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家娘子长公主》 第1章 家有小娇妻！ 大明，洪武三十一年！ 八月秋老虎，三月倒春寒。 烈日高悬，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露出了苏阳那厚实的胸膛，以及那棱角分明的九块腹肌。 “咔嚓！” 二亩地刚啃了个开头，锄把就应声而断，苏阳愣在原地都蒙了。 “尼玛，狗官呀，连农具都不放过！”苏阳无语了！ 洪武帝刚驾崩，这些狗官就忍不住了，利用那个什么劳什子新政，竟把主意都打到了农具上面！ 你就算要贪，也总得有个度吧，贪到针眼儿里面去了，连农具都不放过，让老百姓还怎么活？ 苏阳在心里恨恨怒骂了两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背，一屁股坐在了树荫下。 来到这大明王朝，已经快三个月了。 苏阳本是后世一个野外冒险者，在穿越大戈壁时失败，被大戈壁给穿了，整个人带着野外求生装备全都穿到了这大明王朝，还有几颗没来得及吃的土豆。 穿了也就穿了吧，哪成想来到了洪武三十一年！ 这个时间点，可是要人命的啊！ 今年五月，大明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轰然驾崩！ 他精心挑选的帝国继承人，太孙朱允炆即位称帝，年号建文！ 建文皇帝，赫赫有名的“削藩战神”，马上就要迫不及待地展开他的削藩大业了！ 最终结果就是，削着削着，削出一个永乐大帝，把他朱允炆的大好江山给削没了！ 房山县，正隶属于北平府，燕王朱棣的地盘。 而那场席卷天下的靖难之役，即将爆发了！ 苏阳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同其他穿越者一样，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 要么利用后世知识，经商赚钱，成为富可敌国的富商巨贾！ 或者登堂入室追随燕王朱棣，打赢这场靖难之役，取得从龙之功，封侯拜相！ 再或者读书习字做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参加科考蟾宫折桂，成为人人敬畏的官老爷。 …… 但经过三个月的大明王朝洗礼！ 苏阳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呸，痴心妄想！ 先不说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就这一年两税，就快绝了大部分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活路！ 更别提，他苏阳，还是个黑户！ 没有户帖黄册，连个房山县都走不出去！ 穷人之所以贫穷，真的是因为懒吗？ 苏阳笑笑，不想说话！ 什么升官发财，发家致富，呵，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摸着怀里的几块硬土豆，苏阳咽了咽口水，娘的，老子的土豆都快发芽了！ 眼瞅着秋天一过，冬天就要来了，家里也没个存粮，怎么过冬？ 天杀的狗官，还真是不给老百姓一点活路啊！ 哎，抓紧回家修锄头吧！ 来不及休憩，苏阳一路小跑着赶紧回家！ 房山县城很小，一座周长不过五六里的小土城。 苏阳的家就在城里，东市街角的一处僻静宅院。 进门之后，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正在费力地拧着衣服。 “小婉，不是说了别碰冷水吗？你身子骨弱不能受寒！” 苏阳快步走上前去，将断锄随手扔到一旁，然后拉起了小媳妇的手。 小媳妇儿名朱婉秋，正是她把昏迷不醒的苏阳捡了回来，等同于救了苏阳一命。 朱婉秋不过十四五岁，身材瘦弱，但模样清秀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患上了痨病，身子骨很是虚弱。 这个宅院不大不小，是她父母留下来的。 苏阳，是她“唯一”的家人。 看着苏阳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小婉有些心疼地伸出袖子替他擦汗。 “你成天这么辛苦，我也不能总是坐着呀，想着给你把衣服洗了。” “你这傻丫头。” 苏阳紧了紧她的小手，“官府征召壮丁去开辟荒地，只要开辟出来那块地就是我们的了。” “现在已经入秋了，我得抓紧时间多开辟出几块荒地，等到来年借一些粮种种下，那我们以后就有收成来源了。” “到时候再把多余的粮食卖出去，攒点钱给你买药材调养身子，不能一直拖下去。” 听到这话，朱婉秋眼眶微微泛红，不过她一向是个傲娇的人儿，所以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只是默默地擦拭着苏阳的汗水。 “本来想着今天就能把那块田给开出来，可谁知官府给的农具全都是些劣质品，真是混账至极！” 关上门来后，有些话就可以说了，苏阳也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这是怎么回事？”朱婉秋有些不太明白，好好的农具怎么就断了？ 苏阳无奈地笑了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农具又不是给皇上用的，谁会在乎质量好坏？” “明明是一道利国利民的仁政善举，可推行下来却变成了地方官员的发财手段，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一边吐糟着，苏阳一边开始做饭。 朱婉秋听着苏阳这大有深意的话语，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自家这捡来的便宜相公，还有这般见识呢？ “家里面还有一点野菜，咱们晚上就着吃粥吧！” “好！”朱婉秋撑着小手坐在桌子上，顿了顿又愁眉苦脸地开口道:“家里面快没有粮食了，我今天出去转了转，不知道为何粮价又涨了。” “粮价一涨，油盐酱醋这些也都跟着往上涨了！” “相公啊，我们要吃不上饭了！” 听见小媳妇儿这话，苏阳脸色一阵变换阴晴不定。 他不是担心会吃不上饭， 以他的本事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苏阳现在担心的是，好端端地粮价为什么会上涨？ 房山县隶属于北平府，北平粮价上涨，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近些日子北平并无天灾发生，收成也不错。 可是现在粮价突然上涨，没有丝毫征兆。 除去奸商哄抬粮价囤积居奇的可能，他们在洪武年间还没胆子这么干！ 那剩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在暗中囤积粮草！ 纵观整个北平府，有这个能力的人，就只有那位了！ 燕王朱棣，只怕有大动作了！ 第2章 即将到来的兵祸战火！ 粥，是谷糠粥。 家里面的余粮并不算多，所以不能顿顿吃。 一般的农户家庭，哪怕有着几亩地的田产收成，也经不起顿顿吃米饭白面。 所以苏阳一般都是把舂米剩的糠皮炒熟磨碎，稀饭快熟时撒进去，熬成粥充饥。 好在他素能吃苦，以往游走野外什么都吃过，现在加点糠添稠，也能挺得过。 只是苦了自家小媳妇儿，毕竟谷糠麸皮这东西口感是真的不好，坚韧而尖锐，刺得人口舌生疼。 偏偏朱婉秋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幸福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不过小婉越是这样，苏阳心里就越是难受。 毕竟据他观察所知，小婉家里不算太差，以前甚至可能是位富家小姐。 只是听说她父亲很久之前出了远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留了这座空荡荡的宅院，以及一些钱粮。 甚至一个月前，苏阳与小婉成婚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那位岳父大人露面。 二人的婚礼很是简单，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婚礼聘书，甚至连宾客都没有一个，有的只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儿。 夫妻二人就这么幸福甜蜜地过着小日子，只是因为小婉身子骨差，年龄也太小，所以苏阳一直恪守己身，没有行圆房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过着，虽然清贫但是幸福。 周遭的邻居街坊时不时还会送来一些粮食蔬菜，让苏阳感叹大明民风淳朴，远非后世可比。 眼瞅着小媳妇儿摇头晃脑地吃着，苏阳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来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挣些银子，至少让小婉吃上白米饭吧！ 饭后天色渐晚，苏阳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陪着小婉坐在躺椅上面闲聊。 “相公，家里面的粮食不多了，现在粮价又涨了……” “都怪我这痨病，拖累了你。” 苏阳一把抓住了朱婉秋的小手，佯怒道:“我不是说了嘛，以后不准你再说这种话。” “而且粮价上涨又不是因为你，很明显是咱们北平这位燕王爷有大动作了！” 朱婉秋闻言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苏阳。 燕王有大动作？ 相公是怎么知道的？ “相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婉听不懂。” 小丫头把头靠在苏阳肩膀上，故作茫然地追问道。 但苏阳只是打了个哈哈，并没有过多解释，他总不能跟小媳妇儿说自己是穿越人士，所以熟知历史进程吧？ 粮价上涨，很明显是燕王朱棣在囤积粮草！ 建文帝朱允炆即位称帝后，一改他平日里的伪善模样，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削藩！ 今年四月，周王朱橚有罪，被废为庶人，流放云南。 朱允炆已经开始削藩了！ 燕王朱棣也不是什么善茬，金陵朝堂里面多的是他的眼线，所以朱棣肯定说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造反！ 接下来，就是那场靖难之役了啊！ 苏阳渐渐变了脸色，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靖难之役会不会波及到房山县。 那场突然爆发的靖难之役涉及整个华北和华东地区，南军与北军反复的拉锯战使得淮河以北的社会经济遭到极大的破坏，洪武年间刚刚恢复一些的农耕生产也被靖难战火摧毁一空，因受到战火波及而无辜枉死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一将功成万骨枯！ 靖难之役啊，成就了一位永乐大帝，却掩埋了无数人的尸骨血泪！ 苏阳幽幽叹了口气。 “相公你怎么了？” 察觉到苏阳情绪有些不对劲，朱婉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 苏阳这才从繁杂思绪中惊醒，反手将她的柔夷紧紧握住。 “没事儿，刚刚有些走神了。” “我是在担心，现在已经入秋了，得准备夏税和秋税了。” 听到这话，朱婉秋也是小脸一苦，没了天真烂漫。 按照大明田赋的两税制，老百姓得在每年农历八月上缴夏税。 夏税缴纳之后不久，又得在秋收后的第二个月上缴秋税。 虽然太祖高皇帝规定的税粮不算太高，但是家里面现在都快断粮了，又没有田地收成，该拿什么去缴纳这夏税和秋税？ 更可恶的是，燕王朱棣那个王八蛋只怕在暗中囤积粮草，粮价肯定还会继续上涨，明天得去集市上面多买点粮食了！ 嗯，还有油盐酱醋，又是一大笔支出。 苏阳有些气闷，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朱允炆这小子，做了皇帝也不知道减免一下老百姓的赋税，仁义之名真是装出来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婉秋闻言一愣，怔怔地看着苏阳。 她倒是真没有发现，自家相公竟然还有几分诗才。 不过转瞬她就想起了什么，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苏阳腰间一拧。 “你又直呼皇上的名讳！当心让他人听了去！治你个大不敬！” 吃痛之下，苏阳连连求饶，朱婉秋这才气呼呼地松开了手。 “又没人听见，不妨事的。”苏阳讪笑两声，引来朱婉秋一记白眼。 天色渐渐晚了，夫妻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致，早早地睡下。 只是苏阳和朱婉秋都没有睡着，各自有着各自的忧愁。 夏税和秋税摆在眼前，苏阳不得不想办法提前筹备好，不然一旦被官府发现了他黑户的身份，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 而且自家小媳妇儿这痨病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得想办法买一些药材服用了。 其实痨病就是后世的肺结核，苏阳虽然穿越的时候没有带上一个急救箱，但总归知道不少治病的法子。 经过苏阳三个月的调养，朱婉秋确实咳嗽得没那么频繁了。 这是一个好兆头，所以不能继续耽搁了。 可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家里面没有什么钱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尤其是大明的一文钱。 该想想办法挣钱了啊！ 苏阳感受着肩上的重担与责任，更忧心那场即将到来的兵祸战火，一时间难以入睡。 在他身旁的朱婉秋同样有着她的忧虑，目光穿过小院窗户，望向了北平城。 一夜无眠。 第3章 两百斤的世子爷！ 天刚蒙蒙亮，苏阳就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八爪鱼”放在床上，没有惊醒正在熟睡中的她。 苏阳来到外面把粥炖上，然后开始了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粥也差不多熬好了，逸散出一股清香。 “小懒虫，起床了。” 朱婉秋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相公，你今天还要去开垦荒地吗？” “嗯不去，我去城里转转，总不能真饿肚子吧！” “另外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我去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山货，买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苏阳掏出钱袋晃了晃，这是他三个月里积攒下的全部身家。 朱婉秋听后甜甜一笑，一同吃了早饭，然后苏阳就急匆匆地走了。 临走之前苏阳还嘱咐朱婉秋多睡一会儿，不过小妮子却是坐在了院子里发呆，时不时地露出浅浅笑容。 不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朱婉秋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坐着。 “小婉，大哥来了，赶紧把门开开！” 直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急忙起身打开了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快两百斤的大胖胖，正一手撑着墙大口喘着粗气。 燕王世子，朱高炽！ “咳咳……” “累死我了！” 大胖胖叹气道，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 “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婉秋明显有些欣喜，她算到王府应该追查到了自己的踪迹，可是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大哥，燕王世子朱高炽！ 朱高炽宠溺地抚摸着小丫头的头，没好气地教训道。 “你都敢嫁人了！” “大哥再不来能成吗？”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语气里面有些怒火。 新君即位，锐意削藩！ 周王朱橚因为一个“不敬天子”的名头，直接就被废为庶人，流放云南。 大胖胖那位父王如今是诸王之长，奉太祖之命统率诸王，无疑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朝廷威胁就在眼前，燕王府也只能想办法应对。 父王一边囤积粮草训练死士，一边将府中女眷孩童全部分散送了出去，可不成想小妹向来叛逆竟然悄悄跑了，三个月都杳无音信。 暗卫一直暗中追查了三个月，终于在房山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到了小郡主，可不曾想这小丫头非但不肯跟他们走，还自作主张地嫁给了一个流民！ 燕王朱棣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暴怒，立马就要赶来房山把苏阳那个流民贱民给剁了。 要不是他朱高炽拦着，立下军令状把小妹给带回去，只怕暗卫已经过来抓人了！ 这特么地要是让暗卫把那个什么苏阳给抓了回去，那还不得被父王给抽筋扒皮点天灯？ 也就他朱高炽燕王世子的名头摆在这里，强行压制住了那些暗卫。 面对自家兄长的斥责，朱婉秋红着脸吐了吐香舌，随即把大胖胖扶进了院子坐下。 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面，朱高炽感觉浑身上下都舒服了，整个人下意识地处于放松状态。 “咦，这椅子还不错。” “这是相公特意给我做的摇椅，他可厉害了。” 朱婉秋甜甜一笑，一提到苏阳，她脸上都写满了幸福。 哟呵，还是个手艺人？ 这木工倒是做得精巧，可也完全不够娶郡主啊！ 大胖胖闻言没有接话，扫了一眼这小院的陈设，倒是齐全完备。 虽然比不得燕王府，但是胜在雅致。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此次前来可是为了那苏阳！ 大胖胖没有看到其他人，顿时就问道。 “妹子啊！那苏阳呢？” “相公赶集去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相公！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大胖胖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心痛！ 心绞痛！ 天杀的贼子！ 安敢趁机骗走了我的小妹？ “妹子你糊涂啊！” “你怎敢跟那苏阳私定终身，还拜堂成亲了？” “你可知道父王因为此事勃然大怒，都差点派暗卫把苏阳抓去抽筋扒皮点天灯了？” 堂堂大明郡主，燕王之女，竟然下嫁给了一个黑户，连他娘地户籍都没有的流民贱民！ 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别说燕王府脸面丢尽，朝廷都会跟着蒙羞！ 更何况现在燕王府与朝廷关系敏感，谁都知道新帝决意削藩，周王朱橚已经被废了，下一个遭殃的藩王极有可能就是燕王朱棣！ 这个时候，朱婉秋这位安乐郡主私自下嫁贱民，没有报备朝廷同意，丑闻一旦被那位新君得知，绝对会成为他向燕王府发难的大好借口！ 朱婉秋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随即恨声道。 “他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敢死给他看！” “哎……妹子你……” 大胖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些话来。 他当然知道自家妹子与父王之间的矛盾。 妹子原本就患了痨病，正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时候。 可父王为了妹子安危着想将她迁出王府，本意虽然是好的，可这让年幼的妹子怎么去接受？ 说到底，一切都是朱允炆那混账惹的祸事！ 大胖胖再次叹了口气，认真观察起了朱婉秋。 他惊讶地发现，朱婉秋现在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已经没有那么苍白了。 “妹子啊，你这病……治好了？” “是相公帮我调养的，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听见这话，朱高炽难以置信地站起了身。 他可是清楚，当初为了给妹子看病，王府请来了多少医师，可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用处。 这怎么突然间就快好了？ “妹子，你那相公是位神医？” 如果苏阳是神医，有着这份本事，入赘燕王府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听见大胖胖这话，朱婉秋只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相公不是医师，但我家相公什么都会，家里面这些东西都是相公做的，他可厉害了！” 朱高炽神色一僵，又捂住了心口。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丫头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这次前来可是在父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么把妹子带回去接受教育，要么把那个苏阳带回去抽筋扒皮。 可是看妹子现在这样子，好像有些难办了。 “那苏阳是何方人士？籍贯何处？”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等会儿可不能说漏了嘴！” “你连他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大胖胖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妹子，朱高炽心痛得无法呼吸，怒火也在不断攀升。 苏阳啊苏阳，小兔崽子，你他娘地真行啊你！ 连我燕王府郡主都敢哄骗！ 老子今天不把你抽筋剥皮点天灯，老子都对不起身上这百来斤肉！ 第4章 齐王被废！ 小院里面。 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 顿了顿，朱高炽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那苏阳对你好吗？可有欺负过你？” “相公对我极好，因为我病着，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 朱婉秋甜甜笑道，语气里面充满了甜蜜。 在这个程朱大行其道的年代，她还真没有听说过，哪家男子会一边挣钱养家，一边洗衣做饭，把自己妻子宠成了宝。 “那他平日里都靠什么营生？” “唔，相公有时候进山打猎，有时候去做苦力，有时候把自己做的椅子凳子拿出去卖，近些日子他都在开垦荒地，准备来年借一些粮种……” 朱婉秋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听得大胖胖越来越绝望。 合着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而且还没有户帖黄册，指不定就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逃难流浪过来的流民…… 这可真难办了啊！ 朱高炽背着手来回踱步，随即满脸恳切地开口道。 “妹子啊，跟大哥走吧！” “朝廷那边已经传来了风声，新帝可能会对父王动手了！” “大哥会安排人把你送去江南，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你跟着这苏阳会吃苦的，而且父王决计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 “我不！”朱婉秋收起了笑容，冷漠地回答道，“我死都不会离开相公，更不会听从你们的安排！” “什么王府，什么父王，他都已经把我给扔了，我朱婉秋没有这样的父亲！” “你们要是敢对苏阳做什么事情，我会立马死给你们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朱高炽:“！！！” 麻了！ 彻底麻了！ 苏阳你大爷的！ 把我妹子骗得这么惨！ 本世子今儿个非要剁了你不可！ 大胖胖也懒得问了，生无可恋地坐在摇椅上，准备守株待兔！ 见面就剁了苏阳那兔崽子！ …… 房山是个小县。 进了县城，就是一条东西相连、南北纵横的十字街道。 县衙设在十字街道的中央，两旁则是县学和仓廪。 这是古代小城的基本设置，而且房山县又小又穷，没有任何油水可捞，所以没有任何官员愿意来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因为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的人流量也还是很大的，凭空为房山城增添了不少烟火气息。 等真正来到集市之后，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各种商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喧哗热闹，生气蓬勃。 苏阳耐着性子细细走来，一边欣赏着大明王朝底层百姓的人生百态，一边希冀着能够发现一点价格便宜的好货。 毕竟苏阳的钱袋子里可没有多少家底，真是用一文就少一文了。 来到粮铺，此刻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一副群情激愤的模样，大骂粮铺掌柜是个奸商！ “掌柜，为什么涨价？” “对啊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涨价？” “奸商！你就是个奸商！” “我要上报官府拿你治罪！” 得益于太祖朱元璋的御制大诰，现在老百姓一遇到不公平的事情，就有了胆子与底气去上报官府！ 粮铺掌柜急得满头大汗，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才委屈巴巴地开口解释道。 “诸位乡亲父老，不是我这一家涨价，整个北平府都涨了啊！”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皇帝陛下刚刚又废了齐王爷，山东现在一片大乱，粮食根本就运不过来啊！” “所以粮价上涨真不是我等愿意的，实在是确实没办法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围观百姓全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朝廷又废了一个齐王，老百姓并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要是粮食出问题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房山县多山林少耕地，种出来的粮食本来就不够，现在可怎么办？ 人群里面唯独一人脸色狂变！ 齐王朱榑又被废了！ 苏阳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脸色大变！ 难怪那燕王朱棣不顾民生开始疯狂囤积粮草！ 建文帝朱允炆，削藩动作加快了啊！ 周王被废，流放云南！ 齐王被废，禁锢南京！ 历史果真还是如此！ 建文帝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削藩大业！ 苏阳渐渐变了脸色，陷入了沉思。 继周王朱橚被废之后，齐王朱榑也因罪废为庶人，囚禁京师！ 