂有了身孕这就抽不开身了,总归是喜事。” 傅绮筝遂一笑道:“怪不得今日高兴得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是郡主要做姑姑了。” “参见绫妃娘娘。” 傅绮筝正与贺悠竹笑谈着,闻声回过头一看,陈兮萦和佟书锦已行礼于跟前,遂言道:“舒嫔免礼。” 贺悠竹与文月向陈兮萦一欠。 佟书锦见傅绮筝抱着蕙颖,忙说道:“这就是四公主吧,绫妃娘娘一路抱着也不累,应是极喜欢小公主了,倒也是,公主文静,不像舒嫔姐姐的小皇子,调皮恼人得很。” 文月听闻佟书锦所说,脸色有些难堪。 傅绮筝淡然一笑:“尚在襁褓就能看出调皮,三皇子以后还不得让舒嫔费尽了心思去管教,可真要难为舒嫔了。” 身后随侍之人大都忍俊不禁,文月也轻笑出了声,佟书锦欲言,被陈兮萦拦住了,二人未再多言,陈兮萦看了一眼贺悠竹便匆匆离去。 中秋,甄妃选在了吟秋苑设宴,阖宫齐聚,就连久未露面的太后竟也来了。 众妃福身恭迎,待太后落座唤起,方才起身落座。 “听闻太后连去慈晔宫请安之人都闭门不见,今日怎会欣然前来。”傅绮筝不解,对身边的甄妃小声说道。 甄妃道:“本宫也是纳闷,派去请的人说太后一口就应了,分毫未犹豫。” “甄妃此番定是费了心思操办,中秋赏菊,花好月圆,好意头。”太后赞道,忽又黯然失色,微微叹息。 “母后何故叹气。”元帝关切道。 “中秋应是阖家团圆之际,哀家见众妃齐聚,可怜皇后……” 甄妃遂窃语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后许是来试探皇上口风的。” 元帝默不作声,太后便也没再说下去,又笑说:“哀家许久没看过歌舞了,甄妃还不快让她们开始。” “是。”甄妃应道,随后乐声起,舞姬徐徐而入起舞庭中。 “那年哀家寿辰,兰容华跳舞为哀家贺寿,听闻兰容华生了位公主。”太后四下看了看,问甄妃道,“今日怎不见她前来?” 甄妃应道:“兰容华今日要为太后和皇上献上一曲,此刻应准备着呢。” 傅绮筝闻言,有些担心地说:“文月琴艺尚浅,姐姐怎同意让她……” 甄妃即道:“你可别跟本宫急,是她自己来求的本宫,本宫岂能不答应,更何况她自己都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替她担什么心,说不定她天赋极高,琴艺早已炉火纯青了。” 当舞姬退下后,宫人抬上月下筝安放于庭中之时,傅绮筝顿觉不妙,几欲起身。 年锦安见状,于傅绮筝耳边轻言道:“娘娘说过,今后的路得靠兰容华自己走,否则她将永不知何谓凶险,也更不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有何利弊。” 文月盛装出现招来了众妃一阵嗤笑,光彩已不复当初。傅绮筝沉下眼,神色肃然,她很清楚文月心中所想,可此举只怕会适得其反。 琴声起,于傅绮筝来说尤为刺耳,其一是因心绪之乱,其二便是这琴声实在干涩全无抑扬顿挫,手法陌生已不知弹拨轻重。且不说此曲虽说是她所作,但多日未弹尚且会生疏,文月不过半路习得,起初每日弹着还略有些急学速成的意韵,如今该是忘的忘、乱来的乱来了。若当初不曾教过她,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些风波了。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甄妃喟叹道:“她跟了你这么久,该学的没学到,不该学的倒是偷学了不少,瞧着皇上都不高兴了,就连本宫这外行人都不难听出她实在废了一首好曲子。” 傅绮筝转眼看向元帝,已然一脸阴云,又看看文月,竟全然无所察觉,不禁心下轻叹,悄然起身离席。步至远离喧嚣处,方得来片刻宁静。 傅绮筝望着花从,凝眸道:“本宫或许真的错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年锦安轻言道。 傅绮筝抬眼一望皓月当空,人各有命,如何能强求她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到不如珍惜自己眼前的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应不负。 “绫妃娘娘。” 傅绮筝回过头,王姒正笑意盈盈走来,向傅绮筝微微一欠。 傅绮筝转过身莞尔道:“王贵人怎也坐不住了。” “见娘娘离席,嫔妾也觉得听那兰容华抚琴甚是无趣,遂来陪娘娘走走。”王姒说道,边走边又无奈道,“真让娘娘说中了,斐珩昱已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子,想他年纪轻轻已是正三品,将来岂不是要位列首辅,六部之上可是丞相啊。” “斐家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想只倚仗自家人,听闻斐尚书还有位小女儿,明年大选保不齐这宫中就有了斐氏嫔妃,太后便可名正言顺扶持斐家的女儿,那时皇后恐都会成了弃子。”傅绮筝说道。 “可不是,前几日二叔母来信还说起过此事,说她刚见过那斐湘,已满十五,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年定是要选秀的,不过王家盛衰于嫔妾本就没多大关系,嫔妾就是个外人,倒也不在意这些了。”王姒轻舒了口气,十分淡然。 回到庭中时,文月一曲已完,入席落座。夜宴未尽,傅绮筝先行告退,不待文月一同回宫。褪去华妆,夜阑人静,墨般青丝披散,一袭薄衫独倚窗前,秋风瑟瑟微凉,中秋之夜,不免有些念家。 柳依入禀:“主子,皇上来了,但落梅台那边说兰容华受了伤,皇上去探望兰容华了。” 傅绮筝忙问:“兰容华怎会受伤。” “奴婢也觉得兰容华伤得蹊跷,先前就瞧见那燕儿在宫门前守着,原是在守皇上,主子要不要过去瞧瞧。” 傅绮筝沉眼想了一会儿,轻摇摇头:“既没大动静,许是小伤不碍事,皇上去看看她也好,省得她胡思乱想,你们也不用守着了,下去歇息吧。” “娘娘也早些安寝吧。”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正欲宽衣就寝,小平子神色慌张跑进来道:“主子,兰容华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了。” 正文 第一二八章 殊途 傅绮筝大惊,娥眉深锁,问道:“出了何事?” 来不及更衣,年锦安拿来披风为傅绮筝披上,傅绮筝急忙出了寝宫,火急火燎欲往落梅台去,柳依掌灯在前,年锦安带着一众侍婢跟在后面。“皇上,嫔妾知错,嫔妾再也不敢了。” 远远听见声音,傅绮筝加快了步子,只见元帝疾步出了落梅台往这边怒冲冲而来,接着文月追了出来跪在台阶下,哭喊道:“皇上,嫔妾知错了。” 傅绮筝见状,心下忐忑不已,连忙过去跪拜在元帝面前:“参见皇上,不知兰容华犯了何错,还望皇上息怒。” “起来。”元帝驻足道。 傅绮筝站起身来,沉着眼如履薄冰,还未开口,只听元帝冷冷的声音:“自己去看。” 傅绮筝方才朝文月走去,借着宫灯烛光依稀看见文月脖颈上的血痕,骇然道:“你这是作甚。” 跪在文月身后的燕儿大声道:“主子是想效仿绫妃娘娘……” 文月回头斥道:“别说了。”又叩首大声说,“是嫔妾自己的主意,不干姐姐的事,都是嫔妾的错。” 悠竹的只言片语本是玩笑,谁知文月竟胡乱领会了一通,做出此等傻事,别说元帝震怒,连傅绮筝心下都已是气急,事已至此斥责无用,遂对年锦安道:“去请太医来。”不再多言,转身见元帝已经离去,遂也移步回寝宫。 年锦安差人去请太医。跟在傅绮筝身后叹道:“兰容华怎会想到用自伤来搏皇上同情。” 柳依说道:“只怕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回去看见李常海守在景颐宫外,倒也松了口气,寝殿中,元帝背对着外面,负手而立。 傅绮筝遣退了侍候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寝殿,轻掩上门。傅绮筝徐徐开口道:“是臣妾的错,臣妾若不瞒着文月,她也不会听凭那些只言片语就如此胡为。” “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朕岂会糊涂到是非不分。”元帝轻责道。 傅绮筝福下身请罪:“今日是中秋,皇上在景颐宫动了怒,臣妾难辞其咎,再说此事终归是因臣妾而起……”元帝转过身看着傅绮筝:“此事朕不想再提,但绝不能姑息纵容,她是你宫里的人,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傅绮筝颔首道:“臣妾明白,皇上放心,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比皇上还气,定严惩不贷,不会心慈手软。” 第二日一早,傅绮筝便命年锦安传文月前来。 文月进景颐宫时,面容憔悴不已,眼眸红肿,见她的样子就知昨夜应是一宿未眠。 “姐姐。”文月跪在殿中,神色失落。 傅绮筝伫立殿上,见她这副模样,又气又恼,不过当务之急并非处置文月,遂说道:“你先起来。” 随后年锦安带着落梅台一众侍从进了殿来,欠身道:“娘娘,落梅台的奴才都在这儿了。” “参见娘娘。”燕儿领着他们跪拜道。 文月站起身转眼看着跪在殿中的一干人等,忙向傅绮筝解释:“姐姐,不关她们的事。” 傅绮筝并未理会文月,径直走到那几个侍婢跟前,来回踱步,冷声道:“说,昨个的主意是谁出的。” 几人跪着,压低了头一声不吭。 “姐姐……” 傅绮筝瞬时瞥向文月斥道:“住口!你再敢多说一句,本宫就将这些个宫婢拉出去即刻杖毙。”又回过头扫视这些个侍从:“怎么,都不敢吭声了?还是要本宫将你们发去刑司挨个拷打才肯开口。” “娘娘饶命,是燕儿的主意,嫔主对燕儿深信不疑,奴婢们不敢相劝。”跪在后面的一个宫女声音颤颤说道。 傅绮筝冷笑了声,轻声念叨:“好一个不敢相劝。”转过身去,随即道,“除了这个叫燕儿的宫女留下,其他人等拉出去杖责二十。” 小平子领命便带人将几个侍婢拉了出去。 燕儿见状,再也沉不住气了,战战兢兢不停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也是听主子说起……” 傅绮筝侧过身斜睨着她,不紧不慢地道:“本宫还没问,你着什么急,这二十杖还落不到你身上。” 外面此起彼伏的哭喊和杖刑声让殿中的文月和燕儿更为惶惶,文月几欲跪下求情,见傅绮筝阴沉至极的脸色,纵使焦灼却也不敢再触怒。 傅绮筝沉默良久,看了一眼门外,才道:“你到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昨日还一门心思想往本宫身上推,可好奇为何皇上听见了竟也没把本宫如何?” 燕儿连连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想着娘娘和主子是姐妹,娘娘定会帮主子,皇上宠爱娘娘就不会怪罪娘娘,有娘娘替主子顶着,主子就没事了,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傅绮筝哼笑道:“你既如此聪明,事前岂会不知兰容华此举荒唐,主子糊涂,你这做奴才的非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让主子酿成大错。” “是主子提起绫妃娘娘伤了自己得到了皇上的怜爱,奴婢觉得主子不妨一试,或许主子也能如娘娘一样得蒙圣宠,但奴婢劝过主子三思,也让主子伤手或它处,可主子说只有全照娘娘的举措,才可能会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主子也跟着刺伤了……。” “荒谬至极,你是兰容华的贴身侍婢,如此是非不辨、愚忠祸主,本该杖毙以儆效尤,念你侍主忠心,姑且饶你一命,来人,将这婢子发落去浣裳局。”傅绮筝厉道。 文月跪下央求道:“姐姐,姐姐开恩,此事都是我的错,燕儿也是为我好,浣裳局她岂能受得了,姐姐难道忘了云清吗。” 傅绮筝似并未在意文月所言,随即冷冷道:“先杖责二十再拖去浣裳局。” “娘娘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姐姐。” “杖责三十……”傅绮筝截然。 殿内顷刻鸦雀无声,随后燕儿被带下去行杖责,文月跪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泪人,却不敢再言一句。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会意,带着殿内侍候的人退出去,将门掩上。 傅绮筝走回殿上坐下,言:“你怨本宫也好,恨本宫也罢,那个燕儿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越走越错,渐入歧途,此人留不得。” 文月颓然,双眸无神,缓缓说道:“我不恨姐姐,只会恨自己没用,姐姐是姐姐,姐姐做什么皇上都高兴,我做什么都只会惹皇上生气,还连累身边的人。” “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鲁莽行事不计后果。”傅绮筝瞥视着她道,遂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文月知晓了来龙去脉,显然已是悔不当初,跌坐在地上有些愣然无措。 傅绮筝又问道:“你近日来的糊涂举措,可是那日你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文月没有吱声,看样子是不愿作答。 “你不说本宫也知道,无非就是让你争得圣宠。”傅绮筝淡淡道,争名逐利人之本性,想要重振家族亦可理解,但文月如今却是被这些个念头驱使得走火入魔,病急乱投医。 “爹被革职,我是爹唯一的指望,爹没了官做,家中还有数位姨娘,还有哥哥弟弟,他们可怎么活。” “如今你弄成了这般局面他们就能好过了?” 文月自嘲道:“是我自己愚笨,误信了玩笑话。” “你做这些事之前可曾想过来与本宫商议?” 文月却道:“与姐姐商议,不用想姐姐也会反对。” “既然知道本宫会反对你仍敢肆意妄为,还是你觉得本宫的反对只会害了你,阻了你的前程。”傅绮筝冷冷道,语气渐重。 文月分外坚毅地说:“我想靠自己争来荣宠,这样便不算抢姐姐的。” 傅绮筝勾起一抹冷笑:“甚好,从今往后你的一切事情本宫都不再过问,你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宫不会阻拦你。但本宫告诫你,这里是景颐宫,你若犯了错,本宫也绝不会姑息包庇。”见她无谓的样子,遂抬手招了招,轻言,“你走吧。” 文月徐徐站起身,默然移步往殿门走去,拉开门出去,外面早已宁静。 年锦安随即进来道:“娘娘,都责罚妥当了。” 傅绮筝倚靠在榻上,手支着额头,闭眸吩咐道:“找太医来给那几个宫女治伤,再让小平子另挑两个婢子暂且过去侍候着。” “是。”年锦安应道。 “落梅台已替她清理干净,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帮她,在她看来或许是害了她,她若要恨就让她恨吧。”傅绮筝淡然一笑,又对年锦安道,“盯住那个婢子,本宫觉得她并非真心相助文月,反倒有几分想利用文月来祸及本宫的意思,文月是迷了心窍什么都信什么法子都想试一试,但那婢子不至于跟着糊涂。” “娘娘的意思是,燕儿怂恿兰容华效仿娘娘并非是帮兰容华争宠,而是明知会被皇上识破,盼着在皇上识破之际将娘娘供出,好让皇上迁怒娘娘,若是如此,那奴婢也该好好查查这婢子的底细了。” “她不过也是听了文月的一面之词,以为本宫当真做了那等蠢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岂敢毁伤。”傅绮筝轻言道。 没过多久,周氏和杨氏两人便登门请安,想是听见了动静。 “昨夜之事,我等听说了,兰容华也太不知深浅……”周氏抱怨道。 傅绮筝随即道:“此事本宫已做处置,只当过去了,勿再提。” “是是。”杨氏又道:“娘娘仁德,只责罚了那帮奴才,但此事定能让兰容华长记性了。” 周氏随之附和:“那个叫燕儿的宫女常在兰容华耳边嚼舌根出些不着边际的主意,长此以往势必会害了兰容华,娘娘英明将她打发去了浣裳局。” 傅绮筝轻柔了柔额角:“你们今日来此不会只想提兰容华吧。” 周氏遂笑说:“这倒不是,我二人早已为娘娘是从,自然得为娘娘分忧才是。” 傅绮筝淡淡道:“说吧。” “嫔妾打听到了舒嫔和斐公子原是宫外的相好,后来舒嫔入宫,二人也就一拍两散了,不过再怎么散恐还是藕断丝连着。” 杨氏说道。傅绮筝微惊,颦眉道:“此话当真?” 杨氏越发认真地说:“**不离十。” 周氏又道:“另外嫔妾得知禁军副都统张胜曾经是王将军的副将,对王将军可谓忠心耿耿,王贵人和将军夫人频频往来的书信也是由此人代为转交。” 傅绮筝早知这二人有些本事,倒也并未过多怀疑消息的真伪,起初还担心王姒未必能及时传递消息出宫让王勇得知,如今看来应是延误不了,若一切进展顺利,此刻只待时机。 正文 第一二九章 死局(上) 正文 第一三零章 死局(下) “太后的圈套早已设好,我知道,若不照太后说的做,定是活不了了,但我岂能恩将仇报害娘娘,不如将计就计借太后的局除了他,大仇得报我死也能瞑目,可我怎么都想不到真相会是这样,他竟是无辜的。”乔颜忆泪如雨下。 傅绮筝手指紧扣着桌面,已然怒不可遏,若不是乔颜忆移花接木,如今身在狱中的只怕是傅家满门,不禁一阵后怕,太后此计当真阴毒。 乔颜忆骤然跪在傅绮筝面前,声泪俱下:“娘娘,求娘娘救救他吧,我愿说出实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死不足惜。”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无奈道:“本宫奈何不了太后,不难想象你若出首,等于承认兵符就是你拿的,她会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你身上,届时百口莫辩,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恐也逃不了干系,太后此计进可倾覆傅家、退可牵连本宫,想是谋划了不少时日了。” “娘娘。”年锦安敲门道。 “进来。”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兵符送至乾宁宫时发现丢失了一块,皇上下旨搜查,禁军张副统于宫门前拦下了傅校尉搜查一番无果,接着凌世子和夫人要出宫,禁军从凌世子身上搜出了兵符,便抓了凌世子。” “那夏鸾忆呢?”傅绮筝问道。 年锦安说道:“听说抓凌世子时,夏氏在一旁哭求放人,但禁军只抓了凌世子一人,夏氏已出宫,另外皇上下旨让禁军围住凌府,一干人等不得出入。” “都是我害了他,求娘娘救救他吧。”乔颜忆又磕头道。 傅绮筝俯身扶起乔颜忆,毅然道:“太后是冲我们傅家而来,就算你不求本宫,本宫也绝不会让太后全身而退,更何况凌世子此番是替哥哥糟了难,本宫不会坐视不管。” “娘娘打算怎么做。”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徐徐坐下,轻叹了口气:“容本宫好生想想。”又抬眼看着乔颜忆,“太后是不会放过你了,本宫会想法子尽快送你出宫避避风头。” 乔颜忆担忧道:“可我是唯一知晓的人,我走了就没人能指证太后了。” “此事本宫只能避开你再行谋划,否则就会中了太后的下下策,太后之所以选中你,正是因为你是本宫带回宫的亲信,你与本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想来太后也不敢直接将你抓出问罪,她必会装作不知情,静观其变以免牵涉其中,倘若最终不能动摇本宫,那太后求的就是全身而退。” “太后若想全身而退,势必会杀我灭口,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不止兵符这一件。”乔颜忆苦笑道。 傅绮筝惑然看向乔颜忆。 “我曾亲眼所见杜夕蕊在甄妃的茶里放归尾,也知真正操纵杜夕蕊嫁祸娘娘的是太后,还知娘娘摔下步撵的意外也是太后所为……” 时日虽已远去,闻言却仍是如火焚心,久久难以释怀。 傅绮筝一夜未眠,子夜披了件薄衣,举灯走到书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取了三笺纸,提笔分别写下“斐、王、夏”三字,落坐案前,回忆白日种种,冥思良久。 俄而心下清明,站起身取下灯罩,将那写有“夏”字的信笺置于烛火上焚尽。 晨起梳妆更衣罢,年锦安见傅绮筝眉间并无昨日的忧虑,遂问道:“娘娘可是有法子了?” 傅绮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秋景,浅浅一笑:“试试看吧,若成了,就当本宫送太后一份大礼,以报太后之前借吏部风波削我秦傅势力的大恩。”转过身来看着年锦安道,“不过此事的关键还在皇上怎么看。” 乾宁宫外,知元帝正与几位大臣议事,傅绮筝静候在殿外。 “娘娘也是为凌世子一事来的吧。”李常海说道。 傅绮筝点了点头,遂问:“凌世子现在如何?” “凌世子关押在刑部大牢,皇上昨日差奴才去探望了凌世子,凌世子什么都不肯说,绝口不提兵符的来历,也不为自己辩解,如此下去怕是……”李常海摇头叹道。 凌彬蔚宁肯自己担下一切也不供出乔颜忆,傅绮筝不禁有些感触,此刻倒也能松一口气,只要凌彬蔚不供出乔颜忆,太后也绝不会主动托出,那就没人能查到乔颜忆头上了。 等了半个时辰,几位大臣才从殿中出来,向傅绮筝行礼,傅绮筝只认出了其中的夏明旭,他的神色隐隐有些紧张。李常海入内通传,片刻后传入傅绮筝进去。 “参见皇上。”傅绮筝福身。 “起来吧。”元帝正看着奏章,头也不抬说道,“你是来给凌彬蔚求情的?” 傅绮筝起身,沉下眸子,温语:“臣妾几时向皇上求过情。” “那你来是?” 傅绮筝莞尔道:“臣妾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皇上?” “昨日到了乾宁宫外尚且不入,如今又岂会特地前来。”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惊然,回想起昨日是在殿外碰见了哥哥,于是送哥哥出宫去了,倒真没顾上进来请安,久不见哥哥一时欣喜竟忽略了这出,遂敛了笑容,低下头:“臣妾难得见到哥哥,所以……” “所以就把朕忘了。” “皇上强词夺理,皇上不也没来看臣妾,莫不是把臣妾忘了。”傅绮筝抱怨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日政务繁忙,且要事已至关头,臣妾不敢打扰,如今出了此事,皇上必定烦扰,臣妾自然也坐不住了,凌世子身份特殊,皇上担心的不光是事情真相,恐还有凌国公府那边吧,臣妾今日来是想替皇上分忧,前往凌国公府安抚大长公主。” 元帝欣然,放下奏折,起身走来,道:“朕正有此打算,原本想让嘉懿去安抚,既然你开口了,由你去朕更放心。” 傅绮筝微微一笑,望向元帝:“皇上不怪臣妾了?” 元帝看着傅绮筝,故作冷傲,抬手屈指轻刮其鼻尖:“办成此事算你将功折罪。” 得了应允,傅绮筝片刻不敢耽搁,启程出宫,随侍的宫女里特地带上了乔颜忆。 “本宫与姑姑进凌府,你留在马车上,把这身衣服换了,回程之时会有人接应你去傅府暂避些时日,待此事了解本宫再设法名正言顺放你出宫还你自由。”马车上傅绮筝说道。 “多谢娘娘。”乔颜忆颔首道。 凌府,禁军层层把守,大门紧掩,年锦安拿出令牌一示,府门开启,傅绮筝走入凌府。环顾四周,气派的凌府此刻竟有些清冷。 “说,好端端的兵符怎么会跑到蔚儿身上。” “娘,我真的不知道啊。” “别叫我娘,我们凌府供不起尚书千金,那是你爹的东西你会不知道?难怪蔚儿不喜欢你,他是早就料到你们夏家迟早会害了他,老爷都气病了,蔚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夏家也别想好过。” 早在院中就听见了前面厅堂里的动静,小平子通传:“绫妃娘娘到。” 堂中方才安静了下来,未几一华装妇人带着几个奴仆走出来,随后夏鸾忆也出现在门前,正抹着眼泪,模样有些狼狈。 傅绮筝估摸着那妇人应是大长公主赵旻络无疑了,遂莞尔一欠,唤道:“大长公主。” 赵氏扫视着傅绮筝,仔细打量了一番,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身边的婆子见状,凑到赵氏耳边言语:“公主,这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绫妃娘娘,傅大学士的千金。” “原来是绫妃娘娘,是我失礼了,娘娘里面请。”赵氏一改先前的盛气凌人,说话间竟垂了泪,抬手用衣袖轻拭着泪水。 傅绮筝上前扶着赵氏一同进屋,边走边安慰道:“公主莫担心,凌世子一切都好。” 赵氏啜泣道:“都关在大牢里了,能好到哪儿去。” 傅绮筝扶着赵氏坐下,自己也跟着落坐到一边。赵氏叹了口气:“我是太祖的养女,终归不是皇上的亲姑母,任我当年再怎么疼祈澈,如今他处置起蔚儿来仍是半点不留情,还封了我凌府的门。” “公主多心了,皇上关心大长公主,此番特地让臣妾前来探望。” 赵氏看着傅绮筝道:“娘娘是大学士的女儿,这么说相府千金秦氏是你的母亲,我与你母亲还有些交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傅绮筝笑了笑:“公主好记性。” “只有像娘娘这样的才称得上是名门闺秀,那些个小门小户家的丫头也配入我凌府的门。”赵氏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夏鸾忆。 傅绮筝也跟着看向夏鸾忆,她正低埋着头微微抽泣。 “唉,娘娘可务必要帮帮我家蔚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被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害了,我可怎么活呀。”赵氏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公主放心,此事大有蹊跷,皇上定会还凌世子清白的。” 赵氏闻言愣住,俄而看着傅绮筝道:“娘娘也知蔚儿是被冤枉的?” 傅绮筝并未明示,看了一眼夏鸾忆,又对赵氏道:“公主可否容臣妾与少夫人借一步说话。” 夏鸾忆听到傅绮筝所说,抬起头错愕地望着傅绮筝。 赵氏看向夏鸾忆,似是更有所猜疑,点头道:“好,娘娘和她去书房谈吧。” 傅绮筝微微颔首,起身对夏鸾忆一笑,抬手道:“少夫人请。” 正文 第一三一章 逆转 吩咐年锦安守在门外,与夏鸾忆进了书斋。 傅绮筝环顾四周,俄而落坐,看着战战兢兢杵在哪儿的夏鸾忆,喟然道:“看来少夫人在这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凌世子出了事,还是与你们夏家有关,少夫人今后可就寸步难行了。” 夏鸾忆忽然跪在傅绮筝面前:“求娘娘救救夫君吧。”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微微叹息道:“本宫救不了他。” “那……那夫君会被如何。” 傅绮筝俯身于夏鸾忆耳边,一字字轻言道:“盗取兵符,死罪一条。” 夏鸾忆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神情木讷,颤颤开口:“夫君若是死了,娘岂不恨死我们夏家了。 “是啊,倒时夏府和凌府势同水火,凌国公是太祖亲封的世袭爵位,两府结怨,结果会如何,你应是能猜到的。”傅绮筝直起身淡淡道,见夏鸾忆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徐徐说道:“不过或许你能救他,凌世子没事了,两府的恩怨也就化解了,凌家你虽是待不下去了,但能保你娘家周全。” 夏鸾忆骤然回过神来:“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此局本就是你们夏家所设,自然只能由你夏氏来解。” “真的是爹爹的主意吗?” “好端端的兵符,莫非自己跑了不成,谁能在你爹眼皮子底下拿走如此贵重的东西。”傅绮筝又道,“不过本宫有一法子,说不定能让你爹也相安无事,但无论结果如何,你这少夫人应是做不了了,你可要想好。” 夏鸾忆黯然道:“夫君死了,娘一样得把我赶出去。”看着傅绮筝急切道,“娘娘快说,需要妾身做什么。” “说兵符是你从你爹那儿拿走的,那日你见过皇后,是皇后不满皇上改兵制削了王家的兵权,逼你偷兵符以阻挠改制,你得手后因为心虚不敢自己拿着,便将兵符藏在了凌彬蔚身上想带出宫去。”傅绮筝见夏鸾忆沉默犹豫不决,又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皇后位高权重拿个兵符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兵符若是凌世子拿的,那就是死罪。将一切都推到皇后身上,凌世子就没事了,而你是被皇后逼的,自然也无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夏鸾忆将信将疑地看着傅绮筝:“妾身这样说,相公真的就没事了?” “凌世子不知情,当然没事,如今就看你是否想眼睁睁看着凌世子送命再接着看你们夏府家毁人亡了。” “好,妾身听娘娘的。” 傅绮筝微微侧眼,见年锦安的身影从门前离开,便知此时应是隔墙有耳了,遂对夏鸾忆道:“那你再跟本宫说一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鸾忆徐徐道来:“是皇后娘娘想阻止皇上改兵制,逼我从爹那儿偷的兵符,但我害怕,就藏在了夫君身上想带出宫,夫君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皇上面前也要这样如实说,切不可隐瞒,凌世子的生死可全系在你身上,你可记住了?” 夏鸾忆点了点头,傅绮筝转身朝门走去,拉开门见消失在回廊前端的身影,想必大长公主已经听清,夏鸾忆就算反悔只怕也来不及了,这才是万全之策。 年锦安走回来小声道:“方才大长公主一直在那边瞧着呢,奴婢守在门外公主不敢过来,照娘娘的吩咐,听见娘娘嘱咐得差不多了,奴婢也就让公主过来听听夏氏所言的实情。” 傅绮筝环顾府邸,喟然道:“只有让凌世子平安回府,才是对大长公主最好的安抚。” 马车上,乔颜忆已换去宫女的装束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到了约定的地方由年锦安带着她下车,看着她登上了傅家的马车才回来复命。此去,乔颜忆算是暂且安稳了,宫中不日将掀起惊涛骇浪,傅绮筝不得不直面风雨,还要左右这风雨骇浪去往该被湮没的地方。 傅绮筝刚回了景颐宫,柳依就说道:“主子可回来了,今日有不少瞧着眼生的宫女内监在门前转悠,年姑姑和平公公都不在,其他的婢子也顶不上事,吓得奴婢和水雾连殿门都不敢打开。” 傅绮筝知晓多半是太后派来盯着乔颜忆的,如今乔颜忆已平安出宫,就由他们去吧,此番只需静心等候了。 仅过了一日,年锦安匆匆来报:“娘娘,夏氏已在乾宁宫道出了一切,此事惊动了太后,太后斥责夏氏诬陷皇后,幸有不少人证指证夏氏当日的确见过皇后,太后不敢道出实情,皇后此番是百口莫辩了。” “皇上过几日就要出宫巡视永安军,应是来不及处置,不过事已至此,难再生变数,太后保得了皇后就保不了自己,进退两难,本宫好奇太后会作何抉择。” “娘娘略施小计便搅乱了太后一盘好棋,逆转了局面,太后如今该是追悔莫及了。”年锦安笑道。 “若不是太后亲自为大长公主挑了夏氏这么个儿媳,本宫倒真无把握,怪只怪她自己错选了夏家,夏鸾忆出首皇后,如今王夏二氏水火不容,斐家夹在中间就更不好受了,夏家本就是斐家扶上来的,自身并无多大能耐,斐家断然不会选择帮夏家,却也不敢轻易选择王家,就算选了,恐他们不知王家已在风雨飘摇之际,只待皇上回宫便会顷刻坍塌。可惜啊,一步错满盘输,权倾朝野的三府联盟最后恐就剩下斐家单打独斗了。”傅绮筝扬唇一笑,“当年太后利用杜夕蕊来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虽未全得逞,但本宫却是受益匪浅,岂能不学着任鹤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多事之秋,御花园都清冷了不少,百花凋尽,落叶凄凉,漫步幽径,母子别离处,一步一断肠。 “主子,大皇子在前面。”柳依小声说道。 傅绮筝抬头看去,泠钰看见傅绮筝本是欣喜,忽又垂头丧气起来,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大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傅绮筝走过去关切道。 泠钰支支吾吾:“绫娘娘不来看钰儿,是不是在怪钰儿害得绫娘娘没了小皇弟。” 泠钰的话实在出乎傅绮筝意料,蹲下身轻责道:“胡说,是谁告诉大皇子这些的。” “绫娘娘真的不怪钰儿吗?” 傅绮筝一边整理着泠钰的衣襟,一边说道:“本就不关大皇子的事,大皇子为何一人在此。” “没有人陪我玩,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傅绮筝看着他慰然一笑,拉起他的小手:“大皇子以后要是闷得慌,可以让奶娘带大皇子来景颐宫,切不可一人到处乱跑。” “真的吗?” 傅绮筝笑着点了点头,牵着泠钰继续前行,掌心的温度让傅绮筝心下一阵酸楚,若孩子还在,过几年是否也能如此牵着他漫步。 走到水池边,泠钰忽然看着池里的鱼止步不前,傅绮筝遂也驻足看去,水面轻泛的涟漪之下锦鲤怡然嬉戏。 泠绫望向傅绮筝,忽然问道:“绫娘娘,母妃去了哪里,钰儿想母妃了。” 傅绮筝缓缓开口:“她……”却又顿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年锦安忽走来对傅绮筝耳语了几句,傅绮筝轻点了一下头,吩咐柳依道:“送大皇子回去,交代奶娘照看好大皇子,大皇子偷偷跑出来,若是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是。”柳依应道。 傅绮筝遣走了随侍,去往一僻静处,抬眼看见祁桓翊正等在那里。 见傅绮筝走来,祁桓翊拱手道:“娘娘。” “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傅绮筝问道。 “明日皇上将启程出宫,皇上此行的目的想必娘娘清楚,但如今局势比料想的更为动荡,臣担心王勇会趁皇上出宫之时叛变,若真如臣所料,那其大军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冲皇上而去,二则是冲宫禁而来。” “若是谋反,挟皇宫有何用,他应是要冲皇上去的。”傅绮筝惊愕,愣愣道,“那皇上的处境岂不是……” “皇上早已料到此行危机重重。” 傅绮筝怔住,本是以永安军诱反,若时机不待,就成了他以身犯险,局面的凶险竟早已大大超乎先前预料,她却浑然不知,连日来的不见是否并非忙于朝政,而是,怕她有所察觉。 “臣会带领精锐随行保护皇上,但臣担心万一王勇……” 未待祁桓翊说完,傅绮筝微微苦笑道:“倒真希望是万一,那样皇上就安全了。” 祁桓翊取出一物奉于傅绮筝:“这是禁军兵符,娘娘收好,此兵符本可号令全数禁军,但臣恐张胜率禁军倒戈,禁军中有臣的亲信,若皇城不保,娘娘持此符,他们会护送娘娘安稳出宫。” 傅绮筝惊然看了一眼那兵符:“将军是要我弃宫而逃,独善其身?” “危局面前,臣只求能保娘娘周全。”祁桓翊毅然决然,“不过娘娘无需太过忧心,一切只是臣的猜测,平京城中的戍京卫布防严密,王勇想闯入平京攻取皇城也非易事,相反……” “相反,挟持皇上就容易多了。”傅绮筝更为惶惶不安。 “无论如何请娘娘收下此符,以防万一。” 傅绮筝拿过那兵符握在手中,铜符冰冷,却似火灼心。 回到景颐宫,遣退侍候的人,独自在寝殿闭门就是半日,天色渐晚,夕霞入窗泛影,傅绮筝坐在窗前,任余晖映面,愣然出神,事到如今,只求一切只是猜测……只是多心了…… “娘娘。”门外年锦安唤道。 傅绮筝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皇上宣娘娘乾宁宫侍驾。” 正文 第一三二章 惜别 正文 第一三三章 皇城危机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似有两日了。” 傅绮筝焦炙不安:“此刻能拿主意的只有太后了。”紧握着那兵符,起身往殿外走去,“走,去慈晔宫。” 路上年锦安担忧道:“太后一向视娘娘为眼中钉,未必肯见娘娘。” “危局面前本宫尚能放下恩怨,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她岂会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如今最有用之物,莫过本宫手里这块铜符。” “可祁将军说过,若张副统倒戈,这兵符也就……” “王家兵马未至,他怎敢反,见了太后当务之急是让太后降旨撤了张胜副都统一职。” 慈晔宫殿门紧闭,甄妃云妃等人早已至殿外候在。甄妃见傅绮筝走来,急忙迎上来:“妹妹来了,夏崇仪说太后病了,不便见我等,如今……” “此等紧要关头太后怎会突然病了。”傅绮筝惶惑,走到殿门前敛裙跪下,朝殿门喊道,“臣妾傅绮筝有要事求见太后。”若是连她都来求见太后了,太后应知事态紧急。 倏尔殿门开启,出来的人是夏鸾惜,傅绮筝站起身来道:“夏崇仪,本宫要见太后。” 夏鸾惜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里面,吞吞吐吐道:“绫妃娘娘,太后……病了……,娘娘请回吧。” “此事关乎皇上安危,本宫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太后。” 夏鸾惜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道:“绫妃娘娘,奴婢要说的只有这些,娘娘请回吧。”说完便转身进入殿中,关上了殿门。 傅绮筝隐隐有所察觉,默然望着徐徐合上的殿门。 甄妃忧心不已:“这可如何是好。” 云妃急道:“太后娘娘不肯见,皇后娘娘也不肯见,皇上有难,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傅绮筝猛然想起,回过身扫视着众妃,却不见其人,遂问:“王贵人呢。” “嫔妾之前去找过王贵人了,宫女说她一早去见皇后了,一直未归。”承徽苏氏说道。 傅绮筝大致是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见甄妃身边的贺悠竹沉眼而立,一言不发,想她也应是知道了。 云妃瞥了一眼甄妃,冷言:“甄妃掌管六宫,现在也该拿个主意才是。”。 甄妃却是无奈:“我等身为宫妃,无兵无权,如何救得了皇上。” 苏氏道:“难不成咱们只能求上天保佑。” 佟书锦却言:“甄妃娘娘掌管六宫得力,嫔妾们信服,但要解此危难还得靠宫外的势力,甄妃娘娘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论起宫外权势,众所周知咱们都比不过过绫妃娘娘,所以现在咱们还得让绫妃娘娘拿主意才是。”陈兮萦淡淡一笑,看向傅绮筝。 其他人随之附和:“对,现在咱们听绫妃娘娘的。” 傅绮筝转眼看见陈兮萦那盈盈笑意就知她心下的用意好不到哪儿去,知她这一推,便是让甄妃移权给自己,与其说是大局所迫,不如说她是伺机挑拨。连戍京卫都出城救驾,除了禁军,平京城中再无可调用的兵马,所谓权势如今不过是空谈。 甄妃遂也道:“那,本宫也听妹妹的,一切就全靠妹妹了。”说着将出宫的腰牌递给了傅绮筝。 连甄妃都开口了,傅绮筝料想也推脱不掉,如此也好,以免众妃担忧之余自乱阵脚,遂言道:“此事急也急不出法子,先散了吧,回去管好各宫的奴才,切勿以讹传讹” “是。”众妃应道,各自离去。 傅绮筝对年锦安耳语了几句,年锦安便前去拦住了贺悠竹,贺悠竹回头看着傅绮筝,见傅绮筝微微颔首,贺悠竹也轻点了一下头,移步离去。 回到景颐宫之时,贺悠竹已等候在殿内,起身一欠:“绫妃娘娘。” 傅绮筝遣退侍婢,让年锦安守在殿外,方才进殿说道:“悠竹不必多礼,方才慈晔宫耳目众多,说话实在不便。” “想必娘娘也看出来了。” 傅绮筝点了点头,徐徐说道:“太后和皇后应是被软禁了,慈晔宫里多半有张胜派去的人看住太后,让夏鸾惜出来打发众妃,夏鸾惜与本宫势同水火,若真是太后不想见,她岂会对本宫好言相劝,异常客气。” 贺悠竹沉眼道:“如此一来,泰和军真正的目的就不是挟持皇上了,可他要皇宫如何?” “王勇此计在调虎离山,如今戍京卫前去救驾,平京城空,只怕他想要的是整个平京,有了平京,皇城自然就成了囊中之物。”傅绮筝凝眸道,“平京一城可抵半壁江山,平京失守,无疑是重创了大宁,正因为京畿重地不容有失,皇上才不得不设法除去城外大患,但没想到王勇会反得如此之快,永安军尚在城外,他竟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赌这一局。” 贺悠竹担忧道:“永安军驻地甚远,戍京卫出城救驾,若兵临城下,平京恐会措手不及。” 傅绮筝又道:“如此那我也赌一把,就赌他王勇进驻平京必会片刻不停亲自领兵来攻皇城。” 贺悠竹想了想:“远水救不了近火,此刻能救平京的只剩戍京卫了,刘都统曾跟随父王多年,应会听我一言,但此刻召回戍京卫防守是来不及了,我有一法子可断其尾,不过还要娘娘设法困住其首才行,首尾不顾,方有胜算。”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心下却无半分把握,已知待兵临城下,张胜必会倒戈,手里的兵符倒时能号令的只剩下祁桓翊的心腹,且大都为近卫已随帝出宫,剩下的也只是祁桓翊有意留下在危急之时送她平安出宫的,如何能对抗千军。 “平京的危机宫中恐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事不宜迟,我要赶紧出宫一趟。” 傅绮筝拿出甄妃给的出宫腰牌交给贺悠竹,嘱咐道:“一路小心。” 贺悠竹走后,傅绮筝焦急徘徊殿中,禁军倒戈,王勇攻皇城当势如破竹,困首谈何容易。 没过多久却见贺悠竹匆匆回来。“宫门封锁,出不去了,那些守卫不认腰牌,说是副都统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入。”贺悠竹急道,“我若出不去,还有谁能召回戍京卫。” 傅绮筝喟然:“此时咱们不能与他硬碰硬,你去换身衣裳,我能送你出宫。” 贺悠竹换上了宫女的装束跟在傅绮筝身后,傅绮筝将一封信递给贺悠竹:“看样子出去容易进来可就难了,事情办妥你且去我家中避一避,秦府亦可。” 贺悠竹眉头紧蹙:“那岂不是要你一人面对这危机。” “如今宫里的人不都得留下?”傅绮筝淡然一笑:“更何况,我要在这里等皇上回来。” 西承门,宫门仍是关着,守卫见傅绮筝,行礼道:“绫妃娘娘。” “绫妃娘娘,臣正要去请娘娘。” 身后传来声音,傅绮筝转过身,是祁桓翊的副将方同,其领着两队人走来。 “方校尉已经知晓了吧。” 方同率随从侍卫跪下,禀道:“娘娘,泰和军明日就将攻入平京,末将等奉命送娘娘出宫,马车已备好,如今只有这西承门还是自己人守,娘娘万不可再迟疑。” 傅绮筝毅然:“本宫不走。” 方同大惊,急道:“娘娘,再过些时候只怕张胜连这门的守卫也要换了,那时……” 傅绮筝冷冷道:“本宫命你即刻派人跟随娴容华出宫,务必将娴容华平安送至戍京卫府。” “娘娘……” 傅绮筝取出袖中兵符明示:“这是何物方校尉应认识,此刻本宫的命令即军令,休得违抗。” 方同见那兵符,心急如焚却只得遵从:“末将遵命,你们两个护送嫔主。”方同点了两人,又对贺悠竹道,“嫔主请,马车已在门外。” 贺悠竹忙道:“马车太慢,骑马就行。” 宫门开启,目送贺悠竹上马,带着两个护卫一路飞驰而去。 “娘娘……”方同跪在地上。 听到方同仍是苦苦相求,傅绮筝转过身说道:“本宫留意已决,方校尉不用说了,请起吧。” 方同无奈起身,对守卫道:“关门。” 宫门徐徐合上,傅绮筝背离着那一线生机,往宫阙深处,步步前行。 “此事仍要瞒着各宫,不可外传,大敌当前,宫里万不能乱。”傅绮筝边走边对年锦安道。 年锦安应道:“奴婢知道。” 余晖映着这巍峨皇城,傅绮筝站在城楼之上,前面是天地广袤,回望身后则是宫阙重楼渺渺无际,是生,是死,全在明日。 “娘娘,宫里变天了,娘娘来天华门实在危险。”年锦安走过来道。 “他的主子没来,他还不敢把本宫怎么样。”傅绮筝淡淡道,“王勇此人好大喜功,最讲排场,本宫再赌一把,明日王勇的人马必从天华正门进来。” 年锦安不解:“娘娘想要如何?” 傅绮筝低头看着城楼之下:“姑姑看着天华门里外两重城楼,左右两边城墙高围,四面合拢,中间像什么。” “娘娘是想请君入瓮?” “天华门的确有利。”傅绮筝深深沉了一口气,又道:“不过城楼再巧妙,宫门就在城下,守不守得住在人,不在城楼。” 交代好一切,回到景颐宫已是深夜,宫里波澜未兴,如往常一样平静。 景颐宫寝殿之中灯火通明,傅绮筝凝望着书案上铺开的画卷,心里却是宁静了下来,俄而喃喃自语:“待君归来,妾可还能亲手还君此画?”倾身趴在书案上,侧脸贴着画卷,一滴泪滑落浸入纸中。 五更,年锦安进来之时,见傅绮筝已趴在书案上睡去,轻唤道:“娘娘。” 画上的泪痕已干,留下了一堂浅浅印记,傅绮筝惊醒,天这么快就要亮了。 柳依和水雾进来,水雾揉了揉眼睛:“娘娘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柳依看了一眼床榻,对水雾道:“你傻呀,没瞧见主子压根没睡。” 见她二人无时不拌嘴,傅绮筝笑道:“好了,更衣吧。” 这云锦华服,至今还未曾一穿,此刻想穿难道是心下隐隐害怕,怕以后再也穿不上了吗?傅绮筝看着镜中的一袭华装,有些出神。 “主子今日怎么想穿这身了。”柳依好奇道。 “衣裳本就好看,穿在娘娘身上就更好看了。”水雾笑说道。 傅绮筝沉默不语,梳妆更衣罢,傅绮筝只留下了年锦安一人在殿中陪伴。 傅绮筝坐在殿中,看着年锦安轻声问道:“姑姑可害怕?” “待大军压境,宫中应只有姓王的不怕了。” 傅绮筝不禁苦笑:“好久不曾体会到何谓恐惧,不知如今的心绪不宁可算?”又叹息道,“王勇就算夺宫,不过是挟宫令帝,他不敢轻易处置宫里的人,更何况皇后还在,宫里的人应无性命之虞,除了本宫,本宫与他较量,若败了……。”“娘娘。”年锦安跪拜在傅绮筝面前。 傅绮筝凝眸无神,徐徐开口:“若败了,就有劳姑姑替本宫将那幅画归还皇上。” 天明时分,一侍卫匆匆来报:“娘娘,叛军已至紫华门外。” 傅绮筝愕然;“怎么会,不是说就算未遇抵抗直入平京攻到皇城的话,最快也要傍晚才至吗?”心下惶乱,而且竟是从紫华门入,一切部署岂不是白费,难道终究是她赌输了? 正文 第一三四章 兵临城下 “回娘娘,叛军并未入城,而是从城后直逼宫禁而来,也没有攻取紫华门的意似,似要绕行前往它处。” 傅绮筝微微松了口气,王勇竟比傅绮筝料想的还要心急,原以为他会入平京不做停留直取皇城,没想到迫不及待到连平京城都先搁下了。 傅绮筝仅嘱咐柳依水雾她们道:“你们好生待在景颐宫,看好各位嫔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可踏出景颐宫一步。” 柳依惊慌道:“主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水雾见状,急得红了眼眶:“娘娘别吓奴婢。” 傅绮筝不再多言,只带着年锦安出了景颐宫,门前见甄妃匆忙而来:“妹妹可听说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傅绮筝点了点头:“是王勇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引戍京卫出城,他就领兵悄然围了皇城。” “兵临城下了,这可怎么办。”甄妃急道,见傅绮筝盛装出宫,“妹妹不会是想只身去与叛军对峙吧,宫里还有禁军,叛军想攻进来不易,咱们还是去求太后想想法子。” “甄姐姐难道没发现近日这宫里的异样吗?”见甄妃不解,傅绮筝转眼环顾,说道,“危难之际,至今没有一位大臣入宫求见太后,并非臣子无动于衷,实则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别说人,就连消息也是层层封锁,叛军都兵临城下了,咱们才知晓,再看这宫里的禁军竟没有丝毫动静。” “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知道就好,咱们也要装作若无其事才行,否则怕是会与太后和皇后一样。” 甄妃惊骇万分:“妹妹早就看出来了?是否已经有了对策。” “听说叛军围了皇宫,这可如何是好。”此时众妃急忙赶来。 “太后皇后闭门不出,宫中已无主持大局之人,嫔妾们既然听绫妃娘娘的,娘娘当出面与那叛军交涉才是。”佟书锦说道。 梁氏附和:“是啊,娘娘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陈兮萦扬唇一笑,冷嘲道:“在乎情理的还是叛军吗?” 众妃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知事态紧急,恐还以为这皇宫应是固若金汤。时不待人,不可再耽搁,傅绮筝冷言:“不想死就都回宫待着。”说完转身离去。 甄妃望着傅绮筝离去的身影,知其应是有所筹谋,问道:“妹妹有几分胜算。” “不知。”宫道之中,傅绮筝临风步步前行,衣袂随风翩然。 城楼之上,一盏香茗袅袅生烟,傅绮筝静候来人。“娘娘,未见叛军大队人马,但跟着王勇前来的兵马也不少,正面交锋恐难以应付。”苏同禀道。看来王勇是嫌人多太慢,等不及了才自己先带些人前来,如此也要想法子削弱其兵力,若真要恶战,才能多一分胜算。 未及茶凉之时,人马已至,接着便是宫门开启的声音,知张胜应至门前相迎。 傅绮筝起身出了城楼,俯视城下,皆是人马,骑马在前的剽悍武夫应就是王勇。 王勇持马鞭指向紧闭的第二道宫门:“这门怎么没开。”“宫里规矩,两扇宫门不可同时开启,王将军连这都不知,为官多年难道从未走过这天华门?” 王勇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又指向傅绮筝问张胜道:“这又是谁。” “这是绫妃娘娘。” “本宫与王贵人交情甚深,知将军今日入宫,她不能相迎,特地让本宫代她在此迎接。” “娘娘客气,臣今日要入宫觐见太后,报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就不下马向娘娘请安了。” “礼节是小,将军带这么多人马入宫恐有不妥,军中鱼龙混杂,且刀剑无眼,若是惊吓到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亦或是伤及其他皇亲贵胄,将军未必担待得起,如今宫中太平,将军大可带些亲信入内就是,待前门关闭,此门方可开启,将军若不信,大可问问张副都统。” 张胜遂也拱手言道:“将军放心,宫里尽在末将的掌握之中。” 王勇掉转马头,朝后面的士兵喊道:“你们留下,后面的到外面等。” 大队兵马退出宫城,王勇只留下了数百亲信,只等宫门合上落锁之际,城墙上突然冲出众多禁军箭卫,已将四方围住,张弓持箭直指城下叛军。 “多亏张副统亲自挑选了这些个箭卫,王勇已成瓮中之鳖,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你不是说会誓死效忠皇上吗,还要本宫来此见证,看你亲手替皇上除了这反贼,时候到了,你还不速速将其击杀。”傅绮筝厉声道。 王勇勃然大怒:“张胜你!” “将军,末将冤枉,末将对将军忠心耿耿,这其中定有蹊跷。”又看向傅绮筝,吼道,“你休得胡说。” 方同走到城墙边,对张胜拱手道:“张副统,末将不辱使命,已照张副统的吩咐布好了这些箭卫,此刻就看张副统的了。” “怎么,事到如今你怕了?你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先前还在本宫面前口口声声要为大宁除害,皇上念你忠心,准备在事成之后封你做禁军都统。”傅绮筝转眼看着年锦安手中所捧的一卷圣旨,又道“你瞧,皇上出宫前连圣旨都留下了,还有此物你应当认识吧,只待本宫亲眼见证张副统立下大功,圣旨一宣,这统率禁军的兵符可就是张副统的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傅绮筝拿着那兵符在眼前细细观赏,嘴角浮现微微笑意。 张胜看着那铜符,质问:“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兵符。” 傅绮筝淡淡道:“王将军当知这兵符是何等重要,若不是皇上的意思,岂会在本宫手里。” 王勇恼羞成怒:“张胜你这叛逆之徒。”瞬时拔剑刺向张胜,剑端滴着淋淋鲜血,猛然抽出,又是一阵血流飞溅,张胜顷刻毙命。 淋漓鲜血虽是早已见过,但这当场一剑毙命仍是让傅绮筝有些胆寒,微微撇过头,抬手以衣袖遮住视线,放下之时,见张胜已倒在地上,死有余辜。 傅绮筝厉声道:“王勇胆敢杀了张副统,还不快去告知众将士,召集禁军抵御反贼。” “末将领命。”方同道,带着几个将士一路大乎,“王勇杀了张副统。”下了城楼往宫内而去。 “就凭这点声势还想吓唬我?娘娘可别忘了,宫门外可全是微臣的人,这些箭卫胆敢伤微臣一卒,外面兵马必将踏平皇宫。” “王将军也别忘了,如今兵符在本宫手上,这皇城还有数万禁军,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区区数万禁军就想对抗我泰和军,娘娘未免太过自信。” 傅绮筝浅浅一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皇城失守,将军剩下的人马又能苟延残喘几日,平京城外还有永安军呢。” 城下内宫门开启,禁军一涌而出,在宫门前布列开来,剑拔弩张,与叛军对峙。 宫墙内的叛军一时也有些慌神,马匹受惊,不安分地四下乱动。 “都是大宁的将士,本宫尚且不愿看见两军交战,将军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人为将军的一己私怨而送命吗?” “太后待我王家不薄,微臣只想当面叩谢太后隆恩。” “本宫先前已送太后出宫,既然将军只想见太后,本宫愿意告诉将军太后所踪。” 王勇将信将疑:“你肯交出太后?” “斐傅两家水火不容,本宫与太后也是素来不合,此番交出太后保全皇宫,就是保全本宫自己,何乐而不为。” “那你说,太后去了何处。” “本宫还能送太后去哪儿,自然是送太后去见皇上,五更出发,此刻还在路上,将军还不快去追。” “娘娘此举不会是骗我撤军吧。” “将军如此聪明,本宫岂敢愚弄,将军若不信,大可差人去找,将军留下来等候消息,若找到了,将军即刻撤军,若遍寻无获,本宫打开宫门恭迎将军入皇城。” “好。”王勇对副将说几句,副将调兵马前去拦截。 年锦安担忧道:“娘娘,若娴容华没能召回戍京卫在城外设伏,岂不是……” “本宫信悠竹,且如今也不得不犯险一试,能拖则拖。” 僵持许久,并未见兵马返回,猜其应是中计,傅绮筝又说道:“怎么这么久仍无音信,将军还不再派些人去看看。” 王勇笑道:“不必了,微臣相信他们一定会带回太后的。” 见他并不着急,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傅绮筝微觉不妙。 “娘娘,不好了,末将派人去城外查探时抓获一叛军报信之人,说王勇已命泰和军大队人马往皇城而来,不久将兵临城下了。” 傅绮筝闻言骤然惊骇:““本宫原是想削其兵力,让最后的恶战能有几分胜算,是本宫疏忽了,他竟将计就计。”王勇派去的兵马并非追太后而去,他也正是借此拖延时间,等着援兵,看来王勇势在攻取皇城,待大军压境,皇城恐保不住了。 “娘娘,不能再等了……” 傅绮筝走到城墙边,对王勇道:“见将军等着也是等着,本宫差人去请皇后娘娘前来与将军一叙如何?” 王勇却丝毫不畏:“娘娘若是想用王宓那丫头要挟微臣,大可不必费这个功夫,要杀便杀,杀一个不够还有王姒。” 没想到王勇竟这般狠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血战是免不了了,傅绮筝紧握着那块兵符,若一声令下,宫城顷刻将血流成河。 忽闻外面阵阵马鸣,已然是大队兵马临近,恐来不及了…… 王勇闻声,大笑若狂:“娘娘还是大开宫门吧。” **************************************************** (某萱的话):非常感谢各位亲投的推荐票,有票有书评某萱就超有动力。腾讯渠道那边推荐票破百,特此加更一章,谢谢亲们的支持。 正文 第一三五章 守得云开 傅绮筝怔然无望之际,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恐大军已至。 “娘娘能守到现在已经不易了。”年锦安道。 “方校尉,太后和各宫嫔妃现在何处?” “已照娘娘吩咐,聚在慈晔宫。” “王勇大军尽在天华门外,照先前的下策,速速护送太后及各宫嫔妃从西承门出宫。”傅绮筝又看向年锦安道,“姑姑也走。” “娘娘,奴婢不走,” 傅绮筝笑了笑:“姑姑忘了,本宫还托付了姑姑一件事呢。” “娘娘。” “走。”傅绮筝决然道。 方同差了几个侍卫带着年锦安速速离去。 傅绮筝黯然望着城下,之前是不敢赌,如今是不得不赌,这是最后一搏,遂将兵符交给了方同,轻声说了句:“行下策。” 忽然王勇的副将慌忙来报,王勇得知掉转马头欲带人马往宫外去。 方同见状,即刻下令:“放箭。” 箭如雨袭向城下,撤出城去的人马避之不及,接连中箭跌下马来,却还是让那王勇策马逃脱了,方同带箭卫和剩下的禁军追了出去。城楼空,傅绮筝已然绝望,之后王勇势必恼羞成怒带大军攻入,一切就此了结。 转过身背对着外面的一切,恐见那血腥杀伐,再闻兵马入城声,心下已如止水。 伫立良久,却未听见兵戎相见的声音,傅绮筝徐徐转过身,见那疾行登上对面城楼的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骤然热泪盈目。 “皇上。”登上城楼傅祺指元帝看向对面。 遥遥相望一瞬,俄而却已近在眼前,他一身戎装紧拥她入怀,轻声说道:“君无戏言,朕回来了。” 傅绮筝喜极,紧紧环住其身,再也不欲放手,原本冰冷的铠甲似变得格外温暖。 城楼之上,默然相拥良久,傅绮筝转眼一看城下,已站了不少大臣,一旁的傅祺更是忍不住隐隐窃笑。傅绮筝瞬时恢复了理智,脸胀得通红:“皇上快松开,大臣们都看见了。” 元帝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瞥了一眼城下,不以为然,淡淡道:“怕什么。” 傅绮筝一把推开了元帝:“皇上还是先处置正事吧。”说完羞然垂着头离去,城楼下碰见了匆匆回来的年锦安。 “娘娘,原来赶来并非泰和援军,而是永安军。” “知道了。”傅绮筝懦懦道。 年锦安笑道“娘娘此番立下大功了。” 傅绮筝回望了一眼天华门:“若不是皇上赶回,皇宫早已不保,本宫自不量力,皇上不怪罪都是万幸。” 叛军被阻在天华门外,宫中早已设法安顿妥当以致并未大乱,一切秩序得以迅速恢复如常,回到景颐宫,柳依和水雾带着所有宫女内监等在宫外,齐跪下叩拜:“恭迎娘娘回宫。” 守得云开见月明,傅绮筝莞尔一笑:“起来吧。”移步入殿,回想起先前千钧一发,生死一瞬,仍是心有余悸。 傅绮筝见殿中身影,欣然喊道:“悠竹。” 贺悠竹盈盈一欠:“绫妃娘娘。”直起身看着傅绮筝笑道,“娘娘好胆识,嫔妾佩服。” 傅绮筝拉着贺悠竹一同坐下:“我不过是自作聪明,与他僵持了些时辰,若大军压境,亦是危在旦夕。” 贺悠竹掩嘴笑道:“大军,他的大军早被戍京卫挡在平京城外了,我去见刘都统时,所幸戍京卫并未走远,于是我让刘都统召回戍京卫于城外设防。正如娘娘所料,王勇是个急性子,他等不及了要攻取皇城,亲自带了部分兵马先行,留下大军在后,群龙无首不过一个副将带领。被戍京卫给团团围住,见这阵势自然丢盔卸甲。” “不愧是镇南王府的郡主,虎父无犬女,足智多谋,用兵之道耳濡目染都学了不少,郡主深藏不露,能文能武还会骑马,哪像我半点不懂调兵遣将,妄想用一点小聪明就守住皇宫。” “娘娘这岂是小聪明。祁将军送我回来时说起张胜倒戈,兵符便会被张胜的兵权架空,只剩下寥寥亲信可用,着实凶险,没想到娘娘以区区几十箭卫就离间了王勇和张胜,收回兵权,得以保全皇城,王勇造反来势汹汹,结果连宫门都没能进。” “听王贵人说王勇多疑善猜忌,我便铤而走险一试,只是永安军为何会这么快赶来。”傅绮筝不解。 “王勇起兵之时,祁将军就识破了其诡计,知其意在平京,皇上折返,裕王命永安军开拔假意救驾,实则是往平京而来,只比叛军晚了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多亏了娘娘守住宫门,不然王勇挟持宫禁奸计得逞,那就真晚了。” 傅绮筝沉眼轻喟:“一场劫难算是躲过了。” 贺悠竹又道:“大家都在慈晔宫里,太后想是受惊了,咱们也过去向太后请安吧。” 傅绮筝点了点头,与贺悠竹一同前往慈晔宫。纵使叛乱得以平息,太后却是一脸愁容,王家自此算是倾覆,而夏明旭监守自盗兵符之事尚未了结,恐难全身而退,斐氏一族孤立无援。 傅绮筝走入殿中,跪下叩首:“臣妾恭请太后圣安。” 太后看了一眼傅绮筝,徐徐说道:“起来吧。” “妹妹此番奋不顾身救宫禁于危难,叫本宫好生敬佩。”甄妃笑说。 云妃扫了一眼甄妃,轻蔑道:“真正救了皇城的是皇上是永安军,绫妃若是制得住叛军,又岂会叫咱们逃。” 佟书锦也忍不住添上句:“早上见绫妃娘娘穿得如此明艳动人,还以为娘娘是成竹在胸呢。” “好了,各自少说几句,别让哀家不得安宁。”太后斜倚在榻上,手支着额头,眉头紧蹙,愁容更添,又看着傅绮筝她们道,“绫妃和娴容华都坐吧。” 傅绮筝微微颔首,与贺悠竹落坐殿旁。 忽然一内监匆忙跑进来跪在殿中:“太后。”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夏鸾惜斥道。 那太监看了看周围坐着的众妃,显是不敢言,夏鸾惜见状走到殿中,太监对夏鸾惜耳语了几句,夏鸾惜闻言面露惊色,连忙返回殿上告知太后,太后霎时惶恐大惊,愣愣坐了良久,殿内顷刻安静了下来,众妃一言不发,惑然却不敢相问。 夏鸾惜走来对众妃一欠道:“太后娘娘受惊此番需要静养,各位娘娘请回吧。” 众妃起身告退。傅绮筝不禁回眸看了一眼太后那惊惶万状的神情,出了慈晔宫,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出了何事能让太后慌乱至此。一看外面宫外风波已平,可宫内暗涌的波澜还在。 “姐姐。” 傅绮筝停下步子,侧身回头看去,文月快步追了过来:“姐姐可查出了真相?究竟是谁要害蕙颖。” 傅绮筝沉眼思了片刻,轻摇了摇头。 文月又急道:“那燕儿呢,她可有说什么,姐姐能带我去见她吗?” “现在还不能让你见她,不过此事发生在景颐宫,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如今你只需尽心照顾四公主即可。”傅绮筝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再言其他。 走远后,年锦安问道:“既有人证,娘娘为何不直接出首太妃和舒嫔。” “本宫既已答应那婢子要送她出宫,自然不会食言,况且本宫若出首舒嫔,那婢子就知道她死活是逃不了干系,定不会开口指证,人证也就没了。” 年锦安闻言,似也无奈:“如此想来确是两难。” 傅绮筝淡然道:“本宫打算放舒嫔一马,还要让她从今以后好好保护蕙颖,再不敢伤蕙颖分毫。” 宫道之中,又是黄昏,傅绮筝驻足仰望,这斜阳映的,昨日还是皇城的危机,今日就成了王氏的没落,风云莫测,叹世事无常。 “娘娘。”年锦安唤道。 傅绮筝向前看去,祁桓翊和方同正带着巡卫往这边走来。 “此番多亏了祁将军和方校尉,受本宫一拜。”傅绮筝揖手行礼。 “娘娘谋略过人,微臣叹服。”祁桓翊拱手还礼,让方同带着巡卫先行,又道,“娘娘可知,兵符失窃的真相竟是为了栽赃傅校尉。” 傅绮筝十分诧异:“将军如何知晓此事?” “微臣带人清理天华门时,在张胜的尸首旁发现了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正是事先告知张胜兵符会藏在傅校尉身上,让其到时封锁宫门搜查傅校尉,可见早有预谋。信已呈交皇上,皇上震怒,此刻正在与众位大臣共议此事。” 傅绮筝惊然:“信是何人所写。” “是斐侍郎的亲笔信,其中还有斐侍郎写给王大人密谋政事之信,不知为何也在那里。” 傅绮筝细细回想,先前并未见过那地上有书信,此事未免蹊跷,但这无疑是给了斐家重重一击,难怪太后会惊惶成那个样子。 水落石出之际,傅绮筝却无丝毫轻松,一颗心悬着,在寝殿中坐立不安。 年锦安入禀:“娘娘,皇上已宣斐侍郎入宫,夜已深,众大臣仍在宫中,看来皇上要连夜处置此事。” 铁证面前,难以开脱,斐家自食其果,傅绮筝本应欣然,可念及嘉影不禁忧心忡忡,她身在斐家,如何能保全,若斐珩昱牵连其中,嘉影岂不是…… ******************************************************* (某萱的话):过年了,事情多多,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有时会更得比较晚,但每日必更,不会断更。祝大家春节快乐,红包多多!小萱最近时不时也在起点app上给大家发了点小红包,一番心意,感谢亲们的支持。 正文 第一三六章 深闱垂范 次日午后,寝殿之中,傅绮筝看着那画卷,微微莞尔,如今也该亲手归还了,只是那空白处的一滴泪痕有些突兀,欲弥补也无所头绪。遂将画卷起,乘撵前往乾宁宫。 李常海出来说道:“绫妃娘娘,皇上忙了一宿,卯时才歇下,奴才不敢打扰。”又笑道,“不过让娘娘进去皇上应也不会怪罪,娘娘请。” 傅绮筝莞尔颔首,言:“多谢李公公。”留下随侍守在门外,独自进了乾宁宫,守在寝宫外的宫女轻轻推开了殿门,傅绮筝小心翼翼走进去,唯恐惊醒幔中沉睡之人,将画放在桌上。 忽然元帝侧过身,掀开了锦衾,傅绮筝走过去欲替元帝覆上,刚走到床榻边,岂料被元帝伸手用力一拽,一个不稳倾身倒在了他怀里。 “皇上怎知是臣妾,万一是宫女呢。”傅绮筝好奇道。 “宫女又如何,连是谁进来都不知,遇上刺客,朕岂不是要命丧梦中?” “原来皇上早就发现了。”傅绮筝又道,“臣妾扰了皇上歇息,罪该万死。” 元帝展颜:“知道你不怕死,昨日你孤身犯险,让千军刮目相看,多少将领自愧不如,朝臣都说你傅绮筝若是男子,当是雄韬伟略一代奇将,说不定朕还会封你做镇国将军。” 傅绮筝嫣然一笑:“那皇上是否觉得可惜,臣妾若是男儿身该多好,能当将军,还能替皇上开疆拓土。” 元帝看着傅绮筝,微微皱眉,言道:“可惜什么,大宁可缺一个奇才,但朕身边不能缺绮筝。”俯身于她额前轻轻一吻。 傅绮筝温语:“臣妾是来还皇上画的。” 元帝深邃虚目:“幸是你亲自归还,要是假手于人,朕定饶不了你。” 傅绮筝坐起身来,看着元帝道:“皇上昨日劳累,还是再歇息会儿吧。” “无妨,你可知书信之事?” 傅绮筝点了点头:“这次是哥哥侥幸躲过了一劫,想来确也后怕。”又问道,“那几封信当真是斐侍郎所写?” “斐珩昱自己都认了。” 傅绮筝忙道:“若要处置,那嘉影公主……” “朕何尝不担心嘉影的处境,但路是她自己选的,不过此事未酿成大错,斐珩昱死罪可免。” 傅绮筝沉下眸子,静默不语。 元帝又责问道:“听说你昨日假传圣旨了?朕何时下过旨封张胜做禁军都统。” “哪有,那圣旨是真的,只不过是皇上之前册封臣妾的圣旨,臣妾也就拿来糊弄糊弄张胜罢了,权宜之策。”傅绮筝笑说,心下却是明了这背后应是有兴风作浪之人。 未出十日,一切便有了结果,王勇造反谋逆,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太后求情保全了皇后性命,傅绮筝进言贵人王姒有功,王姒得以无罪。兵符失窃一案,斐珩昱担下了一切,称太后于斐府之人皆不知情,只道是他一人与王夏二府勾结欲嫁祸傅家,未成大错,死罪豁免,流放晟宁,其父吏部尚书引咎辞官。夏明旭被革职抄家,夏鸾忆终是等来了一纸休书,而夏鸾惜崇仪女官之位不保,宫里也是待不下去了。 风波之后,甄妃在庆安殿设宴,阖宫宴聚。 “主子要不还穿这身吧。”柳依拿着拿云锦华裙说道。 傅绮筝看了一眼那衣裳,轻摇了摇头,这衣裳已满载着那段波澜,终是不愿回首那日的生死攸关,吩咐柳依收好。 “娘娘穿这件,也是锦阁新送来的,上面绣的喜鹊,好兆头。”水雾另取来一条堇色月华锦裙。 傅绮筝遂也同意,梳妆之际,年锦安进来道:“娘娘,兰容华带着四公主来了。” “请。” 文月抱着蕙颖进来,轻轻一欠:“姐姐。” 傅绮筝转眼看去,蕙颖的模样生得越发可爱了,心下怜爱不已。 文月笑说:“蕙颖总算是好了,多亏姐姐识破诡计,前一阵子真是急死我了,姐姐抱抱蕙颖吧。” 傅绮筝起身接过蕙颖,笑道:“前些日子看着消瘦,如今抱着沉了不少,蕙颖好了,本宫也安心了。”又看向文月,“晚些时候甄姐姐设宴,怎还不准备着。” “妹妹这就回去准备,那有劳姐姐帮我照看一会儿蕙颖。”文月说完就告退离去。 “看来兰容华是有意让四公主与娘娘多亲近。” 傅绮筝抱着蕙颖坐下,看着怀中粉雕玉琢般的婴孩儿,凝眸道:“本宫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已是追悔莫及,就算本宫与她母亲之间的情谊不如从前,本宫也会保护蕙颖平安长大。” 傅绮筝与文月到了庆安殿时,已有些迟了,嫔妃齐聚,太后此时怕是已心力交瘁,自然无心赴宴,殿上之位空缺,元帝未至。 刚入殿中,便闻得云妃冷嘲热讽:“兰容华如今学聪明了,知道跟在绫妃身后,就算来迟了,也无大碍。” “今日有边关急报送至,皇上不能前来,那只当是众姐妹小聚,不必拘束,快坐吧。”甄妃说道。 傅绮筝与文月落座后,甄妃举杯:“今日之宴是为庆贺危机得解,绫妃和娴容华大智大勇,救皇城于危难,本宫在此敬二位妹妹一杯。” 傅绮筝与贺悠竹起身,执樽饮尽。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之际,闻得殿外高呼:“圣旨到……” 众妃起身于殿中跪迎。 李常海捧着圣旨入殿:“容华贺氏、贵人王氏接旨。” 贺悠竹和王姒上前:“嫔妾在。” “皇上有旨,容华贺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擢晋其为娴嫔,贵人王氏明辨是非,平乱有功,擢晋其为婕妤,赐封号沁,钦此。” 二人接旨起身,众妃也跟着站起,道贺之际,李常海取出另一道圣旨,再宣:“绫妃傅氏接旨。” 诸妃又跟着跪下,傅绮筝上前跪拜听旨:“臣妾在。” 李常海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绫妃傅氏,贤行懿德,慎椒庭之礼教,昭重闱之华仪,阖六宫之垂范,擢封其为贵妃,授以金册宝玺,今始代掌六宫,钦此。” 傅绮筝有些出乎意料,愣了良久才叩首道:“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贵妃娘娘快快请起。”李常海笑道。 年锦安和柳依扶着傅绮筝站起身,接而众妃齐跪:“恭贺贵妃娘娘。” 傅绮筝抬手道:“诸位同喜,请起。” 云妃冷笑道:“甄妃有先见之明,之前还想让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如今怎么着,贵妃娘娘果真得了这权力,不过是娘娘自己亲力亲为了。” 甄妃付之一笑道:“如此正好,有贵妃娘娘接手,臣妾也可安心照顾泠睿了。” 突如其来的殊荣让她一下凌越诸妃之上,代掌后宫短短四字着实不易,傅绮筝心下或喜或忧。 第二日一早,傅绮筝于景颐宫跪接金册玉印,落坐于主位,受众妃跪拜朝贺,不禁环顾这宫殿,景颐宫还从未如此喧嚣过。 礼罢,众妃散去,王姒和周氏杨氏三人留了下来。 周氏再贺道:“恭喜娘娘,娘娘如今是这宫里唯一的贵妃了。” 傅绮筝莞尔道:“本宫刚刚接手掌管后宫,有诸多不懂地方,还望二位嫔主多多指点。” 周氏客气道:“嫔妾与杨妹妹一定尽心竭力为贵妃娘娘排忧解难。” 王姒又起身一欠道:“多谢娘娘相助,嫔妾受那反贼的牵连,要不是娘娘向皇上进言,别说晋封,恐连命都没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沁婕妤深明大义助皇上平乱,这是你应得的。” 王姒即道:“嫔妾以后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奉承的话听得太多早已习惯,便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了,待几人走后,总算得来了清静。 院中的树长高了,秋已深,傅绮筝伫立树前,祈盼着来年枝繁叶茂。 “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可谓前所未有。”年锦安笑道。 傅绮筝俯身舀了一瓢水浇入土中,徐徐说道:“妃若受宠,任其再谨言慎行,也免不了有人言其祸国,只因这世间唯有中宫才配名正言顺与皇上恩爱。”忽又想起,“本宫记得夏鸾惜今日就要被逐出宫去,本宫与她相识一场,去送送吧。” 从风光无限的崇仪女官到一身寒衣没落开的罪婢,那往宫门走去的身影让这清冷处显得格外凄凄,若夏鸾惜当年不曾贿赂画师,是否会是另一个结局。 “夏姑姑留步。”傅绮筝站在远处喊道。 夏鸾惜停下了步子,回头看见傅绮筝,目光隐隐透出些哀怨。 傅绮筝走近,说道:“知夏姑姑今日出宫,本宫特来相送。”又环顾四周道,“夏姑姑当了这么久的女官之首,怎么也没个宫女内监前来送送。” 夏鸾惜自嘲道:“那贵妃娘娘亲自前来来送我一个罪人,岂不是有**份。” 傅绮筝微微一笑:“你我同入这宫闱,今日你这一走,以后怕是难在相见,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未免留下遗憾。” “娘娘这话鸾惜不懂。” 傅绮筝往前踱了几步,淡淡道:“当日害你沦落为宫女之人,是云妃孟氏。”又侧过身看着夏鸾惜,“你知晓就罢,想你也没有复仇的本事了。” 夏鸾惜虽是愤懑,亦知傅绮筝说得对,如今她奈何不了任何人,看着傅绮筝道:“若娘娘愿帮鸾惜出了这口气,说不定鸾惜还能回报娘娘。” 傅绮筝扬唇一笑:“你如今的处境还能回报本宫?” “娘娘只需记住鸾惜这句话就行。”夏鸾惜说完便移步离去。 傅绮筝望着那背影不禁喟然,却并不在意其所言,所谓回报,不过可有可无。 正文 第一三七章 生死相随 “有一事现在倒是可以办到了,有劳姑姑前去安排。”傅绮筝说道。 年锦安问道:“娘娘说的是送那个婢子出宫,娘娘当真要放过那婢子?” “本宫只答应保她一命送她出宫,没说过会给她自由,本宫还要用她来保蕙颖周全,想那个婢子自己也明白,陈家在宫外的本事也不小,任她跑到天涯海角,取其性命易如反掌,谋害公主这么大的罪,舒嫔岂会留她活口。” 年锦安颔首应道:“如今内府都听娘娘的,奴婢会命内府上报称其暴毙,将其从宫女名册中除名,再神不知鬼不觉带她出宫。” 傅绮筝忽又想起:“说起除名,兵符之事已经了结,倒是该把乔颜忆接回来了。” 傅绮筝知斐珩昱和嘉影将于傍晚离京前往晟宁,遂请旨前去相送。傅绮筝微服离宫,马车一路疾驰往北城门驶去,到了城门外,傅绮筝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那衣衫朴素的背影却是嘉影,若不是嘉懿在其旁边,见二人依依不舍,恐难以相信这竟是大宁的金枝玉叶。 傅绮筝走近唤道:“嘉影。” 嘉影转过头,微笑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嘉影的泰然自若的样子让傅绮筝心下更是一阵唏嘘,此去流放,不知归期,换做他人应是怆然涕下,却见她这般随和。 嘉懿忙说:“绮筝这身打扮,快别喊娘娘了。” “那就叫嫂嫂吧,这次离开,也许再也回不来了,现在不叫以后就没机会了。”嘉影看着傅绮筝道,恳切道:“还没恭喜嫂嫂呢,嫂嫂,妹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颐华之位还望嫂嫂当仁不让,嘉影祝嫂嫂与兄长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姐姐放心,王氏的后位此番是保不住了。”嘉懿又抱怨道:“姐姐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兄长真狠心,怎么能让姐姐跟着去。” “是嘉影自己所求。”傅绮筝轻叹,娥眉深锁,“嘉影,你又是何苦要跟着斐珩昱去晟宁。” “是啊,晟宁那么远,从小就不曾与姐姐分开过,如今却要相隔千里,相见亦无期。”嘉懿不舍道。 嘉影却是毅然说道:“我既已嫁入斐家,当与斐家荣辱与共。”又笑说,“更何况珩昱离开平京,我还巴不得呢,至少能离她远远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倒也成全了我与珩昱远走高飞。” 嘉懿不解:“姐姐说的她是?” 傅绮筝缓缓说道:“陈兮萦。”忽然又万分惊愕,“书信之事难道是她所为?” 嘉影说道:“珩昱的随从小武说那些信本是他去送的,但每次都碰见陈兮萦的侍女好心帮他转交,小武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情分,也就同意了,信也的确送到了,只不过应是陈兮萦誊抄之后送去的。”嘉影不禁苦笑,“她留着亲笔信怕是就等着那一天,只是我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珩昱的一片真心却换来她这样的报答。” 嘉懿骤然大惊:“陈兮萦,不就是舒……” 傅绮筝点了一下头,想起曾在御花园的那一幕,舒嫔贴身宫女手里的信和当日的慌张,背后隐藏的竟是这样一个局。舒嫔报复斐家的原因傅绮筝心下清楚,却想不到她竟会利用斐珩昱。 嘉懿怒道:“姐姐为何从没提起过这些,斐珩昱他怎么能这样对姐姐。” 嘉影淡然道:“当初是我硬逼他娶我的,他心里有别人,容不下我也在情理之中。” “那姐姐还要跟着他去晟宁,就该让他一个人在那北国之地自生自灭才是。”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我都应与他同甘共苦。”嘉影又看着傅绮筝笑了笑说,“说不定日子已久,也能和嫂嫂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更何况珩昱心里只有一个,不像兄长身边有那么多。” 嘉影忽又内疚道:“这次是珩昱对不起嫂嫂和妹妹,我代他向你们赔罪。” 嘉懿微微皱眉:“姐姐,咱们心里都清楚,这场阴谋岂会是他一人所为,如今倒好,他担下一切,让那主谋逍遥法外,连累姐姐要跟着前去受苦。” 傅绮筝转眼看见城门里面斐珩昱一身布衣,由两名官差押着徐徐走来,说道:“来了。” 嘉影一见斐珩昱,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他一番,关切道:“你怎么样,在牢里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受伤。” 嘉懿看着那处冷嘲道:“他是太后的亲侄,谁敢伤他分毫。” 斐珩昱一见嘉影便沉了脸色斥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去晟宁。” 斐珩昱板着脸厉声道:“你疯了。” 嘉影却笑说:“我才没疯,晟宁是大宁龙兴之地,母后的故土,此番难得有机会能去看看,正好。” 斐珩昱阴沉着脸色,未言,从衣袖中取出一封折好的信笺递给了嘉影。 嘉影欣然打开来一看,却骤然失色,愣住。 “有了这个,你就能继续做你的长公主,也不用再受我斐珩昱拖累。”斐珩昱说完便移步前行,不再理会愣在那里的嘉影。 嘉影回过神来,朝着斐珩昱的背影怒然吼道:“斐珩昱你凭什么休我。” 傅绮筝顿然一惊,那一封,竟是休书。转眼间见嘉懿已然怒不可遏,几欲上前向斐珩昱讨个说法,傅绮筝忙拉住嘉懿的手腕,对其轻摇了摇头,嘉懿这才强压住怒火,站在原处。 嘉影快步追上斐珩昱,站在他面前,拦住其去路,愤愤道:“皇兄赐婚岂是你说休就休,你这是抗旨。” 斐珩昱瞥视着嘉影,一脸无谓:“那就省得流放,直接斩了就是。” 嘉影逼问:“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休了我,你说,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 斐珩昱淡淡道:“休书我已经写了,说什么都没用。” “既然你说不出来缘由,这休书就没用。”嘉影说完竟立即将休书揉作团塞入嘴里。 这一幕让斐珩昱目瞪口呆:“你……” 嘉影费劲咽下休书后,洋洋得意地说:“休书没了,你才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斐珩昱冷冷反驳:“没了还能再写。” “想都别想,告诉你,你现在是罪人一个,皇兄没夺我封号,我安辰嘉影就还是长公主,你还当自己是斐大公子呢,敢跟本公主橫。”嘉影又看着那两个官差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本公主押好他,这手上的铁链到晟宁之前不许打开。” “是。”官差应道。 “嘉影你……” 未待斐珩昱说完,嘉影迅速掏出一方手绢揉成一团堵住他的嘴,呵斥道:“吵什么吵。” 见斐珩昱暴怒却说不了话更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嘉影极为高兴,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又扫了一眼两个官差,“这人犯太狂妄,本公主要亲自押送,你们两个带他走前面,本公主在后面盯着。” 官差押着斐珩昱走了,嘉影跟在后面,走远了回头朝傅绮筝和嘉懿笑着挥了挥手,喊道:“保重。”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情之一字若为羁绊,必永世不离不弃。 余晖脉脉映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傅绮筝不禁一笑,斐珩昱在被嘉影逼婚成了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他这一辈子是斗不过嘉影了。 嘉懿此刻也明白了嘉影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看着傅绮筝打趣道:“姐姐和姐夫走了,嫂嫂再不回去兄长该着急了。”又傲然道,“我和姐姐这声嫂嫂可不是白喊的,母后的琴也不是白拿的,就看娘娘的了,还有,记得还我一个小侄子。” 傅绮筝忍俊不禁,默不做语。 “人我给你带来了。”嘉懿说道。 乔颜忆从嘉懿的马车上下来,向傅绮筝一欠。 傅绮筝忙道:“好了,这里不方便,回去再说吧。” 回到景颐宫已经入夜。 柳依迎出门来:“主子,皇上来了。” 傅绮筝遂让柳依带乔颜忆下去,走入寝殿,元帝背对着外面,站在书案边看着什么。傅绮筝好奇不已悄悄走近一瞧,心下一惊,竟是那幅画像。 元帝忽然转过身,傅绮筝匆忙福下身去:“参见皇上。” “起来。” 傅绮筝起身,沉着眼小声说道:“臣妾这画放在锦匣里,皇上怎么发现的。” “朕不过想知道这精致的匣子里究竟装了何物,画得不错,该赏,说吧,想要什么。” “皇上刚赐了臣妾这么大一份殊荣,臣妾岂敢再讨赏。” 元帝坐下道:“嘉影走了?” “臣妾和嘉懿送走他们才回来的。” 元帝让傅绮筝坐到身边,又问道:“她可有怨朕?”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说起来皇上恐不信,公主不仅不怨皇上,还欣然前往。” 元帝惑然看向傅绮筝,傅绮筝知元帝不信,便将其中经过讲述了一遍。 元帝听闻后也笑说道:“以嘉影的性子,斐珩昱想休了她怕是比登天还难。” 傅绮筝头轻靠在元帝肩上,凝眸徐徐言:“并非公主天生执拗,实乃问情为何物,当生死相许。” “当真?” “至死不渝。” 正文 第一三八章 终成眷属 正文 第一三九章 伊人如斯 正文 第一四零章 盈雪 梦醒时分,天微明,只觉似愈冷了,见枕边之人正眠,傅绮筝悄然下床,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看出去,竟是冬雪又至。 “在看什么。” “下雪了。”傅绮筝关上窗,转过身来莞尔道,“皇上今日要送大军出征,这场瑞雪可是个好兆头,不日应凯旋。” 待元帝更上朝服,傅绮筝取来那件绣制好的披风,替元帝披好系上。 “这是?” 傅绮筝前后打量了一番,方才道:“昨日刚赶制完,今日就逢上这初雪,正好御寒,臣妾还是头一次裁剪缝制,自知手艺比不上锦阁的缝人绣娘,皇上别嫌弃就好。” “出自你之手,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昨夜那盘棋一颗子都不许动,等着朕今晚来接着下。” 傅绮筝打趣道:“皇上成天陪着臣妾,太后上次让皇上雨露均沾,皇上全当耳旁风了。” 元帝淡淡道:“那母后欲让朕封斐湘为妃,朕是不是也该一一遵从。” 傅绮筝笑说:“皇上自己决定就好,谁能左右皇上圣裁。” “说起来,斐湘实乃世间难得的佳人,封妃未尝不可。”元帝又道,“依朕看,不如就赐住你这景颐宫。” “千军万马还等着皇上呢,皇上回来再做决定也不迟,皇上大可放心,臣妾这景颐宫宽敞,别说一个斐姑娘,就是十个八个也能容下。” 元帝看了一眼傅绮筝:“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便移步出了景颐宫。 送走元帝,柳依抱怨道:“主子,皇上若真纳斐小姐为妃可如何是好。” 傅绮筝走到殿上坐下,徐徐叹道:“斐湘封妃本就是迟早的事,她是待选秀女,亦太后唯一的指望,就算如今不封,到了大选太后岂会让她落选。” “可真要住到景颐宫来,有了太后撑腰,还不得翻了天。” 傅绮筝淡然道:“等她住进来再说也不迟。” 水雾说道:“娘娘如今不仅是这景颐宫主位,还掌管着后宫,岂会容她肆意妄为,更何况,论家世论才华,娘娘处处不输斐小姐,皇上未必看得上她,就算封了妃,有娘娘在,还不是照旧六宫粉黛无颜色。” 柳依瞥了一眼水雾:“上次你可把那斐小姐夸得跟仙女下凡一样,这就开始说她比不上主子了?” “那只是见了一面罢了,哪里知道她是来跟娘娘抢皇上的。”水雾道。 年锦安又道:“娘娘,上次太后说要让娘娘与斐小姐切磋琴技,奴婢瞧着太后似有所打算,不像是玩笑话,娘娘可要准备着。” 