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 001 开局乱葬岗 疼啊!钻心的疼… 常宁知道自己死了,但没想到死了还能这么疼,就像浑身骨头被人给碾碎了一般的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犹如十八层地狱里受刑的痛楚才稍微平复了些。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枯藤老树和盘旋头顶的无数黑鸦。 落日余晖凄楚无比,乌鸦叫得凄厉不绝。 常宁忍着痛撑起身子,这才发现她被打断了四肢,当胸还插着的一把利剑。 完了,我尸变了。 常宁一瞬间觉得头疼,没道理这副德行还能活着,不是尸变不作他想。 【恭喜编号008vip客户成功使用复活甲,获得重生机会1】 【重生模式随机抽取,恭喜客户抽取“穿书重生”】 【记忆导入中……】 常宁脑子里像被人搅了浆糊,一阵昏昏沉沉,片刻之后,终于对当前的局势有了清楚的认知。 她攒钱买的复活甲让她重生了,随机重生在一本叫《穿越奇情:成为皇上心尖宠》中的恶毒反派叶倾璃身上。 在未来,人们虽然不能改变生老病死,但科技发展已经研究出了【复活甲装备】,有钱购买复活甲的人会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但重生需要一个媒介,可能是一本书、一部电视剧或是一个游戏,总之不能在元世界。 常宁梦想回到没有工业污染和电子高科技侵蚀的古代,开启她愉快的种田生活,于是选择了一堆古言小说,最后复活甲随即匹配到了这本小说世界里。 虽然知道便宜没好货,但是常宁没想到自己这个复活甲还有山寨版。 不像别人穿书都是直接回到故事开端,她可倒好,直接穿到了书中大结局最后一页。 作为书中反派,她因爱生恨,暗害穿越女主叶沁苒未果,最终被男主龙骧下令打断四肢,又被叶沁苒当胸刺了一剑,最后直接被扔在了乱葬岗里被乌鸦啄食。 连个蔽体的草席都懒得施舍她一张。 惨是真的惨,但坏也是真的坏。 叶倾璃前期也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因身怀凤凰气运,一心以为自己未来会按先帝遗诏成为尊贵的皇后娘娘。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个穿越女叶沁苒,直接抢走她的气运命格,并让原本应该与她相爱的男主龙骧移情别恋,最后还顶替了她的皇后之位。 随后叶倾璃就陷入了疯狂模式,恨天恨地恨命运不公,开始性格扭曲报复社会。 最终走向了毁灭。 符合一般穿越文反派设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是常宁低头看着自己这具残破的身子,有些想抹脖子当场去世。 作为生活在2222年的人类,地球上的花卉绿植都被高科技影成像所取代,普通民众已经很少能见到真实的绿植了。 但她对史料记载中的高山绿水、植被农物有很深的执念,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后重生当个农民,然后开开心心的种田喂猪。 可是眼下这幅德行,让她不如死了干净。 【尊贵的008号vip客户,由于系统检验到您当前角色拥有特殊道具‘凤凰气运’,可以兑换四肢健全身体一具,是否使用道具?】 常宁心中一喜,毫不犹豫:“用用用。” 【使用道具后将视为自动放弃皇后之位,是否确认?】 “确认确认确认。” 让她拖着断手断脚去当皇后吗?这不瞎扯淡么! 人啊,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和健康体魄,这才是最重要的,要什么自行车! 【进度条加载中……】 随着一片金光闪闪,将周围啄食尸体的乌鸦们吓得集体振翅乱飞,绕着林子转了一圈,又对这光源好奇,最终停在枝丫上朝下面张望。 常宁沐浴在这片金光之中,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最后恢复到不见半点伤痕。 【复活甲使用完毕,下次选购请认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复活甲有限公司,联系密匙:8888888】 【最后祝尊贵的客户复活愉快!】 常宁活动了一下四肢,顺势伸了个懒腰,发现不仅伤口痊愈,还连带的重塑了一番这具身体的体魄,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复活甲的使用会复制客户死前的大脑状态,常宁将意识探入脑中的空间芯片里,里面满满一房间的未来装备和数不尽的各种农作物种子一粒不少的安置在其中。 常宁高兴的合不拢嘴,有这样彪悍如牛的身体,更有这么多粮食种子,她定能在古代过得风生水起。 说着就想赶紧起身看看这个新世界,谁知右手撑到一片腐败的骸骨,沾了满手的污秽。 发臭刺鼻的味道让她嫌弃的皱了皱眉,四下寻找能擦手的东西。 眼尖瞅着不远处的尸体堆里有一片还算干净的布料,洁白得与满地的残骸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将手伸了过去,然后在那一片布料上来回蹭了蹭手上的污秽。 蹭手的同时,触感分明是十分健硕且又弹力十足的肌肉。 必定就是小说中的“习武之人”。 常宁感叹于这人英年早逝,刚准备撤回手时,却突然感觉到手下传来两道轻微的心跳。 常宁一惊,立刻蹲在那人身前,也顾不得脏,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处。 “咚咚咚” 虽然十分微弱,但确实还有心跳响起。 常宁扒拉开压在他身上的两具腐尸,将人从乱葬岗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一片干净的树下,然后将他身上穿的白色锦袍扯开,检查起他的伤势。 与常宁这具身体一样,受了当胸一剑的贯穿伤,这手法实在有些眼熟,像极了自己身上挨的那一剑。 常宁用他的衣摆给他擦了擦脸,虽然不够干净,但依稀能辨认出一张俊美无涛的英俊容颜。 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书中大结局,同样死在穿越女叶沁苒手上的大反派——寒洺渊。 “这可真是同病相怜呀!”常宁不由得感叹一句。 在书中,叶倾璃喜欢男主龙骧不得而疯魔,最后被龙骧打断四肢,死在了叶沁苒的手上。 男反派寒洺渊爱慕穿越女叶沁苒不得,意图起兵谋反与龙骧争夺九五之位,最后也死在了叶沁苒手上。 两大反派集体杀青,普大喜奔,全文happy ending! 002 拖走反派 看在他爱而不得还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中也算得半个可怜人,常宁有些想救他,但又想到自己可是陷害过叶沁苒的,常宁又犹豫了。 万一自己救了他,对方恩将仇报怎么办? 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常宁犹豫了三秒,最后决定:还是见死不救吧! 谁让她是个恶毒反派呢!人设稳了! 常宁刚准备转身离开,便感觉脚腕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她低头看去,却是寒洺渊一双脏兮兮的手扣住了她的脚腕。 顺势看去,寒洺渊并没有清醒过来,可能是恍惚间感觉到她想要见死不救,下意识的求生举动。 常宁叹了一口气,如果就这样将他弃在这里,不出半天,只怕再精壮的牛都得咽气。 “罢了罢了,救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以后记得我的恩情,不要恩将仇报就行,不然” 我就去弄死叶沁苒! 常宁蹲下身,一脸不乐意的检查起寒洺渊的伤口,见他心脏位置似乎异于常人,因此那当胸的一剑没能当场要了他的命,只是失血过多暂时休克。 或许是因为刚刚沾上了她复活甲上的金光,顺带给他修复了一部分伤口,所以重新唤醒了沉睡的心脏功能。 这或许就是应了那句古话:祸害遗千年。 书中最大的两个反派居然一个都没有死透,实在是原书作者之生平败笔。 常宁将他衣襟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撕成条,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一番。 她不会医术,只会简单的红十字救护,能做的只有暂时止血,至于后续的治疗,还是需要专门的药品和处理。 常宁在脑子里搜索着此刻身处的位置,记得书中大结局记载,寒洺渊是在龙骧和叶沁苒巡防边境凉城时突发叛乱。 而叶倾璃也是在那时趁着叶沁苒落单向她下手的。 虽然两人最后都失败了,但至少说明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应该距离凉城不远。 常宁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靠近京城就好,至少在边境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人认识她和寒洺渊。 她蹬掉脚上只剩下一只的绣花鞋,灵敏的爬上了一旁的大树。 挂在树梢上,常宁环顾天地一周,一面是满山苍郁幽深的山林,另一面是阡陌纵横的田野和远处零星的农户。 她从树上跃下,回到死人堆里,从一名死去的侍女身上扒拉了一双比较干净的鞋子穿上,然后从空间芯片里取出一把手枪,对准乱葬岗开了一枪。 炙热的高温烈焰从枪口喷射而出,瞬间将乱葬岗点燃,不过五分钟便将那坑洞里几百具腐尸烧了个干干净净,就留下一堆骨灰。 她现在只想找个世外桃源,开开心心的当她的农民,不想被人打扰,更不想被人追杀,所以毁尸灭迹是必须要做的。 不管这些人生前是因为什么而死,她如今一把火全烧没了,也算让他们死后落了个体面。 乌鸦: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毁我晚餐? 常宁在一片乌鸦寒声中将寒洺渊扛在背上,朝着远处那寥寥炊烟的方向走去。 那田园看似距离并不远,可常宁这一走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当真是望山跑死马,若不是复活甲改善了她的体魄,常人早废了。 寒洺渊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常宁看似背着他,实则与拖着无疑。 等她俩到了村子口,寒洺渊靴子上已经被磨出一个大洞,大拇指正露在外面乘凉。 村口边上有一颗老黄角树,朝气蓬勃得像撑着一把遮阳伞,有个黄衣服的年轻丫头正靠着树干给怀里的土狗抓虱子。 或许是闻到生人的味道,那土狗原本安逸的趴着,突然双目瞪圆,朝着常宁开始狂吠。 “王小花,闭嘴!” 小姑娘朝着土狗吼了一声,狗子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朝常宁呲着尖牙。 常宁哪儿会把一只狗子放在眼里,但表面上还是要装装的,毕竟弱势群体才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啊!有狗,好恐怖呀!” 常宁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这一声倒是将狗子都吓了一跳,连牙都忘了呲。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生得单纯还是傻得可爱,当真被常宁拙劣的演技所迷惑,拽着狗子的项圈便将它拉到了身后。 “姐姐,你别怕,王小花不咬人的。”小姑娘笑着问道:“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呀?” 常宁立刻可怜巴巴的哭诉:“小妹妹,你们村子里有医大夫吗?我哥哥受了伤,快要不行了!” 常宁装成体力不支摇摇晃晃了两下,手上蓦地一松,寒洺渊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血淋淋的胸口就那么大喇喇的露在外面。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吓得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哆哆嗦嗦道:“我我这就去找我娘!” 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跑了。 只是那叫王小花的狗子依旧坚定的站在距离常宁十米远的地方,警惕的盯着梢。 见人走了,常宁这才蹲在寒洺渊的身前低声道:“抱歉啊兄弟,事出紧急,只有委屈你了!” 寒洺渊:“” 寒洺渊在常宁将他从乱葬岗里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些意识,只是睁不开眼。 他虽然不知道常宁是谁,但也知道她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背着他走了好几个时辰的山路。 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就仅仅是这一份恩情就足够他结草衔环了,所以怎么能怪一个姑娘体力不支将他丢在地上呢? 对,不能怪! 寒洺渊自我安慰一番,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村子里有一条自伏鸢山上泄下来的小溪,溪水清透干净,因为穿村而过,便成了村里家家户户的洗衣圣地。 此刻正值午后,有几名穿着布衣盘发的妇人相约蹲在溪边搓衣服。 “张大娘,你家梨花今年十六了吧,是不是要准备说亲了呀?” “嗨,说啥亲,那死丫头成天不着家,不知道又上哪儿鬼混了。” 张大娘搓了搓手里的衣服,看似骂着自家丫头,实则语气里都是宠溺。 陈霞闻言心里涌上一阵嫉妒。 003 在线飙演技 她是村里猎户刚娶的续弦,比王梨花大不了两岁,却自幼承担着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弟弟等杂活。 不像王梨花,王家两口子几乎从不强迫她做农活,如今已经是待嫁的年纪了,还活得像个没什么烦恼的小丫头,实在让人心生羡慕。 想到她那个为了二两银子将自己嫁给一个三十好几的猎户当续弦的娘,陈霞心里就难免酸涩,说出的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这女孩子啊,还是矜持安分些的好,少去外面溜达,不然让以后的夫家知道了,免不得要受婆婆冷言冷语。” 张大娘听出陈霞话里的揶揄,意有所指道:“这怕什么,只有自家没本事才怕公婆,我家梨花日后嫁人,要是公婆敢给她甩脸子,大不了搬回来住,我和她爹正好不愿意让她远嫁。” 陈霞嗤笑道:“哪有儿女儿嫁出去回娘家住的,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谁敢笑话?”张大娘扬了扬手里洗衣服的棒槌,恶狠狠道:“我张凤的女儿谁敢笑话?我揍不死她!” 陈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上却回道:“怎么会有人笑话呢,有你这么疼女儿的娘在,谁敢欺负梨花呀!” 心里却不以为意:有你这样的母老虎在,十里八村有哪个男的敢娶王梨花呀!等着当个没人要的黄花大姑娘吧!到时候只有嫁给隔壁村的杨瞎子时,看你还得瑟不得瑟得出来! 陈霞这般腹诽着,埋头使劲儿搓着手里的衣服,突然便听见远远传来王梨花的惊呼声: “娘~娘~救命呀!” 王梨花虽然被王家两口子养的娇惯了些,但是平常也算安分,不像村西雷家的小子那么天棒,成天爱恶作剧。 听见她的求救声,一起洗衣服的几名妇人都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她奔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张望。 张大娘立刻扔了手中的棒槌,冲上去一把将王梨花搂在怀里,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边语气焦急道:“怎的啦?出什么事儿啦?” 王梨花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村口死人啦!”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人们都瞪大了双眼。 “死人了?谁死了?”杜琼连忙出声问。 王梨花哪儿知道死的是谁,害怕的拽紧了张凤的衣襟,哭唧唧道:“我不认识,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那人身上都是血,好吓人呢!” 张凤与杜琼对视了一眼,忙道:“怕是外面来的,杜大姐,你去找村长过来,我们先去村口看看。” 杜琼点了点头,回头就去端放在岸边的木盆,想了想又将木盆放下了,转身便朝着村长家跑去。 其他人既害怕又有些好奇,纷纷收了衣裳跟在张凤的身后朝村口走去。 他们这个村子名叫清虹村,所属的中滩镇是靠近凉城最近的村镇,而凉城是宸国边塞最后的关隘,前些年与瑜国战火不断,边塞的百姓们生活的苦不堪言。 自从摄政王出兵抗瑜,大破敌军,宸、瑜两国便签订议和文书,这才消停了七八年。 或许是曾经受过战火的屠戮,村子里老一辈的人对受伤的外来人格外的敏感。 等到了村口,张凤远远便看见站在黄角树下的常宁和躺在地上一身血污的男人,看穿着打扮倒不像什么鬼祟之人。 张凤将王梨花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走到常宁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些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村子里想干什么?” 常宁看了张凤一眼,目光透过她又看见后面躲躲藏藏的其他妇人,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实在可疑,若是解释不清楚,怕是容易被赶出村子。 常宁眉头微皱,唇角向下一耷拉,瞬间就哭了出来。 “大娘大婶行行好,救救我们兄妹好不好,我们刚刚从劫匪手中逃出来,我哥哥……他快要不行了!” “劫匪?”张凤面露疑惑,“你说咱们这山头有劫匪?” 张凤这大嗓门一嚎,其他村妇立刻就吓得六神无主,面露惊恐:“完了完了,劫匪来了!劫匪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赶紧搬家吧,劫匪一定很快就会杀到村子里来了!” 常宁:“” 这些村民的胆量加起来还没面前这条叫王小花的土狗来的大。 其他人虽然慌了神,但张凤愣是稳住没动。 凉城光守城军就有三万人,谁敢在靠近凉城的地方公然打劫,不要命了? 她自幼住在清虹村,一共经历过三次瑜国的军队打进来,但没有一次是劫匪,所以常宁说的话她并不相信,甚至看常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身份不明也就罢了,还满口谎言,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村里。 常宁见她神色变化便知道自己露了破绽,脑筋一转,在线飙演技:“呜呜,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劫匪,只是人人骑着高马手里握着大刀,冲上官道就一阵砍杀,嘴里还嚷着什么屠龙什么王” 张凤一听神情骤变,一把上前捂住常宁的嘴巴,左右看看,幸好周围没有什么人听见。 “好了好了,大娘相信你是遇到劫匪了。”张凤凑近常宁,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丫头,这话以后可不能说给任何人听见,有人若是问你,就说是遇到劫匪了,懂吗?” 常宁茫然的点了点头,张凤这才松开了手。 她顺了顺心口,似乎还心有余悸。 就在两日前,摄政王寒洺渊于凉城外突袭巡防的皇帝龙骧,可惜最后兵败被杀,听闻官道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连土地都被侵染成了红色。 曾经人来人往的路,如今瞅着犹如一条通往地狱的回魂路,百姓们宁愿多花两日时间绕道也不敢踏上这条官道。 张凤看着面前这对惨不忍睹的兄妹俩,立刻就联想到了这场叛乱,想必是在途径的路上遭遇了叛军,被牵连了进去。 真是两个倒霉催的。 连带的张凤看他们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和温柔,摸着常宁的脑袋安慰道:“你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大娘如此深有触动,但常宁没有辩驳,做足了伤心抽泣又楚楚可怜的戏码。 004 高低得磕一个 这村子并不大,杜琼没去多久就领着七八个人回来,清一色都是男人,似乎是将村里有力气的都喊了过来。 其中为首是一名五十来岁面容清癯的男人,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先是打量了常宁和寒洺渊一眼,随后探究的目光看向张凤。 张凤凑近他耳边说出自己的猜想,两人神情严肃的商讨了几句,最后做出了“先救人”的决定。 村长曹年顺蹲在寒洺渊的面前,低头在看见他容貌的那一刻眼神有片刻的迟疑,随而恢复如常。 他掀开衣襟检查了一番他已经感染的伤口,又给他把了脉,眉头紧锁,神色沉郁。 “村长,这公子……还有救吗?” 跟来的其中一个年轻人小声问道,伤成这幅模样,恐怕进气多,出气少了。 曹年顺沉思了片刻,低声嘀咕了一句“奇怪。” 伤口是贯穿伤,直刺心口而过,一般人只怕当场就一命呜呼了,也亏这公子心脏比其他人偏两分。 不过就算如此,看伤口的创伤程度也十分严重,走到他们村子也要大半日的时间,居然还能活着,简直堪称奇迹。 “还有救,只是……难!” 常宁闻言眉角微挑,不给曹年顺反应的机会,“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哭嚎道:“村长,求求您,救救我大哥吧,等我大哥好了,他一定给您当牛做马,给您养老送终!” 寒洺渊:“” 若不是自己爬不起来,寒洺渊真恨不得立刻翻身起来给她一脚。 他堂堂摄政王,给一个平民当牛做马、养老送终,这合适么? 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想想自己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当牛做马有损威仪,养老送终……倒还是能接受的。 曹年顺弯腰将常宁扶了起来,有些无奈道:“送送终倒是也不必。” 他还想多活两年,不急着死。 曹年顺到底心善,看不得寒洺渊年纪轻轻就折了性命,转身道:“来两个力气大的,暂时将人挪到村子西边那个茅草屋里去吧!” “羊疯子生前那个茅草屋?” “对,那草屋现在没人住,暂时给他们兄妹安顿下来吧!” 常宁没有丝毫嫌弃,连忙谢过众人:“多谢村长收留!大恩不言谢,等我大哥醒了,一定让他给各位当面跪谢!” 寒洺渊:要不我还是选择死了吧! 曹年顺道:“姑娘言重了,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茅屋条件不太好,要受点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家家都有忌讳,像寒洺渊这样随时都可能咽气的人,若是死在自己家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大家肯同意他们住进村子里,对寒洺渊来讲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几名青壮的男人抬着寒洺渊朝村子西边去,村长落在后面,拦下常宁询问:“丫头,你们是哪里人,到牧州凉城来做什么?又怎么会遇上劫匪呀?” 常宁面不改色,谎话张口就来:“我们是严州人士,因为家中蒙难父母皆亡,所以大哥带着我来凉城投靠亲戚的,可惜等我们到时亲戚早已经搬走了,我们本想在凉城找一处地方落脚,谁知道途中遇上了劫匪,大哥为了救我被他们……呜呜……” 曹年顺眸光闪过一丝异样,却不动声色,感叹道:“原来是可怜人啊!” 他拍了拍常宁的肩膀,柔声问道:“那你们两兄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常宁吸了吸鼻子道:“这山高路远,我们已经不想再跋涉回去了,若是大哥不死,我们打算找处村子住下,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若是大哥死了,我就将他埋了,然后我找处村子住下,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反正她的安稳日子过定了,至于寒洺渊,全看个人造化。 “如此也好。”曹年顺道:“反正要找地方,咱们村子这几年也算平和,西面又紧挨着大山,你们若是不想走,可以留下开荒种地,至少饿不着。” 自从前些年战乱不断,边境人口骤降,如今许多田地荒废,若是常宁他们愿意,开垦出来几亩地完全能养活自己。 常宁闻言眼前一亮,种地那可是她毕生所求,若不是顾忌还有寒洺渊这个伤员,只怕立马要扛上锄头开荒去了。 “多谢村长,我选开荒,我去种田!” 曹年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种田还这么开心的,当下觉得小丫头心思单纯,心里暗道,得叮嘱村民们多多照顾他们兄妹俩才行。 村长口中的茅草屋比较偏,几乎靠近村子边缘。 因为长期没人打理,屋顶的茅草已经发黑生霉,而屋子里也是灰尘蛛网遍布。 寒洺渊被暂时安置在了茅屋外,张凤和杜琼两位大娘自发的帮忙将屋子里面收拾了一番,勉强能住人,至少暂时遮个风避个雨没什么问题。 “大牛,你去院坝里取点干净的稻草回来铺床板上,二庆,你去打点井水回来烧开备用。” “好的村长。” 茅草屋很小,只有一间屋子,进门就是大厅,大厅旁边就是一张简易的板床。 以前住着一个疯子,自那疯子死后,这屋子就空了大半年,屋里基本也没啥能用的东西。 等床板铺好之后,曹年顺又使唤着大牛和二庆将寒洺渊抬进了房间里。 常宁本想帮忙去屋外的土灶上把火生上,却被曹年顺拦下了。 “一看你们就是城里的公子小姐,这柴火潮湿不好点燃,你就别去折腾了。” 常宁虽然很想过把手瘾,但还是听话的留在寒洺渊身旁,先给他擦拭身上的污秽。 一边清理一边低声道:“兄弟,我可是为了你给村长跪下了,等你痊愈了,高低得给我磕一个,这必须得还。” 寒洺渊:“……” 寒洺渊突然很想睁开眼来看看,这个动不动就要让他给别人“磕头”的救命恩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等二庆烧开了水,曹年顺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麻布袋,打开以后里面放置着各种形状的刀具,看上去小巧精致,但是与手术刀又有所不同。 曹年顺将许久不曾用过的刀具消了消毒,然后让大牛二庆将寒洺渊摁住。 005 村民大会 也不管寒洺渊能不能听到,仍安慰道:“小兄弟不要怕,我当仵作十几年,手艺一向很好,保证下手干净利落,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大牛忍不住吐槽:“村长,您以前都是割死人的,当然感受不到痛苦!” 曹年顺顿了顿,赞同道:“你说的有理,那你们按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常宁的错觉,她仿佛看见寒洺渊露在外面的脚趾头扣紧了鞋底 曹年顺用匕首一刀一刀刮开已经化脓感染的伤口,将腐肉清理干净,然后用自家酿的高纯度白酒给他清理伤口。 寒洺渊虽然睁不开眼,但意识却十分清醒,剧烈的疼痛让他双拳紧握,忍不住躬起了脊背,牙关更是咬得下颌线都绷紧了,就像只被扔进锅里的虾子。 等曹年顺处理完一切,在场所有人都已是大汗淋漓。 他看向床上的寒洺渊感叹:“这都没哼一句,是个狠人。” 常宁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胆敢颠覆皇权,起兵叛乱的乱臣贼子,可不是个狠人么! “村长,我哥这算脱离危险了吗?” 曹年顺仔细将刀具擦抹干净,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兜里。 “你兄长目前的情况看来还算稳定,但是创伤很大,这两日你仔细照顾他,只要不高热,伤口不感染,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常宁向曹年顺鞠了一躬,郑重道:“多谢村长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 “得得得。”曹年顺赶紧打断常宁,“我还不需要人养老送终。” 一屋子人“噗呲”就笑出了声。 大牛插话道:“曹清大哥可是孝子,不会让村长无人送终的,妹子你就放心吧!” 常宁抿唇笑着,心道这岂不是便宜了寒洺渊。 曹年顺打量了这屋子一圈,四处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家具,不由得有些不忍心。 “这屋子你们兄妹勉强先住着,我让村里人帮你们补补屋顶,日常用品大家凑一凑,先安定下来,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糟心的经历就别再想了,向前看!” 曹年顺神色温和慈爱,是发自心底同情两人的遭遇。 父母双亡又无家可归,兄长重伤还神志不清,投奔的亲戚也下落不明,若是这时候还将人往外赶,就是将人往绝路上逼了。 曹年顺在村里德高望重,他开口说了话要留下常宁,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私下嘀咕议论了两句。 张凤看了一眼常宁身上沾满血污的衣衫,于心不忍,“我家梨花还有两身穿旧的衣服,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待会儿让她送来?” 旧衣服总比脏衣服穿在身上舒服。 常宁连忙谢过:“不嫌弃,多谢大娘和梨花妹妹,我叫常宁,大娘叫我小宁就行。” “好,那小宁你先照顾着兄长,我们就先走了。” “大娘慢走。” 张凤朝曹年顺使了个眼色,曹年顺会意,便也站了起来,踱步往茅屋外走。 “召集大伙儿先去我家院坝里开个大会,一家出个管事儿的。” 曹年顺偏头朝大牛说道,大牛立刻应声:“好嘞!” 常宁他们既然决定在清虹村常住,那便要知会大家一声,免得到时候遇到起了冲突。 清虹村共有三十二户居民,在边境这样的地方已经算不小的村子了,不过比起那些靠近京城一村几百户的村子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很快每户当家的人就齐聚村长家,几名年轻的自觉去墙角搬来长板凳摆在院坝里,大伙落座以后,纷纷望向抽着烟的曹年顺。 曹年顺清了清嗓子,然后将常宁和寒洺渊的遭遇讲述给大家听,当然隐瞒了常宁他们遭遇过叛军的事情,只是说他们遇到打劫的,受了伤又没盘缠,希望以后能住在村子里。 因为前些年征战不休,村里许多人都搬走了,目前凉城周边几个村落人口凋零,有人愿意来此定居大家当然是欢迎的。 曹年顺见没人反对,便道:“那两兄妹如今住在村西羊疯子的草屋里,那屋子啥样大家也都知道,我也不强迫大家,各自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衬的,多少算个心意吧!” 作为村长当然是第一个表态,曹年顺率先让芸娘拿了十斤米出来。 虽说大家对有人定居村里没什么意见,但要让自己捐财捐物,这就有些想法了。 雷阳刚从地里回来,脚上还沾着满腿的泥巴,闻言不乐意的嘟哝:“我这挖土挑粪的辛苦,也就够一家三口吃个饱饭,哪儿来多余的东西帮衬别人?” 有人在一旁应和:“就是呀,住就住,干嘛要我们出钱出力。” “这话不能这么说呀!”张凤道:“以后毕竟都是一个村了,这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说不准以后就得麻烦别人。” 雷阳“切”了一声,不屑道:“我可听我家媳妇儿说了,听说是两个少爷小姐,看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以后能帮上什么忙。” 有跟着去村西见过常宁的人也为难道:“我看那姑娘穿着打扮都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真能吃得下这份苦吗?总不能以后一直要村里帮衬吧?” 这不是给村里找了个大爷回来么? “就是就是,而且咱送的东西都是家里多余的旧物,那城里姑娘会不会嫌弃?” 大部分人倒也不是舍不得那点东西,就怕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别人看不上还平白糟蹋东西。 曹年顺见大家都怀有疑问,用烟杆敲了敲板凳,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姑娘我看着挺讨喜的,也不见有什么小姐脾气,进了茅屋也没表现出半点嫌弃,大家心里不用有顾虑,多少都是心意,暂时帮他们度过难关吧!” 曹年顺顿了一下,沉了沉声:“若是以后他们好吃懒做,我曹年顺也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村长既然摆出了态度,大家心里便也打消了顾虑,纷纷开始搜肠刮肚想自己能送的出手的东西。 有人弱弱的举手:“我捐一个簸箕可以么?” 曹年顺:“当然可以,只要是能用的东西就成。” 其他人见状也松了口气,因为村长的十斤大米实在算贵重的物品了,若都要比照那个标准,那可真是愁人了。 006 反对意见 “我家里还有一口不用的铁锅,只是没把儿了,但是能用。” “那我捐个背篓吧,我上个月新编的。” “我捐个板凳,羊疯子的茅屋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 一旦有人起了头,后面的人也跟着放开了心,虽然都是旧物,但基本将常宁他们需要用到的日常用品置办了齐全。 边境偏村,只要不给大家惹麻烦,能多个邻居,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对于常宁的留下,村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表示欢迎,其中便要数陈霞最不乐意。 陈霞是外村嫁过来的,但是她丈夫出去打猎了,于是便代表丈夫来开这个大会。 她私下里不喜欢张凤一家人,更何况远远看了常宁一眼,即便她头发蓬乱,脸上还沾着血污,也不影响她是个容貌清丽出众的美人儿。 陈霞唯一的自信便是觉得自己的相貌在村里还算佼佼者,经常也能靠着容貌让村里的男人帮个小忙什么的,若是常宁留下,那她唯一的优点也就没有了。 不能让她留下,不能让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陈霞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随后在一众赞成的声音里提出了反对意见。 “村长,我有话说。”陈霞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你想说什么?”曹年顺道。 陈霞抿了抿唇,故作镇定的开口:“我觉得不应该留下他们,他们来路不明又没有路引,身份口说无凭,若是瑜国来的奸细怎么办?” “奸细?” 陈霞这一说大家都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 大牛轻讪:“瑜国的奸细不想办法混进凉城,跑来咱们这偏村里种地?你想太多了吧!” 程二庆也跟着附和:“就是,难道是想偷学我们种地的技术吗?” 陈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当然知道常宁不可能是奸细,只是举个例子罢了,被大牛和二庆这么一嘲弄,火气也跟着蹭蹭往上冒。 “她们不是奸细但也不见得就是好人吧!更何况他们说是被劫匪盯上了,万一劫匪追着他们杀来,牵连了村子里其他人可怎么办?” 陈霞这么一说倒真让一些村民们收了笑意,埋头沉思起可能性。 杨三叔捋了捋胡子,蹙着眉道:“李家那媳妇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从劫匪手下逃脱,万一劫匪追杀他们而来可如何是好?咱们谁家没孩子闺女儿的,到时候出了事儿谁来负责?” 陈霞一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立刻松了口气,连带的唇角都上扬了几分,“杨三叔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咱都在村里住了多少年了,瑜国打进来都能活下来,还害怕几个劫匪?”大牛拍了拍胸脯,“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敢来咱们村子闹事,我第一个弄死他!” 二庆:“那我第二个。” 张凤忍不住嘲讽道:“行了,一个个的就别吹了,没曹清的本事就剩嘴皮子溜。” 大牛“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得挠了挠头。 曹年顺见众人争执倒是也没生气,只是颇为感叹的抬头看了看凉城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些许伤怀。 “老杨啊,咱俩也算是一起住了几十年了吧!四十年前宸国初建,边关十不存一,现在村子里有多少是避祸而来的你还不清楚吗,何必容不下两个小辈呢!” 杨三叔闻言沉默了片刻,似又回忆起了当年边关战事的惨烈,握着拐棍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神色也不复刚才的咄咄逼人,“罢了罢了,要留下就留下吧!” 陈霞见杨三叔如此轻易就变了卦,顿时也慌了神,急忙道:“杨三叔这就同意了?不怕他们将劫匪引来祸害大家吗?” 杨三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你又不是当家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陈霞被噎,面子上哪里挂得住,不甘的咬了咬下唇,看向杨三叔的目光也冷了两分。 张凤知道陈霞一向爱跟村里人唱反调,出风头,此刻也不惯着她,冷声开口:“知道我们清虹村为什么大家都不同姓么?” 张凤看陈霞的表情也知道她猜不到,便直接说:“因为这里除了村长和杨三叔,其他人都是逃难来的,你家李贵也是二十几年前从关外搬来的。” 陈霞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若说身份不明,那他们家从关外而来,岂不是更像奸细? 这消息怎么在她嫁过来之前没听说过! 陈霞僵硬的扯起一抹笑,结巴道:“我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罢了,那姑娘我看着听乖巧的,一定不可能是奸细。” 张凤暼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撕破脸皮。 杨三叔走了,陈霞也闭了嘴,无人再提留下常宁有什么不妥,如今天色还早,大家还有不少农活没做完,很快便各自散去了。 陈霞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得接受这个结果,谁让她是外村嫁过来的,自己的丈夫还是个猎户,隔三差五的不在家,她在村子里根本说不上话。 常宁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寒洺渊眉头蹙起,他此刻依旧在沉睡,估计是受伤的地方重新被扒开又上了劣质的金疮药,伤口处疼痛难忍,使他脸色惨白,眉头紧紧拧着,像朵被雨打蔫儿的娇花似的,处处透着股柔弱。 不过常宁可没被这假象蒙蔽,她可没忘书中对寒洺渊的描写,那可是让瑜国和南蛮都闻之变色的一尊煞神。 常宁盘算着等他醒了早点让他离开,不管他是想谋朝篡位还是千里追妻都随他去,可千万别影响她开荒种田,她可不想再被卷入书中那些狗血的爱恨情仇里。 环顾屋子一周,整个房间的面积可能也就六十来平,正对着门放着一张四角桌,桌缝里已经黑得发霉,桌上放着两个有缺口的碗,靠近门口有一条瘸腿的矮凳顶着摇摇欲坠的木门,然后便没有其他物件了。 院子里垒了一个烧火的土灶,上面只有一口烧的黑乎乎的圆底锅,里面是二庆刚刚帮忙烧的一锅开水。 常宁虽然向往着简单的农户生活,但也没有受虐倾向,她所追求的是轻松自在,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静观天外云卷云舒的日子。 可眼下的情况离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差距甚远,还得努力呀! 007 这是仙女? 正想着今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的时候,便听得茅屋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由远及近。 常宁走出门外,便见着十几人手里拿着各色各样的东西朝着她走来。 “妹子,我们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大牛一马当先,肩上扛着一条板凳,用左手扶着,右手上还提着一袋大米,朝常宁大声嚷道。 常宁有些懵,上前了两步问:“送东西?” “你们不是决定要在村子里定居么,这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虽然东西都不是新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说着大家便开始卸货,有凳子、木桶、锅碗瓢盆、粮食、蔬菜、柴米油盐,东西虽然不见得贵重,但足够常宁解决好几日的生活所需了。 常宁满眼感动的看向众人,心道这都是什么神仙村子呀!不仅不排外收留他们,更家家献爱心,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 回想起她所在的现实世界里,人们居住的地方是冲天的高楼林立,周围都是电子科技技术的结晶,几乎没几样工作还需要用到人力。 人与人之间基本没有任何社交,都沉溺在自己的科幻世界里,浑浑噩噩的便过完了一生,实在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纯粹的关心了。 常宁朝众人鞠了一躬,真诚道:“感谢大家伸出援手,日后若有用得到常宁的地方,常宁一定赴汤蹈火。” 程二庆笑道:“哪儿有那么严重,咱这是村子,又不是战场。” 其他人见常宁这么好说话,也宽了心,附和道:“就是就是,以后就是一个村子的了,有困难可别瞒着。” 常宁点头应下。 大家做了个自我介绍让常宁认认人,然后将东西放下便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有大牛暂时留了下来帮常宁收拾。 房间里被重新摆满了家具和日用品,眼看着终于有了些烟火气息。 大牛见桌面上投下两道日光斑点,抬头这才发现茅屋顶上破了两个洞,便找来梯子搭在屋檐上,在腋下夹着两把干稻草上了屋顶。 这茅屋腐烂发霉的稻草太多,但现在房间里还住着伤员,不好全部更换,大牛便将破了洞的地方暂时堵上,免得下雨让屋里漏水。 等他下来时,常宁自己薅了几把稻草在房间另一边的角落里铺了个简陋的床,然后在稻草上盖上一层村民给的床单,便当作晚上的住处。 大牛看得于心不忍,红着眼道:“妹子,晚上你去我家住吧,我替你看着你哥。” 常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大牛哥已经帮我很多了,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我自己没问题的。” “这不麻烦,我家只有我老娘在,不会添什么麻烦的。”见常宁不答应,大牛有些急道。 “大牛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没你想的那么矜贵。” 常宁温婉的笑了笑,这一笑瞬间让大牛觉得心跳加速,黝黑的脸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大牛哥,你没事儿吧?” 常宁见他反应迟钝,整个人跟被定身了似的,刚想上前查看他的状态,大牛却突然受惊,结结巴巴留下一句:“我我还有事儿,先走走了!” 常宁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便见他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 “这真是牛脾气呀!” 说变就变了。 一番折腾常宁也有些饿了,她看灶台里火还没灭,便又加了一根木头将火引大,然后在烧水的锅里下了两把洗净的米。 等着粥煮到快要熟时,将村民给的青菜用手拧成小段放了进去,再小火闷了十分钟,揭开锅盖便闻到青菜粥清香的味道。 常宁没忘记寒洺渊,特意进去瞅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这才心安理得的回到锅前将粥全部盛了出来,顺势坐在门槛上,悠闲的吃上了重生后的第一餐。 刚煮好的粥有些烫嘴,常宁吹了吹,然后小心的吸溜了一口。 虽然不及现实世界里米饭晶莹透亮、软糯可口,但常宁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满足感。 一碗粥很快便进了肚子,常宁感觉肚子还是有些空荡荡的,但现在的情况不由得她敞开了吃,便只能忍下了这份饥饿感,将锅碗洗干净。 接下来她烧了两锅水,然后去茅屋后面搭建的简陋茅房里冲了个澡,换上了张凤给她的旧衣服。 她原本穿的衣服上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而且沾了不少血污。 常宁原本是打算扔了的,但想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这衣服的布料又这般名贵。 若是留下改成个内搭或是荷包也不错,便又将衣服捡了回去。 那条自浮烟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恰好打茅草屋不远的地方流过,常宁带上自己和寒洺渊身上的脏衣服便去了溪边。 估计因为这里以前住的人是个疯子,所以这茅屋建得有些偏僻,与其他村民们屋子隔了好几百米。 但这会儿她洗个衣服的功夫便已经见到七八人看似散步的打她面前经过,并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 清虹村已经许久没外人来定居了,一些还不曾见过常宁的村民们专门绕道过来看看新住户长得什么模样。 这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以前只知道长得好看的女子被称作仙女,但到底不知道要好看到什么程度才算好看。 直到众人见到换了身整洁衣服,又洗净了小脸的常宁。 才暗自道:原来这便是仙女了吧! 而且这仙女姐姐脾气出奇的好,不管对谁都笑着回应,没有半点矫情。 一时间大家对她的好感度成倍增长,就连刚开始对常宁有些成见的雷阳都默默闭了嘴。 洗完衣服回去,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家里没有蜡烛,常宁便早早洗漱了进了房间。 进门右边是寒洺渊睡的木板床,而左边就是她自己铺的草堆。 不过看着跟狗窝没啥区别。 当她躺在狗窝床上休息,鼻尖传来稻草特有的一股草屑的味道,那味道并不刺鼻,甚至有种莫名的舒适感。 在常宁死之前,她利用电子成像已经模拟过很多种不同的种田生活,但电子成像虽然能够真实的体验种田的生活,却是没有嗅觉的。 如今躺在草堆上伸了个懒腰,常宁觉得五感尽在的真实才是自己所追求的生活呀! 008 自我怀疑 为了不欠村子里太多的人情,显得自己像个四体不勤的废物,常宁决定明天便去调研一下周围的土质,选择适合的地方开荒。 