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女凶名在外,男主他又恨又爱》 老子踏马的打死他这个王八蛋算了! 昏暗的地牢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厚厚的红色砖墙将盛夏的喧嚣隔绝在外,整个牢房的光线就只有那三寸见方的狭小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窗外带着桂花香气的风吹进来,混着腥甜的血腥味吹进江芙的鼻子里。 她嫌弃的津了津鼻子,挺翘的鼻尖动了动,那娇俏的表情和这刑堂格格不入。 揉了揉鼻尖,她一抬头,看向站在刑具前神色阴鹜、身形挺拔的父亲。 身穿飞鱼服的江广瑶手里拿着根银白色的鞭子。 那鞭子与寻常鞭子不同,是刑部侍郎亲手做的,不仅异常结实而且带着倒刺,那倒刺就像是野兽嘴里长着的獠牙。 这专门用来逼供的刑具,每往被吊在架子上的男人身上抽打一下都能带掉一条皮肉,伤口上的血止都止不住。 背对着窗、立在刑堂中间的木头架子足有三米高,专门用来固定受刑者。 原本身材高挑的男人被吊在上面脚都沾不到地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足尖滴滴答答的落下,将脚下的泥土染成了红黑色。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个硬骨头。” 江广瑶冷笑一声,扔掉手里沾着血肉的的鞭子,捏着面前已经被打成血葫芦的男人下巴。 “不过既然到了我的底盘,就算你的嘴是石头做的,也得给我吐出真话来!” 双手被高高绑过头顶的陈见安闻言眼皮颤了颤,挣扎着想要甩开江广瑶的手。 “江广瑶,你杀人放火、贪污受贿、残害忠良、无恶不作,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见安死死瞪着江广瑶,要是眼神能杀人,只怕他都已经将江广瑶碎尸万段了。 “呵~” 闻言江广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屑的呲笑一声,好看的眉眼上扬。 “报应?陈二公子都进了我东厂水牢竟然还如此天真,竟然相信这世上有报应。 我江某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你陈家乐善好施不也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与其浪费唇舌咒我不得好死,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早早交代出陈家通敌的证据,还能少吃些苦头。” 陈见安咬着牙扭过头去,摆明了不肯听话。 江广瑶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女儿一扬手,示意她把东西递过来。 身穿水绿色薄罗长袍、头梳凌云髻的江芙对眼前血腥的一幕习以为常。 别看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小脸白嫩俏丽得看起来像是一朵绽放在水面上的芙蓉花,但在这充满血腥的牢房里,她可是江广瑶的得力助手。 如果说江广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么作为他的独生女儿,江芙在耳闻目染之下完美的继承父亲了的衣钵,成为一个小坏蛋。 具体行动就是江广瑶杀人她递刀,江广瑶放火她拿油往上浇,打虎亲兄弟、造孽父女兵。 江芙手里端着一碗飘着红油的辣椒水袅袅走过去,眼睛不怀好意得盯在陈见安身上的伤口上。 边关大败,主帅被俘虏,陛下雷霆震怒,下旨必要东厂彻查出通敌叛国之人。 这近半个月来铁打的刑具流水的官员,就看谁熬不住,谁就倒霉顶上去给陛下撒气。 江芙可不在意最后被抄家灭族的是谁,只要父亲能交差,把谁交上去都不要紧。 江广瑶扔下手里的鞭子,伸手去接那大海碗。 父女俩配合默契,江芙纤纤玉手一抬就要完成交接。 可就在这时,她耳边却响起了父亲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声音。 【啊啊啊,这个傻闺女,闲着怎么就爱往水牢跑!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啊! 这可是男主啊你知不知,得罪他没有好下场的!】 江芙动作一顿,诧异的抬头看向自己父亲。 真是奇怪了,自己明明听到了父亲说话,可她爹双唇紧闭,哪里有说话的样子?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 江广瑶不耐烦的皱眉催促。 江芙抿了下嘴,心下怀疑道,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可是不等她继续动作,耳边再次凭空响起江广瑶抓狂的呐喊: 【好的不学专学打人,真是不争气! 你爹我那是为了做任务没办法,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你得猥琐发育啊,再浪明年咱爷俩儿得被绑同一辆车被五马分尸!】 江芙正对着她爹的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广瑶的嘴。 这回她十分肯定的听到她爹的咆哮,而且也确定自己看清楚了,他根本没张嘴! 江芙瞳孔一缩,就算平时胆子再大,也被这诡异的声音给惊到了。 还没等她从这震惊的一幕回过神来。 另外一个她从没听过声音也凭空响起。 【别嚎了,你闺女是恶毒女配,肯定死球。 你俩一个都跑不了,赶紧干正事儿!】 这又是什么人? 江芙瞪圆了眼睛,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圈了。 可是这个牢房里除了江广瑶和被绑在刑具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江见安,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 “看什么呢?你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江广瑶语气不悦的催促,也不知道是生江芙磨磨蹭蹭的气,还是在生那个神秘声音的气。 江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她向来不会违背自己父亲的命令,即使心中疑惑不解,还是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嘶,这一碗泼上去男主还不得被疼死? 不知道我等下假装手滑把辣椒水泼歪了行不行? 烦他妈死了,老子才不想干这样的缺德事儿!】 当江广瑶的指尖碰到瓷碗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江芙这次早有准备。 她眯着眼,紧紧盯着她爹的脸,敏锐的注意到江广瑶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这是他只有在表示不满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这表情倒是和声音对上了·······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猜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江芙眼神闪了闪,猝不及防地脚下一歪摔倒在地。 “啪嗒” 手里碗摔倒地上碎了好几块,碗里的辣椒水也被泼了个干净。 那一双水葱似的白嫩小手撑在地上,掌心被地下的小石子蹭破了皮。 果然,下一秒耳边又凭空响起江广瑶的声音。 【怎么摔了呢?哎呀~都流血了。 不过碗摔了啊,漂亮!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江芙抬起手掌泪眼婆娑的吹了吹手心,暗中却悄悄抬眼。 看到江广瑶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笑意,她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听到爹爹的心声! “对不起爹爹,女儿踩到裙摆没站稳,误了事儿,爹爹勿怪。” 十几岁的少女可怜兮兮的跌坐在地上朝自己爹爹认错,娇滴滴的模样让谁也不忍心责怪。 江广瑶嫌弃的朝她骂了一句‘废物’,也并没有多做责骂。 而且一转身就在心里夸起来。 【爹怎么会怪你,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如此夸奖过的江芙听到这句,瞬间就红了眼睛。 她这表情看起来倒像是手心更疼一样,楚楚可怜的,也没有被江广瑶看出什么来。 江芙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还很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原来越冷淡。 原来他并不是不喜爱自己了,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隐藏起真是的情绪吗? 想到这里,江芙想起了那个对父亲发号施令的声音。 她猜测兴许父亲对自己态度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东西。 就在江芙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之前那个把她称作恶毒女配的声音再次说话了。 【别开心的太早了,男主的仇恨值还没刷够呢,那边的刑具选一个吧。 不过小心可别把男主玩儿死了,你知道的,要是他死了,你也会被抹杀。】 抹杀······ 爹爹他会死?! 此话一出,江芙心头一跳。 江广瑶和江芙父女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被吊在刑具上喘气都要喘一口缓三口的男人。 然后两人又动作统一的转头看向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老虎钳、倒钩鞭等刑具。 江广瑶沉着脸,眼角却抽了抽,气急败坏的在心里喊道: 【系统,想要我死就直说,这样的还能再打?没人碰他都要咽气了!】 那个叫系统的家伙声音冷血无情的回道。 【抱歉,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规则上允许任务失败,但如果任务者主观意识上放弃任务,将会被抹杀。】 江芙闻言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爹可是朝廷命官,为什么能这东西够一句话就决定她爹的生死! 看到江广瑶咬着牙拿起拿起桌子上的烙铁,江芙顿时急了。 不行,不能动手,会死的! 江芙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站起身,脚下一蹬冲过去抱住她爹的小腿。 手心上的血渍蹭到江广瑶的衣摆上,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江广瑶不明所以的抬了抬脚,却没有甩得开她。 “爹啊!别打了,再打人就打死了啊! 实不相瞒,女儿怀了他的孩子啊! 你身为孩子的外公,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生下来没有爹啊!” 江芙哭喊着拖住江广瑶往想要前走的步伐。 此话一出,江广瑶手里的烙铁都被惊的掉落到地上。 他不可思议的猛然低头看向自己今年刚满十七的女儿。 【卧槽,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闺女才十七他个王八蛋也下得去手? 老子踏马的打死他这个王八蛋算了!】 江广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怒气冲冲的伸手拿起桌上刚放下的鞭子,甩开江芙就要去灭口。 江芙没想到这话竟然起到了反作用,心道坏了。 赶紧爬起来扑到陈见安的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不要啊爹!女儿对他情根深种,你要是打死他,我也活不了了!” 江广瑶咬牙看着她,手里的鞭子握的死紧。 【真是不争气,你跟男主混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爹为了救你头都要秃了,你丫还往火坑里跳。 女主还没出场呢,真要玩儿这么大吗!】 江芙有些听不懂他爹说的都是啥,不过看到他爹把手里的鞭子放下,总算松了口气。 而她不知道,她身后的男人虚弱的抬起头,眼里带着不解和复杂的情绪盯着自己面前的窈窕身影看了好几眼。 就这随手挂腰上的玩意有啥重要的? 江芙不知道那个叫‘系统’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通过对话知道,它好像就在江广瑶的脑袋里,并且总是威胁她爹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江府后院的敬新斋里,穿着水粉色软银轻罗百合裙的少女坐在床前的软凳上,一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飘飘簌簌的桂花。 “唉~” 江芙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佩在发髻上的海棠流苏步摇。 红珊瑚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耳边“噼啪”的声响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从那个叫系统的话中得知,她爹只有不断刷主角的憎恨值才能活下去。 江芙觉得荒唐极了,一个人的生死为什么会被绑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至于主角嘛,她自己胡乱分析了一下,应该是类似话本子那种,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人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男人自然就是那个差点儿被她爹打死的陈见安。 想到这里,她杏眼一转,蝶翼一样的睫毛轻轻扇动,眼含打量得垂眸看向半死不死的躺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还带着几条鞭子抽出来的伤痕,即便如此,也难掩原本的英气与俊朗。 飞扬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菱角分明的脸庞,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带着勃勃英气。 那几道鞭痕不仅没有让他俊秀的脸庞淡然失色,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些破碎之感。 就连见惯了好样貌的江芙都不禁感叹一句翩翩少年郎,比起话本子里面的男主角倒是也不遑多让。 只是看着被他身下被渗出来得血染脏的床单,江芙嫌弃的撇撇嘴,心道这人除了生的俊俏了一些,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打了不了几下就要嗝屁。 自己这床可是父亲花了大价钱请能工巧匠雕刻制作的,床上的铺盖也都是价值千金的绢纱,给这一个臭男人睡,当真是可惜了。 “大夫怎么还没来?要是人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要是这个什么见鬼的男主角死了,那我爹也得跟着翘辫子,自己不管说什么都要保护好他! 江芙皱着眉,面色不善的对婢女吩咐。 婢女被吓得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拽着手绢、微微发抖。 要是别人家小姐扬言要拔了谁的皮,那可能只是发脾气的语气词。 但是自己这位,那可是真的会扒人皮的主儿! 婢女曾亲眼看见自家小姐命人将一个当街调戏她的流氓套上麻袋抓回来,打断了一条腿然后扔进粪坑,要不是他们家人捞得快,只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直到现在自己还记得,自家小姐站在茅厕上面睥睨那人垂死挣扎,脸上没有半点儿怜悯之情德尔样子,那种对人命的漠视,看得她心惊胆战。 婢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小姐,大夫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不过老爷吩咐了,说···说···说既然您怀孕了,给您也诊诊脉。” 诊脉? 这要是一诊,假怀孕的事儿不就是暴露了么! 江芙一拍桌子,手上的镯子磕碰在桌面上‘叮当’一声。 吓得一旁婢女一缩脖子,冷汗都下来了。 “先把大夫叫进来罢,这人都快咽气儿了,先给他看,给我诊脉倒是不急。” 诊脉是不能诊脉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完,她一甩袖子站起来,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可是这厢刚一起身,手边便传来一阵拉扯感,她抽了一下没抽动,自己的袖被人拉住了。 江芙回头一看,只见床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正用幽黑的眼睛看着她。 那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不过睁开眼睛都是更好看了。 可江芙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双星目上,而在正拉着自己金线密织得蜀锦衣袖的脏兮兮爪子上。 啧啧啧,衣料子都给他拉皱了,这破衣服也不能要了。 陈见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声音寡淡得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救我,甚至不惜自毁名节?” 江芙嘴角一抽,觉得这人还挺自恋的。 哪个想救你?本小姐那是在救我爹! 她不在意陈见安的死活,也不在意他们全家三十六口的死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世道谁人活着容易?要是活不下去这能怪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任何人。 在江芙眼里没有好人坏人,跟他爹对着干的都是逆贼! 不过想到江广瑶的安危全都系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江芙一抿嘴,表情一变,甜甜的笑了。 她腮上有两只深深的小酒窝,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非常可爱。 她的长相十分具有欺骗性,不了解她的人只会觉得她看起来十分讨喜毫无攻击性,很容易对她生出好感。 “自然是看哥哥长得俊俏,你既知我是假怀孕还不快把手松开,还是你现在就想和我造个娃娃出来,把怀孕这事儿落实了?” 陈见安同样被她的外表欺骗了,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轻浮之语言。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连忙松开拉着她衣袖的手。 刚一开口的时候还是一身傲骨的大家公子呢,一句话的功夫就成被非礼的大姑娘了。 江芙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她饶有兴致的付下身,逗弄的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陈见安不自在的将头别过去。 “噗~” 江芙没忍住轻笑一声。 登徒浪子和衣冠禽兽自己见得不少,在东厂的地牢里什么伪君子都藏不住本性。 不过这么脸皮薄的还是头一次见。 之前只听闻这陈见安少年英才,才刚及冠便连中三元,当今天子太傅曾夸赞过的丞相之才。 眼下一看,怎么对男女之事倒青涩扭捏的很? “小、小姐,大夫到了。” 婢女硬着头皮打断自己小姐调戏男人的举动。 她身后跟着的白胡子大夫一进门就看到,穿着纱裙的小姑娘放浪的整个人都快扑在男人身上了,皱着眉毛不赞同的看向江芙。 丫鬟感觉身边这大爷一句‘世风日下’就在嘴边,不过碍于自己小姐的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 江芙被这俩人扫了兴,直起身捋了捋裙摆,交代大夫好好诊治,不要心疼珍贵药材。 “你好好养伤,放心吧,既然本小姐看上了你,自然会护着你。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会去求爹爹网开一面,放你回家。” 得到这样的承诺,陈见安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欣喜,但是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几分感激。 江芙满意的转身走出了屋子。 大夫在她走后背着药箱走到床边。 掀开被子之后老大夫对着陈见安那一身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瞬间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以前只听说东厂锦衣卫首领江广瑶心狠手辣,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身的伤全都拿着巧劲儿,打的人皮开肉绽,但是却留了性命日夜痛苦不堪。 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看到他这一身的伤口也难免头皮发麻。 还好自己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拉着陈见安的手开始诊脉。 “姑娘,老夫要解开这位公子的衣衫查看伤势,男女有别,还劳烦你去门外候着。” 婢女闻言看了陈见安的脸一眼,脸上泛起一丝丝红晕,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吱呀’ 关门声落下。 刚还一脸慈祥的老大夫瞬间变了脸色,正襟危坐的从药箱里拿出药粉给陈见安上药。 他上药的手很稳,压低声音,语气恭敬的说道: “少主,陈大人和大少爷那边都安排好了,没有大碍。 倒是您身上的伤····那江广瑶当真不是个东西,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陈见安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坐起来,刚才略带感激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 药粉洒在身上刺激的伤口收缩,他疼得脸色青白,冷汗顺着额头滴到被褥上。 “不妨事,胡风关一役大败,霍家军死伤惨重,霍将军被俘,西东二厂不过是想要抓一个替死鬼应付陛下罢了。 将父亲和兄长那边安排好,不要让刑部的人对他们用刑。 江广瑶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眼下有江芙护着,我这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你们不用担心。 通知边关全力配合营救霍将军,千万不能让蛮子踏破了胡风关。” 老大夫应承下来,语气游移不定的询问道: “少主····那江小姐和您?” 陈见安眼神暗了暗,他可不相信江广瑶一手养起来的女儿会是个浮浪好色的草包。 兴许这父女俩有什么其他打算。 外敌当前,朝廷腐败,东西二厂手握半壁江山,身为东厂首领,江广瑶能有什么想从自己身上的图谋的? 陈见安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但自己不放顺着他们先抱住陈家老小再做其他打算。 江芙从敬新斋出去之后,直接书房去书房。 她走进书房的时候,江广瑶正一身墨色金线暗绣的长衫站在书桌前写字。 “不是给你找了大夫诊脉,过来找我干什么?” 江广瑶手中笔走龙蛇,眼睛都没抬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江芙眼珠子转了转,正想找个什么理由应付过去,却听冷不丁听见面前的父亲在心中念叨: 【这小妮子还真是被我惯得无法无天,竟然连我都不知道她什么和男主勾搭上的! 不过要是真的怀了男主的孩子,兴许还是一件好事,要是我能护着这个孩子平安降生,那即使任务失败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江广瑶抬眼看了一眼江芙的肚子。 江芙到了嘴边的狡辩被噎了个正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平摊的小腹。 【友情提示:干扰原书剧情正常进行,会导致剧情偏差,任务完成难度不可控制,请谨慎行事。 目前剧情偏差度:15% 女配命运偏离度:1%】 随着系统声音的落下,江芙腰间佩戴的玉佩应声落下,‘叮’的一声脆响,让父女二人同时低头朝地上的碎片看去。 【碎了?这么重要的任务道具碎了! 系统,你确定命运偏离度只有1%??】 江芙看着地上碎成八瓣的玉。 重要? 就这随手挂腰上的玩意有啥重要的? 哪敢真的杀了男主,他比我祖宗还金贵 疑惑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等江芙一探究竟,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仰倒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她爹惊慌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小心孩子····” 紧接着她就陷入了昏睡。 江芙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她的面前站在另外一个自己,她穿着一条银红色的锦缎袄裙,头发盘了个飞仙髻,上面坠着鸽血红的赤金头面,看起来富贵逼人。 飞仙髻是当代最受官家夫人喜爱的发型,因为发髻上可以簪更多的珠钗首饰,最适合用来彰显富贵。 江芙看到自己这身装扮登时就是眼皮子一跳。 看着发型梦里的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但是却穿着只有侧室才会穿的银红色衣裙,自己身份高贵,又怎么会给比人当妾? 梦中的自己走到湖边一个正在赏花的白衣女人身边,那白衣女人的脸上好像蒙着一层雾气一样,让江芙看不清那女人的脸。 两人说了些什么江芙听不真切,只看到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自己”就扯下挂在腰间的玉佩扔进了河里。 对面的女人脸“刷”一下就白了,然后咬了咬嘴唇,一转身跳进了河里。 接着江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梦里转换了场景。 落水的女人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的陈见安身着官服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而梦中得到自己则跪在旁边。 “啪!” 陈见安一脸阴鸷的转身,狠狠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你个毒妇!孩子没有了,现在你满意了?” 显然那个女人因为落水流产了。 陈见安的这一巴掌明明是打在梦中人的身上,但是江芙却全身一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紧紧抓着手里得到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骗你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你?】 江芙刚一睁开眼,就听到系统的这句话,她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懵懵的转过头。 “什么骗·····” 只见江广瑶抱着肩膀站在床头,阴沉着脸皱眉看着她。 江芙下意识问出口的话一下卡住了,瞬间反应过来,做贼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别摸了,我都知道了。”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这个傻丫头又被陈见安那厮的外表给迷住了!】 江广瑶皱眉看着江芙,眼神带着严厉,但是心里却恨铁不成刚的吐槽道。 江芙低下头,看似在自我检讨,实际上眼珠子转了转,开始套父亲的心里话。 “对不起父亲,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一定要除掉吗?能不能·····成全我们?” 江广瑶一甩袖子,怒斥道:“胡闹!” 【陈见安当然不会死,他以后可是要成当皇帝的人。 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就算他答应娶你,也只是为了利用你!】 江广瑶这句心声的信息量太大,让江芙都傻傻的愣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见安会当皇帝? 陈家不过是个区区文职,并且陈见安的父亲陈明杰是出了名的清官,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拿什么造反? 让陈明杰上朝的时候举着勿板谏死皇上吗? “可是父亲,陈见安要是死了,对你没有影响吗? 我的意思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之子,就这么死了,陛下会不会怪罪?” 江广瑶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八仙桌前,端起上面婢女刚添了热水的茶杯,语气轻蔑道: “呵,芝麻小官罢了,死就死了。” 这话刚说完,系统就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有杀死男主的心思,系统友情提示,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保证完成以下任务: 1成为反派积累男女主的憎恨值,目前男主憎恨值10/100,女主憎恨值0/100 憎恨值作为系统运行能量每天消耗1,归零后宿主将会被抹杀。 2扶植男主的登基,成为九五之尊,目前完成度05/100 只有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才能顺利完成任务,获得生存奖励,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系统的提示让江广瑶喝茶的动作一顿,他露出一丝细微的无奈表情,在心里吐槽: 【我知道了,只是想想,哪敢真的杀了男主,他比我祖宗还金贵。】 男主不能杀,但是他的身体情况现在确实也不适合用刑了,不管怎么说,女儿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暂时让男主调养身体的借口。 江广瑶想到这里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 “咳,你现在还小,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区区一个罪臣之子,你要是喜欢就先留着吧,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陈家被西厂状告通敌,既然陈见安不肯招供,那明日我也只能对陈明杰那个老东西用刑了。” 江芙听懂了父亲的用意,他每日要消耗一点憎恨值,目前的数值也只够他维持10天的生命,必须尽快让陈见安憎恨他才行。 既然不能对陈见安本人下手,那么最快的方法,无疑就是在他的家人身上想办法。 江芙非常赞同父亲的做法,乖顺的点点头。 “女儿明白,就算喜欢陈见安也不会耽误了父亲的正事,明日女儿会带着陈见安去牢房观刑。” 江广瑶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好”,就起身离开了。 在他走过门槛的时候,江芙还听见父亲对系统抱怨道: 【虽然我这女儿听话又贴心,但是女孩子家家的,会不会太过凶残了一些······】 父亲得到心声渐行渐远。 江芙掀开身上的被子,在婢女小心的搀扶下起身,她对着父亲的背影微微福身,行了个送别的礼仪。 那姿态即便虚弱却行云流水、柔韧好看,是世家女该有的端庄姿态。 江芙自知自己跟其他管家女子不同,在她小时候跟着舅母出门,在宴会上被其他闺女指着骂“狼崽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自己的父亲被称作“明夏豺狼”,自己当然是狼崽子,狼崽子可不是要凶残一些吗? 江芙慢慢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是梦里陈见安打梦中自己耳光的地方,很显然梦中自己成了陈见安的侧室,而且并不得宠。 她的眼神暗了暗,所以父亲的那个系统不仅威胁父亲完成任务,而且还能预知未来吗? 但是未来的自己会给陈见安做妾室?开什么玩笑! 他陈家就算祖坟冒青烟,那门第也够不上自己家的门儿,更别说让自己当妾。 江芙不知道的是,能预知未来的可不仅仅是系统,还有他爹江广瑶。 此时江广瑶走在江家的回廊上,在心中和系统商议着: 【对陈尚书用刑最多也就能获得陈见安的20点憎恨值,陈尚书很快就会沉冤得雪,这些并不足以应付找到女主之前的消耗。 按照剧情,女主至少还要半年才会出现,陈家的人作为重要配角不能轻易弄死,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系统一边说着,一边按原剧情计算怎么能获得足够的憎恨之维持日常运转,但是不管怎么运算,都是不够的。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它逼着江广瑶对陈见安用刑,现在的情况对完成任务来说并不乐观。 【我知道,不过说起女主我昨天就想要问你。原剧情里这个时间段我女儿是跟及江见安没有交集的,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变故,那是不是说明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 江广瑶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之前系统告诉过他,作为任务者,他是不能改变剧情的。 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任何改变剧情的举动,在最后都会被剧情自动修正。 严格来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干涉这个世界自己任务之外人物命运的能力。 他之前不信邪,想要暗中救下被诬陷的御史一家,但是他前脚刚派人劫狱,后脚救出来的人就暴毙了。 系统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他说清规则,于是开始进行补充: 【没错,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只是不能被你这个外来灵魂改变。 这一次的剧情便宜主要影响人物是女配江芙,所以人物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且不会被剧情修正。】 果然如此。 江广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对系统说道: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 明日十五,按照惯例炎明熹的干女儿武明玉会去清凉寺上香,既然芙儿能改变剧情,那么明天我想试验一下,如果让芙儿在武明玉的面前透露我有意送她入宫的消息,为了与我斗,炎明熹必然也会将自己干女儿送进宫。 但是陛下刚得了小皇子,后宫想要进新人那必须师出有名,要不然就得罪了刚生育的贵妃,这么一来他为了送女儿进宫,很有可能会对陛下提起选秀一事。】 说到这里系统已经明白过来,原剧情中女主便是选秀入宫,既然找不到方法获得足够半年内消耗的憎恨值,那就将女主出现的时间提前。 这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这件事也不能江广瑶自己不去说,要不按照剧情归正的尿性,只怕就算他当着炎明熹说自己要把女儿送进宫了,炎明熹也只会当他放了个屁,转头就忘了。 【太冒险了,这样下去剧情的偏离度越来越高,我们很可能会在将会失去先知的优势,对接下里的任务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系统对这样的方式并不赞同,但是江广瑶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第二天江芙没能顺利带着陈见安观刑,而是带着任务坐上了前往郊外寺庙的马车。 以色侍人就要有以色侍人的样子 江府的马车十分气派,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头顶红色流苏拉动着金丝楠木的青铜顶车架,江芙命人在马车的四角各系了一只赤金铃铛,车里行驶起来铃铛就会发出绵软的叮当声响。 马车里江芙穿着一身娇俏的鹅黄色白蝶穿花抹胸襦裙,头上带着黄色珍珠绢花,不施脂粉已是可爱动人。 她微微蹙着眉,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陈见安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小厮衣袍坐在江芙的对面,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心中却有些稀奇,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感觉到烦恼? 江广瑶统领东厂替皇上监控朝臣统领京城守卫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芙作为她的女儿,平日里的身份待遇比之公主也不差什么,又怎么会有烦心事。 不过看她今日的模样倒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人靠衣装 现在的江芙一眼看去就是个粉嫩可爱的邻家姑娘,跟地牢里那个心狠手辣的模样截然不同,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唉~” 江芙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想不通那个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将目光从窗外移会马车内,在看到面前低眉顺眼的陈见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爹今天会对陈侍郎用刑,这事儿你知道吗?” 原本闭目养神的陈见安闻言猛地抬起头,看着江芙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我爹乃是朝廷命官,江大人怎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他私自用刑?” 陈见安死死咬着牙,满脸憎恨又隐忍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江芙单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他,端的是一副天真少女懵懂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陈见安入赘冰窟。 “你还真当你们全家下狱是因为有人举报陈侍郎通敌?别傻了,上个月陈侍郎当朝弹劾贵妃胞弟当街纵马误伤百姓,碍于朝上陛下不得不罚他杖责二十,这事儿贵妃记着仇呢。 这不,刚一逮住陛下严查内奸就迫不及待的联合重臣诬告你家一个通敌之罪。 通敌这事儿就算无辜也要下狱,少不得蜕一层皮,我爹怎么会不知陈侍郎无辜?但是他既然不想得罪贵妃,自然要对陈侍郎用刑,啧啧啧,就是不知道陈侍郎那一把老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 陈见安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可见心中愤恨。 江芙见他隐忍的模样眼睛一亮。 嘿,整挺好,这回爹爹应该能收到仇恨值了吧,看看这人恨的,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可陛下明明说,要寻出卖霍将军之人·······” 陈见安的眼神放空,似乎并不愿意相信江芙说的话。 原本他还以为是东厂想要找个替罪羊应付陛下,却没想到竟然是陛下纵容贵妃报私仇! 陛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荒唐,在如今霍将军被俘的节骨眼上,他拷打重臣只为了给狗屁贵妃的胞弟出气! 当朝天子昏庸至此,又有东西二厂的奸佞当道,这明夏的气数当真是要尽了吗? 陈见安深吸了口气才将将稳定心神,一抬头却见江芙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她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眼睛意思明确,眨巴眨巴的就是幸灾乐祸。 江见安抿了抿嘴,没忍住反唇相讥了一句: “江小姐口齿伶俐又性格尖锐,只怕不适合去拜佛,倒是适合去战场上冲锋陷阵。” 江芙乜了他一眼,并不生气,而是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气话,毕竟一会儿回去你有没有机会见上陈侍郎一面,可都是本小姐说了算。” 说着江芙轻浮的用手指在陈见安的手背上点了点,像是在警告不听话的小宠物要乖一点儿。 话虽如此,但是江芙心里早就打算一回家就送陈见安去见他爹。 只有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的惨状才会更恨,陈侍郎这顿打才算没有白挨呀。 江芙这招拿住了陈见安的软肋,他哽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而后吸了口气,能屈能伸的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奉到江芙面前。 “是,陈某刚才得罪了,江姑娘请喝茶。” 江芙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眼神暧昧的在陈见安脸上扫了一遍,羞辱道: “陈公子可还记得本小姐是为何将你留在身边?以色侍人就要有以色侍人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陈见安的动作一顿,闭了闭眼。 他调整好情绪勾起嘴角,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地微笑起来,但是端着茶杯的手却加了几分力气,指尖都泛白了。 他倾身凑近江芙,低眉顺眼的将茶水喂到她的嘴边:“我喂你喝。” 江芙满意地顺着他的动作抿了一口,正要乘胜追击再刺几句,这时候马车却突然一顿,杯子里温热的茶水随着颠簸泼了她一脸。 江芙脸上的胭脂一下就花了,刚才还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现在倒像是一只花了脸的小奶猫。 她被呛了一下,抹了一把脸咳嗽两声。 “咳咳、怎么驾车的,不要命了!” 陈见安的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强忍住,从一旁的格子抽屉里抽出一条手帕递给她擦脸。 坐在外面的车夫慌张的掀开帘子进来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江芙阴沉着脸抬起一脚踹在车夫的胸口上,踹得他往后一仰,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你确实该死,赶紧滚出去赶路,要是耽误了正事儿,本小姐将你千刀万剐!” 车夫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连忙退了出去。 “这山路本就不平难免颠簸,得饶人处,江小姐何必如此苛责下人。” 陈见安捏着手绢有些咋舌,小妮子变脸的本事倒是快,刚才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暴怒踢人,这喜怒无常的,让人摸不清她的脉。 不过她倒是入传言一样,性子毒辣的很,专往人的心窝口上踹。 江芙将手里拿来擦脸的帕子一把扔到陈见安的脸上,对他的话十分不屑。 “陈二公子倒是活菩萨,不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好人?不过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那些毫无能力的人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而给强大之人套上的枷锁。 狼想要想吃兔子,兔子说‘你是个好人,别吃我了’,如果你是狼,你要不要当这个好人?” 陈见安皱了皱眉,原来江广瑶就是这样教育女儿才养成她现在这幅性子吗? “爱人者人横爱之,敬人者人必敬之,严苛手段之下必出反抗,唯有以德服人方能长久。” 江芙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他的大道理。 “停停停,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刁民最是没有良心,要有打怕了他们才会听话,你们那一套还是省省吧,婆婆妈妈的,最后只能沦为别人的口中鱼肉。” 陈见安见她冥顽不灵,抿嘴咽下腹中的圣贤道理,摇摇头,心道孺子不可教也。 一路上车夫小心谨慎,总算一路平稳到了山脚下。 不同于其他寺庙建在半山腰躲清静,清凉寺本就是专供京城贵女们初一十五敬香还愿的地方,自然要选一个让贵人们方面落脚的地方,于是便选在了山脚下。 寺庙的大门正对着官道,下了官道直接就能把马车停在寺庙门口。 江芙扶着陈见安的手臂下了马车。 今日十五,寺庙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是看到江芙的马车,其余女眷都自觉的将车牵到一旁,她马车的周围好像一圈真空地带,大家躲她好像躲瘟神似的。 “早知她来,我便不来了。” 两个穿着薄纱的少女站在寺门口,见江芙从车上下来,其中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少女嫌弃的津了津鼻子。 她身边粉裙子的少女赶紧拉了她一把。 “张姐姐慎言,那丫头最是胡搅蛮缠,你忘了上次马球比赛你不过赢了她一局,她便在后来的打猎中差点儿射了你一箭。那是个睚眦必报的,要是让她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过来跟你吵。” 旁人怕她,张松英可不怕。 张松英的亲姐姐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上个月又诞下皇子,现在后位空悬,张家出一位皇后是迟早的事儿。 “我会怕她?不过难得出来一趟,倒是不应该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快进去吧,我约了武姐姐一起品茗,可别迟了。” 说完拉着身旁的女伴就走了进去。 江芙没有注意到两人,倒是注意到陈见安看着一旁出神,她歪了下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起,只见霍将军府的马车正停在一旁。 江芙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她倒是很少出门,今日怕是来给她父亲祈福的,啧啧啧,也怪惨的。 今日女眷多,管好你的眼珠子别乱看,旁人可不像我好说话,若是冲撞了什么人,被挖了眼珠子也是活该。” 好说话? 陈见安嘴角抽了抽,对此可不敢苟同。 他收回视线低声应“是”,然后跟在江芙身后走进了寺庙。 一个暴发户,一群马屁精 女人多的地方难免互相攀比、争奇斗艳,哪怕是来上香。 陈见安一踏进寺庙就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不像是进了佛门清静地,倒像是进了盘丝洞。 鼻尖香火混杂着脂粉味,让他不自觉地津了津鼻子。 院子里都是些年纪不到的闺阁小姐,明夏女子的地位并不算高,未出阁的小姐一般都是跟着自己母亲一同出来的。 年纪大些的夫人一般都是去后山听师傅讲经,小姐们则三三两两在一起或者求签问卦、或者吃斋品茗。 江芙装扮娇俏,来时陈见安要觉得他这一身不太端庄,可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江芙在一众女眷中还算是衣着素净的。 最离谱的是其中还有几人穿着醒目的红色衣裙,穿梭在庄重庄严的神佛殿前,让陈见安生出几分荒唐之感。 其中大雄宝殿前的一名女子穿着最为扎眼。 她穿着金黄色的满绣襦裙,梳着飞仙髻,头戴赤金红宝石发冠,脖颈上带着一套的项圈,看起来贵气十足,就连鞋上都嵌着鸡蛋黄那么大的满绿翡翠,像是个移动的小太阳。 就是,晃眼。 陈见安注意到她却不是因为她穿着耀眼,而是因为她那一身的衣服料子,是贡缎。 这料子除了皇家公主可不是哪家小姐都有资格穿戴的,而当朝圣上没有公主,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暴发户!” 江芙嫌弃的撇撇嘴低声道,十分看不上武明玉的做派。 吴明玉本就是炎明熹下江南的时候买回来的歌姬,父母不详的野种罢了。 自来就小家子气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招得势穿金戴银四处招摇。 谁不知道炎明熹就是打着拿她当貂蝉用的主意,想着什么时候把她送进宫魅惑圣上,来一出美人计呢。 江芙看到张松英朝武明玉走过去,冷笑一声。 “一个暴发户,一群马屁精。” 她对着陈见安扬了扬手道: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我去跟武姐姐说两句话。” 说完朝着武明玉款步走去。 陈见安一连老师地颔首目送她离开,却在江芙一脚迈进大殿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动作极快的朝着侧门走去。 在身旁婢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婢女都惊呆了,刚才什么东西“嗖”一个飞过去了? 武明玉的长相在一众官家小姐里面并不出彩,所以她喜欢往自己身上堆砌各种华美的衣着首饰,别家小姐忌惮西厂势力,每每遇到武明玉参加的场合总要避其锋芒。 就好比今日,她穿了金黄色,其他穿着黄色的贵女都纷纷绕路,偏偏江芙不管这个忌讳,脚步轻快的就凑了上去。 “武姐姐~你今日可真好看。” 武明玉听到夸赞捏着三根香转身,在看到一身鹅黄的江芙时为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却很快扬起笑意跟她寒暄。 “原来是江妹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记得妹妹平日里少求神拜佛,我还以为你不信鬼神之说呢。” 两人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当今陛下信奉佛教,这清凉寺的主持更是时常进宫为陛下讲经,陛下心思深重,谁敢忤逆圣意说一句不信佛? 江芙讽刺武明玉的样貌,武明玉反手就给她扣屎盆子。 张松英没那么多心眼子,顺着武明玉的话挤兑江芙道: “就是,这清凉寺庙小,哪里配得上妹妹的身份。” 江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武明玉就是在给自己挖坑,若是自己认下不信鬼神这个说法,那不仅得罪了住持,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中,还以为是自己父亲平时里不敬陛下,才教得自己胆敢与陛下言行相悖。 至于这张松英······呵,就是蠢。 “姐姐说笑了,你知道的我父亲最凶了,平日出门少只是管的严平日里不准我出来抛头露面罢了。 至于这庙配不上我的身份是从何说起呀?我记得陛下也曾跟贵妃娘娘亲临清凉寺听主持讲经,姐姐若说这庙配不上我的身份,那陛下和娘娘········哎呀,姐姐怎么能如此大不敬呢!” 江芙一口一个陛下着实胆大包天,吓得周围闺女纷纷闭上了嘴。 张松英被气得直跺脚。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恶人先告状!” 江芙看她气得好像一只瞪圆了眼睛的小公鸡,“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算起来,虽然张松英每次见她都跟乌眼鸡似的,但是江芙却并不算讨厌她。 武明玉不悦的拧眉,仗着自己比江芙年长两岁便端着长辈的架子用教导的语气道: “口无遮拦,江大人真该找个女先生好好管管妹妹这张嘴。” “姐姐说的是,倒是和父亲想到一块去了,上个月他刚给我请了一位宫里的嬷嬷教规模,这宫里的嬷嬷呀虽然严厉,但是规矩教的真好,姐姐也该试试。” 武明玉闻言愣了一下,女先生和教养嬷嬷倒是不稀奇,但好端端的为何要请宫里的嬷嬷? 宫中规矩森严礼节反复,若不是有进宫的打算,谁会白白去吃这样的苦? 说起来江芙已经及笄,她父亲向来被美誉为明夏第一美男子,她随了父亲的样貌,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若说江广瑶有将她送入宫的打算,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武明玉的目光在江芙的脸上转了两圈,见她出落的越发水灵,坐不住了。 她匆匆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两句就匆匆告辞。 “哎~说好今日一起去后山品茗,怎地倒先走了·······” 张松英惋惜的叹息一句,而后以为是江芙气走了武明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着身边的同伴躲瘟神似的走了。 江芙狡黠地看着武明玉匆匆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有时候话说的太清楚反而没人信,倒是这种半真半假、半遮半掩的话,最容易让人自己联想并且深信不疑。 “走吧,咱们也回府,这日头晒死个人。” 江芙心情大好的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珍珠步摇对身旁的婢女说道,一转身却皱了皱眉头。 “陈家那个小白脸儿呢?” 说起陈家那个小白脸在哪里?此时他已经潜入了后山。 陈见安顺着一条蜿蜒难行的山路一路向里走,后山是僧人休息跟宾客留宿的院子,其中最里面的就是住持和各个高僧的房间。 女客留宿的地方紧挨着住持的院子,因为避险,都是独门独院由自家护卫看守的。 在住持的院门外有一片竹林,陈见安一路躲避着路过的僧人来到此处。 夏季的竹林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但是主持院前的这一块与其他不同,不算太茂密的竹子起不到遮阳的作用,每根竹子上却都挂着鲜红的布条或者香囊。 竹林深处一个身穿白色衣裙、不施脂粉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往树上系平安符。 “霍小姐,好久不见。” 陈见安冷不丁的出声,吓了那霍婷芳一跳,她缩回手臂,眼神中满是陌生地看向陈见安,过了几秒才认出他的身份。 “陈二公子?你也来这里上香吗?” 霍婷芳出身将门却性格柔和,说话的声音也轻柔,好像夏日里的风。 自从边关大败霍将军被俘之后,霍婷芳闭门不出,显然是还不知道陈家下狱一事。 陈见安并不回答,而是面容沉肃地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开门见山道: “霍小姐,陈某听闻霍将军曾命人从边关送回来一封信,不知此时你可知情?” 陈见安是溜出来的,没有太多时间跟她寒暄。 霍婷芳闻言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紧紧握着手里朱红色的平安符嘴唇抖了抖,佯装镇定的反驳道: “一派胡言,哪有什么信件,便是有,那也只是一些家书,与他人何干?” 陈见安抿了抿嘴,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有人通敌收买边关将士私自放敌人入关,霍将军被俘前连送三封急报进宫,他不可能对此没有察觉。 自己的眼线明确地看到八百里加急最后一封奏折送进宫前,曾在将军府门前停留,将什么东西交给门房。 一连两封封奏疏进宫皆石沉大海,霍将军依然绝望地知道宫中已经被奸佞把控,在无计可施之下,必然会留下自己发现那通敌之人的线索,那封信就是证据。 胆敢将胡风关拱手送人,当今世上只怕除了残害忠良的江广瑶,就是贪慕权势的炎明熹,旁人没有本事,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说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狗都不信。 陈见安知道霍家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他眼神闪了闪,在霍婷芳防备的目光中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金黄色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令牌上的宝石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那是历代皇帝才会有的信物,同等于传国玉玺一样的存在。 霍婷芳曾经在父亲的书信中见过这东西,见陈见安将它拿出来的时候,顿时的瞪大了眼睛。 “你、竟然是你········” 不让走就不让走呗 江芙在院子里皱眉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陈见安的身影。 身后婢女吓出了一头的冷汗,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解释: “小姐,刚才、刚才陈公子趁着您跟武小姐说话的时候跑了,他跑的太快,奴婢拦不住,要不要派人把他找回来?” 重点是“跑的太快了”,婢女想起来都委屈,“嗖”一下,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江芙暗骂了一句不安分,不耐烦地摆摆手。 “罢了,让小沙弥准备素斋,来都来了,我在这儿用完膳再回去。” 婢女颔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小跑着去找人要斋饭,一边跑一边还在心中思量着,小姐还真是喜欢陈公子呀,不仅让他跟自己坐一辆马车,而且还愿意屈尊降贵等他回来。 除了江大人,自己伺候小姐好几年,还没见她对谁这样有耐心哩! 江芙不爱来上香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不爱吃素。 小沙弥恭恭敬敬的端过来两个托盘,里面有几样精致的素食,那些都是寺庙专门为贵人准备的,像是白玉丸子汤和鲜嫩的小竹笋,都是女眷喜欢的菜色。 托盘上还有一盘子绿豆糕,夏日里解暑最好。 侍卫不知道从那个殿里搬了一张椅子挡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江芙悠闲得坐在椅子上,白嫩纤长的手指头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捻了一块糕点。 陈见安从侧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芙正摇着摇椅慢悠悠地吃着绿豆糕,一双小鹿一样地水瞳朝自己斜睨过来的情景。 见江芙朝自己看过来,他的脚步一顿,心里打起鼓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对自己溜走的事情发难,开始在心里想着说辞。 但没想到江芙只是淡淡得到扫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裙摆上的糕点渣子站起身来。 “回来了?回来了那就走吧。” 说完并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率先带着婢女朝外面走去。 陈见安猜不透她的心思,赶紧快步跟在她的身后,扶着她上了马车。 江芙一路上闭目养神没有开口,更没有询问陈见安的去处。 陈见安心中忐忑偷瞄了她好几眼,心道这小妮子难道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不愧是鹰犬江广瑶的女儿,这是在攻心啊! 与其等她逼问,还不如自己开口掌握主动权先开口。 陈见安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芙身形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陈见安的怀里,陈见安将她接了个满怀有些僵硬地扶着她的后背怕她摔倒。 跟其他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是陈见安从来没有过的,让他十分不自在。 江芙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像是阳光下的梨花树,是一种温暖又清甜的味道,让陈见安一时忘了松开手。 “这个王八蛋是真活腻了!” 江芙从陈见安的怀里爬出来,第二次了,今儿这个车夫是发羊癫疯了么! 她面色不渝地一把将自己歪歪斜斜的步摇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一掀门帘出去。 “小姐·····他们拦住了咱们的马车,说、说炎厂公吩咐封山,任何人不得出入。” 江芙刚出马车就愣住了,只见一群穿着官服的带刀侍卫围住了自己的马车,那些侍卫都穿着黑紫色的斗牛服,腰间挂着内阁的牌子,是西厂的人。 婢女吓坏了,哆哆嗦嗦的禀报。 江芙上心里咯噔一下,炎老贼在这个节骨眼上封山是要干嘛? 莫非他竟然和父亲的打算不一样,得知自己将要进宫后狗急跳墙,想要直接找个由头解决了自己以除后患? 这个念头一出,她摇了摇脑袋,不能不能,武明玉这功夫估计还没到家呢,告状也没这么快的,这些人应该不是奔着自己来的。 江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板起脸看着周围高大的侍卫。 她不笑的时候自带几分高不可攀的疏离和从江广瑶身上耳闻目染带着的上位者气势,被她注视的侍卫们纷纷避开她的视线。 江芙高昂着下巴对胆敢拦截自己马车的侍卫统领质问道: “真是好大的狗胆,你们连江家的马车都不认识?想要活命的话还不快给我让开!” 拦在前面的几个带刀侍卫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答话,更没人愿意上来得罪江家的千金小姐。 最后侍卫统领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江小姐得罪了,咱们奉了炎都督的令,彻查清凉寺失窃一事。 刚刚寺中遗失一件宝物,此物至关重要,炎都督说了,在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丢了东西? 江芙闻言眉头一蹙,朝着马车里面看了一眼。 敢情这小白脸离开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是偷别人东西去了? “江小姐,按上头的要求,我们需要搜查您的马车。” 侍卫首领说着对后面两个手下一扬下巴,示意两人上前搜查,两人一拱手,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要是江广瑶在这儿他们自然不敢拦,但江芙再怎么招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必她也不敢反抗。 但显然江芙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好惹。 “谁敢!” 江芙厉呵一声,制止了两人的脚步,而后一脸不满地看向一脸为难盯着自己的侍卫统领。 “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哪有让陌生男人搜车的道理,不准!” 要是自己一个人江芙倒是不介意让他们看一眼马车之后赶紧滚蛋,但是现在封山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车厢里,且不说万一真的搜出来什么江家也要跟着他一起倒霉,就说自己父亲还有个辅佐陈见安登基的任务呢。 要是陈年安进了西厂,不少两个零件肯定出不来,身有残疾怎么当皇帝? 所以今天不管说什么,江芙必须把陈见安给保下来! “您别为难我们,要不然我们也只有得罪了。” 江芙闻言乐了,她眯起眼睛挡在马车前,语气不善道: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想要怎么得罪我。” 江家的侍卫闻言纷纷抽出佩刀站在江芙身后。 主子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既然江芙跟这群侍卫杠上了,那不管对方是谁,他们必须护主。 内阁侍卫统领也不是吃素了,在得罪江广瑶和得罪炎明熹之间他总要选一个,不巧,炎明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眉毛一竖拍了拍手,顿时从四周冲出来十几个带刀侍卫将马车重重围住,他们举着刀,最近的刀甚至距离江芙只有一掌宽,那刀刃好像下一秒就能破她的相。 这山脚下的都是重臣家眷,内阁侍卫统领要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镇得住她们? “我劝江小姐还是让我们搜一搜马车,这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您的千金贵体就不好了。” 他翘着胡子笑道,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 马车内的陈见安顺着马车的窗户看到泛着寒光的刀刃就在江芙的脸庞,抬手握住了窗框。 此事因自己而去起,万没有让江芙一届女流为自己挡刀的道理,他表情挣扎,瞬息之间做好了决定,准备下车。 “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威胁过,既然有本事,那就试试看能不能上本小姐的马车!” 江芙不怒反笑,这粲然一笑晃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她猛地上前一步作势要撞到面前的刀刃,持刀侍卫见状慌忙后退。 