柳依随之附和:“就是就是,到时候主子千万别手下留情,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才叫风华绝代。” “说是切磋,实则是要比个高下,太后既然开口,定是胸有成竹,斐湘的琴艺或已出神入化,本宫未必有胜算。”傅绮筝又道,“斐湘还犯不着本宫如此上心,这就要到年末了,除夕之宴应让内府准备着,姑姑再去各宫瞧瞧,御寒之物可都齐了,另外二皇子将满周岁,差人去怡安宫问问甄姐姐可有什么需要的,宴席就交由甄姐姐自己做主操办吧,让内府礼庆司那边听甄姐姐吩咐。” 水雾道:“掌管后宫琐事繁杂,娘娘不妨让甄妃娘娘协助娘娘打理,娘娘也省心多了。” 年锦安说道:“甄妃娘娘如今一心一意照顾二阿哥,未必肯再分心。” 傅绮筝也是无奈:“本宫之前有意试探过甄姐姐,她的言辞之间皆是以泠睿皇子为重,本宫又岂能勉强。” “主子如今要打理六宫,还要陪伴皇上,有时还要照顾大皇子,如此劳累,奴婢看着都心疼。” 年锦安徐徐道:“治宫之权何其重要,如果不是可信之人,万不能轻易让其协理,几位嫔主虽说对娘娘忠心,无奈位份不高,帮不了娘娘,除了甄妃,如今眼下倒真是无人可选了。” 傅绮筝思了片刻:“若只是可信,倒是有一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乐意。” “娘娘指的是?” “想来恐难。”傅绮筝浅浅一笑,“无论如何也要试试再说。” 白雪红梅,好一处美景,这故地自那年纸鸢之祸后便再没来过,纵使园之故主已不在,寒梅依旧花开。梅林之中,傅绮筝凝望着一株花枝,不禁勾起了旧忆,出神良久,倏尔一阵风过,花枝轻颤抖落霜雪,傅绮筝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随侍的人,已是贵妃之尊,外出之时的随从除了贴身侍候的年锦安三人,还跟着好些叫不出名字的宫女,再难见那时只身跟随的晴初。 傅绮筝环顾梅林,黯然道:“若是晴初还在,再见此情此景她应也是欣然了,她陪着本宫熬过那段位卑足羞的日子,如今本宫苦尽甘来,她却不在了。” 柳依指着一方道:“主子,娴嫔娘娘在那里。” 傅绮筝回过头,见贺悠竹正徐步穿行于梅林间,左顾右盼,仔细瞧着每一株梅树,未带一个随从。 傅绮筝抬手示意年锦安她们不必随行等候在原处,移步走了过去,笑说道:“那有你这样赏梅的,一株一株都要看清了。” 贺悠竹一见傅绮筝,欠身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忙说:“你我哪需如此客气。” “娘娘怎也来了。” “你我二人夏日同观荷,秋来共赏菊,如今这梅花开了你倒自己来了,若不是去你宫中寻不见人,我还不知竟就这么被你抛下了。” 贺悠竹笑道:“听闻梅花开了,想着华氏去后此处应是无人打理,不知景致如何,当然要先行前来瞧瞧,若是好景,他日自然要相邀娘娘前来。” 傅绮筝遂问道:“不知悠竹最爱何花?” 贺悠竹望着梅花说道:“正是这傲雪红梅。”又看向傅绮筝,“说起来臣妾还有一事相求娘娘,望娘娘应允。” “郡主所求之事,我还能不答应?” “臣妾想移一株梅树回宫种于窗前,待冬来,足不出户也能日日观赏,还有芳香盈室。” “这梅林已是无主,想移就移了便是,一株不够看,这整片梅林要多少有多少。” 傅绮筝与贺悠竹走入梅林深处的一方凉亭坐下。 贺悠竹看了看这凉亭:“听说此处原名瞻芳亭,乃是内府奉华氏之命所筑,名也是华氏所取,华氏本还亲手题了一匾额挂在上面,华氏死后,甄妃娘娘便命人拆了去。” 傅绮筝遂言:“我当日还不曾入过这梅林深处便已招来祸事,许是注定无缘得见华氏墨宝,既然没见过,只当不知,如今此亭无名,郡主既甚爱这梅林,不妨赐名。” 贺悠竹看了看周围的景致:“纵有梅林,若无纷纷扬扬的白雪盈满花间,未免美中不足,只有此番白雪红梅之景才能称得上绝美就叫盈雪亭吧。” 傅绮筝即道:“赐了名还得再赐墨宝才行。” “这墨宝就由娘娘来赐吧,娘娘一手好字定不负这美景。”贺悠竹笑道,又问,“你可见过那斐家的千金了?” 傅绮筝微微颔首言:“她入宫第一日就已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还不曾见过,只听不少人说起那位斐姑娘可谓花容月色才华卓绝,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迫不及待想要一见了。” 傅绮筝打趣道:“其他嫔妃恐已人人自危,只有你把这当热闹看。” “我本无意争春,恰如这寒梅。”贺悠竹一笑道,“若说人人自危,娘娘不会也有所忌惮了吧。” 见傅绮筝轻垂下眼眸,沉默良久不语,贺悠竹忙问道:“难道那个斐姑娘真有如此能耐?” 傅绮筝微微一笑,看向贺悠竹:“我哪还有心思去与她计较,如今六宫琐事缠身,岁末年初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来年又是大选,你还不帮帮我,我若脱不了身,以后可就没人陪你赏花了。” 贺悠竹想了想道:“若是其他事,我自然在所不辞,但与你一起执掌六宫,便是置身其中,尔虞我诈,我只是观戏之人。” “你这句话自打与你相识,便已听过无数次,真羡慕你如今还能置身身外,入宫之初我何尝不想明哲保身与你一起看看热闹,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傅绮筝喟然。 贺悠竹舒了口气才道:“王府远在千里,我在宫中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没有羁绊便也不会涉足浑水,可你不同,你是傅家的女儿,肩负家族荣辱,这深宫之中早已容不得你袖手旁观。” 傅绮筝又言:“数次都是因你相助我才得以脱险,郡主的大恩只铭记于心怎行,何时也该让我报恩才是。” 贺悠竹笑道:“贵妃娘娘能抛开尊卑与臣妾成为挚友已是莫大的恩惠了,虽说如今我是无欲无求,若有朝一日仍是不可避免卷入纷争,那我即刻就有了贵妃娘娘撑腰,谁还能比我更有幸。” 傅绮筝白了贺悠竹一眼:“以郡主的聪明才智,谁惹得起郡主,到了那时,哪里用我撑腰,我还得靠你给我出谋划策呢。” 贺悠竹问道:“你可知新任兵部尚书是谁?” 傅绮筝扬唇道:“佟贵人近日颇为嚣张,不用打听也知道了。” 贺悠竹轻言道:“你可得当心了。” 傅绮筝点了点头,抬眼看向远处,目光凝然,微微出神。 “皇上,这里真美。” 声音传来,傅绮筝顿时回过神,与贺悠竹不约而同转眼看去,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徐步走来,元帝正与身边之人笑语相聊甚欢。那人,竟是斐湘。而李常海带着随侍远远跟在后面似不敢打扰。 斐湘望着元帝笑靥如花:“皇上让湘儿带了琴来,不如就让湘儿就在这梅林之中为皇上抚上一曲吧。” *********************************************** (某萱的话):女频推荐票破千啦,明日会加更,谢谢亲们的支持。 正文 第一四一章 棋凉 贺悠竹看着那斐湘,对傅绮筝小声说道:“想必那就是斐姑娘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 傅绮筝望着那言笑晏晏的一幕,微微有些走神,片刻后二人已近。 傅绮筝和与贺悠竹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傅绮筝与贺悠竹站起身来,沉眼而立。 斐湘微微一欠道:“见过贵妃娘娘。”又惑然看向贺悠竹。 元帝说道:“这是娴嫔。” 斐湘便又是莞尔一欠:“娴嫔娘娘。” 贺悠竹向其微微颔首。 “你们二人怎么也在此处?”元帝问道。 傅绮筝沉默不语,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元帝,正是披着那披风而来,不禁自嘲,一番紧赶慢赶的缝制,倒是赶上了他与斐湘前来冒雪赏梅,正好用作御寒。 贺悠竹见状忙回话道:“回皇上,是臣妾听闻这里的梅花开了,今日特邀贵妃娘娘前来赏梅。” 斐湘笑意盈盈,柔声道:“听姑母说起这梅林风景甚好,便与皇上也来此处观赏,没有打扰到二位娘娘吧。”又对元帝说道:“皇上,既然二位娘娘也在,不如一同赏景。” 未待元帝开口,傅绮筝淡然一笑,欠身道:“臣妾与娴嫔不敢打扰皇上的兴致,先行告退。”言罢便转身径直离去。 贺悠竹随后也跟着施礼告退,追傅绮筝而去。 未走远,便闻得身后悠扬琴声传来,宫羽婉转,却似乱箭攒心。 贺悠竹说道:“绮筝,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成全了她。” 傅绮筝微微苦笑:“成不成全,不过是迟早的事。” 贺悠竹看着傅绮筝道:“入宫近三载,一向稳重,如今成了执掌六宫的贵妃娘娘,反倒沉不住气了,惹怒了皇上看你如何是好。” 一见那披风,心下怒火顿生,离开后却似冰封般寒冷,傅绮筝走出梅林,年锦安她们候在外面,年锦安迎上来道:“娘娘,方才皇上和斐……” “知道。”傅绮筝静心一想,这么说他应是知道她身在梅林,纵使来这梅林是巧合,但让她看见却是有意为之,回想起清晨那番话,这就要应验了吧。 辞别贺悠竹,漫步走回景颐宫,这纷纷扬扬的雪一刻也不曾停歇。 回到景颐宫,闭门独坐就是半日,天色渐晚方才想起一事,傅绮筝便走到书案前,提笔于纸上写下“盈雪亭”三字,交由年锦安明日拿去内府铸造匾额。 年锦安进来说道:“娘娘,皇上今晚去了慈晔宫用膳。” 傅绮筝闻言只是轻点了一下头,转眼一看那桌上的残局,知今夜应是无人来解了。 又一连放了几日,傅绮筝静望着那棋盘,棋局虽一子未动,但气却是消得差不多了,情丝作祟,纵使那时再气不过是一时的,无奈与一国之君置气,后患无穷。傅绮筝拿起一颗冰凉的棋子轻敲着桌面,不禁埋怨自己早已尝过苦头,就是不长记性,伸手落子,反正留着也不知要留到何时,索性自己解了算了。 柳依抱怨道:“那个斐湘到底给皇上施了什么狐媚妖术,迷惑皇上,让皇上连娘娘都不顾了。” “奴婢查了,皇上这几日都独宿在乾宁宫,并未翻哪位嫔妃的牌子。”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叹了口气:“也许真如悠竹所说,本宫那日应是又惹恼皇上了。” 年锦安笑道:“娘娘行事素来思虑周全,唯独对皇上使起小性子来则是不顾一切随心所欲,可过不了多久就后悔了。” 傅绮筝黯然:“姑姑还有心思说笑。” 年锦安又道:“娘娘若再不去求见皇上,那匾额之事可就要耽搁下去了。” “匾额,什么匾额?”柳依不解。 年锦安便说道:“娴嫔娘娘给那梅林中的凉亭赐了名,由娘娘题写后命内府铸造匾额,结果内府那边说斐小姐也给那凉亭起了个名字,得了皇上应允,内府这下可就不知该铸谁的了。” 水雾气道:“她怎么事事都来凑热闹,连皇上都准了,内府还敢不听皇上的吗。” “若真是皇上的本意,那此事也不会搁置到现在,皇上这是在等着娘娘去服软呢。”年锦安笑说。 傅绮筝到底是按捺不住了,起身言道:“走吧。” 去往乾宁宫,无奈却扑了个空,元帝并不在宫内,傅绮筝只得悻悻而归,回宫路上却听宫女前来禀报说泠钰病了,傅绮筝便火急火燎赶去了景福宫。 泠钰躺在床上,迷糊昏睡着,傅绮筝走到床边,伸手触探,泠钰浑身烧得滚烫,看着殿内侍候的奶娘宫婢,责问道:“大皇子为何病成这个样子。” 奶娘答道:“回娘娘,大皇子昨个半夜偷偷跑到院子里玩雪,受了风寒。” “昨夜是谁在照看大皇子。” 一宫婢战战兢兢跪下:“是……是奴婢,奴婢一时睡着了,便没留意。” 傅绮筝斥道:“照顾皇子竟敢如此疏忽,拖出去杖责三十,发去司打扫苦役之职。”又问奶娘道,“太医看过了怎么说。” “太医说需服药静养,烧退了则无大碍,开了药方就回去了。” 傅绮筝又吩咐年锦安道:“姑姑去请太医来留守景福宫,待大皇子病好了再回去。” 连冰敷额头的湿帕都已温热,看着泠钰这般模样,傅绮筝亦是心疼,若不是她前来,还不知这宫里的人对泠钰如此疏于照顾,甚至连太医都敷衍,傅绮筝不禁有所犹豫,是否真的应该接纳泠钰。 “母妃……母妃……” 听泠钰迷迷糊糊喊了两声,傅绮筝心下愧疚与怜爱交织,泠钰无错,却要承受这般折磨,纵使为皇子,如今在宫中竟抬不起头。傅绮筝将湿帕取下,另换了一条浸湿覆上,坐在床边,轻拉起他的小手紧握着,手心滚烫,傅绮筝则如火焚心。 傅绮筝不停为泠钰擦拭着手脚,盼着烧退,亲喂汤药,片刻未歇,守至夜深,不仅未有好转,烧得竟越发厉害了,泠钰不省人事,连汤药都快灌不进去了,傅绮筝心急如焚,召来了太医院所有太医,见诸位太医皆是一脸愁容,便知不容乐观。 “娘娘快回宫歇息吧,这里奴婢和景福宫的人守着便是。” 傅绮筝摇了摇头:“泠钰这个样子,本宫放心不下。” “主子,娴嫔娘娘来了。” 贺悠竹进了殿来,向傅绮筝微微一欠后道:“听闻大皇子病了,现在怎么样。” 傅绮筝坐在床边,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泠钰,娥眉紧蹙,忧心忡忡:“泠钰烧了一日,到现在也不见好,太医还在外面商议。” 贺悠竹说道:“天色已晚,娘娘快回去吧,这里有臣妾。” 年锦安也说道:“娘娘,娴嫔娘娘如今是景福宫主位,定会照顾好大皇子的。” 傅绮筝仍是摇头不肯离去,徐徐说道:“姑姑应明白本宫的心思,若不亲自照料着泠钰一点一点好起来,本宫如何能安心。” 见傅绮筝如此坚持要亲力亲为,贺悠竹也是无奈离去。 忽然泠钰浑身抽搐起来,傅绮筝担忧不已,太医围了过来,傅绮筝便起身站到一边看太医诊治,倏尔与年锦安走出殿去,披着斗篷,在冰冷的冬夜里伫立。 傅绮筝站在寂寥无人的院中,凝眸道:“本宫究竟要不要抚养泠钰。” 年锦安言道:“奴婢知道娘娘心疼大皇子,起初奴婢也劝娘娘接纳大皇子,但如今奴婢觉得娘娘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连姑姑都拿定了注意,本宫现在却犹豫了。” 年锦安便说道:“娘娘现在想抚养大皇子只是想好好照顾他,但若将大皇子过继娘娘膝下,于娘娘和大皇子来说皆是后患无穷。” 傅绮筝很是诧异,看着年锦安问道:“姑姑此话何解?” “除了娘娘当初所顾虑的母子反目,还有更令人担忧的。大皇子过继给娘娘便是娘娘的皇子了,以娘娘家世和皇上对娘娘的专宠,不管皇上有没有立太子的心思,所有人私底下无疑都会将大皇子视作太子的不二人选,于大皇子来说便是危机重重。”年锦安走到傅绮筝身边,窃语道,“再者皇上若有意立娘娘的儿子为太子,大皇子已是娘娘名正言顺的儿子,就算娘娘今后有了亲生的皇子,二位皇子并无嫡庶之分,只有长幼之序,立嫡以长,娘娘忍心眼睁睁自己的亲儿子成为亲王,再看着大皇子成为九五之尊吗?说到底他可是尹氏的孩子呀。” 傅绮筝微微一笑:“本宫倒未曾想过这么长远的事。” 年锦安劝道:“娘娘千万别为了一时的内疚不忍,断送了亲生骨肉的前程,娘娘仔细想想,尹氏生前与娘娘水火不容,为何她死后大皇子竟对娘娘没有丝毫的防备。” 傅绮筝忽然回想起当年在太后宫里的一幕,那时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没往心里去,难道泠钰真的只是随口复述了尹氏的话,对傅绮筝没有半分厌恶吗? “奴婢觉得大皇子谁都不亲,唯独与娘娘亲近,皇子年幼岂会分得清是非善恶,想这背后定是有人唆使,无疑就是那些个忠心于尹氏的奴才看中了娘娘的荣宠和家世,想让娘娘抚养大皇子,那大皇子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本宫真是入局了。”傅绮筝喟然,“那此事就作罢吧,但本宫还是得守着泠钰好起来,既然本宫不能做他的母亲,弥补亏欠,那就要更尽心照顾好他才是。” 一夜悉心照料,泠钰的病总算有了些起色,但烧仍未退去,傅绮筝仍是不敢轻怠,守在床边,天明时分,倦意袭来方才到一边的榻上坐下,手支着头小憩了片刻。 年锦安见状,忙劝说:“太医说大皇子已经好多了,娘娘一夜未眠,快回宫歇息歇息吧,二皇子满周岁,晚上娘娘还得去怡安宫赴宴。” 傅绮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泠钰,说道:“姑姑差人去与甄姐姐说一声,顺便将贺礼带去,泠钰病成这个样子,本宫脱不开身,不能前去赴宴,甄姐姐已为人母,应是能体谅本宫。” 正文 第一四二章 较量(上) 为了照顾泠钰,半月以来,傅绮筝索性食寝皆在景福宫,泠钰的病总算是大好了,但傅绮筝的面色看上去却憔悴了不少。 喂泠钰喝了药,泠钰看着傅绮筝问道:“绫娘娘以后还会来这里陪钰儿吗?” 傅绮筝蔼然一笑道:“以后得了空一定常来看大皇子,大皇子要乖,不许再偷偷跑出去了知道吗?” 泠钰点了点头,望了望窗外:“那钰儿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呀。” “当然得等病全好了,快躺下好好养病。”傅绮筝替泠钰盖好了被子,哄他睡着后,将这宫里一众侍候之人带去外殿。 奶娘笑道:“多亏了贵妃娘娘连日来的悉心照料,大皇子才能好得这么快,若没有娘娘,大皇子在这里有个好歹怕也是没人会理会。” 傅绮筝转眼看向奶娘,斥道:“胡说什么,这景福宫里还有娴嫔,本宫已嘱咐了娴嫔,以后娴嫔自会多多留心大皇子,大皇子有事也不应只知来告诉本宫,娴嫔是这景福宫的主位,你们竟事事瞒着她,还敢口口声声说大皇子无人问津。” “奴婢们,奴婢们是怕娴嫔娘娘对大皇子不上心,如今关心大皇子的只有贵妃娘娘了,所以也就只敢告诉贵妃娘娘。”奶娘吞吞吐吐答道。 年锦安说道:“娴嫔娘娘乃至善之人,定不会坐视不理,今后有事应即刻告知娴嫔娘娘前来处置着才是,贵妃娘娘远在景颐宫,如果遇上急事,免不了有所耽误。” “是,奴婢知道了。” 知晓她们这样做也是为泠钰着想,傅绮筝遂也没有过多问责,交代好了一切,方才安心回到景颐宫。 “娘娘在景福宫小住了这些日子,宫里上上下下也该知道娘娘心系大皇子,以后对待大皇子定不敢怠慢。” “但愿如此。”傅绮筝坐在寝殿中,不禁又微微有些咳嗽。 年锦安担忧道:“娘娘怎么咳起来了,奴婢去传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傅绮筝招了招手:“不碍事,过几日的除夕之宴内府筹备得如何了。” “奴婢一直盯着呢,已筹备妥当,只剩下歌舞还需娘娘过目。”年锦安递来册子。 傅绮翻开来细细看了一遍,看到斐湘的名字在出现上面时,不禁娥眉轻蹙。 年锦安说道:“斐家小姐献舞乃是太后亲定。” 傅绮筝淡淡言:“并无不妥,且让她跳吧。” “太后这次将亲贵悉数请来赴宴,奴婢觉得太后定有所打算。” “不过是想让斐湘在亲贵面前一展才情,在这种场合露面,亲贵们也该知道太后的心思了,无妨,由太后去吧。”傅绮筝淡然一笑,转眼间看见了那盘棋,就这么搁置到现在,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黯然神伤。 纵使盛装赴宴,容颜仍是隐隐有些憔悴,咳嗽也愈发厉害了。 一旁的云妃笑语:“贵妃娘娘这不会是照顾好了别人的皇子,到头来累病了自己吧,娘娘这些日子深居浅出,可是错过了不少好戏。”云妃回头看了一眼,“娘娘可知臣妾身后的这位子是给谁留的?” 傅绮筝回眸一看,如今不在场的只有斐湘,傅绮筝身后是娴嫔贺悠竹,斐湘之位其旁边,另一侧则是舒嫔陈兮萦,如此安置可见斐湘来年入选后的位份应是不低了,或许还是太后顾虑到其如今身份,不然恐要将这位子设在最前面,紧邻三妃。 孟氏又一本正经道:“娘娘定也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傅绮筝瞥了孟氏一眼:“这位子又没挡在你前面,云妃这就耐不住了?” 云妃叹道:“这不过是暂且罢了,再说了臣妾的前面可是贵妃啊,臣妾是为贵妃娘娘您着急,更何况今儿是除夕,明儿皇上就该下旨废后了,这个节骨眼上冒出这么个天香国色之人,太后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侄女谋得后位了。” 傅绮筝不再理会孟氏,抬眼看向对面,今日到场的亲贵不少,看见了姐姐傅绮姝,相视一笑,凌彬蔚和乔颜忆也受邀前来坐在后面。终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殿上之人,对视一瞬,那目光却似有些寒意。 斐湘一袭水蓝舞衣,静若止水,动似涟漪,飞旋殿中,宛若烟波浩淼,已然惊艳四座,除了沉着脸色的傅绮姝,面无表情的乔颜忆,在场的亲贵大都赞不绝口。傅绮筝则静默看完,只听闻一旁的孟氏连连叹息。 斐湘更衣后落坐于云妃后面的席位,看着傅绮筝的背影道:“好些日子不见贵妃娘娘了。” 傅绮筝回头道:“斐姑娘别来无恙。” “娘娘可是在生臣女的气吗?郁郁寡欢看着憔悴了不少。” 傅绮筝忍俊不禁:“本宫为何要生斐姑娘的气。” 斐湘笑说:“娘娘不气就好,原来上次去的梅林不过是皇宫诸景中的一景,臣女后来又见识了不少地方呢,幸是随着皇上去的,不然臣女刚入宫,定是不知方向,恐会迷了路。” “这倒是庆幸,斐姑娘若是迷了路,太后该责怪本宫招待不周了。”傅绮筝说完便转过头继续欣赏歌舞。 “臣女还有一事相问。” 傅绮筝说道:“斐姑娘尽管问,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本宫与斐姑娘这样说话着实不便,一会儿宴罢,再来相问不迟。” 斐湘似不依不饶:“梅林那处凉亭的匾额可制好了?” “斐姑娘当贵妃娘娘是内府的司造女官吗?还是觉得那匾额贵重不凡,定要贵妃娘娘亲自过问。”一旁的陈兮萦冷嘲道。 这宫中与斐氏水火不容的除了傅绮筝也就是陈兮萦了,想她也早就难以忍受斐湘这般心高气傲,倒也不奇怪她会忍不住出语相助。 斐湘说道:“那可是皇上下旨所铸,是否算得上贵重,如今内府归贵妃娘娘掌管,娘娘连此事都不上心,岂不是对皇上大不敬。” 傅绮筝若无其事地看着歌舞,默不作声。 斐湘又笑说:“娘娘怎么不说话了?娘娘大可放心,臣女定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的。” 傅绮筝头也不回,冷冷道:“说了,待宴散之后相问不迟。”语速飞快,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看见手中的丝绢,字犹在,不知是否仍是君无戏言。 “娘娘可得当心身子才是呀,若是病了,在场的恐只有臣女会担心娘娘了。” 傅绮筝回过头莞尔道:“斐姑娘多虑了。”说完便起身离席,未待一个随侍,悄然只身出了殿去。 到了外面总算是清静了,只觉微冷,总比待在那喧嚣之处要舒心。静谧幽径,漫无目的地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远,忽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傅绮筝驻足转过身看去,夜色昏暗,灯台里的烛光微弱,纵使隔着一段路,看不清面庞,但那身影岂会不识。 傅绮筝一欠:“皇上。” “你在怨朕?” “臣妾不敢。” “躲朕都躲到景福宫去了。” “臣妾并非躲着皇上,是大皇子病了无人照顾,臣妾这才去了景福宫。” 元帝走到傅绮筝面前:“刚才在殿中,斐湘都跟你说什么了。” 傅绮筝沉眼道:“没说什么,不过是提起这些时日来都去过何处罢了。” “她那是在激你,扰你心神不宁。” “再怎么激臣妾也没用。”这世上能让傅绮筝郁结难舒的恐也只有眼前这人了,至于其他人,要么是没必要与其置气,要么则是加倍还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母后之前提起要让你与斐湘切磋,并非随口一说,料想应是在今夜。” 傅绮筝小声道:“还有什么好比的,斐湘姑娘风华绝代已深得君心,臣妾甘拜下风就是。” 元帝轻责道:“还敢说你不是在怨朕。”又言,“若你这么认输母后就肯放过你、取消比试,朕也不必大费周章替你去一探虚实了。” “皇上替臣妾探什么虚实。” “那日在梅林本有机会让你亲自听听,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朕还没开口,转身就走。” 傅绮筝惊然看向元帝,小心翼翼问道:“难道皇上邀斐姑娘赏花是假,为的只是探其琴艺深浅?”难怪明知她在,却故意让她逢上。 “那你以为如何。” “是臣妾莽撞,皇上怎么不早告诉臣妾。”傅绮筝愧疚道,又问,“那斐姑娘琴艺如何?” “各有千秋,不相伯仲,她以为你若心绪不宁,必输无疑。” 傅绮筝笑道:“皇上这么帮臣妾对付斐姑娘,岂不是大义灭亲,于心何忍。” “你是朕的贵妃,在亲贵面前输给一个待选秀女,会招来什么,自己清楚。” “原来皇上是怕臣妾丢皇上的颜面。”傅绮筝黯然道,一阵冷风袭来,衣衫单薄,不禁颤栗,轻咳起来。 元帝察觉,拉过傅绮筝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拥她入怀,拉过披风裹上,俄而轻声问,“还冷吗?” 傅绮筝望着他轻摇了摇头,又忧虑道:“臣妾若是输了,岂不有负皇上一番苦心。” “实在输了也无妨,你既已深得君心,又何需风华绝代。”元帝温语,又道,“更何况不见得会输。” 傅绮筝惑然,正想问为何,却听见声音传来。 “忆儿,你冷吗?” 傅绮筝转眼看去,凌彬蔚一脸窃笑与乔颜忆携手对立站在不远处。 凌彬蔚深情款款:“你既已深得我心,又何需在意当初输给了贵妃娘娘。” 乔颜忆忍俊不禁。 元帝怒道:“凌彬蔚你放肆。” “皇上息怒,臣弟只是碰巧路过,无意间看到皇上和娘娘在此情意绵绵,臣弟这才忍不住有感而发。” “好了,咱们别打扰皇上和贵妃娘娘了,去别处吧。”乔颜忆笑道,转过身来对元帝和傅绮筝一欠,拉着凌彬蔚快步离去。 二人走后,傅绮筝看着元帝道:“皇上也该回去了。” 元帝点点头,这才松开手,又解下披风与傅绮筝披上,一同回到庆安殿。 郁结得解,已然心安,但仍无半分能取胜的把握。太后此番的用意除了想让斐湘在众人面前一展才情,更是欲让傅绮筝在亲贵面前尽失颜面。傅绮筝知躲是躲不掉了…… ************************************************* 本来昨天应加更的,但临时有事耽搁了,今天补上,另一章晚上发。 正文 第一四三章 较量(下) 回到庆安殿,年锦安担忧道:“娘娘这身出去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又道,“方才李公公让奴婢回景颐宫去取了娘娘的琴来。” 傅绮筝点了点头,那殿中的琴案已设好,俄而斐湘从殿外莲步进来,宫女奉琴在后。 “皇上、太后娘娘,臣女这就献丑了。”斐湘欠身道,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傅绮筝。 高山流水,弦音低重如山般巍峨,时而婉转如柳水般清冽。 傅绮筝静默聆听,其琴艺着实出神入化,实难相较,太后若定是要分出个高下,应会让亲贵们来定,不知对面这些个皇亲国戚又会站在哪一方。 沉思之际,斐湘曲罢,起身又是盈盈一欠。 “斐姑娘好琴技,能将此曲弹得如此精妙动人。” 太后笑说道:“穆国公谬赞了,湘儿这恐怕是班门弄斧罢了。” 斐湘看着傅绮筝道:“贵妃娘娘,听闻贵妃娘娘善琴,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听娘娘抚上一曲,还望贵妃娘娘不吝赐教。” 太后随之说道:“湘儿这个提议甚好,正好诸位王公都在,让大家听听,看看湘儿与绫贵妃谁更胜一筹。” 傅绮筝看向元帝,元帝轻点了一下头。傅绮筝方才起身,看着斐湘莞尔道:“斐姑娘客气,以琴会友,只当切磋,谈不上赐教。”言罢走到殿中向太后和元帝一欠,转过身走向琴案。 “贵妃娘娘若不嫌弃,就用臣女的琴吧。” 年锦安奉琴入殿:“奴婢已将娘娘的琴取来了。”撤去斐湘之琴,安放上瑶韵。 傅绮筝敛裙落坐,纤指挑弦,徐徐音起。 太后看着那琴,不禁皱眉,对元帝道:“皇上竟把这琴给了傅氏。” 元帝淡淡道:“母后难道连赏一把琴这等小事都要过问?” 大长公主赵氏面露惊色:“那不是瑶姐姐的琴吗?” 裕王说道:“的确是恭贤皇后的‘瑶韵’。” 穆国公夫人说道:“‘瑶韵’只是这琴的小字,是先帝所起,其还有个广为流传的名字叫作‘凤仪’。” 凌国公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点头:“皇后之物,承载凤仪。” “皇上之前已将此琴赐给贵妃娘娘了。”乔颜忆道。 傅绮姝闻言自是欣然过望:“我竟从没听妹妹提起过。” 穆国公听得入神,不禁赞道:“这曲凤求凰亦是精妙,贵妃和斐姑娘的琴艺不相上下。” “老糊涂了你,什么叫不相上下,曲子弹得不相上下,弹琴的人也能不相上下吗。”穆夫人轻声斥道。 赵氏环顾四周的亲贵说道:“咱们可都心中有数了,一会儿太后问起,自个儿想明白,是要奉承太后还是这凤仪之主。” 凌国公担忧道:“这奉承了贵妃就是违背太后,谁第一个开口,太后那边可就记着了。” 赵氏道:“这里总不至于人人都顺从太后的意思吧,裕亲王和王妃定是站在贵妃这边的,不如就由裕亲王起个头,咱们跟着说就是了。” 曲罢,傅绮筝起身一欠后走回席位落坐。 太后阴沉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看着一众王公亲贵笑道:“依诸位看,湘儿和绫贵妃的琴艺相较如何?” 裕亲王拱手道:“依儿臣看,贵妃娘娘更胜一筹。” 亲贵便也跟着附和:“确是贵妃更胜一筹。” 太后敛了笑容,傅绮筝微微转眼看了一眼斐湘,她的神色隐隐有些不甘。 于太后来说一场宴席不欢而散,于傅绮筝来说这番较量,或许只是开始。 “臣妾自知并非更胜一筹,这其中恐是沾了皇上的光吧。”傅绮筝笑说道。 “在朕心中没有人能和你相比,朕的心意即天下的心意,谁敢言不相伯仲。” “臣妾还有一事要问皇上,皇上当真下旨让内府铸那匾额了?” 元帝默然点了点头。 傅绮筝忙问:“那可还能改?” “君无戏言,自然不能改。” “可明明是臣妾先答应悠竹的。” “听你的还是听朕的。” 傅绮筝低下头沉默不语。 “生气了?正好那就不用去了,自己回宫早些歇息。”元帝正色道。 傅绮筝抬头看着元帝好奇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天华门上,眺望宫内,夜深,只能看得清宫阙之中斑驳亮光。 “皇上为何带臣妾来此处。”傅绮筝话语刚落,便闻得几声巨响,转眼看去火树银花凌空而绽,一道道光痕似划破夜空,姹紫嫣红,照亮了皇城。 元帝伸手轻揽住傅绮筝的肩,问道:“喜欢吗?”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傅绮筝愣了良久才徐徐说道:“喜欢。” 新年之愿,傅绮筝心下默念:“永不相离,生死相许。” 除夕之夜,城楼之上,并肩而立共赏这绚丽烟火。 元日清晨,傅绮筝正在妆台前梳妆,元帝更衣罢走到桌前一看那棋局,皱眉问:“又是你解的?” 傅绮筝看一眼:“除了臣妾还有谁。” “朕不是说过不许动这棋吗?” “皇上只说留到那日夜里等皇上来解,这都过了多少日了,臣妾一时兴起就解了,不算抗旨。” “倒是越来越能言善辩了。” “皇上谬赞。”傅绮筝笑道。 元帝走到傅绮筝身边,宫女正欲给傅绮筝画眉,遂打发了侍候的人,说道:“朕来。” 傅绮筝一惊,慌忙道:“这可使不得,一会儿还要去向太后请安,臣妾岂不失仪,皇上还是改日……” “坐好。”元帝不顾傅绮筝的担忧,拿起螺子黛细细描画起来,淡淡道,“若是画得不好,就当做罚你私自解了棋局。” 虽仍是不尽满意,不过比上次好多了,分不清是什么眉,勉强算是能看吧,傅绮筝也就笑纳了。 与元帝去往慈晔宫,昨日的一番较量,全然扰乱了太后的谋划,太后自然没有好脸色。 傅绮筝行礼:“臣妾恭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瞥了一眼傅绮筝,似并不想唤其起身,碍于元帝在场,遂也勉强道:“免礼,赐坐。” “谢太后。”傅绮筝起身,走到殿旁坐下。 身后坐着的斐湘一见傅绮筝,就忍不住笑道:“贵妃娘娘今日这眉看着怎么……” 云妃也笑道:“是哪个不上心的婢子竟画得如此马虎。” 傅绮筝小声道:“是皇上画的。” 云妃看向殿上,见元帝正一脸阴云地看着这里,吓白了脸色,又笑道:“怪不得如此别致,原是出自皇上之手,看久了也觉得煞是好看呢。” 年锦安凑到傅绮筝耳边小声道:“娘娘,那凉亭的匾额已制好,送去梅林了。”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回过身对斐湘说道:“斐姑娘昨日相问的那匾额,内府已铸造妥当。” 斐湘莞尔颔首道:“多谢娘娘,臣女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娘娘真记在心上了。” 元帝先行离去,众妃随后告退,从慈晔宫出来,傅绮筝正欲回景颐宫,却被李常海喊住:“贵妃娘娘,皇上在那边等着娘娘。” 傅绮筝跟着李常海走去,元帝正等在慈晔宫外不远的地方。 傅绮筝好奇道:“皇上又要带臣妾去何处?” 一地的落花昭示着花期渐尽,暗香犹在,没了纷纷扬扬的雪,景致亦大不如前了。 走至凉亭,抬头看见那匾额上蒙着红绸。 “揭开看看。” 傅绮筝拉下那红绸,赫然看见那三字“盈雪亭”,惊喜溢于言表。 傅绮筝转过身看着元帝笑道:“皇上不是说不能换吗?” “若真是换的,又岂会仅用了一夜就铸成。” “皇上不是答应了……”傅绮筝话未说完,转眼间看着斐湘黯然离去的背影。 元帝淡淡道:“朕只说若此地无名,便依她所题之名,既然娴嫔已先行命名,自然不算无名。” 今日又是元日,皇后禁足已整整一年,终等来了废后的圣旨,迁入静明宫,王家谋反在前,太后无力回天。三皇子满周岁,生母舒嫔陈氏晋妃,陈家和佟家素来为盟友,佟书锦之父右迁兵部尚书,正是得意之际,初上任未免都想有所表现,于是呈上了一道奏章。 消息传到后宫,已是几日后,年锦安知晓此事后忙回禀傅绮筝:“娘娘,佟尚书上了折子弹劾了镇南王,甚至要镇南王府送质子入京。” 傅绮筝闻言大惊:“镇南王已送悠竹入宫,膝下就只剩贺世子了,如何能让世子入京做质子。” “上次改军制,皇上恩准镇南王所掌管的军队仍行旧制,佟尚书便借此大做文章,说恐镇南王会拥兵自重,听闻陈佟一党的大臣们对此言颇为赞同。” 说话之际,柳依进来道:“主子,娴嫔娘娘来了。” “快请。” 贺悠竹匆忙进来:“娘娘可知奏章之事?” “悠竹你先别急,这只是兵部尚书的一面之词,皇上未必会信。” “他们竟让我父王待嫂嫂腹中孩子出世就送那刚出世的孩子入京为质。” 傅绮筝震惊:“竟有此事?” 贺悠竹自嘲道:“我再这样明哲保身下去,保得了我自己也保不了家人,我不犯人,人却饶不了我。” “你的意思是此事跟佟贵人和舒妃她们有关?” “镇南王府远在千里之外,嫂嫂有身孕之事是我从家书中得知的,也只是那日在吟秋苑中说起过,她们应是听见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好让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借此以表忠心。”贺悠竹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指望还能置身事外了,臣妾愿助贵妃娘娘。” 正文 第一四四章 新颜 春来,恍然已三载,从一个不知深浅的秀女到任人欺凌的常在,再到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一路走来的跌跌撞撞,冷暖自知。 蕙颖周岁,文月亦晋了嫔。随着蕙颖一天天长大,文月也不似当初莽撞,变得事事谨慎起来,时常带蕙颖来正殿与傅绮筝亲近。 傅绮筝端坐在正殿饮茶,文月抱着蕙颖走了进来,蕙颖跟傅绮筝似极为投缘,文月将蕙颖放到傅绮筝跟前,蕙颖刚会走路,一看见她便小步小步左摇右摆着扑到傅绮筝怀里,傅绮筝也极为喜欢可爱乖巧得蕙颖,每次都要抱着逗好一阵子,文月则在一旁静静看着,女儿若能依靠上贵妃姐姐,她也便心安一分,华羽卿和尹姜虽然不在了,可陈兮萦和佟书锦却是一天天过得安稳起来,自己和贵妃的情谊也不如从前,倘若陈兮萦对她下手,那蕙颖也会身处险境。 傅绮筝抱着蕙颖坐在自己的膝上,抬眼间见文月略有所思,神情凝重,问道:“你在想什么。” 文月回过神来,有些担忧的道:“姐姐可知舒妃的妹妹也是待选秀女。” “知道。” “姐姐,舒妃膝下有三皇子,如今气焰正盛,舒妃一向视咱们为眼中钉,对蕙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姐姐是贵妃她奈何不了,她若是对我和蕙颖……” 傅绮筝微微抬眼瞄了一眼文月:“你这就怕了?” 文月了看蕙颖,微微叹息道:“妹妹是怕她们再伤害蕙颖。” 傅绮筝淡淡道:“蕙颖又不是皇子,对泠宏没有威胁,她犯不着铤而走险只为伤四公主。” 文月又道:“但大选将至,若舒妃的妹妹中选入宫,这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傅绮筝娥眉轻蹙:“你还是改不了这畏首畏尾的毛病,谨慎是好,可也不用如此草木皆兵。”又看着怀中的蕙颖,又浅浅一笑道,“放心,蕙颖这般可爱,本宫自然舍不得让她受到伤害。” 文月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可贵妃到底也没提还会如从前般护着她,只说保护蕙颖,但这也足够了。 “现在有娴嫔协理六宫,姐姐也就省心多了。” 文月话音刚落,宫婢便禀道:“娘娘,娴嫔娘娘求见。” “快请。” 贺悠竹走入殿中微微一欠,看见文月莞尔道:“文月也在啊。” 傅绮筝将蕙颖抱给奶娘,对贺悠竹笑道:“文月方才还提到你,这就来了。” “这是初选秀女的名册,特拿来给娘娘过目。”贺悠竹呈上锦册。 傅绮筝翻开来细瞧了一遍,果然发现了陈兮若的名字:“陈兮若应就是舒妃的妹妹吧” “是异母妹妹。”贺悠竹道。 文月忙道:“依妹妹看,既然选秀之事是由姐姐操办,姐姐大可将此女从初选名单中剔出去,留下来恐是个祸患。” 傅绮筝想了想道:“工部尚书的千金,想剔除恐没这么容易,悠竹你说呢?” “贸然剔除,反倒给了陈家掀起风波的缘由,到时舒妃再在后宫推波助澜,于娘娘来说大为不利,依臣妾看,舒妃的这个妹妹未必比舒妃厉害,入宫应也不足为患,不妨再问问甄妃娘娘。” “甄姐姐如今一心照顾泠睿,对这些早已不上心了,本宫也不忍叨扰,那就暂且先如此吧。” 贺悠竹颔首道:“再过些时日这些秀女就该入宫了,那时再去初澜宫一探究竟,留与不留皆在娘娘一念之间。” 文月面露不悦之色,起身一欠道:“妹妹就先带蕙颖回去了,二位姐姐慢叙。” 贺悠竹看着文月离去的背影,叹道:“文月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她知晓上次害蕙颖之人是舒妃后,无时无刻不提防着陈氏和佟氏,唯恐她们会再下毒手。” 贺悠竹无奈道:“四公主还在文月身边,文月尚且放心不下,可怜嫂嫂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入京为质,尝尽母子分离之痛。” 傅绮筝亦是叹息:“此事两方朝臣争执不下,皇上尚且犹豫,没想到镇南王却先答应了,镇南王的忠心可令整个大宁为之动容。” 贺悠竹不禁苦笑道:“知道的敬佩父王忠心,不知道的恐会指责父王无情,为了兵权,连刚出世的孙儿都忍心舍弃为质。” “好在得了皇上应允,将小世子交由你这个姑母照料,如此镇南王也该放心了。”傅绮筝喟然,沉眼继续看着那名册。 “素州府州同之女傅吟微。”傅绮筝轻声念叨,原来吟微也在待选秀女之列,至于其名旁那素州知府之女严嫣,名字看着似有些眼熟。 余晖下的皇城,巍然肃穆,傅绮筝站在紫华门旁的阙楼上,眺望着那从紫华门外驶入的一辆辆马车,进了宫门便停下,车上下来的妙龄女子大都不禁抬眼环顾着宫闱,欣喜又好奇。宫门如昔日,斜阳如昔时,又是笑靥盈盈处,不见佳颜如故。 “娘娘。”年锦安站在身后轻唤道。 “三载得此一见,新人笑,旧人老。”傅绮筝徐徐说道,转身言,“走吧。” “哎呀,你踩到我裙子了。” “踩了又如何,你可知我是谁。” 傅绮筝下了阙楼,正欲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应是秀女起了争执,遂也并未在意。 “严姐姐消消气,听说她是工部尚书的千金。” 傅绮筝闻言驻足,侧回过身看去。 “不过是个庶出之女,竟这般耀武扬威。” “严姐姐快别说了。” “你敢出言羞辱我。” 领头的内监走过去道:“何故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公公来得正好,小女兮若,乃是工部陈尚书之女,舒妃娘娘的亲妹妹,这两个贱人竟敢羞辱于我。” 内监又问:“你二人又是何人?” “小女严嫣,家父是素州知府。”严嫣一欠。 “小女傅吟微,家父是素州州同。”傅吟微一欠。 “你们二人还不快向陈小主赔罪。” 严嫣气道:“公公,明明是她有错在先,踩了小女的裙子非但不道歉,还这般蛮横不讲理。” 陈兮若瞥了一眼二人,冷嘲道:“两个素州来的丫头也配跟我讲理。” 傅绮筝不禁一笑,摇头叹道:“舒妃当年尚不敢如此招摇,她这庶出的妹妹倒是个耐不住性子的。” “你们还不速速向陈小主赔礼,不然可别怪杂家先让你们二人好好学学规矩。” 傅吟微很是不服:“我和严姐姐都没有错,为何要给她赔罪。” 陈兮若愤然道:“你还敢狡辩,如此不懂规矩,公公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们才是。” 傅绮筝看了一眼柳依,柳依会意,去往那争执处。 傅绮筝又吩咐年锦安道:“回头将那讨好陈家的势利奴才革去主事之职,打上二十板子罚去做苦役,命内府另选个稳妥的人换上。” “是。”年锦安应道。 柳依走过去道:“吴公公怎能容这些秀女在此喧哗。” “柳姑姑怎么来了,柳姑姑在这里,莫不是贵妃娘娘也……”内监惶然四下看了看 柳依回头见傅绮筝已离去,笑道:“吴公公不必惊慌,我家主子不在,幸是我碰巧路过看见了这出,公公如此偏私,要是是被我家主子看见了,那学规矩的可就不是这二位小主了。” “柳姑姑提点得是。” 柳依又道:“小主们初入宫中不知规矩,公公还不快带她们去初澜宫,多在外面耽搁一阵,惹了祸事谁担待得起。”说完扫了一眼陈兮若便转身离去了, 陈兮若不服气:“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们。” “大胆,柳姑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杂家都得让她三分,她的话保不齐就是贵妃娘娘的话,还不快站好,随杂家去初澜宫。” 陈兮若瞪了一眼傅吟微和严嫣,指着二人道:“咱们走着瞧,今后有你们好受的。” 严嫣抱怨道:“我爹好歹也是知府,想我在素州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到了平京竟不如一个庶女。” “严姐姐消消气,咱们已经离开素州了,这里是平京,多的是名门千金,不过在吟微眼中严姐姐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傅吟微笑道。 严嫣对傅吟微道:“路上你不是说你有位堂姐是容华嫔主吗,怎么刚才在吴公公面前只字不提了。” 傅吟微忙解释:“那个陈兮若的亲姐姐可是舒妃啊,这其中的位份应还差着不少吧,我们开罪了舒妃的妹妹,再把姐姐给供出来,岂不是给姐姐招了麻烦。” “你家不是还有亲戚在京中当大官吗,咱们来平京这么久了,一直都住在客栈里,且不说接我们去家里住,怎也不见你家亲戚来看看你。” “爹说他是庶出,伯父是嫡出,而且如今我们家与伯父家门第悬殊,不便往来,也不想劳烦伯父,没将我入宫之事告诉伯父,伯父一家应该还不知道呢。” “你爹真是个榆木疙瘩死要面子,有亲戚不靠白不靠,怪不得到现在还在我爹手下当个州同,当了一辈子官都没踏出过素州。” 景颐宫中,傅绮筝坐在殿中,微微有些出神。 “今日见了那陈小主,奴婢觉得此女不足为患。”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本宫起初却也忧心过此女会为成舒妃的左膀右臂,如今看来是本宫多虑了。” “舒妃和她这个妹妹的性子相去甚远,其姐妹之情应是不深,更何况又是嫡庶之别,就像惠常在与沁婕妤。” 傅绮筝愣然片刻才道:“姑姑说起惠常在,本宫还有些诧异,惠这个徽号倒是许久没听到过了,王宓从惠妃到皇后,再从凤台跌落成了常在,本宫有幸纵观了这场大起大落之戏,如今后位空悬,太后只怕又坐不住了。” 年锦安又道:“斐湘小姐今晚会从慈晔宫搬去住到初澜宫,与其他秀女无异。” “本宫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自除夕之后似再没见过了。” “自上次输给娘娘之后,听闻那斐小姐便再没碰过琴弦,应是知晓娘娘不会跳舞,闭门不出,一心苦练起舞技来,太后就差把乐司搬去慈晔宫了,还嫌乐司的舞姬舞艺不精,欲从宫外遍寻名师前来相授。” 知太后为了斐湘如此煞费苦心,傅绮筝忍俊不禁道:“由太后去吧,如此正好,总不至于挑本宫会的,再来与本宫切磋一决高下了。” 年锦安徐徐说道:“其实人人都明白,娘娘和后位只差一步之遥。” 傅绮筝无奈道:“偏偏这一步由不得本宫,只能由天定,由命数。” “太医说了娘娘的身子无碍,定能再孕育皇嗣,娘娘无需忧心,许是时候未到。”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初澜 次日午后,傅绮筝正与贺悠竹在景颐宫中聊起昨日之事。 听闻傅绮筝所说,贺悠竹遂也一笑道:“这么说来,舒妃的妹妹恐连佟贵人都不如了。” “佟贵人与舒妃在宫外便已是好友,学也该学会了些舒妃的持重,倒是她这个妹妹半点没学到。”傅绮筝又道,“昨日不便出面,现在我也该去初澜宫看看了,有陈兮若在,我那个妹妹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刚出了殿门便逢上了文月带着蕙颖过来:“二位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初澜宫。” 文月说道:“听闻这届秀女已经入宫,我也正想去看看呢。”将蕙颖交给了奶娘带回落梅台,随傅绮筝和贺悠竹一同去往初澜宫。 初澜宫园子里,众秀女大都分成了两拨,一拨围着斐湘,另一拨则簇拥着陈兮若。 “听闻斐姐姐已在宫中住了数月,定是见过皇上了。” “真羡慕姐姐,姐姐快说说皇上长什么样啊。” 未待斐湘开口,傅吟微随口一句:“人样,跟谁没见过似的。” 众人转过来齐刷刷看向傅吟微:“你又是何时见过。” “当年皇上南巡,我姐姐还……”傅吟微忽然顿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兮若便没再说下去了。 众秀女也就只当她说笑了,继续奉承着斐湘。 “还听说斐姐姐已经在皇上面前献过舞了,可有此事?” 斐湘轻言道:“也就两次罢了。” 严嫣又道:“跳舞谁不会,我的师傅还是素州有名的才女玉心呢,当年我也是参加过风华竞的人。” 斐湘莞尔道:“素州我是没去过,不过这风华竞倒是有所耳闻,敢问严姑娘可是拔得了头筹?” 严嫣吞吞吐吐:“这……虽说不是第一,好歹也是第三呢。” 斐湘笑着叹息:“这么说严师未必出高徒,严姑娘还是没能夺得第一才女的称号,着实可惜。” 严嫣忙道:“那年来了个外乡女子,不然我定是第一,不信你们问吟微。” 斐湘看了一眼严嫣身后的陈兮若,又笑着对严嫣说:“严姑娘既说自己善舞,不妨跳上一段,让我们开开眼界。” “就是,跳来看看。”秀女们跟着附和。 “跳就跳。”严嫣说着便舞步迈开比划起来,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后的陈兮若。 “哎呀。”接着便是一声玉碎。 陈兮若怒气冲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摔碎我的玉簪,你可知这簪子有多名贵,也是你这小门小户赔得起的?” 严嫣轻蔑地看着陈兮若:“既是名贵之物就该好好收起来珍藏才是,还怕大家没见识过一样,带着头上也就罢了,我哪儿知你会把这贵重的簪子拿在手里把玩,不小心碰到了,也怪你自己没拿住。” “你还敢狡辩。”陈兮若气急。 严嫣又扬唇道:“再说了你一个庶出之女,能有多名贵的饰物,配得上吗。” 傅吟微忙过来帮腔:“严姐姐又并非有意撞倒你……” 陈兮若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傅吟微脸上,扬唇道:“给你长长记性,省得你认不清谁是你主子。” 在拱门外伫立许久的傅绮筝便也看不下去了,移步去往那花园中。 “贵妃娘娘到,娴嫔娘娘到,兰嫔娘娘到。” 众秀女连忙归位站好,齐福身:“参见贵妃娘娘,娴嫔娘娘,兰嫔娘娘。” 傅绮筝走到她们面前,道:“免礼。” “谢娘娘。”众秀女缓缓起身,敛声屏气低头站好。 傅绮筝又问道:“方才说话的是哪位小主。” 陈兮若闻声走了出来微微一欠:“臣女陈兮若见过贵妃娘娘。”施礼罢抬眼看着傅绮筝,笑说道,“娘娘,臣女的姐姐是舒妃娘娘。” 傅绮筝淡然一笑,静默不语。 “同为秀女,你仗着你是舒妃的妹妹竟敢如此目中无人。”文月斥道。 陈兮若慌忙福下身,急道:“回娘娘,是那秀女不识抬举,打碎了臣女的簪子不说,还叫臣女好生难堪,臣女情急之下才教训了她。” 傅绮筝却俯身扶起陈兮若,莞尔一笑并未多言。 见陈兮若越发得意了,文月错愕地看向傅绮筝,心下愤然确不敢直言。 掌事女官这才赶来:“奴婢初澜宫掌事莫春蝶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 傅绮筝走到傅吟微面前,伸手轻抚了抚她被扇得通红的面颊,皱眉关切道:“吟微妹妹,疼吗?” 傅吟微闻言惊然抬头,看见傅绮筝,顿时欣喜过望:“姐姐。” 一旁的严嫣也跟着抬头看着傅绮筝,惊讶道:“你不是傅……傅绮?” 莫春蝶姑姑斥道:“大胆,竟敢直呼贵妃娘娘名讳。” “贵妃娘娘。”严嫣怔怔念叨,回过神惶然跪下,“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傅绮筝这才认出了严嫣,言道:“当日是本宫有意相瞒,不知者无罪,严小主请起。” 傅绮筝又对贺悠竹和文月道:“这是本宫的堂妹,吟微。”又对傅吟微莞尔道,“妹妹还不快见过二位娘娘。” 傅吟微欠身:“参见娴嫔娘娘,兰嫔娘娘。” “傅小主不必多礼。”贺悠竹微笑道。 傅绮筝转眼看向已吓得脸色煞白的陈兮若,又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玉簪,淡淡道:“的确是好物,就这样碎了未免可惜,玉本易碎,金则固,来人,去取本宫宫里那支芙蕖金步摇来给陈小主,就当是本宫代严小主赔给陈小主了。”又微微侧身交代莫春蝶道,“莫姑姑,本宫就把妹妹交给姑姑教导了,且不说让姑姑悉心照料,还望姑姑一视同仁,别让本宫这个唯一的堂妹受了委屈。” 莫春蝶连连应道:“是是,奴婢定当尽心照顾好傅小主。” 傅绮筝看着傅吟微,脸仍是红着,可见陈兮若下手之重,说道:“去姐姐那儿坐坐吧,也好让太医来看看脸上的伤。” 傅吟微点点头,傅绮筝便带着她出了初澜宫。 “别说,傅小主的眉眼间与娘娘倒真有几分相似。”贺悠竹笑道。 “吟微,此番你入宫可是想服侍皇上?”傅绮筝边走边问道。 傅吟微摇摇头:“皇上是姐姐所爱,吟微怎敢觊觎,此番入宫只是不得已之举。” “正如二位姐姐当年亦是不得已。”文月叹道。 “这是兰嫔,素州见过。”傅绮筝说道。 傅吟微颔首道:“兰嫔娘娘好。” “既然你是姐姐的堂妹,那便也是自家人,叫本宫一声姐姐就成。” 傅吟微低下头去,有些拘束地道:“吟微岂敢。” “无妨,本宫从现在起可就拿你当妹妹了。”文月笑道。 傅吟微亲近地挽着傅绮筝边走边笑说:“没想到素州一别,姐姐竟已是贵妃娘娘了,昨日听闻如今宫中皇上最宠爱的便是贵妃娘娘,起初不知是姐姐,还未姐姐抱不平呢。” “那你恐还不知颜忆已成了世子妃吧。”傅绮筝说道。 傅吟微惊喜道:“真的吗,可就是当年那位凌世子?” 傅绮筝点了点头:“改日她与世子入宫,你就能见到了。” 傅吟微高兴道:“真好,姐姐是贵妃,颜忆也成了皇亲国戚,这样我在宫里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带着傅吟微回到景颐宫,文月和贺悠竹也就各自回宫去了,傅吟微抬眼一看景颐宫门前的匾额,驻足感叹道:“原来这就是景颐宫啊。” 傅绮筝惑然看向傅吟微:“景颐宫怎么了。” 傅吟微笑说:“自打住进初澜宫就老听她们提起贵妃住的景颐宫,大家都盼着中选后能住到这景颐宫里来,说皇上每日都在此,要是住在这里就能时常见到皇上了。” 傅绮筝看向年锦安笑道:“若是都住进来,那姑姑可有得忙了。” 走到主殿外,柳依便迎了出来:“主子,皇上来了。” 傅吟微自言自语嘀咕:“原来真是这样的。” 傅绮筝走入殿中,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傅吟微也跟着福身。 元帝走来扶起傅绮筝,笑道:“绮筝,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苏良屡战告捷,金国仍是不堪一击,过不了多久大军就该凯旋了。” 傅绮筝欣然:“怪不得皇上这么早就来了,这么说哥哥快回来了?” “不出半载。”元帝说道,转眼间这才留意道傅吟微还屈身行着礼,“平身吧。” “谢皇上。”傅吟微徐徐起身。 傅绮筝看了一眼傅吟微,对元帝道:“这是吟微,皇上见过的。” 元帝想了想,道:“是你叔父的女儿,朕想起来了。” 傅绮筝莞尔一笑:“吟微是这届的秀女,皇上可要格外垂怜才是。” “既是你的妹妹,还是留着到你这宫里来任个女官,与你作伴吧。”元帝又见其脸红肿着,遂问,“脸怎么了。” 傅吟微捂着脸,低下头支支吾吾道:“被舒妃娘娘的妹妹打的。” “状都告到皇上面前来了。”傅绮筝笑道,吩咐年锦安去请太医。 元帝饶有兴趣,笑问:“有你姐姐在,舒妃的妹妹敢对你动手?” “姐姐来晚了,臣女哪儿知道姐姐是贵妃娘娘,不然臣女也不会怕那个陈兮若,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傅吟微愤愤,又道,“皇上要为臣女做主。” “这等事,让你姐姐处置就是。” 傅吟微轻摇傅绮筝的手臂,委屈地看着傅绮筝,央求道:“姐姐。”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太医来了,快跟着姑姑去让太医看看。” 正文 第一四六章 云开雾散 傅绮筝牵着泠钰走在御花园中,漫步欣赏周围的春色,问年锦安道:“半月已过,初澜宫那边如何了?” 年锦安笑道:“听闻陈兮若收敛了不少,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吟微小主。” 傅绮筝又问:“舒妃可有去探望过她这个妹妹?” “舒妃娘娘就像不知情一样,根本不理会初澜宫之事,对那个妹妹更是谈不上在意了。”年锦安说道。 “这倒是让本宫觉得这个陈兮若越发像沁婕妤了。”傅绮筝笑道,又问道,“兰嫔迁宫之事可安排妥当了?” “熹和宫那边本是惠常在寝宫,并无其他妃嫔,兰嫔迁去熹和宫成一宫主位暂且是省心了,待大选之后应会安置入新妃,不过新妃总比旧主要好应付,且什么人去什么地方也全凭娘娘做主。” “那就待大选之后再说吧。”傅绮筝说道,抬眼间前面不远处有两个秀女正在花丛前赏花嬉笑,摘下花来互相比戴与发髻上。傅绮筝停下步子,静静地看着那两人,像极了当初。 一宫女前来斥责:“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可知这是云妃娘娘最喜欢的芍药,你们竟敢摘了去。” 傅绮筝认出了那婢子是云妃身边的蓉儿,见两个秀女慌了神,看着手上的花不知所措,一个秀女忙解释道:“姑姑,我们并非有意,是见这花开得好……” 蓉儿看着那两个秀女冷嘲热讽:“开得再好,区区两个秀女也配赏这里的花?这可是云妃娘娘的。” 这一幕让傅绮筝不禁想起了昔日的梅林之事,华氏的宫女不也是这般配与不配的说辞吗,花何时也分起尊卑来。 傅绮筝蹲下身对泠钰笑说道:“钰儿,绫娘娘也喜欢那花,钰儿去帮绫娘娘多摘几朵来可好?。” 泠钰点了点头,跑到那花丛看了看,抬脚便踩进去一连摘了好几朵。 蓉儿见状着欲阻拦,急道:“大皇子这可使不得,大皇子快别摘了。” 泠钰蔑了蓉儿一眼:“谁敢拦本皇子。” “大皇子长大了。”年锦安对傅绮筝轻声说道。 傅绮筝喟然:“这都快五岁了,再过几年他也该知晓一切了。” 泠钰摘了不少,抱着好些跑回来给傅绮筝看:“绫娘娘。” 蓉儿这才看见了傅绮筝,施礼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两个秀女也跟着福下身去:“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走近,看着两个秀女道:“你们二人起来吧。” “谢娘娘。” 傅绮筝问蓉儿道:“你说这花是云妃的?” 蓉儿连忙答道:“是我家主子甚爱这御花园中的芍药,奴婢见这两个不知深浅的秀女摘了去,主子一会儿就过来了,看见这里的花成了这个样子恐会动怒。” “本宫最喜欢的花乃是芍药,今日你们有幸能与本宫一同观赏。”云妃孟氏正带着两个秀女朝这边走来。 “多谢云妃娘娘。” 孟氏边走边回头与两个秀女笑语,丝毫没留意到傅绮筝的存在,“你们别看如今最得意的是贵妃,当初她见了本宫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她傅绮筝被贬为常在的可怜样本宫现在还记得真真的,出了雨明宫又如何,还不是可怜,给了她个皇子都没本事保住,怨得了谁。” 傅绮筝扬唇冷笑道:“是么?云妃的记性真好。” 孟氏也是一惊,转眼看见了傅绮筝,慌忙一欠,赔笑道:“贵妃娘娘也在呀,是臣妾失言了。” 傅绮筝淡淡道:“你既已承认失言,本宫也只好小惩大诫,自行掌嘴即可。” 孟氏错愕:“臣妾不过是无心之言,娘娘竟……” 未待孟氏说完,傅绮筝即道:“你若不肯动手,本宫只好让人代劳了。” 孟氏冷嘲道:“娘娘如此忌惮臣妾之言,莫不是臣妾说到娘娘心里的痛处了。” “再不动手,可就别怪她们下手不知轻重了。” “傅绮筝你敢……” 傅绮筝厉声道:“来人。” 随行的几个内监上前将云妃压跪在地上,傅绮筝随意指派了一个宫女,年纪虽小却丝毫不胆怯,拿着木片朝着云妃的脸一下下扇得响亮。 傅绮筝心下默数着那声响,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下的时候叫停。虽是宫女下的手,但这力气看着着实用得不轻,云妃双颊红肿着,唇角微微有些血迹,跪在地上目光怨艾地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含笑问道:“知道什么才叫痛了?心里的痛算得了什么,再说都过去许久的事了,未必不堪回首。”又转眼看向它处,“本宫敬你入宫比本宫早,对你多加忍让,谁知你非但不知收敛,如今还胆敢以下犯上。” “怎么,想去皇上面前告本宫一状?那就快去,皇上在乾宁宫,到了门口就说是本宫让你去的,李公公自会放你进去。”傅绮筝莞尔一笑,吩咐内监放开了云妃,又扫了一眼跪着的蓉儿,“还不快扶起你家主子。” 蓉儿扶着云妃起身:“娘娘。” 孟氏转眼看见了那秀女手上的花,又看了一眼芍药花丛已残乱成这个样子,泠钰手里还抱着不少,已然怒不可遏,牙关紧咬,死死攥着双手,只恨奈何不了傅绮筝。 “问你家主子是要去乾宁宫,还是安心回宫找个太医瞧瞧。” 蓉儿一边扶着孟氏,一边又轻唤:“娘娘。” 孟氏猛地甩开蓉儿,斜睨着傅绮筝,切齿道:“贵妃娘娘最好记住,花无百日红,到最后不知是谁好看。”言罢便愤然离去。 傅绮筝又看着那两个秀女,其中一个竟是严嫣,二人低着头站着,如履薄冰。傅绮筝心下虽不解严嫣为何会跟着云妃前来,但如此场合也不便相问,遂未多言,带着泠钰走了。 未走多远,年锦安派去跟着孟氏的宫女前来禀报:“娘娘,云妃娘娘往慈晔宫去了。” 年锦安道:“云妃到底是不愿吃哑巴亏的,她知道惊动了太后于娘娘可就不利了。” 傅绮筝付之一笑:“她以为说服太后出面就能避开其过单单指责本宫滥用私刑吗?本宫让她回去找太医,她若聪明就该懂得息事宁人,偏偏要自讨苦吃。” 傅绮筝让年锦安送泠钰回去,自己则径直往乾宁宫而去。 元帝正在励政殿中批奏折,傅绮筝欠身道:“皇上。” 元帝看了一眼傅绮筝,问道:“今日不是说要带泠钰去赏花就不过来了吗?” 傅绮筝沉眼道:“皇上,臣妾责罚了云妃,这其中的缘由不提也罢,此等琐事本不该来叨扰皇上,但云妃应是不服责罚去了慈晔宫,太后怕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话音刚落,李常海进来道:“皇上,太后和云妃娘娘来了。” “知道了。”元帝说道,看了一眼身后的门,示意傅绮筝道,“暂且回避,朕来应付。” 傅绮筝遂走入后面的书室,放下帘子,静默等着,不一会儿便闻得一连脚步声入了励政殿。 “母后怎么来了。” “参见皇上。” “皇上瞧瞧,云妃这脸真是……,连哀家看着都心疼。” “怎么回事。” “是……是贵妃娘娘命手下的奴才掌了臣妾的嘴。”云妃微微有些啜泣。 “绫贵妃恃宠成娇,她竟敢对云妃用刑,皇上若再宠傅氏任其肆意妄为,整个后宫恐会不得安宁。” “母后,是朕命绮筝代掌六宫,赏罚嫔妃本就是她的权责,且朕相信绮筝责罚云妃定是事出有因。” 太后质问:“皇上到现在还在偏袒傅氏,难道就这样白白委屈了云妃?” “她委不委屈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绫贵妃如此滥用私刑是得了皇上的纵容,看来皇上早已被傅氏迷得神魂颠倒了。” 傅绮筝微微掀开了丝缝隙看出去,孟氏捂着脸很是委屈:“太后息怒,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被贵妃娘娘责罚本不该心存怨言……” 太后看着孟氏道:“她打了你,你倒还帮她说起情来。” “臣妾是不忍皇上和太后因臣妾母子失和。”云妃自责道。 “这不关你的事,让哀家和皇上母子失和的,另有其人。”不难听出太后言语间的怒火。 孟氏又道:“贵妃娘娘让一个奴才打臣妾的时候,竟还当着大皇子和几个秀女的面,这让臣妾今后如何见人。” 太后震惊:“什么,她竟敢当着泠钰的面对你用刑。” 元帝即道:“常海,去带泠钰到励政殿来。” 傅绮筝在书室听着外面的一番言谈,不禁轻叹,孟氏本是诉苦,慌不择言却是引火**,如此就怨不得她不留情面了。外面安静了下来,傅绮筝又向外看去,云妃低着头一言不发,太后脸色铁青亦是不语。直至泠钰前来。 “儿臣参见父皇,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钰儿,告诉父皇,御花园发生的事你可都看见了?” “绫娘娘带着儿臣在御花园玩,儿臣都看见了。” “那钰儿知不知道贵妃为何要罚云妃。” “绫娘娘说云娘娘以下犯上忍无可忍。” 孟氏慌忙道:“皇上,稚子之言如何能信,大皇子与贵妃娘娘亲近,自然会帮着贵妃娘娘说话。” “你是在指责朕的长子不辨是非?”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告诉父皇,云妃做了什么让贵妃忍无可忍。” “云娘娘说绫娘娘之前是个可怜的常在,还说绫娘娘没本事保住小皇子,现在也可怜。” “皇上,臣妾……” 元帝震怒:“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贵妃的责罚已是小惩,你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在此放肆。” “皇上,云妃纵使有错……”太后欲替孟氏辩解 “母后,绮筝失子悲痛欲绝,她竟敢拿此事戏谑,那是朕的皇子也是母后的孙儿,母后还要为她开脱吗?” “皇上,臣妾是无心之言。” “来人,传朕旨意,云妃孟氏出言无状,恶语中伤贵妃,不思悔改,罪不容恕,即刻褫夺妃位降为常在,打入静明宫。” “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恕罪啊。”孟氏连连求饶。 “带下去。” 云妃的声音渐渐消失,太后仍在殿中:“皇上,如此处置未免太过,云妃纵使有错也罪不至贬为常在打入冷宫啊。” 元帝冷冷道:“她不是说常在可怜,朕就让她去尝尝个中滋味。”又言,“母后还认为是绮筝滥用私刑吗?” “此事就算是哀家错怪了绫贵妃,但云妃如此也是因其不满傅氏,皇上久不入六宫,专宠傅氏一人,其他妃嫔难免心有怨言,若皇上雨露均沾,公平对待,众妃对傅氏自然心悦诚服。” “绮筝是朕亲封的贵妃,无论朕如何,她们本该敬重听命,心存怨怼则是有失本分。” “皇上是执意要逆哀家之意而行?” “母后若再逼朕,朕就将宫里的秀女悉数打发出宫去,看来如今宫里这些个嫔妃都已让母后为难,再选岂不是添乱。” “好啊,皇上都敢威胁哀家了。” “母后,朕还要批阅奏折,母后请回吧。” 听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料想太后应是走了,傅绮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殿中只剩下元帝,遂走出书室。 “太后说皇上不入六宫,让皇上雨露均沾,也是为皇室着想,皇上怎还和太后急上了。”傅绮筝轻言道。 “朕何时不入六宫,景颐宫不算六宫之一吗?” 傅绮筝忍俊不禁:“皇上还想为臣妾罢黜六宫,把秀女赶走,臣妾岂不成了罪人。” “真要如此,朕会勤治天下来赎你之罪。” 傅绮筝浅浅一笑,心下虽是慰藉却也清楚,选秀并非只为了充实后宫,嫔妃往往还牵连着朝堂。想先帝在位时与恭贤皇后鹣鲽情深,都从未停过大选,也未空置六宫或是冷待诸妃,可见其事关重大,往往由不得皇上任性而为,更不会仅因一人就废止。新妃将立,大局面前,雨露均沾也应是不得不为之事了。 正文 上架感言 一月将过,接着便是大选,如今贵妃专宠,于宫中嫔妃来说有无新妃,又有什么区别呢,倒是有不少人等着想看傅绮筝的笑话,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孟氏那句花无百日,已舒妃为首的不少嫔妃早已心照不宣,怨只怨孟氏藏不住话罢了。 于傅绮筝来说,这些秀女能让她有所忌惮的便只有那斐湘了,斐湘初来乍到就算靠着太后一时半刻也爬不到傅绮筝头上,但年锦安的话却警醒着傅绮筝,当年的惠妃仰仗着太后亦是越过二位贵妃坐上了后位。 “大选当日主子定要好好打扮一番,让那些个不知深浅的秀女看看什么叫贵妃风仪。”柳依笑道。 水雾也跟着附和:“对对,锦阁送来了好几件云锦制的衣裳,倒时候娘娘穿上一定威风凛凛。” 这两个丫头倒是难得想到一起去了,傅绮筝正在案前挥毫书写着诗句,心下却是另有打算,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本宫不去。” “啊?”水雾难以置信。 柳依不解问道:“主子为何不去?” 年锦安奉着茶进来,笑说道:“娘娘要是去了,皇上还选得了吗” 水雾很是遗憾:“可是娘娘是贵妃呀,又是这六宫之主……” 柳依责备水雾道:“瞎说什么呢,六宫之主是皇后,这话要让太后听了去,又该动怒了。” 水雾垂头丧气:“可奴婢还想跟着娘娘去见识见识大选呢。” 傅绮筝淡淡道:“你若想去,就让姑姑去给李公公说说,让你跟着前去随侍皇上就是。” “可是娘娘不去坐镇。万一皇上选了那个斐湘可怎么办呀。”水雾担忧道。 傅绮筝微微苦笑道:“本宫去与不去,斐湘入选已是铁定了的事。本宫又何苦前去看见她那番耀武扬威的样子。” “听说斐湘在初澜宫里到处吹嘘先前那几月在宫里之事,让其他秀女很是羡慕。”柳依说道。 “斐湘如此。招来的恐是嫉妒,而非羡慕,这样的事奴婢见得多了。”年锦安叹道。 “当初夏鸾惜就因一幅画卷招来嫉妒毁了前程,如今孟氏虽身在静明宫,未必不会有另一个孟氏,斐湘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不知多一分招摇便多一分危险,暗箭难防,太后也未必能替她挡住。”傅绮筝忽又想起。遂问,“说起孟氏,她在静明宫如何?” 年锦安道:“静明宫中云常在有惠常在作伴,应是不会寂寞了。” 傅绮筝笑了笑说:“她们二人倒也难得再见,且又能平起平坐了。” 年锦安又道:“太后时常去看过二人,想来应是放不下惠常在。” “她毕竟是太后一手扶上后位的,尹氏之死又替太后揽下了一切,多少因太后而被废,王家已经覆灭。太后对王宓难免有所愧疚,王家谋反,留她一条命已是难得,料想此生恐是难再走出静明宫。太后心里也该是清楚,能做的不过就是多去探望探望罢了。” “太后对孟氏亦是关心,孟氏的父亲曾是太医院院判。救过太后的命,后来不知何故被问了斩。太后念其恩情,便让皇上将孟氏封了妃位。” “救命之恩在太后眼里岂能大过血缘亲情。如今太后应是要一门心思全放在斐湘身上了。” 两行字落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拿出手绢铺开来,浑然两种意韵,宣纸之上清雅隽秀,丝绢之上则是下笔遒劲若游龙,隐隐透着些磅礴气势。 年锦安看了看笑道:“这丝绢看着也非宫中的上等织品,娘娘却从不离身,只知上面有字,奴婢还好奇上面究竟写着什么能让娘娘如此珍视,现在一见果真是无价之宝。” “什么无价之宝,奴婢也想看看。” “奴婢也要看。” 水雾和柳依兴致冲冲地跑到书案前一看,只是一方普通的丝帕上绣着两行字而已,水雾皱眉道:“这算什么无价之宝。” “一看这丝帕就知不是宫里的手艺,哪像是主子用的,主子为何如此珍视。” 水雾挠挠头:“这两句诗奴婢好像听公主提起过,但公主说了奴婢也不懂。” “你们两个丫头不用知道得太多,这是皇上对娘娘的一番心意呢,有了这个,娘娘不去看那大选也罢。”年锦安笑道。 三年前众妃齐聚大选,如今却只有元帝与太后出面,傅绮筝不去,舒妃甄妃到时也就只能跟着在宫里静等了,不少嫔妃很是不解傅绮筝为何会放弃这铲除异己大好的机会。 大选的前一天傅吟微便搬来了景颐宫,成了未选便被汰为女官的第一人,有人唏嘘,却仍也有些秀女羡慕不已,毕竟傅吟微去的是景颐宫,如今景颐宫之人,无论是宫婢还是女官,哪怕品阶相同在宫里却是处处高人一等,连水雾和柳依这样并非女官的一等宫女,出去都能由着别人唤一声姑姑了。更何况在秀女的眼里,早已信了那传得已有些神乎的说法:景颐宫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是有机会成为娘娘的。 傅吟微任景颐宫掌仪女官,职权虽在年锦安之下,但景颐宫的人又岂敢把她当奴婢,大都明白所谓女官不过是一个称号,傅吟微是傅绮筝的堂妹,岂会与其他人一样在宫里当一辈子奴才,只不过是暂且栖身在宫中陪伴贵妃,有一日择了良婿应是要嫁出宫去的。 傅绮筝亲自去往初澜宫接了傅吟微前来。路上傅吟微小心翼翼问傅绮筝道:“以后吟微是不是要称姐姐为娘娘了,称自己为奴婢?” 傅绮筝莞尔道:“无外人之时还是叫姐姐吧。” “那吟微这个掌仪女官需要做些什么呢?” 年锦安即道:“吟微姑娘放心,一切有奴婢打点着。吟微姑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陪着娘娘即可。” “那我这应算是宫里第一大闲职了吧。”傅吟微惊喜道。 水雾对傅吟微道:“吟微姑娘。奴婢是水雾,姑娘还记得吧。” 傅吟微瞥了她一眼道:“记得。就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丫头。” 水雾不服气道:“奴婢那叫谨慎。”又问,“可我们该怎么称呼吟微姑娘啊,莫不是也叫姑姑?” “在外叫姑姑,在宫里叫小姐。”柳依说道。 “为何要叫小姐呀。”水雾不解。 “说你笨你还真是蠢,不叫小姐难不成叫姐姐吗,吟微小姐管主子叫姐姐,你敢管主子叫姐姐吗。” 傅绮筝笑了笑道:“好了,就照柳依说的办吧。”先前在初澜宫看见严嫣见到自己面带怯色,方才想起了心下的疑惑。孟氏虽已被打入冷宫,但严嫣当日为何会与孟氏相谈甚欢,是已为孟氏拉拢,还是孟氏另有所图。 进了景颐宫,傅吟微环顾四周,黯然道:“之前还说姐姐关在宫里可怜,如今连我自己也给关进来了。” 傅绮筝走到殿中坐下,叹息道:“若不是在名册上见到了你的名字,不然连我都不知晓。叔父为何也不传个消息来。” 傅吟微忿忿道:“我爹就那个样子,只想着靠自己升官发财,又事事小心,不仅不敢把我从待选名册上抹去让我进了宫不说。还不准我告诉伯父,他也不想想我是什么家世,平京的千金小姐又是什么家世。若没有姐姐,早就被那个陈兮若给欺负死了。” 傅绮筝也是无奈:“叔父若肯知会一声。内府初选时便可将妹妹剔除,如今也不至于让你进来容易出去难。” “没关系没关系。在姐姐这里住着挺好的,正好能在宫里玩玩,反正有姐姐也在没人敢欺负我,听毓秀说连云妃开罪了姐姐都被皇上贬成了常在,什么舒妃陈兮若,通通不怕了。”傅吟微笑道。 傅绮筝疑惑:“毓秀是谁?” “就是太常寺少卿之女方毓秀,说那日她和倩然在御花园摘了云妃的花,还是姐姐帮她二人解得围呢,听说云妃被姐姐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被皇上打入了冷宫,真是大快人心。” 傅绮筝沉眼道:“那日严嫣也在。” 一提到严嫣,傅吟微沉了脸色,似有些不悦起来,沉默不语。 傅绮筝见她这般神情,不解道:“之前瞧着妹妹不是与严嫣要好吗,怎么说起严嫣就不高兴了。” “她知道贵妃娘娘是姐姐之后,开始还在炫耀她跟姐姐熟识一起参加过风华竞,之后又一个劲儿跟我打听姐姐的事,姐姐的喜好,还打听姐姐和皇上之间的事,我不过就知道素州那些,她以为我故意瞒着她,后来就不理我了。”傅吟微抱怨道。 傅绮筝闻言,不禁娥眉轻蹙:“严嫣在秀女中提过风华竞之事?” 傅吟微点了点头:“她知道姐姐当日是穿的我的舞衣之后,将我的舞衣要了去,我都没有吝惜就给她了,谁知后来竟翻脸不认人。” 傅绮筝又问:“那斐湘可知道了?” “自然知道,她起初还不相信呢,不过她听说了之后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许是嫉妒。” 见傅绮筝眉间隐隐透出些忧虑,遂问道:“娘娘在担心什么。” 傅绮筝遂对年锦安轻言道:“斐湘应是知道本宫会些舞艺了。” “娘娘会跳舞?” “主子会跳舞?” 年锦安和柳依万分惊讶。 傅吟微也是吃惊:“你们是姐姐的贴身侍婢,竟然不知道,姐姐当年一舞倾城,素州多少公子为之倾慕,我记得有个叫郑元之的遍寻姐姐不得,还找到我家去过,只是那时姐姐还不曾来。” 傅绮筝正饮着茶,听到那个名字,隐隐一怔,端着茶盏愣了良久才将盖子合上放下。 年锦安见傅绮筝愣然出神,忙对傅吟微说:“吟微姑娘,这些事莫再提起了,宫里人最善的便是捕风捉影,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娘娘恐会招来大麻烦。” 傅吟微这才知失言,低下头小声说:“姐姐莫生气,是吟微口无遮拦,以后定不会再提了。” 柳依高兴道:“这下可好,斐小姐估么着是要气死了。” “罢了,但愿斐湘息事宁人。”傅绮筝徐徐说道,又问,“吟微,云常在孟氏,也就是之前云妃,可曾去过初澜宫?” 傅吟微点了点头:“除了姐姐之外也就只有云妃来过,另外,还有个佟贵人与苏承徽一起来的。”又讥诮道,“那个陈兮若之前还显摆自己是舒妃的亲妹妹,可在初澜宫的一月,舒妃就没来看过她,也不曾召她前去,不过佟贵人来时倒是问候了她几句。” 孟氏应是想效仿当年的华氏拉拢些秀女为己所用,只可惜人是拉拢了,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大选之日,水雾一早便跟着李常海看热闹去了,傅绮筝则在殿中与傅吟微对弈,也许此时只有这棋局才能让心绪宁静些许。 傅绮筝一言不发,沉着下棋。近午,傅吟微已连输不少局,托着腮,不禁焦灼喃喃:“怎么下都下不过姐姐。” “吟微小姐不必恼,论下棋,连皇上都未必是主子的对手呢。”柳依笑道。 年锦安从宫外回来,欠身:“娘娘。” 傅绮筝目光仍在棋局上,执子欲落,问道:“如何?” “兵部尚书之女陈兮若、素州知府之女严嫣、太常寺少卿之女方毓秀、浔州通判之女徐倩然,还有斐湘。” 虽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傅绮筝闻言仍是愣了一阵子,手里的棋迟迟未落下。 年锦安又问:“依娘娘看应将她们该分去何处。” 傅绮筝回过神,俄而落子于局上,道:“让陈兮若去熹和宫,其他的姑姑看着办吧。” 柳依不解:“主子为何只定了陈兮若去兰嫔娘娘那儿。” 傅绮筝淡淡道:“兰嫔怨怼舒妃却又无可奈何,让兰嫔忍气吞声下去本宫于心不忍,既是她宫里的人,如何待之,便是由她做主了。” “那斐湘呢,主子就不好好想想该让她去哪里合适吗?” “有太后在,斐湘少则封嫔更甚则为妃,那她便要接替之前孟氏直接入主承阳宫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四七章 选秀(上) 正文 第一四八章 选秀(下) 到了傍晚水雾才回到景颐宫来,快步进了寝殿对傅绮筝说道:“娘娘,奴婢跟着李公公去宣了旨,陈兮若封了小仪,严嫣封了婉仪,方毓秀封了淑仪,徐倩然封了采女。” 柳依抱怨道:“你就不知道捡主子在意的说吗?” 水雾一头雾水:“娘娘不在意这些吗?” 柳依急忙问道:“斐湘呢?” 水雾想了一阵子才说:“斐湘?皇上好像没有册封斐湘。” 起初殿中之人大都一惊,年锦安想了想,言道:“斐湘定是受封了高位,至于没急着册封,要么是太后为了避嫌,要么就是礼部正着手拟册文,待册文拟好就该宣旨了。” 傅绮筝沉着眸子,静默听着一切,未言片语。略有所思,听着这些个册封的位份就知应是太后的主意,严嫣只是知府千金,竟能受封于陈兮若之上,令傅绮筝甚为不解。 “姐姐”傅吟微轻唤道。 傅绮筝遣退了侍候的人,掩上殿门,只留下傅吟微相陪在一旁。 “皇上封了新的妃子,姐姐难过吗?”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仍是不语。 “换做是我的话一定难过死了,皇上有了新妃,就顾不上姐姐了。”傅吟微坐到傅绮筝身边,笑了笑道,“没关系,有我陪着姐姐呢。” “姐姐并非难过,皇上本该顾大局,如何能只顾我一人。”傅绮筝轻言道。 傅吟微不以为然:“可以后我和我的夫君,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下他再娶别人。” 傅绮筝看着她笑说:“现在尚且困身于此,还想着以后的事,我若不放你出去。看你上哪儿双宿双飞。” “好姐姐,吟微知道,姐姐不会忍心让吟微老死深宫的。” 傅绮筝打趣道:“这可说不准,我是出不去了,大不了让你也留下来与我作伴,反正叔父叔母把你送进宫时就没指望着你还能出去。” “虽然舍不得姐姐,但吟微才不要一辈子待在宫里。有朝一日定要走出这宫墙。” 傅绮筝格外珍视这宫闱之中难能可贵的脉脉亲情,忘却尊卑,唯余姐妹相伴言笑晏晏。闲聊慢叙。不知不觉夜已深。 傅吟微轻靠着傅绮筝,轻声说道:“姐姐,我想家了。” “我也许久不曾回去过了,哥哥出征在外。家中只有嘉懿陪着爹娘。偌大的府邸不知多冷清。”傅绮筝黯然道。 傅吟微忙道:“姐姐不能出宫,吟微可以代姐姐回家看望伯父伯母呀。” 傅绮筝瞥了她一眼,笑说道:“你想出宫恐并非想替姐姐探亲,你那点小心思,姐姐还能不知道?” “吟微才不会一个人出宫去玩呢,要玩也要带上姐姐一同出去,就像在素州那样,姐姐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咱们一同溜出去。”傅吟微一脸期盼地望着傅绮筝。 “这次朕可是听见了。想溜出宫去,先禁足一月再说。” 二人惊然转眼看去。元帝已伫立在殿门前。 “参见皇上。”傅绮筝福身施礼。 傅吟微也随之行礼。 “起来。”元帝进来道,“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还敢盘算着如何偷偷出宫。” 傅吟微抱怨道:“皇上,不关姐姐的事,是吟微一人的主意,姐姐还没答应呢。” 元帝看着二人,正色道:“既是你所求,她答应是迟早的事,你竟敢预谋带走朕的贵妃,该当何罪。” 听闻要治罪,傅吟微惶恐,正想开口辩解,傅绮筝对其小声道:“没事,下去吧。”傅吟微赶紧小心翼翼地走出寝殿去。 傅绮筝回头看了一眼,对元帝道:“吟微初来乍到,皇上怎能如此吓唬她。” 元帝淡淡道:“朕这是警醒于她,让她有所收敛,以免让你也跟着失了分寸,要知宫里不比素州。” 傅绮筝沉下眸子:“臣妾知道,岂敢胡来。”又道,“今日选秀,皇上为何只选中了五人。” “朕不过是顺着母后的意思,先让母后高兴,才好另作打算。” 傅绮筝惑然看着元帝:“另作打算?” 俄而已被元帝拥入怀中,耳畔传来轻语:“朕决不能再让母后要挟朕一次。” 殿门忽然开了,原本慌张的傅吟微看着里面相拥的二人,愣然不知所措。 元帝瞥了一眼傅吟微,沉了脸色,对傅绮筝道:“你真该让她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傅吟微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吟微不是故……故意的,是……是太后来了。”说完便赶紧离去。 傅绮筝顿时一惊:“太后?” 元帝神色平静,好似早已料到,松开手,移步走出殿去。傅绮筝不知太后深夜前来是何意,顾不上多想便也跟着出去了。 太后已至主殿门前,脸色阴沉至极。 “母后。”元帝拱手道。 傅绮筝福下身去:“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哼笑道:“哀家真是小瞧了绫贵妃的本事,明面上不去,暗地里却是费了不少心思,身为贵妃就这点气量?” 元帝忙道:“不关绮筝的事,这是儿臣的主意。” “皇上顺从她的意思逆哀家而行,还口口声声说不关她的事?”太后斜睨着傅绮筝,走到傅绮筝面前,冷言道,“都说绫贵妃出身名门,颇识大体,湘儿已在亲贵面前自愧不如你、甘拜下风,岂知你还是容不下她。” 太后未唤起,傅绮筝仍屈身行着礼,突如其来的一番指责让傅绮筝一头雾水,连辩解都不知如何开口,只从太后的话语中听出,这通无名火多半是因斐湘而起。 “先起来。”元帝对傅绮筝轻言道。 傅绮筝正欲起身,却闻得太后厉声道:“跪下!” 太后动怒,殿中侍候的人则跟着傅绮筝一同跪下。 “此事绮筝不知情,朕尚未告诉她,母后要惩治,就惩治儿臣吧。” 太后冷笑道:“皇上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哀家岂能责罚皇上,如今皇上为了这个女人处处和哀家作对,这就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吗?” “儿臣已照母后的吩咐例行大选,也按母后的心意册封诸妃,母后还要儿臣如何?” “皇上说湘儿与其他秀女不同,要思量思量再行册封,原来只是敷衍哀家,好趁哀家不意另作它计。” 元帝毅然道:“朕已命李常海前去宣了旨,母后就算再恼,任何人也不得抗旨。” “好,好啊,皇上立威都立到哀家面前了,哀家老了,管不了了,说的话皇上也不听了,既然如此,哀家也该在慈晔宫里过过清闲的日子,今后就任皇上为所欲为去吧。”太后甚为失落,徐徐转身,朝殿外走去,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四九章 苦心空付 太后的愤然离去让傅绮筝更为云里雾里,所谓的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殿内顷刻安静了下来,年锦安忙扶起傅绮筝。 傅绮筝起身,看着元帝问道:“皇上,太后这是……” 未待傅绮筝说完,元帝即道:“朕将斐湘指给了恪亲王。” 傅绮筝惊异万分,之后便也明了,秀女入选或为妃或赐婚亲贵,斐湘入选本是无可避免,满心欢喜在初澜宫中等着册封,谁知深夜的一道圣旨,竟被赐婚给了恪亲王,难怪太后会气急至此,恪亲王乃是卫太妃之子,太后尚不知晓其与卫太妃间的恩怨,不然岂会如此轻易就罢休。 晨起精心梳妆,照规矩新妃初立,今日众妃应去慈晔宫向太后请安,傅绮筝正欲出景颐宫往慈晔宫去,却闻得宫女来报,太后称疾闭门不见,众妃已往景颐宫来。 太后真肯就此收手不再过问宫中之事?傅绮筝将信将疑。落坐殿上,殿门开启,等候在外的众妃徐徐而入,齐福身施礼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傅绮筝言道。 “谢娘娘。”众妃齐道 甄妃舒妃等嫔妃落座两旁,严嫣、方毓秀、陈兮若、徐倩然四人上前再拜:“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莞尔道:“四位嫔主既已册封便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赐坐。”虽只多了四人,可这殿中瞧着却是不一样了,有人喜有人忧。 傅吟微与年锦安侍候在殿上一侧。严嫣看着傅吟微,扬了扬唇角,颇带一丝讥诮。神色傲然。陈兮若却时不时瞥视身旁的严嫣,显然是不甘心屈居其下。方毓秀与徐倩然二人沉眼静默坐着,似格外谨慎。 如此场合自然少不了客套之言,傅绮筝遂道:“几位嫔主初入宫闱,恐会有诸多不适应之处,不必拘泥,大可告知本宫与娴嫔。只要本宫与娴嫔力所能及,自当相助。”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娴嫔娘娘。” 陈兮若微微一笑:“贵妃娘娘。兮若有一事相问。” 傅绮筝看向陈兮若,陈兮若方才道:“嫔妾想问贵妃娘娘,皇上通常会在何处,若嫔妾等一不小心叨扰。岂不是罪过。” 文月忍不住嘲讽道:“陈小仪想的恐是正好相反吧。” 陈兮若却是一脸委屈:“兰嫔娘娘此话可是冤枉兮若了。” “如此口无遮拦。哪有点嫔妃的样子。”舒妃陈氏斥道。 陈兮若又抱怨:“姐姐若肯告诉妹妹,妹妹也不至于问贵妃娘娘了。” 傅绮筝听着几人一番言谈,虽面无表情,心下却是忍俊不禁,陈兮若的招摇比起孟氏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倒也难怪不受舒妃待见。 她既然相问,傅绮筝便也作答:“皇上除了早朝,平日大都在乾宁宫中的励政殿勤于政事。” 陈兮若笑着颔首道:“谢娘娘解惑。” 佟氏却淡淡道:“乾宁宫可不是一般人能闯的。陈妹妹最好小心着些,上次兰嫔娘娘闯了乾宁宫。可被禁足了好些日子。” 沁婕妤又言:“佟贵人记性真好,贵人可否记得上次晋封是何时了。” 佟氏冷嘲道:“嫔妾自然比不上沁婕妤,为了讨好贵妃,六亲不认,这才晋封为婕妤,不知是否还记得自己姓王。” “够了。”傅绮筝厉声道。 却闻得碎瓷之声传来,原是方淑仪不慎打翻了茶盏。 方毓秀起身跪在地上颤颤道:“嫔妾并非有意,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傅绮筝本见方毓秀的神情便觉得她有些怯懦,这一出倒是应验了猜测,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这副胆小的模样是真是假。 一旁的严嫣颇有些得意,又看着方毓秀故作忧心道:“方姐姐怎么这般不小心,这里是景颐宫,在贵妃娘娘面前摔了茶盏,可是大为不敬。” 这边的采女徐倩然又跟着跪下,求情道:“贵妃娘娘,方姐姐是无心之失,娘娘若要责罚,倩然愿替姐姐领罚。” 傅绮筝言道:“无妨,二位嫔主请起。” “谢娘娘,谢娘娘。”徐倩然扶着方毓秀起身,二人小心翼翼落座。 宫女又与方毓秀另上了一盏茶,不过直至诸妃散去,那盏新茶也一动未动。甄妃从始至终未言一句,神色泰然,不禁让傅绮筝隐隐感到陌生,二皇子真的足以令甄妃淡泊至此吗? 