她闭上眼睛感知脑子里的空间芯片,大概清点了一下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的种子,简单的规划了一下自己开荒后的种植流程,根据现在的季节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常宁睡得非常安稳,安稳得没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常宁刚睡下不久寒洺渊便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曹年顺给他涂的草药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入夜之前寒洺渊便已经恢复了行动力。 虽然不能做太大的举动,但简单的活动活动脖子是没有问题的。 他趁着常宁睡着以后才敢谨慎的睁开眼,怀揣着疑虑偏头去看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女人。 当他看见睡在稻草堆上常宁温和安静的睡颜时,心里却骇然不已。 在他潜意识里猜测过无数可能的人,但绝对没想到会是叶倾璃,那个为了当皇后,不惜多次诬陷和算计苒苒的恶毒女人! 苒苒? 寒洺渊刚这般想到,愤恨得咬牙切齿的心绪却又在瞬间莫名平息了下去,就像刚冒起来的怒火,突然被一盆水给浇灭了一般。 寒洺渊觉得奇怪,自己怎么突然间就生不起气来了? 他原本是十分讨厌恶叶倾璃的,但为何现在看见她睡在角落里,甚至身上连一件被褥都没有盖时,蜷缩成一团活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一般楚楚可怜,第一反应会是于心不忍? 他居然会对叶倾璃那个无恶不作的女人感到愧疚? 他不是应该喜欢叶沁苒而厌恶她的么? 寒洺渊闭上眼,回想自己与叶沁苒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原本是想唤醒自己对她的爱,可想起曾经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卑微进了尘埃,简直就是无可救药的大舔狗。 他以为自己会爱叶沁苒一辈子,但如今再想起她,便只有她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和欺骗,还有在凉城外那冷酷无情的一剑。 寒洺渊眉峰蹙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在心里升起。 他从十三岁起进入军营,一生纵横疆场未逢一败,生性高傲且嚣张狠厉,就连小皇帝龙骧都未曾放在眼里过,但却在见到叶沁苒时像被下了降头似的失去了一切的原则和底线。 为了讨她欢心自己甘愿步步退让,一次一次为她做出许多不明智的举动,甚至连兵符都曾交于她保管,不然龙骧岂有胜他的可能! 可每次当他下定决心要取龙骧性命之时,只要她对自己笑上一笑,温柔的说上两句话,自己便如迷了心智一般的沉沦,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如今回想,寒洺渊拾不起半点对叶沁苒的爱意,只觉得高傲如天际的雄鹰,怎么就变成了阴沟中毫无尊严的舔狗呢? 为了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做出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情,他当真是那个立志踏破三国,横扫疆域的摄政王么? 寒洺渊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 若是常宁知道他此刻所想,便一定会告诉他,他之所以会那般疯魔一般的迷恋叶沁苒,完全是因为有个恋爱脑作者。 就像曾经的叶倾璃,丞相府嫡女,天之骄女,却因为穿越女叶沁苒的存在莫名其妙被夺了凤凰命格,沦落成一个为爱痴狂,面目全非的恶毒女反派。 如今全书大结局,原本剧情就应该戛然而止,但因为常宁的重生,剧情得以继续发展。 却也因此打破了原书中人设的禁锢。 寒洺渊一生高傲矜贵,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朝堂,是宸国北斗之尊一般的存在,他这般理智且清醒的人,若不是受书中人设的扭曲,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自甘堕落的举动的。 看书时大家或许会感叹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在现实世界里,美人于千秋霸业而言,或许连半杯酒盏也不如,更何况书中的叶沁苒对寒洺渊自始自终就只有利用,并无半点情意。 第二日,常宁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她这处地方偏僻,几声狗叫鸡鸣也不怎么听得清楚,这让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后的常宁揉着蓬松的头发,先去床边看了眼寒洺渊的情况,见他依旧在睡,便端着盆出去洗漱。 回来的时候曹年顺和大牛又来了,手里还带着草药,应该是来给寒洺渊换药的。 “村长,大牛哥,早上好。”常宁笑着打招呼。 曹年顺见她精气神不错,脸上没有半点对环境的嫌弃,反而气色比昨日更佳。 “看样子是休息的还不错,这我就放心了。”曹年顺问:“夜里你兄长可有醒过?” 常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昨晚睡得像条死狗,哪里知道寒洺渊醒没醒过,虽然自己这陪护做的相当不称职,但常宁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没,一定没醒过。” 要是醒过,一定会挣扎着起来弄死她吧? 那她现在活得好好的,一定就是没醒过。 常宁刚这般说完,却见那躺在床板上的寒洺渊“嗖”的睁开了眼,目光沉沉种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就那般紧盯着常宁。 常宁脸色瞬间一白,下意识便后退了两步。 大牛惊喜道:“兄弟,你醒了!” 曹年顺看向寒洺渊清醒后的神情时眸光倏然一变,不过瞬间又收敛了情绪,没被其他人看见。 “嗯。” 寒洺渊轻声回了一句,随后虚弱的朝曹年顺道:“感谢村长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村长恩情。” 曹年顺狠狠松了口气,幸好寒洺渊没说要给他“当牛做马”“养老送终”的话来。 他是真的还想多活两年,不急着作死。 “都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曹年顺声音中带着几分恭谨道:“老夫要给公子检查一下伤口,不知道公子可否介意?” 寒洺渊淡然道:“无妨,有劳村长。” 曹年顺拆开寒洺渊胸口的纱布,因为草药的缘故胸口周围呈现绿油油一片,而伤口处除了有些红肿狰狞外,已经不像昨日看着那般可怖。 009 有多远走多远 “伤口愈合的状况很好,只要不做太大幅度的动作撕扯到伤口,修养几日便可以下床行走了。” 寒洺渊原本便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寻常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只要不玩命作死,最多不过三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多谢村长。” “公子客气了。” 大牛的目光在寒洺渊和曹年顺的身上来回逡巡,总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对话听着有些怪异。 村长好像对常宁兄长的态度格外的恭敬客气,完全没有半点村长威仪。 “大牛哥,你发什么呆呢?” 常宁从大牛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小声询问。 大牛看见常宁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脸上又莫名其妙的涌上一层红晕,脑子里乱的像团浆糊,心里的疑虑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没发呆” 大牛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将头转向一边,根本不敢看常宁。 曹年顺给寒洺渊换好药扶着他躺下,回头便见大牛那羞怯躲闪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常宁人美心善,对村里的人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架子,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倒也不是说大牛哪里不好,只是自幼见惯过万里河山,经历过波澜壮阔的人,如何会被一个小水沟迷了眼。 看样子自己得要早点点醒大牛,免得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牛,咱们走吧,别打扰公子养伤。” 曹年顺转身出了大门,一刻也没有停留。 大牛见状连忙提上曹年顺换药的包裹,跟着追了出去,走出门外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常宁:“妹子,哥先走了,你有事记得找我!” 那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曹年顺一阵恨铁不成钢。 见人走后,常宁站在门口感受着寒洺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有些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既担心寒洺渊对她怀有杀机,又担心被寒洺渊识破她现在的身份。 在书中,寒洺渊这人可是比龙骧还狡猾凶狠的狼人,是实打实的全书最大反派,跟他那些手段比起来,叶倾璃那点算计根本上不得台面。 “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常宁脊背生寒。 罢了罢了,早晚也是要面对的,有什么好怕的,她堂堂未来世界先驱领导人物,还能怕了一个书中的古人? 简直笑话! 常宁在心中一番鼓舞,遂转身朝寒洺渊露出了这辈子最好看的笑脸。 “呀!王爷这是醒了?” 寒洺渊看着常宁这一脸谄媚,额角狠狠抽了抽。 “收起你这一脸的假笑,心里只怕巴不得本王醒不过来吧!” “瞧您这话说的,我要是想您死,昨儿个就不会救你了。” 虽说她当时确实不想救来着,不过现在可得拿捏住“救命恩人”这个把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想到昨天常宁驮着他翻山越岭,更为了救他向曹年顺等村民下跪求情的举动,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寒洺渊收起了外放的威压,情绪也一瞬间温和了起来,“你想让本王如何报答你?” 寒洺渊这句话是诚心实意的,他确实是真心想报答常宁的救命之恩,只要常宁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会尽力满足她。 常宁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在寒洺渊身上逡巡,他胸口处缠着厚重的绷带,上半身裸露在外,健硕的胸肌和粗壮的手臂极具男性魅力。 寒洺渊见常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唇角不可察的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对于自己的身材,他可是自信心十足的。 “你说吧,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都可尽量满足你,但是可别想肖想本王” 寒洺渊倨傲的话音未落,便被常宁打断道:“我要你伤好以后立刻离开村子,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 寒洺渊沉寂良久,方才反应过来常宁说了什么,几乎是瞬间戾气便陡然闪现,朝常宁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常宁被他这突然阴云密布的表情吓了一跳,语气下意识弱了两分,“不是你说的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尽量满足的吗?”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那你昨天还救我干嘛?” 常宁语气微不可闻:“那不是被你缠住了,被逼无奈么!” 寒洺渊胸腔起伏,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修养这一刻全然崩盘。 即便是当初亲眼看见叶沁苒嫁给龙骧都没这么生气过。 合着这救命之恩,只有他一个人当真了呗! 寒洺渊被气得口不择言:“行,本王伤好之后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常宁见他像只炸毛的猫,呲牙咧嘴还亮着爪子,不敢靠近,便捡起门后的背篓朝他道:“我去周边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你床边就有水,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也不给寒洺渊反应的机会,夺门便逃了,活像身后有什么修罗鬼刹。 寒洺渊怒火攻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痛瞬间让他冷静了下来。 回想刚刚自己小孩儿一般得做派,实在幼稚得很。 他发现自从清醒过来后自己身上好像有很多地方都变得不一样了。 对叶沁苒不再迷恋,甚至对皇权都没什么执念,更不会整日端着一身尊贵气度,视世间万物为敌。 高兴就笑,不高兴就撒气,时而还能矫情矫情。 寒洺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般肆意洒脱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挣脱了禁锢。 茅草屋的后面有一座山脉名叫浮烟山,自西起连接南方而落,绵延几百里,沟壑纵横、层峦叠嶂,其中更是飞禽凶兽无数,危机四伏。除了浮烟山外围,内部鲜少有人迹踏足。 常宁背上背篓便朝着浮烟山而去,她说要出去找点吃食的话并不全是躲避寒洺渊的怒火,是真的需要找点食材。 村民给他们的菜省吃俭用仅仅够三五日,虽然村长给的米还能撑些日子,但现在寒洺渊清醒了,两个人每顿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饭量。 不能等到家里没粮了才想办法,得学会未雨绸缪。 010 上山觅食 常宁顺着被踩实的小路走到山下,路旁有一大片杂草丛生的野地,看样子以前应该也有人尝试种过什么东西的,能隐约从草丛里窥见一道道菜畦。 不过后来可能是放弃了,荒地开垦到一半便停止了。 常宁在路边掰了根树枝戳了戳土壤,表面非常紧实,想要种菜可得好好松松土,需要下一番功夫。 这处地方距离她的茅屋并不远,倒是十分适合她,常宁决定回去问问曹年顺,若是这处地方没有其他人看上,那她便定下这处地方开荒了。 随后常宁便继续朝着山上走。 山林里植被茂密,日光穿透叶缝只能投下点点斑驳在小道上,加上清晨的风里还带着三分寒意,常宁走在路上不仅不热,反而还有些凉飕飕的。 她走了两里路,别说野鸡野兔等活物,就是蘑菇野菜也没瞧见一株。 估计是距离村子太近,早已经被村民们洗劫一空了。 常宁不想这么早时间回去跟寒洺渊大眼瞪小眼,也不想无功而返,便又朝着山林里走了两里路。 原本在外围还有被人专门踩实的小道,随着越深入,路面便越不好走,甚至许多地方都看不出路径来。 常宁倒是不怕山中有什么凶禽猛兽,她虽然不会所谓的武功,但空间芯片里的东西让她自保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是她穿越重生后没想将未来科技带入这个世界,便尽可能的不想动用那些东西。 于是常宁悻悻停下了脚步,不打算再往里深入,准备休息休息便返程。 树荫边上有处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常宁口渴,于是走到泉边用手接了口水喝。 没有遭受污染的山泉果真味道甘甜可口,这若是能接一瓶拿回去拍卖,至少能卖出好几十万的价格。 还是古代好啊!遍地是黄金。 等她喝的心满意足,刚站起身便发现山泉对面的土坡上一片黑黝黝的东西,阳光折射在上面,竟然还有些泛着绿光。 想到自己在智能模拟器中体验过的农村生活,“地皮菜”这个词汇瞬间跃上了心头。 今天的主菜有着落了! 常宁欢呼雀跃的朝着地皮菜奔了过去。 地皮菜又叫地木耳,生长在潮湿的土壤或石块表面,一般在下雨后会成片生长。 周身褐黄色,长得形似木耳,富含蛋白质、氨基酸、多糖和多种维生素,配点清油爆炒,再加点小米辣,口感绝佳。 唯一的缺点与木耳相同——藏沙,要来回洗很多次才能将里面的杂质清理干净。 常宁轻轻的将它们从地上剥起来,冰凉柔嫩的触感像极了果冻,放进水里涮涮,一片片的就像翡翠一般透亮。 她将剥下来的地皮菜均匀的放进背篓里,在上面洒上一些水,然后再盖上一层树叶,免得中午温度上升将它们烤干。 地皮菜可比木耳脆弱多了,温度超过二十几度就会逐渐枯萎干瘪,若是错过采摘时间,很快就消融在了土壤里。 常宁庆幸自己今天运气好,遇上了长在山泉边儿上的地皮菜。 二十分钟后,看着背篓里铺了满满一层,足够他们两人中午晚上加个餐了,常宁这才心满意足的停手,然后撅着屁股又回到泉水边上洗去满手的泥沙。 恰逢这时泉边不远处的小土坡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常宁没感觉到有风,但土坡上的草丛却无风自动。 野外的兔子惯爱在水边的坡上打洞筑窝,特别是门口还有杂草做掩护的,那简直就像可拎包入住的精装房一样受兔子们的喜爱。 她撸起袖子,蹑手蹑脚的朝着那草丛挪步,待靠近了些,能隐约从草丛缝隙里窥见黑乎乎的东西在缓缓的移动着。 常宁屏息凝视,随后猛的一把扑了上去。 那东西受惊后剧烈挣扎,卷起草屑四散。 直到手里摸到光秃秃滑溜溜的触感,常宁这才看清这东西的全貌,哪里是只兔子,分明是条乌梢蛇。 说起来如今三月中旬,正是蛇类开始苏醒的时段,这条蛇应该是刚刚解除冬眠出来觅食,结果恰好撞在了常宁的手里。 常宁一手捏住蛇头,一手抓住它的七寸,乌梢蛇顿时不在胡乱挣扎,而是顺着常宁的手臂盘上几圈,妄图用力气绞断她纤细的手。 常宁被缠得有些不舒服,手下一用力,直接将它的心脏捏爆了。 实在是时运不济,但凡多睡个懒觉,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虽然没有抓到兔子,但这乌梢蛇也有很强的用处,既可熬汤滋补,也可入药养生。 只是寒洺渊的身体虚不受补,蛇汤是肯定喝不了的。 现如今荤素在手,常宁也没必要再耗在山上,便背上背篓下了山去。 等她返回村子时径直去了曹年顺家里。 曹年顺正坐在门槛上卷烟草,将一张黄褐色的烟草扯下半掌的大小,然后用手搓碎烟丝撒在上面,再顺着一个方向将烟草卷起来,对折塞进烟杆里。 他将烟杆靠近面前燃着火的小炉子,见烟草被点燃扬手甩甩手,将明火甩灭,然后才放进嘴里深吸了两口。 烟杆上的烟草火星程亮,很快便灼烧起来,曹年顺吐出一口烟,有些不满意的蹙眉。 “啧,太软了。” 一抬头,便见常宁穿过田埂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曹年顺赶紧起身,走到院坝边上朝常宁喊道:“丫头,你兄长伤口反复了?” 常宁笑嘻嘻道:“没呢,他没事。” 曹年顺闻言这才安下心,又顺势叭了一口烟,“那你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吗?” 常宁这会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曹年顺这才注意到常宁手中捏着一条死蛇。 “村长,这蛇你拿去泡酒喝吧!” 常宁将手中的蛇递了过去,曹年顺眼前一亮,明显有些欣喜,“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够大的,黑山镰子你都敢抓!” 曹年顺嘴上训着常宁,手却诚实的接了过来。 乌梢蛇无毒性格又温和,不怎么会咬人,就算被咬伤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让曹年顺没想到的是,常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别说她看着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就是自幼生活在村里的女人也大多害怕蛇类。 这点倒是出乎曹年顺的意外了。 011 喂药 想想自己给寒洺渊抓药花出去的钱,这会儿突然就觉得值了。 好赖这丫头有这份心意。 曹年顺抓着蛇朝屋里喊了一声:“阿芸,把我床底下那个酒坛子搬出来一下。” 屋里有人骂骂咧咧的回应了一句:“要喝马尿自己倒去,老娘给你搬个锤子!” 曹年顺下意识暼了常宁一眼,满脸的尴尬,“那个,你婶心情不太好。” 常宁憋着笑道:“没事,我理解。” 妻管严么,又不是没见过。 曹年顺将蛇挂在门梢上,红着耳朵自己进房间里搬了酒坛子出来,然后揭开盖子将蛇直接提溜着扔进了酒坛子里。 常宁虽然不懂拿蛇泡酒的味道究竟好在哪里,但听说可以壮阳,所以她识趣的没有多嘴。 她没忘此行来的目的,一边看曹年顺操作,一边问道:“村长,我来还想问问浮烟山下那一片荒地有没有人要耕种,如果没有的话,我打算去开荒。” 曹年顺道:“那片地方以前羊疯子种过一块苞米,后来他疯病越来越厉害,就作罢了,你要是想种也行,我抽空找人带着你开荒去。” 常宁连忙拒绝:“村长,我会种地,就不麻烦村里的叔叔婶婶了,我自己慢慢捣腾就好。” “当真不用?可不要逞强呀!” 常宁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自己去开荒,半亩地估计能挖一年。 常宁却态度坚决的拒绝:“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那好吧!” 曹年顺也不再坚持,等着常宁见识到了种地的辛苦,就不会再逞能了。 孩子嘛,要成长总是要吃点苦头的。 “您可以再给我借一把锄头和镰刀吗?” “现在就要?” 常宁点了点头,早点将地辟出来,早点种上菜,才能早点自给自足。 曹年顺很是欣慰,没想到常宁看着是个柔弱的姑娘,但是心性如此坚韧。 他原本还在想,若是这两兄妹好吃懒做讹上村子该怎么办呢,现下也松了口气,笑着回道:“我去给你拿。” 曹年顺特意选了一个比较轻巧的锄头和镰刀,又叮嘱了好几遍使用的时候要小心,这才将东西借给了她。 “多谢村长,等我的菜长出来卖了钱,一定还您一把新的。” 曹年顺也就这么一听,并没有当真,先不提将菜种出来,光是开荒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先等等,将这药带回去给你兄长。” 曹年顺将炉子上的药罐放进一个竹编的篮子里,给常宁挂在了锄头前端。 “走路仔细点,可别摔了。” 常宁点头应下:“村长放心,不会摔的。” 曹年顺依旧不放心,一直目送常宁平安走过田埂方才收回了目光。 常宁回到茅屋后将锄头和镰刀立在墙角,又将背篓取下来,然后才提着装有药罐子的竹篮进了房间。 寒洺渊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了眼,看过来时眉梢带着一丝病态,乌黑的头发胡乱披散着,平添了一种破碎的美感,比之刚刚咄咄逼人的模样多了点楚楚可怜。 常宁正大光明的欣赏了一番病态美男图,然后又顺着视线往下,盯上了他硬挺的腹肌。 心里想着,若是这大反派痊愈以后愿意留下来帮她开荒,那可是相当优秀的免费劳动力呀! 不过又想到养男人的花费,常宁还是默默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 她在寒洺渊床边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往他嘴里送。 但因为寒洺渊是躺着的,勺子刚碰上他的嘴唇就从下颌流进了脖颈里。 刚刚熬好的药还是滚烫滚烫的,寒洺渊“嘶”了一声,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那看向常宁的眼神冰冷中透着肃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是故意的吧!” 寒洺渊天生冷颜,特别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尤其吓人。 书中记载,叶沁苒不喜欢他而喜欢龙骧的原因,有一点就是因为他面相凶狠薄幸,看着就是个玩弄权势、无情无义之人。 不过只有站在上帝视角的常宁知道,寒洺渊本人并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只是偏生那个作者给了他这样的外貌设定。 常宁撅了撅嘴,一副委屈吧啦的模样,“我哪儿敢呀,我又没照顾过别人对不起嘛!” 常宁委屈得仿佛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了,寒洺渊心里突然有些自责,叶倾璃好歹也是相府嫡女,当然不可能做过伺候人的事情,自己确实不该对她发脾气。 “抱歉。”寒洺渊敛去了眸中的寒意,柔声道:“你扶我起来,我能自己喝。” “哦!”常宁后知后觉的回了一句,然后才觉得寒洺渊好像跟书中的人设有些不一样了。 书里的他何曾对叶沁苒以外的人这么温柔过? 常宁怀着疑惑将药罐子放好,然后伸手扶住寒洺渊的后颈,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腰,手上一用力便将人托了起来。 这动作扯着了伤口,寒洺渊咬牙忍着,脸色又白了两分。 “你还好吧?” “没事,把药给我吧!” 常宁提着篮子放在寒洺渊的腿上,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药罐子,寒洺渊确信常宁没有骗自己。 她是真的不会照顾病人。 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从药罐子里舀着药喝。 等他喝完药,额上出了一层密汗,但脸色却好了许多。 常宁问:“你身体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不适吗?” 这个时代也没有x光扫描仪,病人自己不说,也不知道身体还有没其他毛病。 寒洺渊尝试着动了动双腿,发现除了肌肉酸痛以外,倒是没有其他什么不舒服。 至于胸口的剑伤,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征战十五载,受过的刀剑伤数都数不过来,就是刮骨疗伤的苦头,也不是没吃过。 “应该无碍。” “那就好。”常宁低声嘀咕。 没有残废以后就不会赖着她。 或许是看穿了常宁的想法,寒洺渊有些不悦的问:“怎么,怕我讹上你?叶倾璃,你就这点容人之量?” 她蹙了蹙眉,沉声道:“这个名字以后不要再喊了,我现在叫常宁。” 这个名字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传出去必定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012 开荒 寒洺渊看着她认真道:“你打算隐姓埋名?没想过报仇吗?” 常宁警惕起来:“你在试探我?怎么,想帮你那心上人杀我?” 寒洺渊想到了叶沁苒,更回忆起了对方决绝冷酷直取心脏的那一剑。 一片痴心仿佛随着她那一剑碎了个彻底,情意半点也没剩下。 如今得以重生,寒洺渊竟然觉得内心异常平和。 不管是曾经对叶沁苒的求而不得还是对皇权的深深执念,好像都变得不甚重要了。 他抬头看向常宁,竟也觉得这样的粗衣麻布倒也乐得自在。 他释然笑道:“你救了我,我怎么可能杀你,我向来恩怨分明。” “那就好,等你好了去把欠村民们的人情还了,然后就离开吧!” 寒洺渊想起常宁给他许诺出去的“当牛做马”和“养老送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真不想报仇?”寒洺渊不死心的问。 常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想,你大可放心,只要你那心上人不来招惹我,我绝对在这偏村里住到老死那一天。” 以前的恩恩怨怨跟她常宁有半毛钱关系?她报哪门子的仇。 寒洺渊挑了挑眉,却没再说话。 常宁也不管他在想些什么,只要他不祸害自己就成,提上喝到只剩药渣子的竹篮便出了房间。 算着时间也该做午餐了,常宁先将米蒸上,然后背上早上捡的地皮菜去溪边淘净泥沙。 那地皮菜果真难洗得很,褶皱的缝隙里如果不一片一片搓,淘上好几遍依旧有沙石。 等她洗干净回来,灶台上蒸的米饭也差不多好了。 她就着火将地皮菜炒了,然后又奢侈的多炒了一个青菜。 她将炒好的菜端进屋里,然后盛了一碗米饭,将每样菜各分了一半倒倒进碗里,然后端给寒洺渊。 常宁本来以为像寒洺渊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应该是吃不下这么简单的餐食的,没想到他丝毫也没有嫌弃,自己端起碗就吃得干干净净。 应该是担心扯着伤口,寒洺渊吃饭的动作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嚼,但却不娘气,看着反倒有些赏心悦目。 寒洺渊见她时而偷偷观察自己,忍不住问:“怎么,觉得我一定会发脾气,叫嚷着要山珍海味?” 常宁挪开眼,咬着筷子没回答,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寒洺渊失笑道:“早些年在军营,什么苦都吃过,这算什么。” 有干净的米粥和两种小菜,比起曾经喝马血、吃腐肉,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寒洺渊眯了眯眼,玩味道:“说起来,你现在的行为倒是更让我吃惊。” 叶倾璃曾经是丞相府嫡女,生来便是金枝玉叶,除了感情受挫,这辈子从未吃过苦头。 但看现在的常宁,不仅没有丝毫的矜娇之气,甚至十分享受农家生活,这才是最不符合常理的现象。 常宁埋头扒拉,没回答寒洺渊的话。 她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自己是从现实世界里穿越重生来的吧! 寒洺渊估计得怀疑她得了癔症。 见常宁不说话,寒洺渊也没再追问,一个人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必然是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苦难,这种揭人伤疤的行为,他不会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等吃完了饭,常宁将碗筷洗干净,挽好裤脚和袖口,又将头发利落的扎在脑后。 “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出去开荒了。” 常宁朝寒洺渊说了声,然后扛上锄头和镰刀便出了家门。 名门贵女自幼注重仪容仪表,行为举止必须庄重得体,但对于乡下农户,反倒没这些条条框框约束。 女子做农活时打个赤脚或是挽个袖口都十分常见,并不会被人指责“不知羞耻”。 所以说,一切的规矩都是建立在吃饱饭的前提下。 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平民百姓,谁还会去在意哪家的姑娘是露了脚踝还是露了手腕。 常宁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没了顾忌,怎么轻松怎么来。 但她俨然忽略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所以当她还没正式开始干活就已经被荒地上的杂草割得满腿红痕,又被蚊虫咬了满腿的包时,她立刻放下了裤腿和袖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简直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等她再次调整好状态,站在荒地前郑重的举行了一场誓师仪式,这才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挑战。 她先是拿上镰刀从最近的地方割草,需要先将遍地的杂草割断,然后再用锄头挖出埋在土里的草根,再将土地翻耕。 常宁没想今天一天就能辟出很大面积,做农活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她打算以一百平米为一块地做出规划,打造一片整整齐齐的格子地是她的终极目标。 常宁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一块地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不带休息的又挥着锄头挖草根。 也亏得复活甲改善了她的体质,若是原来叶倾璃的那具身体,只怕早就累瘫倒地了。 直到将所有的草根都撅了出来,常宁这才瘫坐在田埂上喝水休息。 她半卧在自己割下来的草堆上,嗅着身下青草的清新气息,感受着从田野间吹过来的风,舒爽的感觉简直让人犹如置身云端一般漂浮自在。 开荒种田确实挺辛苦的,但比起她被治愈的内心,连这点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常宁歇息够了,刚想起身继续干活,下意识里感觉有一道鬼鬼祟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作为新来的,有人对她感到好奇并不意外,常宁淡定的望过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正灼灼的盯着她看。 “小兄弟,你找我?”常宁浅笑着问,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慈善。 那小孩儿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下意识便红了脸,怯生生的开口:“姐姐,你就是村西新来的吗?” “对,就是我,你找我有事儿吗?” 小兄弟害羞的扣了扣手指,小脸纠结得快皱在了一起,“姐姐,你草还要吗?” 常宁低头看了看自己快压塌的草堆,又看看那小孩儿身后两头大黄牛,明白了小孩儿的想法。 013 天选种田人 “这草我不要,你想要可以拿走。” 小孩儿闻言瞬间眉开眼笑,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只是行走间一瘸一拐,步履有些蹒跚。 常宁收起脸上的笑意,问他:“你腿怎么了?” 小孩儿一手捧起一把草,神色间不甚在意:“之前摔了,现在已经长好了。” 这长好个屁啊,都瘸成啥样了? “你家爹娘没带你去看大夫?或者找村长看看?” 小男孩紧抿着唇,不发一语,神色也顿时阴沉了几分,匆匆丢下一句“谢谢”,抱着草便跑远了。 “欸算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常宁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挥着锄头准备翻耕土地。 她将埋在下面的土壤翻在上面晾晒,将表面的土埋下去。 然后用锄刀将土块捣碎,遇到比较硬的土块便捡出来扔掉,最后再顺着四周边缘挖出一块一块的菜畦。 饶是做完这些,太阳就已经快要下山了,不过一块可耕种的地已经初见雏形,常宁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刚翻耕的地得晾晒两日才能开始播种,常宁决定明天再来翻一块,后天再翻一块,大后天就可以开始在第一块地上种小白菜。 之所以选择小白菜,主要是因为小白菜的生长周期短,再加上她空间里的种子是经过特殊培育的品种,只需要别人一半的时间就可以收获。 约摸10天以后她就能挑着小白菜上街去卖,然后就有钱给这个家里置办东西了。 常宁开开心心结束了今天一天的劳作,扛着锄头回了家。 曹年顺原本是不放心常宁自己开荒的,黄昏散步到山脚下一看,吓得险些合不拢嘴。 一个下午就辟出了这么大一块地,这开荒的活干的简直比他还好。 这算什么?天选种田人? 常宁开荒时顺道挖出几颗野菜,回到家里她依旧熬了一锅粥,然后将洗干净的野菜拧碎了扔进去一起熬。 野菜根苦,连带的粥也带着些苦味,好在并不难吃,至少寒洺渊吃得眉头都没皱一下。 乡下没什么夜生活,夜幕降临以后除了摸黑聊天就只剩下睡觉。 今夜乌云密布,月光突不破云层叠嶂,四下黯淡几乎没什么光照。 常宁洗漱完躺在她那草堆床上思考着明天开垦的地,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刻睁眼坐起了身。 “寒洺渊,是你发出的声音吗?” “嗯。” 寒洺渊轻声回道,声音听着有些异样。 常宁以为他伤口又疼了,便问:“是伤口裂开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寒洺渊闻言立刻制止:“不用。”顿了一下后又道:“你能先去门外待一会儿吗?” 常宁闻言一顿,随后便怒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出去?你胸口的伤感染脑子了?” 寒洺渊:“……” 寒洺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总不好明说自己想尿尿吧! 白天常宁几乎都不在家,大牛便在床板下给他放了个夜壶,隔段时间过来替他清理一次。 可现在常宁就跟他睡在一个屋子里,他这是要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面前尿尿,传出去他摄政王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抱歉。”实在憋不住的寒洺渊最终向现实低了头,“我想如厕,能麻烦你回避一会儿吗?” 常宁若是有夜视,定能看见现在寒洺渊脸红得像虾子一般。 “哦……” 常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贴着墙壁摸黑朝屋外走。 习武之人夜视能力非常人可比,常宁虽然看不见寒洺渊,但寒洺渊却能看见她。 见她摸到门前却半天抽不出插销,急得简直想一掌将这房门劈成两半。 常宁心里也颇为懊恼,她担心这木门不够安全,所以关门时专门还在门销缝隙里塞了跟木棍,免得被外面的人用刀子撬开。 谁知道这大半夜的寒洺渊有这出,果然晚上不该煮粥的! 常宁一边想着,一边扣那门销,见门销终于有所松动,正面露欣喜之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道水声…… 常宁:“……” 实在憋不住的寒洺渊为了避免尿裤子闹出更大的笑话来,只能当着常宁的面尿在了夜壶里。 “唉……” 寒洺渊感叹:真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常宁弱弱开口:“那个……我还需要出去吗?” 被常宁看见自己的窘态,寒洺渊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自己心里的尴尬情绪反而平复了下来。 “夜里深更露重,还是不要出去了,抱歉,失礼了。” 常宁苦笑两声:“理解,都理解,人有三急么!” 心里却嘀咕:明天可不能再煮粥了! 常宁摸黑又挪步回去,躺在草堆上将身子转向了墙壁。 睡觉睡觉,睡着了谁管谁尴尬! 常宁也算个随遇而安的,不一会儿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寒洺渊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目光异常深邃。 这样简单的日子又过了两天,常宁一共辟出了三块地,而第一块地也在今天可以正式进入播种阶段。 寒洺渊不愧是全书最大的反派,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从上次夜间尿尿事件之后,第二天他便强撑着自己下地行走了,并且诚挚的拒绝了大牛的照顾。 大牛原本是想借着照顾寒洺渊的机会与常宁多亲近亲近的,如今却突然没了在茅屋逗留的借口,神情恹恹的离开了。 得知此事的常宁还数落了寒洺渊一番,说他对待自己的恩人态度不好,颇有忘恩负义之嫌云云。 寒洺渊听着,也没解释,只觉得这女人当真心大如斗,别人网子都快伸到她面前了,她还是只只知道埋头啃草的傻兔子。 两人不欢而散,常宁便一大早上一声不吭去了地里种小白菜。 常宁从空间里取出已经催过苗的小白菜种子撒播在第一块地里,然后再在种子上撒盖一层干燥的细土,再用稻草覆盖在土表。 她的种子都是未来经过研究改进过的新型种,上面自带催生剂和化肥,原本需要5天出苗,但它只需要3天左右。 做好种植以后,常宁接着开展每日的开荒大业。 014 杨狗蛋 她做了个大概的计划,以她这具身体的体能素质为前提,大概能同时兼顾六七块地,以她一百平为一块地算,差不多刚好一亩。 常宁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从众多蔬菜品种里选出了最适合当下种植的六种蔬菜,按每种蔬菜生长周期做出了如下规划。 当小白菜发芽时,便开始在第二块地上种同样只需要十几天就能成熟的菠菜。 等第一波小白菜上市,菠菜也基本可以成熟,收入的钱足够解决常宁很长时间的日常开销。 于是常宁计划在第三块地上种番茄。 第四块地上种黄瓜。 第五块地上种茄子。 都是三四月应季的蔬菜,每样种植面积都不大,不存在滞销烂地里的情况。 常宁站在田埂边儿上,看着开辟出来的几块地,幻想着再过几天绿油油的新鲜菜苗,心里比看见银子还开心。 身后传来一声黄牛“哞哞”的声音,常宁转过头去,果然又在树下看见了那小男孩儿的影子。 这几天每当常宁辟出一块地,那小孩儿就准时来捡青草,乐此不疲。 常宁觉得这孩子看着傻乎乎的实则机灵得很,知道利用她,又节省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见他一瘸一拐的撅着腚搬草,常宁上前一把揪住他后衣脖子。 “小兄弟,你每天倒是出现得及时呀!” 小孩儿顿时慌了神,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立刻一脸惊恐的看着常宁。 常宁觉得自己一旦松手,这小子定要像只逃命的兔子,瞬间蹦没有影。 “你天天捡我的草,不对我表示表示吗?” 小孩儿立刻捂紧了胸口,生怕被常宁夺了怀里的宝贝。 常宁挑了挑眉,逗弄道:“藏什么呢,拿出来姐姐看看呗!” 小孩儿使劲儿摇头,眼眶里瞬间涌出了泪。 “不看就不看,怎么还哭了呢!” 常宁立刻松开他,生怕下一刻给人逼出个好歹。 那小孩儿果然拔腿就跑,临走时还不忘捡了两把草。 常宁今日的劳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原本也是打算收工回家的,见那小孩儿就这么跑了,心里有些好奇,便偷偷跟了上去。 翻过一个小山坡,果然在一棵歪脖树下找到了小孩儿的身影。 他倚靠着树干坐下,怀里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手里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 面前两头牛被栓在不远处,正埋头吃草。 原来搬她的草是为了省出放牛的时间看书习字? 这倒是有些出乎常宁的意外。 古代读书习字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普通农户人家少有能上得起私塾的,也难怪他将一本破到都没人要的书当成宝贝了。 看他身上的穿着,估计也知道自己这一生难有入学堂的机会吧! 常宁悄悄靠近,脚上踩了根枯树枝发出声响惊动了他,那小孩儿惊恐的回头,见到常宁站在不远处时立刻起身又想跑。 常宁见状立刻大喊:“书上的字你都认得?” 那小孩儿脚步一顿,悠悠转过身。 他听村里人议论过,常宁以前是千金小姐,那肯定是认识不少字的吧? “我可都认识,要不要我教你?” 常宁耸了耸眉,语气中带着诱惑。 小孩儿站在原地挣扎了片刻,果然慢慢挪步到常宁面前,摊开手上的书指了个字递给她看。 叶倾璃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常宁拥有叶倾璃的记忆,不说学识渊博,也算饱读诗书。 她低头瞥了一眼,朝他笑道:“这个字念‘玄’,‘天地玄黄’。” 常宁将为首四字念了一遍,那小孩儿双眼陡然睁大,澄澈的目光中晶光闪闪,看向常宁时蓄满了崇拜之情。 “你看的是千字文,全文共有一千个字,你才学到第三个?” 小孩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兴奋的指着第四个字问:“黄?”。 常宁耐心的回答:“对,黄色的黄。” 小孩儿捧着书低声重复,似乎想立刻将“玄黄”二字记在脑子里。 常宁见他之前在地上写的“天地”二字,歪歪扭扭的明显连笔画都不对,于是捡了根树枝一笔一画的写给他看。 见常宁写完,小孩儿在常宁字的下面又临摹了一遍,仅仅只看了一次,笔画顺序竟然一点也没错。 常宁吃惊道:“你看一遍就会写了?” “嗯。”小孩儿扯起一抹自信的笑,点了点头。 常宁不信邪,又写了“宇宙洪荒”四个字,“你再试试。” 小孩儿依旧坚定下笔,笔画与常宁分毫不差,写完还抬头问常宁:“姐姐,这四个字怎么念?” 常宁念了一遍,心里更加确认眼前这跛脚的孩子很有识字天赋,只是缺少一个学习的机会。 “你想识字的话,以后我可以教你。” 就算上不了学堂,多学点知识总是没错的。 小孩儿一听这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脸上笑得如开盘的葵花,灿烂不已。 “姐姐真的愿意教我?”想到自己的家境,小孩儿顿时惶恐不安,“可是我给不起钱。” 常宁揉了揉他的脑袋,“教几个字而已,我哪儿好意思收你钱。” 常宁不过三两句话,就哄得小孩儿放下了防备,看着常宁的目光简直犹如在看普度众生的在世观音。 “你叫什么名字呀?”常宁问。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杨狗蛋。” 小孩儿红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村里信奉“名字越贱越好养活”,所以叫二娃子、狗娃、铁驴一类名字的人还不少。 虽然刚开始被人这么喊有些羞耻,慢慢叫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看杨狗娃的模样,明显刚处于一个适应期。 “杨……狗蛋……” 好吧,觉得羞耻的不止小孩儿一个人,常宁也有些叫不出口,总觉有点骂人的意思。 心道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习俗呢!明明王梨花养的狗子都有名有姓,真人反而取这么难以启齿的名字。 “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我私下喊你行吗?” 狗蛋什么的她真叫不出口啊! 杨狗蛋闻言眼睛亮闪闪,里面像装了星星,看着常宁的时候真有几分狗子瞧见骨头的神韵。 见他如此期待,常宁也重视了起来,托腮沉思了半晌,接连想了七八个名字,又摇头一一否定。 015 火把黄鳝 狗蛋等得从最初的期待,到后面有些昏昏欲睡,甚至直接打起了盹,正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常宁一声大喊: “扬帆破浪,一往无前,要不你就叫杨帆吧!” 虽然取自谐音,但寓意非凡。 常宁觉得这孩子聪明坚韧,若有意栽培引导,将来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杨…帆…杨帆…”狗蛋低声呢喃几遍,却越发觉得欣喜,高兴得在原地踱着步子,良久也平静不下来。 “我有名字了,我不叫狗蛋,我叫杨帆!我叫杨帆!” 见他如此开心,常宁也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万一不喜欢。 