逼退了面前的桎梏,她动作迅速的转上一跃上了马车,抢过车夫手里的缰绳,一脚将车夫踹下了车,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驾”了一声,同时狠狠抽在马背上。 那匹精壮的枣红马吃痛,前腿站立嘶鸣一声,拉着身后的马车开始疯跑起来。 疯了一样的马车朝着侍卫统领冲过去,要不是他躲得快,被踩死踩伤都不一定。 片刻间众人乱成一团,再回过神,江芙已经驾着马车跑远了。 “驾!” 旷野的风吹起江芙略微散乱的头发,她似乎嫌弃马儿跑得还不快,又是狠狠的一鞭。 一旁的婢女这辈子还没坐着这么快的马车,死死抓着身边的车軒怕自己摔下去摔断脖子。 “哈哈哈哈,要是怀疑本小姐偷了东西,就来江府找我要吧!” 江芙肆意张扬地笑着,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陈见安摇摇晃晃地坐在车厢,呼啸而来的风吹开了窗户上的帘子,他看着外面那个癫狂的背影,摇头失笑:这小妮子,果然是个疯的。 侍卫首领跟被江芙扔下的江家侍卫面面相觑,江家侍卫习以为常的耸耸肩,席地而坐,看起来倒不像是第一次被'“抛弃”了。 不让走就不让走呗,他们就在这坐着,要搜身就搜身,他们大老爷们儿也不怕搜,啥时候让走了啥时候回家呗。 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西厂的人给不给饭吃。 内阁侍卫统领则是一阵后背发凉,东西要是找到也就罢了,要是找不到,只怕都督会把他们这群办事不利的全都拉出去阉了。 “废物!都是废物!” 侍卫首领狠狠朝身旁的手下踹了过去,手下挨了一脚不敢吭声,但是他们也委屈,谁家正经小姐会驾马车啊?! 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春游 “你不问我之前去做了什么?” 陈见安忍了一路,在马车停在江府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叫住正要进门的江芙,眼神幽深的看着她。 江芙不耐的撇了撇嘴,觉得这个小白脸太过婆婆妈妈,自己都装作不知道他偷东西的事情了,他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不打他一顿板子,他还屁股难受是不是? 本来头发散了就烦,自己最喜欢个支珍珠簪子路上还颠掉了! “少自作多情了,谁管你是去茅房还是偷的灯油,少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我。” 说完从自己腰上扯下来一块刻着“江”字的令牌扔给陈见安。 “拿着这个去见你爹吧,前提是他没打死的话。” 陈见安伸手接住令牌,知道去见爹爹才是要紧,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别朝着刑堂走去。 江芙看他那急匆匆的脚步呲笑一声,然后让婢女给自己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至于清凉寺里到底丢了什么她可一点儿都不关心,不过她不担心有人担心就是了,比如急得上蹿下跳的西厂厂公炎明熹。 “都督,东西没有找到。” 侍卫统领跪在地上,一脸惭愧的对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炎明熹道。 “废物!” 炎明熹年过半百,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因为是太监出身说话的声音格外尖细,听得侍卫统领不自觉的抖了抖耳朵。 “我不是说过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调派了那么多人手,偷东西的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清凉寺后山那么大,要是有心想躲一时半日的哪里搜得出来? 侍卫统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连忙解释: “我们已经派人在搜山了,只是山脚下女眷闹得厉害,其中还有贵妃的妹妹困在寺庙里,事情不宜闹得太大,只怕留给我们搜寻的时间并不多。 而且·····而且今日武小姐和江小姐都曾从我们的包围里面闯出去,属下也不知道贼人会不会混在她们的马车里离开。” 江小姐?整个朝廷上姓江的可就只有那一家。 “这事儿莫非和江广瑶有关系?” 炎明熹沉思了片刻,心慢慢沉下去。 下一秒他猛地砸了桌上的茶杯,杯子砸到视为统领的头上,顿时就见了血。 “江广瑶这个混账!他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去把小姐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侍卫首领如蒙大赦一般颔首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还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额头,血液混着汗水沾了他一手。 很快武明玉来见了炎明熹,父女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儿炎明熹就换上朝服进了宫。 江广瑶晚上正跟江芙用晚膳的时候,系统冷不丁的响起提示: 【女主剧情提前开启:请宿主在选秀结束前成功获得女主憎恨值。】 江芙正在喝汤的勺子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汤,江广瑶却头疼的放下碗筷,他先是一阵开心,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剧情果然是可以被改变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江芙似乎成了自己改变剧情的唯一“道具”。 但是反应过来系统的任务提示之后,又上火起来。 【系统你坑爹啊,我都不知道女主是谁,怎么知道应该刷谁的仇恨值? 而且选秀向来是西厂负责,选秀期间我根本插不上手,不能宽限一段时间吗?】 系统对此爱莫能助,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这是限定条件,女主剧情开启后男主仇恨值的吸收就会暂停,目前男主仇恨值30/100,所以你必须在30天内获得女主仇恨值。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男主事业线目前完成度10/100】 江广瑶惊呆了,自己穿过来十几年男主事业也才长了百分之五,怎么现在不过一天,就翻了个一倍啊! 要是按照这这个速度来看,那自己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刷!必须刷! 江芙却一边喝汤一边在心中暗自思量,今日陈见安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果然是去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出江广瑶所料,第二天陛下就下旨广选秀女,任何适龄的女性都可以自己报名参加。 选秀跟原本剧情一样,但应该是被硬生生提前了时间的关系,选秀的细节跟原剧情有了些许不同,陛下还将选秀地点从皇宫该到了邻城的避暑山庄。 这件事就很让江广瑶头秃。 邻城是西厂的天下,里面除了太监就是内阁侍卫,东厂根本安排不进去人! 江广瑶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一拍脑门儿,自己的人手不能暗中安插进避暑山庄,但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呀,这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么! 这样想着,他目光火热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江芙正在练字的手一顿,一滴硕大的墨水滴到纸上,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她缓缓抬头看向父亲,疑惑的眨了眨眼。 “芙儿,春游,去么?” 江芙嘴角抽了抽,送自己去选秀就送自己去选秀,春游个鬼啊! 御前可是炎明熹那个老太监的地盘儿,那老东西好像对“江”字过敏似的,小心眼儿不大点儿,恨不得把姓江的全都沉塘,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春游! 她一手捏着毛笔、一手捋着袖子将笔搁回架子上,笑容甜美的点头答允。 “女儿但凭父亲吩咐。” 就算父亲不提她也是要去把女主给揪出来的,既然陈见安榨不出来油水,那就换个人虐,不就是招人恨么?这个她可是太擅长了。 选秀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皇帝快四十了,比江广瑶还要大上几岁,但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这时候谁也不在乎自己女儿找个爹当夫婿了。 上到二十下到十五的未婚女孩儿都可以报名参加,报名的人很多,光是民间筛选就用了十来天,达官贵族的筛选又是几天。 等到最后留下三十六名女子进行殿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江广瑶的憎恨值眼见着快见底了,这就导致他最近身体开始慢慢出现问题,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又要忙着审讯通敌的事,又要给选秀保驾护航所以劳累过度感染风寒。 只有江芙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憎恨值低于15的时候,只要自己一靠近父亲,就能听见系统在他脑袋里面拉低能量警报,“嗡嗡嗡”地响,那声音刺耳得很,吵都要被它吵死了,好人都能被它吵出病来。 江芙给父亲熬了中药、煮了参汤,可都不见效,她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女主”,帮父亲积攒憎恨值,才能让他的身体好起来。 于是江芙焦急的命人给自己收拾东西,准备尽快前往邻城。 在出发前往邻城驿站的前一天晚,被江芙“冷落”了好几天的陈见安穿着轻薄的白色中衣,来到敬新苑求见江芙。 陈见安的样貌自然是极好的,五官深邃、菱角分明,是能当男主的标配。 经过这几日的牢狱之灾他清瘦了不少,穿着穿白的中衣站在院子里,夏日的晚风中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就连婢女都忍不住为他求情: “小姐,陈公子站了许久,夜寒露重让他进来吗?” 江芙扶着窗框看着桂花树下的身影。 “倒是能屈能伸,瞧这楚楚可怜的,不过可惜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他。 出去告诉他,他想要跟着我去避暑山庄的事情我允了,让他早早回去准备着,重要的东西可别忘了带。” 说完便不再看,而是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休息。 丫鬟不明白小姐说的什么意思,也看不懂小姐的对待陈公子的态度。 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外面的男人,陈见安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心中狐疑,她特地强调“重要的东西”,难道是知道了霍将军的秘信在自己手中? 这不可能! 或许她只是猜到自己从清凉寺里面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陈见安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将霍婷芳交给他的信件拿出来,映照着烛火展开,只见上面写得密密麻麻全是梵文。 这种文字已经失传许久,据陈见安所知的能破译这种文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被发配边关的文坛大儒陈老先生。 他正头疼要如何解开这封迷信,下午就在父亲的提点下知道除了陈老先生还有一个人能解梵文,就是曾经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现如今在避暑山庄伺候太妃的老太监徐公公。 这封信很有可能是霍将军在陈老先生的指点下写出来的,而旁人想要破译,要么去边关,要么去避暑山庄。 只有破译了这信件,才知道通敌卖国的贼人到底是谁! 于是陈见安选择了后者,他准备潜入避暑山庄寻找徐公公破译迷信。 避暑山庄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阶下囚,所以他在赌,赌江芙会帮助自己。 结果告诉他赌赢了,但是·······赢得莫名其妙。 陈见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江芙那丫头说喜爱自己的皮囊,但是自己送上门却又被拒之门外? 奇怪,真奇怪。 与此同时,去接其他秀女的宫车也纷纷出发,天还不亮就停在了各个大臣家的门口。 我召唤你大爷 邻城距离京城不算不太远,但是中间要穿过甲子山,山路难行,马车的速度至少也走上两天。 按照规矩,每个秀女进宫的标配是最多只能带两个丫鬟,任何男性都是不能随行的,侍卫或者家丁都没有机会,想要进宫除非先净身。 好在这次大选并不在皇宫里,避暑山庄时常有大臣携带小厮往来,所以严格来说,是不限制携带下人性别和数量的。 江芙带了一个丫鬟和两个侍卫,陈见安就扮做侍卫跟在她的身边,她带的人数并不招摇,其他官家女子带的人数也都大差不大的,顶多加一个丫鬟。 名门贵女出门在外差不多都是这个配置。 至于其他从民间和地方选上来的民女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身边只跟着一个粗使丫鬟,别说带着雁翎腰刀的侍卫了,就连一个拿着擀面杖的小厮都买不起。 要不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贵女们的车架行在最前面,分明是一样的宫车,前面车队左右跟着侍卫和小厮、前呼后拥气派的很。 后面车队外面只零星跟着几个内侍和婢女,要不是偶尔会有好奇的女孩儿掀开帘子外面看,外人还以为后面的马车里拉得都是货呢。 行至山坡上得到时候太阳升到了头顶,三伏天的大太阳下面就连马儿都打着响鼻不爱往前走。 内侍官看看时间宣布车队原地休息,在御前伺候的都是人精,秀女还没进宫呢他就已经开始讨好了,特地找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小河边儿供她们休息。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女眷们早都屁股都坐硬了,纷纷掀开车帘下来走动。 平民秀女有些拘谨,抱团聚在下游并不往贵女身边靠,三三两两拿出干粮准备生火做饭。 “快看呐,她们竟然自己动手做饭,那是奴才们该干的事情,真是低贱。” 贵女们坐在上游吃着事先准备的点心,把平民秀女当成乐子取笑。 斜靠在马车外的陈见安听见这话,看向以武明玉为首围坐在一圈的女人们。 将自力更生视为低贱,并且肆意嘲笑,此刻那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却让他觉得那么刺耳。 明夏的贵族阶级已经脱离的老百姓,脚不沾地得用劳动人民的朴实来取乐,简直令人作呕。 “什么是低贱?无权才是低贱!今天你笑话她们干奴才的活儿,安知来日人家成了娘娘,你在人家面前才真的成了奴才。” 江芙说着从马车上走下来,陈见安连忙伸手去扶。 之前嘲笑的那女人刚要回嘴,一见是江芙,立马蔫吧下去。 贱吾贱,以及人之贱。 在江家人面前,在场大部分人可不都是低贱么。 再说谁敢惹这个祖宗?没看她腰上挂着鞭子呢,挨抽了都没处说理去。 陈见安低下头轻笑一声,第一次觉得她这牙尖嘴利的样子竟然还挺可爱。 江芙好像看不见自己不招人待见似的,直接挤到在场身份最高的武明玉和张松英两人之间,一屁股坐下。 “麻烦让让。” 张松英被挤的一个趔趄。 她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真是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权臣之女,偏偏江芙的身份坐这儿还没啥毛病,烦死了。 “挤什么挤,就你屁股大,占地方。” 张松英挖苦了一句,武明玉“噗呲”笑了,周围贵女见状也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江芙却不在意,接过婢女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回敬道: “屁股大了好生养,怎么你羡慕?” 未出阁的大姑娘说什么生养不生养的,张松英被她造了个大红脸,呸了一声:“你好不要脸。” 哈? 江芙真是时常觉得自己跟这群女人格格不入,只准她们一口一个屁股,不准自己提一句生养? “生养就不要脸了?那你这句话可把自己娘亲也骂进去了,这事儿要这么丢人,那我可要给你送上祝福了哦,祝你以后生不出来,免得被人骂不要脸。” 张松英被气得够呛,抬着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武明玉见自己同伙吃了憋,拍了拍张松英的后背,出来装大尾巴狼。 “妹妹说的是,大家进宫就是为了给陛下绵延后嗣的,生养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不过娘娘也不是谁都有命当的,你说是不是?” 武明玉一手拿着白色扇骨的百蝶穿花团扇轻轻摇着,说话语气也是一副上位者的尊贵姿态,看似在怼江芙,内里的意思还是看不上那些平民秀女,就算走运进宫又怎么样? 没有家室背景死在宫里的女人还少么? 江芙扯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来,笑意却不达眼底,说不过就二对一?呵,没在怕的。 “武姐姐这话倒像是提前知道什么似的,要不是我了解姐姐的为人,还以为你在周围埋伏了人,准备冲出来砍死几个运气不好的呢。” 武明玉向来不爱自己冲锋陷阵,折了一个张松英,还有的是其他愿意给她当嘴替的。 “胡言乱语,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 武明玉身边的女孩儿刚提穿上铠甲,枪还没提起来呢,周围就响起“哒哒哒”地马蹄声,好像有什么人正朝着这边儿包围过来。 那女孩儿瞬间哑火,不安的拉住了武明玉的胳膊: “武、武姐姐,你还真安排了人啊?我不倒霉的,别砍我啊!” 武明玉皱眉甩开她的手。 “闭嘴,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密林里冲出一只马队,大约十七八人,他们一字排开围在官道上,将所有秀女的马车全都堵在了河边。 马背上的男人们全都是一身的腱子肉,穿着粗布麻衣,腰上系着兽爪和兽牙,光看装扮就知道肯定不是官家的人。 “大哥!好多小娘们儿,看这马车都是大鱼!” 冲在最前面的男人奸笑着对后面身材最为高大的那人兴奋道。 为首的汉子蓄着络腮胡身上穿着棉麻短打,他眼神凶狠地朝着河边一挥手,身边的其他男人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呼呵着打马超这边冲了过来。 张松英傻眼了,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江芙: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你召唤出来的?” 江芙脸色难看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软鞭: “我召唤你大爷,来山贼了,快叫护卫!”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秀女们惊叫着逃进马车里,内侍官捏着嗓子尖叫着“护驾”,负责护送车队的西厂侍卫跟山贼瞬间就打了起来。 陈见安面色凝重地抽出腰间的配剑护在江芙身前。 江芙站起身,抽出腰间的鞭子一甩,望向站在山坡上朝这边冲过来的人。。 为首的山贼骑在马上看着女眷和内侍抱头鼠窜,哈哈大笑着抬手指向武明玉。 “那个穿金戴银的老子喜欢,把她抓了回去当压寨夫人。” 被指到的武明玉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江芙却顿了一下,外头对身边的陈见安道: “他要武明玉?那敢情好,还打啥啊,给他呗。” 陈见安有些走神,似乎没有听见江芙的话,江芙正考虑要不要自己帮他们抓了武明玉算了,就看见那个首领手指头的方向一转,又指向了自己。 “这个拿鞭子的我也喜欢,一起绑了!” 陈见安这才反应过来江芙刚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问道:“给什么·····” “呵,给他们个教训,他丫的找死!” 陈见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芙像只小豹子似的甩着鞭子就冲了出去。 那鞭子跟江广瑶用来逼供的系出同门,上面带着倒刺儿,一鞭子下去她面前的山贼脸上就被抽掉了一块血肉,哀嚎的捂着脸到了下去。 这大杀四方的架势,让陈见安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们俩谁才是侍卫来着? 武明玉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了,她的两个护卫被山贼缠住,打头阵的那名山贼上前就要去抓她的胳膊好挟持她上马。 “放开武姐姐!” 张松英见武明玉差一点儿就要被抓住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那山贼肩膀上砸。 “嘶~你们两个小婊子找死!” 被砸中的山贼被激怒,举起手里的到就朝着两人的方向砍去,武明玉后退一步,猛地一把将身边的张松英给推了出去。 “别抓我,要抓就抓她,她是贵妃亲妹妹,比我更金贵!” 张松英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的机会就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过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山贼手里刀刃泛着的银光。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道吾命休矣。 但是想象中的痛楚没有传来,反而是身子一倾,避开了面前的刀刃。 江芙抽人的间隙,抬起左脚朝着张松英屁股上就是一脚,将她踹下河堤,正好躲过山贼挥过来的一刀,张松英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就一头栽进河里。 “你这屁股也不小。” 张松英掉水里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刚生出来些许感激的情绪瞬间就被扼杀的摇篮里。 把钱袋子都给我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抢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劫宫车。 所以西厂这次派来护送秀女的侍卫并不多,更何况宫里出来的侍卫都是些绣花枕头,遇上实战经验丰富的山贼根本占不到上风。 陈见安本就不是武科出身,又要护着江芙,顷刻间身上就见了好几道伤口,肩膀上的一道最为严重,深可见骨。 江府的侍卫都是锦衣卫里选出来的,各个骁勇善战,但是寡不敌众。 “小姐,情况危急,属下先护送您离开!” 江府的侍卫边战边退,退到江芙身边想要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江芙紧抿着嘴,看着附近的几个山贼一刀捅进侍卫肚子里,然后扛着两个秀女扔上马背。 女人落到山贼手里尚可活命,但是男人落到山贼手里必死无疑。 自己是江广瑶独女,便是山贼也要忌惮几分,但若是陈见安死在这里,那自己父亲也性命堪忧了······ 江芙在陈见安砍伤一名山贼的间隙,拉住他的手腕儿对侍卫道: “你护着陈二公子先走。” 陈见安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她的脸,那眼神好像她疯了一样。 “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快走别管我!” 江芙捏着陈见安的手使了很大力气,陈见安挣了一下竟然都没有挣脱。 侍卫惊讶又不赞同的劝道: “小姐!” 江芙却好似铁了心一般,将自己裙摆上的令牌一把扯下来塞进陈见安的手心里。 “见令牌如见江厂首!我要你用性命去保护陈二公子安全。 少废话,你们出去求援,所有人才都有一线生机!” 这也是个办法。 毕竟山上的地形山贼比他们更熟悉,要是带着江芙山贼肯定穷追不舍,到时候也难逃不出去。 陈见安却不同意,他反手拉住江芙的手。 “要走一起走!” 他伤了胳膊,手上没什么力气,江芙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向侍卫的身边,对侍卫命令道:“还不快走!” “属下遵命!” 侍卫得令,咬着牙拉起陈见安,不顾他的反对就带着朝着小河的另外一头杀了出去。 陈见安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江芙能为了自己豁出命去,却也知道现在挣扎只会添乱,于是跟着侍卫一起杀出重围,慢慢消失在江芙的视线里。 “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武明玉被一个山贼打横扛起来,她拼命挣扎,那山贼在她脸上狠狠摸了一把,淫笑道:“小娘们儿脸可真滑,老大可有福了。” 武明玉又怕又气,一脸羞愤得差点儿气晕过去。 “速战速决,带上女人和钱,赶紧走!” 络腮胡并不恋战,他对躲在马车里的太监也没兴趣,交代手下带上值钱的东西跟女人赶紧离开这儿。 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山贼也怕锦衣卫的支援到了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抓住的秀女们全都被扔进了两辆马车里,侍卫死的死伤的伤,眼见着山贼将自己围住,江芙把手里的鞭子一扔,乖乖举起双手束手就擒。 与其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抓回去,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儿跟他们回去算了。 山贼将她的胳膊拧到身后,把她押进马车里。 原本二十八个秀女,在河边的时候被误杀了几个,现在二十一个女人被分别丢在两辆马车里, 女人们挤在一起,等山贼们搜刮干净了其余车里财物之后,就架着两辆马车上山,朝着山寨疾驰而去。 车里的女人被颠得七荤八素,好几个姑娘吓得捂着嘴低声啜泣。 “呜呜呜呜,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想进宫了,我想回家。” “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不是说东厂的锦衣卫很厉害吗,他们会来救我们吧?” 不知谁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个贵女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江芙。 却见江芙不同于她们衣衫凌乱的样子,此刻她干干净净坐在那里,好像不是不是被掳来了的,而是要去山贼老窝做客一样。 武明玉惨白着一张脸缩在最里面,她胭脂早就花了,一张脸脏兮兮的,头发的发髻也散了,活像是个疯婆子。 她见不得江芙风光齐月的样子,冷言冷语的讽刺道: “东厂厂首的女儿此刻都成了阶下囚,你们竟然还指望着锦衣卫?甲子山上的伏虎寨京城谁人不知?陛下曾三次下令清缴,锦衣卫却连他们老巢的位置都摸不到,等咱们进了寨,就算神仙也救不出去!” 甲子山的面积很大,地形又十分复杂易守难攻,锦衣卫几次跟他们交手都没有占到便宜,这也是为什么这群山贼胆子这么大,连皇帝的秀女也敢劫。 其余人闻言全都露出绝望的神色,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都顾不上害怕江芙的身份,反而因为锦衣卫没有出掉山贼而迁怒她。 “平日里耀武扬威那么厉害,却连一伙贼人都对付不了,呸,跟你爹一样都是绣花枕头。” 武明玉的狗腿子蒋璐指桑骂槐,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也都是这个意思。 江芙冷着脸伸手拉住蒋璐的衣服领子,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她甩到马车里面,将她靠近车门的位置给腾了出来。 蒋璐本就身材娇小,被这么一拽直接朝着武明玉飞扑过去,砸到她头上,直接将她给砸晕了过去。 “管好你们的嘴,再让我听到谁敢说我爹爹半句不是,我就把谁的嘴给抽烂。” 江芙语气不善地环顾一周,对这群七嘴八舌的女人警告道。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大家光看蒋璐脑门上儿磕出来鸡蛋大小的包,就知道了。 其他秀女见状纷纷瑟缩着身体,在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马车里,硬生生给江芙让出来一个宽松的真空圈儿。 江芙没再理会她们,而是膝行到刚在蒋璐坐的地方蹲下,然后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将里面的碎银子和金瓜子拿出来,一块一块地扔在地上。 “她这是疯了吗?” 身边的秀女不解,低头轻声跟身边的女孩儿嘀咕道。 江芙这边儿一荷包的银子也很快就扔光了,于是她将荷包扔出去,然后转头看向其他秀女。 其他秀女被她看得一抖。 “把钱袋子都给我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抢。” 好嘛,江厂首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不仅会打人,还会抢劫啊!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这不一整个女流氓么! 秀女们捂着自己的小荷包瑟瑟发抖,给还是不给,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江芙没耐心准备自己动手抢的时候,一个穿着月白色襦裙的女孩儿主动抵上了自己的荷包。 “给你,江小姐睿智,希望锦衣卫能顺着你留下的线索找到我们。” 江芙闻言一挑眉,看向那女孩儿。 只见她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头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泥巴,这是河堤处才有的淤泥,山贼可不会按着她脑袋往泥里杵,这明显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掩盖锋芒以躲避迫害。 她说自己睿智?只怕她自己心眼子也不少。 在江芙打量她的时候,其他秀女却咬着小手绢在心里开始给白衣女孩儿扎小人儿。 不带内卷的啊!你给了,我们不给会挨打的! 迫于江芙的淫威,其他秀女还是不情不愿地纷纷献上自己的荷包。 江芙走了一路撒了一路,在她用掉了八个荷包之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外也响起了山贼叫门的声音。 “老子们回来了,快开门,这一次可没白跑,晚上给兄弟们吃顿好的!” 江芙听到动静将剩下没用完的几个荷包收了起来。 半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将所有人都赶下了车,押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山贼站在门口将最后一个女孩儿一把推进去,推人的时候手还不老实,在那女孩儿腰上摸了一把。 女孩儿羞愤地朝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山贼被激怒了,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腰上踹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呸!跟老子装什么,等几位当家的挑完了,老子就把你给要过来,到死看老子还不玩儿死你。”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关上门,将女孩儿全部锁在这间屋子里。 一门之隔,外面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宴席,里面却好像寒冬腊月所有人的心都坠入冰窟。 “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咱们是什么身份,就敢抢人?不怕皇上将她们碎尸万段吗!”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斥,江芙抬头一看,就见张松英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叫骂。 跟故意抹脏了脸的白衣女子不同,她是被自己踹进河里又被山贼捞出来的,泥里水里打过滚,这才是一整个泥猴呢。 隐约可辨人形,绝对分不出男女。 刚才她应该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所以江芙没有见到她。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左右都是死罪难逃,别说你们只是区区秀女,便是贵妃娘娘,他们也没在怕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外面走进来。 那女人丰乳肥臀,穿着抹胸襦裙,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头发半散着额前还垂着两捋碎发,不像好人家的女儿,倒像是妓院的老鸨。 “姑娘们跟我洗漱去吧,我可是好言相劝,要是谁今晚得了当家门的青眼,那还能少遭些罪。” 她语气慵懒物妩媚,眼神里面像是带着钩子,只是朝秀女们扫过来,就看得她们脸红起来。 让我看看,你是什么妖精变的 “我叫窈娘,是寨子里大当家的压寨夫人,你们今后不管到了谁的院子里,都要唤我一声姐姐。” 女人说完撩了一把头发,随手朝着身边的蒋璐一指。 “你,先跟我去梳洗打扮。” 蒋璐瞪大了眼睛,满脸拒绝地朝旁边躲去,边躲边叫着: “我不去!让我洗干净了去伺候山贼,还不如杀了我!” 江芙闻言简直想要翻个白眼,死还不容易?头上簪子拔下来往脖子上一插就完了。 怎么还不动手,是簪子颜色不喜欢吗?这可不是她们家,拿死威胁谁呢? 果然,窈娘可不会惯着她。 “铛!” 一把小巧的匕首被扔在了蒋璐的脚边,窈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自己动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蒋璐的身上,她脸都吓白了,讷讷地不敢出声,更别说去捡地上的匕首了。 窈娘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她也不逼着蒋璐去捡匕首,而是语气温柔起来,拉住蒋璐的手劝道: “这山寨里可留不了烈女,贞洁哪有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姐是过来人,忍一忍,才有以后,你说对不对?” 蒋璐嫌弃地把手抽回来,好像窈娘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举动让窈娘冷了脸,她扬起手,轮圆了就给了蒋璐一个大嘴巴。 “啪”地一声,蒋璐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不识抬举!” 蒋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捂着脸狠狠瞪着她,窈娘一挑眉,抬起手就要再打,江芙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姐姐你说得对,她不去我去。” 还有要上赶着要伺候山贼的? 江芙这话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她在其他人震惊得目光中款步走到窈娘身边,对她露出一个甜甜得笑容来。 “姐姐,我想去。” 窈娘看到她的脸后愣了一下,有些纳闷怎么现在选秀的年龄要求这么低吗?怎么年纪这么小的也被抓了来? 江芙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好像温软又毛茸茸的小动物。 因为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美则美矣,却不是那种能让人产生欲望的妩媚,而是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的美丽。 “就你?” 窈娘撇撇嘴,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表情明显就是让她一边儿玩儿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她嫌弃我? 江芙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我没看错吧,她是嫌弃我吧?是吧?! 窈娘干脆无视了她,再次将视线锁定在了另外一名秀女的身上。 江芙气得胃疼,但是被选中的秀女也半点儿不高兴啊,哭丧着脸吓得嘴唇都在发抖。 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想去的去不上,不想去的也躲不掉。 那名秀女在窈娘的示意下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给拖了出去,她拼命挣扎,但她一个闺阁小姐,哪里有在寨子里干惯了粗活的婆子力气大? 事实上完全没必要挣扎,因为她们一个也逃不掉,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由第一个开始,其他人陆续被带出去梳妆打扮,就好像是晚上宴席里的一道菜,被拉出去洗干净了好上桌。 寨子里的浴桶有限,江芙因为被窈娘嫌弃被排到了最后,好在她身上并没有蹭脏,所以只是洗了把脸就被带去上妆。 “大嫂,大当家派我来看看人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一名头上带着灰黑色头巾子的男人在窈娘给江芙梳妆的时候走进来询问道。 窈娘把江芙的发髻重新梳整齐,然后把她刚被自己梳头时候摘下来的发簪再一支一支戴回去,闻言不耐烦回了一句: “就快好了,急什么。” 男人看到江芙的脸顿时眼睛一亮,吊儿郎当的凑上来,拉起江芙的一缕头发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窈娘打掉了他不老实的手,直接开口撵人: “老二,这人可都得大当家先挑,你可别坏了规矩。” 二当家讪讪地放下手,但目光还是不死心地黏在江芙脸上,江芙搁在腿上的手指头动了动,十分想把他那贱嗖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大哥不喜欢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到时候我开口他还不是肯定会把人给我。 不过说起来还是大嫂的注意好,寨子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窈娘将最后一根金簪插在江芙的发间,轻笑一声,用小女人撒娇时候的语气道: “我可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大当家,只要他痛快,我就高兴了。” 大当家这几年几次击退锦衣卫越发膨胀,还时常在寨子里说什么自己也是一方土皇帝。 于是窈娘干脆给他吹枕头风,让他劫持了秀女在寨子里开后宫,当上一回真皇帝。 “哈哈,多亏了大嫂,咱们兄弟这群泥腿子也能享受享受官家小姐。 我先去了,你这边儿也快着点儿,兄弟们可都等不及了。” 男人说完又深深看了江芙一眼才转身出去,那态度好像江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窈娘在二当家走后,几不可闻得呲笑一声,被江芙敏感的捕捉到,她抓住窈娘拿着红纸要往自己嘴唇上蹭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 “怂恿山贼强抢秀女还在山寨中选秀,你这可不像是为了他好的样子。” 但凡有点儿脑子都该知道这是个多馊的主意。 明夏沿用前朝律法,除了谋逆造反,其他罪名皆不祸及家人。 伏虎寨里不少人在京城附近村庄里是有爹娘家室的,若只是抢强秀女,这些山贼顶多杀头或者凌迟。 但是胆敢抢了皇帝的秀女自己选秀,造反之心昭然若揭,不仅这群山贼要被五马分尸,就连他们在山下的家人和九族也要被株连灭门。 窈娘手里的红纸掉到地上,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下一秒却突然笑了。 “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明,没错,我就是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要他们全家跟着陪葬!” 说完她竟然表情慈爱的摸了摸江芙的脑袋,语气温柔但是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 “只是可惜了你们这群小丫头,别怪我,老天本就不公平,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 江芙听她这么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让情绪有些失控的窈娘卡了一下壳,怀疑这孩子是个傻子不成? 江芙松开窈娘的手腕,抬起两条腿盘腿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她。 “怪不怪你这事儿倒也不着急,你和大当家有什么过节,展开讲讲呗。” 窈娘被她跳脱的思维搞得没了脾气,在这寨子里长年累月没有个人能说说话,她也确实要憋疯了,于是干脆对着江芙娓娓道来: “我原本是山下猎户的妻子,我跟他青梅竹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有一年冬天我上山砍柴救了受伤的王大虎,帮他包扎给他熬药,本也不求他回报。 但是没成想那个王八蛋醒来后却恩将仇报,杀了我的丈夫和女儿,把我抢到寨子里当了压寨夫人。 可怜我那小女儿被砍死的时候还不满十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要是还活着,估计也有你这么大了。” 窈娘说着眼中泛起泪花,她以为这些年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是见到跟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的江芙,还是没能忍住积压了多年的心痛和委屈。 江芙叹了口气,拍了拍窈娘肩膀安慰道: “节哀,虽然很惨,但是你能潜伏在仇人身边多年,并且抓住机会用他家祖宗十八代来报仇也是很让人敬佩了。” 可不就是祖宗十八代么,就王大虎犯得这事儿,别说家里祖坟要被刨,就连家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了,就一句话:鸡犬不留。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窈娘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就不该跟这大傻子在这儿煽情,起身就要出去,却被江芙拉住了袖子。 “先别着急走,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可不想成为别人为了报仇的牺牲品。 当垫脚石这种死法太丢人,要是我爹知道都不会让我进家里祖坟。 所以我就不得不威胁你一下了,要是你不帮我的话,那我可就要让你的计划落空了哦。” 窈娘觉得这姑娘简直莫名其妙,威胁自己?好大的口气。 江芙在她质疑的目光中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你可知我爹是谁?” “呵,任凭你爹是谁,王大虎犯得可是谋逆大罪,皇帝震怒,天上的神仙也救不了他!” 江芙轻笑一声,也不过多解释,只淡淡吐出一句: “我爹是东厂厂首江广瑶。” 窈娘显然没有想到看起来这样娇憨可爱的姑娘会是传说中心狠手辣的江广瑶之女。 江广瑶的能耐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用恶毒的语气恶狠狠道: “那又如何,等你被山贼糟蹋了,还会护着欺负你的人不成。” 江芙摇头失笑,并不上她的套。 “谁欺负了我就我自然就要杀谁,但大当家不喜欢我这样的,眼下美人如云他肯定不会占我的身子,那我为何非要杀他不可?我爹爹主掌刑狱,他是死是活还不全凭我一句话。 姐姐你可想好了,要是得罪了我,后半辈子我把你们俩关在一处,让你日日夜夜伺候仇人又无处可逃。” 窈娘被惊呆了,没有料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毒辣,失去清白和性命都吓唬不住她,甚至她还能在如此弱势的情况下精准的拿捏住自己的软肋威胁自己。 只怕之前那温顺无害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用来放松自己警惕心得到,这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怕不是什么妖精变得吧! 但是能用几十条人命给自己报仇的女人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 下一秒窈娘回过神,直接伸手掐住了江芙的脖子。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现在直接就杀了你!” 我都看见我太奶了 “放手·····呜·····” 江芙没想到这女动手能力这么强,连自己想要她做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躲闪不及被掐住了喉咙。 窈娘下了狠手,铁了心要置她与死地,两个呼吸间江芙的脸就胀得紫红。 江芙扣着她的手,指甲都扣进了她的肉里,但是窈娘一点儿劲儿也没松。 江芙眼前一阵一阵的,冒星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得这么憋屈。 所以她最讨厌跟蠢货打交道,因为他们总会不讲道理、出其不意的打乱自己的计划,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是从来不信的,但要是说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倒是十分有可能。 “放开她!” 就在江芙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屋里突兀地响起一道男声。 窈娘感觉脖子上一凉,她卸了手上的力道,慢慢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短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咳、咳,你怎么回来了。” 江芙捂着脖子,一边顺气一边看向来救自己的陈见安。 “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女人能暂时活命就安全了?进了寨子管你是男是女,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逞能!” 陈见安皱眉说着,语气里满是责怪,如果自己再来晚一步,她可能就真的死了! 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能直接见到她的尸体,让陈见安抿了抿嘴,表情看起来更严厉了。 江芙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说教,她一梗脖子。 “我眼光不长?我眼光比你命都长!” 陈见安被她顶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想说的是眼光的问题吗?是她不惜命! 只是不等他说话,手底下的窈娘便“啧”了一声。 “你们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这寨子背靠断崖只有前面一条入口,且山门前守卫森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江芙是个有仇必报的,听到她的话后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她腮边。 “呵,你少打听。” 跟刚才一口一个姐姐、伏低做小求人合作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现在就好像是来了主人给撑腰的小猫,狐假虎威的很。 作为“主人”的陈见安摇了摇头,对她这变脸的本事见怪不怪了。 “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商量,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帮我们杀了大当家的,争取时间等待救援。 要么我现在划花你的脸、割了你的舌头,把你跟大当家关在一起一辈子! 你自己考虑好了,这个时候我爹应该已经收到求援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凭你自己。” 窈娘不怕死,但是她怕死在王大虎前头,不能看着自己的仇人被千刀万剐,那她这些年的隐忍就都成了笑话。 她沉吟几秒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帮不了你,你们想靠这三脚猫的功夫杀掉王大虎,简直是做梦! 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尝试过刺杀他吗?王大虎是江湖出身,功夫了得,别说你我了,就是锦衣卫的探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能够盘踞甲子山多年还没被朝廷除掉,除了地势原因,王大虎本身也有些本事。 他虽然因为野心被窈娘钻了空子吹枕头风,但是平日里为人小心谨慎的很,就连入口的东西都要找人先试过了再吃,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今天既然有晚宴,你就在宴会把他灌醉,然后我去····” “收了神通吧你,给我老实呆着!” 江芙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陈见安给打断了。 他收回手里的短剑,伸出食指顶着她的脑门儿,让她坐回椅子上,少出馊主意。 然后转头看向窈娘: “寨子里的三当家跟王大虎并不一条心,他原本是世家子,因为被诬陷满门抄斩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如果他愿意帮忙,那你觉得我们杀掉王大虎的胜算有多少?” 窈娘惊讶得张开了嘴。 “他是你的人?” 那也就难怪这小白脸儿能从守卫森严的山门口混进来了。 如果说这山寨里还有一个好人,那也就是三当家了。 他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会强抢民女,他出去抢来的钱愿意更多得分给手底下需要养家糊口的兄弟们。 所以他才来山寨短短几年就收拢了一大批的忍心,迅速窜到了三当家的位置上。 当初窈娘刺杀王大虎差点儿被打死,也是他帮自己求了请,窈娘心里时刻记挂着他的恩情。 她见陈见安点头,于是咬了咬牙,答应江芙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们。” 江芙出的办法是可行的,先把大当家灌醉,然后让陈见安刺杀他,只要大当家一死,事情就好办了。 窈娘将陈见安藏在自己的寝室中,然后带着江芙走出房门。 寨子的大厅里已经响起了男人们喝酒吃肉的谈笑声,秀女们全都站成了一排,等着窈娘带她们进去给山贼挑选。 江芙老老实实地走到队伍末尾站好,顺着半遮半掩的门帘朝前厅望去。 只见之前见过的那个络腮胡坐在坐中间高位上,他身边分别是戴着头巾的二当家,和一个身材相对有些瘦弱的三当家。 他们下手的是二三十个小餐桌,每张桌子上坐着十几二十个人,好像之前路过村庄是见过的那种流水宴。 “呜呜呜呜呜” 秀女里面几个心理素质差的呜呜咽咽的小声呜咽着,张松英看见江芙过来,从中间的位置偷偷摸摸窜到她的身边。 “那个妖女没把你怎么样吧?” 江芙被她这么一问还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窗外,今儿个的月亮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关心我?可真稀罕。” 张松英一跺脚,抬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要谋杀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江芙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往旁边蹭了蹭,离她远点儿,就她现在这动手动脚的劲儿,自己强烈怀疑她狂犬病犯了。 “狗咬吕洞宾啊,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 张松英撇撇嘴抱怨道:“有你这么救人的嘛,我都看见我太奶了!” “送你见太奶的可不是我,是你那武姐姐。” 江芙这话算是扎在张松英脆弱的小心脏上了,张松英眼神一暗,不说话了。 窈娘从姑娘们的面前走过,瞪了身旁抽泣的秀女一眼,警告她们安静点儿,然后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她走到大当家的身边,婀娜地坐在他身下宽大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倒酒。 “后面姑娘们都准备好了,我验过了,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儿。 今儿个大当家洞房花烛夜,来,奴家喂您多喝几杯,您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这样的温香软玉王大虎怎么会拒绝? 他就着窈娘的手哈哈大笑着满饮了一海碗,搂着窈娘直呼心肝,窈娘状似娇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对下首的三当家使了个颜色。 三当家立马会意,端着碗站起来给王大虎敬酒。 “恭喜大哥喜得美人儿,三弟敬您一杯,祝新嫂子们给大哥开枝散叶,将我们伏虎寨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是这么用的? 不过无所谓,山贼普遍没文化。 王大虎连呼“好好好”,举起海碗灌下去,其他人自然不甘让老三一个人占了风头,于是也纷纷举起手里的碗上前敬酒。 酒过三旬,还没等王大虎招呼秀女们进来呢,自己就先醉得面红耳赤坐都坐不稳当了。 二当家也喝高了,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砸:“女人呢?把女人都给老子带上来!” 其他小喽啰也的等着看那些大官家的闺女呢,纷纷跟着起哄: “带出来~带出来~” 窈娘对着身后一招手,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压着秀女们走了出来。 头一个进来的就是被王大虎一眼看中的武明玉。 她那身行头一如既往的奢侈招摇,头上是赤金牡丹花对簪,脖子上戴着帝王绿翡翠鎏金项圈,两只手腕上各一支珐琅镂空镶金镶珍珠手镯。 件件都是珍品,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普通老百姓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没啥文化的王大虎在河边就是被她这一身土豪的暴发户气质给吸引了,其他山贼也不例外,他们欣赏美人可不看什么在骨不在皮,看的就两字:富态! 垂涎的目光一道道落在武明玉身上,看得她手脚发凉,好像自己是即将进入虎口的小绵羊。 “那个金灿灿的,还有那个白裙子的、那个个子最高的、还有那个、那个,全送到我房里去,剩下的兄弟们、嗝,兄弟们自己挑。” 王大虎醉醺醺地点了几个人,偏偏点到的这几个人里没有江芙。 窈娘心头一跳,心道坏了,可不能让她落到别人的手里,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老二呢! 江芙仰头看着王大虎冷笑一声。 呵,小河边儿上还指明了要我呢,洗把脸出来就不认人了,呸,这个狗男人。 就在窈娘想什么办法把她一起送走的时候,江芙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把按住自己身边被王大虎点到的那个秀女,把她正准备往前站的脚步给按了回去,自己往前一步,站在被王大虎选中的队伍里。 正好那秀女也被王大虎那虎背熊腰的样子给吓得半死,从善如流的让江芙代替她站了出去。 一旁的张松英都傻了,伸手就去拉她: “不是,你有病吧,不当上压寨夫人不算完呗?” 不行别硬上,差点儿让人糊墙上 “哎~哎~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娘们,你给我回来,大哥可没指呼你吧。” 二当家那个酒蒙子虽然喝多了,但是脑子还在转,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浑水摸鱼的江芙要把她给揪出来。 窈娘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江芙意外脑袋,语气笃定的说:“指我了!” 二当家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愣,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江芙睁着眼睛说瞎话,朝身后的秀女问道:“你说,是不是指我了?” 那秀女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是你是你就是你,只要不抓自己,爱谁谁! 二当家彻底蒙圈了,他甩了甩头,求证似的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小弟,那小弟也懵了,这是指了?还是没指啊? 窈娘反应极快地上来打辅助: “是呀,我在大当家身边儿看得真真的,可不就是指她了嘛。 老二你喝多了吧,既然大当家喜欢,那你就换一个吧。” 王大虎喝得眼睛直迷糊,看人也看不那么太清楚,但是一听老二要跟自己抢人,顿时虎目圆睁不悦地朝他看过去。 二当家见状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大当家喝多了,我扶着您去醒醒酒,正好也让姐妹们准备着,去奴家房间里吧,奴家给您擦把脸。” 窈娘招手让一旁的小弟过来帮自己扶着大当家去后面休息,被他选中的女孩儿也被押送着跟在窈娘身后。 大当家离开之后,老二便也不拘着了,直接摔了手里的酒碗,像是山中无老虎的猴子似的走到秀女跟前挑选起来。 “这个脸蛋不错,来,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身材什么样。” 老二手里拿着短刀,淫笑着要去挑张松英的衣裳,一刀挑开了她的胸口衣领,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来。 周围的小喽啰们不少都没沾过女人,见状眼睛都直了,高声叫好起哄。 张松英吓得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一动他就把刀捅进自己肚子里。 “二哥,你这样不好吧?这些姑娘无论以后跟不跟你,那都是咱们自己人,你今儿个当中脱了她的衣裳,以后她若是成了咱们二嫂,被耻笑的可不还是你自己。” 三当家上前制止他,二当家却并不给他面子,挥着短刀挣开了他的手。 “你他妈把嘴给老子闭上,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一天到晚就会装好人,我今儿个还非要当众脱了她的衣裳,你能怎么样?” 老二越说越来劲,非要跟他杠上了。 老三眼神暗了暗,他到底是世家子出身,学得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见不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上欺辱一个姑娘家。 他拉住二当家的人不让他胡来,暗中摸上自己别在腰后的匕首。 江芙一行人行至窈娘的寝室门外,窈娘停下脚步,招呼江芙过来帮自己扶着大当家,同时开口撵其他人离开。 “这儿有我在,不用那么多人伺候,王妈妈你们带着几个妹妹先下去,等大当家清醒了想见谁再带过来就是了。” 其他几个秀女闻言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情的看向被窈娘留下来的江芙。 掺着人过来的小弟眼神暧昧地开起了黄腔: “大嫂是怕新嫂子跟你争宠吧?要不就大当家的生龙活虎,夜驭五女也不在话下。” 窈娘握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啐道: “要死了你个兔崽子,大当家身体要紧,要是把他掏空了,老娘的后半辈子还不得守空房啊!还不赶紧带走,今天我跟她伺候大当家的就够了。” 小弟暧昧地笑着,将其他人全都带走,窈娘跟江芙两人扶着王大虎推门进去。 两人将他合力扶到上床,王大虎坐在床上一抬手,就左拥右抱地把窈娘和江芙搂在了怀里。 江芙真想把他的狗爪子给剁了,窈娘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从王大虎怀里钻出去,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 “哎呦,死鬼急什么,先喝口水醒醒神。” “你来喂,我才喝。” 王大虎挥开窈娘,伸手抬起江芙的下巴,让新得的小美人儿伺候自己。 江芙磨了磨牙,老娘喂你才喝?老娘喂你狗屎你吃不吃? 窈娘对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江芙这才压下心里的邪火儿,笑着接过窈娘手里的茶杯。 “大当家您请喝茶。” 喝完了好上路。 王大虎没看出来江芙这厮的凶险用心,色眯眯地抓住江芙的手往自己嘴边儿送,只是那茶水刚沾上他的唇,捏着江芙柔胰的大手就猛地顿住了。 下一秒王大虎脸色一变,扬手就把江芙整个人连同茶杯一起给扔了出去。 江芙身形灵巧地一个旋身才没摔倒在地上,窈娘却没有她那样轻盈的姿态,被王大虎一把抓住肩膀给提了起来。 “你个臭娘们儿竟然敢给老子下药!” 王大虎表情震怒,力气大的想要把她的肩膀捏碎。 “这些年老子给你锦衣玉食,你竟然还不知足,好!既然你找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说完他举起手掌就要朝着窈娘的天灵盖拍下去。 就王大虎那好像熊瞎子似的大爪子,要是一掌拍下去,脑浆都能给拍出出来。 “住手!” 江芙厉喝一声,拔下头上的簪子趁着王大虎对自己没有防备,一把扎到了他的肩膀上。 王大虎没想到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伤到自己,压根就没拿她当人,报应就是差点儿被江都江芙尖锐到可以做武器的簪子把肩膀扎个对穿。 王大虎吃痛,撒开了窈娘,但是通红的眼睛却盯上了江芙。 “贱人,上赶着找死,那我就先弄死你!” 王大虎朝着江芙扑了过去,藏在窗幔后的陈见安在他差点儿抓到江芙脖子的时候歇里冲出来,手里的短剑“噗呲”捅进了他的侧腰里。 王大虎震惊于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但是实战经验丰富的他立马反应过来,捂着小腹一拳将陈见安打飞出去。 “不行别硬上啊,差点儿让人糊墙上!” 江芙扶起陈见安,没住按在他之前受伤又被撞到的胳膊。 “嘶~” 陈见安痛得一抖,强烈怀疑她到底是那边儿的? “抱一丝,抱一丝,忘了你有伤。” 王大虎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眼睛通红地朝着两人扑过来,陈见安跟江芙立马躲开。 陈见安站在窗前从自己后腰处抽出一根小巧的银鞭朝着江芙扔了过去。 “我的鞭子?!” 那是陈见安回来的时候,特地折返到小河边儿帮她捡回来的。 江芙的鞭子是江广瑶手把手教的,从小跟锦衣卫手底下过招,虽不说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自保和教训地痞流氓都绰绰有余。 “趁他病要他命,动手!” 陈见安话音刚落,江芙立马甩出鞭子缠住了王大虎之前被刺伤的那支手臂,王大虎被伤了骨头,一时用不上力气,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脱。 陈见安的短剑还插在王大虎的小腹上,他正扭头看四周有什么锋利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有个人影却比他更快。 窈娘扑过去死死抱住王大虎的脖子,身手拔出江芙插在他肩膀上的簪子,毫不拖泥带水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噗通” 王大虎应声倒地,他瞪大了眼睛,脖子上汩汩地冒着血,两条腿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窈娘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半天回不过神,呆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似乎还不能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行不行啊你。” 江芙收起鞭子,乜了陈见安一眼。 陈见安被她这一眼看得好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哈哈哈哈,他死了!这个杂碎终于死了!康哥、熙儿,我给你们报仇了!” 窈娘从王大虎死亡的震惊中回过神,一边大笑着,一边狠狠捶打地上的尸身。 江芙皱眉拉住她高高扬起的拳头,怕她闹腾的动静太大引人怀疑。 “晚点儿再高兴也不迟,你不是要让山贼的九族陪葬?王大虎的祖坟能不能掘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按计划行事,你去叫人,我们潜伏到山寨门口,等待时候好打开大门。” 窈娘深呼吸了几下冷静下来,抹了把脸,对江芙和陈见安两人点点头。 陈见安从尸体上拔出自己的短剑,然后打开窗户,带着江芙从自己潜伏进来的路线朝着山门口摸去。 窈娘在两人走后坐在凳子上等了一刻钟,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大喊道: “大当家遇刺了,快来人啊!” 