待众人走后,傅吟微气道:“分明是严嫣故意碰掉毓秀手中的茶杯,毓秀胆子小,她怎能如此捉弄毓秀,当了婉仪了不起啊。” 年锦安即道:“所以娘娘便也没怪罪方淑仪。” “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宫里的手段严嫣学得倒挺快。”傅绮筝扬唇道,仅凭这点小伎俩就想除去心头刺,可见她背后的师者并不高明,又道,“徐采女和方淑仪二人似情谊匪浅。” 傅吟微点头道:“她们刚入宫的时候就结为姐妹了,毓秀老是犯错,多亏有倩然在一旁提点着她。” 傅绮筝并未言语,略有所思。 一来的几日,虽是雨意绵绵,但方毓秀和徐倩然每日一早便结伴来景颐宫请安,二人形影不离,徐倩然虽称方毓秀为姐姐,但却比方毓秀要沉稳持重。 待二人离去,年锦安说道:“看来二位嫔主应是想在娘娘这儿寻求庇佑。” 傅绮筝却并不在意:“她们若谨言慎行,何须本宫庇佑。” 年锦安又道:“三日之期已过,内府今夜便会将四位嫔主的绿头牌呈上了。” 柳依忙说道:“依奴婢看,主子大可将那陈兮若的绿头牌拿了去,免得遂了她的意,助长了舒妃的气焰。” 傅绮筝淡淡道:“当日王氏拿了本宫的牌子,是对本宫有所忌惮,如今本宫需得着忌惮一个陈兮若吗?” 水雾又进来禀报:“娘娘,斐湘已经出宫了,听说等恪亲王回京便要奉旨完婚,不过太后仍是待在慈晔宫里,不肯露面,也没去相送。” 柳依高兴道:“皇上肯为了主子不惜违背太后之意将斐湘赐婚给了恪亲王,这可真要羡煞死其他嫔妃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本是最忌惮的,到头来却成了最不值一惧,比起太后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那日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入夜,新妃翘首待君临之时,元帝仍是径直来了景颐宫。 “皇上今日不是应留在乾宁宫翻牌子吗?” “翻了,朕翻的是贵妃傅氏。”(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零章 昔友今敌 “这都到夏天了,皇上仍是未曾去过景颐宫之外的地方,咱们是比不过傅绮筝了,可那些个新晋的妃嫔也是可怜,花容月貌初入宫闱就遭如此冷落,听闻那方氏和徐氏更是成天往景颐宫跑,就盼着能撞见皇上呢。”承辉苏氏掩嘴笑道。 佟书锦无奈道:“如今连太后都闭门静养不管不顾,谁还敢说三道四。” “舒姐姐和佟姐姐可得拿个主意才是。” “本宫能有什么办法。”陈兮萦说道。 “舒姐姐和佟姐姐的父亲都是尚书大人,就算太后不管,大臣们也该进言不是?” 陈兮萦冷言道:“你们别忘了,朝臣也有姓傅、姓秦的,贵妃在后宫威风,秦傅一党的大臣在朝堂上亦是得意。” “姐姐好歹还有三皇子,贵妃备受荣宠又如何,至今无所出,膝下无子能风光到几时。”佟书锦笑道。 承徽苏氏却道:“依嫔妾看这可不一定,谁都知道贵妃一向视大皇子如己出,大皇子也与贵妃格外亲近,这最后会不会成母子,不过是看贵妃的心意罢了。” “姐姐快瞧,那亭中不正是贵妃与大皇子吗?”沈氏指着陈兮萦看去。 碧水之上,满池荷花婀娜亭亭,近水楼台中,傅绮筝正握着泠钰的小手捉着笔在宣纸上一笔一笔写着,这似母子情深的一幕让陈兮萦怒火顿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远远观望。 “绫娘娘,父皇说要给钰儿找个师傅教钰儿读书了。” 傅绮筝看着泠钰,蔼然道:“钰儿长大了。以后要好好听师傅的话,勤学功课,读书习字万不可废。” 泠钰又问:“那绫娘娘还会教钰儿写字吗?” “到时师傅自会教钰儿写得一手好字。” 侍候在旁边的年锦安转眼间看见了舒妃一行人,遂凑到傅绮筝耳边轻言道:“娘娘,舒妃和佟贵人在那边。” 傅绮筝回眸看去,见陈兮萦一脸阴云,便知其不悦。除了佟书锦在其身旁,随行的还有承徽苏氏沈氏。 傅绮筝既已看见,陈兮萦便也无可回避。这才带着几人朝亭台走来,欠身:“贵妃娘娘。”身后的几人也跟着行礼。 佟书锦的目光落在了案上,惊喜道:“这字可是大皇子所写?” “是绫娘娘教钰儿写的。” 陈兮萦扫了一眼那纸上的字,淡淡道:“娘娘的字迹隽秀。恐不适合大皇子效仿习之。” 泠钰忙说道:“可父皇昨日刚夸钰儿的字写得极好。并无不妥之处。” 陈兮萦看着泠钰,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大皇子又长高了,时候尚早,大皇子可愿意跟舒娘娘回去看看三皇弟?大皇子与宏儿是兄弟,以后可要多多来宛福宫与三皇弟一起玩啊。” 泠钰摇了摇头,又捉起笔一边在纸上认真写着。一边说道:“三皇弟还小,但绫娘娘说钰儿长大了。应该专心学业不可贪玩。” 陈兮萦沉了脸色:“娘娘教得当真是好啊。” “以后三皇子长大了,舒妃娘娘莫不是要教三皇子成天玩乐,不学无术吗?”贺悠竹走来说道,言罢向陈兮萦微微一欠。 泠钰见到贺悠竹亦是高兴:“娴娘娘,娴娘娘不是说只要钰儿用心习字,就教钰儿骑马,今日钰儿已经写了不少了,娴娘娘何时带钰儿去骑马。” 贺悠竹走到案边坐下,莞尔道:“这会儿热气正毒,娴娘娘答应会带大皇子去自然不会食言,待太阳落山再去也不迟。” “本宫真羡慕娴嫔如今还能有兴致教大皇子骑马,过阵子质子入京,娴嫔恐就没这番闲心了吧。”陈兮萦扬唇道。 佟书锦也随之附和:“那么小的孩子又不是皇子,待在这宫里真是可怜,还不知会受怎样的冷待。”二人说完便施礼告退。 贺悠竹虽是未语,但这寥寥两句却似万箭攒心,沉默了良久。 “悠竹。”傅绮筝唤道。 贺悠竹这才回过神来,唇角浮出一丝笑意:“刚得了消息,料你恐还不知,金军溃败,烽火停息,大军已在反京的路上了,听闻苏良将军已派快马先递了奏折回来,大致汇报了战事经过,还表赞傅校尉骁勇,待大军回京,皇上应是要嘉奖傅校尉了。” 傅绮筝闻言欣然,莞尔道:“哥哥能平安而反已是万幸,嘉奖尚在其次。” “你一个奴婢,见了本嫔不该行礼吗?” 声音传来,傅绮筝和贺悠竹不约而同转眼看去,原是严嫣与傅吟微撞上了。 傅吟微欠了欠:“严婉仪万福。” 严嫣神色傲然:“这还差不多,本嫔还以为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呢。” 傅吟微笑道:“嫔主规矩学得再好又能如何,做给谁看呀,大选至今皇上至今恐连嫔主的面都还没见过呢。” “你放肆。” “我是奴婢又如何,再不济我也是景颐宫的女官,见到皇上那是常事,相比之下嫔主还不如奴婢呢。” 严嫣怒指着傅吟微:“你以为你有贵妃撑腰本嫔就不敢罚你吗?想当初你不过是跟在本嫔身边奉承的丫头,本嫔可怜你才与你为伍。” 傅吟微倒也不恼:“奴婢是景颐宫的人,赏罚自有贵妃娘娘说了算,嫔主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位份,有没有这个胆子敢打贵妃身边的人。” 严嫣身后的宫女劝说道:“主子,贵妃娘娘咱们可开罪不起。” 傅吟微抄着手瞥了一眼二人:“瞧瞧你这婢子都比你懂事。” 严嫣回过身,瞬时扇了宫女一个耳光:“本嫔奈何不了她,打你总行了吧。” 傅吟微笑了笑道:“婉仪嫔主干嘛生这么大的气,消消气,奴婢还要回去贵妃娘娘那儿复命呢,告退。” 傅吟微走回到亭中,又回头看了一眼怒冲冲离去的严嫣,笑道:“真是畅快。” 贺悠竹看着傅吟微好奇道:“你们二人当初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倒水火不容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傅吟微愤愤道,又言,“姐姐让我给兰嫔娘娘送去的东西都送到了,兰嫔娘娘让我代她向姐姐道谢,蕙颖公主真可爱,都会说话了。” “如今文月的熹和宫中住着陈芳仪和方淑仪,方淑仪是个安分之人,就是不知那个陈芳仪,文月可奈何得了?” 傅吟微忙说道:“娴嫔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刚去的时候,兰嫔娘娘正在责罚陈芳仪殿中的奴婢呢,也不知那两个婢子犯了什么事,多半是跟错了主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一章 梦魇 夏尽入秋,大军凯旋,镇南王府护送质子入京的人马也已至平京。元帝率群臣于天华门迎接苏良,傅绮筝与贺悠竹则在紫华门等待镇南王府的人。不过前后两道宫门,却是别样光景,前者荣耀而归,后者却是骨肉分离。 一行人已走至紫华门外。 “哥哥。”贺悠竹轻唤道。 傅绮筝看去,最前面的应是镇南王府的世子贺麟松,依宫规,只准其带了一员副将和世子乳母入宫,其他人送至宫门便等候在外。 贺麟松走来行礼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娴嫔娘娘。” 傅绮筝遂言道:“贺世子免礼。”转眼一看贺悠竹已泪眼盈目。 “郡主。”贺麟松的副将又拱手道。 “不得无礼,应称娴嫔娘娘。”贺麟松责备道,又对傅绮筝说,“这是微臣的副将,曹朗。” 贺悠竹笑了笑,黯然垂下眸子去。 贺麟松让乳母抱着质子上前,说道:“这是小南,父王暂取的小名,父王说名字要留着娘娘来取。” 贺悠竹接过那孩子,看着怀中玉琢般的婴儿,万分心疼:“就叫忆南吧,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忆南,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命。”说着已是泪如珠落。 见此情形,傅绮筝心下也是一阵酸楚,宫闱之中尔虞我诈,朝堂之上水火不容,陈佟二人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尚在襁褓却沦为党争的工具。与他姑姑一样,成了皇上权力的保障。 镇南王府是父子离别,傅祺征战归来。傅府则阖家团聚,傅绮筝亦得元帝恩准回府赴家宴,一早便启程,元帝命祁桓翊率亲卫护送。 傅绮筝只带了傅吟微一名贴身侍女随行,行至宫门前。 祁桓翊拱手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莞尔道:“祁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有劳将军了。” 傅吟微扶着傅绮筝上了马车,转眼间认出了祁桓翊。笑道:“原来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祁桓翊低下头:“姑姑也请上马车吧。” 傅吟微皱眉道:“谁是姑姑,我叫傅吟微。记住了。”说完一笑,上了马车。 “姐姐,那木头人到底是谁啊。”车上傅吟微问道。 “木头人?”傅绮筝惊异道。 傅吟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就是骑马在前的那个。” 傅绮筝忍俊不禁:“那是禁军都统祁将军。” 傅吟微很是不屑:“还是个将军呢,待在宫里又不去打仗。算什么将军。” “祁将军的父亲曾是镇国将军。所以称他为少将军。” 傅吟微又抱怨:“他对我冷冰冰的,可我看他对姐姐殷勤得很,上次他将那些桃花移至窗前,吹入一场桃雨,令姐姐的舞姿霎时惊为天人。” “这事可别再提了,我与祁将军是朋友。”傅绮筝轻言道。 一路上傅吟微总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姐姐,咱们入城了,外面好热闹。” “听说这是皇上身边的贵妃娘娘。” “宫里的娘娘长得真漂亮。连宫女都这么标致。” 傅吟微回头对傅绮筝说道:“姐姐你快听听,他们都在夸姐姐漂亮呢。” 前行了一会儿。傅绮筝时不时也看看外面,忽然看见那路边人群后面的一个身影,骤然大惊,虽久未见,岂能不识此人,怔怔道:“郑元之。” “姐姐说什么?” 郑元之显然也看见了马车中的傅绮筝,笑着向傅绮筝行揖手之礼。 “快,快放下。”傅绮筝惊慌道。 傅吟微放下了车帘,见傅绮筝神色惶惶,急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傅绮筝惊惶未定,额头已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紧闭着双眸,那身影如同梦魇,曾经那一场噩梦更是不堪回首。 “姐姐看见什么了,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我去叫祁将军来。” 傅绮筝连忙制止:“不可,不能停下。” “姐姐……” “我没事。” “难道是外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吗?”傅吟微嘀咕着,又掀开车帘往探看去。 车已驶出一段路,应是看不见了,过去数载,他也该罢休了吧,就算不死心,随行护送的都是元帝的近卫,乃禁军中的精锐,纵使郑元之有何预谋,也难以得逞。念及此傅绮筝便也安心些许。 平安至傅府门前,傅绮筝下了马车亦立即四下看了看。 “恭迎贵妃娘娘。” 傅绮筝这才回过神来,傅任贤已率家人跪迎在府门前。快步上前扶起双亲:“爹娘怎么又行此大礼,女儿如何受得起。”又对其他人道,“都起来吧。” 嘉懿打趣道:“你还说呢,如今连我也得跟着跪拜在贵妃娘娘面前了。” 傅绮筝笑了笑,示意傅吟微上前,说道:“爹娘,这是吟微。” 傅吟微莞尔一欠:“伯父、伯母。” 秦氏点了点头,又道:“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去说吧。” 跨过府门,傅绮筝又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看。 “妹妹在看什么?”傅祺好奇道。 傅绮筝默然摇了摇头,进了厅堂,秦氏拉着女儿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这身贵妃的行头,真不敢相信是娘的筝儿回来了。” 傅绮筝还未说话,秦氏身边的丫头云儿便问道:“小姐,柳依姐姐怎么没来?” “姐姐说今日是家宴,不用年姑姑柳依她们跟着伺候。”傅吟微说道。 傅绮筝又笑问:“你何时跟柳依熟识上了,这般惦记。” 云儿有些吞吞吐吐:“奴婢……奴婢是觉得柳依姐姐人好。” “筝儿,随为父来。”傅任贤说着便转身往堂后走去。傅绮筝便随着傅任贤去到书房,父女闭门而谈。 “筝儿,你可知你如今的处境?” 傅绮筝点了一下头,又不禁苦笑:“朝堂上应是有不少中伤女儿的言论了吧。” “如今后位空悬,宫里仅你一位贵妃,高处不胜寒,皇上对你的眷顾足以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女儿知道,除皇后之外,任何嫔妃得蒙圣宠都会成为大臣们口诛笔伐的祸国之人。” “在为父眼中,皇后之位非筝儿莫属,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后则贤字当头,即便如今你只是贵妃,贤名尚在其次,万不能落人口实。”傅任贤又叹道,“朝堂之上爹的政敌不少,陈颐之党捕风捉影,但三人成虎,那些无端之言不仅不利于你,还会令皇上威名有损。” 所谓不利之言,无非还是番那狐媚惑主、妖妃祸国的言论,宠幸妖妃帝则庸,后妃若贤君则明,求取贤名不光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他,这个理由已足以让傅绮筝心下有所决定,遂沉眼道:“爹的话女儿明白。” 傅绮筝随父亲回到厅堂,秦氏便笑道道:“门前当着外人的面还俯首称臣,进了门这就摆起当爹的架子来了,老爷,女儿刚回来,什么话不能晚些再说。” “娘,爹不过是与女儿寒暄了几句。” “快看谁来了。” 傅绮筝转眼看去,傅绮姝正笑着走来:“看着府外围了好些禁军,就知妹妹已经到了。”又看向傅绮筝身边的傅吟微,“想必这就是吟微妹妹吧。” “这是绮姝姐姐。”傅绮筝对傅吟微道。 “绮姝姐姐不就是裕亲王妃?”傅吟微忙欠了欠,“王妃姐姐好。” 傅绮姝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阖家小叙,其乐融融,傅绮筝仍是心有余悸、忐忑不安,此时在家中能让她感到心安的只有哥哥了,抬眼看向傅祺,傅祺察觉到了傅绮筝目光的异样,对嘉懿耳语了几句便离去。 “绮筝,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呢。”嘉懿又对秦氏道,“娘,我与绮筝去去就回。”说完便拉着傅绮筝走了。 出了厅堂,嘉懿便说道:“在那边等你,快去吧。” 傅绮筝不禁一笑:“多谢长嫂。” 傅祺等候在角落中,见傅绮筝走来,忙问道:“妹妹怎么了?” 傅绮筝娥眉紧蹙,沉眼徐徐说道:“来的路上,我看见郑元之了。” 傅祺闻言亦是震惊:“他怎么会在平京。” “或许他只是碰巧路过,并非有意守在那里,大概是我多虑了。”傅绮筝颤颤说道,抬眼间却见傅祺似格外忧虑。 “哥哥。”傅绮筝喊道。 傅祺这才说道:“那次围剿其未果,让其逃了,不过他在山庄中留下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 “之所以没告诉妹妹,是怕妹妹担心,两年过去了,他从未露面,本以为他也该知难而退,没想到还是出现了。” 傅绮筝忙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信上只有八个字:不得绮筝,誓不罢休。” 来者不善,傅绮筝顿时心惊胆战起来,她知道郑元之此人阴险狡诈,未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销声匿迹两载,如今出现恐是有备而来。 傅祺见傅绮筝魂不守舍的样子,忙安慰道:“妹妹别怕,有哥哥在,此事我先去与祁兄商议,让祁兄好有所戒备。郑元之能潜入平京应是没带多少随从,必定不是禁军的对手,待送妹妹安稳回宫,再行搜捕。平京不比浔州,不是他郑元之能为所欲为、逍遥法外的地方。”(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二章 惶悚 启程回宫,已夜阑人静,马车上傅绮筝一路沉默不语,忧心忡忡。傅吟微虽也察觉出傅绮筝隐约有些反常,但见傅绮筝神色肃然,心事重重,便也不敢相问,倦意袭来便倚着车厢小憩。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琴声,傅绮筝骇然,那曲子,竟是《华鸳》,凭这绝妙的音色不难听出此乐出自云上音,傅绮筝更为心慌意乱起来,郑元之定就在附近。 傅吟微醒来,朝窗外看了看:“这夜深人静的,谁在弹琴扰人清梦,不过这曲子真好听。” 傅绮筝心下已然忐忑万分,不知其意欲何为,闭眸欲求得心静,无奈眼前却不禁浮现出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似阴霾挥之不去。昔日的剜心之言更似盘桓响彻耳边“你若敢寻短见,我便让你着这嫁衣抬你入葬”“你死啊,死还不容易,你死也得死在这里,百年之后咱们同穴而眠。”…… 不知行进了多远那琴声才消失,车外只剩下马蹄声与脚步声,傅绮筝微微松了口气。 一路提心吊胆,幸是平安得返,入了宫门傅绮筝心中悬着的石头便也落地了,回到景颐宫,夜已深。 “娘娘,皇上今日翻了陈小仪的牌子,娘娘早些歇息吧。”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未言一字。卸去华妆,青丝仅以素玉簪子挽起,退却衣衫,浸入水中,袅袅烟雾弥漫着花瓣的香气,沁人心脾。此时方才得来一分宁静。 “娘娘奔波了一日,定是累坏了吧。”年锦安说着。 “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发生,娴嫔和南世子还好吗?”傅绮筝问道。 “娴嫔娘娘协理六宫。宫中各处自然会照应着南世子,定不敢怠慢。”年锦安又道,“娘娘难道不诧异皇上为何会突然翻了陈小仪的牌子?” 傅绮筝喟然::“盛宠之下,怨声载道,朝堂上诋毁本宫之言越来越多了,何以堵住悠悠众口,唯有雨露均沾。” 沐浴就寝。宫女放下床幔,熄灭了烛火便退出寝殿去,顷刻漆黑寂寥。独卧华帐中。耳边似仍充斥着那段琴音,傅绮筝愈加心绪不宁起来,久久不能眠。 “傅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要你。嫁给我!”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不知何时熟睡去,梦境却似身临其境,惊魂梦醒,周围一片漆黑,才知原来是只是做梦,傅绮筝已惊出一身冷汗,心跳得飞快。良久才缓过神来,转眼看去。心怯之时枕边却是孤冷无依。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夜的梦境渐渐淡忘,心绪恢复如常,下了床喊道:“来人。” 宫女打开寝殿门,柳依便领着伺候的人进来。 “主子醒了,陈淑仪一早就来了,说是晋了位份应来主子请安,实则多半是来炫耀的,被奴婢给打发了。” 傅绮筝淡淡道:“回头让姑姑赏些物什于她,算是恭贺。” 梳洗更衣之际,年锦安与傅吟微方从宫外回来,傅吟微神色愤愤,很是不悦。 傅绮筝见傅吟微这副模样,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吟微愤然道:“姐姐,你不知那个陈兮若有多过分,早上她来请安,姐姐未醒,柳依便让她回去了,谁知她竟到处胡说是姐姐嫉妒她才不肯见她,如此污蔑姐姐,姐姐定要好生责罚她才是。” 年锦安说道:“如果娘娘轻易责罚于她,她则更要说是娘娘嫉妒她容不下她了。” 傅绮筝看着铜镜,一边执朱笔亲绘额钿,一边说道:“让她说去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话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宫闱,不必本宫罚她,倒时她自会吃不了兜着走。” 傅吟微见傅绮筝今日妆容颇为精致,问道:“姐姐盛妆打扮是要去何处?” 年锦安笑了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自然是乾宁宫。” 用了午膳便往乾宁宫而去,远远瞧见乾宁宫外站着一宫妃,走近一看,正是刚晋位的淑仪陈兮若。 李常海劝说其道:“皇上正在励政殿处理朝政,任何人不得打扰,嫔主请回吧。” “公公,本嫔不是来打扰皇上的,本嫔亲手为皇上炖了补品,李公公就让本嫔进去吧。”陈兮若苦苦央求。 傅绮筝徐徐走上台阶,正色道:“这里是乾宁宫,岂容陈淑仪在此喧哗。” 李常海行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陈兮若遂也一欠:“贵妃娘娘。”直起身看着傅绮筝道,“嫔妾一早去给娘娘请安,娘娘为何不见嫔妾,可是嫔妾惹娘娘不高兴了?”话语颇有些委屈。 傅绮筝沉眼笑了笑:“且不说是本宫今日起得晚了,就算是本宫故意不见你,难不成还要有个合适缘由与你交代?”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陈兮若懦懦小声道。 傅绮筝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移步往乾宁宫内走去。身后传来陈兮若抱怨的声音:“公公为何不拦贵妃娘娘只拦本嫔。” 进了励政殿,元帝正在书案前翻看奏折,还未走近便闻得元帝厉声斥道:“李常海是怎么办的差事,不是说了不得打扰朕批奏折吗?” “皇上息怒,臣妾这就告退。” 元帝听见声音惊然抬头,见傅绮筝正转身欲走,起身箭步过去一把拉住。 傅绮筝转过身看着元帝笑道:“皇上不是怪臣妾叨扰了吗?” 元帝皱眉道:“谁让你一声不吭,朕以为是李常海胆敢放了别人进来。”看着傅绮筝,沉默了片刻,又缓缓说道,“朕昨日……” 傅绮筝伸出手竖指挡在他唇前,缄其言,倏尔放下手,莞尔道:“心照不宣。” 元帝遂也展颜道:“朕更喜欢心有灵犀一说。” 从乾宁宫出来已是傍晚,正好逢上了内府敬事司总管端奉着嫔妃的绿头牌入内。 回到景颐宫,转眼看见院中的树已经长大了,虽是秋日此树却是常青,生机盎然,不禁慰然一笑。沉眼间发现树下似有折好的一叠纸,傅绮筝拾起展开来一看,竟是封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一个“绮”字,心下隐隐不安起来。 傅绮筝回到寝宫遣退侍候的人,独自闭门在寝殿内方才将信拆开,那寥寥数句,霎时触目惊心“久违已逾二载,思卿若狂,得见天姿依旧,心仪更甚从前,不日当团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三章 中秋之劫(上) 傅绮筝拿着信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颤抖,这让傅绮筝原本已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怔然跌坐在妃榻上,六神无主。“不日当团圆”,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回宫就安全了,宫禁守卫森严,量那郑元之本事再大,对于皇宫中的她应是无可奈何,没想到这封信竟然如此轻易地出现宫中,还送到了景颐宫她眼皮子底下! 傅绮筝娥眉紧蹙,难道他已潜入宫中?越想越是骇然,回过神来,此信留不得,即刻将其置于烛火上焚尽。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傅绮筝又是一惊, “姐姐。”听到是傅吟微的声音,才微微松了口气。 “进来吧。” 傅吟微推门而入:“姐姐,这是凝神茶,吟微见姐姐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定是累了吧,姐姐喝了茶早些歇息。” 傅绮筝一边饮茶一边问道:“今日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来过?” 傅吟微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并无人来过。” 傅绮筝又追问:“陌生的宫女或是内监都没有?” 傅吟微有些为难:“姐姐不在宫中之时,我与柳依便将殿门关上了,殿里是没有人来,不过其他嫔主那儿我就不知道了。” 傅绮筝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郑元之行事谨慎,定会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可追寻,但此事该当如何? 一来几日都是辗转反侧。惶惶难眠,她在明他在暗,自打那封书信出现。傅绮筝只觉这景颐宫外已有一双眼睛在无时不刻地注视着她。 就算睡去,依旧是噩梦连连,但梦境从开始的旧忆到现在却是越来越可怕了,要么是在竹林苦等至终都无人来相救,要么是与祁桓翊欲逃无路被追了回去,要么,是她一袭红衣纵身跳下万丈悬崖…… 每每惊醒坐起。偌大的寝殿漆黑空寂,仍是只有她一个人,月光透过纱窗添入一丝光亮。下床披上一件薄衣往那亮处走去,将窗轻轻推开一丝缝隙却,静静倚靠在窗边,瑟瑟秋风吹入。夜。格外清冷。 整宿整宿不能安寝,容颜日渐憔悴。 “娘娘近日面露倦色,可是夜里没歇好?”年锦安关切道。 “没事。”傅绮筝轻言道。 柳依不禁抱怨:“主子都好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眼看着陈小仪成了陈淑仪,严婉仪成了严贵人,皇上雨露均沾,六宫嫔妃是高兴了,可是咱们景颐宫就冷清多了。明日是中秋佳节,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来看主子。” “娘娘。娴嫔娘娘带着南世子来了。” 贺悠竹走入殿中,一眼便瞧见坐在殿中的傅绮筝神色憔悴,担忧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最近有些烦心琐事夜不能寐罢了,不碍事。”又看着奶娘怀中的襁褓道,“好些日子没看见忆南了,快抱来我瞧瞧。” 接过襁褓,怀中的婴孩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傅绮筝,傅绮筝莞尔言道:“几日不见,忆南似又长沉了。” “之前一路奔波,忆南受累消瘦了不少,好在这几日总算是适应宫里了。”贺悠竹说道,又拿出一笺纸,“还是快看看这个吧,明日中秋之宴的事宜全在上面。” 傅绮筝笑了笑:“有你打理,我还能不放心?不看也罢。” 与贺悠竹谈笑之际,文月也带着蕙颖前来。 “姐姐。”文月一欠道,见贺悠竹正在殿中,而傅绮筝怀中抱着贺忆南,遂带着蕙颖坐到殿旁。 傅绮筝将贺忆南抱还给奶娘,笑道:“忆南这孩子乖巧,每次抱着他总是不哭不闹。” “明日是中秋,阖家团圆之际,可哥哥昨日已离京。”贺悠竹黯然道。 听到“团圆”二字傅绮筝心下便是一怵,瞬时想起那句“不日当团圆”,不日……团圆……,这短短的一句,早就起疑当中是别有用意,中秋团圆,那“不日”可是指中秋? “听说明日那四人皆要大展才艺,就连陈兮若都整日在寝宫里折腾,从早到晚拨弄她那把箜篌。”文月淡淡道。 “虽依旧是些歌舞琴曲,倒也不妨一看。”贺悠竹说道。 傅绮筝正沉思着,未在意文月和贺悠竹所言,忽觉得头有些晕眩,隐隐作冷。 贺悠竹忽然间瞧见了傅绮筝面色有些泛红:“娘娘的脸色怎么……” 身旁的傅吟微过来一看,伸手探了探傅绮筝额头,惊道:“姐姐的额头好烫,快传太医。”连忙与年锦安她们扶着傅绮筝回寝殿躺下。 傅绮筝只觉头疼晕眩,有些畏寒,意识尚是清晰。太医诊脉后道是风寒侵体,想来应是昨夜受了凉。景颐宫的人急坏了,宫女来来往往进出忙碌着,如临大敌一般。太医走后,贺悠竹和文月便也安心离去。 年锦安伺候在床边却是焦灼万分。 傅绮筝徐徐说道:“姑姑不必忧心,一点小病不碍事,让她们都退下吧。” “娘娘从未病得如此厉害过,奴婢们怎能不担心。”年锦安忧虑道。 傅绮筝有些虚弱的面色浮出微微笑意:“那是因为好几次都是在宫外,有一次还险些要了命,如今这点病算不了什么。” 年锦安遂让侍候在殿内的一众宫女退下。 不知躺了多久,倦意袭来便迷迷糊糊睡去,梦境则又回到了从前,那暗无天日的囚牢,奄奄一息的自己,和守在身旁万分心疼的他。 那银簪的尖端划得脖子生疼,却是一点一点越发用力,愿用性命,护他周全。 “公子若不走,就留下来给我收尸吧。” “好,我走!” 落下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莞尔轻语:“夫君,保重。” 下一幕却是郑元之拿着一把带血剑走入,面目狰狞,剑指着地,鲜血顺势流至剑尖滴落,顷刻大笑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夫君!”傅绮筝惶恐惊醒,转眼一见身边的人,瞬时紧紧将其抱住,欣喜若狂,又喊道,“夫君。”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坐在床边的元帝顿时云里雾里,愣愣道:“中什么邪了。”随后便也拥住傅绮筝,轻笑了声,“刚才喊朕什么?” 怀中的温暖并非梦境,傅绮筝这才缓过神来,竟是抱得真切了,看清了眼前,外面天已经黒尽,幸好殿中无人,松开手,仍是羞愧不已,埋低了头道:“臣妾失仪,皇上恕罪。” 谁知却被他死死抱着不撒手,耳边传来轻语:“再喊一次,朕恕你无罪。”(未完待续。) ps:暂定更新时间为每天的14点。3月1日起每天2更,时间会有所调整。文文预计到3月底就结束了,感谢还在支持小萱的亲们,票票什么的都砸过来吧。 正文 第一五四章 中秋之劫(中) 傅绮筝无可奈何也只能随了他的愿,轻声喊道:“夫君。” 元帝这才松开:“快躺下。”又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又病了。” 傅绮筝莞尔道:“臣妾没事,只是偶感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方才梦魇了?惊了一额头的汗。”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 元帝徐徐一笑道:“朕倒是好奇什么梦能把你吓成刚才那个样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心下忧虑之事却是不能道出,傅绮筝遂言:“臣妾也记不清了。” “皇上,天色已晚,皇上可还要去怡安宫徐采女处?”殿门外李常海问道。 “不去。” 知他应是翻了徐倩然的牌子又放心不下自己,傅绮筝忙说:“臣妾好多了,皇上快去吧。” 元帝探了探傅绮筝的额头,微微还有些发烫,比起之前好了许多,言道:“是好了不少。”又对门外道,“让她不必等了,朕今日留宿景颐宫。” “皇上……” 元帝蔑视着傅绮筝,淡淡道:“不待你痊愈,朕哪儿都不去,你也休想再逼朕走。” 夜里醒来,傅绮筝看了一眼枕边之人,现在虽是安心,但如果信上所言真是在明日,纵使不知郑元之意欲何为,傅绮筝宁可孤身犯险,也绝不能让他卷入这危机,只唯恐那梦境成真。 此事如此棘手只因雾隐山之事万不能让宫里人知晓,若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自己是安全了。但过后必定闹得沸沸扬扬,捕风捉影之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只能将此事告知一人。 第二日元帝寸步不离的照顾却让傅绮筝心下慌乱不已。直至中秋夜宴之前,嘱咐傅绮筝卧床休养不必前往,元帝则去往吟秋苑赴宴。 连傅吟微都去凑热闹了,柳依和年锦安陪在寝殿中,柳依说道:“听闻严贵人欲在宴上献舞,还特地从宫外请来了乐师舞姬为其奏乐伴舞,这阵势难不成想一鸣惊人?” “宫外请来的乐师?”傅绮筝顿觉不妙。掀开锦被起身下床。 “娘娘还病着,怎么起来了。”年锦安忙取来衣裳为傅绮筝披上。 傅绮筝走到书案前,疾笔而书。将那一笺纸折好,唤来年锦安让其火速送去,又吩咐柳依等宫女,“快。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吟秋苑。” “可主子还……” 傅绮筝已是心急如焚,斥道:“本宫的话没听见吗?” 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出神,但愿是她多虑了,只望那些个乐师舞姬真是来为严嫣办差事,而非郑元之。躲是躲不掉了,她若不露面,还不知其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梳妆罢。柳依说道:“主子,好了。” 傅绮筝火急火燎往吟秋苑而去。路上便碰见了送信归来的年锦安:“娘娘这是要去往何处?” “去吟秋苑。” 年锦安小声问道:“娘娘,到底出了何事。” 傅绮筝忙道:“事不宜迟,之后再告诉姑姑。” 临近吟秋苑,便听到丝竹声传出,此时应还没出什么乱子,傅绮筝下了步撵后强压住心下的焦灼,换做笑颜,若无其事地前往宴聚之处。 “贵妃娘娘到。” 陈兮若正拨弄着箜篌,见傅绮筝走入庭中遂也只得停下,随众妃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元帝担忧道,“不是说了要好生休养的吗?” 傅绮筝浅浅一笑道:“臣妾已无大碍,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宫宴聚,臣妾岂能不来。” 入席就坐,陈兮若便接着徐徐弹起,傅绮筝已全然无心思聆听,病虽是好了不少,许是心急,仍觉有些晕眩,接着吩咐年锦安去打听一事。 “姐……娘娘怎么来了。”傅吟微出现在傅绮筝身旁,惊讶道。 傅绮筝只说了句:“过来瞧瞧。” 过了一阵子,年锦安回到傅绮筝身边,对傅绮筝耳语道:“娴嫔娘娘说严贵人从宫外请来乐师一事是太后亲自应允的,娴嫔娘娘也只能听从。” 一波未平,疑虑又起,太后不过问宫中之事已数月,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怎么会忽然如此重视严嫣,严嫣起初应是投靠了孟氏,如今难道成了太后的人,可她帮严嫣又是图的什么? 俄而一曲熟悉的乐声传来,却不见弹琴之人在何处,严嫣着一袭素白渐粉舞衣起舞庭中,那衣裳似曾见过。 身旁的傅吟微已然气急:“那是我的舞衣,她竟打的是这个主意,早知当初就不该好心给她。” “怪不得如此熟悉,原来这严贵人是学着姐姐跳《桃夭》。”身后的文月冷嘲道。 傅吟微哼笑道:“就凭她也想效仿娘娘,不自量力。”又忽然想起一事,“差点忘了,娘娘可知她请来的乐师是谁?” “谁?” “就是,就是当日为娘娘弹奏《桃夭》之人,没想到他也来平京了,这曲子出自一人,舞衣也是那件,只可惜娘娘是娘娘,她是她。” 傅绮筝骤然大惊,果真是他,惶然环顾周围,却不知乐声从何而来、人在何处。 一切正如她所料,傅绮筝将事先备好的另一张纸条悄然给了年锦安,让其前去传信。 傅吟微又凑到傅绮筝耳边小声说道:“姐姐,他让我告诉你,说他想见你一面,我说了姐姐不会见的,他不信,非要我来告诉姐姐,说姐姐一定会见他的。” 傅绮筝静默不语,待严嫣舞罢,起身一欠:“皇上,臣妾忽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说完便黯然离去。 严嫣却是一脸得意的神色望着傅绮筝离去的背影。 傅绮筝刚出了吟秋苑,便听闻元帝在身后喊道:“绮筝。” 傅绮筝回过头:“皇上怎么出来了?” “朕送你回去。” 信已送至祁桓翊手中,如今这吟秋苑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傅绮筝沉下眸子:“臣妾没事,只想一个人走走,皇上快回去吧,几位嫔主别出心裁,只为博得皇上带笑看,臣妾岂敢扫了皇上的兴。” “朕不知道严贵人……” 未待元帝说完,傅绮筝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没追上来,应是生气留下了吧,如此她也就安心了。 傅绮筝若想屏退随侍只身前往,那因嫉妒严氏郁结难舒而独自散心便是最好的缘由。(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五章 中秋之劫(下) 圆月当空,傅绮筝只身往静谧无人的林子里慢步前行,秋风瑟瑟,树影斑驳摇晃,沙沙作响。 “傅姑娘,别来无恙。” 虽早已鼓足了勇气,但傅绮筝听见声音仍是惊怵一愣,转过身,隔着落叶纷纷,那身影正是其人。 “你怎么知道今日我一定会来赴宴?” 郑元之走至傅绮筝面前:“我喜欢的女人,必是极聪明之人,怎么会想不到那信中之言的用意,再说,你我见面还用挑地方吗,今日若不见你人,我自有办法去你的景颐宫。” 傅绮筝虚目而视:“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见你?” “不见的后果想你也该料到了,我只不过是想见你一面,寥慰相思,你要是连我这个小小的要求都肯不满足,那我也只好逼你现身,顺便报我公孙一族的国仇家恨,今日本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此场合,杀他易如反掌。” “你竟敢潜入宫中,还敢邀约,就不怕我带着侍卫前来?” 郑元之似并不在意:“料你不敢声张,知道的人越多,于你越不利。” 傅绮筝扬唇一笑:“你应该恨我不是吗?是我一手毁了你和你手下的安宁日子。” “雾隐山算什么,我要是真想继续占山为王,你那个哥哥未必攻得下。”郑元之望着傅绮筝良久,徐徐说道,“两年了,你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你所愿,见也见了。我也该走了,你快些出宫吧。” 傅绮筝说完移步欲离开,却被郑元之拽住手腕拉回至面他前。贴近了面庞道:“你怕什么,怕我将你劫出宫去?” “放肆,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雾隐山。”傅绮筝冷冷道,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攥着。 郑元之笑了笑:“皇宫又如何。我要出了事,你敢与我私会,还指望继续当你的贵妃吗?咱们正好做一对亡命鸳鸯。” 傅绮筝怒视着郑元之:“你究竟要怎样。” 郑元之松开手:“放心。今日不会带你走,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出去了,我又怎能忍心让你与我一起亡命天涯。为了咱们能长相厮守。不得不再多等些时日。” “你冒着被生擒的危险进宫来只为见我一面,值得吗?” “那我是不是应该顺便报了血海深仇才不算亏?”郑元之又道,“知道你是怕我恼羞成怒杀了他才肯委身来见我,我很痛心。” 傅绮筝目光寒极:“我心是皇上的,人也是皇上的,你为何还不肯死心。” 郑元之毅然决然:“死心?永不可能,迟早我都要得到你!”又沉着声音道,“两年来每每想到你回到他身边与他同床共枕。我就恨不得杀了他,现在不杀他。是留着他替我保护你,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他乖乖地拱手相让,让你我名正言顺在一起。” 傅绮筝只觉其言荒谬,故而默不做语。 “怎么,不相信?这是笔买卖,谁也不会亏,我会拿他最珍视的东西交换你,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语气渐重,郑元之又道,“得知那时你尚是完璧,你可知我有多后悔放走了你,不过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哪怕你们之间还有过孩子,只要能得到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这些?”傅绮筝早就料到他与宫里的人多半有勾结,如今应是**不离十了。 “不用试探,细作是谁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凉风中站了许久,本已好了不少的风寒之症愈重,傅绮筝又隐隐有些晕眩。 “好了,我也该出宫了,早一刻出去你我就能早一刻再见。”郑元之取下傅绮筝发髻上的一支簪子,对傅绮筝笑道,“仅以此簪留作念想,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用相送,告辞。”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傅绮筝愣愣地站在原处,头愈发昏沉,没过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眼前已有光亮,朦朦胧胧睁开眼,待视线清晰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年锦安,原来已回到了景颐宫。 年锦安高兴道:“娘娘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娘娘晕倒在吟秋苑旁的林子里了。” 傅绮筝渐渐回想起来,应是郑元之走了之后的事了,头仍是昏昏沉沉,忙问道:“皇上呢?” “皇上在……” 未待年锦安说完,傅绮筝便想起了之前,黯然道:“我大概又惹皇上生气了。” “朕若是生气,就该对你不管不顾,任由你你待在那里。”元帝从殿外走了进来。 年锦安笑道:“是皇上送娘娘回来的。” 年锦安与其他侍婢退出寝殿去,傅绮筝方才轻言:“臣妾知错。” 元帝坐到床边,轻责道:“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夜里风疾,病还没好全竟连随从都不带还去偏僻处,不要命了?” 傅绮筝辩解:“臣妾不过是想自己走走。” “以后不准一个人,得有朕陪着你。” “皇上政务繁忙,哪有闲暇陪臣妾。” 元帝即道:“那就挑朕不忙的时候。” 傅绮筝浅浅一笑:“这话可是皇上说的,君无戏言,到时臣妾相邀,皇上可别推脱。” “好好养病,病好了朕什么都答应你。”元帝温语道。 “臣妾只是小病,皇上不用许这么大承诺。” 元帝瞥了傅绮筝一眼,淡淡道:“小病再被你折腾几次怕是要成顽疾了。” “臣妾不敢。” “说说,吟秋苑之时,到底在跟谁置气。” 傅绮筝忙道:“夜已深,皇上该歇息了。” “你还没回答朕。” 傅绮筝这才支吾道:“没跟谁置气,臣妾怨自己罢了,多谢皇上宽宏大量,不跟臣妾计较。” 元帝正色道:“朕没说宽恕你,有过当罚。” “臣妾领罪,皇上罚吧。” “罚你病好之后,每日都到乾宁宫来陪着朕看折子用膳。” “臣妾遵旨。”傅绮筝笑道。 言笑晏晏之际傅绮筝忽然想起了郑元之的那席话,当时只觉其所言荒谬未必可信,可现在回想起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顿生疑虑。 傅绮筝凝望着眼前之人,那温润之眸却似深邃难测,不禁轻语相问:“皇上最珍视的是何物?”(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六章 诡计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元帝不解。 话一出口便有了悔意,许是自己太过心绪不宁,连那郑元之的话都听进去了,说不定其只是危言耸听,傅绮筝遂言道:“臣妾冒昧,皇上只当臣妾没问过。” “朕若是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珍视之物不少,但要论最为珍视的,朕也不知。” 又至一年飞雪纷扬之季,景福宫中,傅绮筝与贺悠竹隔着一方矮桌临窗对坐,桌上的两杯香茗袅袅生烟。 贺悠竹看着傅绮筝莞尔道:“今日怎不去乾宁宫,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听说去年移过来的这株梅花开了,自然要来瞧瞧。”傅绮筝转眼看向窗外,窗前红梅开得正盛,身在梅林满园芳色,怎能及这一枝独秀。坐在室内一边品茗一边观赏此景,实在惬意,又不禁喟然,“这一年一年过得真快。” 贺悠竹的侍女入禀:“娘娘,娘娘吩咐奴婢给沁容华送去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知道了,退下吧。” 傅绮筝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笑言:“多亏有你帮着打理,大恩不言谢,姑姑缝了件小夹袄,一会儿让忆南试试合不合身。” “早就瞧见了,那上面的图案精致,料到应出自你之手,忆南福分匪浅能得贵妃娘娘亲手绣制衣物。”贺悠竹又笑道,“知你日日出入乾宁宫陪伴皇上,分身乏术。这些琐事就放心交由我吧。” “王氏最近如何?” “她有了身孕,太医自会精心照料,说起来王姒晋封容华还算是好事。但她在静明宫里的姐姐据说是病了有一段时日了,太医瞧过,仍是不见起色,这姐妹二人的处境可谓悬殊。听闻太后挂心王氏,都积郁成疾了。”贺悠竹叹道。 “前几日听吟微提起颜忆也有了身孕,真是喜事连连。”傅绮筝淡淡一笑。 “倒是你,皇上雨露均沾不过是为了平息宫里和朝堂上的怨言。可去得最多的仍是景颐宫,怎不见你……”贺悠竹皱眉道。 傅绮筝微微苦笑:“连你都替我着急了,可见背地里应是有不少人在借此嘲讽。” “可找太医看过了?” 傅绮筝点了点头。看向窗外,似是无奈,轻言道:“或许是缘分未至。” “什么缘分要等如此之久,起初担心你是因上次滑胎而伤了身子。既然太医都说没事。那便不是此因所致。” 傅绮筝看着贺悠竹神色凝重的样子,笑道:“好了,既无大碍,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贺悠竹遂不再言,却是略有所思,沉默了良久。 一阵风吹来,卷入沁人心脾的幽香。傅绮筝会心一笑:“果真是芳香盈室,你这个主意好。足不出户便可闻香赏景。” 回景颐宫的路上碰见了埋头疾行的贵人严氏,严嫣抬头看见傅绮筝似是大惊失色,慌忙欠身:“贵妃娘娘。” 见其身边没有宫女跟着,只身一人且如此慌张,傅绮筝遂问道:“大冷的天,严贵人如此匆忙,意欲何往?” 严氏吞吞吐吐道:“嫔妾……嫔妾是想去给娘娘请安,娘娘不在,嫔妾这就打算回宫去,改日再来。” “主子。”严嫣身后有一个宫女追来,见到傅绮筝亦是慌张:“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疑惑问道:“这不早不晚的,严贵人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本宫请安了?” 严氏忙辩解道:“上次嫔妾学着娘娘跳舞,惹得娘娘不悦,嫔妾心中一直有愧,今日是想……” 傅绮筝看了一眼严氏,目视前方,淡淡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严贵人竟还放在心里,并非什么大事,本宫岂会耿耿于怀。”说完便示意抬辇之人继续前行。 走远了傅绮筝方才对身边的年锦安道:“如此惊慌心下必定有鬼,姑姑且先回去,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年锦安应道:“奴婢明白。”接着便先行快步往景颐宫去。 待傅绮筝回到景颐宫,年锦安和傅吟微便也迎了出来,年锦安小声道:“娘娘放心,已经处置妥当了。” “是何物?” 年锦安对傅绮筝耳语:“诅咒太后的布偶,奴婢已经收好了。” 傅绮筝扬唇冷笑:“就算不择手段,也该好好挑挑人才是,难不成已是穷途末路无人可用?竟也放心把此等紧要的差事交给一个初入宫闱之严氏。” “严嫣说是来请安,可姐姐不在,她却赖着不走,没想到是来引开我与柳依水雾她们的。”傅吟微愤然。 “娘娘看看这个。”年锦安递与傅绮筝一张纸条,“方才路上有个宫女偷偷塞给奴婢的,奴婢也是见了这个才知严氏是藏了东西。” 傅绮筝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严已匿祸物于殿,慈室之人将至。 字条又是出自谁手,看字迹并非贺悠竹,这让傅绮筝百思不得其解,是谁会知晓阴谋又好心提醒于她?若是想攀附她之人,就算不便露面也会留下可寻之迹,事后才好在她面前邀功,但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字条里还有别的什么玄机,难道那人只为好心提醒而不图什么? 傅绮筝刚步入殿中,便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回过身看去,领头的正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周姑姑,后面还跟着不少宫女内监,来势汹汹。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言道:“姑姑前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但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太后娘娘玉体欠安,钦天监说是宫中有凶煞之物冲撞了太后,太后特命奴婢前来搜查。” “既是在宫中,那姑姑又怎么偏偏只来了本宫这景颐宫?” 周姑姑从容答道:“贵妃娘娘掌管六宫,当以身作则,如果连贵妃娘娘都准许奴婢搜查娘娘的寝宫,之后奴婢再去其他嫔主那儿,其他嫔主便也不会阻拦奴婢了。” 傅绮筝徐徐一笑:“姑姑想得果真周到,请便。” 十几个奴才一拥而入,四下翻找,傅绮筝走到殿上坐下,静默不语,泰然自若地看着这些个奴才进进出出、翻寻无果。 “姑姑,没有。”宫女内监接连回来禀道。 傅绮筝故作担忧道:“可都找仔细了?不妨让本宫宫里的奴才帮着再找找,事关太后玉体康泰,定不能马虎遗漏。” 周姑姑眉头紧锁,显是疑虑不已,但一无所获也不得不认了,欠身道:“奴婢们既然已搜过,想那凶煞之物不在景颐宫,奴婢这就告退。”说完便想带着那帮奴才离开。 “慢着。”傅绮筝即道。 周姑姑又转过身来,对傅绮筝恭敬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傅绮筝娥眉微蹙:“如今本宫执掌六宫,宫中竟有凶煞之物冲撞太后,此等大事本宫岂能不过问,姑姑还要去其他宫殿搜查,只带了这些个人未免不够,就让年姑姑带着景颐宫的人一同去吧,早一刻找到,太后便也能早一刻康复不是?” “这……” 傅绮筝见其犹豫不决,即刻沉了脸色道:“周姑姑是觉得本宫无权过问此事,还是另有隐情?” 周姑姑这才答应下来:“有年姑姑相助,甚好甚好。” 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会意,带着景颐宫的一众宫女内监跟随周姑姑前去。喧嚣的宫殿顷刻安静了下来,傅绮筝斜倚在榻上,唇角隐隐含笑,静候佳音。(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七章 将计就计 没过多久,周氏和杨氏二位采女便匆忙来了主殿。 周氏行礼后问道:“娘娘,这兴师动众的究竟出了何事?” 杨氏接着抱怨:“二话不说就搜宫,就算我与周姐姐位份低无可奈何,可这景颐宫好歹还住着贵妃娘娘,她们如此,也太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 “且让她们搜吧,太后抱恙既是邪物所致,别说是搜宫,就是把整个皇城翻过来寻个遍也在情理之中。”傅绮筝淡然道。 周氏落坐殿旁:“娘娘也信什么邪物不邪物之说?” “周姑姑信誓旦旦说是钦天监所言,本宫也就姑且先信着吧。” 未出两个时辰便有了回信,一宫女走入殿中回禀道:“启禀娘娘,凶煞之物已经找到。” “在何处?” “回娘娘,在严贵人寝宫。” 傅绮筝唇角微扬。 去往承阳宫时,芝兰殿中似已乱作一团。 “周姑姑想带严贵人去哪里?” “当然是去慈晔宫让太后娘娘发落。” “如今是贵妃娘娘掌管六宫,此事应由贵妃娘娘定夺。” “年姑姑的意思是贵妃娘娘能做太后的主?” 走近一看,年锦安率景颐宫的人挡在殿门前,拦住了周姑姑等人的去路,二人争执不下。 傅绮筝已至殿外,淡淡道:“听周姑姑的意思似还是认为本宫无权过问?” “奴婢不敢。” 年锦安与周姑姑退至一边,傅绮筝走入殿中。见那严氏已吓得脸色惨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怔怔失魂。再转眼一看地上的那个布偶,上面扎满了银针,俯身拾起,细细一看布偶上还写着的应是太后的生辰八字。 傅绮筝拿着布偶走到严氏面前,问道:“严贵人就不想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严氏吓破了胆,骤然跪在地上:“嫔妾是冤枉的。” 傅绮筝望着严嫣,不禁勾起一抹冷笑:“冤枉?” “娘娘。这邪物是奴婢与周姑姑亲眼看着宫女从严贵人的床榻下搜出的,并无人冤枉严贵人。”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又微微侧身问周姑姑道:“周姑姑,可有这么回事?” 周姑姑吞吞吐吐:“确……确有此事。” “严贵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严氏还没开口。周姑姑却忙说道:“贵妃娘娘,严贵人胆敢诅咒太后,请容奴婢将严贵人带回慈晔宫听太后发落。” 傅绮筝走到主位上坐下,将那布偶丢到一边的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娘娘身子抱恙。岂能叨扰,若太后知晓此人的恶毒心思,气急之余加重了病情,谁担待得起,还是让太后娘娘好生静养,严氏身为嫔妃,本宫自有权力处置。” 严氏跪在地上连连喊冤:“嫔妾冤枉啊,此物明明是……” 傅绮筝饶有兴趣地看着严氏:“是什么?” “严贵人。”周姑姑厉声道。“事已至此,严贵人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有人冤枉嫔妾。” “人赃并获。你还敢喊冤?”傅绮筝又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几个婢女,“你们可知这邪物何来?” 顷刻却安静了下来,无一人敢开口。 “怎么,以为不说话就能替主子瞒过去,主子没事了你们就没事了?”傅绮筝徐徐说道,见几人还是一声不吭,遂冷言道,“来人,将这芝兰殿中的奴才发去刑司挨个审问,若还不肯说,那就永远不用开口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说。”严氏的贴身婢女颤颤道,“此物是主子命奴婢缝制的。” 严氏怒斥道:“你这贱婢竟敢污蔑本嫔。” 傅绮筝遂问那宫女:“你所言可有证据?” “奴婢知道此事干系甚大,所以缝制剩下的料子也没敢随意丢弃,一直收捡着。” 宫女前去严嫣的寝殿中取来残料呈上:“这是锦缎主子受封时的赏赐,若不是主子吩咐,奴婢是万不敢用的呀。” 傅绮筝看了一眼布偶,正是此锦缎所制,再看地上跪着的严嫣,铁证面前已是百口莫辩,再也没了喊冤的力气。 “说吧,制这布偶诅咒太后,是你的本意还是另有人指使?” 严嫣怔然回头看了看周姑姑,缓缓开口:“是嫔妾一人所为。” “你承认了就好,胆敢在宫禁之中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此事本宫会去请皇上圣裁,你就暂且在这殿中待着吧。”傅绮筝站起身来往殿门走去,又吩咐年锦安道,“好好看着她。” “娘娘留步。” 傅绮筝停下步子,惑然看向严嫣。 “嫔妾有话要和娘娘说。” “严贵人……”周姑姑急道。 傅绮筝随即打断了周姑姑的话:“太后是命周姑姑来搜凶煞之物的,如今邪物已找到,姑姑也可回去复命了。” 周姑姑看了一眼严嫣,目光如炬,随后欠身:“奴婢告退。”带着慈晔宫的一众奴才离去。 年锦安则带着景颐宫的人退出殿外等待。待殿门合上,傅绮筝方才看着严嫣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娘娘不必装模作样了,此事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傅绮筝不禁一笑:“这么说你倒怨起本宫来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不懂这道理,本宫也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上会如何处置?” 傅绮筝漫不经心地说道:“行巫蛊谋害太后,死罪一条。” “如果我想用我所知道的,跟娘娘换取活命的机会呢?” “死到临头还敢跟本宫谈条件?” 还未等傅绮筝答应,严氏许是慌乱无措,随口便说出:“惠常在的病是云常在暗害所致。” 傅绮筝似并不惊异,笑了笑道:“当初你投靠孟氏之时,可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出卖她?” “嫔妾只想活命,当初依附云妃也是想在这深宫之中好好活下去。” 傅绮筝扬唇道,“想活命就该好好待着,初入宫闱却想着要在太后面前大显身手除去本宫,是你太过自信,还是在你看来本宫并无多大能耐,走到今日靠的仅是皇上的宠爱?” “事已至此,娘娘且说要如何才肯保我性命。” 傅绮筝徐徐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能在这宫中安稳度日的,都是与本宫无冤无仇之人,不管你是被逼的还是恨本宫入骨,打从你放下布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活路可言了。”言罢径直往殿门走去。 门开的一刻,纷扬的飞雪吹入殿中,寒气袭人。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夜幕降临,这雪却一刻未曾停过,傅绮筝披上斗篷,移步迎着风雪前行,身后的殿门渐渐合上……(未完待续。) ps:  开学了,明天返校之后码字效率应该会高一点点吧。严嫣妹纸领便当了,还有几份便当已备好,猜猜下一个是谁领~ 正文 第一五八章 熹和 等到春暖花开,正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际,佳人却已殒了多时。 “没想到太后表面上闭门不出,暗地里仍是想置你于死地。”贺悠竹轻叹道。 傅绮筝纤指拈着一枚棋子,观望着眼前的棋局,徐徐启唇:“我与太后的恩怨应是无可消弭了。” 贺悠竹闻言,诧异地抬眼看了看傅绮筝:“原来你竟还想着化解。” 傅绮筝犹豫了许久方才落下棋子,眼前这局似越发难行了,淡淡道:“王家倒了,斐家势力无存,太后已是孑然一身,纵使仇怨再深,我还能如何呢,说到底太后终归是皇上的母亲,只能防,不能伤。” “上次那事当真是好险,要不是太后错挑了严嫣,被你识破她的诡计,后果不堪设想。” 傅绮筝淡然一笑:“说起来倒也未必,那日有人偷偷塞了张字条给姑姑,已道破了此阴谋,就算我没识破严氏,看见那字条也该知晓了。” “我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只为好意提醒你,不图什么。”贺悠竹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甄妃娘娘?”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不像,若是甄姐姐,为了让我相信那字条上所言,她应会让秋惜送来,或是别的眼熟的宫女。” “着实令人费解,以往都是逢上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这次倒来了个雪中送炭的。”贺悠竹笑道,落下手中棋子。 傅绮筝打趣道:“天天往我这儿跑。把忆南那么小的孩子留在景福宫里,你这做姑母的也忍心。” “忆南有的是人照顾着,知道皇上近日频频召大臣入宫议事。贵妃娘娘好不容易得了清闲,臣妾岂能不来叨扰。” 水雾进来说道:“娘娘,熹和宫的人来说陈淑仪受了伤,闹腾得厉害,兰嫔娘娘差人请娘娘过去。” 傅绮筝正看着棋局,思量着如何落子,头也不抬的说道:“受伤了就该请太医。本宫去作甚?” 水雾又道:“听说陈淑仪受伤是方贵人所致,此刻正不依不饶呢。” 贺悠竹忍俊不禁:“陈兮若那个性子你还不知?文月应是没辙了才差人来让你去,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棋回来再下也不迟。” 傅绮筝遂前往熹和宫,待傅绮筝走后,贺悠竹便起身在寝殿中四处转悠。偶有翻看殿中之物。都是些寻常陈设,并无可疑之物,不禁眉头轻蹙,转了几圈仍是一无所获,目光落到了床榻上,走近欲上前查看。 柳依正好在门外,看见贺悠竹举动好奇道:“娴嫔娘娘。”又问,“娘娘在看什么?” 贺悠竹一惊。又镇定地收回目光看了看四周的地上,道:“昨日来时不小心掉了一只耳环。不知是不是落在贵妃娘娘这寝殿里了。” “主子的寝殿每日都有人打扫,并未看见娘娘的耳环呀。” 贺悠竹笑了笑道:“那应是本宫记错了。”说完便走回桌旁坐下。 傅绮筝去往熹和宫时,老远便听见了主殿中传来了陈兮若的声音:“兰嫔娘娘如此徇私,嫔妾的痛莫不是白受了?” “方贵人并非有意,一点小伤,何必斤斤计较。”文月说道。 “可嫔妾的手都烫成这个样子了,要是皇上今晚翻了嫔妾的牌子,看见嫔妾的手伤成这样,定会龙颜大怒的。” “那你想要怎样?” “方贵人这是嫉妒嫔妾,意图谋害嫔妾,定要好生惩治其才行,娘娘若要包庇方贵人,那嫔妾只好去请舒妃姐姐来为嫔妾做主了。” “那就快去吧,别耽搁了。”傅绮筝淡淡道,移步走入殿中。 一边站着的方毓秀神情有些木讷,显是被陈兮若这么不依不饶一闹给震吓住了。 陈兮若闻言也是一惊,忙转过身施礼:“贵妃娘娘万福。” 方毓秀这才回过神来:“参见贵妃娘娘。” 文月起身,莞尔欠了欠:“姐姐。” “都起来吧。”傅绮筝走到殿前落座,又问道,“出了何事?” “娘娘看嫔妾这双手,嫔妾来给兰嫔娘娘请安,不知怎么的方贵人就看嫔妾不顺眼,宫女上茶时,方贵人故意伸手打翻了婢子手中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浇了嫔妾一手,方贵人真是好狠的心啊。”陈兮若越说越是委屈。 文月忙对傅绮筝说道:“姐姐,方贵人是无心之失。” “方贵人,你说说看?” 方贵人战战兢兢开口:“嫔妾……嫔妾……”却是语塞不敢言。 陈兮若斜睨着方毓秀:“娘娘您看,方贵人这是做贼心虚。” “方贵人,本宫给了你辩解的机会,你可要珍惜。”傅绮筝语气渐重。 方毓秀急哭了,抹着眼泪道:“回娘娘,嫔妾是见那宫女端着的茶盏不稳似要翻下,怕伤了陈淑仪,才伸手去接的,嫔妾不是故意要打翻的。” 傅绮筝的目光落到了方毓秀的手上,亦是红肿着,比起陈兮若似乎伤得更重,遂吩咐人去请太医。 “陈淑仪也看到了,方贵人若是有害人之心,那究竟是要害你还是害她自己?” 陈兮若看了一眼方毓秀手上的伤,不屑道:“她这是要和嫔妾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方才奉茶的宫女是哪谁?”傅绮筝问道。 站在文月身边的宫女走上前来欠身道:“奴婢芬芳见过贵妃娘娘。” 傅绮筝认出了这是文月的贴身侍婢,并未言语,转眼看了一眼文月,正好对上其目光,相视一瞬,文月似隐隐有些惶然,接着便沉下眼去。 傅绮筝心下也就清楚一二了,太医看过只言并无大碍,傅绮筝遂决定就此作罢,陈兮若仍是不依不饶:“没想到连贵妃娘娘也跟着偏袒方贵人,嫔妾伤得这么重,要是皇上看见了怪罪下来,嫔妾只能道出实情。” “大可放心,既然陈淑仪自认伤势严重,那本宫也只好命敬事司如实处置,你的绿头牌暂且先放一边吧,不急呈上。”傅绮筝又淡淡道,“陈淑仪若有怨言,求佟贵人相助也好求舒妃做主也罢,大可让她们来找本宫。” 陈兮若听到此言慌了神:“娘娘……” 傅绮筝瞥视着她,冷冷道:“你若再言一句,本宫就当你这伤永远都好不了。” 陈兮若不敢再开口,只得施礼告退,忿忿离去。方毓秀泪痕未干,轻轻一欠:“多谢娘娘,嫔妾告退。” 待二人走后,文月叹道:“这方贵人的胆子真是……” “她的胆子是小,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姐姐……” “本宫知道你恨舒妃,想方设法要惩治陈淑仪,一盏茶的纰漏可大可小,但这是在你的寝宫,有的是奉茶宫女却偏让你的贴身婢女去给一个淑仪奉茶,陈氏若出了事你逃不了干系。” “姐姐息怒,是妹妹欠考虑了,妹妹知错。”文月又吩咐宫女道,“快去让奶娘把蕙颖带来给姐姐看看。” 幸是到此了解未再生出祸端,傅绮筝遂也沉了口气,平和地说道:“事情既已经了结,娴嫔还在景颐宫,本宫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蕙颖。”(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九章 栖云 “出宫?”傅绮筝惊讶万分。 李常海拱手道:“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 傅绮筝甚为不解:“皇上为何突然想到要出宫去?” “奴才不敢揣测圣意,皇上只命奴才前来知会娘娘,让娘娘好有所准备。” 李常海传完话便告退离去,傅绮筝仍是云里雾里,捧着茶盏迟迟未放下,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出宫了。”自上次遇险,提起出宫不禁心有余悸。 “皇上出宫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既是皇上的吩咐,娘娘就准备着吧。”年锦安说道。 烈日炎炎,傅绮筝换上常服,照元帝吩咐,仅带了年锦安一个随侍,去往西承门。 马车已停在宫门处,李常海等候在马车旁:“贵妃娘娘请。” 傅绮筝上了马车,见他身着素白云纹直裾,持折扇轻摇,温文尔雅,不同寻常,已久不见他微服的样子,傅绮筝不禁看得入了神,直至被他拉过坐到其身边,方才回过神来。 “是不是又该改口叫公子了?” 元帝转眼瞥视着傅绮筝,面无表情道:“你说呢,夫人?” 傅绮筝莞尔一笑:“正值盛夏,夫君意欲何往?” “自然是有事要办。” “什么要紧的事还需夫君亲自前往?” “去了就知道了。” 一路马不停蹄,出了平京城。又赶了一段路,夕阳西下时,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小县城外。 “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先在山下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上山。”李常海说道。 “也好。” 下了马车,傅绮筝四下看了看,小县虽不大,却异常繁华,不少马车在县口停下。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大都锦衣华服,妇人则珠翠满头,丫鬟婆子前簇后拥。看上去绝非一般的人家。 “这是什么地方?”傅绮筝好奇道。 “回夫人,这里叫栖云县,因这附近的栖云山而得名,这些人都是要上山去的。” 傅绮筝又问道:“栖云山。有何特别之处?” 此言一出。周围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傅绮筝更是一头雾水。 年锦安说道:“奴婢倒是听说过这山上有座百子庙,很是灵验。” 傅绮筝这才明了,沉下眸子,边走边小声说道:“原来夫君打的是这个主意。” “有何不妥?” 傅绮筝看了看来往的妇人们,说道:“别人都是自己来的,夫君早说我一人来便是。” 元帝淡淡道:“我不放心。” 傅绮筝却不以为然:“夫君又没带侍卫,与我一人前来有何区别。” “凌彬蔚说心诚则灵。我陪你来不是更显诚意?” “夫君连凌世子的话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妨一试。” 亲自陪着她前来求子,傅绮筝心下虽是慰藉,却倍感愧疚与无奈,原来心急的已不止她一人了。既然来了,定当诚心相求,又不禁自嘲,这会不会是死马当活马医。 “三夫人放心,这山上的百子庙灵验,去年八夫人刚过门就急着来拜过,如今不就生下了小少爷吗。”一婆子搀着一位夫人,边走边说道。 妇人委屈不已,抹着眼泪道:“要是我再无所出,老爷怕是要把我休了去。” 婆子又劝道:“明个儿是七夕,听说七夕祭拜最为灵验,夫人你瞧这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赶着这一天,百子元君一定会保佑三夫人生下小少爷的。” 傅绮筝闻言又惑然问:“夫君这也知道?” “凌彬蔚说的。” 傅绮筝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对凌彬蔚的话这般深信不疑、言听计从了。 旁边走来的一位妇人搭讪道:“这位夫人真有福气,年纪轻轻,夫君就陪着前来,不像我们这些苦命人,膝下无子夫君便只顾着纳小,哪会在乎我们,命都在自己手里,也只能自己来相求了。”话里满是无奈,又道,“想必家中应是只娶了夫人一人吧。” 傅绮筝沉眼微微一笑,默不做语。 妇人见状便也没好意思再多言,对傅绮筝笑了笑,带着丫鬟快步离去。 “公子,奴才打听了,前面那家店是这里最好的客栈。”李常海说道。 几人走近便看见那外面已围了不少人,熙熙攘攘。 掌柜的在店门前连连赔礼道:“各位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已被贵主包下,恕不能接待各位,请另寻它处吧。” “谁这么大排场,一个人竟包下整个客栈,难不成让我们都露宿街头?” “你可知我旁边这位乃是鸿胪寺少卿的三夫人,竟敢将我家夫人拒之门外。” “我家夫人可是刑部侍郎的妹妹。”又一个婢子说道。 “小的当然知道各位夫人都是从平京过来的贵主,但实在是对不住了,包下小店的是户部尚书的正室,二品诰命万夫人。” 傅绮筝诧异道:“我记得户部尚书的夫人都已逾五旬了,也来求子?” 元帝亦是忍俊不禁:“这说明此处名不虚传。” “店家,外面怎么这么吵,打扰到我家夫人和少夫人歇息,你可吃罪得起?”一个丫鬟出来说道。 “是这几位夫人不肯走,小的正在与她们解释。” 那婢子扫视着外面的人,轻蔑道:“我家夫人已将此店包下,山下又不止这一处客栈,你们赶紧去别处吧。” “其他客栈破烂不堪,怎能住人。” “这我就管不了了,我家夫人不喜生人同住打扰,你们请便吧。”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李常海问道。 元帝看着傅绮筝说道:“既是身有诰命之人,就看夫人的了。” 傅绮筝却是担忧:“可如此一来不就……” “就算知晓也无妨,让她不得声张,总好过风餐露宿。” 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会意,走到客栈前对那婢子道:“劳烦姑娘带我去见你家夫人。” 婢子打量着年锦安,仍是不屑:“你又是谁?我家夫人岂会见你。” 年锦安上前对那婢子耳语了几句,婢子虽是将信将疑,但也不敢轻怠,只好带着年锦安进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零章 七夕(上) 未几,那婢子匆匆出来,对店家说道:“快快,快请安公子和安夫人进去。” 年锦安回来小声言:“夫人,万夫人本想前来相迎,被奴婢拦下了。” 傅绮筝微微颔首,与元帝走入客栈。 “他们什么来头?能让尚书夫人都这么客气。”身后的人议论纷纷。 傅绮筝站在门前回头看了看外面等着的众人,对元帝道:“她们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是不是让……” 元帝点了一下头:“听夫人的。” 那婢子方才对店家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天微明便动身,山脚下一望,栖云山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山虽不高却是烟云环绕,颇具灵气。 时辰尚早,林间静谧无人,漫步通幽小径,走至半山时,天已大亮,二人进了崖边的一处凉亭中小憩,年锦安与李常海守在亭外。 傅绮筝站在亭中俯瞰山下,烟云渐渐散去,小城若隐若现,城边还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不禁莞尔感叹道:“好一处钟灵毓秀之地。” 元帝走到傅绮筝身边,负手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后自当带夫人看遍大宁江山。” “夫君日理万机,别说是游山玩水,出宫一次已是难得。” “待这天下后继有人,还怕脱不了身吗?所以当务之急是上山去。” 近午,林间虽蔽日阴凉,一路徒步上山亦是疲累。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到了山顶,百子庙前热闹非凡,不少小商小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见到最多的便是送子观音像。 进出庙门的人络绎不绝,傅绮筝停下步子,转眼间见他额头上已挂了不少汗珠,拿出手绢一边替他轻擦着,一边说道:“庙宇之中免不了跪拜,夫君进去不妥,我一人进去就是。夫君且在外稍后。” 元帝遂也同意,傅绮筝带着年锦安进了百子庙,这庙宇虽不大。院子里香火却是旺盛,人头攒动,不少人聚在那香炉前取着炉中的香灰。 傅绮筝走到百子元君像前,敛裙跪于蒲团上。双手合十。轻闭上眸子,心下默念着:“百子元君在上,信女傅绮筝诚心叩拜,信女侍君已逾四载,两年前德蒙天眷曾孕一子,恨逢**而失之,奈何至今再无所出,望元君垂怜。佑信女早日诞下皇嗣,若心愿得成。定当为元君扩山门、塑金身。” 徐徐三拜后起身,傅绮筝正欲转身出庙去,却听闻一个声音叹息道:“唉……贵子不易得。” 傅绮筝驻足,转眼看去,是那庙旁的算命先生,惑然走近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看夫人面相便知夫人贵不可言,可惜越是命贵则越是福薄。”算命先生连连摇头。 一句“福薄”便让傅绮筝隐隐一怔,娥眉深锁。 “夫人别听这些江湖术士胡说。”年锦安劝说道。 “夫人年纪轻轻就来求子,可知一个子嗣于夫人何其重要,不听本仙所言,如何能求得福分。” “仙人,”傅绮筝将信将疑,走到那挂摊前坐下,徐徐说道,“先生既自称神仙,那不妨算算我是何人。” “夫人风尘仆仆,定是从平京赶来,不出所料夫人应是户部尚书万大人的长房儿媳万少夫人。” 傅绮筝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只是个探听了些消息就想借此坑蒙拐骗的术士罢了,没想竟认错了人。 站在身后的年锦安也忍不住一笑。 “夫人不必担心,本仙这里有一枚多子符,定能保佑夫人多子多福。” 傅绮筝一笑道:“多谢先生好意,告辞。”起身离去。 傅绮筝走到院子里,焚了三炷香虔诚相祈后,交给年锦安插于香炉中,年锦安说道:“夫人,那多子符是坑人的,不过这香灰倒是可以取一些,待奴婢回去为夫人缝入香囊中。” “这香灰,甄姐姐似命秋惜来取过,不过既然来了,就再取些吧。” 年锦安装了一些至锦囊中,傅绮筝看了看,隐隐觉得这香灰的味道似不像之前所闻,料想应是时日久了味道有些变化,遂也没在意。 出了百子庙,元帝正在树荫下等待,傅绮筝走过去说道:“夫君久候了。” 元帝从袖中取出一支葫芦银簪替傅绮筝插于发髻上:“此处没什么好物,就这发簪还算中意。” 傅绮筝好奇道:“这是?” 年锦安对傅绮筝耳语:“夫人有所不知,葫芦才是寓意多子多福。” 傅绮筝轻轻一欠:“多谢夫君。” “走吧,该回京了。” 马车驶入平京城时,天色已晚。七夕之夜,城中格外热闹,街上来往的人多,马车行驶得缓慢。傅绮筝掀开车帘静默看着窗外,先前在栖云县所见多为妇人,今夜城中却是妙龄少女来来往往,嬉戏玩笑。 “听说月老庙那边热闹极了,咱们也去月老庙后面的小河放河灯看烟火吧。” “那都是有情人成双成对去的,等你有了情郎,让他陪你去。” “你就不想去求一段好姻缘吗?” 外面走过两个女子谈笑打趣着。 傅绮筝望着窗外,慨然道:“平京城夜里原来如此热闹。” 元帝饶有兴趣,问道:“夫人入宫前难道就没在七夕之夜去月老庙求过什么?” 傅绮筝轻笑了声:“自幼足不出户,我连平京城中还有座月老庙都不知,更别说去求月老了。” 傅绮筝话音刚落,元帝便朝车外喊道:“停车。” “公子有何吩咐。”李常海问道。 元帝拉着傅绮筝下了马车:“我与夫人随处走走,不必跟着。” 街市灯火如昼,行人大都往一个方向走着,二人执手漫步长街,公子温润俊朗,身旁女子娉婷端庄,周围已然投来了不少艳羡甚至是嫉妒的目光。 这些人原来都是奔着月老庙去的,随着人群走至庙前,此地已是人山人海,门前的两颗大树上挂满了红绦,树下不乏少女虔诚书写着心愿然后抛至树上,都想抛得高高的,乐此不疲。 傅绮筝与元帝走近,抬眼间便瞧见近处挂着的一条红绦上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最寻常不过的祈愿,傅绮筝却从不敢奢求,转眼静默望向身边之人,能得他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已然知足。 元帝看着傅绮筝问道:“这些就是民间女子的心思?”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 元帝追问:“那,夫人呢?” 傅绮筝沉下眸子,徐徐一笑道:“妾身十五岁就进了紫华门,还能有什么心思。” “这么说,夫人是不甘心?”元帝淡淡道,言辞间似有些不悦。(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一章 七夕(下) “不是不甘心……” 傅绮筝话还没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抬头看去,璀璨烟火已绽于夜空中,流光溢彩,星与月霎时间暗色了不少。『≤頂『≤点『≤小『≤说,23 人群开始往月老庙后的河边涌去,一时间拥挤不堪,树下的二人险些被冲散,元帝紧紧拉住傅绮筝的手,随着人群慢慢挪步到河边,河畔地势开阔,人群这才松散开来。 伫立河边,天上烟花绚丽缤纷,正似那日城楼所见,傅绮筝凝眸仰望,烟花划破夜空,照亮苍穹,不知何处是鹊桥,有情人可已相会? 傅绮筝转眼看向元帝,却听闻他冷冷一句:“不是不甘心吗?” 傅绮筝沉眼温语道:“并非不甘心,是已经知足了。”唇边一抹浅浅笑意。 俄而被他从身后轻拥住,手环抱在腰间,耳边轻语相问:“这就知足了?” “能得夫君如此眷顾,岂敢再奢求。”傅绮筝微微一笑,抬头望着烟火,祈愿天佑。 元帝看着怀中的她盈盈含笑,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待到烟花声寂,天色又暗了下来。河中忽现斑驳亮光,原无数河灯沿河漂下。不少妙龄女子结伴来到河边,将心愿写在纸条上放在河灯中,让这一叶小舟随波而下,盼心愿得成。 河边的人渐渐散去,傅绮筝知晓离回宫之时越来越近,分外留恋这七夕之夜相守的时光,回过头仰视那近在咫尺的面庞。不禁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他的侧脸,做贼心虚般顷刻羞红了脸,又装作若无其事。看着那河中漂流的烛火,静默不语,听见他轻笑了声,方才松了口气。 元帝抱得愈紧了,又言道:“要是不想回去,多留几日也无妨。” 傅绮筝忙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都到平京了。岂能不回去。” 从月老庙出来,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徐步走着。只盼这路越长越好,傅绮筝抬头一望,已是月明星稀。起初担心会迷路,但一路跟着他前行。好奇他好似知道马车等在何处。 “看来夫君对这平京城中的路甚为熟悉。定是没少出来过。”傅绮筝笑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待在宫里能知晓什么实情。” “救命啊……” 一女子的喊声打破了夜里的沉寂。 “喊什么喊,夜深人静,姑娘难免寂寞,不如让我们几个陪陪你?” “你们……你们别过来……” 傅绮筝与元帝寻着声音走去,僻静的小巷中。一位姑娘被几个恶棍拦住了去路。 “你们别过来……”女子吓坏了,踉跄后退。却已被逼至墙角。 眼见那女子就要被几个恶棍劫持去,元帝喊道:“住手!” 几个恶棍转过身,本是凶神恶煞,看见元帝身边的傅绮筝,霎时两眼放光,贼笑道:“哟,这小美人儿更漂亮,看得哥几个心痒痒。”恶棍捋着袖子步步逼近,“交出小娘子,饶你一命。” 他们人多势众,傅绮筝一下子也慌了神:“夫君,这可如何是好?” 元帝抬头望了望四周的楼宇之上,眉头深锁,厉声道:“还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凌空跃出四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乍现前方。 元帝拉着傅绮筝站远了些,摇着折扇,淡淡道:“别伤了性命。” “遵旨。”四人齐声道。 看着这一幕,傅绮筝愣了良久,回过神来时,只见四人的剑还未出鞘,那几个恶棍早已被制服,显是不费吹灰之力。 四人回到元帝面前,跪地拱手:“君上。” 元帝合上扇子向后招了招,四人即刻飞檐走壁,又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是?” “大内暗卫。” “一直都跟着吗?” “当然。” 傅绮筝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那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女子连连道谢,看得出仍是惊魂未定。 傅绮筝莞尔道:“举手之劳,姑娘快些回去吧。”又看着昏死在地的几个恶棍,问元帝道,“他们怎么办,就这样放过?” “没想到京畿之地还有此等狂徒为非作歹,自会有人抓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马车上,傅绮筝回想起在河畔的耳鬓厮磨都被那四个暗卫看在眼里了,又不禁红了脸颊,娥眉紧蹙:“夫君怎么从未提起过还有暗卫跟随,上次在浔州也没见……” “浔州之行匆忙且要保密,连李常海都没带,更别说侍卫。”元帝又道,“时候不早了,今夜就宿在乾宁宫吧,明日再回去。” 第二日离开乾宁宫时,傅绮筝正打算去励政殿告退,走至门前见殿门紧掩,接着便听见殿中传来阵阵严厉训斥之声,元帝似已龙颜大怒。 傅绮筝暗自嘀咕着:“怎么气成这个样子。”遂不再入内,径直出了乾宁宫。 “贵妃娘娘。”门前李常海请安。 傅绮筝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一早就宣了京兆尹大人觐见,这会儿还在里面呢。” 傅绮筝豁然明了,忍俊不禁,看来真正受几个狂徒所连累的并非昨夜那位姑娘。 回到景颐宫,傅绮筝拿着那支银簪看了良久。 “姐姐出宫玩也不带上我。”傅吟微委屈道。 “娘娘出宫哪里是去玩的,分明是有正事。”贺悠竹已站在门前笑说道。 傅绮筝瞥了她一眼:“娴嫔的消息倒是越发灵通了。” 遣退了殿中侍候的人,贺悠竹方才说道:“你可知皇上为何急着带你出宫?”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出宫的缘由自然知晓,只是为何如此突然,我也曾有所疑虑。” “后位空悬一年有余,已有不少大臣上奏提议立后,甚至还有劝谏皇上立太子的。” 傅绮筝沉下眸子:“既然大臣提议立后,应是顺道奏请了立后人选。” “舒妃。” “论家世,论子嗣,也只有她了。”这一点傅绮筝早已料到。 “好在朝堂上还有秦相和大学士压着,陈佟一党势力有限,想得逞也不易,皇上虽未在众臣面前表态,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带你出宫求子,圣意不言而喻,但愿他们能知难而退。” 傅绮筝不禁苦笑道:“我膝下无子,只怕他们会借此越谏越勇。” “事到如今倒也不用太过忧心,既然在皇上心中你才是后位的不二人选,那他们苦苦相逼便会适得其反,不仅达不成目的,皇上多半还会迁怒舒妃母子。” 理是这个理,傅绮筝心下却也清楚,她一日无所出,则会离后位越远一步。