不过想想狗蛋这个名字,只怕找不到比这个更难听的名字了! 得了新名字,杨帆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全村人,不过四下看看,却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分享。 于是杨帆凑近那两头黄牛,低声对它们述说着自己的开心事。 常宁瞅着那两头无动于衷吃草的大牛,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各类与牛肉有关的美食来。 牛肉火锅、牛肉汤锅、红烧牛肉、卤牛肉、酱牛肉…… 除了牛蹄子,感觉眼前这牛瞅着哪哪儿都美味非凡。 或许是常宁那目光太过炙热,两头黄牛竟回头来看了一眼,然后便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背脊一抖,撒开蹄子就想跑。 可惜被拴在了大树上,两头牛见逃脱不了,“哞哞”的朝杨帆叫着,天可怜见。 杨帆虽然很感激常宁,但这两头牛是万万不能动的。 他慌张挡在两头牛面前,急道:“姐姐,这牛吃不得,要春耕了,还要用它们犁田呢!” 常宁馋得快要流口水,孩子吓得快要奔眼泪。 “我没说要吃它呀!”就是想想而已。 常宁咽了咽口水,心虚不已。 重生之后已经有好些天没沾过荤腥了,思想一时没把持住,实在罪过。 杨帆见状却没敢放松警惕,常宁刚刚看牛的时候,分明连眼睛都绿了。 想想她又是教自己认字,又是给自己取名字,杨帆觉得自己总应该做点什么报答她的恩情才对。 “姐姐,牛真不能吃,你要是想吃肉,换一种行不行?” “换一种?”常宁茫然:“换哪种?” 村民送的菜已经宣布告罄,常宁在开荒时摘出来几株荠菜,晚上与寒洺渊将就着应付了一顿。 吃完饭时天已经基本全黑,但今夜月光清亮,照的四周星辰都黯淡了几分。 按照往常的作息,常宁应该洗漱了睡觉,但今夜她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坐在门槛上等着。 寒洺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虽然依旧不能使劲儿,但自己撑着拐棍已经能勉强在茅屋周围走走了。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却见常宁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蹙眉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常宁点了点头,又怕太黑寒洺渊看不见,便神神秘秘的回道:“一会儿出去弄点肉回来。” “你该不会要去偷牛?” 寒洺渊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若是自己身体无恙,何需常宁每日为了生计发愁。 常宁“啧”了一声,纠正道:“谁说我要去偷牛了,小帆说他带我搞肉吃!” “小帆又是谁?”寒洺渊紧张的坐起身,眯着眼问。 “小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放牛娃。”常宁得意道:“杨帆,名字我取得,好听吗?” 原来是个小孩儿。 寒洺渊松了口气,随后回道:“还不错。” 名字都是其次,这大晚上的若是跟个成年男性出去,他就是打断常宁的腿也不会让她出这门半步。 远处有火光亮起,被风吹得忽明忽灭,常宁见状激动得站了起来,朝着那火光处低声唤道:“小帆,是你吗?” 杨帆打着火把而来,身上挎着一个竹篓,脚下连鞋都没穿。 他没敢太靠近茅屋,他知道常宁还有个哥哥住在屋里,即便未见其人,未闻其声,就是莫名其妙感到有些害怕。 “姐姐,我来接你了。”杨帆小心翼翼的开口。 常宁一跃而起,欢呼雀跃的朝他跑去,连声道别都没跟寒洺渊说。 寒洺渊气得牙痒痒,又担心她这么晚出门有危险,捂着胸口的疼痛站起身往外挪,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屋外哪儿还有常宁的影子。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杨帆今年也不过十岁出头,做事却十分麻利妥帖,放牛种地、耕田除草都不在话下。 哪怕现在带着常宁走夜路,仍然能体贴周到的提醒她注意水坑,小心路滑,十足的小暖男一枚。 等两人跨过田埂,走到一片还未开始春耕的田地边上,隔壁两块水田里已经有三四个人打着火把在忙碌,时而传来几句笑声,看样子收获颇丰。 “咱们也不能输呀!” 常宁莫名燃起了几分胜负欲,杨帆十分配合的回了声“好。” 他将火把递给常宁,然后从竹篓里取出一把烧火钳拿在手上。 “姐姐,待会儿你帮我照着亮,注意看我的手势!” 常宁接过火把郑重的点点头。 杨帆将裤腿卷到大腿上,然后顺着田埂边上滑进田里,他个子矮,淤泥几乎淹没了整条小腿。 常宁也卷起裤腿,在他后面下到田里,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现下天气逐渐回暖,许多冬眠的小动物们也争先恐后的从洞里出来找食。 趁着田地还没开始种庄稼,这个时间段是抓黄鳝的最佳时机,有时候周围几户人家会相约一起,有人打火把有人负责抓,远远看过去田里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杨帆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他十分有经验的去找淤泥里有孔洞的地方,用手指扣开泥土表面。 如果洞口表面光滑,则里面有可能是鳝鱼,如果洞口粗糙,就有可能是蛇,那便不能伸手进去探。 就算伸手去探,也不能太深或是停留太久,冬眠后的鳝鱼几乎都是饥饿状态,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杨帆用根麻线上挂了个钩子,在钩子上面穿了跟蚯蚓,然后从洞口放下去。 不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东西咬了饵,杨帆慢慢将麻线向上提,淤泥里那东西明显是饿的狠了,丝毫没怀疑可能会是陷阱,毫无防备的从洞口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 016 我在田里玩泥巴 杨帆右手拿着烧火钳快准狠的夹中它的身子往外拔,一条通体褐色的鳝鱼便被抓了上来。 “竹篓!” “来咯!” 常宁兴高采烈的帮杨帆捧着竹篓,眼看着这条肥大的黄鳝被扔了进去。 一定要双椒爆炒,味道铁定巴适。 “再抓,再抓!” “好。” 见常宁这般开心,杨帆信心爆棚,抓得也来了劲儿。 两人换了换地方,又埋头找鳝鱼洞。 常宁挪了挪火把,突然见身旁有水光闪动,她慢慢将火把移过去,一眼就看见水下有一条鳝鱼在泥里打洞,还露出大半个身子在外面。 常宁眼疾手快,一招探了下去,用食指与中指的指关节掐住了鳝鱼的身子。 突然受惊的鳝鱼拼命挣扎,甩了常宁一脸的泥巴。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 常宁将鳝鱼放进竹篓里,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谁知道那泥点子越蹭越脏,几乎涂了半张脸。 看得杨帆“咯咯”直笑。 “笑什么?是不是丑死了?” 杨帆摇摇头道:“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姐姐。” “不错,真会说话。” 常宁伸出脏手在杨帆脸上掐了掐,顿时给他印上两个手指印,“要脏大家一起脏啊!” 杨帆也不生气,乐呵呵的任由常宁摆弄。 常宁见身上反正也弄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能多抓几条鳝鱼,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干脆放开了在田里折腾。 于是杨帆安静的在一角钓鳝鱼,虽然速度慢,但一抓一个准。 而常宁则在另一边撒丫子的折腾,将那些出来觅食的鳝鱼惊得四下逃窜,然后她趁机去追,搅得水面浑浊不堪,水花泥巴四处飞溅。 虽然这办法收益甚微,两个时辰也才抓了四条,但常宁直接玩嗨了,导致最后收工时,常宁满身泥垢,已经看不出半点人形了。 杨帆看着逐渐面前的泥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姐姐,你还好吧?” “好啊!玩儿得可尽兴了!”常宁咧嘴一笑,借着月光杨帆就看见一口洁白的牙齿,“下次再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记得找我一起。” “好。” 杨帆满口答应,见常宁果然没有半分不悦,原本担心让她下田的惶恐顿时被驱散。 听大人们说城里的千金小姐们都矜贵得很,穿的锦衣华服,吃得山珍海味,就连出门走两步也要让丫鬟搀扶着。 杨帆当时觉得这些小姐贵人们实在太娇气了,直到看见了常宁,才觉得大人说得也不全是正确的吧! 至少常宁住着破草屋,跟他一起滚着泥巴,也没表现出丝毫的嫌弃。 “姐姐,这些都给你带回去。” 杨帆将自己腰间的竹篓递了过去,里面的鳝鱼挣扎着发出“噗噗”的声响。 常宁见他板着脸,故作成熟的模样有些想笑,“姐姐自己抓的有,你抓的那都是你的,明天可以好好加一餐,你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好的。” 见常宁不收,杨帆眼神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姐姐是不喜欢我抓的吗?” 那委屈的小表情看得常宁心头一软,立刻伸手进去掏了两条出来,“姐姐吃不了那么多,要你两条就够了,真的!” 杨帆见状这才开心了起来。 火把早已经被烧完了,两人收拾好东西只能乘着月光往回走。 杨帆将常宁送到距离茅屋外不远才放心折身回去,对于自己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送回家这事儿,常宁表示有些受伤。 也不知道她在杨帆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寒洺渊从常宁出门后便一直放心不下,虽然这乡下村落里人人看着淳朴又心善,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然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当上摄政王,更把持朝政长达五年之久。 若是什么人都轻信,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于是他干脆坐在门槛上,等着常宁回来。 结果常宁这一走就是两个时辰,等得寒洺渊坐立不安,实在忍不住杵着木棍准备出去寻人。 谁知道刚走出十来米,便见远处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走来。 寒洺渊夜视能力不错,但也没能第一眼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瞅着像坟里爬出来的秽物,心中惊骇不已,操起家伙就准备干架。 “寒洺渊?” 常宁告别杨帆以后就提着一筐鳝鱼往回走,快到家门口了瞅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人影能看见手里握着根木棍,常宁下意识便喊了一声,然后便见那人影顿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叶常宁?”寒洺渊不确定问。 常宁不悦的回了声:“常宁就常宁,叶什么叶,都说了不要提那个名字!” 寒洺渊却根本没听进去,打死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泥人能是常宁! 看着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模样和手里提着的鳝鱼,觉得脑瓜子一阵“嗡嗡”的。 “你大晚上出去就为了抓鳝鱼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重生后吃的第一餐荤腥,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明天的午饭了?” 寒洺渊勉强一笑,“嗯,期待。” 若不是他伤还没好,定能顿顿都让她吃上肉的。 又想到常宁如今的反差,寒洺渊竟然有些心疼起来了。 “我刀法不错,清理鳝鱼让我来做吧!” 常宁走出两步,闻言突然回头,头发丝上的淤泥飞溅出去恰好贴在寒洺渊的脸上。 寒洺渊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刚刚涌起的一点心疼瞬间升华了。 “你能干活啦?”常宁一脸惊喜的靠近,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在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滑稽。 寒洺渊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嫌弃的躲着她身上其它的泥点子。 “伤口愈合的挺好,只要不使劲儿就没问题。” 他被常宁救起来也有五六日了,再加上复活甲的金光修复了一些致命伤,眼下虽然距离痊愈还要很长时间,但一些生活日常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是得吃些苦头罢了。 但寒洺渊最不怕的便是吃苦。 常宁正觉得每日养着一个什么都不干的闲人有些亏本,见寒洺渊主动提出要做事儿,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狠心,当即点头同意。 017 勾引? “那这六条鳝鱼就交给你处理了!” 常宁原本想拍拍他的肩膀,见自己抬起的手,又万分尴尬的放了下去。 “我先去洗个澡,你自己看着路,回去小心点!” 她这一身泥巴若是在不想办法洗干净,待会儿可就要干在身上了。 常宁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挺担心寒洺渊的,走了几步便回头看他。 却见寒洺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为难,甚至走夜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反而她自己不小心还绊了两跤。 “果然,不应该心疼他的。” 常宁嘀咕着,然后绕过茅屋去了屋后。 屋后用篱笆搭了一个简易的茅厕,在决定晚上要去抓火把黄鳝之后常宁就提前备好了一桶水和干净的衣服在里面。 她走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恶臭。 常宁什么都能忍,就古代这旱厕有些接受无能,心想着早点攒钱修个舒服干净的卫生间,一边忍着臭味开始脱衣服。 三月虽说天气已经逐步开始回暖,但早晚温差很大,夜间也不过十度左右,冰凉的水浇在身上常宁当即打了两个摆子。 “啧,这水可比田里的水冷多了。” 田里好歹还有泥裹着腿,这冷水却是犹如直接浇在心尖上。 常宁此刻却是格外后悔自己刚刚为了抓几条鳝鱼而在水田里玩泥巴的行为。 将身上和头发洗干净,常宁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将脏衣服扔进盆子里泡着,准备等天亮以后再洗。 她随意擦了擦头发,也不管干是没干,进了茅屋便摸黑躺下了。 她知道寒洺渊在房间里,木板床的侧面开着一个小窗口,浅淡的月光照在房间里刚好能看见有个人影坐在床边。 她敷衍的朝他说了句:“我先睡了,你也别瞎折腾了,早点休息有助于伤口恢复。” 随后倒头便呼呼睡下了,丝毫没给寒洺渊说话的机会。 常宁白天要开荒种菜,晚上又跟着杨帆出去抓黄鳝,即便身体素质再好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几乎是闭上眼的瞬间便进入了沉睡状态。 刚沐浴之后的常宁身上带着股女子特有的清香,寒洺渊五感俱佳,此刻却觉得格外煎熬。 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想着,常宁难道心里就一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吗? 他们虽然对外说是“兄妹”,但毕竟日日共处一室,私下里也应该避嫌才对。 可这几日常宁的行为举止丝毫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矜持和娇怯,仿佛他一个大男人如无物一般。 这是太相信他还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或是觉得他们朝夕相对,早已没有清白可言,想讹上他对她负责? 可叶倾璃心里不是最爱龙骧么,若是要他负责,难道一心存二人? 那怎么行呢! 他可是堂堂摄政王,令瑜国都退避三舍的不败神话,他龙骧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不妥不妥。 常宁要想心里也只能想他一人才是,原本她救了自己,他就应该要报答她的才对,可这报答的方法嘛 就在寒洺渊还在天人斗争之时,常宁的思想已经飘到了日日有美酒佳肴的虚空之地,更忍不住咂了咂嘴。 原本头发就没有擦干,加上只有一张薄毯,常宁冷得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缩紧了身子。 寒洺渊顿时从妄念里清醒,杵着棍子朝她走了过去。 模糊中能看见常宁蜷缩成猫儿的可怜模样,湿发贴在白皙的脸上,瞅着越发楚楚可怜。 寒洺渊心头的愧疚感越发浓厚,他伸出手覆在常宁的后背,然后缓缓渡入内力为她驱寒。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常宁的头发被寒洺渊内力烘干,而常宁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温热得睡不安稳。 她翻了个身,恰好寒洺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掌心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顿时大吃一惊,如触了电一般将手收回。 常宁穿的衣服都是王梨花剩下的,王梨花身材比她健康一点,所以这衣服穿着也有些松松垮垮。 经她这么一动,衣衫顿时从肩膀滑落。 那皙白的肌肤就像无价的羊脂暖玉,仿佛只是借着点点月光,也能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寒洺渊瞧着这无限风光被刺得睁不开眼,立刻闭眼转头,将视线挪到了别处。 心里却对于常宁的举动表示鄙视。 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勾引自己,简直是……令人发指! 寒洺渊摸索着拾起掉落的薄毯,重新替她盖上,为了避免再被踢掉,寒洺渊使劲儿将被角在她脖颈两边压了压。 “给本王盖好,再敢勾引本王,别怪本王不客气!” 寒洺渊低声的呵斥常宁并没有听到,睡得熟得不能再熟。 寒洺渊重新回到板床上躺下,起伏不定的心情良久才逐渐平静下来,随后他鬼使神差的一偏头,便又瞧见常宁那张未施粉黛却艳丽明媚的容颜。 归于平静的内心再次浮躁了起来。 啧,叶倾璃真不愧是恶女,看一眼就让人睡不踏实!果然可恶! 结果越想越烦躁,寒洺渊一直睁眼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的晚了,常宁看了一眼天色,立刻翻身而起,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然后从空间芯片里取出一把番茄种子。 她将种子放进一个破碗里,然后盛了一碗水泡在里面。 随后带上镰刀去除第四块地的杂草。 想到寒洺渊答应的要处理鳝鱼,但又担心他处理不好,给她心心念念的荤菜毁了,除草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忍到将草除尽,常宁便急急忙忙收工回了家。 茅屋外面,寒洺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墨发随意扎在脑后,微低着头仅能看见冷峻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骨,但周身气势却凌冽锐利。 常宁目光不由得被他吸引而不自知,直到目光太过灼热惊动了寒洺渊。 他手下一顿,抬起头来时眼底还有未来得及消褪的血腥气,特别是下颌上沾染的点点血迹,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杀伐之意。 明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却像握着见血封喉的利刃一般杀意凛凛。 常宁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有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瞬间的寒洺渊才是书中那个征战四方,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寒洺渊吧! 018 爆炒鳝鱼 见常宁神情呆滞的看着他,寒洺渊担心是自己下意识泄露出来的杀意吓到了她。 他微蹙的眉头瞬间松开,整个人狂傲的气息刹那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到往常随意无害的模样。 “你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寒洺渊面带浅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温柔一些。 “嗯,想看你怎么杀鳝鱼。” 常宁看不见那个威武霸气的摄政王,眼底的一点崇拜也随之藏得干干净净。 “就这么不放心我干活?需要我给你演示一遍吗?” 常宁站在不远处,伸着脖子示意他继续。 寒洺渊抿唇一笑,从盆里拿出一条还在扭动的鳝鱼,将它的脑袋用筷子插在板凳缝里,然后用匕首从头部下方戳进去,顺势向下一剌,那鳝鱼便被开膛破肚。 寒洺渊十分熟练的清理鳝鱼的内脏,然后剔骨,看模样也知道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将处理好的鳝鱼肉放进清水里涮了涮,然后提溜着朝常宁问:“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了。” 早知道他有这刀功,她还担心什么呀!接着回去种地呗! 中午炒鳝鱼肉时,常宁提前去村长家讨了几颗辣椒。 鳝鱼肉有腥味,如果不加辣椒爆炒掩盖味道,会失了食材的口感。 她在茅屋外的土灶堆上生了火,然后将锅架上先蒸了两把米饭,今天有荤菜,常宁难得大方了一回,又往锅里加了一把。 看看即将见底的米袋子,常宁感叹后面几天恐怕又要靠喝清粥过活了。 果然……养男人太亏本! 等米蒸好,常宁将锅烧红,然后扣了一点猪油进去,锅里立刻炸得噼里啪啦。 常宁躲着飞溅的油星,将切好的辣椒扔进去,快速的翻炒了两下。 然后又将洗干净的鳝鱼肉滑进锅里,油烟虽然呛得厉害,但爆炒鳝鱼的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常宁一边翻炒,肚子一边跟着节奏“咕咕”乱叫,就连房间里寒洺渊闻着味儿都走了出来,杵着棍子收拾桌子,时刻准备着鳝鱼出锅。 常宁炒完火爆鳝鱼后又炒了一个野荠菜,然后盛上两碗饭放在桌上。 “你今天不在床上吃吗?” 见寒洺渊规规矩矩的在桌前的板凳上坐好,常宁有些意外。 寒洺渊回道:“我行走没什么问题,以后都在桌前吃。” 常宁蹙了蹙眉,倒不是在乎他在不在床上吃饭,只是家里一共就一条板凳,还是村民送的,另一条坏的不成样子,根本坐不了。 眼下被寒洺渊占了,她总不能站着吃吧? 寒洺渊当然不会这么得寸进尺,他拍了拍身旁,眯眼笑道:“家里就一条凳子,我们将就着挤挤吧!” 板凳是长条的,坐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坐在一起感觉有些怪异。 两大反派为爱疯魔,又各自为了保护所爱之人结下深仇大恨,如今居然有心平气和坐在一条板凳上吃饭的一天。 这算什么?世纪大和解?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常宁这般想着,但还是在寒洺渊的身旁坐下了。 如今家里主事的人是她,摄政王又怎样,没她做饭操持家务,早晚得饿死! 不过就是挨着坐,还怕他不成! 常宁刚坐下,寒洺渊便将饭碗推到她面前,然后将两盘菜也尽量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常宁暗道:还算有眼力劲儿,知道这个家里谁是老大。 然后闷声低头,努力干饭。 好久没开荤的两人这一餐吃得津津有味,可以说是自重生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 每人两大碗米饭,连锅底上的锅巴都刮得干干净净,盘子里更是连提味的辣椒都没留下一个。 如果不是碗底还有一点油沫,看着就跟从来没盛过东西似的。 常宁轻轻抚摸着肚子,满足的叹息:“果然,还是肉好吃啊!” 所以搞钱这个事情得作为当前的重点工作开展。 寒洺渊偏头瞥了一眼她餍足的小表情,随意说道:“再等几天我伤好了,便能去山上打猎,肉想吃多少都有。” 常宁眼睛里瞬间闪亮了起来,熠熠生辉像镶了钻石。 “那您可得好好休息调养,祝您早日身体康复,万事如意!” 寒洺渊失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曾经斩钉截铁的说伤好了就立刻离开,如今却无人发现语气中的异样。 一个不说走,一个也不提赶。 午后,休息够了的常宁端着已经泡好的番茄种子去了地里。 种植番茄需要肥沃性高的土地,常宁特意选了一块腐叶多的地种植。 先在地里挖上小坑,每个坑之间距离三掌左右,然后再往坑里浇透水。 因为常宁的地距离小溪有一段距离,来回打水跑了十几趟,将常宁累得够呛。 浇完了水后在每个坑里放上3、4枚种子,然后再盖上一层浮土,防止水分蒸发种子不发芽。 等做完这些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常宁感觉饥肠辘辘,中午吃的美味已经彻底消化。 想到晚上迎接自己的是几根发苦野菜根,常宁便决定明天要暂停农活,还得进山打一次猎才行。 打了猎物就算自己不吃,也能换不少粮食,至少要撑到第一批小白菜成熟或是寒洺渊能打猎。 这般想着常宁便顶着夜色将小白菜地里的杂草除了,确保她的第一桶金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等她做完这些,扛上锄头准备回家时,便见寒洺渊杵着拐棍站在田埂边儿上望着她。 常宁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走这么远伤口不疼吗?” “不疼了。”寒洺渊神色中果然不显半点不适,只是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攥着。 “是饿了吧,我明天打算进山打猎,所以今天得把草除了。”常宁作势要伸手扶他,“先回家吧!” 寒洺渊侧了侧身子,拒绝了常宁的搀扶,“我自己能走,你说你明天要进山打猎?” 常宁点头:“对啊,家里没米没菜,得想办法换点吃食。” “嗯。”寒洺渊点头道:“我明天跟你一同去,打猎我有经验。” 常宁吃惊的看着他,持怀疑态度问:“你?你能走山路?” “怎么不能呢?”寒洺渊故作轻松道:“就这么看不起本王的体力?” 常宁瘪了瘪嘴,心里却是满满的不信。 019 区区致命伤 复活甲虽然功效神奇,但主要也是针对她的,寒洺渊只能算顺便得到了一点治愈效果,后续的恢复效果只能靠他本身的身体机能。 这才不过七日,远不到能任由他跋山涉水的地步。 常宁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为了面子随口一说。 而当第二日常宁起床时,发现寒洺渊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门槛上一副等着她出发的表情时,常宁才确信这货是真的想跟她一同去打猎! “你不要命了!” “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真没问题。” 寒洺渊洋洋得意道:“以前受的伤比这还要严重,我同样纵马直驱敌营,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大破瑜国铁骑,所以你信我,区区致命伤,不足挂齿。” 常宁:“……” 若不是她看过书,就真信了他这满口忽悠。 大破瑜国铁骑是真的,但不是凭一己之力,而是率领五万越甲军冲锋陷阵,经过一番激烈厮杀,方才将敌方主帅斩落马下。 常宁无意与他争执,他想去便让他跟着,若是途中体力不支,就地等她回来也是可行的。 “路上不行了就说话。”常宁愤恨的丢下一句,率先朝前走。 寒洺渊不置可否,随即跟上,心里却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于是常宁带着仅有的趁手工具——镰刀,背上一个补了巴的背篓,带着病秧子寒洺渊便愉快的上路了。 寒洺渊看在眼里,也没问这样的东西算哪门子打猎,最多抓个兔子,恐怕连山鸡都捉不住。 得亏自己跟着,不然常宁只怕又要捡一筐地皮菜回来。 常宁也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管,步子却放得很慢,一路走走停停等着寒洺渊。 于是走到上次常宁捡地皮菜的地方时竟花了一个多时辰,这让常宁越发坚信自己带了个累赘。 “里面没路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朝里去看看。” 寒洺渊哪儿肯,“我又不是来踏春的。”说完自顾自拨开草丛继续往前走。 常宁阻止不了,便也不拦着,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嘀咕着骂了两句“犟拐拐”。 又朝前走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寒洺渊突然停下,朝她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有兔子。” 常宁眼前一亮,瞬间冲上前去,“在哪儿呢?” “那边。” 常宁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矮丛里发现了一只灰毛的野兔子。 “今晚就决定吃烤兔子了!” 常宁撸起两只袖子跃跃欲试,却被寒洺渊伸手挡下。 “野兔子跑得快,直接上手抓不住的,得用脑子!” 常宁黑了脸,这是讽刺自己没有脑子? 只见寒洺渊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枚小石子夹在两指之间,眸光中狠厉一闪而过,随后右手一挥,一阵风声从耳边破空而过。 “嗙!” 一声轻响之后,原本那啃草的兔子两腿一登,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常宁:好吧,是我肤浅了,我就是没脑子。 她竟然还想追兔子,这都是什么原始落后想法,还好刚刚没有追出去,不然可在寒洺渊面前丢尽了人。 常宁咧嘴一笑,万分敷衍的朝寒洺渊鼓了鼓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死兔子捡了起来。 野兔子个头普遍都不大,一只肯定是不够他们两个人吃的。 而且野兔子算野味,有些有钱的人家就图这一口,倒手倒是能买几个小钱。 刚好有寒洺渊这个外挂在,于是常宁决定一举捣毁兔子窝,将它家一锅端了。 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含泪多吃两碗! 都说狡兔三窟,现实却是何止三窟。 常宁勘察周围的情况,光是可疑的洞口就有七八个,她将周围地势不方便埋伏的几个洞口堵死,只留下了三处视野开阔的洞口作为埋伏点。 然后拉着寒洺渊站在其中一个洞口不远处,又给他手里塞了四五颗小石子,保证他能肆意发挥,一发一个。 然后常宁生火点燃了一堆干草塞进其中一个洞口,滚滚的烟尘很快就在洞中蔓延。 约摸过了一刻不到,地下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来,似乎是兔子争相跑动的声响。 常宁将背篓取下来倒扣在其中一个洞口上,只听得噗通一声,就有一只慌不择路的野兔落到了陷阱里。 而寒洺渊守着的那边也有两只逃了出来,他眼疾手快,迅速射出两枚石子,夹杂着内力的石子一瞬间击碎了兔子的头颅,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升了天。 “抓到了!” 寒洺渊喊了一声,常宁抬头看去,见他手中提着两只兔子朝她走来。 那一刻,常宁觉得寒洺渊的身形都高大挺拔了起来。 “一共四只,收获不错呀!” 常宁笑着将那只活兔子的腿用柔韧性强的嫩树枝捆了起来,将它扔进背篓里和其他苦命的小伙伴放在一起。 那小兔子刚开始还试图挣扎,或许是发现挣扎无果,知道要保存体力,很快便停止了动弹,只是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四处乱瞅。 为了避免它中途挣开束缚逃了,常宁用藤条从背篓的缝隙里插了进去,横七竖八的做了个网状的盖子将它困在里面。 “这下看你还怎么逃!” 常宁满意的拍了拍背篓,然后弯腰去背,寒洺渊却快她一步,一手轻松将背篓提了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常宁连忙提醒:“你背上还有伤!” 寒洺渊受的是贯穿伤,后背可也有一条两寸的伤口,这背篓是竹篾制的,磨在伤口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但寒洺渊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道:“后背的伤已经痊愈了,没事。” “这么快?你真是人吗?” 寒洺渊勾唇笑道:“你这是在夸奖本王是真龙天子吗?” “呵呵,你当是夸奖,那就是夸奖。” 还真龙天子呢!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还敢以真龙自称。 常宁敷衍的配合他,然后率先在前面带路,“这些兔子已经足够了,我们下山吧!” 待她转身离开,寒洺渊这才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将右手反折伸进背篓与后背之间,减少了一点摩擦。 果然,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020 春雨 回到家里后,常宁兴高采烈的清点战利品,而寒洺渊则一声不响的回到房间的板床上躺下。 一路跋涉他几乎用尽了体力,若不是意志坚定,只怕半路就要跌坐下去。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么。 寒洺渊面露苦笑,却牵动着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他强迫自己放平了心绪,随后便感到一阵疲惫感涌了上来。 “寒洺……” 闯进房间的常宁见到床上双眼紧闭的寒洺渊时立刻噤了声。 她走到床边站定,寒洺渊呼吸却依旧平稳,并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明明以前只要她靠近,寒洺渊立刻就会被惊醒。 常宁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突然就打消了要将四只兔子拿到城里卖钱的想法。 还是换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他补补身子吧!这样的挂逼可得好好伺候着。 常宁退了出去,顺带将房门关上,背上那一筐兔子就去了村子转悠。 她先去了张凤家,张凤正在院子里晒棉被,而王梨花在一旁逗狗。 她刚一靠近,王小花就朝着院门口吠了起来。 “好狗,是我,别叫!” 常宁的卑微并没有换得王小花的理解,直到张凤出声呵斥了一句,王小花这才闭了嘴。 “原来是小宁呀,怎么了,是找大娘有什么事儿吗?” 常宁柔声说道:“是这样,我和我哥上山打了几只兔子,我想换点补身体的东西给我哥补补,我见您家养了几只鸡,想问大娘有没有换物的意向?” 常宁说着打开背篓,提了两只野兔出来。 张凤看着吓了一跳,“你哥打猎这么厉害,居然能打到这么多野兔!” 张凤语气里是难掩的夸赞,“简直比李贵还厉害嘞,你哥咋做到的?” 常宁无奈的笑笑,“我哥以前会点功夫。” 明明打兔子她也有出力,怎么听着都成了寒洺渊的功劳? 算了算了,他是伤员他最大。 张凤满意的点点头,低声道:“原来还会功夫呀……” 常宁见张凤扯远了,又问道:“张大娘,换吗?” “换,换!” 张凤立刻转身去鸡窝里抓了只大公鸡出来,二话没说就用稻草将鸡脚捆扎实了递给王梨花。 “丫头,替你小宁姐姐送家里去。” “哦!” 王梨花拍了拍手上的泥,从张凤手里接过公鸡,然后转头朝常宁笑道:“小宁姐姐,我替你拎着。” “谢谢梨花妹妹。” 边境野味很是畅销,野兔比家养的兔子卖的价钱更高一些,能卖到二十文钱一斤,而家养的鸡才十一文钱一斤。 但公鸡比兔子重,所以常宁给了张凤两只兔子。 张凤觉得占了常宁的便宜有些过意不去,又给她揣了四五个鸡蛋。 常宁没有拒绝,也都一并收下了。 随后常宁又在王梨花的带路下去了程二庆的家。 程二庆喜欢吃野味,同样十分耿直的给她换了一块年前熏的腊肉。 还剩最后一只兔子,常宁拿去村长家换了十斤米,多余的部分权当做给寒洺渊支付的药费,毕竟当初曹年顺还给他抓了两副药。 换完东西常宁便准备回家,王梨花抱着鸡亦步亦趋的跟着,常宁见她有些乏力,便想将鸡接过去。 “梨花妹妹,谢谢你给我领路,要不你把鸡给我,我自己拿回去吧!” 王梨花仰头天真的问道:“那小宁姐姐能拿得动吗?” “这里离我家不远,而且我力气可大了,没问题的。” 王梨花犹豫了一瞬,想了想自己发软发酸的手腕,果断将鸡递给了常宁。 “那小宁姐姐可不要跟我娘说,不然她知道我半途而废,又要骂我!” “我保证不说。” “嗯嗯。” 常宁挥了挥手,告别了王梨花,回家后先将米和腊肉收好,然后烧了一锅开水。 她用刀割开公鸡的脖子,然后将鸡血接在碗里,等它止了血后,基本也不会动弹了。 常宁见这只公鸡毛色光亮,于是拔了几根干净的下来,留着做个毽子。 接下来又将鸡整个放进烧开的水里浸泡几分钟。 再拿出来的时候轻轻一薅,鸡毛就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刚拔到一半时有雨滴落在常宁的脸上,不过片刻之后,雨滴逐渐密集,淅淅沥沥的落下。 常宁连忙将提着鸡冲进屋檐下,坐在门槛上继续拔毛,只是搭在院坝上的灶台被雨全部打湿了。 这灶台是当初救寒洺渊时程二庆帮忙搭的,但是因为是露天的,所以一旦下雨就没办法生火做饭。 虽说春雨贵如油,但常宁还是觉得有些心情不佳。 寒洺渊醒过来时便看见常宁怀里抱着一只裸奔的鸡,神情呆滞的盯着茅屋外的土灶。 粉嫩的唇轻轻抿着,神色见透露着一股酸涩和委屈。 寒洺渊心口突然觉得堵得慌,就好似比伤口发作还要难受。 而原本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这一刻好像也变得无足轻重。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常宁身旁坐下,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秃毛鸡,沉默的拔起了剩下的毛来。 常宁愣了一瞬,然后轻声问:“你休息好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 “哦!” 常宁抱着腿,将下巴顶在膝盖上,然后看着屋外成串落下的雨滴。 雨幕后,屋檐下,两人并肩而坐,原本寂寥孤独的场景,因为寒洺渊的出现,多了股难以言喻的温馨和恬静。 雨并没有下多久,但也打湿了地面,浇灭了灶火。 常宁去地里挖了几块黄泥回来将有些坍塌的灶台又垒了回去。 然后重新生了火,只是因为灶台是湿的,烧得黑烟滚滚跟烽火狼烟似的,将常宁熏得眼泪横流。 好不容易将灶台烘干,烧火这才顺畅了起来。 只是时间耽误太久,炖鸡汤的话一时半会儿恐怕吃不上。 原本他们中午就没吃上饭,常宁担心寒洺渊饿不了那么久,便先炒了一盘鸡蛋,切了几片腊肉应付着一顿。 打算等吃完饭后再开始煲鸡汤。 待鸡汤煲好,刚好能赶在睡前让寒洺渊喝上两大碗滋补。 明天起来定然精神抖擞,将今天流失的精气神给补回来。 021 小白菜成熟 七天后。 距离寒洺渊受伤到今日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他的伤口愈合情况十分乐观,虽然还做不了太重的活,但日常家务一类的活计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烧火做饭的重任便从常宁的手中转交到了寒洺渊手中。 今天一大早他正生火准备熬个米粥,常宁去了地里巡视,突然兴高采烈的飞奔回来,满脸兴奋的看着他。 那目光光华流转,满含爱意,看得寒洺渊心跳都有一瞬间的停滞,整个人也跟着木讷了起来。 “你这是……这是要……” “寒洺渊,我种的菜成熟了!” “……” 常宁兴奋的绕着他转了两圈,但寒洺渊却感觉瞬间从云端跌落一般失望。 “那恭喜你啊!” “别光恭喜,你现在得帮我干活了!” 常宁将他手里生火用的干笋壳扔在地上,然后拉着他朝地里跑。 见她笑得灿若朝阳一般明媚动人,寒洺渊也不经好奇起来她的菜究竟种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不是没见过青菜,但直到亲眼看见,才发现是真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青菜! 棵棵根白叶翠,饱满生机,甚至连烂叶都没几片,更别提虫眼,随便拿一棵就比别人地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还要好看。 寒洺渊不由得感叹,这可真是个天选种菜人呀! “寒洺渊,拿上你旁边的稻草,过来帮我收菜。” 常宁连根拔起几颗菜,然后按着大概炒熟后够一盘的份量用稻草捆成一把。 她给寒洺渊做了个示范,“后面的菜都按这个份量捆好,能做到吗?” “自然。” 见寒洺渊应下,常宁便专心去收菜,将捆菜的活交给了他。 寒洺渊不能久站,便坐在菜畦边儿上,将常宁搬过来的菜整理一番,然后几颗扎在一起。 收到最后常宁大概数了一遍,这一块地一共收获了四百多棵小白菜,差不多每四棵捆成一把,总共是一百一十三把。 她与寒洺渊来回倒腾两三趟才将小白菜全部搬运回家里,然后常宁便带着寒洺渊挨家挨户上门送菜。 他俩住在这个村子里没少受村民们的照顾,如今终于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要好好感谢众人一番。 村子里共有三十二户人家,常宁给每一户都送了一把菜,不管是捐过物的还是没捐过的,都无例外。 她这一举动,顿时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来。 不过也有不领情的,比如陈霞一家,领了菜后一句话没说就猛得将房门关上了。 也有一家比较奇怪,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将菜拿了进去,常宁连人样子都没看见,活像白日见鬼。 不过最热情的当属张凤一家,不过这热情不是针对常宁,而是对寒洺渊的! “第一次见小常就觉得长得俊,没想到这么一表人才!” 寒洺渊对于突如其来的夸赞表示有些接受无能,特别是张凤打量他的目光实在太像审视一件物品,让他心里隐隐有些愠怒。 “小常今年什么岁数,家里可曾婚配呀?” “二十八。”寒洺渊看了一眼满不在意的常宁一眼,计从心起,回道:“家中已有婚配。” 张凤与常宁都是一愣。 常宁是没想到叶沁苒都那般对他,而他还对叶沁苒念念不忘,甚至这意思是要给她守身如玉? 感叹一句“舔狗的卑微吾等不懂!” 而张凤明显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么俊俏还会点武功傍身的公子能倒插门给她王家当女婿,没想到已经成过亲了。 不过想想也对,都二十八岁高龄,怎么可能没娶过亲呢! 张凤不死心追问:“那如今你妻子……” 既然只有他们兄妹俩住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他妻子已经去世了?或是和离了? 张凤比较偏向后者,毕竟当初常宁说过他们家道中落,一定是那些贵门家的小姐不愿意跟着他跋山涉水寻亲,所以和离了! 对,一定是这样! 寒洺渊勾唇一笑,凑近张凤只用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宁宁就是我妻子,寻亲路上我们起了些争执,这些日子还没和好,所以……” 张凤惊得合不拢嘴。 搞了半天,这不是兄妹俩,而是一对小夫妻? “你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张凤实在好奇,这得是多大的错才能让常宁如今都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寒洺渊苦笑摇了摇头,那意思明显不愿详谈。 张凤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包养外室”、“宠妾灭妻”等词汇,看向寒洺渊时好像也就不是那么满意了。 这些贵公子们生的好看有什么用,一个个花天酒地、风流成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凤瞬间打消了想将女儿嫁给他的想法,慈爱的握着常宁的手,满目都是心疼。 “小宁啊,你是个好姑娘,日后受了什么委屈记得来找大娘,大娘一定替你做主!” 常宁一脸莫名其妙,探究的目光看向寒洺渊,只见他憋着笑抬头望天,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幺蛾子。 最后送菜的是村长家。 村长一家得了消息早就在院门口迎接,直到看见寒洺渊走进,曹年顺依旧僵硬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像啊,实在太像了!” “老头子,你发什么愣,像什么啊?” 芸娘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曹年顺这才回神,将目光从寒洺渊身上挪到了常宁的身上。 只是他这一瞬间的失神,都落入了寒洺渊的眼中。 “村长,我们来给您送菜,顺便表达一下我们兄妹俩对您一家的谢意!” 芸娘上前接了过来,看着手里鲜翠欲滴的青菜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开春虫多、鸟多,难得有青菜漂亮得没有一个虫眼和坏叶的。 芸娘便以为常宁这是精挑细选了地里最好的菜送来,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丫头啊,这菜你不留着拿去卖,给我们吃不是糟蹋了嘛!” “芸姨这是哪里的话,你们帮助我们良多,一把菜而已,说什么糟蹋,等以后我种的其他菜熟了,芸姨如果想尝尝都可以找我!” “好,好!” 芸娘抹着泪,感慨这人美心善的好姑娘怎么就命这么苦呢! 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替她留意,争取给她许个好人家! 022 摆摊卖菜 常宁也不知道她就在这短短的送菜环节就已经从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豪门弃妇。 再从豪门弃妇变成了凄楚坚强又善良的落魄孤女。 已经出土的菜不能放久了,不然失了新鲜度就不好卖了。 常宁朝大牛借了辆推车,准备立马将菜推到中滩镇上卖掉。 寒洺渊当然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当街卖菜,万一被心术不正之人看中可如何是好? 