前厅中二当家和三当家还在对峙,两人借着酒劲儿新仇旧恨一并发作,已经过了几招。 突然听到了窈娘的喊叫声,两人都是一愣。 二当家顿时酒就醒了一半,握着刀就朝着窈娘的寝室飞奔而去,老三紧随其后。 差点儿被人当众扒衣服的张松英两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二当家最先冲去房间里,一进门就看到大当家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吓得他另一半酒也醒透了。 “艹,这是那个小娘们儿的簪子,她跑不出寨子,招呼兄弟们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给大哥报仇!” 二当家从大当家的脖子上拔出江芙的簪子,恶狠狠地对手下吩咐道。 老三上前探了探王大虎的鼻息,确定他没气儿了,才暗中舒了口气。 我爹这么大一个一等功,“啪”一下就没了? “这寨子里竟然还有密道?” 江芙跟在陈见安的身后,在三尺宽的密道中灰头土脸地走着。 陈见安原本还担心她嫌弃地道全是泥土不肯进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江芙十分爽快地就跟着自己钻了进来。 “这是子言坐在三当家的位置后让人暗中挖的,从议事厅直通山门口,我们溜进门楼里想办法打开大门,等朝廷的人到了之后就能里应外合救出其他秀女们。” 这主意江芙可太同意了。 既能把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主角给救出来,又能帮她爹立个大功,她忙不迭的点头,觉得这真不愧是自己罩着的男主,很上道哦。 两人沿着地道走到尽头,最后从一个井口大小的出口爬了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高悬在正中央。 江芙扑落扑落自己头发上的土,一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泥巴城墙傻眼了。 “这密道出口在外边儿?那咱俩要怎么进去?” 这山贼的城门楼子都快赶上个小城池了,就凭他们俩单枪匹马地更冲进去就奇了怪了。 陈见安伸出食指朝着围墙上面一指。 江芙抬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道:“你是说飞进去?” “我是说爬进去!” 陈见安叹了口气,飞?她要是有这本是,刚才还用跟自己钻地道嘛! “这边的守卫都被调走了,墙里面没有人把守,我们可以翻进去。” 行叭,爬就爬,不过上面没有墙头十分光滑,没有着力点,有些不容易上去。 江芙蹦了两下,伸手量了一下高度。 “我踩着你肩膀上去。” 说完她看了一眼陈见安还在流血的伤口,顿了一下,口风一转:“要不,你踩着我肩膀上去?” 陈见安嘴角抽了抽,不是,她在就没有点儿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嘛? “让开。” 江芙从善如流往后去,陈见安助跑几步,脚下一点就跳了起来,没有受伤的左手像是鹰爪一样紧紧勾在墙头上。 他脚下一蹬就爬了上去,然后蹲坐在上面朝着江芙伸出手,将她给拽了上来。 下墙容易上墙难,上来了之后想要跳下去可就容易多了。 江芙都要不用他扶着,自己两手一撑就跳了下去。 “噗通” 一声,陈见安紧随其后跳了下来。 只是他刚一落地,不远处就亮起了火把,火光迅速移动到两人身边,将两人团团围住。 山贼手里举着火把和武器将两人团团围住,江芙看了一眼敌方人数,默默放下了手。 被围成这孙子样儿,她就是有三头六臂都杀不出去。 与其抵抗还不如省着点儿力气,回头被抓了,多吃几口敌人的饭,靠消耗粮食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你刚才说啥,这叫没人把守?你怕不是在驴我!” 江芙现在恨不得把手里鞭子勒陈见安脖子上。 陈见安抬起一支胳膊将江芙护在身后,皱眉看着将他们两人包围的山贼。 “该不会是窈娘暴露了?” 陈见安能想到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窈娘暴露,卫子言没能斗得过二当家,自己这边儿全军覆没。 但是窈娘此刻远比深陷囫囵的两人安全多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山寨大厅里。 “这寨子拢共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她一个小娘们儿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二当家踢翻了酒桌,让人把大当家的尸体抬到上位拼成床板的桌子上。 底下的人找遍了整个寨子,就是死活找不到江芙的身影,哆哆嗦嗦地站在下面,生怕当家们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都是废物!再去找,要是找不到人,我就杀了你们给大哥陪葬!” 下面的人闻言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出去继续找人。 从前上面有大当家压着,二当家从来不敢这么跟底下的人逞威风。 现在大当家死了,看着下面的小弟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老二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猛然意识到现在正是自己称王称霸的好时机,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 “山寨不能群龙无首,咱们还是要尽快选出来一个当家做主的,才能让兄弟们一条心做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老三就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完全不用维持往日的虚假兄弟情。 三当家的后腰靠在身后酒桌上,手里擦着自己的刀,冷笑一声,完全不给他面子张嘴就怼: “大哥才刚一死,你就着急篡位了?” 二当家差儿被他给噎死,那带儿野心刚发芽,就被老三一脚踩死了。 “你、你少血口喷人!” 底下的小弟是没文化,不是没脑子,闻言看向二当家的眼神都变了,大哥尸骨未寒,什么当家做主的?敢情你这二当家还做不了主么! “我不是、我没有·······” 二当家见状急了,下意识就给自己辩解。 他们出来混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要是不讲义气,那么凭你有通天的本事,底下的人也不服管。 一直在旁边惨白着一张脸抹眼泪的窈娘见二当家落了下风,眼珠子一转,趁热打铁的说道: “大当家之前就多次说起老二太过急躁难当大任,现在便是真的要选出一个当家做主,眼下也是老三更合适。” 二当家被老三跟窈娘两面夹击,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小娘们儿罢了,什么时候也轮到他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我就知道是你害死的老大!你个毒妇,看我杀了你给老大报仇!” 窈娘反应极快,做出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反咬一口。 “你放屁!你想要谋权篡位就把屎盆子往老娘脑袋上扣,没天理了,大当家尸骨未寒,你就欺负我这个寡妇,你对得起他吗!” 老二被她这出贼喊捉贼气得脑门充血,被成功激怒的他目眦欲裂地提起刀就朝着窈娘砍去。 窈娘眼皮子一跳,没先到他真敢对自己下手,急忙向后躲去。 可她的身后就是酒桌,根本无处可躲。 “噗!” 关键时刻三当家人狠话不多,挡在窈娘跟前一刀就给老二捅了个对穿。 这一下让下面的小弟惊呼出声,二当家的手下甚至抽出刀来就要上前,被身边的兄弟眼疾手快给拉住了。 二当家要杀大嫂,三当家这么做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也无可厚非。 被送了阎王殿门票的二当家更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老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亡激发了二当家的脑细胞,糊涂一辈子他的在临了竟然聪明了一回: “哈哈,原来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老二从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吐出这么一句话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窈娘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捅死老二的三当家却举着刀朝她看了过来。 窈娘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两个往哪个方向走的,带我去找!” 卫子言眯着眼,眼里带着还未散去的戾气,窈娘一哽,看他这样子可不是要去找陈见安叙旧的啊! 卫子言见她不吭声,毫不客气地举起手里的刀架在了窈娘的脖子上。 于是为包围的陈见安很快就看见卫子言押着窈娘朝自己走了过来。 陈见安看见这架势,很快就反映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利用我?” 卫子言毫不避讳的打量一下他身边的江芙,然后呲笑一声。 “呵~卫子言已经不是从前的卫子言了,倒是见安兄,你一直都没变。 这个世道太相信别人可不是件好事儿,兄弟今天就算是给你上一课。” 江芙站在陈见安身边赞同的点点头,自己也早就跟他说过了,太天真活不长,可这个二傻子不听啊。 陈见安气的脸都黑了,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匆忙跑过来的山贼打断。 “三当家的,不好了,锦衣卫带着一群士兵正在咱们山门口破门,守门的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需要支援!” 卫子言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 “锦衣卫怎么会找到咱们老巢的!难道出了叛徒?” 卫子言皱眉看向陈见安,山寨的位置自己只跟他说过,难道是他投靠了江广瑶? 陈见安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幸灾乐祸,毕竟江广瑶跟自己也不是一边儿的,但是看到卫子言那焦头烂额的样子,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对他耸了耸肩。 三个当家的死了两个,锦衣卫又杀了上来,底下的小弟吓得乱做一团。 江芙却乐了。 嘿,爹爹顺着我留下的线索找来了! 我就知道,银子总不会白花的,只要是金子,扔地上都是有用的! 卫子言是个能屈能伸的,眼前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于是一把拉住陈见安的手腕。 “不能让开门让锦衣卫进来,这寨里有不少兄弟都是苦命人,或是被官府欺压或是没了活路才投了来。 他们手上都没有人命,要是开门放锦衣卫进来,他们都要跟着人头落地!” 陈见安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帮锦衣卫,但是他现在毕竟名义上还是江芙的人,总不好光明正大跟山贼站在一头。 于是他转头看向江芙,江芙被他看得一愣。 不是,大兄弟你看我干啥? 说不开就不开了??? 我爹这么大的一个一等功,“啪”一下就没了?! 卫子言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江广瑶没的可能不仅仅是个一等功,还有这么大一个亲闺女。 他松开陈见安的手,看出他的意思,对身后的小弟一挥手吩咐道: “把她给我绑了,推到门楼上去。”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女主角小哪吒! 江广瑶是亲自带人来的,上百名身穿月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拿着火把站在外面,好像天兵天将。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难怪山贼们一个个被吓破了胆。 江广瑶穿着不同于其他锦衣卫的黑色飞鱼服,手里拿着绣春刀,英姿飒爽地站在山寨门口,出挑的容貌应着周围火把的光,俊美得不似凡人。 秀女们都被卫子言下令带到了城墙上,她们看着下面这么大的阵势,心中都燃起了希望。 卫子言挟着江芙上前一步,对着楼下喊话: “江厂首,劫持秀女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我愿意交出所以被抓的秀女。 但你要是强闯山寨,那咱们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不想跟江广瑶硬碰硬,东厂不过想要救回被抓的秀女,只要自己愿意放人,那么江广瑶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完成任务。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江芙可不像他想的那么天真,一看到自己亲爹举起手,她下意识就是侧身一躲。 卫子言话音刚落,他的耳边就传来破空声,甚至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下一秒一支小巧的银制弩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在他的耳朵上划出一道口子。 下面江广瑶收回绑着袖弩的右手,语气不屑道: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我谈条件?” 卫子言脸色白了一瞬,心里顿感一阵难看,但现在敌强我弱不得不服软,于是他咬着牙继续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愿意交出秀女,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把秀女推上门楼一个一个斩杀在你们面前。” 说完他拉过江芙推到自己面前,以防江广瑶偷摸对自己放冷箭。 自己手里有江广瑶的女儿就是最大的筹码! “江厂首,你也不愿意亲眼看着女儿死在自己面前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卫子言这货是个一言不合就敢上梁山的主儿,谁知道他不会真的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杀了江芙和秀女们泄愤? 正常人的话这个时候都知道肯定是答应他才能最大程度获利,但很显然,江广瑶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冷笑一声,面容好像雕塑一般,丝毫不接受威胁,吐出的话冷血无情: “一个女儿罢了,死了便死了,秀女也一样,死了再选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我就在这看着一个一个把她们推下来可好?” 秀女们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轻贱人命,这人难道是活阎王吗? 果然东厂厂首一如传闻中一样的狠辣无情! 陈见安站在城楼上,看着江广瑶那一脸淡漠的表情,直皱眉。 自己在江府时亲眼见到江广瑶对独生女儿百般宠爱,但是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舍弃自己的掌上明珠,江广瑶,他当真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吗? 秀女们全都吓白了脸,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就怕锦衣卫真的只管剿匪、不管救人。 陈见安有些担忧地看向江芙,不知道她面对至亲的抛弃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伤心欲绝? 但想象中少女垂泪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见江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好似十分高兴的模样。 陈见安眼皮子一跳,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竟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跃跃欲试? 江芙确实高兴,倒不是因为他爹说让人家赶紧给她扔下去兴奋,而是因为就在刚才,她隐约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叮,女主憎恨值2,成功开启女主任务,目标人物:白婉莹。 男主憎恨值解锁成功,目前男主憎恨值:10女主憎恨值:2,请宿主加油完成任务。】 就在爹爹说把秀女们一个一个推下来的时候,风中传来这句让她兴奋的话。 女主出现了! 江芙的心脏怦怦跳着,回想了一下之前见过秀女的名字,很快将视线锁定在距离自己一尺之内的白衣女子身上。 是她! 那个在马车上最先给自己递上钱袋子的女人。 同一时间,不远处江广瑶狂拽酷炫的外表下,心里也在土拨鼠叫: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女主角小哪吒!】 江广瑶之所以跟卫子言僵持,打的就是趁机将女主给找出来的主意! 秀女救出山寨之后是要送进避暑山庄的,到时候自己再想要接触到女主可就难办了。 索性刚才的逼没有白装,成功把女主给诈了出来,不过········· 【白婉莹这名字倒是耳熟,是江南制造局府里送来的那个?我倒是忘了长什么样了。】 江广瑶对女主的名字跟脸对不上号,但是他有江芙这个小棉袄。 江芙拍了拍卫子言捏着自己肩膀的手,这一举动十分自然,倒是把卫子言拍愣了。 他在心中腹诽着,自己这人质好像并没有什么身份人质的自觉。 “英雄,我爹爹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把她推下去,他肯定立马带人杀进来,不如·······” 江芙说着,伸出手指朝着身边的白衣女子一一点。 “推她!” 被点到的白婉莹傻眼了,啥啊? 讲道理,你不想下去就说不推你的事儿,非得推我?这有天理吗! 卫子言也觉得江芙这话有点儿损,不过好像还挺有道理! 要是杀了她那么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倒不如杀鸡儆猴,先弄死一个不相干的人吓唬吓唬他。 于是卫子言一把将江芙甩到身后,伸手去抓白婉莹的胳膊,将她推到城楼边缘。 白婉莹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吓得她尖叫一声。 卫子言拉着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掉下去,扬声对江广瑶警告道: “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你不撤兵我就每过半刻钟扔一个女人下去!” 白婉莹弱小无助地好像一朵在风中即将凋零的小白花,就连下面的锦衣卫跟山贼都有些于心不忍。 再一看江广瑶,他的嘴角却泛起了淡淡笑意,能不高兴吗?此刻他的脑子里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叮,女主仇恨值2】 【叮,女主仇恨值3】 【叮,女主仇恨值4】 看这仇恨值的递增趋势,作为女主的白婉莹应该是越想越气啊! 江广瑶想着再等等,让着小白花在风中飘一会儿,憎恨值许还能再涨一波。 但是他等得了,卫子言可等不了。 眼见着江广瑶没有表示,他不耐烦地一松手,白婉莹顿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就朝着城楼下垂落下去。 “等等!” 陈见安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拉住白婉莹的手腕儿,将她从城墙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白婉莹眼前一晕,感觉刚才都看见奈何桥了。 江芙看到陈见安拉住她,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冲出去救人的jio。 被江广瑶激上头的卫子言不满有人破坏自己的威严,一招手叫人拉住陈见安,紧接着就想要再扔一白婉莹,却被江广瑶叫住。 “卫姚家的。” 卫姚是卫子言父亲的名讳,江广瑶一喊出口,卫子言整个人就僵住了。 自己上了伏虎寨之后已经改名换姓,江广瑶不可能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记得你外公在常山开着书院,今日你要是敢动任何一个秀女,便是诛九族的罪名,我当即便派人去诛杀你母族。” 杀红了眼的卫子言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了冷水,他松开拉着人质的手,白婉莹十分机灵的一溜烟躲到陈见安的身后。 江广瑶有系统在手,自然知道卫子言的底细。 他仗着对方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子出身,以为他不会当真害了白婉莹的性命。 没想到如今卫子言已经沾了土匪的习气,竟然真的对一个弱女子痛下杀手,这个少年,已经不是自己当年从牢狱里救出来那个一身正气的孩子了。 江广瑶心中叹息一声,不敢再拿女主角的命去堵,只能使出杀手锏。 卫子言被人捏住了软肋,紧紧攥着拳头,不甘地服软: “你想怎么样?” 江广瑶并不打算真的抓他,再说这大半夜的,与其在这儿加班,还不如回家睡觉。 打什么打?老板也不给发绩效! “把秀女们全都放出来,把王大虎的尸体交给我,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儿。” 这要求对卫子言来说简直就是仁慈,他还以为对方会让自己打开大门进来屠杀,或者让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束手就擒。 唯独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给自己和弟兄们一条活路。 “好,我答应你。” 卫子言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立马让人给秀女们松绑,将她们送到大门口。 白婉莹像是被吓坏了,一直拉着陈见安的袖子不肯松手,江芙见状撇撇嘴,自己转身下楼。 就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余光一扫瞥到站在一旁的窈娘,慢慢停下了脚步。 “等等,我要她。” 走在江芙身后的张松英膝盖一软差点儿摔了,她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宗诶,赶紧走吧!你要个土匪婆子干什么?晚上趴你枕头边儿上叫大王吗?” 自己还是下手太轻了,应该直接给这货薅秃! 窈娘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 大当家死了,三当家心机深沉不是善茬,窈娘留在山寨里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件事不仅江芙知道,窈娘自己也心知肚明,她的美貌在大当家活着的时候是武器,大当家死后就成了催命符。 她正忧心着自己的出路,没想到江芙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贼精的山贼婆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等卫子言点头,就立马低眉顺眼地跟在了江芙的身后。 卫子言没有为难她,让江芙带着她离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不如就跟着我,正好我缺一个合心意的侍女。” 江芙很欣赏窈娘身上的这股子韧劲儿,有勇有谋又能忍辱负重,可堪大用。 眼下窈娘去留两难,正是收服她的好时候。 窈娘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下来,开玩笑,从法外狂徒一下变成在编人员,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最主要的是抱上了江家的大腿,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不同意呢! 陈见安一脸无语地看着窈娘上前扶着江芙的胳膊,就这眼力见和伺候人的功夫来看,这土匪婆子兴许还真的适合当个大丫鬟,前提是她不会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主子给掐死。 大当家跟二当家的尸体被山贼抬着,跟在秀女们的身后被送出山寨。 江广瑶十分遵守信用地在锦衣卫将人送上了马车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下山了,卫子言站在门楼上,直到看着火光慢慢走远,才松了口气。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让底下的人去收拾东西,我们尽快搬去山后瀑布那里安营扎寨!” 狡兔尚且有三窟,卫子言就是担心早晚有一天老巢会被发现,所以提前找好了另外的藏身之所。 江广瑶可不关心他们会不会跑,找到了女主的他现在可是美滋滋。 不过这种好心情维持的时间只到山脚下。 锦衣卫的队伍刚行至山下的官道前,就看到炎明熹亲自带着一辆辆宫车等在官道上。 江广瑶一看见炎明熹嘴角就耷拉下来了,本来半夜加班儿就饭,看见他这张老脸更烦了! “江大人果然不负陛下重望,这才区区几个时辰就将人质全都救了出来,既然秀女安然无恙,那就交给西厂带回去吧。” 江芙掀靠在马车壁上,听到炎明熹这话撇了撇嘴,得,又来一个抢功的。 自己爹爹出人出力救了人,这个老太监直接就想带人去邀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直缩在车厢另一边的武明玉听到炎明熹的声音,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先看车帘,朝着他哀怨婉转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叫得江芙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窈娘立马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一边系衣领一边道: “更寒露重,小姐可小心别着凉。” 江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丫鬟够狗腿,我喜欢。 外面的炎明熹见到自己干女儿安然无恙,明显神情柔和了不少,嘴上却斥责道: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看向江广瑶,眼后笑出几条鱼尾纹,绵里藏针地管他要人。 “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那就跟着咱家去皇家别院吧,皇上已经抵达了避暑山庄,就等着各位姑娘们面圣呢。 江大人今日也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咱家在就好。” 嘿,这个不要脸的。 江芙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刚才救人的时候你个老登在这躲着,现在人救出来你让我爹回去休息? 刚才差点儿打起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他回去休息啊! 不过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能插嘴,江芙有火无处发,看见趴在马车窗户上的武明玉,一伸手拉住了她的头发,给她拉了个倒仰。 “啊!你干什么!” 武明玉的头发都被她给抓乱了,回头怒瞪着她,那凶巴巴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来之前被吓得狗一样? 江芙无辜地耸耸肩,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炎总管说了你的行为举止不像样子,所以我帮你坐回来,省的让外面的人以为咱们世家女主都如此的没规矩呢。” 武明玉捂着头皮“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 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有其他人给她当嘴替冲上去了,不过可惜,这次蒋璐被吓破了胆,现在还缩在角落里打着哆嗦缓不过来。 至于张松英,不找她报仇就算不错了,武明玉看了一圈儿,见没有人出来帮自己出头,只能悻悻地坐回去,咽下这口气。 马车外的江广瑶拉了一把手里的缰绳,十分配合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让炎明熹的人来牵走拉着秀女的马车。 炎明熹露出得意的一笑,心道你东厂再骁勇又如何?在皇帝面前还不是我西厂占尽了风头! 但是下一秒他就在听到江广瑶的话后,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正巧我这边儿还有事要面见圣上,既然言总管愿意代劳,就劳烦你护送秀女走在后头,江某先行一步了。” 江广瑶说完一扬马鞭,策马就从炎明熹的马车旁擦身而过。 炎明熹傻眼了,自己亲自过来就是为了抢功的,要是让江广瑶先自己一步见到皇上,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厂公,咱们先让秀女换上宫车吗?” 手下的小太监指着锦衣卫牵过来的两辆马车问道。 炎明熹气得磨了磨牙,抬手就给小太监一巴掌。 “换个屁,给我追!” 小太监被这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见炎明熹已经率先掉头朝着江广瑶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他赶紧对身后架着马车的人说道: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陈见安架着其中一辆马车,不停地挥舞着鞭子,风驰电掣地跟在后面。 马车这一路晃悠的,比被山贼掳走时候还要颠簸。 即便如此,马车也没有四条腿的马跑得快,等炎明熹带着人赶到避暑山庄的时候,御前侍卫正牵着江广瑶的马等在大门外。 “陛下有旨,请炎总管先带着秀女去别苑安顿,有任何事情都请明日再来。” 炎明熹低着头,眼神阴郁地颔首领旨,然后一挥袖子转身带着装满秀女的两辆马车从侧门进了别苑。 陈见安微微低着头,架着马车就这么混进了避暑山庄。 秀女们等马车停稳后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炎明熹心里正烦着,不耐烦应付这些个女人,于是先让人给她们安排了住处,等明天天亮后再给她们安排礼仪嬷嬷和伺候的宫人。 只是临走之前对安顿她们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对他恭谨地点点头。 秀女的房间都是抽签决定的,江芙抽到了靠近恭房的边角院子,武明玉抽到了最靠近皇上寝殿的院子。 这要是踏马没有黑幕,江芙能把二十几根竹签全吃了。 武明玉耀武扬威地拿着手里的上上签跟在宫女身后从江芙的面前走过,江芙面上笑着,实际心里却在后悔刚才自己还是下手太轻了,应该是直接给这货薅秃! “姑娘,这附近除了西边儿有个偏房,周围都没有人。 我看这压根就不是住人的地方,肯定是那个嬷嬷故意为难我们。” 窈娘跟着婢女收拾屋子,屋子里的家居都是一股子霉味儿,可见许久没住过人了。 避暑山庄这么大,也真是难为他们还能找出这个地方来恶心人。 江芙不在意的扇着扇子,伸出手指扒拉着桌子上那盘子干巴巴的点心,嫌弃地碾碎。 这破玩意,狗都不吃。 “无妨,这是在西厂的地盘上,咱们且夹着尾巴做人,切莫让那群死太监抓到错处。” 江广瑶跟炎明熹的恩怨窈娘哪怕在山寨里,也是有所耳闻的。 闻言点点头,先将床给铺好,在用熏香熏上一遍,好让江芙先休息。 这边儿窈娘刚收拾好床铺,那边儿寝室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正准备更衣的江芙扭头一看。 好嘛,张松英正抱着被子“蹭蹭蹭”地走了进来。 “我、我抽中你旁边的屋子,那太破了,我不愿意住,跟你来挤一挤。” 江芙对她这话是半点儿不信。 就张松英那个背景,有个当贵妃的亲姐姐,能“抽”中自己旁边儿那个破房子? 可拉倒吧,再说了,谁跟她可以过来跟自己挤一挤的? “我这地方下,睡不下俩人,你回自己那屋睡去。” 张松英可不管,直接抱着被子就上了江芙的床。 那破屋子确实不是自己抽的,是找抽中屋子的小县令女儿换的,自己原本抽中的是武明玉旁边的屋子。 武明玉那人两面三刀,张松英可不像再搭理她了,未免她来自己屋子窜门,自己还得虚情假意应付她,干脆躲得远远地才好。 张松英放下被子,闻到鼻尖熏香的味道十分满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上来呀,能睡得下。” 江芙翻了个白眼,脱了外衬一屁股坐到床上,往里面拱了拱。 “让让,真占地方。” 她从张松英身下抽出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 张松英一反之前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的态度,十分听话地往里面挪了挪。 “哎,你爹今年三十多了吧?怎么看着那么年轻,倒像是二十出头一样。 说起来我之前只听说他丰神俊朗,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没想果真名不虚传啊。” “你打听我爹做什么?” 江芙躺下来,对窈娘和婢女摆摆手,让她们不必值掖了,也都下去休息吧。 两人躬身退下,关上了寝室的门。 张松英扭扭捏捏地转了转手里的被角,脸上不自觉地泛起淡淡的红晕来。 “我······我就是敬佩江厂首。” 敬佩到一提起我爹就脸红? 江芙坐起身看着她,无语地嘴角抽了抽,然后抬起一脚踹在张松英的屁股上。 “走你!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后娘??” 张松英被踹得仰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语气十分羞涩,却倔强道: “我不嫌弃你爹老。” 江芙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磨了磨牙: “我还嫌你脑子不好呢!” 真是亏他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芙跟张松英就被宫女给叫了起来,让她们赶紧洗漱好去诚明馆集合。 “姑姑,这鸡还没起呢,咱们起这么早干嘛啊?” 张松英睡眼朦胧地跟在宫女身后,脑袋一点一点地,恨不得一头栽到江芙的身上。 宫女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耐心解释道: “不早了姑娘,平时这个时间后宫嫔妃就已经出门去拜见贵妃娘娘了,若是过了寅时再去请安,便是对后宫之主不敬,是要挨罚的。” 如今后宫后位空悬,张贵妃代理后宫事宜,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头,实际却上位同副后,自然是要接受嫔妃每日朝拜。 可现在也才寅时三刻,便是嫔妃请安也没有出门儿这么早的!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诚明馆的时候,里面稀稀拉拉的已经到了几个秀女,两个手里拿着戒尺的嬷嬷正在盯着她们,不许她们坐下休息。 见又来了两个,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拿着戒尺上前,表情凶恶道: “既然来了就过来学学规矩,看看你们站没站相的样子,要是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如此失仪,那可是蔑视的大罪。” 张松英不满地反驳道: “学规矩就学规矩,可是怎么我们先来就要先学?早知道还不如拖到最后再来,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那嬷嬷眼睛一竖,怒斥道: “你们比旁人多学就是多得,如此牙尖嘴利不懂事儿,看来我说是没有用了,还是要我手里的戒尺来教你才能记得住!” 嬷嬷说着举起手里的戒尺就要打。 江芙一把顶住她将要落下来的手,将张松英拉到自己身后,乖巧地对嬷嬷笑道: “嬷嬷别动气,她被家里惯坏了,我们听话,这就过去学站姿。” 嬷嬷见她态度软,放下手里的戒尺,盯着她们站到了队伍里。 眼下天还没亮,四更天里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穿着夏装的女孩儿们一个个都冻得直打哆嗦。 几位早来的秀女原本打算着早点儿来给嬷嬷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却成了出头鸟儿,在江芙两人来的时候,就已经都快要站不住了。 “挺胸收腹,目视前方。 抖什么抖,才这么一会儿就站不住了,以后给皇上和娘娘请安的时候,要站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可比这长了去了,退站直了,别打弯儿!” 白婉莹住的地方近,是比较早过来的其中之一。 见她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嬷嬷一戒尺就抽了上去,“啪”地一声,听得张松英都牙酸。 嬷嬷打完她之后,朝着江芙这边儿走过来,她是得了炎明熹事先知会的,任务就是磋磨江芙。 她站在江芙面前,面前的少女站姿笔挺挑不出任何错处,偏偏嬷嬷扬起戒尺就抽到了她的小腹上。 这老东西够恶毒,女人都知道小腹这个位置有多脆弱,而且万一伤到子宫以后都难生育。 只怕她朝这个位置下手,想的就是让自己以后不能生育才好。 江芙眼神闪了闪,微微往后躲了躲,让她不至于打不到,但又打不实。 “哎呦、哎呦我肚子好疼啊,不行了。” 江芙突然哀嚎一声,满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嬷嬷被她那哀嚎声吓了一跳,怀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戒尺。 自己刚才打得不重啊,不至于一下就给她打坏了吧? 张松英见状赶紧蹲下来扶着她,语气焦急道: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被打坏了?哪里疼?” 见江芙好像疼得脸都白了,她扭头愤怒地瞪着嬷嬷,让她赶快去请太医。 嬷嬷见她疼得厉害不似作伪,便叫一旁的小宫女去叫太医。 只是这避暑山庄了一共就两个太医,昨夜里小皇子风寒发热都被张贵妃叫走了,现在去请也不一定能请得过来。 江芙一脸虚弱地让张松英去扶着自己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拉着张松英的手,呜呜唉唉地念叨者肚子疼。 “嬷嬷下手也太狠了,这是打坏了吧?” “肯定打坏了,嘶~看着都疼,你看她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其他秀女看着江芙的样子纷纷交头接耳地低声嘀咕。 但别说江芙了,就连说话的秀女自己嘴上也没什么血色,冻得。 嬷嬷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觉得真是邪了门儿,自己打过那么多宫女,劲儿都是拿捏好的寸劲儿,看来没有大碍,但是身体却能被伤到。 怎么这一下不轻不重的,反而把人给打坏了,怪只怪她这身子骨也太不结实了。 “全都把嘴闭上,规矩学不好倒是会嚼舌根,都给我站好了,继续学!” 嬷嬷让张松英照顾江芙,自己重新去教训其他秀女,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秀女们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武明玉跟蒋璐住得近,两人是一起来的,很显然她们就是掐着点儿来的,两人才刚一进院子,外面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言厂公到~” 听到炎明熹来了,江芙一抬头,脸上哪还有痛苦的表情? “我好了,扶我起来吧。” 她扶着张松英的胳膊站起来,回到秀女的队伍里。 嬷嬷傻了眼,刚才还疼的直不起腰来,言厂公一到她就好了? 这要是还看出来她是装的,那嬷嬷就成傻子了! “你、你这秀女太过刁钻!” 江芙提起裙摆对她微微屈膝,像是在感谢她对自己的“赞扬”,嬷嬷差点儿被她这挑衅的动作给气仰过去。 这时候炎明熹带着人前呼后拥地走进院子来,嬷嬷只能偃旗息鼓,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好死不死的,一个来晚的秀女急急忙忙往这边儿赶,差点儿撞到炎明熹的身上,被他身边的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大胆!” 那秀女被呵斥声吓到了,抬头看到院子里这阵仗,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着急赶路没看到公公,还请公公恕罪。” “噗·····” 秀女话音刚落,江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抬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姑娘真勇啊,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管炎明熹叫公公,这不是活腻了么! 果然,炎明熹那个老太监面容一僵,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语气阴冷得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道: “呵,咱家派人交代你们寅时之内要赶来,你却拖到卯时一刻才来,如此不把咱家放在眼里,那今儿个咱家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来人,杖责二十。” 那秀女连日折腾又受了惊吓,着实身体不适起不来床,说是坏了规矩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人敢站出来帮她求情,只能看着炎明熹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一抬,两个小太监上前将她按住。 “不用拉下去了,就在这儿打!” 他一说完,那秀女登时瘫软在地上,吓得魂儿都没了。 后宫杖责为了不打死人都是打在屁股上的,尽量避开腰腹。 杖责二十下不算太重的刑罚,趴在床上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不过杖责是要扒了裤子打的,拉下去刑房打还好,大庭广众之前受刑,跟毁了一个姑娘清白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们之后是要面圣的,现下挨了打只能带在房间里养伤,基本上就跟成为后妃无缘了。 千里迢迢来参加选秀,结果被拔了裤子挨顿打就回去了,这话好说也不好听啊。 秀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挣开按着自己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使劲儿给炎明熹磕头。 炎明熹看都不看一眼,不耐烦地让小太监赶紧行刑。 “进了后宫就要守后宫的规矩,坏了规矩轻则罚俸该打,重则丢了性命。 这皇帝跟前可不比你们自个儿家里,有半点儿差池都是要掉脑袋的,即便你们是进宫拣选的秀女是未来的娘娘,在皇上面前那也是奴才。 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才能留着性命走得长远,都听明白了吗?” 炎明熹处置了那名秀女,为的就是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在这后宫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以后就算得了皇帝的青眼,那也要牢牢扒着自己才能在后宫过得好。 秀女们平时都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闻言纷纷点头应道: “是。” 杖责声跟秀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炎明熹满意地看着她们被吓得发抖的样子,对两个嬷嬷一招手,让她们带着秀女下去验身。 进宫验身不稀奇,在民间初选的时候大家也是验过身的,可是这次炎明熹安排的却有些不一样。 这次是每个人单独由嬷嬷带着进房间验身。 第一个秀女进去之后,约莫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房间里就传出女人的尖叫声。 秀女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她叫得这么凄惨。 不一会儿,被带进去验身的秀女挣开嬷嬷的拉扯,衣衫凌乱地跑了出来,跪在炎明熹的面前。 “厂公明鉴,奴婢本是完璧之身!是她、是嬷嬷下手太重才见了红啊!求厂公明鉴!” 这女人哭得凄惨,其他秀女见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 让嬷嬷用手进去验???? 那岂不是一个轻重掌握不好,就如同面前的女人一样被破了身,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江芙眉头一皱,看向炎明熹的眼神满是厌恶。 真是亏他能想出这个损的招儿来! 炎明熹就是大灰狼 “咱家都是按规矩办事儿,虽然可怜了你,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炎明熹淡淡地说着,从怀里拿出秀女名册,将那女人的名字给划掉。 身后的小太监接过册子看了一眼,高唱道: “两广总督之女,潘月文淘汰!” 还不到一个时辰,在炎明熹的手里就淘汰了两名秀女,现在参选人数从二十个人一下变成了二十人。 江芙咂舌,这老贼比山贼都凶残,杀人不见血,难怪从小爹爹就教导自己炎明熹就是大灰狼,是真坏啊。 潘月文哭喊着被小太监给拉了下去,底下众人心有戚戚。 下一个被叫到验身的人是白婉莹,她被点到名字的时候一脸的绝望,拉住自己身边的武明玉不肯撒手。 “我不想去,我害怕·····” 嬷嬷拉着她的胳膊见拉不动,狠狠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白婉莹也是硬气,胳膊都被掐青了,硬是忍着没叫出声儿来。 武明玉嫌弃地扯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潘月文跟白婉莹都是花容月貌、秀女中的翘楚,炎明熹最先拿这两人下手,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向武明玉的眼神全都变了,知道炎明熹这是在给她铺路呢,也不知道下一个谁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就连跟她关系最好的蒋璐都咬了咬嘴唇,心中一阵恐惧。 江芙可不能让给白婉莹被淘汰! 若是淘汰她就要回江南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爹爹怎么刷她的憎恨值? 就在两个嬷嬷架着白婉莹生拉硬拽要往屋子里去的时候,江芙清了清嗓子,再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站出来,拦住了她们。 “言总管,这一届秀女一共二十八人,中途被山贼劫掠便折损了不少,眼下又折损了两个,要是最后就剩下那三瓜俩枣的陛下拣选,恐怕不合适吧?” 教导嬷嬷听到江芙对炎明熹的称呼就是眼皮子一跳。 她虽然没直接叫公公,但是总管这俩字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但是她聪明就聪明在,这两字既恶心了炎明熹,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炎明熹见是江广瑶的女儿,呲笑一声。 “怎么,江姑娘还以为这是你们江府?在这儿你说了可不算,我说验,就得验!” 不仅要借着验身除掉容貌姣好的秀女,就连江广瑶的女人他也要一并除掉! 炎明熹只要想到江广瑶知道女儿在自己手底下会毁了清白的表情,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总管误会了,我只是好意提醒,我爹爹昨夜从山寨出来之后从我手里拿走了秀女名册,想必昨夜已经呈到了陛下面前。 我只是担心万一陛下要是看中了哪位姐妹,一问发现这人在总管手底下筛掉了,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不悦?” 他有张良计,江芙也有过墙梯。 她早就猜到炎明熹这个狗东西没有好心眼子,一旦到了他的地盘肯定会对秀女们不利,于是干脆先下手为强,昨晚抽空将秀女名册交给了爹爹。 为的就是让秀女们在陛下面前混个眼熟,就算陛下记不住这么多张脸,先把数字先报上去也行。 回头皇帝一看,怎么东厂费劲儿救下来的秀女到你西厂手里溜达一圈又少了几个?难不成西厂堪比土匪窝不成? 嘿,那可就有意思了。 炎明熹闻言脸上得意的表情一顿。 他就是仗着秀女名册都握在秀女跟西厂的手里,才敢肆无忌惮地帮干女儿排除异己,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将名册给泄露了出去。 肯定是江广瑶那个畜生提前给自己挖坑! 他眯着眼看着江芙,见她那不慌不忙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跟她那个死爹一样招人烦。 “你们是进过山贼窝的,谁能保证没有被山贼糟蹋过?皇家血脉事关重大,必须要验得清清楚楚! 你这丫头百般推脱,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芙可不是那种一被质疑就急着自证的蠢货。 她笑着摇摇头,也不跟他犟,直接退回去,伸手在后面掐了一把张松英的后腰。 张松英被她掐得“嗷”一声,一步就窜出去了,大家瞬间将目光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揉着自己的后腰,心中暗骂一句,还是对上炎明熹的目光道: “厂公要是对秀女的清白没信心,那干脆全都送回去重新选就是了。 要是按照您的法子来,即便是验明了正身也难保陛下心里犯膈应,还不如让我直接禀告贵妃,问问看她这后宫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有后台的人说话就是硬气,你丫的爱选不选,要是这么恶心人,老娘可要回家了。 炎明熹并不想跟张贵妃作对,本就不打算继续动手了,见张家人跳出来说话,干脆就坡下驴。 “小皇子身体不适,这点儿小事就不用惊动贵妃娘娘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变换成灰盆验身吧。” 烟灰验身就是用细细干灰铺放余桶之内,让女子解了下衣坐于桶上,嬷嬷用绵纸条栖入鼻中,要她打喷嚏。 若是破身的,上气泄,下气亦泄,干灰必然吹动;若是童身,其灰如旧。 历来朝廷选妃,都用此法。 嬷嬷指使人去拿了烟灰盆儿,炎明熹心里惦记着秀女名册的事儿,交代嬷嬷仔细查验之后就匆匆走了。 炎明熹走了,他的狗腿子可还在呢。 江芙和张松英让他吃了憋,两个嬷嬷卯着劲儿想要讨好炎明熹还找不着机会,这下正好收拾了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回头能在厂公面前邀个功。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嬷嬷气势汹汹地朝两人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张松英的胳膊。 可刚拉上她的手腕儿,就感觉手上一痛。 嬷嬷条件反射地收回手,狐疑这丫头胳膊上长刺儿了不成? 一抬头,发现张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雪雁手上戴着带刺儿的扳指正收回手,刚才是她扎了自己。 张贵妃驭下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这铁扳指她身边儿的婢女人手一个,不管是掌嘴嫔妃还是下人,那都是一巴掌下去就见血的。 “王嬷嬷,我们娘娘说了,她这胞妹自幼在家被宠坏了,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嬷嬷多包涵。” 雪雁是有品级的大宫女,王嬷嬷在她面前也要礼让三分,她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 “是是,姑娘说的是。” 雪雁满意的点点头,扭头从后面小宫女手里接过食盒,带着张松英跟江芙两人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展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是贵妃娘娘用的点心,娘娘惦记您舟车劳顿,特意让奴婢送来的,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张松英趾高气昂的看了王嬷嬷一眼,拉着江芙坐下了,伸手给她拿点心吃。 雪雁看到她的动作一挑眉,但是也没说什么,她是奴婢,不能当众扫了自己家姑娘的面子。 江芙也不客气,笑着对雪雁点头道谢之后,便吃了起来。 王嬷嬷敢怒不敢言,只能由着她们俩好似春游似的坐着吃点心,转身先去调教其他秀女。 江芙在王嬷嬷和雪雁离开后,吃着糕点将窈娘叫了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 窈娘点点头,在下午秀女们开始学习的时候,她偷偷从诚明馆溜了出去。 有了站张贵妃的撑腰,嬷嬷们不敢太过针对江芙,谁让贵妃的妹妹护着她呢。 即便如此,一天的高强度训练也把娇滴滴的姑娘们累得不轻,晚上回到住处之后,张松英晚饭都没吃,喝了两口汤就埋头睡了。 江芙在她熟睡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窈娘叫到门外。 “可找到他了?” 窈娘将一个暖手炉塞到江芙手里,点点头道: “找到了,他现在跟车夫和侍卫们一起住在下人房里,不过奴婢今儿没见着他,听同来的车夫说他最近跟山庄里厨房的伙计关系很好,今儿下午就帮人家去侧门搬菜来着。” 知道陈见安没什么事儿,江芙也就安心了,这人倒是个会来事儿的,才短短一天,连朋友都交上了。 另外一头的承德苑里,炎明熹正在给皇帝研墨。 皇帝手里拿着秀女的画册子饶有兴致的翻看,在翻到江芙这一页的时候,停下来了翻阅的动作。 “这就是江爱卿的独女吧?长得倒是像她的父亲,都是容貌出挑的。” 炎明熹正给皇帝倒茶的手一抖,茶水差点儿满溢出来,心思百转,开口试探道: “是,江大人的样貌放眼整个明夏也是翘楚,陛下若是喜欢,今儿便传召她来侍寝?” 皇帝放下手中的画册,淡淡说了声“那倒不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话锋一转,不愿在秀女的问题上多说,转而问起前朝的事情来。 “边关那头如何了?” 炎明熹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堆积得小山一样的奏折里战场边关的急报,呈给皇上。 “回皇上,新将军已经到任,但是······霍家军似乎并不听从新将军指挥。” 皇上拿起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轻笑一声将奏折扔到桌子上。 “正常,霍家军是霍将军的嫡系,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收服的。罢了,加派人手去营救霍将军吧,这些个年轻的小将军到底是扛不住事儿。” 炎明熹颔首应是。 “奴才遵命,刚才净事房送了绿头牌来,不知道陛下今日想去哪位小主的院子里歇息?” “去看看贵妃吧。” 皇上说完起身准备摆驾贵妃的院子,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呢,一个小太监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磕磕巴巴地禀报: “启禀皇上,霍、霍将军的女儿霍婷芳,刚被发现暴毙在奉清阁,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闻言脸色一变,扬手将手里的手串摔到小太监的脸上。 “大胆!去查,我倒要看看谁竟然敢在御前行刺。” 鬼遮面 霍婷芳是被值夜的小宫女发现死在自己房间里的。 皇帝一声令下,西厂的人提着宫灯风风火火地去抬人,霍婷芳住的地方本就里江芙的院子近,这动静惊动了本来睡眠就浅的她。 她顺着窗户看到外面的亮光,心中一跳,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今儿是窈娘在外面值夜,外面的动静让她也警惕起来,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 江芙关上窗户,起身下地。 “进来,帮我梳头更衣,看来今天晚上又有热闹了。” 窈娘很快端着热水进来,江芙洗了把脸,转头看见张松英还在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样,吵都吵不醒。 她的嘴角抽了抽,打湿一张帕子递给窈娘道: “去把那个死猪给我烫起来!” 张松英跟江芙一个房间,也算是遭老了罪了。 很快霍婷芳的尸体就被抬到了承德苑,尸体上被盖着一块白布,被放在了院子门口的过道上。 连同尸体一起过来的还有听到了风声的张贵妃,作为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仅仅比上帝慢一步罢了。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绣牡丹花的绸缎袄裙,飞扬入鬓的眉毛微微颦着,鲜红的嘴唇一掀就吐出担忧的话语: “臣妾听闻出了人命,担心陛下您的安全,急忙赶过来看看。” 张贵妃一进门行礼之后就拉着皇帝的手上下查看,炎明熹被她挤了一下,默默往后退开了两步。 皇帝见她关切的模样心中感动,揽着她的肩膀安慰: “朕没事儿,死的是个秀女,正好你来了,跟朕一起看看吧。” 说完牵着张贵妃的手一起来到院子里,小太监见皇帝出来,连忙跪在地上禀报: “启禀陛下、娘娘,尸身已经抬来了,不过这秀女的死相可怖,小心别污了陛下和娘娘的眼睛。” 皇帝皱眉,看着小太监掀开了盖在她脸上的白布。 布一掀开,只见女尸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紫黑色的纹路,眼珠子凸起瞪得老大,脸上被抓出好几道血痕,露出来的脖子已经被抓烂了,可见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 张贵妃没见过这么凄惨的死相,尖叫一声缩到皇帝的怀里。 炎明熹赶紧一个箭步上前重新把白布拉起来,指着尸体语气笃定地说道: “是鬼遮面!” 张贵妃闻言从皇帝怀里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鬼遮面是什么?” 炎明熹颔首解释: “这是一种无药可解的奇毒,中毒者全身奇痒无比,从内脏开始腐烂,从发作开始最多一刻钟就会死去。 死者脸部出现密密麻麻的花纹,像是被绣花的纱布遮住了一样,因此得名鬼遮面,是南疆特有的毒药。” 炎明熹说到这里停顿住,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表情后继续道: “据奴才所知,这个朝廷上下,只有江大人曾经去到过南疆,也是巧了,江大人的女儿正巧住的距离霍姑娘最近。” 听闻此事可能涉及江广瑶,皇帝的脸色变了变。 炎明熹见皇上没吭声,眼神暗了暗,开始煽风点火: “霍将军生死未卜,他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死在了皇家的地方,这不明摆着动摇军心吗! 此事陛下一定要严查,不仅是还霍家一个公道,也是给霍家军一个交代啊。” 这下算是把皇帝给架上去了,不彻查都不行。 皇帝捏了捏鼻梁,脸上写满了烦躁,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安宁。 “罢了,去把人都带上来,朕亲自来审。” 炎明熹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亲自带人去江芙的院子抓人。 张贵妃温柔小意地靠在皇帝怀里,抚了抚他的胸口,柔声劝慰道: “陛下别动气,臣妾准备了红豆汤,不如先进去一边吃一边等吧?” 正常人谁刚看见这个恐怖的尸体之后还能想吃得下去?而且还是血红血红的红豆汤,多晦气啊! 避暑山庄里的宫人纷纷低下头,害怕皇上突然发怒,同时心中不解,怎么贵妃娘娘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但显然人家能当贵妃是因为知道怎么讨皇上开心的,只见陛下闻言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正好朕也饿了,端进来吧,爱妃陪着朕用一些?” 张贵妃的胃里还在翻江倒海,但是闻言却丝毫没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娇嗔道: “陛下亲手喂的,臣妾就吃。” 皇帝朗笑着拦着张贵妃进了书房,后面的婢女拎着食盒跟了进去。 江芙是穿戴整齐等着炎明熹的,所以很快她就被带了过来,为显公允,炎明熹还装模作样地将其他秀女也都一并带来。 一众秀女中只有江芙跟张松英穿戴整齐,其他人都衣衫不整的,还有几位头发都没来及梳,就直接披散在背后。 张贵妃一见她们这仪容,顿时心里就乐了,她摸了摸自己涂着丹蔻的长指甲,居高临下训斥道: “教导嬷嬷没有教过你们面见陛下的礼仪吗?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今儿个姐妹们第一次相见,做姐姐的就教教你们规矩。 衣衫不整者回去每人手抄两百遍金刚经,在甄选结束后交到本宫的手里。” 两百遍的金刚经,就算从不眠不休三天也抄不完! 武明玉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儿,鞋子也慢,一听说抄书脸就苦了起来,同时恨恨地等着江芙,怎么她的命那么好! 后宫的事儿皇上不管,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江芙身上停留了几秒。 很奇怪的,江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好像被什么危险的动物盯上了一样,汗毛都竖起来。 “你住在霍婷芳的隔壁,今晚可曾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芙跪在地上如实对皇帝回道: “回陛下,臣女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安寝了,未曾听到什么动静,也未曾出门。” 皇帝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张松英。 贵妃罚完了秀女之后本不欲说话,打算袖手旁边看热闹,但是见皇帝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亲妹妹身上,她的秀眉微皱,开口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对江芙问道: “鬼遮面这毒你可曾听过?” 听到鬼遮面这几个字,江芙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自己! 江芙点点头。 “曾经偶然听爹爹提起过,据说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十分罕见,非千金不可求。” 这回答就十分巧妙,并不否认这毒药难得,但是又说千金可求,只要有心肯花钱是完全可以弄得到的。 贵妃听到她的回答后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皇帝也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炎明熹见状抿了抿上前,准备直接把下毒的帽子在江芙脑袋稳当了。 “江姑娘,现在咱们怀疑给霍婷芳下毒,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希望你不要耍小聪明,如实交代。” “不可能!江芙昨天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去给比人下毒!” 张松英听到有人指责江芙下毒可不干了,一张嘴就扬声给她作证。 她这一举动让坐在上首的贵妃娘娘敛着眉遮住眼里的不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摆着就是东西二厂在斗法,她一个局外人一头撞进来干什么?没得还要连累了自己! 但是妹妹已经牵扯了进来,张贵妃又不能不管,于是淡淡帮腔一句: “住得近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光凭一个毒药就给人顶罪,未免太过草率了。” “娘娘有所不知,不仅仅是毒药,这是奴才派人在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江小姐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炎明熹说着呈上一个月白绣着绯色蝴蝶的荷包,这荷包一看就是姑娘们装碎银子的钱袋子。 可这上面也没写名字,怎么认定是江芙的? 张贵妃看了看荷包,虽然疑惑,却也知道炎明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没有再贸然开口,而是将荷包递给皇帝,转头悄悄对站在身边的雪雁吩咐了几句。 “陛下,那不是臣女········” 江芙的所以荷包跟手帕必然会在角落里用金线绣一朵小小的芙蓉花,现在炎明熹拿出来的荷包根本就不是她的。 可她的话说了一半,瞳孔微微一缩,突然想起来,这却是不是自己的荷包,是在去山寨的马车上白婉莹给自己的荷包! 她咬了下嘴唇,咽下后面想要说的话。 不能反驳,如果将白婉莹拉进来,那么她必死无疑! “怎么?江小姐没有话要辩解,要便是认罪了?” 江芙看他那胜券在握的样子简直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气他找人偷了自己的东西栽赃陷害,笑他偷错了东西都不知道,偷个不知道谁的荷包就来丢人现眼。 偏偏他瞎猫碰到死耗子,偷得这个错荷包让自己哑口无言。 江芙咬着嘴唇,现在情势对她很不利,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撇清关系舍了白婉莹,这样一来不知道会给爹爹造成什么影响。 