如果说周王朱橚因不敬天子被废，天下人还都可以接受。 但是紧接着齐王朱榑又被废了，那新帝削藩之心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朱允炆在朱元璋面前装出的伪善，在这一刻全部撕了个粉碎！ 现在还是洪武三十一年，他朱允炆甚至都等不到改元建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挥刀剁向了自己的一众叔叔！ 等到一连五大藩王被朱允炆整死整废，接下来就是燕王愤然起兵，掀起靖难之役！ 削减藩王，加强集权，这原本无可厚非。 但他朱允炆千不该万不该，听信黄子澄那个无能书生的谗言，先削其他藩王唯独留下朱棣，给了朱棣喘息之机。 朱允炆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就是朱棣厉兵秣马最终掀翻了他的建文朝廷！ 朱棣这一次能否靖难成功，苏阳并不清楚。 但他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 要打仗了啊！ 一想到这儿，苏阳立马对粮铺掌柜高喊道。 “掌柜，还有多少粮食，我全要了！” 燕王朱棣在疯狂囤积粮草！ 建文帝朱允炆也不是傻子，直接切断了北平府的运粮渠道！ 这是察觉到了朱棣的动作，采取反制措施了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会面临缺粮的困境了！ 一想到这儿，苏阳就有些急眼了。 他也不在乎那点银子，总不能真让小媳妇儿饿肚子吧？ 但聪明人不只他一个，现在听说北平可能会断粮了！ 听了他这一嗓子，众人也全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口要粮。 粮铺掌柜似乎早有准备，让伙计拿出一块牌子放在了门口。 “粮食告罄，请去别处！” 见此情形，苏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一口气跑遍了整个房山县的粮铺。 好在他反应够快，在最后一家总算是买到了一些粮食，足够夫妻二人吃一个月了。 买了粮食后，苏阳见钱袋里还剩了点钱，索性又来了盐铺。 粮食涨价，油盐酱醋都会跟着涨价，早一点买反而更省钱。 然而下一刻苏阳就傻眼了，脸色铁青地看着盐铺老板。 “你说什么？” “这海盐你要一百文一斤？”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钱算了！” 海盐正常市价顶天六十文一斤，这狗日的奸商却卖一百文一斤！ 盐铺掌柜呵呵一笑，满脸有恃无恐。 “诶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抢钱！” “现在朝廷已经不给北平盐商开盐引了，这盐就只有我家可以拿到，才可以卖！” “小子，我劝你要买最好现在就买，不然等过几天，你想买都买不到了！” 苏阳一听这话，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朱允炆这个王八蛋还真是好手段，这是要彻底封锁整个北平府啊！ 建文啊建文，我日你先人！ 你特么地想要搞燕王朱棣老子没有半点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但是你总得考虑一下北平府数万万老百姓的死活吧？ 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物资疯狂涨价，缺粮又断盐，你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 一方疯狂囤积粮草，一方切断粮草来源，你们两个王八蛋让北平府的老百姓怎么过日子？ 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个朱棣，一个朱允炆，合在一起两个王八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5章 世道艰难！ 苏阳叹气。 该买还是得买。 如果他猜的没错， 接下来北平府将会陷入物资短缺的困境！ 哪怕现在贵了一点，也总比日后没盐吃要好得多！ “掌柜的，这价钱能少点吗？” “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容易！” 囊中羞涩么得办法，苏阳只能陪上笑脸。 盐铺掌柜张老三听到这话，仅仅只是抬起眼皮轻蔑地扫了苏阳一眼，见他衣服都洗得发浆了，一看就是个穷酸破落户。 眼瞅着周围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盐铺掌柜张口就骂道。 “你小子你骂谁呢？” “谁特么跟你这个破落户乡里乡亲的？” “没钱买什么盐，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苏阳:“？？？” 我尼玛？ 这么嚣张的吗？ 说好的大明民风淳朴呢？ 你个狗日的奸商！ 见苏阳还愣在原地，盐铺掌柜剔了剔牙，嗤笑道。 “怎么？这盐卖你一百文嫌贵？” “买不起还吃什么盐？你以为老子开盐铺做善事呢？” “啧啧，没钱你可以买矿盐啊，矿盐便宜，只要十文一斤！” 矿盐？ 周围百姓听了，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那矿盐可是毒盐，吃了会死人的啊！ “这张老三真不是个东西！” “那矿盐可是毒盐，会吃死人的，他还让人家买！” “奸商！妥妥的奸商！” “没办法，谁让他舅舅是主簿老爷呢！” 苏阳静静地听着众人议论，眼睛陡然一亮。 矿盐？ 有毒？ 提炼一下不就好了吗？ 苏阳顿时有了主意，笑呵呵地开口道。 “敢问掌柜，你这里有矿盐卖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张老三扫了苏阳一眼，眼神里面带着怜悯。 “诺，就在那儿，十文一斤，不议价！” 苏阳走近一看，顿时就蒙了。 他记忆里面，食用盐普遍都是雪白、雪白的，呈微小的颗粒状，晶莹剔透。 可是这瓦罐里面的盐白中带黄结成一团、一团成块状，看起来和冰糖的形状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冰糖那么白，还带有那么一丝丝黑色。 这尼玛地什么鬼东西，真能吃？ 张老三还真不是个东西，把这鬼东西卖给老百姓，真不怕吃死人？ 苏阳暗自叹了口气，数了数自己的铜板，不多不少刚好一百文。 “掌柜的，给我来十斤。” “诶好的好的！” 众人傻眼了，他还真买了！ 就连张老三也没了脾气，立马笑呵呵地让伙计给苏阳把矿盐装好。 这矿盐放在这里，压根都卖不出去，得亏今天遇到了一个傻子！ “十斤矿盐，收你一百文，钱货两清，请收好！” 张老三把矿盐递给了苏阳，立马接过苏阳的钱袋子数了起来，生怕他反悔一样。 旁边人都提醒了，矿盐是毒盐吃了会死人，这小子还要买，那能怎么办？ 这样的傻子可真是不多见了啊！ 要是天天能遇见就好了！ 眼瞅着苏阳真买矿盐，一些围观百姓顿时就急了。 “小伙子，那矿盐可不能吃啊，会吃死人的！” “对啊小伙子，不吃盐也没事，就是浑身没力气，忍一忍也就活过去了！” “这张老三真是个杀千刀的，涨盐价，卖毒盐，不得好死！” “嘘！这话可不能说啊！他舅舅可是主簿老爷……” 一些老人好心地劝说道，还不忘对盐铺老板破口大骂。 张老三倒是浑不在意，冷笑道:“他自己蠢去寻死，关老子什么事？” “你们这群刁民买不买盐，不买就滚开，别影响老子做生意！” 尼玛，有个主簿舅舅，就狂得没边了？ 苏阳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有个当主簿的舅舅，就敢公然涨盐价谋暴利，还卖毒盐给老百姓！ 这样的奸商放在朱元璋还在的时候，他张老三连同他那个主簿舅舅，指定都会被剥皮抽筋！ 可惜现在的皇帝是朱允炆，那个读书读傻了的秀才皇帝！ 表面上推行什么仁政善举，实则全都成了官员贪腐敛财的手段，偏偏他朱允炆还为此沾沾自喜，沉浸在朝野上下对他这位仁君贤主的歌颂之中。 活在底层的老百姓，还真是没有一点活路了啊！ 这算哪门子的太平盛世？ 苏阳叹了口气，径直转身离去，丝毫不顾及众人的议论。 矿盐是有毒，拿回家提炼一番，就可以吃了。 多的还可以趁机卖出去挣点银子，采购一批物资，带着小媳妇儿跑路！ 不跑路不行了啊！ 这北平府是待不下去了！ 燕王朱棣那个混账王八蛋疯狂囤积粮草物资，压根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建文帝朱允炆那个王八蛋更狠，直接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也全然不顾北平府的数万万百姓！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北平府这数万万老百姓没有粮食没有物资，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他们只在乎如何应对反抗，如何整死对方！ 在这些天潢贵胄眼中，只有皇位和权力，容不下其他东西。 贤君？ 仁主？ 千古一帝？ 都是他娘的狗屁！ 这个狗日的世道，压根就不给百姓半点活路！ 苏阳拎着粮食与矿盐，匆匆往家赶。 虽然他现在是个黑户，没办法开出路引去其他州府，但是房山多的是山林，带上小媳妇儿躲进深山老林里面去，以苏阳的野外求生本事饿不着肚子，等靖难之役结束再出来也不迟。 到时候因为战乱波及，流民肯定很多，朝廷自会安置他们返乡耕种。 苏阳也可以因此得到户帖黄册，摆脱黑户身份！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真正见识到了燕王朱棣和新君朱允炆争斗的手段，苏阳对这个大明很是失望。 当权者丝毫不在意底层百姓的生死，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燕王朱棣，一个建文帝朱允炆，都是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混账东西！ 底层老百姓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死了都不会在意！ 苏阳想要带着媳妇儿在这大明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世道艰难，生活不易！ 跑路，势在必行！ 第6章 媳妇儿咱们跑路吧！ 同样的小院，同样的身影。 “媳妇儿，快收拾东西，咱们准备跑路！” 是的，跑路！ 苏阳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 索性带着小媳妇儿躲进深山老林里去，等到靖难之役结束之后再出山。 只不过他浑然没有注意到小媳妇儿旁边，此刻正站着一个显眼的胖子。 “相公，你说什么？跑路？” “对！快收拾东西，咱们立马跑路，要打仗了！” “相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客人来了！” 朱婉秋满头黑线，无奈地提醒了一下，苏阳这才注意到了大胖胖。 “你就是苏阳？” “正是，不知阁下是谁？” 感受到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朱婉秋立马上前打起圆场。 “相公，这是我的……远房堂兄！” 大胖胖原本还得意洋洋，等着苏阳知道自己身份后，向自己低头认错。 结果“远房堂兄”四个大字传来，顿时就让那笑容僵在了脸上！ “远房堂兄？妹子，你是认真的吗？” “对啊堂兄，有什么问题吗？” 朱婉秋恶狠狠地盯着大胖胖，后者听见这饱含威胁的话语，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嗯，我是婉秋的堂兄！” “见过堂兄，我是婉秋的相公！” 二人皮笑肉不笑地互相行礼，只是那古怪的眼神，任谁看了都觉得脊背发凉。 朱婉秋很是无奈，她有心告诉苏阳真相，可又害怕苏阳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会离开自己，一时间矛盾到了极点。 倒是苏阳主动开了口。 “天色已经不早了。” 大胖胖正准备点头，接受苏阳的晚膳邀请。 “堂兄还不走吗？” 朱高炽:“？？？” 走？ 饭都不让我吃？ 大胖胖一张胖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个苏阳，还真是市井粗人，不懂礼仪！ 朱婉秋急忙拉了苏阳一把，俏生生地开口道。 “相公，马上到饭点了，不如留堂兄吃一顿便饭吧！” 苏阳听见这话，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还想着跑路呢，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小媳妇儿都开口了，还能怎么办呢，只有宠着呗！ “苏阳，你刚说什么要打仗了？” 朱高炽眸光闪动，笑呵呵地追问道。 “哦，我随口胡诌的。” 随口应付了一句，苏阳把那罐井矿盐放在了桌子上，就去生火做饭。 家里面余粮虽然不多，可毕竟来了客人，总得准备一些肉食。 苏阳正忙活着，朱婉秋却有些好奇地打开了瓦罐，她还以为自家相公给自己带回来了什么好吃的，结果不成想是一些颜色奇怪的白块。 小丫头轻轻地扣下一点粗盐，然后放到嘴里尝一下。 “呸~” 很快，朱婉秋就赶紧吐了出来。 这粗盐的味道实在是太差了，她平日里吃盐吃起来只有盐味，并不会有其它的苦涩味道。 但是相公带回来的这盐吃起来，盐味很淡，苦味、涩味却是占了大头，总之就是一股子怪味。 “呸呸呸，这盐好难吃啊。” 小丫头连吐好几口口水，苦着小脸忍不住说道。 朱高炽闻言探头一看，随即暴怒喝道。 “苏阳！” “你什么意思？” “这是矿盐，吃了会死人的！” 下意识地，大胖胖就认为这苏阳想要谋害自家妹子。 身为燕王世子，朱高炽一向博览群书，所以对盐铁也很了解。 这矿盐可不兴吃啊，那是真的会要人命！ “不准你凶我相公！” 还不等苏阳开口回答，小丫头就气冲冲地瞪着朱高炽。 那护犊子的模样，更是让大胖胖觉得生无可恋。 曾几何时，自家妹子是护着自己的啊！ 天杀的苏阳！ 苏阳闻言走了过来，把罐子重新给盖上。 “这是井矿盐，刚刚在集市上面买的。” “你知道这是毒盐还带回来做什么？” 朱高炽眉头一皱，语气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要是这苏阳当真居心不良，他不介意现在就让门外的暗卫冲进来，把这小子抽筋扒皮点天灯！ “谁告诉你矿盐就不能吃了？” 大胖胖:“？？？” 嗯？ 卧槽？ 你真打算吃啊？ 算了还是让父王砍了他吧！ 朱高炽懒得跟这没见识的蠢货废话，准备下令拿人。 朱婉秋也很茫然，随即拉着苏阳急声道。 “相公，这矿盐真不能吃的，以前就有人吃了这东西，结果连命都丢了。” “咱们不吃这盐好不好，相公……” 看着撒娇的小丫头，苏阳和煦地笑了笑。 “放心，这盐肯定不能直接吃。” “里面有毒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直接吃才会要人命。” “不过把里面那些有毒的东西去掉了，提炼出可以吃的盐就行了，咱家以前吃的盐都是我买海盐提炼出来的！” 此话一出，大胖胖有些惊了。 苏阳会制盐？ 可以把有毒的矿盐提炼出来？ “苏阳，你当真会制盐？” 朱高炽忍不住追问道，言语中也充满了期待。 他可是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要是苏阳当真懂这制盐工艺，那可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啊！ 苏阳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转头去看自己熬的清粥。 在苏阳这里吃了瘪，朱高炽也没有气馁，拉着朱婉秋低声道。 “妹子，你老实告诉大哥，你这位相公真会制盐？”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家里的盐都是相公制的！” 朱婉秋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了一个盐罐。 朱高炽满脸狐疑，他打开盐罐一看，里面盐还有一点，却让燕王世子顿时发出了惊呼！ 这盐晶莹剔透，雪白无暇，一看就不是凡品。 朱高炽伸出手粘了一点送入口中，双眼顿时瞪得滚圆！ “这是……上等青盐？” 他可是燕王世子，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可即便是他平日里吃的盐也不过是普通青盐。 尤其是朱允炆即位称帝后，燕王府开始了一系列的策划准备。 但不管是积蓄粮草也好，招揽人才也罢，那可都是要花钱的啊！ 燕王府财政紧张早就入不敷出，现在连青盐都吃不上了。 因此朱高炽看着眼前这罐里的上等青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桌上放着两罐盐，一罐是价值不菲的上等青盐，一罐是有毒的矿盐。 大胖胖左看看右看看，顿时就迷糊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这个苏阳，当真会制盐？ 第7章 惊呆了我的世子爷！ 两罐盐， 摆在眼前。 大胖胖摇了半天还没有想明白。 怎么会？ 上等青盐？ 这不可能啊！ 哪儿来的上等青盐？ 他们看起来还不像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啊！ 而且北平府也没有上等青盐的渠道啊！ “什么上等青盐？这是相公随手做的。” 朱婉秋满脸茫然，觉得自家大哥有些大惊小怪。 她没觉得这盐有什么珍贵的啊，没了相公就自己做，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朱高炽有些无语地白了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子，忍不住伸手粘了一点盐送入口中。 没错！ 就是上等青盐！ 一样晶莹剔透，一样雪白无暇，一样味道纯正！ 可是这盐，他们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真是苏阳自己提炼出来的？ 朱高炽心头狂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正生火做饭的苏阳。 如果…… 万一…… 他真会制盐呢？ 朱高炽压低了声音，语气恳切地开了口。 “妹子，你也知道咱们王府的处境。” “新帝锐意削藩，父王为求自保暗中招兵买马，王府钱粮早就不够用了。” “要是苏阳真会制盐，那这制盐工艺……” 大胖胖没有把话说完，但朱婉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合着大哥这是盯上相公的手艺了，想要抢人呢！ 其实这也不怪自家大哥心动，朱婉秋也明白眼下燕王府的处境。 只是傲娇的小丫头果断摇了摇头，拒绝了自家大哥的要求。 “王府的事与我无关！” “而且就算相公会制盐，那也应该由他做主。” 朱高炽:“！！！” 废了！ 这丫头废了！ 女大不中留啊！ 难怪人们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搁谁身上不气人啊！ 朱高炽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收敛起了火热的念头。 苏阳到底会不会制盐还不清楚，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如果他真会的话，那不管用什么办法，燕王府都要得到这制盐工艺！ 哪怕……让妹子伤心！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暗自下定了决心。 燕王府已经无路可退了，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准备起事。 可想要起事，没有粮草甲士，就只是一句空话！ 燕王府为了暗中豢养甲士，早就掏空了家底，有些捉襟见肘了。 可要是得了这制盐工艺，那钱粮就不会再是问题！ 朱高炽暗自做着盘算。 不一会儿，苏阳就做好了饭菜，端上了饭桌。 一碟野草，一碟熏肉，还有两碗粘稠的米粥。 那两碗米粥，是给小丫头和大胖胖吃的，至于苏阳自己，面前放着的则还是谷糠粥。 没有办法，家里余粮本来就不多，不得不精打细算。 世子爷看着这伙食，眉头顿时紧紧皱在了一起。 “妹子，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个？” “相公说吃这个可以调养身子！” 小丫头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随即向苏阳面前那碗谷糠粥伸出手去，却被苏阳反手握住。 “你和堂兄吃米粥吧，我吃这个习惯了。” 朱婉秋闻言眼睛一红，不过他素来知道苏阳的脾气，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扒拉着小米粥。 见此情形，朱高炽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自己那碗米粥递给了苏阳。 “行了行了，在这儿膈应谁呢？” “你吃这个，本公子要吃你那碗，怕你给公子我下毒！” 苏阳听见这话，无语地扫了他一眼，索性就这样换了便是。 大胖胖看着眼前这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谷糠粥，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 看起来这粥稠稠的，有青的、白的、黄的、红的，琳琅满目，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大胖胖一拍桌子，自信道：“这粥色香俱全，味道肯定妙极了！” 于是他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拔拉。 突然，大胖胖被噎住了，噎得仰头伸脖，如同鹭鸶，使劲咽，眼泪都冒了出来，仍是咽不下去。 他觉得似乎有两层皮绊住了自己的舌头，于是将这皮从嘴里拉出来一看，原来是没削皮的野菜块。 又觉得难以下咽，是因为有粗粝的东西难以咬碎，吐出来一看，原来是麸皮。 最讨厌的是，还有一种坚韧而尖锐的东西刺得口舌生疼，“噗”吐在地上，一看却是细碎的谷糠。 他娘地，怪不得这么难吃，原来里面净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哪是人吃的？ 简直就是猪食！！ 朱高炽愤怒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家妹子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心中攀升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是心疼。 吃就吃吧。 这可是自家妹子天天吃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就受得了这份罪！ 但这难吃的猪食，也让朱高炽更加疑惑了。 妹子天天穷得吃这些猪食，那刚才的上等青盐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个苏阳当真会制盐？ 朱高炽看向苏阳，没有直接问起盐的事情，想着先套一下近乎。 “苏小子，你刚刚说什么跑路，什么打仗，是什么意思？” “对啊相公，大明天下太平，哪里在打仗？你又在说胡话呢！” 苏阳原本不想过多解释，可小丫头这么横插一句，他不解释也不行了。 再怎么低调，也不能影响自己在小媳妇儿心中的地位！ “我刚刚在集市里听说齐王被废了，所以才担心马上要打仗，想带着小婉进山躲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朱高炽和朱婉秋都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 兄妹二人看向对方的眼睛，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齐王被废了，跟打仗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一个流民老百姓，能有什么见识？ 现在朱高炽有些不淡定了，苏阳这句话直接集中了他的内心！ “苏小子，齐王被废……和打仗有什么关系？” 话都说到这儿了，苏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先前听说周王因罪被废，我还没有多想什么。” “可是现在才过了多久，新帝又把齐王给废了，这么看起来局势就很明显了。” “周王乃是燕王的同胞母弟，而燕王兵强马壮又是诸王之长，皇帝现在接连废了周王与齐王，相当于剪除了燕王的手足，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北平府这位燕王殿下！” 苏阳正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震惊的目光。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近些日子粮价突然上涨，可北平各府县并无天灾发生，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从粮铺盐铺的掌柜口中不难听出，这是朝廷故意在切断北平府的物资供应！”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咱们那位燕王殿下正在积蓄粮草招兵买马，可金陵那位新君也不是傻子，迅速采取了反制措施，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掀起一场大战啊！” 苏阳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兄妹二人的脸色。 朱高炽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先前还在纳闷，怎么王府派出去的商队迟迟未归！ 经过苏阳这么一提点，大胖胖瞬间反应了过来！ 朝廷已经洞悉了他们的谋划，在暗中开始出手了！ 北平粮价上涨，就是最好的证明！ 朱高炽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庞。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惶恐！ 朝廷已经开始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这是要封锁整个北平府啊！ 这他娘地还玩个蛋啊！ 霎时间，燕王世子心乱如麻！ 第8章 博览群书朱高炽！ “堂兄，你怎么了？” 见朱高炽神色有异，苏阳忍不住问道。 “没事没事，被你说的吓到了！” 大胖胖忧心忡忡地摆了摆手，想要马上赶回王府。 “其实这些只是我的推测罢了，没有丝毫根据，堂兄不必过多忧虑。” “再者说来，燕王战功赫赫，多次率军北伐鞑虏，深得天下百姓爱戴，皇帝陛下应该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 “呵呵。”朱高炽僵硬地笑了笑，越听心中越是不安。 你刚刚还在叫媳妇儿跑路呢，现在说这些屁话，你猜我信不信？ “相公，你一天尽胡言乱语！”朱婉秋狠狠地拧了苏阳腰间一把。 苏阳立马告罪求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他要是告诉小媳妇儿，朱棣马上就要起兵靖难了，还不得把小媳妇儿给吓死！ 吃完饭后，朱婉秋乖乖刷碗，苏阳则准备提炼矿盐。 既然决定了跑路，就得多准备一点物资。 把这矿盐提炼出来了卖出去，采购一批物资，就可以带着媳妇儿跑路了。 朱高炽原本打算立马就赶回王府，可眼见苏阳准备提炼矿盐，他立马就不走了！ 其实现在赶回去也于事无补。 朝廷已经动手了，王府就没有了退路！ 燕王府已经快被新帝逼入绝境，除了起兵造反别无选择！ 如果拿到苏阳这制盐工艺，那王府的谋划就可以加快进行！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高炽也镇定了不少。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个苏阳很不简单！ 仅仅凭借粮价上涨这件小事，与集市上的流言蜚语，他就推测出了天下大势！ 这样的人，绝对有着惊世才华！ 