当即表示要跟着一并去。 中滩镇边上就是官道,寒洺渊当初领兵埋伏龙骧时曾露过脸,常宁担心他会被人认出来,自然不同意。 主要认出来是一回事,破坏了常宁过安稳小日子就是大问题了! 于是两人争来争去,谁都不退让。 大牛在一旁看不下去,拍案决定:“就让我陪小宁妹子去吧!” 常宁立刻应和:“行啊!就大牛哥陪我去,大牛哥真好!” 这一口一个大牛哥听得寒洺渊牙痒痒,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大牛的确是最佳人选。 寒洺渊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在外面抛头露脸,难保凉城周围没有龙骧的人,若是被撞见必然又是一场杀身之祸。 看来得想办法弄点易容的东西了! 争论不过常宁,寒洺渊最后只能板着一张冷脸,目送他俩走了。 直到出了村子,大牛仍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像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 大牛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受了风寒? 中滩镇距离清虹村并不远,大概六七里,走路半个时辰都不到。 镇上每三日当一次集,住在周围村子里的人要是有什么要添置或是出售的东西,一般都会集中在当集这天,俗称“赶场”。 而今天恰好是当集日。 常宁早上去收菜又送菜耽误了时间,等她到镇上时已经没有摊位给她摆了,她只好将推车停在集市最尾巴上,然后将菜一把一把摆在车板上卖。 那些逛集市的大多在前面就买到了自己心仪的东西,鲜少有人会坚持走到底。 随着时间快临近晌午,好些人要赶回去做饭,集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常宁才卖出去三把。 大牛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受了打击,出声安慰道:“妹子别灰心,第一次卖菜都是这样,想开些就好,下次哥陪你早点来占地方好不好?” 常宁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这点挫折在她眼里连挡路的石子都算不上。 只见她突然站了起来,抱起几把菜就跑到了集市中间人最多的地方,扯开嗓子便喊: “诶!各位走一走,看一看咯~~~最新培育的新鲜青菜它~来~咯~~~” “大婶买菜吗?您看看我这青菜,最新优良品种,口感清爽、自带香甜、回味无穷,更重要的是,它营养丰富,富含多种维生素,是用浮烟山脉脚下最肥沃的有机质土壤培育成功的!” “你们看看这色泽,看看这蓬勃的生机,再闻闻这清甜的菜香味,清炒、白灼、烧汤之必备佳肴,你们确定不想买一棵尝尝吗?” 周围的人被常宁说的吊起了些兴趣,再看看她手上的菜,果然是绿油油的生机盎然,上面还挂着几滴水珠,看着鲜嫩至极。 当场就有人开口问:“你这菜看着确实不错,一斤收多少?” 常宁笑道:“一把两文钱,不按斤卖,大伙瞧瞧这份量,最差的都不止一斤,先买到份量足的当然更划算!” 一般的菜价也就一斤一文钱,遇上菜色差点的,两斤一文。 常宁这菜一斤出头,一斤半不足,却要价两文,明显是价钱高了。 众人闻言嗤笑一声,纷纷散了。 大牛刚想提醒她,却听常宁又开口说道:“我们卖的都是精品蔬菜,菜品绝对新鲜有保证,而且不含烂叶,另外嘛” 常宁拖长了尾音,将那些已经不打算买的人又勾起来几分好奇。 只听她笑道:“我家的蔬菜绝对没有青虫,那些害怕虫子的美女姐姐们大可以放心购买,只用清水洗净就可以了!” 古时候没有杀虫剂,种点青菜一小半都要被虫蛀,叶片上少有完整的,几乎都是千疮百孔。 特别是一些在家做饭的厨娘,每次洗菜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一片叶子掰开里面就藏着一条大青虫。 就算有些姑娘不害怕虫子,但看着也总会心里不舒服,听见常宁说这话,一些姑娘立刻就有些心动了。 菜好、新鲜、味甜、干净,关键还没有虫! 这样一想,好像两文钱一把也就不是那么贵了。 “给我来两把!” 有位大婶率先挤过人群走到常宁面前,接过常宁手上的两把菜,“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好!” 只见她当场剥开了两颗,叶片完整,里面除了沾染一些泥沙,果真是一条虫也没有。 “嘿,还真是新鲜又没虫,你这菜怎么种出来的呀?” 常宁神神秘秘道:“当然是用心培养,用爱浇灌!才能种出这样漂亮又营养的青菜呀!” 常宁这话明显是托词,但挡不住人家菜确实好。 那大婶当即换了副笑脸:“我家夫君今天晚上要请客,这菜用来招待客人倍儿有面子,我正愁不知道炒什么青菜呢!来妹子,四文钱收好!” “谢谢大婶,欢迎下次光顾!” “小妹子,你这菜还有吗?”人群里又有一位年轻大姐问道:“我不喜欢有虫的菜,太膈应人了!” 常宁朝她招了招手:“当然有,大姐跟我来摊子这边,我摊子上还有好多新鲜的呢!” 那大姐果然跟着常宁往集市里面走,众人见状也纷纷好奇的跟了上去。 一看板车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蔬菜跟一件件艺术品似的,心里最后的一点防线彻底溃败,纷纷一拥而上。 “给我来一把!” “我先来的,我要两把!” “我也要一把,哎哟,我老年人,你们能别挤我吗?” “后面的别推,我买了菜就走。” 大牛哪里见过这样买菜的阵仗,顿时觉得自己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生怕有谁拿了菜没给钱。 023 败家如浪打沙 常宁一边收钱一边吆喝:“还剩十把,售完即止,要买青菜的抓紧时间咯~~~” “最后两把!” “没了没了,收摊了!” 常宁在家里留了两把自己吃,一共推出来七十九把菜,最后收入一百五十八文钱。 刚好一分不少。 还有没买到的人看着空荡荡的车板子,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你明天还来吗?” 常宁道:“明天不来,三天后的当集日再来,到时候卖新鲜的菠菜。” “菠菜?这是什么菜?” 常宁故作神秘道:“这可是最新培育的新品种菜系,感兴趣的话大家三日后早点来,可以买一把回去尝个鲜哦!” 在现实世界里,菠菜是在唐宋年间由尼泊尔(原产地波斯)传入我们国家的,在这本书中没有这些记载,自然也没有人听说过菠菜。 人嘛,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好奇,一听常宁这样说,立刻就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特别是那“新品种”三个字,听着就好厉害的样子。 常宁将三天后的销售商品预热了一番,便打扫摊子准备也去逛逛集市。 她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现在大部分都是村民们友情赞助的。 如今有了点钱,就该一样一样置办起来。 常宁先给大牛数了十文钱,感谢他帮自己推车和带她熟悉镇子。 大牛哪里会要,立刻就推拒:“你和常大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你们自己留着吧,我这就是出出力的事儿,不用给我工钱。” 常宁见他不要,觉得过意不去,便决定等菠菜出来了给他家多送两把。 常宁在前面买东西,大牛就推着车子默默跟在身后,不一会板车上就堆了七八样。 有买的两床被子、一双鞋、一把菜刀、一筐鸡蛋、一罐盐和十斤大米。 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顿时觉得这钱就跟变魔术似的消失了。 她不信邪的掰着手指算:“两床薄被八十八文一双布鞋二十五文菜刀二十文鸡蛋十七文盐八文,合计一百五十八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全部用完。 真是存钱如针挑土,败家如浪打沙。 原本还说买几斤猪肉的,这下也没戏了。 常宁想了想,明天得重新种一地小白菜,然后挑水灌地,争取下一次能有更好的收成。 等他们回到村子时,刚好在村口遇见了靠着黄角树干遮太阳的寒洺渊。 常宁惊讶道:“你怎么跑村口来了,专门来接我们的吗?” 寒洺渊暼了一眼大牛,语气十分不好:嗯,这不是怕你被坏人拐走了么。” “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坏人!”常宁道:“赶巧,咱们一起回去。” “好。” 寒洺渊这几日已经可以不用拐棍了,不说健步如飞,至少能如履平地。 但今天突然走得晃晃悠悠,常宁担心他是早上搬菜累着了,怕他摔着,便与他一起落在后面,陪着他慢慢往家走。 大牛只好独自推着车给常宁将东西送回茅屋去。 等他们回到草屋时,大牛已经连货都卸下来了。 “常宁妹子,东西我都放好了,车子我先推回去了,你留下照顾常大哥吧!” “大牛哥,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大牛咧着嘴憨笑着:“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互帮互助。” “大牛哥,你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告诉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大牛脸上飞上一层红霞,害羞的扣着手指,“嘿嘿,好。” 送走了大牛,常宁扶着寒洺渊坐在板凳上,只是他神色淡淡,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又透着一股我不开心的感觉。 常宁将给他买的那双鞋子递到他的面前,道:“给你买的,你快试试大小,不合适下次赶集我拿去换!” “给我买的?” 寒洺渊一愣,随即觉得那压在心头的阴云莫名其妙就散了。 他将鞋子接过,然后伸脚拱了拱,抿着笑道:“刚刚好。” “鞋底软吗?” “软。” 常宁嘀咕:“那就好,下次赶场再去买两双。” 寒洺渊道:“有一双够穿了,不用浪费。” 常宁白了他一眼:“我是要给我买两双。” 寒洺渊:“” 她今天钱不够,只能买一双,考虑到寒洺渊的鞋子被她拖在地上的时候全部磨破了,现在脚上穿的还是一双草鞋,看着怪可怜的,这才先给他买了。 她自己脚上的鞋是从乱葬岗里一个女人身上扒拉下来的,稍微有点大。 虽然也能穿,但死人的东西到底不吉利,等钱充裕了自然得换掉。 寒洺渊正色了几分:“以后不用顾及我,有什么优先考虑自己,好吗?”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苦吃不得,断没有让女人受委屈的道理。 “那是当然,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常宁嘴上说着,手上却将寒洺渊床上的被子换了下来,然后将新被子铺了上去。 上面沾了不少血迹,之前没有多的被子也就一直就将,现在也得拆下来洗了。 寒洺渊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以后还是你睡床吧,我身体没什么事了,我睡草堆。” 因为伤口疼痛,寒洺渊晚上很少能睡个整觉,有时夜半醒来,透过清亮的月光能看见另一边常宁安睡的样子。 灰土黄泥的墙角里铺着一层稻草,而常宁就蜷缩着睡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薄一层衾被。 可怜的就像没人要的小狗。 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用无数珍馐美馔、璀璨珠宝娇养出来的矜贵之人 常宁不在意道:“这事儿你都提几遍了,你是伤员,等你伤好了,睡茅坑去吧!” 那草垛太矮,像寒洺渊这样的身高躺下去,要站起来得扯着伤口,这也是常宁一直没答应换的原因。 她还想这货能早点痊愈,然后给她下地种田呢! 再说了,一个硬板床比起草堆也真不见的就好上多少,还没有草堆松软舒服呢! 寒洺渊自然知道劝不动常宁,常宁就像那茅坑的石头,这天下怕是无人能拗得过她! 024 挖春笋 隔天,常宁给其它几块地浇完水,查看了一番各个菜地的生长情况。 番茄、黄瓜生长走势十分乐观,茄子豆角也正常发芽茁壮成长。 然后回到第一块地里,重新将地面的土松了松,挖坑准备种下一波小白菜。 因为种子里带着养分,种植过一次的土地变得肥力充沛,土质优良。 再过十天,必定会是一个大丰收。 常宁正干的起劲儿,寒洺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地里,手里还提着一桶水。 常宁蹙着眉,赶紧从他手上将水桶接过,“谁让你做体力活的呀,站都站不稳还到处” 常宁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诧异开口:“你不晃了?” 明明昨天在村口时晃的像个醉鬼。 “嗯,不晃了,睡一觉起来就好多了。” 坟上撒花椒———麻鬼(忽悠人)。 常宁鄙视道:“你丫装病!” 害得她还以为自己使唤他做农活给他伤口撕裂了! 寒洺渊失笑:“冤枉,伤口是真没好,不信你问村长!” 自从他自己能换药以后,曹年顺就没再来过,她怎么问? 不过以他受伤第七天就敢撑着跟她上山打兔子的恢复速度计算,现在他就是在常宁面前表演个飞檐走壁也不觉得意外。 “你想提就提吧,我刚好乐得轻松!”常宁恨恨道:“不过万一伤口又流血了,我可不会管你!” 寒洺渊挨了骂,心情却出奇的好,扬着一张惬意的俊脸回道:“好,到时候疼死我也是活该。” 常宁白他一眼,拿着锄头继续回去挖坑。 但有寒洺渊在,常宁确实能感觉到做农活轻松了许多。 比如她挖坑,寒洺渊浇水。 她撒种,寒洺渊盖土。 第一次花了她大半天才做完的活儿,这一次仅仅才两个时辰就全部做完了。 为此常宁看寒洺渊的目光顺眼了不少,开口问道:“你那伤口没事吧?” 寒洺渊凑近了些,笑的意味深长,“伤口没事儿,一条缝都没裂开,你要不要看看?” 回答寒洺渊的又是一记白眼。 “既然没事那就跟我挖笋去,昨天没买到新鲜猪肉,今天做笋子炒腊肉!” 现下季节正是笋子冒头的时候,又鲜又嫩味道还好,而且笋子存放时间长,可以趁着没长大多挖一点。 寒洺渊立刻识趣的背上背篓拿上镰刀,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好像只要常宁一声令下,他就能将那一片竹林薅个干净! 浮烟山西南角有一处山坳,山坳里长了一大片的竹林,三四月份的时候正是挖春笋的好时机,等常宁他们到时,竹林里也有其他人在挖。 多是村子里的一些住户,常宁送菜的时候的基本都见过,但是没讲过两句话,于是互相打了声招呼,各自找笋去了。 挖笋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比如找到鲜笋以后不能直接开挖,要在距离笋子几寸远的地方开始挖坑,挖到足够的深度后再向笋子所在的方向挖。 并且要先将笋子周围的泥巴挖干净,再断笋根取出来,如此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笋子。 如果直接开挖,很容易伤害到埋在地下的部分,可能一锄头下去,直接将笋子劈成了两半,真正的笋肉都还埋在土里。 常宁与寒洺渊各自找了一个笋子,然后两人佝偻着身子分工挖笋,比赛看谁挖的笋子个头大。 三月的笋子几乎都是初期的春笋,口感鲜嫩而且基本出不了竹,挖的随心没有顾忌。 但四月以后的笋子就要注意了,如果是个头大而且笔直如宝塔的笋子就不能挖了,这类笋子都是能长成竹子的,得保证竹林以后的生态。 而且挖了笋子以后还需要将坑洞堵上,保证埋在下面的笋根还能继续长出来。 常宁与寒洺渊挖了半个时辰就挖出来十几根笋子,个头大小的都有,足够他们两人吃上两三天了。 寒洺渊将笋子捡进背篓里,然后背上与常宁慢悠悠的回家。 回家后常宁淘米做饭,寒洺渊则坐在门槛上剥笋,笋子外面一层的笋壳晒干之后可以用来生火,寒洺渊便将它们堆在茅屋旁边,懒得拿出去丢了。 中午常宁炒了一个笋子腊肉,又炒了一个菠菜。 菜系虽然还是简单,但已经不用像之前那样考虑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想着自己地里的其它蔬菜,距离三菜一汤的日子逐渐不远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常宁与寒洺渊便一起去了地里收菠菜,这种深绿色的菜色比起小白菜更加绿意盎然,幽幽得像一片绿宝石。 种小白菜时常宁是带着试试的心态,所以产量并不高。 但种菠菜时常宁信心十足,下的种子也多,产量明显比小白菜好太多,仅仅只是目测,大概也有近400斤的产量。 他们两人要今天一次收完就赶不上早晨的集市,于是常宁决定只收一半,另一半后天再收,等到下一次的当集日再拿去卖。 两人依旧分工明确的干活,一个收菜一个扎捆。 还是按照1斤多一点捆成一把,捆到第200把时常宁便停了收菜。 常宁头天跟大牛约定好了,提前推着板车直接来地里,帮着他们将菜搬上车去。 搬完菜后大牛看着常宁有些歉意的开口:“那个妹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哥可能不能帮你一起去摆摊了。” 常宁问:“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今天是要出活吗?” 大牛在镇上做跑腿,帮人搬家送货一类的体力活,工作很辛苦,但是收益也还可以。 主要是灵活,方便大牛照顾家里卧床的老母。 大牛道:“今天老板有个货需要我送到邻村去,估计赶不回来帮你出摊。” “能出工那是好事儿呀,我这里没问题的,你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儿!” “嗯,那妹子你路上小心点。” “好!” 常宁朝他挥了挥手,大牛满含歉意的脸上顿时露出敦厚开心的笑,活像个告别媳妇儿的痴汉。 寒洺渊虽然知道常宁不可能看得上大牛,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咳嗽了两声,朝常宁提议:“我跟你去卖菜吧!” 在常宁准备拒绝时,寒洺渊补充道:“我蒙脸戴草帽总行了吧!” 025 这可不兴画 常宁看了眼那满满一车的菠菜,她自己要推到镇上去还真有些费劲儿,而且不出她预料,今天卖菜的盛况空前绝后,她一个人真有可能盯不过来。 “行吧,你可要把脸蒙严实了!” “好。” 寒洺渊果真听话的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就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瞅着别提有多猥琐。 常宁没想到堂堂摄政王推起推车来居然丝毫不含糊,走得四平八稳的,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手技艺不去下苦力可惜了,我本来还以为你要给我推进沟里呢!” 寒洺渊浅笑道:“之前攻打南蛮时曾遇上泥石流,帮着运过几天沙石。” “你堂堂摄政王亲自去运?” 常宁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像这些位高权重的都是贤身贵体,不染尘埃的。 “当时偶遇天灾,士气低迷,我作为一军主帅自然当身先士卒。” 寒洺渊唇角微勾,眼中闪过精明。 “后来三军士气高涨,本王仅用了五日就击退了南蛮大军,打得他们丢盔弃甲,连夜退出青阳关,再不敢在边境滋事。” 寒洺渊话中带着些许骄傲,但仅凭这三言两语,常宁也能从中感受到那肃杀的澎湃战意。 史书记载,寒洺渊在青阳关一役结束后,将投敌战士八千和南蛮俘虏一万,一共近两万人诛杀于青阳关外,可谓用鲜血筑成一条边境线,其凶残之名骇人听闻。 所以在他决定谋取帝位之时,不得民心。 比起为万民请命的仁慈之君龙骧,谁愿意拥立一个嗜杀成性的暴戾之君。 不过得知过去全部真相的常宁知道,那些屠杀人数与实际有很大的差距。 龙骧看似平和敦厚,实则城府极深,在寒洺渊击退南蛮之时,他便派人开始在宸国各处散布寒洺渊嗜血的谣言。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等寒洺渊想要辩解之时,民心所向已经完全倒向了为灾民大开国库降低赋税的龙骧身上。 不过寒洺渊最后死的倒也不冤枉,因为他确实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守业之君容不下护国之将,开疆之臣信不过帝王皇权。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 这两人之间但凡互相能多半分信任,宸国必将迎来辉煌盛世。 常宁唏嘘归唏嘘,不过还是给足了寒洺渊面子,她伸手鼓了鼓掌,表达了自己对他的赞赏之情。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等到市集时还有几个空余的摊位,但常宁没去抢,让寒洺渊推着板车走到了上次卖小白菜的地方。 到时果然已经有四五个人等在那里,想买最新鲜的菠菜。 寒洺渊刚将车停好,常宁便拿出了两块写满字的木板,上面写到: 【今日销售菜品“菠菜”,根红绿叶,柔嫩多汁,富含多种人体所需营养成份,适宜痔疮、便秘、贫血、糖尿病、夜盲症、皮肤粗糙及过敏人群食用,普通人亦可食用。】 【食用方法:烧汤、凉拌、做粥、煎饼、与肉类合炒均可。】 【注意:每把三文钱!!!无虫!无虫!无虫!】 在常宁的命令下,寒洺渊忍着羞耻将两块牌子上的话全部念了一遍,虽然大部分词语百姓们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这菜吃了对身体很好。 最关键的是,这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给我来三把!” “给我来五把!” “我也要两把!” “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今日菜品供应充足!” 寒洺渊还是第一次看见卖菜能卖出常宁这样的阵仗,简直快要赶上开仓放粮的架势。 为了不被人偷菜,卖到最后常宁甚至直接站到了车板上。 而他牵着一个布袋,就看见不停有人往里面扔钱,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是沉甸甸一大袋子铜板了。 等菠菜全部被抢售一空,常宁蹲在地上数铜板蹲的腿都麻了,一共数出六百文钱。 “居然不差钱,我还以为刚刚那种情况下会有人偷菜呢!”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菜。” 常宁点头:“那倒也是。” 寒洺渊武功到底有多高常宁也不知道,只是书中描写前期就是男主龙骧也不敢正面与之交锋。 若不是后期龙骧主角光环炸裂,武艺突飞猛进,就是再给他十年也不会是寒洺渊的对手。 卖菜虽然价钱不高又薄利,但是销量上去后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常宁很高兴,心想这样的攒钱速度,换大房子指日可待。 “走,我们逛集市去!” 这集市汇集了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有些卖手编背篓、簸箕的,也有手纳千层底布鞋的、更有做糖人小吃甜点的。 东西复杂多样还价格公道,上一次常宁来得晚,卖完菜市集上基本都已经收摊了,除了买日用品没怎么逛过,今天难得遇上,自然要好好逛逛。 “你想要个什么动物?”常宁指着画糖画的摊位问寒洺渊。 寒洺渊低头看了一眼,一名老者坐在一个摊位后,手里拿着烧化的糖浆等着他开口。 寒洺渊毫不迟疑:“龙吧!” 那画糖画的老者手上一抖,谨慎得左右张望,然后低声提醒道:“年轻人,这可不兴画。” 龙是天潢贵胄的代表,普通的平头百姓更是连提都不敢提的,若是被有心人告了状去,可是有杀头的风险的。 常宁见那老者吓得连手都在抖,赶紧安抚道:“他胡说八道呢!” 常宁想了想,遂道:“给他画个没毛的凤凰!” 你不是喜欢叶沁苒么,那就给你个难忘的糖人。 “吧唧!” 老者手里的糖碗应声而落,哆嗦着开口:“姑娘,这这也不兴画啊!” 老者抚摸着胸口顺气,脸都吓白了。 为了避免将他吓出个好歹来,最后两人拿着一只老鼠和麻雀离开了摊位。 看着手里的糖画,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寒洺渊:这是寓意着本王现在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在阴暗处蹦哒,上不得台面吗? 常宁:这是寓意这我没有了凤凰气运,以后只能当一只卑微的麻雀儿,仰望天际吗? 唉!悲催的反派人设啊! 两人突然都没了逛街的心情,径直去肉摊买了3斤猪肉,一把蒜头辣椒,收拾妥当回家了。 026 揣度 快出镇上时,路过一家成衣铺子,作为女人的天性,常宁是很想进去看看的,但想到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又咬牙忍住了。 寒洺渊看在眼里,忍不住问她:“不进去看看吗?钱应该还有富足。” 更何况地里还有近两百把的菠菜,今天就算买一件衣服也没关系。 常宁一番权衡道:“算了,还是先砌灶台吧,衣服再等等。” 再过几天第二批的小白菜就会熟了,到时候再看看吧! 寒洺渊一切都听常宁的,他知道她做事自有计划,不需要他插手多事,他只需要扮演好苦力这个角色,努力帮她挣钱就行了。 路过村口时,又见张凤、杜琼还有陈霞等人在溪边洗衣服,常宁挥手打了声招呼。 张凤见着精神奕奕的寒洺渊与常宁并肩而行,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感叹自家闺女虽然也不差,但与寒洺渊站在一起确实不够登对。 张凤自觉有自知之明,看向寒洺渊的视线再没有先前审查的意味。 “哟,今天的菜这么快就卖完了?”张凤问。 常宁回道:“新品种,大家都想吃个新鲜,对了,我地里还留了些,大娘想吃一会儿给你拿一点,中午你们尝尝味道呀!” “哎哟!那可不行,你们那个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多,还是自己留着卖吧!” “这不都是一个村的么,大娘之前也没少帮助我们。” “那也不成,我要是一直拿这事儿去占便宜,那我成什么人了!” 陈霞原本是有些心动的,上次常宁送的小白菜炒出来清香味美,确实比她种的那些菜好吃了太多,可现在张凤当面说了这话,她去问常宁要,岂不就成了占便宜的人了嘛! 陈霞偷偷暼了张凤一眼,暗骂她“假好人!” 张凤没注意到陈霞的小表情,依旧笑着与常宁聊天:“我知道你这丫头是能干的,要是我家小花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小花妹妹天性善良活泼,听说还会骑马训狗,可比我强多了。” “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 虽然知道是恭维话,但是有人夸自己的女儿,张凤还是很高兴的,越发觉得常宁讨喜。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拉着你们唠了,赶紧回去歇歇吧!”张凤挥了挥手,“一会儿又得做午饭了。” “那大娘你们先忙,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待常宁她们走远,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霞突然凑到张凤身旁,意有所指道:“你们就没发现她种的菜有问题吗?” 张凤白了她一眼,只当她又要说常宁坏话,“能有什么问题,大家不都吃过了么!” 陈霞在心里暗骂张凤“白痴”,面上却神色如常,“你们不觉得她种的菜长得太快了吗?而且大家的菜都长虫,偏偏就她的菜一条虫都没有!” 杜琼心中也有疑惑,眼下被陈霞提起,倒引起了几分共鸣。 “我先前就想说这事儿,以前我只当小宁给咱们的菜经过筛选的,那天去她地里看了一眼,分明个个长得都那般漂亮。” 杜琼一脸纳闷:“你说咱们种菜也有二十来年了吧,你种得出来这么漂亮的青菜吗?” 张凤以前倒是从未想过这茬,经陈霞和杜琼这么一说,这才发现确实有些反常。 但能将菜种得出色只能说人家有能力,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凤安抚道:“兴许是那一处地方土质好,所以菜长得也好,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当面去问问小宁呀!” 背后揣度人终究显得有些下作了。 杜琼点着头道:“你说得对,等我有时间了去问问。” 他们刚搬进茅屋的时候杜琼也是到场帮过忙的,但陈霞不仅没帮忙,甚至在捐物的时候还持反对意见,她哪儿有脸去问常宁。 心想着撺掇杜琼去问,然后自己再从杜琼嘴里套话就行了。 她今早上去赶集可是看见常宁那卖菜的盛况了,若是自己也能种出这么好的菜,还愁挣不到钱? 本来就是外地来的,能收留他们住下就不错了,如果真有什么种菜的技巧,一定要让常宁说出来才行! 常宁并不知道已经有人背后在打她菜的主意,他们回到茅屋后歇息了片刻,中午寒洺渊主动请缨要做午饭,常宁便交给他去忙活。 她自己去地里收了两把菠菜,然后带着去拜访了程二庆的家。 程二庆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工匠,平常都在镇上接活修房子,程二庆师承他爹之手,像村里这样的茅草屋搭建起来根本不在话下。 常宁去时二庆爹刚好这两天在家休息,常宁便付了一百文工钱请二庆爹帮忙砌一座灶台和草棚。 原本常宁还想再修一座偏房的,但钱实在不够,暂时只能作罢。 常宁给的工钱不低,二庆爹当场便答应了,刚吃过午饭便扛着工具到了常宁家。 二庆爹在茅屋不远处的地方大概规划出了草棚的位置,然后让二庆和寒洺渊去伐木头做支柱。 常宁将二庆爹请进家里坐着喝水,二庆爹进门便看见常宁那狗窝一样的草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你晚上就睡在这里吗?” “对啊,那里睡着舒服。” 常宁担心二庆爹会以为寒洺渊欺负她,又补充道:“那床板睡着太硬了,我腰疼。” “这怎么行呢!”二庆爹不悦道:“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能睡狗窝,更何况家里还有成年男子,怎么能睡在一个房间里,有伤风化!” 常宁倒是一直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当初村里人估计也没觉得寒洺渊有几天好活,所以也没提醒她。 直到现在被二庆爹提出来,常宁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跟寒洺渊在一个房间里睡了大半个月了。 虽然对外说是兄妹,但在这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这简直跟未婚先孕一样要受人鄙视和白眼的。 严重的怕是还要浸猪笼! 常宁本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被人发现,心虚得厉害。 “可是现在没钱修大房子呀,要不我用一块布挡着?” “挡着那能顶个什么事儿!”二庆爹沉着脸思索了片刻,然后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会儿。”然后便出了门去。 027 小单间 一柱香的时间后,二庆爹抱着几块板子回来了。 他在墙壁上凿出一个缝隙,然后将木板嵌了进去,再用一个木制的底座将两块木板拼接起来,在常宁睡觉的地方与大堂隔出来一个五六平米的空间。 这个大小虽然也不见得多宽敞,但完全够搭一张小床和一个衣柜了,更重要的是二庆爹给她做了个小木门,关上门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单间了。 常宁正想道谢,却见二庆爹又抱着一堆木条回来,还是连榫卯都削好的。 “程叔,您这是……” 二庆爹打着哈哈笑道:“家里刚好有一张不用的小床,我给你安上。” 刚好? 看着崭新的切割面,常宁严重有理由怀疑二庆爹在忽悠她。 或许是担心常宁不信,二庆爹心虚的嘴碎了起来,自顾自说着:“丫头不是不习惯睡硬板床嘛,这床叔给你中间打的横梁,你在上面铺个笆箦,然后再铺上一层稻草,到时候躺上去,柔软又舒服!” 常宁知道二庆爹一定有事儿瞒着她,直到寒洺渊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刚编好的笆箦,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她趁着二庆爹和二庆在搭草棚时将寒洺渊拉至一旁,“你什么时候找程叔说的。” 寒洺渊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常宁的小房间,略显满意的回道:“若是直接跟你说怕你不同意,所以只有与程叔暗度陈仓了。” 寒洺渊提了几次要与她换床睡常宁都不同意,所以他只有先斩后奏。 不过看着那阻隔在两人面前的壁板,寒洺渊突然觉得夜里再看不见常宁的睡颜实在是一件憾事。 早知道就让程叔只做床不做墙板了,失策了。 做都做了,常宁现在也只能接受,她妥协道:“说吧,答应给程叔多少钱,我一会儿跟草棚一起结给他们。” “不用再给钱了,我已经付过工费了。” “付过了?”常宁纳闷问:“你哪儿来的钱?” 突然想到自己放在草垛里装钱的盒子,常宁震惊不已:“你不会偷拿我的钱吧!” 寒洺渊叹气,“我堂堂摄政王,断不至于做此等偷鸡摸狗的行为,你可别污蔑我。” 寒洺渊一脸的倨傲,感觉对于常宁的误会很是受辱,但实际却是常宁装钱的箱子上挂了锁,他不会开。 没有私房钱就只能做苦力还债。 “做床的木头都是我提前伐好的,而工钱则是我答应替程叔扛两天木头。” 二庆家是做木工的,天天都要跟木头打交道,扛木头那可是个体力活。 虽然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儿,但寒洺渊能放在心上还是让常宁有些感动的。 至少感觉自己没白养他这么久,知道知恩图报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常宁娇嗔道。 寒洺渊眸光闪烁,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不光有良心,还有一颗真心呢! 草棚并不难搭,二庆爹与二庆两人用了两个时辰不到便搭建完成。 他们先用了四根木头当作柱子,然后顶部用榫卯的结构再搭建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架,将房顶的木头一根一根组装上去,最后再由下往上铺上一层干净的稻草就完成了。 搭好草棚以后,两人又在下面用黄泥混着草木灰砌出来一个半回型的灶台,上面砌了两个灶孔,另一面还有专门切菜放菜的地方。 一想到以后下雨再也不怕柴火被淋湿,常宁就止不住的欢喜。 “这灶台刚砌好泥还湿,多烧几次把里面的水烘干了就好。”二庆爹叮嘱道:“上面可以放一层石板,免得沾了水。” 常宁应下:“好,我记下了,多谢程叔。” “客气啥,以后还有活儿招呼一声就是。” “一定的。” 下次再要修房子,恐怕就得建新房的时候了。 二庆爹收拾好东西,与二庆准备收工回家,突然神色严肃的转头对常宁两人说道:“对了,忘记提醒你们了,草屋这边靠近浮烟山,有时候会有貂啊、野猪之类的畜牲下山找吃的,你们最好是再垒个篱笆,安全一些。” 常宁确实没想过这些,连忙谢过:“好,多谢程叔和二庆哥,我们空闲下来就去砍竹子回来垒。” 做篱笆院的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有寒洺渊这个男人在,二庆叔也就不操那个心了,不过还是好心留下一句,要是需要帮忙就去找他。 第二天常宁起床后惯例去巡视菜田,顺便给番茄打顶,番茄长到八十厘米左右的高度时就要把顶端的叶片摘除。 因为番茄枝干很细,不能承受太重,如果不人为控制高度,等长出果实以后很容易倒伏。 等常宁干完这些回来的时候却不见寒洺渊的影子,想他应该是去帮二庆爹扛木头去了吧! 他们住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寒洺渊自己到处跑的,只是想起他身上的伤,希望他不要太过逞强。 常宁生了火烤着灶台,然后锅里烧水,将两把洗干净的菠菜放进去焯水再捞出来滤干,然后用刀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放碗中备用,等着晚上闷菜干饭吃。 这时西南边的竹林里突然传出来两声巨响,随即两根竹子便应声而倒,激起林间的鸟儿四处乱飞。 隔了一会儿,又有两根倒下。 常宁随意嘀咕了一句:“谁砍这么多竹子干嘛使呀?” 半个时辰后寒洺渊披着一身竹屑,拖着两捆削成一米五左右长短的竹片回来了。 “合着刚刚砍竹子的是你呀!”常宁一脸惊奇的问。 寒洺渊将竹片扔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头顶,竹屑跟飘雪似的往下落。 常宁赶紧用锅盖将切好的菠菜盖上,防止被他弄脏,嘴里嫌弃道:“去边儿上弄去!” 寒洺渊笑了笑,果然听话的走远了几步。 常宁看过去,见他额头布了一层薄汗,因为劳动过后脸上也透着红润,看着精神倒是很好,不像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只要不逞强将伤口撕裂,适当的运动更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反而天天躺着容易意志消沉,好逸恶劳。 等他将身上清理干净,转身问常宁:“院子你打算留多大,我来立桩子。” “你要围篱笆?” 028 仰慕 昨天二庆爹刚提这事儿,今天就付诸行动,果然,到达过摄政王高位的男人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行动力和魄力都是一等一的强。 “我给你画出来。” 常宁捡了根竹片,刚准备在地上画圈,便被寒洺渊握住了手腕。 他将常宁手中的竹片夺过,给她塞了根木棍,“竹片上有锋边,小心划破手。” 这心细如发的举动让常宁心头一跳,看向他的目光里更多了份好感。 她按耐住心头的悸动,绕着茅屋画了个圈。 她计划在茅屋的旁边要再修建一座偏房做杂物间或是养猪,得将大概的空间预留出来才行。 寒洺渊顺着她画出来的场地开始立桩子。 只是用竹片的话不够结实,所以一般在篱笆中间每隔几米打上一个木头桩子,这样能增加篱笆的牢固性,毕竟野猪的攻击性很强,普通的篱笆可是挡不住的。 桩子一端已经在竹林那边削尖了,但是家里没有锤子,常宁问:“要不我去找村长借?” 寒洺渊傲然一笑,“不用,我有办法钉进去。” 话落,寒洺渊左手扶着木头,右手手掌翻转蓄力,只见地面枯叶闻风而动,一股空气被扭曲的异样在寒洺渊掌间游窜。 下一秒,他奋力一掌拍下。 听得一声闷响,木桩瞬间入土一尺。 寒洺渊收回掌风,吐出一口浊气,太长时间没运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内力,一不小心劲儿使过头,扎深了。 “那个,失手了,我拔出来重新拍。”寒洺渊尴尬一笑,然后伸手去拔桩子。 常宁偷偷咽了咽口水,心虚的想,刚刚那一掌要是拍在她天灵盖上,怕是脑花都能拍碎。 想到先前被他用石子击碎脑子的那几只野兔子,常宁觉得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苛待寒洺渊的好。 比如适当的给他一点零花钱? “那个,你再来一次?” 短暂的惶恐最终还是被好奇心驱使,常宁使唤着寒洺渊继续。 寒洺渊见她兴趣十足,眼睛里还闪着些许崇拜,一瞬间竟生点羞赫之情,忸怩着捡起一根木棍,在距离两米的位置上又打上一根木桩。 常宁上前去拽着木桩想往上拔,木桩却纹丝不动,她看向寒洺渊不吝赞赏:“厉害,相当的厉害!” 她的力气已然不弱了,连她都拔不出来,可想而知扎得有多深。 寒洺渊难得体会了一把被人捧上天的飘飘然,好似比年轻时候打了胜仗被将士们尊崇还要开心。 这种崇拜的目光寒洺渊初入战场之时见得足够多,而后因杀伐之名渐盛,人们看他的目光就再没有崇拜,只剩下胆寒。 如今再见这纯粹的仰慕,竟是记起了几分年少时的傲气。 那时的他恣意潇洒、纵马长歌,不惧朝堂风云诡谲、不惧战场瞬息万变,十八岁便在南蛮战场上退敌十万,斩将十三人,何等风光无限啊! 以他与常宁的年岁差距,当时的她也不过刚刚八岁吧! 若是能让她亲眼见证自己曾经的春风得意,她也不至于被龙骧那个只会玩弄帝王心术的男人迷了眼吧! 可惜,时不待人。 在寒洺渊回想曾经辉煌之际,常宁抱着一根木桩在旁边学着寒洺渊的模样拍了两下,木桩入土三分(古代三分为1厘米),然后手疼。 寒洺渊从她手中接过木桩,宠溺道:“我来吧!” 常宁有些悻悻,问:“你练了多久才到这种程度?” “自三岁开始习武。” 常宁托腮,记得书中描写寒洺渊十三岁入军营,二十三岁位列摄政王之高位,摄政时间长达五年之久,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有二十八九。 “你练了二十五年的武功?”常宁惊讶道:“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寒洺渊打量了她一眼,选择了实话实说:“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现在开始练,所得不大。” “虽然有点失望,但感谢你的直言不讳。” 内功这种东西,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常宁要种田的话也没那么多的时间。 更何况,即便没有内力,她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常宁也不打扰寒洺渊工作,她默默回去做她的饭去了。 寒洺渊内力是当真深厚,一连打了十几根桩子跟没事儿人似的,然后一刻不停的又开始插篱笆。 篱笆要交叉着插进土里,然后中间再用麻绳扎在一起,看起来不难,但是几百根扎下来也要费些功夫。 常宁觉得当初救寒洺渊这个决定下得非常的正确,至少这个男人的劳动力能赶上好几个她。 特别是当他身体痊愈以后,体能彪悍得就是杨帆家里两头牛都赶不上。 寒洺渊中途停下吃了个午饭,下午又继续围篱笆,约摸干到日跌,才将所有的活计做完。 看着初具规模的小院子,比他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顺眼了不少。 常宁用剩下的竹片在院子角落里围出一块小地方,打算再种点葱蒜,以后做饭时需要可以随手取用。 翌日,常宁与寒洺渊早早起床收剩下的菠菜。 刚到地里,常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寒洺渊见她发呆,出声问道。 “菜少了!” 她有点强迫症,所以播种的时候坑距相差不过毫厘之间,像菠菜这种一个坑洞一棵菜的,如果中间少了一棵,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如今看菜地里,稀稀疏疏起码少了二十来棵。 “应该是村里谁偷的吧,要不要去告诉村长?” 常宁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估计是村里谁想尝尝,所以趁着夜里来摘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摘一点也没事儿。” 农村里这种事儿时有发生,在别人地里偷摘点菜啊瓜的都是常事,只要不太过分,主人一般不会特别追究。 而且又没监控,要追究起来也麻烦。 “你可想清楚了。”寒洺渊提醒道:“人的贪恋可是无止境的。” “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常宁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恶狠狠说道。 寒洺渊抿唇不语,他总觉得这事儿不会如常宁想的这么简单。 029 打劫 “好了好了,别想了,先去卖菜吧!” 常宁释然笑道,弯腰开始收菜。 剩下的菜扎好后共有一百七十二捆,常宁依旧借了大牛家的推车,但却按市场价给了六文钱的租赁费。 一直麻烦大牛常宁心里过意不去,大家都不是富贵人家,没道理让人家吃亏。 寒洺渊熟练的蒙上了脸,顺便戴了顶草帽,推着车与常宁一同去了中滩镇。 等到了往日摆摊的地方,却见已经有个男人占了地方。 那男人是其他村卖菜的,见常宁来了,抬头觑了她一眼,颇为不屑的转开了头,有气无力的吆喝“卖菜了,新鲜大白菜~” 寒洺渊脸色阴郁,刚上前一步却被常宁拦了下来。 “这条集市没有固定摊位,谁先到就是谁的,不用去理论。” 自己来的晚了,摊位被占了怨不得别人。 寒洺渊虽止步,但眉宇之间仍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 要知道,长这么大他唯一没抢赢的东西就是“皇位”,此刻居然还多了一个地摊。 常宁在那男人对面找了个空位摆好摊子,他虽然占了常宁的位置,但菜品与常宁的差距实在太大。 买菜的人刚开始走错了,看了一眼就嫌弃的走开,然后在对面发现常宁,又欢天喜地的拐了过去。 吃过了那么新鲜爽口的青菜,普通的菜已经入不了眼了。 常宁的生意依旧火热,很快菜的存量就见了底。 “大哥,就是那个美人儿!” 街口有个小混混态度恭敬的朝身旁体型高大魁梧的男人说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那男人足足高出其他人一个脑袋,他眯了眯眼,朝常宁所在的摊位看了过去。 “就是那个人最多的地方?他娘的,啥也看不见啊,生意这么好?” “可不是。”小弟道:“我观察好几个赶场天,整条街就她生意最好,上次当场钱袋子有这么大!” 小弟两只手夸张的比了个大小,这让那男人心里更加蠢蠢欲动。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脸奸邪,“调查清楚没有,确定是新来的?” 那小弟贼眉鼠眼的笑道:“早就打听清楚了,就摆了三次摊,绝对是新来的。” “那就好,老地方埋伏着,看她这情况很快就要收摊了!” “好的,大哥!” “今天菜卖得真快,照这样下去,知名度马上要全镇闻名了。” 常宁一边高兴的收紧钱袋,心里一边计算着家里存款,加上这次卖的钱,总算有一两银子了。 “这镇上也不过几百户,能卖这么快确实出乎意料。” “你不懂!”常宁洋洋得意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蔬菜米饭这东西你看着不值什么钱,但是人人每天都离不开的。” 蔬菜跟肉不一样,这是每日必须的消耗品,只要有人就不愁没生意。 寒洺渊随口问道:“那若是扩大种植面积,把菜运到凉城去卖,岂不是赚钱更快?” “快倒是快!”常宁无奈道:“可也要我们有这么多劳动力呀!” 大规模的种植蔬菜她也想过,浮烟山下还有大片的荒地没有开垦,先决条件是满足的。 但大面积种植需要的人力物力却无法达到,其次后期运输、开店盘铺、卖家供应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来,都需要人对应洽谈。 寒洺渊不能在外抛头露面,而她对经商这一块又不甚了解,若没个有经商头脑的人指导,很容易亏得底裤都不剩。 常宁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心里虽然有计划,但眼下并不急于求成。 岁月漫长,赚钱一道可缓缓图之。 常宁带着寒洺渊一道进了成衣店,各自买了一套便宜的新衣服。 常宁也终于买了两双新鞋,成功将那双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鞋换了。 若不是那鞋已经被磨得开了好几个口子,常宁怕是一时半会也舍不得丢。 随后两人推着板车出了中滩镇。 从中滩镇出去不远有一块很大面积的堰塘,是住在镇子边缘一户人家专门盘下来养鱼的。 堰塘边儿上建了一道沟渠,平常是用来给周边庄稼灌溉。 但周边村子的人为了便利,就在沟渠上面搭了一排青石板。 常宁他们要回村里可以走沟渠上青石板路的捷径,也可以绕过堰塘边儿上的土路回村,只是要多走一炷香的时间。 那青石板路比较窄,常宁担心寒洺渊将推车推堰塘里,为了稳妥,所以选了土路。 两人刚下了一个矮坡,远远便瞅着前面不远的庄稼地旁边蹲着三个男人。 看穿着吊儿郎当一副混混模样,完全不像庄稼人。 常宁蹙了蹙眉,提醒寒洺渊:“注意点,前面那三个人不像好人。” 寒洺渊挑眉:“没事儿,他们不像好人,我们就不是好人。” 常宁:“……” 这话,倒也在理。 于是两人边走边聊中午吃什么,丝毫没将那三个混混放在眼里。