指腹摩挲着刻着葫芦的簪头,向来不信所谓命数的她,如今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听天由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二章 福至 秋来,百花凋尽,唯有这吟秋苑中姹紫嫣红。~頂點小說,23 文月牵着蕙颖走在傅绮筝身边,一言不发。 傅绮筝转眼间看见文月一脸愁容,言道:“难得带蕙颖出来,蕙颖都这般高兴,你这做母妃的怎么倒愁眉苦脸起来了。” “听说有大臣上奏要皇上立太子,妹妹是担心……”文月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忧心忡忡。 傅绮筝心下自是清楚,与其说是立太子,不如说是想借此扶其母上后位,都闹了这些个月了,还不肯罢休。 蕙颖望着傅绮筝:“绫娘娘,颖儿好久没见过钰哥哥了,是不是钰哥哥长大了就不和颖儿玩了。” 文月对蕙颖说道:“大皇子要读书,颖儿以后也要用功,定要成为绫娘娘一样才华卓绝之人,不要像母妃一样一无是处,连你父皇的心都留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傅绮筝沉默不语,只觉文月如今终日消沉的样子似变了个人,不禁连她都感到陌生。 “母妃,颖儿喜欢这朵紫色的。”蕙颖指着那朵花笑说。 好在蕙颖未受其影响,仍是天真乖巧,傅绮筝唇角遂也浮出一丝笑意,停下步子与文月陪着蕙颖赏花。 “三皇子……三皇子慢些跑。” 不一会儿,一个小人影窜到花丛前,拿着一把小木剑就往那花上劈去,一阵乱斩后花叶残败。 蕙颖一下子急得哭了起来:“那是颖儿喜欢的花。” “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文月震惊道。 泠宏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姨母说过,我是皇子。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 傅绮筝心下明了,泠宏口中的姨母多半是贵人佟氏,不禁喟叹。舒妃竟也放心让泠宏受她如此教诲。 文月顿时愤怒道:“三皇子不知礼教,也不知你母妃是如何管教的。” “三皇子。”两个宫女追了过来,见到傅绮筝和文月欠身道,“贵妃娘娘、兰嫔娘娘。” “我讨厌三皇兄。”蕙颖哭得越发厉害了,小手抹着眼泪。 泠宏竟拿着木剑指着蕙颖:“就凭你也敢讨厌我。” 文月怒不可遏,欲上前教训,被傅绮筝抬手拦下:“他还只是个孩子。” “三皇子快别说了。”两个婢子忙道。又向傅绮筝解释,“贵妃娘娘,皇子年幼……” 傅绮筝即道:“本宫正是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才不予追究。早些带三皇子回去吧。” 泠宏又拿着木剑指向傅绮筝,问道:“你就是贵妃?” “三皇子以为呢?” “听姨母说你喜欢泠钰那小子对不对?” 傅绮筝并不理会泠宏,抬头扫了一眼两个宫女,冷冷道:“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回去告诉舒妃。让她好生管教自个儿的皇子。”说完便转身,让文月带蕙颖离去。 文月皱眉道:“姐姐,这孩子如此没教养,看看这些花,再想想蕙颖受的委屈,就这样算了?” “兰嫔娘娘,养不教父之过,兰嫔娘娘说三皇子没教养。不是在指责皇上吗?”宫女缓缓说道。 “好了,别跟孩子一般计较。”傅绮筝劝说文月道。又蹲下身去,擦了擦蕙颖小脸上的泪痕,莞尔道,“蕙颖不哭,绫娘娘带你去找钰哥哥。”言罢便牵着蕙颖离去,文月也只好跟着离开。 两个宫女原本以为傅绮筝就此息事宁人,还有些沾沾自喜,岂料傅绮筝未走多远便吩咐了年锦安一句:“将那两个口无遮拦的宫女拖去刑司,照宫规处置。” 傅绮筝与文月去往景福宫,泠钰正在房中写字,见傅绮筝和文月进来,起身恭敬地拱手作揖:“见过二位娘娘。” 文月叹道:“还是大皇子懂事,那个泠宏可不是一般地不知礼教。” 方才还哭成泪人的蕙颖见到泠钰很是高兴:“钰哥哥。” “蕙颖妹妹。” 蕙颖嘟着小嘴,委屈道:“钰哥哥,三哥毁掉了颖儿最喜欢的花。” 泠钰转过身端来一盘点心给蕙颖:“蕙颖妹妹别难过,这是姑姑做的杏仁酥,妹妹尝尝吧。” 傅绮筝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泠钰所写的字。 照顾泠钰的姑姑又说道:“贵妃娘娘,大皇子读书习字****刻苦用功,从未敢懈怠。” 傅绮筝看着那工整的字迹,的确大有进步,不禁欣慰一笑。 过了一阵子年锦安回来禀报:“娘娘,舒妃娘娘去了刑司,领走了那两个婢子。”顿了顿又道,“也可以说是抬走的。” 傅绮筝并不惊异,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竟还有主子去接奴才的。” “姐姐打了舒妃身边的人,舒妃心里定是记恨着了。”文月说道。 “且让她记着吧,本宫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不少,还怕多这一笔?”傅绮筝淡然道,又问,“娴嫔不在宫里吗,来了这么久了也不悠竹人影?” “娴嫔娘娘去看望沁容华和五公主了。”年锦安说道。 “五公主已满月,本宫昨日去看过清漪,模样跟蕙颖出生时一样可爱。” “母妃什么时候也带颖儿去看看五皇妹。”蕙颖问道。 文月并未回答,沉了脸色,隐隐有些不悦。 “母妃,颖儿想去看皇妹。”蕙颖摇着文月的手。 “够了!”文月恼然厉声道。 蕙颖吓得又哭了起来,傅绮筝看向文月,皱眉道:“你这又是发得哪门子火。” “蕙颖本就不讨皇上喜欢,如今有了清漪公主,我们母女就更没人管了。”文月冷嘲道。 早已劝说过多次,文月仍是这般哀怨的心思,傅绮筝无言以对,任由她怨天尤人去吧。 宫女进来说道:“娘娘,沁容华宫中传来消息,说娴嫔娘娘身子不适,恰逢太医正好沁容华处,太医瞧了说是娴嫔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傅绮筝闻言欣然道:“这是好事,还不快差人去接娴嫔回宫。” 待贺悠竹回到景福宫,文月便急着带蕙颖回去了,傅绮筝去到主殿,却见贺悠竹并不高兴,坐在殿中,眉间似有淡淡愁绪。 “悠竹。”傅绮筝喊道。 贺悠竹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意:“绮筝。”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傅绮筝惑然道。 贺悠竹神色黯然,看着傅绮筝,徐徐开口:“我本不该有此福分……” 傅绮筝立即打断了她的话:“什么该不该的,你我早已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不分彼此,你有了身孕,我替你高兴,谁知你自己反倒不开心了。” “有了子嗣就有了羁绊,比起这所谓的福分,我倒更希望能在这宫中活得毫无牵挂。”贺悠竹苦笑道。 “你的身边有了忆南,又早已公然与我为伍,便是与舒妃乃至太后为敌,还指望跟从前一样孑然一身、无忧自在?”傅绮筝又笑了笑说,“快别多想,好好照顾腹中的孩子,再过阵子,册封的圣旨就该到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三章 刺客(上) “娘娘,娴妃娘娘来了。…≦頂點小說,23” 见贺悠竹进来,傅绮筝责备道:“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是有身孕之人竟还冒雪过来。” 贺悠竹笑道:“说好今日去探望甄妃和二皇子,怕你忘了。” “忘是没忘,只是见外面风雪正紧,正想着等雪停了再差人去请你,没想到你却坐不住了。” “这点雪算什么。”贺悠竹落坐到傅绮筝身边。 “这冰天雪地的,听闻西州竟还有一小拨反贼作乱。” “我也听说了,之所以声势不小还传到了平京来,只因那些人是晋国余孽,打着要光复南晋的旗号造反。”贺悠竹说道。 “南晋国不是早不复存在了吗,怎么现在却出了余孽作乱这档子事。” “南晋亡国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父王带兵攻入南晋时我才一岁,等到记事的时候,南晋国的皇宫成了我家王府,谁知道如今从哪儿冒出来些贼子余孽。” 傅绮筝浅浅一笑:“原来郡主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说说南晋的皇宫比起这里如何?” “回头再告诉你。”贺悠竹转身看了看窗外,“外面雪小了,再不去,等皇上忙完政事,娘娘恐就脱不了身了。” 傅绮筝虽是纳闷,不知悠竹最近是怎么了,之前和甄妃素无来往,最近却总是提起要去探望甄妃,但傅绮筝想来亦是许久未曾见过甄妃母子,遂也欣然前去。 “贵妃娘娘到。娴妃娘娘到。” 傅绮筝与贺悠竹走入怡安宫,殿内暖意盈盈,甄妃正抱着泠睿坐在殿前。殿中还有一人,傅绮筝转眼看去,原是芳仪徐倩然。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娴妃娘娘。”徐倩然欠身道。 甄妃也放下泠睿,起身一欠:“贵妃娘娘。” 傅绮筝上前扶着甄妃,莞尔道:“甄姐姐见外了。” 甄妃笑了笑:“贵妃娘娘还能来看臣妾,臣妾高兴。” “甄姐姐对绮筝的恩情,绮筝都记在心里。不敢相忘,姐姐快坐。”傅绮筝拉着甄妃一同坐下。 贺悠竹与徐倩然方才落坐殿旁。 “娴妃有了身孕,怎能如此奔波。要注意身子才是。”甄妃关切道。 贺悠竹笑言道:“久不见甄妃娘娘了,便跟着贵妃娘娘过来看看甄妃娘娘和皇子。” “本宫岂敢当娴妃妹妹称一声娘娘,妹妹若不弃,也称本宫为姐姐吧。” 贺悠竹颔首道:“甄妃姐姐。” 傅绮筝看着一边站着的泠睿。笑道:“二皇子都长这么大了。” “睿儿。还不给二位娘娘问安。”甄妃对泠睿说道。 泠睿的目光有些胆怯,却很是听话,像模像样作揖道:“贵妃娘娘安好,娴妃娘娘安好。” 傅绮筝伸出手,霭然一笑:“二皇子快来让绫娘娘看看。” 泠睿木讷地站在那里,望着甄妃。 甄妃点了点头,泠睿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傅绮筝跟前。 泠睿与泠钰是同胞兄弟,模样甚为相似。应是再这宫里待久了极少出去,有些怕生。 “甄姐姐应常带着二皇子出去走走才是。”傅绮筝对甄妃说道。 甄妃淡淡道:“外面未必有他该看见的东西。倒不如待在宫里多学些本事。” 贺悠竹又道:“甄妃姐姐心灵手巧,看样子二皇子这身衣裳应该是甄妃姐姐亲手绣制的。” “娴妃妹妹何以见得?”甄妃惊讶道。 贺悠竹说道:“只是见这绣工与贵妃娘娘寝宫里的绣枕一致,就知皆是出自甄妃姐姐之手。” 甄妃沉下眼,徐徐一笑:“娴妃妹妹果真心细如尘。”又吩咐奶娘道,“睿儿该习功课了,带下去吧。” 奶娘牵走了泠睿。 傅绮筝又看向徐倩然道:“怎么不见方贵人,你二人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 “方姐姐她胆子小,如今不怎么肯与嫔妾出来了。” 甄妃笑说道:“自从徐芳仪来了怡安宫,总算有个能与臣妾说话的人,宫里也不似从前冷清。” 从怡安宫出来,贺悠竹坐在步撵上,似又有心事。 “泠睿才三岁就开始读书习字,可见甄姐姐对泠睿视如己出,格外看重。” “但我瞧着二皇子似有些内敛。” “还说别人内敛,当初也不知是谁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傅绮筝打趣道。 贺悠竹笑了笑,又道:“徐芳仪和方贵人从前不是三天两头往你那儿去?” “自打上次方贵人被陈兮若那么一吓唬,越发谨小慎微,听文月说她去请安时都得事先打听陈兮若在不在,只在熹和宫都怕成那个样子,如今恐鲜有出门。” 贺悠竹忽想起一事:“听说静明宫里的那位病得不轻了。” 傅绮筝淡然一笑,抬眼看向远处,徐徐说道:“就当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吧。” 宫道中,水雾跑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可找着娘娘了,皇上宣娘娘去乾宁宫。” 傅绮筝去往乾宁宫时,晚来天欲雪。 “贵妃娘娘,皇上与大臣们正在里面议事,娘娘且去寝宫稍后。”李常海说道。 天色已晚,傅绮筝遂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议到了现在。” “边关急报。” 等至夜深,励政殿里面的众人方才散了去,傅绮筝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看去,离去的人中有苏良将军,其难道是战事又起? 关上窗,转过身看见元帝走了进来。 “皇上。”傅绮筝欠身。 “南面的叛乱尚未平息,北边金国又举兵来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元帝说道。 “那些个晋国余孽和金国都不足为患,皇上无需太过忧心。” “朕本就不担心,此番派苏良一人去应付已经足够,但毕竟是征战,还需要周密商仪。” 子夜,元帝与傅绮筝皆被异响惊醒,那脚步声虽轻,但可以断定已越来越近。 “谁?”元帝警惕道。 傅绮筝坐起身时,已能看清殿中走来的黑衣身影。 “今日我就要替我大晋的子民报仇。”声音寒极,那黑衣人竟是一个女子。 紧接着一道剑光闪现,直刺元帝而来。未作迟疑,傅绮筝立刻挡在了元帝身前,那剑瞬时刺入她左肩,一堂鲜血浸透衣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四章 刺客(下) 元帝愕然震惊:“绮筝!” 刺客一愣,骤然将剑拔出,怔怔地看着傅绮筝。☆→頂☆→点☆→小☆→说,23 殿外大量侍卫赶来:“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刺客又拿剑刺向元帝,剑逼近时,傅绮筝死死挡在他前面,刺客见势迅速收手,眼看着侍卫就要冲进来,再无下手的机会,翻窗逃离。 “绮筝。”元帝抱着傅绮筝,那衣衫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见刺客逃了,傅绮筝这才松了口气,望着元帝微微一笑:“臣妾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李常海带着宫女内监进来,见这一幕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快传御医!”元帝放傅绮筝躺下,小心翼翼替她褪去衣衫,查探伤口,伤口虽不大,但仍往外渗着血,元帝的手和衣袖上皆是是斑驳血迹。 宫女搬来屏风挡在床前,御医赶来:“皇上,娘娘伤在肌肤,当务之急是先让宫女为娘娘上药止血包扎。”御医赶紧呈上药物。 “朕来。”元帝接过药瓶,又对傅绮筝言道,“忍着点。”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但那药末洒在伤口上,着实疼痛难忍,纵使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仍是疼得眼泪打转,额头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皇上,祁将军求见。” “让他候着。” 元帝替傅绮筝上完药,将伤口仔细包扎好后才出了寝宫去。 宫女放下床幔。太医上前请脉。 傅绮筝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仍是心惊胆战,紧闭上双眸。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千钧一发的场面,她明明感觉那刺客后来越发用力欲将她一剑毙命,为何又突然拔剑且不敢再伤她,傅绮筝百思不得其解。 祁桓翊一见元帝手上和衣裳的血迹,触目惊心:“皇上可有受伤?” “朕没事,伤的是贵妃。” 祁桓翊更为惊骇:“贵妃娘娘她……” “刺客抓到了吗?” “回皇上,刺客武艺高强。臣等无能,让其逃脱,不过刺客冲出重围时。已身负重伤,如今还藏匿在宫中,臣已命人搜捕。” 元帝勃然大怒:“这么多的侍卫抓不住一个刺客?朕再问你,那刺客何以能如此轻而易举潜入朕的寝宫。守在外面的都是死人吗?” 祁桓翊跪下请罪:“微臣该死。乾宁宫外守卫重重,但刺客狡诈,趁侍卫不意从励政殿翻窗而入。“ 元帝冷冷道。“朕给你三日,务必将那刺客擒获,否则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御医出来回禀只道是外伤且未伤及要害,并无大碍。 元帝这才放心,回到寝宫,落坐床边看着傅绮筝关切道:“还疼吗?” 傅绮筝摇了摇头:“皇上别担心。臣妾没事。” 元帝眉头深锁:“你可知那一剑再往下三寸,会有什么后果。” 傅绮筝笑了笑:“臣妾死不足惜。皇上不能有事,更何况臣妾命大,注定死不了。”转眼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快亮了,又道,“臣妾该回去了。” 元帝即道:“留下来,朕照顾你,先把伤养好,更何况刺客还没抓到,只有这里最安全。” “这是皇上的寝宫,臣妾岂能鸠占鹊巢。” 元帝轻搂住傅绮筝,缓缓说道:“命都是你救的,还有什么不能给你。” 阖宫惊动,天亮了没多久,嫔妃悉数赶来乾宁宫问安,虽被拦在乾宁宫外,但大都呈上了各式各样所谓的愈伤良药。 “皇上,让娴妃进来吧,以免她担心。”傅绮筝说道。 元帝应允,又道:“朕去朝上议事,好好待着别想溜。”扫了一眼殿内侍候的宫婢,对傅绮筝说道,“你要是走了,她们可就都没命了。” 虽是要挟之词,却也听得心下暖意顿生,傅绮筝笑着点了点头。元帝走后。贺悠竹匆匆进来,着急道:“只听说娘娘受伤了,伤到什么地方,要不要紧。” 傅绮筝莞尔言:“我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吗?”随后遣走了殿中的侍婢,又问:“她们都走了吗?” “皇上都走了,她们岂会留下。”贺悠竹又担忧道,“听说刺客潜入是要刺杀皇上,如今禁军正四处搜捕,加之连你都受了伤,宫里已是人心惶惶。” “是个女刺客,口口声声说要为南晋子民报仇,多半南晋余孽。”傅绮筝略有所思,不禁娥眉轻蹙,“说来有一事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贺悠竹遂问:“怎么了?” 傅绮筝神情虑然:“那刺客起初明明是想置我于死地,可她听到我的名字后,竟下不去手了,后来似再不敢伤我分毫,碍于我挡在皇上面前,她这才没能得逞。” “会不会是……”贺悠竹担忧起来。 傅绮筝摇了摇头:“起初我也以为这背后有诡计,但仔细想来,如果说是阴谋,那刺客多半是死士,不用搜捕也该自投罗网然后再说是我指使的,可她身负重伤也不肯束手就擒,显然是想逃命。” 贺悠竹想了想道:“或许是她已经误伤了你,再推到你身上也就说不过去了,这才不得不放弃。” 这虽也说得过去,可傅绮筝隐隐觉得似没怎么简单,但一切真相只有等擒获那刺客才能知晓。 三日已过,刺客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禁军里里外外搜捕一无所获。 想起那日听到元帝对祁桓翊所言,傅绮筝不禁担忧起来,看着元帝问道:“皇上可要降罪于祁将军?” “当然,有刺客潜入宫中,本就是他失职,如今抓不到刺客,罪加一等。” “臣妾从未向皇上求过情,这次臣妾想求皇上网开一面,宽恕祁将军吧。”傅绮筝恳求道。 “为何要替他求情?” “当初要不是祁将军与哥哥舍命相救,臣妾怕是回不了宫。” “就算如此,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元帝正色道。 傅绮筝皱着眉头:“那臣妾这情说到底不是跟没求一样,上次臣妾染风寒的时候,皇上不是说过什么都答应臣妾吗?这就反悔了。”说完故作生气,侧过身去,“啊!”瞬时压到伤口不禁痛喊出了声,欲哭无泪,只顾着使性子,竟全然忘了有伤在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五章 音信 元帝轻责道:“如此不小心,再这么折腾下去,何时才能痊愈。∮頂∮点∮小∮说,www23” 傅绮筝仍是苦苦央求:“皇上就看在臣妾难得向皇上求一次情的份上……” 元帝小心翼翼拆开她肩上的细布,见那原本开始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心疼之际便也心软了,无奈应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绮筝嫣然一笑:“多谢皇上。” 半月过去,仍是没有刺客的下落,恐其已逃出宫去,宫里恢复了平静,傅绮筝的伤也已好了不少,遂搬回景颐宫,刚回宫便急忙问年锦安:“娴妃怎么样了,听说她染了风寒,有无大碍?” “奴婢每日都去看过娴妃娘娘,太医说服几副药便可痊愈,娴妃娘娘有孕在身,景福宫的人都小心伺候着,娘娘不必忧心。” 傅绮筝仍是不放心,回宫后未作停留便匆匆去往景福宫,路上逢上了文月和蕙颖。 “姐姐,听说姐姐回宫了,正想去看望姐姐。” 傅绮筝看见文月一脸倦容似憔悴了不少,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母妃她……” 文月立刻打断了蕙颖的话:“颖儿,忘了母妃跟你说的吗?”又笑问傅绮筝道,“姐姐这是要去何处?” “娴妃病了,本宫正要去景福宫看望娴妃。” 文月却又略带一丝讥诮地说道:“悠竹她真是好福气,连姐姐都没有的福分。她竟捷足先登了。” 想不到文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傅绮筝瞬时沉了脸色:“你此话何意?” 文月也知自己应是说错话了,脸色有些难堪。沉眼支支吾吾:“我……” 蕙颖望着文月:“母妃,颖儿也想去看看娴娘娘,说不定还能见到钰哥哥。” 傅绮筝看得出来文月显是不愿前去,但实在猜不透其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拗不过蕙颖苦苦央求,文月也只好带着蕙颖与傅绮筝同去。到了景福宫,蕙颖径直跑去找泠钰去了。文月则跟着傅绮筝去了贺悠竹的寝宫。 还没入内便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殿中虽有暖炉焚着炭火,傅绮筝仍觉得清冷。这殿中原本侍候的人虽不少,但悠竹喜欢寂静,平日大都遣走,只留着一个贴身侍婢伺候。 傅绮筝遂让随侍的人也等在外面。与文月走入寝殿。贺悠竹正倚在妃榻上静默望着窗外的梅花。 “你这宫里倒是清静。”傅绮筝说着,走到殿中坐下。 贺悠竹看着傅绮筝莞尔一笑:“皇上肯放你出来了?” “这都半个月了,再在乾宁宫待下去,不知朝堂上还会传出怎样的闲言碎语。” “贵妃娘娘大勇,为皇上挡了一剑,大臣们岂能不识相,那些跟着陈尚书和佟尚书奏请立后的人,如今大都绝口不提此事了。” “我是好了不少。你怎么又病了,有孕在身这殿中也只留一人伺候。如此简朴,哪里像是从南晋皇宫里出来的郡主。”傅绮筝打趣道。 原本沉默的文月一怔:“南晋皇宫的郡主?” “镇南王攻破南晋后,先皇便将南晋国的皇宫赐给了镇南王当王府。”傅绮筝说道。 “南晋只是个小国,说是皇宫,恐还不如大学士府。” 文月的脸色忽然间难看至极,贺悠竹转眼间察觉出了文月的异样,遂问道:“文月这是怎么了?” 文月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只是听二位姐姐说起家里,突然间有些想家罢了。” “征服晋国,一统南疆,南边是太平了,这北边却是战事连连不得安宁,此番大军又征,不知何时才能凯旋。”傅绮筝说道。 贺悠竹即道:“金国虽是时常挑衅,但也算不上是心腹大患,我听父王说起过金国,金国曾是前许朝属国,对许朝君主忠心不二,太祖灭许建了大宁,金国自然视大宁为仇敌,不过其实力不容小觑,想要像征服晋国一样征服金国收复北疆着实不易。” 傅绮筝望了望窗外:“这株梅花一年比一年开得繁盛,只是这大冷的天,为了赏花把窗户开着,怎能不染风寒。”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贺悠竹,“这是上次去百子庙时所取的香灰制成的香囊,世人皆说此物灵验,定能保佑你平安生下小皇子。” 贺悠竹拿过香囊,轻嗅了嗅,眉间似隐隐浮出些疑虑,俄而颔首笑道:“多谢,我倒巴不得是个跟蕙颖一样乖巧的公主。” 文月不禁哼笑道:“公主有什么好的。” 傅绮筝瞥了文月一眼,责备道:“又来了。” 宫女端着药进来伺候贺悠竹服用之际,文月站起身:“我先带蕙颖回去了,二位姐姐慢叙。”说完一欠便离去了。 贺悠竹看着文月离去的背影,亦是不解:“文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傅绮筝喟然:“当初我向皇上请旨让她搬去熹和宫,是不想让她一辈子委身在落梅台,本以为她做了一宫主位性子应大有转变,最少应知晓深浅,能独当一面,可谁知变是变了,成了现在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贺悠竹笑了笑:“你把陈兮若安置在熹和宫,文月未必招架得住,你也该时常过去看看。” “她再能闹腾也只是个淑仪,能把文月怎么样?不过说起来她姐姐舒妃一直却没有什么动静,曾经信誓旦旦要和我势不两立,难道只是说笑?” “陈佟之党一日不除,忆南就得在京中多待一日。”贺悠竹黯然道。 傅绮筝沉下眸子,徐徐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舒妃心机深沉且做事谨慎,想抓她的把柄不易,一时无从下手,我会命人多加留意,定不会放过一丝机会。” “娘娘。”年锦安从殿外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呈给傅绮筝,“从晟宁来的信。” 傅绮筝惑然:“晟宁?”忽然想起来,欣然接过,一看果然是嘉影来的信,笑道,“嘉影跟着斐珩昱这一走就是音信全无,如今总算有消息了。” 傅绮筝拆开信来一看,忍俊不禁:“堂堂斐大公子如今竟在晟宁修筑城墙做苦力,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得痛心疾首成什么样子。” “斐珩昱是带罪流放之人,日子定不好过,太后多少应该也知道一些。” 再往下看,傅绮筝渐然眉头深锁:“嘉影在信上说晟宁修筑城墙所用的皆为末流之材,这背后恐大有文章。”(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六章 防不胜防 几日来,傅绮筝一直念念不忘信中所言,修筑城墙的之事直接牵连着工部,若真有猫腻,这或许是一个除去陈府的绝佳的机会。 “娘娘可还在惦记着那城墙之事?”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徐徐说道:“晟宁距平京甚远,治理起来难免有疏漏,要说官员借修筑城墙从中敛财倒也不足为奇,不过此事关联着何人尚不得而知。” “娘娘为何不直接禀明皇上,让皇上下旨彻查?” “就此彻查,追责起来未必能损陈颐分毫,从晟宁到平京,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官员替他挡着,他的尚书之位应是极为稳固。”傅绮筝转过身来,又道,“但不管陈家与此事有没有直接关联,本宫要做的都是将陈家与那晟宁的城墙绑在一起,待真正追究起来之时,陈颐首当其冲。” 年锦安担忧道:“可是想要撇开这其中层层人直接追究陈尚书之责,着实不易。” 傅绮筝自然明白这道理,淡淡道:“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本宫想到法子之前,咱们就先替工部瞒着吧。” “姐姐,快看谁来了。”傅吟微进来说道。 傅绮筝走出寝殿,殿中的乔颜忆笑着盈盈一欠:“贵妃娘娘。” 傅绮筝莞尔道:“真是稀客,快坐。” “姐姐快看看静欢,眉眼长得真像颜忆,上次见的时候才刚满月。如今都长这么大个了。”傅吟微看了看乔颜忆身后侍婢抱着的静欢。 “家中一切可好?” 傅吟微忙道:“姐姐就放心吧,大长公主对颜忆比对凌世子还好。” “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乔颜忆对傅吟微笑道。 “那你与姐姐慢慢聊。我带静欢到外面玩去。”傅吟微说完便领着婢子出去了。 傅绮筝问道:“怎么就你一人?不见凌世子。” “他去见皇上了。”乔颜忆又问,“太后可还有为难过娘娘?” 傅绮筝笑了笑:“本宫都不知有多久没见过太后了,静明宫里的惠常在一病不起,太后忧心忡忡,暂且应是没工夫把心思放到本宫身上。”自从上次将计就计令太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后是否已知难而退,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久的安稳日子。 “主子。不好了,娴妃娘娘出事了。”柳依跑进来说道。 傅绮筝骤然大惊:“娴妃怎么了?” “景福宫来人说,娴妃娘娘忽然腹痛难忍。恐是皇嗣有恙,太医已经赶去。” 傅绮筝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去往景福宫,门前撞见了贺悠竹的贴身侍婢:“参见贵妃娘娘。” “娴妃如何?” “太医正在里面为娘娘诊治。” 傅绮筝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娘娘早上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宫女话还未说完。万太医出来对傅绮筝言道:“贵妃娘娘,微臣无能,没能保住娴妃娘娘腹中的皇嗣。” 傅绮筝惊愕万分:“你说什么?” “娴妃娘娘腹中的皇嗣一向稳妥,微臣也不知为何会突至滑胎,娘娘是否食用了什么不该食用的东西?” 宫女急忙说道:“娘娘……娘娘好像是吃了方贵人送来的糕点,之后就……” “方贵人。”傅绮筝眉头紧蹙,转眼看向那桌上的糕点,让万太医前去求证是否是此糕点所致。 万太医上前查看后顿时神情凝重。道:“回娘娘,此糕点中加了红花汁液。有身孕之人若食,必至滑胎。” 说起红花傅绮筝再熟悉不过了,当日杜夕蕊便是用此物至甄妃失子,如今竟还有人在使如此阴险毒辣的手段。傅绮筝看着那婢子,虚目问道:“你说这糕点是方贵人送来的?” 宫女说道:“方贵人下午来给娘娘请安,说这糕点是她亲手做的,带来给娘娘尝尝。” 傅绮筝闻言虽是愤怒,但片刻后却又心存疑惑,方毓秀一向胆小,且与悠竹无冤无仇,为何会下此狠手,退一步讲,就算她要谋害皇嗣又岂会明目张胆亲自送来。傅绮筝理智思量后,便知此事没这么简单,对年锦安道:“将方贵人带去景颐宫,待本宫回去讯问。” 待殿中侍候的人退了出来,傅绮筝进了寝殿,见贺悠竹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神志虽是清醒,但面无丝毫血色,虚弱不已。 傅绮筝走到床边,却见贺悠竹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许是我与这孩子无缘,没了就没了吧。”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但那眼角的残泪瞒不住贺悠竹心中的痛,傅绮筝也是失去过骨肉的人,怎能体会不到她此时的剜心之痛。 “太医说了,是那糕点所致”傅绮筝轻声说道。 知晓缘由后贺悠竹沉默了良久,又看着傅绮筝言道:“方贵人是无辜的,这点你我都该清楚。” 傅绮筝沉了口气道:“我知道,不过一切还要等我问过方毓秀再说。” 贺悠竹苦笑道:“她既然敢下手,必是赌定了你查不出真相,无论如何,你得保方贵人一命,别让无辜的方贵人替那真凶枉死。”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真相就是真相,假以时日定会水落石出,就算现在查不出,我也不会让她二人好过!”傅绮筝怒不可遏。 回到景颐宫时,方毓秀已在殿中候着,见到傅绮筝,急忙跪下,惊恐万状:“贵妃娘娘,嫔妾……嫔妾……” 傅绮筝知晓她也是受人利用,那糕点中被人加了红花汁液恐她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于是语气平和地说道:“你先别急,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傅绮筝走到殿上坐下,示意年锦安扶起方毓秀。 方毓秀又战战兢兢道:“嫔妾没有害娴妃娘娘。” 傅绮筝问道:“那糕点可是你亲手做的?” “是嫔妾做的,但嫔妾也不知里面为何会有害人的东西。” “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碰过那糕点?” 方毓秀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自打嫔妾入宫,娴妃娘娘待嫔妾甚好,嫔妾无以为报,只会做些糕点,想着是嫔妾的一番心意,便不敢假手于人。” 傅绮筝也是无奈,明知她是被冤枉的,但方毓秀自己都一口咬定没别人碰过,她又如何能为她开脱得了,从方毓秀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有另寻线索,遂让年锦安带人去熹和宫膳房查看。(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七章 搜查 待年锦安去往熹和宫,方毓秀站在殿中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神情木讷, “你先坐下。”傅绮筝见她这副模样也是无可奈何,连何时被人利用了都不知,更别说抓住蛛丝马迹为自己辩解,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大概也正是看在她怯懦无知的份上,才放心选中了她来当这替罪羊。 方毓秀小心翼翼坐下,又忍不住说道:“贵妃娘娘,嫔妾不敢害娴妃娘娘……” “喊冤若是有用,本宫也不至于让年姑姑去熹和宫搜查大费周章了,一切等年姑姑回来再说。”傅绮筝皱眉道。 方毓秀忽又抹起了眼泪来,让傅绮筝更是头疼不已,不过想来出了此事她应是急坏了,生性如此,便也没拦着,不禁又有些同情。 贺悠竹被害滑胎之事没过多久便传遍了宫闱,听闻方毓秀被带到了景颐宫,陈兮若第一个赶来看热闹。 年锦安还未归,陈兮若已至景颐宫外,待宫女通传后入殿,盈盈福身:“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扫了一眼陈兮若,淡淡道:“起来吧。” “谢娘娘。”陈兮若站起身来又道,“听说方贵人竟敢谋害娴妃娘娘腹中的皇嗣,嫔妾很是生气,上次她想害嫔妾就罢了,如今竟敢对娴妃娘娘下毒手,可见其心肠狠毒,贵妃娘娘定要严惩不贷才是。” “本宫自有分寸。”傅绮筝看见她这副与舒妃陈兮萦甚为相似的面孔,不禁想到了此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心下已是怒火顿生,可尚未找到证据,只能任其暂且安稳逍遥。 “方贵人好大的胆子。竟还敢若无其事坐在这儿,你可知娴妃娘娘被你害得多惨,好好的皇嗣就这样没了。”陈兮若看着方毓秀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是本宫让她做的,陈淑仪来景颐宫意欲何为?” 陈兮若显然没有想到傅绮筝竟会帮方毓秀说话,起初是有些诧异,后又道:“嫔妾见年姑姑在熹和宫仔细搜查,便知方贵人定是不肯交代。嫔妾也想见识见识她的嘴到底有多硬。” “此事没查清定罪之前,方贵人仍是贵人身份,陈淑仪一口一个她。莫不是要本宫先治了你以下犯上之罪。”傅绮筝冷冷道。 陈兮若这才收敛了些,支支吾吾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娘娘,徐芳仪来了。” 傅绮筝知她二人姐妹情深,遂也让她进来。如此也能劝劝正哭哭啼啼的方毓秀。 “贵妃娘娘万福。”徐倩然施礼。 “免礼。” 徐倩然忙问道:“贵妃娘娘。此事可有了结果?” 傅绮筝看了看方毓秀,对徐倩然说道:“真相还在查找,你先劝劝方贵人吧。” 徐倩然走到方毓秀面前问道:“姐姐到底有没有做过此事?” 方毓秀情绪激动:“我怎么会害娴妃娘娘。” 徐倩然如此询问让傅绮筝很是不解,既然是姐妹情深,纵使所有人都误会方毓秀,徐倩然也该毫不犹豫相信她才是,就连受这阴谋所害的贺悠竹都肯相信方毓秀是冤枉的,徐倩然却不信。 陈兮若哼笑道:“都到现在了还在狡辩。”转眼间对上了傅绮筝冷冷的目光。顿时一惊后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柳依回到景颐宫来说道:“主子。皇上已经去看过娴妃娘娘了,另外皇上让主子彻查此事,对牵涉其中的一干人等严惩不贷。” 方毓秀一听便是一哆嗦,吓白了脸色。 傅绮筝沉眼轻言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如果真如贺悠竹所料,最终查无所获又该如何是好,虽然傅绮筝始终相信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无奈时间不待人。 方毓秀依靠着身边的徐倩然,神情似有些绝望,傅绮筝看在眼里,虽面无表情,心下却是同情不已,又有些忐忑不安。 “娘娘。”年锦安总算回来了。 傅绮筝忙问:“可查到了什么?” 看着年锦安沉默着摇了摇头,傅绮筝心中的一丝希望也就破灭了,那红花的汁液究竟是如何加入糕点之中的? “方贵人快些承认了吧,咱们也就不在这儿烦扰贵妃娘娘了。”陈兮若冷言冷语。 如果在熹和宫查无所获,是否说明问题并非出在熹和宫,可方毓秀一口咬定除她之外没人碰过那糕点,不在熹和宫,那舒妃又如何能趁虚而入的。 方毓秀哭着摇晃身边的徐倩然:“不是我做的,倩然你要相信我。” “姐姐,我当然信你,不过如今得让贵妃娘娘和皇上信你才是。” 方毓秀又跪下,泪如珠落:“贵妃娘娘。” 傅绮筝静默不语,神色严肃,良久后才开口,一字字言道:“搜查六宫。”这是最后的办法,再无所获,也不得不处置。一时半刻等不出结果,遂下令先将方毓秀禁足熹和宫听候发落。 天已黑尽,景颐宫里冷冷清清,殿中的人都随着年锦安前去搜查,之所以让景颐宫的奴才跟着去,只因想到上次严嫣巫蛊一事,那布偶是傅绮筝让年锦安趁机放回去的,只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此番亦是怕有人再施此计,伺机嫁祸铲除异己。 寑殿中,傅绮筝坐立难安,如今跟无头苍蝇一样搜遍六宫,实属下策,能查出什么线索的希望本就渺茫,时间过去越久,就越难查到蛛丝马迹。 夜深之时年锦安方才回来,只道阖宫搜遍,没有任何线索。 年锦安叹道:“娘娘虽命奴婢搜查六宫,但奴婢明白娘娘此举其实只想搜一个地方,但奴婢已将宛福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舒妃也并未阻拦。” 傅绮筝手支着额头,万分焦虑,长长沉了口气:“她既不拦着,说明她早已料定了本宫找不到、查不出。”愤然却无奈。 “那如今怎么办?娘娘今日为此事不惜大费周章将六宫搜遍,宫里已有了闲言碎语说娘娘这是有意要包庇方贵人,再查下去,恐要将娘娘也牵扯进去了。”年锦安担忧道。 “方贵人是遭人陷害,本宫如何忍心处置,蓄意谋害皇嗣,这是多大的罪啊。”傅绮筝神色黯然,“本宫想还她清白,可时间不待人,但若本宫就此惩处了方毓秀,让真凶逍遥法外,又如何对得起悠竹。” “娘娘不妨先设法从轻处置方贵人,让此事在表面上了结,事后再行暗查,如此也可让幕后之人以为娘娘放弃追查,其必当有所松懈。” “悠竹早就料到想查出真相没这么容易,也知方贵人是难全身而退了,所以只让本宫保方毓秀一命。” 年锦安又道:“娴妃娘娘睿智,待娴妃娘娘养好了身子,再与娘娘一同彻查,相信此事迟早会水落石出。” 傅绮筝徐徐轻言道:“那如今就容本宫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留住方毓秀的性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八章 怨结 “方贵人怎么样了?”贺悠竹坐靠在床榻上,看着傅绮筝,容颜憔悴不堪,脸上仍是没有丝毫血色,白得有些刺眼。⊙頂點小說,www23 傅绮筝看着贺悠竹这个样子,心下也是一阵酸楚,不禁忆起两年之前的那番失子之痛,如万箭攒心。 贺悠竹见傅绮筝沉默不语,又问道:“怎么了?如此忧心忡忡的样子。” 傅绮筝叹道:“这几****一刻也不敢松懈,明察暗访,可还是一无所获,她真有如此本事能做到滴水不漏?” “或许她一直默默无闻便是想让你我放松警惕,让咱们小瞧了她的能耐。” “可我还是想不出问题出在何处,怎么就让她钻了空子。”傅绮筝眉头紧蹙,几日来反复思量,舒妃应是没有任何机会能在糕点里做手脚,熹和宫里的奴才们的来历也都查得一清二楚,并无舒妃之人。 “早就知道你查不出来什么,舒妃的本事有多大,之前不得而知,但舒妃的谨慎却是咱们有目共睹的,此事应是精密筹划许久了,不然怎会现在才下手。” “查不出真相就不得不处置方贵人。”傅绮筝望向窗外徐徐说道,那梅花怒放依旧,殿中却是别样光景。 “你要是再不处置,就得把你也牵扯进来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方贵人,而你却执意苦苦追查,在别人看来已有了包庇之嫌,若太后伺机插一手,恐连你自己都说不清了。”贺悠竹担忧道。 “明知她是被冤枉的。却还要亲手将这罪名加到她头上,让我于心何忍。”傅绮筝沉下眸子,言语中尽是无奈。蓄意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她再熟悉不过了,“方贵人的处境我感同身受,当初我不也是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不是皇上带我出宫暂避,要不是雨霏替我担下罪名,我恐怕早就成这深宫中的一缕冤魂了。”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贺悠竹问道。 傅绮筝徐徐开口:“这几****也思量了。只有一个地方,方毓秀去了那里,对此事而言已算严惩。于方毓秀来说则是安全。” “你的意思是,让方毓秀去浣裳局?” 傅绮筝点了点头:“在妃嫔们看来卑贱地活着生不如死,比起废去冷宫,将方毓秀贬为宫婢的处罚更易服众。。” 贺悠竹叹息道:“如此也好。浣裳局的掌事对你还算忠心,如此方毓秀在浣裳局也能得到照顾,最重要的是能避免暗害。” “这只是我的想法,最终要作何处置,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我会去求皇上,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这背后主谋另有其人,应会同意留方毓秀一命。” “在这深宫中。阴谋算计是谁都逃不掉的,曾经我还不信。一心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如今才知是异想天开,这里万事不由己,无论是我,还是方贵人,我不犯人,人却犯我。” 傅绮筝看向贺悠竹,正色道:“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贺悠竹笑了笑:“还记得当初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你可是我们几人中最会隐忍的人,打从进宫起,风波不断却逆来顺受,入宫后第一次面圣就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那时的众妃恐都觉得像你这不知好歹的人定是熬不了多久的,可谁会想到那个血溅大殿不知深浅的小女子,如今却成了贵妃娘娘,将来还会是皇后。” 傅绮筝回想起来亦是忍俊不禁:“哪有血溅大殿那么夸张,不过是被碎瓷片划伤了腿罢了。” “一同入宫的几人中,只有你与我最为投缘,早想与你结为挚友,可我一心想着明哲保身,而你却总会招来祸端,只好敬而远之。” 傅绮筝瞥了一眼贺悠竹,打趣道:“郡主独来独往谁都不理,起初我还以为从南疆之地来的郡主定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如此孤冷。” “初入宫闱明哲保身确是良策,想想你当初招来多少祸事,开罪了尹氏和华氏不说,还惹怒了皇上,又是受伤又是被贬居冷宫,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傅绮筝抱怨道:“哪里是我招来的,祸事缠身,分明是避之不及,躲都躲不掉。” “要是没有文月,你这一路走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坎坷,有时我都在想要是我那日不给你出主意,文月说不定就不会入选。”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再说若一切都变了,我未必会是如今这样样子。”傅绮筝笑道,又不解,“怎么说起从前的事来了。” “自协理六宫起,很久没有像这几日这般清闲,不禁想得多了些,想起了从前。” “低位不堪辱,高处不胜寒。”傅绮筝不禁喟然,又笑道,“你还不快些好起来,没你分担,年姑姑都快喘不过气了。” 贺悠竹沉下眸子,浅浅一笑,忽又敛了笑容,低沉着声音问道:“甄妃,真的帮了你很多吗?” “甄姐姐是第一个点醒我的人,她告诫我这宫里容不下眼泪,在我位卑足羞时,只有她一心一意相助,鼓动着我一定要走出雨明宫去,要是没有她,我怕是还在雨明宫里听天由命、苟且度日。”傅绮筝苦笑道。 贺悠竹说道:“你也别将这其中的恩情看得太重,说不定只是举手之劳,亦或是在你身上赌一把罢了。” 傅绮筝惑然看向贺悠竹,不解其话的用意。 “不说这些了,这几****日日来景福宫陪着我,岂不是白白废了时日,还有好些要事需要你去筹谋为之。”贺悠竹顿了顿,一字字言道,“舒妃不得不除。” “你放心,就算这次让她躲过去了,我也会让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傅绮筝冷冷道,这几日为查真相已是焦头烂额,不知不觉竟忘了还有一事也需思量。 “绮筝,一刻也别耽搁,多留着她一日,于你我便多一分危机,暂且先别顾着我了。”贺悠竹认真地说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就留个人在此照看着便是。” 傅绮筝遂也同意,唤了外面随侍的人进来,看着那群宫女,贴心的宫女也就水雾和柳依两个,柳依侍候傅绮筝已久,做事更为稳妥,傅绮筝便让柳依留下,一是照顾贺悠竹,二是盯着这宫里的人,谨防舒妃再下黑手。 傅绮筝看着贺悠竹道:“不过忆南还得我先帮你照顾着,等你痊愈了,保证把你的宝贝侄子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这景福宫里恐已非全是忠心之人,忆南在你那儿我自然放心,只是没少给你添乱吧?”贺悠竹笑道。 “忆南的性子像极了你这姑姑,安静着呢,不哭也不闹。” “世间最苦不过骨肉分离,只有除去她二人,忆南才有可能回到哥哥和嫂嫂的身边。” 傅绮筝虽静默不语,心下却是清楚该当如何,怨结至此,岂能只是与她势不两立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六九章 计始(上) 寒冬腊月,皑皑白雪,那院中的树依旧常青,时光流逝,已枝繁叶茂。︾頂︾点︾小︾说,www23傅绮筝驻足凝望着,不禁润了眼眸。昔日的骨肉离别,如今依旧痛彻心扉。要是不曾有那祸事,现在他该长多高了,都会说话了吧,会叫母妃还是…… “娘……”一声稚嫩的声音让傅绮筝惊然愣住。 “是娘娘,南世子怎么老喊不全。” 傅绮筝转眼看去,水雾正牵着贺忆南站在门前,那一声原是小忆南在牙牙学语。 “外面天寒,怎么带世子出来了。”傅绮筝责备水雾道,走到门前将贺忆南抱起。 “娘……”贺忆南睁着圆咕噜的眼睛望着傅绮筝 水雾急道:“是娘娘。” “娘……” “好了,娘就娘吧,等他再大些自然就会了。”傅绮筝微微一笑,抱着贺忆南走入殿中,心下又不禁叹息,忆南刚出世便不得不离开爹娘千里迢迢来了平京,贺世子夫妇都没能听到自己儿子喊一声爹娘。傅绮筝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不待贺悠竹相求,傅绮筝亦会想方设法将贺忆南送回到贺世子夫妇身边。 傅绮筝抱着贺忆南在殿中走来走去,水雾指着殿中的物什问贺忆南:“南世子,这是什么?” 贺忆南看着那瓶中插着的腊梅,张嘴喊到:“花。” “世子真聪明,这个呢?”水雾又指着墙上的书画。 贺忆南辨认道:“画。” “那这是谁?”水雾指着傅绮筝。 “娘。” 傅绮筝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下让水雾哭笑不得。着急道:“世子再不改口,一会儿皇上来了,要是让皇上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皇上怎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傅绮筝看了看殿中。只有水雾一人,问道。“吟微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殿中?” “吟微小姐也许是跟着姑姑去内府了,午后一直没见到小姐人影。” 傅绮筝却是疑惑,傅吟微一向嫌跟着年锦安里里外外打理诸事繁琐,如今怎么倒心甘情愿跟着去了。 傅绮筝转眼看着怀中的贺忆南,不甚喜爱。越是见他笑得灿烂的模样。心下又越是难受,陈兮萦奈何不了她,却将矛头直指贺悠竹。陈家和佟家又将镇南王府视作政敌,镇南王手握兵权却是有苦难言,稍有不慎便被指责拥兵自重乃至有谋逆之心。 筹谋除去陈家的事不能让贺悠竹与镇南王府牵涉进来,稍有不慎恐会引火焚身。可傅绮筝又该如何呢?宁神深思。仅凭着那一封书信想要扳倒工部尚书,看起来似比登天还难。 “娘。”贺忆南又喊了声。 傅绮筝回过神来,慰然一笑,额头轻触着他的小脑袋:“没想到第一个管本宫叫娘的,竟是你这个小家伙。” 忆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瓶中的梅花,傅绮筝抱着他走近,贺忆南伸出小手想要抓那花枝,傅绮筝笑了笑。折下一小枝拿给贺忆南把玩,贺忆南呆呆得看着手里的花。 “花花。”贺忆南奶声奶气。 “南世子终于肯两个连着说了。”水雾激动道。又指着傅绮筝问贺忆南,“世子,这是谁?” 贺忆南望着傅绮筝老半天,才喊道:“娘。” 水雾气得直跺脚,抱怨道:“世子是存心要占娘娘便宜的吧。” “好了,跟个孩子着什么急。”傅绮筝笑道,“你姑母聪明,忆南以后也定是个机灵孩子,现在学不会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呀?” 元帝看着殿中的一幕,在殿外伫立了良久。 “娘娘,皇上来了。” 傅绮筝转过身才看见,欠了欠:“皇上。” 元帝走到殿中坐下,眉宇间似并不轻松,一言不发。 傅绮筝将贺忆南交给水雾带下去,走到元帝身边,惑然问道:“皇上何故忧虑?” “此次大宁与金国的第一场交战就打输了,难道是朕低估了金国如今的实力?”元帝神情沉重。 傅绮筝骇然,记得他曾提到过以往与金国交战皆是百战不殆,如今怎么竟至会败下阵来,虽是难以置信,但还是说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 “自太祖以来大宁与金国交战不断,但没想到这第一个败仗竟是朕打的。”元帝扬了扬唇角。 “金国去年才吃了败仗,今年这就卷土重来,多半是早有准备,开始气焰正盛,打了一场胜仗又如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岂能以一战定胜负。”傅绮筝又劝道,“皇上无需太过忧心,苏良将军身经百战,岂会应付不了。” “那就姑且再看看,娴妃怎么样了?”元帝问道。 “娴妃一切安好,不过此事该有所处置了,臣妾认为此事蹊跷,但暂且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方贵人是清白的。”傅绮筝顿了顿又道,“臣妾总觉得如今的方贵人就跟当日的臣妾一样,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当日的茶不是臣妾亲手沏的。” “既然找不到证据证明她与此事无关,只能当罚则罚,至于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方毓秀被贬为奴婢,还被发落去了浣裳局,让宫里众人一阵唏嘘,当日一同入宫的四人如今就剩下陈兮若和徐倩然尚且安稳。 傅绮筝整日不出景颐宫,一边照顾贺忆南,一边思量着如何除去心头患,虽已处置了方毓秀,但暗地里的搜查一直未停下,可仍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一路不通则另寻一路,目的达到即可,已将那信瞧了一遍又一遍,若要直接与尚书大人扯上关联,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虽是要费些时日,但别无他计,不妨一试。 傅绮筝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年锦安送出宫去,再让傅府遣个可靠的人送去晟宁,如今要做的,便是等待,年关之时,再行下一步。 “这都一个多月了,悠竹的身子怎还不见痊愈?”傅绮筝问年锦安道。 年锦安道:“柳依说太医只道是天寒的缘故,所以要多休养些时日,娴妃娘娘也让娘娘不必挂心。” “那明日的除夕之宴悠竹应是不能前来了。”傅绮筝又无奈道,“本宫都好些日子没见过悠竹了,就算到了景福宫门前,她也不肯让我见一面。”心下担忧不已,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放心不下之时都想去看看她,可贺悠竹却怎么也不肯见傅绮筝一面,只让宫女出来传话,且只有四个字:全力为之。 “娴妃娘娘大概是希望娘娘能一心对付舒妃,不想让娘娘为娴妃娘娘的病而分心,年关一过就是春天,春暖花开之时,娴妃娘娘会好起来的。”年锦安劝道。(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零章 计始(下) 清晨,傅绮筝拿着那封准备好的书信看了良久,对年锦安道:“这信姑姑一定要设法让舒妃看见。∽↗頂∽↗点∽↗小∽↗说,www23” 年锦安颔首道:“奴婢明白。” 傅绮筝取来信封,仿着嘉影的字迹于信封上写下“贵妃亲启”四字,将信装入其中,送去晟宁的信已经在路上了,这边便也容不得犹豫。 “娘娘此举在于让舒妃得知晟宁有官员借修筑城墙敛财,可舒妃得知此事未必会放在心里。”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浅浅一笑:“这么小的事她当然不会放在心里,只需让她知道有这事即可,等晟宁官员们的信笺一到,她和陈尚书也就不会觉得惊讶了。” 年锦安担忧道:“可晟宁的官员要是不敢将此事推到陈尚书身上又该当如何?” “这可由不得他们,滥造城墙已是事实,他们要是不肯写陈情信,追究起来必受重处,但要是他们将此事推到了尚书大人身上,那他们就只是听命行事,罪过也就小了。”傅绮筝又道,“再者,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大都贪生怕死,有这么个活命的机会,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推脱不写。” “娘娘英明,到时候有那些个官员指认陈尚书,陈尚书应是百口莫辩了。”年锦安笑道。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言道:“有这些还不够,本宫还得让陈家的人自乱阵脚,让旁人以为他们做贼心虚。陈家才能将这罪名坐实。” “娴妃娘娘要是知晓娘娘有了计策,定会很高兴。” 听闻年锦安提到娴妃,傅绮筝则又成了一脸愁容。总觉得贺悠竹闭门不见任何人实在蹊跷,但她既然不想见,傅绮筝也不敢执意打扰,只能心下祈愿她能早些好起来。 “太后那边姑姑可去了?”傅绮筝问道。 “慈晔宫的人把东西收下了,仍是说太后玉体违和,不能今夜的除夕之宴。” 傅绮筝淡淡道:“起初本宫以为太后只是为了斐湘被指婚一事在跟皇上置气,谁知她竟真的肯放手不管。在宫里过起了避世的日子。” “可奴婢担心太后如此实则是想在暗处中伤娘娘,娘娘忘了上次严氏一事了吗,奴婢至今还心有余悸。”年锦安忧虑道。 傅绮筝默不做语。太后消极避世的真正目的谁又能猜得到呢,傅绮筝在这宫里越是风光,太后就该越是难受,如此无所作为。傅绮筝心下亦是担忧。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俄而言道:“无论如何,对太后咱们只能时刻提防着、敬而远之,慈晔宫的一切用度照需给足就是。” “太后怕是做梦也难想到会到这般无人问津的地步,怨只怨当年的欣贵妃为了谋权争位,连母子亲情都不顾了,不惜利用腹中骨肉铲除异己,好在二皇子吉人天相才平安出世。但尚在襁褓时又成了母亲争宠夺势的工具,后来这些被先帝知道了。先帝就将二皇子过继给了恭贤皇后抚养。” “只知皇上是恭贤皇后一手带大的,却不知这背后的缘由竟是这样,这怨得了谁,太后争了一辈子,到头来除了太后的尊号又得到了什么,连斐家都保不住。” “奴婢那时只是一个小宫女,但奴婢知道太后明面上不敢有怨言,但心底里却是记恨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逝后,凡是颐华宫的宫女一概升为女官,表面上是恩赐,实则是要让奴婢们老死深宫,且身为女官稍有差池便会被问罪,曾经与奴婢一起伺候恭贤皇后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年锦安叹道。 “娘娘,诸位娘娘嫔主已在门前候着了。” 傅绮筝走入正殿落座,众妃走入福身:“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坐。”傅绮筝淡淡道。 坐在这个位子上已许久了,来这殿中请安的人却从未如今天这样少过,一眼望去少了谁,傅绮筝心下自是明了,只叹在这红墙之中,祸福难料。 “怎么闻着兰嫔身上似有股子药味,难道是病了?”陈兮萦含笑问道。 文月面露惶然,看着陈兮萦,目光中竟有一丝哀求之色。 陈兮萦微扬了扬唇角,转眼看向它处。 陈兮萦何时竟关心起文月来了,傅绮筝虽是不解,见文月气色尚好,且沉默不语,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陈兮若随之说道:“兰嫔娘娘可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呀,嫔妾好几次前去向兰嫔娘娘请安,娘娘都称疾不见嫔妾,让嫔妾很是担心娘娘的玉体是否康泰。” 文月目光闪烁着,笑了笑说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罢了,陈淑仪的好意本宫心领。” 陈兮若叹道:“唉,如今娴妃娘娘病着,兰嫔娘娘可不能再抱恙了,嫔妾每日见那主殿的门紧闭着,这心中就总会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傅绮筝看着陈兮若,只觉其话中有话,又看向文月,只见她对陈兮若笑了笑便低下了头去。 “贵妃娘娘,娴妃的身子可有大碍?小产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了,为何还没痊愈?”甄妃问道。 傅绮筝笑道:“姐姐放心,娴妃有万太医照料着,不日应可康复。” “那个方毓秀着实可恶,竟敢谋害皇嗣,贵妃娘娘只将她贬为宫女,岂不是轻罚。”陈兮若抱怨道。 “当初华氏无心之失害得贵妃娘娘滑胎,被赐自尽,如今方毓秀蓄意谋害娴妃的皇嗣,到头来却毫发无损当了宫女,同罪不同罚啊,不知华氏泉下有知可会心有不甘?”佟书锦嘲讽着。 沁容华笑了笑说:“佟贵人到现在还惦记着华氏,华氏泉下有知当对佟贵人感激不尽。” “娘娘,这里有封嘉影长公主从晟宁来的信。”水雾拿着信进来。 年锦安上前接过,呈给傅绮筝,傅绮筝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开来看了看,笑道:“信上提到嘉影公主和斐驸马在晟宁一切安好,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傅绮筝微微侧眼瞥了一眼陈兮萦,其神色霎时有些难看,一提斐珩昱,她就应该会对这封信充满了兴趣,傅绮筝看罢了信便将信随手搁置在了旁边的桌上。 此时一个宫女跑进来说道:“娘娘,南世子有些吐奶,娘娘快去看看吧。” 傅绮筝起身疾步往殿外走去,又对殿中的嫔妃道:“本宫去看南世子,诸位姐妹都散了吧。”殿中侍候的人也都随在傅绮筝身后出了殿去。 傅绮筝去到偏殿,抱着小忆南逗着,过了一阵子,年锦安进来对傅绮筝耳语道:“正如娘娘所料,舒妃果真看了那信。”(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一章 旧忆 除夕宴散,虽没了如絮飞雪,仍是寒意袭人,傅绮筝披着斗篷前行,一步一步走过的是红墙宫道,更是年华,今日一过,就是五年了,从庆安殿出来的这条路亦是当日入这宫闱时所行之路。 “在想什么?” 旧忆引人想得入神,傅绮筝一路走来静默不语,不禁忽略了身边的人,回过神来,沉下眼微微一笑:“想臣妾入宫时走这条路的情形。” “这还都记得?” 傅绮筝徐徐言道:“刻骨铭心,那时臣妾才知道什么叫怕。” 元帝看着傅绮筝,颇为诧异:“怕,怕什么?” “臣妾还有一故友叫沈云清,就是在这条路上被尹氏以莫须有的罪名发落去了浣裳局,再也没能出来,从此之后人人自危,臣妾岂能不怕。”傅绮筝轻言道,这个名字她一刻也不曾忘过,抬眼望向夜空,那天上的繁星,可有一颗是云清? “还有这事?” “皇上高高在上,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说来听听。” 傅绮筝笑了笑:“臣妾可不敢跟皇上讲这等往事。” 元帝驻足,命身后的李常海和一众侍从不必跟随。只与傅绮筝漫步前行:“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傅绮筝忍俊不禁,看着元帝:“夫君想知道什么?” “只要是关于夫人的一切,都想知晓。” 傅绮筝听闻“一切”二字,皱眉无奈道:“近二十载的事情。何年何月才能说完。” “没见到我之前,夫人可有想象过我是什么样子?”元帝饶有兴趣 傅绮筝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没有?难道夫人对我竟没有半分兴趣?”元帝有些失望。 傅绮筝浅浅一笑:“我虽没见过夫君,但总见过裕亲王。裕亲王是夫君的兄长,多少有几分相似。” “那就没想过我性情如何,万一是个暴君呢?” “爹天天面圣,我还能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过和爹说的也不太一样。” “不一样?你爹是怎么说的?” “这我可不敢说,要是不合夫君心意,回头再治了爹大不敬之罪,那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傅绮筝沉下眸子又支吾道。“不过,爹身为臣子,说的自然都是皇上圣明。” “夫人所谓的出入。不就是朕不圣明?” “皇上是位明君,就是火气大了那么一点儿而已。”傅绮筝微微低下头,喃喃道。 元帝眉头轻皱:“胡说,我何时在夫人面前发过火。” “连悠竹都记得那血溅大殿之事。夫君竟然忘了。想起来膝盖到现在还疼。”傅绮筝瞟了瞟他,故作委屈。 元帝这才忆起那事,瞥了傅绮筝一眼,甚是狐疑:“还疼?” 傅绮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它处,只待他一句歉意。 元帝解下披风交给府绮筝拿着,走到她面前,屈膝。言道:“上来吧。” 傅绮筝着实一惊:“夫君这是作甚?” “你说呢?” 傅绮筝忙道:“这可使不得,我说笑呢。快五年了,什么伤都该好了。” “胆敢抗旨?” 无奈,伏在他背上,傅绮筝一路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担忧道:“这要是被好事之人看见,明日就得有人上奏言妾身冒犯天威了。” 元帝淡淡道:“奏不奏是他们的事,理不理是为夫的事。” “夫君快放我下来吧,妾身不敢跟夫君计较了。” “本就怪不得谁,是你自己胆小。” “夫君一通无名火,换谁不被吓住,夫君那时一定想把妾身赶出宫去吧。”傅绮筝笑道。 “你怎么知道?” “原来真是这样想的。”傅绮筝黯然失色。 “委屈夫人了。”元帝轻言道。 “以前是觉得委屈,如今倒是庆幸,不然现在还得自己走。”傅绮筝得意洋洋。 元帝扬唇一笑:“夫人想要去何处?” 傅绮筝看了看四周,前面就是初澜宫,不忍累坏了他,遂说到去初澜宫。 故地夜深,寂寥无人,天气虽然寒冷,见他仍是累出了一额头的汗,为他系上披风,拿出丝绢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坐在花园中,傅绮筝静默望着不远处的揽霞殿。 月光笼着她的面庞,朦胧而温婉,一双眼眸明澈若水,直沁入心底。元帝又环顾四周:“宫里竟还有如此安静的地方。” “这里三年一喧嚣,如今还不是时候,自然安静。”傅绮筝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揽霞殿走去。 推开那尘封的殿门,此处去年有新秀住过,这殿中的陈设已有所改变,但那窗边的琴仍在,却是许久无人打理了,已蒙尘,弹去尘埃,纤指一挑,音色虽比比不过名琴,但这漆黑寂寥中传出一声清响,别有一番韵味。 取琴到花园中,她徐徐弹起,这琴音悠远,划破寒夜。他寂静相伴,带笑聆听。 “可惜夫人被大学士养在深闺人不识,若是让你我早一刻遇见……” 一曲罢,傅绮筝放下手,轻言道:“如今为时不晚,只怕不逢,更何况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要是早遇见,说不定夫君在大选之时就得将我抹去,从此宫里就多了个傅姑姑。” 元帝忍俊不禁:“倒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傅绮筝站起身,抱怨道:“夫君还笑得出来,夜深了,回去吧。” 元帝一把拉过她坐到膝上,挑眉傲然道:“就算成了女官,如此风华绝代的姑姑,只能待在乾宁宫侍候朕。” 面庞渐渐贴近,冰凉的鼻尖相触,唇却是温热,齿间缠绵良久,倏尔静默凝望,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元帝轻嗅其脖颈上下,又于耳畔温语:“回去吧,去景颐宫,近些。” 傅绮筝霎时羞红了脸,又望天笑道:“不走,这里的星星甚美,妾身还没看够。” 元帝斜睨着怀中的傅绮筝,正色道:“由不得你。”抱着她起身就走。 回景颐宫的路上任傅绮筝怎么央求,仍是不肯放下,不禁又忆起了从前,那个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喜悦,他亦是如此送她回宫。 “奴才参见皇上。”一个内监突然跑来跪在元帝面前。 傅绮筝认出来那是李常海的身边的人。 “何事?”元帝问道。 “回皇上,有边关急报送至。” 元帝这才放下傅绮筝,对她说道:“朕先去看看,回景颐宫等着朕。” 傅绮筝点了点头,但回宫等至子时,也不见他前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二章 龙颜大怒 傅绮筝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虽是初一,但太后仍是已抱恙为由免了众妃前去请安。 水雾推门进来,见傅绮筝已坐起身,急道:“娘娘总算醒了。” 傅绮筝见她如此着急的样子,惑然问道:“怎么了?” 水雾忙道:“听说大军与金国交战打了败仗,皇上龙颜大怒,连夜传召了不少大臣,在乾宁宫发了好大一通火呢,如今没人劝得了皇上,李公公都来了好多次了,可娘娘正睡着,奴婢们不敢打扰。” 傅绮筝闻言震惊不已,惶然自言自语着:“怎么会这样。” 片刻不敢耽搁,匆忙更衣梳妆,赶去乾宁宫。还未走近,李常海急匆匆迎了过来,焦急道:“贵妃娘娘可算来了,奴才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要不是秦相拦着,皇上差点就砍了几位大人的脑袋。” 傅绮筝快步进了乾宁宫,励政殿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傅绮筝也不敢轻易入内,遂站在门前喊道:“皇上,是臣妾。” “进来。” 语气虽是反常,但听到声音,傅绮筝稍稍松了口气,好在还肯见她,宫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傅绮筝走入励政殿,殿中一片狼藉,奏折遍地散乱,还有些碎瓷片什么的,看到如此情形,傅绮筝着实一惊。 抬眼看见书案前坐着的人,却是不怕了,若连她都怕。还有谁敢劝。元帝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眉头深锁,神情如此焦灼。可见事态紧急或已超乎想象。 傅绮筝轻步走到殿中,蹲下身,将那散了满地的奏折一本一本拾起,折好叠放 “别捡。”元帝头也不抬冷冷道。 傅绮筝置若罔闻,仍是悉心拾起整理着,忽然一不注意被那奏折盖住的碎瓷片划伤了手指,不禁吸了一口气。 声音虽小却也惊动了元帝。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让你别捡吗?”起身走过来,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血已顺着纤指流下。 傅绮筝徐徐说道:“这是皇上的江山,皇上不可扔弃。”语气沉重。 “先传太医来看看。” 傅绮筝沉眼道:“臣妾留这点血算什么,千万将士还在关外为大宁的天下浴血奋战,皇上不可以弃天下不顾。” 元帝皱眉道:“胡乱听了些什么。朕何时说过要置天下于不顾。” “臣妾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消沉。”傅绮筝轻言道。 元帝取了一方锦帕替傅绮筝暂且包住手指。看着她淡淡道:“谁说朕消沉了?” “这殿里乱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又闹了刺客不成?皇上昨日不是还矢口否认自己气性大吗?”傅绮筝蔑了他一眼,看向他处, 元帝愤然道:“是那帮人不知好歹。” “大臣们之言皆是为了江山社稷,忠言逆耳,皇上就不能体谅体谅?” “体谅?忠言?你可知他们要朕撤军,要朕派使臣与金国议和、息事宁人,将北州城池拱手相让。” “这……这臣妾真不知……”傅绮筝惊然。这才清楚他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大宁与金国纷争不断。先前别说议和,连平局都没打过,如今不光输了,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割地议和,扔了这些奏折果真算是轻的了。 “朕就知道你只听了他们的一面之词,真当朕是暴君?” “臣妾听说皇上龙颜大怒,只顾着赶来相劝,哪有心思去打听清楚来龙去脉。”傅绮筝小声道。 元帝走到书案前取了一本折子回来递给傅绮筝:“看看。” 傅绮筝低头看着那折子:“这是军报,臣妾岂敢。”抬眼间见他虚目而视,只得乖乖接过,翻看了一遍,顿时娥眉紧蹙,“怎么会节节败退到死守北州城的地步。” “是朕小瞧了金国,如今北州告急,但朕决不能让大宁的城池在朕手上被金国夺了去,可偏偏还有不知死活的人,让朕舍弃北州与金国议和。”元帝冷笑道。 傅绮筝将地上已重好的一叠奏折抱起,挨个翻看。 元帝瞥了一眼傅绮筝:“还看上瘾了?” 傅绮筝沉默不语,找出其中有割地议和之言论的奏折,挨个撕了,再将那些废纸通通抛入火盆中焚尽,言辞灼灼:“皇上大可告诉他们,折子被臣妾烧了,他们这些个忠臣之言,皇上没看见,不算听不进忠言,要说臣妾干政也好祸国也罢,冲臣妾来吧,这殿里的炭炉够大,随意再递上来多少,臣妾一并照烧不误。” 刚转过身来就被元帝瞬时紧紧抱住,傅绮筝一怔,骤然愣住。 元帝重重亲了她一下,搂着傅绮筝笑说:“如此胆大妄为,朕喜欢。” 傅绮筝看着元帝,忧心道:“臣妾烧了皇上的奏折,皇上还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这折子是烧了,战事又该如何?” “当然是打下去,苏良一人如今应是无法应付,朕已与秦相商议过了,打算再派良将带援军前去。” 傅绮筝想起方才在那些奏折中看见了傅祺的主动请缨出战的折子,遂言道:“让哥哥也跟着去吧。” 元帝想也不想立即否决:“不可。”皱眉道,“此番战事凶险,胜负难料,要真守不住,那北州失守之责追究起来可不轻。” 傅绮筝忙道:“臣妾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但哥哥身为大宁的将领,岂能只挑胜仗打,再者此仗未必会输,皇上放心,若哥哥没能守住北州,臣妾绝不替哥哥求情,听凭皇上处置,当哥哥若是打赢了,臣妾可要帮哥哥向皇上讨赏,定不会客气。” 元帝无奈同意:“你们兄妹一条心,朕要是再拦着,倒显得朕像外人。” 傅绮筝微微一笑:“皇上不气了?” 元帝转眼看了看那暖炉,淡淡道:“都烧成灰了还气什么。”又对傅绮筝轻言道,“不过烧奏折之事不可宣扬。” “臣妾真的不怕。”傅绮筝认真地说道。 “朕知道你不怕,但朕看着那些个说三道四的折子就来气,保不齐什么时候得砍了一两个所谓的忠臣。” “皇上忙了一宿,快去歇息歇息吧,臣妾就先回去了。”傅绮筝莞尔道。 “朕还要召兵部的人来商议再出兵之事,早日出兵也能早日救北州之困。” 元帝送傅绮筝出了励政殿。 李常海转身看见元帝,率一众宫女内监跪下,战战兢兢道:“皇上息怒。” 傅绮筝笑道:“看看这些奴才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元帝扫了一眼李常海,淡淡道:“行了,送贵妃回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三章 青烟一缕 景福宫中,贺悠竹倚榻半坐起,魂弱无力,执着铜镜,皓腕微颤,乃见镜中面容白无润色,憔悴不堪,肤不禁衣,泪渐渐迷了眼眸,放下铜镜,看了看殿中,玉砌犹在,无奈朱颜已改,亦是怕别人看见,才整日关在这殿之中,闭门谢客。 没想到就此一病不起,累了,无盼无求,浮华散尽,旧忆蒙尘,摒弃杂念,虽剩病颜拙貌,却是难得安宁之时,风拂入轩,青丝续扫额面,贺悠竹竭力唤得宫女递来玉梳,让其托镜于前,缓缓抬手,执梳梳发,不觉滑落青丝几缕于掌,执断发于手心,一只手轻托,蓄泪凝视。 宫女见她这副模样,亦红了眼眶,细声劝道:“主子别……” 贺悠竹轻摇了摇头,让其将铜镜拿走,握着青丝的的手缓缓放在身侧,神色黯然,慢慢转眸看向窗外,梅花已不似初绽时那般娇艳,但惨白的容颜却又浮出喜色,唇角微扬:“春日近了。” 贺悠竹声音虚弱至极,心下也知晓时日恐不多了。罢了,撒手而去反倒解脱,只是,这花还未谢,不忍让其孤芳无睹,不忍这梅树像她一样,被命弃之于此,悲断一生。 宫女回眸看了看那株梅花,微微叹道:“这花期要是再长些该有多好,主子也能高兴些。” 贺悠竹闻言一怔,不禁暗自苦笑,花谢了还会开,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嘶哑着声音。竭力道:“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死生有命。” 宫女眼泪滑落脸颊。跪在床榻边,涕道:“娘娘别这样说,娘娘不会有事的,娘娘要是没了,就算这花开得再好,还有谁会看,镇南王今年就要入宫觐见。还盼着能见娘娘一面呢。” 贺悠竹泪痕未干,父王,这辈子怕是无缘再见。这些年王府平安无事,她的使命也算是完了,至于以后,猜不到。也不敢猜。现在能做的,便是托付。沉眼看向宫女,慢慢说道:“把那个锦盒取来。” 宫女照了吩咐将锦盒取来给贺悠竹。 “打开。”贺悠竹不禁自嘲,如今连这份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取出里面的半块环佩,上面琢着三字“天清朗”,又拿出锦盒中的一封信,将玉佩放至信封中。 唤宫婢拿来笔,用力执笔。在信封之上,颤颤而书‘绮筝亲启’四字。落笔,置信于床榻旁,全身已无丝毫力气,瘫软倚着床榻,转眼看向窗外的梅花,风一阵阵吹过,花枝摇晃得厉害。 宫女揭开香炉看了看,道:“娘娘,香快焚尽了,奴婢再去取些来。” 贺悠竹轻颔首,复继续望向窗外,俄而风骤,抖散梅花纷纷飘零,这疾风忽将一花枝摧断,那花枝坠下,心下惜花情起,顿时心急,贺悠竹竭力坐起,伸出手盼能将其扶住,未待风停,手骤然落下,榻边香炉幽幽散出最后一缕烟,香已焚尽…… 景颐宫中,傅绮筝站在殿门前,忽然一阵惊风疾来:“方才还好好的天,怎么突然间吹起了这么大的风。” 接着身后又是一通打碎瓷瓶的声响。 “哎呀,南世子真调皮。”水雾急道。 傅绮筝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贺忆南打碎了那梅瓶,花枝散了一地,宫女们忙上前收拾。 傅绮筝走到殿中,抱过贺忆南,看着他的小脸说道:“忆南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南世子大概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这就不好意思了。”水雾笑道。 傅绮筝笑了笑:“是不是想姑母了?等姑母病好了就会来接小南回去的。” 贺忆南趴在傅绮筝的肩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傅绮筝抱着在殿中走来走去,过了一阵子便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年锦安从门外进来,神色惶惶。 傅绮筝惑然看着年锦安:“出了什么事,姑姑怎么急成这样?” 年锦安面露悲痛之色,徐徐说道:“娴妃娘娘……娴妃娘娘殁了……” “不可能!姑姑别胡说。”傅绮筝惊恐万状,厉声道。 怀中的贺忆南一下子哭了起来。见年锦安神色悲怆,傅绮筝不得不信,踉跄后退了两步,幸有水雾她们扶住。傅绮筝缓缓放下贺忆南,看着年锦安,愣然无措,怔怔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年锦安与殿中的侍婢一同跪下,叩首道,“娘娘节哀。” 傅绮筝走到门前,望向天空,哽咽着:“悠竹。” 去到景福宫时,奴才们跪在景福宫主殿外,放声哭喊着:“娴妃娘娘……” 傅绮筝绝望,愣愣地踩着台阶而上,走了入殿中,推开寝殿的门。 “悠竹。”傅绮筝轻唤道。 等了良久,却无任何回应,傅绮筝神情木讷,一步步走近,躺在床榻上的人似只在沉睡,那容颜若雪,削瘦不堪,傅绮筝一阵懊悔,为何,为何她都成了这个样子,自己竟半点不知。 守在床边的宫女退至一边,跪地奉上锦盒,啜泣道:“贵妃娘娘,这是主子留给娘娘的。” 傅绮筝颤颤伸手接过,打开匣子看见那信封上的字,泪又盈目,取出信笺,目光游走在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间,心如刀绞。 “今之故去,或为释然,但念稚子孤苦,仅此羁绊,唯将之托付于友,此去心安。再书家信一封,望转交父王,可安南郡军心。这半枚环佩与信同去,归还原主,天清朗,竹影稀,奈何此生殊途。既入紫华,欲一世淡泊,终是难逃虞诈,虽沉沦纷争,幸得知己,亦不负此生。绮筝,来世再续挚友之缘,勿念——悠竹。” 默念完这封信,傅绮筝已是泪如雨下,失声恸哭。出寝殿前,转眼间看见了那株梅花,枝折花落,残败零散,也罢,伊人已逝,就算开得再好,又有何人瞻。 傅绮筝在灵位前站了良久,殿内哭声一片,众妃前来吊唁,傅绮筝看着陈兮萦,目光如炬,舒妃不可不除,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文月等嫔位以下的嫔妃叩拜在灵位前,沁容华与周杨二位采女都念着贺悠竹昔日来的照顾,抹着眼泪,多少有些伤心。可傅绮筝转眼间却见文月一脸平静、若无其事样子,顿觉分外心寒,未言一字便走出了景福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四章 花骨销尽 回到景颐宫,傅绮筝将那封给镇南王的信和那半块玉佩装好交给年锦安,只轻言了一句:“切记务必让人送到镇南王府给镇南王,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頂點小說,www23” 转过身徐徐走入寝殿,关上门,坐在窗前,任泪肆意划过脸颊滴落,望着方桌上的棋盘,昔日还曾在此对弈,现在竟是天人相隔,如何不肝肠寸断,若她能早一刻去景福宫看看,就算贺悠竹不肯见,她也该执意闯进去,若早一刻知晓,结局是否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傅绮筝将自己在寝殿中一关就是半日,谁都不见,泪一刻也未曾干过。正如贺悠竹所言,一生难得一知己,所谓挚友,抛却位份尊卑,只道你我,不称姐妹,却共荣辱,同进退,失之痛彻心扉。 “绮筝。”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傅绮筝仍是木讷地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两行清泪暗流。 元帝推门进来,见她如此,亦是心疼,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言道:“逝者已矣。” “悠竹怎么会……”傅绮筝泪语凝噎,哪怕已亲眼所见,至今仍不愿相信贺悠竹已就此离去,自欺欺人。 “太医说娴妃的病早已愈加严重,但她不准太医禀报朕和你,也不准宫里的奴才外传。” “都怪我,我应该早些察觉才是。”傅绮筝潸然泪下,悔不当初。 “朕也没想到,娴妃竟然瞒着所有的人。” 傅绮筝静静靠在他身前。眼神迷茫无措,想到让悠竹病重之时在那景福宫孤冷的宫殿无人问津,懊悔不已。 傅绮筝再临景福宫。贺悠竹灵前,李常海展开那明黄圣旨高宣,追封娴妃贺氏为贵妃,谥号“承贤”。 傅绮筝一身素服,神色凝重,牵着贺忆南站在殿中,看着众妃祭拜。尤其是那徐徐跪下、向着灵位叩首的舒妃,此时已然臣服于承贤贵妃之下,心下虽是好受了些。但傅绮筝立誓,这恩怨绝不会就此了结! “姑……姑母……”贺忆南指着那墙上的画像,喊道。 那画像是傅绮筝亲手所绘,梅树之下。她倩影独立。 “姑母。”贺忆南哭了起来。 傅绮筝蹲下身。轻声安慰道:“忆南不哭。” 众妃一阵唏嘘,皆叹这孩子可怜,贺悠竹这一走,在宫中连半个亲人都没了。 梅林之中,花骨销尽,落红遍地,此处再无惜花之人。 傅绮筝只身前行,每踏一步。昔日的音容便不由得浮现…… 记得内府初见:“既然可以画一笔,自然可以多添几笔。” 记得她那般淡然:“这里万事不由己。我盼有何用,盼不到,不敢盼,亦不如不盼,我本无心来此,来了已安心,不愿争什么,尔虞我诈,我只是观戏之人。” 记得她曾莞尔一笑:“绮筝,对我还需如此客气吗,贵人这称呼我至今尚未习惯,还是叫我悠竹吧。” 记得慈晔宫中她曾仗义执言,救傅绮筝与帝怒之下:“皇上,可否听嫔妾一言,大学士和丞相不惜触怒皇上屡次进谏……嫔妾恭贺皇上得此贤臣。” 一步一步,一幕一幕,话音似犹在耳畔,伊人已入土为安。 不知不觉走到了梅林深处,抬眼一望那凉亭,“盈雪”二字还是贺悠竹所起,想及当日在此言笑晏晏,如今却是哀思戚戚。 傅绮筝走到亭中,背靠着柱子,倚坐着,神色颓然。 不一会儿年锦来前来禀报道:“娘娘,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傅绮筝双眸无神,淡淡道:“本来陈兮萦还可多活几日,既然悠竹去了,那她还待在这世上做什么。” “但晟宁官员门出首工部尚书的信件尚未送至,咱们没有真正的证据……” 傅绮筝扬唇哼笑道:“证据,本宫要让陈家人自己成为证据,百口莫辩。” 年锦安又道:“奴婢已经交代了陈淑仪的侍女,那婢子是个聪明人,愿意为娘娘办差事。” “本宫从前最不屑于安插眼线这等事,如今是她们逼的。” “原来姐姐在这儿,让我和蕙颖好找。” 傅绮筝头仍轻靠着柱子,微微转眼看去,文月牵着蕙颖走来。 文月看了看蕙颖,蕙颖便跑到傅绮筝跟前,喊道:“绫娘娘。” 傅绮筝沉眼看着蕙颖,伸手轻撩过她额前的边发绕到耳后,神色虽仍是郁郁,却平和了不少。 蕙颖望着傅绮筝,问道:“绫娘娘不高兴吗?” “悠竹已经走了,姐姐何苦还念念不忘。”文月劝道。 傅绮筝骤然怒视着文月,道:“放肆,是承贤贵妃。” 文月有些难堪,低下头去:“是妹妹失言了。” “绫娘娘别生母妃的气,颖儿跳舞给绫娘娘看好不好。” 文月忙道:“对对,妹妹找了乐司的舞姬教蕙颖跳舞,姐姐看看吧。”又向蕙颖使了个眼色。 蕙颖小小的个子,在亭中像模像样地跳起来,稚嫩的面庞惹人怜爱。 看着蕙颖如此乖巧,傅绮筝的唇角这才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文月又道:“承贤贵妃虽然薨了,但姐姐放心,以后妹妹定会像承贤贵妃一样帮姐姐的。” 傅绮筝斜睨着文月:“帮本宫什么?” “妹妹愿为姐姐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文月认真道。 傅绮筝不禁扯了一下唇角:“是么?” “这些年来妹妹已经改了不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莽莽撞撞只知闯祸的月儿了。”文月又沉下眸子道,“承贤贵妃这一走,姐姐身边可用之人所剩无几,舒妃和陈淑仪她们恐会更加耀武扬威、肆无忌惮,妹妹怕姐姐难以应付。” 