另外一条路就是认下罪名,但是如此一来,自己可就真的性命堪忧了。 该死的老太监! 江芙心中恨恨地骂道,一时两难。 炎明熹见她无从辩驳,正准备乘胜追击直接将她押入大牢,这时候门外却突然出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启禀陛下,外面有个车夫,他自称住在霍小姐的院子旁边的马房里,事发之前曾见到有可疑人士进入过霍小姐的院子。” 有证人? 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转机,张贵妃不等皇帝反应,率先开口: “宣他进来。” 证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低着头走进来,他身上穿着灰黑色的粗布麻衣,虽然低着头但是身形挺拔。 他走到院子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态度不卑不亢道: “参见陛下,奴才晚饭后从伙房出来的时候,确实曾经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霍小姐的院子,但是天太黑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是看身形,肯定不是个女人。” 这一句证词虽然不能完全洗清江芙的嫌疑,但是至少能解她的燃眉之急,让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一些。 要不然看刚才炎明熹那架势,能直接逼着皇帝给自己定罪了。 江芙呼了口气朝跪在地上的男人看去,在看到他的脸时眼皮子一跳。 卧槽,陈见安???? 先把武明玉抓起来打一顿,就什么都清楚了 “哦你一个马夫,无端端的盯着秀女院子做什么,且你区区一个江家带进来的奴才,证词做不得数。” 炎明熹一口否定陈见安的证词,并不拿他当回事。 明夏有法律规定,自家贱籍的奴才不能作为证人给主子辩解,因为主子判刑奴才连坐,所以奴才大多会为了自保做伪证。 陈见安张嘴欲辩,却被炎明熹打断,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皇·····” “皇上!这奴才私自窥探秀女宅院,理应拖出乱棍打死,以正视听!” 江芙急了,这要是打死了陈见安,不就把自己全家一锅端了么! “皇·····” 炎明熹同样不给江芙说话的机会,声音提高了八度,盖过她的声音抢先道: “皇上!现在证据确凿,应该立刻把她拉下去关进天牢。 陛下也该乏了,不如就把她交给西厂处理,您跟娘娘先回去休息吧。” 不是,你有病吧??? 江芙被他噎得难受,不就是仗着自己声音尖细声调高么。 大人欺负小孩儿,好不要脸! 皇帝的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只有在不耐烦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炎明熹见状就知道成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儿······ “谁说他是贱籍的?” 就在江芙心急如焚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让她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下一秒,江广瑶穿着黑色蟒袍大步走了进来,朝着跪在地上的炎明熹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脚步不停地走到桌案前单膝跪在地上。 “哎呦~” 炎明熹屁股一疼,差点儿朝前面扑个狗吃屎。 江广瑶好似这才注意到他一样,诧异的回头道: “不好意思啊言总管,着急给陛下请安,没看见您。” 嘴上道着歉,心里却解气的嘀咕着: 【踢的就是你,让你欺负我闺女!】 江芙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委屈,明明刚才面对皇上也能镇定自若,偏偏这会儿自己爹爹来了,那些压抑的委屈才慢慢冒出了头。 那么大个人还能看不见? 张贵妃用手帕挡了下脸,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广瑶不等炎明熹反应,转回身一拱手,满脸刚正不阿地对皇帝说道: “陛下,臣听闻竟然有人敢在御前行刺,立马就赶来了。 这个事儿绝对要严查到底,今天敢在偏远毒杀秀女,明天就敢在正院谋害皇上了!” 江厂首是懂连坐的,瞬间后宫命案升华成了谋逆造反案,谋逆这么大的罪,东厂可就不能做事不管了! “江大人这么说未免太杞人忧天了,还有你说他不是贱籍是什么意思?咱家记得这人可是你们江家的车夫,不是奴才还能是什么?” 炎明熹一只手伸到后面悄悄揉了揉刚才被踢到的地方,看着江广瑶眼神阴恻恻地问道。 江广瑶拉了一把陈见安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对皇帝介绍: “此人姓陈名见安,是礼部侍郎陈明杰的二公子,因为机缘巧合暂时帮小女赶车,所以他的证词完全是可用的。” 陈见安被江广瑶拎着,不太自在的对皇帝一拱手,认同了江广瑶的说辞。 江广瑶随手把他一扔,继续道: “臣认为,此事颇为蹊跷,言总管说交给他们西厂去办,可这事儿本就是在他们西厂的眼皮子底下出来的,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内鬼? 冤了小女倒是不要紧,可要是放过来赶在御前投毒的歹人,那岂不是置陛下跟娘娘于危险境地吗?言总管说下官杞人忧天,但若有陛下真有什么闪失,言总管你能负责吗?” 炎明熹怒瞪着他反驳: “你血口喷人!” 皇帝打了个哈欠,抬手让他们全都闭嘴。 “两位爱卿全都言之有理,既然此事东西二厂都不便插手,那朕就认命陈二公子为钦差大使,负责这件案子。 陈二,朕给你十二个时辰,要是能破案,朕重重有赏。但若是查不出来,那就只能拿她下狱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很正常,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蚌会是陈见安。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见安愣了两秒,果断磕头谢恩,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广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如果陈见安查不到结果,岂不是自己女儿就要成为替死鬼 他还欲争取,但皇帝明显不欲再纠缠下去。 江广瑶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陈见安的男主光环能够罩得住,要不然他就跟这该死的剧情和男主同归于尽算了! 皇上牵着贵妃回去休息,秀女们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江广瑶怕炎明熹耍心眼儿,留下几个人给陈见安差遣,自己无召不便在避暑山庄多留,嘱咐了江芙几句就先行离开。 江芙打发了张松英,自己跟在陈见安身边调查真凶。 他们时间有限,不得不立马行动起来。 “你真的看到有人进了霍婷芳的院子?” 江芙提着裙子走在陈见安的身边,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胡说八道的。” 陈见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时那种情况,不这么说,她个没心没肺的就要被拉走打死了。 江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不错哦,少年很有前途嘛。” 走进官场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不过没有那个可疑人的话,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要是让江芙用刑她是行家,但是查案,她可不在行。 陈见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先去看看霍小姐的尸体。” 霍婷芳的尸体还在放在承德苑的大门口,尸体上面的白布被风吹掉了一半,露出她肿胀的腰身和青紫的手指。 江芙走过去蹲在地上,抬手将剩下一半的白布也给掀开,托着下巴打量着她的脸。 “还真是鬼遮面,难为那个老太监了,这么难搞的毒药也被他给搜罗了来。” 能在避暑山庄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自己的荷包,还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给霍婷芳下毒,除了西厂简直不做他想。 陈见安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偏偏死的是霍婷芳,所以西厂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江芙,还为了霍婷芳交给自己的秘信! 那么勾结外敌,害霍将军被俘的真凶也呼之欲出······· “这毒鲜少出现在中原,所有很多人不知道,它的潜伏期其实很长,至少要12个时辰才会发作。” 江芙打断了陈见安的沉思,对他说起这毒的药性来。 她爹爹手里还真有这东西,不过平时宝贝的很,舍不得用。 陈见安神色一敛,推算了一下时间。 “根据霍小姐毒发的时间来看,她在山寨的时候就已经中毒的。” “在山寨里中毒,那下毒的人肯定是哪一个秀女。 呵呵,要我说,先把武明玉抓起来打一顿,就什么都清楚了。” 平民秀女可搞不到这么稀罕的毒药,要说是谁下的毒,可不是武明玉的嫌疑最大么! 当初在山寨的时候装得弱小无助、吓得要死的样子,竟然还有时间给旁人下毒,还真是小看了她。 陈见安摇摇头。 “捉贼捉脏,不管怀疑谁,我们都要先找到证据。” 江芙撇撇嘴,行吧,那找吧。 陈见安仔细地观察了霍湘君露出来的皮肤,他拎起霍婷芳的手腕儿,看着她往外翻出来的指甲。 指甲里卡着的都是抓破的皮肉碎屑。 “等等,你看她的指甲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江芙一把抓住陈见安的手举起来,借着月光观察霍婷芳指甲里的东西。 陈见安被她抓得有些不自在,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你瞧,这些白色的粉末是什么?” 陈见安闻言不顾上男女授受不亲,抬头看着指甲缝里细小的白色粉末。 那粉末十分细腻,好像女子用来擦脸的香粉。 陈见安派人去取了一根银针,将那些粉末给挑了出来,放在纸上仔细分辨。 “是土茯苓粉的味道。” 土茯苓的味道很大,很容易辨认,这种药粉一般都是用于治疗湿疹和恶疮的,宫里太监普遍都用。 太监居住的环境大多幽暗潮湿,加上生活习惯很容易生恶疮。 鬼遮面毒发后才会开始全身瘙痒,这些粉末说明在霍婷芳毒发的时候,她的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竟然还真让你给蒙对了,真的有人进过她的房间,我们只要能查清那人的身份,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江芙也想到了这一点吗,合掌一拍,拉着陈见安就站起来往霍婷芳的院子跑。 两人一路来到霍婷芳住的院外,这院子看起来比江芙院子那篱笆墙强多了,至少四周都有围墙,看那个高度一般人也翻不上去。 两人从正门进去,发现这院子是个独门独院儿,只有前面一个大门。 如果有人进来又等到霍婷芳毒发身亡后又离开的话,宫女和巡逻的侍卫不会没有发现的。 霍婷芳的卧室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她在毒发时候打翻的茶壶跟茶杯。 陈见安从卧室里面出来,顺着墙根绕到了房子后面,房子后面种着几株青翠的竹子,他拨开竹子往里面走,惊讶地在房后墙面上看到一扇小门。 他招来在这个院子伺候的小宫女询问道: “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小宫女看了一眼那门,恭敬地回道: “隔壁的院子里住的一位先帝嫔妃,她早些年曾经夭折过一个下皇子,从哪之后神志就有些不清了。 这两个院子原本是互通的,但是太妃发病的时候经常跑到这个院子发疯,所以这角小门就被锁了起来。” 陈见安伸手推了推门,果然没有推开,门被从另外那头锁住了。 “带我们去对面的院子里看看。” 从后面走过来的江芙对宫女吩咐道,如果有人来过又走了,那么这个小门无疑是最好的逃生通道! 小宫女不情愿地颔首,领着两人朝对面的院子走,看她的表情好像对面院子里住的是什么藏东西一样。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抱你孩子跳井了! 皇帝晚上跟着贵妃走了,却没有宿在贵妃的寝室,而是去了偏房,宠幸了一个贵妃提前安排好的小宫女。 贵妃在偏房熄灯后,让人将张松英给叫了过来。 “你疯了,帮那个女人做什么?” 一晚上被弄醒两次的张松英已经佛了,干脆放弃抵抗,坐在张贵妃下首打着瞌睡。 张贵妃见她没回话,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这一下是用了力气的,那白嫩的小脸儿一下就被掐红了。 张松英“嗷”的一声,捂着脸打起精神来,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回道: “姐姐,江芙人很好的,她是我的朋友。” 张贵妃气得伸手戳着她的脑袋。 自己这个妹妹就是块朽木,但凡有那个江家的丫头半分聪明,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操心。 “那么多秀女她为什么偏偏给你做朋友?还不是因为你是本宫的妹妹,在这避暑山中江广瑶鞭长莫及,她想着榜上你好躲避炎明熹的暗害! 你看这连日来可不是靠着本宫的庇护才过来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心眼儿!” 张松英噘了噘嘴,就算江芙利用自己又怎么样,她救了自己可是事实,而且也是自己非要搬过去跟她一起住的,她并没有算计过自己。 就算她接近自己有目的,也总比那个武明玉强,平时跟自己姊妹情深,关键时刻拿自己挡刀,这种人才最可怕! “啊!” 张松英正在心里嘀咕着,突然听到一阵女人惨厉的惨叫声,吓得她一激灵。伸头就朝外面张望。 “什、什么声音?好像个是从偏院传出来的。” 张贵妃一皱眉,厉声喝道: “不该问的别问!你收拾收拾,我会尽快安排你淘汰。 皇帝他·······总之你记得,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回去之后我会让爹娘尽快给你安排一个好人家。 让雪雁送你回去,记得,以后别跟江芙走的太近。” 说完就让大宫女将她给送了回去。 张松英在经过偏院的时候,探头探脑的想要往里面看,被雪雁一把给按住了,拉着她径直走出了大门。 回去的路上正巧遇到从霍婷芳院子里出来的江芙跟陈见安,顾及到雪雁还在身边,她对江芙挤了挤眼睛就走了。 江芙摇头失笑,自己都“杀人犯”了,这丫头还不知道跟自己保持距离呢,难怪之前被武明玉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姑娘,到了。” 小宫女将两人带到一处院外,并不往里走,指着院门对两人道。 那院子的围墙比霍婷芳院子的还要高出一截,看墙面的颜色,上面的一尺高好像是后加上去的。 从外面看这里不像是什么院子,倒像是个监狱似的。 门口的杂草丛生,除了一条一人同行的小道上被踩的什么野草外,周围看起来十分杂乱,可见平时也很少有人外出。 “这院子平时除了负责照顾太妃的太监和小宫女之外,平时都没有什么人走动,太妃不喜欢见陌生人,恐怕问不出什么。” 小宫女不愿意进去,在门口对江芙两人劝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江芙嫌她聒噪,摆摆手让她走了,然后对陈见安一仰下巴,示意他去叫门。 陈见安认命地充当小厮上前拉着门环敲了敲,他这都钦差大臣了,江大小姐使唤自己还跟使唤儿子似的。 “铛铛铛!” 敲门声一落下,里面就响起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听那轻快的声音,好似体型轻盈的姑娘。 很快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瘦小的宫女出现在门后面,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陈见安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就要关上门板。 陈见安反应极快地伸手挡住差点儿被关上的大门,江芙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两片门板,那宫女的力气不大,差点儿被推得摔倒在地。 “你跑什么?” 陈见安迈进院子里,那宫女被吓得缩着肩膀往回退了两步,好像他不是个俊朗少年,而是个追命恶鬼一样。 这表现也太过反常。 “回、回官爷的话,” 小宫女嗫嚅道,完全不敢抬头看向两人,陈见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见偌大的院子里全是落叶跟杂草,荒芜得好像没有人生活一样,不像是太妃寝室倒是想冷宫一样。 陈见安眉眼闪动了一下,问道: “你们院里的掌事太监去哪了?” 小宫女闻言肩膀抖了一下,掉头就跑,边跑边说: “奴婢这就去叫。” 江芙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抱怨道: “这院子里的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可不是神叨叨的嘛,身为皇家宫女瘦得一把骨头,好像个逃荒的难民似的,一点儿宫女该有的规矩都没有。 而且掌事太监大半夜不在自己宫里呆着,跑到外面去干什么呢? 陈见安没有在前院多做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屋子后面走去,走到那处小角门的前面,抬手拉了拉上面的锁。 那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铁锈,陈见安蹭了一手的锈渍,将锁头翻过来,只见锁眼的地方有一条很新的划痕,可见最近是被打开过的。 “那人从角门进去到霍婷芳的院子里,亲眼看着她毒发,然后又从这里悄悄溜走,所以没有惊动她院子里的婢女。” 陈见安斩钉截铁道。 江芙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人要大费周章地跑到霍湘君面前去看她毒发的样子? 难不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亲眼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才能解气? 她想不通,就直接问了出来。 陈见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霍将军的亲笔秘信! 西厂在清凉寺没有找到,于是认为东西还在霍婷芳的手里,干脆用这样恶毒的手段逼迫她交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只干枯惨白的手掌搭上了江芙的肩膀,她下意识低头一看,差点入没被吓死,登时就窜了出去,抱着面前的陈见安喊道: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没人说这院子还闹鬼啊!” 陈见安看着出现在面前头衣服脏污、头发散乱的女人,拍了拍江芙的肩膀。 “是太妃。” 江芙这才想起之前小宫女的话来,惊魂未定地转过身。 太妃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水粉色的破旧衣裙,头上带着素银的簪子,脸上好像几天没洗了一样斑斑驳驳的,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 “是皇上派你们来接我侍寝的?” 太妃看着陈见安,把他当成了来接自己的太监。 江芙嫌弃地从陈见安身上下来,掩饰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可真是疯了,这都改朝换代了,她还侍的哪门子寝,想给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侍寝不成!” 太妃听不懂江芙的话似的,情绪激动的就要去拉陈见安,这时候门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哎呦娘娘啊,您怎么出来了,这大半夜得赶紧回屋睡觉去啊,要不明儿个皇上早起来看您,您该没有精神起来不来了。” 小太监熟练地安抚着太妃的情绪,太妃看到他似乎有些害怕,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娃娃呢喃着: “好,我睡觉,别打我,我乖乖睡觉,是好宝宝。” 江芙朝那小太监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 “刚才那小宫女呢?” 小太监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比她还疑惑: “奴才没见过什么宫女啊,这院子里自来就没有什么宫女,向来都是奴才自己照料着的。” 哦豁,敢情她们俩刚才出现幻觉了呗? 陈见安的视线在小太监的双手和手腕上打量了一圈儿,上面并没有被抓伤的痕迹,逼供霍婷芳的人并不是他。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奴才先扶太妃娘娘回去休息了,这就告退。” 小太监说完就要拉着太妃的胳膊往寝室走,陈见安挡在他的面前,拉开他钳制太妃的手。 “话还没问完,你急什么。 今天入夜之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太妃娘娘的院子里?” 小太监低下头掩盖眼中的不悦,低声道: “奴才没看到什么人来过,最近几天除了您二位,都没有人来过太妃的院子。” 陈见安知道他是非暴力不合作了,直接让身后的侍卫抓住他,面色不善地再次问道: “你最好实话实说,要不然本官就要用刑了,之前给我们开门的明明是个宫女,你却说这院子里没有宫女伺候。 好,就算按你说的这院子里没有宫女伺候,那她就是个生人,你却又说最近几天没有生人来过院子,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小太监一梗脖子,死死抿着嘴不吭声。 陈见安见他不配合,转而低头朝着太妃问道: “太妃,你可曾记得之前照顾你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太妃抱着娃娃,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满脸慈爱地摸着娃娃的脑袋。 “哦哦,乖哦,娘亲给你唱催眠曲。” 可真是不中用的。 那小太监见状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即便他们看到了小宫女又如何,在这避暑山庄里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还不是厂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芙知道那宫女八成凶多吉少了,这太监明显是炎明熹的人,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抓住太妃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太妃娘娘,你还记得自己的宫女吗?你今夜可曾见到什么生人吗?” 太妃浑浊的眼神听到这话凝固了一瞬,然后迷茫地看着江芙。 “生?谁生了?” 说完,她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一把扔了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抬手就要去抓江芙的脸。 “是你!你这个狐狸精,是你把皇上勾引走了是不是?我看不抓花你的脸!” 勾引皇上,呸,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江芙一把甩开她,捡起地上的布娃娃拎在手里,两步跨到一旁的枯井边上,对太妃想要扑过来的太妃威胁道: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抱你孩子跳井了!” 这句话像是什么魔咒似的,上一秒还疯狂如同野兽的女人,下一秒就安静下来,满眼惊恐地看着江芙。 “别!别伤害的我的孩子,他不是我院子里的人!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把还是还给我,我带你们去找。” 江芙跟陈见安对视一眼,这疯婆子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真话? 为了查案倒也不必如此牺牲 “疯子的话做不得数!” 被侍卫押着的小太监焦急的大喊着,可惜没人搭理他。 江芙怕他动静太大多生事端,随手从破布娃娃身上扯下来一块脏兮兮的布塞进那个小太监嘴里。 太妃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芙手里的娃娃,指着一旁的偏房对她说: “伺候我的小兴子就在那边儿,我带你们去找他,你不要伤害我的皇子!” 说着,她率先带着江芙往那边走,陈见安让侍卫在原地看着那小太监,自己则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偏房的屋子十分残破,光是在外面都能看到屋顶破了个大洞,可见长久没有人居住。 太妃推开房门的时候,那木门晃晃悠悠的让江芙都怕它掉下来把太妃本来就有毛病的脑袋,彻底砸报废了。 屋里很黑,陈见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桌上倒了的蜡烛扶起来点亮。 “陈二,你左边······” 屋子里被点亮的瞬间,江芙瞪大了眼睛指着陈见安的身边,他一转头,对上一双穿着太监服饰、无力下垂的腿。 太妃凑上前去,拉着那上吊的太监的脚晃来晃去,咯咯直笑。 “小兴子在这儿悄悄荡秋千,嘿嘿~” 江芙拉了陈见安一把,怕他脑袋让“荡秋千”的死人给踢了,指着那舌头伸出来老长的脑袋道: “这应该就是伺候太妃的小太监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陈见安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手指长短的精巧匕首,一抬脚踩着桌子上去割开了卡在小太监喉咙上的绳子。 尸体“咚”的一声落地,太妃吓得掉头就跑,江芙怕她一会儿回来添乱,将手里的娃娃给她扔了过去。 “太妃,你孩子忘拿了。” 太妃惊慌地接住娃娃,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儿。 “他的左上臂的三条划痕,是指甲抓破的,霍婷芳毒发的时候,就是他的现场!” 陈见安拉开小太监的衣袖,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说道,江芙心头一喜,忙活一晚上总算找到点儿什么线索了! “去把避暑山庄的掌事公公带来,让他辨认一下这个小太监到底是不是在太妃院子伺候的。” 她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江见安在听到掌事公公的时候,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在尸体上搜寻,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据。 “尸体的鞋底磨破了一只,很有可能死前在地面上有过剧烈的摩擦,而且他的脚背平行地面,很明显是被人勒死之后挂上去的。” 江芙点点头,这不奇怪,他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为了擦干净首尾,杀人灭口是最简单的方法。 陈见安在尸体上摸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很快去叫人的侍卫带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太监回来跟江芙交差: “这是避暑山庄的掌事公公,徐公公。” 江芙现在看见太监都快有创伤后遗症了,实在不愿理跟他们打交道,还是陈见安上前一步拱手道: “劳烦您来是有事情要问你,不知道这太妃的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有谁?顺道再看看这个太监是不是太妃院子里的人?” 徐公公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被侍卫按住的小太监,老老实实地回道: “回姑娘的话,这小太监之前确实是在太妃院子伺候的,太妃的院子原本是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着,不过他跟另外一个宫女前两个月就自请调离了,现在伺候太妃的应该是太监小兴子跟宫女杏儿。” 陈见安心头了然,那杏儿必定就是他们先前见过的瘦小宫女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徐公公走到门口去看躺在屋里的太监尸体。 “公公且来看看,你说的小兴子是不是他?” “这、这、这正是小兴子,他怎么就死了?” 徐公公吓得连退两步,差点儿踩到身后江芙的脚,陈见安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真碰到后面那个祖宗。 江芙见对面撤回了一个老太监,默默收回了摸上自己腰间鞭子的手。 “人都死了,知道身份又能如何,依我看还不如从外面那个活着的下手。 我就不信了,把东厂八十一道刑法受遍了,他还不说实话!” 陈见安摇摇头,刑讯固然有效,但若是那小太监本身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幕后黑手可不会那么蠢,直接送个人证到自己手里。 “小兴子从霍婷芳的院子出来肯定去见过那个主使,作为一直在太妃院子里伺候的杏儿八成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灭了口。 不如咱们两个分开行动,你去找杏儿,我去找见过小兴子的目击证人,时间紧迫,动作要快。” 徐公公在一旁赞同地点头。 江芙闻言深深地看了陈见安一眼,陈见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他以为江芙会拒绝的时候,却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 “好,天亮之后在霍婷芳的院子里汇合。” 说完她带着两个侍卫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了让人将外面的小太监送去东厂。 江芙前脚刚离开,陈见安后脚就将剩下的两个侍卫也支走。 “你们去附近的院子里挨个调查,看看有没有人在入夜之后见过小兴子,有任何线索都立马回来向我报告。” 徐公公将自己的腰牌给了他们两个,让他们有权利可以对整个避暑山庄的工人进行审问。 等院子里屋里除了躺在地上的小兴子之外,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徐公公一反刚才胆小怕事的模样,表情变得沉稳坚毅,“扑通”一声跪在了陈见安的面前。 “参见少主,少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太危险了!” 陈见安将他扶起来,抬手脱掉自己的外衫,那信被他缝在中衣的夹层里,他一边用匕首挑开衣服上的线一边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次我混进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另外一边儿从太妃院子出来的江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窈娘已经在客厅恭候她多时了。 “可查清楚了?” 江芙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杯,口干舌燥的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奴婢打听清楚了,西角门儿那边儿的墙后面是个乱葬岗,但凡有横死的太监宫女,全都拖出去扔到了那里。 据说这里的太监最喜欢从外面弄样貌清俊的美少年进来亵玩,经常会搞出人命来,也都将尸体扔去那儿,说是那山头上浮尸遍野也不为过。 小姐让我找的那丫鬟,八成也被打死扔到了墙外,可还要再寻?” 那小宫女跑了的时候,江芙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于是拍了窈娘去找她,不过可惜半路上跟丢了,最后只打听到了她可能被抛尸的地方。 江芙喝了一个茶水,抬眼对候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一拱手,转身出去寻找杏儿的尸身。 窈娘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见陈见安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好奇地问道: “怎不见陈公子?说起来陈公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呀!他对您可真是一往情深。” 江芙一口还没咽下去的冷茶差点儿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谢邀,我天生不爱吃大饼。” 陈见安心眼子多的跟马蜂窝似的,看似有情有义,内里全是算计。 说什么分开行动,也不过是那厮为了把自己支开罢了,谁看不出来杏儿早就凉了,自己费劲巴拉地找一具尸体出来做什么? “你这个榆木脑袋,少满脑袋的情情爱爱,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情爱之事,与其想着谁喜欢你们家小姐,还不如想着怎么让你家小姐多活两天。” 窈娘最会看人眼色,既然江芙不想提,她别乖乖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那丫鬟还真是机灵,我刚跟上去就被她发现了,像个兔子似的,跑的贼快。” 想必她早就意识到自己会被灭口了,看到陈见安的时候才会吓成那个样子,只怕把他当成来取她性命的人。 江芙让窈娘将自己行李里一个紫檀木的巴掌大小盒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颗枣红色的小药丸藏在袖子里。 那是爹爹给她的假死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就在狱中服下此药,爹爹自然会想办法把自己接出去“安葬”,到时候就能假死脱身。 据说这药是自己娘亲的嫁妆,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颗。 “小姐,侍卫回来了,你快来看看这个!” 江芙听到窈娘的话,起身来到门口,只见两个侍卫正抬着杏儿的尸体放在地上。 之前自己见过的清瘦宫女此刻身体和头已经分了家,脖颈处一个碗口大带着齿痕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地留着血。 “血滴子!” 江芙语气惊讶又兴奋道,她就知道是西厂干的! 这炎明熹未免太不拿自己当人了,杀证人直接用血滴子? 这跟明晃晃地说:是我干的,快来抓我呀~,有什么区别? 江芙让人带上杏儿的尸体,提着裙摆往太妃院子跑。 找钦差,告家长! 只是她没想到,刚跑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十分伤眼睛的一幕。 院子里陈见安的衣襟敞开着,徐公公的手正往他的衣领里面伸,看起来画面实在不算正经。 江芙脚步一顿,猛地想起窈娘说过的“好男色”一时,表情复杂地看着陈见安的眼睛说: “你·······为了查案倒也不必如此牺牲。”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一辈子吃亏! “你怎么回来了?” 陈见安不明所以地穿好衣服,徐公公慌忙地将放在地上看到一半的信塞到自己衣摆下面。 江芙见他往下身塞着什么东西,眼角抽了抽。 不是,这裤子都脱了?? 徐公公做贼心虚地起身站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江芙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让他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下半身,担心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陈见安见江芙盯着徐公公看,出声吸引她的注意力。 “可是杏儿找到了?” 江芙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略带兴奋地对她说起杏儿的事情。 陈见安闻言诧异地一挑眉,对西厂的做法也很是不解,既然杀了小兴子和杏儿灭口,又何必留下这样的把柄给人诟病呢? 怕不是什么陷阱吧?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刚才破译了一半的信件上已经明确指出了炎明熹勾结外地出卖霍家军的证据,只要拿杏儿做引子,然后将秘信呈送给皇上,那这一次肯定就能搬到西厂这个心腹大患! 陈见安想到这里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对徐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回去将秘信翻译出来,好在天亮之后去禀报陛下。 江芙见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中狐疑起来,总觉得两人有“奸情”。 徐公公为了掩饰藏在裤子里的迷,走路姿势略带怪异地告退离开了,江芙见状嘴角一抽,看向陈见安的眼神都变了,满满的都是嫌弃。 “天快亮了。” 陈见安抬头看了一眼东边儿,明明说的是天色,但好像又不是在说天色。 “走吧,先带着人去承德苑,等陛下晨起后跟陛下交差。” 就靠两具尸体怎么交差? 江芙可不觉得炎明熹那只老狐狸那么好对付,陈见安看出她的顾虑,解释道: “徐公公已经派人查到了目击证人,昨夜有人看到小兴子半夜曾经去过炎明熹的院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抵赖。” 哦豁~ 果然刚才他是没有白牺牲的,人证都找到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哥们儿你可以的,我看你骨骼惊奇能成大事。 江芙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朝着身后一招手,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抬起小兴子的尸体,连同杏儿的一起放在门板上,准备抬到承德苑去。 一夜没睡的人可不止陈见安和江芙两个,江广瑶在皇帝起身之前就顶着一身的晨露等候在承德苑外。 陈见安跟江芙两人肩并着肩刚一走近承德苑,就看到了江广瑶挺拔的背影。 两人脚步一顿,江芙眼底闪动着雀跃,要不是现在地点不对,恨不得扑到父亲怀里。 陈见安则是心中感慨,这东厂鹰犬还是个外冷内热的,虽然嘴上对江芙严厉,但心里还是惦记女儿的。 【男主憎恨值-5,当前憎恨值15/100】 在夜风里站了半个时辰、都快冻僵了的江广瑶听到提示浑身一激灵,瞬间瞌睡虫都吓死了,像是听到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一样。 他猛地回头,看到正朝着自己走了的男主,在心中哀嚎起来: 【不是吧,怎么男主憎恨值还带往下掉的???讲道理,这个你之前可没说过!】 江芙也一脸见鬼了似的看向陈见安,讲道理,他要是这么搞,那刚扬帆起航的友谊小船可说翻就翻了哦。 陈见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走到近前后,正要拱手行礼,却被面前的江广瑶冷不防地抬脚踹在了自己的小腿肚子上。 陈见安小腿一痛,膝盖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一抬头,只见江广瑶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语气很是不屑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只配跪着。” 陈见安闻言低头,眼神闪了闪,脸上并无不悦地一拱手,从善如流道: “厂首说的是,是卑职没规矩了,见过厂首。” 江广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这一脚至少能把刚才掉的五点憎恨值给补回来,谁知道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不仅没涨,还又掉了! 【男主憎恨值-2,请小心控制憎恨值数额,低于10将会开启系统惩罚。】 江广瑶和江芙全都惊呆了。 不是,陈见安这是被自己虐疯了?还是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难不成虐着虐着,还给他虐出感情来了? 江广瑶不敢再招他了,生怕一个搞不好再掉几点,那自己就要被“低电量”惩罚了。 殊不知陈见安此刻想的却是: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德行,行事作风嚣张的很,但是却也不见得有那么多坏心思。至少霍将军也不是江广瑶害的不是嘛? 恰巧此时皇帝的仪仗声远远地传过来,三人禁声恭候圣架。 “让你查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一行人进了书房,皇帝神色倦怠地坐在书房主位,一个小太监站在身后给他捏肩膀,炎明熹亲自拿着热茶伺候皇上喝。 江广瑶看他那狗腿的样子,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辈子不当太监,都白瞎了你这职业素养。 陈见安命人将尸体抬上来,上前回道: “启禀陛下,属下已经查清了原委。 秀女武明玉受了炎明熹的指使,在被掳走的时候给同为秀女的霍婷芳下毒,之后炎明熹又在霍婷芳毒发之际指使颐太妃的太监小兴子对她进行审问,在审问后将小兴子和有可能发现真相的丫鬟杏儿灭口。 这二人的尸体皆是证明,昨天还有人亲眼看到小兴子死前出入过炎明熹的院子,此事主谋昭然若揭,还望陛下明察。” 炎明熹闻言一脸惊慌地跪在地上,连连对皇帝示弱叫冤: “冤枉啊陛下,这肯定是他想要陷害微臣,请陛下明鉴!” 皇帝狠狠地瞪了炎明熹一眼,一把挥开给自己捶背的小太监,抬脚就踹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炎明熹肩膀上。 “狗东西,既然说冤枉,那就拿出证据来!” 炎明熹踉跄着,表情真挚又委屈的看着皇帝,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来。 “奴才昨夜也派人去查了太妃的院子,从小兴子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个来,奴才找人验过来,正是小兴子的亲笔。 上面写着他是如何收受秀女贿赂,帮助她毒害霍婷芳的全部过程,奴才冤枉啊,这一切都是秀女蔡雯雯嫉妒霍婷芳美貌,想要排除异己才杀害了她。 不知道奴才哪里得罪了陈二公子,竟然要被他如此陷害!”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接过遗书,展开在皇帝面前给他过目。 陈见安没想到炎明熹还留着一招,昨晚他明明在小兴子的身上搜过了,根本没有什么遗书! 这肯定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陈见安见他有备而来,急忙道: “陛下!臣有人证,避暑山庄的掌事太监徐公公找到了曾亲眼看见小兴子出入炎明熹院子的人,炎明熹要真的无辜,又为何要传召小兴子?小兴子又为何会在见过他之后就被害? 还有杏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炎明熹打断,江芙气得牙痒痒,这老太监是不是让人把话说完能死? 这要不是在皇帝跟前,自己都想把他门牙给掰下来,让他以后说话直漏风,看还怎么总和别人抢话讲! 炎明熹不知道江芙惦记上了自己的门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对皇帝道: “说起徐公公,那微臣确实还有一事要禀报,避暑山庄的首领太监徐福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已经被微臣给控制起来,并且微臣还有人证,可以证明秀女蔡雯雯谋害霍婷芳一事就是徐福从中牵线。 意图动摇军心,毁我朝根基,应当严惩!” 炎明熹说完,便命人将徐公公押送进来。 刚跟陈见安分开没多久的徐公公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脸色惨白双眼无神。 虽然看上去没有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就是感觉他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陈见安脸色一变,愤怒地看向炎明熹: “你对他做了什么!” 炎明熹看向陈见安的表情好像是在看一个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孩子。 “对付乱臣贼子自然要用大刑,怎么,陈二公子莫非跟这反贼有什么关系,舍不得?” 陈见安摇了摇牙,硬压下心底的怒气,低头道:“不敢” “呵,不敢?咱家听说昨夜你可是单独见过徐福的,那咱家是不是能合理的怀疑你跟他有所勾结? 既然你好奇咱家对着老东西做了什么,你亲自下一趟西厂大狱就知道了。” 江芙距离陈见安最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此刻正被气得发抖,要是之前想必她肯定会帮陈见安说上几句话,可是想到爹爹莫明奇妙掉的那五点憎恨值,江芙将自己想要出头的话咽了下去。 不能帮他······· 江芙握了握拳头,默默垂下了头。 不能·····不能个p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一辈子吃亏!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真当自己是软柿子,能让他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拿捏? 江芙伸手到身后,将自己右脚上的绣花鞋给脱了下来,朝着炎明熹就扔了过去。 砸死他个狗东西。 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炎明熹没想到有人敢在圣上面前行凶,被打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结结实实。 “大胆!” 炎明熹捂着脑袋,尖声呵斥。 陈见安和江广瑶都傻了,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就连距离炎明熹最近的皇帝都被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儿大胆刺客,硬上啊? 江芙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神色自若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绣花鞋,淡定地穿回自己的脚上,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了一句: “抱歉啊,脚抽筋了。” 脚抽筋能把鞋给抽飞出去?那是抽成螺旋桨了嘛! 江广瑶最先反应过来,握拳抵在嘴唇咳嗽了一声。 “大家见笑了,小女从小就爱抽筋,在家也经常这样,多包涵、多包涵。” 下一秒,皇帝爆发出剧烈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江爱卿之女真是个妙人儿。” 原本想要发作的炎明熹被皇帝这一笑,笑得没了脾气。 只能五官扭曲着跟着强颜欢笑了两声,言不由衷地说: “不怪罪,咱家怎么会跟小姑娘计较。” 江芙穿好了鞋,柔柔弱弱地对炎明熹一福身道谢,然后说道: “谢总管宽宏大量,说起来,昨夜陈见安一直都跟臣女在一起,召见徐公公也只是为了问话,并没有不良企图。” 要说江芙谋害霍婷芳,或许皇帝还能信上几分,毕竟她后面是有权有势的江广瑶,自己尚且忌惮几分。 可要说陈见安谋害霍婷芳,那完全没道理的。 他爹一个礼部官员,跟武将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就算是通敌谋反,敌国都看不上他们家。 既然这事儿跟东厂西厂都没关系,那对皇帝来说最好不过,毕竟霍婷芳是因秀女嫉妒被杀这个理由更好安抚霍家军。 只是意外,不是吗? “既然是秀女买通太监作案,一命偿一命,就把这两人推出去砍了吧,霍婷芳的尸体送回将军府,传朕的旨意,可按照公主葬礼规格安葬。” 说完他才想起来还有查案的“功臣”呢,又对陈见安道: “至于你,查案有功,陈家的牢狱便免了,回家去吧。” 皇帝大手一挥就结案了。 陈见安对他如此草率的决断十分不认可,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领旨谢恩。 江芙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逍遥丸儿狠狠松了口气,但是炎明熹那边儿并不算完。 “陛下,霍家小姐的事情是查清楚了,但是徐福造反的事情,奴才还没禀报清楚呢,这是奴才抓获他时在他身上搜出来的信件,是霍将军亲笔还请陛下过目。” 炎明熹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牛皮纸装着的信件,信封皱皱巴巴的,正是陈见安揣了一路的那一封! 江芙翻了个白眼儿,偷偷伸手捶了捶自己跪麻了的腿,这老太监不讲武德,怎么还追着打啊? 陈见安看到那信件却是瞳孔微缩,他怎么敢! 偏偏炎明熹就是敢,他将密信双手呈了上去。 皇帝一听这是霍将军的亲笔,神色一凛,拿起来拆开。 霍将军的信里一共有两张,炎明熹藏起来了第一张指责自己的证据,呈上去的只有第二张。 里面还放着翻译的内容,皇帝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到最后竟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当真是翻了天了! 给朕审,好好地审!朕倒要看看,是这群逆贼的胆子大,还是命大!” 皇帝暴怒,原本站着的江广瑶等人都纷纷跪下,连道:“陛下息怒。” 陈见安并不知道密信后半部分的内容,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徐公公,徐公公满眼惭愧自责地对他摇了摇头。 看到徐公公的眼神他直觉不妙,江广瑶那头却不是直觉不妙,而是被系统当头一棒地告知了不妙。 【叮,先皇遗孤剧情提前开启,剧情偏离度10%。】 跪在地上的江广瑶原本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听到提示音后顿时明白了。 【这信上写的难道是十几年前愉太妃在冷宫产子,之后小皇子被偷偷送出宫被抚养的事情? 可这件事不是应该在剧情最后才被爆出来吗?现在被爆出来了,男主很危险啊!】 听着江广瑶跟系统的对话,江芙心思一沉,看向一旁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陈见安。 没想到他竟然是先帝遗孤。 难怪系统让爹爹帮助他坐上皇位,这个系统该不会是那群反贼搞出来控制爹爹的邪术吧? 底下众人心思各异,皇帝黑着脸让众人退下,单独留下炎明熹和江广瑶两名心腹。 徐公公也被留了下来,就看皇帝这震怒的样子,江芙知道他是凶多吉少了。 陈见安抿着嘴一时没有站起来,似乎还在犹豫有没有什么救徐公公的办法,徐公公却微微对他摇摇头。 江芙怕他上赶着作死,拉着他的后脖领子一把将他给薅了去起来。 “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陈见安经过江广瑶身边的时候,听到江广瑶带着幸灾乐祸的话,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自己可不是像跳梁小丑一样,一整晚被炎明熹给耍的团团转吗? 不仅半点儿没有伤到对方,还被骗走了秘信,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之前陈见安必定心生不忿,可如今被狠狠上了一课的他切实地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 炎明熹也好、江广瑶也好,都是走一步看百步的人,所以才能在这变幻莫测的朝堂上屹立不倒。 比起他们来,自己可不是像个乳臭未干就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孩子么? 陈见安低着头从江广瑶的身边走过,没有说话。 江广瑶见他低下头,以为这一波嘲讽至少能赚个两分钱,但是没想到,提示音响是响了,但是响的方向不太对。 【叮,男主憎恨值-5,进入低能量惩罚模式。】 江广瑶一噎,觉得自己怕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艹了,我踏马是不是嘴贱!】 江芙从自己父亲身侧走过的时候,认同的点点头。 是有点儿。 小太监将陈见安跟江芙送出书房,并且关上了大门。 “江小姐,此次还没谢过你,等回到京城,我再上门道谢。” 江芙抿着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也不会地“嗖嗖嗖”地往前走,那样子好像陈见安是什么催命鬼似的。 谁踏马敢跟你说话啊,说一句话掉5分,不对,那掉的是分儿吗?那掉的是我爹的命啊!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都没吓到江芙,偏偏陈见安这个冤家把她吓得半死,就怕自己晚走一会儿,下一刻就能给她爹哭丧了。 陈见安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了这位小姐的厌弃。 只能感叹一声她喜怒无常,便匆匆离开避暑山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了。 江芙被赦了无罪,按规矩还是要继续回到秀女的队伍里跟着嬷嬷们学习,等着过两日的殿选。 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秀女们午休自由活动,正三三两两地在花园里扑蝴蝶。 少女们娇俏的笑声回荡在花园中,像是一束光驱赶走连日的阴霾。 江芙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吸了口气,抬眼间却猛然看到正拿着团扇赶蝴蝶的白婉莹,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 东边儿不亮西边儿亮,薅不了男主薅女主啊! 这不是送上门儿来的羊毛么,不薅白不薅啊。 江芙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抬脚就走进了院子里,这处花园挨着一处人工湖,所以陆地的面积并不大,几条小道甚至很窄,只有一人通行的地方。 江芙走路脚步轻没有什么动静,白婉莹的注意力又全部在飞舞的蝴蝶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加上江芙故意碰瓷,白婉莹在一条小径上一头撞到了江芙的身上。 “啊~抱歉,我没注意·······” 还不等白婉莹说完,江芙抬手就给了白婉莹一个大嘴巴,这可是抡圆了抽的,她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白婉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自己撞得是谁,就被打了一脑门子星星。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撞本小姐?” 江芙面露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那架势,要是江广瑶在这儿,肯定会夸一句她是合格的恶毒女配。 走在白婉莹身后的蒋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且捂住了自己脸。 这江家女,是不是越来越凶残了········· 白婉莹捂着脸,一脸的委屈,但是没有并没有大吵大闹,反而福了福身,跟江芙道歉: “冲撞了江姑娘,是民女的错,希望江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江芙闻言一挑眉,她倒是能忍,难怪是能当上女主的人,足够聪明也足够坚韧。 可白婉莹也不是什么圣母,嘴上道着歉,心里却记恨上了江芙,包括她那个给他撑腰的爹。 正在书房跟皇帝皇帝议事的江广瑶突然听到系统提示音。 【女主憎恨之8,解除低能量惩罚模式。】 江广瑶刚还抽痛的胸口猛地一松,他一脑门儿地问号,这咋回事儿? 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 锁血挂?? 江芙并不能验证这个方法是不是有效。 毕竟江广瑶不在她的身边,听不到女主憎恨值有没有到账,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羞辱会不会让白婉莹憎恨自己。 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叠加伤害。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本小姐这件衣裳值多少钱吗,卖了你也赔不起。 你要是真有诚意道歉,不如······就把你手上这个不值钱的镯子赔给我,也算是略作弥补了。” 白婉莹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手腕儿。 江芙可不是乱讹的,她一早就注意到白婉莹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苏州月光纱。 这种纱布做成衣裳就好像月光洒在身上一样,既美丽又柔和。 偏偏这纱看起来并不夺目,这才是它的金贵之处,既能让人光彩夺目,又不会太多惹眼,一匹之价不下百金。 白婉莹一能用上这样的布料,想必家里必定家产丰厚。 但是这样身家的她手腕儿上却带着看起来颜色十分老的蓝水镯子。 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必定十分重要,哪怕是会损了她一身的搭配,也要不离身的带着。 果然,白婉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此物乃是亡母遗物,着实不适合当做道歉的礼物送给江小姐,不如我回去寻一件更金贵的东西赔给你吧。” 说完还将带着镯子的那只手给藏到了身后 一听亡母遗物,江芙顿时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对着窈娘一扬手。 窈娘上前按住白婉莹的手,一使劲儿就将那镯子给褪了下来。 窈娘身材丰腴,体重赶上白婉莹一个半了,又是土匪婆子出身,白婉莹就连抵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拿来吧你!” 镯子被窈娘交到了自己小姐手里,江芙拿着镯子打量了一下,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儿上。 这东西戴在白婉莹的手上也未必保得住,那些太监宫女都不是好答对的,等她身上的银钱没有了,难保下人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个不值钱的镯子上。 还不如自己先给她收着,等爹爹任务完成之后再还给她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江芙还耀武扬威地在白婉莹的眼前晃了晃。 看到她眼里的愤怒和憎恨才满意地开口: “看在本小姐戴着合适的份儿上,就大方地原谅你了,下次走路记得睁开眼睛好好看着点这儿,要是冲撞了什么贵人那你没的可不仅仅是个镯子,而是你这条小命儿。” 白婉莹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咽下满肚子的委屈和不甘,福了福身道: “谢江小姐提点。” 这一幕被在不远处凉亭里喝茶的武明玉看了个正着,她扇了扇手里的扇子。 下一秒见张松英从里面跑出来亲热地拉住江芙的胳膊,武明玉微微一皱眉。 但是看向一旁委委屈屈的白婉莹时,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勾起了嘴角。 现在自己的“得力干将”张松英和江芙站到了一头儿,蒋璐那个不争气的也疏远自己,现在自己急需一个帮手。 容貌绝佳的白婉莹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没有背景,想要出头就只能依靠自己,而自己可以利用她对付江芙,更甚者可以利用她帮自己在后宫固宠。 武明玉心里有了计较,当即叫人去承德苑外蹲守,一定要第一时间见到干爹,让她帮自己办成一件事。 此刻的承德苑里,皇帝正强忍着满腔怒气给炎明熹跟江广瑶两人颁布任务呢。 陈见安临走时候给江广瑶开了个debuff,众人前脚刚撤出去,江广瑶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胆给吐出来。 “江大人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告个假,回去休息几天。” 炎明熹幸灾乐祸地挤兑道,一早就听闻江广瑶有旧疾,这时候复发正好,这事儿就能全权交给西厂处置了。 江广瑶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习以为常地从怀里掏出来一颗小药丸扔进嘴里含着,这药能抑制他咳嗽。 “我的身体那有江山社稷重要呢,要是其他臣子有样学样,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告假,岂不是耽误了陛下的正事儿? 陛下您尽管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是用尽最后一口气。” 这一波马屁拍的皇帝心里十分舒服,就连难看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直道: “有爱卿真乃寡人之幸。” 炎明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赢了,心道:就你能装,卷你爹呢,你个显眼包。 就在这时,江广瑶的脑袋里想起了系统提示音。 【女主憎恨值5】 【女主憎恨值6】 【女主憎恨值7】 【女主憎恨值8,接触低能量惩罚模式】 这确实是女主那个越想越气的风格没错了! 几乎是瞬间,江广瑶的脸色就红润起来,哪里还像个病人?甚至就连熬夜的疲态都看不出。 炎明熹看得傻眼,上一秒还快要咳断气了,下一秒突然就好了? 你他奶奶的怕不是在驴我,就为了在陛下面前拉踩我是吧?是吧? “看看这个吧,朕没想到先皇竟然还有个皇子落到了奸人手里,算一算时间,那个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只怕在有人之人的教唆下,他会成为煽动人心颠覆朝堂的利器。” 江广瑶双手接过秘信,一边看一边装作十分震惊的模样,实际却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就咱们皇帝这个心狠手辣的性子,要不是孩子接出去的快,早就死在宫里了。】 皇帝自打登记之后,他那些兄弟们接连暴毙,先帝是个能生了,不算被偷走的小皇子,一共生了十八个儿子。 不过咱们皇帝一登记,那群儿子都算白生了,全死绝了。 江广瑶甚至一度怀疑,小皇子能那么顺利地从皇宫里被偷出来,是不是也有先帝怨灵庇佑。 “朕命令你们尽快将人给找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斩钉截铁地吩咐道,江广瑶跟炎明熹连忙颔首领命。 徐公公被皇帝判给了西厂,炎明熹负责刑讯逼供得知当年策划这一切的同党。 江广瑶则负责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下落不明的皇子。 两人刚一从承德苑出来,武明玉的婢女就迎了上去,将炎明熹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江广瑶见状皱眉,不知道这老太监又憋着什么坏,要是他敢动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这还真冤枉了人,因为这一次他们要使坏的目标不是江芙,而是白婉莹。 炎明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武明玉刚传来了口信,他当即就派人出宫。 在秀女们殿选的前一天,白婉莹家里的奴才急急忙忙跑来报信,被拦在避暑山庄大门外面后,将一封血书交到了自己手里。 白婉和看着那信封外面的血迹心头一惊,打开看过内容后当时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父亲加上祖父祖母,白家亲眷二十八口,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口! 那封信是自己刚刚年满六岁的弟弟躲在一柜子咬破手指写下的,想必在写完这封信后他也没能幸免地遇害了。 信上字迹十分潦草,但是几个大字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了白婉莹的心里。 ‘杀人者,着白色飞鱼服。’ 飞鱼服·······那是只有东厂锦衣卫才会穿的衣服! 白婉莹手里死死攥着那封血书,恨得目疵欲裂。 “江芙、江广瑶,我要你们父女俩血债血偿!” 正准备用早膳的江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道:初秋了,这天儿也要慢慢冷起来了。 江芙一边儿吃着早点,一边思索着今天应该怎么刷白婉莹的憎恨值,可她不知道的是,白婉莹的憎恨值已经没有刷的必要了,因为············· 【系统重要提示:女主憎恨值爆表,系统无法计算具体数值,作为系统bug补偿,在统计出具体数值之前,不做主角仇恨值消耗。】 准备找机会去见徐公公的江广瑶在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 【锁、锁血挂??】 别逼朕杀了你! 避暑山庄出了人命,皇帝嫌晦气,当天晚上便起驾回宫。 陈见安前脚刚到家,皇帝后脚也带着嫔妃和秀女们到了京城。 江广瑶的动作很快,陈见安回到家的时候,陈侍郎及其家眷已经被放了回来。 