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 “你说中午蒸两个鸡蛋怎样?” “不错,我会一种将鸡蛋蒸成果冻一样嫩的方法!” “果冻?这是何物?” “怎么形容呢,就是很甜很q弹的一种零食。” 三人凶神恶煞的挡在路口,谁知常宁他们推着车视若无睹的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两个小弟顿时目瞪口呆,而为首的大哥气的七窍生烟,当即怒吼:“喂!你们没看到老子打劫吗?” 常宁停了下来,三人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得意,料定他们是害怕了。 谁知常宁打了个哈欠,瞌睡兮兮道:“早上起太早,有点没睡醒。” 寒洺渊拍了拍板车,示意她坐上去,“我推你回去休息,中午我做饭。” “嗯。” 常宁轻声应下,然后蹭上板车,抱着卖菜那块牌子打起了瞌睡。 而寒洺渊宠溺一笑,慢慢推车朝前走,全程没搭理身后三人一秒。 “大哥,他们是不是看不见我们?”其中一个瘦小弟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难道我们会隐身?”另一个矮胖的小弟一脸惊喜的说道。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叫阿广,是中滩镇上出了名的混混,只见他气得青筋暴起,正反两巴掌分别扇到了两个小弟的脸上。 030 你们想飞吗? “两个蠢货,你们是不是傻,这俩故意逗我们玩儿呢!”男人大喝一声:“给老子拦下他们!” “是,是。” 两人捂着发红的脸,立刻屁颠屁颠的去追寒洺渊,站在车前掏出怀里的匕首恐吓。 “站…站住,你们两个想从这条路上踏过去,必须留下过路费!” 寒洺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眸中瞬间升腾起一股霜寒。 那正对着的两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有种一秒入冬的错觉。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便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他们惹不起。 “臭小子,今天如果不留下过路费,就把女人留下陪陪我们,不然,谁都别想走!” 阿广身形比寒洺渊看着还高出半个头,此时逼近,压迫感十足。 若是个普通百姓,怕是要吓得两股战战,可惜,此时站在他前面的人是那个连阎王闻声都要退避三舍的摄政王。 就在阿广的手快要搭上寒洺渊肩膀的瞬间,阿广只觉得胸口一阵巨大的推力袭来,随后便仰望天际,看见白云漫漫。 再然后,倒栽进了庄稼地旁的泥沟里。 这一切变化仅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没看清现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近两百斤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飞出去七八米远。 寒洺渊缓缓抬眸看向挡在车前的两人,唇齿轻启:“也想飞出去?” 两人迅速跳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想,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寒洺渊懒得跟这小混混纠缠,继续推车走了,再不回去,常宁都快要睡着了。 见两人淡定离开,瘦小弟跟胖小弟各自互看一眼,然后非常有默契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胖哥,你刚刚看见他出手了吗?” 胖小弟摇了摇头,“我看清个毛啊!” “我们会不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呀?” 胖小弟哭丧着脸,“那还用说吗?” 若是这大佬是个记仇的,以后他们可还怎么在中滩镇上混呀! “人真能飞那么高么?” “你要不去试试?” 瘦小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还是别了,地上挺好的。” “呜呜呜……” “胖哥,什么声儿?” “好像是大哥的声音!” 两人一愣,迅速转头,声音正是从阿广身上发出来的。 “糟了,快救大哥!” 两人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一人抱住一条大腿,跟拔萝卜似的往上提溜。 直到累的精疲力尽,才堪堪将阿广从泥沟里拖了出来。 阿广满脸淤泥,趴在路边呕吐不止,臭气熏天让胖瘦小弟纷纷掩鼻后退,胃里一阵阵抽搐。 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跳进堰塘里涮了又涮,才总算呕干净嗓子眼里发臭的淤泥。 “臭小子,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看着阿广面目狰狞,神色凶恶,胖瘦小弟唯恐殃及池鱼,默默又退了两步。 “你们知道他们是哪个村的?”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阿广冷笑,“不知道?哼,老子就不信他们不上街卖菜!” 胖瘦小弟同时打了个寒颤。 却不是因为阿广妄图挑战寒洺渊,而是担心那大佬连同他们一起收拾了。 下次还是找个借口躲一躲吧! 推车在院子口停下的时候常宁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儿,但并没睡着。 泥巴路凹凸不平,偶尔抖两下,刚刚酝酿好的睡意瞬间被抖没了。 “你先去睡会儿,我去还车,午饭等我回来做。” “嗯。” 常宁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进了房间,先从床底下摸出木匣子将今天收入的铜板放了进去,然后躺在床上补瞌睡。 寒洺渊回来后站在厨房托腮思考中午要做点什么大显身手。 可惜菜品实在有限,最后炒了个辣椒炒肉,炒了个菠菜,还蒸了一碗鸡蛋。 虽然他不知道果冻是什么,但是对于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将饭菜摆上了桌,寒洺渊这才进小房间里叫常宁起来吃饭。 常宁的睡姿十分乖巧,半蜷着身子,像只小猫崽儿。 寒洺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吃饭了,常……阿宁……” “阿宁”这个称呼显得有些亲密,寒洺渊没由来的感到一丝羞怯,声音低不可闻。 只是见常宁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寒洺渊壮了点胆子,又喊了两声:“阿宁?阿宁?” “唔~” 常宁嘴里发出一声呓语,然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小鹿懵懂一般的眼神看向寒洺渊,带着绵软的嗓音道:“开饭了?” 寒洺渊眼眸微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 这丫头是不是太没防备心了? 居然朝男人露出这么娇软的表情,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勾引人啊! 不过还好自己定力十足,没有受其诱惑! 绝对没有! 寒洺渊贴心的给常宁披了件外衫,然后催促着她在饭桌前坐下。 “尝尝我做的鸡蛋羹。” 寒洺渊讨好的将鸡蛋羹推到常宁的面前,然后给她手里塞了一把勺子。 刚刚睡醒又见热菜热饭,常宁心情大好,对于那鸡蛋羹有些凹凸不平的表面完全忽略不计。 她盛了两勺在碗里,蛋质有些老,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孔洞,吃起来也不够鲜嫩。 都说“君子远庖厨”,但寒洺渊现在基本承担了做饭的工作,常宁怎么能太过苛刻。 于是在他一脸期待中违心的说了句:“还不错,希望下次能更好。” 寒洺渊唇角微微上扬,眉峰舒展,自是一派骄傲自满,“我就说我厨艺绝佳。”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些粗糙。 于是当天晚上为了提高以后的餐食水平,常宁就亲自下厨重新蒸了一碗鸡蛋羹。 她先盛了一碗开水放凉,然后加适量的盐融在水中。 在另外一个碗里打入三个鸡蛋调散,再将冷却的开水加入鸡蛋液中混合。 然后用勺子将上面的气泡全部捞了出来,再用一片洗干净的树叶盖在碗上,上锅蒸了几分钟,然后转小火再闷两分钟。 等再揭盖时,在上面撒上一撮葱花,鲜嫩美味的鸡蛋羹便出锅了。 031 偷菜贼 轻轻晃动碗身,鸡蛋羹就如果冻一般滑嫩,用勺子盛上一勺,蛋质完好平整,没有一个多余的孔洞。 寒洺渊吃了一口,然后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将中午说的“厨艺绝佳”改成了“厨艺尚可”。 上午常宁睡得久了,晚上入夜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于是她披上衣服,推门出去看星星。 常宁在屋檐下拿了个小板凳搭在院子里乘凉,天上繁星点点,星河璀璨,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致。 现实世界里科技发展迅猛,天上的星河日月都是人工布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但比起真实的夜空,永远少了些对自然的敬畏和难以名状的情怀。 “现在这样多好啊~” 常宁观星感叹,庆幸自己能在这样的世界里重生一世。 寂静之中传来两声狗叫。 常宁拧着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除了看见月下反光的水田,和被风吹得摇头晃脑的树影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那狗叫她听得十分熟悉,是王梨花养的狗子王小花。 农村的狗警惕性很强,只要有生人靠近它的领地第一时间就能发现,然后狂吠震慑对方。 王小花叫了七八声,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王小花又开始狂吠,同样是七八声后保持了安静。 常宁没太在意,只觉得仰头看星星看得脖颈快要脱臼,然后揉着颈子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床后,寒洺渊煮了一锅粥当早餐,两人吃完一同去地里给小白菜浇水。 自从寒洺渊可以使力,挑水灌地这种体力活儿基本都被他包揽。 常宁乐得轻松,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移植一片枇杷树,等来年开春时有枇杷可以吃,还能泡酒喝。 寒洺渊挑着两桶水,常宁只用手提着一个小桶,两人慢悠悠的朝地里走。 “阿宁,你这青菜” 寒洺渊脚下一顿,语气中有些犹豫。 常宁以为寒洺渊是被自己小白菜产量吓到了,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震惊于我的种植天赋,我可是相当有信心,这次一定能收获五百斤” 看着眼前秃了三分之一的菜地,常宁表情凝滞,难以置信的闭上了嘴。 小白菜原本已经长到有巴掌高度,再生长个六七日就可以成熟收获,可眼下却少了一片! 约摸一百多斤的产量不翼而飞,这简直是对每一个种菜人的挑衅。 她扔下手里的小木桶,疾步走进菜地里,发现空出来的地方小白菜被连根拔起,对方似乎特别小心,连菜叶都没有掉落几片,明显是打算移植。 常宁一口白牙磨得嘎吱作响,简直恨不得将偷菜贼千刀万剐。 想到昨天夜里王小花吠那两次,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想。 她阴沉着脸起身,怒气滔天的朝村子里走。 寒洺渊见她这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当然得跟上去帮忙,立刻将肩膀上的水桶放下,挽了袖子跟在常宁身后保驾护航。 如果偷菜的人必须打张凤家经过,那么只能是住在村东头的那几户人家,而其中便有一向对常宁没什么好态度的陈霞。 常宁几乎瞬间锁定了凶手,径直朝着陈霞家走去。 路过张凤家门口时,王小花闻见常宁的味道立刻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站在门口朝她狂吠。 常宁一道杀气十足的眼神瞟了过去,那眸中煞气凛冽,吓得王小花“呜呜”两声,夹着尾巴钻进了屋里,再不敢嚣张。 狗仗人势。 前两次常宁表现得温和无害,所以王小花狗胆包天的朝她吠。 眼下常宁被人偷了菜,一身杀气腾腾,它瞅了一眼就知道眼下不是它能嚣张的时候,再不赶紧溜,只怕就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 常宁冷哼一声,继续朝着陈霞家去。 陈霞的男人李贵进山打猎去了,这几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昨天她去赶场卖白菜,摊位就搭在距离常宁不远的地方。 眼看着常宁摆摊那火爆的场面,而自己的摊位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嫉妒便在心里疯涨。 只要一想到自己十棵白菜一直摆摊到午后才全部低价销售出去,她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自己是没什么种菜的本事,以前的菜卖的也不好,但终归勉强也能卖出去。 但自从常宁开始摆摊卖菜,她的菜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烂菜叶子,一文钱两棵都被人嫌弃不已。 辛辛苦苦摆摊一上午,最终才收入了五文钱,而常宁捧着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钱币从她面前走过时,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所以终于熬到天黑入夜之后,陈霞便悄摸摸的出了门,借着星光偷走了常宁地里近三成的小白菜菜苗。 只要自己也能种出那样的菜,何愁卖不起价格? 偷回来的菜苗她不敢正大光明的种在自家的地里,所以就在院子里辟出一小块地,连夜将菜苗种了进去。 等将菜苗都种好,陈霞挑上桶准备绕到屋后去舀两桶粪水回来灌溉,谁知刚打开门就看见常宁怒气冲冲的朝着她家而来。 陈霞吓得赶紧关紧了院门,将门销插上,心想常宁是如何猜到她头上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感觉躲在门后也不安全,陈霞丢下粪桶便慌忙进了房间,再将房门关上,打算装作不在家,抵死也不认。 常宁在陈霞屋外不远的地方捡到一棵遗落的菜苗,就已经证实了偷菜的一定是她。 等她到了门口,抬手将院门砸得“嗙嗙”作响。 含着怒意的敲门声每一下都好似砸在陈霞的心口子上,让她心虚得出了一身冷汗。 做出偷菜的举动全因嫉妒心作祟,如今常宁找上门来,陈霞才想到若事情败露,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村子里见人呀! 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常宁能赶紧离开。 敲门声响了八九声后果然停了,陈霞呼出一口气,庆幸李贵在离家的时候加固了院门,没被常宁这样砸开。 “需要我帮你一脚给它踹开吗?” 寒洺渊主动请缨却被常宁拦下,“不用,毕竟是一个村的,没必要撕破脸,小惩大诫便好。” “你想怎么惩戒?” 常宁笑得鬼祟:“等着看好戏吧!” 032 粪水浇头 她知道陈霞定是做贼心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与她对峙,这事儿她也不想闹大,自己私下解了气就成,于是拉着寒洺渊转身走了。 寒洺渊挑了挑眉,他可不相信常宁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且静看她要怎么出这口气。 常宁拉着寒洺渊并没有回家,而是绕到院子侧面的一棵桉树下站定。 “送我上去。” 常宁抬了抬下巴,命令着寒洺渊。 他的武功了得,这点本事不过是轻而易举。 寒洺渊失笑,“你可真不客气呀!” 常宁不以为意,“吃了我这么多大米,做点小事儿别磨磨唧唧。” “是是是。” 寒洺渊无奈应和,然后伸手捞过常宁的腰揽在怀里,纵身一跃便轻松将她带上了树梢。 桉树的枝干长直光滑,不太容易爬上去,有寒洺渊这个外挂在,常宁干嘛要自己去费那功夫。 物尽其用才是明智之举。 两人站在树枝上刚好可以俯瞰陈霞家院子里的情况,看见她半个院子刚种下的小白菜苗,常宁顿时怒气翻涌。 若不是寒洺渊在后面拽着她,怕是要冲下去给陈霞家房顶都掀翻。 “稍安勿躁,她出来了。” 寒洺渊靠近常宁耳边低声提醒,或许是离得比较近,耳朵隐隐有些发红。 常宁此刻只关心她的小白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异样。 陈霞谨慎的将房门打开,然后鬼鬼祟祟的从房间里面出来。 她透过院子门缝偷偷向外张望,没有发现常宁的身影,这才狠命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是躲过了一劫。 她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粪桶,然后挑在肩上出了院门,转身又立刻将院门锁上。 绕过院子,陈霞走到后面的粪池边上,用粪勺装了两桶粪液,然后又挑回到院子里。 这菜既然已经偷了,就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现在除了将菜种出来拿出去卖,陈霞也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只是这几天她注定做贼心虚,夜夜难安了。 陈霞将粪桶放在院子里,拿出一个粪勺舀出一勺准备给小白菜施肥。 常宁的菜是特殊培养的品种,只需要灌溉清水即可,粪水污秽,反而会污染青菜,但陈霞并不知道这点。 站在树上的常宁用手肘戳了戳寒洺渊,“把她粪桶打翻,我要臭死她!” 寒洺渊得令,左右寻找趁手的武器。 常宁突然伸了个拳头过来,打开里面竟然是两颗小石子。 看着递过来的小石子,寒洺渊不由得讪笑,“好算计啊,连这都考虑到了。” 常宁冷哼扭头,得罪了她自然要付出点代价的。 寒洺渊将石头接了过去,得意道:“看我的。” 手指夹上一颗石头挥手掷出,刚好打中陈霞的脚腕。 陈霞一个重心不稳便栽倒在地,手上的粪勺一抖刚好泼了自己一脸。 “呸呸,呕~~~” 她慌乱的擦着脸上的粪水,脚下看不清路又踢倒了另一个粪桶。 还没爬起来又直挺挺的摔在了粪液上,沾了满身的污秽。 陈霞气得面容扭曲,崩溃得大喊大叫,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缺德事,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院子的臭气熏天,让远在树上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 常宁原本是想嘲笑两句的,一时都张不开嘴来。 看着陈霞犹如掉进粪坑的惨样,常宁心里的憋屈终于得以释放,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转头朝寒洺渊竖了个大拇指,眉目虽然扭曲着但能看出她想说:“干得漂亮!” 寒洺渊憋着气回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出了这口恶心当然开心了,只是再在树上待下去,她有些想吐。 常宁拍了拍寒洺渊的肩膀,指了指树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寒洺渊揽过她的肩膀轻松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在地面。 “赶紧走!” 常宁拽着寒洺渊一刻不停的往家跑,直到跑出几百米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便算报了仇了吗?”寒洺渊有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以前的叶倾璃不如意时对待下人,那可是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动骨,更甚至被活活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只是泼了陈霞一身粪水,给了她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这让寒洺渊都觉得诧异。 “我叫常宁,不是叶倾璃。” 常宁唇齿轻启,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留在原地的寒洺渊缓缓勾起一抹浅笑,眸中却透着清明与了然。 从他发现救自己的人是常宁,他就心存疑虑,直到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常宁的行为举止和所作所为都与叶倾璃大相径庭。 一个人就算受了刺激行为举止产生变化,也断不会变得跟以前判若两人。 就好比还没黑化的叶倾璃虽然是相府嫡女,才情斐然,但对待下人也算不得仁慈,作为未来的皇后候选人培养长大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 所以黑化后的叶倾璃坏事做尽也是有迹可循。 但现在的常宁虽然与叶倾璃一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她却从未想过要伤人性命,也从未对财富权势有半分的迷恋和向往。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叶倾璃了。 如今亲耳听到常宁承认,寒洺渊却没有对这玄幻离奇的事感到分毫的害怕,只是自豪的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任何问题! 他所在乎和感激的人,一直都是这个叫常宁的女人。 寒洺渊疾驰几步,追上了常宁,默默跟在她身后继续回去种地。 两天以后陈霞再一次崩溃了。 原本做出偷菜这样不道德的举动就够她担惊受怕,但想到卖菜的收入心里还能有片刻慰籍。 谁知道不过才刚过两天,偷回来的菜就全部枯死了,怎么也救不回来。 陈霞当然不敢去问常宁原因,只能默默归咎于是菜被移植,换了环境,所以没能养活。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莫名其妙被粪水浇了头。 情绪崩溃之下,陈霞终于忍不住坐在枯菜堆里号啕大哭。 033 嗷呜~ 哭自己命苦,怎么嫁给了李贵。 哭自己点背儿,怎么就养不活白菜。 但就是不哭自己不该心存邪念,嫉妒常宁。 李贵回来的时候便见到陈霞这副委屈的模样,心疼的赶紧扔下刚打的山鸡,跑到陈霞的身边着急询问:“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霞见着李贵又黑又普通的脸,瞬间嚎得更大声。 她比不过常宁的长相,也比不过常宁会种菜,就连丈夫都比常宁她哥哥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霞不由想到,自己当初要是嫁的人是常宁她哥哥该有多好啊! 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容貌! “媳妇儿,告诉夫君,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了?” 陈霞嗤笑一声,嘲讽道:“跟你说了能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呀!” “我我能给你出气!” “出什么气?去跟人打一架吗?你也就能跟大牛那傻子打个平手。” 陈霞自己抹了眼泪站起来,冷眼看向李贵,“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出去三天就打了几只山鸡回来,你怎么不死外面!” 李贵原本是心疼陈霞,如今被她这么讽刺,脸上也不太好看。 他知道陈霞长得好看,一直觉得自己将来是可以嫁到镇上去的,是他用二两银子买她做媳妇儿,断送了她去好人家做妻子的可能。 但陈霞不知道的是,当初她爹娘是打算将她卖进窑子里的。 他一直喜欢陈霞,不忍心看她跳进那火坑里,所以才用全部积蓄做聘礼,将她娶了过来。 可他们成亲都一年多了,陈霞依旧看不起他。 李贵沉默不语,转身回去捡扔在地上的山鸡。 他打猎时不小心滑下了山坡,险些回不来,如今右腿还隐隐作痛。 反正也习惯陈霞没有丝毫的关心,索性也不期待。 他走到屋里倒出一杯黄酒,用火折子点燃杯子里的黄酒将酒烧热。 然后撩起裤子,露出一大片青紫。 陈霞远远看着也有些不忍心,毕竟这个家里全靠李贵一个人打猎支撑着,若是他倒下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于是陈霞走了过去,冷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烧热的黄酒烫手,李贵不想她被烫伤,便回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陈霞见他拒绝,愤愤不悦:“不要算了,疼死你活该!”然后转身去厨房烧菜。 听着陈霞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李贵轻笑出声,觉得陈霞只是嘴上说话不好听,也没那么铁石心肠。 自己将酒杯里的黄酒倒出一点在手心,然后忍着灼热就往脚上揉按。 又烫又痛的感觉让李贵忍不住叫出了声。 厨房里的陈霞假装没听到,但调鸡蛋的手顿了顿,又从旁边拿了一个鸡蛋加了进去 常宁被陈霞偷菜这事儿暂时便这么翻了篇,但这也让她多留了个心。 现在不过只有两块地有收成就已经开始被人惦记上了,若是以后种的其它菜成熟了,岂不是更多人来偷? 常宁决定得先想个对策。 “那个寒洺渊,你觉得我们养条狗看田地怎么样?” “也不是不行。”寒洺渊正在院子里打拳,闻言停了下来。 常宁双手抱胸靠在门扉上,散漫道:“要不等张大娘家的狗下了崽我们去讨一只?” “那小狗要怀上加生崽恐怕得年底去了,你能等?” 常宁瘪嘴,“等不了。” 等到年底,她的菜地估计都要被人薅秃了。 寒洺渊用帕子擦了擦脖颈,故意撩开胸襟处,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肌来。 常宁在想事情,并没太注意,寒洺渊就一直擦,擦到皮肤都被磨得发红了,常宁也没多看一眼。 寒洺渊有些失望,但见她苦恼不堪,也灭了想炫耀一把肌肉的想法。 “你想要什么样的狗?” 常宁悠悠开口:“想要凶悍的、听话的、有威慑力的,最好能光凭叫声就能将人吓得屁滚尿流的那种。” 常宁记得之前在模拟世界里见过一种叫藏獒的狗,就挺合她心意的,也想搞一条回来养养,这样她的菜地就有了保障。 只是那种狗胃口太大,听闻每天最少要吃十斤肉。 要知道她现在和寒洺渊两个人一天才吃半斤肉,真要养一只那样的狗,只怕得倾家荡产。 于是常宁又补充了一句:“还要胃口小的。” 寒洺渊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常宁说得这些条件实在是有些苛刻,但也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案。 “明天早上我出去一趟。” 常宁眼前一亮,连忙追问:“有合适的狗狗吗?” “不太确定,得考察考察。” 找只狗崽儿还需要考察? 需要再做个招聘面试么? 常宁虽然好奇,但看寒洺渊神秘兮兮的完全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只好按耐住心里的好奇,期待着他能给她带只满意的狗崽儿回来。 第二天早上等常宁起床的时候果然不见寒洺渊的身影,想必是天还没亮便离了家。 常宁暗自期待着另一个家庭成员的到来,一边带上一把麻线去地里给黄瓜苗引蔓。 前几天已经让寒洺渊帮忙在地里插竹,搭好了架子,但黄瓜苗开始吐丝爬蔓后每隔三四天都需要人工引蔓一次,免得它长得没有章法,分布不均,从而影响产量。 常宁用麻绳将黄瓜苗缠在竹子上,引导它顺势向上长,这工作看上去很轻松,但要将这一百平的黄瓜苗都引完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种菜的过程原本便是枯燥且辛苦的。 但胜在单纯又充满了期待。 日暮西垂,常宁总算将黄瓜苗引完蔓,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院子外面便听得里面传出来一阵奶声奶气的嚎叫声。 “嗷呜~~~嗷呜~~~” 常宁脚下步子加快,飞奔进了院子,果然见一只小狼崽子委屈巴巴的缩在小板凳下面不肯出来。 而寒洺渊正坐在门槛上清理手里的一张新鲜虎皮,不忘抽空吓唬吓唬小崽子。 “你你你杀了一只老虎?!” 看着寒洺渊手里的虎头,常宁面容呆滞,震惊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034 这很反派 打虎!骗崽! 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这是吃了龙肝凤髓了吧,胆量这么足! 寒洺渊把玩着手中的虎头,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倨傲的小表情。 “正常发挥,阿宁不用觉得吃惊。” 常宁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果然未见他有半点伤痕,心里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武功这种东西都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技能,常宁心里并没有一个概念。 本以为能徒手拍木桩就已经很夸张了,直到此刻看见这只光巴掌就有她脑袋一般大的成年老虎,常宁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深不可测。 老虎的战斗值那可是普通人赤手双拳下无法抗衡的,除非使用科技武器,可寒洺渊却能凭一把生锈的菜刀,独自干翻它。 小说世界果然精彩纷呈,让人大开眼界呀! “嗷呜~~~嗷嗷呜~~~” 小狼崽子被板凳卡住了身子,跑动起来拖着板凳如影随形,估计是被吓得不轻,嗷嗷的惨叫起来,令闻者伤心。 常宁上前将它抱起,先帮它从板凳缝里挣脱出来,小狼崽子惊慌失措想要逃命,却被寒洺渊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寒洺渊将它提溜在眼前,杀气威慑的目光吓得小狼崽子浑身毛发都立了起来,鼻腔里呜咽着求饶。 “你下手轻点,别将它吓到了,它还是个宝宝呢!” 常宁从他手中将小狼崽子解救了下来,搂在怀里。 动物天生机敏通灵,能从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分别出一个人的好坏。 常宁此刻母性大发,在小狼崽子眼里那就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小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跟小孩儿似的缠着常宁。 常宁rua着狼头,满眼都是慈爱,“嗷呜乖,不怕了,姐姐保护你!” 寒洺渊:“” 这狼崽子果然天生狡猾得很! “阿宁,你是不是忘记了找狼崽子最初的目的?” 常宁不以为然道:“它还小,等长大一点再让它去守地吧!” 寒洺渊无语至极,合着这是找回来个祖宗? “说起来你从哪儿拐回来的狼崽子,不怕引来狼群报复?” 狼族一向团结,若是被它父母知道自己的崽子被人类拐跑了,怕是嗅着味道也要追踪过来。 常宁虽然喜欢狼崽子,但还不想一觉醒来被狼族包围。 “它父母都被这老虎咬死了。”寒洺渊道:“周围没有其它的狼族,我不将它捡回来,在那丛林里早晚会成为其它野兽的盘中餐。” 常宁拧眉,语气中都是满满的不信。 “合着我刚想要只看门狗,你就顺道捡了只狼崽子回来,这么巧?” 寒洺渊抿唇浅笑,“嗯,就是这么巧。” “看着我的眼睛。”常宁正色道:“若是没有恰巧遇到老虎咬死公狼和母狼,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 寒洺渊眼神中心虚一闪而过,信口胡诌:“当然是准备以礼相待,用真诚打动它们,将孩子交给我!” 常宁眯了眯眼,是发火的前兆。 寒洺渊立刻改口:“我准备明抢。” 常宁:“” 好吧,这很反派! 符合寒洺渊极度自负又高傲的人设。 寒洺渊独自一人进了浮烟山的深山里,埋伏了两个时辰才找到这只适合驯养的狼崽子。 对于他大反派的思考方式,能在冥冥之中看中公狼、母狼的幼崽收为己用,那是它们的福分。 所以一开始寒洺渊就起了明抢的心思,谁知道公狼和母狼遭遇了这只老虎。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只怕小狼崽子这会儿都被老虎消化干净了。 生活不易,常宁叹气。 寒洺渊这看上就要得到的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以后若是看上个大姑娘,干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这老虎皮你打算怎么处理?”常宁问。 寒洺渊讨好道:“送你,铺在床榻上暖和。” 这都立春了,披虎皮是打算捂痱子么? 常宁狡黠一笑,“不如拿去卖了换钱吧!” 这么完整的虎皮,至少能卖到四五十两,都够她卖半年的菜了。 “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决定就好。” 常宁撸着嗷呜的小脑袋,心里窃喜。 有了这笔收入距离她修房子大业更进一步。 晚上常宁随便炒了两个小菜,然后用一个破碗给嗷呜当饭盆,给它用汤水泡了剩饭。 嗷呜嗅了嗅,但是没吃。 晚上就躲在门后的角落里,可怜巴巴的蜷缩成一团。 常宁虽然可怜它,但也不能让它上床挨着自己睡,于是用稻草给它搭了个简陋的狗窝。 基本与她曾经睡的草堆没什么区别。 夜深人静后,嗷呜嗷嗷叫了两声,寒洺渊担心它吵到常宁,发出一声轻喝,立刻将它吓得瑟瑟发抖,呜咽了两句再不敢嚎叫。 翌日,常宁见它的饭盆里米饭还是没动,有些苦恼。 寒洺渊劝道:“刚换一个新环境,最初两天都不会进食的,不用担心。” “不会饿死吧?” “不会,它没你想的那么傻。” “那好吧!” 常宁有些不忍心,但有驯狼经验的寒洺渊都这样说了,常宁也只能暂时相信。 她决定先与寒洺渊去镇上卖虎皮,新鲜的虎皮需要特殊处理才能制作成装饰品或是成衣,所以越早卖出去越好,时间久了皮上磨损都是会掉价的。 常宁出门后将房门关好,防止嗷呜自己偷偷跑出去。 关门的一瞬间小可怜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珠子盯着常宁看,常宁被萌得流鼻血,最后十分没有原则的决定给它买一块生肉回来。 自己的崽儿,得宠着。 寒洺渊将虎皮放进背篓里,但虎头太大,只能裸露在外面。 于是两人还没走到村口,寒洺渊打了一头老虎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作为村里唯一的猎户,李贵打了十年的猎,战绩最好的是去年打了两头野猪和三只野鹿。 卖了钱后修了房子并置办了聘礼,然后风风光光的娶了陈霞回来。 像老虎这种猛兽,他在森林里看见粪便都要躲得远远的。 因为那是他绝对无法挑战的物种! 如今有人胆敢挑战猛虎还完好无损的回来,这等热闹岂有不看的道理? 035 围观 李贵扔下手里拔到一半毛的野鸡,疾走如飞的赶到村口去追寒洺渊。 寒洺渊正被村民们围在中间,人群里传出阵阵惊呼声,而常宁则被冷落在旁,一脸无奈的蹲在黄角树下等着。 “真是老虎啊!好大的老虎!” “皮上还有血,是刚剐下来的。” “尸体呢,怎么没看见尸体?” “好几百斤的东西,怎么可能扛得出来,就这皮子最值钱,当然是只要皮子了!” “这能卖不少银子吧?” “可不是,少说也是五十两吧!” 周围其他人闻言发出一声惊呼,没想到刚刚落户居住的两兄妹,居然这么快就发家致了富。 “没想到常大哥这么厉害,居然真的能猎老虎,简直比大将军还要厉害!” “这够咱们村子吹嘘好几年了,哈哈哈哈!” 李贵挤开人群探了个脑袋进去,果然看到寒洺渊背上的背篓里露出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即便只是一个头颅,也极具威慑力,让周围的村民们不敢上手去摸。 “好好厉害!” 看着寒洺渊年轻的容颜,李贵发自内心佩服赞叹。 男人都崇尚强者,虽然心里也有些不甘心,但李贵却没有多余的嫉妒情绪。 随后慌张赶来的陈霞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她知道寒洺渊有些本事,但绝对想不到竟然大到能与成年老虎一较高下。 这还是人吗? 与李贵的崇拜不同,陈霞看向寒洺渊时心里升起了别样的情愫。 长相俊美、行事果敢、武艺高强,这样完美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心动。 再看看露出一脸羡慕表情,长相平庸的李贵,陈霞心里的不忿便越发浓厚。 就算是周边几个村子加起来都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看的女人,当然常宁除外,毕竟她是寒洺渊的“妹妹”,就算长得比自己好看,也没有可比性。 只要她能嫁给寒洺渊为妻,凭这个男人的本事,足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周围几个村子里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天知道以她的条件嫁给平平无奇的李贵,让她吃了多大的哑巴亏。 只有寒洺渊这样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陈霞心里渐渐升起一丝臆念。 “各位村民,大家若是再不让个路,店家该要关门了!” 寒洺渊露出一丝苦笑,这群人都围了他快半个时辰了,再这样看下去,集市都快要散了。 听得寒洺渊这般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二庆爹率先打着哈哈:“常小弟别见怪哈,大伙都是第一次见老虎,一时情绪激动了点。” “就是就是。”王梨花她爹王峰也跟着笑道:“小常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能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对对对。” 周围人也跟着恭维应和了两句,这可是有大本事的人,现在可得把关系打好。 常宁对外一直说他叫常渊,众人也理所当然的叫他小常。 寒洺渊从未解释,便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多谢各位叔伯婶婶们的吉言,不过眼下再不出发,我家那妹子该等得不耐烦了。”寒洺渊低声道:“这丫头可难哄了。” 众人这才朝树下的常宁看了过去,果然见她阴沉着一张脸,快将黄角树的树皮扒秃了。 二庆爹尴尬笑道:“都怪咱耽误了时间,实在抱歉得很。” “大家也别耽误人家干正事,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老虎看个热闹就行了,再怎么看也不会活过来。 其他人听二庆爹这话也不好意思再围着寒洺渊,纷纷散开,各自忙去了。 寒洺渊走到常宁面前,招了招手,“还不走?一会儿卖糖人的该收摊了。” 常宁等得不耐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随后傲娇的回了句:“那还不快点!” 不过刚走两步,常宁又回过头来,“你还是找个什么东西将这玩意儿遮上吧!” 只是在村口就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要是到了镇上,只怕更加寸步难行。 寒洺渊觉得常宁说得甚对,于是将外衫脱下来罩在虎头上,将它遮了个严严实实。 每逢当集日,镇上会有凉城的商铺下乡收山珍野货,价格给的还算公道。 常宁与寒洺渊便带着虎皮直接去了杂货铺子。 路过集市有相熟的人给常宁打招呼,“妹子,菠菜今天还有吗?” 常宁笑着回道:“今天不卖菜,下次当集有新鲜的小白菜供应,王姐需要的话给您留两把。” 那女子咧嘴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就怕抢不到!” “放心吧,一定给您留着。” “好好好,你先忙,有空来姐姐家坐坐。” “好。” 常宁一路走过集市,遇到不少熟人,多是问她卖菜的事儿。 两人到了杂货铺子,那掌柜的和一个助手正从一名男子手中收晒干的木耳。 常宁他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他们谈好价钱、称重,然后成交给钱。 那男子清点货款完毕后,互相说了两句吉祥话,然后背上背篓出了店门。 掌柜的这才注意到常宁和寒洺渊。 常宁坐姿随意,但一张明艳出众的长相令人惊叹,再加上寒洺渊虽然蒙着面,但一身气质凛然,举手投足没有半点农户的拘谨和惶恐。 蔡喜雨走南闯北多年,见过达官贵人、江湖豪客无数,第一眼就觉得这两人必定身份不凡。 即便此刻穿着粗布麻衣,想必以前定然也是富贵人家子弟。 他挥手示意助手退下,自己亲自上前接待。 “两位是要出手什么东西吗?” 蔡喜雨嗅到一丝血腥味,再看寒洺渊身旁鼓鼓囊囊的背篓,猜他们应该是打了猎物要出手。 “掌柜的,你收不收老虎?” 蔡喜雨见常宁笑得双眸弯弯,有片刻失神,随即反应过来常宁说了什么,有些茫然道:“姑娘刚刚说了什么?老……老什么?” “老——虎!” 常宁一字一句道,随即一把掀开了盖在背篓上的衣衫。 一张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獠牙的虎头显露,吓得蔡喜雨尖叫一声,随即连退数步。 那助手听见掌柜的叫声,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同样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跌坐在地。 036 出货 “老……老虎!有老虎!” 蔡喜雨不愧是见多识广,只是片刻的失仪,立刻恢复了镇定。 他拍了拍助手的肩膀,低声安抚道:“阿奇,赶紧把门关上。” 阿奇得令,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探头向外左右张望,见刚刚的叫声没有惊动旁人,立刻将店门关上。 蔡喜雨陪着笑脸道:“两位别紧张,小店并不是黑点,只是这老虎皮价钱不菲,我担心两位被人盯上。” 常宁和寒洺渊自然不虚,若真是家黑店,还指不定谁黑谁呢! 不过蔡喜雨考虑的周到,常宁卖菜不过收入几钱银子,就被小混混盯上了。 若是被人知道他们怀里有好几十两,还不知道有多少埋伏。 “多谢掌柜的好心。”常宁道:“掌柜的且看看这皮子值个什么价钱?” 寒洺渊捧着虎头向上提,蔡喜雨立刻激动大喊:“慢点,慢点,别将皮子刮破了!” “阿奇,你来帮忙!” “是,掌柜的。” 寒洺渊慢慢向上提,阿奇小心翼翼的整理背篓里的虎皮,防止被竹篾刮蹭到。 等整张虎皮被取拿出来,蔡喜雨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铺在桌案上完整的一张皮子,蔡喜雨爱不释手,触摸时连手上的金戒指都取了下来,生怕虎皮有一丁点的损坏。 “好久没收到毛色这么漂亮的虎皮了,拿回去加工一番,一定能讨得贵人们喜欢。” 常宁见状心里也有了些底气,问道:“掌柜的打算多少收?” 蔡喜雨这才想起还没议价,赶紧收敛了几分喜色,朝常宁道:“按照皮子的市场价一般在四十两不等,你们这皮子比较完整,毛色光亮没有杂质,是上等虎皮,我出五十两,姑娘您看如何?” 五十两的价格已经不低了,看得出来掌柜的是很有诚心的。 但常宁看他表现得太过激动,这送上门的肥羊焉有不宰的道理? “一口价,六十两。” “六十两?!” 蔡喜雨的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错,少一两我今儿就不卖了。” 蔡喜雨面色有些难看,六十两明显超过了市场价,他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没忍住表现得太过欣喜。 “姑娘,这皮子六十两只怕没人能收……” 常宁却不以为意,“若是没人收我就拿回去自己盖,反正也不缺这点钱。” 穷人家盖什么虎皮,不如换钱实在。 但常宁若真不卖,可是双方共同的损失。 “这……这……” 常宁见蔡喜雨犹豫不定,展颜一笑,“掌柜的,我这哥哥打猎技术一流,以后指不定还能打上什么豹啊、虎啊、狮什么的,你确定不收?” 蔡喜雨瞬间变了脸色。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一个能打老虎的猎手,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十两银子换个长期合作伙伴,这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想通这处,蔡喜雨脸上笑意浮现,生怕常宁会变卦,立刻拍板应下:“六十两就六十两!” 常宁笑颜如花:“成交!” 看着蔡喜雨痛快给钱,寒洺渊目光冷淡,情绪明显透着不悦。 他堂堂摄政王亲手打的老虎,就是卖千两黄金也是值得的,最后居然才卖了六十两! 真是奇耻大辱! 常宁捧着钱袋乐开了花,心里却与寒洺渊想法相左。 对于被追杀逃亡的两大反派,能过上现在这样平淡的小日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常宁将钱放进口袋里,实则直接放进了空间芯片里。 银两不比银票方便,放在身上实在有些提心吊胆的。 “还不知道姑娘和公子大名?” “叫我常宁就好,这是我大哥,常渊。” 蔡喜雨讨好道:“常公子、常小姐,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日后猎到好物,一定要来小店出货!” “一定,掌柜的放心吧!” 蔡喜雨一路护送常宁他们到店外楼梯口,挥手送别:“两位慢走,下次再来!” 周围其他店面的掌柜见状都好奇得很,蔡喜雨的源来杂货开在凉城,中滩镇上只是一个收货点。 也不知道今天收到什么好货了,居然亲自送客人出门。 隔壁有人试探:“蔡掌柜,这是收了什么好东西吗?” 蔡喜雨神色自若,语气平淡回道:“也没什么,就是两只鹿角。” 对方明显不信,“你少骗人,两只鹿角能让你蔡掌柜亲自相送?” 蔡喜雨拂了拂衣袖,“不信拉倒!”然后转身进了店里。 那人还想进店里看看,谁知阿奇下一秒便挂上“打烊”的牌子,直接将人关在了门外。 “神气什么呀!哼!” 那人不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店里。 蔡喜雨收了这上等的虎皮自然按耐不住激动,眼下哪里还有开门的心思,与阿奇收拾一番便带上虎皮回了凉城去。 他还得找手艺上乘的绣娘处理一番,再转手起码能卖到两三百两银子。 从铺子出来的常宁先带着寒洺渊去店里吃了碗面,再要了两碟小菜。 主要出力的人是他,常宁当然要好好犒劳他一番。 “吃饱了吗?不够我再给你加份牛肉?” 寒洺渊有些意外道:“平日里见你抠门的厉害,今天怎么出手这么大方了?” 常宁神秘兮兮的笑道:“这不得让你吃饱么,你可是大功臣呀!” 寒洺渊明显不信,“下午还有事儿做?” 常宁的性格一目了然,就是无利不起早。 如果不是有需要用得到他的地方,绝对没这么客气慷慨。 看着面前的卤牛肉,寒洺渊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吃完饭,常宁果然没有准备回村里,而是朝掌柜的打听了什么,然后带着寒洺渊上了官道。 中滩镇边上便是通往凉城的官道,因距离凉城不足五十里,恰好成为一个落脚点,所以才逐渐发展成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而在距离中滩镇七八里的崖山下,修建了一座砖瓦窑,是专门为凉城提供砖瓦的官窑。 