傅绮筝淡淡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要做的是好好照顾蕙颖,这些是非纷争,有多远避多远,你是变了不少,本宫亦非当日的傅绮筝,你要是惹了祸事,本宫必定不会再如从前一样义无反顾救你,你自己好自为之。”起身欲走。 文月即道:“姐姐,妹妹是真心想助姐姐一臂之力的。” “真心也好,假情也罢,姑且当你是好意,本宫心领了,只要你谨言慎行、不惹是生非,本宫会保你和蕙颖平安无事,你若敢胡作非为,本宫定严惩不贷。”傅绮筝言罢,带着年锦安离去。 “姐姐就这么不相信妹妹了吗?”文月在身后说道。 傅绮筝停下步子,微微侧过身去,见文月眼中似涌着泪花,并无触动,不知何时已心寒至此,遂冷冷言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摄六宫事,先把你的熹和宫治理妥当了再说。”(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五章 义子 傅绮筝终日郁郁寡欢,这宫里再也没了能让她与之畅所欲言的人,满腹心事无处倾诉。『≤頂『≤点『≤小『≤说,23纵使消沉度日,但打理起六宫事务却是一丝不苟,亲力亲为,也许只有让自己埋没在这些琐事中,才能暂且忘却悲恸。 年锦安叹道:“也不知是谁蛊惑了兰嫔娘娘,竟向娘娘讨要起协理六宫的权力来了。” 傅绮筝正翻看着内府呈上的各宫花销明细,淡淡道:“本宫倒觉得是她自己的主意,现在宫里还有谁能在她耳边嘀咕这些。” “兰嫔娘娘的确是变了,如今敢向娘娘直言所求,算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熹和宫近来这几个月为何比各宫多花了这么多银子。”傅绮筝皱眉,疑惑不解。 “稍后奴婢去查查。”年锦安轻言道。 “罢了,由她去吧。”这些账目先前是由贺悠竹过目,傅绮筝猜想文月多半是在与贺悠竹叫板。 最怕的便是闲下来,总是会忍不住地想起从前。有时抱着贺忆南一坐就是半晌,景颐宫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贺忆南坐在傅绮筝膝上,仰头望着傅绮筝,奶声奶气地喊着:“娘……娘……”伸出小手不安分地想抓傅绮筝的耳环。 傅绮筝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握着他的小手贴在侧脸上,贺忆南曾是悠竹的命,从傅绮筝见到信的一刻起,亦成了傅绮筝的命。 水雾抱怨道:“姑母都会叫。娘娘就不会了。” 贺忆南呆呆地望着傅绮筝,一副想哭的模样:“要姑母。” 傅绮筝骤然含泪,这下可吓坏了水雾。跪下道:“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提了。” “好了,起来吧。”傅绮筝轻言道。 年锦安说道:“娘娘可别忘了皇上邀娘娘午后去御花园之事。” 傅绮筝点了点头,放下贺忆南,贺忆南死活不依乳母抱,吵闹着:“要娘抱……娘抱……” “快把世子带下去。”年锦安吩咐乳母道。 傅绮筝移步往殿外走去。却听得贺忆南哭了起来,喊着:“娘……” 这哭声着实揪心,傅绮筝心疼不已。只得回到殿中,从奶娘手里接过贺忆南,哄道:“乖,不哭了。” 贺忆南这才安静下来。抱住傅绮筝。趴在肩上,怎么都不肯放开。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家伙越来越粘人了。”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带上忆南一同去吧。”傅绮筝说道,抱着贺忆南走出殿去。 步撵上,贺忆南左顾右盼着,似对这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傅绮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和蔼道:“忆南要乖,一会儿不许吵闹知道吗?” 贺忆南又趴在傅绮筝肩上。头轻轻靠着,很是依赖傅绮筝。 “南世子真把娘娘当母亲了。以后离京之时可怎么舍得娘娘。”年锦安笑道。 傅绮筝轻拍着贺忆南,徐徐说道:“能回去是好事,回到爹娘身边忆南就成了宝贝,是镇南王府的小公子,到时怕是就不记得本宫是谁了。” 下了步撵,傅绮筝将贺忆南抱给年锦安,谁知一撒手贺忆南便又吵闹着要傅绮筝抱,无奈,只得抱着他一路走去。 素馨花早早地开了,环绕着轩榭,傅绮筝抱着贺忆南进去,轻轻一欠:“皇上。” 元帝转眼看见傅绮筝怀中的贺忆南,皱眉道:“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这孩子现在离不得臣妾。”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抱着?” 傅绮筝又试着把贺忆南给年锦安,贺忆南仍是抱着傅绮筝死活不撒手。 傅绮筝无奈道:“皇上也看见了。” “罢了,坐吧。”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只得抱着贺忆南一同坐下。 “花花。”贺忆南指着傅绮筝身后的素馨花丛喃喃道。 傅绮筝慰然一笑,抱过贺忆南坐到身前:“忆南,那是皇上,来,叫皇…上。” 贺忆南的目光却被茶案上的糕点吸引住了,伸手就想抓。 傅绮筝忙移开了那盘点心:“叫皇上,叫了才许吃。” 贺忆南撇嘴望着傅绮筝,苦着小脸委屈极了:“娘……” “都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元帝又拿起一块点心,伸手递向贺忆南,示意道:“来,过来。” 贺忆南一下子就笑了,看着小忆南天真的笑容,元帝遂也展颜,贺忆南这才肯离开傅绮筝,向着点心走过去,乖乖地坐在元帝旁边,拿过点心吃起来。 元帝看了一眼李常海,李常海遂让奶娘过来抱走了贺忆南,连带那盘点心一并端走,贺忆南吃得正起劲,还没缓过神来已被带离了轩榭,怎么哭闹也没用了。 傅绮筝不禁笑了笑:“皇上就是这么糊弄孩子的?” 元帝轻蔑道:“朕的贵妃连个孩子都应付不了。” “臣妾是不忍心罢了。”傅绮筝沉下眸子,默然良久才道,“臣妾想收忆南为义子。” 元帝闻言亦沉默了良久,有些顾虑地说道:“贺忆南是质子,此事非同小可。” 傅绮筝转眼看向一边的花丛,凝眸道:“臣妾知道,但忆南如今孤苦无依,在这宫里一个亲人也没了。” “真喜欢那孩子?”元帝看着傅绮筝问道。 傅绮筝徐徐点了点头,又言:“且不说忆南跟臣妾投缘、依赖臣妾,臣妾是看着他从紫华门进来的,如今悠竹把他托付给臣妾,臣妾已将他视如己出。” “那就依你吧。”元帝应道。 贺忆南身份特殊,傅绮筝收贺忆南为义子,朝野上下不免又是一片哗然,陈佟一党的反对之声最为强烈,只因其担心如此一来本就难对付的傅家又多了一个镇南王府相助。但反对归反对,只要傅绮筝心意已决,元帝则执意赞同,那此事终成定局。 “真是便宜南世子了,娘娘的义子就是皇上的义子,也算半个皇子,真不知南世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水雾笑道。 傅绮筝看着在殿中蹦蹦跳跳的贺忆南,他本就不是皇子,没有那些个亲疏顾虑,所以自己可以毫无保留地去呵护他、爱他。傅绮筝欣慰地笑了笑,“本宫虽收了忆南为义子,但也不能让他永远待在宫里。” 水雾皱眉道:“娘娘打算送他回去,可娘娘舍得吗?” 傅绮筝凝眸道:“忆南本就不该长在这深墙中,他有自己的家,本宫会尽一切可能送他回去。” 贺忆南玩累了,跑到傅绮筝面前站着,朝傅绮筝伸出小手:“娘,抱。” 傅绮筝微微一笑,将他抱起坐到膝上。 水雾又嘲笑道:“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管娘娘叫娘了,美得你。” 年锦安从殿外进来,对傅绮筝耳语:“娘娘,陈淑仪的亲哥哥陈原已相信了那封信出自陈淑仪之手,到时奴婢会让陈淑仪的宫女去接他入宫,他定不会起疑。” 傅绮筝扬唇道:“庶子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在族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既然他那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本宫就姑且让他认为他能救家族于危难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六章 匿藏(上) “主子,奴婢回来了。”柳依走到傅绮筝面前欠了欠。 傅绮筝看着柳依,冷冷斥道:“承贤贵妃病重之事,你竟敢瞒着本宫。” “主子恕罪,是……是承贤贵妃不许奴婢告诉娘娘,奴婢也没想到贤贵妃会突然……”柳依顿住了。 “本宫留你在景福宫是让你好好照顾承贤贵妃的,可结果呢?” 柳依慌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承贤贵妃病重,太医也束手无策。” “姐姐息怒,既然是贤贵妃不让柳依告诉姐姐,柳依又怎敢抗命,人死不能复生,姐姐别再闷闷不乐了。”傅吟微劝道。 傅绮筝轻靠在榻上,手支着额角,徐徐闭上双眸,一言不发。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瞒着主子。”柳依急道。 年锦安也替柳依说情:“娘娘,柳依此去为承贤贵妃守陵归来,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傅绮筝平复了心绪,淡淡道:“都退下吧。” 侍候在殿中的人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去,唯恐惹怒了傅绮筝,自打贺悠竹故去,傅绮筝在景颐宫中似变得喜怒无常。 傅绮筝心烦意乱并非仅因为伤痛未平,更多的是心系着恩怨未了,万事俱备,只待时机到来。 已是春日,但今日这天看着却阴沉沉的,似风雨欲来。 傅绮筝坐在景颐宫的院子里,看着水雾带贺忆南在院子里玩耍。贺忆南的性子开朗了不少。 “娘娘,都准备妥当了。”年锦安小声说道。 傅绮筝微微颔首,静默不语。待到傍晚时分,去往乾宁宫,知元帝与大臣们正在励政殿议事,便等在门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励政殿内人声嘈杂,隐约听见些久攻不下之类的话,商议的应是与金国的战事。 年锦安走上台阶来对傅绮筝言道:“娘娘。人已经接来了。”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过了一阵子,励政殿中的大臣们才从殿中出来。 “贵妃娘娘。”众臣行礼后离去。 那慢慢从殿中走出来的颤颤巍巍的身影。让傅绮筝心下一阵酸楚。外祖父越发年迈了,纵横官场几十载,苦苦撑着秦府,已近古稀。不知还能遮挡多久的风雨。 傅绮筝上前扶着秦相。轻言道:“外祖父慢些走。”秦相抬头看见傅绮筝,和蔼地笑了笑,拱手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搀扶着秦相徐徐走下台阶:“皇上与众位大臣商量的可是北州之事?” “正是,说起来,臣觉得金国恐并非意在攻取北州,也不知是不是臣老糊涂了才有此猜想,也就没向皇上禀明,贵妃娘娘要是知晓战事经过。不妨帮着臣思量思量。” “连外祖父都不敢肯定的事情,绮筝怎敢胡乱猜想。” “应该是臣多虑了。”秦相又笑道。“娘娘就送到这儿吧。” 傅绮筝便让随行的宫女送秦相出宫,回到乾宁宫门前,又忍不住驻足,回眸望向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舅父早已被革职,秦氏一族以后该靠谁来撑。 收回目光,却见元帝已从乾宁宫出来,傅绮筝莞尔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忘了。” 元帝笑道:“是朕邀你泛舟,怎么会忘。” “皇上国事繁忙,议政到现在,若是累了不去也罢。” “不可,朕还准备了别的东西,今日一定要去。”元帝毅然道,说着便拉着傅绮筝离去。 傅绮筝虽好奇所谓的别的东西是什么,但心下却是清楚,今夜的御河泛舟是尽不了兴了,此番前去,只为观一场预设的好戏而已。 越是临近那地方,傅绮筝心下越是忐忑,不禁有些害怕那事先安排好的一切会出什么变故。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元帝边走边问道。 “臣妾在想一会儿会看到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傅绮筝看向他,忍俊不禁:“不会又是烟花吧。” 元帝瞥了一眼傅绮筝,冷冷道:“不想看也得看。” “皇上准备的,臣妾岂能不想看。”傅绮筝轻言道,纵使期待,可今日应是看不了了。 待陈兮萦知晓消息赶去与陈原会面,再从陈原身上搜出那封“欲拿出首之信,宫城御河盼相见”的信,陈家当是百口莫辩了,铤而走险让陈原潜入宫禁只为拿那些个出首信,在所有人眼中,陈家必定是做贼心虚。 虽然真正的出首信还是送来平京的路上,城墙之事没这么快了结,但舒妃与陈淑仪里应外合助陈原潜入宫中,被元帝和傅绮筝撞了个正着,这已是重罪! 再走不了多久就要到御河畔了,傅绮筝很是期待。 此时,忽然间一个宫女跑来:“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还未待傅绮筝相问,那宫女便说道:“奴婢是熹和宫的宫女,皇上,四公主得了急症,病得厉害,皇上快去看看吧。” 傅绮筝大惊,现在一听到病症二字便是心有余悸:“四公主怎么会突然得了急症。”担忧不已。 “那先去看看蕙颖。”元帝对傅绮筝说道。 傅绮筝此刻遂已将计谋之事抛诸脑后,与元帝一同去往熹和宫。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文月迎出殿,似全然没料到二人会前来,有些诧异乃至惊惶,又忙福身:“臣妾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免礼,蕙颖怎么样了。”元帝问道。 文月支支吾吾道:“蕙颖,蕙颖……天色已晚,蕙颖已经歇息了。” 傅绮筝甚是不解,看向那宫女:“你不是说四公主病了吗?” 文月亦是惑然:“蕙颖,蕙颖好好的,并未生病呀。” “究竟是怎么回事?”元帝沉了脸色。 那宫女却道:“皇上和贵妃娘娘进去看看就知晓了。” 元帝欲移步入殿,却被文月跪在前面阻拦:“皇上,臣妾不知这宫女是哪里冒出来的,但蕙颖千真万确没有生病,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傅绮筝娥眉紧蹙,不过是想见见蕙颖,文月为何如此慌张,顿生疑心。 面对文月的执意阻拦,元帝亦是起了疑心,命人拖开文月,走入殿中,傅绮筝也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刚进了门,只见那明晃晃的匕首直刺而来,傅绮筝惊惶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元帝抱着傅绮筝一个旋身躲闪,虽是躲过,但元帝的手臂仍被那快刃划伤了一道口子。 “有刺客,护驾!”李常海惊道,熹和宫瞬时乱作一团。 文月跑进来,挡在了元帝和傅绮筝面前,对那穿着宫女装束的刺客喊道:“皇姐,你不能杀皇上。” 那女刺客目光狰狞,怒吼道:“文月你疯了吗,是宁国的皇帝害得我们大晋国破家亡,他和贺氏满门都该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七章 匿藏(下) 傅绮筝惊骇万分,如果她没有听错,文月竟然叫那刺客“皇姐!” 刺客持着匕首直指文月:“让开,国仇家恨非报不可!” 元帝护着傅绮筝慢慢挪到门边:“走。↑頂點小說,23” 二人平安撤出了殿外,那刺客也欲追出来,此时赶来的侍卫一拥而入,将刺客层层围住,亦将熹和宫里外包围,殿中的打斗一触即发。 虽是安全了,但傅绮筝仍是惊惶未定,转眼间看着元帝的手臂上的伤正流着血,慌忙拿出手绢暂且将伤口包上,等御医赶来。 “想不到那刺客竟一直藏在熹和宫!”元帝怒然。 “别打了。”殿中传来文月的喊声。 未几,里面的声响渐渐平息,刺客早已是瓮中之鳖,结局可想而知,那女刺客最终是被生擒,押至元帝面前跪下。 刺客的脸虽然已在打斗中被划伤,但傅绮筝仍能看清那面容果真与文月甚为相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刺客傲然无畏,嘴角一扬,冷冷道:“要杀就杀。” 文月失魂落魄地走来,黯然而绝望,跪在元帝面前,叩首道:“皇上。” 那刺客见此情形,竟朝文月急道:“你跪什么,起来!你是大晋文皇后的嫡出公主,是大晋的金枝玉叶。” “皇姐,认命吧,早已没有什么晋国了,四海之内皆是大宁王朝。” 刺客痛心疾首:“文月,你如何对得起父皇和母后还有大晋的列祖列宗。” 傅绮筝愕然:“你说什么?” 元帝看着傅绮筝。淡淡道:“还没听清吗,跪在面前的二位都是南晋国的金枝玉叶,她们来此。是要取朕性命的。”转过身,只言了一句,“押下去。”说完便移步离去。 傅绮筝看着眼前的一幕难以置信:“文月,你……” 元帝走了几步,见傅绮筝还愣在那里,又倒回来拉走了她:“自然会有人审问清楚,走了。” 回到乾宁宫元帝方才让太医看伤。血已浸透了手绢,傅绮筝坐在一旁,愣然出神。实难相信今夜发生的一切,文月怎么突然就成了南晋的公主,怎么会…… 元帝轻咳了两声,傅绮筝仍是发愣。并未有所反应。 “皇上的伤虽失了不少血。好在并未伤到筋骨,臣这就替皇上上药包扎。” “药放下,下去。”元帝淡淡道。 御医急忙说道:“皇上的伤虽无大碍,但仍需立即上药止血,不可轻视啊。” 元帝厉声道:“朕让你退下!” 傅绮筝一惊,这才回过神,起身过去,对太医说道:“我来吧。”接过太医手中的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 “伤了皇上的是刺客,皇上对御医发什么火。”傅绮筝轻言道。 “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多半是被她蒙在鼓里吧。” 傅绮筝轻蹙着娥眉:“臣妾怎么想都想不通,文月怎么会是南晋国的公主。”抬眼间见他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汗,这药对刀剑伤虽是有奇效,但撒在伤口上却是疼痛难忍,傅绮筝上次已经领教过了,于是一边上药一边轻吹着。 “皇上,祁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祁桓翊进来行礼:“微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随后言道,“皇上,刺客已被押入大牢,敢问皇上要派何人去审问?” 傅绮筝即道:“皇上,可否让臣妾先见见那刺客。”除了文月的身世,傅绮筝还想知晓另一件事,那疑问已困在心里许久了。 元帝应允,且未询问缘由。 傅绮筝取来细布将伤口包扎好,祁桓翊看着这一幕只觉甚为熟悉,不禁有些出神。 “还有何事?”元帝问道。 祁桓翊又道:“微臣已询问过熹和宫的奴才,那刺客的确一直藏在熹和宫中,平日扮作兰嫔娘娘的宫女,掩人耳目,以致臣等遍寻无果。” “知道了。” “微臣告退。”祁桓翊退出殿去。 紧接着年锦安又匆匆进来,欠身道:“皇上、娘娘,蕙颖公主正哭闹着要找兰嫔娘娘。” 傅绮筝想了想,说道:“把蕙颖带去沁容华宫里,让沁容华暂且照看着。” 年锦安领命离去,傅绮筝站在元帝身边,忧虑不已,文月这么一闹,凶多吉少,可怜了蕙颖。 元帝看出了傅绮筝的心思,轻声道:“她窝藏刺客,已是罪无可恕。” 傅绮筝颔首言:“臣妾知道。” “朕伤在右手,如此一来,恐多有不便……” 傅绮筝浅浅一笑:“上次皇上照顾臣妾,礼尚往来,这次该臣妾投桃报李了。” “今夜本是邀你泛舟,没想到出了此事,那就明日再去?” “不急,等皇上伤好了再去也不迟。”提到御河,傅绮筝猛地想起,今夜熹和宫这么一出,竟耽误了大事,仔细回想起来,那宫女说是蕙颖得了急症,但蕙颖并未生病,那宫女前来,其意在……调虎离山! 傅绮筝恍然大悟,那宫女就算真是熹和宫的人,多半是陈兮若身边的,如此说来难道是陈兮若识破了计谋,一时情急才出此策半路拦住她和元帝,可陈兮若哪有如此筹谋,细细想来真正识破此计的应该是舒妃,而且舒妃怕是早已知晓刺客藏在文月宫里。 再者熹和宫的人并非全都一心向着文月,文月窝藏刺客竟能瞒得如此天衣无缝,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晨起,傅绮筝梳妆更衣罢,见桌上的早膳一动未动,遂言道:“皇上不必等臣妾。” 元帝淡淡道:“别忘了,你现在才是朕的右手。” 傅绮筝会意,走到元帝身边,端起桌上的粥,一勺一勺喂他吃下,又忍俊不禁。 元帝沉了脸色:“笑什么。” 傅绮筝笑个不停,支支吾吾道:“臣妾……臣妾只这样喂过忆南。” 元帝脸色阴沉,责备道:“竟敢拿朕跟个孩子比。” “臣妾知错。”傅绮筝无奈笑道。 “罚你回头帮朕批折子。” 傅绮筝忙道:“代皇上批奏折乃僭越之举,臣妾怎敢。” “朕先看,你再照朕的意思朱批上去就是。” “可上面不是皇上字迹……” “批好的奏折是要送去让大学士过目,你爹总不至于连你的字迹都认不出吧。” 傅绮筝虽只负责在上面写几个字而已,可一日处置下来却是丝毫不轻松,想他每日如此,该有多劳累。 从这些零散的奏折中大致知晓了些关于北州战事的情况,大臣们各抒己见,不禁又让傅绮筝想起了秦相的一席话,金国也许并非意在夺取北州城……(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八章 身世 牢狱,阴冷潮湿,傅绮筝披戴着素色斗篷,走在过道中,两边皆是囚笼,从未来过如此暗无天日的地方,里面的人大都是在这儿等死的。 “娘娘这边请。”祁桓翊在前面带路。 傅绮筝在刑室中见到了那刺客,她的手脚皆被铁链拴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蓬头垢面,衣衫上尽是血痕,一个女子落到这般下场,看着可怜亦可悲。 牢婆子提来一桶凉水浇醒了她,刺客醒来,那目光哀怨寒冷,直直地盯着傅绮筝。 傅绮筝侧眼吩咐随从道:“都退下。” 随行的人退至门外等候,刑室中只剩下傅绮筝与那女刺客,一个尊贵无比,一个奄奄一息、惨贱如蝼蚁。水顺着发丝流到衣衫上,又夹杂混入鲜血,一滴一滴落地。 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是有些触目,但早已见过,也就不怕了。傅绮筝走至她身前,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取下斗篷,看着她那双怨念颇深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曾后悔那日没有一剑刺死本宫?如今让本宫看到了你这幅模样。” 那刺客将头瞥向一边,不屑作答。 傅绮筝扬了扬唇角:“你不说话也罢,如果不说话就能救文月,本宫也不必大费周章到这种晦气的地方来。” 刺客闻言,挣扎着吼道:“你们把文月怎么样了。” “她如今还是兰嫔,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也没人敢对她用刑。”傅绮筝踱了几步,淡淡道,回过身看着那刺客。“她当真是你的亲妹妹?” 刺客又是沉默。 “现在知道帮她隐瞒了?但为时已晚!”傅绮筝语气渐重,又言,“你在熹和宫藏了这些日子,想必知晓本宫是谁,你若想救她,就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刺客讥诮道:“你肯救文月?” 傅绮筝冷冷道:“本宫是看在蕙颖的份上,不忍她这么小就失去母亲。” “你想知道什么?” 傅绮筝即问:“你是谁。文月是谁?” 刺客犹豫了一阵子,才肯开口说道:“我是晋国的平乐公主,我的父皇就是死在镇南王剑下的大晋的最后一位国君。而文月是我的妹妹。” 傅绮筝笑了笑:“晋国都灭了二十年了,莫氏皇族已不复存在,你说你是金枝玉叶,让本宫如何信你?” “国破那年我只有七岁。嬷嬷带着我和即将临盆的母后从宫里逃了出来。逃亡路上母后难产,生下妹妹就去了,那个晚上天上有一轮圆月,嬷嬷给她起名为月,嬷嬷带着我和妹妹逃到了西州。妹妹实在太小,跟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就在我们走投无路之际,遇上了一户姓文的人家。母后也姓文,嬷嬷说这是缘分。便将妹妹托付给了文家,文家家境贫寒,嬷嬷就将我们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所有金银珠宝全给了他们,后来听说文月的养父就是靠着这笔钱,买了个官做。”刺客嘲道。 “文月就这么相信你所说的了?” “我有文山的亲笔书信,她不得不信,来平京之前我去过文家想找回妹妹,可文山竟已将她送入了宫中给宁朝的皇帝当妃子。”刺客眼中满是怒火。 “潜入宫中究竟是想杀皇上还是认回文月?” “我既然来了平京,当然要杀了皇帝。” “杀了皇上大宁就会灭亡,南晋就能复国了?”傅绮筝厉声追问。 刺客哼笑道:“复国谈何容易,但父皇和母后的仇不得不报。” “那你为何不敢杀本宫?”这才是傅绮筝最大的疑惑之处,已盘踞心中良久。 刺客随即说道:“是金国。” 傅绮筝甚是不解:“金国,这又关金国什么事?” “金国答应助我们复国,不过在此之前,我只能听金国之命行事。” 难怪西州的造反声势如此之大,原是在金国在从中作梗,傅绮筝又问:“你奉金国之命行事,这跟不杀本宫有什么关系?” “在我潜入宫之前,收到了金国摄政王的王命,摄政王让我不得误伤宁帝的贵妃傅绮筝,哪怕是放弃行刺,也不能伤你分毫,至于为何,我也不知。” 傅绮筝将信将疑问道:“你所谓的王命,难道只是口谕?” “那封信还在熹和宫中。”刺客又道,“我已经是死路一条,虽然没能杀成皇帝,但杀了贺悠竹也算是能弥补一点遗憾,想必父皇和母后的在天之灵也能原谅文月。” 既然有书信,那回头取来一看便知,傅绮筝正有所思,忽闻她此言,骤然震惊:“你说什么?” “文月是我的好妹妹,她虽不忍心杀皇帝,但贺氏满门也是我大晋的血仇,她听我的吩咐杀了贺悠竹,也算是告慰了死在贺家手里的亡魂。” 傅绮筝怔住了,她苦苦找了数月的幕后主凶,竟然是……竟然是文月!傅绮筝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已将一切告知于你,希望你不要食言,我死不足惜,但刺杀皇帝一事,文月并不知情,她是无辜的。” 傅绮筝已全然听不进她所言,顿时变得失魂落魄,踉跄着慢慢走出了刑室。 年锦安见傅绮筝魂不守舍地出来,忙上前扶住她,急道:“娘娘怎么了?” “怎么会是文月。”傅绮筝怔怔自言自语。 “娘娘在说什么?”年锦安问道。 心下刚开始愈合的伤就这样被再次撕裂,霎时痛彻心扉,傅绮筝站在廊道中,伸手撑着冰冷的墙面站立,潸然泪下:“竟然是文月!” 年锦安心急如焚:“娘娘……” 祁桓翊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贵妃娘娘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娘娘从里面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年锦安知祁桓翊和傅绮筝是好友,遂带着随侍的宫女去牢房外面等候,让祁桓翊留下来相劝。 “贵妃娘娘。”祁桓翊递上了锦帕。 傅绮筝微微转眼看见那熟悉之物,知自己方才是失仪了,欲拿出袖中丝绢,才想起那丝绢染了血迹已送去浆洗了,遂接过祁桓翊手中的,拭去泪痕。 傅绮筝默然站了良久,强压住心中的悲愤,轻言道:“多谢祁将军。” “是那刺客跟娘娘说了什么吗?”祁桓翊皱眉问道。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黯然道:“没什么,回去吧。”说完便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出了大牢,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七九章 求证 回到景颐宫,在奴才们眼中,傅绮筝莫名其妙地又消沉起来,从回宫至傍晚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傅吟微都不肯理会,直到年锦安从外面回来,才让她进了寝殿。 “娘娘,找到了。”年锦安呈上一封信。 傅绮筝伸手接过,信封上并未写字,只有一枚印鉴,持印之人叫“公孙明义”,此人傅绮筝从未听说过,更不会认识。 打开信封取出信来,信上的确写有不得误伤贵妃傅绮筝的话语,且指名道姓,这个公孙明义究竟是何人,傅绮筝起初想到过一人,可见这字迹与从前所见的那封信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这么说来那个摄政王应该不是郑元之了。 “娘娘从大牢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何事?”年锦安很是担忧 “刺客已交代了一切,命不久矣。” “那兰嫔娘娘呢?” 傅绮筝听到年锦安提起文月,心下便似针扎一般生疼,并未作答,只淡淡问道:“在熹和宫还搜出了什么?” 年锦安从袖中取出一枚小瓷瓶:“还有这个。” “这是何物?” 年锦安沉下眼去,徐徐吐出二字:“鸩毒。” 傅绮筝惊骇,熹和宫竟然有此毒物,她当真是小瞧了文月! “娘娘。”门外宫女喊道。 “何事?” “沁容华与蕙颖公主求见。” 听到刺客所以,纵使傅绮筝对文月已失望之极甚至有些憎恨。但一想到蕙颖,心下便百般不是滋味,她究竟该怎么做。是看在蕙颖的份上保文月一命,还是让她给贺悠竹偿命。 傅绮筝去到正殿,王氏牵着蕙吟走进来,欠身道:“贵妃娘娘。” 蕙颖一见傅绮筝便扑到傅绮筝跟前:“绫娘娘。” “这么晚了,带四公主过来所为何事?”傅绮筝问道。 “是四公主吵着要母妃,嫔妾实在没辙了,这才带她来找娘娘。” 蕙颖望着傅绮筝:“绫娘娘。母妃去了哪里,颖儿好多天没有见过母妃了,母妃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父皇关起来了?” 傅绮筝怒然看向王氏:“谁跟蕙颖说这些的?” 王氏忙道:“嫔妾怎么敢说。也不知四公主从哪儿听说的。” 蕙颖哭了起来,揉着眼睛:“绫娘娘,颖儿想见母妃,颖儿要母妃。” 傅绮筝本就意乱不安。被蕙颖这么一闹更为心烦起来。厉声道:“好了!”又对王氏道,“带四公主回去,好生照料着,她要闹就让她闹吧。”傅绮筝说完便松开蕙颖的手,不再管她,转身走入寝殿。 见贵妃如此,王氏也是无奈,蹲下来对蕙颖轻言道:“蕙颖不哭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见母妃。我要见母妃。”蕙颖不停地哭着。 年锦安劝道:“嫔主快带四公主回去吧,娘娘正在气头上。” 傅绮筝关上寝殿门背靠着,听着外面蕙颖的哭声,紧闭着双眸,如火焚心,待外面安静下来,徐徐睁开眼的一瞬,看见那桌上的瓷瓶,却是刹那心寒。 贺悠竹是因滑胎而一病不起,并非中毒身亡,这瓶鸩毒说明不了什么,傅绮筝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切只有见了文月才有定论。 春天,哪怕是景颐宫的院子里,一眼望去也能看见春色。 “义母,花花。”贺忆南摘了一朵院中小花拿过来给傅绮筝。 “南世子好不容易能叫娘呢,娘呢为何要让他称义母呢?” 傅绮筝将贺忆南抱起,慰然一笑:“忆南有自己的爹娘,他迟早会回到母亲身边,现在改过来免得回去了改不了口。” 抱了一阵子手就发酸,傅绮筝看着贺忆南笑道:“忆南又长沉了,义母都快抱不动了。” 贺忆南将那花放到了傅绮筝的发髻上。 “南世子这是在给娘娘戴花儿呢,要是娘娘有如此孝顺的小皇子该多好。”水雾感慨道。 柳依责备道:“说什么呢,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见主子都不高兴了。” 傅绮筝不禁凝眸望着那树,那孩子是不是也如忆南一样可爱。 水雾内疚道:“奴婢又说错话了,娘娘罚奴婢吧。” “义母,笑笑。”贺忆南望着傅绮筝,眨巴着小眼睛。 傅绮筝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孩子越发讨人喜欢了。 柳依瞥了一眼水雾:“瞧瞧,你还不如南世子懂事。” “如今除了皇上,就只有南世子能让娘娘开心了。”水雾叹道。 傅绮筝放下贺忆南,蹲下身对他说道:“义母一会儿要去别的地方,不能陪忆南玩,就让柳依和水雾她们陪忆南去放风筝好不好?” 贺忆南点了点头,傅绮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真乖。” 傅绮筝去到关押文月的地方,这里算不上牢房,只是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被禁军层层把守着。 推门进去,文月正蜷缩在床上,失魂落魄,一身粗布素衣,发丝凌乱,见屋中透进一片光亮,方才转过头来,看到傅绮筝,含着泪喊道:“姐姐。” 傅绮筝扬唇冷言道:“本宫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是平乐公主。” “姐姐什么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知道了。”傅绮筝徐徐说道,掸去那椅子上的灰尘,慢慢坐下,又道,“舒妃和陈淑仪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宫里的事了?” “是妹妹不小心,让陈兮若看到了,她告诉了舒妃。” “不小心?你还想瞒得天衣无缝?难道你打算把那她一直藏在宫里,藏一辈子?” “妹妹是想送平乐姐姐出宫了,起初平乐姐姐伤得重,妹妹想着等她痊愈就送她出宫,可等平乐姐姐好起来,妹妹才发现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才想着向姐姐讨要协理六宫之权。” “连舒妃都知道了你竟还瞒着本宫?你以为你对她处处忍让她就会放你一马?”傅绮筝已料到陈兮萦肯帮文月瞒到现在定是有什么打算,不然她早该捅出此事才对。 “妹妹不敢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让我把平乐姐姐交出去的,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啊。” “交出去至少能保你无事,可如今呢?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文月绝望地倚着墙角,自言自语:“皇上真的要杀我吗?” 傅绮筝本是满腔怒火,可看见文月的一瞬,她真不敢相信是会文月下手谋害了贺悠竹,她怎么敢!于是心平气和了下来,但终归是要求证那刺客的说法。 傅绮筝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悠竹的皇嗣,是不是真的是你……”却还是顿住,说不下去了。 没想到文月嘴角竟浮出了笑意,一脸坦然:“原来姐姐都知道了,没错,是我。” 傅绮筝愕然站起:“真的是你害了悠竹的孩子!”她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只能面对事实。 “不,我没有要害她的孩子,我在糕点里放的是毒药,不知为何,竟变成了红花,留她多活了些时日,不过老天有眼,最终还是让她得了报应。”(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零章 抉择 “没想到,你竟会承认得如此痛快,半点不想为自己辩解脱罪?”傅绮筝倒情愿文月不承认,这样她只会********去救文月的命,可如今知晓了真相,那眼前的人值得她救吗? 文月看着傅绮筝,越发认真地道:“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对姐姐说过假话,我与姐姐之间只有隐瞒没有欺骗,是我做的我定会承认。『≤頂『≤点『≤小『≤说,www23” “悠竹与你有什么恩怨,你竟下此狠手,怎么不连本宫一起毒死!”傅绮筝怒不可遏。 “她与姐姐没有门第悬殊,和姐姐结为好友,成了姐姐的左膀右臂,自从姐姐身边有了她,就再也没有我能立足的地方了,姐姐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只与她商量,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文月悲愤道,“我与姐姐一同入宫,姐姐从前一直照顾我,什么都帮我,可如今呢?哪怕她已经死了,都能让姐姐念念不忘,六宫之事姐姐哪怕亲力亲为也不肯让我插手,只因我不如她,我比不上她。” 傅绮筝看到文月的眼中满是仇怨与坚定,没有一丝悔意,霎时心灰意冷,欲往门外走去。 文月又开口道。“要是仅仅因为这些,或许我还会留她一命,但镇南王偏偏是我的杀父仇人,是镇南王府毁了我的一切,我是公主啊,本该与姐姐一样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镇南王的铁骑踏平了南晋国土,还将南晋的皇宫占为己有。那是我的家!” 傅绮筝停下步子,问文月道:“没有镇南王南晋国就不会灭了?” 文月不以为然:“金国不也存活到了现在吗?”又言道,“平乐姐姐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贺家,或许所有人看我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我是晋国的嫡公主,金枝玉叶,我也能如姐姐一样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就算进宫。那也是两国联姻,不是皇后也是贵妃,岂会苟活至此。” 傅绮筝只觉荒谬。沉默不语。 文月坚持道:“姐姐不信?我若是公主,那我才是姐姐最得力的帮手,贺悠竹算什么,舒妃她们算什么……” “无稽之谈。”傅绮筝打断了文月的话。文月已被那身世一说迷失了心智。将本已成定局的历史化作了仇恨。 “我本该是金枝玉叶却成了文家捡来的孩子,怪不得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爹为了哥哥的前程,把我进了宫,到头来爹出了事我竟救不了他,我有什么用,活成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拜贺家所赐!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一样会毒死她!” 傅绮筝看着文月,目光如炬。“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自己会万劫不复,可曾想到过蕙颖?” 文月怔怔道:“蕙颖,我的女儿,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不住地摇头,神智癫狂,下了床跑到傅绮筝身前跪下,摇晃着傅绮筝,“姐姐救救我,姐姐救救我,我不能死,我还有蕙颖,我死了蕙颖可怎么办。”泪夺眶而出。 “你做的这些,哪一条不是死罪!” 文月泪如泉涌:“姐姐,我恨……我恨贺悠竹,我恨她……是贺家毁了我的一切,她死不足惜。” 这字字句句,傅绮筝听着心如刀绞,仇恨竟能让文月疯狂至此,傅绮筝神情冷漠,任文月摇晃央求。 “姐姐,蕙颖不能没有我,她才三岁啊……” 傅绮筝低头看向文月,不禁反问:“那忆南呢?他才多大。” 文月顷刻冷笑道:“他是镇南王的孙子,怎么能和我的蕙颖比,我的蕙颖是公主,他算什么。” 傅绮筝深合上眸子,这就是她一直护着的好妹妹吗,悔意顿生,傅绮筝第一次后悔与文月相识,悔不当初…… 傅绮筝俯下身,掰开她抱着自己的手,移步出了门去,任文月在身后哭喊,无动于衷。 待傅绮筝出来,守卫将门拉过锁好,里面的哭声仍未停歇,但傅绮筝的心却是冰冷,从她进去到出来,没有一滴眼泪。 “娘娘。”年锦安走了过来,跟在傅绮筝身后,又问道,“娘娘可还打算救文氏?” 傅绮筝摇了摇头,不是不救,而是不知,正如先前的两难,本抱了一丝希望,若文月与悠竹的死无关,那傅绮筝当全力相救,可如今呢,文月竟是这幅嘴脸,但蕙颖是无辜的,傅绮筝又该如何抉择? 年锦安轻言道:“那刺客已经招供,此事就快了结了。” “本宫知道,容本宫想想。”傅绮筝黯然说道。 御花园中,看见那牵着纸鸢奔跑的小身影,傅绮筝心绪愈加沉重,忆南失了姑母已让人心疼至此,若蕙颖失了母亲又会怎样,如今的局面,不禁让傅绮筝想起了尹氏,至今愧对泠钰只因当年明明可以留尹氏一命,却被那些恩怨羁绊,选择了沉默旁观。 正在傅绮筝凝眸沉思之际,贺忆南看见了傅绮筝,跑过来喊道:“义母。” “娘娘,南世子跑得太慢了,这风筝怎么也飞不起来。”水雾抱怨道。 “怎么能让忆南牵着跑,万一摔了如何是好。”傅绮筝责备道,蹲下身,对贺忆南笑说,“让水雾姑姑给忆南放纸鸢,忆南在一边看好不好?” 贺忆南点了点头,把风筝给了水雾,水雾和柳依两个丫头不一会儿就把风筝放上了天,贺忆南看着高兴极了,小步小步跟了过去,一会儿便不见几人的身影,只看着那纸鸢飞在天际。 傅绮筝找了个地方坐下,放眼望去御花园皆是春意盎然,傅绮筝没有半点赏景的兴致,望着那天上的纸鸢,不知悠竹可看得见? “贵妃娘娘的兴致真好,臣妾若是贵妃娘娘,如今恐已是焦头烂额了。” 傅绮筝收回目光,陈兮萦已至面前盈盈一欠,又道:“娘娘的一番苦心竟如此付之东流,非但没算计到臣妾和臣妾的父亲,反倒让自己的好姐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着实可叹、可惜。” “文月窝藏刺客是她咎由自取,本宫还得感谢舒妃帮她隐瞒了这么久。”傅绮筝淡淡道。 “臣妾与兰嫔之间并无情分可言,臣妾之所以帮她瞒着,是因为……” “你之所以帮她瞒着,无非是想把本宫也牵涉进去。”傅绮筝打断了陈兮萦的话,言罢扬唇一笑,想起那日在景颐宫中陈兮萦与陈兮若还有文月之间的一番言谈,不难猜出那是想引起傅绮筝的注意,若傅绮筝知晓了文月宫中藏匿刺客,定会想方设法帮文月化险为夷,只是在这之前,舒妃必定会将此事捅出,傅绮筝便是知情不报,也就难逃追责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一章 金枝摧断 陈兮萦笑道:“娘娘果真聪慧,但臣妾没想到娘娘如今对兰嫔如此不上心,对熹和宫的事更是不闻不问,没有丝毫察觉,或者说娘娘把********全都放在臣妾身上了,想来着实是险,臣妾和兄长已在御河畔相见,要是那婢子晚去一步,恐就让贵妃娘娘得逞了。∏∈頂∏∈点∏∈小∏∈说,23” 傅绮筝浅浅一笑:“算舒妃的运气不错。” 陈兮萦叹了叹道:“是臣妾命不该绝,只是可怜了兰嫔,她本来可以多活几日,待到气数尽了,说不定还能有娘娘作伴,如今却只能孤孤单单上路了,臣妾还要去看看宏儿,先行告退。”说完便一欠,颇有些得意地离去。 陈兮萦走后,傅绮筝坐在那里,凝眸沉思,舒妃就此平安躲过,再下手只得另行它计,还有文月的命,留还是不留,抬头看了看那飞在天际的风筝,谁能告诉她该当如何。 刺客处决在即,时间不待人,傅绮筝再不能犹豫,就算要保她一命,也要尽快着手安排,如今已然到了该抉择之时。 傅绮筝坐在寝殿中,手里紧握着那装着鸩毒的瓷瓶,待到日落时分,才出了景颐宫。宫道内,残阳晚照,映得两边的宫墙殷红如血。年锦安端着两杯酒跟在傅绮筝身边,傅绮筝抬眼望了望晚霞,文月的生死就交由贺悠竹来定吧。 再次进了那屋子,文月仍是那副模样倚在墙角,看见傅绮筝。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傅绮筝神情冷漠,并未有所触动,宫女呈上锦衣和首饰。文月看了看那些东西:“姐姐这是?” “给她更衣梳妆。”傅绮筝吩咐道。 “是。”宫女们应道。 一番梳洗打扮,文月又变得楚楚动人,却已不似初见,亦回不到从前。 “姐姐是要接我出去吗?”文月充满了期待,她多希望傅绮筝能点点头。 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将那两杯酒放置在桌上,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关上门。 屋里一下子阴暗了下来,傅绮筝走到桌前,望着那两杯酒。凝眸徐徐说道:“这两杯,一杯是佳酿,一杯是鸩酒,你选一杯吧。” 文月怔然。愣了片刻。连连摇头:“不……我不选……” 傅绮筝看着文月道:“你不选,依律法处置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若悠竹肯原谅你,让你饮了佳酿,本宫会保你不死。” “姐姐真的不能放过我吗?”文月含泪哀求道。 傅绮筝目光冷冷,即道:“那你可曾放过了悠竹?” “我死了,蕙颖怎么办。” 傅绮筝沉了口气。徐徐说道:“蕙颖仍旧是公主,本宫会让人照顾好她。抚养她成人。” 文月急道:“不,蕙颖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让别人来养。” 傅绮筝看了一眼那两杯酒:“本宫不是没有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若想活命,就必须得有选择。” 文月指着那两杯酒,神色惶恐:“可这里面也有毒酒。” “那毒还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不然,本宫可没有这东西。”傅绮筝淡淡道。 “姐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情形吗,那是夏鸾惜想害我,是姐姐不顾一切提醒了妹妹。” 她不提还好,一提,傅绮筝心下愤然,冷冷道:“也是悠竹想了法子帮你过了初选。” 文月讥诮道:“姐姐是想让我给贺悠竹偿命?” “本宫说过了,要是你喝了无毒之酒,本宫会尽全力保你不死。” “这么说姐姐是能救月儿的,又为何要让月儿选呢,月儿不想死。” “本宫早就告诫过你,你若敢胡为,本宫必严惩不贷,窝藏刺客,谋害嫔妃,你本该与那刺客一道被处以极刑,如今本宫让你选,给了你活命的机会,已是动了恻隐之心。”傅绮筝厉声道。 文月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在两杯酒前犹豫不决,那手颤抖着,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她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看看傅绮筝,希望从她的表情上能察觉出什么。 但傅绮筝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那两杯酒是由年锦安所备,哪一杯有毒哪一杯无毒,连傅绮筝不知道,也是她故意如此安排,就怕此时会于心不忍。 文月忽又大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让贺悠竹来定我的生死,她凭什么。” “善恶一念,生死一瞬。” 文月闭着眼,正准备端起那右边的酒杯,顷刻又顿住了,她还是下不去手。 傅绮筝徐徐落坐,文月收回手,跟着坐下,神情已然绝望,又潸然泪下:“我恨……” “恨有什么用,你那么恨舒妃,到头来你闹这么一出竟救了她的命。”傅绮筝言道,这宫里只知到恨的人最无能。 文月唇角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就算到最后饮了那杯有毒的酒,我恨尽所有人,也不会恨姐姐,姐姐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没有姐姐,我想我怕是活不到现在,我的命在姐姐手里,姐姐让我选,是应该的。” 傅绮筝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来世,再也不要入这深宫。”文月紧紧合上眸子,泪水滑落。 傅绮筝仍是静静地坐着,就算心软她也不能阻拦,若文月不饮这两杯酒亦是死路一条,而自己再也做不到义无反顾去救她,文月的命只能由天定,她则顺天而行。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烛光微弱,映着文月泪痕犹未干。 “我想见蕙颖。” “她在沁容华那儿,过得很好,你想让她见到你这副模样?” “我是将死之人,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 傅绮筝遂也心软了,命年锦安去接了蕙颖前来。 “母妃,颖儿好想你。”蕙颖见到文月,扑到她跟前,很是高兴。 文月把蕙颖紧紧抱在怀里:“蕙颖,母妃对不起你。” 骨肉分离乃傅绮筝最不愿看到了一幕,遂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她们母女,让她们母女依偎相叙。 “母妃,我们回去吧。” “母妃犯了错,现在还不能走。” “母妃犯了什么错,颖儿去求父皇,父皇一定会原谅母妃的。” 文月摇了摇头,莞尔道:“颖儿乖,母妃要是出不去了,以后就要听绫娘娘的话。” “父皇为什么不肯原谅母妃。” “因为……” “好了,你这是要让蕙颖恨皇上吗?”傅绮筝冷冷道,俯下身向蕙颖招了招手,“来,到绫娘娘这儿来。” 文月拉着蕙颖的手,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松开了,让蕙颖去到傅绮筝那里。 傅绮筝牵着蕙颖去往门外,让年锦安送蕙颖回去。再进到房里时,文月已经端起了一杯酒,送至嘴边,倏尔一饮而尽。 傅绮筝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愣住了,她猜不到结果,直到文月的嘴边渗出了血丝,便知一切已成定数,酒杯落地,声音清脆。 天终是不愿饶她,悠竹亦不愿原谅,傅绮筝走入房中,从袖里取出那封早已写好的能救文月一命的信,置于那烛火上焚为灰烬……(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二章 祸起春池(上) 从那院子出来,那两盏引路的宫灯,照亮前路漫漫。¤頂點小說,23傅绮筝心下已漠然,一樽芳酒月下凄凉,五载情谊烟云幻散。 “娘娘,在浣裳局的方氏该怎么办?”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想了想,徐徐说道:“文月既已承认那糕点是她调换,且不论是下了毒还是放了红花,方毓秀的罪名可以洗清了。” 一夜之间,兰嫔文氏畏罪自尽,留下了一封按了指印的认罪书,方毓秀得以昭雪,复嫔妃身份,得晋婕妤,封号静。 “多想贵妃娘娘帮嫔妾洗清冤屈。”方毓秀叩拜在景颐宫中。 傅绮筝轻言道:“是本宫冤枉了你,还你清白是应该的,这几个月委屈你了。” “嫔妾能保住性命已经知足了,浣裳局的姑姑对嫔妾很好,嫔妾知道这是娘娘的意思。”方毓秀很是感激,热泪盈眶。 “都过去了,快起来吧。”傅绮筝莞尔道。 傅吟微上前扶起苏毓秀,笑道:“静婕妤以后要多加留心,连自己的糕点被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 一场风波平息,依旧春暖花开。而傅绮筝心下压着的还有一块顽石,舒妃过得日渐安稳起来。傅绮筝心有不甘,但上次已错失了机会,如今想再下手恐难。 御花园中满目春光无心赏,唯有那飞在云间的纸鸢,让傅绮筝沉重的心绪微微释然。 傅绮筝沉下眸子略有所思了片刻,再抬眼时。已不见那飞得好好的纸鸢去了何处,吩咐年锦安道:“让水雾她们带着忆南慢些跑,别摔着。” “不好了。三皇子落水了,快来人呀,三皇子落水了……” 一阵急促的喊声,接着一个宫女边喊边跑了过来,傅绮筝让年锦安去拦下了那宫女。 “发生了何事?”傅绮筝问道。 “参见贵妃娘娘。”宫女一欠,支支吾吾道,“三皇子落水了。好像……好像是南世子推的。” 傅绮筝骤然大惊,顾不得多想,快步赶了过去。还未走近便听到哭声传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三皇子推到池里。”佟书锦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傅绮筝快步走上前去问道。 围在池边的众人施礼,佟书锦也只能跟着一欠:“见过贵妃娘娘。” 嚎啕大哭的并非贺忆南,而是全身湿透站在佟书锦身边的三皇子泠宏。 佟书锦言道:“贵妃娘娘来得正好。南世子竟敢将三皇子推入水中。若不是嫔妾及时发现,皇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傅绮筝再一看跪在地上的柳依和水雾,水雾亦是浑身湿透了,贺忆南站在一边,有些怯懦地望着佟书锦。 “说,发生了何事?”傅绮筝问柳依她们道。 “主子,是纸鸢掉下了。奴婢和水雾去捡,回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落水了。还是水雾把三皇子救起来的。”柳依战战兢兢说道。 她们二人竟无一人看见了经过,傅绮筝怒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看着世子的!” 水雾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有些瑟瑟发抖。 傅绮筝看着佟书锦,问道:“佟贵人口口声声说是忆南推的,可有证据?” 泠宏指着贺忆南大声说道:“就是这个野孩子推的本皇子。” 听到泠宏的话,傅绮筝顿时气极:“放肆!” 贺忆南躲到了傅绮筝身后:“义母。” 傅绮筝看着贺忆南的眼里虽是恐惧,但没有一滴眼泪,她相信贺忆南不会撒谎,此事定有蹊跷。 “宏儿,本宫的宏儿怎么样了。”舒妃匆忙赶来。 “母妃。”泠宏委屈地扑到舒妃怀里。 “谁把本宫的宏儿害成了这个样子。”陈兮萦心疼不已,又吩咐随从道,“快带皇子回宫,速请太医来看看。” 佟书锦在这儿站了这么大一阵子,只顾着兴师问罪,毫不关心泠宏的身子是否有损,这是为何,傅绮筝心下多少是清楚了些。 “嫔妾要是再晚来一步,只怕泠宏皇子被南世子推下水淹死了都不知。”佟书锦心疼道。 陈兮萦瞬时怒视着贺忆南:“你胆敢推本宫的宏儿!” 傅绮筝将贺忆南交给年锦安照顾着,冷冷道:“此事经过尚不清楚,舒妃别气昏了头就不辨是非、胡乱指责。” 陈兮萦这才注意到了傅绮筝的存在,沉眼欠了欠:“贵妃娘娘。” 傅绮筝扫视着周围的人:“有谁亲眼看见了是南世子把三皇子推入水中的?” 周围的奴才无一人敢开口,低着头站立。 “三皇子落水时身边只有南世子,不是南世子推的,莫非是三皇子自己跳下去的不成?”佟书锦嘲道,“差点忘了,南世子现在是贵妃娘娘的义子,多半有贵妃娘娘撑腰,小小年纪才敢如此放肆。” “既然没人亲眼看见,如此便不能证明是忆南推的泠宏,一切只是佟贵人的猜测。”傅绮筝正色道。 陈兮萦勾起一抹冷笑:“贵妃娘娘如此包庇南世子,是何居心,难道臣妾的宏儿就这样白白遭了罪?” “若真是忆南所为本宫绝不会包庇,同样,若不是忆南做的,本宫也能容忍有人妄加罪名到一个孩子身上。”傅绮筝语气渐重。 “贵妃娘娘执意如此,臣妾无话可说,但臣妾也绝不会让臣妾的宏儿白白受了委屈,不为宏儿讨回个公道,决不罢休。”陈兮萦言罢施礼,怒然离去。 一番争执无果,不欢而散,傅绮筝带着贺忆南回到景颐宫,坐在殿中看着贺忆南又问道:“忆南真的没有推三皇子吗?” 见贺忆南无辜的眼神,傅绮筝已然坚信不是他所为,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沉默不语,这些个阴谋算计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应该看着世子的,娘娘责罚奴婢吧。”水雾内疚道。 “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他,才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傅绮筝抱着贺忆南,愧疚不已。 柳依小声说道:“落水的可是三皇子,而南世子只是……”事态的严重性已可以预料。 “此事舒妃应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也不知皇上是否会相信南世子。”年锦安无奈叹道,“毕竟世子和皇子,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宫女进来禀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三皇子回宫后就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据说落水时头也磕伤了,皇上已去了宛福宫。” “风寒外加受伤,这下事情怕是严重了。”年锦安担忧道。 傅绮筝眉间亦是顿生忧虑,抱着贺忆南一言不发。毕竟是皇子,无论其母如何,他也该是心疼那孩子的。没有证据,她唯一的筹码,只有他的信任。 没过多久,李常海就来了景颐宫:“贵妃娘娘,皇上宣娘娘和南世子去宛福宫。” 傅绮筝点了点头,沉着眸子站起身来。 李常海又言道:“三皇子落水受了寒,现在病得不轻,加之还受了伤,舒妃娘娘怜子诉苦,皇上正在气头上,娘娘可要与皇上好好说才是,等皇上气消了,兴许此事就过去了。” 傅绮筝颔首道:“本宫知道了,多谢李公公提醒。”言罢牵着贺忆南去往宛福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三章 祸起春池(下) 宛福宫宫门前,下了步撵,贺忆南躲到了傅绮筝身后,不敢进去。⊥頂點小說,23傅绮筝看着贺忆南,和蔼的笑了笑,轻言道:“忆南别怕,有义母在,没人能欺负忆南。” 贺忆南似是听懂了,这才肯让傅绮筝牵着进去。 “皇上可要为三皇子和舒妃姐姐做主呀,三皇子好好的如今病成了这个样子,舒妃姐姐是三皇子的母亲,心里该……” “贵妃娘娘到。” 傅绮筝牵着贺忆南走入殿中,见那在殿中诉苦的是佟书锦,不是陈兮萦。 “臣妾参见皇上。”傅绮筝福身道。贺忆南在一旁紧紧拉着傅绮筝的裙子,胆怯极了。 “起来吧。”元帝淡淡道,“舒妃说是贺忆南把泠宏推到了水里,致使泠宏受了伤还染了风寒,可有此事?”虽然语气平和,但也不难听出夹杂在里面的怒气。 傅绮筝想也不想即道:“回皇上,绝无此事。” “贵妃娘娘到现在还在包庇南世子,臣妾的宏儿躺在里面浑身滚烫,高烧不退,难道一切都是宏儿咎由自取吗?”陈兮萦眼眸通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三皇子是如何落的水,佟贵人心里清楚。”傅绮筝面无表情地说道。 “嫔妾当然知道,嫔妾的侍女目睹了一切。”佟书锦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 那宫女跪下道:“回皇上,当时奴婢正陪着三皇子去池边玩耍。发现南世子一人在那里,三皇子想要与南世子一起玩,南世子非但不肯。还将三皇子推入了水中。” 傅绮筝不禁扬唇冷笑:“先前本宫问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承认看见了经过,这就急着改了说辞?” “奴婢是怕贵妃娘娘责罚才不敢道出实情,如今在皇上面前,奴婢只能实话实说。” 佟书锦忙道:“皇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南世子如此乃是谋害三皇子无疑。” 傅绮筝看着元帝道:“皇上。忆南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推得动泠宏。” 佟书锦哼笑道:“小孩子推小孩子需要多大的力气。” 宫女又道:“回皇上,那时三皇子正在池边。南世子虽没使多大力,但三皇子一个不稳就掉下去了。” “委屈了三皇子,本是一番好心想与南世子玩耍,竟遭此飞来横祸。病成这个样子。”佟书锦一脸心疼的模样。 傅绮筝怒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泠宏委屈,舒妃和佟贵人如此冤枉忆南,忆南就不委屈?” “臣妾的宏儿病成了这个样子,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只想为宏儿讨个说法,已有证言证实,但贵妃娘娘还在百般维护南世子,娘娘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吗?”陈兮萦愤慨道。 佟书锦又跪在地上恳求:“皇上可要为舒姐姐和泠宏皇子做主啊。” 傅绮筝斥道:“你少在这儿雪上加霜,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 “够了!” 厉声传来。傅绮筝愣住了,徐徐转眼看去。只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寒极。 “娘娘不好了,三皇子抽搐了。”里面的侍女跑出来说道。 元帝和陈兮萦急忙进去看望,佟书锦也跟着进去,殿中只留下了傅绮筝和贺忆南。 “义母。”贺忆南望着傅绮筝喊道。 傅绮筝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莞尔道:“乖,不怕。” “太医一定要救救宏儿,他是我的命啊……”殿中传来了陈兮萦的哭喊声。 听着里面的动静,似已乱作了一团,现在他只怕是更气了吧,傅绮筝蹲在地上,轻轻抱着贺忆南,连傅绮筝都不知道泠宏是如何掉入水中的,加之没有证据,更是百口莫辩,她唯一能赌的,就是他的信任。 在外面静默等了良久,在见他时脸色已阴沉至极,还有什么比躺在病榻上的孩子更绊人心。 傅绮筝站起身来,沉着眸子,只听闻他冷冷一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泠宏落水不是贺忆南所致。” “臣妾一时找不出证据……”傅绮筝短短一句,满是无奈,又毅然道,“但臣妾相信此事绝非忆南所为。” “皇上,既然贵妃娘娘拿不出证据,又已有宫女证词证实此事的确乃南世子所为,想必事情真相再清楚不过了。”佟书锦义正言辞。 “佟贵人所谓的证据就是这奴婢的一句话吗?她是你的侍女,自然为你命是从。”傅绮筝瞥了一眼佟书锦,冷笑道。 “既然贵妃没有证据,那泠宏落水之事贺忆南逃不了干系。” 傅绮筝闻言,慌忙道:“皇上,忆南只是一个孩童,他知道什么。” “三皇子是皇子,致三皇子落水受伤如今又病得如此之重,如此大的罪过,稚子无知不代表有罪不罚,就算不用大刑,也当有所惩处。”佟书锦说道。 “佟贵人竟想对一个两岁的孩子用刑。”傅绮筝愕然。 陈兮萦随之言:“臣妾的宏儿病成这个样子,就算贵妃不顾臣妾作为母亲的感受,总得要给皇上一个交代,贺忆南受不得痛,臣妾的宏儿就该受这份苦吗?” “义母。”贺忆南转过身抱住傅绮筝,目光满是恐惧。 傅绮筝惶然敛裙跪下,将贺忆南护在怀里,看着元帝道:“皇上,无论忆南是否推过三皇子,没照看好忆南是臣妾的过错,若一定要有人为此事担责的话,臣妾甘愿领罪。” “就算贵妃娘娘愿意承担,那也不代表南世子就无事了。” 傅绮筝怒火顿生:“佟书锦你!” 佟书锦一脸坦然道:“贵妃娘娘别怪嫔妾,嫔妾实在是心疼三皇子,贵妃娘娘没当过母亲,自然体会不到舒姐姐心中的苦楚。” 陈兮萦抹着眼泪:“宏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佟书锦忙劝慰道:“舒姐姐放心,三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儿子的病,生母的泪,还有什么比这更剜心的呢。傅绮筝再也不欲辩解了,静候发落吧。 “既是贵妃的疏漏所致,发俸半年以儆效尤,至于贺忆南,有错当罚,念他年幼,笞责十下,以示惩戒。” 傅绮筝慌忙求情:“皇上……”笞刑虽是最轻的刑罚,但贺忆南才两岁,哪怕是十下也是重责。 元帝并未理会傅绮筝,径直去往寝殿看望泠宏,陈兮萦仍是哭得梨花带雨,跟了进去。 傅绮筝跪在地上,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走得那么决然,看也不曾看她一眼,不禁自嘲,他应该如此生气不是吗?不留情面只因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儿子,哭得正委屈的,是那孩子的母亲,她傅绮筝在这里算什么!竟还敢奢求他相信,可笑。 “娘娘。”年锦安进来欲扶起傅绮筝。 再无回转的余地,傅绮筝轻轻叩首:“臣妾领旨,谢主隆恩。”站起身,牵着贺忆南出了宛福宫。 李常海已等在院子里,拿着笞板,有些无奈地拱手说道:“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但娘娘放心,奴才知道轻重。” “李公公可要好好办差事呀。”佟书锦站在殿门前,看着外面,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十下鞭笞,每一下都似针扎在傅绮筝的心上,泪如雨下,紧紧攥着贺忆南的手,贺忆南疼得直哭,傅绮筝心如刀绞,终归是她没能保护好这个孩子。 离开前,傅绮筝回眸凝望了一眼宛福宫,如今这宫殿里,父、母、子团聚相守、得享天伦,真好。 唯她默然转身背着贺忆南离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四章 断线纸鸢 李常海虽看在傅绮筝的份上已手下留情,但无奈佟书锦在场,也不敢太过草率,贺忆南仍是受了伤,纵使没破皮流血,这一片淤青红肿让傅绮筝亦是心疼,润了眼眸,轻轻地为他擦着药。『頂『点『小『说,23 “皇上显然还是顾及到娘娘的,罚俸半年对娘娘来说算不得什么。”年锦安轻言道。 傅绮筝愤然道:“那忆南呢,我倒情愿这板子打在我身上,他还是个两岁的孩子,泠宏皇子的身子金贵,忆南的命就如蝼蚁吗?” 年锦安又道:“这事出突然,奴婢会去查清缘由,定有人看见了经过。” 傅绮筝苦笑道:“查清了又如何,忆南已经挨了板子受了痛,覆水难收,所谓还了清白,无非就是拿回那点月例银子,本宫还真不在乎,没被打死,我们母子就饿不死。” “娘娘别说气话,皇上也是心急……” “他顾他的皇子,我管我的儿子。”傅绮筝冷言道,拉过被子替贺忆南盖好。 清晨,傅绮筝正在寝殿中给贺忆南念着诗,忽闻柳依说道:“娘娘,皇上昨日留宿在宛福宫了。” “打听这些有何用?” “皇上从前都不怎么理会舒妃母子的,如今……”柳依支支吾吾。 “从前是从前。”傅绮筝不禁冷笑。 傅吟微看着趴在床上的贺忆南叹道:“这要真是姐姐的儿子,皇上大概就下不去手了。” 年锦安说得对。世子、皇子,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这里不是贺忆南该久留的地方。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傅绮筝凝眸想着。 “娘娘,皇上赏了好些东西来,娘娘快出来看看吧,还有不少是给南世子的呢。”水雾进来说道。 傅绮筝去到主殿一看,果真送来不少东西,不禁哼笑。这算什么。 “皇上一面罚了娘娘俸,一面又给娘娘送东西来,说明皇上的气已经消了。”年锦安说道。 “原来皇上也会阳奉阴违。”柳依笑道。 水雾亦是高兴:“奴婢就说皇上哪会为了舒妃娘娘和三皇子就对娘娘不管不顾了。” 傅吟微看了看柳依和水雾她们。小声言道:“你们难道看不出现在的关键不是皇上生不生气,而是姐姐心里怨着皇上呢。” “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那些给孩童的东西,送去宛福宫给三皇子。”傅绮筝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神情冷漠。言罢转身进了寝殿。 年锦安惊道:“娘娘这……”话还没说完傅绮筝已将寝殿门关上了,可见心意坚决,年锦安等人遂也无奈,只得照做。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人或物前来叨扰,傅绮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景颐宫日渐冷清,听闻宛福宫如今则其乐融融,舒妃获宠。那些立后之声又伺机此起彼伏。 如此处境,多半又是惹了君怒。傅绮筝心知肚明,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傅绮筝这次片刻不曾后悔当日所为。 舒妃靠一个皇子就挽回了君心,而之前宠冠六宫的贵妃则被冷落了大半个月。为了一个毫无血缘亲情的孩子,被罚了俸又失宠,傅绮筝已然成了宫里最大的笑话。 “现在外面传得越来越难听了,主子被罚了俸不假,但这六宫仍归主子打理,主子应该好好教训教训那帮嚼舌根的人才是。”柳依气道。 傅绮筝正为贺忆南缝制着新衣,闻言却是淡然,徐徐说道:“心下无鬼,何惧谣言,本宫若罚了他们,岂不显得本宫是让她们说中了,恼羞成怒。” “外面的人都说什么了?”傅吟微问道。 “她们说主子无子便想收个义子来留住皇上的心,可假的就是假的,怎么比得过生了三皇子的舒妃。” 十指连心,那针扎入指尖生疼,傅绮筝纤指上的一滴血煞是刺目。这可吓坏了柳依,连忙请罪:“奴婢该死,是奴婢多嘴了。” 傅绮筝抿去那滴血,静默不语,继续缝制着。过去了十几日,贺忆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殿里活蹦乱跳,这些日子他也跟着傅绮筝闷在景颐宫里,自上次被打了板子后,再也不敢提出到外面去玩了,但总站在门前看着外面。 傅绮筝早已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哪个孩子不贪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绝不是说给她傅绮筝听的,之所以足不出户不过是想清静清静罢了,并非怕了谁。 春末夏初,韶光不可辜负,傅绮筝绘了一只大雁,年锦安扎成了风筝,带着贺忆南去到御花园绿草如茵处,寸步不离贺忆南,这宫里处处皆是危险,比水更可怕的,是人心。 “主子别的不画,为何偏偏画了只大雁上去?”柳依惑然问道。 年锦安叹道:“大雁南飞,那里是南世子的家,娘娘心里整日想着要送世子回去呢。” 能出来玩耍,贺忆南很是高兴,举着风筝给傅绮筝:“义母放。” “还是奴婢来吧。”水雾笑道。 傅绮筝拿过风筝笑了笑:“忆南都开口了,本宫岂能不答应。” 多少年没放过风筝了,牵着线跑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将那风筝送上天去,贺忆南跟着傅绮筝跑着,傅绮筝已累得气喘吁吁,虽满头大汗,却是格外尽兴,早已将那些是非恩怨抛至九霄云外。 年锦安忙上前替傅绮筝擦汗。 “义母快跑。”贺忆南急着喊道,停下来这么一小会儿,那风筝又摇摇欲坠了,傅绮筝收了收线,顾不上擦汗就想跑,又觉衣裙不便,索性褪却曳地外裳。 傅绮筝与贺忆南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跑在草地上,嬉笑玩耍。绿地之上,那一袭鹅黄纱裙随风飞舞,她早已忘却纷扰,唯有笑靥如花。 “主子玩得就像个孩子一样。”柳依笑道,与年锦安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幕。 年锦安喟然:“这半年来诸多变故,娘娘总是郁郁寡欢,久不见娘娘这般开心。” “皇……皇上。”柳依愣愣惊道,赶紧与年锦安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元帝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目光则一直望着那里。 想她傅绮筝纵横六宫,放起风筝来竟然没辙,不禁埋怨放个风筝怎么比掌管后宫还难,一路跑一路掉,怎么都飞不高,“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歇会儿……。”傅绮筝停下步子,虽累得直喘气,仍是笑容满面,将线轴给了水雾。 “义母,风筝。”贺忆南很是高兴地望着天上。 水雾才是个放风筝的高手,就这么会儿功夫,风筝已飞在云间。 傅绮筝抹着额头的汗水,望着那天上的风筝微微一笑,转眼间,看见了那身影,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傅绮筝沉眼欠了欠,然后转过身对水雾和贺忆南轻言道:“回去吧。” “啊,可这风筝怎么办?”水雾惊讶。 傅绮筝未言一字,拉过那牵着风筝的线一扯,顷刻线断,然后牵着贺忆南走了。 待傅绮筝走后,水雾这才看见元帝沉着脸色站在那里,赶紧施礼,再抬头时,元帝已带着随从漠然离去。 那天际的风筝,没了牵着的线,越飘越远,俄而没了踪影,大概已经坠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五章 心结难解 贵妃失宠已近一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景颐宫却是凉快,只因门可罗雀,显得格外清冷。 柳依从外面进来,高兴道:“主子,皇上下令将佟贵人的侍女杖毙了。” 傅绮筝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又如何,她的宫女多得是,再不济舒妃赏几个自己的婢子给她也不会亏了她,如今舒妃圣眷正浓,要什么没有。” “主子怎还没猜到,佟贵人的宫女就是那日诬陷南世子之人,静婕妤已向皇上言明了真相,三皇子是自己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怕被舒妃责备,于是说是南世子推的。” 傅绮筝不禁一笑:“皇上连本宫都不信,还会信静婕妤的话?” “娘娘……”面对固执的傅绮筝,水雾也急得直跺脚。 没过多久,年锦安又匆匆进来,看着傅绮筝面无表情,便知她仍未释怀,本不欲开口,最后还是无奈禀道:“娘娘,皇上宣娘娘去乾宁宫。” 傅绮筝扬了扬唇角,沉默不语,拿着手中的书卷静静翻看着。 殿内顷刻安静了下来,年锦安微微叹息,摇了摇头,已然知晓了傅绮筝的意思,遂出去打发了来传话的奴才。 “娘娘怎么还不肯原谅皇上啊。”水雾小声嘀咕道。 年锦安回来叹道:“自古心结难解,更何况这个结来自于一个孩子,偏偏是娘娘没有的。” 傅绮筝淡漠地听着,早已不再为此闹心。只因心寒。 过了一阵子,水雾欢欢喜喜地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傅绮筝与元帝总算能冰释前嫌之际。傅绮筝想也不想即道:“景颐宫又没有皇子,皇上来做什么,把殿门关上。”反正已僵成了这个样子,不怕再雪上加霜。 “啊……”水雾大吃一惊,又支支吾吾,“奴婢……奴婢可不敢。” 傅绮筝抬眼扫视着殿内的一众侍婢,都胆怯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傅绮筝将殿内侍候的人全部打发了出去,将寝殿门关上,落锁。 “参见皇上。” “贵妃呢?” 宫女们敛声屏气不敢言语。只有水雾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紧掩的殿门。 元帝走到殿门前,沉默了一阵子才喊道:“绮筝。” 等了良久,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仿若无人。欲推开那门。无奈紧锁。 傅绮筝静静地站在窗前,凉风习习,任这清风吹乱青丝,但心却如止水一般宁静。 奴才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元帝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别说见她一面,那紧闭的门里面连话都没传出过一句,哪个君王会有如此耐性。果然没过几日。景颐宫又恢复了平静,大概是放弃了。至于那些个赏赐,送来退去送来退去,也就不再折腾了。 傅绮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少有言语,每日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要么陪贺忆南玩,要么看书练字绣绣缝缝打发时日,只有那桌上的棋自故人去后,再没碰过,玉子已冰凉。 “主子,皇上召嘉懿长公主入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便是水雾丫头:“公主在哪儿?奴婢好久没有见过公主了。” 柳依白了她一眼:“皇上召进宫的,当然是在乾宁宫。” 水雾一脸央求的模样:“娘娘。” 傅绮筝只淡淡说了句:“去吧。” 年锦安笑道:“皇上召嘉懿公主多半是来当说客的。” 就在景颐宫的众人翘首以待嘉懿前来缓和傅绮筝与元帝的关系时,却只见水雾一个人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回了景颐宫。 “公主呢?”柳依忙问道。 水雾吞吞吐吐:“公主……公主她出宫了。” “难道皇上召见嘉懿公主不是为了来劝姐姐吗?”傅吟微有些失望。 “是倒是,不过公主知晓了来龙去脉,竟比娘娘还生气,对皇上说她是傅家的人,不会帮着皇上委屈了小姑,让皇上另请高明,当即就将这差事推了,然后就出宫了。” 水雾又对傅绮筝说道““公主让奴婢转告娘娘,说这事娘娘做得没错,就该好好给皇上点颜色看看,千万别原谅皇上,尽管怄气,至于罚俸之事,公主让娘娘把她的月例银子直接拨到景颐宫来,要是不够再从宫外送进来,公主让娘娘放心,傅家绝不会委屈了自家女儿。” 年锦安忧虑不已,摇头无奈道:“公主这是火上浇油啊。” 傅吟微却笑说:“没想到皇上也会众叛亲离,连长公主都不愿帮忙。” 傅绮筝嘴角则浮出了一丝未被人察觉的隐隐笑意。 这几日登门的嫔妃渐渐多了起来,从沁容华到周杨二氏,都来尝试过当说客,结果仍是连傅绮筝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回去,贵妃的固执让不少想抢这功劳的人最终望景颐宫而却步。 而景颐宫的人却担心傅绮筝再这样磨下去,只怕会把元帝最后一点耐心都给磨光了。果真没过多久,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景颐宫再无人问津。 一日,年锦安进了寝殿,先遣走了殿里侍候的人,方才对傅绮筝说道:“娘娘,奴婢在外面拾到了这个。”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 傅绮筝侧眼一看,只觉那字迹极为眼熟,接过信拆开来一看,果然是他,傅绮筝看着那信,蛾眉紧锁,轻声念叨着信中的一句:“以国当庐,山河作礼,城池为聘,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说什么?”年锦安不解问道。 傅绮筝心下又不安起来,不禁回想起郑元之那日所言,山河作礼城池为聘,难道郑元之指的是要用江山与他交换自己,如今与大宁交战的只有金国,难道那金国的摄政王果真是郑元之?可这几封信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又作何解释。 焚了此信,傅绮筝对这封信的内容并为过多留心,如今宁朝与金国的战事虽还未平息,但金国哪儿有本事能夺下宁朝的江山,她担忧的则是这宫里竟还有细作,若郑元之真的是那个叫公孙明义的金国摄政王,那他的眼线不就是金国的细作,金国的细作已潜入宁宫,这事态可就严重了。 年锦安见傅绮筝焚了那信后,皱眉沉思着,于是轻唤道:“娘娘。” 傅绮筝忙问:“姑姑在何处发现的那封信?” “就在院子里的树下。”年锦安又问,“娘娘可知那信从何而来?”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既是同一个地方,多半是同一人所为,可这人究竟是谁?傅绮筝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此人在宫中隐匿了如此之久,且两次送信都极为谨慎,若要查找,一时间却无从下手。 “娘娘,不好了,乾宁宫那边来人说皇上又动怒了。” “皇上发火,为何要来告诉本宫。” 水雾小声说道:“是……是李公公说除了娘娘无人能劝,这才差人前来请娘娘。” “如今他们应该去找舒妃才是,本宫去了只会雪上加霜,惹皇上更气。”傅绮筝冷言道。(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六章 冰释 傅绮筝到底还是心软了,再铁石心肠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去到乾宁宫时李常海正与陈兮萦在殿门前说着什么,背对着这边,以致傅绮筝走近时,李常海一见傅绮筝大惊失色:“贵……贵妃娘娘。+頂點小說,23” 陈兮萦欠了一欠:“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本就觉得这事有端倪,见李常海这副模样,傅绮筝更是起了疑心,默不作声,也未理会二人,径直往励政殿走去。 李常海惊慌,想追上来,可又不敢放陈兮萦进去,两处为难,最后只得在门前拦着。 励政殿的门紧掩着,里面砸得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傅绮筝正欲推门,只听里面传来声音。 “你确定这招管用?” “皇上放心,只要皇上照臣弟说的做,事先冷落娘娘一段时日,在加上今天这一出,保证贵妃娘娘回心转意。” “朕姑且再信你一次。” “等贵妃娘娘一来,皇上就佯装龙颜大怒,贵妃娘娘见此情形,肯定会心软,好言相劝,皇上只要抓住机会好好解释,相信很快就会冰释前嫌。”凌彬蔚信心十足,又叹道,“看来当皇上也没什么好的,佳人太多顾此失彼,臣弟也是看在皇上对贵妃娘娘一往情深的份上才出手相助,不然连嘉懿都不肯帮忙,臣弟更不想掺和。” “好好办你的差事,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这里还有两个。摔完了也差不多该道了。” 傅绮筝猛地将门推开,只见元帝正坐着饮茶,一旁的凌彬蔚抱着一个花瓶。直愣愣地看着门前的傅绮筝,心虚手抖,一个没抱稳砸在了地上,险些就砸到了脚,这可吓坏了凌彬蔚。 元帝放下茶盏,手捂在额前,这画面惨烈不忍直视。小声道:“凌彬蔚,这就是你的良策?回头再跟你算账!” “这这这……纯属意料之外。”凌彬蔚挠着头道,又恼羞成怒吼道。“外面的人呢,都干什么吃的,怎么也不……” “皇上费尽心思骗臣妾过来,就是为了让臣妾看这一出?” 凌彬蔚苦着脸解释:“娘娘息怒。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关皇上的事。” 傅绮筝看了看满地的碎瓷片,冷嘲道:“没有皇上的准许,凌世子有几条命敢在乾宁宫砸东西。” “这这这……”凌彬蔚一时语塞。 李常海这才赶来,跪下连连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凌彬蔚指着李常海大骂:“你何止该死,本世子的一番苦心都被你给白费了,今天贵妃娘娘和皇上要是不能和好如此,第一个砍的就是你。” 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傅绮筝沉眼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差事虽没办成。好歹人是引来了,接下来就看皇上的了?”凌彬蔚招呼着李常海等一干人等退出殿外。 关上门,殿内只剩下一脸阴云的傅绮筝和神色隐隐有些内疚的元帝。 元帝起身走近:“朕……” 傅绮阴沉着脸一欠:“既然皇上还好好的,那臣妾就告退了。” 转身欲拉开门出去,却被他抱住:“还生气啊。” “该生气是皇上和舒妃,臣妾有什么资格抱怨。” “朕那时只是……” “皇上不必解释,皇上的心思臣妾知道,怎么罚臣妾都是应该的,凡事都不能委屈了皇子。” “这不是气话?还说不气。” “气又如何,臣妾孑然一身毫无牵挂,气死算了。” “谁说没有牵挂,朕不是你的牵挂吗?你既然肯来,说明你心里有朕。” “臣妾是蠢,就这样被糊弄来了。”傅绮筝冷冷道,挣扎着想甩开,无奈被他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是我不好,错怪夫人了,原谅我好不好?” 这意料之外的温柔的话语足以让心底的坚冰融化,傅绮筝已然被触动,虽仍咽不下那口气,但也由他静静抱着。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傅绮筝一笑道:“皇上这些花言巧语是凌世子教的吧,只可惜臣妾不是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随便几句话哄哄就行了。” “那夫人还要我如何,一定照办不误。” “放臣妾回去。”傅绮筝冷冷道。 元帝也来了气:“朕好说歹说你怎么……” 傅绮筝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坚毅:“皇上大可对臣妾不管不顾,臣妾不值得皇上如此煞费苦心。” 元帝眉头深锁,极为不悦,显然已没了耐性。 傅绮筝已做好了承受龙颜大怒的准备。 “你到底要朕怎么做!”元帝厉声道。 “皇上什么都不用做,皇上有舒妃和三皇子就够了,臣妾算什么。”傅绮筝冷笑道,言罢一欠,转身离去。却被他一把拉回入怀中,狂热而用力的吻袭来,几欲令人窒息,傅绮筝想挣脱,却被他死死紧抱着,动弹不得。 傅绮筝越是挣扎他就越是用力,一路退让都无法摆脱,肆意地吻着,退至书案前再无可退。 他瞬时松开,手指沾了沾嘴角,果真有血迹,眸中怒火似要将她灼烧:“你敢咬朕!” 傅绮筝扬了扬唇角,很是解气,傲然道:“报复,皇上要治臣妾的罪臣妾也认了。” 话音刚落便被压倒在了书案上,他手撑着书案,俯视着傅绮筝,唇角还挂着残血,邪魅一笑:“既然如此,就地正法。” 更为疯狂激烈的吻接踵而至,那不安分的手在娇躯上下游走,腰间的束带已被解开,温热的唇慢慢移至脸颊耳边,又缠绵脖颈,呼吸渐促。 傅绮筝娇嗔了一声,轻言:“这里可是励政殿啊。” 