陈侍郎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被用了这么一次大刑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头上生了不少白发,让陈见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要不是自己当初出手教训了贵妃胞弟,也不会给全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江广瑶说得不错,自己年轻气盛沉不住气,辜负了父亲和老师的多年栽培。 陈见安走进书房里,“噗通”一声跪在陈侍郎的面前。 “父亲,孩儿不孝,连累父亲受苦了。” 陈侍郎背着手站在书案后面,并不叫他起来。 “为父受苦是小,徐公公被抓是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侍郎的表情严肃,脸上丝毫不见父亲对儿子的爱惜之情,语气严肃的倒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一般。 陈见安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被江芙带走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了父亲听。 陈侍郎越听脸色就越凝重,眼里全是对陈见安的不满。 “你怎么如此冲动地直接跟炎明熹对上?他在皇帝跟前多年,岂是你能一举扳倒的? 现在你在炎明熹的面前挂上了号,那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今后只怕要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势必处之而后快!” 陈见安低头认错。 “都是孩儿的错,父亲息怒。” 陈侍郎一甩袖子坐到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叹了口气,让陈建安起身。 “起来吧,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怪你,徐公公一直不肯投效西厂,如果不是先帝生前的旨意然他驻守避暑山庄,只怕他老早就西厂给除掉了。 这一回就当给你长个教训,你要时刻记得,你身上拴着的科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还有一众前朝忠心耿耿臣子的命,一个不慎,你或许无事,但却有人要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见陈见安一脸羞愧,陈侍郎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 “霍将军的迷信中必定提到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你说江芙对你有那种意思,那你等选秀一结束就去江家提亲,只要把江家女娶过门,我们就有了东厂这个护身符,便是炎明熹也不敢轻易动你。” 陈见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的眼睛,眉头皱的死紧,满眼都是不认同。 江芙对自己态度确实暧昧反常,并且和多次维护自己,看样子确实像是对自己动了几分真心。 她要是只看中了自己的皮囊,那自己不介意各取所需,但现在来看并不是如此。 那自己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安慰就利用少女的一片痴心! “父亲,孩儿以为不可!这朝堂天下本就是男人的事情,何苦将她一个女人家牵扯进来? 再说了,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岂可儿戏啊!” 陈侍郎对他难得的忤逆顶得动了气,拍案而起,斥责道: “妇人之仁!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要你的反对。 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你去翻翻诗书看看,哪个皇帝的后宫里没有几个重臣之女?对普通人家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但是对皇家来说婚姻就是买卖,有利可图便能为之!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 这一波道德绑架都能写进教科书了,陈见安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沉默抵抗。 但是在陈侍郎面前,他的抵抗向来是没用的,在他眼里陈见安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工具,他要把陈见安培养成合格合格的帝王,一个足以笼络前朝臣子的合格信仰。 “可·······江家女此时正在宫里选秀,并不一定会被淘汰出宫。” 陈见安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希望江芙不要中选,毕竟她那样张扬明艳又古灵精怪的性子,在皇宫中实在不适合生存。 但是一方面又不希望她淘汰出宫,因为她一旦淘汰,就会成为父亲他们眼里的猎物,成为那些想要颠覆皇权人的棋子。 陈侍郎对此却并不担心,他老神在在地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笃定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可比江、炎那二位更了解咱们陛下的性子,他能放任两人权倾朝野,但是绝对不会让两人的女儿成为自己的枕边人。” 要不然,哪天谁想要造反,自己被他们女人捅死在龙床上都有可能。 要不说当局者迷呢,陈侍郎能想明白的事情,偏偏炎明熹想不明白。 眼见着皇帝回了宫,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上下打点一番之后,当晚决定在皇帝泡汤的时候安排武明玉进去伺候。 只要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明日殿选会被淘汰吗? 武明玉接到了小太监的通知,在秀女们上晚课的时候谎称肚子不舒服,让白婉莹陪着自己去茅厕,然后带着她偷偷溜了出去。 “这一次的机会难得,你在汤泉外面帮我把守,一定不能放任何人进来,知道了吗? 只要这次事成,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提点你的,到时候让你先入宫做个答应。” 白婉莹的出身太低,在武明玉眼里她跟奴婢也都差不多,自己让她做个答应已经是抬举了她,要不然只要自己跟干爹说一声,她就连见到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只看武明玉能私自面见皇帝,就知道在这宫里炎明熹的权利有多大,白婉莹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在她们这群人眼里就是蝼蚁贱命一条。 自己想要往上爬,想要报仇,只能依附她并且利用她。 白婉莹十分温顺地对武明玉点点头,换上炎明熹提前给两人准备的宫女服,然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小道一路躲着巡逻的侍卫,混进了汤泉宫。 “陛下就在右手边的殿宇内,陛下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太监近前伺候,所以屋里屋外除了两个婢女不准留人。 奴才就先退下了,祝两位小主得偿所愿,一路高升。” 小太监说完,武明玉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然后他才满意地离开。 武明玉让白婉莹留在门口,自己推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过来给我擦背。” 汤泉里皇上的声音响起,武明玉的心脏砰砰直跳,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走进温泉边沿,她拿起雪白的巾子,抬手往皇帝的后背上擦了两下。 男人赤裸的后背看得她微微脸红,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咬了咬嘴唇,放在皇上后背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呵,你倒是主动。” 皇帝感觉游走在自己肩膀上的柔胰,勾起嘴角一笑,拉着武明玉的手将她给拉进温泉里。 武明玉摔进皇帝的怀里,下一秒就被皇帝吻住了耳垂,并且狠狠掐住了脖子。 她被按在水里,鼻腔里全是倒灌进去的温泉水,脖子上的力气越来越紧,她的眼睛微微凸起来,整个脸都涨成了青紫色,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就在她差点儿窒息的时候,皇帝像是没有玩儿够一样,松手让她浮出水面。 武明玉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皇帝伸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靠近自己,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肩膀就流进了温泉里。 武明玉吓坏了,下意识就喊道: “陛、陛下!奴婢不是宫女,是西厂厂公炎明熹的女儿!” 这话是有用的,皇帝闻言松开嘴,嘴角上沾着她的血,脸色阴鸷地看着她。 “谁让你溜进来的?给朕滚出去!” 武明玉狼狈地跟皇上请罪,但是有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低头看向皇帝已经兴奋起来的地方,吸了口气道: “陛下,不如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 “朕说滚没听到吗,别逼朕杀了你!” 武明玉被他阴狠的表情和语气吓坏了,不敢再留,连滚带爬地从殿宇里跑了出去。 跑得太极,就连等在殿外的白婉莹都被她给忘了,裹着湿哒哒的衣服就往回跑。 白婉莹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开着一条缝隙的宫殿,对着门犹豫了几秒,毅然决然地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武明玉也是倒霉,送上门儿被人给退货了不说,一身狼狈跑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正好遇到在院子里嗑瓜子的江芙。 江芙抓着一把瓜子凑上来,来回地上下打量她。 “呦,武姐姐的爱好挺别致呀,大晚上游泳去啦?” 武明玉一脸羞愤地捂住自己被扯开的领口,用肩膀狠狠朝江芙撞过来,想要将这挡路的东西给撞开。 “给我滚开!” 江芙的动作可比她快,一个侧身就闪了开来,武明玉一个没收住就往前面冲了过去,差一点儿又一头栽进一旁的荷花池里。 江芙哈哈大笑着,扔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 “噗·······原来是我挡住武姐姐夜泳来了,看给你急得飘着就过去了,哈哈哈哈” 武明玉差点儿被她气死,她喘着粗气,为了多活几年转身就走,生怕再看江芙一眼都折寿。 在她走后,江芙止住了大笑声,收敛了表情,皱眉看向白婉莹的屋子。 她没有跟武明玉一起回来,可踏马别死外面儿了! 恭喜宿主,剧情彻底让你玩儿崩了 江芙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白婉莹还真的差点儿死在外面,好在她顶着女主光环硬是留下了一口气。 就凭着这口气,白婉莹第二天在殿选前就被封为愉贵人。 愉,这个字很说明问题,至少皇帝觉得她让自己愉悦,只看这个封号,就知道前途无量。 秀女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各异,武明玉恨得眼睛都充血了,紧紧握着拳头骂她贱人。 “她区区一个乡绅之女,凭什么直接封为贵人?”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被皇上看中了,我们也不用非得从答应开始熬起?” 秀女们七嘴八舌地小声嘀咕着,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好像成为宫妃也没有那么难的样子? 只有武明玉知道,自己差点儿搭上命也没能勾搭上皇帝,她们简直太天真了。 江芙走在队伍最前面,心里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都说风险越高收获越大,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白婉莹能让皇帝不顾祖制一跃封为贵人,可见要不是她足够有心机和手腕儿,就是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江芙和身后的一众秀女在炎明熹的亲自引领下朝着乾清宫走去。 其他人心里想着的都是能否中选和荣华富贵,只有江芙想着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见到白婉莹。 她微微蹙眉,心中忐忑不安,一放方面害怕白婉莹不得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害死在后宫里。 一方面又害怕她得宠,有了权势之后不仅不好刷憎恨,而且还很有可能会找自己跟爹爹报复。 估计白婉莹她爹操的心,都没有江芙多。 走在前面的炎明熹本就因为昨晚武明玉失败的事儿憋着一肚子的火,一回头看见江芙正在出神,顿时有了宣泄口,抬手举起拂尘就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打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名声,当众被罚,传出去便是没有规矩。 这作风很西厂,阴损阴损的。 但是没想到,就这么不轻不重的一下,江芙就让顺势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一头栽在炎明熹的怀里。 炎明熹低头看着江芙脑袋顶在自己肩膀上,伸着两只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着好像没了知觉,想到之前她戏耍嬷嬷们的招数,觉得这丫头肯定是装的。 炎明熹伸出手指顶了顶她的肩膀,嫌弃道: “快起来,不要装死!” 天地良心,他刚才那下可没使劲儿,等下她们是要面圣的,要是给她脑门上打出来印字,自己也不好解释啊? 但是怀里的江芙丝毫没有动静。 走在旁边的张松英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见眼仁儿都翻白了,焦急地说: “厂公,她是真的昏过去了,快叫太医吧!” 炎明熹飞快的皱了一下眉,却又很快松开了,昏过去了好啊,那她就要错过殿选了! 想到这点,他赶紧命人将江芙扶回储秀宫里,又派人安排了太医过去,自己则急匆匆地带着其他秀女加快了脚步,争取早选早完事儿。 储秀宫里,太医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让窈娘在她手腕儿上铺了一张帕子,抬手搭上了她的脉。 “太医,我们家小姐怎么样了?严重吗?” 窈娘焦急地站在床边问道,生怕自家小姐错过了殿选,那这次不就白来了? 太医摸着胡子,表情怪异地摇了摇头。 “脉象平稳,看不出什么病症来呀。” 窈娘撇撇嘴,对他的话是半个字儿都不信,要是没病好好的人能叫不醒? 肯定是炎明熹事先交代了太医什么,才让他不愿意给小姐治病的! 这回倒是要将冤枉了那个老太监,江芙确实没病。 她之所以晕倒,是因为江广瑶的系统更新了,修复了之前的bug。 【叮,数据统计完成,女主憎恨值100/100,男主憎恨值5/100。 男主事业线完成度15/100,剧情偏离度100/100,恭喜宿主,剧情彻底让你玩儿崩了。】 随着江广瑶脑袋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江芙一阵晕眩就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被封为贵人的白婉莹正拎着行李迈进分给她的宫殿,正式成为了后宫妃嫔,迈进去的那一脚,将原本的剧情彻底踩碎了。 跟上次一样,这一次的剧情偏移让江芙陷入了沉睡,睡梦中江芙看到了原本剧情中的未来。 一身龙袍的陈见安站在金銮殿上,原本清俊的眉眼成熟了许多,眉间带着刻板的川字纹,从他身上江芙竟然看到了几分他的兄长,也就是现实中皇帝陛下的影子。 白婉莹穿着皇后的凤袍从台阶下缓缓朝着他走去,陈见安看向她的眼神从容冷漠,并没有看待自己妻子该有的温柔和缱绻。 白婉莹的容貌也憔悴了很多,即使穿着贵重的礼物,但是脸上并不见喜色。 待她走到龙椅前,两人双手交握,接受百官朝拜,共享盛世皇权。 江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道原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她摸了摸下巴,看着一身龙袍的陈见安,平时倒是看不出这个男人还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还真有一身君临天下的气势。 就在江芙打量着梦中陈见安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他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很深很重,眼里全是江芙看不懂的情绪,看得江芙一愣。 他,看得到自己? 江芙对着那双眼睛,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 但还不等江芙进一步确认,她的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色翻天覆地发生了变化,从明亮的乾清宫变成了阴暗的牢狱。 江广瑶一身囚服,头发脏乱地散在后背上,贪生怕死地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 江芙只看一眼就撇开眼,这不是自己的父亲。 就好像之前梦里的自己并不是自己一样。 虽然长一模一样,但是眼神、性格都完全不同,像是没有灵魂的工具人,浅显得没有灵魂。 “走吧,今儿个可是皇帝登基的好日子,咱们陛下吩咐了,特地选在今天送你上路。” 狱卒打开监狱的门,将江广瑶从里面给拉出来游街示众,一路上江广瑶面如死灰,老百姓看见这个大奸臣别关在求车里,纷纷朝他扔着烂菜叶和臭鸡蛋。 江芙一路跟着他们走到刑场上,亲眼这么刽子手举起了屠刀。 即使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爹爹,可是看着“江广瑶”落得这个下场,她还是忍不住心酸,甚至后怕,生怕自己爹爹最后也会步他的后尘。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鲜血溅了江芙一身,人头滚落到她的脚底下,江芙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江府,江芙躺在床上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五官扭曲、满头大汗,但是清醒不过来。 只能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江广瑶被砍头,鲜血溅了自己一身,一遍一遍看着自己爹爹的脸死不瞑目地望着自己。 出去打热水的窈娘听见动静,急忙端着水盆进来放在桌子上,跑到窗前拍着江芙的肩膀想要将她叫醒。 江芙被摇醒的时候,眼中还带着泪水,懵懵地看向窈娘,半天才缓过来。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房间,知道自己回到了家里,相比是自己昏迷的时候被爹爹接回来的。 真好啊,自己爹爹还活着! “小姐您别难过,没选上就没选上吧,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 窈娘看到她眼中的泪光,还以为她是因为没能成功中选在难过。 江芙掀开被子,伸腿下床,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别说那么晦气的话,最后殿选都选了谁?张松英可也回家了?” 一说八卦窈娘可就来劲儿了,她拧了张帕子给江芙擦脸,嘴上回道: “回家了回家了,皇帝最后选了两个人,其他秀女全都放回家去了。 大选刚一结束,陛下就去了愉贵人的咸福宫,大家都说是愉贵人是狐狸精转世,迷得皇上连选秀都草草结束了去找她,怕是个祸水。” 江芙喝了口茶,呲笑一声,她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么阴损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啧啧啧,既然白婉莹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她的漫漫宫斗路才刚开始呢。 “武明玉呢,她也没被选中吧?” 说到这个,窈娘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气愤道: “就她那长相肯定选不上,不过小姐,你觉得想不到那个娘们儿坏到什么程度! 她竟然放出风来,说你是因为不检点,进宫前跟野男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这才在殿选前装病,生怕被选上的!” 这明摆着就是无稽之谈,进宫前秀女都要验身,怀着孩子怎么可能差不多来? 偏偏这样没影儿的话被传开了,那些平头百姓还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都不长脑子吗? 江芙淡定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好像被坏了名节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反而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 “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也就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付我了,不要紧,去给本小姐准备根绳子。 正赶上本小姐心情不好,她偏要一头撞上来,那我就陪她玩儿玩儿。” 窈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拎着裙子就出去找绳子去了。 少用你那老脸对着我笑,丑死了 在避暑山庄额时候,虽然江广瑶极力争取徐公公的审讯权,但是徐公公还是被判给了西厂。 谁发现谁审讯,这本没什么毛病。 但是为了男主的事业线,江广瑶可不能让徐公公的嘴里吐出什么对陈见安不利的消息来。 于是尽力争取到了协同调查的资格。 反正不管人家欢不欢迎自己吧,一大早江广瑶就带人往西厂水牢去了。 就这样,他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女儿就醒了过来,还在自己后脚也出了门。 要是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肯定出门之前先拿狗链子把不省心的闺女给锁起来。 江芙坐在马车里,车轿前面的铃铛一晃一晃地响着,那清脆的铃声却盖不住外面传进来的流言蜚语。 “这就是那个选秀被发现失身的江家姑娘吧?” “可不是嘛,听说她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平日里私生活乱得很,还养男宠呢!” “可真是道德败坏,这样的人简直是给明夏抹黑,就该抓去浸猪笼!” “这种女人太不要脸了,搁在村里祖宗都跟着没脸。” 外面市井叫卖声吵吵嚷嚷的,但是这几句话还是清晰的传进了江芙的耳朵里。 坐在她身边的窈娘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小姐的脸色问道: “要不要奴婢下去撕烂他们的嘴?” 江芙手里把玩着一块手帕,听着那些话并不生气。 撕他们有个p用,一群应声虫罢了,文绉绉一点儿那就是一群愚民,教育他们是他们爹娘的责任,自己才懒得动手。 她一抬手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原本探头探脑往马车里面看的人见她朝外面看过来,纷纷像是被吓着了一样低下头,装作忙手里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敢对上她的目光。 江芙指着那几个说闲话的对窈娘呲笑道: “看见了吧?一群嚼舌根的窝囊废,闲得慌才会去跟他们时间。” 窈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不太明白,女儿家谁不是把名节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怎么自己小姐却好似不痛不痒似的。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武明玉家的大门口,江芙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活动脚踝,指挥身后的侍卫去叫门。 来开门的管家一看到江芙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调整好情绪,立马笑脸相迎地出门去迎接她。 “不知江小姐到访,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快里面请吧。” 江芙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丝毫不顾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嫌弃道: “少用你那张老脸对着我笑,丑死了。 让你们小姐出来见我,跟她说,她要是不出来,那我就把殿选前一天晚上从她身上扯下来的东西挂在你们家大门上。 让大家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 说着,她将在马车上摆弄的那帕子拎着一个角在管家面前晃了晃。 窈娘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帕子,明明是女孩子肚兜上扯下来的花样子! 管家一看那东西脸色一下就变了,连滚带爬地去亲自叫武明玉出来。 武明玉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江芙手里拿着自己的肚兜布料,气得脸色涨红,带着几分心虚地破口大骂: “你个小偷!自己干了丢人的事情,还想冤枉我不成?我可不认识你手里的东西,少往我头上平白安什么罪名!” 这一招恶人先告状可是让她给玩儿明白了。 江芙甩了甩手里的布料,笑眯眯地看着武明玉,语气无辜道: “我还以为捡了武姐姐的东西,兴冲冲地就送来了,没想到还送错了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把东西带回去,挂在我江家大门上了,看看到底谁是失主,好让她来认领呀。” 武明玉闻言慌了。 那花样子是自己亲手绣的,要是真被挂在大门上,保不齐会让人认出自己的手艺来! 她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作势要走的江芙,装模作样地劝道: “我知道妹妹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生气,那些污言秽语就连我也觉得不堪入耳,但是自己脏了就拉别的好姑娘下水呀。” 这样含沙射影的话听得江芙倒胃口,她冷下脸,抽回被武明玉拉着的手。 “省省吧,假惺惺的演给谁看呢。” 武明玉见她撕破脸,便也不再装了,眼角一耷拉,梗着脖子道: “就算那些话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清白,那你就证明给大家看,要不然我说的就是事实,你凭什么管别人怎么说!”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原本就注意到这边儿的百姓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江芙又听到武明玉的话,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好像武明玉就是什么天大的证据,将江芙未婚先孕的事儿做实了一样。 “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我早就说过了,谁让你们不信,现在官家小姐都这么说了,你总信了吧!” “真是好不要脸,自己做了腌臢事儿,还想要拉旁人下水,好歹毒的心肠啊!” 武明玉站在台阶上,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勾起嘴角,对着江芙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江芙看她那打了胜仗的模样,心里都奇了怪了。 她拉拢一群市井流氓跟她同一阵线,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难道还真的指望这群蝼蚁能用口水淹死自己?他们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口水,吐到下辈子都淹不到自己脚脖子! 江芙抬起纤纤玉指朝着武明玉的鼻尖一指: “我为什么要证明?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不顾武明玉铁青的脸色,手指一转,又在看热闹的百姓身上扫了一圈道: “他们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这一波群嘲算是拉满了,顿时人群中就有那自尊心强脑袋又不好使的不乐意了,嘀咕道她一个失了身的女人,凭什么那么嚣张? “大点儿声说,让我看看是哪位壮士?” 江芙扫了人群一眼,顿时刚才说话的人就没了动静。 她收回目光,看向武明玉。 “捉贼拿脏,谁提出谁证明才对。 你既然说我珠胎暗结,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是哪位大夫说的?我那位奸夫又是谁?” 武明玉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这本就是瞎掰的,她上哪找个奸夫出来。 她支支吾吾还没想好该怎么编呢,江芙就眼神一厉,语气冷冽道: “没有证据就敢造本小姐的谣,你们可知道后果吗?” 江芙扯下挂在腰间的绳子,在武明玉没反应过来之前,一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扯着绳子跑了两步,将绳子另外一头挂在牌匾的横梁上,使劲儿一拉就将她给吊了上去。 武明玉双脚悬空,不过几秒钟脸的就涨红了。 她脖子上被皇帝掐出来的淤青还没好呢,这下又加了一道。 “你这女娃怎么如此野蛮,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 人群中有好事者出言打抱不平。 江芙一脚踹开扑上来想要救人的管家,抽空回了一句: “你们可别冤枉了我,我夜观天象发现武小姐得了一种脑袋里进水的病,只有如此才能帮她把脑袋里的水控出来。” 不就是胡说八道嘛,谁不会似的。 说完,她转了个身,对着人群道: “想知道本小姐有没有怀了孩子? 好啊,是谁想知道的现在站出来,本小姐挖了他的眼睛吞下去,让他好好看看我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 你们不是爱跟着断官司嘛,谁先来?” 人群中的百姓被这话吓得噤若寒蝉,但还真有那不怕死的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你简直离经叛道,一点儿我们名下女子的美德都没有。” 其他人虽然敢怒敢言,但是看表情,也都是这个意思。 江芙扔下手里的绳子,武明玉“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被吓坏了的丫鬟赶紧上前帮她去解系在脖子上的绳子。 “美德?什么是美德? 你们对女人的道德要求都是利他的,女人温柔贤惠、贤妻良母、贞洁保守是美德。 但是这些道德规训下教养出来的女人受益者都是谁?” 江芙说完,那名质问她的妇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身边的丈夫拧眉反驳道: “难道我们男子就不生活在道德规训下吗?你就是诡辩!” 江芙闻言笑着鼓了鼓掌。 “你说的是,那么男人的美德是什么? 是勇敢坚毅,敢于拼搏,努力上进。 在这样的道德规训下,受益者又是谁?挣来的钱和权利不都是你们男人自己的吗! 男人的美德从来都是利己的,女人的美德却是利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江芙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人群中的其他女人继续道: “千百年来对女性的道德标杆都是以男人为标准的,伺候好他们的温柔就是美德,照顾好他们的贤惠就是美德,给他们守身就是美德。但当女人以同样这样要求男人,他们既不是美德,而是耙耳朵、妻管严。 女人的美德放在男人身上是丢人,是没出息,是窝囊废! 所以什么是美德,只能用在女人身上的道德要求真的是美德还是枷锁? 我才不要为了男人一句赞美将自己逃进枷锁里,也不要为了所谓的美德让自己活得不痛快。”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甚至有人议论她是不是疯了。 陈见安坐在酒馆二楼,顺着窗户看着站在台阶上睥睨众人的模样,心跳乱了两拍,突然就有些羡慕。 羡慕她的肆意妄为,羡慕她不顾世俗礼教只做自己,羡慕她的自由洒脱敢作敢为。 他想,世间恐怕再寻不出一人,如她一般。 “你们瞧瞧,这样的女子牙尖嘴利,性子又是这样的p泼辣,只怕以后可没人敢娶她。 别说她爹是江广瑶了,就是她给是天王老子,老子都不愿意娶。” 陈见安举着酒杯的手闻言一顿,转头看向隔壁那桌话说的人。 不看不知道,还是个老熟人。 可不正是之前被自己给打了一顿的贵妃胞弟张平阳嘛。 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当一个合格的搅家精! “张公子怕是想多了,毕竟被你求娶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 要是泼辣的性子能避开你这样的人,那我倒当真希望我陈家女眷都是这样的性子。” 陈见安放下手里的酒杯,岔开腿侧身对正在高谈阔论的张平阳嘲讽道: 张平阳已经酒过三巡了,脸上带着坨红,扭头去看谁敢下他的面子。 当看清陈见安的脸时,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酒都醒了一半。 他刚被陈见安打了一顿,身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呢,后槽牙还被打掉了一颗,现在一看见陈见安就牙疼。 “怎么哪都有你呢?你是什么道德卫士嘛,老子喝酒吹牛也能倒霉碰到你。 怎么着?今天还想动手?老子今天可是带了人出来的!” 自从上次挨了打,他出门身后至少跟着四个侍卫。 张平阳刚一说完,他身后的侍卫就纷纷对着陈见安怒目而视,把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怎么着,比划比划?” 张平阳狐假虎威地让侍卫给自己撑场子。 陈见安盯着他,慢慢站起身。 张平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出双手放在胸前。 谁料陈见安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下了楼,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留下抱着胸口的张平阳在原地,跟个傻子似的。 被同桌喝酒的纨绔子弟一看,讪讪地放下手,干笑着给自己满地捡面子: “哈哈,他肯定是被吓跑了,哈哈,哈哈。” 陈见安走出酒馆,进入旁边的小巷子里,一个穿着粗使奴才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刚才就是在楼上看见了他,陈见安才脚步匆匆的下来。 “少主,徐公公他······没了。” 陈见安吸了口气,紧紧抿着嘴角。 虽然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不免心中一痛,他沉哑着声音问道: “是谁下的手?” 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办法为他报仇的! 那小厮有些犹豫地说道: “是、是江广瑶下的手。 上午他支开了身边的人,独自审讯徐公公,等他出来的时候,徐公公就已经没了气息。” 陈见安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他不明白为何江广瑶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难道他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西厂?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要是如此,自己或许还能跟他合作。 江广瑶固不是什么好人,但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先除掉炎明熹这个卖国贼。 “少主,还有件事儿,霍将军被蒋副将带人给救出来了。 将军他身中剧毒昏迷,蒋副将怕他们在边关遇害,现在正亲自带着国将军秘密赶回京城。” “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早说!” 陈见安瞳孔微缩,抬手就朝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京城里想要他性命的人可不比边关少,边关固然有敌人潜伏在暗处,但是京城里可以说到处都是敌人! 他相信要不是边关缺医少药,蒋副将是绝对不会带着霍将军来闯这个龙潭虎穴的。 想要避开东西二厂的人混进城里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见安眼神暗了暗,沉默了几秒后,对那小厮吩咐道: “回去告诉父亲,江家的婚事我答应了。” 为今之计,已经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了,必须利用江广瑶的势力想办法接霍将军进京。 “不可啊少主,跟江广瑶那个老贼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您要三思啊!” 小厮拱手劝谏。 陈见安心意已决,让他速去回禀,小厮只能无奈跑回陈府跟陈侍郎说了少主允婚的事情。 陈侍郎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道陈见安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不枉费自己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江广瑶在哪?去准备礼物,我这就动身去江府拜访。” 陈侍郎说着,亲自起身去库房寻找能拿出手的东西。 以江广瑶的身价权位,寻常礼物别说拎着去提亲了,就是拎着去串门儿人家都不一定瞧得上。 至于江广瑶现在在哪? 自然是还在西厂跟一群太监扯皮。 “江厂首,好好一个人交到你手里,说没就没了,你是不是应该给咱家一个交代?” 炎明熹是真没想到自己一眼没照顾到,人就让他给整死了。 他怎么敢的啊?就不怕皇帝怪罪!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翘着二郎腿喝茶的江广瑶,炎明熹恨不得掐死他。 人证死了,自己还当哪门子的主审?审他娘了个腿儿是! 江广瑶吐出嘴里的茶叶渣子,毫不心虚地回应道: “炎总管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那老太监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我不过随便用了两个刑人就没了气儿,这么能怪我呢? 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之前下手太重了,啧啧啧,审讯哪能把人往死里打呀,都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吗?” 说完他还嫌弃地看向炎明熹,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同事,而像是在看自己不中用的手下。 炎明熹不知道什么叫可持续发展,但是知道自己再跟他说话,八成就要气死了。 于是茶才喝了一半,江广瑶就被人从西厂给请了出去。 炎明熹怕他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想去扣他的眼珠子。 江广瑶刚一走出西厂的大门,等在门口的副手就迎了上来,一拱手,对他说起上午江芙大闹一场的事情。 江广瑶听得一脑门子问号,眉头越皱越深。 他说的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温顺乖巧的女儿? 这怎么比原书里的那个“江芙”还要疯啊! 难道是自己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吗?她原本作为恶毒女配的时候,名声也没有这么臭好吧。 这孩子被自己养大之后,还放飞自我了呢? 自己从小好好教导她是希望她摆脱恋爱脑的炮灰命运,能够自由自在地在更广阔的天空里开开心心的活着。 可不是为了让她变成拥有更高战斗力的恶毒女配啊!摔! 江广瑶憋着一肚子气,一路上黑着脸,当街纵马风风火火地刚赶到家门口。 路上那些被他掀翻的小摊贩只能自认倒霉,心里还嘀咕道,莫非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要不皇帝近臣怎么这般慌张,该不会是明夏药丸了吧。 江广瑶飞奔到家门口,从马背上一跃而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陈侍郎。 他牵着马一挑眉。 这老东西来干什么?难道是江府牢房没住够,还回来怀念一下? 陈侍郎见江广瑶回来,腆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礼物的小厮,走到近前就开门见山道: “厂首,实不相瞒,下官今日来叨扰是有事相求。 犬子自从宫里出来之后一直对令爱念念不忘,我被他磨得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今日才上门来提亲,希望厂首成全。” 陈侍郎满脸真诚,要不是江广瑶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可能都要被她给感动了。 他来得可是真够巧的,上午芙儿大闹了一场坏了名声,下午她就上门儿来提亲? 可真会赶时候,他怎么不干脆说:江老贼,老子今天就是趁火打劫来了。 “进来说吧。” 江广瑶扔下这句话,率先迈开脚进门,陈侍郎赶紧带着人跟上去。 陈侍郎前脚进门,江芙后脚就听到了消息,她有些紧张地对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窈娘问道: “爹爹的脸色怎么样?看起来像是同意的样子吗?” 窈娘以为小姐是怕老爷同意婚事,所以才如此焦急,摇头安慰道: “老爷脸色不太好看,小姐别担心。 陈侍郎的官职那么低,便是咱们低嫁也轮不到他们家,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江芙闻言急了,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咋能不同意呢! 自己这要是嫁过去了,憎恨值那还不是嗖嗖刷! 争取三个月内败光陈家家产,半年内气死陈侍郎,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当一个合格的搅家精! 江芙一路小跑到会客厅,走到门口时,正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就凭你陈家也配?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江芙心跳一跳,顾不得礼数,推门进去大喊一声: “不能滚!” 这一声将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陈侍郎,还以为是打手冲进来,自己要被人给扔出去了。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江芙后,他难看的脸色才好转些,心道果然传言都是真的,江家女对见安情根深种。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江广瑶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她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江芙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咳、爹爹,女儿的意思是,这桩婚事我愿意的,我想要嫁给陈见安。” 陈侍郎闻言满意地看向江芙,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女娃倒是比他爹强多了,就看在她这么懂事的份上,以后成就了大事,自己也会让见安饶她一命的。 江广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光是看陈侍郎的眼神就知道这老东西在想些什么了。 这老狗,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就不怕自己把他脑袋给打开花? 真当自己是吃素的呢! 但是她没注意的是,自己女儿看向陈侍郎的眼神,那才活脱脱像是盯上猎物的小狼崽子呢! 小姐,我不是苍蝇······· 江芙的意见很好,陈侍郎很喜欢。 但可惜了,江家在江广瑶嗝屁之前,江芙说了不算。 陈侍郎最后还是被江广瑶叫人给扔了出去,更气人的是,他还把礼物留下了,说是陈侍郎赔给自己女儿的“惊吓费”。 陈侍郎科举出身,当了一辈子读书人,还是第一次有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老爷,我们去把礼物要回来吗?” 小厮看着江府禁闭的大门,犹豫地对陈侍郎问道。 陈侍郎拍了拍身上的灰,今天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让人给撵出来第二次才算完啊! “你个糊涂蛋,还要虎口夺食不成,回府!” 陈侍郎一挥袖子,转身走向来时坐的轿子,小厮松了口气,跟在车轿旁边往回走。 江芙虽然没被赶出大门,但是也没捞着好果子吃。 她长这么大,第二次被江广瑶给禁足了。 “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什么时候你那恋爱,第一次还是因为小时候下河摸鱼差点儿被淹死,才被在院子里关了几天。 “你给我好好呆在房间里反省,什么时候恋爱脑没有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江广瑶亲自把他押回院子里,抱着肩膀厉声警告道。 江芙抿抿嘴,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 “恋爱脑没了,那我不就只能无脑爱他了嘛········女大不中留,您就把我嫁出去算了。” 江广瑶被她气得脑门儿上青筋直跳,在脑海里直敲系统: 【剧情不是都崩了,怎么女配还要死要活地嫁给男主,愁死了。 系统,任务说让陈见安当上皇帝就可以吧,那我给他做个绝育是不是不影响剧情?】 系统似乎问他问的卡了几秒,这几秒系统cpu估计都快烧了,才憋出一句: 【不可以哦。】 听到这回答,江广瑶和江芙同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江芙想着这要是给阉了多好,仇恨值肯定刷爆,而且自己在表演“痴心一片”的戏码时,还能省下好多事儿。 江广瑶见她叹气,以为她还想着野男人呢。 黑着脸当着她的面“啪”一下甩上门,将自己的贴身侍卫都留在了江芙的院子外面看守,就怕寻常下人看不住她。 江芙站在门口,伸头顺着窗户看见江广瑶走远了,对着窈娘伸手指了指门外。 窈娘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但是很快就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小姐······我也出去不去了。” 江芙叹了口气,无奈的一摊手。 “真狠啊,连只苍蝇都不让出去。” 窈娘一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小姐,我不是苍蝇········” 是不是的,在江芙这儿也没什么要紧,反正都出不去就对了。 早知道她前些年应该在自己院子里挖一条地道出来的,省得碰上这样的事情直接麻爪。 “小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老爷不让出去要不就不出去了吧,反正现在三伏天儿,外面热着呢。” 天儿热有个屁用啊,你们家小姐心寒! 江芙摆摆手,既然爹爹看的严,那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去库房,把之前户部尚书送给爹爹的那尊白玉观音找出来,再去把偏殿收拾出来布置个小佛堂。 我这几日要吃斋念佛,让观音菩萨保佑爹爹早日放我出去。” 江广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夏地界里除了皇帝照不出来第二个人来治他了,地上没有,天上总有吧? 她还不信了,观音菩萨能看着他这么欺负人! 窈娘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才知道她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叫临时抱佛脚啊,这才叫临时抱佛脚呢,连佛堂都要现布置。 为了这么点事儿去求菩萨,难道就不怕菩萨怪罪嘛? 尽管窈娘觉得她这素吃了也是白吃,还是听话地布置好了小佛堂,恭恭敬敬地将江芙给送了进去。 但她是万万没想到哇,就江芙念的那几句经,竟然还真的有效果,第二天张松英就带着帖子上门,把江芙给接了出去。 窈娘跟着自家小姐出门儿的时候还朝着小佛堂看了好几眼,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靠谱的菩萨! “姐妹有难,我来支援,听说你被禁足了,我赶紧下帖子叫你出来,怕你在家憋坏了。” 张松英在京城贵女里吃得很开,消息也灵通,而且还爱八卦,称得上京城“包打听”,一听说江芙被禁足了,早上一睁眼睛就飞奔过来了,下帖子邀请她去游湖。 “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咱们出去游湖,带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做什么?” 江芙嫌弃地指了指站在站在船甲板上的张平阳。 张松英嫌弃的撇撇嘴。 “谁知道他最近抽了什么疯,不爱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儿了,反而爱跟着我参加些姑娘小姐的宴会,许是突然觉醒手足之情了吧。” 这手足之情决定的确实不容易,还是被陈见安给收拾了两顿才打出来的。 张平阳上次被陈见安一吓唬,在世家公子的圈子里丢了面子,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他总觉得他们在背后笑话自己,干脆也就不跟他们一块玩儿了。 不过他最近又找到了新玩具,那就是去人贩子手里奴隶。 寻常的奴隶他看不上,就喜欢买那些不同于明夏长相的外族人,买下来折磨玩弄他们,还美其名曰“爱国杀敌”,很是有成就感,就差把自己当成少年将军了。 今儿个出来游湖他也没闲着,带出来了异族奴隶,一个少年和一个彪形大汉。 那少年脚腕上戴着一个银质脚环,头发上编着两根细细小小的长辫子,只看打扮就知道是南疆人。 另外一个大汉身高至少一米九了,这大块头一看就是蛮子。 “本公子听闻外族人都不擅水性,把他们俩给我扔进湖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平阳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给推了下去。 在他们眼里这并不算草菅人命,因为奴隶是有死契的,算是主家的财产,算不得个人。 那蛮子因为体型大,一头朝水面上栽去,“噗通”一声溅了一船的水花。 可明明被推下去的是两人,江芙在船舱里却迟迟没有听到第二声落水声,于是好奇地顺着窗户朝外面张望。 只见被推下去的南疆少年一脚踩在那个不停挣扎的蛮子肩膀上,稳稳当当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也只是湿了脚面而已。 江芙一挑眉,着实被他这轻功给惊艳到了。 就在水里那蛮子慢慢停止挣扎即将沉入水里的时候,那少年脚尖一点,又重新回到了船上。 “嘿,你小子竟敢跟我作对,来人呐,把他给我按进水里淹死!” 张平阳最近讨厌有人跟自己唱反调,看他不肯乖乖受死,顿时炸了毛。 江芙敲了敲窗户,吸引了外面的注意力,两只胳膊搭在窗沿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歪头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张平阳道: “张少爷,这人既然你不想留了,不如送给我。” 张平阳一心想要弄死他,不乐意地反驳道: “本公子花钱买的奴隶,凭什么买送给你?” 江芙施施然地起身,一猫腰从船舱里出来,摸了摸挂在船头的弓箭。 “那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就有用他赌注,要是我赢了人就归我,要是我输了,便输给你一斛南海珍珠如何?” 一说比试张平阳来了兴致,张松英紧随其后出来,拉了拉江芙的袖子劝道: “换一个玩儿,他从小学什么都不精,偏偏在射箭上小有几人天赋,那珍珠好好的,给他岂不是白瞎了。” 江芙摇摇头道:“就比这个,你先来。” 张松英见劝不动她,只能指使自己的的婢女将一颗苹果系在船舱的边沿上,看两人谁先把苹果给射下来,就算谁赢。 湖面上有微风拂过,苹果轻轻晃动着,并不容易瞄准。 张平阳抽出一根箭矢,拉满了弓瞄了几下。 箭矢射出去的时候,正巧一阵风吹过,苹果一阵晃动,那箭矢擦着它就过去了,毛都没碰到。 “噗呲” 张松英非常不给面子的嘲笑一声。 张平阳懊恼地暗骂一句,很快搭上第二支箭,第二支箭射中了苹果的右下角,擦下来一块儿肉。 直到第三支箭才正中靶心,一整个苹果自中间炸开来,四分五裂。 张平阳将手里的弓扔给江芙,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怎么样,你先要是人数还来得及,要不人本公子让让你,多给你一次机会,你就算第四次能把苹果射下来,也不算输,怎么样?” 江芙笑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她垫了垫手里的弓箭,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南疆少年,发现那少年也在不错眼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澄澈,带着如同小鹿一般的懵懂和依赖,这眼神让江芙皱眉。 这孩子·········把自己当他娘呢? “愣着干嘛?要是怕了就早说呀。” 江芙听到张平阳的挑衅,转过头淡淡地一抬手,轻描淡写地就将刚系上的苹果给射了下来。 张松英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将掉在地上的苹果给捡起来,竟然还是完整的! 她抬头一看,江芙刚才竟然将系苹果的绳子给射断了! 张松英转头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却见她再次抬起弓箭对准了张平阳,这个动作让张松英大脑一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应该打点儿浆糊给你粘粘脑子 “你、你要干什么?我承认你赢了还不行吗,一斛珍珠而已,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张平阳脸色僵硬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一旁的南疆少年看到她的举动眼神一亮,微微动了动戴着锁链的双手,十分期待地看着江芙手里的箭。 江芙勾起一边的嘴角,手指一松,第二支箭矢带着雷霆之势飞了出去,正中张平阳头顶的发冠。 “铛”的一声,杨平阳那赤金红翡的发冠掉落,在甲板上滚了两圈之后落入湖中。 南疆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十分委屈地低下头。 “张大公子说了让我四箭,你说我下面两箭往哪儿射好呢?” 江芙收了弓反手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平阳,她背对着阳光,头发散乱飞扬的张平阳看着她的笑脸,竟然就这么看出了神。 张松英见自家哥哥那呆呆傻傻的样子都看不下去眼,将手里的苹果往他身上一扔。 “发什么呆呢,愿赌服输,赶紧把人给芙芙,小心等会儿她等不及,把你脑袋射下来。” 张平阳被苹果砸的回了神,“哦、哦”了两声,让侍卫将那南疆奴隶锁链的钥匙交给江芙。 江芙接过钥匙随手扔给窈娘。 “带下去好好洗洗,调教好规矩再带来见我。” 说完便跟张松英回到船舱喝茶,好像这个好不容易赢来的奴隶并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似的。 南疆少年跟在窈娘身后,经过船舱的时候好恋恋不舍地一直看向江芙,那眼神像是刚烙印了母亲的雏鸟一样。 窈娘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警告道: “不能直视小姐,低下头跟我走,要是冒犯了小姐,小心她不要你。” 少年好像被“不要你”这三个字给蛰了一下似的,瑟缩着肩膀低下头,表情惶惶不安。 就连刚才张平阳把他扔下水的时候,窈娘都没见他如此,自家小姐这不像是捡回来个奴隶,倒是像捡回来一只会认主的小狼崽。 张平阳扯了自己小厮的腰带系在头上,将头发束起,厚着脸皮跟着两个姑娘进了船舱,坐在对面看她们两个喝茶。 “没看出来江妹妹还是一副菩萨心肠。” 看不上人家的时候叫人家江小姐,现在感兴趣了又叫人家江妹妹,这渣男。 江芙狐疑地匝么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试图分辨他是不是在内涵自己。 江广瑶那个活阎王能养出来一个菩萨心肠,这孩子要不是内涵自己,那脑子估计是不怎么好使。 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难得心情不错的解释一句: “你这奴隶功夫不错,死了可惜,给我养着还能跑跑腿,这不比养条狗有用多了。” 江芙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没有贬低别人的口气,也没有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味道,就是很自然地陈述事实一样。 在张平阳眼里,她的话带着一种对生命漠视的魅力。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她好冷血,我好喜欢。 张平阳脑袋顶上直冒粉色泡泡,江芙被他那肉麻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往张松英身边靠了靠,觉得这破地方可不能待下去了,张松英他哥看起来不太对劲, 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到骨头的狗一样,万一一会儿狂犬病犯了把自己给咬了可咋办? 江芙直接让张松英靠边儿放自己下去,船很快靠了岸,江芙跟张松英道了个别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张松英还没玩儿够了,送走了江芙就让船家再划了回去。 张平阳狗腿地坐在船舱里给张松英倒了一杯茶水。 “好妹妹,你帮哥哥牵个线,成全了我跟江妹妹的姻缘吧。” 张松英嘴里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噗”的一声喷了张平阳一脸。 “啥?你看上了她?” 江芙确实长得好看,但是那战斗力也是杠杠地凶残,张松英可是见过她大杀四方的样子,闻言脑袋摇的好拨浪鼓似的。 “这么缺德的事儿我可不干!再说了,你这狗脾气就该找个能包容你的,找个江芙那样的母夜叉,成亲以后在一起比谁更命硬吗?” 不行不行,得找机会进宫一趟,让长姐给兄长赐婚才行,要不让他去招惹江芙的话,明年这时候都能给他烧周年了。 张松英想到这里也没有游湖的心思,急吼吼地闹着要回家。 刚到家的江芙冷不丁地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但是她没有证据。 窈娘很快将洗干净的少年给带了过来,少年脚腕儿上的铃铛也洗干净了,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作响。 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这铃铛声十分规律,还有点儿好听。 江芙围着他看了两圈,这小家伙洗干净了倒是白白净净的,还挺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被窈娘调教过,回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没有直视江芙的眼睛,开口的声音是清亮好听的少年音,像是山间的百灵鸟。 “我叫桑祭,今年刚满十八。”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十八岁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 江芙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头触碰到少年的锁骨上,桑祭感觉到她指尖冰凉的触感,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小东西还怪胆小的,江芙轻笑一声,以为他别吓着了,却没看见少年紧握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压抑兴奋似的。 江芙收回手,转身坐到上位的椅子上。 “你会轻功?” 桑祭乖顺地点点头,只一句话就猜到了江芙带他回来的目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道: “是,小姐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少年说着抬眼用水汪汪的眼神看着她,江芙莫名就被他的眼神看到心头一跳。 这感觉很奇怪,让她有些不舒服。 江芙不喜欢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于是微微皱眉吩咐道: “我要你潜入礼部侍郎的府邸,将这件东西交给他的二公子陈见安,瞧瞧的,别让旁人瞧见了。” 江芙说着,将手里荷包扔给他。 桑祭接住荷包颔首应是,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看着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窈娘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道,害怕他捐款潜逃了,那荷包里的东西也不便宜呢。 “小姐就不怕他拿着东西跑了?” 怕什么? 江芙慢地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小巧的银色铃铛,那铃铛上刻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像是什么藤蔓。 窈娘认出来,这是之前挂在少年脖子上的那颗。 “南疆人一出生就会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银器,这东西是他们的标志也是信仰,只要这铃铛在我手里,不管天涯海角,他都得乖乖回来。” 这是刚才她触碰少年的时候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 江芙拿住了桑祭的软肋,相当于牵住了狗的绳子。 但是这条被牵住的狗会不会咬人,这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她可就说了不算了。 桑祭的动作很快,没用上一刻钟就蹲在陈侍郎书房的房顶上。 他俯下身跟夜色融为一体,即便有人特地往房顶上瞧也不一定能看见他。 桑祭掀开一块瓦片,低头听着两人说话,然后将手里的握着的荷包拉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是一块手指头长短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 玉如意又名“握君”,是明夏女子最常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寓意握君心、长相守。 桑祭见到这东西眼神一暗,而后看向身下的陈见安充满了敌意,刚在江芙将这东西随手扔给自己,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里面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喜欢? 很快陈见安跟父亲说完了话,从书房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 刚走到半路,就被一个从假山后面窜出来的黑影给拦住了。 “我们小姐有东西让我交给你,接着。” 桑祈用力将荷包扔过去,那架势恨不得直接砸死他算了。 陈见安眼前一花抬手接住,再朝刚才少年站的地方看去,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少年在侍郎府出入竟如入无人之地一般! 陈见安黑着脸,决定明天就在府里增加侍卫和人手! 他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根据手感里面像是装着两个小东西。 这该不会是什么暗器吧? 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接着月光看清,那是一根断成两节的玉如意。 如意下面还刻着一朵精巧的芙蓉花。 “是她······” 陈见安将断成两截儿的玉如意握在手里,瞬间就猜到了是谁送来的,但是却没明白江芙的意思。 