近几年边境太平,也没什么房屋需要修建,凉城的太守便将官窑对外开放。 赚取的钱也算一笔不菲的收入,可用来维持凉城日常的支出,也可解决一部分工人的就业问题。 037 买砖建房 农村里大多数房屋是用土混合干草、牛粪之类的东西修建而成,讲究一点的家庭也有用木头搭建的房子。 但是常宁觉得土房不够美观,木屋不够结实,她想修建一座两层的砖房。 她曾经在模拟农村生活的虚拟世界里见到过2000年的新农村住宅,那种几层楼的小别墅十分符合她的审美,所以一直期待着重生后能在乡村里也建一座那样的房子。 所以现在有一点多余的闲钱了,常宁便着手买砖,为修小别墅而准备着。 两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找到崖山下的砖瓦窑,一座用青砖搭建而成的密闭窑炉。 窑炉的侧面开了一个两米高的拱门,专门有工人负责往来运砖,而砖窑外面的空地上已经垒放了好几千块青砖。 常宁还没靠近便感觉到一阵热浪朝着自己扑面而来,随后寒洺渊便挡在了常宁的面前。 常宁看着他的背影,疑惑问:“怎么了?” 寒洺渊愠怒道:“你退回官道上去等我,我去谈买砖的事儿。” “不要!”常宁不依:“我要进窑洞里看看他们古人工人都是怎么手工制砖的。” “不行!”寒洺渊态度坚决道:“你不能过去。” 常宁心底也升腾起几分怒意,不知道寒洺渊又抽起什么风来。 不远处有砖窑的工人扬声朝他们喊:“那边的客人是来买砖的吗?” 常宁闻言立刻绕过寒洺渊从他身后冒了个脑袋出去,“对对对,我们是来买砖的!” “哎哟我的亲娘!” 那工人一见到常宁,吓得赶紧双手抱胸,左顾右盼寻找遮挡物。 常宁这才发现砖瓦窑的工人几乎全都是赤裸着上身,有些人连下身都只穿了个裤衩子。 寒洺渊阴沉着脸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结实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 “还看吗?” 冷飕飕的语气从头顶上飘过,常宁怯懦的回了一句:“不看了。” 虽然这视觉冲击对常宁来说不算什么,毕竟现代男女泳池穿得比这少多了,但是眼下是古代,盯着男人看会被列入伤风败俗的行列。 只是她这一句“不看了”,其中确实夹杂着十成十的真心。 满身都是灰尘的胸膛子,看着也着实乏味,还不如寒洺渊有诱惑力。 常宁趁机戳了戳眼前的肉墙,结实又有弹性的胸肌不比那好看? 寒洺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语气稍缓,“去官道上等我,我去谈。” “好吧,记得讲价,我要四万匹砖。” “好。” 常宁走了两步又回头给他递了个钱袋,叮嘱:“记得让他们送货上门。” “好。” 确定常宁听话的离开了砖瓦窑周围,寒洺渊这才转身回去找那名躲在砖墙后的工人。 “抱歉,这砖怎么卖?” 那工人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些尴尬:“刚刚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兄弟你带着姑娘来” 寒洺渊冷声回道:“无妨。” 见寒洺渊不太想提这事儿,那工人立刻改口:“这青砖价格太守大人定的,普通百姓购买都是一文钱一块。” 青砖的烧制工艺繁琐,造价昂贵,一般供应商贾权贵是按三文钱两块砖的价格出售的。 普通百姓愿意花钱买青砖的人极少,所以太守便给了普通百姓一个优惠价。 凉城的太守寒洺渊自然认得,初见时便觉得他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官,有他当这边境凉城的父母官,必能保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看来,果然不负众望。 “清虹村村西常家订四万匹砖,何时能出货?” “四万匹?”那男子吃了一惊,惊叹道:“四万匹可是四十两银子,公子是帮人买?” 因为太守大人定的规矩,有些奸商为了省钱也会找一些百姓代买青砖,不过一旦发现此等行为,可是要受刑的。 寒洺渊道:“自家建房用。” 男子上下打量了寒洺渊一番,明显有些不信,四万匹都能修个大院子了,普通百姓真这么有钱? 寒洺渊神色阴郁,没什么耐心道:“送去了自然知晓,若是不愿意做这生意,那便罢了!” 见他生气,那工人立刻陪着笑道:“公子莫怪,公子莫怪,实在是规矩立在这里,并非有意开罪公子。” 实在是公家的饭不好吃呀! 若是给奸商转了空子,他也是会被上面追责的。 寒洺渊无意为难他,只道:“送了砖来便知,这是定金。” 寒洺渊递上十两银子的定金,然后潇洒转身走了。 倒是让那男人犹如捧着烫手山芋,连忙招呼:“公子,还没给你写收据呢!” 寒洺渊充耳不闻,他心里惦记着常宁还独自一人在官道上,并未将那十两银子放在心上。 那男子就穿着个裤衩子,也不好去追寒洺渊,便赶紧回砖瓦窑里找管事儿的,给他补了份收据,打算明日送砖时再转交给他。 常宁独自退回到官道上后闲着也没事儿干,便蹲坐在路边嗑瓜子。 此处官道已经比较靠近凉城,做生意跑江湖的马车络绎不绝,常宁吃了一嘴的灰尘,嫌恶的呸了两声,然后退到竹林里等着。 “这处不错,还不用晒太阳。” 常宁盘腿坐下,用衣摆捧着一把瓜子嗑,对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评头论足一番,倒也乐得悠闲。 “赶紧走,装什么死!” 一道鞭声落在身上,有人发出一声句闷哼。 然后又听见有人呵斥咒骂:“他娘的,终于要到凉城了,快点走,不然老子抽死你!” 常宁直起身子朝声源处望了过去,两名佩刀的狱卒正押送一名戴着行枷的犯人朝凉城的方向走。 那人一身囚衣褴褛,赤着双脚,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身上更是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 犯人的行枷上贴着封条,常宁通过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流放的犯人。 在古代若是犯了重罪被判流放,一般便是由两名狱卒负责押送,一路跋山涉水受尽苦楚,大多数人根本走不到流放地说不定就染病死了。 而到达目的地,等待他的只是新一轮的折磨罢了。 038 一起上,节约时间 可能是开荒掘石、修筑城楼等重体力活,或是洗刷粪车这种肮脏的活计,若是遇到两军开战,更有可能被派到前线探路,几乎九死一生。 就算侥幸大难不死,也没人给看病治疗,全凭自身硬抗。 所以流放的罪犯大多活不了多久。 但会被判流放,也绝对是翻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常宁虽然见他遭遇可怜,但也不会圣母去同情这样的犯人。 她继续磕着瓜子,看那两名狱卒往他身上又抽了两鞭子,然后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踹着朝前走。 “赶紧的,要死也给我死凉城里面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听声音约摸有三四匹马。 那两名狱卒与常宁想法一致,都以为是赶路去凉城的商人或是江湖中人。 直到看见四名凶神恶煞的男人手握大刀骑马而来,常宁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这几人眼神中透着嗜血,周身气势肃杀且凶狠,与当初在路上阻拦她和寒洺渊的小混混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杀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提醒,黑马疾驰至那两名狱卒身前,一句开场白都都没有,手起刀落便将两名狱卒砍杀于刀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犯人吓得放声尖叫一声,踉跄着赶紧后退,嘴里哆嗦着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右脸上有一块刀疤,见男人恐惧的模样,发出一声冷笑。 “取你狗命的人!” 苟富贵本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到了凉城便能重获新生,没想到自由看似近在眼前,却终究遥不可及。 回想自己曾经仗势欺人,犯下的累累罪行,果真是天道轮回。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苟富贵心存最后的幻想:若是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这辈子一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为前半生的犯下的罪业赎罪。 那杀手手持大刀挥下,却在下一刻停了手中的动作。 “谁在那里!” 苍翠的竹林之中,一名布衣女子正藏身其间,目光恰好与他对上。 苟富贵以为是自己的觉悟感动了上苍,派下救星前来拯救他的性命,惊喜万分的转头,却在看见常宁时,目光中的希冀瞬间熄灭。 一个农家姑娘,如何能救他性命? 感受到身后那杀手澎湃的杀意,苟富贵心中一个激灵,立刻张嘴朝常宁喊道:“姑娘快跑!” 自己注定要死,但常宁何其无辜,若能救下她,也算自己生前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苟富贵心底瞬间激起一股无畏,他咬牙忍着全身的疼痛,猛然转身朝那杀手扑了上去。 他肩上的行枷恰好撞到杀手头头的肩膀,将他撞得后退了几步。 苟富贵转身朝竹林里常宁的方向跑,嘴里大声嚷着让常宁快跑! 目睹了凶案现场的常宁原本是打算土遁的,这些个像牛粪一样沾上就甩不掉的麻烦她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 谁知道还没溜成功就被那杀手发现了。 那杀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戾气,明显是动了要杀人灭口的心思。 常宁岂会坐以待毙,几乎是瞬间弹跳而起,拔腿就朝着砖瓦窑的方向跑。 刚跑出十来米,便见寒洺渊迎面走来,常宁跟瞧见救星似的激动大喊:“寒大哥救我!” 寒洺渊看见常宁身后执刀追踪而来的杀手,神色陡然变化,一个箭步纵身赶到常宁身边。 “你没事吧?” 常宁摇了摇头,随后下一秒便被寒洺渊藏在了身后。 那四名黑衣杀手追着苟富贵而来,一人踹向他的后背,苟富贵当场被踹飞了出去,恰好砸在寒洺渊的脚边。 寒洺渊低头一瞥,却瞬间蹙起了眉头。 苟富贵?他怎么会在这里? 寒洺渊在京做摄政王的几年里乘龙声望极高,其中户部尚书苟述便是他的心腹之一。 当初他被龙骧以护送公主和亲瑜国为由骗离了京城,他前脚刚走,后脚龙骧便急不可耐的清剿他在京中的势力,苟述定然首当其冲。 只是另他没想到,龙骧心胸宽广到居然还能留下苟述的嫡子! 再抬头看前来追杀苟富贵的四人,寒洺渊突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龙骧这人心狠手辣不输他,怎么可能好心放过苟富贵。 “兄弟们,将他们三人一起宰了!” 为首的杀手一声令下,四人同时拔刀冲了过来。 苟富贵也不知道哪儿涌起的英雄气概,挣扎着起身便挡在了寒洺渊的身前。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寒洺渊偏头睨了他一眼,见他害怕得两股战战,裤裆都湿了一大片,忍不住嗤笑一声。 “丢人现眼。” 随即抬腿一脚将他踢到了一旁。 苟富贵被踢懵了,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旋即那四人挥刀而上,寒洺渊脚尖轻点,纵身而起,一记飞踢便将为首的杀手头子踹飞出去七八米,砸在翠竹上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手臂粗的竹子直接当中被破成两半。 那杀手头子顺着竹子落在地上,胸腔里一阵翻涌,随后吐出一口血来,嘴唇哆嗦着还没吐出一个字,便睁着眼直接咽了气。 “死死啦?” 苟富贵颤抖着开口,想起自己刚刚也挨了寒洺渊一脚,赶紧低头检查自己五脏六腑有没有碎裂 “大哥!” 其中一人目呲欲裂,看向寒洺渊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给自家大哥报仇。 但另外两人心中骇然于寒洺渊的身手,立刻萌生了退意。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拽着想冲上去替大哥报仇的兄弟,劝道:“快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让大哥白死了吗?” “那不然你还想陪葬吗!” 三人争执不休,寒洺渊却冷漠开口:“不必争吵,今日你们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寒洺渊用一块粗麻布蒙着脸,即便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长相,也能感觉到从那双寒眸中渗出来的杀意凛冽,瞬间冷汗涔涔。 几乎是瞬间他们就明白,今日没有退路可言。 “公子未免太过嚣张了!” 其中一人叫嚣着,寒洺渊却只是冷漠视之,朝着三人勾了勾手指。 “一起上吧,节约时间。” 他还要赶紧带着常宁回家做晚饭呢! 039 牛B Plus! 三名杀手互看一眼,也被寒洺渊的嚣张激起了怒意。 “二哥,不杀他我们也很难脱身,不如背水一战!” “你我兄弟四人同甘共苦,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们跟他拼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废话真多!” 寒洺渊等得没了耐心,一脚跺在地上,弹射起三枚小石子,不过运力一挥手,三枚小石子便如子弹一般精准的射中了三人的眉心。 三人还未感叹完兄弟情深,便同时丢了性命。 “果真是反派死于话多!” 常宁看向意气风发的寒洺渊,十分崇拜的朝他鼓了鼓掌。 对于常宁倾慕的目光,寒洺渊最是受用,他勾唇笑道:“阿宁对我刚才的表现可满意?” 常宁竖起两根大拇指,不吝赞赏:“棒!优秀!牛b plus!” 寒洺渊虽然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知道常宁在夸他。 死里逃生的苟富贵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押送他的狱卒死了,暗杀他的人也死了。 那他现在是自由了? “感谢两位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的下辈子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两位恩情!” 苟富贵跪下就准备磕头,但是行枷架在肩膀上,让他躬不下身子。 他原本是想再求寒洺渊给他卸了行枷的,谁知一抬头,视线与常宁对上了。 “叶叶” “爷爷辈分太高了,叫爹吧!” 常宁一本正经说道,看向苟富贵的脸时也认出了他来。 当朝户部尚书苟述的嫡子,苟富贵! 苟述爱财如命,又晚年得子,因此给取了这么个充满美好祝愿的名字。 只是苟富贵仗着家里权势滔天,从不干人事儿。 仗势欺人、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之事儿一样都没落下。 可惜有苟述给他兜着,百姓们状告无门,如今瞧着他这惨样,想必是龙骧对苟家下手了。 “叶倾璃,你居然没死?”苟富贵震惊得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呀,皇上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苟富贵看向蒙着面的寒洺渊,“对了,有这么武艺高强的护卫,难怪能诈死!” 被当作“护卫”的寒洺渊没有半点生气,只是拽起常宁,不耐提醒:“该回家了。” 官道上人来人往,若是被人看见他们跟逃犯在一起,只怕要麻烦不断了。 常宁立刻会意,笑着朝苟富贵道:“兄台,如今你已重获自由,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眼看两人要丢下他,苟富贵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常宁,“叶小姐,看在咱们同病相怜的份儿上,求求你收留我好吗?” “收留你?”常宁嫌弃道:“莫挨老子。” 她现在舒心的日子来之不易,收留一个寒洺渊已经是惶惶不安了,再收留个逃犯,她这种田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苟富贵也知道自己这请求有些难为人,但是他现在无路可走,更不敢去凉城,若是无人收留,等待他的只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被凉城的狱卒关押回去,受尽折磨而亡。 另一个则是露宿街头,冻死饿死。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苟富贵胆量也大了几分,耍起了无赖:“叶小姐,你要是不收留我,那我便将你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去!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与其去流放,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 寒洺渊眯了眯眼,周身寒意四起,“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胆敢要挟我们?” 苟富贵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与寒洺渊对视,却还是咬牙坚持:“公子既然杀了四人,想必也不在乎多我一个,动手吧!” 话落,苟富贵果然仰起脖子,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常宁眼疾手快,将正准备一掌拍死他的寒洺渊拽住,小声嘀咕:“那什么,你真杀啊?” 寒洺渊寒声道:“自然。” 他都这般诚心诚意的请求了,当然要满足他。 “他父亲不是为你效命么,就这么杀了岂不是不义?” 虽说苟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对寒洺渊是真的忠心耿耿,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亲手杀人家独苗,这未免太不是人了吧! “胆敢要挟本王的,没有一个还活着。” 寒洺渊犹如睥睨着一只蝼蚁一般,丝毫未将苟富贵的命放在眼里。 常宁心虚的咽了咽口水,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还用冲茅厕要挟他去劈柴,脖子上就阴风阵阵。 还好寒洺渊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不然她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那什么,还是别杀他了吧!” 毕竟苟富贵刚刚是真心想要保护她的,她若是放任寒洺渊弄死他,那才是真的狼心狗肺了。 “家里可没他能住的地方。” 寒洺渊提醒道,要让他与常宁住进一个屋檐下,他宁愿弄死他。 常宁托腮沉思了一番,回道:“暂时在厨房的草棚里睡吧,怎么着也比露宿荒野要强吧!” 苟富贵闻声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就是睡屋檐我也愿意。” 常宁也跟着附和:“你瞧,他愿意!” 寒洺渊瞧着她是真心想救人,不想惹得她不快,便默默卸去了手上的内力。 “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活剥了你!” 寒洺渊的声音冰冷得犹如鬼魅,让苟富贵和常宁同时打了个寒颤。 回想那剥得完好无损的虎皮,常宁想到些不太好的东西。 苟富贵则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常宁,瞬间明白寒洺渊口中说的“不该有的心思”是什么意思。 连忙保证:“公子放心,我要是对叶小姐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我我就自宫做太监!” 寒洺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随即寒洺渊一掌将苟富贵肩上的行枷拍成了两半,然后将背篓里用来挡虎头的外衫扔给了他。 “把囚服脱下来,将这个穿上,见了人别乱说话。” “不乱说,绝对不会乱说。” 苟富贵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紧抿着唇开始脱衣服。 他身上一些伤口已经结了痂,贴在衣服上撕下来时疼得苟富贵大汗淋漓。 比起以前蹭破一点皮都要毁天灭地,现在的苟富贵看着才勉强有了点男人的模样。 040 同床共枕 “你们先走。” 常宁看了眼遍地的尸体,回了声“好”,然后带着苟富贵先行回村。 留下的寒洺渊则动手毁尸灭迹。 此地距离凉城太近,若是天黑之前没见到苟富贵被押送至监牢,明日肯定会派人出来寻找。 到时候发现狱卒的尸体和“苟富贵”的尸体,一切都可以归咎于京城中那幕后之人。 等寒洺渊做好一切后,立刻启程去追常宁。 苟富贵受伤太重,脚上也是血淋淋的一片。 常宁路过中滩镇时让他在树林里等着,自己去医馆买了些伤药,又给他买了双鞋换上,然后两人步履缓慢的朝家走。 还没走到村口时便被寒洺渊追上了。 常宁隐晦问道:“处理好了?” 寒洺渊点头,“嗯。” 他做事常宁自然信得过,眼下该担心的就是怎么像村子里的人解释苟富贵的身份问题。 他们三人回村时天色已经有些黯淡,外出务农的村民基本都已经回了家,再加上常宁他们住的村西偏僻,倒是没遇上熟人。 推开院子的门,房间里立刻传来一阵呜咽声。 常宁这才想起嗷呜被关在家里一整天了,赶紧小跑两步将房门打开。 一推开门便是一股尿骚味和屎臭味的混合气体攻击。 常宁掩住口鼻,嫌弃的拿起门口的铁锹去铲屎。 “你丫的,小小一只,拉这么多屎!”常宁对着角落里的小狼崽子说教:“这次就算了,下次胆敢再在房间里拉屎,就将这屎拌饭里给你吃!” 小狼崽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常宁。 将她心软化得连半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等常宁收拾好屋子,这才招呼苟富贵进屋。 苟富贵在桌前坐下,先是抬头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然后看常宁不可思议问:“你就住在这里?” “不然呢?”常宁反问:“你还想住大内皇宫?” 苟富贵一噎,想到自己和常宁现在的身份,能有处落脚之地已经是不容易了,哪儿还敢幻想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的地方。 “我父亲应该在凉城给我准备了些银两,到时候你拿去花吧!” 常宁一边用水洗桌腿上的尿,一边道:“你现在在官府眼中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那些会暴露身份的东西就不要再去肖想了,忘了吧!” 苟富贵叹了口气,想到那好几万两银子,实在弃之可惜。 不过常宁说得对,钱财乃身外之物,现在有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寒洺渊在厨房里用布拉了个围栏挡风,然后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枯草,勉强给苟富贵应付一晚上。 忙完后,寒洺渊这才回到房间里,顺手取下了戴在脸上的面巾,然后娴熟的从常宁手中接过沾有粪便的铁锹拿出去清理。 目睹了寒洺渊长相的苟富贵惊恐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下巴抽搐,上下牙齿嗑得咔嘣响。 “刚刚那是那是” 常宁见他指着寒洺渊的背影哆嗦得像得了十年帕金森的模样,忍不住好奇:“怎么,你刚刚没有认出他来?” 苟富贵震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刚刚要是认出了寒洺渊,他哪儿敢用那样的语气要挟他,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现下想起来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苟富贵两眼一翻,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喂,大哥你别说晕就晕呀!好歹自己走到床上去呀!” 常宁拍了拍苟富贵的脸,对方完全没有反应。 常宁无奈,只能将他拖到了寒洺渊的板床上躺着。 等寒洺渊回来时,便瞧见自己的雀巢被鸠给占了,脸色顿时阴沉得难看。 常宁担心他一个没忍住就将苟富贵给扔出去,赶紧解释道:“他有伤在身,暂时让他住屋里吧!” 寒洺渊唇角微微勾起,略微靠近了常宁两分,声音低沉带着丝丝磁音,问:“他睡了我的床,那我睡哪儿?” 常宁可不敢说出让寒洺渊去睡厨房的草堆,她害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将她噶了。 “要不你睡我的床?”常宁试探的问出声。 寒洺渊回答得干脆:“好啊!”语气里还带着些小欣喜。 常宁哑然,合着那草堆还得她去睡。 她叹了口气,然后默默转身进房间抱被子,刚转身便被寒洺渊堵在了房间里。 她的小单间面积小,两个人站在里面都错不开身,常宁只得后退了一步,站在床边儿上。 “你先出去,我让你。” 寒洺渊反手将房门关上,“外面风大蚊子多,你在外面睡一觉,明天早上脸上就肿成了猪头。” 常宁有些后怕,乡下的蚊子个头贼大,咬上一口定然是个大包。 她仰头一脸天真的问:“怎么,你想通出去睡了?” “我也不出去。” “那怎么睡!” 常宁话还没出口,寒洺渊便逼近她身旁,欺身而上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 “你这床不小,完全够睡两个人,干嘛要出去喂蚊子!” 寒洺渊往里面拱了拱,将常宁挤到墙角,然后自己合衣躺在外面,自顾自道:“嗯,果然能躺下两个人,就这么睡吧!” 常宁震惊于这男人的不要脸,她这是单人小床,睡两个人简直挤得要命。 不过比起出去喂蚊子,常宁倒是觉得这样挤一晚上也未尝不可。 只是睡在寒洺渊的身旁让她有些不习惯。 虽然在她的世界做一些科技性能测试的时候,实验者也是不分男女一个机舱位挨着睡过,只是这氛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常宁在心里安慰自己:别在意,可能是第一次挨着纸片人睡不习惯。 自己说通了自己,常宁很快就感觉到了疲惫,打了个哈欠便闭眼睡了过去。 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传出来,寒洺渊这才又睁开眼。 “你竟然当真睡得着,就不怕我”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寒洺渊“啧”了一声,合着受煎熬的只有他自己! “你这女人真是半点不懂男女之防么?” “果然得将你盯紧了!” 寒洺渊目光灼灼,觉得自己身负重任,熬到大半夜这才消停睡了。 041今天是劳动节? 从京城一路跋涉至凉城,苟富贵每日要走六七十里路,有时为了赶到下一个驿站,走的连滚带爬也不能休息。 只要他停下脚步,便会有毒鞭落在他的身上。 虽然狱卒不至于下狠手将他打残,但那鞭子落在身上同样是一道不浅的血痕。 也因为这作息规律,让苟富贵还未到辰时就惊醒了过来,嘴里嘟哝着:“我马上走,别打我,别打我” 他双手抱头,直到没等到鞭子落在身上,这才想起他已经恢复了自由。 看着简陋的茅草土屋,苟富贵心酸的抽泣了起来。 寒洺渊拥着美人在怀原本睡得格外香甜,却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的哭声给吵醒,怒气腾腾的推门走了出来。 那周身缠绕的浓烈怨气,简直比坟场的鬼还重,当即吓得苟富贵噤了声,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表情与嗷呜那只狼崽子如出一辙。 “怎么了?谁在哭啊?” 常宁揉着眼睛从门后出来,寒洺渊周身气势立刻收敛得干干净净。 “没事儿,再回去睡会儿吧!” “不睡了,豇豆地抽蔓了,我得给它加点养分。” 常宁打着哈欠出门去洗漱,寒洺渊也跟着一道,徒留苟富贵半天震惊得没反应过来。 良久才对着小狼崽子茫然道:“他俩睡一起?” 草!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爹,我真有命活下去吗? 常宁去洗漱,寒洺渊则去熬粥做早饭。 等常宁洗漱完就换寒洺渊去洗漱,她则将粥盛出来端上桌。 原本是打算叫苟富贵吃饭的,床上却没看见他的身影,常宁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他与嗷呜一人一狼正缩在墙角里。 常宁问:“你俩干嘛呢?这是要结成跨物种兄弟?” 苟富贵怕极了寒洺渊,但是对叶倾璃并没有什么惧怕。 他小声问道:“王爷呢?” “洗漱去了,你不起来洗洗吗?” 苟富贵现在哪儿有心情洗漱,他胆战心惊的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跟王爷这是在一起了?” 寒洺渊爱慕叶沁苒那是全宸国都知道的事情,而叶倾璃当初没少给叶沁苒找麻烦,若不是叶沁苒好心替她求情,叶倾璃早不知道被寒洺渊弄死多少次了。 只是眼下瞅着,寒洺渊分明对叶倾璃的态度温柔似水! 哪里有半点仇人你死我活的状态。 “他之前快死了,是我救他回来的,我俩现在住一起。”常宁提醒道:“我现在叫常宁,他叫常渊,咱俩对外说是兄妹,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那些以前的名字就不要再提了。” 原来是这样,苟富贵了然,原来是救命之恩,怪不得这俩人能和平相处。 苟富贵点头道:“明白了,放心吧!” 说话间,寒洺渊洗漱完回来,自然而然的坐在常宁旁边的长凳上。 常宁这才想起家里只有一条长凳和一个小矮凳。 那矮凳平常是用来烧火添柴的,与饭桌的高度不匹配,用不了。 苟富贵看出常宁的为难,立刻有眼力劲儿的表示:“我不上桌,给口稀饭就成。” 于是乎,苟富贵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喝得兴起。 常宁原本还以为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爷会受不了这等艰苦的条件,没想到不管是寒洺渊还是苟富贵,都丝毫没半点矫情。 果然要矫正反派,还得是吃苦! 劳动改造这个主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个天才。 吃完饭,常宁便扛上锄头去了地里,寒洺渊则留下来洗碗打扫房间。 苟富贵哪里敢闲下来,撑着一身伤跟前跟后,一点忙没帮上,还险些跟寒洺渊撞个对对碰。 寒洺渊最终黑了脸,苟富贵只好又去找嗷呜抱团取暖。 “说说本王离京之后的事儿。” 做完家务的寒洺渊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优雅从容的坐在桌前审问苟富贵。 苟富贵见状立刻识趣的跪在寒洺渊面前,恭敬回道:“王爷启程送荣娇公主和亲后,皇上立刻就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抄了苟府,我们全家入狱,不过两日就被判了满门抄斩。” 提起家人,苟富贵满面颓丧,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冒。 他也就敢在寒洺渊面前哭一哭,在其他人面前,别人只会觉得他活该。 虽然寒洺渊也没什么恻隐之心,但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你是怎么逃过死刑的?” 苟富贵吸了吸鼻子:“我爹用苟家全部家产换了我一命,从斩首改成了流放。” 只是苟富贵没想到,龙骧只是表面答应,背地里早就安排了杀手在进凉城之前劫杀他。 果然帝王心性,一念生,一念死,最是无常。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寒洺渊眸光冷淡:“我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苟富贵当然知道寒洺渊话中的意思,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只是他现在孑然一身,寒洺渊不收留他,他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王爷,就真不能留下我吗?我什么都能干的,种地开荒、挑水劈柴、就是挑粪我都能干!” 寒洺渊冷哼一声,半点也不信。 苟富贵在京中的日子过得那是比皇帝还奢侈,就是脚下踩的地都恨不得镶颗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挑粪是怎么使劲儿的。 “等你伤好了就走吧!” 想来这话还是常宁说给他听的,现在原封不动送给了别人。 苟富贵表面垂头丧气,心里却并没有死心。 寒洺渊心肠与龙骧有的一拼,都是狠角色,但是常宁不一样。 只要常宁不赶他走,寒洺渊说的都是屁话。 想通这处,苟富贵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是,王爷,等小的伤好以后就离开。” 心中却道:只要他表现得用处更大,走的指不定是谁呢! 于是等常宁回来时,便见到两个男人争先恐后的做饭、打扫、洗衣服。 就连那口烧黑的锅底都被苟富贵刷得锃光瓦亮。 “今天是劳动节?” 寒洺渊一手颠锅炒菜,一边笑脸盈盈回道:“去净手,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苟富贵跛着脚,一双手泡得通红,脸上却不失笑意:“叶……常小姐,要先喝杯水吗?我已经提前倒出来放凉了。” 常宁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刚坐下手里就被苟富贵塞了杯水。 042 茶艺大师 “那个……不用这么客气。” 有句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话她还是听过的。 “常小姐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伺候你是应该的。” “举手之劳而已,并非什么大恩大德。”常宁见他走路一瘸一拐,问道:“你腿又怎么回事?” 苟富贵拍了大腿一巴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真是没用,去溪边刷个锅,居然将脚扭了,不过常小姐放心,我会好好学习做家务的。” 见他跃跃欲试,常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倒也不用如此努力。” 寒洺渊颠得险些将锅扔出去,恨得咬牙切齿。 他怎么就没发现这苟富贵这么狗,茶艺一绝呀! 饭还没上桌,院门口便有人扬声大喊:“常家妹子,你在不在!” 常宁放下水杯迎了出去,见是村里牛婶儿,连忙笑着回应:“牛婶儿,我在的,有什么事儿吗?” 牛婶儿手里提着一件发黑的衣服,脸上怒意未消:“妹子,村里那条小溪是咱们洗衣服的地儿,你家在上游,可不能往溪水里倒埋汰玩意儿啊,这不是缺德嘛!” 常宁心虚的看了一眼那锃光瓦亮的锅底,稍微偏了偏身子将它挡住。 “牛婶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看你们两兄妹生活也不容易,就不为难你们了,下不为例啊!” 常宁赔着笑脸:“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见牛婶儿要走,常宁拿了把菜就追了出去,“牛婶儿,这是刚摘回来的小白菜,您拿回去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个村儿的,您就收下吧,就当给您赔罪了。” 牛婶儿欲拒还迎的推脱了两下,还是接了下来。 “那我就不客气,你们可记着婶儿的话啊!” “记着记着,一定记着。” “那我就先走了。” “牛婶儿慢走!” 等送走了牛婶儿,常宁阴沉着一张脸回到房间里,即使隔着好几米都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苟富贵!” “在!” 躲在门后的苟富贵立刻跪在常宁面前,半点没要“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尊严。 “你要再给我惹祸,就给我搬出去住!” “常小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赶我走!” 苟富贵眼泪纵横,认错态度相当诚恳,常宁当下就有些心软。 苟富贵扯起袖子抹泪,露出一截满是鞭伤的手臂,伤口凝成血痂,看着格外狰狞。 绿茶的手段不仅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同样有效。 若说刚刚常宁有些心软,这会儿已经检讨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刻薄。 原本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寒洺渊,瞅着事件发展不如人意,立刻端着菜进去。 “阿宁别气了,先吃饭吧!” 常宁看到苟富贵一眼,闷闷道:“你也起来吧,先吃饭。” 苟富贵微微扯起一抹酸涩的笑意,撑着桌腿站了起来,“多谢常小姐。” 为了方便苟富贵吃饭,常宁将桌子抬到了板床边儿上,苟富贵坐床上,她和寒洺渊依旧坐那条长板凳。 中午寒洺渊炒了个辣椒炒肉,蒸了几个馍馍,再炒了一盘青菜。 肉是常宁买的五花肉,只是肥肉多瘦肉少,毕竟便宜。 苟富贵用筷子加了一片举在半空,透过光线能看见肥肉的地方油滋滋、白亮亮的。 突然回想起曾经一餐三十二道美味佳肴的奢华,还有京城如意轩最有名的舞姬作陪,有感而发:“这肉我家以前养的狗都不吃……” 正塞了一块肉进嘴里的常宁突然停止了咀嚼。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原本趴在地上睡觉的嗷呜竖了竖耳朵,立刻用前腿扒拉着苟富贵,张嘴吐出舌头,一脸期待的等着苟富贵扔出那片肉。 它是狼崽子,狗不吃,它吃! 苟富贵僵硬的扯起一抹笑,讪讪道:“你丫是狼,别学狗摇尾巴,注意身份。” 随后一口将那肥肉塞进了嘴里,砸吧砸吧嘴,“真香!” 见常宁和寒洺渊继续埋头吃饭,苟富贵这才默默擦了擦额头涔涔的冷汗。 好险,差点没命! 到嘴的肉飞了,嗷呜垂头丧气的走到常宁为它准备的狗盆前,嗅了嗅索然无味的米汤泡饭,最后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张嘴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总算和谐了起来。 下午常宁没去地里,一直等着送砖的过来。 一直挨到快日落西山,那送砖的工人才姗姗来迟。 常宁在院子的地面上用竹签画了一条大鱼,然后与寒洺渊各执一根削尖的竹签。 每次投掷竹签扎在鱼的身上,然后连接上一次扎的部位,最后扎到鱼尾的那一刻游戏结束。 然后视双方分割面积的大小论输赢。 虽然只是一个小游戏,常宁却连输了七八局,好好的一个院子里被扎得千疮百孔。 “姐姐。” 常宁抬头,便见杨帆捧着书,打着赤脚站在院子门口唤她。 常宁扔了竹签上前,“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你家春耕忙完了吗?” 杨帆家里有两亩水田,三月中旬开始春耕以后就要驱着黄牛犁田了。 周边家里有牛的人家少,杨帆犁完自家的,还要去帮别人犁,一亩地给二十文。 杨帆和他聋哑的爹一人一头牛,两人从天蒙蒙亮要干到日暮西垂才回家,所以这些天一直没空找她学字。 杨帆站在门口,胆小的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没想到除了寒洺渊还有个陌生男人,紧张得后退了一步。 “姐姐,村口有人找你。” 常宁顺着杨帆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砖瓦窑送砖来的工人,三人两车,还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就到常宁家门口了。 “你是专门给他们带路来的吗?” 常宁伸手替他捻去头发上沾的黄泥,他这模样分明是刚从田里回来。 “嗯。”杨帆垂着头有些羞涩道:“顺便想让姐姐再教我几个字,前面的这几天都记下来了。” 那砖瓦窑的工人朝着常宁吆喝了一声,杨帆见状又赶紧开口:“如果姐姐太忙我就下次再来。” “不忙不忙。” 这孩子难得主动上门一次,常宁怎么能让他白跑一趟。 043 不包邮 “富贵儿!” 常宁朝屋里喊了一声,苟富贵一愣,幽幽的抬头回:“常小姐叫我?” 常宁将杨帆往屋里推了推,“你来教这孩子学几个字,我去接砖。” 苟富贵虽说是个五谷不分、六体不勤的娇纵少爷,但也在京中云骁书院就读过好几年。 千字文作为入门读物没道理不认识。 难得常宁给他安排工作,苟富贵立刻兴奋的跳了起来,拽着杨帆就往里屋拖。 “小兄弟跟哥哥走,哥哥教你考状元。” 杨帆: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寒洺渊嗤笑一声,跟着常宁出了院子,指挥着工人将砖卸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 横放五块,竖放五块,有规律的将砖码放整齐。 “公子,这是你们昨天买砖的订金单子,昨天你走得太急,忘记带走了。” 那男子递了单子给寒洺渊,常宁招了招手,“给我看看。” 男子见寒洺渊听话的站在常宁身后,心道自己猜错当家人了,又赶紧将单子转了个弯,递给常宁。 单子上写得很清楚,一块砖一文钱,共计四万块,价格公道,与常宁打听的价格相同。 常宁刚准备将单子收进怀里,那男子尴尬的笑了笑,面露为难的开口:“那个,姑娘,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谈谈。” “什么事?” “你们买砖的时候没有提前说明你们所住的地方距离砖瓦窑超过八里,所以……得给搬运费。” “搬运费?!”常宁唇边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偏头看向寒洺渊,“你没谈包邮?” 寒洺渊:“……” 他哪儿懂这些生意,以为买了砖就会送货上门。 实则制砖的与运砖的工人并不是一个部门! 寒洺渊底气不足的问:“搬运费什么价?” “每超出一里,每车一文钱。” 从清虹村到砖瓦窑约摸十二里地,也就是超了四里,每车四文钱。 一车能装五百块砖,四万块砖需要八十辆,也就得支付三百二十文! 常宁紧咬着后槽牙,拳头都硬了。 三百二十文,可以多买三百二十块砖,都能砌个厕所了。 四十两的砖头随便买,三百文的运费抠抠搜搜。 虽说这钱比起六十两的虎皮来讲不算什么,但常宁就是有种血亏的感觉。 “搬运费不能少点?” 寒洺渊恐怕这辈子没这么好脾气跟人讲话。 那男子艰涩道:“抱歉公子,真没办法少,这订单都开出去了,我私自给你少就得我自己补上去这个亏空。” 寒洺渊沉声道:“那我若是不要这订单呢!” 另一名搬运工立刻哭丧着脸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清虹村泥巴路太烂,光是村头那个斜坡就得使牛劲儿才能将车推过来,我们挣三百文钱还得几个人分,到手几十文都不够我们看个伤病……” 那搬运工说得声泪俱下,更摊开一双磨出血泡的手放在常宁面前。 常宁面露不忍:“劳动人民真辛苦呀!” 若是放在她的时代,机械搬运早就取代了99%的体力活,电子芯片就可以远程指挥机器人劳动。 “算了算了,不包邮就不包邮吧!” 大不了她多种一百斤菠菜。 两名搬运工立刻笑逐颜开,连连道谢:“多谢好心肠的公子小姐体恤,这砖头你们放心,半个月内一定一块不少的给你们运到。” “不急。” 新房子的设计图她还没想好,加上打地基和前期准备,没大半个月估计动不了工。 几人对常宁的大度又是一阵感激涕零。 送走了三人,常宁又去找来稻草在砖上盖了一层,勾画着美好的未来,心情十分美妙。 “你这是准备自己建砖房吗?” 苟富贵见没了外人,隔着篱笆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热闹。 常宁回道:“对啊。” 她前期计划是修个二层砖瓦房,以一百二十平左右为底,两层楼足够宽敞,还能分出一半养猪。 “不是我打击你。”苟富贵道:“砖房要用石灰粉造价可比砖还贵,你现在的情况能承担得起吗?” 苟富贵只当常宁还是叶倾璃那个矜娇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不了解建造房屋工序的复杂和原材料造价等相关的信息。 常宁却不以为意,“谁说我要用石灰粉造房子。” “不用石灰粉?难道你要用黄土?” 建造砖房需要使用粘合剂将砖块与砖块之间贴合,普通百姓当然用不起昂贵的石灰粉,只能用黄泥碾碎和水,然后加入剪碎的小段干草或是干牛粪之类的杂物不断踩踏至粘稠,然后用于砖块之间的粘合。 使用黄土当然造价便宜,自己勤快点,连人工费都能省下来,只是这样建造的房子不够美观,大户人家根本看不上。 用苟富贵的话讲,就是家里的猪圈都比这好上百倍。 “当然不能用黄土。” 若是不出意外,这房子可能会是她在古代后半辈子的居所,当然得用心打造,怎么能用廉价的黄土! “那你打算怎么建这房子?” 常宁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不告诉你们!” 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相关事宜,只差时间罢了。 苟富贵难得找到个住处,实在担心常宁将家折腾没了,好心的提醒:“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我真比你以为的更有用处。” “希望吧!” 早日体现自己的优点,早日给她挣钱去,她可不养闲人。 “小帆呢?” “已经走了。”苟富贵面露惊喜道:“这小子天赋不错啊,一教就会。” 常宁却好似自己被人夸奖了一般,骄傲道:“那当然。” 她挖掘出来的人才,能有差的么?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派相吸的设定,苟富贵即便是睡厨房草棚下的草堆,也坚决不离开清虹村。 常宁无奈给苟富贵编了个远方堂兄的身份,然后暂时让他在村里住了下来。 适逢下一个赶集日,常宁第二轮的小白菜也收获了。 天刚蒙蒙亮,常宁便带着寒洺渊和苟富贵上地里收菜去了。 苟富贵不愧是四体不勤的手残党,让他给小白菜扎捆,他能一个扎出两斤,一个扎出半两,更过分的是将小白菜梗都勒断了好几把。 常宁忍着没掐死他的冲动,最后让他干了跑腿的活儿。 044 闹事 常宁收好菜放在菜畦上,他则负责搬运到路边,再有寒洺渊负责扎捆码放。 就这样形成了一个菜品加工流水线,大大节省了生产劳动力。 “你露面太多次,今天就不要去镇上了,我和富贵儿去就成。” 寒洺渊瞥了苟富贵一眼,不确定道:“他能行吗?” “王爷你别瞧不起人,我怎么就不行了?” 苟富贵本就被苟述宠的无法无天,又与寒洺渊相处了几日,习惯了他这接地气的模样,渐渐的两人之间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偶尔也能小开个玩笑。 不过大多数时候寒洺渊是懒得跟他计较,但只要他一黑脸,苟富贵还是立刻得吓跪。 毕竟那凶煞之名造成的阴影是不可磨灭的。 用常宁的话讲,苟富贵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但不调侃寒洺渊两句就浑身不自在。 