那双手仍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层层衣衫悉数失守,只剩那最后的一道阻隔。 他又支起身,于她唇上轻轻一吻后说道:“励政殿又如何,美人误国,自古都是这个理。” 傅绮筝双颊一阵燥热,任他肆意索吻抚弄,沉沦其中。 “皇上。”李常海在门外喊到。 他丝毫不理会,仍专心致志在她身上索取着。 “外……外面……” 他鼻尖厮磨着她耳鬓,轻言道:“还是不够专注,得罚,替朕宽衣。” 傅绮筝霎时胀得脸通红。 “皇上,佟大人等几位大臣求见。” 他极不耐烦地吼道:“让他们等着。”不忍停留片刻,埋头于她脖颈间。 没过多久,李常海又在外面喊到:“皇上,有紧急军报,大学士和秦相也来了。” “真是!”元帝愤然站起身来。 傅绮筝也坐起身,低头看了看凌乱的衣衫,担忧道:“臣妾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呀。” 元帝看了一眼书室,伸手抹净她唇边和脸颊上的血渍,轻言道:“先去里面待着,等朕处理完朝政,再来处置你。”(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七章 战局 第二日年锦安一早探听到消息便回来告诉傅绮筝:“娘娘,皇上已决议死守北州城。” 北州只是一个幌子,只怕宁军被困城内之时,金国的军队已经往晟宁进发了,如今又该怎么才能做到让众人信服从而防守晟宁呢? “奴婢还想起一事,那些个官员的出首信至今还未送至,不知是仍在路上,还是早已被陈家给截下了。” 上次错失良机,如今就算有信在手也难以重创陈家,晟宁的城墙如今已不是太平时期可有可无的东西了,若金国要攻晟宁,城墙何其重要。 金国要攻晟宁之事目前只有傅绮筝猜到,冥思苦想,又生一计,不妨借金国这步棋,另设一局,这次让陈家扛下的罪过可比贪赃枉法要大得多。 “陈淑仪近来如何?”傅绮筝问道。 年锦安笑道:“如今熹和宫只有陈淑仪和静婕妤,静婕妤哪里是陈淑仪的对手,她的日子自然安稳,不过静婕妤可就不好说了,静婕妤如今得罪了舒妃,听闻陈淑仪****找她的麻烦。” “静婕妤帮本宫澄清那件事,本宫还没向她道谢,随本宫去熹和宫看看吧。”傅绮筝轻言道。 那主殿的门紧掩着,傅绮筝驻足看了良久,里面应是空空如也。平复了心绪,移步往苏毓秀的寝殿走去。 “贵妃娘娘到。” 这宫殿虽不大,却是芳香盈室。傅绮筝站在门前四下看了看,环宇皆是各色花草。 方毓秀带着宫女出来请安:“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上前,俯身扶起方毓秀。莞尔一笑:“静婕妤不必多礼。” “谢贵妃娘娘。” 傅绮筝入殿落座,方毓秀已不似从前那般胆怯,在傅绮筝面前随和多了。 “静婕妤为本宫和忆南向皇上言明真相,本宫特来致谢。” “说起此事,嫔妾实在有愧,嫔妾当日的确是看见了,可一直不敢道出。以致拖了这么久,害得娘娘与南世子久不能摆脱是非。”方毓秀内疚道。 知她性子如此,不过她最后肯开口傅绮筝已然欣慰。她那一番话多半是得罪陈兮萦和佟书锦,换做别人也会犹豫一番,到底是帮空有贵妃身份的傅绮筝,还是奉承有皇子的舒妃。 “熹和宫如今只有静婕妤和陈淑仪两人。虽无主位。但静婕妤的位份在陈淑仪之上,也算是这一宫之主,本宫的话静婕妤可明白?” 方毓秀低着道:“嫔妾……嫔妾明白,只是嫔妾实在不敢与陈淑仪过多来往。” “这外面的花儿开得可真漂亮,静姐姐可在?” 傅绮筝正端着茶还没来得及喝,便听见那陈兮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陈兮若一见殿外站了好些宫女,这才沉静了些。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掐了朵花走进来。盈盈施礼:“见过贵妃娘娘。” 傅绮筝饮了一口茶,徐徐放下茶盏,方才唤她起来。 “贵妃娘娘难得驾临熹和宫,也不去嫔妾那儿坐坐,娘娘放心,那婢子已被舒妃姐姐处置,上次的事嫔妾早就不介怀了。” 傅绮筝扬唇一笑道:“陈淑仪的意思是本宫还要感激陈淑仪宽宏大量?” “嫔妾不敢。” “陈淑仪有舒妃这个姐姐撑腰,有什么是不敢的,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倒显得这熹和宫是以陈淑仪为尊。” 陈兮若很是委屈:“贵妃娘娘这可就冤枉嫔妾了,嫔妾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位份在静姐姐之下,舒妃姐姐也是如此教导嫔妾的,所以嫔妾每日定会来给静姐姐请安,丝毫不敢马虎。” 傅绮筝一看方毓秀黯然的容色就知陈兮若没少为难她,她在这宫中无依无靠且性子怯懦,难怪会由着陈兮若骑在头上。 “既然来了,就坐吧。”傅绮筝淡淡道。 “多谢娘娘赐坐。”陈兮若走到殿旁坐下,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身边的方毓秀,又扑着团扇笑说,“如今这熹和宫越来越冷清了,就跟景颐宫似的,不像舒姐姐的宛福宫,那叫一个热闹。” 傅绮筝微微一笑:“陈淑仪想凑热闹怕是不易,就算本宫恩准陈淑仪迁去宛福宫,舒妃未必肯接纳你这个妹妹,不信试试?” 陈兮若隐隐有些难堪,又换做笑颜:“嫔妾还是不要去打扰舒姐姐了,静姐姐一人在此难免寂寞,嫔妾当然得留下来作陪。” 方毓秀低着头瑟瑟不敢言,傅绮筝看在眼里也是着急,不过如今宫里难得有人还如她一样至善至纯,比起傅绮筝当年的忍辱负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尊卑有序,嫡庶有别,连舒妃都分得如此清楚,陈淑仪这个做妹妹的也该牢牢记住才是。”傅绮筝又笑了笑道,“不过世事无绝对,惠常在和沁容华不就正好反过来了吗?” 陈兮若拿着那朵花在鼻前轻嗅了嗅,不紧不慢地说道:“嫔妾可没沁容华那个本事,姐姐永远是姐姐,做妹妹的可不敢爬到姐姐头上。” “难得陈淑仪如此在乎这姐妹之情,不过在本宫看来,佟贵人倒更像是舒妃的妹妹,想来也是,这宫里本就是能者得势,佟贵人没少为舒妃出力,自然更得器重。” “那是姐姐丝毫不给嫔妾机会。”陈兮若话语里满是不服气。 “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的,还需要谁给,连你亲哥哥都明白的道理,陈淑仪竟还在傻傻地等着,本宫若是你定会有所作为让舒妃和陈家刮目相看。” “娘娘。”年锦安匆匆进来,看了看一边的陈兮若,欲言又止。 “本宫还有要事要处置,陈淑仪就留下来陪静婕妤好好叙叙吧。”傅绮筝遂起身往殿外走去,又于熹和宫门外停了下来。 “娘娘,那奏明晟宁城墙之事的折子已从晟宁递出来了。” “这下陈家可就危险了,多少得沾上点干系,本宫要是陈颐,断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还有挽救的机会。” “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折子一天没递到,陈家就仍有摆脱牵连的机会,只是他们没想到法子罢了。”傅绮筝淡淡道,“那城墙既是滥造而成,倒不如现在另找个缘由拆了重建,神不知鬼不觉就将此事盖了过去,就算奏折送到,此事已在补救,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年锦安笑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怕陈家的人是想不到的。” “这法子可不能让陈家的人知晓,本宫还等着那折子送到,好看戏。”傅绮筝笑道,“走吧。” 离去之际,年锦安走回那门前看了一眼,果真发现了陈兮若的背影,回到傅绮筝身边轻言道:“娘娘料定陈兮若一定会将此办法告知陈府的人?” “这本就是个万无一失之策,拆了城墙就什么事都没了,陈尚书何乐而不为。”傅绮筝扬唇道,除了她之外谁都不知道这背后的危机,陈颐一旦提出拆城墙重建,只恐这命令还未传至晟宁,金国取晟宁之心已昭然若揭。那时城墙犹在,而陈颐拆城墙的提议已是覆水难收,大敌将至,此时让拆城墙,其居心则是通敌无疑。(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八八章 借棋 正文 第一八九章 远虑近忧 盛夏,一切正如傅绮筝所料,就在陈尚书上奏重建晟宁城墙后不久,金国的大军出现在了晟宁以北之地,举国震惊。︽頂點小說,23 好在傅绮筝之前已将自己的猜测设法告诉了傅任贤,在陈尚书奏请之后,傅任贤亦将晟宁之危禀明元帝,事先有所准备,不至措手不及。 傅绮筝猜中了一切,如此说来公孙明义当是郑元之无疑了。想夺取晟宁城非易事,可凡是最怕万一,若有那么一日,城池不能相让,那傅绮筝呢? 自打北边的战事出现重大转变后,傅绮筝就变得心事重重起来,时常独自发愣。 “义母。” 傅绮筝回过神来,贺忆南举着他的得意之作给傅绮筝看,傅绮筝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纸上那些墨团子到底有何玄机,再看看他脸上脑门上上比比皆是墨迹,俨然成了小花猫。傅绮筝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取下贺忆南手中的毛笔搁到一边,拿出手绢擦着他的小脸。 “南世子画的这是什么呀。”水雾看着那画作笑道。 傅绮筝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贺忆南,自己总算不负贺悠竹所托,等陈家之事了结,虽还剩一个佟家,但其势力已被大大削弱,贺忆南也能得返镇南王府了。此事尚且可以预料,那她的去留呢。 一边坐着的傅吟微察觉出了傅绮筝的异样,遂问道:“姐姐怎么了?”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静默不语。又微微侧过身望向窗外,烈日炎炎,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细作尚未找到,心下整日惴惴不安。 夕阳西下,无边晚霞映红天际,暑气也跟着降下去了,傅绮筝只带着年锦安一人出了景颐宫,漫无目的地走着,第一次觉得这余晖下的宫城甚美。美得看不够。 年锦安亦觉得傅绮筝近日有些反常,加之先前那封蹊跷的信件,年锦安心下疑虑颇多。无奈傅绮筝都闷在心里,她也就不敢相问了,默默跟随其前行。 满池荷花亭亭玉立,这残阳下的碧叶娇荷仿若画卷。格外引人入胜。 “娘娘。皇上在那儿。”年锦安轻言道。 傅绮筝转眼看去,他负手独立于湖心亭中,没带一个随从,不禁觉得那身影有些寞然,他只身一人在此,许是有忧思难解,便也不忍前去叨扰。 正想离去之际,却见他转过身来。看见傅绮筝,原本忧虑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浮出笑意。 傅绮筝与之莞尔相视,独自去往那亭中,站在他身边静默不语。 “不想问问朕为何在此?” 傅绮筝沉眼轻言道:“皇上若想说,自然会告诉臣妾。” “朕怕守不住晟宁。”元帝看着那湖面,顿了顿又道,“这话朕只敢告诉你。” 傅绮筝心下一怔,他何曾言过一个“怕”字,可见晟宁所面临的危机已超乎想象。 “怎么不说话了?对朕很失望?朕竟连先祖的故土都守不住。”他的话中隐隐有一丝自嘲之意。 傅绮筝颦眉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如今一切尚无定数。”她虽是忧心,但信心仍在,照目前的形式,几路大军已提前赶去晟宁集结,晟宁失守只是万一而已。 “金国的确今非昔比,那金国的摄政王深谙战术,拿北州当幌子诱大军困于城中,再发兵晟宁,若不是大学士和秦相有先见,料到了其意在晟宁,不然恐会措手不及。” “晟宁在皇上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傅绮筝还是忍不住相问。 元帝目视着平湖远处,徐徐说道:“宁失十城,也不能失晟宁。” 十座城池,何其重要,若和她比起来呢?傅绮筝几欲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没有任何理由这样问,更不能告诉他缘由。 傅绮筝转眼看向他,却见他此时也看着自己,微微皱着眉头,似有难言之隐,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瞒着他,本该无所隐瞒,本该敞开的心扉因太多顾虑而不得已紧闭。 “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样子,朕让你担心了?”元帝轻声问道。 傅绮筝莞尔言道:“皇上忧天下,妾身忧夫君。” 元帝伸手撩过她额边的发丝绕到耳后,神色仍是不轻松,犹豫了良久才说道:“大军兵分多路前往晟宁,本是想分散金国兵力,没想到路上大都中了金国的埋伏,死伤惨重,连苏良都生死不明。” 傅绮筝惊愕,惶然问道:“那哥哥呢?” “傅祺率军随后,得以幸免。” 知傅祺无事,傅绮筝虽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接连中伏?” 元帝看着傅绮筝小声言道:“的确蹊跷,金国对大宁的行军方略了如指掌,朕怀疑朝中有人通敌,但尚不知是谁,此人不揪出,实乃大患。” 傅绮筝将陈颐圈进通敌的陷阱里,却没想到朝中真有通敌的叛臣贼子,一旦朝廷追查通敌之人,陈颐势必首当其冲,自己竟正好给那叛臣送去了替罪羊。 他看着她,眼眸温润,笑了笑道:“别担心,这些事还让你担心的话,朕岂不是不配为夫,更不配为君。”又敛了笑容,神色凝然,“不过当初真不该答应你让傅祺出征,如今你们傅家朕可开罪不起,你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知夫人和嘉懿谁先跟朕翻脸。” “臣妾跟皇上翻脸有什么好怕的。” 元帝瞥了一眼傅绮筝:“大学士并非固执之人,也不知你那脾性随了谁。” “爹为臣子,怎敢对皇上发脾气,那是为不敬。” “那你又怎么敢对朕使性子。” “皇上现在嫌弃臣妾了,早知道就该让臣妾老死在雨明宫才是。” 元帝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又提。” 傅绮筝淡淡开口:“郁结难舒。” “难舒是吧,那好,摆驾宛福宫。”元帝冷冷道,移步离去。 傅绮筝面无表情,仍旧目视着前面,一言不发。 元帝没走几步又退回来,故意说道:“朕真去了?” 傅绮筝沉着脸色:“皇上既然存心要给臣妾添堵,圣意难违,臣妾岂敢拦着。” “这怎么能叫添堵,分明是你自己嫉妒,不对,是吃醋。” 傅绮筝傲然道:“皇上爱怎么说什么说。” “天都黑了,还说什么,走了。”元帝淡淡道,牵着她离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零章 叛臣 已经可以预料那通敌之人会以陈颐来掩饰自己,但并非无别的路可查,如今宫中还有细作,只要抓住那细作,应该就能知晓朝中通敌的是何人。∑頂點小說,23 此事再也不能耽搁。傅绮筝徘徊于树下,那两封信皆是出自于此,若是景颐宫的奴才,应会放在更容易傅绮筝发现的地方,如寝宫中则更为稳妥,而非冒险放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可排除是景颐宫的人。 门前的水雾与傅吟微谈论道:“娘娘一个人在此站了好大一阵子了。” “姐姐最近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傅吟微随水雾她们站在门前,看着傅绮筝的举措云里雾里。 沁容华王氏带着清漪前来,见傅绮筝在院子里,便欠身道:“贵妃娘娘安好。” 傅绮筝转过身,看了一眼乳母怀中的五公主清漪,问王氏道,“蕙颖呢?” 沁容华无奈道:“嫔妾也想带四公主来,可四公主如今怎么也不肯出门,又成天缠着嫔妾要母妃。” 自文月去后,傅绮筝只在王氏的宫里见过几次蕙颖,蕙颖在外人面前已不似从前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沁容华吞吞吐吐:“娘娘,嫔妾的清漪还小,嫔妾想……” “本宫会另寻合适的人来抚养蕙颖,你暂且先照料着。” 沁容华又叹道:“唉,如今娘娘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了,嫔妾实在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娘娘提这些。娘娘只当嫔妾不曾开口吧。” “你放心,清漪年幼,你应是自顾不暇。就算你不提,本宫也记着。”傅绮筝言道。 “多谢娘娘体谅。” 王氏的确是一语中的,由谁来抚养蕙颖,傅绮筝之所以犹豫未决,确是因为她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了,除了王氏,便是周氏和杨氏。而傅绮筝许久不曾想过要笼络新的亲信,纵观宫中已无可选之人。 一面是傅绮筝苦寻无果,一面是边关急报频频送至。满朝文武焦头烂额,可如今竟无人弹劾陈颐,按理说那通敌的人应当第一个将陈颐奏出来才是,放着一个替罪羊在面前竟还能按兵不动。就这么看着? 傅绮筝本是想让秦傅一党的官员弹劾陈颐。但朝中既然出了叛臣,傅绮筝倒想看看谁是第一个沉不住气想要用陈颐来掩饰通敌身份之人。 与此同时,傅绮筝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照顾蕙颖,就算不是自己人,至少不能为敌,如今宫中只有方毓秀可托付,其性子虽懦但心性善良,定会悉心照料蕙颖。 去到熹和宫时。方毓秀兴致极好,正在拾掇着外面的花草。听闻这几日陈兮若收敛多了,已久不曾来找过她的麻烦。 “娘娘想让嫔妾照料四公主?”方毓秀得知傅绮筝所想,很是惊讶。 傅绮筝坐在殿中,看着方毓秀问道:“你可乐意?” “四公主也算是嫔妾看着长大的,公主乖巧懂事,嫔妾虽然喜欢,但嫔妾怕照顾不好公主,辜负了娘娘的一番期望。” “这你不用担心,本宫既然选中了你,便相信你能定会好好抚养蕙颖。” 方毓秀自是高兴,而傅绮筝也了却了一件心事,从方毓秀的寝宫出来,隔着不远的是陈兮若所住的宫殿,虽没从门前路过,却听见了那殿里的动静不小。 “就连你这贱婢也敢教训本嫔,滚!” 傅绮筝停下步子,看着那里,微微皱眉,不一会儿一个宫女哭着跑了出来。 年锦安见傅绮筝惑然,遂向傅绮筝解释道:“陈淑仪打罚奴才是常事。” 那宫女看见了傅绮筝,慌忙跪下请安:“参见贵妃娘娘。” “你家主子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傅绮筝问道。 那宫女支支吾吾:“主子……主子是……” 年锦安对那婢子说道:“贵妃娘娘面前,还敢不说实话?” “回娘娘,主子从宛福宫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像是在和佟贵人置气,奴婢劝说了几句,便被主子赶了出来。” “佟贵人。”傅绮筝不禁一笑,陈兮若对陈兮萦和佟书锦的怨怼已然不轻了,怨归怨,陈兮若对其亲姐却是忠心不二,上次傅绮筝有意试探,她竟一口回绝,陈兮萦能有个这样的妹妹,起初以为是祸,如今看来是福气。 “豆蔻这丫头死哪儿去了,豆蔻。”陈兮若又在殿里喊道。 多半是眼前这丫头,可傅绮筝在此,那婢子也不敢答应,傅绮筝倒是好奇什么事能把陈兮若逼成这样,遂移步去往那殿中,谁知刚走至门前,一个花瓶径直砸在傅绮筝前面,险些就砸到了傅绮筝。 陈兮若指着门骂道:“你这贱婢肯滚回来了?” 这可吓坏了随侍的宫人们,只有傅绮筝若无其事,淡然地看了看脚前的碎片,抬眼却见陈兮若大惊失色。 “嫔妾不是故意的,贵妃娘娘恕罪。”陈兮若福下身,心虚不已。 傅绮筝遣退了殿里侍候的人,走到殿上坐下,方才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起来吧。”既然她不肯背叛舒妃,那能对付佟书锦也不错。 陈兮若本以为傅绮筝会大怒斥责,没想到她竟然肯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 “陈淑仪拿奴才们撒气,不免有**份。” “嫔妾比不得贵妃娘娘宅心仁厚,这些个奴才本就是用来打罚的,嫔妾从不心软。” “难道陈淑仪从前在府中也是如此?” 陈兮若神情骄傲:“那是当然,嫔妾虽是庶出,可在爹眼中未必不如舒妃姐姐。” 傅绮筝笑了笑道:“可在舒妃眼中,陈淑仪却不如一个佟贵人。” 陈兮若一听到傅绮筝提起佟书锦便沉了脸色,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思前想后又勾了勾唇角:“嫔妾这次说不定可以令舒妃姐姐刮目相看。” 傅绮筝饶有兴趣:“本宫倒想知道,陈淑仪意欲何为。” “想必贵妃娘娘也知晓这朝中宫中皆有通敌之人,而嫔妾知晓是谁,不光知晓,还有证据。” 傅绮筝闻言震惊,娥眉紧蹙:“谁?” “贵妃娘娘如此聪明,难道猜不到是谁吗,佟尚书乃朝廷重臣,若无证据,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敢轻易处置,只是没想到证物这等重要的东西如今到了嫔妾手里。” 傅绮筝即道:“你既有证物,又那么恨佟贵人,为何不……” “娘娘是想问嫔妾为何不直接告发佟家?嫔妾的确想这么做,不过嫔妾觉得这证物或许还有更大的作用。”陈兮若笑了笑,见傅绮筝惑然不解,又看着她徐徐说道,“说不定能一箭双雕。”(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一章 议和(上) 傅绮筝虚目看着陈兮若:“你还想做什么?” 陈兮若笑道:“自然是替舒妃姐姐除了心腹大患,嫔妾不是什么心系天下之人,娘娘也别想着逼嫔妾交出证据来,要是嫔妾和舒姐姐得不到最大的益处,嫔妾是宁死也不会交出证物,说不定还会任由佟家逍遥法外。△頂點小說,23” “若佟家通敌乃是事实,你以为皇上和本宫找不到证据?” “那娘娘尽管慢慢找去,大军正在与金国死战,只恐还未找到证据,晟宁就已经城破归金国了。” “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娘娘不必惊慌,嫔妾知道这小小的证据和一个晟宁城换不了娘娘的性命,不过换娘娘的荣宠可好?也许娘娘不在乎那一座晟宁城,可娘娘也别忘了,大军若再败下去,傅祺将军的性命也就堪忧了。” “怎么个换法。”傅绮筝不禁冷笑,连荣宠也能交换? 陈兮若扬唇道:“嫔妾相信娘娘定有法子让自己失宠,让出贵妃之位,娘娘放心,等娘娘失了位份,嫔妾说到做到,定不会放过佟家。” 看似心无城府的陈兮若竟会谋划到这等地步,不禁让傅绮筝有些刮目相看,在陈兮若眼里傅绮筝肯定不愿看见自己的哥哥送命,而傅绮筝心里更清楚,如今她已无从选择,她的命运早就和那一座晟宁城绑在了一起。 傅绮筝坐在步撵上,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这回景颐宫的路似格外漫长。 快临近景颐宫时,傅绮筝忽然道:“去乾宁宫。” “现在皇上大概还没下朝呢。”年锦安说道。 “无妨,先去了再说。” 傅绮筝是这宫里唯一能自由出入乾宁宫之人。但元帝尚未回宫,为防落人口实,傅绮筝还是等候在乾宁宫外。 然而等到元帝下朝回宫时,见他身后跟着兵部尚书,傅绮筝已知此人居心叛国,万不能再让元帝与之商议战事,心急如焚。如何阻止却成了一大棘手之事。 傅绮筝走到台阶前,微微一欠,起身迎上去时。却故意踩空,瞬时扭伤了脚,脚踝处疼痛袭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元帝走来责备道,遂让佟尚书退下。改日再议。 傅绮筝心下总算松了口气。但走路俨然成了难题,傅绮筝每走一步皆是疼痛难忍,元帝索性将她抱进了乾宁宫。 傅绮筝坐在殿中轻轻揉着脚踝,眉头紧皱着,又暗自抱怨,但这代价未免也太疼了,她本是想装一下的,没想到弄巧成拙。成了假戏真做。 “知道疼了?乾宁宫又没人拦着你,来了不进来。为何要在外面等。”元帝说道,又坐到傅绮筝身边,“让朕看看。”见那脚踝之处已然红肿着。 “皇上要是在,臣妾自然不客气,可皇上不在,励政殿并非一般的地方,臣妾岂敢只身入内,若是被大臣们撞见了,臣妾有理也说不清,轻则说臣妾想干政,重则恐要说臣妾居心叵测,胆敢潜入励政殿。” “一早就来了,是有什么事?” 傅绮筝莞尔道:“臣妾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皇上?”又问道,“前方的战事如何了?” 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金军已集结于晟宁城下。” 傅绮筝难以置信,愣了良久,小声问道:“这么快?” “金军只将晟宁围住,并未攻城,据说金国已派出使臣前来与朕议和,他们是想拿晟宁和朕谈条件。” 金军夺下晟宁易如反掌,为何又要按兵不动派使臣来议和,晟宁已千钧一发,傅绮筝又该如何,陈兮若说得对,没有证据服不了众,就动不了兵部尚书,就算将此事告诉了元帝,便只能暗查,这样查下去所耗的时间金国恐早已将晟宁收入囊中了。 元帝见傅绮筝黯然出神,问道:“怎么了?”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静默不语,她是否要遂了陈兮若的意呢。 “不许再为此事忧心了,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后宫不得干政吗?如今怎么成天惦记着战事。” “皇上整日忧心忡忡,臣妾又怎能开心得起来,再者,臣妾的哥哥还在那战场上,如何能不关心。” 若晟宁失守,就算他不肯,群臣也势必会逼他舍弃自己。想她傅绮筝从初入宫闱活得连蝼蚁都不如,如今竟能抵一座晟宁城,算不算是天意弄人。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却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坐在窗前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绪不宁。抬眼间见他正翻阅着一本本奏折,眉宇紧锁,片刻未舒展,便知上面应是皆是报忧之言。 连奉茶的宫人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到元帝,惹得圣怒。等宫人退下,傅绮筝想了想,沉眼问道:“皇上,金国的使臣到了何处?” “金国早就对晟宁势在必得,发兵前已遣出使臣,这两日就该到了,只是朕尚不知金国的议和条件是什么。” 傅绮筝试探问道:“要是真让皇上以十城易之,皇上可会同意?” 元帝犹豫许久,虽极不情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傅绮筝心下隐隐一怔,在朝臣眼中傅绮筝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与十城相较。 “臣妾总觉得仅一年的时间,金国的实力不会如此突飞猛进,上次交战如此迅速败给大宁,多半是蓄意而为。” “朕也想到了,起初的确是朕掉以轻心,才正中下怀。” “皇上,裕亲王求见。” 元帝即道:“让他进来。” 傅绮筝正欲起身回避,却听他说:“脚伤了就坐好别乱动,又不是外臣。” 裕亲王进来行礼:“参见皇上。”看见一边坐着的傅绮筝有些惊异,又拱手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察觉出裕亲王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疑虑之际,却听闻元帝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臣已将知晓行军方略的大臣和将领挨个暗查,此人隐匿隐匿得极深,臣一时查无所获。”裕亲王又禀道,“另外,金国使臣已至平京,请求面圣,但臣认为如此不妥。” 大宁是什么国力,金国又是什么国力,随随便便派个使臣过来就想面见宁朝国君,放在任何时候只怕举国上下都觉得荒唐,但如今晟宁被金国掌握在手里,这一下就被人家捏到了痛处,凭这一城,元帝不见也得见。 “宣他明日早朝觐见,朕倒要看看金国想跟朕谈什么条件。” 裕亲王立即言道:“皇上,这……”本是想阻止,但还是顿住了,似有难言之隐。 “你是不是已经知晓了金国议和的条件?” 裕亲王有些无奈地应道:“臣刚才见了那使臣,知晓金国想要什么。” 元帝遂问道:“是要城池还是金银粮草?” 裕亲王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傅绮筝,惶惶开口:“是……是要……是要贵妃娘娘。”(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二章 议和(下) 外面雷声阵阵,这短短的一句更似一道惊雷劈在励政殿中。⊥頂點小說,23 “什么意思?”元帝沉着声音问道。 裕亲王低头拱手道:“臣不敢讲。” “说!”元帝的声音严厉至极。 傅绮筝愣了良久,被这厉声惊回过神来。 “臣已看过那国书,记下了里面的内容,誊抄了一份,请皇上先行过目。”裕亲王呈上一份折子。 元帝展开一看,瞬时脸色铁青,傅绮筝心下则更为惊惶,那国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元帝勃然大怒,霎时将那奏折砸于殿中:“好一个摄政王,真以为朕怕了他区区金国?” 裕亲王忙跪下叩首:“皇上息怒,臣也没想到金国如此大胆,从前只是请求和亲,如今竟敢用晟宁跟皇上换贵妃娘娘。” 局面已成了这个样子,一场战事因自己而起,所谓红颜祸水大概就是如此。傅绮筝扶着桌子站起,徐徐跪下。 裕亲王忙替傅绮筝辩解:“皇上,这实乃是金国一厢情愿,不关贵妃娘娘的事。” “朕知道。”元帝淡淡道,走下来俯身扶起傅绮筝。 “皇上还要见那使臣吗?” 元帝站在傅绮筝身边,沉默着,犹豫不决。 “依臣之见,此人见是可见,但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然……”裕亲王又看了看傅绮筝。 傅绮筝心下自是清楚,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就会有不少人主张交出贵妃换取晟宁周全,若是秦傅二府的人反对,便会被弹劾是怂恿皇上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朕知道。容朕思量思量,你先退下。” 傅绮筝沉着眸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外面的雷声渐小,雨势也小了不少,可命数中的这场风雨才刚刚袭来。 “你在担心?”元帝问道,见她虽是忧虑。但隐隐觉得傅绮筝太过沉静,就好像早就知晓一样。 傅绮筝轻言道:“臣妾如何能与大宁的城池相较上下。” 元帝即道:“朕绝不会妥协,没了晟宁。迟早还能夺回来。” 傅绮筝的目光落到了殿中地上的那散开的折子上:“臣妾想看看那国书。” “妄想之事,不看也罢。”元帝毅然道,“放心,朕就算背上愧对先祖的骂名。也不会将你拱手相让。” 能得他此言。傅绮筝已然欣慰,心下便也有所决定。遂了陈兮若的意,晟宁就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没了贵妃之位,就算君已陌路,至少她还能在这宫里,还能在他身边,哪怕是偶尔能看上一眼。也是满足。 元帝随后急召秦相和大学士入宫,傅绮筝便告退回景颐宫。写了一方纸笺让年锦安去乾宁宫外候着,交给傅任贤,等年锦安回来才知晓,原来金国国书的内容早已不胫而走,还未待元帝召见使臣,平京的文武百官大都知晓了。 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傅绮筝心里清楚,其居心亦是明了,接下来多半是要联合陈家向元帝施压了。 第二日元帝便在朝堂上召见了那金国使臣。朝堂后宫一片哗然,之后几日不少嫔妃来景颐宫求见,不知是想宽慰贵妃,还是火上浇油,但皆被傅绮筝拒之门外。 傅绮筝则以脚伤为由足不出户,在寝宫里静静等待。直至甄妃前来,方才打开了景颐宫的殿门。 甄妃施礼后言道:“贵妃娘娘还肯见臣妾,臣妾甚是感激。” 傅绮筝莞尔道:“能见到甄姐姐不易,岂能将姐姐拒之门外。” “金国来求和亲之事臣妾已经听说了,娘娘心中作何打算?” “命早已不在自己手里了,还能如何。” “听说那使臣当着群臣的面说金国的摄政王对娘娘青睐已久,可娘娘身在宫禁,金国又是如何知晓娘娘的,莫非娘娘认识那摄政王?” 傅绮筝沉眼一笑:“姐姐也说了我身在宁朝后宫,怎会认识什么金国的王爷。” “那使臣也说了,金国的摄政王是听说大宁的贵妃娘娘乃世间罕有的佳人才起了贼心,那摄政王多半是个好色之徒,竟敢打大宁皇妃的主意,皇上定不会放过那金国,得替姐姐好好出口恶气。” “可皇上为何到现在还未答复金国,皇上若真不肯,就应明言回绝才是,娘娘真的不担心皇上会……” “担心有何用,若真是如此,圣命不可违。”傅绮筝喟然。 甄妃皱眉道:“我的好妹妹,你就这样听天由命?姐姐在这宫里已无依无靠,除了睿儿就只挂念着妹妹你了。” “我不比得姐姐膝下还有二皇子,我在这宫里孑然一身,唯皇命是从。”傅绮筝又看着甄妃,微微一笑,“姐姐来此是想让我去求皇上?” “听闻妹妹整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里,都说妹妹是在逃避,自欺欺人,姐姐是怕妹妹就此认命,没想到妹妹当真是这样想的。”甄妃无奈道。 傅绮筝淡淡道:“我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的传言多少也知道一些,也知如今已有大臣在弹劾我傅家通敌,说父亲和哥哥与金国勾结。” 甄妃又言:“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大军接连受挫,只有傅祺将军所带的人马毫发无损,别有用心之人当然要借此大做文章,不过姐姐相信这定是诬陷,但姐姐相信无用,还得要皇上相信才是。” 傅绮筝黯然叹道:“是啊,最重要的是皇上信任,这个关头,我傅家再也禁不起那些个诋毁,可我已多日未见过皇上了,也不知皇上是不是信了。” 傅吟微忙劝慰:“皇上怎么会不信姐姐和伯父呢,姐姐整日为此事忧心,谣言只会是谣言,皇上是明君,断不会冤枉了伯父,这几日不来看姐姐定是在与那金国周旋。” 甄妃笑了笑:“连吟微都这样说,妹妹就放心吧。” 好景不长,就在宫里的人翘首以待元帝抉择之时,淑仪陈兮若将一封书信呈至君前,即刻成了群臣眼中傅绮筝通敌的“铁证”,好在那信上只提到了傅绮筝,未直指傅家,不至牵连甚深。 景颐宫的奴才皆已心急如焚,只有傅绮筝淡然面对,仿佛在静候发落。 “娘娘,那封干系甚大的信怎么会到了陈淑仪手里,如今皇上见了那信,恐会误会娘娘的。”年锦安担忧不已。 傅绮筝望窗外兴叹,徐徐说道:“是祸躲不过。”在窗前伫立了一阵子,筋骨之伤未愈,但脚上的痛楚已经麻木。转身唤来宫女扶着她去到殿中,亲手取出了那贵妃玉碟及玉印,放到桌上。 年锦安看着傅绮筝此番举动,惊惶道:“娘娘拿这些做什么。” 傅绮筝漠然言了句:“交还内府。”(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三章 景依旧 这朝堂哗然、宫里看戏之际,傅绮筝守着这华贵却寂寥的景颐宫,已谈不上闭门谢客,只因再无人敢来叨扰,嫔妃大都避而远之,唯恐牵连进那是非之中。而傅绮筝总是默默站在窗前,没人知道她是在看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年锦安见傅绮筝这个样子,担忧道;“娘娘脚伤未愈,快坐下歇息吧。” “圣旨到,贵妃傅氏接旨。” 这一道声音打破了阖宫沉寂,两个宫女搀扶着傅绮筝去到正殿,殿门开,阳光渐入,李常海奉着圣旨出现在门前。 宫女扶着傅绮筝缓缓跪下,傅绮筝叩拜道:“臣妾在。” “皇上有旨,贵妃傅氏有通敌之嫌,且无据以证清白,故今夺其贵妃之位,降为常在,迁居雨明宫,钦此。” “嫔妾领旨,谢主隆恩。”傅绮筝接过那道圣旨,捧在手里。李常海宣完旨也是连连摇头,再无别的话可言,带着人离去了。 景颐宫的奴才们大都震惊不已,而傅绮筝心下却是宁静。 水雾第一个难以置信道:“皇上怎么能这样对娘娘。” 傅绮筝却喟然道:“好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那信是真的,金国使臣的议和条件也是真的,大军连连溃败,只有哥哥带的兵马无事,这也是事实。” “娘娘。”年锦安含泪喊道。 柳依为难道:“每个常在只有两名宫女,我们……” 傅绮筝看了看殿中的宫女:“雨明宫日子清苦。本嫔只打算带一人前去,还有现在本嫔已经不是贵妃娘娘了,你们也该改改口了。” 殿中的宫女悉数跪下:“奴婢愿追随主子。” “姑姑不能去。忆南就全交由姑姑照料着了。”傅绮筝轻言道,柳依相比水雾稳重,便让她跟着年锦安和傅吟微留在景颐宫当差,照料贺忆南。 卸下金钗华钿,褪去锦绣云裳,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傅绮筝看着镜中的模样,已久不见自己如此装束。年华易逝,已不复当初青涩。 傅绮筝吩咐年锦安她们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毕竟贵妃和常在所用之物规格悬殊。大部分东西都已不配再使了。 水雾搀着傅绮筝走在宫道里,年锦安劝说傅绮筝从那条通往静明宫的僻静小路前往,但傅绮筝执意光明正大走这众目睽睽的路,不躲亦不畏。 来往的宫女内监虽仍卑微行礼或面壁。可大都打从心底里不屑了。傅绮筝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脚上的伤本就未愈,每走一步都是疼痛袭来。 水雾看着难过极了,红着眼眶道:“主子慢着些。” 就在一道圣旨将傅绮筝贬去雨明宫时,另一道圣旨则送去了熹和宫,静婕妤方毓秀擢升为静嫔,成为一宫之主,另将四公主蕙颖过继其膝下。 主仆二人越走越荒凉,水雾抱怨道:“这是哪儿啊。” “前面就是了。”傅绮筝轻言道。 这清冷寂静之地已久不曾来过。傅绮筝进了门环顾四下,这雨明宫已闲置多时了。水雾静静地跟在傅绮筝后面。实难想象雨明宫竟破败简陋至此。 “主子,这里能住人吗?”水雾委屈道。 傅绮筝淡然一笑:“以前又不是没住过,重返故地罢了。” 水雾气道:“皇上真狠心,贬了位份还将主子赶来此处。” “一个常在,难不成还住在景颐宫?”傅绮筝笑道。 “奴才给贵……绫常在请安。”一个内监过来请安,起身又道,“嫔主,奴才小刘子,曾是王公公身边的人,得嫔主庇佑如今也当上了雨明宫总管,嫔主的恩德奴才记在心里。” “多谢刘公公。” “嫔主请,这偏殿奴才已经命人打扫过了。” 傅绮筝微微颔首,推开那门,里面陈设依旧,却是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水雾小声嘀咕着:“这地方能住人吗?”转眼一见傅绮筝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她也就不再抱怨了。 “嫔主先歇着,奴才这就退下了,有何需要嫔主尽管吩咐。” 所谓盛极必衰,专宠数载的贵妃,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阖宫一片唏嘘之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治宫之权又回到了甄妃手里,而非舒妃陈氏。 水雾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真的毫无怨言吗?” 傅绮筝仍是淡然:“在这里怨有什么用,倒不如听天由命。” “这里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傅绮筝看了看门外:“区别只在我尚是自由之身,可以随意出入罢了。” “那金国的王爷喜欢娘娘,皇上跟娘娘怄什么气,大臣们说娘娘通敌,皇上就真信了。” 傅绮筝走到桌边坐下,环顾着屋内,徐徐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傅绮筝早就料到这清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宫里不乏有人想在此时好好出一口恶气,第一个登门的便是陈兮若。 “哎呀,这么破的地方也能住人?” 听见声音,傅绮筝向外看去,外面热气正盛,陈兮若精心打扮了一番,带着不少随从朝门这边走来,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一个宫女撑伞随在身边为其遮阳,一个着拿着扇子替她扑着风。 陈兮若走到院中就停下了,四下看了看,换做了一副傲慢的神色,淡淡道:“绫常在呢,还不出来见过本嫔。” 见傅绮筝欲起身,水雾忙上去扶着,皱眉道:“主子,她这多半是来落井下石的,不理也罢。” “无妨。”傅绮筝深知躲是躲不过的,况且如今就是舒妃来了她也不见得会畏惧三分,更何况一个陈兮若。 傅绮筝站在门前,虽是薄施粉黛,一袭素衣,但承贵妃尊荣近三载,纵使如今失了位份,气场犹在,举手投足间依旧盛气凌人。 陈兮若本是威风八面想来好好欺辱傅绮筝一番,但等到真正见了傅绮筝霎时就没了底气,竟有些打起退堂鼓来,不过又见她衣衫朴素,便不忘提醒自己傅绮筝现在已经是个常在了,这才有了开口的勇气:“当日的绫贵妃斥责嫔妾不知尊卑以下犯上,如今的绫常在难道也跟当日的本嫔一样不懂规矩?” 直到傅绮筝屈膝行礼,陈兮若这才满意,又笑道:“这地方真冷清,也只有本嫔还惦记着绫常在,不忘过来探望探望。” 傅绮筝莞尔笑道:“那淑仪嫔主答应嫔妾的事情也别忘了。” 陈兮若淡淡道:“绫常在放心,本嫔并非失信之人,不过嫔主才刚刚到这雨明宫来,那事还不急。” 傅绮筝闻言沉了脸色:“嫔妾已如淑仪所愿,淑仪还要如何?金军还在晟宁城外,晟宁危在旦夕,淑仪嫔主还口口声声说不急?” 陈兮若转身踱了几步,说道:“东西在本嫔手里,你急也没用,你已是通敌之人,还这么心系城池安危,装给谁看呢。”又走到傅绮筝面前,扬唇小声道,“你现在还能跟本嫔谈条件吗,别忘了那封信是你亲手交给本嫔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贵妃娘娘……不不,是常在嫔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四章 人如是 “淑仪嫔主。『頂『点『小『说,www23”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喊道。 陈兮若转过身打量着那婢子,冷冷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奴才?” 宫女欠身:“奴婢是静嫔娘娘身边的宫女,静嫔娘娘去了嫔主的寝宫,见嫔主不在,便让奴婢来请嫔主回去。” “风水轮流转呀,从前是绫常在庇佑着静嫔,如今换静嫔来给绫常在解围了?到底是谁可怜谁。”陈兮若掩嘴笑道。 “风水轮流转,这话是淑仪自己说的,淑仪要记住了。”傅绮筝语气渐重,微微一笑,此时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才能有条活路。 陈兮若却笑得更灿烂了:“原来绫常在还想着出去呢,看来常在还不知道如今皇上身边已有了新人。”见傅绮筝听到此言,神色果然暗色了些许,又故意笑道,“都说徐采女温婉贤淑,除了家世,没有哪一点比不上当初的贵妃。” 傅绮筝顿时娥眉紧蹙。 陈兮若见她这副模样更为得意了:“看来常在果然不知道,常在刚进这雨明宫,徐采女就代替了当初的贵妃常伴君侧,皇上对她也格外眷顾,很快就会忘记有绫常在这么个人,所以常在也就别想着要从这里出去了。” “怎么会……”傅绮筝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如今徐采女得宠,她的好姐妹静嫔本嫔开罪不起,这就回去了,绫常在可要保重啊。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陈兮若笑声连连,拿过宫女手中的团扇,摇着扇子出了雨明宫。 傅绮筝在门前站了良久。黯然转身,水雾扶着她到屋里坐下。 “听闻沁容华也晋了嫔,可她们怎么都不来看看主子呀,莫不是都是忘恩负义之人?” 为何昔日依附之人未曾登门,而来的皆是想伺机辱没她一番的有嫌隙之人,水雾想不通,但傅绮筝心下却是清楚。她如今的位份见了谁都得行礼,方毓秀和王姒就是受得起也不敢受,多半是顾忌到这点。才不便与傅绮筝相见。 入夜时分,这宫城的一角仿若与世隔绝,外面只有阵阵虫鸣,来了近半月只因脚伤。还不曾出去走走。一时间来了兴致。 脚上的伤好了不少,行走已无大碍,傅绮筝便一个人出了雨明宫,青丝及腰,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桃木簪子。站在雨明宫前左右看了看,不想去往那宫阙深处,遂往另一方向前行。 路过静明宫时,傅绮筝驻足向里面望去。殿门紧闭,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不禁心下喟叹,如今宫中三个末等常在,当初皆是风光无限之人,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还有个云妃,傅绮筝至今还记得云妃的那句花无百日红。 傅绮筝在静明宫门前站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慢步走着。那里如同期望的一样,故景依旧。正欲拂袖掸去平石上的尘土,却见这平石煞是干净,虽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徐徐坐下。 夜凉如水,任微风纷乱发丝,陈兮若至今没将证据交出,傅绮筝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轻信了陈兮若,也怪当初太过心急,只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孤身一人在此,抬头望向那宫阙万千处,凝眸,不禁心下相问,为何会是徐倩然? 脚步声传来,傅绮筝徐徐回眸,借着月光,看清那面庞,隐隐有些失落。 “嫔主。”祁桓翊拱手道。 傅绮筝微微苦笑道:“如今做回雨明宫的常在,没想到又在此处遇见了将军,一切倒都像是回到了从前。” “臣……”祁桓翊欲言又止。 傅绮筝惑然看向他,其话到嘴边仍是迟迟未语。傅绮莞尔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嫔主蒙此大辱,还想在宫里待下去吗?” 傅绮筝却笑了笑说:“我不待在宫里,难道真要去金国不成?” “嫔主已被贬至此处,外面传言皇上此举是准备与金国议和,为防皇家颜面有失,才将嫔主先贬至常在,好悄然将嫔主……” 傅绮筝想也不想即道:“他不会的。”打断了祁桓翊的话,祁桓翊便不再说下去了,此地陷入沉寂,只有风拂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傅绮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太过激动,为缓和这气氛,遂又徐徐说道:“金国的使臣走了吗?” 祁桓翊摇了摇头:“没得到皇上的答复,金国的人怎么会离开。” 如此也好,一日不给答复,晟宁就能安稳一日,耗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缓兵之计于宁军着实有利。 祁桓翊又道:“傅祺兄带兵征战在外,臣自愧不如。” 傅绮筝好奇道:“难道将军也想征战沙场?” “想归想,家慈去世前曾请求先帝恩准,永远不让臣上战场,至此父业难继。”祁桓翊的话里皆是无奈。 傅绮筝劝道:“祁将军是祁家独子,老夫人如此也是爱子心切。” “傅祺兄不也是家中独子吗?” “哥哥已经成家,接下来便是立业,祁将军要是娶门亲事,之后或许也能得偿所愿。”傅绮筝笑道。 “臣……臣还不想。”祁桓翊吞吞吐吐道。 “是我唐突了,将军只当我说笑。”傅绮筝轻言道,娶亲成家,最盼有情人终成眷属,早已将祁桓翊当做好友,亦希望他能等来自己的姻缘,岂能相逼。不禁抬头望向夜空,再过些时日又是七夕了。 “嫔主真的留恋这宫里的生活吗?”祁桓翊忽然开口问道。 傅绮筝虽有些诧异,想了想,沉默着摇了摇头,宫里的生活有什么可留恋的,那牵绊着心的是人,而非荣华富贵。 “嫔主可想过离开这皇宫?” 这席话让傅绮筝更为云里雾里,疑惑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臣可以……” “主子,奴婢可找到主子了,主子脚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带奴婢,一个人就出来了。”水雾着急道。 看着水雾急成这个样子,傅绮筝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然怎能走到这里来。” 水雾一见祁桓翊,欠了欠,好奇道:“祁将军怎么也在?” 傅绮筝知祁桓翊一直是从西承门出入,遂言:“祁将军只是路过,碰见遇见了。”又起身对祁桓翊说道,“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 祁桓翊拱手相送,傅绮筝莞尔颔首,带着水雾离去。一阵风拂过,吹来树叶落到那块石头上,祁桓翊缓缓走过去,将叶子拾起,石头又恢复了干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五章 阴魂不散(上) 傅绮筝回到雨明宫,刚进了门便察觉这里面气氛有异,不由自主地在门前停下步子来。∷頂∷点∷小∷说,www23 “主子?”水雾疑惑地看着傅绮筝。 忽然一个白衣身影一闪而过,水雾霎时惊叫道:“鬼啊!” 那身影瞬时闪过,傅绮筝心下也是一颤,再环顾四周,寂寥漆黑。水雾躲到了傅绮筝身后,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一看什么都没有。 “主子,刚刚那是鬼吗?” 傅绮筝淡淡道:“是人是鬼,她心里清楚。” “啊!”正在傅绮筝转眼与水雾说话之际,水雾又看见那长发白衣的女鬼从主殿门前飘过。 这次傅绮筝倒没看见,转而看着那紧闭的殿门,微微皱眉,这主殿曾是尹氏断气的地方。傅绮筝在门前站了一阵子,里面再没了动静,水雾躲在傅绮筝身后,紧攥着傅绮筝的衣裙,瑟瑟发抖。 “好了,没事了,回去吧。”傅绮筝安慰水雾道,言罢便移步往偏殿去。 只觉背后阴凉,不禁回头一看,那发丝掩面,白袂翩翩的半身鬼影从宫墙上飘过。 水雾吓哭了:“主子,这里闹鬼啊。” 傅绮筝心下亦是惶惶,虽然从不信宫里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但这下看得真切了仍是害怕,可若是尹氏的冤魂,又找她做什么,她帮尹氏揪出了害死她的真凶王氏,一直以来善待她的儿子,悉心教导泠钰。就算尹氏不感激,也不该来找她报仇才是。要真是鬼,旁边就是静明宫。大可找王氏索命去,王氏岂能活到现在。 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了底气,快步向外面走去,想一探究竟,可出了宫门一看,外面什么都没有。 水雾拉着傅绮筝央求:“主子,主子去求皇上让主子离开这里好不好。这地方这么吓人。” 傅绮筝坦然道:“咱们心里没鬼,怕什么。”扫了一眼四周,转身回了偏殿。 水雾惊惶未定。就跟丢了魂一样杵在那里,她曾是嘉懿的贴身侍婢,跟着公主一起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傅绮筝有些内疚将她带来这个地方。 “水雾。”傅绮筝说道。“明日你就回景颐宫去吧,如今是甄姐姐掌六宫,让你回去也不是难事。” 水雾连连摇头:“奴婢不走,奴婢不怕了,主子别敢奴婢走。”边说边抹着眼泪。 傅绮筝温婉一笑:“水雾放心,如今这些委屈不会白受。” “主子一定能从这里出去的,皇上宠幸徐芳仪只是一时之兴,皇上不会忘了主子的。等皇上气消了,就不会怪主子了。” 傅绮筝浅浅笑了笑。转过身却敛了笑容,霎时黯然神伤。 “主……主子……,你看……”水雾的声音颤抖着,指着窗户。 那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傅绮筝跑到门前拉开门,出去一看,仍是不见那作祟的鬼魅。 傅绮筝关上门,看着脸色都吓白了的水雾笑道:“刚刚不是还说不怕的吗?” “奴婢……奴婢胆子小,主子不怕吗?” 傅绮筝凝眸看着窗户,淡淡道:“比鬼更可怕的都见了不少,这些个装神弄鬼算得了什么。” 水雾不敢一个人回房歇息,傅绮筝遂让水雾今晚就歇在外面的榻上,但还没到子时就后悔了,但凡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这屋子里便是惊叫连连,折腾了一宿,傅绮筝也就跟着一宿没睡,天亮了才得了清静。 午后,傅绮筝去到主殿,推开那门,扬尘袭来,傅绮筝掩着嘴鼻,拂袖招了招,尘土散去,里面物件虽摆放整齐,但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低头间却见地上并无多少灰尘,像是有人打扫过,顿时起了疑心。 “姐姐。” 傅绮筝转过身去,傅吟微站在宫门前,泪如雨下,嘴角还红肿着。傅绮筝着实一惊,连忙走过去,看着傅吟微眉头紧蹙:“这是怎么了?” “姐姐。”傅吟微抱住傅绮筝哭得越发厉害了,又破涕为笑,“姐姐没事就好。” 傅绮筝松开她,仔细看了看那嘴角的伤,显然是让人掌了嘴,急道:“谁打的?” 傅吟微抹着眼泪:“是……是怡安宫的人。” “怡安宫,那不是甄妃姐姐的……”傅绮筝难以置信,甄妃怎么会打傅吟微。 傅吟微忙道:“不是甄妃娘娘,是徐淑仪。” 傅绮筝虽然愤怒,但更为不解:“你是景颐宫的掌仪,徐倩然怎么敢对你动手?” “姐姐还不知,如今宫里最得势的并非掌六宫的甄妃娘娘,而是圣宠正浓的徐淑仪,她现在可风光了,晋了淑仪不说,走到哪里都是目中无人。” “她为何打你?”傅绮筝着实没想到从前默默无闻的徐倩然,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傅吟微啜泣道:“宫里都说徐淑仪得宠,是因为她是宫里最像姐姐的人,她自然不乐意听到这话,谁谈论此事则会招至重罚。”傅吟微又沉下眸子,缓缓说道,“就连周采女和杨采女都被她罚了跪,对待我这样的女官奴才,更是少不了一顿打。” 傅绮筝愣然,仔细回想徐倩然沉稳的性子的确有些像当初的自己,但也只是有些。 “姐姐。”傅吟微又抱着傅绮筝哭起来,“姐姐还是贵妃的时候,我们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傅绮筝将傅吟微带回了偏殿,用布沾了凉水轻敷着她嘴角的淤青处,心下却是疑惑,她实在难以相信徐倩然真的如傅吟微所说那样,成了嚣张跋扈之人? 傅吟微望着傅绮筝,轻声问道:“姐姐还能回景颐宫吗?” 傅绮筝沉默不语,一旁站着的水雾看着这一幕抹起了眼泪来:“主子失了势,连吟微小姐都跟着受欺负,她们欺人太甚。” 傅吟微又道:“姑姑不让我告诉姐姐这些,怕姐姐知道了难过,不过姐姐放心,徐淑仪的气也只敢撒在我们这些奴婢身上,她不敢把南世子怎么样。” “甄妃姐姐怎么容得下徐淑仪如此放肆?”傅绮筝实在想不通,甄妃并非忍气吞声之人,以甄妃的智谋与手段,怎么会压制不住一个徐倩然。 “姑姑说甄妃娘娘是闲居惯了,变得怕事了,也可能是有了泠睿皇子,就********教导皇子,加上徐淑仪如今受宠,甄妃也就由着她了。” 傅绮筝实难想象如今宫里到底成了什么样的局面,可无论成了什么样子,她如今的处境,都无可奈何。看着傅吟微受此委屈,傅绮筝心下亦是难受,徐倩然打傅吟微,摆明了是打给傅绮筝看的。 傅吟微环顾四周,惊然道:“姐姐就住这儿?这屋子连景颐宫宫女住的房子都不如。” “简陋倒不算什么,吟微小姐不知,这里晚上还闹鬼呢。”水雾恐惧道。 “闹鬼?”傅吟微难以置信。 傅绮筝笑了笑言道:“别听水雾瞎说,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姐姐怀疑是有人故意的?”傅吟微问道。(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六章 阴魂不散(下) 一来几日,除了晚上不得安宁,就是在白天,邪乎的事也不断发生。∈↗頂點小說,www23水雾一开门,屋顶上的琉璃便砸了下来;水缸里浮了好些女人的头发;若去井里打水,更是捞起来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雨明宫的奴才认出那些捞起来的簪子妆镜什么的皆是尹氏之物。 水雾是吓坏了,但仍不肯离开傅绮筝回景颐宫,傅绮筝对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本是无所谓,有时觉得荒谬,尹氏已没了好些年了,那些朱钗首饰怎还能在井里找到。可水雾整日受此惊吓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将那幕后的“鬼”捉出来才是。 傅绮筝坐在屋里反复思量着,那日在主殿所见地面异常干净,多半是有人近日打扫过,猜测那到了夜里就出现的女鬼多半是藏身在里面,心下决定今晚定要去一探究竟。 夜里当那鬼影闪过窗前,傅绮筝打开门,如前几次一样,仍是什么都没有,低头却看见地上有一页笺纸,俯身拾起走回屋里,于烛火旁一看,上面的字竟是用血书写而成,轻声念叨:“昔日贵妃,此夜鬼魅,尘世恩怨,相报有时。” 水雾愣愣问道:“这……这真是那……那尹氏的鬼魂写的吗?” 傅绮筝没有说话,将这张纸叠好,找来个盒子收捡起来。 水雾很是吃惊:“主子还打算将这晦气之物留着?” 傅绮筝淡淡道:“不留着以后作比,有岂能知晓这些字到底是谁写的。”她从没相信过什么冤魂之说。别有用心之人想以这些个怪力乱神之事来折磨她,多半是以为她会怕。毕竟从前她曾为了看华氏意欲何为,假意顺着华氏的圈套装作害怕鬼神而夜不能寐。被别人看在眼里也就当成傅绮筝的弱点给记住了。 “啊,在那儿。”水雾神色惊惶,指着门外道。 傅绮筝转过身,方才只顾着进来看这纸上缩写,没来得及将门关上,正好看见了那女鬼往主殿的方向“飘去了”。傅绮筝追了出去,那白衣鬼影果真到了主殿附近就消失了。傅绮筝站在主殿前环顾。四周寂寥无人,又转过身看着那主殿,门前竟还放了一盏烛台。傅绮筝走到主殿门前,欲推开那门,不知这扇门的背后会有什么,夜深人静。不禁有些胆寒。 傅绮筝鼓足了勇气推开那殿门。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端起门前那盏烛台,伸进殿中照了照,还是看不太清,遂徐徐步入殿中,举着烛台四下照着,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却骤然惊魂。那白衣女鬼乍现门前,如此突然傅绮筝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烛台跌落在地,顷刻燃起了大火。 这突如其来的火让傅绮筝惊恐万分,那门前的女鬼已然消失,可烈火已将出去的路阻断,傅绮筝只得退到殿中,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慌乱无措。 外面来了不少人:“快快,快救火。” “主子。”水雾在外面哭喊道。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嫔主。” 傅绮筝惊惶未定,愣愣地看着祁桓翊。 “这里危险,快走。”祁桓翊解下已浸湿的披风披在傅绮筝身上,拉着她迅速跑了出去。 外面已有好些禁军开始灭火,幸好祁桓翊及时出现,此番只是有惊无险。 水雾见傅绮筝平安无事,喜极而涕:“幸好主子没事,不然奴婢怎么向公主交代呀,主子有没有受伤?” 傅绮筝却一直默然望着那渐渐熄灭的火,神色木讷,仍没有缓过神来。 方同禀道:“将军,抓住了,就是这几个奴才装神弄鬼。” 傅绮筝回过神来,转眼看去,几个内监跪在地上,一边还立着那“女鬼”,傅绮筝走近,拨开那掩面的黑发,这女鬼的“真实面目”,竟是用稻草所扎的人。再看那跪着的内监,更是大惊,领头的正是口口声声说铭记她恩惠的刘公公。 “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祁桓翊审问道。 几个内监一个也不肯开口,没过多久接连倒地,口吐白沫,祁桓翊上去查看,竟全都断了气。 傅绮筝不禁扬唇冷笑道:“我已落到了这步田地,竟还有人念念不忘要取我性命。” “嫔主放心,臣一定彻查此事。”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一切都是算好了的,只等我葬身火海,这些个奴才即刻跟着毙命,若不是将军,我怕是要成这雨明宫里真正的冤魂了。” “这些个内监事先已在殿中浇了火油,只等嫔主入内。” 傅绮筝回想起之前,那烛台是她在门边发现的,本以为是装神弄鬼之人慌乱躲避而将其随手放在门外的,没想到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从进雨明宫开始,她的每一步尽在幕后之人的掌握中。 火虽灭了,但傅绮筝心下还有诸多疑问,此处说话不便,遂与祁桓翊出了雨明宫。 “多谢将军又一次救我于危难,请受绮筝一拜。”傅绮筝揖手道。 “嫔主不必言谢,臣说过,无论何时都会护嫔主周全。” “将军来得如此及时,莫非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阴谋?” “今日听傅姑娘说雨明宫有人装神弄鬼,臣便带了几个人躲在暗处一探究竟,那女鬼之所以来无影去无踪,是因为他们躲在房顶上,用绳子操纵,但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并非只是吓唬嫔主这么简单。” 傅绮筝苦笑道:“前几日的装神弄鬼不过是为了今日,故意让我怀疑,然后引我追出来一探究竟,再让我置身火海,如此精心设计的圈套,幕后之人真可谓用心良苦。” “他们之所以如此大胆,只因嫔主如今的身份……”祁桓翊顿住了,已不忍说出。 傅绮筝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接着言道:“如今我只是一个末等常在,她们可以肆意欺凌,这是个绝好的时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又扬了扬唇角,冷言道,“可惜我傅绮筝命不该绝!” 雨明宫的这一场火被及时扑灭,只烧毁了殿中的一些物什,未殃及其他。传言是傅绮筝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所引起,但傅绮筝毫发未损,宫里则是有人喜有人优。既然没造成什么后果,此事便也没掀起什么波澜,悄无声息地就翻过去了,可傅绮筝心里的怨结已然深种。(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七章 难为情 事情已过去了一段时日,但傅绮筝想起来仍是后怕,虽不知幕后的主谋是谁,但办此差事的却是雨明宫的人,若傅吟微晚些告诉祁桓翊,若祁桓翊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若他没能及时赶来,那傅绮筝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要被活活烧死在那殿中。頂點小說,www23 傅绮筝思来想去这宫里想置她于死地的也就那么几个,太后?舒妃?亦或是尚不得见的、心性大变的徐倩然?总之,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既然她侥幸活了下来,便不会辜负上天对她的眷顾。 “主子快想想办法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吧,都快一个月了,主子的苦日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水雾着急道。 傅绮筝坐在殿中,沉着眸子,不紧不慢地悉心刺绣,轻言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主子好几次让奴婢回景颐宫看看,奴婢在路上听说了不少,但都没敢告诉主子,主子可知如今宫里都成什么样子了?” 自上次傅吟微受辱后,傅绮筝就放心不下景颐宫的人,自己不便前往,遂时常让水雾回去看看,可水雾回来只说景颐宫一切安好,只字不提其他,傅绮筝早就知道她有所隐瞒。 傅绮筝停下手里的针线,淡淡道:“说吧,外面究竟如何了?” “皇上如今专宠徐淑仪,徐淑仪的人在宫中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如今宫里谁敢提起主子,必遭来严苛刑罚。徐淑仪更是三天两头找吟微小姐的麻烦,吟微小姐也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傅绮筝已然震惊:“竟有此事?” “主子。再这么下去,这宫里就全乱套了,上至嫔妃下至奴才们人心惶惶,唯恐得罪了徐氏招来祸端。” 傅绮筝眉头紧蹙,忙问道:“就算甄妃不管,那静嫔呢?” “静嫔娘娘本就胆小,如今有了四公主。就更不敢开罪于人了。”水雾难过道,“如今宫里已经成了顺徐氏者昌,逆徐氏者亡的局面。” “好一个顺徐氏者昌。逆徐氏者亡,她不过是个淑仪而已,竟敢如此祸乱宫禁。”傅绮筝扬唇冷笑,虽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徐倩然是淑仪,而她如今与那淑仪之位都有着尊卑悬殊,暂且不能拿她怎么办。 傅绮筝知徐倩然在宫里如此作威作福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傅绮筝却不解徐倩然为何不敢直接到雨明宫来,而要搅得整个皇宫不得安宁,在奴才们面前立威。 “皇上铁石心肠把娘娘打发到这里来就算了,怎么还不念旧情,身边这么快就有了徐氏。如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傅绮筝苦笑道:“我为何要哭?” “主子之前可是贵妃娘娘啊。如今……” “难产死在雨明宫的尹氏,被赐死在静明宫的华氏,哪个先前不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傅绮筝凝眸叹道,又笑了笑,“加上一个我也不稀罕,更何况当年的六宫之主现在还在静明宫里呢。” “惠常在至少还有太后关心着,可主子在这里却是无人问津。” “太后?”傅绮筝惊讶道,她已许久不曾见过太后了,如今自己这个样子,太后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吧。 “奴婢昨日出去的时候还碰见太后去静明宫探望惠常在呢。” “太后现在如何,身体可否康泰?” “无论这宫里谁做主,都不敢怠慢了太后,太后哪儿能不好,只有主子才受尽了委屈,那新来的总管是个势利小人,这里的日子越发清苦了。”水雾叹道。 “小人也总比别有用心之人好,至少他那些勾当都摆在明面上,冷眼相看好过笑里藏刀。”傅绮筝不禁感叹,现在的日子倒让她分外知足,虽说缺这这少那儿,至少过得安宁。 “总归就是皇上薄情寡义,害得主子吃尽了苦头。”水雾气道。 傅绮筝忍俊不禁:“好了,这等大不敬的话,别叫外面的耳目听了去,不然如今谁也救不了你。” “想到主子和吟微小姐她们受的委屈,奴婢心里就难受。”水雾哭了起来。 傅绮筝瞥视着水雾,淡淡道:“这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哭也没用。” 水雾哭得更厉害了:“主子怎么就不着急呢,不会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有何不妥?”傅绮筝打趣道。 “主子真这样想的啊?” “好了,再哭就回景颐宫哭去。”傅绮筝责备道。 “奴婢才不要回景颐宫,回去了就得真哭了,不知会被徐淑仪罚成什么样子,恐怕奴婢连小命都保不住。” 傅绮筝看着水雾微微一笑:“既然这是个能保命的地方,那就好好待着。” “明日就是七夕了,奴婢还记得去年七夕皇上带主子出宫……”水雾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愧疚不已,于是不再说下去了。 这就一年了,真快,傅绮筝低头,默默刺绣。 七夕之夜与往日没什么不一样,依旧寂静孤冷,而傅绮筝却是待不住了,压抑了许久思念在这夜里蔓上心头,这雨明宫如何困得住入骨相思。傅绮筝出了雨明宫却没有勇气往那想去的地方去,仍是默默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次却见那故地并非寂寥无人,一身影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仔细拔去各处的杂草,让这景致美妙如初。原来这里果真有人时常打理着。 傅绮筝好奇是何人,走近一看,原来是祁桓翊,他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每一处花草,尽管天黑看不太清,他似已对此处了如指掌,最后又拂去那石头上的尘土后才直起身来。 傅绮筝静默伫立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心绪纷乱,趁他没看见,欲转身离去。 “嫔主。”祁桓翊在身后喊到。 傅绮筝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他,挤出了一丝微笑:“祁将军如此爱护此处,是我叨扰将军赏景了,告辞。” 祁桓翊即道:“臣爱护这里是因为嫔主……” 傅绮筝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将军是爱景惜景之人,绮筝自叹不如。”沉下眼不敢看他,目光飘忽不定,又急道,“我视将军为朋友,将军此举实在是……”说完便再也待不住了,迅速一欠后转身离去。 回到雨明宫,心绪平静了许多,傅绮筝只是没想到,七夕之夜,上天竟给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已是深夜,傅绮筝独倚轩窗前,水雾铺好了床,看了看一旁的香炉,对傅绮筝道:“主子,驱蚊蝇的香没了,奴婢去取些来,主子早些安寝吧。” 傅绮筝点了一下头,仍静默站在窗前,一眼望出去视线终是被阻隔在这雨明宫里,即使看不见外面的宫阙,亦是痴痴望着乾宁宫所在的方向,不禁凝眸蓄泪,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听见身后的门开了,水雾这么快回来,多半是没能讨到那香,傅绮筝望着窗外轻言道:“他们不给就算了,这么晚了,快去歇息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八章 夜阑 水雾迟迟没有出声,傅绮筝转过身,看见门前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色怔怔,俄而潸然泪下。△¢頂點小說,www23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拥她入怀,紧紧抱着。 傅绮筝望着他,破涕为笑,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元帝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你说呢?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更何况这都一个月了。” “主子,他们欺人太甚,竟拿这些奴才们用的香来搪塞主子。”水雾怒冲冲回来,看见屋里的一幕就傻眼了。 “皇……皇上。”水雾惊呆,回过神来连忙跪下,愣愣道,“奴婢参见皇上。” “你拿的是什么?”元帝问水雾道。 “是……是末等熏香。”水雾又抹着眼泪道,“这里人人都欺负主子,皇上的气要是消了,就快接主子出去吧,这里的苦日子连奴婢都快受不了,主子怎么吃得消。” 元帝看着傅绮筝惑然问道:“你没告诉她?” 傅绮筝莞尔道:“此事干系甚大,嫔妾怎敢让第三个人知晓。”又吩咐水雾关上门去外面守着。 元帝看了看四周,不禁皱起了眉头:“朕从没来过雨明宫,不知这里竟然如此简陋,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让你迁来此处。” 傅绮筝扬唇道:“皇上现在知道心疼嫔妾了,嫔妾又不是第一次搬来。” 元帝轻责道:“什么嫔妾嫔妾的,真把自己当冷宫废妃了?” “皇上贬嫔妾是假的。可那圣旨是真的,嫔妾现在就是绫常在。” 见她一袭素衣,粉黛未施。青丝仅用一支木簪绾起,内疚不已,元帝又将傅绮筝轻轻拥住,温语道:“朕欠你一个位分,等保住了晟宁,还当给你一个名分。” 傅绮筝已然欣慰,可此时仍是非常时期。又不禁担忧:“皇上一个人来看妾身,若是被人看见了,一切岂不是白费?”陈兮若至今不肯交出证据。要是她真有证据,则多半还是在考虑傅绮筝是否还有翻身的机会。 元帝认真道:“朕管不了那么多,朕想见你,一刻也等不及。” 傅绮筝却故意淡淡问道:“皇上今晚没翻徐淑仪的牌子?” 元帝轻笑了声。松开傅绮筝。一手勾揽着她的腰,一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又吃醋了?” 傅绮筝撇过头:“岂敢,妾身身在雨明宫,就算皇上想顺水推舟,永远不打算放妾身出去,再另觅新欢,妾身也不敢有怨言。” 元帝沉了脸色:“胡说什么,朕恨不得现在就带你离开。幸好朕今日来了,不然还不知会被你误会到什么地步。”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淡淡道:“皇上言重了,徐淑仪本就是嫔妃且温婉贤淑,得蒙圣宠是应该的。” “密令早已送去了晟宁,但结果如何尚不得知,朕怕万一失算亦或是金国等不及了,如此也好有应对之策。” 傅绮筝疑惑问道:“应对之策?” “金国要朕用贵妃换晟宁,你让朕降了你的位分这只能应付一时,最后要是真的到了不得不换的地步,只能从嫔妃中另择一人封为贵妃与金国易晟宁。”元帝又道,“如今金国的使臣还在平京,朕总不能让金国以为朕随便挑了个可有可无的人去搪塞他们。” 难怪偏偏是徐倩然得了宠,正如傅吟微所说,徐倩然是这宫里最像傅绮筝的人,要选替代之人,徐倩然自然是首当其冲。知晓了缘由,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傅绮筝瞥了他一眼,冷言道:“然后皇上挑中了徐淑仪,接着把徐淑仪宠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元帝看着傅绮筝道:“朕和你都只想到了上策,这下策还是大学士所提,朕觉得可行,要怨怨你爹去,怨不得朕。” 傅绮筝皱眉道:“就算是不得已,那怎不见皇上宠妾身的时候纵容妾身为所欲为啊,别说有过错当罚,就连有人诬陷妾身,皇上都罚了妾身的俸,如今徐淑仪嚣张,肆意欺辱吟微她们,妾身是困身于此无可奈何,皇上也只当没看见?” “有这事?” “妾身虽没亲眼看见徐淑仪责罚景颐宫的人,但吟微脸上的伤妾身看得真切,妾身在宫里就吟微一个妹妹了,皇上不是答应过妾身这些时日定会保景颐宫上下周全吗?”傅绮筝抱怨道。 “大概是朕无暇顾及宫里,这才疏忽了,这些时日朕一直在忙于应对与金国的战事,也不知离间之计能否成功。” 傅绮筝言道:“那摄政王并非金国王族,金国未必举国信任,更何况出动千军大张旗鼓只为用城池换一个女子,实在荒唐,说不定金国已怨声载道了,离间那摄政王和金国的关系,当不费吹灰之力。” “要是失败了,就免不了继续交战,不过已经拖到了现在,大军得以休整,胜算比起之前大了不少。”元帝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又言道,“还要委屈你些时日,等晟宁的回奏一到,无论是战是和,都要让那使臣回去复命。” 傅绮筝忙问道:“那叛臣呢?” 元帝淡淡道:“朕既已知证据在谁手里,等使臣一走,就由不得她不交出证据,如今使臣尚在平京,朕还不急着处置那逆臣。” “若要议和,皇上真要让那使臣带走徐氏?”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傅绮筝心下隐隐担忧,父亲应是以为金国无人认识大宁的贵妃究竟是谁,才想到了这个偷梁换柱的法子,可那摄政王是郑元之啊,岂会欣然接受替代自己前去的徐倩然,到时有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傅绮筝陷入沉思之际,温吻落于她侧脸,傅绮筝回过神来,凝望着他,夜已经深了,纵使不舍,终要离别,不忍再相视,低下头含泪哽咽:“皇上该回去了。” 元帝笑道:“出主意的是你,执意要般来雨明宫的也是你,如今知道舍不得了?” 傅绮筝喏喏道:“妾身不过是想让陈氏和金国使臣信以为真。”可哪知相思苦极。 “不急,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朕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朕再走。” 傅绮筝躺在床上,有他守在身边分外安心,合上眸子安寝。 他坐在床边,见她已睡去,梦中当不知离别,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走到殿中吹灭了烛火方才离开。 听到那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傅绮筝徐徐睁开眼,清泪暗垂。(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九章 解围 “原来主子和皇上是串通好了的,难怪主子就跟没事人一样,等主子出去了,千万别放过那个徐淑仪和这帮势利的奴才。¤頂點小說,www23”水雾愤愤道。 傅绮筝浅浅一笑:“别高兴得太早,什么时候能出去还不一定呢。”晟宁之危一日不解,她便只能屈身于此,如今倒不怎么担心陈兮若之事了,反倒是那下策,只有她知道这下策背后的风险,不免担忧。 水雾站在旁边,看着傅绮筝刺绣,笑道:“主子在这儿待了这些时日,这对绣枕也快绣好了,这也就寓意着主子快出去了吧?” “主子,主子。” 门外有人喊道,像是柳依的声音,傅绮筝起身出去一看,那匆匆进来的人果然是柳依。 傅绮筝见柳依神色惊慌,问道:“出了什么事?” 柳依心急如焚:“主子快去景颐宫看看吧,吟微小姐就要被徐淑仪打死了。” 傅绮筝大惊:“怎么回事?” “徐淑仪一早就来了景颐宫,二话不说就要杖责吟微小姐,如今徐淑仪得势,奴婢们不敢阻拦。” 傅绮筝顾不上多想,从静明宫后的近路快步往景颐宫赶去。 “你不就是嫉妒我姐姐吗,你越折磨我,就证明你越心虚。” “呵,死到临头你还敢跟本嫔说这些,来人,给本嫔狠狠地打!” 傅绮筝进去一看,傅吟微正趴在长凳上。被徐倩然带来的奴才团团围住,几个奴才拿着木杖欲上前行刑,傅绮筝厉声道:“住手!” “姐姐。”傅吟微喊道。 徐倩然惊讶地转过身。看见傅绮筝又勾起一抹冷笑:“本嫔当是谁呢,原来是绫常在。” 若不是亲眼所见,傅绮筝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妃嫔的确是当初谨言慎行、唯唯诺诺的徐氏。 傅绮筝走上前去,看着徐倩然道:“吟微犯了何错,要劳动淑仪嫔主亲自来景颐宫责罚。” 徐倩然扫了一眼傅吟微,淡淡道:“这贱婢不知规矩。出言冲撞本嫔,本嫔只是想教训教训她罢了,本嫔处置一个奴婢。难不成还要知会绫常在一声吗?” 傅绮筝即道:“景颐宫的奴婢犯错自有甄妃娘娘处置,什么时候轮到淑仪嫔主越权发落了?” 徐倩然绕着傅绮筝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很是轻蔑:“绫常在见了本嫔非但不行礼。还敢这么跟本嫔说话。真当自己还是贵妃娘娘吗?”又看了一眼那些个奴才,冷冷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谁敢!”傅绮筝回过身斥道,那几个奴才惶惶不敢上前。 “放肆,你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敢对本嫔的人呼来唤去。” “淑仪入宫也非一两日了,难道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傅绮筝直视着徐倩然的眼睛。冷冷道,“更何况你恨的是我。大可冲我来,为难了她们,淑仪就解气了?” 徐倩然哼笑道:“你以为本嫔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傅绮筝扬唇道:“那你还在顾忌什么,只敢拿景颐宫的人打罚撒气,却让我在雨明宫过得安稳。” “皇上还挂念着姐姐,她又怎么敢动姐姐呢。”傅吟微笑说。 “住口!”徐倩然恼羞成怒。 傅吟微又讥诮道:“怎么,说到淑仪的痛处了?要不是这宫里只有淑仪有那么几分像姐姐,皇上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得意什么。” 徐倩然怒火中烧:“来人,给本嫔打!” 话音刚落,那些个奴才还没来得及动手,外面又一道声音传来:“怎么大清早这里就如此热闹。” 众人转身一看,甄妃已走至门前,水雾跟在甄妃后面,对傅绮筝笑了笑。 甄妃的到来让徐倩然出乎意料,但还是欠身道:“甄妃娘娘。” 傅绮筝也跟着一欠:“甄妃娘娘。” 甄妃看了一眼傅吟微,问徐倩然道:“傅吟微犯了何错,徐淑仪要如此大动干戈?扰得宫里不得安宁。” 徐倩然应道:“回娘娘,是这贱婢不懂规矩,出言冒犯嫔妾,嫔妾想教训教训她。” 甄妃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傅绮筝,对徐倩然说道:“她是景颐宫的人,还轮不到你做主,既也不是什么大事,散了吧。” 徐倩然震惊:“可是娘娘……” 甄妃斜睨着徐倩然,冷冷道:“行了,还不快带着你的奴才回怡安宫去。” 徐倩然很是不甘心,忿忿不平,对甄妃一欠后带着人走了,一场风波似就此平息。 傅绮筝心下疑虑顿生,起初以为是甄妃拿徐倩然无可奈何,才不得不由着她在宫里翻云覆雨,可今日一见徐倩然虽然嚣张,但对甄妃似乎言听计从,甄妃又怎会由着她肆意妄为。 甄妃看了看傅绮筝,笑道:“久不见妹妹了,妹妹一切可好?” 傅绮筝回过神来,沉下眸子,莞尔道:“一切都好,劳姐姐挂心了。” “皇上近来染了风寒,徐淑仪侍候君侧,应是担心皇上龙体,焦灼难安,才有如此大的火气,妹妹别往心里去。”甄妃劝说道。 傅绮筝骤然一惊:“皇上染了风寒?” 甄妃点了点头,又道:“妹妹不必担心,乾宁宫有的是人伺候,太医也说并无大碍,妹妹快回雨明宫去吧,如今这宫里想伺机欺辱妹妹的大有人在,还是雨明宫最安全。” 回到雨明宫,傅绮筝坐立不安,上次相见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染了风寒呢。 “主子,奴婢早上去过乾宁宫了,这是李公公让奴婢交给主子的。”水雾小声说道,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傅绮筝。 “计成、使离”这纸上的字迹傅绮筝再熟悉不过了,欣然自言自语:“这下晟宁就保住一半了。” “皇上如何了?”傅绮筝忙问道。 “李公公说皇上龙体欠安,今日早朝都没上,李公公让奴婢去找甄妃娘娘相助,可是甄妃娘娘起初也不肯见奴婢,还是李公公差了乾宁宫的人与奴婢一起去,甄妃娘娘才肯来景颐宫解围的。”水雾皱眉道,“奴婢觉得甄妃娘娘和徐淑仪像是一伙的。” 傅绮筝轻言道:“甄妃早已淡泊避世,不愿相助应该是不愿卷进这些是非之中,并非有意为之,而徐淑仪是怡安宫的人,多少肯给甄妃一些薄面。” 待金国使臣离京,也就该着手除去那叛臣贼子了,佟家已是风雨飘摇,有岂能容陈家安稳。可如今傅绮筝身在雨明宫,罪名是有通敌之嫌,如此一来,她和傅家都是万不能再牵扯进这件事里了,如此一来想要对付陈家,自己是使不上力的,得另寻一人相助才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零章 苦尽甘来 夜已深,傅绮筝伫立在雨明宫前的宫道内,捧着一个盒子和几封信,静候来人。远处有了光亮,两盏宫灯引着一行人缓缓走来。 傅绮筝敛裙跪于驾前,叩首道:“太后娘娘。” 太后斜倚在步撵上,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人,并没认出来那是谁,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傅绮筝抬起头来,太后着实一惊,不屑道:“这不是绫贵妃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身旁的女官上前提醒道:“太后娘娘,绫贵妃一个多月前已被降为常在,迁居雨明宫了。” 太后笑了笑:“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傅绮筝也有今天。”言罢,吩咐抬辇之人继续前行。 “太后娘娘,嫔妾在此拦驾是有要事要禀报太后娘娘。”傅绮筝跪在前面,不肯相让。 太后冷笑道:“你有事还会禀报哀家?你何时将哀家放在眼里过。” 傅绮筝立即说道:“事关当年欣贵妃娘娘滑胎的真相。” 静谧无人处,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傅绮筝,淡淡道:“你究竟想告诉哀家什么?” 傅绮筝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呈给太后:“太后娘娘可否记得此香。” “你怎么会有这香?” “此香是嫔妾当年有身孕之时,华氏命内府送来给嫔妾安神用的,后来被太医证实,这里面添了麝香,不知太后娘娘当年是否也焚过此香。” 太后霎时眉头紧蹙,接过那香闻了闻:“这里面怎么会有麝香?” “太后娘娘当年失子正是因为焚了此香。嘉懿曾告诉嫔妾,当年恭贤皇后已经查到贵妃失子是此香所致,也知下次毒手之人是卫太妃。