她是想说,跟自己“割袍断义”,难道她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陈见安伸出手指摩挲着玉如意的断口,这裂纹看起来像是被掰开的········ 难道跟自己成亲这件事儿竟让她如此生气,能生生掰断一根玉如意? 陈见安身旁的小厮看到这东西,又看了看自家少爷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脸色,试探道: “少爷,这东西要是那么重要,要不咱们打点儿浆子沾一沾?” 陈见安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白了他一眼: “我应该打点儿浆糊给你粘粘脑子,回房!”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拿我当聋子不太好吧? 桑祭一路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江府走,心情大好地哼着曲调怪异的小曲儿,按照他们南疆的规矩,看到这样的信物,那肯定是要一刀两断的。 他习惯性地不走大门,走到一处墙根底下,脚下一点就翻过了几尺高的围墙。 桑祭的动作很轻,像是只猫儿,落地的声音都很小,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前提是没有被人看见的话。 偏偏这小子运气不好,好死不死的一落地,就正撞上往自己院子里的走的江广瑶,一抬头就跟他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江广瑶真是许久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刺客了,敢明目张胆的翻自己家墙头? 他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绣春刀朝着桑祭就攻击过去。 桑祭的拳脚功夫并不好,对上江广瑶只能一味的靠着身法躲闪。 “真是好大的胆子,谁派你来的?” 桑祭抿着嘴闪躲着,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吭声,看准了时机转身就跑。 江广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桑祭一矮身就好似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挣脱了。 但是肩膀上的衣服被江广瑶给撕扯开,露出肩膀上一朵繁复的花纹。 江广瑶在看到那花纹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向桑祭的脸,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故人一模一样,要是算算时间,她的儿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你是从哪来的?我是这个府邸的主人,是谁带你进来的?” 江广瑶收了刀,手里紧紧捏着桑祭衣服上的布料,有些紧张地问道。 桑祭一听他是江芙的父亲,瞬间放松了警惕,微微一弯腰,行礼道: “回老爷,我是小姐院子的人。” 江芙今日出去江广瑶是知道的,之前都没听说女儿院子里进了新人,想必这少年就是她今天带回来的了。 江广瑶看了桑祭几秒,突然淡淡地笑了,一旁的小厮就惊呆了,老爷他可是许久没有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了。 看见皇上他都不笑! “既然是小姐的人,就回她的院子去,晚上不要乱跑。” 桑祭闻言松了口气,对江广瑶行礼告辞,一溜烟地就跑了。 在他走后江广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戳了戳系统。 【那孩子····是南疆来的吧?】 系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江广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的出现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个孩子的出现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既然剧情已经崩了,那也许自己可以将女儿送走,让她不再和男女主角产生瓜葛。 自从剧情线偏离100/100之后,江广瑶发现自己身上的很多限制都被解除了,也就是他不会被剧情限制,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再也没有人拿他说话当放屁了。 如果是之前,就算他把江芙送走,剧情也会把她送回来。 但是现在应该不会了,只要她离开旋涡中心,即使自己有一天任务失败了,她也能在其他地方过安稳的日子。 那······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拔长大的孩子,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自己也想要她平安喜乐。 江广瑶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的就马上准备这么做,当即就命人准备马车采买物资,准备这几天就把江芙给送走。 第二天一早,江芙就听说父亲想要将自己送去南疆游玩儿的消息,可把她给气得够呛。 这没听说谁家为了不嫁女儿,把女儿送出国的! “这哪里是游玩儿,那分明是要把我发配了!” 江芙手里的桃花酥都被她给捏碎了,窸窸窣窣地直掉渣。 爹爹真的是,玩儿着玩儿着就开始扬沙子,真是不讲武德! 她匆匆喝光了碗里的粥,将自己剩下的早饭赏给了窈娘跟桑祭,就匆匆往江广瑶的书房跑。 窈娘给自己盛了碗粥,刚要给桑祭也盛一碗,就发现他把江芙刚才咬了一口,捏过又放下的桃花酥给捡了起来,小口小口吃着。 “那都捏坏了,这边儿还有不少呢,吃好的吧。” 窈娘以为他是舍不得浪费东西,于是将一整盘都端到他跟前。 但是少年充耳不闻,捧着手里那块被咬过的,好像捧着什么稀释珍宝似的,勾着嘴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窈娘心头一软,觉得这孩子还真节俭可爱。 急忙跑出去的江芙扑了个空,下人回禀她说,江广瑶今儿个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去赴张御史的寿宴。 江芙强烈怀疑爹爹就是故意躲着他的,平时也没见他跟张御史关系有多好,那老东西还总是参他,好端端去给他送什么寿礼? 要说是为什么?那只能是说人家请柬都送上门儿了,同样在朝为官,总要给对方个面子。 明夏寿宴宴请宾客一般都是早上,这样不耽误一天的工作,晚上还能在跟家里人热闹一番。 兴许是江广瑶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得到原因,他刚一进门,周围热热闹闹的聊天声就顿住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是,他们怕啥?我今天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收债的。】 江广瑶面上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在跟系统吐槽。 【因为宿主从来没有参加过谁的寿宴,他们现在八成吓死了,以为你是来找茬的。】 系统这么一说,江广瑶更无语了,自己从来不参加,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邀请自己啊! 这不张御史一下帖子,自己巴巴的就带着礼物来了么吗,这样的热闹自己也很凑的好吧。 张御史见他冷着脸站在门口,下意识就觉得大事不好。 紧接着才注意到他身后并没有跟着锦衣卫,而且今儿个是穿着便服来的,这才放下了心,一脸复杂的上前迎接。 张御史亲自将他请到了主位旁边的为位置上,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众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但是注意力也全都在他的身上。 见他坐下吃菜了,提着的心放下了几分,开始重新聊天说话,但是气氛始终不如一开始放松随意。 江广瑶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也没有敢上前跟自己寒暄的,心里想着要不要先行离开。 就在这时,陈见安端着酒杯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穿着暗黑色绣祥云纹的衣衫,看起来英俊挺拔,就连江广瑶都不得不感慨他这样貌着实出众,也难怪自己女儿念念不忘。 “多日不见,厂首风采依旧。 前些日子父亲曾去江府提前,但是厂首回绝了,今日既然有缘得见,晚辈还想不死心的问问,要怎么样您才肯将令爱下嫁?” 陈见安的话音一落,周围在一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就像水珠滴进了油锅里,周围的人一下就炸了。 “我没听错吧,求娶江家女?那个差点儿把炎明熹闺女吊死在自己门口的江家女?” “现在的年轻人呐,不踏实,肯定是看中了岳家权势。” “别闹了,就妇女一脉的凶残强势,取了他家女儿跟入赘有什么区别?要是我家儿子,便是给金山银山也不干。” 宾客们小声嘀咕着,这些声音全都传入了江广瑶的耳朵里,他的嘴角抽了抽。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拿我当聋子不太好吧? 他一脸不善地看向始作俑者,两手交叉环抱在胸口,用这样的姿势拒绝了陈见安的敬酒,语气嘲讽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求娶本官的掌上明珠? 好啊,要是诚心求娶,那就给本官送来天上的月亮,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这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又不是神仙,谁能把天上的月亮给摘下来? 陈见安的脸色难堪起来,当众被嫌弃拒婚,只怕这陈二公子很快就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他将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将被子往桌子上一放,语气生硬地对江广瑶一拱手道:“晚辈明白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了,可见被当众拒彻底伤了他的面子,让他一刻也不愿多留。 江广瑶看着他那负气离去的背影却心情大好的重新坐下,心想这下又能收获几点憎恨之。 可他等了又等,系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脸色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难道系统又bug了? 坐在江广瑶身边的张御史见他脸色冷下来,心里一哆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心,心中暗骂道: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写的请帖?怎么还把他给请来了!除了丧宴不请姓江的,这不是大臣圈儿里的潜规则吗? 夭寿了,这要是被同行知道,还不笑话死自己!’ 张御史很迷茫,至于是谁给他下了请帖嘛········· 写帖子那人现在正骑着马前去江广瑶家里偷家呢。 陈见安将马停在江府门口,拿出之前被山贼劫持时交给自己的令牌,一脸光明正大的对守门的侍卫道: “江厂首在御史寿宴上喝多了,让我帮他回来取件东西。” 门房看见他手里的令牌,又想到自己家老爷确实是去御史府赴宴了,于是半信半疑的打开门将他给放了进来。 谁家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不生气啊 陈见安脸不红气不喘地走进了江家的大门,站在庭院里环视了一圈,对江家的下人问道: “江小姐的院子在哪里?厂公说有东西交给江小姐保管,让我去找她拿。” 原本防备地看着他的江家侍卫,一听说他要找自家小姐,反而放下了一些戒备。 如果居心不良,肯定是找书房这样的重地,找自己小姐做什么? “小姐的院子在这边儿,您跟我来。” 小厮说着在前面给陈见安带路,江府的侍卫一左一右跟防贼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江芙住的院子门口,江芙听说陈见安求见,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爹不是刚被扔出去吗?要是自己爹爹把人放进来了,她可是一百个不信。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来了正好! 她让桑祭亲自去外面接人,让窈娘帮自己找一个轻薄的衣裙过来,最好是遮不住肉的那种。 窈娘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可还是按照她的话做了。 陈见安负手站在院门口,见那一脸敌意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一眼就认出他来。 “昨晚是你给我送的东西?轻功不错。” 桑祭听到这赞扬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这小白脸在白天看起来更招人烦了。 “小姐让你进去,一个人。” 说完站在两个侍卫面前,按小姐的吩咐挡住外面的人,不让他们进去打扰。 陈见安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说、说她在寝室等你。” 窈娘站在回廊上拦住要往会客厅走的陈见安,支支吾吾对他说完之后,还指了一下寝室的方向。 明夏不讲究男女大防,张平阳跟两个姑娘坐船游湖也不要紧。 但是在自己闺房接见外男,这·····也太冲击陈见安的三观了,好像自己是什么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一样。 陈见安脚步顿了一下,刚想让窈娘去叫江芙出来,换个地方说话,窈娘就地低着头跑了。 这事儿她可不跟着掺和,一个搞不好,老爷回来还不把自己给撕吧了。 传话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陈见安别无他法,总不能站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喊吧? 他无奈地看着紧闭的寝室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江芙的房间很大,一进门正对着的是摆满了各种珍宝的多宝阁,再往里面走是一张金丝楠木白玉镶金边儿的四仙桌。 桌子不远处有一个同样材质的梳妆台,台面上摆着各种精巧的胭脂水粉。 最里面是一张小叶紫檀的千工拔步床,那床上面的花纹巧夺天工,但是花样特殊,并不是常见的雕花样式。 江芙并不在桌前也不在床上,陈见安以为她可能在外面还没回来。 他打量着床上的雕花没有防备,冷不丁被从屏风后面跳出来的江芙给扑了正着,直接朝着床铺就倒了下去。 陈见安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压在自己上身上的江芙,他只感觉眼前一花,鼻尖就闻到江芙身上那股好闻的芙蓉花味道。 “你·······” 他仰躺在床上,刚吐出一个字就顿住了。 入眼是一大片滑腻雪白的皮肤,距离近到就连上面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扑在自己身上的江芙穿着水粉色的到肚兜,外面松松垮垮地照着一件半透明的轻纱衣袍,肩膀跟胸口的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 陈见安不自在地撇开眼,看向头下枕着的连云锦粟玉枕头,摊开双手不敢动,试图劝江芙先起来。 “江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先起来说话。” 江芙骑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要是不先把生米煮成稀饭,等爹爹回来一切可就都晚了! 她低下头,靠在陈见安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语气诱惑道: “你要是不想,今天来干什么? 我对哥哥可是一片真心,咱们不如今日便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让我日日忧心寝食难安。” 江芙说着就去脱陈见安的衣服,陈见安抬手捏住自己的衣领,好像保护贞洁的那黄花大闺女似的,江芙扯了两下愣是没扯动,只能皱眉看向陈见安的脸。 “你别冲动,给我点儿时间,不出半月我必定带着让江厂首满意的聘礼上门提亲,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儿。” 陈见安被她逼得没了办法,只能将自己原本的计划说出来。 今日当众求亲,为了可不是自讨没趣,而是为了江广瑶的一个活口儿。 他不怕江广瑶提要求,就怕他不提,现在他当着大家的面发了话,自己便有了机会。 江芙将信将疑地起身坐在他的腿上,感觉到屁股下面硌着自己的东西,觉得这厮心口不一,竟然还是个柳下惠。 “你怎么把月亮摘下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与其相信他能上天,还不如相信自己现在就能生个孩子呢! 陈见安伸手将江芙掉到腰上的外披给她提到肩膀上,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姿势不太自然地站起身来。 “且等等我,我知道你的心意,必行不会辜负你。” “你真有办法?不行别硬撑啊,睡一觉就什么都解决了。” 他不配合江芙没办法,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心中思量着用什么理由能在爹爹那边儿拖延上半个月? 陈见安慎重地点头,向她表示自己是认真的,并非儿戏。 而后清了清嗓子,说起自己这次来找她的目的。 “我这次来一是想要问清楚你的心意,二是明日秋召节,我想问你明晚可否赏脸给我一起去灯会?” 秋召节是初秋时节的通宵灯会,青年男女经常会相约逛灯会,并且在灯会上互许心意。 江芙之前去过一次,还不及上元灯会热闹,没什么意思。 但想到自己现在可是痴心人设,尽管心里嫌弃,面上还是甜甜地笑了,一口答应下来。 “明日贵妃在宫中设宴,我要日落后才能出宫,你且带着一盏兔子灯在宫门口等着我。” 陈见安见她答应下来松了口气,余光瞥到她那松松垮垮再次掉下来的外衫,脸色微微一红,开口告辞离开,急匆匆地走了。 江芙看着他的背影和通红的耳朵尖儿,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小白脸,有勇有谋就是脸皮薄。 陈见安走后没多久,江广瑶就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 他可太了解自己女儿的尿性了,要是回来晚了,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他一回家就直奔江芙的院子,可惜没堵住那个杀千刀的。 “爹爹,女儿不想去南疆·······” 江芙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面,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江广瑶被女儿一求,心柔软了半截儿。 可剩下那半截儿冷硬的心脏指使他一口回绝: “我已经在南疆给你安排好了女学,等你从念完了书,我自己就会派人接你回来。” 至于这书要念几年,就全凭江广瑶说了算了。 江芙嘟了嘟,尽显小女儿的娇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装作失落的吗,模样妥协道: “那好吧,不过能不能等我过完生日再走,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南疆庆生。” 这招苦肉计用地巧妙,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一个月,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到被江广瑶一口回绝,也能给陈见安争取到来求娶自己的时候。 当然了,要是过了时间他还没来,江芙一点儿也不介意亲自去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江芙收敛了眼底一身而过的情绪,江广瑶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她的要求,将车队出发的时间改到了下个月中。 江广瑶从江芙的院子里出来那叫一个越想越气。 谁家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不生气啊? 为了给陈见安找不痛快,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看起来十分老旧、上面还带着血的帕子,让近卫亲自去给陈见安送去。 那是徐公公随身的东西,江广瑶杀了徐公公之后就一直带着,想着哪天低电量的时候能回口血。 现在被陈见安给偷家了,他气上了头,半刻也等不得,必须立马让那厮不痛快! 等他换好了中衣准备就寝时,系统想起了提示音: 【叮,男主憎恨之10】 江广瑶听着这声音心满意足的睡了,让他惦记自己家的小白菜,活该! 第二天一早,江芙进宫赏花赴宴,除了身上穿着的华丽礼服,还让窈娘带了一套好活动的长裙藏在马车里。 进宫穿的礼服太过正式,云肩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珠串,走路都迈不开脚,非常不适合被爹爹发现自己约会之后逃跑。 秋日贵妃宫里的菊花开得最好,偌大的庭院里被摆放了十几张桌子,大家闺秀们按照身份地位依次坐在嫔妃们的下首。 江芙便坐在妃嫔左边下首最靠前的位置,就连桌子上都比别人多摆了一盆鲜花,彰显着身份尊贵。 “今年的菊花开得这样好,肯定是老天爷在借着菊花来恭贺姐姐喜得贵子呢。” 坐在贵妃下首的淑妃娘娘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话里话外全是恭维。 其他嫔妃闻言纷纷附和,将小皇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一会儿就成了神仙童子,让江芙听得眼皮子直抽抽。 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型的舔狗聚会现场。 不过这舔狗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贵人以下的小主们可没有机会参加贵妃的宴会。 张贵妃手里拿着一朵开得正娇艳的金丝菊,淡淡笑着: “承各位妹妹吉言了,既然老天爷给本宫报喜,那本宫也不好独占了喜气,不如大家一起同乐吧。” 说完,贵妃将手里的菊花在众人面前扬了扬,让大家以秋景为题比赛,谁的作品要是胜出,就将陛下新赏的那对碧玉手镯赐给谁当奖品。 “今儿个谁也不许藏拙,要么作诗、要么作画,每人偶要交上来一幅作品,不仅是第一名,只要做得好,本宫统统有赏。” 张贵妃懒洋洋地坐在上位上,说完之后便指使站在她身边好像丫鬟一样的白婉莹去自己梳妆台上取那对镯子来。 江芙许久未见到白婉莹这个女主角了,如今再见她周身的气质变了很多,低眉顺眼地站在张贵妃身边好像个丫鬟,人也瘦了一圈儿,不复从前精神。 她下意识就想找张松英问问,怎么白婉莹还成贵妃的小丫鬟了,一转头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武明玉才想起来,今儿个张松英去了外族家,没来。 宫女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过来,江芙拿了纸笔,为了交差在上面画了一朵并蒂海棠。 这花寓意好,不会出错,并且也不会太出风头成为众矢之的。 她画好的画交给来收作品的宫女,交出去之后便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摆弄起自己面前的盆菊花来。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那宫女跟白婉莹使了个颜色,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幅画,将她原本那副给替换掉了。 在这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张贵妃在进宫前是明夏有名的才女,每年的春日宴赛诗会上都能拿到头筹。 进宫后她的乐趣少了很多,看别人作画作诗勉强算是一样,每次贵妃的宴会上总是少不了诗画比赛,所以宾客们也都是有备而来的。 奖品固然珍贵,但要是能得到贵妃的亲口夸赞,那才是最重要的。 宫女将厚厚的一沓纸张放在贵妃的桌案上。 张贵妃伸出带着赤金护甲的手取了一沓让身边的白婉莹帮着自己一起看。 每一张都是下了功夫的,是半刻竟然让她也选不出拿过更好一些。 张贵妃的江芙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贵妃对待白婉莹的态度。 将她弄到身边儿来当丫鬟使唤,显然是想要磋磨她,可是让她帮着看诗稿,看起来又像是想要培养她。 江芙思考着,下意识地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娘娘,这首诗写得极好,请您过目。” 白婉莹看了几张后,突然出声将其中一首诗递给了张贵妃。 “朝来行药到秋池,池上秋深病不知。这两句写得当真不错,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好的文采。” 张贵妃将手里的纸张翻过去,看到后面写着的“武明玉”三个字,笑容微微顿了顿。 武明玉那个草包,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心中这样想着,张贵妃的笑容淡了淡,随口夸赞道: “原来是武小姐,之前倒是没有听闻你的文采如此出众,依本宫之见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首诗应该第一。” 众人听到贵妃的话,纷纷看向坐在江芙身边的武明玉。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笑着对其他小姐们点头示意,还耀武扬威的看向江芙。 江芙都要被她给看笑了。 这姐妹儿显摆啥呢??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没文化这事儿武明玉要是排第二,那都没人敢排第一! 这八成是不知道跟哪儿找的人替她写的。 看张贵妃刚才那个眼神,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懒得拆穿她罢了,这还在这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江芙好笑地想着,但是笑着笑着却突然愣住了。 等等·············她找替写的话,又是哪来的题目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白婉和下一秒就将另外一张纸递给了张贵妃。 “娘娘,这里还有一首诗,但是······ 嫔妾才疏学浅看不透,还请娘娘亲自过目。” 白婉莹说着将纸递了上去,一边呈给贵妃,一边还朝着江芙那边看了过去。 江芙皱眉朝上首看过去,好巧不巧对上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心头一跳。 电光石火间将武明玉泄题的事情串联起来,那个在背后帮她的人·······该不会就是白婉莹吧? 好家伙,最恨自己的两个女人凑到一起了,这还有个好? 好是肯定没好了,白婉莹刚把那纸送到张贵妃手里,贵妃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瞬间阴沉起来。 她脸色不善地将纸张给翻了过去,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眼底带着诧异,语气里带着山雨欲来地开口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江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尽、凋这三个字,可句句都能惹人不开心。 江芙被点到了名字,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武明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江芙站起身来,心想在贵妃的好日子交上去那么晦气的诗,看贵妃还不狠狠处置了她。 白婉莹像是生怕贵妃还不够生气似的,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嫔妾听闻江府最近刚刚拒婚了陈侍郎家,想必江小姐是心绪不快,才会心烦意乱地说了这么不吉利的话惹娘娘心烦。 我相信江小姐一定不是故意诅咒娘娘失去宠爱、形单影只的,还请娘娘从轻发落吧。” 好家伙,贵妃还没说啥呢,她就开始从轻发落了,好像江芙犯了什么罪似的。 身后的内侍们听到白婉莹的话,跃跃欲试地看向江芙,只等贵妃一句话,就会将她拿下用刑。 江芙一瞬间在脑子里想了很多,这话要是回不好,一顿板子免不了。 她心思百转,最后想到张松英曾经说起张贵妃再未出阁时曾经说过,想要当一名女官。 江芙福了福身,心里有了主意,抬头看向张贵妃道: “回禀娘娘,臣女昨夜听到院外西风瑟瑟作响,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被吹落了,不禁心中感慨,想着自己如此渺小,就如这梧桐树一般经不住大风大浪。 但是又突然想到娘娘,作为女子的典范,娘娘身份贵重,便是狂风暴雨想必也不能撼动娘娘分毫,当臣女孩如同风中梧桐被吹落的时候,想必娘娘正在高楼上睥睨天下,让人好生羡慕。 所以有感而发写下这样的诗句,要是因此惹了娘娘的不快,那确实是臣女的罪过了。” 张贵妃听到这番话,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看着江芙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一样。 倒是武明玉沉不住气,跳出来斑驳道: “你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了,娘娘圣宠优渥,就算是睥睨天下也有陛下在身边陪伴,独上高楼岂不是诅咒娘娘失宠?” 武明玉狗急跳墙,就连“失宠”两个字都说出来了,让在场的其他妃嫔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不分场合的胡乱咧咧,跟大过年的说死人一样晦气。 张贵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而后摆了摆手: “武小姐既然得了上次就坐下被说话了,来人,将江小姐的作为搬到本宫身边来,本宫倒是觉得她说起话来很有意思。” 此话一出,众女眷纷纷带着羡慕嫉妒地看向江芙,窃窃私语地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故意剑走偏锋好赢得贵妃青睐的。 武明玉被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顿时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鸭子,想被自己辩解几句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坐下,知道被贵妃这么一怼,自己今儿个头筹算是白拿了。 不成为众闺秀口中的笑柄就不错了,还哪来的美名呢! 江芙不骄不躁地坐到了张贵妃的身边,将原本站在她身旁的白婉莹给挤到了一边儿。 张贵妃让雪雁亲自给她斟茶,指着下巴看向下面正在聊天儿说话的女眷们,像是对她说话,又想好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很喜欢看她们说话,她们高谈阔论着自由,但是话语里却全都是枷锁,便是戏本子也没有这般精彩。” 说完看向江芙。 “你说得很对,女人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时,她只能选择讨好与等待,只有她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我这样的身份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可笑,但是我好想明白为什么阿英喜欢你了。” 江芙扯出一抹乖巧的笑来,在她不露锋芒的时候,这样笑起来很像邻居家软乎乎的小团子妹妹。 张贵妃不吃她这套,继续道: “可是你太聪明了,本宫不喜欢。 本宫不反对阿英跟你来往,不过如果你要是让她受到什么伤害,那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阿英没什么心机,要是你能答应本宫保护她,那么本宫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只要不太过分,本宫都能帮你实现。” 江芙闻言眼睛一亮,嘿,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诶! 人在席上坐,饼从天上来,这要是不张嘴吃,那不是二傻子么。 “臣女谢娘娘抬爱,必定和阿英好好相处。” 江芙单方面宣布,今天起张松英就是自己的亲祖宗,一回家自己就打个板儿给她供起来,供桌儿就摆在那个贼灵验的观音娘娘旁边儿! 张贵妃看到她的态度十分满意,让雪雁给她上点心。 江芙这才发现自己桌上只有一杯茶,原来贵妃娘娘是想着要是自己不听话不给饭吃吗? 身后的白婉莹似乎被两人之间的和睦气氛给刺激到了,维持不住自己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跟贵妃告了一声罪,就先下去更衣了。 见白婉莹离席,还记着之前换画之仇的江芙赶紧借口去茅厕,悄悄退了下去。 “跟了我一路,你想要干什么?” 白婉莹一从贵妃的院子出来就察觉到了她,于是特地挑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走到花园的假山后面,才出声点破叫她出来。 江芙从假山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并不给她虚与委蛇,直接道: “是你换了我的画。” 白婉莹心中有气,说话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江小姐无凭无据可不要乱咬人,还有你在我面前是要行礼的,江家便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如此无礼,一张嘴便血口喷人?” 江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确实没有证据。 白婉莹见她没吭声,心里生出一丝得意的情绪来。 自己如今可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秀女了,就算她在贵妃面前是奴才,但在一个小小官女的面前,她可是皇帝后妃,是主子!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只看江小姐这做派,只怕你们江家家学渊源,都是如此的惹人厌烦。 哎呀,我这人说话直,江小姐别介意啊。” 白婉莹嘴上说着让人别介意,表情却带着睥睨,料准自己现在的身份压在江芙头上,她只能乖乖受着自己的训斥。 她们这些人不就是惯会用权势压人吗? 自己今天也让她尝尝被权势欺压的感觉! 报仇可过不了夜,有仇必须当场就给报了 白婉莹自以为仗着身份能压江芙一头,体验了一把权利的滋味。 那态度很是趾高气扬,料定了江芙不敢顶撞自己。 谁知道江芙这人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她听到白婉莹出言辱骂自己的父亲,眼神冷了冷。 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朝着白婉莹走近,语气赞同道: “没事儿,你说得对,做人嘛,就是要心胸宽广一些。 既然如此,我这人打人也疼,希望你别介意啊。” 说完挥起一拳就朝白婉莹的眼睛打了过去,白婉莹的眼眶瞬间就青了。 她痛呼了一声,捂着左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芙,不敢想她怎么敢对自己动手? 自己可是皇帝的女人! 而且、而且她竟然还敢往脸上招呼,就不怕自己顶着乌黑的眼圈去告状,她没办法狡辩吗? 就连贵妃娘娘惩罚宫人都会用那种拿不到伤口的软刀子磨人,她一个大臣之女罢了,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江芙才不管她是谁的女人,甩了甩刚才打人的手,心里想着自己一拳一个嘤嘤怪,还怕她不成! 自己这个人报仇可过不了夜,有仇必须当场就给报了。 这次白婉莹是明刀明枪冲着自己来的,要是自己服软了,岂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打狗就这样的,要么一次打死,要么一次打服,要不然它以后总是冲着你叫,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冲上来咬你一口,防不胜防。 “你、你胆敢以下犯上!嘶~看我不禀明了皇上和贵妃娘娘,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这个罪名要是往严重了说,是要抄家灭祖的,白婉和说完兴奋起来,要是自己挨顿打就能把江家父女拉下马,那她巴不得江芙再多给自己几拳。 江芙被她那眼神看得虎躯一震,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她脑子给打坏了,她嫌弃地看着白婉莹的脸,不气死她不罢休似的出言嘲讽道: “贱人就是贱人,山鸡飞上枝头也贵不了,本小姐打你就打你。 想要去告状?好呀,你赶紧去,正好让你看看张贵妃是跟谁站在一边儿的!” 江芙的话让白婉莹心头一惊。 听她这话的意思,难道张贵妃莫非是江广瑶的人? 这不可能! 如果贵妃真跟江广瑶是一伙的,那自己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还妄想利用贵妃除掉江家······· “别装了,你把宫人支开,打的不就是算计我的主意,现在本小姐动手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江芙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不对劲儿了,但她同样有恃无恐。 “我不信,你信口开河!来人呐,将她给本宫拿下!” 白婉莹大喝一声,站在假山外的内侍闻言小跑进来。 他们都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宫人,只遵从皇帝和娘娘们的命令,二话不说就一左一右的压住了江芙的胳膊。 江芙并不反抗地被两个太监按住,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白婉莹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白婉莹让内侍押着江芙往回走,她自己跟在后面,心中纷乱一路上几次差点儿摔倒。 江芙翻了个白眼,被内侍拉着一路走回了贵妃的宫院。 在进院子的时候,江芙猛地加速快走了两步挣脱内侍的控制,走到张贵妃的身前,对着她微微一行礼,抬头小声开口道: “娘娘,您刚才说的愿望,臣女想好了。” 要不是仗着有这块免死金牌,江芙也不敢这么忽悠白婉莹,她现在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 贵妃拿起茶杯,心道这小姑娘,刚才还说不知道要什么呢,这么快想好了? 果然就算心机再深也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也藏不住事儿。 “说来听听。” “臣女希望等下不管什么人来臣女的状,娘娘都能帮忙摆平这件事。” 张贵妃好奇地一挑眉,就她离开这么屁大点儿功夫,能闯什么祸回来? “好啊,本宫允了。” 江芙是在贵妃近前说的这话,白婉莹并没有听清俩人说了什么, 张贵妃刚一说完,江芙就松了口气,往旁边平移了一步,露出身后来带着一只乌眼睛来告状的白婉莹。 一看清白婉莹的脸,张贵妃一个手抖,将手里半盏茶全都泼在了桌子上,她敢保证,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失态过。 白婉莹一脸委屈地上前跪下,指着江芙说道: “娘娘,江小姐她殴打臣妾,娘娘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白婉莹的声音不小,刚一说完,底下就炸开了锅,众人看向江芙的眼神都好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重臣之女殴打皇帝宠妃,这事儿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恐怕传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张贵妃头疼的扶额,伸手指了指江芙的鼻尖儿,江芙低着头,老老实实听贵妃训斥: “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罢了,这事儿是本宫欠你的,会帮你摆平。 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这次敢殴打嫔妃,下次岂不是皇帝路过都要被扇两嘴巴子? 这自己可摆不平······· 江芙面露乖巧,连连点头,端的就是积极悔过、死不悔改的态度。 贵妃训完她,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白婉莹。 此时已经不用说什么,众人也就都明白了贵妃的意思,白婉莹的心也随着贵妃对江芙偏袒的话语沉入谷底。 “愉贵人,不过是嬉戏打闹试了分寸罢了,这点小事儿也值得闹到本宫跟前来? 既然伤着了,那就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半个月内没有本宫召见,你不得离开寝殿一步,听明白了吗?” 白婉莹咬着嘴唇,明白大势已去,不甘地低头应是,然后被内侍搀扶回宫去休息。 武明玉满脸惊恐地看着江芙从上位走下来坐在自己身边,她以前只觉得江芙疯,可没想到她不仅仅是疯,而且不要命啊! 江芙收拾完了白婉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歪头看着武明玉甜甜一笑,笑得武明玉头皮都麻了。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说实话,江芙还真没想好,收拾武明玉的方法有很多,总得给她点儿时间选个最缺德的吧? “武姐姐别怕,我能对你干什么呢,好好吃点心吧,贵妃宫里的点心可是一绝呢。” 江芙便自顾自地拿起点心和小食吃了起来。 武明玉一听她这话,盯着自己面前的糕点盘子,总觉得她在里面给自己下毒了,接下来的一下午什么她都没敢吃,等下午离开的时候,饿得走路都打晃。 张贵妃刚做完月子,中午吃过午膳后连下午的戏本子都没有看,就先回去休息了。 众女眷留在贵妃宫里看完了两出戏折子才纷纷被内侍送出宫,坐上自己家的马车。 市井集市距离皇宫仅仅隔着一条护城河,刚一出宫门,坐在马车里的江芙就听到和那边传来的热闹动静。 “小姐,老爷要是发现你跑了肯定会生气的。” 江芙可不怕,她早就利用自己听心音的本事,将爹爹的行踪都摸清楚了。 “爹爹今日在吏部协同办案,晚上不回来,只要你们别露馅,不会被发现的。” 说着她头上的簪子和步摇拔下来,取了一块头巾包住散下来的头发。 马车越过护城河上的桥面,江芙正穿鞋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阵女孩子的惊呼声。 “那是谁家少年,生得如此俊俏。” “你要是喜欢,将手里香囊抛给他,看他接是不接。” 明夏尚美,若是遇上好看的男子或者女子,便会朝他扔鲜花瓜果、首饰香囊,要是那人亲手接了朝自己扔过来的礼物,那便是等于接受了对方的示好,可以结伴同游。 江芙狐疑着是谁魅力这么大,惹得姑娘们心花怒放的,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陈见安一身紫黑色盘绣金云的长袍坐在马背上,就停在自己的斜前方。 他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灯光映照在脸上,端的是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 不少姑娘小姐纷纷提着灯驻足看他,少年白皙俊美的脸庞在此刻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路上有几个姑娘朝他抛出香囊和手绢,他视而不见地看向江家的马车,脚尖踢了踢马儿的肚子,朝着这边儿就走了过来。 那马儿一动,之前被扔到马鞍上的香囊和鲜花“簌簌”落下,窈娘坐在江芙身后,顺着窗户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感叹道: “我滴个乖乖,我算是能理解小姐你为什么要跟他私会了。” 是真好看啊。 江芙看逆着光朝自己缓缓走了,突然玩儿心大起,将手里的丝巾卷了两下,朝着向窗外扔了出去。 陈见安从窗口经过,顺手捞起帕子,跟马车侧身而过的瞬间,江芙推开马车的后门,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马背上。 江芙坐在前面,伸手抓住了缰绳,转头调笑道: “我竟不知陈二公子还有步步生花的本事。” 陈见安一头雾水,顺着江芙的视线往路上一看,自己来的路上掉落了一道的鲜花绢帕等小娘子的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是步步生花一样么。 每次跟他出来准没好事儿 秋召节还是庆祝丰收的节日,每年这一天百姓会都会选一穗最饱满的稻谷挂在门前,祈祷明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整个京城在这一天像是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加上街道的灯火通明,即便太阳落山之后,也宛如白昼,灯光一晃,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给你。” 陈见安慢悠悠地打着马,一手牵着缰绳把江芙护在身前,一手将提了一路的兔子灯递给她。 江芙双手接了过来,看起来很是喜爱地捧在手里打量着: “这是你亲手做的?不是你做的,我可不稀罕。” 这是她第二次收到兔子灯,第一次是父亲在八岁的时候带她逛秋召节的时候亲手给她做的。 不过爹爹手笨,兔子灯的骨架没有糊结实,才逛了一圈儿那灯就散了架,自己因此还哭了好久呢。 “我第一次做,做的不是很好,等以后······以后我再给你做个更精致些的。” 陈见安可不是画大饼。 虽然有利用江芙的打算,但是成亲以后他也会尽量对她好的,至少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职责。 这职责里面肯定要包括给自己的夫人做兔子灯。 陈见安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放在其他小姐手里提着的兔子灯上,想着学学经验,明年再给她做个更好的。 江芙抿嘴笑了,摸了摸那胖乎乎的兔子肚子,心里有些温温热热的。 这兔子确实做的不够精致,耳朵太长、肚子太大,尾巴还短短的。 远远一看不像个兔子,倒像个小白团子似的,但是她并不嫌弃,反而爱不释手。 江芙知道陈见安不喜欢自己,他甚至都不加掩饰,就连两人现在共骑一匹马,他都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自己为了憎恨值装作喜欢他,而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装作想娶自己。 这么一看她们俩还是挺般配的,一个骗情,一个骗婚。 至少这男人不然自己讨厌,成亲之后,谋害亲夫的计划也可以推迟推迟再说。 集市上不让打马,陈见安将雪白的马儿拴在一个小酒馆的马厩里,给了店小二一些碎银子,让他添些水和草料。 然后带着江芙踱步走进热闹的夜市里。 江芙手里提着兔子灯,蹦蹦跳跳地游走在人群中。 陈见安在后面充当护花使者,帮她挡开周围拥挤的人群,在他眼里江芙此刻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这儿闻闻,哪儿看看。 夜市上有很多精巧的小玩意,江芙津津有味地在小摊子前面闲逛,时不时地拿起一些小玩意儿给陈见安看,问他好不好看。 “给!” 陈见安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人群,突然被江芙抓住手腕儿,往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摊开掌心一看,一只小小的白玉兔子站在自己的手上,一旁就是江芙仰头看向自己的脸庞,那小兔子圆圆的眼睛跟江芙的放在一起,简直一模一样。 小玉兔只有鸡蛋大小,上面还带着江芙的体温,陈见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将小兔子握在手里。 “谢谢。” 江芙转过身,两手往身后一背。 “别客气,这是你给我做兔子灯的回礼,谁让我喜欢你呢,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听到这话陈见安眼底的笑意反而淡了些,他看了看有些距离的城门方向,握紧了手里的小兔子。 还有半个时辰,自己就要把江芙带到城门处,然后利用她的身份将霍将军接进城。 “官人,看看这桃红色的,你夫人生得好看,要是用这个颜色肯定人比花娇。” 卖胭脂的小摊贩见两人停在自己的摊位前,拿起一个描金的小瓷瓶对陈见安推销着。 光看包装不用看价格,就知道这必定是整个摊位上最贵的一瓶。 这老板眼力倒是好,看出两人身份不凡,宰冤大头呢。 陈见安听到“夫人”二字,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嘴,没有搭老板的茬,低头看向江芙问道: “你喜欢哪一种?” 江芙的视线在摊子上扫了扫,支着下巴故作为难道: “这几个颜色我都很喜欢,不过要是你送给我的话,那我想要老板手里送夫人的。” 江芙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真会喜欢这些东西,明摆着调戏陈见安罢了。 老板一听她要贵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将手里的描金瓷瓶递给陈见安。 这下他倒是没有拒绝,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掏出钱袋子付了钱,接过小瓷瓶后在手里微微握了握,然后递给江芙。 江芙看着他微红的耳朵尖儿,偷笑着掀开小瓷瓶的盖子,里面的胭脂都是鲜花汁子调的,一打开就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花香。 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她把瓷瓶凑近,正抽着鼻子闻了一下,身后猛地被人撞到,鼻子直接插进瓷瓶里。 陈见安张开手臂帮她挡开后面涌上来的人群。 “你没事儿吧?” 江芙将瓷瓶拿开一些,一抬头,一颗通红的小鼻子出现在陈见安的眼见,让他没忍住轻笑一声。 像只红鼻子小鹿似的。 江芙满鼻子花香,气的瞪圆了眼睛,心道:哪个孙子撞得我,看本小姐不给他按染缸里好好洗洗! 江芙回头看了一圈儿却没有找到肇事者,估计逃逸了。 但是却见西边儿的方向吵吵嚷嚷,不停有人从那边儿涌到这边儿来,好像西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西厂正在那边儿抓人呢,我看到好几个带着刀的官差,可吓人了。” “难道是抓逃犯嘛?好像是在找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陈见安的心头一跳,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 西厂这么大的阵仗,必定是霍将军进城的事情走漏了消息。 他看了看天色,并没有到自己跟秦峥约定的时间,恐怕是他们在城外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必须赶去帮忙!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陈见安拉着红鼻子江芙走到一旁的巷子口,让她在人少的地方等自己回来。 江芙点点头,看着陈见安火急火燎地跑了,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自己被染红的鼻子。 她就知道这个骗婚的无利不起早,今儿叫自己出来必定不仅仅是逛灯会这么简单,看西厂那找人的动静,八成这厮又惹了什么麻烦。 江芙擦干净了鼻子,抬头望着西边的天空。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西厂要找的人到底是谁,跟陈见安有什么关系呢? 江芙坐在箱子里的竹筐上有些出神,下一秒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你。” 江芙卸了身上的力道,顺着挟持自己那人的力道跟他一起藏身在矮墙后面。 她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挣扎越是会让对方警惕,只有在对方松懈的时候自己才最好挣脱,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地被拉走,手却悄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挟制江芙的人将她拉到巷子里,到了外面行人看不到的地方,将她摔在了墙角的干草垛里。 江芙被摔的眼前一花,心中暗骂自己这是什么衰运气,陈见安那厮是不是克自己啊? 每次跟他出来准没好事儿! 她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胳膊肘,抬头一看,只见巷子里站着三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他们的皮肤黝黑,虽然穿着寻常衣衫,但是看起来并不像京城人,无他,太糙了。 “你别怕,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不能被人发现行踪。” 挟制江芙过来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一行人中的老大,他语气安抚地对江芙说道。 江芙侧了侧身,握住腰间的匕首,眼神在几人之间打量着。 她冷不防看向男人腰带下摆上挂着的东西,握着匕首的手顿时就松了。 霍家军的令牌,他是边关来的! 看到霍家军的令牌,一个猜测让江芙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越过三人看向他们的背后。 在他们身后,一张破旧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中年男人,江芙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陈见安那个臭傻子,自己人马就在这儿,他还西边儿跑了,西边儿有他爹是咋的?给自己扔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她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语气娇软道: “是呀是呀,我好怕怕呀,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千万别伤害我呀!” 事实上,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就凭他刚才那只手捂了自己的嘴,没有把他手给剁下来,已经是江芙给足了陈见安的面子。 听到她这么配合的话,蒋铮松了口气,她刚才一个人站在巷子口那么久,说不定早就看到自己一行人了。 霍将军的安危比天还大,一定点儿的风险他也冒不起,于是就把她给抓了进来。 以免她去外面叫人,或者大吵大闹把西厂的人给引来。 “不好,是巡城的锦衣卫。” 蒋铮握紧了手里的短刀,霍将军不能走动,这么大个人根本没有地方藏,要是被锦衣卫发现了,那他也只能孤注一掷跟他们拼了! 自己不就害她碰了一鼻子胭脂吗,罪不至死吧 蒋铮对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兵表情严肃地点头,护在霍将军的身前,誓死保护霍将军,一看就是死忠。 锦衣卫的身影慢慢朝着这边走来,小巷子里的气氛一触即发,蒋铮抬手将短刀抽出了半截儿,随时准备抄家伙跟他们干。 江芙头疼的看着他们这准备干架的样子,到底是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现在只是西厂在追捕他们,要是对锦衣卫动了手,那就变成东西二厂左右夹击了,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也跳不掉。 江芙抬手按住蒋铮拔出一半的刀柄,在蒋铮诧异地看向自己时,尽量语气真诚道: “让我试试,兴许能把他们支走。” 蒋铮不信任地看着她。 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锦衣卫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 要是几句话就能把这些官痞给打发了,自己还至于进个城还偷偷摸摸、心惊胆战的? 再说了,一个陌生女人面对“绑匪”,竟然提出要帮他们的忙,蒋铮估摸着这女人八成是想要趁机逃跑。 见蒋铮没吭声,江芙等不得了,一个用力将他的刀柄给顶了回去。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最多不就是跟他们动手吗?试试也没什么。” 说完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蒋铮虽然没有阻拦她,但是对他能劝退锦衣卫这件事并不乐观,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着巷子外面。 这一支巡逻的小队只有五人,江芙走到巷子口伸手一拦,几人就急忙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好像江芙伸出来的不是胳膊,而是什么楚河汉界一样。 “小姐。” 锦衣卫里面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就没有认不认识江芙的,领头的那人颔首对江芙打招呼。 “我们刚才看见有可疑的人往这里面跑了,您在这儿不安全,要不要属下派人护送你回府?” 江芙摇了摇头,指了指反方向说: “不用管我,这里你们也不许进来,到别处去看看吧。” 蒋铮在后面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见到江芙摇头的动作,心里七上八下的,都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娘们儿到底在说什么呢! 那锦衣卫的领头十分听话,说不让进咱就不进,对江芙微微颔首,二话不说转身往南边儿去了。 蒋铮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见江芙走了回来,神情复杂地问道: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江芙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道: “没什么呀,我就说看到有可疑的人往南边儿跑了,他们就追过去了。” 蒋铮眼角抽了抽,不是,东厂的锦衣卫都这么傻白甜吗?别人说啥他们就信啥。。。。 锦衣卫对江芙来说好对付,但是西厂可不行,万一一会儿炎明熹的狗闻着味儿找过来,那就不是江芙能打发的了。 只怕到时候自己越是不让他们进,他们反而越是要进来一看究竟。 江芙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霍将军,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外面根本藏不住,略微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前面有个义庄,不如你们先将人抬过去。” 蒋铮闻言眼睛一亮,把霍将军放在义庄里假扮成死人,这主意太妙了! 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兵一挥手,两人赶紧抬上担架上的人跟在江芙身后往义庄走。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傻白甜,江芙心道,这要是自己把他们给带衙门去卖了他们都不知道。 江芙对京城的地形很熟悉,领着他们从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就走到了城北义庄。 前几日郊外闹热症,死了不少人,如今都停放在义庄的屋子里,几十个停尸台都要被放满了。 打更的今晚去庙会上看热闹,所以江芙几人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几具尸体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两个小兵将霍将军小心翼翼地放到搁死人的台子上,秦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白布抖落抖落上面的灰,盖在了霍将军的身上。 江芙抬手掀开自己身边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露出里面女尸惨白的脸。 她的皮肤还很饱满,应该是刚死了没多久的。 城郊的热症江芙也有所耳闻,一直都是西厂在处理的,据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尸体被送来了过来。 义庄只接受没有家人安葬的尸体,没有家人的流民尚且死了这么,那真正的死亡人数只会是他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咚咚咚” 两个小兵才刚将干草铺在地上准备叫老大过来休息休息,义庄的门被从外面敲响。 江芙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松白布掉到女尸的脸上。 蒋铮捡起地上的斗笠披在身上,用斗笠挡住自己的半边脸,警惕地走到门边。 “是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蒋铮放下戒备,拉开门栓,将外面的人给放了进来。 那人穿着墨青色的书生长衫,身材高挑却有些略显单薄,五官端正样貌俊美温润,进来之后反手插上了门栓,显然跟秦峥他们是认识的。 “我看到你在大门上插的榆树钱,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秦峥闻言对着江芙努了努嘴。 “多亏这姑娘想到的法子,还是她带我们来的。” 那男人这才注意到江芙,有些诧异地一挑眉,不知道自己才离开了一会儿,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大姑娘? 男人对她微微点头自我介绍道: “在下陈瑾瑜,谢过小姐。” 江芙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但是丝毫没有报上家名还礼的意思。 这冷漠的态度让陈瑾瑜一头雾水地看向蒋铮,这姑娘······不像自己人啊。 蒋铮看出他的疑惑,叹了口气道: “这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跟你细说。” 陈瑾瑜分得清轻重缓急,闻言点点头。 “好,我将父亲的官车让人驾了出来,就停在外面,咱们可以坐它去别院。 到了别院就安全了,西厂就是再没有王法,也不能私闯朝廷官员私宅吧。” 蒋铮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江芙听他俩说话就知道肯定都不是京城人,在京城哪还有西厂不敢的事情?一看他们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她兜头给两人淋了一盆冷水。 “不行,西厂现在肯定在外面设了关卡,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更别说马车,肯定被翻个底儿朝天。” 江芙可是过来人,炎明熹的手下连自己家的马车都敢拦,只怕除了皇帝御驾,就没有他们不敢查的车。 秦峥眉头皱得死紧,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直转圈圈。 “这里也并不安全,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必须要转移。”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必须要转移,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江芙拄着下巴有些犯愁,突然她看着身边躺着的尸体灵光一闪, 嘿,自己可能有个办法,不过需要桑祭的帮忙。 她起身准备回府摇人儿。 刚一站起来,屋子里其他四人的视线就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江芙正欲开口,大门外却突然出来打斗的声音。 秦铮跟陈瑾瑜对视一眼,一手摸上自己的武器,一手将旁边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陈瑾瑜则上前一步挡在了江芙的身前,做保护状,江芙看着他的后背眨了眨眼,这么单纯的书呆子在京城可真是少见了。 秦铮顺着窗户缝隙朝外看去,只见外面陈见安正跟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年缠斗的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秦峥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二公子怎么跟个半大孩子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的?说到这个陈见安也是一脑门儿的官司,没整明白。 他顺着秦峥留下的记号一路找到这里来,没成想刚进院子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偷袭。 “是你!” 陈见安认出他的身份,是上次江芙派来给自己送东西的那个奴才。 这奴才可够护主的,自己不就害她碰了一鼻子胭脂吗,罪不至死吧? 