将人惹毛了又来找常宁搬救兵,还能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与那些书中白莲花的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常宁没想到,自己遇见的第一朵白莲居然能是个雄的。 “卖完了就早点回来,我到村口去接你。” 寒洺渊忽略掉苟富贵的挑衅,转头叮嘱常宁。 常宁回:“好,今天再买几斤米和肉就回来。” 听见肉,趴在菜畦边儿上的嗷呜立刻站了起来,绕着常宁转了两圈。 “放心,也给你带好吃的。” “嗷呜~~~”嗷呜兴奋的叫了两嗓子。 被忽视的苟富贵不乐了,装着委屈道:“阿宁,王爷无视我!” 常宁抱着小白菜赶紧往旁边撤了两步,下一秒苟富贵就呈抛物线被踹飞到了地里。 “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该你喊的别瞎喊!” 寒洺渊从容的收回脚,眼里寒光流转,睥睨着地里的苟富贵,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阿宁这个称呼可是他独有的,任何人不得染指。 被教训后的苟富贵顿时消停了,“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慢慢从地里爬了起来。 瞧见寒洺渊戾气丛生的神色,赶紧怯懦的赔礼道歉:“王爷,小的知错了。” 只是下次还敢! 常宁耸了耸肩,觉得这俩真是相爱相杀呀! 寒洺渊将常宁送过堰塘那处不好走的泥巴路,然后便回村口去等着。 再往前走二里路就到镇上了,后面的路比较平坦,常宁自己推着板车也不觉得累。 等到了镇上后,常宁带着苟富贵先去找摊位,只是一走进集市,原本热闹非凡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两边的卖东西的摊主们纷纷抬头盯着她看。 有些眼中透着担忧,有些纯属看热闹,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常小姐,你在这个集市里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呀!” 苟富贵凑近常宁耳边轻声说道。 常宁蹙了蹙眉,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难道是生意太好惹人眼红了吗? 常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面露不善神色的几乎都是同行卖菜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镇上的市场就这么点地方,若是一家独大,其他菜贩销售压力确实会增大。 常宁以前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有心想去凉城发展,只是眼下资源和人力都不够,所以没有提上日程。 只是今天之后,恐怕她很难再在镇上卖菜了。 常宁推车走到以前摆摊的地方时,周围已经围着不少人了。 大部分都是经常在常宁这里买菜的熟客,原本等着常宁出摊,这会儿却被一个高大的男人驱赶。 “滚滚滚,以后谁敢在这个女人这里卖菜,老子就打断她的腿!” 周围一大婶反击道:“阿广,你别太过分了,你真当天下没有王法吗?” 阿广冷笑一声,狂妄道:“这天下有没有王法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在中滩镇这个地方,我家,就是王法!” “你简直无法无天!” “六婶。”阿广面露凶狠,“一大把年纪了,没事儿少管闲事。” 六婶还想理论,旁边有个年轻妇人拽了拽她,低声劝道:“六婶,可别得罪了他,他跟他爹都是镇上出了名的浑人,私下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就是就是,前些天张家的小儿子在赌坊跟他争了几句嘴,直接摸黑给人家房子都烧了,险些闹出人命,你可小心着点吧!” 见众人相劝,六婶也有些顾忌起来,她家还有个刚满月的小孙子呢,万一被这浑人盯上,那可要日日提心吊胆了。 “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何时防火烧张家房子了,谁看见了啊?” 阿广摊开手,笑得张狂至极,“你看见了?还是她看见了?” 被他点名的百姓纷纷挥手摇头,称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的恶霸,谁敢去招惹! 苟富贵在旁边看得滋滋有味,“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有恶霸纨绔,实在是怀念得紧啊!” 常宁嘲讽道:“你倒是很有心得。” “一般一般吧,若论当朝纨绔,公子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想到自己如今家财散尽,全家又被斩首示众,苟富贵叹了口气,“可惜眼下这个光荣的称号可能暂时要被瑞王世子夺去了,实在可恨!” 恶名也这么抢手属实是常宁没有想到的。 常宁懒得理他,推着车子就要往人群里挤。 苟富贵本能的拽住她,小声提醒:“根据我多年欺男霸女的经验,现在这个时候你不适合出现,咱去找王爷来吧!” “你听过一句话没?”常宁问。 苟富贵摊手:“请说。” “弱的怕强的,强的怕浑的,浑的怕不要命的!” 常宁勾唇一笑,随后嚷着“让一让”,便挤进了人群里。 苟富贵朝着常宁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精辟!” 然后站在原地没动,混在人群里,偷偷观察常宁会怎么将这“不要命”进行下去。 他以前出行那都是带着十几个打手,现在没有手下跟着,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还是能避则避吧! 必要时候总还是需要一个人去通风报信的。 见常宁大张旗鼓的推着一车小白菜走来,周围其他人都忍不住面露同情。 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被阿广盯上了,今天这菜钱怕是不保了。 045 一成战斗力,九成靠装逼 躲在人群中的陈霞也偷偷看着热闹,今天她是上街来卖李贵打的山鸡的,恰好撞见这难得的一幕。 终于有人能替她出一口恶气,她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阿广在见到常宁的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上次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也知道常宁长得很好看。 今天仔细一打量,才觉得这方圆十几里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看的姑娘来了。 “大哥,说话呀!” 见阿广盯着常宁发愣,他身旁的瘦小弟赶紧出声提醒。 阿广轻咳一声,这才换了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臭丫头,上次跟在你身边的男人呢!赶紧让他出来!” 阿广倨傲的仰着头,身后带着四五个混混模样的打手昂首挺胸的给他撑场子。 常宁淡定回道:“他今天没来,你要找他的话下次来吧!” “没来?”阿广被气笑了,“你当他是天潢贵胄么,老子找他还要预约?” 常宁一凛,心道这货莫不是有什么隐藏技能,猜的真他娘的准啊! 阿广上前一步,一米九几的身高比寒洺渊还高出半个脑袋,站在常宁身旁就像一堵大山般巍峨。 “去,找他过来,不然今天这菜你别想卖。” “上次是老子一时晃神才被他得了手,今天,老子定要让他血溅当场!” 这逼装得 常宁懒得搭理他,径直将车停好,然后开始摆小白菜,又将提前写好的“今日特供菜品”的木牌拿出来摆上。 见阿广挡在摊位前,常宁挥了挥手,“兄弟,站右边点,你挡着光了!”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心道这丫头莫不是被吓傻了,居然还敢火上浇油。 六婶看不下去,嗔了她一眼,慌忙提醒:“你这丫头,说话还是注意点呀!” 这要是将他惹急了,周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殃。 常宁点头,乖巧的朝阿广道:“抱歉,我刚刚讲话不太注意,你别放在心上。” 六婶刚满意的点点头,便听得常宁语气突变,学着阿广刚刚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咧嘴恶声回道:“看不见老娘在摆摊么,还不赶紧滚开!” “” 众百姓:我们刚刚听见什么了? 阿广脸上神情骤变,几乎瞬间戾气暴涨,吓得周围百姓不约而同的后退三步。 “你刚刚说什么!” 阿广朝前逼近,伸手一把抓在常宁衣襟上,像拎小鸡崽似的将她提到了半空。 原本还在人群里看热闹的苟富贵吓得瞬间白了脸。 常宁这要是受了委屈,不仅阿广这几个混混,怕是连他也要被寒洺渊的怒火吞噬,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丫住手!” 苟富贵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一指指着阿广,另一手叉腰,高高扬着头,摆足了曾经纨绔阔少的排场。 只是要忽略他空荡荡的身后。 常宁在看见苟富贵跳出来的这一刻瞬间松开了握成拳的手,被挂在空中也不抵抗。 苟富贵还是第一次不带打手替别人出头,心里也是慌的一批,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装的好一副英雄气概。 “给本少爷放开那个姑娘!” 常宁垂着头,莫名憋笑。 “你又是哪儿来的杂碎,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还敢称少爷!你当你是京城首富之子?” 常宁惊讶,苟富贵虽然不是京城首富,但他爹曾经掌管天下财权,也与首富差距不远了。 “有眼无珠的蠢货,居然不认识你苟大爷!” 阿广嗤笑一声,朝身后小弟们道:“听到没,他说他叫狗大爷!”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羞辱得苟富贵脸上青红一片。 “你他奶奶的找死!” 苟富贵大喝一声,捡起隔壁摊位上的一根棍子便冲了上去,瞄准了阿广的脑袋,原地起跳用力挥棍。 阿广抬手格挡,那棍子便落到了手臂上,生生断成了两节。 苟富贵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阿广揪住衣襟,与常宁一般被举到了空中。 常宁艰难开口:“我说,你没战斗力跳出来干什么呀?” 苟富贵回:“我以为恶霸都跟我一样,全靠手下气势衬托嘛,谁知道遇上硬茬了!” 常宁绝望叹气,“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成战斗力,九成靠装逼?” 就看阿广的这身块头,大手臂都快赶上常宁的腰粗了,能是虚有其表么? 苟富贵流泪,“怎么办啊,没人能去搬救兵了” 常宁见他脸上被勒得通红,也没办法放任不管。 她抓着阿广手臂借力,双腿攀上他的脖颈顺势向下反拧,阿广受力直接被常宁摔了个踉跄,同时抓住常宁和苟富贵的双手也被迫松开。 “大哥!” 小弟们赶紧上前检查阿广的情况,阿广怒喝一声:“滚开!”吓得众人立刻驻足。 看着气势汹汹的阿广,苟富贵一边咳嗽一边求助常宁:“常小姐,你还会什么招式,赶紧使出来呀!” 常宁淡定道:“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浑的怕不要命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常宁努了努下巴,“上!” 苟富贵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坚定点头,“有道理!” 他站起身,像只胀气的河豚,雄赳赳的朝着阿广叫嚣:“胆敢对本少爷不敬,少爷我今天就是拼命也要弄死你!纳命来吧~~~” 说着果真胡乱挥拳朝阿广冲了过去。 若单看这气势,绝对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武霸气,可惜战五渣就是战五渣。 阿广仅仅用一只手便握住了他的脑袋,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能碰到阿广的一片衣角,自己反被戏弄得丢尽了脸面。 “就你这还敢跟老子叫嚣,不自量力。” 阿广手臂用力甩出,苟富贵直接被带飞出去六七米。 常宁见他直直朝着装菜的板车而去,连忙将板车推后了两米,躲开了被压扁的惨烈事故。 “好险。” 看着擦汗的常宁,趴在地上的苟富贵含泪吐出四个字:“你没有心” 心还是有的,只是全在菜上。 “看来我要使出决胜武器了!” 苟富贵闻言停了哀嚎,埋怨道:“决胜武器?你藏着这玩意儿怎么不早拿出来?” “你不懂。”常宁道:“有些武器必须要触发特定的条件才能使用。” “听着好牛叉的样子。” 046 美人落泪 苟富贵暗自猜测,可能是寒洺渊私下里给她的什么防身暗器,下意识往后爬了两步,生怕被常宁所谓的“武器”误伤。 只见常宁站直了身子,双手握住衣服下摆,朝着阿广一秒飙泪:“乡亲们都看看呀,小女子家道中落又无依无靠,眼下好不容易靠着卖菜赚点生计勉强为生,又被恶霸欺凌,这还让人怎么活呀!” 常宁本就生得貌美,如今这梨花带雨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触动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就连阿广都不例外的愣了愣神。 “生活压力这般大,小女子早就不堪重负,如今又惨遭霸凌,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勇气,这位叫阿广的哥哥,要不狠心一掌拍死小女子得了,给我一个痛快,呜呜~~~” “唉~~~本以为逃出魔掌,不过又踏进了另一个深渊地狱。”常宁长叹一声,泪眼婆娑的望向阿广,“这位哥哥,你怎么还不动手打我?” 这话问得简直触及灵魂,让阿广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他虽然做事儿蛮横,但是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 如此玉软花柔楚楚动人的姑娘,他若是真动了手,这与畜牲有什么区别呀! 美人落泪,那必定是天道有错。 周围众人纷纷壮着胆子呵斥阿广:“平日里由着你们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也就罢了,今日决不能姑息这等败类欺负姑娘!” “就是,老子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让他伤常小姑娘一根头发丝!” 群情激愤,众人撸起袖子抄起家伙就准备拼命。 “大哥,情况不妙呀!”身后小弟胆怯的开口提醒。 阿广不耐烦道:“我他娘长眼睛了。” 见众人越围越近,阿广握了握拳,又赶紧松开,“还是先撤!” 他能以一敌十,但不能以一敌几十。 小弟们闻言松了口气,幸好他们的大哥没想殊死一战,不然以以前百姓们积攒的仇恨值,今天铁定是要缺胳膊少腿的。 “撤!” 一声令下,四五人挤过人群仓皇而逃,很快就失了踪影。 中滩镇的百姓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压制了阿广,有人带头起哄,很快有人跟着放声大喊,欢呼声响彻好几条街道。 苟富贵打死也没想到常宁所谓的武器是“女人的眼泪”。 不过想想却又莫名合理。 特殊场合女人的眼泪是对抗男人最好的武器,能激起强者心里的保护欲和表现欲,女孩子们可一定要利用好这个天赐的优势。 常宁抹了抹泪,声如温玉的给周围的百姓们鞠躬道谢,百姓们挥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一个男人都具备美德。 苟富贵暗自在心里鄙夷,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 虽然闹了这么一出,但常宁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重新摆好摊之后很快就抢售一空。 这卖菜的盛况震惊得苟富贵无以复加,默默低头盘算起怎么将这生意做壮做大。 不过生意虽然没受影响,但常宁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看她不善的眼神越来越多,毕竟市场就这么大,常宁的菜品又实在好出其他人太多。 等常宁在摊位上摆出“今日售罄”的字样,蹲在板车后面数钱时,周围渐渐围上来七八个菜贩。 他们身着简单,看得出来都是穷苦人家,其中还有一个是上次占了常宁摊位的男子。 在这样的人身上眼泪可不好使,常宁收起钱袋,平静的问道:“诸位找我有事吗?” 领头的女人率先开口,语气中能听出来压抑着委屈和不甘,她道:“姑娘,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原本也不想为难你,只是眼下因为你的到来,咱们其他菜贩都快没了活路,大姐在这里给你跪下了,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活路!” 那大姐说着便朝常宁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哭诉,将刚刚常宁用在阿广身上的招数尽数反弹了回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啊,大家伙也知道你不容易,但家家都还有好几张嘴需要养活,现在因为你的菜摊,我们其他人已经半个月没什么收入来源了,大人们吃糠咽菜也就罢了,孩子也跟着我们受苦” “我们也不求你搬走,但是能不能给我们其他人一点缓和的时间,比如一个月就出一两次摊,给大家留个挣钱的机会!” 一旁的苟富贵闻言不乐意了,反驳道:“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己的菜卖出去那是你们自己种菜的技术不行,怎么能怪别人的菜种得太好呢?你们这不是” 苟富贵扣了口脑袋,一时想不到个合适的词语。 常宁在一旁补充:“道德绑架!” “对,道德绑架!”随即偏头问常宁:“什么是道德绑架?” 常宁毫不避讳道:“就是我弱我有理,你强你活该。” “精辟,就是我想说的意思。” 众人闻言脸上顿时羞得通红,诚如苟富贵所言,是自己技不如人,如今却拿着家里穷来道德绑架常宁。 可如若不这么做,面对着一脸期待等着自己挣钱回去养家糊口的妻孩,作为家里得顶梁柱,实在羞愧难当。 “姑娘,我承认我们行事卑鄙下作了些,但是比起这可有可无的面子,我宁愿做个没有功德的人也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我受冻挨饿。” 人群里有名男子站了出来,在刚刚那领头的女人身旁跪了下去。 “姑娘,我愿意免费帮你挑菜去凉城卖菜,姑娘的菜成色极好,即便是在凉城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求你能放弃在中滩镇上摆摊,给我们留一个糊口的机会。” 常宁挑了挑眉,倒是高看了面前这男人一眼。 肯为了妻孩当街给一个姑娘下跪,也会为她考虑一二,寻找折中的办法。 虽然做法也不见得光彩,但好赖还算有些人品在的。 常宁本就是后来者,原本也无意破坏这个世界的法则。 中滩镇上摆摊的商贩多是周边几个村子的平民百姓,生活本就困苦潦倒,常宁的到来更断了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 047 为了看姑娘,努力挣钱! 俗话说“断人财路等于杀人老母”,这些人如今还愿意客气的请她离开已经不错了,换了一些刁民,怕得提刀上门了。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常宁开口问道。 那男子眉头紧拧,有些不安道:“我叫张朔,姑娘,你若是有怨气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怪其他人,大家都不容易。” 张朔羞愧低头,常宁又何尝容易呢? 他所居住的莱阳村与清虹村相隔并不远,前些天就找人打听过常宁的身份。 一个家道中落的大小姐,驮着重伤的大哥在清虹村落脚,现在还住在一个风雨飘摇的茅草屋里呢! 常宁勾唇一笑,却并没有张朔以为委屈大哭,她轻笑道:“张朔,我记住你了,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来镇上摆摊了。” 张朔猛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当真?” 旁边其他人也面露欣喜。 常宁耸了耸肩,“不信拉倒。” 见常宁推起板车要走,张朔连忙追问:“那姑娘何时去凉城摆摊,我张朔说到做到,一定为姑娘挑菜!” 看着他一脸言出必践的坚定,常宁道:“放心,我会来找你的,等着就行。” 随后洒脱的推车离开了市集。 苟富贵虽然不甘心,想不通常宁为什么要对区区平民妥协,冰冷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愤恨得跟着她一起离开。 返程路上,苟富贵越想越难受,最后实在憋不住,将常宁拦了下来,“叶倾璃,你这别人一下跪就心软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你曾经胆敢与当朝皇后一较高下的彪悍去哪儿了?区区几个农户卖惨就让你退让,你若是这样,别说是凉城,就是京城你都挣不到钱,我看不如长居深山老林得了!” 看着苟富贵一脸憋屈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常宁失笑道:“不能摆摊的人是我,你生什么气?” “我这不是觉得你现在好歹是我的大金主,你要是挣不到钱,以后吃苦的不还是我嘛!” “原来是这样。”常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 苟富贵有些心虚的转移开视线,他当然不会说他见不得有人欺负她! 自己身无长处又落魄的时候常宁出手相助,还不嫌弃的给他吃食和住所,他已经从心底将常宁当成了知己好友。 不是曾经那些酒肉朋友,而是正真的朋友。 见朋友受了委屈,自己若是不能出手相助,那才是真正的窝囊废! 他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但在讲义气上从没含糊过。 “一个小小的中滩镇,你就算是称霸了整条集市又能怎么样呢?” 常宁拍了拍苟富贵的肩膀,“格局打开!” 苟富贵一愣,随即面露惊喜,“你原本就想去凉城发展了是不是?” 常宁笑而不语,推着板车慢悠悠的往前走。 苟富贵跟在一旁乐得跳脚,自顾自道:“刚刚见你卖菜的阵仗我就在盘算,如果能去凉城那样的大城贩卖,单日出货量怕是不低一千斤,常小姐,咱们扩大种植面积吧!先种它个几百、几千亩,到时候还能卖到牧洲其它几个城,甚至整个宸国。” 常宁白了他一眼,刚开始的想法还是挺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天马行空了。 几百、几千亩亏他说的出来,且不提有没有这么多的地给她种菜,就是人力物力的需求就不是轻易能达到的。 想累死她不成! “你当我是神仙,吹口仙气就能将菜种出来么!” 苟富贵托着腮,似乎很认真的在思考常宁的话。 “你说得对,种地太累了,咱们也没钱买奴仆。” “奴仆?” 常宁瞪大了眼,果真是少爷想法,种个地还想买奴仆。 不过常宁确实有计划扩大种植面积,然后雇佣周边几个村子有种菜经验的农户,建立劳动合同,让他们帮忙种地收菜。 不然以她有仇必报的性格,如何会轻易对那些菜贩妥协? 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提前欠下人情,未来更好把控罢了。 她常宁人美心善,但也不是圣母白莲花,逢人就散发慈爱的圣光。 只是这个计划眼下还不着急实施,她还没确定在凉城的发展方向。 苟富贵不愧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天生对生意和钱有着非比寻常的敏感度。 或许关键时刻真的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也未可知。 “明天跟我一起去凉城考察市场如何?” 寒洺渊在凉城守过城,更与瑜国交战了数月,保不齐有相熟的同袍,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太高。 而她自己又是女子,在这个时代女子外出做事难免会被人轻视。 但苟富贵就不一样了,一个自幼没离开过京城的纨绔公子,在偏远的边境根本无人见过他,而且在官府眼中,真正的户部尚书家嫡子已经被人暗杀,上报回了京城。 如此看来,苟富贵竟然成了去凉城谈生意的最佳人选。 苟富贵抓着常宁的袖子,乐不可支:“当真,我能去凉城?”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招摇过市,欺男霸女了吗? 常宁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沉声威胁:“你要是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我就让寒洺渊活剥了你!” “不不敢,绝对不敢,我就是憋了太久,想去城里看看” 姑娘! 苟富贵再三保证,“绝对就看看!” 虽然急于看姑娘,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今这副模样去花楼,怕是还没进门就被当成叫花子打出去了。 为了以后能畅快喝花酒,听小曲儿,抱姑娘,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帮助常宁挣钱发家。 嗯,努力! 书中苟富贵的人设就是骄纵跋扈、无法无天、恶贯满盈,更是贪财好色的浪荡公子,常宁知道他心中所想着什么,只是没有点破。 人非圣贤,自然会有贪念、欲念,只要他以后不再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给她招惹麻烦,他的私生活常宁不会过多干涉,包括寒洺渊也是同样。 说曹操,曹操到! 快走到村口时,常宁看见了坐在路边草坡上的寒洺渊。 他依然戴着面巾,露在外面的星眸剑眉透着一股不耐,在听见车辙声时抬头朝着常宁望来,眉目瞬间得以舒展,起身快步朝着她而去。 048 进军凉城挣钱大计 “我来推吧!” “好。” “今天累吗?” 常宁摇了摇头,“不累。” 寒洺渊接过板车,随口闲谈着,常宁则十分自然的坐在板车上,任凭他推着自己。 而寒洺渊只是宠溺的笑了笑,殷勤体贴的给她披了件外衫,看得一旁的苟富贵瞠目结舌。 与眼下这般一对比,苟富贵突然觉得曾经京中传言肯定有误。 世人皆知当朝摄政王“英雄难过美人关”,战场之上无往不利,但在情路之上狠狠跌在了叶沁苒的手上,爱而不得。 苟富贵在京中曾经也是亲眼见过的,寒洺渊对叶沁苒好得恨不能连命都拱手送上,甚至连兵符只要叶沁苒开口讨要,也是毫不犹豫就送了出去。 当初京中便有人私下猜测,叶沁苒是不是给寒洺渊下了蛊,让他顺从得比家里养的狗还听话。 但群众的眼睛雪亮的,寒洺渊虽然对叶沁苒言听计从,但那举动看着总透着一股不和谐感。 起初无人在意,只当是寒洺渊深陷情爱无法自拔,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 但眼下看见寒洺渊对常宁的态度,苟富贵才发现是哪里出了问题。 寒洺渊对叶沁苒的好是纵容、顺从,从不阻止她做任何事。 但他对常宁的好是宠溺、体贴、温柔,会叮嘱她不能洗冷水澡;会做饭时优先考虑常宁的口味;会每日寅时末起来生火熬粥,给她准备早饭;也会在她等流星睡着后,熬夜替她盯着满天星空。 比起对叶沁苒的态度,更多了一份真情流露。 这样的寒洺渊,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苟富贵不是个心里能藏住话的人,他想到此处实在忍不了,凑近寒洺渊不怕死的问道:“王爷,你以前是不是中过蛊?” 回答他的是寒洺渊一记冰寒且杀气凛冽的眼神。 苟富贵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嘿嘿,王爷,我已经教训过它了,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张嘴吧!” 寒洺渊并未回答他,只是沉默的注视着昏昏欲睡的常宁,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 “以前果然是中了蛊吧!” 回到家里,常宁召集家中所有成员,包括只会嗷嗷叫的嗷呜狼崽子一起团团围坐在家里的方桌前。 “今天召集大家开个碰头大会,主要是针对我们未来的经济发展做一个构思和统筹安排。” 常宁坐在上首,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故作严肃的说道:“中滩镇人口少,市场小,不利于日后我等农作物销售,为了避免以后出现农产品滞销等现象,我准备着手进军凉城农贸市场,在座的诸位可有疑问?” 寒洺渊双手抱着胸,面露疑惑:“当初你不是说不急着去凉城发展吗?” 常宁神色自然,不露半点破绽,“眼下咱们不是多了一个帮手吗,是时候了!” 苟富贵见自己在常宁心中颇有份量,扬起头得瑟不已。 虽然寒洺渊没看出来多了一个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能陪你去凉城吗?” 常宁果断回:“不能。” 他这身份要是暴露,下一秒龙骧就要率军队打过来了。 “那我反对你去凉城,凉城乃宸、瑜两国商贸往来必通要道,其间鱼龙混杂,没有我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常宁赞同的点点头,不容置喙道:“说的有道理,但反对无效,驳回。” 寒洺渊“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神色冷肃得可怕。 常宁起身将他按回去坐好,“淡定,淡定。” 她又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难道没寒洺渊跟在身边,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么! 但寒洺渊却不这么认为,他深知常宁的真实身份若是被人发现,必然会引来叶沁苒的暗杀和报复。 他不能用她的安全冒险。 “我再去多猎两头老虎回来,挣足了钱是不是就不用去凉城做生意了?” 寒洺渊想的简单,只要家里有足够的银钱,常宁就不用再去凉城,甚至连农务都可以不做,天天日出晒太阳,月升观星河,自由惬意过一生。 反正那深山里凶禽猛兽一大堆,够他抓好几年的。 山间的狮、虎此刻正瑟瑟发抖。 常宁正视着寒洺渊的眼睛,严正道:“我想去卖菜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享受种田卖菜摆地摊的平凡快乐,寒洺渊,凉城又不是龙潭虎穴,数十万百姓安居乐业,不至于我一人不敢踏足吧?” 寒洺渊心道:数十万人也没你一人好看! 道理他当然明白,但关心则乱,担心的情绪是自己控制不了的。 寒洺渊不想惹常宁不开心,他暗自在心里说服自己,随后轻叹一口气,沉默着又坐下了。 看来真得想办法搞点易容的人皮面具回来了。 见寒洺渊妥协,常宁又将目光转向苟富贵。 苟富贵连心脏都是金元宝的形状,对于常宁的决定当然是无条件支持。 “今后只要常小姐不!是管事儿的一声令下,我苟富贵一定鞍前马后供你驱使,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为管事儿的挣得金山银山!” 常宁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有思想、有觉悟,第一个先进员工奖就颁发给你了!” “多谢管事儿的!” 接下来将视线转移到嗷呜身上,常宁摸了摸狼头,敷衍道:“你就不必发言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是吗?” 饥肠辘辘的嗷呜歪了歪狼头,随后应和的张嘴“嗷呜”了一嗓子。 “很好,既然全票通过,那么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正式开始实施此方案,工作目标就叫做‘进军凉城挣钱大计’,鼓掌!” 苟富贵十分捧场的鼓掌叫好,寒洺渊也只能悻悻的拍了两声巴掌。 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常宁果然言出必践,第二日早早带着苟富贵踏上了去凉城的路。 清虹村距离凉城约摸四十来里路,就算是走官道差不多也要步行两个多时辰。 等他们到了凉城还要去城里考察市场,这一天下来,只怕脚都要废了。 于是常宁带着苟富贵在中滩镇上换了马车,将行程缩短到了一个时辰。 049 盛装引诱 陈霞在村口瞧见两人刚走,立刻回家认真洗漱打扮了一番,换上新买的一件红衣服,迫不及待的去常宁家找寒洺渊。 彼时寒洺渊正在厨房里给嗷呜煮猪心肺,常宁原本答应给嗷呜买一块肉回来的,结果在肉摊上选了半天,还是没舍得下手,最后只买了块没人要的猪心肺回来。 寒洺渊给它焯水煮熟,然后用刀切成小块拌在剩饭里喂给嗷呜。 嗷呜从刚开始的嫌弃,到后面的真香,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寒洺渊还没将厨房打扫出来,狗盆里就已经被舔了个干净。 人们都以为狼族是肉食动物,实则狼属于杂食动物,在没有肉的情况下,也是会吃植物性食物的。 若是一直喂生肉,常宁的钱包恐怕要负荷不了,所以只能混合着米饭一起喂给它。 不过狼族的野性寒洺渊不打算完全给它磨灭了,所以收拾好厨房后,打算带着它上后山去追兔子。 刚牵着嗷呜出门,便与“盛装出席”的陈霞碰了面。 陈霞在看见寒洺渊那张俊朗非凡的容颜时神情一僵,脸上乃至耳根迅速染上一层红晕,羞怯的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寒洺渊剑眉紧蹙,一股被亵渎的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何事?”寒洺渊冷声开口,声音里不带半点客气。 陈霞经过多日观察,知道寒洺渊对待旁人一惯性子冷淡,就连对曾经帮过他的大牛也没什么好语气。 所以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未因此生气。 “常大哥,听闻常宁妹子不善女红,想必没有给你纳鞋垫吧,这是我亲手纳的,常大哥要是不嫌弃我绣工粗糙,可否收” “嫌弃。” 陈霞一愣,还没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大婶你还有话说吗?” 如果说被直白的拒绝让陈霞脸上有些难堪,那么寒洺渊这一句“大婶”,简直就是将她的脸面打得啪啪作响。 陈霞咬着牙关不甘道:“我今年不过双十,如何能受公子这句‘大婶’!” 寒洺渊不以为意道:“你不是李贵大叔的妻子么,按照在村里的辈分,当得起在下一句‘大婶’,大婶不用觉得妄自菲薄。” 若当真以年龄算辈分,李贵不过三十五,而寒洺渊已有二十八,顶多称呼一声“大哥”,远不止于上升到“大叔”的辈分。 但常宁年轻呀! 常宁今年刚满十八,依着王梨花的辈分,凡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她都尊称一声叔。 寒洺渊可不得跟着自家阿宁喊么! 陈霞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哪里听不出来寒洺渊是在故意挤兑羞辱她,但一看见这张俊颜,就犹如鬼迷心窍一般的失了理智。 陈霞在心里宽慰自己是因为她有夫之妇的身份,所以寒洺渊才对她如此冷漠薄凉,还搬出李贵来提醒她! 她本就没有幻想一次两次的示好就能让寒洺渊喜欢上自己,她今日来的目的是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如今面也见了,她有信心寒洺渊会对自己的模样念念不忘,她这招对其他男人从未失手过,只要再见,寒洺渊一定会多看她几眼的。 陈霞心里盘算着下次再想办法创造偶遇的机会,将纳好的新鞋垫塞进寒洺渊的手里,故作轻快道:“都是一个村的,常大哥不用觉得难为情。” 见寒洺渊想要推拒,陈霞连忙后退两步,叉开了话题,“说起来常大哥可千万别怪常宁妹子,她不是故意得罪了镇上的菜贩们的,眼下被他们联合驱离心里肯定也是委屈至极,你是她的亲哥哥,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宽慰她。” “你说什么?什么联合驱离?” 若说刚刚寒洺渊神色只是冷漠和不耐烦,此刻却犹如黑云压境,煞气逼人,令人窒息。 陈霞这才切身体会到能杀老虎的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光是那周身令人胆寒的气势,就远非常人可比。 那萦绕其间的杀气,犹如尖刀寒刺,触之必亡。 陈霞这一刻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她没想到常宁能忍着什么都没说,她本意是想帮常宁说两句好话,顺便再宽慰一番寒洺渊。 好让他觉得自己敦厚善良,将来他们在一起了也不会苛待常宁。 可眼下寒洺渊的样子,恐怖得连身旁的狗都吓得躲进了屋里。 陈霞哆嗦着后退两步,起了溜的心思,下一秒却被寒洺渊掐住了脖颈,森冷阴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说。” 仅仅是一个字,就让陈霞恐惧得软了双腿。 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自己能将寒洺渊这样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吧! 窒息感传来,陈霞艰难的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我说” 寒洺渊嫌恶的松开了手,陈霞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说。” “我说,我说。”陈霞惊魂未定的开口:“就是常宁妹子的菜摊子生意太好,市集里其他几个菜贩被抢了生意,就联合起来逼她不要在中滩镇上摆摊” 寒洺渊脸色阴沉的厉害,却也陷入深深地自责。 常宁提出要去凉城做生意的时候他还坚定的提出反对,他明知道常宁计划去凉城做生意的时机未到,殊不知是中滩镇上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人性都是自私的,他早该想到! “滚吧!” 陈霞闻言如蒙大赦,提起裙摆连滚带爬的跑了,活像身后有厉鬼在追着她索命。 直到一路疾跑回到家里将房门关上,陈霞这才感觉自己从死亡的氛围中脱身。 “怎怎么可能有这么恐怖的男人” 冷静回想刚刚的场景,寒洺渊给她的感觉就像个屠戮的杀神,有那么一瞬间陈霞仿佛见到有一把透着寒光的尖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哪怕是曾经去凉城见到城墙上肃杀的护城军都不及刚刚寒洺渊给她的冲击来得深刻。 “常渊?你当真是个普通的落魄公子哥吗?” 陈霞离开后,寒洺渊并未接着带嗷呜上山追兔子,动物比人更加能感知环境的危险程度。 在感受到寒洺渊心情不太美妙的同时,小家伙就自觉的藏在门后的狗窝里瑟瑟发抖。 050 卫生费 若不是两根后腿夹得紧,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寒洺渊也没那个兴致,转身关上院门,纵身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山风树影之间。 凉城位于宸国边境,乃牧洲三城之一,也是牧洲最为重要的一座城池堡垒。 因与瑜国边境相隔不过百里,和平年间两国商贸往来大多经由凉城进出口,虽然带动了凉城经济发展,但诚如寒洺渊所言,城中鱼龙混杂,暗中势力无数。 更有瑜国在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抓住宸国的破绽,再次重燃战火,敲开宸国边境的城门。 常宁与苟富贵到了凉城的东城门口时,马车停了下来。 驾车的车夫敲了敲车辕,客气道:“姑娘,到城门口了。” 苟富贵睡得正香,被吵醒后嘟哝了一句:“开进去呀,还准备让少爷我走进去不成。” 车夫面露为难,“公子有所不知,凉城除了主道的朱雀大街,其他街道若非紧急情况,是不允许纵马驱车的,如果一定要坐马车进去,就需要上交二十文钱的卫生费。” 车夫担心常宁误会他想吃回扣,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太守大人下的命令。” 又是这个太守大人。 常宁听闻官窑贩青砖给百姓使用就是太守下的令,更给了百姓一个折扣价,同时用赚得的钱减少百姓赋税,足以见得是个为民解忧的好官。 “太守大人可有说明缘由?” 车夫略有些骄傲的回:“马车牛车的毕竟都是畜牲,拉屎撒尿的是谁能控制啊,以前没这条文令时城里整日臭气熏天的,简直就是一团糟,现在的凉城可是周边三城里环境最好的城池,就连当初皇上巡防视察都亲口夸赞过太守大人治理有方。” “原来如此。” 常宁在心中腹诽,原来在这个时候就有人开始理解卫生环境对一个城市建设的重要性。 常宁拍了拍一侧打盹的苟富贵,“起来,咱们走进去。” “啊~~~”苟富贵发出一阵哀嚎:“当真要走进去呀!” “快起来!” 常宁厉声呵斥了一句,然后率先掀开帘子下去。 进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砖高墙建造而成的老旧城楼,估摸着在边境风雨飘摇了几十年,砖的颜色已经褪得斑驳不均。 城楼之上每隔十米立着一个守城的将士,身姿挺拔,昂首扩胸,极具威严。 苟富贵跟在常宁身后一脸不情愿的下车,见常宁目光盯着守城军看,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那应该是越甲军吧!” “越甲军?”常宁面露疑惑,“越甲军怎么可能在凉城?” 越甲军曾经是寒洺渊亲手训练出来的一支骁勇之师,曾跟随寒洺渊驱瑜贼,镇敌寇。 寒洺渊成为叛贼之前,宸国的儿郎都以能进越甲军为荣。 但在寒洺渊覆灭之后,这支军队竟然没有受到牵连吗? 苟富贵道:“我在流放途中听说了不少流言,听闻皇上为了彰显仁义,特赦了越甲军叛逆之举,只是处死了王爷的几名心腹将领,然后将越甲军分散融合进了宸国其他军队之中。” “不过大部分参与过叛乱的将士还是被留在了凉城。” 越甲军与瑜国有着血海深仇,就算他们归降龙骧是时势所迫,但在抵抗瑜国军队一事上是绝对会不留余力的。 龙骧当真的绝好的算计。 想起那个还在家中等着他们回去的寒洺渊,常宁突然觉得不让他来凉城是正确的决定。 他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做一个普通的山野农户,那便还是少接触以前的旧部吧! 免得叛臣之心死灰复燃,又升起一些妄念。 “走吧,先进城。” 常宁收回目光,朝苟富贵招了招手。 “好嘞!” 两人阔步朝着城门口走去,刚走到城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阵急呼:“让开,前面的人都让一让!” 常宁回头,瞧见一辆脏兮兮的马车从身后驶来,周围的百姓们见状纷纷往后退,生怕那马车上的泥垢飞溅到自己的身上。 “吁~~~” 走到入城关口时,车夫拽了拽缰绳,朝着城门守卫扔了一个钱袋过去。 “杜家通行,这是卫生费!” 城门卫兵是太守府的衙役,常年与城中权贵打交道,单看那不成人样的车夫和不成车样的马车就知道一定又是杜家的小公子。 “卫生费收到了,放行!” 卫兵一声令下,旁边立刻走上来三人将路障给抬走。 “多谢。” 车夫扬了一鞭,然后驾着车驶进了城里。 看着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上落了一地的泥巴印,常宁嫌弃得直皱眉。 “唉,这杜家小公子又翻阴沟了吧!” 旁边有百姓低声议论。 “可不是,你说这好好的公子哥不学着筹算理财继承家业,偏偏有个追野马的爱好,次次回来都将大街弄得脏污狼藉,这不是给我凉城摸黑么!” “就是呀!” 有人无奈叹息:“可谁让人家是凉城首富之子,这点卫生费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是仗着自家有钱所以为所欲为,这种脏车就不应该让他进城!” “兄台好主意啊!前面的桌子上就放了本建议簿,太守大人亲自发话,凡是能对凉城建设有用的办法都可以前去留言,若是采纳还有奖励呢!兄台要不去试试?” 那人顿时面露惶恐,连连摇头:“算了吧,这可是得罪杜家的事儿,我可不敢去!” “就是就是,谁愿意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更何况我们愚钝得很,也想不到好办法。”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该进城的进城,该办事儿的办事儿,很快就各自散开。 至于卫兵们,又立刻将路障布置好,然后找来笤帚和撮箕,开始打扫马车留下的污渍。 常宁路过百姓们口中虽说的木桌时,低头不经意一瞥,果然见桌面上放着建议簿和一本登记外来路引的通关簿。 坐在桌前的衙役抬头看了常宁一眼,被她的美貌晃了片刻神,然后强迫自己回神,“非关键时期村民进城不用登记路引,姑娘直接进城就好。” 常宁问:“你这里可以提建议?” 051 考察菜市场 “姑娘要提建议?”男子觉得有些吃惊,但还是打开建议簿,翻到空白的一页,“姑娘要提哪方面的?” “关于脏车进城的。” 常宁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人立刻驻足停下,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心道这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得罪杜家的事情也敢做! 衙役倒是没有因为常宁年轻而有半分轻视,用毛笔沾了沾墨水,等着常宁开口:“姑娘请说。” 常宁心境坦然道:“在城外修建一座洗车站,然后颁布一个‘脏车入城,影响城容城貌,罚款十两,刑拘三日’的文令。” 家里有钱的不在乎十两银子,总也是要脸面的吧! 那衙役眼前一亮,惊喜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修建洗车站也可以挣钱!” 常宁挑眉,倒是没想到这衙役的重点居然是在洗车站上。 话说凉城这么大的对外贸易城,怎么缺钱到这种程度了! 这牧洲的太守大人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吧! 简直匪夷所思。 衙役抬头问:“姑娘方便留下姓名和住址吗?若是这方案采取,会有二两银子的赏银。” 常宁浅笑道:“不必了,告辞。” 遂带着苟富贵进了城里。 “做得好,不能留名。”苟富贵道:“你要是留了名,那个什么杜家的人万一想要报复,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 常宁揶揄:“挺有经验的嘛!” “那可不咋的,这种打击报复的事儿我以前可没少干。” 常宁白了他一眼,这么下三滥的事儿说得还挺自豪。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先去菜市场看看吧!” 常宁在路边找了个卖杂货的小摊贩老板打听,“大哥,向你打听点事儿,请问凉城卖菜的地方在哪儿呀?” 常宁塞了三文钱给那摊贩,摊贩见状立刻眉开眼笑,“姑娘客气了。” 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手下却将铜板扔进了钱袋里。 打听消息总要给点意思意思,现代不也有问人话前先散烟的习惯么。 那摊贩得了钱,这便朝常宁道:“这凉城里有两个菜市场,姑娘是想打听哪一个?” “我们有开店的打算,所以两个都烦请老板讲一讲,多谢。” “不谢不谢,刚好没什么生意,我当跟两位唠个嗑。” 