不过恭贤皇后念及恪王年幼,便饶恕了卫太妃。” “你说什么?”太后显然难以置信。 傅绮筝即道:“当年令太后失子的主谋是卫太妃。”又沉眼说道,“华氏能得此香,亦是卫太妃让舒妃转交给华氏的,太后想想便知嫔妾所言是否为真。” “好一个卫氏,哀家竟让她安稳活了到今日。”太后有看着傅绮筝,狐疑道。“你告诉哀家这些,不只是为了让哀家知道真相这么简单吧。” “想必太后娘娘应当知晓斐世子为何会被流放晟宁,那些信又是如何出现在城楼下的吧?” 太后嘲道:“你想让哀家帮你对付舒妃?” “不止是舒妃。还有整个陈府。”傅绮筝将那晟宁官员的联名信呈与太后。 回到雨明宫,傅绮筝要做的便是等待。水雾从外面回来,禀报道:“娘娘,陈淑仪已将那证据呈上去了。” 傅绮筝如释重负。欣然展颜。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苦心没有白费。 “可皇上好像病得不轻啊,已经好些日子没上过朝了。” 听闻水雾所言,傅绮筝如坐针毡,再也按捺不住了,事情已进行到这一步,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念及此,未言一字便出了门去。 傅绮筝到了乾宁宫。匆匆走上台阶,却被几个内监拦在了门前。 傅绮筝认出这些人并非乾宁宫的人。冷冷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有淑仪嫔主的吩咐,常在不能进去。” 傅绮筝怒然道:“这里是乾宁宫,几时轮到徐淑仪做主了?” “轮不到本嫔,难道轮得到绫常在不成?”徐倩然从殿中徐徐走出来,扬唇一笑。 “我要见皇上。” “皇上已经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尤其是像绫常在这样的戴罪之人,有什么资格能见皇上。” “我要是非见不可呢?”傅绮筝毅然道。 “擅闯乾宁宫,按律当斩!”徐倩然一字字强调,又淡淡道,“本嫔劝绫常在还是识相点,皇上身边有本嫔照料着就够了,绫常在就别白费心思想挽回皇上的心了。” 傅绮筝再无半点耐性:“你究竟要怎样才肯让我进去。” 徐倩然掩嘴一笑:“本嫔都站在这儿了,还能让你进去?”又道,“本嫔知道绫常在素来瞧不起本嫔,本嫔的家世是比不过绫常在,可本嫔偏偏就不信命,谁说只有名门之女才配在这宫里活下去,圣宠不分贵贱。”徐倩然冷冷道。 傅绮筝起初得知她要代替自己去金国时,还曾感叹得她可怜,只觉命数不公,如今看来的确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徐倩然又言道:“本嫔在此好言相劝,绫常在别不识抬举。” 傅绮筝抑制住了心下的怒火,语气平和地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本嫔自会照顾好皇上,绫常在不必费心,若无它事,就请回吧。”徐倩然扫了一眼傅绮筝,转身进了殿中。 傅绮筝看着那寝宫中灯火微弱,心如火焚却又万般无奈,但求天佑,黯然离去。 傅绮筝每日总会遣水雾去乾宁宫打探消息,知他日渐好转,便也心安。那双绣枕早已经绣好,傅绮筝抚着锦面,心绪万千。 “皇上怎么还不接主子出去呀。”水雾抱怨道。 傅绮筝喟然道:“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晟宁仍在交战,胜负尚无定数,叛臣虽已入狱,还未定罪论处,晟宁没保住,叛臣未处置,金国之事就不算了结,现在复位,难以服众。” “可奴婢听说皇上明日就要去南苑行宫泡热汤驱寒了,不知会不会带徐淑仪去,要是不带的话,皇上这一走,徐淑仪岂不就肆无忌惮了,她若借这个机会对付主子,主子可就危险了。”水雾担忧不已。 傅绮筝却是淡然一笑:“是祸躲不过,更何况她未必敢对我怎样。”话虽如此,仅凭两次所见,徐倩然的确对她有所忌惮,但傅绮筝心里仍是忐忑不安,若真肆无忌惮,则不可不防。 “也是,主子有皇上和傅家撑腰,徐淑仪有几条命敢害主子,等主子出去了,定要她好看。”水雾愤愤道。 傅绮筝忍俊不禁:“这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她欺压的是我,怎么倒像跟你有了深仇大恨。” “欺负主子就是欺负奴婢,从前太后欺负公主,奴婢是拿太后身边的女官没辙,不然……”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先回了景颐宫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水雾打探了消息回来高兴道:“主子,皇上已经离宫了,没带那徐淑仪去。”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白天尚且安心,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今日是安稳度过,可若那徐倩然的野心已超乎她的想象,自己的处境确是危险,傅绮筝起初只想到徐倩然不敢明着对她下手,但借刀杀人的事情傅绮筝也见得多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傅绮筝顿然一惊:“谁?” 水雾正在一旁打盹,亦被惊醒,提心吊胆起来。 门外的人并没有说话,傅绮筝更为惊惶。又是一阵敲门声,是祸躲不过,先一探究竟再说,傅绮筝鼓足了勇气走去开门。 是四个蒙面的黑衣人,傅绮筝着实吓了一跳,但这几人的装束似曾见过。 来人拱手道:“贵妃娘娘,我等奉君上之命,接娘娘出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一章 南苑 傅绮筝这才认出这几人是元帝的暗卫,总算松了口气。 水雾凑过来看着几人惊讶道:“你们叫主子什么?” “皇上口谕,复娘娘贵妃之位,待回宫后再降明旨,还请娘娘速速随我等前去南苑行宫。” “太好了,娘娘总算熬出头了。”水雾兴奋不已。 傅绮筝带着水雾一同出了宫,一人驾马车疾驰,三人骑马互送,水雾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着这三个侍卫,惊叹道:“他们就是皇上的暗中护卫啊,听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蒙得这么严实,都看不见长什么样。” “要不让皇上指一个娶了水雾丫头可好?”傅绮筝打趣道。 水雾低下头害羞道:“娘娘别拿奴婢寻开心了。” 奔波了一夜,水雾倚着马车睡着了。傅绮筝小憩了一会儿,天明十分,待晨曦透入马车时才醒来,,不禁莞尔一笑。过了这一夜,似阴霾散去,一切都好了起来。 出了平京,一路马不停蹄,近午才赶到,在南苑行宫前下了马车,李常海迎了出来,笑着拱手:“娘娘可算来了。” “皇上呢?”傅绮筝问道。 “皇上正在清泉阁里泡热汤,还不知娘娘到了,奴才这就去禀报。” 傅绮筝笑了笑:“不用了,本宫去见皇上就是。” 李常海会意,吩咐宫女伺候傅绮筝更衣。 卸去妆容,拆散发髻。仅一支玲珑玉簪将青丝绾起,披了件素粉披风,移步往清泉阁去。 守在门外的宫女推开门。傅绮筝脱下丝履,玉足轻踏,步入阁中。烟雾袅袅处的背影若隐若现,闻得他又轻咳了两声,应是风寒还未痊愈。 傅绮筝走到他身后,仍未被察觉,蹲下身去。凑到他耳边轻声唤道:“皇上。” 话音刚落便被他一把拽入池中,傅绮筝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原来早就被发现了,不禁抱怨道:“要是知道皇上要这样吓唬臣妾,臣妾就不来了。” “不来,有人可要后悔。”元帝扬唇一笑。伸手替她解下披风放至一边。将她搂在身前,静默看了良久,沉眼间看见她肩前肌肤上的一小道伤痕,隐隐为之触动。 “皇上怎么突然染了风寒。”傅绮筝不解问道。 “还能怎么病的,当然想你想的。”元帝笑道,轻抚着傅绮筝的脸颊,这二月来她削瘦了不少,看着分外心疼。 傅绮筝微微莞尔:“那岂不成了臣妾的过错。让皇上相思成疾,臣妾罪该万死。” “知错就好。有错当罚,容朕想想该罚你什么。”元帝又问道,“听说你那晚到乾宁宫来了?” 傅绮筝沉下眸子,轻言道:“皇上是不是要怪臣妾莽撞,事情还没了结就随意出了雨明宫,险些酿成大错。” “朕倒要怪你不够莽撞,徐氏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了,为何不直接闯进来?” 傅绮筝浅浅一笑道:“多亏徐淑仪提醒了臣妾,擅闯乾宁宫是死罪,臣妾还要留着命来见皇上呢。” “没想到朕的夫人如此能屈能伸,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接下来朕定要好好补偿你,想要什么?”元帝笑问道。 “这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何需皇上补偿。”傅绮筝想了想,又傲然道:“不过臣妾懂隐忍但不代表臣妾不记仇,臣妾不是圣人,没那么大的容人之量,冤有头债有主,到时皇上可别怜香惜玉。” 元帝忍俊不禁,又勾起她的下巴,正色道:“若论怜香惜玉,朕只怜你一人。” 傅绮筝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嫣然一笑:“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可就肆无忌惮了?” 元帝将傅绮筝揽近到面前,徐徐说道:“只要朕的夫人高兴。” 从顾全大局不能相见到如今近在咫尺,温热的水已然比不过炽热的心,柔情凝视,感觉着那起伏的鼻息,痴缠的吻难诉衷情。 元帝抱着傅绮筝走出水中,伸手摘下她头上的玉簪,青丝落散,放她躺在池边。 傅绮筝望着他担忧道:“皇上的风寒还未痊愈……” 元帝不以为然,淡淡道:“看见你百病全消。” 傅绮筝执意坐起身来,认真道:“臣妾不信,得让御医看过再说。” 他顺势将她压到身下,挑眉一笑:“朕说好了就是好了。” “但……”傅绮筝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温吻缄口。 缠绵亲吻了一阵元帝才抬起头看着傅绮筝,不禁笑道:“朕总算知道该怎么治你了。” 傅绮筝羞然撇过头,闻得耳边传来温语:“有妻如此,三生之幸。” 傅绮筝闻言一愣,回过头凝望着他,她何以能被他视为正妻。 元帝似看出了她的顾虑,遂言:“朕说了,朕欠你一个名分。”吻了吻她的额头后看着她的眼眸,又轻言道,“答应朕,做朕的皇后。” 傅绮筝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愣愣地看着他。 “还没听清吗?”元帝皱眉,又贴在她耳边一字字言道,“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傅绮筝泪已盈目,又从眼角渗出,如珠滚落。 元帝故意问道:“怎么哭了,不乐意?” 傅绮筝紧抱住他,隐隐顾虑道:“可臣妾没有子嗣啊。”这泪除了欣喜更多的则是愧疚。 元帝闻言付之一笑:“朕还以为你顾及什么,咱们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皇上。”傅绮筝慰然泪语凝噎。 “叫祈澈。”他呼吸渐促,耳鬓厮磨,吻着她一寸寸肌肤。 密集的酥麻感袭来,傅绮筝娇躯轻颤,嗔着喃喃道:“祈澈。” 水中点点花瓣芳香弥散,烟雾缭绕掩映池边温存,**之欢,两心相许。 浸在水中,傅绮筝脸颊上还余留着的醉人的潮红,担心道:“皇上风寒还没好,若是加重,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元帝笑了笑道:“朕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是因为你太过楚楚动人,所以才令朕……” 傅绮筝娥眉轻蹙:“臣妾担心皇上龙体,皇上还说笑。” 元帝伸出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淡淡道:“只要朕高兴,管什么风寒不风寒的。” “皇上如此高兴,不止是因为臣妾来了吧,莫不是金国的战事有了转机?” “什么事都被你猜到,朕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哥哥此番立了大功,晟宁保住了。” 傅绮筝欣然问道:“真的?” “待将金军赶出大宁国境,大军也当凯旋。”(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二章 青云 清晨醒来,阳光慵懒,枕边之人还在熟睡,傅绮筝纤指绕了一绺头发扫着他的脸颊。¢£頂¢£点¢£小¢£说,www23谁知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元帝伸手轻刮过她的鼻尖,略带一丝宠溺地言道:“好大的胆子。” 傅绮筝微微一笑:“臣妾扰了皇上清梦,臣妾知错。” “有错当罚。”元帝抬手指了指脸侧。 傅绮筝会意,无奈地笑了笑,支起身在他侧脸轻轻一吻。 “起来吧,朕有惊喜要给你。” 妆台前,执螺子黛替她描眉,傅绮筝将信将疑地坐着,待他描完,转眼照着铜镜一看,不由得惊叹:“皇上几时学会描眉了?” 元帝随口言道:“画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画得多了是什么意思。”傅绮筝惑然,转念想了想,沉了脸色不悦道,“皇上是给徐淑仪画的吧。” “是又如何?”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冷言:“皇上乐意给谁画就给谁画,臣妾不敢有怨言。” 元帝瞥了傅绮筝一眼:“你这不叫有怨言?朕如此还不是为了……” 傅绮筝即道:“皇上能练到如此娴熟,定没少画吧。”挪过身背对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为他也该生气才是,却闻得身后一阵笑声,傅绮筝更为恼然。 “真生气了?”元帝试探道。 傅绮筝站起身来,仍是背对着他:“臣妾在雨明宫冷壁孤灯。皇上倒好,佳人在怀,好不自在。” 话音刚落便被他从身后拥住:“这才叫佳人在怀。别生气了,朕保证以后只为绮筝一人描眉。” 到底是经不起哄的,傅绮筝听到这话便心软了,小声问道:“当真?” “君无戏言。” 傅绮筝这才转过身,展颜一笑。 元帝唤来侍候的人,宫女奉着衣物入内。 “去把那衣裳换上。” 傅绮筝看了一眼宫女手里端着的是常服,惑然道:“皇上又要微服出去?” “你只需说去还是不去。” 这次索性连李常海都不带了。傅绮筝便把水雾也留在了行宫,无人驾车,只好步行。知那四人应会在暗中保护,傅绮筝便也安心跟着他前行。 “夫君要带我去何处?”傅绮筝忍不住问道。 “随处走走,难不成想一直待在行宫里?” 傅绮筝转身看了看来时的路:“但已经走了这么远,天黑恐回不去了。” “谁告诉你今日一定要回去?” 傅绮筝忍俊不禁。已经入秋。秋风瑟瑟。林间落叶飞舞,二人携手前行。一路问询,天黑之前总算进了一处叫青云县的地方,找了个客栈落脚歇息。 这客栈在城边上,推开窗户视野辽阔,夜里外面虽是漆黑一片,但更显繁星满天,月已渐圆。 元帝和傅绮筝站在窗前。望着夜空,傅绮筝问道:“夫君此行。意欲何为?” 却见他故作神秘,伸手揽着她的腰,轻言道:“到时夫人自会知晓。” 一来几日都是在城里闲逛,像是在等待而非要做什么,傅绮筝更为不解。 傅绮筝与元帝闲步在街上,傅绮筝忍不住轻声相问:“夫君要做的事不会就是体察民情吧。” 元帝沉默不语,置若罔闻,仍拉着傅绮筝静静前行。 这青云县虽不大,但物阜民丰,集市热闹非凡,货物琳琅,目不暇接。 傅绮筝莞尔道:“连这远离平京的小县都如此富足,夫君也可放心了。” “仍是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傅绮筝顺着元帝看的方向看去,墙角蹲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像是哥哥和妹妹,这么小就流落街头以讨饭为生,不由心生怜悯。 那孩童向路人连连磕头乞讨,这哥哥的年纪与泠钰相仿,带着妹妹如此谋生,傅绮筝于心不忍,遂和元帝走近。 “公子夫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男童央求道。 傅绮筝皱眉问道:“你的家人呢?怎么忍心让你们小小年纪就在此乞讨。” 小女孩儿抹着眼泪:“爹娘都病死了。” “小妹不哭,还有大哥在,等大哥讨到了吃的,小妹就不用饿肚子了。” 傅绮筝看向元帝:“夫君,这两个孩子实在可怜。” 元帝点了点头,取出一锭金子放入他们面前的碗中,言道:“这些够你们兄妹置个安身之处了。” 傅绮筝与元帝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小女孩欣喜若狂:“哥哥,金子呀!” 男童颤抖着伸出手抓起那锭金子,捧在手里直愣愣地看着。 “哥哥,恩人走了。”小女孩急道。 男童收好金子追上傅绮筝和元帝,跪在面前不住地磕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傅绮筝莞尔言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妹,别再带她出来乞讨了。”言罢与元帝移步离去。 刚走了不远,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许多乞童将二人团团围住:“好心的公子夫人,赏点吧……” 这阵势着实惊住了二人,傅绮筝看着元帝:“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元帝遂将随身所带的钱财分给了这些乞童。 看着这些孩子欢喜雀跃,傅绮筝亦是欣然,离开后,忽然想起,又不禁担忧道:“夫君慷慨解囊,现在不会是身无分文了吧?” “这……”元帝一时语塞。 傅绮筝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接下来怕是就该我们露宿街头了。” 元帝淡淡道:“反正也就一日,无妨。” “一日?”傅绮筝疑惑不已,“夫君到底有何事,到现在还瞒着妾身。” “夫人不是一向会猜吗,如今怎么就猜不到了?”元帝笑了笑。 “夫君不肯说就算了,明日妾身自会知晓。” 回到客栈,就算没有金银,但二人随身所戴之物皆是价值不菲,随意一块普通的玉佩便可抵上好几日房钱。 傅绮筝嘴上说不猜,可心下却没少猜想,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明日究竟会发生什么,夜里坐在房中,凝神思了良久。 元帝则在旁边带笑看着,见傅绮筝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一阵唏嘘,又言:“猜不到就别猜了,原本以为夫人聪慧过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傅绮筝虽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猜不到,只好放弃。一觉醒来时,房中已没了元帝身影,坐起身来喊道:“夫君?”却无人作答。 梳妆更衣罢,仍不见他回来,等了许久,亦是不见人影,下楼询问掌柜,却听掌柜言道:“那位公子一早就走了。” 傅绮筝神色茫然:“走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三章 生辰 正在傅绮筝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之际,一个小厮走到傅绮筝身边问道:“请问是安夫人吗?” 傅绮筝点了点头。 “有位姓安的公子让我们接夫人去一个地方。”小厮拿出了一块玉佩,的确是他的随身之物。 傅绮筝眉头轻蹙,不禁自言自语:“到底要做什么?” “安夫人请。”小厮言道。 傅绮筝不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安公子气度不凡,料想夫人也绝非一般女子,小的们一眼就认出了。” 傅绮筝随那人走出客栈,一顶轿子等候在客栈门外。 乘着轿子出了青云县,不知所往,日落时分在一处密林中停下。 “安公子就让我们送夫人到这儿。” 傅绮筝下了轿子,环顾四周,皆是茂密的树林,人烟荒芜,仍不见他身影,傅绮筝更是一头雾水,正欲向四人打探,可那几个轿夫落了轿没多说便离去了。 等了一阵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荒凉,傅绮筝不禁有些胆寒起来,再一看脚下似是一条刚开辟出来的小径,通向前方,傅绮筝遂沿着这条路小心翼翼地前行。 快要走出树林时,天已黑尽,接着前行,豁然开朗之际,傅绮筝看着眼前这一幕惊然愣住了。 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唯有眼前着数不尽的宫灯夹出一条通往湖边的路,那平湖之上。似斑驳着点点星光。 傅绮筝往那湖边走去,心下忐忑。灯火尽头,湖边伫立的背影证实了这些的确是蓄意安排。 傅绮筝走近时。元帝才缓缓转过身。 这一切出乎意料,傅绮筝左右顾盼着这精心安排的一番景致,惊喜交集,激动无言。 “来。”元帝伸出手。 傅绮筝愣愣地把手给他,由他牵着往湖边走去,那斑驳如点点繁星的光亮竟是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湖面,无数的烛光摇曳着。令人叹为观止。 一艘小船停泊在岸边,元帝牵着傅绮筝登上船头,船缓缓驶离岸边。划向湖心。 傅绮筝缓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夫君想带我泛舟,何需如此神神秘秘、大费周章。”又敛了笑容,抱怨道。“一早就没了踪影。还以为夫君这是要撇下我,独自回去逍遥自在。” 元帝瞥了一眼傅绮筝:“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还敢有怨言。” “生辰?”傅绮筝很是惊讶,想了想,原来今日竟真是自己的生辰,且是双十之年,入宫至今早已不能为自己而活,生辰什么的哪里还记得住。 “我自己都忘了。夫君竟还记得。”傅绮筝将头轻靠在他肩上,望着这湖面的明灯与天上的繁星相得益彰。 “夫人何时把自己放在心里过。” 傅绮筝莞尔道:“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还记着这些作甚。”五载以来,为过文月、为傅家、为他,就是不曾真正为自己活过。 “那夫人的命是谁的?” 傅绮筝沉下眸子,淡淡道:“夫君明知故问。” 元帝笑了笑,揽着她的肩:“一时想不出送夫人什么生辰之礼好,可有什么想要的?”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夫君为我精心准备了这些,妾身还敢奢求什么贺礼。” 元帝默不作声,待一盏河灯漂近船边,伸手捞起,又从身后顺手取来一个锦盒,从中拿出了纸和笔,沾墨。 看上去像是早有准备,傅绮筝坐直起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疑惑不已,直至借着烛光看清他在纸上写下的几个字,霎时心潮涌动。 这寥寥几字,虽是世间最平淡的话语,却是一个君王最难给的诺言。佳丽三千,嫔妃无数,曾经得他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已经知足,怎敢奢求这纸上之言。 元帝落名后将笔递给傅绮筝,傅绮筝于纸上徐徐写下名字,将字条卷好放置在河灯里,俯身将河灯放在湖面,伸手拨着湖水泛起细浪,将那河灯推向远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祈澈、绮筝” 傅绮筝已是泪眼迷离,未言一字,侧过身环抱住他,无声胜有声。 元帝拥着傅绮筝,轻语道:“君无戏言。” 傅绮筝破涕为笑。夜已深,船随波轻晃,漂泊许久,依偎在他身边,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烛火萤萤,良久未语,若这一世为寻常夫妇该多好,当纵情山水间,白首不相离。 “夫人在想什么?” “夫君似刻意等到今日,那,明日是不是就该回京了?” 元帝紧握着傅绮筝的手,言:“京中还有诸事要处置,是时候回去了。”知晓傅绮筝心下担忧着什么,又笑道,“无论在何处,我对夫人始终如一。” 小船靠岸之际,这岸上一片通明,来的时候四下漆黑,竟没发现此处已成了行营。 水雾带着宫女等候在岸边,欠身:“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傅绮筝看着元帝道:“难怪夫君要带我出来,原来是为了遣开我,好让她们悄然筹备这些。” 元帝唇角微扬,又淡淡道:“走吧。”移步前行。 傅绮筝惑然问道:“还要去何处?” 他头也不回地言道:“良辰美景,岂能无酒。” 傅绮筝素来不喜饮酒,只因不胜酒力,唯恐失仪。此番舍命陪君子,三杯即醺,还未尽兴,已是语无伦次。 行帐中,傅绮筝醉意正浓,支着桌子站起。 看着傅绮筝这个样子,元帝坐在桌前阵阵窃笑,庆幸之前已遣退了伺候的人,帐中只剩二人共饮。 傅绮筝绕着桌子踉跄走着,嬉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走到他身边时,索性跌坐在他怀里,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痴痴一笑,喊道:“祈澈。” “恩?” 傅绮筝沉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去之后不许再理会徐倩然,看一眼都不许。” 元帝虽忍俊不禁,仍是点头答应:“好。” 傅绮筝笑意盈盈,大概是听到了他的作答,醉意愈加浓烈,瘫软在他怀中。 见她唇角含笑,双颊上还泛着醉人的红晕,更添娇羞,忍不住想…… 傅绮筝一阵难受,顿时坐起身来呕了他一身。 元帝本是恼然:“你……”,转眼间见她已睡得不省人事的样子,唇角不禁又浮出了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四章 回京 傅绮筝醒来时,正躺在床榻上,侧眼一看外面天已经亮了,支着身坐起。←頂點小說,www23 “娘娘。”水雾见傅绮筝醒了,带着宫女们进来伺候傅绮筝梳洗更衣。 “昨晚……”傅绮筝皱眉道,头仍是昏昏沉沉,昨晚发生了什么却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与他在帐中饮酒,再后来天就亮了。 水雾支支吾吾道:“昨晚娘娘喝醉了,还吐了自己和皇上一身,娘娘都不记得了吗?” 傅绮筝闻言惊愕:“真有此事?” 水雾认真地点了点头。 更衣梳妆罢,傅绮筝出了行帐,站在帐前,抬眼一看,眼前的景色让她不由得惊叹,昨日夜里还未发现,天明才认出这里不正是那画中所绘之处吗?南巡之时曾在此处停歇过。 “清醒了?” 傅绮筝转眼看见走来的元帝,羞愧地低下头去:“臣妾失仪了。” 元帝回想起她昨夜的醉态,仍是忍俊不禁,随后牵着她走到湖边,轻语问道:“喜欢这地方?” 傅绮筝点了点头,又看着元帝,莞尔问道,“皇上呢?” “爱屋及乌。” “原来皇上还特意挑了这地方。”傅绮筝会心一笑,又问:“上次南巡匆忙,未曾在此过多停留,还不知这湖可有名字?” “之前有没有名字不知道,如今是有了。”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惑然看向元帝,他望着那平湖远处言道:“叫绮湖。” 傅绮筝莞尔言:“那臣妾就代此湖。多谢皇上赐名。” 浩浩荡荡的车马返京,傅绮筝问元帝道:“臣妾是回雨明宫还是回景颐宫?” 元帝揽着傅绮筝,故意笑道:“不妨跟朕回乾宁宫。今夜好继续不醉不归。” 傅绮筝瞥了他一眼,懊恼道:“皇上还有心思拿臣妾说笑,臣妾以后再也不饮酒了。” 进了宫门,马车停下,元帝扶着傅绮筝下了马车,二人携手走过来,一刻都不曾松开。这一幕让前来迎接的众妃有人喜、有人气。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甄妃身边的徐倩然。 众妃施礼后,接着李常海宣了那早已拟好的圣旨,傅绮筝跪接了旨意。元帝扶起傅绮筝,不顾众妃作何反应,拉着傅绮筝离去。 “贵妃娘娘就是贵妃娘娘,有些山鸡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自量力。”沁嫔王氏轻蔑地扫了一眼徐倩然。 方毓秀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徐倩然。默然离去,姐妹已殊途。 离宫一月,许是心下畅然,傅绮筝看着宫里的一切似都不一样了,即使阵阵秋风夹着落叶袭来,却也无悲凉之感。 元帝停下步子,伸手摘去落在傅绮筝发髻上的枯叶,笑言:“朕先送你回去。” 傅绮筝微微颔首。转眼间却看见太后正在不远处的步撵上,脸色铁青。 “皇上。”傅绮筝喊道。 元帝顺着傅绮筝的所视的方向看去。太后已经走近,遂行礼:“母后。” 傅绮筝福下身去:“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傅绮筝目光如炬,没有唤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理会元帝,神情冷漠,未作停留便离去了。 等太后走远,傅绮筝方才站起身来,看着离去的那一行人影,不知太后突然间为何会如此冷漠。 元帝送傅绮筝到景颐宫外便回乾宁宫去了,傅绮筝走入景颐宫,这里一切如旧,年锦安和柳依她们带着宫女内监跪迎在主殿前:“恭迎娘娘回宫。” “免礼。”傅绮筝笑道。 “娘娘总算是回来了。”年锦安慨然道。 贺忆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扑到傅绮筝跟前,高兴地喊道:“义母。” 傅绮筝看见贺忆南亦是开心,将他抱起,笑道:“忆南又长沉了不少。” “听闻贺世子已在入京觐见的路上了。”年锦安言道。 抱了一会儿便抱不动了,傅绮筝放下贺忆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本宫会想法子,此番定要让忆南随他父亲回去。” 年锦安禀道:“佟尚书通敌尚未定罪,佟贵人仍被禁足在寝宫中。” 傅绮筝点了点头,移步入殿。 “娘娘,惠常在病殁了。”年锦安在傅绮筝身后说道。 傅绮筝惊然驻足,转过身看着年锦安:“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已送出宫安葬了。” 傅绮筝这才知晓太后会是那副神色,不禁喟然,又一缕芳魂湮没深宫。 “娘娘快进来看,奴婢们把景颐宫重新布置过了,所有东西都是内府新送来的,换掉那些旧物也好去去晦气。”水雾笑道。 傅绮筝走进去一看,确是焕然一新,奢华更胜从前。 “还有那一对绣枕奴婢也给娘娘换上了。” 傅绮筝笑了笑道:“有赏。” “昨日是娘娘的生辰,这是傅府送进宫给娘娘的。”年锦安让宫女呈上来一个锦盒。 取出里面的东西,原是一幅画卷,宫女展开来,傅绮筝欣然,这画一看就是出自母亲之手,画的是兄妹三人孩提时嬉戏场景,而那画上的字不难看出是父亲所提。傅绮筝知晓母亲的心意,哪怕她已是双十年华,哪怕她已贵为皇妃,在母亲心中,仍是个让母亲牵挂的女儿。 此画弥足珍贵,遂命人将其收好,妥善保管。 年锦安笑道:“娘娘应还不知,裕亲王妃已有了身孕之事吧?” 傅绮筝欣然:“当真?” “已经四个月了,娘娘一直在雨明宫里,出宫又走得匆忙,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 傅绮筝按捺不住心下的喜悦:“姐姐有喜,本宫应该去探望姐姐才是。” “姐姐。”傅吟微从宫外回来,看见傅绮筝欣喜不已,“姐姐知道吗,皇上刚回到乾宁宫就下旨,将雨明宫的那些个怠慢了姐姐的奴才全部杖毙。” 水雾又气道:“还有那个徐淑仪,娘娘可别放过她,要把她打在吟微小姐身上的全都还回去,这个叫……这个叫……”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水雾点头:“对对,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过几日,傅绮筝便请旨出宫前往裕亲王府探望傅绮姝。傅绮姝出来门前相迎,正欲福身施礼,傅绮筝快步过去扶起傅绮姝:“姐姐是有身孕之人,这可使不得。” 傅绮姝看见傅绮筝,很是高兴:“妹妹随皇上去了南苑行宫才回来几日,怎么就忙着过来了。” 傅绮筝扶着傅绮姝走入府中,笑道:“姐姐有了喜事,我当然要前来相贺。” 傅绮姝叹道:“我嫁给王爷这些年皆无所出,此番应是上天垂怜。” “姐姐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傅绮筝打趣道。 “你呀,还不赶紧给大宁生个太子殿下。” 傅绮筝笑了笑,又沉下眸子无奈道:“这哪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咱们兄妹几人中,就属妹妹最有福气,得上天庇佑还怕没有子嗣吗?昨日祈洵去了府里,从爹那儿得知皇上已有意要立妹妹为后,这才是天大的喜事。” 傅绮筝问道:“今日裕亲王不在吗?上次王爷在皇上面前替我辩解,还未曾向王爷道谢。” “也不知皇上是不是派了差事给祈洵,这几月祈洵总去府上与爹议事,这不,用了午膳又去了。”傅绮姝笑道,“至于帮妹妹辩解,都是自家人,帮妹妹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言谢。”(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五章 晴天霹雳 回到景颐宫天色已晚,走入殿中,除了侍候的宫女再无它人,傅绮筝问道:“皇上没来吗?” 见年锦安她们低头沉默不语,傅绮筝便也猜到了什么,淡淡道:“就算是翻了谁的牌子,如实说就是了,用不着瞒着。≥頂≥点≥小≥说,www23”言罢移步往寝殿走去。 傅绮筝刚进了寝殿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不是他又是谁,傅绮筝侧眼看了看外面言道:“景颐宫的奴才都敢帮着皇上欺瞒臣妾了。” 元帝不以为然,淡淡道:“宫里的奴才不都该听朕的吗?”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姐姐一人在府里,自然要多陪姐姐一阵子。”傅绮筝转过身来,看着他皱眉道,“说起此事臣妾还没问皇上,皇上到底给裕亲王指派了什么差事,裕亲王成天外出,留姐姐孤身一人在府中。” 元帝甚为不解:“差事,什么差事?朕近来几时让裕王去办过什么差事。” “既然不是皇上吩咐的,那裕亲王为何频频去傅府,说是有事与爹商议。” “朕怎么知道,更何况诸事悬而未决,大学士每日都在励政殿与朕议事,裕王又如何能见到?” 傅绮筝疑虑顿生,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未出一个月,这场波澜便得以终结,佟府通敌,等同谋反,与曾经的王府一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佟书锦入狱后于牢中悬梁自尽,傅绮筝随后也知晓那几封信正是佟氏差人送来的。而当日太后设巫蛊计欲除傅绮筝时,给傅绮筝通风报信的亦是佟氏,原因则是听金国的吩咐。要佟家保傅绮筝无事。 而陈家,没有勾结金国的实证,通敌之罪虽未坐实,但仍有通敌之嫌,加之太后联合昔日斐府一派的旧臣,举证陈尚书利用修筑城墙贪赃,且呈上了证据。陈颐被革职流放西州以南的荒芜之地,而舒妃知晓佟氏通敌,知情不报还帮其隐瞒。废妃位后迁出皇宫,至于去了何处,只有傅绮筝才知晓。 陈兮若举证佟家有功,得以保全自身未受陈家和其姐牵连。傅绮筝向元帝进言。将三皇子泠宏过继给了陈兮若。 这场风波之后,令傅绮筝没有料到的是,太后竟将搜集那些出首信从而举证陈家的功劳给了云常在孟氏,加之孟氏之前被降位份只因顶撞了傅绮筝,并非犯了大错。太后如此扶持,孟氏得以活着出了静明宫,复云妃之位。 傅祺深谙兵法,加之金国的摄政王失统兵之权。金军不堪一击,撤出晟宁。宁军乘胜追击,金军溃散,逃回金国,大宁得胜。 捷报传到平京,最高兴的除了元帝便是傅府上下,如今朝堂之上,再无势力能与傅家抗衡,傅绮筝托父亲伺机提议送镇南王质子回去,文武百官无人敢明着反对,傅绮筝心愿得成。 紫华门内,傅绮筝牵着贺忆南等候着,如那年一样,世子贺麟松带着副将曹朗,从宫门外走入,只是傅绮筝身边再也没了贺悠竹。 “贵妃娘娘。”贺麟松拱手道。 “忆南,知道这是谁吗?”傅绮筝笑着问贺忆南。 贺忆南睁着大大的眼睛,喃喃喊道:“爹爹。” 父子分别时,贺忆南尚在襁褓,如今已会说话了,贺麟松喜悦溢于言表,将贺忆南抱起:“小南都长这么大了。” “能将忆南平安交给世子,本宫也算不负悠竹所托。” “多谢贵妃娘娘照顾小南,娘娘的恩情,王府上下不敢相忘。” 贺忆南像是知道要离开傅绮筝了,憋着嘴眼泪汪汪:“义母。” 傅绮筝拉着他的小手,纵使不舍,但也知镇南王府才是他的家,欣慰一笑:“忆南以后要听爹娘的话,等忆南长大了再到平京来看义母。” 傅绮筝又对贺麟松言道:“快走吧。”能送贺忆南回去着实不易,唯恐多待一刻便生了变故。沉眼间见那副将腰间悬着的玉佩甚为眼熟,“天清朗、竹影稀”。傅绮筝这才明白悠竹信中所言,何谓此生殊途,便是一入紫华,萧郎路人。 送走贺忆南,景颐宫再没了活泼的小人影,傅绮筝一颗心空落了下来,这宫里更是静得让人心生凉意。好在自打从行宫回来后,傅绮筝独处的时间甚少,也就并非整日望着空空的宫殿兴叹了。 如今傅绮筝怕冷清,有人则更怕让傅绮筝觉得冷清,于是费尽了心思要讨她欢心,如此一来凌彬蔚便又成了深受元帝器重的御前红人,出的各种主意屡试不爽。 自贵妃复宠,六宫粉黛彻底无色了,这其中最不甘心的当属徐倩然,每当傅绮筝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时,甄妃总会出面为徐倩然求情,看在甄妃的薄面上,傅绮筝也屡次饶过了徐倩然,只望她能如从前一样,谨言慎行、息事宁人,可曾得一时盛宠的徐倩然仍是不肯认命。 “皇上大可不必为臣妾费这么多心思,皇上整日陪着臣妾,臣妾已经知足了。” “知足不够,朕要你每日都高兴。” 傅绮筝看着他,莞尔一笑:“皇上无忧无虑,臣妾自然就高兴。” 御花园的小径落叶纷纷,徐步慢行,秋风微凉,掌心却是温暖。 “别动。”元帝看着傅绮筝言道。 傅绮筝惑然驻足,原本以为又是什么东西落到发髻上了,直至额头一瞬温热,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转眼间见随侍的宫女内监里不乏窃笑的。 如今无处不亲昵,傅绮筝疑惑不解,问道:“臣妾好奇凌世子成天到底跟皇上说什么了?” 元帝淡淡道:“不管他说什么,只要能让你高兴,朕就姑且相信他。” 傅绮筝忍俊不禁,但盛情难却,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了。 “嫔妾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傅绮筝这才看见前面施礼的又是徐倩然,自打回宫以来,无论她与元帝走到何处,徐倩然总会悉心装扮一番后出现,傅绮筝亦知这绝非巧合,多半是蓄意打听了前来。 但让傅绮筝疑惑不解的是,无论在哪儿碰见,元帝连看都不看一眼徐氏,更别说唤她起来,对其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径直带着傅绮筝离去。傅绮筝虽不明白是何缘故,但心下却是畅快。 走入假山上的凉亭坐下歇息,傅绮筝环顾四周,这御花园中秋意阑珊,就快要入冬了。 此时李常海从传信的内监那里得了消息,过来禀道:“皇上,嘉懿长公主已入宫,求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诧异道:“嘉懿怎么这时候来了?”于是让人领着嘉懿来御花园。 嘉懿走来神色焦灼,顾不上行礼便对傅绮筝急道:“绮筝,有件事,爹娘拿不定主意,这才让我进宫来见你。” 见嘉懿一脸愁容,元帝也问道:“出了何事?” 嘉懿对元帝道:“还不是洵哥哥干的好事,这事要是传出去,真是要丢尽皇家颜面,堂堂亲王殿下,竟然会和一个奴婢……”愤然顿住,说不下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傅绮筝云里雾里。 嘉懿似难以启齿,但还是徐徐说道:“府里的丫鬟云儿有了身孕,说那孩子的父亲是裕王殿下。” 嘉懿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傅绮筝骤然惊骇,愣愣言道:“云儿和裕王?”(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六章 天意弄人 景颐宫中,傅绮姝坐在殿里以泪洗面,傅绮筝陪在傅绮姝身边,怎么劝都劝不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出了这事着实让人愤懑。 “王妃是有身孕之人,不能哭啊。”年锦安劝道。 傅绮姝连连啜泣:“有身孕的又何止我一个,现在谁还管我们母子的死活,到头来我竟不如一个贱婢。” 在傅绮筝眼中长姐傅绮姝打小生性要强,行事风风火火无所畏惧,何曾在她面前落过泪,如今哭成这样,便知她应是心如刀绞。 傅绮筝皱眉道:“姐姐别说气话,没人能与姐姐和姐姐腹中的孩子相比。” “筝儿,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祈洵竟要如此对我。”傅绮姝抱住妹妹,哭得愈加厉害了。 “姐姐。”傅绮筝心下亦是难受,姐妹同心,不禁也润了眼眸。 傅吟微站在一边看了许久,忍不住说道:“绮姝姐姐心里要是还难受的话,就想想绮筝姐姐吧,裕亲王只纳个妾而已,总好过这里三宫六院嫔妃无数,而且明年又是大选了。” 水雾急道:“吟微小姐怎么能这样说呢?” 傅吟微低下头支吾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 傅绮姝似听进去了,只觉与傅绮筝同病相怜,松开傅绮筝,望着她泪眼离乱:“妹妹,姐姐如今才知道你心里的委屈。” 傅绮筝沉下眸子,静默不语。宫里就是如此,谈不上委屈,但这其中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祈洵是否真的要纳那贱婢为侧妃?”傅绮姝心绪平复了些,抹了抹眼泪。 傅绮筝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言道:“裕亲王已向皇上奏请过了,要立孙云儿为侧妃。” 傅绮姝泪痕未干,扬唇自嘲道:“那事到如今,我是不是只有认命了?” 傅绮筝抬头看着傅绮姝。神色肃然:“姐姐是嫡妃,姐姐的嫡子将承袭王爵,这才是姐姐和腹中孩子的命。” “也不知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招数。迷得祈洵神魂颠倒,谁的话都听不进了,她要是进了府,以后还得了。不得骑到我头上来?” “姐姐大可放心。她还没那个胆子。”傅绮筝淡淡道,虽一直不怎么喜欢云儿那丫头,但也料想她并非嚣张之人,应不至于如傅绮姝说的那样仗势欺人。 这事的原委傅绮筝尚不得知,其中的一干人等也只见了毫不知情的傅绮姝,至于另外两人,傅绮筝是拿裕亲王无可奈何了,不过孙云儿。倒是可以见一见,亦可叙叙这最后的主仆情分。 傅绮筝登上阙楼。凭栏远眺,这世间的悲欢没有定数,她曾羡慕姐姐这么多年来得裕王一心一意相待,却没想到头来成了这样的局面,只叹世事无常,正如这天上的风云莫测,说变就变。 “还在为那事忧心?”元帝站在傅绮筝身旁问道。 傅绮筝凝眸喟然:“蒙受此辱的可是臣妾的亲姐姐啊,臣妾如何能释怀。”沉默了良久,又不禁苦笑道,“为什么偏偏是傅府的丫鬟,还是臣妾的侍婢。” 元帝看着傅绮筝道:“朕可以驳回裕王所奏。” 傅绮筝摇了摇头,无奈道:“裕亲王本是想直接纳孙云儿为侧妃,就算皇上不准,裕亲王想必也会将她接入王府为侍妾,如此便不需要奏请皇上应允,更何况皇上要是阻止了裕亲王纳侧妃,裕亲王则会想到是臣妾在从中作祟,如此恐还会迁怒到姐姐。” “娘娘,人已经接来了。”年锦安禀道。 “你将那女子召进宫了?” 傅绮筝冷嘲道:“臣妾想见见这个对臣妾忠心不二的婢女。” 傅绮筝独自回到景颐宫,孙云儿正坐在殿中等候与柳依交谈着,见到傅绮筝神色惶然,战战兢兢跪下:“小……小姐……” 傅绮筝一见云儿,怒火顿生,但念在她有孕在身,遂也语气平和的说道:“起来说话。” 傅绮筝走到殿上落坐,斜睨了一眼云儿,讥诮道:“本宫从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有这等本事,不然岂敢委屈你给本宫当侍女。” “小姐,奴婢和王爷……” 傅绮筝立即言道:“说吧,本宫听着。” 孙云儿徐徐说道:“那晚王爷和二小姐回府探望老爷和夫人,在府里用了膳,王爷醉了,奴婢照顾王爷时……” 傅绮筝瞬时将茶盏扫落在地,斥道:“一派胡言!”裕王频繁出入傅府,傅绮筝早已疑心,怎会仅是那一晚之事。 孙云儿顿然惊颤了一下,连忙跪下哭道:“奴婢不敢胡说呀小姐。” 柳依为孙云儿说情:“主子,孙姑娘有孕在身,不可久跪。”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沉了口气道:“让她起来。” 柳依扶着孙云儿起身坐下,又安慰着她。 傅绮筝知这二人有些交情,却没想到竟要好到如此地步,看来这婢子当真有些能耐,竟能和她在宫里的贴身侍婢打成一片。 “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二小姐,小姐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但奴婢的孩子是无辜的,求小姐饶奴婢和腹中孩子一命吧。” 傅绮筝扬唇道:“放心,本宫不会取你性命,你对本宫如此忠心,本宫当然要成全你,留你一命,好让你飞上枝头。”纵使对她恨之入骨,但她腹中的骨肉仍是皇族血脉,岂是傅绮筝想动就能动的 “小姐……” “本宫再问你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如实说来。”傅绮筝冷冷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能得王爷垂怜,但奴婢从不敢奢望能成为主子。” 傅绮筝嗤笑道:“你这何止是要成为主子,亲王侧妃,这可是京中多少千金闺秀盼都盼不到的位子。” 孙云儿哭哭啼啼:“奴婢自知卑贱,配不上侧妃之位……” 傅绮筝正色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本宫奉劝你进了裕王府最好安守本分,若敢僭越,本宫绝不会放过你,别以为有裕王护着,本宫就不敢拿你怎样,是裕王大还是皇上大,你心里清楚。” 最终谁也没能阻止事态延续,孙云儿得偿所愿进了裕王府,成了裕亲王侧妃。天已黑尽,裕王府的大喜之夜,宫里的傅绮筝却是忧思难解,站在窗前,想到今夜王府中的姐姐心中该是有多凄苦,不禁喟叹都是天意弄人。 “想什么呢?”元帝走来问道。 傅绮筝微微侧眼:“在想皇上哪日高兴了,会不会也将哪个宫女封做嫔妃什么的。” “这可说不准。”元帝扬唇一笑,又轻言道,“不过在此之前,朕想先封个皇后。”(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七章 风雨欲来 清晨,傅绮筝步入正殿,诸妃已等候在殿中,齐福身:“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傅绮筝落坐殿上,言道:“免礼,赐坐。” 转眼间,那甄妃对面的空位煞是醒目,此时云妃孟氏才从外面徐徐走来,嘴角隐隐挂着傲然的微笑。 傅绮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冷宫待了这些年,其容颜未改,不过从其神色来看,心性不似从前,毕竟冷宫可是个炼就人心的地方,更何况她为了出那个地方,还不惜利用了王氏的性命。 云妃走到殿中,福下身去:“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傅绮筝迟迟未开口,并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反而沉下眼,端起一旁的茶盏,拎着茶盖劈打着沫子。 没过多久,殿中已不乏讥诮唏嘘声,尤其是沁嫔王氏,丝毫不掩饰嘲笑之意,轻蔑与不屑都挂在脸上了。 云妃屈着身已然难堪至极,这是她从静明宫出来后第一次来景颐宫向傅绮筝请安,没想竟被她如此羞辱惩治,抬头目视着傅绮筝,质问道:“臣妾可是犯了何错?贵妃娘娘要如此戏弄臣妾。” 这一试便试出了结果,云妃在冷宫学到的、悟到的再多,终是没学会一样,那就是隐忍,如此傅绮筝心下便无所顾虑了,扬唇一笑道:“起来吧,本宫不过唤得迟了些,云妃就如此怨怼,那云妃姗姗来迟,本宫又该作何处置?” 云妃站起身来。笑道:“臣妾在静明宫住了二载有余,宫里的路早已不熟识了,一时走错。难免耽搁了时辰,贵妃娘娘大人大量,应该能体谅臣妾的难处吧。” “体谅归体谅,规矩是规矩,忘了路无妨,但云妃若是连这宫里的规矩也记不得了,那可就难说以后还会出什么岔子。” “臣妾铭记娘娘教诲。娘娘放心,有些跟头,跌一次知道痛了就长了记性。岂能摔第二次。” “如此最好不过,坐吧。”傅绮筝淡淡道。 云妃扫视了一番殿中的诸妃,故意惊讶道:“臣妾在静明宫待了不过二载,这殿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人。唉。再也没从前那般热闹了,也不知明年又会少了谁。”云妃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傅绮筝。 沁嫔随即开口道:“云妃娘娘忘了,明年大选在即,只会多,不会少。” “那可没准,这宫里的事向来说变就变,哪怕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如今不也成了一缕孤魂。皇后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云妃虽是顿住。但殿里的人都不难听出云妃这是在影射身为贵妃的傅绮筝。 傅绮筝却是付诸一笑,反倒是沁嫔耐不住性子,还语道:“惠常在无论是贵为皇后还是沦为冷宫常在,皆是不得皇上宠爱,贵妃娘娘可就不一样了。” “对对,瞧臣妾这记性,差点忘了贵妃娘娘如今的荣宠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听闻皇上还将那京郊的一片湖水命名为“绮湖”,娘娘名讳中的那个“绮”字真是好字,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失为一个好名,什么绮湖,绮山,或者是……”云妃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言道,“绮园。” 听到云妃说起绮园,傅绮筝心里瞬时咯噔了一下,虽然许久不曾听闻谁提起过,但仍旧忘不了那些不堪回首之事,云妃故意如此强调,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蓄意言之? “不知贵妃娘娘听着这些个名字,可否觉得耳熟?”云妃笑问道。 傅绮筝唇角亦浮出一丝笑意:“‘绮’字本就常见,听过不足为奇。” 云妃笑了笑道:“这倒也是,听得多了,娘娘大概就记不住在何处听过了。” 傅绮筝终是忍不住直言相问:“云妃说这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云妃却言道:“贵妃娘娘只当臣妾说笑就是了。” “但云妃娘娘说的这些也不怎么好笑。”沁嫔轻蔑言道。 云妃扫了一眼沁嫔,冷言道:“你们觉得不好笑,但贵妃娘娘一定觉得有意思。” 自云妃说过那些话之后,傅绮筝便耿耿于怀,久不能释然,百思不得其解云妃说的那些是否是有意要说给她听的,若是有意,她又想做什么? 励政殿中,傅绮筝站在书案旁,一边磨墨一边愣然出神。 元帝正批阅着奏折,转眼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趁她不备,起身拿着朱笔在其眉心杵下一抹朱迹,淡淡道:“怎么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绮筝回过神,沉下眸子轻言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琐事烦心罢了。”纵使时隔多年,深埋记忆绝口不提,但回想起当初的委曲求全,即使是为了活着回来不得不如此,却依旧难以释怀。 元帝眉头轻皱:“还想瞒着朕?以后任何事都得一五一十告诉朕,朕与你之间永不相瞒。” 傅绮筝莞尔一笑,点头应道:“是,夫君。” 她眉心的那一滴朱砂仿若点睛之笔,原本就可谓倾城的容颜霎时更添美艳,赏心悦目,足以令人为之倾心,不禁看得入迷。 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被这样盯着看,傅绮筝隐隐有些不自在,皱眉道:“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元帝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坐下继续批着折子。 之后有大臣求见,傅绮筝便告退回景颐宫,从乾宁宫出来时,年锦安一见傅绮筝便笑着惊叹:“娘娘这妆容真美。” 傅绮筝疑惑不解,直至宫女呈上菱花镜一照,才看见那一笔额钿精妙,回眸望了一眼殿内,笑意嫣然。 “娘娘,今日云妃娘娘差了两个宫女出宫采办,说是日落前回来,奴婢想着两个宫女出宫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没拦着。”年锦安禀道。 傅绮筝点了点头,站在乾宁宫门前,看着这天阴沉沉的,似风雨欲来,正觉寒意袭人之时,身上忽然多了件披风,傅绮筝惊然转过身,元帝一边给她系好披风,一边叮嘱道:“天寒,小心身子。” 傅绮筝忍俊不禁:“皇上就这么撇下里面的大臣们出来了?” “这有什么,回去吧,等朕处理完朝政再去景颐宫陪你用晚膳。” 还有什么比这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暖人心扉,傅绮筝微微颔首,移步离去。 年锦安走在步撵旁说道:“皇上对娘娘用情至深,与娘娘琴瑟和谐,真是要羡煞众妃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抬眼间却瞧见云妃迎面走来。 云妃走近欠身:“臣妾见过贵妃娘娘。”站起身来看见傅绮筝身上的披风,盈盈笑道,“这大冷的天,娘娘得皇上的披风御寒,定是暖和极了吧。” 傅绮筝并未理会云妃,年锦安则示意抬辇的人继续前行。 云妃倒也不恼,扬唇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贵妃娘娘如此风华绝代,难怪会有人梦寐以求。” 傅绮筝只觉这话里有话,但越发猜不透云妃的用意了。 景颐宫中,晚膳已设好多时,等了许久,仍不见元帝前来。 过了一阵子,殿外传来脚步声,傅绮筝起身迎出去一看,来的却并非元帝。 李常海带着几个内监走到门前,拱手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皇上传贵妃娘娘去乾宁宫。” 傅绮筝见李常海神色虑然,似有什么事发生,微觉不妙,问道:“何事?” “娘娘的两个故人正在乾宁宫,皇上让娘娘前去相见。” 傅绮筝惊异道:“故人?” “娘娘一见便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八章 不堪回首 傅绮筝移步出了景颐宫,心下却是忐忑不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入夜,宫城中飘起了小雨,一行人冒雨前行,宫灯照亮淅淅沥沥的路。∑頂點小說,www23 “今天可有什么人入宫?”傅绮筝问年锦安道。 年锦安摇了摇头,傅绮筝思前想后也不知那所谓的“故人”到底是何人。 乾宁宫中灯火通明,而殿门却紧闭着,李常海上前推开门,待傅绮筝一人进去后,便又将殿门关上。 傅绮筝只见大殿中跪着两个宫女。云妃站在一旁,隐隐含笑地目视着傅绮筝走入,轻轻一欠。 傅绮筝福下身去:“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 话语微冷,傅绮筝站起身一看殿上坐着的元帝阴沉着脸色,心下茫然,又更为不安起来。 “你们可认识眼前之人?”云妃问那两个宫女道。 待二人回过头来时,傅绮筝看清那两人的面容,似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傅绮筝正略有所思之际,其中一人又回头看向元帝,十分肯定地言道:“正是新夫人。” 听到此言,傅绮筝这才记起了这二人是谁,骤然大惊。 云妃又问道:“你们不会认错?” “虽然已过了这么多年,但新夫人跟仙女一样貌美脱俗,奴婢一眼便能认出。”那人又望向傅绮筝,“新夫人不记得奴婢们了吗,奴婢是青莲。这是芙蓉啊。” 傅绮筝娥眉紧蹙:“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她们?”元帝眉头深锁。 傅绮筝欲解释:“皇上,她们是……” 元帝打断了傅绮筝的话:“不必说了,朕知道她们是谁。” “你们倒是说说看。为何要称贵妃娘娘为新夫人?”云妃对那二人说道。 傅绮筝怒然斥道:“云妃你此举究竟是何居心!” “臣妾不过是让皇上知道娘娘瞒着皇上的往事罢了,娘娘若心里没鬼,为何如此情急。”云妃笑说道,又看着芙蓉和青莲二人,“你们只管说实话,皇上在此,这位新夫人奈何不了你们。” 傅绮筝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云妃的苦心安排,那所谓的出宫采办,多半是为了将芙蓉和青莲乔装成宫女带入宫中。 青莲回话道:“新夫人本来是要与庄主成亲的。所以奴婢们称她为新夫人。” 云妃接着问道:“那这位新夫人与你们庄主成亲,可是被逼的?” 芙蓉摇了摇头:“庄主没有逼过新夫人,而且庄主和新夫人一向琴瑟和谐,新夫人还跳舞给庄主看。与庄主出游。每日午后还与庄主去竹林弹琴怡乐,试嫁衣的时候还问庄主好不好看来着。” 傅绮筝怔然无措之际,清冽的碎瓷声传来,元帝打翻茶盏在地,脸色已阴沉至极,看着傅绮筝目光如炬。 傅绮筝慌忙跪下:“皇上,并非是她们所说的那样,臣妾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云妃不依不饶:“不得已的苦衷。这么说贵妃娘娘是承认确有其事了?” 元帝厉声道:“若是有苦衷,若是你心里坦荡。为何你从未跟朕提过只字片语?” “臣妾并非刻意隐瞒,臣妾实在是不想再回首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当真如贵妃所说,在山庄里的日子暗无天日、苦不堪言?”云妃问道。 “没有的事,庄主对新夫人可好了,新夫人刚来时还病着,庄主从山下请了名医来给新夫人看病,还亲自喂新夫人喝药,每日都要来漪园不对是绮园看新夫人,连这园子的名字都是照新夫人名字所改。” 云妃看着傅绮筝笑了笑:“绮园,贵妃娘娘住着应比住着景颐宫更舒心吧。”又对芙蓉和青莲说道,“还不快告诉皇上你们庄主姓甚名谁。” “庄主所用化名为郑元之,真名为公孙明义。” 她最怕的一天还是来了,傅绮筝跪在地上,无力阻止,如万箭攒心,有苦难述。 “公孙明义不就是那金国的摄政王吗?怪不得金国提出让皇上拿贵妃来交换晟宁城,原来是金国的王爷对贵妃娘娘念念不忘,也不知在贵妃娘娘心中是想做大宁的贵妃,还是金国的摄政王妃。”云妃说得正起劲,转眼间看见元帝似怒火灼烧的目光,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傅绮筝泪已盈目,颤颤开口:“皇上,不是这样的。” “是不止这样才对,皇上,其实贵妃娘娘早已知晓那金国摄政王是谁,说不定晟宁的事正是贵妃娘娘与那金国的王爷勾结为之。” “云妃你!” 正在傅绮筝怒不可遏之际,云妃的侍女呈上了几封书信,云妃看了一眼那些信言道:“这些书信是佟氏的宫女交给臣妾的,正是那金国王爷先前托佟氏转交给贵妃娘娘的,皇上看看就知。” 傅绮筝更为震惊,惶然看着那宫女将书信交由李常海转呈元帝。 元帝看见信封上的字,眼眸中霎时积起了一层阴郁,将那里面的信看完,唇角抽动着,接而怒视着傅绮筝良久才嘲讽道:“好一个不日当团圆,朕是否坏了你的好事?” 傅绮筝顿时惊惶:“皇上……”如此局面,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方可找机会辩解,忙道,“皇上可否让臣妾看看那信?” 傅绮筝看见那两封信的一瞬惊然愣住,这两封信早已被她焚毁,如今又怎会在云妃手上。一滴泪划过脸颊,傅绮筝急道:“皇上,这两封信是假的。” 元帝神色缓和了些,没有说话,她的泪终还是触动了他。 云妃见元帝已然心生迟疑,忙道:“贵妃娘娘如此肯定这些信是假的,难道先前已经见过真的了?”又不禁扬唇,“料想娘娘也该见过此信,不然中秋之夜,那金国的王爷冒险潜入我大宁皇宫又是来见谁呢?” “你说什么?”元帝愕然。 “回皇上,据佟氏的宫女说前年的中秋之夜,那金国的王爷竟扮作琴师混入宫禁与贵妃娘娘相会,而他们见面的地方,正是吟秋苑旁的树林中。” 傅绮筝心急如焚却无从辩解:“皇上,不是那样的。” 元帝站起身朝傅绮筝走来,直视着傅绮筝的眼睛:“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傅绮筝怔怔开口:“皇上,臣妾……”见他目光寒极,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如今说什么都不会信了吧。 元帝冷笑:“看来朕当日派人来救你,反倒是坏了你的好事,让你没能与那郑元之双宿双飞。” 傅绮筝即道:“皇上,臣妾问心无愧,这其中的缘由臣妾自会说给皇上听……” “够了!朕不想听你解释,你若问心无愧,只需告诉朕,她们说的哪一样不是真的。” 纵使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而为,傅绮筝也无可否认那些发生过的事都是事实,更不想全盘抵赖欺骗于他。深合上眸子,沉默着泪如雨下。 “这么说你是认了?”元帝沉着声音问道,只要她肯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哪怕只是摇一下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 可傅绮筝终是默然流泪,似在静候发落。 元帝再也没了等待她开口的耐性,只身往寝宫方向徐徐走去,边走边言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得声张,胆敢外传者,斩!”(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零九章 云淡风轻 傅绮筝再出乾宁宫时,心已冰凉,也就不怎么觉得外面的风寒冷刺骨了。↖頂↖点↖小↖说,www23 年锦安看见傅绮筝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过来相问:“娘娘怎么了?” 傅绮筝双眸无神,仿若与已游离于这尘世之外,全然听不进去谁在说什么,怔然前行走入雨中,仰首任冷雨浇湿容颜,纵横滴落,已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傅绮筝此举把年锦安吓得不轻:“娘娘。”赶紧撑了伞追上去替傅绮筝遮挡雨水。 从乾宁宫回到景颐宫,傅绮筝都是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连湿衣都不换便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万分焦急的年锦安和水雾她们守在门外不敢离去。 发髻湿透,水仍顺着发丝一滴滴落下,傅绮筝在铜镜前静坐到深夜,神情呆滞,那眉心的朱迹已经晕开淡去,凝眸…… “以后任何事都得一五一十告诉朕,朕与你之间永不相瞒。” 这话音似犹在耳畔,可她终究是瞒了他,他生气是应该的,可为何不肯听她解释,为何不肯相信她。霎时潸然泪下。 时隔多日,那晚发生的事滴水未漏,宫里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看来,宫里毫无征兆地悄然变了天:元帝竟已逾半月不曾踏进过景颐宫一步,也不曾召过贵妃前去,贵妃似毫无缘由地就失了宠。 半月以来,傅绮筝未踏出过景颐宫一步,总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任何时候都鲜有言语,没有人知道她与元帝之间发生了什么,景颐宫的奴才也只能干着急。 他没有废她的贵妃之位。也没有责罚于她,唯有这冷落的滋味——苦不堪言,更胜一切刑罚。在那夜的情形下,最终他一句“外传者斩!”将这事掩盖平息,究竟是为了她的周全,还是为了他的颜面。 傅绮筝宁可相信是前者,只觉愧对于他。时间流逝。他的气是否消了?是否肯听自己解释?这些日子以来,傅绮筝已想得十分透彻,这件事说到底错都在她。若肯早些言明一切,是否就不会招至误会、生出嫌隙。 如此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心结也该有解开的一天,傅绮筝再也坐不住了。拉开殿门走了出去。 “娘娘要去何处?” 傅绮筝径直出了门去。头也不回地言道:“乾宁宫。” 李常海等奴才都候在乾宁宫外,看见傅绮筝前来着实一惊,过来行礼:“贵妃娘娘。” “皇上在吗?” “在是在,不过……”李常海顿住了,似有难言之隐。 傅绮筝即道:“本宫要见皇上。” “今日不便,娘娘还是先回去吧。”李常海劝道。 傅绮筝心下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她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打算白来一趟。贵妃仍是贵妃。傅绮筝执意要闯,李常海等人哪里敢往死里拦着。傅绮筝最终还是进了乾宁宫去。 既然没人通禀,她便径直往励政殿去了,但励政殿空空如也,元帝并不在里面,傅绮筝又往寝宫找去,这一下见是见到了,只是,不如不见…… 元帝搂着徐倩然在窗前赏景,时不时又相视笑语。傅绮筝站在寝宫门前,愣然看着里面的一幕,泪渐渐朦了双眼。看来为此事所累的她一人罢了,花落无声,雁过无痕,美人在怀,唯她黯然转身。 “贵妃娘娘。”徐倩然喊道。 傅绮筝驻足,转过身去低着头轻轻一欠:“参见皇上。”至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只因方才那一幕早已灼得心生疼,不忍再视。 “来这里有事么?”元帝的语气极为平和,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绮筝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切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记着,以后就算有要事也不得擅闯。” 傅绮筝骇然抬头看向他,却见他面无表情,说得十分淡然,那勾在徐倩然腰间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他这是怪她打扰了吧,从无人敢拦到不得擅闯,傅绮筝不禁自嘲,时过境迁。 “还不退下。”元帝淡淡道。 “臣妾……告退……”傅绮筝徐徐欠身,转过身背对之际,无人得见,那滚落脸颊的泪。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里,不知这路所往,但去到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一阵读书声传来,傅绮筝驻足转眼一看,原是到了景福宫,那院中读书的人影都长这么高了。 泠钰看见了傅绮筝,合上书拱手道:“儿臣拜见贵妃娘娘。” 傅绮筝走了进去,看着泠钰不禁喟叹,五年了,待这些孩子懂事,蕙颖、泠钰、泠宏都该恨她不是吗?她冷漠地看着尹氏枉死,她亲自给文月送去了毒酒让其“畏罪自尽”,她将陈家置入万劫不复之地…… 泠钰见傅绮筝神色消沉,且一言不发,遂问道:“绫娘娘怎么了?” 傅绮筝摇了摇头,轻言道:“没事。”与泠钰走到井亭中坐下,缓缓开口相问,“钰儿还记得母妃吗?” 泠钰点了点头,又问傅绮筝道:“绫娘娘,母妃从前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在这宫里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正如现在的她,一步错,便要自食其果。 泠钰见傅绮筝眼眸中泛起了泪光,急道:“绫娘娘怎么哭了?” 傅绮筝挤出了一丝微笑,伸手正了正他的发冠:“看见钰儿这么刻苦,绫娘娘高兴。” “儿臣从小就没了母妃,绫娘娘待儿臣就像母亲一样,儿臣长大后定会孝顺绫娘娘的。”泠钰认真地说道。 傅绮筝抱住泠钰,霎时热泪盈眶,心下却是百般陈杂。 泠钰笑说:“等绫娘娘以后生了小皇弟,儿臣就教小皇弟读书。” 傅绮筝抚着他的头紧贴在肩前,哽咽:“钰儿。”心下苦笑,如今已成了这番局面,她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娘娘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年锦安进来道。 傅绮筝松开泠钰,拭去眼泪。 “娘娘这是怎么了?”年锦安担忧不已。 傅绮筝并未作答,只问道:“何事?” 年锦安神色忧虑,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姑姑有什么话就说吧。”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她傅绮筝受不住的。 “皇上刚刚下旨封了淑仪徐氏为丽嫔,迁居宛福宫主殿,让娘娘在两日内务必将丽嫔迁宫之事打理妥当。” 丽嫔,怎么不直接封个贵妃呢?傅绮筝扬唇冷笑,木已成舟,无可奈何,遂淡淡道:“让内府着手办吧。” “皇上让娘娘亲自督办。” 傅绮筝惊愕:“什么意思?让本宫去盯着那些奴才给她搬寝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零章 蓄意 年锦安亦是难以置信,焦急万分:“娘娘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如今要这样对待娘娘。△頂點小說,www23” “罢了,既是圣命,本宫遵旨就是。”傅绮筝语气冰冷,如今虽是心寒,但愧疚之意仍存,他的命令,亦顺而从之。 带着内府的人去往怡安宫,徐倩然人不在寝宫里,傅绮筝走入殿中坐下,看着这些个奴才收拾殿中的东西,宫女上了茶,傅绮筝端起茶盏欲饮,但闻到那茶香的一瞬,便是娥眉紧蹙,这茶连景颐宫宫女喝的都不如,如今徐氏得宠,好茶岂会少了怡安宫的份,多半是这宫里的奴才蓄意为之。 落下茶盏之际,听闻外面传来声音:“丽嫔娘娘回宫。” “这宫里怎么乱成这个样子。”徐倩然走至门前,皱着眉头,看见傅绮筝坐在殿中,神色霎时变得颇为得意,敷衍一欠后笑道,“臣妾差点忘了搬寝宫之事,不过……臣妾没有看错吧,贵妃娘娘怎么揽起这内府总管的差事来了?” 傅绮筝不屑作答,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徐倩然却也不恼,笑说道:“娘娘既然坐在这儿,还不让这些奴才小心这些,近来皇上赏了不少东西给臣妾,若是摔坏了,皇上龙颜大怒,娘娘可担待得起?” 傅绮筝这才抬眼看着她,冷笑道:“是么,那不如你亲自来可好?” 徐倩然为难道:“皇上正是舍不得让臣妾操心,才让娘娘督办。臣妾怎好插手,再者臣妾若是累坏了如何服侍皇上,此等差事还让贵妃娘娘这样清闲的人来吧。” 即使对徐倩然厌恶至极。但凡是他的吩咐,傅绮筝便不会敷衍,从怡安宫到宛福宫,傅绮筝片刻不离地看着这些奴才搬东西,而徐倩然则鲜有出现,去了何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就算片刻不歇息。迁宫之事也整整用了三日,这三日来傅绮筝早出晚归,就算不用亲自动手。站在一旁看着亦是疲累不堪。 一切妥当后,傅绮筝回到景颐宫正欲沐浴解乏,李常海又带着人来传话,让傅绮筝去宛福宫。傅绮筝只换了身衣裳。顾不上梳妆便又往宛福宫赶去。 主殿中。元帝和徐倩然都在,一个脸色铁青,一个则哭得梨花带雨,傅绮筝沉眼一看,那地上摆着不少缺损的瓷器玉器还有字画,傅绮筝走入欠身:“参见皇上。” 徐倩然正想起身行礼,却被元帝拉住,言了句:“免了。” 傅绮筝低着头。嘴角微微扬了扬,皆是苦涩笑意。 “贵妃娘娘要是对臣妾不满。臣妾不敢有怨言,要打要罚臣妾都认了,可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的,是臣妾的珍爱之物,臣妾把这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娘娘拿这些珍玩出气,实在是……”徐倩然不住地落泪。 傅绮筝看着那些碎了破了的东西,娥眉紧蹙。傍晚布置妥当时,她是将这殿里的东西都仔细过目了数遍方才离去的,那时还完好无损,如今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看了一眼徐倩然,仔细想想,心下便也清楚了。 傅绮筝面无表情,坦然开口:“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倩然又哭诉道:“皇上让娘娘两日内打理妥当,娘娘故意拖拉至三日,但臣妾也不敢抱怨,只是娘娘将这些珍玩玉器损成这个样子,臣妾心里实在是难受。” 元帝接着说道:“丽嫔说的这些,你可认?” 傅绮筝看向元帝,目光坚毅:“皇上觉得臣妾有必要拿这些东西泄愤吗?” “难不成这些东西平白无故就成了这个样子?”徐倩然反问傅绮筝。 傅绮筝站在殿中,沉下眸子,冷言道:“怎么会成这样,你心里清楚。” “皇上……”徐倩然望着元帝,那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我见犹怜。 元帝斥道:“跪下!” 傅绮筝骇然:“臣妾没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跪?” “那然儿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违朕命故意拖延至今日。” “然儿”叫得真好听,傅绮筝心下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问心无愧,遂并未从命,仍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 “贵妃娘娘现在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又怎会顾及臣妾。” 元帝直视着傅绮筝,冷道:“朕的话没听见?” 这深宫之中,若论傅绮筝把谁放在眼里,除了他再无别人,且早已由眼入心,为情所困,以致相视之际,傅绮筝便不由自主地甘愿让步了,敛裙徐徐跪下。 徐倩然扬了扬唇角,颇为解气。 傅绮筝跪下后,元帝却并不急着发落,反倒与徐倩然谈论起书画来,将傅绮筝晾在一边。 “皇上,臣妾昨日刚写了一幅字,不料今日也被贵妃娘娘给……”徐倩然委屈道,起身走到殿中,从那一堆损坏之物里捡起了已被扯成两半的书法拿去给元帝看。 元帝叹道:“爱妃的一手好字,的确是可惜了。” 傅绮筝本是不屑一顾,但听闻他如此夸赞,转眼看了看那地上剩下的半幅,又眉头轻蹙,这字迹似在何处见过,不禁盯着那字看了良久。 “听闻贵妃娘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贵妃娘娘的字和臣妾的比起来……” 还未等徐倩然说完,元帝即道:“当然是爱妃更胜一筹。” 傅绮筝心下苦笑,他曾说过,这世上无人能与她相比,终究还是成了一句戏言,本是满心愧疚,如今却愈近心灰意冷。 徐倩然又想接着诉苦:“皇上,这幅字……” 傅绮筝打断了她的话,即道:“皇上,这所有的一切臣妾都认了,东西是臣妾砸的,字画是臣妾撕的,丽嫔迁宫也是臣妾故意拖至了今日,都是臣妾所为,听凭皇上处置。”言罢叩拜于地,早认早领罚,也就能早离去了,她真的累了,不止身子疲惫,心亦是乏了,再也经不起这般焚心摧残。 料想他应当龙颜大怒了吧,傅绮筝跪在地上,静静等候着那雷霆之怒。 没想却听闻他淡淡一句:“罚俸三月,退下吧。” 傅绮筝直起身诧异地看向元帝,他的神色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反倒是徐倩然沉了脸色,显然是不甘心元帝如此轻易的处置。 元帝瞥了一眼傅绮筝,言道:“还不走。” 傅绮筝再叩首后方才起身离去。回到景颐宫,仍旧是木讷发愣,不住的回想起这些时日所历经的种种,痛似剜心。 拿出那手绢凝神看着,眼眸微润,扬唇一笑,这上面的话,多半也不算数了吧。傅绮筝指腹轻抚着那字迹,不禁想起徐倩然的字,字是好字,只是那字迹煞是眼熟,似记忆深刻。 傅绮筝转眼间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锦盒上,取来打开,置于最上面的是一页折好放着的笺纸,傅绮筝展开来一看,这雨明宫拾到的血书上的字与徐倩然的字惊然相似,不,可以肯定这封血书正是徐倩然所写。当日想将她活活烧死的人竟是徐倩然!(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一章 伎俩 就算知道了那主谋是谁又能如何,这宫里谁还会顾她傅绮筝的死活。徐倩然如日中天,傅绮筝却似夕阳西下,景颐宫怎一个惨淡可以形容,仍是无人知晓贵妃失宠的原因,一时间宫中猜测不断,众说纷纭。 傅绮筝越发后悔先前看在甄妃的面子上没有惩治徐倩然,如今错失良机,她不得不忍耐,只因现在的处境无可奈何。 自那日之后,傅绮筝的日子变得平静了下来,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冷清、无人问津…… 没有了那信纸的遮挡,锦盒下面的葫芦银簪便显露了出来,顿时勾起了旧忆,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别说孩子,如今连他都失去了,傅绮筝不禁自嘲,这才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 “姐姐。”傅吟微在门外喊道。 “进来吧。”傅绮筝似已渐渐打算让这事态顺其自然下去,或者说是认命了,她不再逃避。 傅吟微坐到傅绮筝身边,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姐姐和皇上到底怎么了?” 傅绮筝知道她这是受年锦安她们所托来打探消息了,遂一笑道:“没什么。” “姐姐连我也要瞒着吗?” 瞒,如今这个字已让傅绮筝尝尽苦楚,当初她若不瞒又会如何,他现在都不信,若放在当初,又岂会相信自己,这是命里的劫数,终是逃不掉了。 年锦安和水雾见傅绮筝没拦着傅吟微入内,便跟着进了寝殿。 “娘娘。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甄妃娘娘在怡安宫设宴。”年锦安言道。 “知道了。”傅绮筝依旧是那般消沉的模样,座靠在床榻上休养。容颜越发憔悴了。 年锦安从未见过傅绮筝如此颓然,劝说道:“娘娘不能认输啊,娘娘与皇上之间到底有什么心结,解开就好了。” 水雾附和道:“是啊,想想娘娘入宫至今吃过多少苦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怎么能丽嫔抢走皇上。” “姐姐还是贵妃。如今徐倩然都快骑到姐姐头上了,姐姐不能任她这么嚣张下去。”傅吟微很是气愤。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傅绮筝静静地听着。沉默了良久,仍是不言一字。 宫女入禀:“娘娘,静嫔娘娘和沁嫔娘娘来了。” 傅绮筝这才开口:“不见,让她们回去吧。” 傅吟微劝道:“姐姐。她们都来了好几次了。如今连皇上都冷待姐姐,宫里已经没人像她们一样关心姐姐了,姐姐就见见吧。” 傅绮筝这才同意让二人进来,方毓秀和王姒见到傅绮筝时都不敢相信傅绮筝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贵妃娘娘。”二人施礼。 “坐。”傅绮筝轻言道,见方毓秀把蕙颖也带来了,看着蕙颖微微一笑。 宫女安放了凳子于床边,方毓秀与王姒落坐。 王姒关切道:“娘娘病了吗,怎么虚弱成这样。是不是前些日子为徐氏迁宫一事累坏了?” “臣妾实在没想到倩然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方毓秀叹道。 傅绮筝早已明白,宫里一直都是渲染人心的地方。谁都会变,就像曾经怯懦胆小的方毓秀,如今为了蕙颖也敢于独当一面,更何况是一向自卑压抑的徐倩然,岂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傅绮筝沉默不语之际,蕙颖忽然喊了声:“绫娘娘。” 傅绮筝已许久不曾见过蕙颖了,只怕见到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文月的死,她对蕙颖比对泠钰更为内疚自责,将她唤到身边,轻抚着她的小脸,莞尔一笑。 “娘娘这个样子,今晚的筵席可还要前去?”方毓秀问道。 傅绮筝点了点头:“既是二皇子生辰,自然要去。”就算这宫里变故再多,甄妃对她的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 “可甄妃娘娘如今和丽嫔……”王姒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傅绮筝淡然一笑:“从前在一个宫住着,难免走得近了些,无妨,就算她们有些交情,也不能一概而论。” 傍晚,傅绮筝与方毓秀和蕙颖一道去往怡安宫,刚走至门前,便看见徐倩然抱着泠睿与甄妃说笑。 身边的傅吟微冷嘲道:“这何止是近啊。” 傅绮筝侧眼轻责道:“好了。” 徐倩然看见了门前的傅绮筝,笑道:“这些个奴才也是,贵妃娘娘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言罢与甄妃一道欠身。 傅绮筝看着甄妃道:“久不见甄姐姐了,姐姐一切可好?” “二皇子越发可爱了,甄妃娘娘有小皇子陪着,定不会寂寞,倒是贵妃娘娘看上去好像憔悴了不少。”徐倩然看着傅绮筝扬唇一笑。 早已知她是那日纵火的主谋,但如此场合,傅绮筝不得不按捺住心下的愤怒,并未理会徐倩然,将贺礼给了甄妃后便与方毓秀走向席位。 没想徐倩然竟抢先方毓秀一步,坐到傅绮筝身边的位子上,又对方毓秀笑说:“方姐姐去那边坐吧。” 方毓秀看了看傅绮筝,傅绮筝微微颔首,方毓秀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带着蕙颖去到对面坐到甄妃身边。 徐倩然笑问傅绮筝:“如今臣妾与方姐姐皆是嫔位,坐到娘娘身边,不算失礼吧?” 傅绮筝淡淡道:“自便。”就算要顺其自然也决不能容人火上浇油,时时谨慎,徐倩然越是得意,她则越要懂得隐忍。 “皇上驾到!” 众妃起身走至殿中相迎时,徐倩然故意与傅绮筝从同一方挤出席位,傅绮筝正欲相让,只见徐倩然忽然摔倒在地,惊叫了声:“啊。” 其他的嫔妃已步至殿中施礼,听闻惊呼,齐刷刷看去,那处只剩下摔在地上的徐倩然,和站立在徐倩然身边的傅绮筝。 傅绮筝皱眉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元帝见状,还未顾得上唤众妃起身,便快步过来扶起徐倩然,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之后才让殿里的人起身。 徐倩然忙言道:“皇上,不关贵妃娘娘的事,是臣妾自己摔倒的。” 傅绮筝恍然明了,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的把戏了,撇过眼看向它处,冷笑了声:“就这点伎俩,不见得有多高明。”回过头又对上他满是怒火的目光。 傅绮筝毫不畏缩,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禁心下相问:如今就连这点信任也没了吗? “丽嫔没摔着吧?”甄妃急忙问道。 徐倩然轻言道:“臣妾没事,只是脚扭伤了。” “朕送你回去。”元帝言道,将徐倩然横抱起走出了殿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二章 雪冷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傅绮筝含笑亦含泪。∷頂∷点∷小∷说,www23 一场筵席终是不欢而散,傅绮筝无心用膳,随后也离开了怡安宫。已是冬日,皇城飞起了小雪,落在手心冰冷,再冷也冷不过心。 寝殿中傅绮筝望着暖炉发愣,傅吟微在一旁悄然叹息,今日这一幕还不知多少嫔妃暗自唏嘘,想她傅绮筝纵横六宫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今竟中了徐倩然这等雕虫小技。 水雾慢慢走了进来,犹豫了许久还是吞吞吐吐道:“娘娘,皇上把丽嫔带回乾宁宫了。” 傅绮筝闻言回过神,只微扬了扬唇角,静默不语,苦涩尽在心里。 “娘娘。”年锦安神色惶惶进来。 傅绮筝问道:“出了何事?姑姑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年锦安递来一个匣子:“娘娘,这是之前丽嫔迁宫时奴婢在她寝宫发现的东西,奴婢瞧着可疑,便取了些让人去查了,打算等查出是何物再回禀娘娘。” 