说不定，他真会制盐！ 眼瞅着苏阳不停地忙活着，大胖胖有心想要帮忙，提前卖个乖，奈何苏阳根本就不搭理他。 于是乎世子爷只能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卖弄着自己的学识，想要彰显一下存在感。 “苏小子，你想炼什么盐？” “我可告诉你，这每种盐不一样，制盐方式也完全不同啊！” “就比如山西的池盐，四川的井盐，还有西羌的青盐，每一种盐根据品质好坏售价也有所不同。” “民间最常见的是海盐，六十七文一斤；池盐和井盐比海盐高出一等，要上百文一斤；而青盐最为昂贵，至少都要三百文一斤！” 大胖胖一直在耳边唠叨，让苏阳听得烦不胜烦。 不过他也有些惊讶于此人的广阔见识，寻常人家的富贵子弟，见识可没有这么宽阔。 自家这小媳妇儿，只怕身份可能不太简单啊！ “盐中佳品，首推青盐！” “尤其是西羌的青盐，按其颜色有青盐、白盐、红盐和黑盐之分，最为上等的雪花盐可是朝中贡品，晶莹剔透味道纯正，那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那我家这盐呢？”小丫头下意识地追问道。 “……” 苏阳不耐烦地扫了大胖胖一眼，他口中的“西羌”，应该就是后世青海一带，所谓的“青盐”，也就是茶卡盐，大明权贵老爷们漱口用盐之首选！ 大胖胖还准备卖弄才学，不料腰间一疼。 “哎哎……妹子你掐我干嘛！” 大胖胖一阵肉痛，腰间冷不丁被朱婉秋狠狠掐了一把。 小丫头气鼓鼓地瞪着这家伙，怒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没看见相公在忙吗？” 朱高炽:“……” 唉！ 胳膊肘往外拐！ 女大不中留啊！ 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苏阳主动开了口。 “没事儿小婉，我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些盐有什么区别。” “敢问堂兄，每个地方生产出来的盐，是不是都不一样？” 苏阳主动示好，大胖胖立马来了精神。 “那肯定啊！” “河北的海盐，煮出来白中带黄，山东的海盐却是白中带红！” “而池盐和井盐也完全不同，池盐是从咸水湖当中开采卤水制出来的盐，井盐是从卤水井当中开采出来的，海盐则是从海边用海水制出海卤烧煮出来的，每种盐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矿盐没有人在意，对吧？” 苏阳笑呵呵地开了口，指出了问题关键。 朱高炽眼神一凝，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 “矿盐因为容易吃死人，所以被称作毒盐。” “老百姓哪怕再穷再买不起盐，也不会吃这鬼玩意儿，所以矿盐一直无人问津！” “你苏阳要是真有制盐技术，可以把这矿盐变废为宝，那不但海量财富唾手可得，而且还可以造福天下百姓！” 说实话，朱高炽是不太相信，苏阳能够炼制矿盐的。 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将矿盐变废为宝！ 但此刻世子爷对苏阳充满了期待，希冀着这个面容俊郎的准妹婿，能够创造奇迹！ 如果苏阳真的做到了，那他和小妹的婚事将不再是问题，而且还会帮助燕王府绝处逢生！ 苏阳依旧不骄不躁地熬煮着卤水，仿佛大胖胖刚才说的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不管是获得海量财富，还是造福天下百姓，都不是苏阳现在想要的。 他之所以现在提炼这矿盐，只是想用这些盐去换取一些银两，然后采购一批物资带上小媳妇儿跑路！ 靖难之役马上就要爆发了，苏阳可不愿去做那个出头鸟，被有心人给盯上！ 富可敌国又怎么样？ 沈万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眼见苏阳闷声不说话，朱高炽忍不住捅了捅他。 “苏小子，这矿盐里面的有毒东西，你准备怎么弄出来？” “这位堂兄，你还真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啊！” 苏阳没好气地调侃道，将朱高炽挤兑得面红耳赤。 不过世子爷也没有发怒，他脾气一直好得很，反而笑呵呵地赖在原地。 此事事关重大，燕王府能不能绝境翻盘就看现在了，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朱高炽今儿个就算是不要脸了，把燕王世子的脸丢在这儿，他也要拿到那制盐工艺！ 苏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藏着掖着。 “你确定要听？我说了你可不一定能够听懂！” “听啊！”朱高炽没有犹豫，拍着胸脯给了回答。 废话，这肯定要听啊，听不听得懂那是他的事情，可不听那才是傻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暴利买卖！ “其实不管是海盐还是池盐、井盐，这些盐精炼的步骤都一样。” “第一步是祛除不可溶性的杂质，这一步相对而言简单一些，过滤、熬煮、粉碎、熔化、再过滤……最后得到的盐，就是现在市面上的大多数盐，都只是第一步后的粗盐，里面或多或少地都还有杂质。” “第二步才是关键，要去除掉粗盐里面可溶性的杂质与有害物质，这一步就要涉及到化学反应了，每一种盐提纯精炼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苏小子你等等。”朱高炽摸了摸脑门，讪笑着追问道:“什么是‘化雪反应’，难不成提炼食盐还要加雪进去？” 苏阳:“？？？” 尼玛？ 加雪进去？ 是化学反应不是“化雪反应”啊混蛋！ 苏阳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沉默片刻之后，问了一个诛心的问题。 “堂兄当真博览群书？” “……” 第9章 世子磨豆浆！ 博览群书？ 大胖胖沉默了，选择老老实实地闭嘴。 好吧本世子听不懂，还是直接记操作吧！ 听不懂归听不懂，我把你的操作记下来还不行吗？ 朱婉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大哥在学问上面吃瘪，有些惊奇地看着苏阳。 这个捡来的相公……好厉害咧！ 小丫头双手撑着下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按照步骤，苏阳不紧不慢地开始了提炼，过滤、熬煮、粉碎、熔化、再过滤…… 每一步他都做得十分细致，全都是亲力亲为，看得朱高炽连连点头。 这小子，虽然一穷二白，但干起活来还真有几分样子。 男人魅力最大的时候，就是认真干活的时候。 小丫头此刻心儿都要化了，时不时地给自家相公呐喊打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黑了，苏阳才把第一步完成，紧接着就进行第二步，将事先磨好的豆浆一勺一勺地倒进了卤水里面，看得大胖胖眉头紧锁。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煮盐要倒豆浆进去的，难不成这就是苏小子说的“化雪反应”？ 眼见天色已晚，苏阳再次看向大胖胖。 “天色已晚。” “嗯我知道，苏小子你继续忙你的！” “堂兄还不准备走吗？” 朱高炽:“？？？” 走？ 打死不走！ 我朱高炽今儿个就是从这跳下去，打死也不走！ 大胖胖把头晃成了拨浪鼓，直接表明了态度。 “这是要熬夜的架势，我怕妹子无聊，就在这儿多陪她一会儿……” “没事的堂兄，我一点也不无聊。” 小丫头张着一双忽闪忽闪的无辜大眼睛看向朱高炽，后者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感觉遭到了十万点暴击！ 唉，女大不中留啊！ 苏阳无奈地笑了笑，人家不走，他总不至于真赶人走吧？ 随着一勺一勺的豆浆加进去，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不一会儿沸腾的卤水上面就开始浮现出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诶还真有变化了！” 朱高炽一拍大腿，比苏阳夫妻二人还要激动。 “化学反应成了！堂兄快去磨豆浆！” 朱高炽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 “啥？” “磨豆浆？” “你让我去磨豆浆？” 老子堂堂燕王世子，老朱家的天潢贵胄，你个混小子让我去磨豆浆，干畜生干的活儿？ 苏阳面不改色，依旧不急不缓地从铁锅里打出浮沫。 “我要看着卤水的情况。” “小婉又重病缠身，堂兄不会忍心让她去吧？” 小丫头也十分配合地做出了虚弱模样，看得大胖胖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娘咧！ 这个混账小子！ 真是吃定自己了！ 朱高炽一撸袖子，老老实实地走到了石磨旁边。 么得办法，生活不易，世子卖艺！ 虽然这是第一次磨豆浆，不过好在操作简单，大胖胖也是一身力气，不一会儿就把磨盘推得虎虎生风。 苏阳见状露出了一个和煦笑容。 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大胖胖还是个磨豆浆的好手！ 苏阳用勺子撇着浮沫，朱高炽则磨着豆浆，朱婉秋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了甜甜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大胖胖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苏小子，还要多少豆浆啊！” 他好歹也是燕王世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哪里做过这些苦力活。 再加上朱高炽体质原本就差，因为天生肥胖的原因，打小就不能一直剧烈运动。 这才过了一会儿，朱高炽就有些呼吸困难，身体发出了严重警告。 朱婉秋连忙上前把他扶到凳子上坐下，有些心疼地给自家大哥擦着汗水。 苏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继续往里面慢慢加着豆浆，直到再没有浮沫产生，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行了。” “杂质已经去除完了。” 朱高炽闻言探头一看，只见原本浑浊的卤水，此刻已经变得清晰明亮，顿时令他惊叹不已，凭空生出了莫大信心。 难不成，苏小子真制出盐了？ 到了这一步，小火转大火，很快卤水迅速蒸发，在铁锅表面凝结出一颗颗白色晶粒。 直到一锅卤水蒸发得只剩下了最中间一小摊，苏阳这才去了火，用余温将最后一部分提炼出来。 而铁锅周边已经铺满了一层层雪白色的晶粒，显得神奇且诱人。 朱高炽震惊之余，顾不上滚烫的温度，直接伸手粘了一点晶粒放入口中，下一刻双眼瞪得滚圆！ 果真是盐！ 而且味道纯正，没有任何怪味！ 苏阳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家这些言还真是自己提炼出来的！ 朱高炽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阳，激动得浑身肥肉颤抖。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盐铁暴利，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当年元末明初那张士诚就是一个私盐贩子，靠着贩盐暴利趁势起家，成长为了一代枭雄，甚至险些将太祖高皇帝逼入绝境！ 尤其苏阳这盐还是从无人问津的矿盐里面提炼而出，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关键的是，这盐晶莹剔透味道纯正，没有任何异味怪味，堪比皇室贡品——精品雪花盐！ 朱高炽作为燕王世子，他平日里吃的盐自然是上品，可苏阳炼出来得这盐比他吃的盐还要好，完全比得上那上贡给皇帝的精品雪花盐！ 将没有价值的矿盐，提炼成有价无市的精品雪花盐，这其中得有多大的利润？ 一本万利，那都有些保守了！ 要是燕王府掌控了这制盐技术，那原本因钱粮捉襟见肘的囧困局面将会瞬间迎刃而解，钱粮问题将不再是难题！ 只需几个月的时间，燕王府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钱粮充足，招兵买马，敢把皇帝拉下马！ 朱高炽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燕王府一大家子人生死的问题！ 他先是看向了自家小妹，可惜小丫头直接转过头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此情形，朱高炽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看向苏阳。 “苏小子，我也不诓你，仅凭这制盐技术，就足以保证你苏家世世代代吃喝不愁了！” “但是放在这大明，你不一定守得住这座金山银山，要是被他人查到了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反倒是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粗浅的道理，我相信你应该明白！” “不如你把这制盐工艺……” 第10章 三个条件，交易达成！ 很明显， 他要这座金山银山！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苏阳摆了摆手，打断了朱高炽的劝说。 他不是一个贪财的人，这点小东西苏阳也压根就看不上！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他也不是善财童子，没必要平白送给别人！ “我明白堂兄的意思，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 “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朱高炽正襟危坐。 只要苏阳愿意松口，那就还有的谈，不至于真走到最后一步，让自家妹子伤心难过。 苏阳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小媳妇儿，轻声开口道:“堂兄是代表我那位岳父大人来的吧？” “没错，小妹私自与你成亲，他很愤怒！” 原来如此！ 苏阳叹了口气。 自家小媳妇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应当是庶出小姐被嫡母迫害，被安置在这穷乡僻壤，这套狗血剧情！ 苏阳自动脑补出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狗血大戏，表示自己也能够接受。 毕竟这是大明，重男轻女是主流思想，小婉又体弱多病，很难在富贵人家活下去。 他倒真没有因为小婉瞒着自己而生气，反倒是对那位冷血无情的岳父大人十分不满。 哪怕小婉是庶女，可毕竟也是你的女儿，而且还身患重病，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房山县，让她一个人孤独地等死？ 如此不负责任的父亲，实在是太可恶了些！ 枉为人父，猪狗不如！ “相公，我……” 小丫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张口想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但苏阳立马握紧了她微凉的小手，一边笑着一边温声安抚道。 “没事，相公在呢！” “你有你的难处，相公能够理解！” 听见这话，朱婉秋顿时安心了不少，紧紧握着苏阳的大手。 瞧见这一幕，朱高炽心里有些愧疚，他一向自诩仁义君子，没想到今日竟做了一回恶人！ 但是朱高炽也很清楚，他没有其他选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今日都必须为燕王府拿到这制盐工艺！ 如果苏阳不愿意主动交出来，那就只有来硬的了！ 哪怕……不择手段！ 苏阳安抚了小丫头一会儿，随即向朱高炽伸出了两根手指。 “制盐技术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三个条件！” “没问题，你尽管提！” 大胖胖立马拍着胸脯承诺，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第一，小婉是我的妻子，这制盐工艺就是我苏阳的聘礼，也是你们养育小婉这么多年的补偿，日后小婉与你们再无瓜葛，别再来打扰我们夫妻平淡的生活了！” 此话一出，朱高炽脸色微变。 他没有想到，苏阳这小子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哪怕是他朱高炽这位燕王世子，都没资格答应。 毕竟朱婉秋是安乐郡主，是燕王朱棣之女，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 “我愿意！” 小丫头做出了决定，握着苏阳的手不愿放开。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只能暂且点了点头。 先把制盐技术拿到再说，其他的事情等待父王裁决。 “第二，我曾是流民，所以没有户帖黄册，行事多有不便，这一点堂兄应该有办法解决吧？” 没错，苏阳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趁机解决自己的黑户问题。 如果有了户帖与黄册，就可以让官府开出路引，到时候不一定非要躲进深山老林里面，小媳妇儿不一定能吃得了这份苦。 有了户帖路引，苏阳完全可以带着小媳妇儿躲去江南。 靖难之役那场战火，可没有波及到江南繁华地。 朱高炽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放心，你不提我也会给你解决，过几天户帖就会送到你手上！” 以燕王府的能力，随便给房山县衙下一道命令，就可以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更何况朱高炽也不愿见到，自家妹子跟着一个流民贱民讨生活。 有了户帖与黄册，苏阳也算是个良善百姓了，这样想想心里面也好受一些。 “第三，这盐想必比之那雪花青盐也不遑多让，估计有五斤左右，你按市场价付钱，就可以带走了，钱货两清！” 苏阳之所以提炼矿盐，就是为了把提炼出来的这一斤盐卖出去，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采购物资准备跑路！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靠着这制盐技术谋取暴利的想法，毕竟靖难之役就要爆发了，没必要去做这个出头鸟。 朱高炽闻言一怔，他真没想到苏阳的第二个要求会如此简单。 五斤雪花青盐价值多少，不过百十两银子，远远不及这制盐工艺价值千万分之一！ “就这么简单？” 大胖胖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嗯，给钱走人！”苏阳淡淡开口。 这下子给朱高炽整不会了！ 他本以为苏阳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可没想到这小子压根就不重视银钱，只要了个百十两银子。 自己这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大胖胖老脸一红，急忙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钱袋，一把塞到了小婉手中。 “这里估计有百两纹银，多的就算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给你们夫妻二人成婚送的贺礼！” 苏阳本想开口拒绝，不过眼见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子数钱了，他也不好再开口了。 “好！” “钱货两清！” “堂兄稍等片刻！” 苏阳立马取来纸笔写出制盐工艺，小丫头则贴心地帮他大哥装好了盐。 朱高炽接过纸张一看，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准备连夜赶回北平王府。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家妹子，随即恶狠狠地看向苏阳。 “苏小子，妹子我可就交给你了！” “要是你敢欺负她，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本公子一定将你抽筋扒皮点天灯！”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苏阳只是平淡地反问道。 “堂兄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苏某还不认识小婉之前，她可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这里！” “如果你们真担心小婉，就不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知道什么……”朱高炽有些委屈地反驳道。 “罢了多说无益，小婉与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希望你们遵守承诺，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朱高炽听到这话很是不爽，有心告诉苏阳真相，奈何朱婉秋在旁眼神警告，他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苏小子，你什么都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旋即他又看向朱婉秋，温声开口道。 “小婉，要是这小子真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啦好啦，相公对我可好了，快走吧你！” 小丫头甜甜一笑，没心没肺地挥了挥手。 又嘱咐了两句，大胖胖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一走出小院没多远，立马便有暗卫跟了上来。 “见过世子爷！” “准备马匹，连夜赶回王府！” “世子爷，那苏阳……” “我心里有数，以后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们！” 朱高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神全在这份制盐工艺上！ 有了这个东西，他回去之后不但可以交差，还能帮助燕王府绝境逢生！ 苏阳啊苏阳，你可是为王府立下大功了！ 第11章 朱棣的困境！ 北平，燕王府。 这座大气磅礴的燕王宫，就坐落在故元皇城的太子府，巍峨壮观，奢华富丽，其奢华程度直逼应天禁城。 王府书房。 朱棣身着明黄色袍服，正眉头紧皱地看着手中一封密信。 国字脸，长胡须。 剑眉竖目，不怒自威。 他未到不惑之年，正值巅峰状态，整个人神华内敛。 只是端坐在位置上面，伟岸的身躯就予人渊淳岳峙的气魄，俊朗的容颜古井不波，却能令周遭的空气陡然增压！ 坐在他身旁的两人，一人是个身穿黑衣的和尚，法号道衍；另外一人身穿长衫像个儒生，名金忠。 一个和尚，一个卜士，这就是朱棣最为倚重的两大谋士！ “都看看吧！” “朝廷已经动手了！” “我们派出去采购粮草的商队，全部扣押了下来！” 金忠与道衍接连传阅，脸色都有些难看。 朱允炆刚刚即位称帝，不等改元建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削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削的第一个藩王就是周王朱橚，燕王殿下的同胞母弟，这敲山震虎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此外朱允炆削了周王之后，齐王紧接着又被废了，还开始在暗中对北平动手了！ 那位金陵朝堂的建文新帝，还真是好手段！ “王爷，我们得加快行动了。” 王府长史金忠点出了关键，他们现在就是在跟朝廷抢时间，多做一分准备，将来就会多出一分底蕴。 朱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道理本王都明白。” “只是关于这钱粮一事，二位可有什么好主意？” 想要起兵造反，豢养甲士，积蓄钱粮，这是最基本的事情。 可筹谋大业这么久，燕王府早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朱棣对此也很是无奈。 虽然他朱棣是个打仗的好手，但是钱粮这些问题，朱棣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实在是没有办法。 打仗一流，理政二流，赚钱不入流。 金忠与道衍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些为难。 他们一个是和尚，一个是相士，若是论行军打仗出谋划策，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顶尖谋士，可你要是问他们怎么挣钱，二人可就有些为难了。 这真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啊！ 他们二人先前制定的策略，是暗中派出商队去其他州府收购粮食。 可是这个计策局限于燕王府的财力，如今又被朝廷发觉，已经算是彻底黄了。 朱棣见状也不好多言，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禀报。 “启禀王爷，世子回来了！” “让他等着！” 朱棣本就因钱粮一事发愁，现在听到世子回来了，又联想到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心情更是烦躁不已，哪里有功夫关心那些破事。 “王爷，世子称有要事禀报！” 门外再次传来了通报，更是令朱棣勃然大怒！ 这个老大真是不知轻重，不知进退！ 好在金忠急忙出言，从旁劝解道:“王爷，世子一向行事稳重，不如听听他的意见？” 有人给了台阶下，朱棣也就黑着脸答应了。 不过他本就对老大这个肥胖儿子一向不喜，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 很快朱高炽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连夜赶路让他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朱棣见他这副狼狈模样，更是心中生出了些许怒火。 “你有什么要说的？” “本王与两位先生在商量正事！” 言外之意，这是提醒朱高炽别说朱婉秋的事情，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金忠与道衍很识趣地没有插嘴，默默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正事聊完，接下来是家事。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世子爷立马取出了苏阳的制盐工艺。 “父王，钱粮一事可以解决了。” “这是制盐工艺，可将矿盐提炼成雪花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啪嗒！ 一声脆响，茶杯落地。 “世子，你说什么？！” 朱棣豁然起身，仿佛听到了惊雷一样。 金忠与道衍异口同声地惊骇道，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三人身体都是剧烈起伏，仿佛被雷击了似的！ “世子，你方才说什么？” 金忠满脸希冀地追问道，一时间也不急着走了。 “炽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矿盐，可以提炼成雪花盐？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那矿盐可有毒啊！ “是的父王，这是儿臣亲眼所见，那苏阳用矿盐提炼出了精品雪花盐！” 为防朱棣不相信，大胖胖又命人将那袋子盐拿了进来，直接打开放在三人眼前。 苏阳？ 这是何人？ 听着有些耳熟。 朱棣没有多想，还在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 金忠与道衍急忙上前查看，然后伸出手尝了尝，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这盐晶莹剔透而且味道纯正，跟那精品雪花盐一模一样。 世子这不会是直接拿来一袋雪花盐，拿他们寻开心吧？ “世子，这盐真是矿盐提炼出来的？” “对啊世子，此事可不容玩笑！” 金忠和道衍接连发问，压根儿就不相信！ 有毒的矿盐，可以提炼成雪花盐，你搁这儿吹牛逼呢？ 朱棣也有些狐疑，随即拿过制盐工艺一看，却是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咳咳，炽儿你详细说说，这工艺还有这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炽闻言一愣，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把此次房山之旅全部说了出来。 朱棣起初还面无表情，可听着听着他脸色逐渐就阴沉了下来。 “等会儿！” “你之前说的那个苏阳……” “不会就是小婉家的那个流民吧？” 朱高炽脸庞僵硬地笑了笑，直接点了点头。 “就是那混账小子！” “这份制盐工艺，是他苏阳迎娶小婉的聘礼！” 聘礼？ 那个苏阳？ “混账！” 朱棣瞬间暴怒，一把将手中的制盐工艺摔到了地上。 这算什么？ 他朱棣为了钱卖女儿吗？ “他苏阳一个天杀的流民贱民，何德何能娶我燕王府的郡主？” “这门亲事本王绝不同意，还什么狗屁聘礼，本王这就派人去宰了他！” “父王万万不可啊！”朱高炽早就做好了准备，“小婉已经铁了心嫁给那小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更何况人苏阳这聘礼也不差啊！不但可以解决王府的燃眉之急，还可助王府绝境逢生……” “父王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眼见世子爷都这么说了，金忠与道衍也来不及质疑，纷纷出言相劝。 “王爷，当以大业为先啊！” “对啊王爷，如若这制盐工艺是真的，也不是不可以……” “贼秃驴，你说什么？”朱棣怒视着道衍，恨不得给这老和尚一拳。 小婉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啊！ “王爷，说句难听的，如若我们败了，将会万劫不复，没有退路了啊！” 道衍和尚很是头铁，冒着被锤的风险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一入耳，朱棣顿时就沉默了。 建文亡他之心不死！ 如果他输了，燕王府只会被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所以，这场仗，他输不起，也绝对不能输！ “父王，咱先炼炼看，如果不行再去找苏阳那小子的麻烦！” 大胖胖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也给了朱棣一个台阶。 朱棣闻言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提议。 大胖胖这才俯身捡起那价值连城的制盐工艺，再次递了过去。 燕王爷十分傲娇地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下令道。 “让府内的匠人现在就试试！” “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12章 燕王卖女儿！ 王府效率极高。 一众匠人在朱高炽的安排下正式开始了制盐。 虽然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但是世子爷牢记操作，所以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朱棣三人没有离去，静静地观察着整个制盐过程，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和尚，你学究天人，通儒、道、佛诸子百家学，可曾听闻提炼矿盐一说？” 朱棣心里面也有些没底，所以把问题抛给了道衍高僧。 道衍和尚三角眼一凝，思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许是贫僧见识浅薄了，还真没有听说过。” 矿盐是毒盐，会吃死人！ 这个认知深入人心，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其实道衍和尚直到现在，也不太相信，世子真能把那毒盐给提炼出来。 毕竟这事儿太离谱了啊！ 如果真可以办到，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先贤智者，他们怎么都不会？ 难不成世子口中的那个什么苏阳，比历史先贤还要聪慧精明，还要学识渊博？ 咋滴人家都不会就你会？ 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朱棣自讨没趣，愤愤不平地扫了这贼和尚一眼，随即又看向金忠。 “长史可为本王占卜一番？卦象是吉是凶？” 金忠少时读书，擅长《易》，且精通占卜之术，朱棣对此深信不疑，每当有重大决定都会让金忠占卜吉凶。 听到这话，金忠有些哭笑不得，马上就出结果了，有占卜的必要吗？ 正当他准备掏出吃饭的家伙，按照王命占卜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众匠人的惊叹声。 “盐！” “真是盐！” “我的老天爷啊！” “这矿盐竟真能提炼出来！” 朱棣三人听见这动静顿时心头狂震，下意识地面面相觑！ 难不成……真的成功了？ 朱棣大步走上前去，只见那一口口铁锅里面，正覆盖着一层层晶莹剔透的雪花盐！ 而大胖胖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笑呵呵地开口道:“父王，幸不辱命！” 金忠与道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那苏阳究竟是什么绝世奇才？ 饶是博学如黑衣道衍，此刻也有些懵了。 有毒的矿盐，当真变成了价值千金的雪花盐！ 苏阳！ 绝世奇才啊！ 日后务必得见见！ 这变废为宝的本事，堪称夺天地造化！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令人卒不及防！ 如果苏阳知道他被黑衣宰相姚广孝给盯上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是金忠反应最快，当即跪倒在地，激动高喝道:“天佑燕王！” 众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全部跪倒在地。 “天佑燕王！” “哈哈哈！” 朱棣忍不住放声大笑，心中郁结一扫而空！ 要知道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一锅锅的盐，而是一座金山银山，而是他朱棣的宏图霸业！ “王爷，北平府内有着不少盐矿，当立即安排人手开采！” “有了这些雪花盐，钱粮一事便不再是问题了，那些商贾自会铤而走险！” “理应如此，不过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严禁任何人走漏风声！” 金忠与道衍一前一后地给出了建议，做好了谋士的本分工作。 朱棣收敛起了笑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封锁消息！” “所有匠人连同家眷全部安置在王府！” “金长史，制盐卖盐一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不要让本王失望！” 金忠轰然领命。 虽然朝廷现在切断了北平府的供粮渠道，但是只要钱财足够，自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有钱可使鬼推磨！ 财可通神！ 世子爷有些不太高兴。 他还想亲手操办此事，为王府尽一份力。 朱棣扫了大胖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来。 父子二人来到书房，各自坐下。 沉默片刻之后，朱棣这才幽幽开了口。 “那个苏阳，人怎么样？” “很奇怪的一个人，儿臣看不透他！” 朱高炽老老实实地给出了回答。 “此人不但擅长手工匠艺，而且精通制盐之术，偏偏他视钱财如粪土。” “儿臣向他索要这制盐技艺之时，明确指明了这东西的价值，可那苏阳非但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按照市价要了这五斤盐的银两，而且直接提出将其作为迎娶小婉的聘礼！”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但他苏阳仅仅只是根据北平粮价上涨和周王燕王被废，就推测出了天下局势，称父王在暗中囤积粮草，朝廷为反制切断北平粮草供应！” “什么？”朱棣有些动容。 这么听起来，那苏阳倒真不是普通流民！ 一个流民贱民哪里会有这般见识？ “相处下来，儿臣觉得这苏阳是个……躬耕乐道的隐士高人！” 隐士！ 高人！ 朱棣有些错愕。 他没有想到老大对苏阳的评价会如此之高！ 自家这老大可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蠢货，相反一直潜心苦读见识高远。 他能给出这等超高评价，想来那苏阳当真有过人之处。 他朱棣的女婿，怎么也不能是个没有本事的流民贱民！ 这么想着，朱棣心里面也好受了一些。 “小婉的病怎么样了？” “苏阳给她调养了身子，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朱棣闻言脸色稍缓，这样看起来苏阳真有几分可取之处。 “那苏阳对小婉好吗？” 听见这话，朱高炽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朱棣见状脸色一沉，怒道:“怎么？他还敢欺负小婉？” “不是！”大胖胖苦笑着摇了摇头，“而是苏阳对小婉实在是太好了！” “他不但在外辛苦挣钱养家，而且回家之后还要洗衣做饭，不让小婉做任何事情！” “儿臣活到现在，还从没听说过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把自己媳妇儿宠成这样的！” 大胖胖认真观察了一天，苏阳是真的爱小婉，对小婉也是真的好！ 而小婉这丫头，现在也是真的过得很快乐。 印象里面，小婉自从患上了痨病，整日都躲在房间里面以泪洗面，根本看不见半分笑容。 可是他在房山亲眼见到，自家妹子好像病都治好了，恢复了以前活泼可爱的模样。 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不然朱高炽早就让暗卫动手了！ 朱棣:“……” 额！ 尴尬！ 草率了！ 还是个痴情种！ 简单问了两个问题，朱棣心里面的怒火也在渐渐散去。 那苏阳不仅是个有才华的，而且对自家小婉也好得出奇，面对这样的女婿，任何人恐怕都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燕王殿下还是有些不爽，总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那苏阳知道小婉的身份吗？” “他不知道，甚至觉得小婉是被迫害的大家千金，骂我们猪狗不如！” 猪狗不如？ 他还敢骂本王猪狗不如？ 朱棣一拍案桌，瞪着眼睛喝道:“你就没有解释清楚？” “小婉不让儿臣解释啊！”大胖胖满脸委屈。 他倒是想解释，奈何妹子咬着牙在旁威胁呢！ 朱棣颓然叹了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很明白，小婉已经不想认他这个父王了！ “小婉……过得开心吗？” 大胖胖也叹了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妹子过得很开心，像之前没有得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父王，她跟苏阳在一起，的确过得很幸福，否则我已经让暗卫拿人了！” 朱棣长叹了一声，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 沉默良久之后，这才幽幽开口道。 “给房山县衙去一道王命，算了还是不通过王府，你想办法解决这件小事吧，让他们给苏阳登记造册，定为良民。” “我朱棣的女儿，怎么也不能嫁给一个流民贱民！” 听到这话，朱高煦大喜过望。 “父王这是认可苏阳了？” “聘礼都收了，本王还能怎么办？” 朱棣苦涩一笑，心中对那苏阳恨得牙根痒痒。 混账兔崽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了他朱棣无法拒绝的聘礼！ “没想到我朱棣顶天立地了一辈子，现在竟然要靠卖女儿赚钱……” “父王，这不是一个意思……” “父王！你们在说什么？！” 不等朱高炽开口安慰，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人，浑身铁甲煞气滔天，赫然正是燕王虎子朱高煦！ 此子天生神力且骁勇善战，深受朱棣器重宠爱。 “什么卖女儿赚钱？” “小妹呢？为什么我回来没见到她？” 朱高煦接连问道，却不见二人回答。 顿时，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暴怒追问道。 “你们把小妹给卖了？” “……” 朱高炽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解释道:“老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妹被安置在房山县，偶然……” 话音未落，朱高煦直接转身就走。 “老二你去哪儿？” “房山！” 第13章 哪里来的莽夫？ 苏阳有些苦恼。 自从那便宜堂兄走后，小媳妇儿就一直闷闷不乐。 尽管他多次追问，这小妮子就是不说，一个人闷着伤心。 思来想去，苏阳觉得给小媳妇儿做一顿好吃的。 管他娘地靖难之役！ 天大地大，都不如媳妇儿最大。 至于跑路的事情，还是等户帖黄册到了再说吧！ 一大早苏阳就忙活了起来，好说歹说地小财迷手中要了银子，匆匆赶去集市。 小丫头则独自坐在院子里面，望着钱袋子发呆，时不时地叹了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哐哐哐！ 说是砸门声也丝毫不为过。 朱婉秋俏脸一寒，不耐烦地上前打开了院门。 “咦，二哥？你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铁甲的英武男子，正是连夜赶来的燕王虎子，朱高煦！ 朱高煦冷着一张脸，也不接话，直接走了进去。 “你那个相公呢？叫什么苏阳的，让他滚出来！” 朱高煦没见到苏阳，转头就开始发火。 他先前一直在军营驻守巡视边防，所以不知道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原本想着马上入冬了，给生病的小妹送一些上等皮毛回来做成披肩袄子，这样妹子在冬天也不怕冷了。 可谁曾想，朱高煦回来之后，小妹没见到不说，还听到父王和大哥密谋要把小妹给卖了！ 朱高煦这个暴脾气哪里能忍，直接带人就连夜杀来了房山县。 这可是他最亲最疼的小妹！ 他倒是想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他小妹的主意！ 朱婉秋见他情绪不对，急忙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朱高煦听后这才脸色稍缓，不过还是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他不在乎什么制盐工艺，也不在乎什么金山银山，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妹！ 这左一个相公右一个夫君的，妹子当真是被那小贼给骗惨了啊！ “小妹！”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那苏阳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呢？” 朱高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生怕自家小妹真被苏阳小贼给拐跑了。 “我可告诉你啊，来之前就听父王说要把你给卖了，你再不听话二哥也护不住你？” 朱婉秋闻言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父王要把我给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苏阳人呢？” “相公去买菜了，说回来给我做好吃的。” 朱婉秋甜甜一笑，看得朱高煦很是头疼。 大哥也是的，明明都来了，为何不把小妹带回王府？ 那什么劳什子制盐工艺，难道真比小妹更重要？ 朱高煦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去想！ 他此次前来就是要见一见这个苏阳，然后把小妹带回王府！ 兄妹二人就这般坐着，聊起了最近的过往。 不一会儿，苏阳就回来了，手里面还拎着一大坨肉。 “小婉，今儿个你有口福了，夫君给你做红烧肉！” 苏阳抬头，冷不丁看见一个英武汉子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瞧见这人年龄不大却肤色偏黑，一身铁甲套在魁梧身体上，浑身杀气腾腾，苏阳忍不住有些纳闷。 这又是哪里来的将种？ 一天天地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小婉，这位还是……远房堂兄？” “嗯，二堂兄！”朱婉秋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胡诌道。 朱高煦起身打量着苏阳，越看越是心惊。 这苏阳身材健硕，孔武有力，不像是他们说的流民贱民。 那些流民贱民哪个不是又黑又瘦，因为吃不饱，只剩下皮包骨头！ “你就是苏阳？” “接我一拳试试！” 还不等苏阳回答，朱高煦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他就是要揍这小贼一顿，谁让他敢骗自己的妹子！ 要是一个没收住手，把这小贼给失手打死了，那正好一了百了，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苏阳还没反应过来，那硕大的拳头就直奔自己的面门砸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出手应对，手和朱高煦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朱高煦突然变拳为掌，五指扣住就要把苏阳拽过来，不料苏阳手腕一翻朱高煦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转了半圈。 一出手就吃了些亏，朱高煦更是愤怒，转身一脚朝着苏阳小腹踹过去。 苏阳右臂手肘下沉砸在他小腿上，然后左脚跨前半步，右臂手肘朝着朝着朱高煦的下巴狠狠顶上去。 下一刻，燕王府二公子发出了一声痛呼，四脚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后，神色不善地盯着苏阳。 “功夫不错！” “你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朝廷派来的细作？” 朝廷？ 细作？ 这人神经病吧？ 苏阳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他以前为了强身健体，学了一些粗浅的擒拿格斗术，刚刚恐怕就被这厮给暴打一顿了。 “好，不说是吧？” “我有的是办法慢慢拷问你！” 朱高煦眼中杀机毕露，还不肯善罢甘休，准备继续出手。 “够了！”眼见朱高煦还不肯罢休，小丫头顿时就发飙了！ “你有完没完？这里不欢迎你！” 朱婉秋走上前去，直接站在了苏阳的身边。 她素来清楚自家二哥的暴躁脾气，结果也没想到这家伙会直接动手。 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小丫头也没想到，苏阳竟然还会拳脚功夫，连二哥都打不过！ 自家这相公，怪厉害得咧！ 朱高煦一听到这话，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傻丫头，连二哥都不相信了！ 不过每次小妹发飙，朱高煦都有些束手无策，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好好好，怕了你了！” “我赶了一夜的路，还没吃饭呢，小妹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朱高煦双手一摊，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苏阳闻言很是不爽，冷冷地看着朱高煦。 出手伤人还想蹭饭吃，你凭什么？ “我敢做你敢吃吗？” “有什么不敢？” 朱高煦冷冷一笑，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朱婉秋感到一阵头疼！ 先是大哥来了一趟，要走了相公的制盐工艺，现在二哥又跑来兴师问罪，还一言不合地就动手伤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苏阳看向小丫头，后者无奈点了点头。 朱婉秋也没办法，毕竟是她亲二哥，总不能来都来了，真不让二哥饭都不吃上一口吧？ 得，还是要留这家伙吃饭！ 媳妇儿都表了态，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第14章 吃货朱高煦！ 苏阳无奈，烧火做饭。 朱高煦就始终盯着他看，似乎在寻找苏阳是细作的证据！ 他自幼长于军旅，所以养成了行伍中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种。 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单对单地被人打败，更何况那苏阳还是个流民贱民！ 暗卫的情报有误啊！ 你他娘地见过哪个流民贱民这么魁梧雄壮？ 一群天杀的狗东西，连情报都收集不好了。 朱高煦眼睛死死地盯着苏阳，愈发觉得此人不是常人。 功夫这么好，却是个流民贱民，这本来就不正常！ 而且暗卫还查不到他以往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人不是细作，那谁会是细作？ 小丫头见朱高煦一直盯着苏阳，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哥，你能不能别一直凶神恶煞地盯着相公看？” “小婉，你这相公肯定是朝廷的细作……” “是个屁！”朱婉秋没好气地回怼道，“相公骂新帝都骂了好多次了，还是连名带姓地那种！” 朱高煦:“？？？” 卧槽？ 什么情况？ 细作骂他主子？ 还敢连名带姓地骂？ 嘶……好像不太可能啊！ 朱高煦有些傻眼，又看了看苏阳，一时间陷入了苦闷。 以他的脑容量，怀疑苏阳是朝廷细作，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苦肉计！” “绝对是苦肉计！” “他故意这样，想骗取你的信任！” 朱高煦眼睛一亮，思索了半天想出这个答案。 朱婉秋见状无奈摇头，自家这二哥……脑子不正常。 以前父王让你多读书，你偏要跑去喂猪，现在傻了吧唧的！ 与其跟他对牛弹琴，不如去帮相公做饭。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来到苏阳跟前，只见苏阳已经把那坨肉切成了小块，正在生火。 “相公，我们今天吃什么？” “烤肉！” 苏阳搭好一个架子，然后在下面生火。 原本这些猪肉他是准备买回来风干熏制，做成肉干准备跑路的。 可谁曾想又来了一个蹭饭的不速之客，媳妇儿都开了口，苏阳只能好生款待。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小丫头受委屈。 听到“烤肉”二字，朱婉秋眼睛一亮。 不过当她看向那肉时，却是小脸一苦。 “相公，豚肉不好吃，味道很腥，吃起来臊得慌！” “苏阳你让小婉吃猪肉？”朱高煦也走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看着苏阳。 在大明确实有人吃猪肉，但那都是些穷困人家，还有那些流民贱民。 稍微有点家底的殷实人家，都不会吃这腌臜的东西。 因为猪肉很腥，一股子臊味，实在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没事，你等会儿可以不吃！” “不吃就不吃！” 朱高煦冷笑道。 我朱高煦身为燕王虎子，老朱家的天潢贵胄，怎会沦落到吃你这流民的猪肉？ 苏阳抬头扫了朱高煦一眼，懒得跟他过多废话。 大明朝并没有不准吃猪肉的规矩，什么为了避讳老朱家都是谣传。 太祖朱元璋一生爱民如子，他自己也是穷苦出身，并没有下旨说什么不准养猪、杀猪、吃猪肉，一切都照旧。 国人真正将猪肉作为主要肉食，恰恰就是从明朝的时候开始的。 不过是到了明朝嘉靖年间，民间百姓普遍养猪，所以吃猪肉的人才越来越多。 现在元末明初，因为蒙古蛮子的习性，他们更喜欢吃牛羊，所以猪肉地位十分低下，也很便宜。 “相公，咱们真吃豚肉啊？” 朱婉秋小脸一苦，想起那臊味就没有了食欲。 苏阳微微一笑，道:“我有一种办法可以让猪肉吃起来不臊，而且不腥。” “而且猪肉比羊肉牛肉更加滋补，多吃一点对你身子骨有好处。” “呵，吹牛吧你就！”朱高煦立马嗤笑道。 兴许是先前那一拳，朱高煦始终看苏阳不顺眼。 苏阳也懒得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斗气，将处理好的猪肉放入了铁锅里面。 见此情形，朱高煦径直走远了几步，向苏阳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仿佛站得太近，会沾染到猪腥味。 倒是朱婉秋一直站在原地，好奇不已地看着苏阳。 她相信自家相公，无条件地相信。 苏阳见状微微一笑，往锅里倒入葱姜水，又倒入黄酒。 “大多数猪肉先前没有经过处理，所以吃着会有腥味臊味。” “其实猪肉经过处理之后，味道十分鲜美，否则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为何会亲自为它作诗？”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这才是猪肉没人吃的原因！” 听到这话，小丫头顿时眼睛一亮，满脸狐疑地看着苏阳。 哼哼，诗词佳句张口就来！ 相公啊相公，你还说你不懂诗书？ 苏阳将焯好水的猪肉捞出来，又用清水洗干净，紧接着又将煮好猪肉放到架子上烤。 不一会儿，猪肉表面就呈现出焦黄状，一滴滴油肆意滴落，夹杂着诱人香味，令人食欲大开！ 苏阳将一块烤好的猪肉递给了小丫头，笑着开口道:“尝尝？” 朱婉秋没有犹豫，直接就送入了口中。 “小妹，你……” 朱高煦正准备发怒，不过当她注意到小丫头的神色时，顿时就愣了。 只见这小丫头满脸陶醉之色，甚至都闭着眼睛享受了起来，两道弯眉飞舞，形成了可爱的弧线。 不会吧？ 这猪肉真这么好吃？ 朱高煦惊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嗯，他真的有些饿了。 练武之人食量原本就大，更何况他赶了一夜的路，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现在闻着这股肉香，更是食指大动。 奈何先前嘴贱，现在也不好要吃的了。 苏阳压根就不搭理这厮，自顾自地拿起猪肉吃了起来。 “相公，这豚肉好好吃！” “真的没有臊味腥味了也！” 小丫头欣喜不已，看向苏阳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自家这位捡来的便宜相公，真是好厉害得咧！ “嗯，好吃你就多吃点。” “诶二……堂兄，你怎么不吃？” 小丫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主动拿起一块烤肉，递给了朱高煦。 后者傲娇地冷哼一声，直接扭过头去。 说不吃就不吃！ 我朱高煦今日就算从这跳下去，摔死在这院子里面，也绝不会…… “咕咕！” 一道声音响起，朱高煦脸色瞬间黑了。 那是他……肚子发出的声音。 “啧，真香啊！” 苏阳贱贱的声音传来，令燕王虎子再次咽了口唾沫。 朱婉秋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把烤肉塞到朱高煦手中。 “你们两个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娃娃一样置气斗气？” 闻着这诱人的香气，朱高煦再也把持不住了，直接送入了口中。 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不忘傲娇开口。 “这可是我妹子给我吃的，不是我要吃的。” 两口吃完一块烤肉，朱高煦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回不用人劝了，他大步走到木架子旁边，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大吃特吃！ 苏阳:“……” 哪里来的……吃货？ 第15章 温水煮青蛙！ 苏阳脸色僵硬。 因为小媳妇儿这位二堂兄太能吃了！ 他买回来的这些猪肉，可是准备制作成肉干跑路的，结果被这莽夫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小媳妇儿虽然也很喜欢烤肉的味道，但她身子骨虚，食量也不大，吃了几块后就吃不下了。 苏阳也只吃了几块，就感到有些腻了，所以没有再吃。 剩下的烤肉，全都进了这莽夫肚子里。 苏阳很是想把莽夫解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得，这么能吃？ “爽！” “痛快！” “好久没有吃得这样爽快了！” “有肉无酒怎么能行？快拿酒来！” 朱高煦抹了一把满是油污的嘴巴，大大咧咧地叫喊道。 结果引来的不是美酒，而是两道神色不善的目光。 朱高煦这才陡然惊醒，瞧见苏阳朱婉秋二人那不善的目光，顿时讪笑了起来。 “咳咳，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在军营！” 小丫头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家二哥，然后伸出了小手。 “小妹，这是干嘛？” “给钱！”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开了口。 “你吃完了我们一个月的猪肉！” “还有相公一直给你烤肉的工钱！” “现在，给钱！” 朱高煦闻言一怒，但随着朱婉秋瞪起了眼睛，他顿时就怂了。 “给就给！” “不过是吃了你几块肉嘛，能值几个钱！” 燕王虎子上下翻找了一番，随即脸色有些僵硬。 沉默半晌，朱高煦不好意思地讪笑道:“那个……走的匆忙，没有带钱……” 小丫头一拍脑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家这二哥，脑子真是不太灵光。 苏阳也摆了摆手。 “没事，远来是客。” “喜欢吃就好，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 一听到这话，朱高煦第一次觉得看苏阳顺眼，立马顺杆往上爬。 “苏小子这话很有道理，你做的猪肉味道绝了！” “表皮焦脆，内部软烂，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是真的好吃！” 听见二哥夸赞相公，小丫头也懒得跟他再计较，脸上露出了笑容。 “哼哼，我就说我家相公很厉害吧！” “那可不，你家相公……” 话音未落，朱高煦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生生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娘地，今天不是来带小妹回王府的嘛，怎么差点就遭了道儿了？ 可是人家的肉都吃了，现在再动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朱高煦一时间苦恼到了极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准备再观察观察，找出苏阳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找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哼，看在你请我吃肉的份儿上，这次就先放过你！ 午饭过后，苏阳与小丫头坐在院子里面闲聊，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朱高煦瞧见这一幕，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自从小妹患上痨病之后，许久没有见她这样开心快乐过了啊！ 小妹脸上的笑容，如同拥有魔力一样，让人难得内心安宁。 这个苏阳，倒还是有几分本事！ 苏阳扫了朱高煦一眼，忍不住有些好奇。 “堂兄可是在军中任职？” “嗯，在开平卫。” 朱高煦见苏阳主动跟自己搭话，也收敛起了脾气，准备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苏阳。 开平卫？ 距离北平府不远。 苏阳沉默着点了点头，不过转眼又想到了什么。 史书上明确记载，建文元年改元建新后，朱允炆那王八蛋为钳制朱棣，命都督宋忠屯兵驻开平。 结果朱棣起兵靖难之后，率先杀向北平，宋忠猝不及防之下兵败身亡，开平将士死者不计其数！ 毕竟这莽夫是小婉的堂兄，趁现在还有时间，提点他一下吧！ 不管他如何骁勇，在滚滚大势面前，负隅顽抗只会被碾成肉泥！ “堂兄久在军营，应该不知周王齐王被废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朱高煦瞳孔猛地一缩。 苏阳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苏小子，有话你直说！” “如果不出意外，燕王朱棣即将会有大动作，堂兄还是尽量想办法离开开平卫吧。” 朱高煦惊了，这一次是真的惊了。 他明确记得，小妹说过苏阳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那这苏阳又怎么会知道王府的谋划？ 朱婉秋脸色微变，银牙紧咬着嘴唇。 “苏阳，你什么意思？” “你是说燕王要起兵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三人都变了脸色。 苏阳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这厮还真是个没脑子的憨货！ 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我只是觉得，北平粮价上涨很不正常。” “而那新帝朱允炆接连废了周王与齐王，更加不正常！” “如果朱允炆真有削藩之意，切断北平粮草供应只是第一步！” “燕王朱棣乃是诸王之长，又多次统率边卫出塞杀敌，朱允炆即便要动他也会忌惮朱棣在边军中的威望，所以现在一步一步慢慢蚕食！” 朱高煦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震恐。 “不！” “不可能！” “朝廷怎么敢？” “燕王深受边军将士爱戴！”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苏阳一听很是无语，不想再劝了。 老子都已经提醒得这么明显了，你个蠢货还听不懂吗？ 朱允炆现在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下一步就会是剥夺燕王朱棣的兵权！ 北平周边诸卫不是被调走，就是换上朝廷派遣的将军，避免朱棣勾结边军将领！ 断了粮草，夺了兵权，他燕王朱棣即便有造反之心，也没有造反的实力，只会被朱允炆生生困杀在北平府！ 可惜眼前这个莽夫听不懂，脑子里面装得全是马粪！ 朱婉秋同样心乱如麻，忍不住伸出手去拉着苏阳。 “相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看着小丫头慌乱的模样，苏阳立马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媳妇儿别怕，跟我们没有关系，大不了相公带着你跑路！” “其实这很好理解，朱允炆之所以第一个不动朱棣，是忌惮朱棣的威望与实力！” “所以咱们那位皇帝陛下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先断其粮草后夺其兵权，等到其余藩王全部都被削平了，只剩下一个无兵无粮的燕王朱棣，即便他朱棣再骁勇善战也翻不起浪花来！” “朱允炆这招确实毒辣，跟温水煮青蛙一个道理，将一只青蛙放进沸水中，青蛙会立马跳出来，但如果将它放进温水中慢慢加热，青蛙将察觉不到危险而被生生煮死，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高煦心头狂震，心底直冒寒气！ 温水煮青蛙！ 父王朱棣现在就是那只青蛙！ 第16章 燕王府的应对！ 朱高煦惊了。 以他的智商，很轻易就听明白了苏阳的解释。 毕竟苏阳这是把天下大势揉碎了捏成块喂进他嘴里。 要是朱高煦还听不懂，那他就不是莽撞暴躁，而是真正的傻了！ 所以现在朱高煦很惊恐，也很慌乱。 他很清楚苏阳推测的这些，极有可能成为事实！ 朱允炆已经开始行动了，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 下一步这位新帝就会把目标放在兵权上面，或者说北平行都司上面！ 为抵御蒙古蛮夷，朝廷选择广建卫所，守土实边，在大明北部、草原南部逐渐建设形成了两大边防军区，即北平都指挥使司和北平行都指挥使司（大宁都司）。 而洪武期间，随着太子、秦王、晋王接连病逝，燕王朱棣遂成为诸王之长，且因为他自己骁勇善战，深受太祖朱元璋器重，命朱棣节制北平都司、行都司、辽东都司及辽府护卫兵马，令他总率诸王防备边患。 燕王朱棣也没有让太祖朱元璋失望，多次率军出征漠北，大破蒙古蛮夷，立下了赫赫战功。 换句话说，燕王朱棣在北方边军将士心中，拥有崇高的威望，是其余藩王拍马也不及的。 可这只是以前，新帝想要夺走燕王朱棣的兵权，定会对三大都司北平诸卫下手！ 温水煮青蛙，生死不自知！ 一时间，朱高煦内心慌乱到了极点。 他一直身在军营，自然明白兵权的重要性。 手中没有了兵权，父王还怎么跟那朱允炆斗？ 燕王府所有谋划，只怕都会成为笑话！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坐不住了，当即就要连夜赶回燕王府。 临走之前，他看向苏阳与朱婉秋，心中还是有些不得劲。 “苏阳，小妹暂时就住在这儿。” “要是你敢欺负他的话，老子一定生撕了你！” 苏阳满头黑线，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小媳妇儿的亲戚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地都这么不讲道理？ 朱婉秋瞪眼，不耐烦地催促朱高煦赶紧走。 她好不容易跟相公过上了幸福安稳的小日子，真不想被这些家伙打扰。 燕王虎子很是无奈，只能阴沉着脸离去。 等他走后，苏阳这才满脸狐疑地看向了小丫头。 瞧见相公那狐疑的脸色，朱婉秋心中顿时一惊。 相公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 “相公，我……” “小婉啊，你这位二堂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 北平，燕王宫。 朱高煦连夜赶了回来，满脸疲惫神色。 不过他来不及休息，匆匆走向王府书房。 朱棣正与道衍、金忠等人商议要事，朱高炽则在一边旁听。 朝廷切断北平府粮草供应，燕王府已然察觉。 不过有了雪花盐这座金山银山，即便正常运粮渠道被朝廷切断，还有其他的路子。 比如，草原！ 这是道衍与金忠制定的初步策略。 只是当他们提出这个策略时，却遭到了朱棣与朱高炽的一致反对！ 与草原蛮夷做交易？ 这可是勾结外敌啊！ 朱棣身为大明燕王，他们老朱家跟蒙古鞑子打了一辈子的仗，最痛恨的就是蒙古蛮夷，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而朱高炽考虑得更多，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要是此事暴露出去走漏了风声，那燕王朱棣所有威望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成为勾结蛮夷投敌卖国的国贼叛徒！ 到时候不等朱允炆的金陵朝廷有什么动作，北疆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够喷死他朱棣了！ “和尚，长史，此事绝不可行！” 朱棣再次严词拒绝，让他勾结蒙古蛮夷，他根本接受不了。 道衍与金忠对视了一眼，脸色没有变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朱棣会是这般反应。 不过二人身为当世顶尖智者，他们制定这般策略，自然有着充分理由。 道衍和尚捋着胡须，淡淡开了口。 “王爷，雪花盐运往南方，不一定顺利，朝廷对北平的封锁只会更加严密，所以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全部放在南方商队上面。” “再者，草原蛮夷不事生产，诸多物资都要靠互市劫掠，食盐缺口极大，所以不管我们提什么条件，他们都无法拒绝！” “战马，牛羊，甚至是奴隶，我们完全可以利用雪花盐与草原蛮夷交易，组建一支铁骑，或者与某些蛮夷部落结盟，暗中增强我军的实力。” 此话一出，朱棣脸色微变，神色不善地盯着道衍和尚。 这个老贼秃，果真是个妖僧，行事无所顾忌！ 他朱棣打了一辈子的蒙古蛮夷，现在竟要他勾结外敌，真是岂有此理！ “不行！” “绝对不行！” “本王做不出这等投敌叛国之事！” 他朱棣英明神武了一辈子，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真豪杰大丈夫，哪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金忠眼见朱棣脸色阴沉，忍不住开了口劝道。 “王爷，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 “当年唐高祖李渊起兵太原时，实称臣于突厥，而太宗李世民又为此事谋主，后来史臣颇讳饰之，以至其事之本末不明显于后世。” “我等如今面临的局势，比之唐高祖起兵之时更加凶险万分，且非是勾结外敌仅止于交易，王爷大可不必如此抵触。” “且唐高祖太宗迫于当时情势不得已而出此，仅逾十二三年，竟灭突厥而臣之，大耻已雪，奇功遂成，又何讳饰之必要乎？” “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更要忍一时荣辱，待大业功成定鼎山河，王爷自可挥师北伐，耻其雪乎！” 金忠学识渊博，转眼就拎出了一个例证，让朱棣哑口无言。 人家唐高祖唐太宗起兵造反的时候，还曾迫于形势勾结突厥甚至向突厥称臣，之后夺取了江山定鼎天下，转手就把突厥给灭了，一雪前耻！ 后人会记得他们曾向突厥称臣吗？ 不会，世人只会记得唐太宗的文治武功，贞观盛世！ 你朱棣现在面临的局势比之李渊李世民当初还要凶险万分，而且现在只是让你与蛮夷部落做交易，又不是让你像他们那样向蛮夷称臣，你还有什么理由拘着不答应？ 朱高炽也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一时间，书房内安静到了极点。 正当这个时候，朱高煦大步走了进来。 “爹，不好了！” “朱允炆断了我军粮草，下一步只怕就会对您的兵权下手了！”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二公子突然发什么疯！ 见他们无动于衷，朱高煦顿时就急眼了。 “爹啊，您怎么还不明白！” “您现在就是只青蛙，朱允炆想要慢慢煮死你啊！” 朱棣:“？？？” 三人:“？？？” 第17章 朱允炆的手段！ 青蛙？ 煮死我？ 朱棣怒了，脸色很是难看。 “混账东西！”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 朱高炽眼瞅着二弟又开始犯浑，立马打起了圆场。 “对啊老二，父王正与二位先生商量大事呢，你可别在这儿犯浑！” “我没有说胡话！”朱高煦大喝道。 很明显父王与两位先生还没预料到朱允炆接下来的动作，要是真等朱允炆动手削了父王的兵权，那一切可都全完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立马开口:“爹，你听我讲一个故事，讲完我立马就走！” 讲故事？ 老子哪有功夫听你讲故事？ 朱棣本就因为道衍与金忠的建议心烦意乱，现在听到朱高煦这话更是火上浇油，眼瞅着就快要发飙了。 好在金忠老成持重，及时出言打了圆场。 “王爷，许是军中有变，不如听二公子一言。” 听到这话，朱棣变了脸色。 老二一直在军营镇守，也只对军事感兴趣。 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还真有可能。 “快说！” 得了准允，朱高煦也不敢卖关子，立马将苏阳那套“温水煮青蛙”理论说了出来。 话音一落，整个书房顿时陷入了安静当中。 朱棣满脸茫然，压根就没听进去。 什么青蛙，什么沸水，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他挥了挥手，正准备将老二赶走，却不料道衍和尚眼睛突然瞪得滚圆，低喝道:“不好！” “我们真成‘青蛙’了！” 金忠闻言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好手段！” “朱允炆还真是好手段！” “他这是想要慢慢困杀我们啊！” 朱棣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追问道:“二位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道衍和尚长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 “起初我等以为，朱允炆首先对其余藩王出手，有三层原因！” “其一是因为诸王在洪武时期已有不法行为，削之有名。” “其二是忌惮王爷在边军将士心中的崇高威望，且燕王府并无不法之事。” “其三则是削平其他藩王，剪除王爷的手足，避免诸王结盟形成西汉八国之乱！” 朱棣听完后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商讨后的认知。 朱允炆没有率先对他朱棣动手，看似是采取稳妥之策，实则却给了他筹备反击的时间！ 可是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道衍艰难地扭过头来，看向朱棣。 “可是方才听了二公子所言，老僧这才恍然大悟，从一开始我们就算错了！” “朱允炆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王爷您，削平其他藩王是为了剪除王爷您的羽翼，然后再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下一步正如二公子所言，极有可能是剥夺您节制边军之权！” “剪除羽翼，切断粮草，剥夺兵权！” “这三步一旦完成，王爷您还有何反抗之力？” “只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朱允炆宰割！” 没有兵权，没有粮草，没有外援，他朱棣拿什么跟坐拥天下的朱允炆去斗？ 唯有等死而已！ 嘶…… 好毒辣的计策！ 众人面面相觑，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棣则是越听越心惊，越想越后怕，只觉得双腿发软，顿时冷汗淋漓！ 他早就知道朱允炆有削藩之心，自己也在暗中做着准备，寻求自保之力。 可当他得知朱允炆第一个下手的藩王是老五时，朱棣虽然愤怒到了极点，惶恐到了极点，但是内心还是有一丝窃喜。 因为朱允炆那个蠢货没有第一个对他动手，给了他准备反击的机会！ 为此朱棣还曾洋洋自得，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但道衍这番话却无疑打破了朱棣心中所有幻想，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原来，自己早就落入了朱允炆的圈套之中，甚至还浑然没有察觉！ “朱允炆下一步，就是剥夺王爷节制边军之权，或是派遣心腹将领前来夺权！” “如果我们丝毫没有察觉，坐视兵权被夺，那真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了！” “正如二公子所言，这与温水煮青蛙有何区别？” “我等一步一步走向灭亡，还浑然不自知！” 金忠脸色煞白地开口，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阴谋诡计的凶险，还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面，被敌人全面碾压！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燕王府的主心骨，现在绝不能慌乱，否则一切可就真的完了！ 沉思片刻，朱棣突然洒然一笑。 “好在老二提醒得及时，我们看破了朱允炆的算计，现在还有反击的机会！” “北平都司和行都司将士，大多随本王出塞征战，有着并肩作战的同袍战友情谊！” “二位先生，立刻派人去联系这些将军，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北平诸卫一定要掌控在手里！” 顿了顿，朱棣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另外，可以与草原蛮夷交易，但此事必须谨慎，万万不可走漏任何风声！” “还有，老十七（宁王朱权）所统封疆数十城，广千余里，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兵马底蕴才是真正的诸王之最，金长史务必派人去联系他！” 听到这话，道衍与金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燕王朱棣如今掌控的实际兵力，除了暗中豢养的八百甲士外，就只剩下燕王府三护卫一万余将士。 总共加起来，兵力还不到两万人。 两万对阵百万，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若是再加上北平都司与大宁都司的兵力，那至少会有五十万之兵！ 即便不能杀向江南，也可南北分治，自立为帝，进可攻退可守！ 有了方向，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燕王府如今掌握矿盐提炼技术，多的是金银财宝，贿赂收买那些边军将领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现在朝廷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一众边军将领都是随燕王征战沙场的老人，同袍之情谊尚在，再加上重金诱惑前程许诺，不怕他们不心动！ 朱棣与道衍金忠立刻进行了商议，朱高炽则与朱高煦站在一边旁听。 良久之后，道衍与金忠商议完毕，随即准备离去安排。 二人看向朱高煦，满脸狐疑之色。 二公子这个提醒，来得太及时了啊！ 不过这位二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无脑莽夫，又怎会看破朱允炆的算计？ 尤其是“温水煮青蛙”这套理论，堪称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这可不像是他朱高煦能够想出来的！ 朱棣对此也很纳闷，老二怎么会突然开窍了？ “老二，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肯定……不是啊！”朱高煦憨厚一笑，“这都是苏阳说的！” “我骗他说自己在开平卫任职，苏阳听后立马就提醒我，尽量想办法离开。” “在我追问之下，苏阳这才说出了这些话，北平诸卫将来会成为朝廷和燕王打仗的主力，还有温水煮青蛙这套理论，于是我立马赶回来了……” 苏阳？ 哪个苏阳？ “啪”的一声脆响，茶杯落地。 朱高炽满脸惊愕之色，“老二你是说苏阳？我们那个妹夫？” 苏阳！ 那个苏阳！ 制盐工艺的那个苏阳！ 朱棣三人登时就呆住了，愣在了原地！ 第18章 朝廷再发难！ 苏阳！ 又是苏阳！ 朱棣脸色微变。 这个名字，近些日子可谓是如雷贯耳！ 他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暗卫口中，小婉私自下嫁给了此人。 朱棣因为勃然大怒，当即准备命暗卫将小婉和苏阳捉拿回王府。 然后就是老大朱高炽得知了消息，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亲自赶去房山县把小婉带回来。 可结果没曾想，老大没有把小婉带回王府，反倒是对那苏阳推崇备至，还从苏阳手中得到了一份提炼矿盐的制盐工艺！ 之后就是老二听到了自己父子二人谈话，火急火燎地赶去了房山县。 对此朱棣并没有阻拦，或者说他打心底还是看不上苏阳这个女婿，所以准备让脾气暴躁的老二去给他苏阳一点教训。 相比于温文尔雅的老大朱高炽，老二朱高煦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臭丘八！ 老大可以为了制盐工艺为了燕王府而隐忍，但老二肯定不会。 这也是朱棣没有阻止朱高煦的原因！ 可朱棣万万没有想到，老二去了之后，还是没有把那苏阳给带回来，反倒是带回来了朱允炆动手的消息！ 这个苏阳，真就这么邪门吗？ 他真是个流民？ 这怎么可能？ 朱棣沉吟了片刻，挥手示意道衍二人退下去准备。 书房里就剩下了父子三人，只是脸色都有些怪异。 “老二，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本王！” 朱高煦没有犹豫，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棣眸光闪动，耐着性子静静听着。 当他听到苏阳还会武功，甚至还让老二吃了苦头时，一张老脸愈发挂不住了。 “爹啊，苏阳那小子，古怪得很啊！”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民贱民，您见过哪个流民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吗？” 朱高煦摸了摸还有发疼的下巴，气冲冲地开口道。 “你还好意思说！” “连个流民都打不过！” “本王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两个废物儿子？” 朱高煦:“？？？” 卧槽？ 关我啥事儿啊？ 你骂老二带上我干嘛？ 世子爷满脸不爽，在旁边哼哼唧唧的。 朱高煦自知理亏，只好接着往下讲。 “那苏阳不但功夫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 “爹您可是不知道，那猪肉经过苏阳处理后，味道简直绝了，要不把苏小子招来王府当厨子……” “说重点！”朱棣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听到这话，朱高煦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讲去。 “后面就是苏阳听说我在开平卫任职，出言提醒我，可能要打仗了，说你贼心不死马上有大动作，让我想办法离开开平卫！” “可您毕竟是我老子啊，他这么说我肯定不能忍，就跟他争辩了起来，然后苏阳就推算出了朱允炆对燕王府的谋划，削平藩王、切断粮草、剥夺兵权，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生生困杀您……” 听到这里，朱棣陡然挺直了身体，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削其他藩王是为了剪除燕王羽翼！ 切断北平府粮草供应！ 剥夺燕王节制边军之权！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像温水煮青蛙。 因为他朱棣这只青蛙，压根就没有察觉到朱允炆的毒辣计划，甚至还因此沾沾自喜！ 如果不是这苏阳提醒，他朱棣只怕真会被朱允炆慢慢给煮死，等到冷水变沸水，再想从锅里跳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但那个苏阳…… 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推算出了朝廷的谋划？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老大朱高炽。 “老大，这个苏阳，你怎么看？” “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奇才！” 朱高炽斟酌了片刻，还是给出了这般崇高评价。 不等朱棣开口，他就直接提议道。 “父王，苏阳身怀大才，且与小婉情投意合。” “如果可以将其纳为己用，那我们的大业定会多出一分胜算！” “道衍先生和金忠先生虽然足智多谋，但他们都不擅长经商敛财一事，反倒是这个苏阳见识高远，而且生财有道，完全可以让他替王府打理生意……” 朱高炽给出了一个不错的提议。 一来苏阳与小婉爱得死去活来，强行棒打鸳鸯，反倒做了恶人，不如成人之美。 二来苏阳确实身怀惊世之才，而且又是小妹的夫婿，完全可以把他召入王府纳为己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阳比之道衍金忠，更称得上是自家人。 听到老大这个提议，朱高煦罕见地没有反驳。 “这个提议不错，爹啊您看如何？” 看着朱高煦那满脸希冀的模样，朱棣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他还不明白这个老二的小心思，哪里懂什么大局为重！ “你个臭丘八是想让苏阳来给你当厨子吧？” “……” 朱棣陷入了沉思，终究没有开口答应。 他不是为苏阳，而是为小婉。 燕王府现在密谋造反，朝廷也已经察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朱棣当初把王府内的女眷全部送走，就是害怕会牵连到她们。 现在因为一个苏阳，又把小婉接回来，属实没有这个必要。 “奇才也好，天才也罢，对王府而言意义不大！” “朝廷步步紧逼，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没必要把小婉接回王府！” “你们不是说她跟苏阳在房山过得很开心吗？那就随她去吧！” 听到这话，朱高炽与朱高煦都变了脸色，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燕王府想与朝廷对抗，这本身就是以卵击石的事情。 希望太过渺茫了啊！ 一时间，书房内气氛有些沉重。 正当这个时候，道衍和尚去而复返，脸色很是难看。 金忠作为王府长史，负责王府内的大小事务，比如豢养甲士，比如积蓄粮草。 而道衍和尚则掌控燕王府暗卫，负责情报一事。 “王爷，大事不好了！” “朝廷那边传来消息，新帝即将派人前来北平缉拿二公子！” “什么？！”朱棣豁然起身，满脸惊骇之色。 “他凭什么？好端端地……” 道衍和尚将密报递给朱棣，同时看向了满脸茫然的朱高煦。 “二公子在返回北平途中，经常无故杀死官民，还在涿州击杀驿丞，朝臣争先上奏弹劾，新帝遂顺水推舟派人前来捉拿！” 此话一出，朱高煦脸色微变，更多的却是愤怒！ 这些事情他确实做了，不就是杀几个贱民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棣扫了一眼密报，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随即将密报摔到了朱高煦脸上。 “你这个逆子！” “朱允炆早就想对燕王府动手！” “本王一向谨小慎微，唯恐给那朱允炆机会！” “可你这个逆子倒好，平白给了朱允炆向燕王府发难的机会！” 第19章 遇事不决去房山！ “爹，不就是几个贱民！” “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高煦梗着脖子叫嚣道，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自幼长于军旅，杀人杀多了，浑然不当回事！ 朱棣闻言怒火冲天！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道衍和尚深深地看了朱高煦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不屑。 还真是个无脑匹夫，跟大公子真是云泥之别！ “二公子，太祖定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果放在洪武年间，太祖爷念及亲亲之谊，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朝廷最多下旨申饬一番！” “但是现在朝廷一心削平藩王，又在暗中制衡燕王府，二公子做出的这些事情，正好给了朝廷向燕王府发难的机会！” “如今朝廷派人前来捉拿二公子，敢问二公子当如何？王爷又当如何？” “王爷是将二公子交给朝廷为质保一时平安，还是保下二公子给朝廷趁机发难的机会？前者会导致王爷威望大跌，后者就是取死之道！” “燕王府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按照我等先前的原定计划进行，王爷未尝没有反抗之力，可现在全都被二公子给毁了！” 听到道衍这话，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如果父王把他交给朝廷，不但他朱高煦会生死两难，父王在军中的威望也会烟消云散！ 如果父王选择保下他朱高煦，那朝廷正好抓着这个借口不放，趁机向燕王府发难！ 那整个燕王府都要给他朱高煦陪葬！ “父王，我……” “你这个逆子，燕王府要亡在你手中！” 朱棣陡然上前，狠狠给了朱高煦一巴掌。 因为这个儿子骁勇善战，最像自己，所以朱棣对他宠爱有加。 可是朱棣万万没有想到，这逆子会如此不争气，平白葬送了燕王府最后一点希望！ 朱高煦挨了一巴掌，捂着脸一声不吭。 书房里的三人都很明白，现在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凶险的时候。 如果不把朱高煦交给朝廷，朝廷将会图穷匕见，直接覆灭整个燕王府！ 但是朱棣会交出朱高煦吗？ 肯定不会！ 朱高煦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这是其一！ 老老实实地交出朱高煦，向朝廷示弱臣服，边军将领见了定会生出异心，这是其二！ 新帝一道诏命就让你燕王朱棣俯首称臣，你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边军将领不是傻子，他们岂会追随这样的人起兵！ 所以不能把朱高煦交给朝廷！ 朱棣不愿，也不能！ 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让金陵那边的人尽快查清楚，朝廷钦差何时出发，何时抵达！” “加快与蛮夷部落联系，将盐售卖出去换取粮草！” “边军将佐那边尽快联系，确定一份名单！” 道衍和尚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燕王朱棣做出的选择。 可这黑衣和尚非但没有感到惶恐，反而感到莫名兴奋，以致于身子都有些颤抖！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啊！” “白帽著王，困龙升天！” 道衍和尚走后，朱棣死死地盯着朱高煦。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宰了这个蠢货！ 一旁沉默的朱高炽叹了口气，他也听明白了父王做的选择。 只是仓促之下起兵造反，这真的能够成功吗？ 兵甲不过八百，如何敌得过朝廷百万雄师？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良策？ 陡然间，朱高炽眼中闪过了一道人影。 或许，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父王勿忧！” “或许还有其他良策！” “儿臣这就去房山，请教一下苏阳！”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要去就去吧！ 反正他是不相信，那苏阳还有什么办法！ 燕王府现在面临的局势已经凶险万分，除了起兵靖难没有其他选择！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交人，不起兵，朝廷又会平白放过燕王府的办法？ 苏阳能做到？ 不可能！ 不过既然老大主动提了，朱棣也没有拒绝，怀揣着一丝希望。 如果那苏阳真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燕王府可以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未尝没有与朝廷一战之力啊！ 苏阳啊苏阳，你真能做到吗？ 朱高炽躬身领命，急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朱棣与朱高煦。 父子二人沉默了良久。 最终朱棣叹了口气。 “若事不可为，爹会想办法送你走……” “爹！我哪儿都不去！” 朱高煦豁然抬头，红着眼睛嘶吼道。 “就算是要死，儿子也要陪爹一起！”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苦涩的笑了笑。 这笑容里面，夹杂着无尽悲凉！ 房山县。 苏阳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自家小院。 今天他去集市上面逛了一天，把盐高价卖出去了，准备换取一些物资。 可一整天下来，别说粮食全部告罄，就连油盐酱醋这些也都买不到了。 而且各种谣言四起，首当其冲者，就是朝廷准备对燕王动手！ 这流言不知从何而来，但是迅速传遍了整个房山县，使得人心惶惶，上下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苏阳叹了口气，坐在摇椅上面揉着眉心。 “咦，相公你回来啦？” “这是怎么了？没买到粮食吗？” 小丫头听见声音走了出来，看见苏阳伤神的模样，小脸顿时一苦。 苏阳和煦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拉入怀中。 “没事。” “等户籍路引下来了，相公就带你跑路！” “实在不行相公带你躲进山里去，天天给你打野味吃！” “啊？”朱婉秋一惊，“那我们不是成山中野人了吗？” “不过我愿意，相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苏阳会心一笑，紧紧握着小媳妇儿的手。 “放心吧媳妇儿，以你家相公的本事，绝对饿不着你！” 苏阳自信开口，眼见小媳妇儿那青翠欲滴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抬头吻了过去。 正当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阳在吗？快开门！” 小丫头听见动静飞快起身，一张小脸臊得通红。 苏阳勃然大怒，不情不愿地上前开门，正是匆匆赶来的大胖胖。 这个死胖子又来干什么，有完没完了？ 突然间被打扰了好事，苏阳本就一肚子火，看见来人是死胖子后，更是毫不客气地又把门给关上了。 朱高炽:“？？？” 卧槽？ 啥意思？ 脾气这么大的吗？ 老子可是燕王世子，老朱家的天潢贵胄，你个乡野小子……不懂礼貌！ “相公，门外是谁啊？” “嗯，一个死胖子，甭理他，我们继续！” “……” 第20章 我听说燕王身子不好！ 小院。 朱高炽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旁边正有两道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嗯，那正是苏阳和朱婉秋的目光。 尤其是朱婉秋，恨不得将自家大哥大卸八块！ 她虽然与苏阳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因为苏阳告诉她行周公之事，对她身子有极大损害，所以要等她养好病之后再说。 今儿个相公好不容易动了嘴，马上就要亲上了，可好巧不巧被自家大哥给破坏了！ 小丫头心里那个气啊，银牙紧咬，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朱高炽瞧见夫妻二人这般模样，忍不住讪笑了两声。 “咳咳，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嗯大堂兄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 沉默了半晌，朱高炽一拍脑门，打破了寂静。 “咳咳，苏小子，我今日赶过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燕王府可能面临绝境了……” 苏阳原本不想搭理他，不过听到后面这句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大堂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朝廷又有了新动作？” “没错！”朱高炽神情一震，斟酌片刻后，缓缓开了口。 “据说是那燕王府二公子朱高煦惹出的祸事，他返回北平途中，经常无故杀死官民，还在涿州击杀驿丞，朝臣争先上奏弹劾，新帝遂顺水推舟派人前来捉拿！” 听到这话，苏阳眉头一皱。 燕王府二公子，也就是那个朱高煦了，真是个无脑莽夫！ “燕王府确实可能要完了！” “朱允炆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现在燕王府二公子竟主动给出了这个机会！” 苏阳下意识地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朱婉秋脸色苍白如纸。 “朝廷派人前来捉拿朱高煦只是一个过场，谁都知道燕王朱棣最疼爱器重他这个儿儿子，所以朱棣绝对不会把朱高煦交给朝廷！” “而且朱允炆之所以忌惮朱棣，就是因为朱棣在边军将士中拥有莫大威望，一旦朱棣把朱高煦交出去了，不管是示弱也好还是臣服也罢，燕王的威望将会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总而言之，朱允炆这一招很是毒辣，他是用阳谋将燕王朱棣逼入了绝境，逼燕王朱棣起兵造反，然后以雷霆之势将他覆灭！” 朱婉秋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惶恐，似乎已经见到了燕王府血流成河的可怕场面，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朱高炽却是眼睛一亮，死死地盯着苏阳。 因为苏阳这通分析，与道衍大师如出一辙，并没有差别！ 那也就意味着，这苏阳当真有不世奇才，或许他真有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来不及多想，大胖胖立马追问道。 “苏阳，那燕王府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苏阳没有回答，反而是有些狐疑地看向朱高炽。 “大堂兄，燕王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顿了顿，苏阳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朝廷削藩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时候掺和进燕王府的事情，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阳也很纳闷，媳妇儿母家到底是什么家族，怎么会跟燕王府卷到一起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得马上带媳妇儿跑路了。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一世燕王朱棣能否靖难成功，朱棣一旦失败，那燕王府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且就算朱棣能够靖难成功，随他发起靖难之役的人，可不是每一个都等到了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 靖难之役打了整整四年，南军北军死伤者不计其数！ 这是席卷天下的战争，不是什么儿戏！ 苏阳自问没有这个本事，掺和进大人物的争斗之中。 加之因为朱棣暗中积蓄粮草，根本不顾北平府数万万老百姓的死活，所以苏阳对朱棣很不喜欢。 说白了，朱棣还是一个“肉食者”，不是什么“真英雄”！ 朱高炽一听这话就急眼了，有心道明自己的身份，请求苏阳给出良策。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朱婉秋就抢先了一步。 “相公，你真有解决问题的法子？” “媳妇儿，燕王府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苏阳果断拒绝，说不掺和就不掺和！ 但是朱婉秋一向了解苏阳，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就笃定苏阳肯定有解决办法。 “相公，你就说嘛！” “那燕王朱棣可是大英雄！” “如果不是他这几年抵御蛮夷，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惨死在蛮子手中！” 苏阳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婉秋。 震惊，自家小媳妇儿竟然还是朱棣的小迷妹？ 朱婉秋被苏阳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脸通红地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燕王这种大英雄真豪杰，毕竟守护了北平府老百姓这么久，而且从没有欺压过百姓，不该就这么蒙受不白之冤！” “对啊苏阳！”朱高炽立马跟上输出，“妹子这话有道理啊！” “这些年来要不是燕王统帅三军抵御蛮夷，边疆百姓早就死伤无数了！” “这等功绩摆在眼前，燕王朱棣怎能蒙受不白之冤？” 苏阳一听顿时沉默了，虽然他很想反驳，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二人说得都是事实！ 草原蛮夷物资匮乏且气候恶劣，所以每到岁秋都会南下劫掠，扣边扰境储存物资！ 但大明有长城防线，而且太祖朱元璋沿着长城设立了边防诸卫，并迁徙人口到此屯田耕种，形成了数量不少的边防百姓。 草原蛮子想要攻破长城基本上不可能，也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只会找长城附近的城镇村寨劫掠一番。 而草原蛮夷所过之处，可谓是人间地狱！ 他们劫掠粮草，劫掠财宝，劫掠女人，除了这三样外，其余全部杀光诛尽然后一把火烧掉！ 长城附近的百姓深受蛮夷劫掠之苦，宛如身处人间炼狱！ 直到朱棣成年之后，以燕王之尊节制边军将士，多次率军出塞远征漠北，杀得草原蛮夷抱头鼠窜，自此不敢南下劫掠。 这份功绩，北疆百姓铭记于心。 一想到这儿，苏阳也松了口，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 “大堂兄，我听说燕王朱棣身子骨不好，早年征战蛮夷受了重伤留下暗疾，现在好像暗疾复发了对吧？” 听到这话，朱高炽与朱婉秋都是一愣。 父王身子骨不好？ 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父王如今正值壮年，巅峰鼎盛之际，哪里有什么暗疾？ “苏阳，燕王身子好着呢！” “不！燕王有病，而且是重疾，药石无医！” “你他娘地才有病……” 朱高炽怒了，这混账小子当面骂他爹有病，还咒他爹要死了，这谁忍得了？ 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婉秋及时开口阻止了。 “对啊大堂兄，燕王的确有病！” 朱高炽蒙了，啥意思啊这是？ 看着自家妹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大胖胖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猛地拍案而起。 “妙啊！” “此真乃妙计也！” “苏小子你真是奇才！” 苏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大堂兄，从龙之臣，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小婉都与你们没有关系了，希望你们遵守我们当初的约定！” “另外，想必大堂兄也清楚此事的危险程度，所以日后还请大堂兄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夫妻二人了，大堂兄也不愿牵连小婉吧？” 此话一出，朱高炽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21章 朱棣:我真的有病！ “王爷！” “兀良哈部落愿意与我们结盟！” 王府书房内，金忠总算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朱棣听后点了点头，这个兀良哈部落，他有些印象。 洪武二十一年，蒙古最后一位正统大汗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被名将蓝玉率军击败向西溃逃。 捕鱼儿海战役之后，北元朝廷名存实亡，使大兴安岭以东的蒙古诸部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们只得归附明廷，这里面就有兀良哈部落。 第二年朝廷就在这块地方建立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命其“各领所部，以安畜牧”，可没过多久三卫就叛归北元新汗，与大明关系中断！ 事实证明，蛮夷就是蛮夷，不通教化不知廉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朱棣真正看重的是他们的战力！ 这些蛮夷自幼弓马娴熟而且悍不畏死，堪称天生战力无双的最佳铁骑！ 要是手里面握着这样一支铁骑，朱棣就能增加不少胜算！ 而且一旦与兀良哈部落结盟，不仅可以获得铁骑，粮食这个难题也可以顺势解决。 草原上面多的是牛羊马匹，也不是不能吃！ “只要他们愿意结盟，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雪花食盐，要什么给什么！” “不过得警告他们，必须抽调部落里面最精锐的勇士，组建一支万骑！” 金忠闻言脸色一变，不过没有出言相劝。 蛮夷毕竟是蛮夷，贪得无厌是他们的本性！ 金忠真正担心的是，这群蛮夷日后会狮子大开口。 不过对于眼下燕王府的绝境而言，这一点隐患反倒算不上什么了。 “和尚，那些边军将领答复如何？” 朱棣看向道衍，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 “明确表态拒绝者高达五成！” “还有四成摇摆不定，收受金银后无动于衷。” “唯有一成左右的将领愿意追随王爷起事！” 得到这个答案，朱棣并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跟着他朱棣起兵造反，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有一成也足够了，总比没有要好！” “继续加大对那些墙头草的笼络力度，利诱不行那就威逼，真以为本王的银子是那么好收的？” 道衍和尚点了点头，朱棣的策略与他不谋而合，已经安排下去了。 得到了这两个好消息，朱棣随即陷入了沉思。 “朝廷钦差暴昭到来之日，恐怕就是我们起兵之时！” “最多不过一个月，留给我们的时间，当真不多了啊！” 这是朱棣最担心的地方！ 时间仓促之下，兀良哈部落不一定来得及驰援！ 道衍和金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都有些痛恨朱高煦那个竖子坏了大局！ 要是没有朱高煦这一档子事，他们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那样起兵靖难的胜算比现在不知高出多少！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将计划匆匆提前了。 朱棣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很不甘心！ 如果再给他几个月的时间，让兀良哈部落做足准备，让他多拉拢几个边军将领，那样他朱棣的胜算会有多大？ 至少要比一个月后就仓促起兵好得多！ 朱高煦啊朱高煦，天杀的逆子！ 逆子误我啊！ “王爷，世子爷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朱高炽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见到朱棣第一眼，还不等朱棣开口，世子爷就脱口而出。 “父王，您是真的有病啊！” 朱棣:“？？？” 道衍金忠:“？？？” 啥意思？ 当面骂生父有病？ 你他娘地这是要疯啊你？ 道衍与金忠目瞪口呆，满脸茫然地看着朱高炽。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失心疯了？ 朱棣脸色一沉，强忍着心中怒火。 “炽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父王这不是胡话，这是解决王府困境的妙计啊！” 朱高炽兴冲冲地开口道:“父王您是真的有病啊！只要您有病就行了！” “混账！”朱棣怒了。 亲儿子骂自己有病，还一直骂，这换谁谁不发怒？ 这老大平日里一向老成持重，怎么出去了一趟就突然失心疯了？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道衍和尚眼神中闪过一道亮光，猛地拍案而起。 “对啊王爷，您可是一直有病啊！” 这下子朱棣傻眼了，愣在了原地。 不等他摇明白，金忠也反应了过来，笑呵呵地开口道:“是极是极，王爷你是真的有病！” 朱棣:“！！！” 我尼玛！ 你们才有病！ 你们全家都有病！ 咋滴还对我人身攻击了呢？ 眼见朱棣黑着一张脸，道衍和尚立马开口解释道。 “咳咳，王爷息怒息怒！” “我等的意思是，王爷可以装病！” “装病？”朱棣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没错！” “父王早年征战沙场受过重伤，所以留下了很多暗疾！” “现在因为得知二弟犯下那些过错，一时间气急攻心暗疾复发，药石无医了！” 朱高炽立马将计划道出，听得道衍与金忠连连点头。 “妙啊！” “此真乃妙计也！” 朱棣满头黑线，恨不得给这二人一人一拳！ 他娘地，平白咒老子死，还说什么妙计？ “王爷，此计甚妙，尤其‘药石无医’四个字更是此计精髓！” 老和尚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丝毫不顾及朱棣那难看的脸色。 “朱允炆这是阳谋，堂堂正正地逼迫燕王府。” “所以不管王爷如何抉择，对王府都不利，所以不如使用一个拖字诀！” “王爷征战沙场抵御蛮夷，因此身受重创，现在因为二公子一事气急攻心病倒也是合情合理！” “说到底朱允炆认为王爷与周王齐王不同，还是忌惮王爷的威名，一旦王爷病倒了，哪怕他们猜得到王爷是装病，也决计不敢继续逼迫！” 