桑祭不复在江芙面前乖巧听话的样子,此时他的脸上带着凌厉的杀意,瞳孔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邪肆。 “杀了你,小姐就会乖乖听老爷的话去南疆,所以你必须死!”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鱼肠短剑朝着陈见安冲了过去, 那短剑剑身扭曲,看着像一条灵蛇一般,少年攻击的招式很简单,就是招招都往他命门上捅,意思很明确了,杀不死你也废了你。 江芙从陈瑾瑜身后探出头,看见外面两个熟悉的身影,表情一顿,从他身后冲出去拉开了们。 “桑祭你在干什么?” 江芙朝着两人大喝一声,正在缠斗的两人身形纷纷一僵,停下动作。 两人拉开距离,齐齐转头看向过来的人。 陈瑾瑜怕她被误伤,急忙跟了上了,走到门口时候,听到停下打斗的两人同时喊道: “小姐。” “大哥。” 陈瑾瑜抬头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原来来的人是自己弟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大哥???? 江芙诧异地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这难道就是陈侍郎的在外游学的长子? 你是南疆人,可会赶尸?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陈见安和桑祭都被迎了进来。 “小姐,我见你没回府,以为你被他拐走了,这才情急之下对他动手,还望小姐恕罪。” 桑祭一看见江芙立马就变了脸色,瞳孔从暗红色变成了黑色,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像是怕她生气似的伸手拉住她的衣摆扯了扯。 江芙瞪了他一眼,桑祭委委屈屈地放下手,站在她的身后不再说话。 秦峥在陈见安走进来后,对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二公子,我们在城外险些被发现,好在恰巧遇上了大公子进城的马车,于是就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谁料刚进了城就遇到西厂盘查,于是暴露了行踪,是属下无能。” 听着这请罪的话,陈见安还没什么表示,江芙先“啧”了一声。 看看人家的下属,条理分明、敢做敢当,再看看自己后面那个,一整个小绿茶。 陈见安把秦峥给扶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快起来。” 将秦峥扶起来之后,陈见安又转头看向江芙, “多谢你。” 他不知道江芙为何会在此处,但蒋铮跟大哥都刚从外地回来,根本不会知道义庄的地址,想必是江芙将两人给带来的。 江芙不着痕迹的看了陈瑾瑜一眼,上前亲热地挽住了陈见安的手。 她就是要在他家人面前秀恩爱,才能宣誓主权,生米煮不成稀饭,先放点儿水泡着也行。 她这一动作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愣了。 秦峥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两圈,心中狐疑道:也没听说二公子成家了啊? 陈见安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被握住的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抽回去。 江芙感觉到他的不配合,一句话就让他老实了下来。 “转移霍将军这件事,我兴许有办法。” 陈见安想要抽回的手顿住了,秦峥跟陈瑾瑜纷纷一惊,异口同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江芙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勾勾地看向陈见安的眼睛。 陈见安抿了抿嘴,回握住了她的手,妥协道: “什么办法?” 江芙得逞地一笑,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对身后的桑祭问道: “你是南疆人,可会赶尸?” 一听“赶尸”二字,陈见安眼神一亮,要是能把蒋铮他们混进尸体的队伍里,那想去哪里都可以! 桑祭不愿意帮陈见安的忙,但见江芙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可不能让小姐觉得自己没用,自己可比那边儿那个戴斗笠的傻大个儿强多了! 陈瑾瑜准备的别院在城东,西厂在城中几个重要的路口都设了关卡,但凡会喘气儿的想穿过去,身上的虱子都能被他们给数清楚喽。 “哎,你说上面儿到底要找的是什么人啊?画像都不给一张,就让找三四十岁的外地人。 这一晚上都抓了二十几个了,在这么抓下去牢里都装不下了。” 穿着铠甲的小兵前前后后跑了一晚上,都要捂出热痱子了,跟身边的其他士兵抱怨道。 正在盘查路过百姓的士兵挥挥手让面前的这对小夫妻过去,回头警告道: “上头的命令哪是咱们可以揣测的,老老实实干活,小心祸从口出。” 刚一说完,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巷子一群穿着黑色袍子的可疑人士正朝这边儿走过来,他用手里的刀柄拍了拍身边儿偷懒的士兵。 “精神精神,那边儿来人了,过去看看。” 说着两人严阵以待地守在路口,朝他们过来的那几个人走路姿势十分怪异,中间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走了,倒是想一下一下蹦过来的,他们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铃铛声。 士兵拦住了穿着黑色衣袍、戴着帽兜走在最前面的陈见安。 “什么人?大晚上的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去?户籍拿出来看看。” 几个士兵团团将他们个围住,陈见安不慌不忙地一掀帽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户籍来交给他们检查。 “几位官爷,我们是城北义庄的,今天晚上要把这几具尸体赶到郊外一烧了,还请行个方便。” “赶尸的?” 那士兵翻了翻他的户籍,举起手里的刀,用刀尖挑开他身后一个黑袍人的帽兜。 帽兜掉落下去,一张布满尸斑的惨白脸庞露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娘诶,还真全是死人。” 这士兵也是第一次见到赶尸的,那些尸体看上去十分僵硬,难怪刚才迈不开步子,都是跳着来的。 他对旁边拿着刀的战友使了个眼色,围在一旁的官兵们纷纷挑开后面人的帽兜,只见他们全都脸色青白,大多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带着尸斑。 上前探了两个鼻息,确实都是死人。 “这怎么还抬着一个?” 察验陈见安的那名士兵将他的户籍还给他,看了一眼最后面抬着的尸体,问了一句。 陈见安将户籍收回怀里,重新戴上帽兜,解释道: “那人下半身都腐烂了,实在站不起来,只能抬着,官爷要不掀开看看? 不过这些人都是病死的,怕官爷看了晦气。” 一听这些尸体都是病死的,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往后嫌弃地退了两步。 挡在他们前面的两人抬手捂住了口鼻,比划了一下让他们赶紧走。 “病死的你不早说,传染给老子怎么办!赶紧滚,真是倒霉。” 陈见安颔首,紧忙带着身后的人就走,但是在抬着霍将军的下人从领头的官兵身边经过时,胳膊从门板上垂了下来,露出那只粗糙的手。 领头的官兵不经意间看到那手,皱眉叫住了他们。“等等,既然下身都腐烂了,怎么这手还好好的?掀开我看看,” 陈见安脚步衣服,将脸色掩藏在帽兜里,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这人在义庄被老鼠啃食了腿脚,所以腐烂的快,官爷当真要看?” 那领头的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犯膈应,但还是为了自己的脑袋决定掀开看看。 就在他跨步上前朝着盖在霍将军的白布伸出手时,陈见安也将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上。 “大人,有辆马车朝这边儿过来了。” 随着底下人的禀报,领头耳边响起了马蹄的哒哒声,他抬头一看还是辆宽大的官车,最适合藏人的。 他摆摆手放陈见安他们离开,然后指挥人上前拦停了冲过来的马车。 陈瑾瑜亲自架着车,被拦住后配合地从马车上下来,递上了自己的户籍。 “车上什么人?一并下来检查。”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从里面掀开,江芙从里面跳了下来。 那领头的认识江芙的脸,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招呼人上去搜查马车,觉得自己的一等功算是稳了。 这大晚上的东厂大小姐架着马车在外面闲逛,肯定有猫腻! “江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江芙无所谓地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早就预料到了,西厂看见自己就好像见了肉包子的狗似的,所以她果断跟陈见安他们分开,也算是吸引火力了。 陈瑾瑜皱眉看着士兵们搜自己的马车,没想到西厂果然如此霸道,官车也敢说搜就搜。 而且·······这是陈家的马车吧?跟自己身旁的姑娘告什么罪,他们都看不见自己嘛? 很快搜车的士兵从马车上下来,一无所获地对领队摇了摇头。 竟然没有······· 领头那人都不敢去看江芙的脸色,这可是没理都要占三分的主儿,现在她得了理,肯定要给自己一顿挂落。 江芙不知道自己这凶名在外给面前身穿铠甲的士兵吓得跟狗崽子似的,她看搜完了车,便坐了回去,还着急去把自己会赶尸的那个小奴隶给要回来呢。 直到马车开走到看不见影子,后面的士兵们纷纷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陈家的别院里,江芙和陈瑾瑜赶到的时候,蒋铮和他带来的人正在擦调脸上的锅底灰。 他们几个没有京城的户籍,于是办成了尸体混在队伍里,陈瑾瑜带来的人负责抬着霍将军,桑祭是有奴籍的,其他人都不怕查。 陈见安将身上的长袍脱下随手扔在地上,见江芙过来,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学着她刚才拉住自己的动作,拉住她的说。 江芙被他这一下拉得差点儿没笑喷出来,也太可爱了吧,那点儿撩人的本事还得从自己身上现学。 “今晚多谢你帮忙,你先回去吧。” 好嘛,一开口还是那个不懂风情的。 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用完就想丢,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江芙嗔怪地瞪了一眼,那小模样一看就要使坏。 陈见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江芙正要调侃他几句,一旁的桑祭幽幽地凑上来说了一句: “小姐,我出来的时候老爷刚下衙回家,这会儿估计正满院子找你呢。” 江芙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表情一变,甩开陈见安撒腿就往外跑。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还不快走!” 就连院子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 霍将军躺在床上,之前在江府曾经给陈见安看过伤的老大夫,一脸严肃地坐在床边给他把脉。 陈见安背着手一脸紧张地站在一旁,听蒋铮对他讲述起霍将军被救回来的经过: “我们在北疆找到将军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这毒应该不是蛮子下的,他们也在寻找给将军解毒的办法,我们的人就是在蛮子转移将军去治病的途中将他救下来的。” 蒋铮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陈见安。 “这是临行前军医给的药,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可以吊着将军的命,我们便是靠着这个一路回到京城的。” 陈见安接过锦囊,将里面的小药丸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分辨不出里面的成分。 若不是蛮子给霍将军下的毒,那这毒就应该是他被俘前就已经中了,这也难道久经沙场的老将会这么轻易就被俘虏。 老大夫收回了手,苦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叹了口气道: “少主,情况很不好。 根据霍将军的脉象来看,他应该是中了一种名叫“夺魂散”的南疆奇毒。 这种毒会让中毒者陷入昏睡,身体慢慢虚弱而死,霍将军中毒时日已久,毒药已经扩散到五脏六腑,只怕·······只怕再没有解药的话,最多熬不过半个月。” 蒋铮一听急了,瞪大眼睛拉住大夫的衣领问: “那还不快给他配解药!” 老大夫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双脚都要离地了,勒得脸上泛红,气得直吹胡子。 陈瑾瑜赶紧上前将老大夫从那个莽夫手里救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没事儿吧。” 老大夫瞪了蒋铮一眼,心道还是读过书的人会来事儿了,跟他们那些个兵蛋子打交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莽夫! 有药自己还能不给配吗那又不是啥好吃的,自己还至于藏着掖着的? 蒋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莽撞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我莽撞了,先生别见怪。” 陈见安见老大夫喘了几口顺过气儿来了,握住手里的荷包背到身后问道: “李老,这解药要怎么样才能弄得到?” 老大夫闻言面露难色,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说实话······ 就怕他知道之后会以身犯险,但是霍将军的性命攸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这解药只有南疆皇室才有······尤其是其中的药引樊摩花,更是生长在南疆圣地。 我们只怕、只怕是拿不到的。” 没人知道南疆圣地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传闻在有那么一个地方,里面长满了天才地宝和珍惜药材,只有南疆皇室的血才能打开圣地的机关。 这句话无疑宣判了霍将军的死刑。 就连敢孤身去闯北蛮的到蒋铮都握紧了拳头,丧气地一锤床柱,把手都给都捶红了。 他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南疆跟北蛮不一样,那里依山傍水道路险阻,而且多山林和瘴气,想去那里并不是凭着一腔顾勇就能办得到的,简直难如上青天。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疆区区小国又物资丰富,但是一直没有人染指的原因,是真进不去! 而且南疆人极其排外,又擅长使毒和蛊,贸然去南疆十分危险。 如果么有熟悉的人带着,一旦进入南疆境内,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铮挫败地靠在床柱上,满眼的绝望。 “当真是好人没好报,霍家满门忠烈,最后竟要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吗! 老天爷到底长不长眼睛,还有天理吗!” 说道满门忠烈,陈见安想起之前枉死的霍婷芳。 老将军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他的女儿却被害惨死,恐怕老天当真无眼,所以他不能指望老天爷主持公道,想要公道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陈见安的眼神暗了暗,下定了决心。 他将手里得到荷包交到李老手上,语气不容置喙道: “我去,你们照顾好霍将军,我会在半个月内将解药给带回来。” 李老接过荷包,满眼都是不赞同。 “不可,太危险了!而且陛下现在严查先帝幼子之事,只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少主并不容易离开京城。” 这倒是个问题,皇帝之前看过迷信之后,就陆续将跟先帝幼子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交到跟前问话。 陈侍郎的官职低,暂且还没有轮到陈家,但是此时贸然离京,怕也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陈瑾瑜闻言上前搭上陈见安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 “不要紧,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外地长子特地回京,足可见陈家坦荡,若有意外我跟父亲可以处理。 你去吧,陈府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 陈瑾瑜少年老成,自幼便有长者之风,这些年在外游离更是成熟不少,只一开口就让人踏实。 陈见安没有什么不放心。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兄长的胳膊,兄弟多年未见默契依旧,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老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阻止不了少主的决定,只能回去给他准备各种驱赶毒虫和解毒的药物。 另外一边,江芙火急火燎地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江广瑶正大摇大摆地搬了张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 他周围是举着火把的锦衣卫,江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和窈娘几人跪在院子中间。 今儿个那些下人并没有跟自己出门。 江芙往回跑的脚步一顿,要不是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被抄家了呢。 别说无辜的丫鬟了,看着架势恨不得就连院子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了。 “你还知道回来!” 江广瑶见到江芙走进院子,重重地将不知道喝过几轮的茶杯摔在了桌子上。 江芙缩了缩脖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想着怎么能糊弄过去。 江广瑶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斩钉截铁道: “后日秋猎,陛下下旨让携带家眷,你收拾收拾后日一早陪我去。 晚上回来你便出发去南疆,南疆那边儿的学院和住处我都派人去安排了,这两天我会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江广瑶是动了大气,就连脑子里的系统都龟缩着不敢吭声。 作为罪魁祸首的江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迈着小碎步挪过来,耷拉着脑袋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广瑶瞪了她一眼,将自己的心腹留下来看管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江芙在他走后才深深地呼了口气,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儿,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窈娘等人直到江广瑶走得没影了才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也不知道她们被罚了多久,几个下人站起来之后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下可好了,她这院子里就没有一个腿脚好使的了。 窈娘看到江芙身后的桑祭时,羡慕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这孩子聪明,跑得快的,这边儿老爷刚下令抓人,下一秒他人就没影了,属兔子的嘛,跑那么快! “连累你们了,这个月敬新斋所有被罚过的下人月钱全都翻倍。” 江芙这是阳谋,摆明了笼络人心,不过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原本还有些委屈的窈娘一听涨工资,立马就不委屈,不仅不委屈,还有点儿高兴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跪得值! 她顿时感觉自己还能再跪俩时辰,这家伙来钱多快啊!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江芙见她那见钱眼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这一翻眼珠子,正好看见旁边缩着身子努力减小自己存在感的桑祭。 差点儿把他给忘了,江芙伸手朝他一指。 “他的月前不加,三天不给他肉吃。” 桑祭的身形一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向江芙,不给吃肉,这可太毒辣了。 江芙冷笑一声。 “都敢阳奉阴违了,好好给你涨涨记性。 滚回你房间去,下次再干没有我的允许跟别人动手,看我抽不抽你。” 桑祭委屈巴巴地抿着嘴,看了一眼江芙腰上挂着的鞭子,一扭头回屋去了。 江芙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桑祭这把剑好用是好用,但就是太过叛逆了一些。 利刃要是不能完全为主人所用,那就会有反噬的危险。 折腾了一晚她也累了,伸出胳膊让窈娘扶着自己回房,刚得了“奖金”的窈娘十分狗腿地扶住她。 在迈过门槛儿的时候,江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窈娘吩咐道: “去给我收拾行李,衣服少拿几件,多带些银钱。” “小姐答应老爷要去南疆了?” 窈娘语气有些期待,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姐跟老爷斗法,受伤的永远是她们这些下人,要是小姐能服软听话,自己也跟着少受些罪。 江芙摇了摇头,打破了她的期望。 “不,小姐我要准备私奔。” 她准备在秋猎的时候跑路,那天人多眼杂,爹爹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到时候自己找机会就跑。 等狩猎结束,自己早都跑没影了,就算爹爹派人追也来不及了。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江芙有偷跑的前科,这回别说拜菩萨了,拜天王老子也不好事。 敬新斋的大门直接被锁死,直到秋猎当天,江广瑶才亲自带着她出门儿。 江广瑶骑马走在她的马车前,周围都是锦衣卫,马车后面的门被封死了,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押送什么重刑犯呢。 “今日围场重地,周围都有禁军把守,你老实呆在休息区不要乱走,小心惊扰了圣驾。” 到地方之后,江广瑶没有下马,一拉缰绳掉头对掀开车帘的女儿交代道。 江芙从马车上下来,动作慢悠悠的,江广瑶看她有些迟缓的动作一挑眉,这难道是在跟自己消极抵抗? 她袅娜地对江广瑶一屈膝。 “女儿知道了。” 江广瑶今日要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没有太多时间的去管她,目送她走到女眷的休息区,就打马朝着御驾的方向走去。 江芙的人缘跟她那个名声一下,稀烂,一见她过来,原本还在玩闹的女眷们都静了静,跟她拉开了距离。 可老话说的好,秦桧儿还有仨朋友呢,江芙也有······ 张松英正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打瞌睡,一见她朝这边过来,赶紧对她招招手。 “哎,这儿呢~” 坐在张松英身边儿想趁机跟她缓和缓和关系的武明玉见状,不甘地抿着嘴,退到旁边的座位上。 张松英都忍了她半天了,叨叨叨的没完,自己又不好赶她走,见她被江芙吓跑了,顿时看向江芙的眼神都更亲热了几分。 江芙今日没穿骑装,而是穿了件蓬松的百褶抹胸长裙,她在裙子底下系了暗袋,里面塞满了银票和细软。 所以她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动作才有些笨拙,怕被看出什么来,干脆将行动放缓,像只懒洋洋的小熊。 江芙提着裙子走到张松英的身边儿。 从江家马车过来就盯着这边儿的张平阳,见江芙坐下,颠儿颠儿地骑马过来,朝张松英和江芙各扔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江芙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一抬头见张平阳对自己跑了个媚眼儿,虎躯一震,瞬间就把手里的果子塞到坐在旁边的蒋璐手里。 蒋璐一脸懵逼地握着果子,愣是没想明白江芙好端端为啥对自己示好,难道自己父亲要升官了? 张平阳献完了殷勤一拉缰绳就走了。 江芙嫌弃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手,转头对好友问道: “他怎么也来了,我听说你兄长不擅长骑马,向来是不参加这样狩猎活动的。” 张松英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嫌弃道: “听说今日陛下命人在林子里放了一只白虎,作为彩头,能猎到白虎的人便能拔得头筹。 我那兄长说要把那白虎打回来,给你做披风。” 张松松说着嫌弃地津了津鼻子,这大儿子算是白养了,打到头彩都没说给爹娘做点儿什么,先拿去送姑娘。 呜,不过这果子还真甜,要不是沾了江都的光,估计自己还吃不上。 真是不能想,越想越气了。 这货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对,还没有媳妇就忘了娘! 窈娘一听虎皮披风,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在土匪窝的日子,顿时明白为什么自己小姐看不上张家公子了。 就这山大王的品味,真是很难让人喜欢的喜欢的起来。 江芙抬手挡了下阳光,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果然像爹爹说的一样,被禁军围得严严实实的,想要不知不觉地溜出去并不容易。 她看着男宾那边儿好几个生面孔问道: “今日我瞧着倒是比往年热闹。” 不仅进军比往年多一些,就连参与狩猎的大臣公子好像也比往年更多一些。 一说这个张松英的八卦之魂可就觉醒了,她用扇子当着嘴对江芙解释道: “那是自然,今儿来了不少的世家公子,都是陛下钦点的。 你看看,那边儿那个穿枣红色褂子的是异姓王家的世子。 喏,那边儿那个穿月白色长袍的是丞相幼子,还有那边儿那个湖绿色衫子的是陈侍郎家的长子。 还有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是陈侍郎的二公子吧?当真个个都是一表人才。” 明夏男子无论文武生都擅骑,一群身高腿长的公子哥儿站在一起,着实养眼。 包括张松英那个不成器的兄长,穿着赤色骑装站在一众贵公子里面,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 江芙一眼看过去视线就被陈见安给吸引了,这人穿的最不显眼,但在人群中那凌厉的五官跟高挑的身材根本无法被忽视。 陈见安若有所感地朝江芙这边看过来,看到她身边蒋璐手里的果子,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被江芙“示好”了的蒋璐听到两人的对话,捏了捏手里的果子,决定尝试加入两人的小团体,于是主动开口道: “今日贵妃娘娘和文化公主也来了,算一算她也快及笄了,想必陛下最近对世家公子如此关注,便是为了给这位公主寻一位夫婿吧。” 皇帝亲情淡薄弑兄杀父,要说他有那么一丁点儿亲情,必定全都倾注在了这位文华长公主的身上,对她毫不掩饰的偏爱。 要说他亲自打算公主的亲事也说的过去。 江芙却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皇帝那是在找自己失散多年的野弟弟呢! 人多的地方,事儿就多。 即便都是家世不凡的公子哥儿们凑在一块儿也不例外。 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封地在岭南,他的王位上先帝在世的时候封的,这些年他在封地老实本分,于是皇帝也没有特地去动他。 异姓王世子张旭这次奉召而来是第一次进京,才第一次公开亮相,就跟混世魔王张平阳杠上了。 “世子这箭法也不怎么样,连个苹果都射不中,该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张平阳在热身的小游戏里拔得头筹,嘚瑟的显摆。 自从上次被江芙在船上教做人之后,他回去日夜苦练,苹果都射了好几筐,今日可不就用上了。 张旭被讽刺的面上挂不住,差点儿扔了手里的弓。 为了找回面子,冷笑一声建议道: “射苹果有什么意思,既然要玩儿不如咱们玩儿个刺激的。” 说完他的目光在场上搜索了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跟在江芙身后给她拿着水壶的桑祭身上,朝着他抬手一指。 “那是个外族奴隶吧?都说南疆人提醒轻盈跑得快,咱们就玉佩绑在他的胸口,放他放到林子里。 谁能先将他胸口的玉佩给射下来,谁便是第一,如何?” 原本还很嚣张的张平阳见他盯上了江芙的人,气焰低了几分,没有接茬。 杀不杀人他倒不在乎,就怕惹了佳人不高兴。 这主意是张旭想出来的,见其他人都兴致勃勃的同意,于是自己亲自去找江芙要人。 “这位小姐,咱们那边儿缺个行动敏捷的活猎,不知道你什么的那个奴隶能都割爱?” 江芙正吃着窈娘给她切下来的嫩鹿肉,原本高高兴兴的跟张松英说笑,一听张旭的要求,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下来。 活猎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将活人当做猎物,并且虐杀取乐,都是这群吃饱了闲的公子哥儿发明出来的缺德玩意儿。 不过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边儿的人头上,这位世子只怕没听说过自己的“恶名”? “哦?你我素昧平生,一张嘴就要人,岭南王便是这样教育世子规矩的?” 张旭这一盏茶的时间被人奚落了两次,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冷着脸,干脆用钱砸人。 “不过一个奴隶罢了,小姐未免太过小气,要是舍不得,我拿千两黄金跟你好了。” 江芙闻言“噗呲”一声笑了,自己这小奴隶还真值钱,上次是一斛珍珠,这次又是万两黄金。 桑祭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江芙的裙摆,害怕她真的会卖掉自己,小眼神可怜的很。 江芙挥开他的手,挡在他的身前,跟张旭对峙道: “岭南当真富庶,既然世子家里如此有钱,怎么每年给陛下的进贡却不见涨呢?难道是不敬皇上,自己藏着掖着打算什么小心思不成?” “你!” 张旭被扣了一顶“不敬”的帽子,再继续让她说下去,恨不得指着自己鼻子骂造反了。 “我父王对陛下忠心耿耿,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是谁家的小姐,如此牙尖嘴利,简直没有家教。” 他这话说完,一旁的小厮凑上来对他耳语几句。 张旭听到小厮的话呲笑一声,拂开那下人,不屑地对着江芙道: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江广瑶的女儿,不过一个区区东厂厂首罢了,也敢跟本世子大呼小叫。” 被挥开的小厮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什么叫区区东厂?谁人不知那东厂可以代表半个皇权了! 张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江芙不肯乖乖把人交出去,竟然上前一步就准备自己亲自动手去抓。 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奴隶罢了,便是江广瑶知道了,碍于自己父王的面子也会乖乖双手奉上。 江芙见他的动作眼神一厉,下意识去摸腰上的鞭子,但是摸了个空。 她今天为了多带些细软在身上穿了抹胸裙,没法扎腰带,就没带鞭子,眼睁睁看着张旭伸手抓住桑祭的手腕儿,将他给扯了过去。 才跟她玩儿了多大一会儿,就变成女流氓了! 张旭拉着桑祭要回到男宾那边儿,桑祭怕给江芙惹麻烦不敢反抗,只能被他拉着走。 江芙皱眉犹豫要不要叫人,她今天穿得并不适合动手,这要是一伸胳膊一抬腿,身上绑着的银票都容易掉出来。 看着桑祭被拉走,她有些急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从男宾那边儿站了出来,挡住了张旭的去路。 陈见安二话不说将桑祭扯到了自己身后,抬起胳膊挡着张旭还想要将人抢回去的手。 “世子自重,当众抢人家小姐的下人可不好吧?” 张旭“嘶~”了一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芝麻小官儿的儿子也敢管本世子的闲事儿。” 陈瑾瑜手里拿着折扇,“啪”的一下搭在了张旭伸出来的手上。 “人生而平等,世子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我们的身份地位是优秀的环境中所塑造出来的能力和优势,但我们不该利用这种优势成为凌驾于没有享受过同等资源人们的武器,而是应该发挥这些在环境中塑造出来的优势尽可能地去帮助别人。 你们如今利用权势不拿奴隶当人,就不怕等下陛下知道了会怪罪吗?” 陈瑾瑜义正言辞地斥责道,倒是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架子。 陈家两位公子站在一起,那一个是凌厉的俊美,一个是温文尔雅的谦和,这样两个翩翩公子站在一起,江芙多看了两眼。 嗯,这对自己眼睛很好。 不仅仅是江芙,其他女眷也控制不住地往两人身上不错眼地瞧。 但张旭对他这话一整个嗤之以鼻。 “少扯淡,谁不知道陛下也曾杀过活猎。他又怎么会因为活猎之事怪罪与我? 异族奴隶人人得而杀之,这是惯例,不过就是赔钱罢了,你们当本世子赔不起吗!” 异族人的命不是命,如果没有明夏户籍的异族人,打死了不犯法。 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 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下人,张旭都不会如此嚣张,但偏偏桑祭是个外族,即便是口齿伶俐的陈瑾瑜也无可奈何。 张旭得意地一扬头,看着陈见安。 “乖乖把人交出来,不然本世子的怒火你可承受不起。” 陈见安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弓举起来抵在身前, “就像世子说的异族人,人人得而诛之,那在下自然也有拿人的资格。 现在人在我手里,世子要是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抢。” 刚才陈见安兄弟俩没有参与公子哥儿们的热身游戏,张旭并不知道他的深浅,见他寸步不让的样子,没敢贸然动手,而是怒瞪着他。 几人僵持下不下。 江芙这辈子还没被谁这样掣肘过,气得磨了磨牙,要不是在皇家的厂子里,自己非把他的狗头拧下来不可! 被陈见安护在身后的桑祭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冒着得罪王爷的危险保护自己。 今日在场的达官显贵很多,还有帝王跟后妃,事情要是闹大了,江芙也要跟着自己吃挂落,他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交出去。 桑祭眼神闪了闪,正准备主动站出去,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僵持的气氛。 “本宫要是没听错的话,张公子这话的意思可是指责父皇残暴不仁、以虐杀取乐?” “父皇射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便是活猎也没有滥杀无辜,江小姐这奴隶虽是外族,但有奴籍,又没有触犯什么王法吧? 滥杀无罪之人,要不然张公子跟我一同去面见父皇,看他是否赞成这种做法?” 穿着橘黄色褙子骑装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身边跟着穿着宫服的太监和宫女,正是皇帝的长公主文华。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世子当真好大的威风。” 文华公主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显然是站在江芙那边儿的。 张旭弯着腰心头发虚,狐疑道:难道江家女竟然跟长公主有交情? 他便是再张狂,也不敢狂到皇帝跟前。 何况他爹时常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在京城惹麻烦,要是回头知道自己冲撞了公主,还不扒了自己皮。 “公主说笑了,臣、臣跟他们开玩笑呢,既然江小姐不愿意,臣自己不会强求,这就不打扰了各位姑娘们的雅兴了,告辞。” 张旭说完一拱手就跑了,端的是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见安放松了胳膊上的肌肉,放下了手里的弓,小机灵鬼桑祭见解除了危险,从他背后出来跑回了江芙的身边。 陈见安对江芙点点头,便也跟陈瑾瑜相偕离开。 张松英从文华公主身后跑过来,拉着江芙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儿吧?我一见那厮就没安好心,赶紧去找帮手来了。” 说着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生怕她被欺负似的。 江芙心中一暖,笑着对张松英摇摇头,又对公主道谢: “多谢公主相助” 文华公主生母早逝,一直挂名在贵妃名下,张松英时常进宫伴驾,两人年龄性格相仿,一来二去便成了闺中密友。 文华公主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用客气,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要说仗势欺人,本公主在这儿还轮不到他呢!” 这傲娇的小模样,性子当真跟张松英有几分相似,难过两人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江芙邀请两人落座,让窈娘将爹爹送来的小嫩鹿烤上招待两人,自己则亲自给两人倒上奶茶。 张松英闻着烤肉的香味动了动鼻子,嘴上吐糟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位世子看着风度翩翩的,怎么还能干出来当众抢人这种事儿! 真是丢人现眼,hetui~!” 唾弃完了张大世子,她话锋一转,又夸起刚才见义勇为的陈瑾瑜来。 “听说这位陈大公子常年在外游学,曾拜当世大儒为师,如今一见果然是正人君子、气度不凡啊。” 她身边的文华公主手里握着奶茶杯子,认同得点点头,开口赞道: “陈家两位公子都是气度不凡的,二公子的气势还有尤为凸显一些,不过都是人中龙凤。” 文化公主说着,看向陈家兄弟俩方向的目光带着娇羞,低头淡淡呢喃了一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江芙刚好捕捉到她的这句低语,惊讶地一挑眉,看向她略带红晕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精致,小巧的鼻子挺翘,红唇饱满圆润,是十分柔美可爱的长相,两颊的红晕更添几分甜美。 这样天真娇俏的文华公主,竟然看上了陈见安? 这可不行! 江芙从窈娘手里接过薄毯,亲手给文华公主盖在腿上,顺势坐到她的旁边,试探地问道: “我听闻殿下喜好诗书,平日里常和御史台的大人们坐而论道,想必以后的驸马爷也必行会寻一位满腹诗书之人对吧?” 陈见安那厮一看就不是书呆子,要是喜欢有文化,绝对不会找他。 文华公主对她道了声谢,将毯子往上拉了拉,语气随意地像是跟她闲话家常道: “那我倒是不在意,主要还是人品要好,品行端正最重要。 最好家里也不要是太高的职位,免得还要应付朝堂上的纷争。” 江芙心里咯噔一下。 文化不高人品好,家里官职又不高,这不就差指名道姓说陈见安那厮了嘛! 江芙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着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话。 “说得没错,不过依我看呐,还得加上一条,那就是身体要好。” 文华公主不解地看着他,这招驸马又不是招将军,身体要那么好干什么?又不用上阵杀敌。 江芙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张松英一见这架势是有瓜啊,立马也将脑袋伸了过来。 “陈家之前下狱便是爹爹主审,那陈二身体不行很快吃不消,叫来郎中一瞧,你们猜怎么招?郎中说他身体底子差,往后子嗣艰难。” 明夏虽然女子地位还算高,但依旧讲究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 没有子嗣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一个正头夫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说殿下要是选驸马可要擦亮眼睛,身体素质不好的咱也不能要。” 文华公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张松英吸了口气,抬手惊讶地挡住自己的嘴巴,眼神不敢置信地在陈见安的下三路转了转。 不应该呀,就这一身腱子肉,下盘稳稳当当的,怎么就子嗣艰难了呢······ “唉,可惜了。” 文华公主摇头叹息,好好个老爷们儿,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江芙见两人心有戚戚的模样,放心地抿了口奶茶,美滋滋地勾了勾嘴角。 随着两声低沉的号角声,此次的狩猎拉开帷幕,皇帝率先带着人冲进了森林里,而后其他臣子和公子们才骑着马陆续跑了进去。 陈见安在打马经过女宾区的时候,总感觉有几道视线往自己的身上瞄。 他扭头看去,就看到江芙身边的两个女眷将躲开自己的视线,他眉心跳了跳。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俩人是往自己的身下看来这吧? 陈见安神色复杂地看向江芙,她的传染性是不是太强了点儿?刚才还端庄斯文的公主殿下,才跟她玩儿了多大一会儿,就变成女流氓了! 憋说话,现在就私奔! 陈见安的身份不高,是跟在最后一批随行人员队伍里出发的。 官场拜高踩低这一套即使在狩猎场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身份越低出发越晚,能猎到猎物也就越少。 江芙有些心虚地看着陈见安从自己面前经过,在他进了森林之后,一边让窈娘把自己的马给牵来,一边对文华公主和张松英两人建议道: “晌午了,吃饱喝足的,咱们也骑马去溜溜?” “好呀好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咱们一比比谁先了打到猎物,兔子狐狸都行。” 张松英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去拉文华公主的手,将她给拉了起来。 “没有彩头玩儿着有什么意思,这样好了,你们俩要是赢了,我就把父皇前儿个刚赏的翡翠耳坠子输给你们。 要是我赢了的话,你们没人输给我五十金叶子。” 张松英一听这话,胜负欲“蹭”一下就上来了,直呼自己一定要赢。 下人们很快就将三位小姐的马给牵了过来。 江芙的马是一匹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枣红马,张松英和文华公主的则分别是黑色的千里马和白色的汗血宝马。 三人动作利索地上了马,张松英摸了摸自己马儿的鬃毛,看向江芙寒酸的坐骑。 “江厂首就没送你匹好马?怎么骑着这样的凡品,墨玉上个月刚生了两只,要不我回头送你一只。” 墨玉是张松英骑着的黑马名字,这马是贵妃赏的,是岭南进贡的神驹。 贵妃嫌这颜色乌漆嘛黑的不好看,就赏给了她。 江芙身下的马儿好像听懂了张松英嫌弃自己的话,烦躁地“嘶”了一声,喷了喷鼻子。 “不用,这马儿我骑惯了,既然是比赛,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谁先打到了猎物谁就先回来,第一个回来的人获胜,如何?” 江芙安抚地拉了拉缰绳,对另外两人建议道。 两人都没有异议,互相击掌为约后,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桑祭看着自己小姐朝着陈见安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抿了抿嘴,低下头老老实实帮窈娘收拾剩下的烤肉和炭火。 看在刚才那个小白脸护着自己的份上,就不去给他们两人捣乱好了。 陈见安并没有出风头的打算,他跟陈瑾瑜进了狩猎场之后随意地打了两只兔子一只狐狸就收了弓。 两人并排在林子里慢悠悠走着,好像欣赏风景一样。 “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可还有什么缺的少的,一定要跟我说。 此去山高水长的,如果遇到危险一定不要逞能,须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陈瑾瑜不放心地对弟弟叮嘱道,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寻药,自己的性命才最要紧。 陈见安点点头,害怕隔墙有耳,两人并不敢说得太过清晰,只是含糊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都准备好了,日落之前出发,你放心,我有分寸。” 陈侍郎对待陈见安向来不苟言笑,陈母早逝,幼时陈瑾瑜作为兄长就处处照拂弟弟,直到后来他被父亲送走游学。 陈见安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家人的关心了,有些窝心地对着兄长弯了弯眼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陈见安收敛了笑意,朝着声音处看去。 一道身影骑着马飞驰而来,挡住两人的去路,停在两人的正前方。 “你怎么来了?” 江芙穿着纱裙,外面的罩衫和裙摆在马背上被吹得飘起来,她背对着阳光,头发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陈瑾瑜十分有眼力见地笑眯眯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然后一拉缰绳就转身离开了。 小情人之间说些体己话,自己可不能在这儿跟着碍眼啊。 江芙夹了一下马腹,枣红马扬起马蹄“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行至陈见安身边,她抬手就抓了陈见安的手腕儿。 陈见安眼中的惊艳还未完全消散,下一秒就听到她说: “憋说话,赶紧跟我走,现在就私奔!” 说完拉着他就要跑,反正自己身上带足了银钱,就算陈见安什么也不拿,这些钱都足够他招兵买马组建个民间起义力量了。 江芙打算的很好,但是却没拉动他,那货不动如山地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 陈见安的坐骑是一匹雪白的狮子骢,那马儿被主人仅仅拉着缰绳动弹不得,江芙的枣红马见它不动地方,着急地喷了一下鼻息,一张嘴就咬在狮子骢的耳朵上。 这小东西,当真跟它主人一样霸道。 狮子骢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一口给咬急了,打了一个响鼻,张嘴就要咬回去,却被陈见安一下给拉了回来。 “别闹!” 陈见安这一声低斥也不知道是在说马,还是在说人。 “没闹!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走,我爹就要棒打鸳鸯了! 他今晚就要把我送走,到时候别说天上的月亮了,你就是把太阳摘下来,也找不着地方哭去。” 江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见安的表情变了变,没想到江广瑶怎么不讲武德,竟然想要耍赖把人送走。 “即便如此也不是只有私奔这一条路走,你先回去,就算江大人将你送走,我总还能去找你回来的。” 他实在不能带江芙一起走,南疆此行险之又险,带着她也只会害了她。 倒还不如等自己回来再去寻她。 江芙没了耐心,眼神暗了暗就要动粗。 找找找,南疆那破地方比被卖到山旮旯里都难找! 两人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远处的营地方向突然升起狼烟。 只有在遇到危险或者突发事故的时候才会点燃狼烟将分散的众人召回。 两人纷纷止住话头,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是凝重。 这下一来江芙想走也走不了了。 要是她一跑,皇帝下令清点随行人数,那自己就成背黑锅的。 “走!过去看看。” 陈见安牵着马将路让开,让江芙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一路护着她回去。 江芙牵着马回到女宾休息区时,张松英已经回来了,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只兔子的耳朵,应该是她的战利品。 但是却不见文华公主的人影。 “陛下遇刺了,西厂抓住了行刺的人,好像是什么山寨上的,文华不放心,过去看看。” 山寨? 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山寨吧? 江芙接过窈娘递上来的湿手帕擦手,心头思量着: 这京城附近的几个山头上,可不就是只有一个伏虎寨嘛! 可他们完全没有不要对皇帝动手啊! 她觉得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儿,按照姓卫那小子的尿性,是绝对不会干出刺杀皇帝这种脑残事儿来的。 “你还捏着这兔子干嘛,咱们也去瞧瞧。” 江芙把手帕交给桑祭,拉着张松英就往御驾那边儿走。 张松英“唉”了一声,将手里的兔子交给婢女,让她看好了。 这可是不是兔子,是文华公主那一对上好碧玉的耳坠子! 就算江芙她们不主动过来,皇帝也是要将所有人都给宣召过来的。 “认证物证具在,伏虎寨这是想要造反!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朕比欲杀之而后快,将他们的人头全都悬挂在午门外示众!” 皇帝盛怒,召集了所有人到御帐外跪着,抬手就扬了放在自己手边的小几,桌子上新鲜的瓜果和烤肉、奶茶撒了一地。 下面跪着被五花大绑的刺客,看衣服却是像是伏虎寨的打扮,打翻得到奶茶淋了他一身。 众人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抬头看。 文华公主想要上前劝慰几句,被张贵妃一边给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儿。 “陛下,臣之前多次跟伏虎寨交手,但是都不能将其清缴,微臣无能,这次不如就派西厂试一试吧,兴许他们能有更好的法子。” 江广瑶不等皇上安排人物,就给西厂戴了一顶好高的帽子。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 【我不去,爱谁去谁去,那伏虎寨是男主罩着的,有男主角光环在,谁去谁吃瘪,我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跪在御帐外面的江芙听到父亲的心声一愣。 她只知道伏虎寨的现任当家跟陈见安有交情,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成了陈见安的人? 难道之前在山寨里他们两人的争执全是做戏不成? 江芙狐疑地看向跪在不远处陈见安,却见他紧紧皱着眉头,浑身的肌肉有些紧绷,似乎对皇帝下令清缴伏虎寨这件事十分在意。 看他这样子,父亲的话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这小子隐藏的还真深啊! 皇帝对东厂几次不能攻破伏虎寨早就心生不满,见他主动退位让贤,当然喜闻乐见。 “江爱卿此言有理,西厂近些日子我听说在满城风雨地抓捕什么逃犯?既然这么些天都抓不到,不如就放放吧,先去替朕走一趟,除了伏虎寨这心腹大患。” 西厂向来只负责皇城内的护卫跟纠察工作,这种跨界调遣干好了没有赏,干不好可能还要挨罚,按理说炎明熹那个老狐狸是肯定要推辞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下一秒陈见安瞬间握紧了拳头。 一声爹爹放心中,关键时刻没法沟通 “臣遵旨,必定不负陛下重望,将伏虎寨一举击溃。” 炎明熹上前领旨,语气坚定地皇帝表决心,语气里没有半点儿不情愿的意思。 就连江广瑶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都诧异地挑了挑眉。 见炎明熹一口答应下来,江芙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动作西厂向来是躲得远远的,为什么这次却痛快地答应来了,更何况攻山就意味着要抽调人手,霍将军他们不找了嘛········ 等等! 江芙想到这里突然将刺杀和霍将军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如果伏虎寨是陈建安的人,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为了安全已经将霍将军送去了伏虎寨? 而西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于是策划了这次刺杀,目的就是得带人去攻打伏虎寨将霍将军给找出来! 江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头动了动,不能让炎明熹得逞! 她刻意咳嗽了两声,想要提醒爹爹不能这么让他如愿。 江广瑶认出她的声音,扭头朝后面一看,就见自己女儿正一个劲儿地对着自己眨眼睛。 江广瑶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闺女这眼睛抽筋儿了?刚才打猎的时候受风了吧,要不要找个郎中给她瞧瞧呢?】 系统“滴滴”了两声,把声音有些像是人类的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地隐了。 江芙听到他的新生,眨眼睛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放弃用眼神沟通。 毁灭吧,我累了,她无语望苍天。 真是一声爹爹放心中,关键时刻没法沟通。 这读心术要是双向的就好了,省得自己急的够呛,爹爹还在那美滋滋地甩锅呢。 江广瑶get不到女儿心里的想法,正在为自己甩掉了一个麻烦的差事心中窃喜,脑海里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音: 【男主憎恨值1】 江广瑶眨了眨眼,忍住想要朝陈见安看过去的举动,心中不解,自己把锅甩给西厂,男主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陈见安当然不高兴! 西厂正在满世界的抓霍将军,江广瑶还把人送到西厂脸上,这不是歪打正着、助纣为虐吗! 可惜陈见安不高兴也没有用,炎明熹接了圣旨还被皇帝给分派了两百士兵,他带着人当即就走了。 狩猎因为这场刺杀行动草草结束了,最后那头放归山林的白虎也没有人去找,张平阳想要给江芙做个虎皮披风的愿望落了空,成为全场最失望的人,没有之一。 陈见安从围场一出来就直奔城外,但西厂的速度显然比他要快,为了怕走漏风声,直接让人封了上山的路,并且还在加派人手在城门设置关卡。 要不是陈见安骑马出来的快,只怕京城都出不去。 “少主,你先出发吧,伏虎寨哪边儿我回去跟大少爷一起想想办法。” 蒋铮看着城门口赶来的士兵对陈见安说道,他们好不容易才出来,要是现在回去,再想出城就难了。 陈见安遥遥朝着伏虎寨的方向望了望。 东厂几次攻打都没有成功,这一次西厂出手也不见得就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威胁,他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先出发寻药。 “好,那这边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蒋铮抱拳答允,陈见安一拉缰绳,骑着马儿箭矢一样朝着官道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江广瑶亲自骑马护送江芙出城。 行至城门口,江芙看到紧闭的大门跟把守的士兵,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江广瑶的袖子死活不撒手。 “爹呀,人家不让出城,咱们这不是给您同僚添麻烦嘛! 要不咱们重新选个日子,我看今天忌远行······” 江广瑶不耐烦一扯袖子,不让出城那是别人,自己要是连个城都出不去,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回你的马车里去,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扬程,我把小姐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到栗山书院。” 扬程是江广瑶的心腹副将,他坐在马车上充当车夫,闻言颔首答应下来,保证自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姐的安全。 江广瑶放心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把手城门的士兵。 江芙抿了抿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只能在临走之前给爹爹提个醒。 “爹爹,我总觉得炎明熹攻打伏虎山还有别的目的,您在京城多加留意,万一他从伏虎山里面带出来什么不该出现的京城的人,您也好早做准备。” 准备好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 江广瑶得到眉头拧了拧,没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驻守在城门签的士兵一看见江广瑶的脸,半句话都没说,默默地就把城门打开了。 江芙唾弃地看向那群没原则的兵蛋子,说完之后回到马车上不情不愿地上了路。 江广瑶给她准备的马车很大,里面装满了瓜果点心,即使在路上一时半刻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马车里的空间也足够她安心睡觉了。 “小姐,要不咱就别跑了吧,要时陈公子有心,肯定能来找您的。” 窈娘是被她这能折腾的劲儿给吓怕了,这要是一个想不开路上跑了,自己是跟着还是不跟着呀? 江芙支着下巴看着马车外朝后面退的景色,心道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陈见安被关在城里,自己被关在城外,就算是跑了,就跟牛郎织女似的,根本见不到面。 负责赶车的扬程是知道自己小姐脾性的,那马鞭都快抡飞了,马儿被抽得“嗖嗖”跑,一副赶紧完成任务赶紧回家的架势。 就怕路上出什么意外,小姐再跑了,自己没办法交差。 原本五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给缩短了两天,才三天的功夫,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南疆边境。 一路上桑祭的存在感都不高,直到过了界碑,他才像是活了似的,眼睛里突然出现光彩。 江芙见他兴奋地朝着外面看的样子,思考着要不到了南疆就放他回家算了。 扬程之前曾陪着江广瑶去南疆游学,对那里还算熟悉,他指着前面一条湍急得河流道: “小姐,过了螟蛉河,咱们就算是进入南疆地界了,南疆多瘴气和蛇虫,你们把这个香囊都挂在腰间。 如果不慎被什么花花草草划破皮肤,或者被什么虫子咬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要不然毒气入体,就难救了。” 说着,他从马车里拿出一下小包袱,从包袱里拿出几个暗紫色绣花香囊,给她们每人分了一个,然她们挂在腰间。 桑祭接过那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嫌弃地津了津鼻子,就里面这些药材,顶多能驱赶一些毒性不大的蚊虫,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江芙接过香囊,那浓郁的药味儿直打脑壳,她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桑祭见状伸手拿过她的荷包,从里面捡出来两种药材又还给她,果然味道淡了很多。 “你懂药理?” 江芙一边将荷包系在腰上,一边诧异地问道,但很快就释然了,南疆人嘛,懂一些驱虫草药也不奇怪。 桑祭状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略懂一些。” 扬程见她们戴好了荷包,重新拿起马车的缰绳,让众人坐好准备出发,嘴上还不忘叮嘱道: “南疆里面的村落有很多,如果我们进村休息的话,记住千万不要随便跟村民搭话。 不同的村落信仰的神明,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讳,很有可能就走不出去了。” 说着车轮滚动起来,马车从一旁的桥上行驶过去,刚过了河,江芙就感觉空气好像粘腻起来。 她抬手捂了下鼻子又放开,抽着鼻子嗅了嗅,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马车外面明明是晴天,空气里却像是刚下过大雨一样潮湿,并且带着一股奇异的泥土味道。 桑祭看到她的动作,主动上前解释道: “这是雾瘴,对人体没有害的,南疆边境处有一群名叫‘五卅’的民族,他们信奉雨神,喜欢在自己的村落附近种植一种能分泌湿气的植物。 一般只要出现雾瘴,周围不出三里地,必然会有五卅的村落。” 明夏境内没有太多得到民族,江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神奇的村落。 “那他们对外族人是什么态度,会抵触和明夏人接触嘛?” 马车上的水已经不多了,南疆的河水谁敢水边喝啊?谁知道那水里都有些什么鬼······ 要是附近有村落的话,最好能进去补充一些干净的水。 桑祭思考了几秒钟,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他们、应该算是不排斥明夏人,因为生活在边境处,经常会有在河边跟明夏的贩夫走卒打交道,比起其他民族来说,他们算是对明夏人接受程度比较高的。” 这是实话,只是他没说完的是,这个民族是母系传承,虽然不反感明夏人,但是反感男人。 他们的队伍里有两个男人,不过只要窈娘或者江芙去跟村里人交涉,大概率是不会被拒绝的。 嗯········前提是自己跟扬程两人最好别进村子,也别露面。 妇女能顶半边天 如同桑祭说的,马车行驶了两刻钟之后,众人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茅草房围建而成的村落。 有了桑祭的事先提示,江芙将两个男人留在马车上,让窈娘带着水囊,跟自己两人进入了村子。 南疆的土跟明夏不一样,不是坚定干燥的土地,而是湿软的黑土地,踩在地上好像踩在毛毯上一样,这也代表着这里很适合种植各种植物,但是却很难修路。 所以南疆各地互通不便,国家也就不算富庶。 江芙的绣花鞋在这样的土地上行走非常不方便,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这土地好像开春刚化冻的泥巴地似的,等到了城里得给小姐买双羊皮靴子,要不好好走路都要崴一脚泥。” 窈娘一边蹭着脚底下的泥,一边说着。 江芙没有话说,而是停在了村落的门口。 村里的大门是个木头框子,并没有门板的遮掩,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村民。 村子里三三两两的男人穿着亚麻长衫,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有人手里正做着陶坯,有人坐在门口“吱呀、吱呀”地转着纺车,有人怀里抱着孩子在地上踱步哄着,还有人坐在门口洗菜摘菜。 偶尔有几个女人走过,无一例外她们都穿着短袖长裤,手里拿着农具,看样子是刚下地回来的。 “你们是哪来的?站这儿干什么?” 一个皮肤黝黑扛着锄头的女人从江芙两人身后走过来,满眼打量地看着两人问道。 江芙转头,见她一头被剪到耳朵的短发,有些诧异的嘴巴微张,很快回过神答道: “我们是过路的,想来村里讨点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短发女人看到两人手里的水囊,态度放松下来,十分和善地邀请她们进村里休息。 “一口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先进来吧。” 江芙道了声谢,跟在女人伸手往村里里面走,她跟窈娘穿的都是明夏服饰,一进村子就惨遭围观。 明夏女人很少出远门,更别说单独出国来南疆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明夏装扮的女子。 “我叫闸瓦,是这里的族长,我们这儿平时很少有外人来,所以她们难免好奇了些,你们别在意。” 短发女人爽朗地笑着,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江芙摇摇头,同样看着或是扎着马尾,或是留着短发的女人们,同样觉得新奇不已。 “不要紧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到南疆地界,看什么也觉得新奇。” 闸瓦似乎知道她说的新奇是指什么,闻言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头发。 “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过你和其他明夏人倒是不一样,嘴里没有那么多陈腐的规矩。” 