傅绮筝打开来,是一些粉末,但她也认不出这是何物,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年锦安答道:“是……五石散。” 傅绮筝却并未听说过此物:“五石散?” 年锦安即道:“此物有暖情之功效,但服用后会乱人心智,极其伤身,若长期服用,必成大害,是为毒物。” “什么!”傅绮筝震惊,“丽嫔可有给皇上服用此物?” “奴婢不知,但此物是在丽嫔宫里发现的。丽嫔寻来此物多半是要……” 傅吟微愤然:“徐倩然竟然用这种祸物来争宠。” 傅绮筝未作迟疑,匆匆出了景颐宫,她可以容忍徐倩然算计她的性命。但绝不允许谁伤他分毫! “贵妃娘娘,丽嫔娘娘在里面侍驾,娘娘不能进去啊。”李常海阻拦道。 傅绮筝不顾一切冲了进去,乾宁寝宫中元帝正与徐倩然饮酒作乐。 徐倩然倾酒,举杯递与元帝道:“皇上,再饮一杯。” 元帝眼神恍惚,傅绮筝意识到那并非醉意。正在元帝想伸手接过酒杯之际,傅绮筝快步过去瞬时打翻了那酒。 “贵妃娘娘……” 徐倩然话刚出口,傅绮筝抬手就是一掌重重扇在徐倩然脸上。怒目圆睁:“你好大的胆子!” 徐倩然顿时惊愕,捂着灼热的脸颊。 元帝斥道:“你来做什么!” 傅绮筝来不及理会元帝,命道:“来人,将丽嫔带下去。即刻搜查宛福宫。另备凉水为皇上浸浴解毒。” 傅绮筝仍是掌管六宫的贵妃,无人敢不从,几个内监听命上前欲带走徐倩然,正在徐倩然惊慌失措之际,却听闻元帝怒道:“都给朕退下!” 傅绮筝转过身看向他,急道:“皇上……” 徐倩然这才松了口气,扬唇道:“没瞧见皇上都生气了,贵妃娘娘还不快出去。” “徐倩然你!”傅绮筝又想打向徐倩然。刚抬手就被他死死攥住。 徐倩然更为得意了,走到元帝身边。劝说道:“皇上息怒,贵妃此举……” 元帝震怒:“除了贵妃,都滚出去!” 徐倩然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即使不服气,也不得不随殿内的人一同退了出去。 傅绮筝见他的样子,担忧不已:“皇上中了五石散的毒,得赶紧……” 还没等傅绮筝说完,元帝即道:“你是来跟朕解释的吗?” “皇上,臣妾……” 元帝将她拽到面前,冷冷道:“你不是要跟朕解释吗,朕现在给你机会,听你解释。” 傅绮筝沉下眸子:“臣妾不是来跟皇上提起那些事的,臣妾是得知……” “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听你解释,你倒是说啊!”元帝紧攥着她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 傅绮筝撇过头:“皇上从始至终就没相信过臣妾,臣妾解释又有什么用,臣妾无话可说。” “你怪朕不信你,你倒是说说,证词面前,你让朕如何相信你与那郑元之是清白的。” “清者自清!”傅绮筝毅然决然。 “你不是心虚又为何要瞒着朕!” 傅绮筝急道:“臣妾并非有意相瞒,臣妾是怕徒生事端,没想到还是……” 炽热的唇覆上,突如其来的烈吻让傅绮筝几欲窒息,她拼命挣脱,却换来他更肆无忌惮地疯狂索吻。被逼至墙边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没想到你们还有那样一段往事。”元帝冷笑道,不待傅绮筝还言,又以狂烈的吻封住她的口。 傅绮筝紧闭着眼,泪渗出缝隙。 “怎么,和朕相处很委屈?” 激烈的吻伴随字字剜心,傅绮筝再也忍受不住了,咬了其舌尖。 元帝松开了傅绮筝,又怒火顿生,将她拦腰起往床榻走去,重重摔在床上,瞬时将她压在身下,讥诮道:“说说,你到底爱谁多一点。” 傅绮筝目光之中已满是怨念:“皇上真的要这样羞辱臣妾吗?” 他置若罔闻,近乎疯狂的吮吻着她脖颈上下。 傅绮筝泪滚落眼角:“放开我。” “怎么,不想被朕临幸?你心里想着谁?” 傅绮筝越是如此痛苦,他则越是羞怒,飞快地褪去开她的衣衫,肆意索取,傅绮筝已是泪眼离乱,挣扎着想摆开他的束缚,却换来他更痴狂地对待。 无论怎么反抗,他终是将她侵占,又伸手捏着她的下颚:“傅绮筝,你记住,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朕的女人。” 傅绮筝痛楚不堪却无可奈何,任他一意孤行,爱欲之后,他起身离去,将这偌大的宫殿留给了她一人。 天微明,守在外面的人方才打开殿门,放了年锦安和水雾进来。 傅绮筝裹着锦被蜷缩在那明黄的床榻上,双眸迷茫,她已这样坐了一夜。 “娘娘。”年锦安唤道。 水雾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还以为傅绮筝与元帝已和好如初,隐隐有些高兴,言道:“娘娘,我们回去吧。” 傅绮筝仍是默不作答,。 “娘娘。”年锦安又唤道, 傅绮筝松开手,锦被滑落露出肌肤,霎时触目惊心。全身上下斑驳的淤青比比皆是,还有一道道指甲的划痕交错,吻痕遍布脖颈肩头。 水雾吓得不轻:“娘娘这些伤……” 年锦安看着心疼得红了眼眶。 傅绮筝缓缓开口:“更衣,回去。”一刻也不想多留,穿好衣衫出了乾宁宫。 雪已经停了,天边的晨曦映着她泪痕未干,傅绮筝徐徐走下台阶,披散的青丝临风纷乱,这离去的背影,落寞凄凉。(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三章 风云莫测 傅绮筝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斜倚在床榻上,心如止水。 年锦安劝道:“娘娘,皇上定是中了那毒物才……” “本宫知道。”傅绮筝凝眸淡淡道,这一夜她已想得透彻,嫌隙已生,怎能如雁过无痕,破镜难圆,一切听天由命。 “可惜昨日事发突然,让徐氏全身而退了,如今她大概已将宫里的毒物处置,咱们很难再找到证据了。” “罢了,料想她也不敢再用那毒物。” 年锦安担忧道:“娘娘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奴婢去叫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傅绮筝摇了摇头:“只是乏了,想歇息歇息。” 躺在床上,闭上眼便不住地回想起昨夜那些剜心话语,痛彻心扉。渐入梦境,梦里亦是苦不堪言。再醒来时,又是黄昏,眼角挂着泪痕,浑身酸软无力。 “姐姐。”傅吟微很是欣喜地进来,一见傅绮筝肩颈上的淤青,疑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傅绮筝神眼神飘忽,飞快地把锦被拉上来捂了个严实:“没什么。” 傅吟微接着道:“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姐姐听了一定会高兴。” 傅绮筝惑然看向傅吟微,傅吟微笑说:“皇上把徐倩然打入冷宫了。” 傅绮筝并不惊讶,淡然一笑:“这不过是她罪有应得。” “不管怎么说,真是大快人心,她的宛福宫还没住热乎呢就这样灰溜溜地去了冷宫。活该!”傅吟微兴奋道,转眼一见傅绮筝似漠不关心,皱眉问。“姐姐不高兴吗?” 傅绮筝摇了摇头,侧过身去。 “姐姐昨日留宿乾宁宫,今日皇上就处置了徐倩然,皇上和姐姐是不是和好如初了?”傅吟微很是期待地问道。 傅绮筝置若罔闻,背对着她,一声不吭。水雾听见了忙过来拉走傅吟微,着急道:“吟微小姐可不能跟娘娘提起这些。” 傅吟微虽然不解。但看见傅绮筝这个样子,便也不敢再提了。 风云莫测,是是非非并没有随着徐倩然的失宠而告一终结。随之而来的是乾宁宫夜夜笙歌,君王不朝。元帝执政十一年,从未出现过如此不理朝政的情形,朝野震惊。 年锦安已带回不下十封傅任贤的书信。或是询问缘由。或是要她出面劝谏,傅绮筝看过之后无动于衷,也没有回信。 “娘娘不能再由着皇上如此了,朝政荒废,大宁的社稷可就……” 傅绮筝何尝不明白,只是她心已漠然,一心要听天由命,断不会去见他。连贵妃都袖手旁观。其他嫔妃又有谁敢去逆转这局面,大臣们跪在乾宁宫门前相谏。而那殿门却从未开过。 “娘娘,静嫔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傅绮筝淡淡道。 “参见贵妃娘娘。”方毓秀施礼。 “你也是来说服本宫的吗?” “臣妾是来探望娘娘的,至于说服,还得娘娘自己说服自己。” 傅绮筝闻言一笑,言道:“坐吧。” “娘娘,皇上做这一切都是在跟娘娘置气,娘娘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方毓秀急道。 傅绮筝微微诧异:“你何以见得?” “娘娘可知皇上为何废了徐倩然?” 傅绮筝沉下眸子,徐徐说道:“当然知道,那毒物还是姑姑在徐氏寝宫找到的,徐氏竟胆敢让皇上服用毒物……” 方毓秀立刻打断了傅绮筝的话:“不,是因为她曾在雨明宫纵火,预谋要取娘娘性命。” 傅绮筝扬唇一笑:“皇上根本不知道此事。” “年姑姑知晓娘娘的处境奈何不了徐倩然,早已将此事告知了臣妾,还将那证物一同给了臣妾,是臣妾告诉皇上的,皇上知晓后非但没包庇徐倩然,当即下旨将她废去静明宫,可见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傅绮筝闻言,愣了一阵子。 “昨日臣妾去看过徐倩然了,徐倩然告诉臣妾皇上对她忽冷忽热,每次关怀备至时,要么是娘娘在场,要么是看见娘娘来了,她早就知道皇上不过是利用她与娘娘赌气罢了,只是她不肯认命。”方毓秀喟然。 傅绮筝苦笑道:“你告诉本宫这些有何用?” “这些事说到底皆因娘娘而起,皇上消沉,娘娘真的能袖手旁观吗?朝政荒废,娘娘不该给天下一个交代吗?” 傅绮筝静默不语,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方毓秀唇角浮出一丝笑意:“静嫔如今越来越让本宫刮目相看了。” 不知从何时起已无心梳妆,如今再施粉黛,天姿依旧。盛妆华裳,去往乾宁宫。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前来劝谏的群臣仍聚在乾宁宫台阶下不肯离去。 见傅绮筝走来,群臣拱手:“贵妃娘娘。” 傅绮筝走近言道:“天色已晚,诸位大人请回吧。” “皇上登基至今,从来没有过荒废朝政之举,如今皇上置天下不顾,臣等愧对先皇,皇上一日不朝,臣等就一日不走。” “方大人不必心急,这事更怨不得诸位大人,皇上这些日子不临朝,天下诸事还要仰仗各位大人处置,本宫既然来了,皇上这边就交给本宫吧。” 傅任贤问道:“贵妃娘娘,皇上何故如此?” “这其中的缘由一言难尽,不过爹放心,女儿这就去见皇上。”傅绮筝言罢便移步往台阶上走去。 早在门外便听见了里面丝竹声不绝于耳。待李常海通报后,殿门开启,傅绮筝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还肯相见,便有转机。 舞姬正起舞于殿中,傅绮筝走了进去,乐停舞罢,元帝却命道:“不准停,继续。” 乐声又起,傅绮筝走到元帝面前欠身:“皇上。” 元帝扫了一眼傅绮筝,紧皱着眉头:“什么急着见朕,扰了朕的兴致。” 傅绮筝沉默地站着,良久才开口轻言道:“臣妾不值得皇上如此。” “你以为朕是因为你才无心朝政,你以为朕舍不得你?” 傅绮筝淡然一笑:“臣妾只是一介女流,皇上想弃,随时可弃,可皇上的江山不能弃。” “想让朕舍弃你?朕告诉你,朕不会放过你,放了你岂不是成全了你与那郑元之。” 傅绮筝娥眉紧蹙,冷言道:“皇上一定要说这些吗?” 元帝平和地说道:“不说也行,过来陪朕饮酒。” 傅绮筝走到他身边坐下,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金樽空又满。 元帝一直看着傅绮筝,扬唇道:“怎么,盛装打扮想讨朕欢心?”又捏住她的下巴,沉了脸色冷冷道,“你真是让朕又爱又恨。” “皇上到底要臣妾如何?” “朕要你告诉朕,你没有对他笑过,没有给他弹琴跳舞,没有穿过他给你的嫁衣,中秋之夜你躲着朕不是为了去和他相会,金国的事你也毫不知情。” 傅绮筝没有作答,倾了杯酒欲饮,元帝瞬时夺过酒樽砸在地上,紧攥着傅绮筝的手腕,厉声道:“你倒是说啊!” “臣妾无话可说,但绝不是皇上想的那样,臣妾是不得已为之。” 元帝闻言愣了良久,骤然松开手,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冰冷,淡漠一句:“朕知道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四章 旧识 手腕落下,渐凉,傅绮筝愣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却再也猜不透他的心了。 “回你的景颐宫去,好好当你的贵妃。”元帝淡淡道,说完站起身,打发了殿里的舞姬乐师,将自己关进了励政殿。 傅绮筝深合上眸子,她的使命是不是就算完了?给了天下一个交代,可自己呢? 月明星稀,寒意袭人,夜深梅林,她温酒一壶,独醉花间。 傅绮筝趴在石桌上,醉意朦胧,呢喃道:“悠竹,我是不是错了……”又支身坐起,倒了杯酒举着,望着天笑道,“来,我敬你,咱们还从没对饮过。” 傅吟微提着灯笼找了来:“姐姐……姐姐怎么在这儿……” 傅绮筝将那杯酒饮下,神情木讷:“我不过想和悠竹说会儿话,这也是错?” “姐姐都醉成这样了,快别喝了。” “不……不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此生难得能……能有悠竹这样的朋友,一定要喝个尽兴。”傅绮筝笑了笑,又饮了数杯。 “姐姐,姐姐等着,我去叫人来送姐姐回去。” “回去……回去作甚,景颐宫不住也罢……” “姐姐快别说胡话了。”傅吟微看着傅绮筝这个样子实在放心不下,不敢离去。 “这都是命,但我不信命……” 正在傅吟微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救星。喊道:“嘿,木头。”他并没有听见,傅吟微追了过去喊道。“祁桓翊!” 祁桓翊正带着禁军巡视至梅林,看见傅吟微拱手道:“姑姑。” “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姑姑。”傅吟微很是不悦,又着急道,“罢了罢了,快随我来。” 祁桓翊让禁军自行巡视,跟着傅吟微走去,看见那亭中烂醉如泥的人。眉头紧蹙:“贵妃娘娘。” “姐姐醉成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有劳你帮我看着姐姐一会儿,我这就去找姑姑她们来接姐姐回宫。”傅吟微说完便离去了。 祁桓翊走入亭中。唤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似已趴在桌上睡去,毫无反应。 天上又飘起了小雪,寒风冰冷刺骨,祁桓翊解下披风替傅绮筝盖上。 傅绮筝有了知觉。头也不抬支吾道:“不回去……不回去。当贵妃……不……不稀罕。” 祁桓翊知傅绮筝是在此借酒消愁,看着酩酊大醉的她,喟然道:“要是那年母亲派去提亲的人能早内府一步,一切是否就不一样了。” 祁桓翊又充满期待地笑了笑:“绮筝,那时要是让你选,你会选则入宫,还是……嫁入祁府?” 傅绮筝想支起身来,无奈乏力。又趴了下去:“早知……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不相识。” 祁桓翊欣然:“这么说你一定会选……” 此时年锦安带着景颐宫的人赶来:“娘娘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急着吩咐奴才们。“快,快扶娘娘回去。” 年锦安将傅绮筝身上的披风交还给了祁桓翊:“多谢祁将军。”替傅绮筝披上斗篷,扶着她上了步撵,返回景颐宫。 傅绮筝从未醉得如此厉害,连连作呕,忙坏了景颐宫的人。 傅吟微守在床边,皱眉道:“姐姐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借酒消愁愁更愁。” 年锦安摇头叹道:“为情所困。” 傅绮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喊着:“祈澈……祈澈……”紧攥着被子,神色极为难受,“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傅吟微疑惑不解:“姐姐要皇上相信什么?” 年锦安无奈道:“这都近两个月了,娘娘不肯讲,谁又能知道呢?” 傅绮筝折腾到半宿才安然睡去,醒来时已经近午了,得知元帝今日已经上朝,她这便算是不负众臣所托,唯独负了自己。 朝堂与宫闱秩序表面上皆恢复如常,他专心朝政,她打理六宫,暗地里二人却是冰封千里,隔阂愈深。 “娘娘,听闻凯旋而归的大军下月就要回京了。” 傅绮筝转眼望着窗外的飞雪,微微一笑:“哥哥就快回来了。” “这次祺哥哥立了大功,不知皇上会作何封赏。”傅吟微笑道。 傅绮筝敛了笑容,还记得那日在励政殿中求他让傅祺出征时所言“哥哥要是打了胜仗,臣妾可以代哥哥向皇上讨赏,定不会客气。”与金国的仗是赢了,可傅绮筝却输了他的心。 越是倍受冷落,越是无人问津,傅绮筝越是心生悔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傅绮筝时常梦到从前的温情脉脉、相依相伴,可睁开眼仍是躺在这孤冷的寝殿中,这才想起如今的两心千里,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无论傅吟微怎么追问,傅绮筝始终不肯说出实情,傅吟微便也没辙了,只劝傅绮筝千万别放过任何一丝能解开心结的机会。 从前无论年锦安她们怎么相劝,傅绮筝皆是想顺其自然,不急着辩解,但如今却是听进去了,只因已尝尽相思之苦,竟有迫不及待想冰释前嫌,只要他肯再见她一次,她会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但他似已不肯再相见,傅绮筝整日看着那些他所赠之物发愣,泪不知不觉就模糊了眼眸,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求,终是让她盼来了这一日。 “主子,皇上让娘娘换上这身衣服去御花园。”柳依奉着衣物进来说道。 水雾展开那件衣服来一看,惊讶道:“这是舞衣,皇上是想看娘娘跳舞呢。” 年锦安担忧道:“可是天色已晚,而且这大冷的天在御花园跳舞……” 傅绮筝坐在殿中,虽一言不发,心下却是欣然,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 傅绮筝并未更衣,命水雾取来了那对并蒂莲玉簪,只望这对玉簪能唤起昔日的情愫,能让他听她一言。 丝竹声传来,前方阁中灯火通明,傅绮筝移步过去,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时,抬眼间看见那阁中的一幕,骤然愣住,止步不前。 元帝正揽着一女子在阁中饮酒,定神一看,只觉那女子的容貌很是熟悉。 李常海见傅绮筝出神,喊道:“贵妃娘娘?” 傅绮筝看着那女子,怔怔开口:“她……她是谁?” “听闻是皇上在素州的旧识,玉心玉姑娘。” 傅绮筝这才忆起了此人是谁,愕然:“她怎么会在宫里!” 李常海回道:“是皇上命人接进宫来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五章 发落 要是在从前,想必傅绮筝早已气极离去,但如今能见他一次不容易,这机会她分外珍惜。⊙頂頂點小說,23 傅绮筝沉住了气,走入阁中行礼:“参见皇上。” 玉心笑说:“这不是傅绮姑娘吗,多年未见,傅姑娘光彩依旧。” 元帝醉意正浓:“胡说,这是朕的贵妃。” “是是,玉心糊涂了,玉心给贵妃娘娘请安。” 元帝拉着玉心坐下:“诶,不用,她这个贵妃朕要是高兴,就让她当,朕不高兴,就废了。” 傅绮筝轻言道:“皇上醉了。” “朕……朕没醉,朕命你跳舞,为何不穿朕给你的舞衣?” 傅绮筝冷然道:“臣妾不喜欢。” 元帝怒道:“朕给你的你不喜欢,那郑元之给的你就欣然接受?” 玉心随之附和:“那位郑公子对傅绮姑娘可谓痴情,当初把素州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只为寻得傅绮姑娘的芳踪。” 如此雪上加霜,傅绮筝怒火顿生:“你说这些是何意?” “玉心只是讲些素州的故事给皇上听罢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傅姑娘和郑公子的事在素州早已成为一段佳话了,都说当年的二人真乃天作之合。”玉心笑言道。 “皇上竟将一个青楼女子接入宫中!”傅绮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之前的徐氏再嚣张毕竟是有位份的宫妃,她可以忍受。但宫禁之地,岂能容得下江南名妓。 玉心并不恼怒,笑了笑道:“玉心是青楼女子不假。但有的名门闺秀也不一定清清白白呢。” “放肆!”傅绮筝怒不可遏。 元帝厉声道:“住口!朕让你来是给朕跳舞的,还不快跳。” 他脸色铁青,傅绮筝已无所畏惧,冷冷道:“臣妾不是烟花之地的舞姬,不会以舞悦人,皇上若无它事,臣妾告退。”言罢一欠。转身离去。 “站住!” 傅绮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朝门走去,直至身后传来一通响声。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元帝已怒将案桌掀翻。 玉心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玉心给皇上跳舞如何?” “朕要她跳。她若不跳。朕就废了她,封你为贵妃,你再给朕跳舞。” 如今这个样子,还稀罕什么贵妃之位,可傅绮筝绝不能容忍青楼之人秽乱宫禁,威胁亦是起了作用。丝竹刺耳,傅绮筝起舞轩中,神情凝重。 玉心悄然拿起一小果掷向傅绮筝脚边。傅绮筝一不留神踩了上去,滑倒在地。发髻上的一只玉簪掉了下来。 玉心起身走到傅绮筝身边,拾起那玉簪,拿在手中仔细观览,笑道:“贵妃娘娘的簪子真是精致。” “这是本宫的东西,还给本宫!”傅绮筝伸手欲抢,玉心迅速移开手,傅绮筝起身与她争夺起来,玉心当着傅绮筝的面,将手一松,玉簪下落,傅绮筝惶然伸手想要接住,无奈还是晚了,玉簪掉落在地,摔断了一小截簪尖。 玉心扬唇一笑,又故意内疚道:“哎呀,都怪我太不小心,怎……” 傅绮筝抬手一耳光扇在玉心脸上,蹲下身拾起簪子,拼了命想要将那摔掉的尖角拼回去。 “皇上,贵妃娘娘竟然打我。”玉心委屈道。 “放肆。”元帝斥道,起身走向傅绮筝,淡淡道,“不就是一支玉簪吗,动手打人有失你贵妃身份。”看着傅绮筝头上的发簪,又道,“头上不是还有一支?” 傅绮筝站起身来看着元帝,眸中已蓄泪,徐徐言道:“这是皇上送给臣妾的一双并蒂莲玉簪,皇上忘了吗?” 元帝隐隐有些被触动,沉默着伸出手去,取下傅绮筝发髻的另一支,拿在手中看了良久,顿时猛摔在地上:“是朕赏错了人,不要也罢!” 这清脆的声音入耳,傅绮筝怔住了,愣愣地转过眼看着那一地的碎玉,珠泪无声落下。 傅绮筝回过神,冷嘲般笑了笑:“碎了好……碎了好,碎了就绝了牵挂。”看了一眼手心里握得温热的另一支,紧握片刻后重重掷于地上,霎时碎玉四溅,她拂袖决然离去。 宫道内,傅绮筝双眸无神,绝望而无助地前行,发丝散乱,飞雪沾衣,一步一泪碎,心字已成灰…… 寒夜已深,傅绮筝出现在景颐宫门前时,着实吓坏了年锦安他们,傅绮筝满心欢喜地出去,却失魂落魄地回来。 偷偷跟去看到了一切的傅吟微追了回来,急道:“姐姐就这样走了,万一皇上真的封了玉心为妃该如何是好?皇上封青楼女子为妃,姐姐执掌六宫还不得被笑话死。” “封就封吧,青楼女子又如何,天下女子皆可入宫,只有本宫这样水性杨花之人才不配为妃!”傅绮筝言辞灼灼,言罢快步去到寝殿中拿来贵妃玉印。 年锦安震惊:“娘娘这是做什么。”与几个宫女上前拦住傅绮筝。 傅绮筝捧着玉印,不顾阻拦走到主殿门前,瞬时将那玉印扔出殿外。 “娘娘!”年锦安惊恐万分,“娘娘这样会惹出大乱子的。” 傅绮筝瞥视着外面地上已摔得缺损的玉印,目光如炬,冷笑了几声:“乱子算什么,他最好将我废了!” 殿里的一众奴才见傅绮筝失了理智,吓得不轻,连忙下跪拜道:“娘娘。” 年锦安跪在地上苦苦相劝:“娘娘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傅绮筝已全然听不进去,索性将那玉碟一并扔了出去,快步走入寝殿中关上门。倚靠着门,失声恸哭起来。她以一生为注,赌在这深宫重阙里,到头来却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贵妃砸了玉印玉碟是为大不敬,如此荒唐之举前所未有,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阖宫震惊。 傅绮筝早知打从她砸了那玉印的一刻起,就已无回头之路了,她不曾后悔,反而无比心安,如今什么都没了,亦是种解脱。 她终是等来了一道圣旨将她暂且发落:禁足景颐宫,伺候的奴才与平日用度均减半,六宫之事交由甄妃打理。 傅绮筝欣然接旨,一笑置之,知这只是暂且的处置,只是开始罢了。 傅绮筝先前已被罚俸,如今侍候的人与用度均减半,景颐宫已然成了凄凉之地。失了掌管后宫之权,连玉印都没了,贵妃不过空有其名,傅绮筝的贵妃之位是保不多久了,这点宫里众人心知肚明。 但之后的日子比年锦安她们预料的更为清苦,只因人人皆能猜到傅绮筝的下场,宫里本就多势利之人,又岂会继续奉承于她。每日的膳食饭菜粗陋不说,内府送来的东西皆是末等之物,就连冬日必需的炭火都短缺了景颐宫的,一切用度说是减半,但实际克扣下来,竟连初入宫闱时的小仪都不如,剩下的一半宫女内监也被内府以各种借口调离,傅绮筝身边最终只剩下了年锦安、水雾、傅吟微和柳依四人。 这寒冬愈加难熬……(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六章 命若尘露 凌国公府…… 听到下人禀报,凌彬蔚大吃一惊:“什么?皇上把玉心接进宫了,那还不把贵妃娘娘给活活气死啊!” “是不是应该直接接来咱们凌国公府啊。【頂【点【小【说,www23”乔颜忆挺着肚子进来说道。 “岂敢岂敢,夫人快坐。” 乔颜忆坐下叹道:“如今尚不知贵妃处境如何,皇上不准任何人入宫见贵妃,就连长公主都被拦在宫门外,看来皇上这次是龙颜大怒了。” “皇上真是,有了贵妃还不知足,玉心哪一样比得上贵妃娘娘。”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玉心在素州好好的,为何会在平京出现,又为何会被皇上找到,夫君不觉得这一切实在蹊跷吗?分明是有人在挑拨皇上和贵妃娘娘。”乔颜忆想了想又道,“我曾在贵妃娘娘身边多时,贵妃娘娘一向睿智,唯独沾上情字便会失了分寸,想那幕后之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贵妃娘娘脆弱得不堪一击。” “唉,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真是,就不能像忆儿一样贤惠吗?” “好了,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也不能干坐着,得再派人去宫里探探消息,如今娘娘使不上力,咱们要帮娘娘想想法子才是,过几日傅祺将军就该回来了,皇上总得召将领入宫论功行赏吧,倒时看能不能设法见上娘娘一面。” 连凌府的人都在担忧傅绮筝的处境之际,傅绮筝自己却是心如止水。景颐宫清静极了。没落。孤寂。她坐卧在床榻上,终日萎靡不振,茶饭不思。面色看着虚弱不已。 “娘娘……”水雾总是眼泪汪汪的 傅绮筝看了一眼水雾,轻言道:“哭什么。” 水雾自责:“公主让奴婢伺候娘娘,奴婢没能照顾好娘娘,奴婢该死。” 柳依责备道:“主子都成这样了,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傅绮筝泛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好久没这般清静自在了,要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以后去了静明宫又怎么吃得消。” 水雾又担忧道:“娘娘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奴婢去找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吧。” 傅绮筝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无碍。” 无人谈论之际,这寝殿中安静了下来,变得死气沉沉,没了炭火。异常寒冷。傅绮筝倚在床头。静下来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忆起这五年来的是非恩怨,十五韶龄奉诏入宫,从卑微常在到尊荣贵妃,就像一场历经数载的宫闱华梦,如今是不是到了梦醒的时候? 从隐忍逢迎到苦心孤诣,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若时光可以倒流,就算仍是不得不入宫。她宁可选择一世寂寥,在这红墙之中孤独终老。也不愿……再与他相识。 “主子。”柳依忍不住开口唤道。 傅绮筝看向柳依,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何事?” 柳依小心翼翼问道:“主子要是早知如今会成这样,当初还会甘心入宫吗?”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我出生在傅家,入宫是命数,哪里由得了自己。” “可要是主子事先已定了亲事,礼部便不会将主子列作待选秀女。”柳依见傅绮筝沉默不语,又道,“奴婢的姑母曾是祁夫人身边的侍婢,姑母曾告诉奴婢……告诉奴婢……” “祁夫人,哪个祁夫人?”傅绮筝惑然问道。 “就是祁将军的母亲祁老夫人,听姑母提起祁夫人深信占卜之说,曾请高人为祁将军算过两卦,有一卦上说祁将军不能上战场杀敌,否则会有性命之忧,而另一卦……”柳依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了。 水雾抱怨道:“你到是别卖关子了。” “另一卦上说,祁将军会娶一位傅姓女子为妻。祁夫人深信不疑,那时平京城中的傅姓人家能与祁府门当户对的便只有……只有大学士府,托人打听后得知大学士的三位千金中有位五小姐还待字闺中,祁夫人很高兴,便打算让人前去提亲来着。” “娘娘不是只有个裕王妃姐姐吗,五小姐是谁呀?”水雾好奇道。 傅绮筝沉眼轻言道:“是我。” 水雾大惊:“那娘娘要是不进宫的话,不是就和祁将军成亲啦?” 柳依又道:“可后来祁夫人病了,提亲的事便耽搁了下来,但祁夫人一病不起,临终前还惦记着此事,再派人去时,内府却先一步将选秀诏书送至了傅府,姑母说那****远远地看见傅大人送内府的人出来,姑母就带着人回去了。” 傅绮筝静静地听着,未言一字。 年锦安听见了,进来责备道:“柳依,跟娘娘提这些做什么。” “奴婢多嘴了。”柳依忙道。 傅绮筝问年锦安:“姑姑也知道?” 年锦安点了点头。叹道:“奴婢在祁府有旧识。” 傅绮筝淡然道:“罢了,命中注定如此,既是已成定局之事,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年锦安看了看那闲置的炭炉,皱眉道:“这炭火都缺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是甄妃娘娘掌管后宫,按理说内府不该如此苛待娘娘啊。” 柳依即道:“说不定是皇上的吩咐,甄妃娘娘也是无可奈何。” “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水雾气道。 “不管是谁的意思,我这个贵妃已是名存实亡了,被彻底废去是迟早的事,无论送什么来都是费力不讨好,内府当然想着能省则省。” 近来午夜梦回,傅绮筝总是梦到了从前:死于非命的沈云清,心狠手辣的尹氏,自命不凡的华氏,可悲可叹的王氏,还有被她连累的雨霏和晴初,昔日的姐妹文月、挚友悠竹,以及那些与她作对的杜夕蕊,佟书锦等人……无一不入梦。 华羽卿面目狰狞:“傅绮筝,你机关算尽又能得什么好下场!” 文月含泪笑着:“姐姐取了我的性命,但我不恨姐姐。” 贺悠竹娥眉深锁:“绮筝,你怎么成这样了?”换做笑颜,“来世我们还要做至交好友。” …… 傅绮筝从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孤寂之感油然而生,原来,无论敌友,她们都已经不在了…… 接着便是无眠,她索性起身披上斗篷出了寝殿。如今这番处境,主殿已无值守的宫女,值夜这等苦差事原本就不是柳依水雾这样的一等宫女做的,即便如今其他的宫女都被调走,傅绮筝仍是不忍心让她们一宿不睡,也就不再留人值守殿外了。 拉开殿门的一瞬,寒风袭来,冷得刺骨,傅绮筝亦无所畏,迎着凛冽的风走了出去,却走不出景颐宫,她仍是戴罪禁足之身。 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上,今夜没了飞雪,繁星如许,皓月皎洁。 傅绮筝就这样在院中伫立了许久,望着那明月,凝眸喟然:“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性命尚不能如此月长久,更何况……更何况人心……”她话音渐弱,愈加看不清眼前,未几,昏倒在凄凉寒夜中……(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七章 逃离 “绮筝……绮筝……。☆→頂☆→点☆→小☆→说,www23” 幸是短暂晕厥,傅绮筝恢复了知觉,朦朦胧胧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虚弱言道:“怎么是你?”从地上支着站起来,仍是昏沉乏力。 “多谢将军又救了我一次。”傅绮筝莞尔道,看了一眼殿内,言道:“深夜不便邀将军入内,扶我到台阶上坐会儿吧。” 扶着她坐到殿门前的台阶上,祁桓翊问道:“深夜娘娘怎么一人在此?” 傅绮筝苦笑道:“我就快不是贵妃了,将军又何需称我为娘娘。” “他已负你到如此地步,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 傅绮筝喟叹:“我还能出得去吗?这一世,注定紫华门中断残生。” 祁桓翊即道:“我可以带你走。” 傅绮筝闻言一惊,愣然看向他。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外面天高云阔,还能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傅绮筝决然道:“不……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景颐宫的人连带傅家上下都逃不了罪责,我已让家里蒙羞,不能再拖累傅家。”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自有办法能保所有人无事,相信我。”祁桓翊看着傅绮筝恳切道。 傅绮筝沉下眸子,无奈地笑了笑:“就算如此,将军又何苦为了我舍弃大好前程。” “你可知你我本该……” 傅绮筝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但天命不可违。” “不……这不是命。只是暂且错过。” “难道五年来将军屡次助我只因心中有这念想?天下姓傅的女主众多,那卦上所言未必是我。” “我并非信那卦上所言,而是出自真心。” “将军。绮筝只是一个弃妃,不值得将军为了我放弃一切。” “这所谓的前程本就无可留恋,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世。” 见她迟迟未回答,祁桓翊即道:“绮筝,别再犹豫了,静明宫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吗?” 傅绮筝沉默不语。她是想逃离这皇城,留下来不过是冷壁孤灯了断残生。曾苦于走不了,如今有了机会。可为何,为何竟还有一丝不舍?她徐徐言道:“让我想想。” 见她已然动摇,祁桓翊很高兴:“三日后亥时我在雨明宫等你。” “我……”傅绮筝还未答应,却见祁桓翊已欣然离去。 傅绮筝缓缓站起。转身进了主殿关上门。走到殿上落坐斜倚着。走还是留?空空如也的大殿,谁能给她答案。天地虽大,真的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娘娘……” 听到年锦安的声音,傅绮筝睁开眼,外面天已经亮了,坐了一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娘娘怎么睡在这儿了?”年锦安问道。 傅绮筝轻言道:“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奴婢扶娘娘进去歇会儿吧。” 傅绮筝点了点头,回到寝殿卧床休养。一闭上眼仍是往事浮现,悠竹、文月都不在了。在这宫里已是众叛亲离,这里还值得她留下来吗?留下来,倾尽一生去等,又能等来什么? “姐姐越来越虚弱了,连我看着都心疼。” 年锦安叹道:“可不是,娘娘的月事都迟了好些日子了。” 听到她们似在外面谈论着什么,傅绮筝起身走到门前。 傅吟微惊喜道:“姐姐会不会……” 年锦安亦是期盼:“那我得赶紧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才是。” 只有柳依大声喊道:“姑姑快别去了。” “为何不去,姐姐要是真有了身孕,还怕皇上不回心转意吗?” 傅绮筝站在门内,不禁抬手抚上小腹,紧皱着眉头。 正在傅绮筝叹天意弄人之际,又听闻柳依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有一件事太医一直瞒着主子呢。” “瞒着姐姐?什么事瞒着姐姐?你倒是快说啊?”傅吟微急道。 柳依说道:“主子三年前小产时伤了身子,万太医说主子以后很难再当母亲了。” 傅绮筝骤然愣住了,落下手。 年锦安急道:“胡说,万太医给娘娘把过脉,说娘娘身子安泰,怎么会……” 柳依忙道:“是甄妃娘娘命万太医不得禀报实情,这事要是传出去会对主子不利,说不定皇上会嫌弃主子。”又言,“这话可千万别让主子听见,不然奴婢罪过就大了。” 傅绮筝霎时心如刀绞,原来……原来她早已算不上是个女人了,从前那些生儿育女的期盼竟是奢望!还在傻傻地等所谓的缘分。 “那姐姐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傅绮筝回到床榻上躺好,等年锦安推门看进来时,见傅绮筝还在熟睡,也就松了口气。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傅绮筝睁开眼,眼角清泪无声滑落,湿了鸳鸯锦枕。 三日后,晚…… 傅绮筝站在殿门前望着外面,只觉今日宫中不太一样。 “娘娘快来用膳吧。”年锦安言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这么热闹。”傅绮筝问道。 “大军回京了,皇上在前朝设宴犒赏诸位将军。” 傅绮筝欣然:“这么说哥哥回来了?”却又敛了笑容,只因以后恐再难相见。 傅绮筝走到桌旁坐下,膳食还是那般清素,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四人,笑了笑道:“都坐吧。” 几人都低下头:“奴婢不敢。” “让你们坐就坐,哥哥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姑姑去取些酒来,今日这景颐宫里没有主仆,咱们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年锦安已久不见傅绮筝如此高兴了,便也笑道:“既然娘娘高兴,那奴婢们就陪娘娘喝几杯。” 觥筹交错之际,傅绮筝屡次将杯中的酒悄然倒掉,夜深之时,四人酩酊大醉,唯她一人独醒。 傅绮筝走入寝殿,换了一身常服,青丝未绾,披戴上一袭素色斗篷。环顾殿中,皆是不想带走的东西,忽然看见了一物,傅绮筝走到床前,只取走了那叠放在枕边的手绢。 傅绮筝从景颐宫那通往静明宫的密径去往雨明宫,夜阑人静,一路无人发现。 祁桓翊见傅绮筝走进来,已然欣喜若狂:“绮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见了面,傅绮筝即问:“将军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不迁怒一干人等?” “是你的写的字条。” “我的字条?”傅绮筝疑惑不解。 “就是那年中秋夜你让年姑姑交给我的字条,你说郑元之会行刺皇上,让我保护皇上。”祁桓翊顿了顿又道,“我已将那字条送去了乾宁宫,等皇上大宴群臣后回宫看见了就会知道你当日为何会去见郑元之,皇上愧疚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加罪于景颐宫的人和傅家。” 傅绮筝沉下眸子,轻言道:“你竟还留着。”他愧不愧疚对她来说已无意义了,毕竟去意已决。 祁桓翊见她心事重重,眉头紧蹙,担心道:“绮筝,你不会……” 傅绮筝只言了句:“走吧。”转身往雨明宫外走去。 走了一阵子,看见了前面的西承门,傅绮筝停下步子,心下叹之,不求外面天高云阔,但求余生青灯古佛。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阙重楼,万千荣华烟云散,出了这深宫,此生当不复相见,就此别过……(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八章 肠断 忽然间,傅绮筝看见远处出现了微弱的亮光,好像有人往这里赶来。√∟頂點小說,www23 祁桓翊顿觉不妙,着急道:“快走。”拉着傅绮筝快步往宫门走去。 二人还没走出多远,闻得身后脚步声飞快,来人已至。 “绮筝!” 身后传来的喊声让傅绮筝骤然愣住了,止步不前,也没有转过身去,就这样伫立背对着。 “绮筝,别走。” 祁桓翊见傅绮筝开始犹豫不决,心急如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关宫门……快关宫门……”李常海跑去西承门前喊道。 西承门缓缓合上,分开了这里外两重天。 已没了出路,祁桓翊万分焦灼却又无可奈何,傅绮筝看了一眼祁桓翊,轻言道:“让我来和皇上说。” 傅绮筝转过身,见他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追来了,看着他莞尔一笑:“皇上是急着来抓我回去问罪的吗?” “绮筝,我都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 傅绮筝含泪笑了,没想到这心结到最后竟是在如此场合下解开,但是不是已经晚了? 元帝认真道:“是我不好,我发誓从此与你再无猜忌,今后无论什么都相信你。” 傅绮筝转眼望向高处,努力想让这眼泪流回去,泪水却仍是止不住涌出,划过脸颊,滴落。 元帝步步走近,言道:“绮筝。别走,我不能没有你,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废黜六宫也行,我只要你。” 傅绮筝泪痕交错:“皇上已负了我,不可再负天下。”望着他,目光霎时变得僵冷,言“放我走。” “你先听我说完,之后若你仍是执意要离开。我答应你,放你出宫。” 傅绮筝沉下眸子,淡淡道:“皇上说吧。” 元帝已走至她面前。抬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温语:“对不起,给我个机会,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这番过错。” 傅绮筝神情冷滞。静默不语。 “我们已经对天盟誓要白头偕老。你忘了吗?” “要是皇上不知道真相,还会记得这誓言吗?皇上会和一个冷宫弃妃白头偕老吗?”傅绮筝看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我从没想过要废你去冷宫。” “那皇上打算将我关在景颐宫里一辈子?”傅绮筝咄咄相问,又不禁一笑,自嘲,“罢了,这两个下场又有什么分别呢。” “绮筝,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元帝将她拥入怀中。轻语道,“别走。” 傅绮筝就任他这样抱着,一动不动,神色虽木讷却柔和了不少。 元帝笑了笑道:“你不拒绝,就说明心里还有我,跟我回去好吗?此生誓不再相负,我说过,等我们的孩子继承这天下,我还要带你看遍山河,君无戏言。” 傅绮筝顿时一把推开他,神色恍惚。 元帝察觉出她的异样,紧锁着眉问道:“怎么了?” 傅绮筝直视着他,目光又变得冷漠起来,扬唇一笑,淡淡道:“我的心太小,装不下拥有大宁江山的皇上,皇上说完了吗?” 元帝愕然:“你真的……” 不待他说完,傅绮筝立即言道:“放我走!” 她言辞决绝,元帝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了良久,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开口:“打开……宫门……” “皇上……”李常海惊道。 元帝厉声道:“朕命你们打开宫门!” 听到宫门渐渐开启的声音,傅绮筝轻轻一欠:“多谢皇上。”言罢,转身往那已然敞开的西承门走去,带着满心歉意前行,暗自垂泪,她已不能为心爱的人生儿育女,怎配留在他身边。 “小心!” 傅绮筝还没缓过神来便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一下子扑出去摔倒在地上,再抬头时,只见那射来的羽箭直直扎入他胸膛, 傅绮筝惊恐万状,声嘶力竭喊道:“祈澈!” “有刺客……快抓刺客……”西承门前霎时一片慌乱。 祁桓翊看见了那城墙上射暗箭的刺客,立即追了上去。 箭端没入,那一堂殷红的血已染浸了朝服,元帝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这箭本是冲她傅绮筝来的!她将他抱在怀中,泪如雨下,肝肠寸断:“祈澈,你不能有事,我不走了……不走了……你睁眼看看我啊……” 乾宁宫乱作了一团,傅绮筝站在一边,看着御医们为他拔箭诊治,怔怔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太后娘娘到,云妃娘娘到……” 太后火急火燎进来,问道:“皇上如何了?” 傅绮筝六神无主地福下身去。 云妃看见傅绮筝,扬唇冷嘲道:“贵妃娘娘竟还有颜面待在乾宁宫。” 太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元帝,霎时转眼怒视着傅绮筝,厉声道:“来人,把傅氏带下去,给她七尺白绫。” “太后娘娘,这箭上有毒,当务之急是让人将毒血吸出,不然毒血流遍全身,皇上恐会有性命之忧。” 太后急道:“那还不快去!” 太医担忧道:“可此举实在是凶险,吸血之人稍有不慎亦会中毒身亡。” 御医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这等要搭上性命的事,无人敢出头,连云妃都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太后身边。 太后扫视着众人,斥道:“怎么,一个个这就不敢了?” “臣妾来。”傅绮筝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将乌血一口口吸出吐入盂中。如今性命堪虞的本该是她才对,毫不畏惧这入口的血腥恐会带来死亡,她只要他平安。 李常海从外面进来:“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侧眼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李常海摇了摇头:“刺客已从西承门逃出宫外。” 太后勃然大怒:“把祁桓翊和景颐宫的奴才都给哀家抓起来!” 吸完毒血,傅绮筝起身面对着太后,缓缓跪下,唇边还挂着血迹:“太后娘娘,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不敢奢望苟活,但求太后准许臣妾照顾皇上,等皇上伤势好转醒来,臣妾甘愿领罪伏法。”言罢叩首。 太后虽恨傅绮筝入骨,但危机关头人人都怕死,唯她豁出了命,心下也有所触动,想了想便应允道:“好,哀家就容你多活几日,好好照顾皇上,皇上要是无事,哀家会恩准留你一个全尸。” 傅绮筝再拜:“多谢太后娘娘。”(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一九章 守候 傅绮筝终日守候在床边,寸步不离。¤頂點小說,www23 夜阑人静时,傅绮筝拉过他的手贴在脸侧,含泪温语:“你不是说要弥补对我的亏欠吗?那就快点醒过来……” 倦意袭来,趴在床边熟睡去。 “说了朕与你心有灵犀。” “你若另嫁他人,朕必究大学士之过。” “你既已深得君心,又何须风华绝代。” “有妻如此,三生之幸。” 梦境似真…… “祈澈。”傅绮筝喃喃呓语,魂牵梦萦,醒来时却见眼前的他仍是昏迷未醒。 一勺勺药喂下,拿着手绢轻拭着他额头渗出的细汗。连日来的悉心照顾,傅绮筝已不知何为累何为苦,能这样相守的时日不多了,傅绮筝知道太后是不会放过她的,等他醒来,她也就能安心地以死谢罪了。 太医诊脉之际,傅绮筝在这寝宫中四下转悠,每一处皆有他的痕迹。 阳光透过那窗户,那窗前桌上的锦匣格外引人注目,傅绮筝走了过去坐在窗前,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是幅画卷,展开来一看,还是那幅湖边倩影,只是那泪痕浸损处已提上了两行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又见此誓,傅绮筝泪已盈目,微微一笑。今世之约,来生再续。 太医禀道:“太后娘娘,皇上体内余毒已清,伤势大为好转,不日便可醒来。” 傅绮筝听到御医所言,欣喜不已。刚站起身来竟一阵晕眩,跌坐了下去。 太后看出了傅绮筝的虚弱,淡淡道:“你这些时日也辛苦了。身子有什么不适就让太医看看吧。” 云妃皱眉道:“太后,她已是将死之人,还看什么病啊,身为贵妃竟与侍卫私奔,如此失德,皇家颜面何存,横竖都是个死。” 太后扫了一眼傅绮筝:“哀家是念在她悉心照顾皇上的份上。不忍让她带病赴黄泉。” 太医上前为傅绮筝把脉,神色复杂,仔细把了好一阵子。才对太后言道:“启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只是劳累虚弱,并无大碍,不过……不过娘娘已有了三月身孕。” “什么。”太后惊异道。 傅绮筝亦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太医又言:“贵妃娘娘有了身孕。从脉象上看。三月有余。” 傅绮筝仍是不敢相信,直至太后让一众太医都来请了脉,皆断定她有了身孕,在场的人才不得不信,傅绮筝愣住了,惊喜之余却又惶恐起来。 太后看了看傅绮筝,脸色铁青,转身出了殿去。云妃也跟了出去。 等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傅绮筝走到床边喜极而泣。看着元帝道:“祈澈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竟然有孩子了。” “太后,傅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万留不得。”殿外云妃劝道。 太后犹豫不决:“可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肉……” “太后,此时万不能心软,宫里嫔妃众多,明年又是大选,还怕不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吗?傅氏的孩子不留也罢。” “这……” “太后忘了宓姐姐凄凉惨死在静明宫时,傅氏那贱人正与皇上在行宫逍遥快活吗?宓姐姐到死都没能再见皇上一眼,死不瞑目啊。” 太后正色道:“哀家不会饶了傅绮筝,但那孩子……” “太后不会是想等傅氏生下孩子再行处置她吧,别说等她十月怀胎诞下皇嗣,就是过几日皇上醒了,咱们再动她也难了。” “哀家的意思是将她送去宫外藏起来,等她生产后再行处置,到时想办法将那孩子佯装成是你的亲生骨肉,岂不是两全之策?” “这法子是好,可夜长梦多,谁知道其中会有什么变故,再说要是个公主臣妾岂不是白白替那贱人养孩子,更何况太后不是已经答应要将大皇子过继给臣妾了吗?臣妾何必盼着傅氏腹中的孩子,连是皇子是公主都不知。”云妃又劝道,“太后,此事不能犹豫,要是皇上醒了,我们动不了傅氏,功亏一篑。” “祈澈,你快点醒过来啊……”傅绮筝无助地喊着,这是最后的生机,如今为了孩子她不能死,傅绮筝紧握着他的手,泪一滴一滴落在那相携的手上。 没过多久,太后与云妃再次进来,太后下令:“来人,把傅氏押走。” 傅绮筝惶然跪下,哀求道:“太后娘娘,臣妾自知罪无可恕,但臣妾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这是太后的亲孙儿啊。” “只可惜这孩子命苦,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尚在腹中就将性命不保。”云妃扬唇一笑,想她傅绮筝纵横宫闱数载,贵妃之尊何等神气,竟也有今天!如此卑微地跪在地上苦苦央求太后饶命。 傅绮筝目光如炬:“云妃,你杀了惠常在,还敢在此蛊惑太后!” 云妃慌忙道:“傅绮筝你胡说什么,太后面前,凡是得有证据,你少血口喷人,我与惠姐姐情同姐妹,岂容你挑拨。” 太后起初是一惊,但傅绮筝的话又如何能信,神色凝重,良久未言。 云妃又向太后辩解道:“太后娘娘,别听她妖言惑众,她这是为了保命不择手段,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竟敢污蔑臣妾。”转眼间看见元帝似有了动静,急道,“太后娘娘,皇上快醒了,不能再犹豫了。” 傅绮筝扑到床边,拉起他的手能感觉到手指动弹了两下,大喜过望。 “快,将傅氏带走!”太后又命道。 “是。”几个内监上前将傅绮筝从元帝身边拖开,她不得不松了手,终是被带离了乾宁宫。 走在宫道里,前后皆是太后的人押解着,傅绮筝泪痕未干,已没了拭泪之物,抚着小腹,这几个月的苦日子她们母子都熬过来了,最后的生死之劫只盼着这孩子与他父子连心,才有一线生机。 “贵妃娘娘。”方毓秀冲到路中,看着那些个奴才,“你们要带贵妃娘娘去何处?” “奉太后娘娘之命,带废妃傅氏前去领罪。” “就算贵妃娘娘有罪也该由皇上定夺,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太后娘娘这是想背着皇上处置贵妃娘娘吗?”方毓秀质问道。 一个宫女跑来对方毓秀道:“主子,宫门封锁,奴婢出不去。” “想给傅家的人报信?静嫔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太后行驾已追赶了上来。 方毓秀欠身:“参见太后。”又看着太后言道,“贵妃娘娘是傅家的女儿,太后娘娘岂能随意处置。” “哀家是太后,她是嫔妃,难道哀家还发落不了一个犯了错的妃子吗?大学士的千金哀家尚且不会姑息,更何况一个太常寺少卿之女。”太后冷冷道。 方毓秀急道:“太后娘娘……” 傅绮筝打断了她的话:“静嫔,别说了,回去吧。”言罢继续前行。(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二零章 重圆 这刑房曾是雨霏丧命之处,故地重临,却是两般处境。●⌒頂點小說,www23 太后看着傅绮筝,淡淡道:“能看到你有今日,不枉哀家在慈晔宫闭门寂寥数年。” 傅绮筝扬唇一笑:“在太后心中究竟什么最重要?是无上权力还是母慈子孝、天伦之乐?”傅绮筝又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太后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家族倾覆,皇上疏远,太后做这些都值得吗?” 太后怒然:“哀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恭贤皇后抚养过继之子尚且犹如亲生,而太后却不惜利用亲子争宠,如今更要杀死自己的亲孙儿,狠心至此,太后配得到先帝的心吗?”傅绮筝言辞灼灼。 太后却笑道:“就算哀家受尽非议,就算事事不如意,但如今哀家才是太后,而她赵旻瑶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傅绮筝不以为然:“恭贤皇后与先帝万古同眠,与夫君永世不分离,不失为世间女子最好的结局,好过太后孑然一身。” 太后斥道:“住口!” 傅绮筝凝眸道:“哪怕今日我魂断于此,这一世能得祈澈以性命相护,爱而得之,我死而无憾。” 乾宁宫中,元帝醒来…… 云妃欣然道:“皇上总算醒了,这些日子臣妾都快担心死了。” 元帝转眼看见床边照料之人是云妃,立刻问道:“绮筝呢?” 云妃吞吞吐吐:“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已经走了。皇上中了毒箭,贵妃娘娘仍是不肯回头,有皇上的口谕。守门的侍卫不敢阻拦,放她和祁桓翊出宫了。” 元帝闭上眼,哽咽。 “皇上又出汗了,是不是伤口还疼?”云妃关切道,拿起床边的丝绢替元帝擦汗。 元帝睁开眼看见云妃手中之物,一把夺过那丝绢展开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惊然坐起,她没有走! 云妃忙道:“皇上伤还未痊愈……” 元帝怒视着云妃:“说,绮筝呢?” 云妃被吓住了。惶然跪下道:“臣妾不知。” “朕再问你一次!绮筝在何处?” 云妃战战兢兢,支吾言道:“在在……在刑司。” 刑司之中,太后瞥视着傅绮筝,冷漠道:“够了!你说这些有何用。”又扫了一眼宫女端着的那杯酒。言道。“看在皇上大好的份上,这是哀家对你最后的恩赐,留你一个全尸,皇上有云妃照顾着,你且放心去吧。” 傅绮筝眉头紧蹙:“太后就不怕此举会断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分吗?” 太后已然气极,再也听不进去傅绮筝的游说蛊惑,看着她目光冷冷:“你要是不肯自裁,哀家只好让这些个奴才伺候绫贵妃上路。” 傅绮筝神色怔然。她只能撑到这一步了,难道是命该如此?不得已颤颤伸出手去端起那杯酒。递至唇边。 “绮筝。” 听到了他的喊声,傅绮筝的手骤然松开,酒杯落地,毒酒倾洒。 “皇上……太后娘娘吩咐皇上不能进去……”一众奴才前去阻拦。 “滚开!”元帝冲破重重阻拦,出现在刑房门前。 傅绮筝霎时盈泪:“祈澈。” 太后看着那些拦在门前的内监宫女,急忙道:“皇上重伤未愈,还不快带皇上回去。” 元帝脸色阴沉,下令:“送太后回宫。” 太后愕然。 见这些奴才无动于衷,元帝厉声道:“没听见吗,朕命你们送太后回宫,抗旨不从,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那些个内监宫女这才上前央求太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已无可奈何,终是愤然离去。 “绮筝,对不起,我来迟了。”元帝将她紧拥入怀中。 傅绮筝含泪而笑,摇了摇头。 元帝拿出那手绢搵去她眼角的泪:“幸好你留下了这手绢,早知母后会如此对你,我到情愿那时你没有回头,要是再晚来一步就……” 傅绮筝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凝望着他,微微一笑:“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元帝唇角亦浮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回到乾宁宫,元帝即刻下旨释放了景颐宫一干人等和祁桓翊。宫女伺候傅绮筝更衣梳妆,虽是上了华妆,但容颜看上去仍是削瘦憔悴。 傅绮筝试探道:“夫君真的不追究了?” “非但不追究,还重重有赏,要不是他留下的两卷字条,我又如何能得知真相,至于雾隐山上的事,那晚傅祺也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元帝又笑道,“要是能赏,我还想重赏那个刺客,一箭就能让夫人原谅我,那刺客功不可没。” 傅绮筝坐在床边,把头轻靠在他肩上:“夫君竟还感激刺客,那毒箭差点就要了夫君的性命。” “只要夫人平安无事,我受点小伤又何妨。” “那玉印和玉碟夫君可还打算还给我?”傅绮筝又沉下眼小声道,“我是一时气糊涂了。” “扔了就扔了吧,不过夫人的气性是改不了了,谨防再有下次,回头当给夫人一个摔不坏的。” “摔不坏的?”傅绮筝好奇道。 元帝笑了笑,搂着她沉默不语。 傅绮筝忽然想起一事,坐起身来,沉了脸色问道:“玉心去哪儿了?夫君不会金屋藏娇藏起来了吧?” 元帝正色道:“没有的事!早就打发出宫了。” 傅绮筝故意看着他冷嘲道:“夫君舍得?” “为夫的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有夫人一人,说了哪怕废黜六宫都在所不惜。”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隐隐笑道:“但妾身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元帝惑然:“什么意思?” 傅绮筝抱怨道:“这孩子跟着我在景颐宫里吃了近三个月的苦,御医说妾身身子虚弱,孩子也跟着受累,以致都三个多月了还无所察觉。” 元帝仍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傅绮筝。 傅绮筝瞥了他一眼:“夫君还没听清吗?妾身有身孕了。” “真的?”元帝欢欣若狂。 傅绮筝淡淡道:“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把过脉了,夫君不信把御医招来问问就是。” 他忽然眉头深锁,生气责问道:“这么说你差点带着朕的皇子跑了?” “我哪儿知道,这怨不得我。”傅绮筝不悦,转过身背对着他坐着。 元帝从身后拥住傅绮筝,贴近了脸庞,展颜道:“说笑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怨夫人。”又亲吻了下她的侧脸,内疚不已,“是我不好,让夫人和我们的孩子受委屈了,今后一定好好弥补。” 傅绮筝欣慰一笑:“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会好好保护他,让他平安出世。” 就这样默然相拥了一阵子,元帝轻声问道:“母后知道吗?” 傅绮筝沉下眸子,一言不发。见如此,元帝也就猜到了,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语气有些凝重地言道:“夫人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害你们母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二一章 凤仪 新年伊始,元帝伤愈重临朝堂,端坐大殿之上,俯瞰群臣,言:“中宫之位空悬已久,今朕决意立贵妃傅氏为后,众卿可有异议?” 群臣跪拜:“臣等赞同,皇上圣明。+◆頂+◆点+◆小+◆说,www23” 景颐宫院子里,傅绮筝俯身拾掇着那树下的杂草,抬头看了看,如今这树已枝繁叶茂了,欣慰一笑。 “娘娘啊,娘娘快别动了,让奴婢们来吧,这要是让皇上看见了,景颐宫上上下下可就全没命啦。”水雾着急道。 年锦安也跟着相求:“娘娘……奴婢们求娘娘了。” 傅绮筝停下手里事,转眼看去,宫女内监已跪了一地,错愕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姐姐你就坐下歇息吧,姐姐要是累坏了谁担待得起。” 傅绮筝无奈,年锦安命宫女搬来椅子,傅绮筝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宫女们拾掇杂草。 “娘娘,甄妃娘娘来了。”年锦安言道。 傅绮筝看着徐徐走进来的甄妃,不知为何竟觉得陌生了不少。 “给贵妃娘娘请安。”甄妃施礼。 傅绮筝轻言:“免礼。” “听闻妹妹又有了身孕,之前诸多变故,一时脱不开身,拖到今日才来探望妹妹,妹妹不会怪姐姐吧?” 傅绮筝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被禁足景颐宫时,多亏了甄姐姐照顾,我和孩子才平安活了下来。” “姐姐虽然掌管着六宫,虽想着对妹妹多多照顾。但诸事还要听闻皇上的吩咐。” 傅绮筝仍是一脸笑意未减:“多谢甄姐姐惦记。” “主子。”柳依从外面回来,正想说什么,看见甄妃在此。欠了欠。 “何事?” 柳依言道:“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皇上今日已在百官面前提起要立主子为后。” 年锦安她们欣喜不已,傅绮筝沉默着笑了笑。 “恭喜妹妹,真是双喜临门。”甄妃笑道。 傅绮筝问道:“姐姐昨日可有去看过徐氏?” 甄妃摇了摇头:“她敢谋害妹妹,皇上赐她和孟氏自尽已是宽宏,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悲悯。” 就在立后的消息传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另一则传言跟着不胫而走。那占卜的预言没过多久便已人竟皆知。 清晨梅园中,冬日已阑珊,贺悠竹的忌日。傅绮筝设香案祭拜后走入盈雪亭中坐下,风过,亭外一阵梅花雨下。傅绮筝莞尔看着落花翩跹,宫中已肃清。逝者安息。 “就知道你在这儿。”嘉懿笑说着走来。 “怎么一大早就进宫了?” 嘉懿坐到傅绮筝身边:“封后大典在即。来向皇嫂道喜。”又不悦道,“不过总有那么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散播你与祁将军之事,这些个蜚短流长都传到宫外去了,这些人的居心你我心知肚明。” 傅绮筝喟然:“我倒是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大臣站出来遂了那些人的愿。” 嘉懿笑说:“他们有这个心没这个胆,皇兄伤好第一天上朝立马就说要立你为后,开口就是决意,都不带商量的。哪个大臣敢唱反调。”又隐隐有些担忧,“不过这些流言再这么传下去。于你不利。” 傅绮筝饶有兴趣:“你又有什么好法子?” “这个法子是吟微想到的,事成之后再告诉你,今日我进宫除了来看看你,还有件正事要办,先走了。” 傅绮筝还没来得及相问,嘉懿已经起身离开了,不禁自言自语:“什么事如此神秘?” 午后傅绮筝在乾宁宫陪着元帝看奏折,这些日子里的政事似格外轻松,那些奏折他看了一眼便丢到一边,连朱批都省了。 “这些奏折上都说什么了?”傅绮筝好奇问道。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贺辞。”元帝淡淡道,又搂着傅绮筝的肩,看着她笑了笑,“我与夫人高兴就行,何须他们祝贺,这些奉承之言不看也罢,不过那些没有上表祝贺的,当严惩不贷。” 傅绮筝忍俊不禁:“哪有这样的,呈上来夫君又不看,不呈还得领罚。”忽然看见他眉头轻皱了皱,傅绮筝瞟了一眼那本奏折,果真是提及了流言之事,他并没有生气,将那奏折单独放到一边,拿起另一本翻看。 “夫君。”傅绮筝轻声唤道。 “嗯?” “近来的传言夫君听说了吗?”傅绮筝还是忍不住相问。 元帝点了点头:“当然。” “夫君不怪罪?” 元帝合上奏折,看着傅绮筝,淡淡道:“晚一步就是晚一步,怨得了谁,不过朕还是要重赏内府那日送诏书去傅府的人。” 李常海禀道:“皇上,祁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元帝淡淡道。 “微臣参见皇上。”祁桓翊行礼于殿中。 “何事?” “臣恳请皇上赐婚,将吟微姑娘许给微臣。” 祁桓翊话音刚落,傅吟微一脸高兴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吟微也来求皇上赐婚。” 元帝云里雾里,身边的傅绮筝更是愣然:“这是哪一出?” 傅吟微抬起头,委屈地望着二人:“姐姐和姐夫不会不答应吧?” 傅绮筝这才明白嘉懿今早入宫的目的和她所说的那个法子是什么。十日后,傅吟微以傅府堂小姐的身份嫁入祁府,御赐祁傅联姻,应了那卦上所言,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骄阳之下,凤冠生辉,她金丝锦绣凤袍加身,徐步蹋着丹陛玉阶而上。 这磅礴的宫殿,百官齐立,傅绮筝与坐于王座之上的他相视着,步步走入,行至殿中,在女官的搀扶下徐徐跪下叩拜:“吾皇万岁。” 秦相上前宣册文:“朕惟天地定位而万物以生,日月并明而**以照,肆君后之合德,斯化理之有成,咨尔贵妃傅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今以金册金印,立尔为皇后,母仪天下,表正六宫,钦此!” 傅绮筝叩拜:“谢主隆恩。” 授金册金印后,女官扶着傅绮筝站起,元帝起身走来,伸出手。傅绮筝将手交由他牵着,帝后携手登上高台,落坐龙凤之位。百官齐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颐华宫已空置十余载,殿门徐徐开启,再迎凤仪之尊。 傅绮筝步入殿中,环顾着恢弘宫殿,所有陈设皆为新添之物,已无半点从前的痕迹,曾想一见恭贤皇后生前的寝宫是什么样的,如今不禁有些遗憾。 傅绮筝接过水雾手中的瑶韵琴,转眼问年锦安道:“姑姑可还记得这琴是放在何处的?” 年锦安微微颔首,引着傅绮筝走入寝殿,那窗前的琴桌空置着,年锦安笑道:“恭贤皇后与娘娘一样,喜爱在窗前抚琴,所以这一处的布置没变过,只是换了新桌。” 傅绮筝将瑶韵琴安放在琴桌上,纤指抚着琴弦,莞尔道:“本宫说过,既是凤仪之物,有一日当归还颐华宫。” 转眼看着那金册金印,傅绮筝忍俊不禁,自言自语:“原来说的摔不坏的就是这个啊。”随后懿旨擢升年锦安为上仪女官,才算不负当年之诺。 夜幕降临,元帝于前庭大宴群臣,颐华宫中,傅绮筝则落坐大殿凤座之上,受嫔妃命妇跪拜朝贺,礼罢赐宴。 夜深,依偎着坐在床边,元帝温语相问:“累吗?” 傅绮筝笑道:“这都嫌累的话,我岂不是太不知足了。” 元帝沉默了一阵子又言道:“今年的大选就不选了吧。” 傅绮筝惊讶道:“是今年不选了还是以后都不选了?我可没让夫君废黜六宫,选秀之事干系甚大,最后选入宫的秀女夫君真不想要可以不要,指给亲贵们或者遣退出宫就是,但废除大选之举不妥,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君是怕了我才不敢选秀,天下该怎么看我这个新后。” 元帝笑了笑:“那就先推迟一年再议。”(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二二章 故技 两个月后,御花园中已春意盎然,傅绮筝就算赏花也是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元帝平日除了早朝和与大臣议事外,皆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頂『点『小『说,www23 “再有不到四个月就该出世了。”元帝笑看着傅绮筝已愈发隆起的腹部,有些期盼地说道。 “夫君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傅绮筝问道。 元帝还未来得及回答,柳依神色慌张匆匆跑来,跪在前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傅绮筝前些日子派柳依去裕王府探望即将临盆的傅绮姝,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不禁担忧起来。 柳依抬头看着傅绮筝说道,“娘娘,裕王妃前日难产,小世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傅绮筝愕然:“什么?那姐姐呢?” 柳依忙道:“裕王妃已无事,不过王妃失子伤心欲绝。” 傅绮筝看向元帝,着急道:“夫君,我要去看看姐姐。” 元帝虽然不放心,但拗不过傅绮筝,只能应允。 裕王府,傅绮姝虚弱的模样让傅绮筝看着揪心不已,傅绮姝倚在床头,一句话都不说,傅绮筝亦是沉默不言。 “王妃该喝药了。”丫鬟端着药进来。 傅绮姝双眸无神,轻言道:“拿走。” “是。”丫鬟又端着药出去了。 “慢着。”傅绮筝开口叫住了那丫鬟,又对傅绮姝言道,“姐姐不喝药怎么能养好身子呢?” 傅绮姝眸中流下两行清泪:“养好身子有什么用。活着还有什么用。” “姐姐这是什么话。”看着自暴自弃的傅绮姝,傅绮筝焦急万分,示意那婢子把药拿过来。傅绮筝接过药碗想喂傅绮姝喝下。 傅绮姝撇过头不肯喝,神情绝望:“这些日子喝的药还少吗?结果呢?早就说不喝了不喝了,喝了又有什么用!” 傅绮筝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那婢子:“每日的药都是你送来的?” 丫鬟应道:“回娘娘,是奴婢。” 傅绮筝想起她方才的举动,疑虑顿起:“从前你应该是劝着王妃喝药,今日怎么不劝了?” 丫鬟似全然没想到傅绮筝会如此相问。支吾着开口:“奴婢……奴婢是觉得王妃伤心没心思喝药……等……等王妃想喝了自然会喝。” 傅绮筝随即侧眼吩咐道:“带下去,问个明白。” “是。”年锦安应道,带着几个宫女将那婢子拖了出去。 没过多久年锦安就回来了。对傅绮筝耳语了几句,傅绮筝顿时娥眉紧蹙,又平复了心绪,对傅绮姝言道:“姐姐好好休息。妹妹去去就回。” 回廊中。傅绮筝怒不可遏:“本宫倒真希望刚才是本宫多疑了,这样的手段在宫里是常见,没想到连裕王府都成了阴谋算计之地,让姐姐的孩子死于非命!” 年锦安劝道:“娘娘息怒,那婢子承认是孙氏的旧识,是孙氏吩咐她每日给王妃送药,从前是嘱咐一定要让王妃喝下,最近没吩咐了。婢子也就没劝,但至于药有没有问题。那婢子也不知。” “去煎碗药来。”傅绮筝言道。 待药煎好,傅绮筝带着随侍来到一处院子,见一身影从房中走出,沉眼疾行,步子慌张。 傅绮筝让两个宫女上前拦住她,那人忽见前方有人阻拦,抬眼间,猛然一惊,顿时脸色煞白,“小……不,皇后娘娘怎么在这儿?” “本宫来看望本宫的姐姐,怎么,不应该吗?”傅绮筝的声音异常冰冷,眼前之人是跟随她十年的贴身丫鬟,如今却将她亲姐姐的孩子置于死地。 傅绮筝移步逼近,孙云儿不住后退,二人对视于房中。 “应……应该,世子的死,妾身……妾身也很难过。”孙云儿的声音颤抖着。 傅绮筝勾起一抹冷笑:“是么,侧妃这么着急是要去何处?本宫刚在姐姐面前立了个誓,正欲过来与侧妃叙叙这誓言,看看本宫发的誓,可有本事兑现?” 听到这话,孙云儿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傅绮筝走到她跟前,倾身贴着其耳,一字字言道:“本宫说,本宫一定会为那惨死的孩子报仇。”说完,直起身子,扬唇道,“依侧妃所见,本宫可有这个本事?” 孙云儿圆睁着双眼,踉跄退了几步,支着桌子勉强站立,言辞闪烁:“娘娘贵为皇后自然有这个本事,娘娘可说完了?妾身有孕在身,需要静养,无法……无法与娘娘久谈。” 傅绮筝冷冷道:“本宫当然没忘记你有身孕,就像你时刻惦记着姐姐腹中骨肉一样,还派自己的心腹照料姐姐服药,礼尚往来,你如此关心姐姐,本宫岂能不关心你,这不,特地给你送安胎药来了。” 宫女端着药上前,孙云儿看着那碗药,眼里尽是惶恐。 傅绮筝落坐桌旁,看着孙云儿淡淡道:“这是大夫平日里给姐姐准备的安胎药,本宫让人照单子给侧妃也煎了一碗,侧妃趁热喝了吧,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孙云儿仓皇后退,退到床边,手紧攥着身后的雕栏,不住摇头:“我不喝……我不喝,那药有毒,我不喝……我不喝……”忽然抬头朝门外大喊,“王爷,王爷。” 傅绮筝笑了笑:“你还是省省吧,裕亲王不在,就算在,也没人救得了你,本宫劝你还是识相些,别让本宫亲自动手。” 孙云儿停止了哭喊,扑到傅绮筝跟前,跪下央求着:“小姐,我错了小姐,小姐看在奴婢服侍过小姐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不是侧妃吗,怎么成奴婢了,如此大礼本宫受不起,不记得主仆情分的不是本宫,是你孙云儿!”傅绮筝语气渐重,伸手端起那碗药,吩咐年锦安她们,“压着她,本宫今日亲自伺候侧妃服药。” 几个宫女上前压制着跪在地上孙云儿,孙云儿动弹不得。傅绮筝端着药逼近其嘴边,孙云儿表情异常痛苦,紧闭着唇齿挣扎着…… 傅绮筝收回手,将药置于桌上,淡淡道:“放了她。” 宫女们松了手,孙云儿惊魂未定,看着傅绮筝,那眼神寒冷且哀怨。 傅绮筝与她直视了一阵子,表情漠然,又伸手端起那碗药。 孙云儿再次惊惶起来…… 傅绮筝端着药,慢慢送到自己唇边,将药一饮而尽。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忍杀孙氏腹中无辜的孩子。 傅绮筝放下药碗,起身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冷言道:“带她回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二三章 恩怨渐了 “娘娘将孙氏带进宫已经一个月了,裕王看见孙氏的认罪书后也没来要过人,可见孙氏对裕王来说算不得什么。『頂『点『小『说,www23”年锦安言道。 傅绮筝倚在榻上,闭上眸子,淡淡开口:“让柳依好好照顾着,一切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年锦安又言:“另外娘娘差人去裕王府搜查孙氏的住处,没搜到害王妃之物,但却搜到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五石散,无独有偶,嘉懿公主说先前在傅府里也发现了此物,正是在孙氏住过的房中,但当时不知是何物,便没在意。” 傅绮筝睁开眼,皱起了眉头:“孙云儿怎么会有五石散?” “孙氏的婢女交代是宫里有位姑姑隔三差五给她送去的。” “宫里的人?”傅绮筝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柳依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侧妃……侧妃快不行了。” 傅绮筝去到软禁孙氏之处时,那屋子里已没了动静,万太医退了出来,拱手道:“皇后娘娘。” “孙氏如何了?” 万太医叹息着摇了摇头:“侧妃在房中不慎跌倒以致早产,世子已平安出世,但侧妃……臣已无力回天。” 傅绮筝正欲进去查看,被万太医拦下:“此地晦气,娘娘怀有皇嗣,入内不妥。” 柳依将那孩子抱了出来,傅绮筝接过襁褓看着那个头瘦小的婴孩,再抬眼一看孙氏断气之处。徐徐言道:“就当是天不饶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乃她咎由自取。”言罢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十日后颐华宫中,傅绮筝遣走了侍候的人。独自坐在殿中等候。 年锦安回来禀道:“娘娘,世子已送回裕王府了,看得出王爷对王妃有些愧疚,王妃说她会待那孩子如己出。”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又问:“孙氏之死查得如何?” “只知是有人暗害,尚不知是谁,不过那日娘娘没有点破也未明着追究。想来应该还没有打草惊蛇。” “此人当初助孙氏当上裕王侧妃,如今又杀人灭口,孙氏到底知晓此人什么秘密。会让其忌惮至此。”傅绮筝皱眉,凝神思之。 “娘娘,今日嘉懿公主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有人给娘娘的回报。” “回报?”傅绮筝不解。接过那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拆开信一看那落款之人竟是夏鸾惜。不禁忆起夏鸾惜出宫时所言,若能帮她除去孟氏,她便会给傅绮筝回报,傅绮筝起初并没在意,如今孟氏已去,夏鸾惜倒是说到做到。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让傅绮筝派人去接一位故人。却没提是谁,傅绮筝将信将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便让年锦安派人出宫去找那信上所言之人。 三月之后…… 深夜,颐华宫寝殿中传来的阵阵喊声揪心,破晓时分,一声清亮的啼哭打破殿中快要凝固的气氛,元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年锦安出来禀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位小公主。” 元帝按捺不住欣喜快步进了寝殿。 傅绮筝躺在床榻上,疲累不堪,虚弱的脸上却是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元帝接过襁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玉琢般的婴儿怜爱不已,喜悦溢于言表:“夫人,我们有女儿了。” 傅绮筝轻点了点头,莞尔道:“夫君别顾高兴了,给女儿取个名字吧。” “名字早就想好了,就叫纾虞,朕要让我们的公主一生无忧无虑。” 其乐融融之际,傅绮筝不禁想起一人,如今她已为人母,有些事也就能体会了,更多的是不忍…… 慈晔宫,寝殿门前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傅绮筝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去,这殿中的清冷孤寂让人心生寒意,心下百般陈杂,这样的处境她曾深有体会,个中滋味刻骨铭心。 “太后娘娘不喝药怎么行。” “出去。” “太后娘娘……” “哀家让你退下!” 宫女无奈,端着药走了出来,看见门前的傅绮筝欠身:“参见皇后娘娘。” 傅绮筝示意年锦安接过药,随着她走入寝殿。 “哀家不是让你们都退下吗?”太后咳嗽着厉声道。 傅绮筝走到床榻边一欠,轻声言道:“太后娘娘息怒。” “怎么是你,来看哀家的笑话?”太后瞥了一眼傅绮筝,冷嘲道。 “臣妾是听闻太后娘娘病了,特来探望。” “如今你已是皇后,哀家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你会好心来看哀家?”太后冷笑了声,又咳嗽着,面色泛白。 傅绮筝沉下眸子笑了笑,言:“无上的权力太后是得不到了,那太后可还想要母慈子孝?” “皇上将哀家软禁在慈晔宫,怕是早就不认哀家这个母后了。”太后的话语中隐隐透出心寒。 “太后从前想置臣妾于死地,这其中的缘由除了私怨就是臣妾害得皇上命悬一线。太后爱子心切,皇上软禁太后亦是想保护臣妾腹中的骨肉。臣妾做了母亲才体会到这其中的怜子之心,臣妾实在不忍太后与皇上如此失和下去,老来孤寂。”傅绮筝喟然,又看着太后道,“太后若能做一个慈蔼的祖母,皇上和臣妾自当孝敬侍奉太后。” 太后沉默不语…… 傅绮筝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了那信,难以置信:“珩昱和嘉影……” “如今斐驸马和嘉影公主冰释前嫌、恩爱和美,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斐驸马为小公子起名为安宁,这其中的寓意想必太后能领会。太后放心,之后皇上与臣妾当想法子让驸马与公主早日回平京。” “安宁……”太后看着信,轻声念叨着,脸上已然有了悦色。 傅绮筝坐到床边,看着太后徐徐言道:“斐家有后了,太后争了一辈子,歇歇吧,养好身子才能安享天伦。”接过药碗舀了一勺递到太后嘴边,望着她喊道,“母后。” 太后看着傅绮筝看了良久,目光无比平和,缓缓张开嘴将药饮下。 忽然纾虞啼哭了起来,太后看向奶娘抱着的襁褓问道:“那是?” 傅绮筝莞尔言道:“是太后的孙女,太后看看吧。” 太后接过襁褓看了一阵子,嘴角渐渐浮出了一丝笑意:“叫什么名字?” 傅绮筝回道:“叫纾虞,皇上起的,意为解忧。” “纾虞,一世无忧,好名字啊,但愿六公主不会记恨哀家这个祖母。”太后叹道。 “一切都过去了,祖母就是祖母,岂能不认。” 太后轻拍着襁褓,哄住了纾虞,对傅绮筝言道:“还是只有你才配有这样的福气,哀家不如你。” 秋风萧瑟,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西承门,进了宫门便停下了。 傅绮筝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身影,惊然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子,奴婢是晴初啊,奴婢还活着。”晴初走到傅绮筝面前,泪眼朦胧。 傅绮筝愣愣地看着她,欣然含泪:“晴初,真的是你?” 晴初跪下叩拜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傅绮筝忙扶起她:“快……快起来。”拉着她仔细打量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初看了看傅绮筝身后的随从,不见那身影,遂问道:“怎么不见柳依?说起来奴婢还应该好好感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