那摊贩娓娓道来:“凉城以朱雀大道为界,被分为南北两个城区,北城区多为城中富贵权势的人居住,而在南城区,多为平民百姓居住,所以南北城区各有一个菜市场。” “北城区的菜市场规整干净,品种齐全,商贩摆摊需要向衙门申请摊位,按月缴纳摊位费,并且所售卖的东西也必须经过衙门审核,不允许销售腐烂的蔬菜瓜果和肉,更不准强买强卖,做出抹黑市场的举动,若是接到百姓举报,是会被衙门处置的。” “至于南城的市场就比较散乱了,好一点的位置自然也有摊位费,但租赁的费用会比北城的低,而且是允许周边村镇的百姓前往摆摊售卖的,只是南城稍显萧条,距离朱雀大街的酒楼商会都比较远,所以大单子会比较少,主要接待一些普通百姓。” 常宁大概能理解摊贩的意思,一个是衙门规划的菜市场和一个是百姓自发组成的菜市场的区别。 再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大型超市和小卖部的区别。 “多谢老板解惑。” “姑娘不用客气,日后说不定还有照顾姑娘店面生意的机会呢!” 常宁笑道:“到时候一定给老板算便宜点。” “那就先谢过了!” 常宁辞别摊贩,带着苟富贵先去了北城的泉阳菜市场,现场果然如摊贩所言,菜市场占地面积很大,并且由衙门出资修建了遮风挡雨棚,摊位整洁,生鲜肉类更是划分区域,让常宁有种去到2000年左右的菜市场的感觉。 而在南城的菜市场则没有雨棚,与中滩镇上的集市差不了多少,商贩都是将菜品放在地上或是板车上售卖,只是集市的规模要比中滩镇上的大出四五倍。 两人一天的时间里几乎跨越了整个凉城,走得两条腿都发了软。 常宁难得大方的请苟富贵进茶楼里歇歇脚,顺便点了壶凉茶坐下商讨。 苟富贵大口喝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这茶简直……” 常宁有气无力的接话:“你家的狗都不喝,是吧!” 苟富贵被噎得当场闭了嘴。 常宁可没有这些排场讲究,渴的就是凉白开也能狂炫两大壶。 待她解了渴,舒服的伸展了身子,慵懒的问苟富贵:“说说吧,今天跟我走了一天,有什么想法吗?” 提到生意苟富贵就来了精神,经过深思熟虑后方才开口:“我支持北城的市场,虽然租赁费贵了一点,但客流量大,你的菜成色那么好,说不定能被酒楼商会看中,那可就是大单呀!” 常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苟富贵与她所想一致,只是常宁思索一番,却得出了更好的办法。 “我不选城北。” “为什么呀?”苟富贵激动道:“大姐,你虽然种菜的本事一流,但在做生意的方面当真不如我有经验,你的菜不适合在南城卖,太掉价了,相信哥,选北城绝对没错!” 苟富贵拍着胸口保证。 常宁莞尔一笑,“我也没说就要选南城呀,这么激动干嘛!” 贵富贵脸色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常宁话里的意思。 “既不选北城,又不选南城,你难不成想在城门口摆摊?” 苟富贵话问出口,当真在心里想了想可行性。 常宁挥手拍了他头顶一巴掌,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打散。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们所在的清虹村距离北城市场实在太远,光是行马车都要一个半时辰,市场卯时中开门,那我们寅时就要装车出发!” 苟富贵茫然道:“那些市场里卖菜的不都是这样吗?” 这年头没有公共交通,大部分菜农为了节约几文马车钱,大多都是凌晨两三点就推着菜出门了。 从天黑走到天亮,脚底茧子都磨出厚厚一层。 但常宁不能接受呀! 052 羽绒服 她上辈子过得够累够苦,这辈子只想享清福,就连种田都是兴趣使然,怎么可能接受星月赶路这么悲催的生活。 “你这是有什么更好的计划?” 苟富贵也不是个能吃苦的主,若是有更轻松的挣钱方式,他当然乐意之至。 常宁道:“谁说我们只有摆摊这一种方式,我们可以直接给客户送货上门呀!不仅能省去摆摊的时间和摊位费,更能促成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哟,这想法新奇!”苟富贵笑眯眯道:“展开讲讲!” “我们可以提前将蔬菜品种和产量告知客户,由客户交付定金下单,然后招聘几个跑腿负责配送,不单独销售,只接受预定,如此就能减少蔬菜出土后滞销的可能。” 别看现在常宁的菜受欢迎到每次都能一抢而空,但以后若是扩大种植面积,产量也会大幅度提升,是很有可能存在当天不能全部销售完毕的可能性的。 苟富贵觉得常宁此计甚好,但又心有疑虑,“若是以后订单太多,岂不是要请很多人吗?跑腿的费用会不会比租赁费更高?” “我当然考虑到了。”常宁道:“等到了订单多到配送不过来时,我准备在南北城中各开一家生鲜超市,到时候知名度和信誉度都有了保障,不怕没有老客户照顾生意。” 届时她开荒种出更多品种的蔬菜,也足够支撑生鲜超市的品种多样性和独特性。 她还有秋葵、洋葱、花菜等等诸多这个世界无人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根本不用担心任何人能模仿她的超市。 常宁得意大笑,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苟富贵也被她的鸿鹄之志感染得热血十足,跃跃欲试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常宁给自己续了杯水,漫不经心道:“接下来先等番茄、黄瓜和豇豆成熟,然后带着样品挨家挨户推销!” “嗯嗯。”苟富贵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刚没听错吧?挨家挨户?” “自然!” 常宁安慰的拍了拍苟富贵的肩膀,“生意,都是抢回来的!” 他堂堂阔少终于也要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么! “歇息好了我们就准备回家吧!” 常宁打包了一份凉城特有卤肉,又打了两斤果酒带给寒洺渊,然后准备去城东的车行租辆马车回清虹村去。 刚准备起身,隔壁桌坐下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怒气冲冲,一掌拍在桌子上,惊得苟富贵打了个抖。 “荒谬,简直荒谬!我们绒城出了名的棉花城,居然让我们改种小麦,她是皇后又怎样,就能不顾百姓死活吗?” 另一人闻言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公然妄议皇后娘娘!” “我说她又怎样,我们家棉花地都要被征用了,我还不能说两句?” 刚起身的常宁和苟富贵同时一愣,互看一眼。 “他们口中的皇后是叶沁苒?” 常宁平淡道:“应该是吧!” “你等着,我去打听打听。” 苟富贵就跟个移动八卦机,八卦之魂瞬间被点燃,跨腿就挤进了隔壁桌。 “两位兄弟,你们在说什么呀?棉花地怎么了?” 两人顿时警惕起来,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苟富贵眼珠子一转,信口开河:“我就是绒城种棉花的农户,我姓张,你们刚刚说咱棉花地咋了?” 常宁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谁说纨绔子弟都是酒囊饭袋,瞧瞧人富贵儿多会来事儿! 那两人本就愤愤不平,见苟富贵也是棉农,立刻就跟他乡遇故知似的,两眼泪汪汪。 “兄弟呀!你有所不知,皇后下令要将我们棉花地改成小麦地,为来年补充粮仓!” “那棉花不种了吗?” 另一人痛心疾首道:“还种啥呀!听说皇后发明出了一种叫羽绒服的衣服,衣服里面装鸭毛鹅毛就可以抵御严寒,代替棉花,所以在南边大量鼓励养殖鸭鹅,减少咱们这边棉花产量,以此来增加粮食产量。” “若说这羽绒服当真能比棉衣还保暖,咱们适当减少棉花种植也没什么,可这东西咱们连见都没见过,这心里实在没底啊!” 苟富贵摸了摸下巴,对这羽绒服也没个概念,遂转头问常宁:“你说这鸭毛鹅毛塞进衣服里真能比棉花还保暖?” 常宁点头:“确实能。” 苟富贵一脸吃惊:“还真能呀!” 虽然能,但羽绒服成本价可比棉衣高多了,普通百姓真不见得能穿得上。 听闻今年南方多灾,百姓流离失所,龙骧大开粮仓赈济灾民,所以造成粮仓粮食紧缺。 这确实是一个提高粮食产量办法,也确实是只有穿越女才能想出来的奇招。 但常宁总觉得叶沁苒将这事儿想的过于理想化了。 以古代目前的发展文明,真的能量产普及羽绒服吗? 常宁拍了拍还想看热闹的苟富贵,提醒道:“该走了。” 苟富贵不喜欢龙骧,连带的也不喜欢叶沁苒,能听见有人骂她,心里欢喜得很,哪里肯走。 常宁无可奈何,只能拧着他的耳朵强硬的将人拖了出去。 “疼疼疼,管事儿的,真的疼!” 常宁冷哼一句,“你要是想露宿街头,那就继续待着吧!” “不待了,不待了!” 苟富贵立刻改口,跟着常宁去了车行。 在东城门附近的偏街里停靠着十几辆马车,车夫们或坐或躺卧在车板上,百无聊赖的等着生意上门。 常宁刚刚出现,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有客人来了!” 车夫们纷纷惊坐而起,视线立刻向着常宁看了过来。 “姑娘,租车吗?” “公子去哪儿,我们马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清虹村,莱阳村,落霞村缺最后两位,人齐就走,赶紧上车!” 常宁和苟富贵被人团团围住,就跟落入狼群的小羔羊似的。 “姑娘,您这包袱太重,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常宁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背上的竹篓就已经被一个年轻的车夫抱在了怀里,简直比抱着金子还严实。 053 道歉 常宁无奈叹了口气,“行吧,就坐你的车吧!” “好嘞,姑娘少爷这边请!” 将常宁和苟富贵安置进了车厢里,那年轻车夫朝着周围其他车夫扬了扬下巴,得意挥鞭,驾着车出了城门。 留下一众不甘又愤懑不平的车夫们气得咬牙切齿。 “你们这竞争也太激烈了吧!” 年轻车夫无奈的笑了笑,“都是为了生活呀!不用点手段可能一天都拉不了两趟客人。” 常宁深有体会,眼下这不过十几辆,犹记得历史影片中看过春运的火车站和机场,那载客的出租车抢客人的场景才叫一个生猛。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清虹村村口,常宁付了车费后,背上背篓回村。 刚踏入村子,七八个男男女女的便涌了上来,见到常宁时立刻哗啦跪了一地。 “什么情况?” 常宁受宠若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常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了你一下午!” 说话的人常宁认得,是先前求她退出中滩镇那群人其中之一,好像都叫他山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宁目光扫视,发现其他人也都是当初逼她离开的菜贩。 但其中没有最初跪下求她的李晓和张朔。 “常姑娘,我们是来跟你道歉的,嘶~~~” 山哥抽了口冷气,捂着红肿的半边脸。 其他人也紧接着向常宁道歉赔罪。 常宁这才发现,在场的不管男女,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青紫红肿。 “你们这是被谁打了?” 众人面露惊慌,结结巴巴回:“没没谁!” 常宁眯了眯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行了,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你们走吧!” 众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敢率先起身。 常宁没那个精力去关心他们在害怕什么,绕开他们径直朝家里走去。 见常宁果真没有为难他们,几人这才畏畏缩缩的站起身。 “常姑娘这算是原谅我们了吧?” “应应该是吧!” “那咱们不会再挨揍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定这结果能不能让那男人满意。 “天下哪儿有便宜事呀!真再挨揍,也是咱们自作自受,各自承受吧!” 山哥丢下一句,捂着疼痛的侧腰转身回自己的村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狼狈的跟在他身后离开。 那场景僵硬的举动远远看去,活像一群丧尸。 “回来了,考察累吗?” 常宁推开院门,寒洺渊便从厨房探出头来。 美男颠勺的画面很是养眼,常宁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将背篓放在屋檐下,踱步到灶台边儿上。 旁边的角落里还有苟富贵晚上睡觉的干草床,寒洺渊每次生火都顺手薅几根,现在已经给薅出一个窟窿来了。 “你今天做什么了呀?” 常宁唇角微扬,看似随口一问。 寒洺渊将锅里的肉片翻炒了两下,然后盛进盘子里。 “就带着嗷呜去散了散步。” “散步啊!”常宁试探问:“只是散步?没活动活动身手?” 寒洺渊神色不变,“没呢,这不最近骨头都僵了。” 教训几个没有武功的,连热身都算不上,确实不算活动身手。 常宁挑了挑眉,语气严厉了几分,“还不说实话?” 一惯泰山崩于眼前都不皱一下眉的摄政王,这一刻明显慌了神,特别是看见常宁那冷然的表情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那个,我就是略微动了下手指,你知道的,我要是真动手,绝对非死即伤。” 这倒是没说谎,寒洺渊若是当真计较,这几人明天就得办丧。 他虽说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但也算不得心慈手软之辈。 得罪他的人,目前还能蹦跶的也只有龙骧和苟富贵了。 “抱歉,我错了,我就是见不得他们欺负你。” 寒洺渊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模样,让常宁的心立刻就软了。 “看你认错态度如此端正,那我就不生气了,好好炒菜吧,别放咸了!” “好!” 常宁强忍住笑,提着一壶开水进了屋里。 寒洺渊见她没有真的生气,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扣了一坨猪油在锅里化开。 刚烙了两下锅铲,突然反应过来:他帮常宁出了气,她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不应该高兴么! 接着屋里就传来了常宁和苟富贵憋笑的声音…… “好你个臭丫头,居然耍本王!” 寒洺渊气不过,伸手进盐罐子里抓了一把盐,不过下一刻又松手放了回去,用指尖捻起一点撒进锅里。 “寒洺渊啊寒洺渊,你就宠她吧!” 自我感叹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 晚上吃过饭,常宁将白天与苟富贵的计划转述给寒洺渊听。 常宁打算从明天开始扩大开荒面积,暂时扩大到两亩地,再多种三、四个品种的农作物。 寒洺渊没任何意见,如今他身体大好,又不用练兵打仗,一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两亩地的农活儿,完全能够承担。 于是翌日三人一狼崽儿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就正式开始开荒。 浮烟山下有大片的荒地,常宁顺着她以前开出来的几块地向四周开扩。 苟富贵干不了技术活,常宁担心他用镰刀会将自己脚割了,于是给他安排了运草的活。 常宁负责割草,苟富贵运草,寒洺渊则负责锄草根。 干了不一会儿,杨帆也跑来帮忙。 常宁这才发现,与真正的农民相比,自己干那点活儿实在有些没眼看。 杨帆弯腰躬在草堆里,左手握住一把草,右手镰刀精准割下,挥手一扬,将杂草尽数扔在身后。 扔草的同时,镰刀已经探进杂草里,勾出下一把要割下的草来。 动作连贯流畅,又麻利又果断。 常宁学着杨帆的动作,刚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慢慢的熟练以后,果然省下不少时间,让苟富贵运草都来不及,上大牛家借了板车来。 苟富贵原本还打算将偷懒进行到底,借杨帆家的牛来拉车。 可惜前段时间两头牛犁田累着了,这会儿躺在草坡上怎么都不肯动弹。 苟富贵没办法,只能借着回家喝水的机会偷偷在家里磨蹭个一时半刻。 054 丧 就这样干了三日,在杨帆、大牛的帮助下,常宁成功辟出来半亩地。 这半亩地她计划一半种辣椒,一半种韭菜,靠近菜畦的沟里土壤湿润肥沃,用来种一排空心菜刚好。 大牛的母亲这几天身体状况不太好,大牛不放心离家太远去送货,常宁便以日薪十文聘请大牛帮忙开荒种地。 十文钱当然不算多,不过常宁要做的活也不重,最关键的是离家近,大牛随时都可以回家照顾母亲。 这天已经快巳时了,却依旧不见大牛的身影,常宁有些担忧。 “富贵儿,你今早瞧见大牛了吗?” 苟富贵这两天跟大牛混得极好,嘴上吹嘘着一些大牛没见过的东西,让大牛佩服得五体投地,俨然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小弟看待。 他从地里的仰起头,朝着大牛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不悦道:“这小弟当的太不称职了,大哥都在地里干了一个多时辰了,作为小弟居然还没露面!” 常宁提醒他:“大牛哥老实,你可别欺负人。” 苟富贵再三保证:“放心吧,你也不去京城打听打听,我苟富贵有多重兄弟情义。” 常宁无法反驳,因为苟富贵确实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觉悟演绎得极好。 别人偷鸡他摸狗,别人打架他帮手,别人赌博他送钱。 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确实无人说他半句不好。 可惜,都是酒肉朋友罢了,一遭入狱,却无一人出手相救。 大牛为人敦厚诚实,答应别人的事很少有食言的时候,常宁有些不放心,便朝苟富贵道:“你去大牛家里看看,是不是他母亲出什么事儿了!” “哦!” 有这偷懒的机会,苟富贵怎么可能放过,连忙放下手里的辣椒种子,蹦哒的去了大牛家里。 不过片刻之后,苟富贵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管事儿的,出事儿了!” 常宁手下一顿,追问:“出什么事儿了?” 苟富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大牛家的方向,结结巴巴道:“他娘好像不行了!” “快去通知村长。”常宁朝寒洺渊说道,“我先去看看。” 寒洺渊:“好,我一会儿就到。” “嗯。” 大牛家住在村子南边,与二庆家相隔不远,今日二庆与二庆爹都外出砌房子去了,并无人在家,所以一直没人发现异常。 常宁踏进大牛家时,客堂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但隐约能听到一阵抽泣声。 顺着声音走进内室,站在门口,常宁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白发女人。 明明不过才四十多岁,久病将她折磨得犹如七十老妪。 她双目禁闭,面部浮肿,牙齿不齐造成整个唇部凹陷,有乌黑的血正从唇缝间往外溢出,弄脏了胸口的衣衫。 她探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女人周身散发着死亡衰败的气息,已经没有生气了。 大牛跪在床边目光空洞无神,只是握着女人的手,一味流着眼泪。 常宁忍着鼻尖浓烈的中药味儿和一股常年卧病腐败的臭味踏进屋内,站在他身边。 “大牛哥,你还好吗?” 直到常宁出声,大牛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他僵硬的转过头来,在看见常宁担忧的脸时,压抑在内心的悲伤情绪霎时喷涌而出。 “常宁妹子,我没有娘亲了” 哽咽的声音悲从心起,让常宁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牛哥,请节哀,这个时候更需要坚强。” 常宁将手覆在大牛的肩膀上,出言安慰:“送伯母体面的走吧!” 看病人的模样,也知道生前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或者在病人眼中,死了,更像解脱。 大牛双手捂住脸,任凭泪水顺着指缝滑落,魁梧的身躯此刻看着却格外单薄和无助。 寒洺渊来得很快,曹年顺和芸娘则跟在后面进屋。 曹年顺上前查看了一番大牛娘的情况,蹙眉沉郁的摇了摇头。 “病入膏肓,肠胃溃烂造成的吐血” 大牛娘病了很长时间,大家都知道她命不久矣,包括大牛在内,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曹年顺回头对芸娘道:“去找张凤过来,大牛家需要个人操持葬礼。” “诶!” 芸娘应下,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村长,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吗?”常宁问。 曹年顺目光隐晦的扫视了寒洺渊一眼,说实话,他可不敢使唤他动手。 天知道看见他找上门时自己心里有多慌。 简直十根脚趾头都扣紧了。 曹年顺思考再三,方才故作镇定的开口:“这样吧,你们去灶屋烧两锅开水,将能找出来的碗筷茶杯都清洗一遍,行吗?” “行。” 常宁拽着寒洺渊去了厨房,大牛家的厨房碗柜里有很多没用过的碗筷,常宁将它们全部搬了出来,然后清洗干净,又烧了两锅开水备用。 张凤在村里资历足,更是操持过不少白事,急急忙忙走进屋里,嘴里噼里啪啦的往外吐词: “峰哥,你去镇上买几个梨和一块猪头肉,另外大牛娘提前在李家定了口棺材,让八大金刚抓紧时间送过来,记得给人封包。” 王峰连忙应下,在离开前先走到大牛身边安慰了两句,然后转身出去办事。 大牛娘一年前就准备好了自己后事需要的物品,将东西全部藏在了衣柜最下面。 因为跟张凤交好,后事全权托给了她。 张凤打开衣柜,将里面的寿衣和她生前最喜欢的几件衣服全部放置在床上,更将寿衣摊开盖在身上。 张凤看了眼精神恍惚的大牛,叹了口气,然后随手抓住躲在门后的苟富贵使唤道:“去,将灶屋里的热水端两盆进来。” “什么?!” 苟富贵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让他去给一个死人打下手,有没有搞错! 张凤见他磨磨唧唧,顿时燃了怒火,咆哮道:“还不快去!愣在那里干嘛呢!” 呜呜 苟富贵委屈巴巴的往灶屋跑去。 母老虎什么的太可怕了。 张凤这一声咆哮并不是针对苟富贵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苟富贵是谁,只知道是常宁家的亲戚。 之所以这般大声,实则是为了唤醒沉溺在悲伤中的大牛。 055 葬 大牛抹了抹泪,在苟富贵端上热水进来时,自己主动接了过来。 “多谢苟大哥。” 苟富贵原本还有些怨言,此刻见他哭肿的一双核桃眼,心里那点不忿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不用跟哥客气,兄弟的娘就是我苟富贵的娘,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兄弟能帮的一定帮你!” 大牛感动得眼眶发红,哽咽的点了点头。 张凤在芸娘和杜琼的协助下给大牛娘重新洗漱了一番,擦去了唇边的血迹,然后又擦抹了一遍身子,再替她换上寿衣。 “妹啊,你这是好狠的心呀,说走就走了,也不跟姐姐道个别。” 张凤手中给她梳妆,声音哽咽的喃喃自语:“你放心,大牛这孩子敦厚老实,姐姐一定当成亲儿子一般看待,你且放心去吧!” 等张凤将妆梳好,王峰也带着白事阴阳的人回来了。 他们同行八大金刚抬棺,更带来了布置灵堂的白花和白纸等物。 主持大局的人姓李,村里人都叫他李阴阳。 他进门先给大牛娘作了个揖,然后指挥着大家将人抬出去,放置在搭好的木板上。 用纸钱叠成厚厚一摞垫在脑后,又用五十三根黑线缠在大牛娘的腰上和腿上。 “这里是三斤六两的纸钱,大牛,你是唯一的亲属,一定要跪在这里烧完。” 大牛摇摇晃晃的走到遗体前跪下,一张一张的往铁盆里烧第一份纸钱。 等纸钱烧完纸灰冷却,再包好放进棺材里。 古代的丧葬礼仪流程复杂且庄重,常宁想起了被她一把火烧光的乱葬岗,心里想着定要带点香烛和纸钱去给他们烧一烧。 成了孤魂野鬼都没什么,就怕成了穷鬼。 要知道穷鬼的怨气可是最重的,到时候可别来找她讨钱。 等所有流程做完,李阴阳指挥几人合力将大牛娘放进了棺材里。 棺盖在大牛的痛哭声中缓缓合上。 棺材前的香案上放置了一盘梨、一盘卤肉和一碗生米,点上长明灯。 大牛披麻戴孝跪在一侧,而正面留给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四月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有了几分灼热,遗体没办法停在灵堂太久。 哭了三日丧后,选了个好时辰就将大牛娘下了葬。 失去娘亲的大牛整个人显得异常颓丧,虽然依旧下地帮常宁干农活,但明显话少了很多,而且也不爱笑了。 就连一贯神经大条的苟富贵都看了出来。 一日午后,几人刚种下空心菜种子,常宁觉得日头太晒,提议众人提前收工回家。 等回家后的常宁发现镰刀忘在了地里,让苟富贵去帮忙捡回来。 苟富贵哀嚎了两嗓子,嘴上虽然不情愿,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朝地里走。 刚走到地沟里,便见大牛一个人顶着正午的阳光,连草帽都没戴一顶,在荒草地里挥锄开荒。 浑身汗水将衣衫尽数浸湿,原本黝黑的肤色瞅着竟然有几分苍白。 “大牛,你不要命,这大太阳你不怕中暑?” 大牛并未回头,只是一味的挥舞着锄头,似乎没有听见苟富贵说话。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苟富贵心里顿时有些烦闷,从菜畦上一跃而下,还险些崴了脚。 “你怎么回事啊,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打击就要死要活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苟富贵上前夺过大牛手中的锄头,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两句,“不就是死了娘,至于像天塌了一般吗?你是妈宝男吗?” 苟富贵记得“妈宝男”这词儿还是当初京中诗会时,叶沁苒骂他的,当初他不敢调戏身为嫡女,未来注定要成为皇后的叶倾璃,所以就在诗会上找了叶沁苒的麻烦。 谁知道叶沁苒一介庶女,却丝毫不顾及身份,竟然当众羞辱他。 他还没找叶沁苒的麻烦,就被龙骧好一顿责罚。 当初他就觉得龙骧与这庶女之间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让苟富贵从回忆中回神的是大牛的一击铁拳,精准的砸在苟富贵的脸上,直接将他打倒在泥沟里。 “不准你侮辱我娘亲!”大牛目呲欲裂,和善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和狰狞。 苟富贵被这一拳给打傻了,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大牛厉声咆哮:“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苟富贵心中也含着难以言说的憋屈,不知从哪儿升起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大牛便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猛的挥拳。 “我不懂,我他娘的比谁都懂!你就是个妈宝男,离了娘还能做什么呀!连锄个地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还要我们管事儿的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没用的东西!” 苟富贵这话将大牛刺激得失了理智,他伸手挡着苟富贵的拳头,挣扎着翻了个身,又将苟富贵压在了身下。 苟富贵的力气哪里比得了自幼干农活的大牛,大牛骑在他身上,让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不准叫我妈宝男,不准叫我妈宝男!” 大牛掐着苟富贵的脖颈,眼中已经失了焦距,只是一味的重复着这句话。 苟富贵被掐的快要窒息,对于刺激大牛一事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都说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没想到大牛这么温和的一个人,能被逼得杀人。 苟富贵自我嘲讽:自己还真是有本事! “嗷呜~~~” 一声稚嫩的狼嚎声传来,苟富贵在视线恍惚间看见疾步赶来的常宁和寒洺渊。 “大牛哥,快住手!” 寒洺渊比常宁更快,施展轻功快速掠至两人身前,他抬手一记手刀劈在大牛的侧脖颈处,大牛两眼一花,随即便向后倒在了地上。 掐着自己的手松开,苟富贵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富贵儿,你没事吧?” 常宁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苟富贵看着常宁也是委屈的含了泪,“管事儿的,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苟富贵刚想在常宁处获得点安慰,寒洺渊便将他提溜了起来。 “怎么没掐死你呢!真是可惜。” 寒洺渊语气中透着股惋惜,苟富贵吸了吸鼻子,立刻将眼泪收了回去。 056 重回乱葬岗 “这不是托了王爷的福气么。” 寒洺渊睨了他一眼,转身将大牛抗在了肩上,“先回去吧!这里太阳太晒了。” 常宁白嫩的皮肤可不能晒黑了。 “好。” 回到家里,寒洺渊一碗水泼下去,昏迷中的大牛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恍惚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在看见鼻青脸肿的苟富贵时这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挣扎着就要起身继续干。 常宁厉声呵斥:“大牛!住手!” 大牛身子一僵,果然停止了挣扎。 苟富贵躲在寒洺渊的身后探出脑袋,心有余悸道:“少爷我给你道歉就是,你要再揍我,我可翻脸了!” 寒洺渊轻讪:“你翻脸能怎样?” “呃” 就他这战斗力,也就面对王小花时能勉强占个上风。 常宁道:“你们先散开吧,我留下开导开导他。” 苟富贵叮嘱:“你可得好好开导。” 不然一天到晚想弄死自己的人又要多一个,有个寒洺渊就足够他每天提心吊胆的。 常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寒洺渊便揪着苟富贵出了院子去洗衣服。 常宁倒了碗水递给大牛,“喝点水,先平静下来吧!” 大牛听话的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常宁在大牛的身旁坐下,看向在院子外不远的溪边挽裤腿的苟富贵,声音温柔轻缓的开口:“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牛没有回答,只是捧着碗发呆,但常宁知道他能听到。 “苟富贵家中曾是京中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约摸可以算是全京城最有钱的人家。” 大牛眼底眸光闪动了一瞬,高门大户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概念,但“最有钱”的,他大概就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他顺着常宁的目光看去,瞧见苟富贵赤脚站在溪水中间,神色慌张的弯腰去捞一件飘走的衣衫。 “苟家晚年得子,苟富贵几乎是得万千宠爱于一身而长大的,自幼过着锦衣玉食、穷奢极侈的生活,就连专用的恭桶都是纯金打造,足以想象其奢靡。” “而就是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纵少爷,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亲属乃至陪伴他长大的家丁奴仆,全门一百二十三口尽数被斩杀在他的眼前。” 大牛瞳孔放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苟富贵曾经在他面前吹嘘过不少风光往事,大牛只当他与常宁相同,都是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公子小姐。 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惨烈的灭门之痛。 大牛嗫嚅道:“他是怎么振作起来的?” “振作?”常宁浅淡一笑,“他根本就没有伤心的时间。” 苟家被灭门后,龙骧当即下令流放苟富贵至凉城,几乎连在爹娘面前磕个头的机会都没有,苟富贵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替他们一家收尸。 在溪边捞衣服的苟富贵跌坐在溪水里,腰部以下湿了个彻底,他慌张喊道:“管事儿的,衣服飘走了怎么办?” 常宁扯起嗓子回了声:“村口那里拦了笆箦,赶紧去捡回来。” 晚了该被村里洗衣服的其他人捡走了。 苟富贵嘴里应着,顾不得身上还湿着,光着脚就朝村口跑。 大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只觉得在他身上半点都看不出来曾经首富家独子的尊崇和矜贵。 不过就是个略显没用,又爱偷懒的平头百姓罢了。 大牛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对不起。” 常宁见他眉目舒展,似是想通了。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大牛见着苟富贵手里拽着刚刚飘走的那件衣服,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微微扬了扬唇,“一会儿就去。” 苟富贵心大如斗,看似小心眼斤斤计较,实则最是心宽,这两人之间的隔阂便算是揭过了。 不过大牛心中的悲伤是没那么容易消散的,常宁担心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又陷入悲痛之中,便决定种子播种之后,先着手修房子的事儿。 每天给他累得爬都爬不起来,就没有时间emo了。 至于已经快收获的番茄、黄瓜和豇豆,让苟富贵带到凉城去谈卖家。 有体力的干体力活,没体力的干脑力活,反正她绝对不养没用的闲人。 这几日砖瓦窑那边陆陆续续运来了两万多块砖,堆在院子旁边码了整整一大片。 常宁原本的计划是将草屋拆了重建,修个两层小楼,但现在看着家里人多,干脆修大一点,多修几间卧室,外加粮仓和猪圈,约摸需要个一百二三十平。 两层加上能有六七间卧室,她一间、寒洺渊一间、苟富贵一间,都还能有几间空余的客房。 吃了午饭,常宁趁着大家都去午睡,自己悄悄出了门去。 她寻着记忆中的方位,回到了初来这个世界的乱葬岗。 那处乱葬岗的另一面挨着一片密林,而继续往上走过一处倾斜的坡道,便是一条联通官道的小路。 当初寒洺渊在官道上劫杀龙骧失败,最后打扫战场时便就近将所有参与兵变的将士全部卸了盔甲,搜完身后统一运到这处乱葬岗掩埋。 以寒洺渊超一品的爵位,就算是死,为了皇族颜面也得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但龙骧对寒洺渊把持朝政五年之久心怀怨恨,不顾众人反对,将他与其他将士一并扔进了乱葬岗里,受野狗撕咬,乌鸦啄食。 至于叶倾璃的尸体,龙骧更是直接交给手下去处理的。 或许是为了偷懒,那属下直接将叶倾璃和几名侍女的尸体混在乱军之中一并拉到了这里。 常宁如今站在乱葬岗边上,看着空荡荡的坑洞,当初被她烧成的骨灰早就随着风飘得渣也不剩半点。 坑洞里露出灰白的岩石,常宁当初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天然石灰岩,制作水泥的主要成分之一。 常宁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深呼吸一口气,随后闭眼将意识探进了空间芯片里。 “开山挖石,能用什么样的装备?火焰枪?激光炮?粒子弹?不行不行,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咦,这个好!” 常宁手中一晃,便从空间芯片中取出了一把银色的螺旋钻头。 057 科技装备 “头盔在哪儿,这活儿得戴着头盔才能干。” 常宁又在空间芯片里一阵翻找,随即找出一副科技面屏。 将它戴在脸上,常宁轻唤一声:“武装!” 面屏激活,闪现一阵光亮,自动生成一顶头盔护住常宁的脑袋及脖颈。 常宁握住钻头的把手,拇指按动开关,一阵轻微的“呜呜”声传出,随即尖锐的钻头便高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57 科技装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58 钢筋混凝土 常宁淡定的“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寒洺渊也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两人这反应,让苟富贵觉得有些扫兴。 “你们就不关心为什么突然要祭山神吗?” 常宁:“不关心。” 寒洺渊:“无所谓。” “啧!”苟富贵拿筷子敲了敲碗沿,“你们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呀,听说北面山上的乱葬岗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58 钢筋混凝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59 换皮肤 两文钱一壶的水愣是坐了快一个时辰,那小儿续水都续得麻木了,忍不住打探:“兄弟呀,你这上辈子是头水牛投的胎?” 苟富贵埋怨的睨了他一眼,拍了拍桌子,“怎么滴,少爷现在落魄了,进不起大酒楼,来你这茶棚子里喝杯茶也要受白眼么?” 小二的见苟富贵这脾气不像个好惹的,连连告罪:“客官哪里的话,小店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59 换皮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0 订单 苟富贵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嗨,掌柜的想吃我再送你一颗。” 说着当真从包里又拿出一颗番茄递了过去,“这样吧,再送你一根黄瓜,这可是精品黄瓜,清脆爽口。” 掌柜的拿着那根青翠欲滴的黄瓜和番茄激动的道了声谢,然后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后厨去。 片刻之后就从那后厨里传出来一声声惊呼赞叹,紧接着三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0 订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1 叫声娘听听 苟富贵慌慌张张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穿得太寒酸,进店子里没人愿意跟我谈生意。” 常宁闻言眉头顿时舒展,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忘记给你置办身整洁端正的行头了。” 生意场上哪儿有穿着破破烂烂去应酬的,高低也得搞一套拿的出手的正装呀! 这确实是她的失误。 “衣服拿回去撑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1 叫声娘听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2 上门寻仇 “罢了罢了,这次就放过你了,好好睡吧!” 常宁挣扎着要起身,谁知寒洺渊臂弯犹如铁捁,常宁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撼动他分毫。 最后将自己折腾累了,干脆也倒头在他身旁躺下。 “这早饭什么的一次不吃也死不了,还是补觉更重要。” 说完枕着寒洺渊的臂膀便心大如斗的睡了过去。 嗷呜从门后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2 上门寻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3 群殴 阿广他们并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阿广驻足望去,瞧见苟富贵乘着一辆马车到了村口,他与那车夫说了两句,然后挥手道别,朝着阿广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大哥,是那个跟在常姑娘身边的男人。”胖小弟提醒。 阿广勾唇一笑,露出几分惊喜,“老子记得,是那个拿棍子敲我后脑勺的傻子。”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3 群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4 咱有医保 常宁赶到村口时阿广他们已经停了殴打,两个人将苟富贵押起来,强迫他跪在阿广的面前,而阿广坐在黄角树下的一块青石上,手里握着的正是苟富贵收回来的菜钱。 见到常宁时,阿广瞬间眼前一亮,惊喜道:“老子就知道有人去通风报信了,就等着你们送上门来。” 常宁几乎是瞬间冷了眼眸,她看了一眼狼狈的苟富贵,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4 咱有医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5 易容上街 五人互相搀扶着出了村子,那踉跄的模样,不难想象几人在刚刚短短的一柱香时间里遭受了怎样的殴打。 果然,对待恶霸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像恶霸。 走恶霸的路,让恶霸无路可走。 曹年顺见没他什么事儿,立刻招呼着村民们各回各家。 徒留下的陈霞,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5 易容上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6 不够卖,根本不够卖 常宁心头一跳,赶紧制止:“那什么,谢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富贵儿目前在家养病,大夫说要静养,实在不益打扰。” 开玩笑,若是被他看见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苟富贵营造的农贸大户的形象不就露馅了么! “可是”谢兆有些为难道:“我就去跟他说两句话,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他,行不?”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6 不够卖,根本不够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7 黑市 “接下来去哪儿?”寒洺渊问。 常宁道:“还得去谈几个客户。” 寒洺渊提醒道:“每日给这两家酒楼提供的单种菜品斤数都达到80斤了,家里种的菜应该只够六七天,再重新种长出来起码也要半个月,再找客户可送不过来了。” 番茄地里因为常宁种子的特殊性,一百平能收获近600斤的产量,但也只能满足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7 黑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8 妖僧无恨 龙骧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旦被人知道必然会引起满朝震惊与全天下的反对。 为了能名正言顺的迎娶叶沁苒,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龙骧暗中派人杀了无尘大师,并留下悔过书,向外散布当年卦象之人并非叶倾璃而是庶女叶沁苒,是自己修为不够,误解了卦象。 此悔过书一出,不仅让高僧无尘晚节不保,背负骂名,更让一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8 妖僧无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69 中间商赚差价 直到寒洺渊第四次打开一扇房门,屋内场景突变,原本破烂的陈色变成古色古香,风雅有格调的一间居室。 房间并不大,正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和四张矮凳。 常宁走得累了,便率先在凳子上坐下,她伸手碰了碰面前的水壶,壶身温热,有人提前准备好了茶水。 常宁翻转两个青花瓷杯,刚准备提水壶倒水,被寒洺渊伸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69 中间商赚差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70 豫杉书院 常宁嘿嘿一笑,随后松开,“这不是怕你刚刚没忍住,给他干死了么。” 寒洺渊轻哼一声,若不是被常宁制止,他绝对当场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竟敢肖想他的阿宁,简直不要狗命! 常宁心道,刚刚还觉得他修身养性戾气大减,现在看来,都是假象。 “走吧,还要去谈生意呢!” 常宁笑呵呵的将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70 豫杉书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71 会洗脑 “岂止呀!听说还有疏通灵智,提神醒脑的功效。” 寒洺渊张着嘴,一时竟不知道该顺着她的话怎么编下去了。 这疏通灵智都出来了,难道他说吃完能考状元? “与那家的菜比起来,你们这菜可不是烂菜叶子么!”常宁一脸倨傲的嘲讽:“说起来你们书院的侑金那么高,竟然就给孩子吃烂菜叶子,简直缺了大德!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71 会洗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072 入学的机会 “杜大公子想买点什么?” 杜金宝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语气随意:“我家小弟杜弘光的命。” 何进自从当上这个掌柜,来买什么的都有,他们只是中间商,向来不过问客人买来这些东西怎么使用。 但在听见杜弘光的名字时,何进还是忍不住愣了一瞬。 这杜家是终于要开始自相残杀了么!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072 入学的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局乱葬岗,我带着反派开荒种田》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