要知道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商贩,总是见鬼似的看着她们的脑袋,好像她们长了两个头似的。 江芙从小就听江广瑶念叨这妇女能顶半边天,听他将花木兰、女将军的故事,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女子本弱,更不会自轻自弱。 现在亲眼见了五卅族的女人们,江芙才明白父亲的想法是哪来的,想必他游历南疆时亲眼看见了女人们能有多大的力量,所以从不觉得女人就应该是男人的附庸。 “我觉得长发也好,短发也好,只要自己喜欢就是好的。 谁这辈子都是只活一次,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不能为了别人不痛快而委屈了自己。” 江芙这些话算是说进闸瓦的心里去了。 很多人指责她们五卅族人阴盛阳衰,说她们倒反天罡,但是她们自己活的不知道多开心。 不用仰仗男人的鼻息,想要孩子就找个人生,不想要孩子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像是自由的鸟儿。 而且她们也并不是奴役男人,只要愿意成为五卅的女婿,穿上亚麻长袍五卅的女人就会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如果不愿意成为上门女婿,五卅的女人们也有外嫁的,只看他有没有本事娶走。 但是有些地上的蚂蚁就是喜欢对天上的鸟儿指指点点, 闸瓦很喜欢江芙,觉得她豁达洒脱的性格不像中原人,不仅热情地招待了她们两人,还在江芙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双自己做的羊皮靴子,塞给了她不少点心果子。 “要不是你还要赶路,我真想留你在村子里多住几天。 这个你戴着,戴上了它以后你不管在哪里,都是五卅的姐妹,我们族人会保护你的。” 闸瓦说着亲手在江芙的手腕上给她系上了一根红绳。 江芙乖乖的点点头,看不出这红绳跟普通线绳有什么不同,只是上面有股淡淡的药香,十分好闻。 作为回礼,江芙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和里面的金叶子都送给了她,然后抱着一堆东西走回停在山坡下面的马车上。 扬程见她抱着一堆东西回来,表情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家小姐在京城不受待见,在南疆倒是人缘挺好的。 桑祭接过东西帮忙收拾,在看到江芙手腕上的红绳时表情有些诧异,看着整和养成说话的小姐,眼神闪了闪,随后竟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马车再次出发,为了不节外生枝,一路上几人也没有再进过其他村庄。 用桑祭的话来说就是,这里每个族群的信仰和秉性都不相同,万一倒霉碰上个凶残好斗的,进了人家的底盘岂不是有去无回! 直到夜幕降临,江芙几人才在扬程的带领下找了一个小村庄休息。 那村庄比起五卅部族看起来更大一些,房屋多是泥瓦建的,看起来也更富裕。 “之前我跟着厂首来南疆的时候到过这里,这村名字稻花村,村民性格温和靠种稻谷为生。 他们信仰丰收之神,坚信做坏事会被神明诅咒,而做好事会被神明保佑,所以异乡人都喜欢在这里落脚。” 这里距离五卅族并不远,但已经脱离了母系社会,比起明夏的父权跟五卅的女权,这个小村落更接近平权。 男耕女织和女耕男织那一套在这里都不适用,女人可以耕地也可以绣花,男人可以打猎也可能带娃。 身材健硕的女人在这里会有人夸奖体力好能干活,身材瘦弱的女人在这里也会被夸温柔细心能照顾好家。 因为是耕种为生,每年庄稼都能卖上好价钱,所以村民也就更富裕一些。 村民十分热情好客,加上扬程会来事儿,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礼物特产,不一会就有好几家想要抢着给他们留宿。 “你们自己选吧,想住谁家就住谁家,咱们这人不论男女都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不管住谁家都不会错的。” 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 江芙原本以为那女人是村长夫人,但是一问才知道,那是副村长,有些男人们不好掺和的事情,就由她组织女人们自己解决。 江芙觉得这很有意思,女官这东西她只在故事听见过,没想到今天倒在这个小村里见到活的了。 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能者和无能者,外貌、性别和出身都不能成为禁锢他们的枷锁,在这样包容和被包容的环境下,难怪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了。 现在正是丰收的时候,江芙等人正赶上这几天村子里的丰收节,晚上天刚一擦黑,村子中央燃起巨大的火堆,男女老少们在额头上用红色的浆果汁画出太阳的图案,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窈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江芙带着桑祭在村里转悠,偶尔拉着几个热情的村民聊聊天,她很喜欢跟他们说话。 等天完全黑了下来,村长让人架起一口大铁锅,煮了一大锅的土豆。 按照习俗,每一个吃到土豆的人在之后的一年里都能得到神明的庇佑。 江芙见状朝那边走去,也想沾沾喜气,只是没成想一转身就被人给装了个正着,紧接着大腿上一阵灼热感袭来,让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把你裙子给弄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撞到她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没见过这种上面带着花朵和蝴蝶的裙子,看见裙子上污渍,都快急哭了。 江芙抽出帕子随意擦了擦,不在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不要紧的,我回去换一件就好了,你这么着急端着药是要去哪里?家里可是有人生病了?” 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江芙赶紧岔开话题,怕她真的哭起来。 天知道,江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孩儿哇哇哭,跟她们还讲不听道理,吓唬都吓唬不住。 小女孩儿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端着碗眨巴这眼睛对江芙解释道: “不是我家里人生病了,是阿妈昨天夜里见到一个外族人,阿妈说他中了毒,阿爸今天上山采药给他治病。 但是我家里没有药罐子,只能去村头吴阿嫂家里熬药,现在打翻了,我还要再去熬一碗才行。” 外族人? “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嘛?” 江芙可不觉的有这么巧和的事情,怎么这儿百八十辈子不来一次外人,一来就两波? 自己是坐马车来的,如果有人在自己出发前后骑马跟梢的话,比自己提前一段时间到这里也说的通。 该不会是炎明熹的人吧? 那个老太监会不会太欠了一些,自己出门游学也要派人盯梢,没必要吧。 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小女孩儿牵着江芙的手,带着她一路来到了自己家里。 她们家一共有东西两间房,院子用泥巴墙围着,里面养了许多鸡鸭还有兔子,主屋的门口还拴着一条大黑狗。 那狗看起来毛色油光锃亮的,一看平时吃得就很不错,它见了人也不叫,反而亲热地朝着江芙摇了摇尾巴。 江芙嘴角抽了抽。 这地儿真是绝了,不仅人人都是活菩萨,就连只狗都不咬人的。 小女孩儿推开门,拉着江芙进屋,指着躺在床上的男人道: “就是他,就是这个叔叔生病了。”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江芙凑近了一些,看清楚那男人的脸时,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陈见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江芙心中狐疑,除了这个答案,她实在想不出来他会来南疆的其他原因。 京城不是让炎明熹那个老太监封了嘛,他怎么出来的? 这些疑团困扰着她,让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坐到陈见安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皮肤发黑的脸。 “他中了什么毒?喝了你阿娘开的药就能好吗?” 小女孩儿挺了挺胸脯,语气骄傲道; “那肯定会好的,我阿娘可是大祭司的女儿,村里有人生病了都是来找她开药的。” 江芙闻言放心了些,催促小女孩儿重新去熬药。 这人可千万不能死,要是他死了,自己和爹爹都得排着队去奈河桥上追他。 小女孩儿也是听话,“哎”了一声就噔噔噔地跑了,把江芙一个大活人扔在自己家里,也不怕她把自己家房子给点了。 江芙从院子的井里打了些水,打湿自己的手帕给陈见安擦脸。 很快小女孩儿的母亲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家的陌生女人竟然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得知她和自己捡回来的男人是认识的,还热情地邀请她在自己家里吃晚饭。 果然母子一脉,这娘俩全是傻白甜啊。 “你别担心,他中的毒在南疆很常见,虽然药效猛,但是不难解,解药跟野草似的遍地都是,不过外族人很难分辨罢了。” 江芙对她感激地笑笑,猜测陈见安这厮可能是得罪哪个当地人了,要不人家干嘛用这种专门毒外族人的药来恶心他。 小女孩儿在母亲回来不久就带着新熬好的药回来,江芙坐在床边亲手喂给陈见安喝。 这汤药的效果确实不错,才刚喝下去两口,陈见安那青黑的脸色就慢慢淡了下来,女孩儿的母亲看着他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 “还要他中的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喝上一碗药再休息一晚上也就好了,这人也是命大遇上了我,要是倒在别的地方,只怕明天你就能帮他收尸了。” 江芙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可不是么,看来爹爹嘴里那什么男主光环还有用的,这人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 一碗药喝见底儿的时候,陈见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江芙时,他眼神疑惑地眨了眨眼,确定眼前人不是幻觉,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捂着自己胀痛的额头问道: “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芙正在给他喂药的动作一顿,他不知道自己被送来南疆? 那他好端端地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是想通了,想要跟本小姐私奔了?” 要是之前面对江芙的调戏,陈见安肯定要不自在地反驳两句,现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再看到江芙这鲜活的表情和声音,他竟觉得有些安心。 “我要去皇城找一件东西,你说江大人想把你送来,原来就是送去南疆。 这地方······太过危险了,我看等我拿到东西之后,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江芙撇了撇嘴,他自己都差点儿交代在路上,还带自己回去呢。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举起勺子将最后几口药喂到他的嘴边,岔开话题道: “你是怎么中毒的?在路上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陈见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江芙狐疑地看着他,这男人平时挺精明的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地上捡垃圾吃的样子吧。 “我只在路过一个女人当家的村子时,讨要了点儿水,之外都没有吃过其他什么东西。” 江芙悟了,是五卅族的姑娘们给他下的毒啊! 陈见安说着,想起那村子里讨来的水,喝起来味道确实有些奇怪,自己当时只觉得是水土的关系,并没有多想。 自己进村之后完全没有失礼的地方,好端端给自己下毒做什么? “也可能是路上中了什么毒障吧,虽然那村子里的姑娘们对我态度不太友好,但总归不会毫无道理就杀人才对。” “态度很不友好?” 江芙傻眼了,他们两个人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村子啊? 看来桑祭说她们厌恶男人果然没错,一言不合就送归西大礼包,难怪之前桑祭拉着扬程死活不下车呢。 陈见安说了会儿话精神就有些萎靡下去,江芙想起那女大夫说过要让他好好睡一觉,便端着空碗出去了,让他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陈见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除了江芙之外的几人表情各异。 扬程表情不悦,看他好像在看一个对自家小姐纠缠不清的登徒子。 桑祭嫌弃的撇撇嘴,对他这种阴魂不散的小白脸不耐烦极了,甚至想着要不干脆趁着小姐不注意毒死他算了。 反正到了南疆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盘,在路上随手薅几把致命的毒药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窈娘却跟两人完全不同,看看陈见安,又看看江芙,要不是捂着嘴巴,肯定下一秒就要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了。 这就是真爱啊! 看看这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样子,简直比画本子还要好看! “陈二公子也要去皇城,就跟咱们一道走。” 整个队伍里就江芙一个主子,她发了话,众人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听从。 扬程无视陈见安这个跟屁虫,拿出地图对江芙说道: “南疆除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只有一座城池,便是皇城。 咱们距离皇城已经不远了,估计再赶个一日的路,也就到了。” 他说的是马车的速度,如果陈见安骑马的话肯定会更快一些,不过可惜,那匹马在他中毒之后扔下他自己跑了,现在他也只能蹭江芙的马车赶路。 陈见安为了避嫌跟扬程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还能跟他换着驾车。 多了一个人当车夫,马车一整天都没有停下来的休息,在日落之前,几人赶上了城门下钥的最后一刻进了城。 南疆的皇城看起来并不气派,跟明夏的京城根本没法比,那城楼看起来好像明夏边关小城一样,略显寒酸。 但是刚带着文牒通过关口,城里面的景象就让人耳目一新。 城里的房屋好像江南水乡的建筑,城门旁环绕着清澈的河水,每家每户门前都种着鲜花和果树,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挑着扁担叫卖,生机勃勃又一片繁荣。 是北方长大的江芙从未见过的另外一种风土人情。 几人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牵着马车来到驿站修整。 桑祭进城之后就找了个块布蒙在自己脸上,好像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一样。 驿站里扬程皱眉看他,生怕他给小姐惹麻烦。 “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桑祭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往周围看了看,加没有什么人才摘下脸上的布,对江芙说道: “小姐,南疆的皇权跟明夏有些不同,他们不遵照什么法律,都是随心而为,皇室拥有绝对的权利。 所以在路上千万不要冲撞穿着紫色衣袍的人,那是皇室才能穿的颜色,一定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要是之前陈见安可能还不相信会有这么霸道的人,但是被五卅那群女人毒过一次之后他算是知道了,南疆这地方就跟养蛊似的,弱肉强食,不讲道理。 不过穿着紫色的人就是皇族,这给陈见安提了个醒,他要找的可不就是皇族么! 陈见安吃过午饭后跟江芙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桑祭不愿意出门,江芙也不强求,正好让他留下来看东西,自己则带着窈娘也出了门。 驿站楼下的街道上有许多很有意思的小摊,他们不仅贩卖一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矿石,还有一些奇异的花草。 江芙随手拿起一束捆绑好的鲜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很香,让人心旷神怡。 “买束花吧姑娘,这花放在屋子里,安心凝神最好的。” 南疆到处都是鲜花,姑娘小姐们也喜欢在家里摆上一些,江芙爽快地付了钱,拿着花刚要走,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等等,这落凡尘是南疆国花,不卖给外族,你一个明夏女人也配将它放在家里?” 江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浅紫色纱裙、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仰着鼻孔看向自己,满脸的骄傲和不屑。 谁家正经好姑娘躲在门口听墙角啊? 浅紫色的纱裙,这女孩儿应该是皇室的后代了。 江芙歪头看了看她,并不松手,自己在京城里也算是凶名在外,但这小丫头可比自己还要嚣张多了。 那小姑娘见江芙不松手,气得瞪圆了眼睛怒视她。 “看什么看,在看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哦豁,平时都是自己挖别人眼珠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挖自己眼珠子呢。 江芙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一见她笑了,反而愣住了,这情况不对劲吧?她都不害怕自己吗? 江芙还真不怕,这都是自己玩儿剩下的。 她猛地一弯腰凑近小女孩儿的脸,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那小姑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好像只受惊的兔子。 “眼珠子有什么好的,挖出来就缩水了,又腥又臭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那小姑娘哪里真的挖过被人眼珠子,一听她这形容,有些恶心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两步。 江芙见状顿时觉得更好笑了,这小家伙还是个色厉内荏的,吓唬人的时候挺凶,结果胆子这么小。 小姑娘见她笑话自己,顿时就不高兴了,插着腰指着她打骂道: “你、你笑什么笑!我可是郡主,信不信我回去让阿父抓你去喂蛇!” 江芙可不像真的得罪她,收了收脸上的笑,正准备说什么,一个穿着青紫色衣袍的男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按住了夏姑娘的胳膊。 “莎莎,你再胡闹娘亲要生气了!” 小姑娘一看见拉住自己的男人,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了一半,心虚地叫了一声“阿兄”。 男人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江芙,像是习以为常一样跟她道歉,可见平时没少帮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收拾烂摊子。 “不好意思啊,我这妹妹从小就刁蛮任性,打扰到姑娘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江芙脸上笑着,心里却暗道倒霉,自己好像捅了什么皇室窝了,越说不能招惹这群家伙,这还越来越多了呢。 她挂着笑意拜了拜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无妨,令妹天真可爱,童言无忌嘛。” 说完带着窈娘就像赶紧溜之大吉,谁知道那男子在江芙摆手的时候看到了她系在手腕儿上的红绳,惊喜地拉住她的手。 “你手腕上这是······” 江芙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皱眉看着他。 男人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莽撞了,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对江芙解释道: “抱歉,一时情急才唐突了姑娘。 原来你是五卅族的姐妹,既然是五卅族的客人,那便是我们苗王府的客人,必须让我好好招待你,才能表示刚才冒犯的歉意。” 哪有刚一见面就邀请陌生人回家的? 江芙捂着自己的手腕儿,狐疑地看向他。 男人看到她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对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说这话,可不是像个人贩子似的嘛。 他赶紧补充道: “我不是坏人,我叫那杰,是苗王府的世子,这是我妹妹那莎。” 江芙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她身后的窈娘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去哇,万一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办? 刚才那小姑娘还说要拿小姐去喂蛇呢! 江芙也确实不像惹麻烦,于是摇头决绝了。 “我今天才刚刚进城,奔波一天实在疲累,对不住世子的一番心意了。 不如等我休息好之后,再带着礼物上门叨扰。” 那杰闻言觉得有些可惜,自己的苗王妃是五卅族人,因为跟苗王爷两情相悦,甘愿离开了家乡来到皇城。 但是时常想念族人,要是能让她见一见江芙,听她说一说族里的事情,或许能缓解一些思念之情呢。 “好,一言为定,我们家很好找的,你在街上找人一打听就知道,千万记得要去做客哦。” 那杰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妹妹走了,看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惜别恋人呢。 得亏皇城的百姓不像京城的那么八卦,要不然江芙刚来头一天,就得上头版头条。 南疆皇帝虽然自己没有子嗣,还被民间议论说不能生,但是他爹能生啊! 光是女人老皇帝就生了十二个,还有八个儿子,以至于皇帝现在侄子侄女就有二三十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枝散叶的运气都被自己的亲爹和兄弟姐妹们继承走了。 当初皇帝登基的时候砍了几个兄弟,现在皇城了只住着两位王爷,一个是跟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苗王爷,还有一个是传说中已经疯了的安王爷。 这皇城拢共才多大,老皇帝留下那么多种,简直三步一个龙孙、五步一个龙子。 桑祭还说让自己躲着走,怎么躲在家门口儿随便溜达溜达都能顺脚踩死两个! “小姐,隔壁有家酒楼,要不咱们进去吃点儿东西吧? 您这两天都没吃过像样的饭菜,奴婢听说南疆的辣炒菜花很出名的,您要不要试试?” 江芙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行,要个隔间吧。” 说着两人走进了旁边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南疆人但是老板娘是明夏人,所以酒楼里不仅有南疆菜,还有几道明夏的家常菜。 江芙点了两荤两素又要了一壶花茶。 两人的隔间在一楼的楼梯旁,店小二是个有眼色的,见她们是明夏人的穿着又只有两个姑娘,特地给两人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很快江芙点的菜就被端了上来,其中两道南疆菜红彤彤的,刚一放桌子上,辛辣味就直冲鼻子。 江芙被这辣味勾得有了些食欲,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不过一口下去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拎着刚沏的茶水走过来的店小二赶紧给她倒水。 “哎呦,小姐您慢点儿,这南疆的辣子后劲儿大着呢,越嚼越辣,得慢慢吃。” 江芙咳嗽的脸都红了,本就看起来乖巧的娃娃脸一带上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像是红苹果一样,更可爱了。 窈娘端着茶给她顺气,店小二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拿点儿水果来压一压,就听顺过气来的江芙道: “咳、咳,辣是辣,但是味道很香,是在明夏没吃过的椒麻香辣,味道很好。”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东西好的,店小二笑弯了眼睛,不一会儿又给她们赠送了一道点心。 南疆人无辣不欢,这件店是皇城里少数几家明夏才做的地道的馆子,所以有不少外地人在一楼吃饭。 就在两人酒足饭饱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从她们的隔间经过,说这话朝楼上走去。 “那不是杜老板吗?” 窈娘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有些惊讶道。 自己不会认错刚才上楼的男人正是华夏第一商人杜敏让。 她之前在伏虎寨的时候,王大虎劫过一次杜老板的货,虽然不知道劫的是什么,但据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让杜老板亲自带着真金白银上山来赎。 江芙听过杜敏让的名号,商人走南闯北的,出现在南疆也不奇怪。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两人并肩走在二楼转角处的时候,杜老板走快了一步,让出之前别他挡在身旁人的脸。 江芙眼睁睁地看着陈见安走在他的身边,跟他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了二楼的包房里。 哦豁,有意思了,这小白脸儿是想要搞事情啊! 自己就知道他来南疆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江芙擦了擦手,对店小二喊了一声:“加一壶茶。” 然后转头对窈娘吩咐道: “我上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扔下她自己提着裙摆,脚步轻缓地上楼去了。 陈见安和杜老板的包房在二楼转角处,那里正好有个红木柱子在门口,江芙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趴在门板上听两人说话。 “打听到·······,不行,只·······行,在·······宫里·····” “皇·····,必然······一试。” 包房的门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十分隔音,江芙把耳朵都贴在门上了,听里面的对话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不真切。 两人像是也害怕隔墙有耳,不仅特地压低了说话的音量,而且草草说了几句便止住了话头,接着江芙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朝着门这边走过来了。 她一个转身转到柱子后面,将自己给藏了起来,包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陈见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陈见安正准备下楼,却被一双手猛地拉到了柱子后面,将他抵在墙上。 下意识地就像反击,但是鼻尖熟悉的梨花暖香,瞬间就卸了力道,顺着那双手的力气老老实实靠在身后的墙上 江芙拉着他的衣服领子,为了隐藏两人的身形猛地靠近他,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陈见安微微一侧脸躲开江芙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闻言抽了抽嘴角。 他们俩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谁家正经好姑娘躲在门口听墙角啊? 这富商该不会姓杜吧? “跟你没有关系,赶紧回驿站去。” 陈见安低声回了一句。 江芙不依不饶地凑近他的耳边,追问道: “想让我不要捣乱你就说实话,你千里迢迢来南疆寻那劳什子花儿干什么?” 她反正也没听清里面说的到底要找什么花,这话就是诈一诈他。 陈见安抿了抿嘴,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到杜老板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才吐出几个字来: “我来取梵伽花回去救人。” 说完不轻不重地推了江芙两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开口撵人。 “我这边儿还有正事,我是装作谈生意才把杜老板给约出来的,你先回去,别让他察觉到什么。” 江芙本就没打算真的坏他的事,得到了他的目的,便听话地下楼离开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梵伽花是什么东西,但是驿站里不是有个南疆人嘛? 回去问他就好了。 “梵伽花?!” 江芙回到驿站后将桑祭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桑祭一听她问起梵伽花,眼珠子差点儿都要瞪出来了。 赶紧劝她打消要这花的心思。 “小姐,南疆好看的花朵有很多,梵伽花太危险了,您还是别太好奇比较好。” 江芙一听来了兴致,不就是一朵花,有什么稀罕的? “为什么?这花生长在什么龙潭虎穴不成,本小姐还就要定了!” 桑祭那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身体跟着颤动着,就连脚踝上的铃铛都隐隐作响。 “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别问我了。” 说完他想要怕江芙刨根问底,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江芙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自己说的话都敢不听了。 “唉,果然孩子大了心思就多,想当初我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多听话一小孩儿,现在难道叛逆期了?” 窈娘这着小姐的抱怨,完全不敢苟同。 桑祭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听话过? 蔫儿坏蔫儿坏的,就连未来姑爷都敢打,日常上房揭瓦,从来不走正门儿,这也叫听话的话,拿着世界上可就没有熊孩子了。 没能从桑祭嘴里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江芙不死心,又让杨程和窈娘两人去外面跟贩夫走卒打听打听。 但奇怪的是,看桑祭的态度梵伽花明明是存在的,但是所有平头百姓都说没有听过这这种花的名字。 江芙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这花真的存在,但是老百姓都没有听说过的话,那就说明它存在的地方是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的层次,很有可能是富贵人家或者官宦人家才能得知。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桑祭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过是个贫苦出身的奴隶罢了,而且还被卖到了明夏,如果土生土长的南疆商贩都不知道,凭桑祭的身份更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江芙越是想不通就越是想要弄清楚,在陈见安一整晚夜不归宿之后,她第二天一早就让杨程帮自己准备好礼物,带着窈娘前往苗王府拜访。 她要先弄清楚梵伽花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去搞清楚桑祭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祭站在二楼的窗户旁看着江芙带着一大包小包的礼物离开驿站,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没想到她刚来第二天就会跟苗王府扯上关系。 “她果然是特别的,行动必须加快才行。” 他低头叨咕了一句,在杨程上来找到他的时候,从二楼一跃而下,好像乘着风一样,几下就跑没了影。 杨程只来得及看到他跳窗的背影。 “哎!” 等他扑到窗边的时候人早没了。 “不就让他帮我洗个马吗,至于跳楼吗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指使不动他了。” 杨程说完便摇摇头走了,上午把马儿洗干净,下午等小姐回来还要带着她去城郊的梨山书院拜访山长呢。 把小姐送到了书院,自己的任务才算完成呢。 江芙很快在路人的帮助下找打了苗王府的大门,门卫的下人一听是世子邀请她来的,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很快那杰就亲自带着妹妹出来迎接她们。 “又见面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先带你去见见的我母亲,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杰对江芙那亲热的姿态让一旁的管家都看傻了眼。 之前王爷和王妃给他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副面孔!皇城的小姐都被他给吓哭了好几个! 自己世子该不会就喜欢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名下姑娘吧? 管家神色怪异地看了江芙好几眼,殊不知在他们家世子眼里这不是什么小姐闺秀,这就是个能哄王妃高兴的祖宗啊! 那莎因为昨天江芙吓唬她的事情还心存芥蒂,在江芙迈过门槛的时候故意坏心眼儿地伸出脚想要绊倒她。 江芙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把戏,憋着笑淡定地一脚踩在了那莎的脚背上,疼得她“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你瞎嘛,看不见我的脚这里,还往上面踩!” 那莎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瘪着嘴恨恨地看着江芙。 江芙故作惊讶地捂了一下嘴巴,然后一脸无辜地道歉: “不好意思呀,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怎么凭空多出一只脚来呢? 还是说小郡主眼神不太好,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也看不见,故意往我脚底下撞呀?” 这话实在太刁钻了,什么叫往她脚底下撞?听听这是人话嘛! 偏偏那莎理亏,又从没遇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气得脸都涨红了。 “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找不到能怼回去的话。 那杰见她那刁蛮的毛病又犯了,瞪了她一眼,让她对客人要有礼貌,然后就带着江芙两人朝正院走了过去。 这个南疆都是弹丸之地,就连皇城都不算大,苗王府自然也没有多气派。 跟江芙家里几进几出的院子和气势磅礴的假山不同,苗王府的院子里多是小桥流水的建筑,回廊又多,要是没有人带着,当真很容易迷路。 江芙跟在那杰身后,刚走到主院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杖责下人的声音,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嬷嬷一边观刑一边骂道: “你一个男人竟然敢进王妃的屋子,也不怕踩脏了王妃的地,给我往死里打,让他犯了王妃的忌讳,打死了也活该!” 紧接着是一声声让人牙酸的木杖狠狠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沉重,听声音就知道当真是往死里打的。 窈娘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里拿着包袱皮,第一件如此凶残的贵族,竟然当真在自己院子里杖杀下人,都不忌讳的吗? 那杰怕吓着江芙,正转头有些尴尬的解释一下让她别害怕,却发现那看起来弱弱柔柔的女孩子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江芙常年跟着爹爹出入刑堂,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些对她来说简直太小儿科。 不过也难怪这小郡主的性子如此泼辣,估计都是遗传了王妃。 那杰带着江芙从正门进去,刚一进门,江芙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还有点儿熟悉,不像是熏香,却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顺着走在前面的那杰背影朝屋里的主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纱裙,头戴银色紫水晶发冠的女人正雍容华贵地坐在那里。 她身边两个婢女给她打着扇子,还有一个婢女蹲在地上给她捶腿。 “阿母,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过的姑娘,她带着五卅族的信物,您不是很久没有回去见过母族的人了嘛,正好让她给你说说族里的情况。” 那杰走到坐在主位上的女人身边,他这话一说完,刚才还半眯着眼睛,神色懒洋洋的苗王妃挥手屏退了前面捶腿的丫鬟,睁开眼睛朝江芙的方向看过来。 江芙在她有些压迫感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行动间她故意露出手腕儿上带着的红绳。 苗王妃看到那红绳的瞬间突然就笑了,周身的气势也收敛了不少,堪称和蔼地对江芙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你是我母族认可的人,便是我的客人,过来我瞧瞧,真是模样招人喜欢的。” 窈娘听着她这和蔼可亲的语气,十分想拉住自家小姐,这王妃太可怕,不会把小姐给吃了吧,嘤嘤嘤。 江芙乖巧地笑着上前,走到王妃身边,让她拉住自己的手,任由她摸了摸自己手腕儿上的红绳。 “好孩子,明夏来的?想必经过了我母族的村庄吧,来给我说说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王妃拉着江芙不松手,江芙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她身边,跟她娓娓讲起了自己在五卅族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那杰看着母亲听到母族人都安好的时候那欣慰的样子,也跟着开心。 只有那莎不太高兴,觉得江芙抢走了自己母亲的宠爱,看她更加不顺眼起来。 王妃硬是留江芙在王府吃了午饭,直到午睡的时候才让那杰亲自送她离开。 那杰通过江芙这一上午的说话谈吐,确定她必定出身不凡,于是在跟她并肩走到花园的时候出言邀请: “正好我今天邀请了一个明夏来的富商,他说能帮忙把我们南疆产的苗玉卖到京城去。 江小姐想必对明夏的珠宝生意有一定的了解,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一同去赴宴,帮着把把关?” 一听富商这两个字,江芙眼皮子一跳。 她十分想问上一句:这富商该不会姓杜吧? 江芙将差点儿秃噜出去的话给咽下去,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去呀,干嘛不去,当了一下午说书先生,梵伽花的事儿她可还没找机会问出来呢! 人傻、钱多、速来坑 下午的商谈被那杰订在了皇城有名的歌舞坊------月色阁。 南疆女性的地位比较高,青楼的姑娘们大多卖艺不卖身。 而且台上跳舞的男人女人都有,当真是做到了男女平等,就连压轴的舞姬也是个红衣男子。 那男人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窝很深,是标准的异域长相,眼尾上挑微微泛红,额心上一点朱砂映衬得肌肤胜雪。 他的身材纤细但是并不瘦弱,敞到腰间的衣衫在他舞动的时候,能隐约看见马甲线和人鱼线,是一种妖媚和力量结合的美感,不仅斩女,还斩男。 下面坐着的宾客纷纷叫好,还有人往台上扔各种首饰和金银块子。 那男人随着鼓点儿脚尖一下一下地点在地上,躲开一个朝他飞过来的赤金簪子,轻巧地好像一只蝴蝶,翅膀轻扇,扇在台下每个人的心间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芙总感觉那男人的五官有些熟悉,鼻子和嘴巴的轮廓都跟桑祭有些像。 只不过桑祭的眼睛是小鹿一样的圆眼,而台上的红衣男子是一双狐狸眼。 “那是月色阁的老板也是头牌,平时很少亲自表演,今天我们运气真不错。” 那杰看着台上的人,有些兴奋地说道。 世子身份肯定要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的,席间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那杰和他身边的江芙,还有坐在两人对面的杜老板跟陈见安。 江芙端着茶杯掩盖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心中好笑。 好家伙,这厮去找杜老板拉关系,就是为了骗南疆傻小子的? 陈见安穿着黑色绣金线祥云的褂子坐在杜老板身边,手上带着好几个宝石戒指,暴发户的气质扑面而来。 江芙有些没眼看,果然大金链这东西谁带都显得那么土,男主角也压不住。 他现在好像全身写满了几个大字:人傻、钱多、速来坑。 陈见安看到江芙也是眼角一抽,这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她混不进去的地方吗? 不过两人心照不宣地都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于是两人纷纷也都看向台上的歌舞。 很快一舞完毕,舞姬全都退了下去,换上了古琴演奏。 那杰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吃饭的目的,亲自给杜老板和陈见安两人倒上茶水。 “这次约杜老板出来,是想要给你看样东西。”、 那杰说着将一个翠绿的镯子放在了桌子上,推到杜老板的面前。 “这种宝石是有南疆独有,光泽晶莹酷似翡翠,但是硬度上更脆一些,产量也更高,所以价钱还不到翡翠的一半。 我们王府有块矿山盛产这种宝石,只要你能打开销路,我可以保证后面稳定供货。” 江芙之前在小摊贩手里见过这种宝石,但是颜色都没有那杰手里这个好。 这镯子要是不仔细分辨,一眼看去跟宫里娘娘们手腕儿上的贡品都所差无几。 杜老板拿起手镯稀罕地摸了摸,见多识广的他当然知道这镯子的价值,要是自己能垄断货源,那岂不是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而且这样好的成色和水头,根本不愁卖不掉! “这么好的东西想要卖出去自然不难,不过这供货的价格咱们还需要再谈谈才行。” 虽然心里十分满意,但是杀价嘛,谈判的必要环节。 “世子你也知道,南疆通往京城的路上山高水险,还常常会遇到山贼和强盗。 这运输一趟的成本着实不低,所以要是供货的价格太高,你们是稳赚不赔,杜某能不能赚到钱可就不好说了。” 杜老板说着身后比了个数字,那是他给出的收购价格。 那杰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他从没有去过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的翡翠宝石都是些什么价格,他有些犹豫的表情被江芙看在眼里。 江芙心道这小傻子还真沉不住气,几句话的功夫就被杜敏让那个老狐狸给牵着鼻子走了。 那杰正想开口,江芙一伸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踩在那杰的脚面上。 “嗷~” 那杰疼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杜老板已经诧异地看着他,那杰这才反应过来,收起了呲牙咧嘴的表情,反应还算快地往回圆。 “熬虎汤是这里的招牌菜,两位老板一定得尝尝,咱们先吃先吃,价格之后再商量嘛。” 说着招呼伙计加菜。 陈见安若有所思看着一脸无事发生的江芙,不明白她跟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帮他? 菜很快就上齐了,那杰亲手给江芙盛汤,暗地里却求助地看向江芙,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芙被苗王府热情招待过,自然投桃报李,在接汤的时候不着痕迹地伸出指尖碰到那杰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下一个数字。 这一幕被陈见安看了个正着,他眼神闪了闪,靠在杜老板面前耳语了几句。 杜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 “南疆资源丰富,杜某是生意人,之后跟世子合作的机会肯定还有很多,既然世子觉得刚才开的价格太低了,杜某愿意加到这个数儿,如何?” 那价格刚好跟江芙刚才说的一样,是个两边赚到的利润差不多的价格,谁也不吃亏。 那杰这个傻白甜是一点儿也不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坑自己,一听这价格跟江芙说的一样,非常痛快的拍板儿了。 杜老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同意下来,还以为这一趟谈判要磨上个几天呢,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陈见安这人是有两把刷子的,那样看来他说的合作的事情也可以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杜老板想起自己答应陈见安的事情,抬手举起了酒杯。 “好,既然世子这么爽快,那希望咱们以后合作愉快!杜某敬你一杯!” 杜老板一饮而尽,见那杰喝完了杯中酒,笑眯眯地问道: “对了,我听闻南疆不仅仅有独特的玉石,还有很多奇珍异草,其中有一种花名为“梵伽”,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能够得见,要是此物也能交易,我保证不管你们想要多少钱,我都能帮忙卖出去。” 那杰闻言正要放下酒杯的手一顿,表情十分诧异。 “你这是在哪里听来了?我们这儿珍稀花草确实不少,但是梵伽花可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那是南疆圣物,只有陛下才配拥有。” 陈见安一听趁热打铁道: “既然只有陛下才能拿到,就说明那东西在皇宫里?” 那杰说漏了嘴,恼地在心中检讨,自己怎么能对外族人说漏有关圣物的信息呢! “哈哈,我也不知道,随便说说的。 咱们继续喝酒吃菜,你们也吃呀。” 之后他像是竖起了身体里的防御系统,任凭杜老板和陈见安再怎么套话,都没有多说关于梵伽花的一个字。 江芙用喝茶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眼里的精光,从陈见安急切的态度里,猜出了他的目的。 霍将军才刚运回京城,他就来南疆找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只怕他说的救人就是指昏迷不醒的霍将军,恐怕他已经命悬一线了吧? 那杰一个傻白甜对付两个老狐狸明显吃力,于是干脆装醉,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杜老板没办法,只能让人送他回府。 装醉的那杰还不忘了江芙,大舌头地让自己的小厮把江芙给送回了驿站。 江芙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陈见安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里面的八仙桌前,自顾自得喝上了茶水。 江芙往屋里看了一眼,窈娘和桑祭都不在。 她反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入宫,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是有这样本事的。” 陈见安头不太眼不睁的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 “说吧,有什么条件?” 江芙两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天真可爱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你跟我把生米煮成熟饭,怀个孩子回去。” “噗······” 陈见安刚喝了一口茶,还没等咽下去就全都喷了出来,躲闪不及的江芙被喷了个正着,脸上全是水珠。 江芙抿着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嫌弃地很想把眼前的男人砍死算了。 “喷我一脸口水,可怀不上孩子。” 江芙表情幽怨地看着他,陈见安赶紧拿起桌上的手帕帮她擦脸,一边擦一边道歉: “抱歉抱歉,这个要求不行,你换一个。” 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做饭生娃的,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样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恐怕腿早被打折了! 江芙就纳了闷了,不就是睡一觉嘛,自己要身材有身材,要美貌有美貌,他这么推三阻四的,不会真的不行吧? “眼神收一收,往哪儿看呢!” 陈见安瞪了她一眼,放下手帕,想起在围场里那张松英和文华公主看向自己那奇怪的眼神,这下更肯定是江芙对她胡说八道了什么。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有办法帮我混进皇城,是什么办法?” 好嘛,这是遇到刺客了,还是遇到狗了? 南疆每个季度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节日,跟明夏的新年差不多,不过一年四次。 春季里有鲜花节,夏季里有泼水节,秋季里有火把节,冬季里有花火节。 在江芙看来南疆人都好像妖精一样,吃鲜花喝露水,还喜欢围着火把唱歌跳舞。 两天之后便是火把节了,那一天皇宫会点燃最大的火把,举行盛大的宴会。 按照惯例,官员家眷都有机会可以进宫参加晚宴。 江芙虽然不是南疆的官眷,却是明夏的呀。 她可以用东厂厂首之女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宫拜见陛下,正好赶上火把节那天人多眼杂,想要顺点儿什么东西出来也容易很多。 “混进宫容易,但是想要找到皇宫禁地的位置,却是件困难的事。 看那杰守口如瓶的样子,只怕到时候就算我们找到了,也进不去。” 江芙托着下巴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而且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那下次再想要进宫可就不容易了。 陈见安想到李老说的需要皇室的血才能打开禁地,第一个目标就想到了那杰。 目前看来,只有那个傻白甜世子最好下手。 “这件事交给我,你只管想办法递帖子进宫就好,剩下的我来安排。” 江芙点点头,而后对着他一伸手,手心朝上做出一副要债的样子来。 “所以,我的报酬呢?” 陈见安下一地拉了一把衣领,他可没忘眼前这是个一言不合扒衣服的主儿。 江芙跃跃欲试地目光在他和床之间来回流连,陈见安见势不妙干脆直接起身,往门旁退了一步,做好随时开溜的打算, “我答应你,只要东西一到手,我就带你一起回京城,并且立刻上门提亲准备迎娶。” “那不······” 江芙一个行字还没说完,陈见安一转身就开门跑了,门都没关。 “啧啧啧,我也不吃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刚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的窈娘投了一条帕子给她擦脸,对吃不吃人这件事儿,觉得自己持保留意见。 “桑祭呢?” 江芙擦干净了脸和手,一边脱着外衫一边问道。 窈娘摇了摇头,她也一天没见到那孩子了。 “应该是出去了,小姐,这明夏奴契在南疆可不认,他不会趁机跑了吧?” 虽然桑祭的铃铛还在小姐的手腕儿上戴着,可是现在他的家乡,要是跑了可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嘛。 傻了才回来呢! 江芙摆摆手,那颗被她挂在红绳上的银色铃铛发出两声脆响。 “无妨,你要是看见他回来就跟他说,想要走我不会强留,让他来找我把铃铛拿回去,我放她自由。” 窈娘应了一声,伺候她换上了睡裙,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桑祭依旧没有出现,就连陈见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都没露面。 杨程按照小姐的吩咐将帖子送进了皇宫,皇宫里的人对这帖子并不是很重视,从他们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并不把明夏人当回事,哪怕是一人之下的江广瑶。 对江芙想要进宫这件事杨程觉得可能不太乐观。 不过这情况江芙也早就考虑到了。 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在火把节的当天她准备了厚礼,想着到时候如果皇宫没有传召的话,自己就带着礼物去拜见苗王妃。 到时候就说自己想要见见世面,蹭她的车进宫就是了。 不过好在皇宫那边儿在火把节的一早就给她送了通行证,准许她进宫参加晚宴。 跟宫人前后脚来的还有苗王府的下人,他带着两个婢女,手里捧着两大托盘的衣服和首饰。 “世子说今日火把节,让奴才给江小姐送来了南疆的衣裙,希望你今天能在皇城玩儿得高兴。” 江芙伸手摸了摸托盘上的黑色纱裙,是南疆特有的样式,露脐的抹胸下摆上坠着一颗颗圆润硕大的珍珠,两个银质臂环上垂着薄如蝉翼的黑纱。 另外一个托盘上则是银质的发冠,莲花形状的发冠两侧是做工精巧的铃铛流苏。 江芙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东西挂脑袋上,流苏垂在两耳处,逛一晚上就能耳聋了。 “世子今日怎么没有出门?” 按照那杰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八成会亲自给自己送来才对。 管家闻言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两声: “世子昨晚跟朋友夜游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受了点儿小伤,今天就不参加节日活动了。” 刺客········· 江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见安,除了他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 可是陈见安欺负那个傻孩子干什么? 她歪着头,状似关心地问道: “伤得严重嘛?” “倒是、倒是也严重,就是手臂上被咬了一口,留了不少血。” 被咬了? 好嘛,这是遇到刺客了,还是遇到狗了? 江芙的嘴角抽了抽,应该·······不是陈见安那厮吧?他也没有疯狗病,咬人干什么! 送走了苗王府的下人,江芙换上了那杰送来的衣裙,忍着吵闹让窈娘给自己戴上了发冠,等着陈见安回来跟自己汇合。 陈见安风尘仆仆回到驿站的时候,杨程刚准备好进宫的马车。 他看到换上南疆服饰的江芙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别开眼去。 南疆的衣服要是放在明夏,说一句伤风败俗都不为过,江芙失笑,她敢保证,这货从出现到上了马车,一个正眼都没瞧自己! “那杰的伤,你咬的?” 陈见安坐在江芙身边,正往身上套着小厮的袍子,闻言下意识回道: “是杜老板的人。” “你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了,就连袭击世子这样的事情他都愿意帮你干?” 陈见安系好腰间的带子,无奈把她那太过敏锐的洞察力和太过旺盛的好奇心给怼回去: “给你没关系,少打听。” 江芙这就不乐意了,一撸袖子,磨了磨牙道: “嘿,我这小暴脾气,还没卸磨呢,你丫的就要杀驴?” 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陈见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芙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诶,我可不是说自己是驴啊! 嘶~这破铃铛,我就说戴上迟早要耳聋。” 她摸了摸被耳聋簪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下一秒一只大手抽走了她头上那两根叮当作响的簪子,将它们仍在马车座位的软垫上。 “不喜欢就不要戴了,我瞧这衣裳也不好,以后不要穿了。” 陈见安说完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 江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脑袋上面一轻的她欢快的点点头。 天地良心,我可是良民 往日铁桶一般的皇宫今日里侧门大开着,城墙下聚集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马车。 侍卫在门口逐一检查每个人的通行证,除了通行证上受邀人员外,每人只能额外携带一名随行人员。 于是江芙将杨程跟马车一同留在皇宫外面,带着陈见安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皇宫。 其他官员一般都是夫妻通往或者夫人带着儿女来凑热闹,像江芙这种带着下人来,还真是独一份儿。 南疆的皇宫不算大,比起明夏的紫禁城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在这儿的皇帝没有那么多三宫六院的,只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也就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儿安置后妃。 宫女将两人带到御花园里,让她们在宫宴开始前现在这里自行赏花。 江芙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她算是带路的谢礼,宫女没想到她这么大的手笔,好心提醒道: “今日人多,两位还请不要乱走,如果迷路了可以叫宫人带路。 除了御花园外面都有侍卫把守,要是误伤了两位就不好了。” 说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今天宴会事情多,她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呢。 这话不假,江芙一路过来就发现后宫里几条四通八达的路口都被好几个侍卫把守着,想必是之前就有人趁着火把节搞事情,这次让他们如此防备。 御花园里宾客不少,花园里的秋海棠跟菊花开得正好,大部分人都在赏花喂鱼。 江芙找了个凉亭坐下,很快就有宫女将茶点送了上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掩饰地对陈见安问道: “你可打听清楚了?咱们要去哪儿找那什么劳什子的花。” 陈见安双手背在身后,后背笔挺身材高大,站在一旁不像个小厮,更像是个保镖似的。 “皇宫东北角有一处冷宫,那是宫里的禁地,从不许旁人出入。 但是南疆历代都没有出过废妃,冷宫根本形同虚设,如果南疆圣地像那杰所说的在皇宫里,那么很有可能就被隐藏在冷宫之内。” 陈见安根据打听出来的情报如此猜测到。 江芙对此表示认同,这皇宫屁大点儿地方,除了冷宫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藏个圣地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看看。” 话虽如此,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去也不容易,刚何况江芙刚一说完这话,贵妃娘娘就来了。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贵妃娘娘驾到~’ 江芙听到这通报声,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主人到了,再想要离开就要报备,现在走实在太显眼了。 下一刻,一个穿着绛紫色纱裙、头戴东珠发冠的女人就婀娜地顺着石子路进了御花园。 她身材丰腴皮肤白得好像雪一样,嘴角微翘,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一双桃花眼像是带着钩子,只是轻轻一扫,就让人骨头都酥了。 这样的好样貌就连明夏第一美人的张贵妃都要逊色两分。 绛紫色和东珠都是只有皇后才能穿戴的东西,光看这贵妃的一身行头,就知道她的宠爱只怕让她在后宫中的宠爱和地位都能压皇后一头。 江芙见在场不少男宾都偷偷朝她多看两眼,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陈见安。 可人家老先生的眼睛压根就没往贵妃的身上瞟,眼珠子盯着一旁的假山,一看就是在研究从哪能溜出去呢。 “今天是个好日子,希望大家都别拘束了,陛下处理完政务就会来跟大家同乐。” 贵妃话落,众人纷纷颔首,对贵妃这好像后宫之主一样的气势和发言习以为常。 可见她干这种越俎代庖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听陛下提起,今日有位明夏的贵女前来拜见?出来给本宫瞧瞧,这明夏的女人跟咱们南疆的有什么不一样。” 贵妃这话一说完,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最近也没听说有明夏使臣来访的消息呀? 江芙被点到了名字,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坐在主位右边的贵妃身前屈膝行礼。 “臣女江芙,拜见贵妃娘娘。” 江芙的声音清脆好听,贵妃哪里都好,偏偏没有一副好嗓子,听见她的声音有些不悦。 “抬起头来,你们明夏的女人见不得人嘛,都低着头说话。” 江芙翻了个白眼。 老娘要是盯着你行礼,又要被治个大不敬治罪,反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就对了。 她磨了磨牙,脸上扯出一抹客套的笑容来,慢慢抬起头。 江芙已经可以预见了,就贵妃那嚣张跋扈又善妒的性子,肯定要对自己奚落一番。 算了,就当遇到狗了,对自己狂吠一番罢了,自己不和她一般见识。 但是没想到,贵妃看到江芙的脸后竟然猛地愣住了,紧接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江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比不上她好看,但不至于丑到吓人吧? 这个表情就过分了,还不如奚落自己一顿呢! “是阿凤,阿凤回来了!” 贵妃表情惊恐地喃喃道,说完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旁的宫女嬷嬷赶紧扶住她,一边嚷嚷着叫太医,一边将她扶到一旁的宫殿里去。 江芙拧紧了眉头,因为距离近,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心中疑惑阿凤是谁?但是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趁着宫人和侍卫们手忙脚乱忙活贵妃的时候,江芙对陈见安使了个眼色。 两人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拉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到假山后面,打晕了两人,套上他们的衣服,跟匆匆往御花园里赶的太医擦身而过,混了出去。 冷宫很好找,哪儿偏往哪儿走对了,而且似乎是断定没有人闲着没事儿往那晦气的地方溜达,所以周围把守的侍卫并不多。 “贵妃是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江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自证清白: “天地良心,我可是良民,她······八成是被我的王霸之气吓晕的吧。” 陈见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果断闭上嘴往前走,不能再跟这个小王八说话了,要不自己容易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