金忠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那朱允炆自诩为仁君贤主，明明心狠手辣地削平诸藩，却还要堂而皇之地给诸藩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这足以证明朱允炆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 “而且王爷这病可是因为抵御蛮夷留下的，占据着大义名分，朱允炆又怎好继续逼迫？” “如果王爷现在病倒，不但可以顺势解决二公子惹出的祸事，还可为王府继续拖延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完两人的分析，朱棣顿时豁然开朗！ 没错，他现在最佳的选择，就是病来如山倒！ 就算瞒不过那朱允炆，也可为王府争取时间！ 王府现在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朱棣精神陡然一震，重新恢复了斗志。 “二位先生大才，本王明白了！” “摊牌了，我朱棣是真的有病！” 听到这话，道衍与金忠连连摆手。 “此计乃是世子之计，我等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朱棣又看向了大胖胖，可不等他开口，后者就说出了真相。 “父王，这是苏阳的计策！” 苏阳！ 又是苏阳！ 朱棣三人瞠目结舌，久久都反应不过来。 道衍和尚眼中精芒闪烁，再次将苏阳之名记在了心里。 从矿盐提炼工艺到看破朝廷毒计，再到此次装病妙计，这苏阳前前后后已经替燕王解决了三次险境！ 此子当真是绝世奇才，可出现得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难不成此子是上天派来助燕王成就大业的？ 第2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房山县。 苏阳最近有些愁眉不展。 因为一连等了快小半个月，他都没有等到衙门的黄册户帖。 那个天杀的死胖子，不会真拿了银子不办事吧？ 没有黄册户帖，就没办法找衙门开路引！ 难不成真要带着小媳妇儿躲进山里去？ 苏阳倒是无所谓，就怕小婉吃不了这份苦。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让她跟着自己躲进深山老林里面吃苦，总不像那么回事儿。 朱婉秋见他愁眉不展，顿时握住了苏阳的手。 “相公，不要忧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去哪儿小婉就去哪儿！” 苏阳听到这话洒然一笑，将小媳妇儿露在怀里。 “我是在想你那位大堂兄不像言而无信之人。” “为何这户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送过来？” 朱婉秋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也很纳闷。 以自家王府的能力，随便给房山县衙下一道命令，相公就能获得户帖黄册了。 可这都已经过去快小半个月了，却一直没有等到户帖。 那就只能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大哥给苏阳办户帖了。 除了自己那位父王，还能有谁？ 一想到这儿，朱婉秋也是小脸一苦。 不过正当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等苏阳打开门一看，来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敢问老丈是……” “你就是苏阳吧？老丈是这东街的坊长黄老三！” 老人和善开口，只是不断打量着苏阳。 这小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会惊动主簿老爷亲自给他操办户帖黄册？ 难不成这小子是主簿老爷的私生子？ 黄老三暗自观察着苏阳。 苏阳一听到坊长这两个字，就明白这是上门征税了。 大明在地方上推行里甲制度，不管是在城郊，还是在乡里。 以十家为单位，十家为一甲，设一个甲首；十甲为一里，设一个里长。 里长任期一年，城内的里，称为坊；近郊的里，称为厢。 坊长和厢长的职权，与里长相同，还是那老三样:轮年应役，催办钱粮，勾摄公事。 其中里长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催办钱粮”！ 朝廷想要运转，也要有大量的钱粮，所以，朝廷对钱粮是极为看重的，稍有迟、欠，可能就会有牢狱之灾。 因此，里长想要长久地干下去，就要在“催办钱粮”上下功夫。 对于坊长黄老三上门，苏阳也没感到意外，算算时间也的确到了该缴纳夏税的时间。 虽然说苏阳家里并没有田地，但是他也必须缴纳赋税。 考虑到并非所有的农民都以耕种为生，朝廷规定田税的征收范围不限于耕地。 海南岛上的桑树、果园、鱼塘、林地，甚至棕榈树，都被纳入征税范围，也算是王者之地的明证。 苏阳虽然家里没田，但是他有人啊！ 大明赋税可简单分为三类:田赋，人头税和徭役。 人头税顾名思义，按人头交税，有多少个人就交多少份。 而徭役就是出苦力，它才是老百姓最害怕的东西，自带干粮去修筑河堤、整修道路、给驿馆当差等。 没有工钱不说，还得自备干粮，干没干，干得怎么样，全凭官员一张嘴。要想早点回家，就得花钱了事。 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苏阳准备掏钱了事，先打发走这个黄老三。 不过当他正准备掏银子的时候，黄老三却急忙笑着开了口。 “苏小子，老丈今日不是上门征税的。” 苏阳一愣，只见黄老三取出户帖递了过来。 “这是主簿老爷让老丈送过来的户帖。” “你们夫妻二人已经登记造册，以后就是我房山县的良民了！” “至于这赋税一事，考虑到你们家中无田难以维持生计，今年的就免了吧！” 听到这话，苏阳接过户帖，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老三。 后者和善地笑了笑，随即就匆匆离去。 “相公，这位坊长人还怪好的咧！” 小丫头露出头来，看着户帖笑道。 “不但亲自把户帖送过来，还免了我们家今年的赋税。” 苏阳却是摇了摇头，直接关上了院门。 “不是他人好，是他误会了。” “黄老三误以为我们跟那主簿唐文明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这样做！” “啊，不过是个主簿！”朱婉秋有些惊讶。 在安乐郡主的印象里面，一县主簿甚至连官儿都算不上。 可是现在看起来，仅仅只是个主簿，就能横行一方了。 比如说这房山县主簿唐文明！ 苏阳看着手里面的户帖，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一县的长官称“知县”，为正七品。 知县以下，设县丞、主簿、典史各一人，而中下级县不设县丞，主簿掌管文书负责钱粮户籍等事务，典史则掌缉拿匪盗、逮捕罪犯。 房山县只是个小县，所以除去那位不管事的县令老爷外，就只有主簿与典史。 可主簿与典史并不是官，而是吏！ 真正掌控房山县百姓生死之人，反倒是这些小吏。 古人说，官如大鱼吏小鱼，完粮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 吏比官更利害，他们穿行公门，游走黑白，洞悉体制的要害，甚至有的掌控一县财政军事大权，架空了朝廷派来的正官县尊。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胥吏！ 一句“天下胥吏皆可杀”，包含着多少官员和百姓的斑斑血泪。 窥一叶而知秋，房山县乱象横生，胥吏当道，只怕北平府其他州县也好不到哪儿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苏阳扫了一眼手中的户帖，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北平府。 不过光有户帖还不够，还得有路引。 按照大明律令，百姓凡是离开所属地百里就需要路引了，不然的话，士兵以逃兵论处，百姓以偷渡论处。 偷渡最轻也是杖八十，打完不死也残了。 不过申请“路引”也是个麻烦事情，得先向本乡里甲申请，再呈报州县审核，核准之后发给“路引”。 “路引”上面要注明姓名，年龄，住址，事项原因，起止地点还有返回期限。 之所以这么麻烦，就是朝廷有意限制。 所谓“路引”，其本质就是朝廷为了限制人口流动，将人口束缚于土地上的一种措施。 原因只有一个，人跑了，地荒了，那上哪儿收税去。 家里地还等着你去种呢，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申请路引虽然麻烦，不过苏阳却有了主意。 既然是那位“主簿老爷”替他夫妻二人伪造的户帖黄册，那借着大堂兄这份势，去找他申请路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这儿，苏阳顿时露出了笑容。 “媳妇儿，你想去江南吗？” “江南？”朱婉秋一愣，眼神中闪过一抹憧憬。 那朦朦胧胧的烟雨江南，她只是听说过，也从未见过。 “相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丫头坚定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抱着苏阳。 苏阳会心一笑。 “好，我们就去江南！” 第23路引受阻！ 房山县衙。 苏阳此刻有些犹豫，站在衙门口踌躇不定。 因为他准备将自己的户籍由农户改为商户，从而带着小媳妇儿躲去江南。 靖难之役的主战场，主要在北方地区以及金陵帝都，江南五府反倒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可想要前往江南，就必须找衙门开路引，而且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路引上面将会标注远行原因与返回期限，如寻常探亲访友这种期限不过一年。 苏阳已经打定主意远离北平府，躲到江南去发展，那至少在靖难之役结束之前，他都不会前来北方一步！ 所以这个理由并不好找，除非是……经商！ 经商对苏阳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愿意的话，仅靠那制盐工艺就早已成为北平府的盐商巨贾！ 更何况江南棉纺织业正在兴起，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商贾云集之地。 苏阳顺应大势走经商一途，不求富可敌国，至少衣食无忧！ 既然如此，那就去烟雨江南安生过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唯一的问题在于，经商需要商户，而商户是太祖朱元璋规定户籍中最贱的那一个！ 一旦把农户改为商户，如果没有机遇，那他苏阳的后世子孙，将永远都会是商人贱籍！ 户籍制度，异常严苛！ 自上往下改，官府不会在意，可自下往上改，难如登天！ 商户子弟不得参加科考，此生只能经商，追逐钱财。 不过事事非绝对，到了大明中叶，因吏治腐败，这条禁令花钱就可以解决了。 一想到自家小媳妇儿的病情，苏阳顿时就下定了决心。 他吃苦无所谓，可不能让小婉跟着吃苦。 底层农户，永无出头之日，连温饱都是奢求！ 与其如此，不如做个贱籍商户，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呼！ 苏阳长舒了一口气，坚定地向衙门走去。 一个小吏接待了他，听说苏阳要将自己的户籍由农户改为商户，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啊？ 那商户可是贱籍，真个改了子孙后人都会跟着他被人看不起！ 这小吏年龄也不大，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这位小兄弟，这户籍可不能瞎改啊！” “大家都想着从下往上改，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要从下往上改？” “一旦改成了商籍，你后悔了想再改回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啊！” “多谢提醒！”苏阳向他拱了拱手，感谢这小吏的善意。 得益于太祖朱元璋爱民如子，严厉打击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哪怕他现在已经驾鹤西去了，底层小吏还是不敢仗势欺人。 这就是太祖朱元璋的威望！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可告诉你啊，那商籍可是贱籍，一向不受人待见！” “你要是真就这么改了，不仅仅是你，连带着你的子孙后人，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小吏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希望苏阳回心转意。 可苏阳已经下定了决心，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小哥提醒，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是改吧！” 一听到这话，小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好心出言相劝，奈何这混小子听不进去！ 一看就是个只知道追逐名利的铜臭之徒！ 寻常人家都会为子孙后人计，连耕田种地的老百姓也会为子孙后人打算，偏偏眼前这人丝毫不以为意，真是混账至极！ 因为朝廷官府对商户刻意打压，连带着官府中人也对商户很不待见。 既然你要改，那就改好了！ 小吏气冲冲地翻开黄册副本，准备给苏阳更改户籍。 然而当他认真看后，却是变了脸色。 这小子昨日才登记造册，而且还是主簿大人亲手操办！ “小兄弟你稍等一下！” 主簿大人亲手操办的事情，小吏可不敢随意更改，立马跑去禀报。 房山县主簿名唐文明，是个秀才老爷，可惜一生蹉跎科考不顺，年近四十还是不能再进一步高中举人。 唐文明即便百般不愿，也明白自己没有做官的希望，他也熄了继续科考的心思，索性花钱找了个门路，成了这房山县衙的主簿。 虽然主簿不是正官只是胥吏，可胥吏也有胥吏的好处。 做了十年主簿，唐文明不但把前期的科考耗费全部找了回来，而且还积累了不少家财！ 尤其是这一任房山县令只管收钱从不管事，更是让唐文明手中权力大增，甚至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房山县的土皇帝！ “可惜啊！” “房山多山少田，也没有什么油水！” “不然说不定这十年积蓄，都够我买一个官儿做做了！” 唐文明正坐在衙门后堂里长吁短叹，小吏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有一件事情得您定夺！” “什么事情？”唐文明不耐烦地答道。 “有一个叫苏阳的后生，想要更改户籍，由农户改为商户！” “那你直接给他改了不就行了，又是一个吃不了苦的蠢材，子孙后人都跟着他蒙羞！” 唐文明怒骂道，挥了挥手示意小吏滚蛋！ 小吏有些傻眼，他还以为苏阳跟主簿大人有什么关系，不过眼见唐文明发怒了，他也不敢多问，正准备转身离去。 “等会儿！” “你说那后生叫苏阳？” “对啊主簿大人！” 一听到这话，唐文明豁然起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总觉得苏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这才想起此人户籍黄册正是自己帮他伪造的！ 这可是北平府衙那位大人的命令！ 一想到这儿，唐文明立马给了小吏一个耳光。 “混账东西！” “差点被你误了大事！” 唐文明急匆匆地走出后堂，留下小吏一人唉声叹气。 很快来到值房，唐文明一见到苏阳，就直接开了口。 “你是苏阳？” “老夫就是本县主簿！” 主簿，唐文明？ 见到了正主，苏阳顿时笑呵呵地躬身行礼。 “草民苏阳，见过主簿大人！” “苏小子不用客气，我听说你准备更改户籍，降为商户？” “正是！”苏阳笃定开口，“改了户籍之后，草民也想去江南经商，希望大人可以开出路引，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苏阳一边递过去一个钱袋。 这里面装着纹银百两，是那位大堂兄买盐留下的。 从盐铺老板张老三一事不难看出，这个主簿唐文明就是个污吏！ 但也正因为他是个污吏，只要收了钱愿意办事，那就行了。 唐文明颠了颠钱袋，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随手给出纹银百两，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果真与北平府那些大人物有关系！ 唐文明并未收下这袋银子，而是直接还给了苏阳。 “苏公子说笑了，老夫能为公子办事是老夫的荣幸，这钱还请公子拿回去！” “更改户籍和开出路引都是小事，但是现在却有些麻烦，朝廷刚刚下令北平诸府都不得开具跨行省路引！” 听到这个秘闻，苏阳脸色一变。 又是朱允炆！ 封锁整个北平府！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苏阳沉吟片刻，还是将钱袋推了过去。 “还请主簿大人想想办法！” 唐文明打量了苏阳一番，最后开了口。 “这样吧，苏公子稍等十日，十日后再来可好？” “好，有劳大人了！” 苏阳叹了口气，留下钱袋后转身离去。 朱棣与朱允炆神仙斗法，浑然不顾及百姓生死！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未免太让人失望了些！ 或许去江南做个小商人，才是最佳的选择！ 此生不入朝堂！ 第24章 不好！苏阳要跑路！ 北平府！ 一片愁云惨淡！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燕王朱棣突然病倒了！ 也不能说是突然，而是燕王府二公子朱高煦惹出来的祸事！ 那朱高煦无辜杀害平民百姓，还在涿州击杀驿丞，手上沾了好几条无辜冤魂。 结果此事被皇帝陛下得知，震怒之下派遣刑部尚书暴昭亲赴北平，捉拿人犯朱高煦！ 那可是刑部尚书啊，朝堂正一品大员，地位比之燕王朱棣也不遑多让了！ 燕王朱棣得知消息后，气急攻心引发了身体暗疾，就此病倒了。 此事在有心人的故意宣扬之下，迅速传遍了整个北平府，沦为百姓士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忠一身长衫，道衍一身黑衣，二人随便寻了一座酒楼，然后静静地坐了下来。 此刻正到了饭点，这酒楼生意兴隆，所以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 很快就有人压低声音开了口，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北平这位燕王爷要大难临头了啊！” “此事谁不知道啊，都已经传开了！” “可怜燕王爷战功赫赫，是位真豪杰大丈夫，结果却生出了朱高煦这等畜生逆子！” “谁说不是啊！” 众人越说越激动，甚至更有大胆的人开始怒骂朱高煦。 金忠扫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 “都是一些士子书生，最喜高谈阔论，针砭时弊！” “虽是书生意气，但不懂得谨小慎微，祸从口出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难成大器！” 道衍和尚没有吭声，他对这些意气书生没有丝毫兴趣。 直到有一士子开口，将矛头对准了那位即位不久的新帝。 “诸位，要我说皇上也真是太过严苛了。” “燕王爷为朝廷御敌戍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朝廷直接派人过来拿人，问罪燕王府，如此行事真是让人寒心啊！” “你懂什么？”有一人接了话茬，“朝廷本就有意削藩，周王与齐王就是最好的例证！” “嘶……那这回燕王府在劫难逃了啊！” “可怜燕王爷一世英名啊！” 听见这些议论，道衍和尚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忠有些狐疑地看向了他，“大师，这是你安排的？” “王爷病了，但至少要让百姓知道他因何而病！” “只要北平府的百姓都为王爷鸣不平，那暴昭即便猜到王爷是在装病，也不敢继续逼迫燕王府。” 道衍和尚点了点头，直接说出了目的。 金忠双眼一眯，算是认可了这个计策。 “不过那暴昭性情刚烈，一身布衣麻履，以清俭知名，这样的人想要瞒过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允炆也算是有识人之明了，直接派遣暴昭前来拿人。” 道衍和尚闻言不置可否，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寒芒。 “所以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王爷这些年御敌戍边，对北平百姓可是有大恩德在身！” “这些功绩这些恩德，朝廷可以忘，王爷可以不提，但是北平府这些百姓不能忘！” 黑衣和尚同样明白暴昭不是简单人物，轻易就可糊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当燕王府占据了大义之名，在燕王病危的情况之下，你暴昭还如何逼迫？ 大义名分在燕王，而不在你暴昭，更不在朝廷！ 燕王府，寝宫。 朱高炽一进门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很快他就见到了自家父王，满脸苍白之色，正有气无力地倚靠在软榻上面。 “父王，您这是……” 朱棣挥了挥手，止住朱高煦出言，然后喝退了所有宫人内侍。 直到房间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这才陡然坐直了身体。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哪怕瞒不过那暴昭，也不能被他轻易看出破绽！” 朱高炽会心一笑，“那父王唤我前来……” “暗卫那边传来了消息，苏阳那小子开始犯浑了！” “苏阳？”朱高炽闻言一愣，“他干嘛了？” 朱棣脸色变得颇为古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不知道这小子抽什么疯，他要把户籍从农户降为商户，然后带着小婉去江南！” 朱高炽傻眼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还真是犯浑啊！ 只要商户这等贱籍，不只他这辈子被人轻蔑鄙夷，连带着他的子孙后人都会抬不起头来！ 那苏阳好端端地，怎么就犯浑抽疯呢？ 思来想去，朱高炽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苏阳的时候，他正高喊着带媳妇儿跑路！ “爹我明白了，苏阳这小子是打断跑路啊！” “他早就笃定燕王府会起兵，所以这是想带小婉躲去江南！” “跑路？”朱棣瞪眼，怒道:“他敢！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朱棣内心是十分抗拒的！ 奈何他堂堂燕王爷，已经收了这女婿的金山银山，所以即便内心再不愿意，朱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更何况这之后苏阳两次出手帮助燕王府，算上制盐工艺已经三次了，朱棣从内心深处已经接纳了苏阳。 前前后后三次出手相助，朱棣也清晰地认识到一点，自己这个便宜女婿很不简单，极有可能是一位绝世奇才！ 如此人物，还是自己的女婿，朱棣怎么会舍得放他走？ 老子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造反，正愁没有人才相助，你小子身为我朱棣的女婿，不思为王府尽一份力，反而想要跑路？ 打断你的狗腿！ “父王，苏阳确有惊世之才，可万万不能放跑了他啊！” 朱高炽急忙开口，不顾道义地把苏阳给卖了。 其实朱高炽本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应该做出这种不遵守承诺、不守信用的事情。 奈何两次接触下来，朱高炽十分笃定苏阳之才不亚于道衍大师，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奇才，眼下燕王府又身陷绝境正愁没有贤才相助，所以朱高炽只有违背本心，将苏阳留在北平府，为燕王朱棣所用！ 朱棣咧嘴笑了笑，哪里不明白自家老大的意思。 “放心吧！” “路引本王会给他们开！” “不过不是去江南的路引，而是来北平的路引！” “等他苏阳来了北平，本王倒是要去亲自看一眼，究竟是什么绝世奇才，敢骂本王猪狗不如！” 朱棣原本不打算把小婉接回北平，不愿让她掺和进这些腌臜事情。 可是接连三次苏阳出手化解了燕王府危机，这也使得朱棣改变了念头。 现在正是燕王府危急万分的时候，岂能放着一个绝世大才不用？ 朱高炽闻言一笑，露出了奸诈笑容。 苏阳啊苏阳，这次你跑不了了！ 第25章 那就去北平！ 三日一晃而过。 苏阳正在院子里熏制腊肉。 跑路一事已经提上了日程，等路引一到，苏阳就准备带小媳妇儿躲去江南。 所以路上的干粮行李得提前准备好，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小丫头也风风火火地忙碌着，打包了一个又一个包裹。 这些都是苏阳给她做的小玩具，她可舍不得扔掉。 正当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苏阳开门一看，门外赫然站着主簿唐文明。 “怎敢劳烦主簿大人登门，快快请进！” “苏公子不用客气！” 唐文明并未挪动脚步，而是直接站在了门口。 紧接着他取出一份路引，和一个钱袋，一起递给了苏阳。 “苏公子，这是去北平的路引。” “公子想要开具跨行省的路引，唯有北平衙门才有这个权力！” “还有这纹银百两，老夫无功不受禄，还请公子收回！” 苏阳接过路引与钱袋，眉头顿时一皱。 北平！ 这个不是个好地方！ 不等他开口，唐文明拱了拱手就径直转身离去了！ 原本唐主簿故意拖延时间，把此事上报给了北平府那位大人，希冀着通过苏阳攀上这层关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燕王府即将大难临头，而北平府衙门那些大人物也会重新洗牌，所以这层关系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用处，反倒是会惹火上身。 所以唐文明把路引和银子全部给了苏阳，立马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苏阳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脸色阴晴不定！ 这是主簿唐文明的意思，还是小婉那个大堂兄的意思？ 燕王府可就在北平城，而那个地方也会马上成为是非争斗之地。 这个时候去北平，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不去北平，就拿不到去江南的路引！ 一时间，苏阳感到有些头疼。 朱婉秋察觉到他的异样，急忙走了过来。 “相公，怎么了？路引有问题吗？” “嗯，是去北平的路引！” 北平！ 小丫头一听这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肯定自家那位父王从中作梗！ 真是岂有此理！ 朱婉秋鼓着腮帮子，快要气坏了。 见此情形，苏阳笑了笑。 “没事！” “小婉你想去北平吗？” “想……吗？”朱婉秋有些踌躇。 她偷偷跑出来，也快四个月了。 如果说不想回去看看父王母妃，那肯定是骗人的。 而且王府现在处境艰难，朱婉秋也不可能真的一走了之，跟着苏阳去江南。 可是小丫头一直对朱棣将她送走耿耿于怀，心里面这道坎儿过不去。 苏阳看出了她的犹豫，随即握紧了她的小手。 “那我们就去北平吧！” “哪怕我们要去江南，三五年也回不来。” “走之前还是跟你堂兄他们道个别吧，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朱婉秋眼眶一红，把头埋进了苏阳怀里。 “相公，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呢，你我夫妻一体！” “嗯，相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傻丫头！” 房山县城门口。 一辆简陋马车缓缓驶入。 马车上面坐着两人，刑部尚书暴昭与监察御史叶希贤。 此次他们奉命前来北平府，捉拿案犯燕王次子朱高煦。 按理来说，二人本应随同钦差队伍一起前行。 但暴昭有心暗中调查一番，燕王朱棣是否当真有谋逆之心，所以撇下钦差队伍，带上监察御史叶希贤独行。 二人进了房山县后，并未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随意找了座酒楼在二楼临窗坐下，暴昭便观察起了民情。 “大司寇，北平府百姓，似乎过得并不如意啊！” “此刻正是饭点，这酒楼却不见多少人影。” 叶希贤提出了疑问，时不时地打量着往来行人。 暴昭没有接过话茬，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旁边那桌客人的谈话，引起了这位刑部尚书的注意。 “可怜燕王殿下，一生顶天立地，竟被儿子所误！” “唉！谁说不是啊！咱们北平府要不是燕王爷镇守，早就被那些蛮夷劫掠无数次了！” “皇帝陛下未免也太严苛了些，丝毫不顾及叔侄情谊！” “嘘……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暴昭与叶希贤顿时眉头一皱。 正好这个时候，小二把酒菜端了上来。 “二位客官，这是您要的酒菜，还请慢用！” “小二等等！”暴昭开了口，“他们方才说的燕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话，小二顿时脸色大变，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叶希贤见怪不怪，随手扔出了一块碎银，小二立马眉开眼笑地收了起来。 “二位客官有所不知啊，燕王府已经大难临头了！” “据说是燕王府二公子杀了人，朝廷派遣钦差问罪来了！” “燕王殿下得知消息后气急攻心，引发了身体暗疾，就此一病不起。” 顿了顿，小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怜燕王爷跟蒙古蛮子厮杀了这么多年，那可是铁骨铮铮的真豪杰大丈夫，最后却是落得个这般下场！” 店小二唏嘘了一阵，这才讪笑着离去。 等他走后，叶希贤立马变了脸色。 “呵，燕王病倒了？” “这病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大司寇，此事颇有蹊跷，下官怀疑朝中定有燕王眼线！” “不然消息怎会这么快就传到了北平，燕王还恰恰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暴昭闻言不置可否，轻轻点了点头。 “燕王若真有异心，朝中有眼线，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想靠装病蒙混过关，未免也太小觑你我了！” 暴昭此次前来，一为捉拿案犯朱高煦，二为寻找燕王谋逆的确凿证据！ 因此新帝不但赐予了他“便宜行事”之权，还给了他调动北平诸卫的权力！ 若燕王谋逆乃是事实，哪怕他燕王朱棣是大明宗藩，暴昭也不会手下留情！ 上报皇恩，下安黎民，这是臣子本分！ 叶希贤有些忧虑，看向长街外行色匆匆的百姓。 “按理来说，此次朱高煦一事，对于燕王府而言，无疑是家丑！”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偏偏现在整个北平府人尽皆知，下官当真有些看不懂燕王府的谋划了。” “简单！”暴昭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他们故意宣扬此事，无非是想掌控舆论，占据大义之名，让你我投鼠忌器，不敢太过逼迫燕王府。” “毕竟燕王朱棣已经病倒，而他这病是戍边御敌留下的暗疾，北平府的老百姓总会顾念燕王这份恩德！” “再者皇上一向以仁君自诩，这个时候逼迫燕王府交出案犯，的确会损害皇上的贤名。” “嘶……真是狡诈！”叶希贤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司寇，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先看看再说吧！”暴昭叹了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小二，还有好酒好菜没，都端上来。” 来人赫然正是苏阳，还有他的小媳妇儿！ 第26章 建文新政！ 这座酒楼位置不错。 恰巧处于县学对面，所以是士子书生的聚集地。 此刻酒楼里面也坐了几桌县学学子，正在指点江山高谈阔论。 苏阳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小媳妇儿正准备出城直奔北平。 不料小丫头突然喊肚子饿了，眼瞅着到了饭点，苏阳想着手里面还有些许闲钱，所以不如在离开之前，带小媳妇儿大吃一顿。 不料他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也穿着粗布麻衣，给人一看的感觉，就像是逃荒过来的难民。 店掌柜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张口就骂道:“哪里来的贱民？滚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苏阳闻言脸色一沉，“掌柜，以貌取人可不是好事！” “呵，还‘以貌取人’？”掌柜不耐烦地讥笑道:“瞧你这穷酸破落户的模样，难不成还是哪家落难的公子哥？” “马上给我滚听见没有！你要是敢上前一步，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酒楼二层，暴昭和叶希贤瞧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店掌柜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北平府果真乱象横生，那燕王难辞其咎！” 眼见掌柜凶神恶煞的模样，小丫头顿时就被吓到了，拉了拉苏阳的衣袖。 “相公，我不饿了，咱们走吧！” 苏阳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 他一向谨慎隐忍，受点委屈吃点苦无所谓，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 自己受委屈可以，但是你让我媳妇儿受委屈，那就不行！ 苏阳冷眼看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掌柜，淡淡地开了口。 “好，多谢掌柜教训。” “小子这里有诗一首赠与掌柜！”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位于二楼的暴昭听到这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有些意思，骂人都骂得这么妙，嘴比刀子还利，应该是个落难子弟。” “应该是的，这诗堪称绝了，看似咏针，实为讽刺，但诗中只字不提讽刺的人！” 叶希贤也是微微一笑，心情顿时好处不少。 一众县学书生更是哄堂大笑，他们早就看不惯这掌柜平日里的作风，现在难得出了口恶气。 “唐掌柜，你怎么不说话了？” “对啊老唐，转过来让我们看看，你屁股上面有没有眼睛！” 唐大山气得满脸涨红，心里把苏阳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偏偏他还不能再赶人，否则这些县学子弟把这首诗传出去了，那他这座酒楼的名声可真就臭了！ 而且这小子随口就吐出一首诗词，明显不是什么流民贱民，真可能是落难的公子！ 那可就更加不能得罪了啊！ 强忍着心头怒火，唐大山快步上前，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小人先前有眼无珠，望公子恕罪！” “二楼尚且有一雅间一处，还请公子移步用膳，费用全免！” 唐大山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苏阳这才冷哼了一声，带着朱婉秋走进了酒楼。 不吃白不吃！ 小媳妇儿受了委屈，那就得把场子找回来！ 瞧见这一幕，暴昭脸上的笑容更甚。 “还是个知进退的小家伙，不错！” 苏阳能给掌柜一个台阶，没有得势不饶人，这很是难得。 叶希贤倒是不以为意，他出身江南豪族，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后举贤良，任监察御史。 这些年什么才子没有见过，所以苏阳这点诗才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苏阳带着小婉来到二楼，却正好见到了暴昭与叶希贤。 虽然不清楚二人的身份，但是苏阳隐隐察觉这二人不是简单人物。 年长那人目光如炬，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略显陈旧的儒袍也是浆洗得十分干净平整，一双锃亮的眼眸射出坚毅而慑人心神的光芒。 稍微年轻那人布袍纶布，书卷气极浓，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中正之气。 这二人，只怕很不简单！ 不过这与苏阳无关，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后，就带着小媳妇儿在一旁坐下。 直到店小二把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相公，你好厉害呀！” “哼，你之前还骗我说没有读过书，都是你不想科考的借口！” 苏阳无奈地笑了笑，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她碗里。 “做官有什么好？” “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贼做官，官做贼，哀哉可怜。” 苏阳幽幽一叹，却不料随口一句，令叶希贤勃然大怒。 “黄口小儿安敢妖言惑众？” “皇上嗣大宝位，清心恭己，喜怒不形，轻徭减赋，赏罚以类，举措得宜，行之期年，万姓悦服，群生欣豫， 薄海内外，薰为太和……岂容你在此出言污蔑？” 苏阳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了，没想到这都能撞见朱允炆的小迷弟！ 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阳立马开口致歉。 “先生见谅，是小子孟浪了。” 虽然苏阳道歉了，但是叶希贤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当今皇上可是一位圣君明主，叶希贤一直尊崇有加，哪里能容忍有人非议朝廷！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上报家国下安黎民，安敢在此非议妄言？” 苏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子都道歉了，你丫还咬着不放，有点过分了吧？ “小子虽然不通孔孟之道，但也不是好坏不分的浑人，怎不知皇上的爱民之心？” “那你还口出狂言，非议朝廷？”叶希贤轻蔑冷哼，显然不相信苏阳的说辞。 苏阳双手一摊，无奈苦笑道:“皇上即位，锐意革新，但上下不通，形势不明，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啪嗒！ 始终沉默的暴昭听了苏阳这话，突然全身一颤，竹筷应声而落，掉在桌上，传出一声轻响。 他扭头看向苏阳，眼神中绽放出了一道精光。 表面上新帝朱允炆接掌的大明局面稳定，国家统一，政治安定，吏治清明，可实际上却是内忧外患。 对内太祖时期留下的重武轻文、严刑峻法、江浙重赋税和冗官冗员等问题亟待改革，又有诸王拥兵自重不尊朝廷号令；对外鞑靼、互剌诸部及兀良哈三卫不断袭扰大明边地，北虏之患始终未绝！ 在这个条件下，皇上锐意推行建文新政革故鼎新，朝臣大多持反对意见。 刑部尚书暴昭，正是其中之一！ 北虏之患尚且可以抵御，可内乱如何解决？ 暴昭看着眼前稍显稚嫩的苏阳，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27章 书生治国，秀才朝廷！ 暴昭心动了。 他突然起身坐到了苏阳这一桌。 瞧见这一幕，叶希贤也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站着。 别看他们二人同行，可是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叶希贤不过是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可暴昭却是刑部尚书，正一品的朝堂大员！ 现在暴昭主动向苏阳释放出了善意，叶希贤自然不敢揪着苏阳不放了。 只是叶希贤有些狐疑，眼前这个市井小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难不成因为他口出狂言，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知狂生？ “老夫观小友不凡，可否讨教一二。” 苏阳闻言脸色一正，“老先生严重了，小子只是个粗人，不敢承老先生讨教之名。” 暴昭也不客气，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自皇上即位后，宽省刑狱，核定官制，减免江南赋税，重用文人士大夫……形成以仁治天下的新气象，天下蔚然有大治之兆，为何小友却不看好？” 苏阳再次打量了暴昭一眼，见他言行举止中都透露出一股堂皇中正之气，愈发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苏阳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宽省刑狱，本意是废除洪武朝的严刑峻法，不用严刑峻法约束天下子民，宣传以德服人，以期达到教化百姓、宽刑省狱的目的。” “朝廷此举本意出发点是好的，但凡事过犹不及，老先生想过没有，洪武爷为何要大力推行严刑峻法？” “为了打击贪官污吏！”暴昭身为刑部尚书，自然对大明律令无比熟悉，下意识地给出了回答。 要说太祖爷对贪官污吏的痛恨，那是历朝历代所有帝王里面都排得上号的。 自大明鼎立山河之后，太祖朱元璋就发动并全程领导了史上最大最严的反腐肃贪运动。 他坚持“重典治国”的理念，以猛治国称，大力打击贪污。 在此期间，大批不法贪官被处死，包括开国将领朱亮祖，女婿驸马都尉欧阳伦，其中甚至因为郭桓案、空印案等数起惊天大案一举杀死数万名官员。 这场太祖朱元璋亲自领导的肃贪运动，历时之久、措施之严、手段之狠、刑罚之酷、杀人之多，为历朝历代所罕见。 可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官员腐败的情况得到有效遏制，但是朝臣官员因此人心惶惶上下不安，甚至出现了文人不愿入仕为官的离谱现象！ 暴昭曾经翻阅过刑部宗卷，每每读到空印案、郭桓案等牵连成千上万人的血腥大案时，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洪武爷以猛治国称，大力打击贪污，这原本无可厚非。” “但所用严刑峻法实在太过严苛，如若还不进行改变，朝廷将会失去民心。” “失去民心？”苏阳笑了，“应该是失去士绅之心吧？” “太祖爷爱民如子，打击贪官污吏也是为了百姓，新帝甫一上位便废除了太祖爷制定的严刑峻法，可曾想过会迎来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暴昭闻言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苏阳。 “那严刑峻法，正是套在官员缙绅脖子上的枷锁，令他们不敢贪腐受贿，不敢鱼肉百姓！” “现在这套枷锁被去掉了，试想一下这些官员缙绅会做什么？这就好比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堆食物，老先生猜猜他们会做什么？” 此话一出，暴昭脸色陡然一沉。 虽然苏阳这个比喻很不恰当，但是不难让人理解他的意思。 没有了严刑峻法加以威慑，那些官员缙绅肯定会放开手脚大肆贪腐，而且恰恰因为洪武年间把他们打压得很了，这些人甚至极有可能报复性地大肆贪腐，愈发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 “更何况新帝还一改太祖爷重武轻文的国策，重用文人士大夫，给予他们种种优待，试图拉拢士绅之心，这反而会更加助长官员缙绅的嚣张气焰！” “小子可是听说了不少可笑的事情，官员罪至死者多全活之，这其中的猫腻，老先生应该比小子更清楚！” 官员罪至死者多全活之！ 此言一出，暴昭不禁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 官员坐法依律当斩，但新帝即位后，却推行宽仁治国，以至于这些犯官非但没有被斩，反而只是受到轻飘飘的惩处，依旧为官一方。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耗费些银钱，找找关系，疏通一下门路罢了。 长此以往下去，整个大明朝堂恐怕都会变得乌烟瘴气，糜烂透顶！ 身为刑部尚书，暴昭早就对此不满了，曾多次上奏新帝，奈何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不得不承认，苏阳这话确实一针见血！ 新帝对士绅缙绅，好得有些过头了！ 苏阳打开了话匣子，索性一次说个痛快。 “新帝更改官制，将通政司改名为通政寺，大理寺改为大理司等等，这些改革只是名称上的变化，追求锐意复古，并无实际意义，徒增干扰罢了！” “新帝减免江南赋税，这确实有利缓解了江浙地区与朝廷之间的矛盾，但是直接减免江南的重赋重税，那朝廷税收又如何保证？” “江南赋税沉重，必须革新税法，否则仅靠减免赋税只是做表面功夫罢了，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至于那位希古先生（方孝孺）想要在江南推行什么‘井田制’，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一旁叶希贤听到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火气。 听苏阳说这么一大通，合着皇帝陛下推行的各项新政都毫无意义？ 作为建文皇帝的小迷弟，叶希贤现在恨不得将苏阳下狱治罪！ “呵，一个市井小儿也敢妄议国事，难道你比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还懂吗？” “黄口孺子，真是不知所谓！” 苏阳闻言也不动怒，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听不听得进去那是你的事情！ 暴昭深吸了一口气，略显不悦地抬头看了叶希贤一眼，后者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吭声。 苏阳这番话暴昭那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因为新政推行得太过顺利了，朝野上下都是鼎力支持！ 原来根源问题出在这上面！ 所谓的建文改制不过是流于形式浮于表面，未能从根本上面解决问题。 而那些官员士大夫反倒是乐得如此，欺上瞒下暗自贪腐，形成所谓的太平盛世！ 他们之所以不反对，是因为改制对他们有利，更便于他们贪腐受贿！ 反倒是那些所谓的仁政，从未落到过实处！ 老百姓可曾得到过切实的益处？ 这样的改制，这样的新政，真的有必要吗？ 一时间，暴昭心乱如麻。 “老先生！” “或许您还不知道吧？” “民间已经开始给朝廷取了一个雅号。” 雅号？ 什么雅号？ 暴昭闻言一愣，隐约觉得不安。 苏阳和煦地笑了笑，吐出了四个字。 “书生治国，秀才朝廷！” 第28章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混账！” 不等暴昭开口， 叶希贤已然暴怒。 这市井小儿不但藐视革新，还敢公然非议朝廷，真是岂有此理！ 自从皇上即位称帝后，全力推行各项仁政措施，深得叶希贤等缙绅官员敬重拥戴，岂能容忍一个黄口小儿污蔑？ 叶希贤正准备抖一抖自己监察御史的威风，却不料一道冰冷的目光扫来，令他顿时泄了气。 “你若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去楼下等着！” 暴昭这句话已经是很不客气了。 这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缙绅典型。 只顾私利，不顾家国，也难怪他会愤怒。 不但多次出言不逊，而且还打扰自己与小友谈话。 如果不是看在一路同行的情面上，暴昭早就开口赶人了。 叶希贤脸色一阵青白交加，最终还是没有坑声，不过也没有挪动脚步。 他倒是想要看看，眼前这个黄口小儿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暴昭放下了筷子，起身向苏阳行礼致歉。 “老夫友人意气用事，有失君子之风，扰了小友雅兴，实属不该！” 苏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急忙摆了摆手。 “老先生言重了，小子是个粗人，饭桌闲谈有所争执也属正常。” “小友可不是粗人！”暴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老夫也曾去过金陵，那些所谓的才子俊彦，与小友比起来，如同云泥之别！” “只是小友既然已经看破了朝廷改制的隐患，为何不愿入仕为官，为朝廷百姓尽一份力呢？” “只要小友愿意，老夫可举荐小友入国子监进学修德，以小友的才学见识，不出三年定可出仕为官！” 听到这话，朱婉秋顿时傻眼了。 她一直知道自家相公才华横溢，可是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直到听了暴昭方才说的话，小丫头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家相公那可是绝世才子啊！ 这下子可真是捡到宝了！ 小丫头眯着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一旁叶希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暴昭。 此子究竟有什么好的，目无尊卑野性难驯，竟然值得大司寇亲自开口举荐？ 要知道国子监乃是太祖朱元璋亲手设立，培育官员后备力量，才华出众者可直接通过举荐入朝为官！ 相比于难度极大的科举大考，这国子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疑是一条文人出仕的捷径，也因此许多学子想入国子监而不可得！ 但这对于暴昭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是刑部尚书，举荐一个贤才进入国子监算不了什么。 不料苏阳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暴昭的善意。 “老先生见谅，小子本就是个粗鄙之人，哪有什么出众才华，而且小子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入仕为官！” 此话一出，不只是暴昭愣了，叶希贤更是呆立当场。 他拒绝了！ 这个黄口小儿竟然拒绝了！ 他怎么敢的啊？！ 刑部尚书亲自举荐他进入国子监，只要表现优异不足三年就可出仕，届时大司寇再提携一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摆在眼前的锦绣前程，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拒绝了！ 这市井小儿，还真是野性难驯，见识短浅！ 暴昭同样有些愕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友为何对朝廷抱有敌意？” “难不成是因为小友之前的过往，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老先生多虑了！”苏阳有些头疼，不愿再跟这二人纠缠。 从暴昭话语中不难听出，他肯定位列朝堂，而且官职不低。 换句话说，眼前这二人可是官老爷大人物！ 你一个屁民在这儿跟人家胡侃乱侃，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苏阳就看向了小媳妇儿。 “小婉，吃饱了吗？” 小丫头也很聪慧，立马点了点头。 苏阳见状一笑，当即向暴昭拱了拱手，准备起身离去。 不料暴昭却叫住了他，“小友留步！” “你我谈话只是闲聊，绝不会有他人知晓！” “小友若是对新政还有其他想法，大可直言不讳，不必顾忌！” 苏阳听到这话，止住了身形。 一番交谈下来，他发现这位目光如炬的老者，应该是位大明良臣。 回想起北平府百姓因为朱棣和朱允炆的暗中争斗，已经陷入了缺粮困境，这个寒冬还不知道怎么度过，苏阳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了，就算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没人找得到他！ 一想到这儿，苏阳就坐了回来。 “敢问老先生，朝廷新政之中，是否有推行削藩这一条？” 此话一出，暴昭和叶希贤都变了脸色。 此子究竟是谁？ 他为何对朝廷新政如此了解？ 要知道这些新政内容可都是齐泰、方孝孺与黄子澄这几位大人联手制定，从未走漏过消息啊！ 苏阳不理会二人的震惊模样，斟酌一番措辞后，缓缓开了口。 “朝廷削藩，无非是担心诸王拥兵自重，陷入外强中干的窘境！” “原本朝廷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藩王势力，这无可厚非，但是也总得顾及民生吧？” “北平本就粮产不高，正值寒冬将至，朝廷为制衡燕王又在暗中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可曾考虑过北平府数万万百姓的生死？” 说到这儿的时候，苏阳语气已经变得很是严厉。 “还是说肉食者鄙，只顾争权夺利，老百姓的死活在她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面对苏阳的诘问，暴昭和叶希贤面面相觑，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尤其是叶希贤，他原本想开口反驳，可是他思索了良久，却还是不发一语。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反驳的理由！ 朝廷制衡燕王府，采取的那些措施，他和暴昭都心知肚明。 皇上即位称帝后就锐意削藩，矛头直指燕王朱棣！ 若非太常寺卿黄子澄和兵部尚书齐泰力主先削平其他藩王，燕王朱棣此刻只怕已经成为阶下囚徒了。 但不管如何，北平府这些百姓何其无辜？ 藩王拥兵自重，朝廷锐意削藩，这些与北平府百姓有何干系？ 暴昭也曾反对过如此行事，奈何削藩一事由齐泰黄子澄一手策划，他的上奏未曾引起重视。 苏阳径直起身，带着小媳妇儿离去。 “老先生与其忧国忧民，不如为百姓做一点实事！” “若能解决北平府缺粮一事，让百姓得以度过寒冬，也是一件大功德！”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苏阳最后一句话，更是令暴昭陷入了沉思。 肉食者鄙？ 陛下并非是这样的人啊！ 第29章 秋游与偶遇！ 告别那莫名其妙的二人， 苏阳带着小媳妇儿正式踏上了北平之路。 毕竟朱婉秋身子骨弱，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苏阳特意买了一辆马车。 先前为了路引送给主簿唐文明的百两纹银，他不敢收反倒是退了回来，所以现在夫妻二人还算是有点家底。 马车有些简陋，只有上面一个顶。 搭配上那匹驽马，更像是一个移动草棚。 不像大户人家的马车那样宽敞华丽，但对苏阳夫妻二人来说已经足够。 苏阳懒散地挥动马鞭，马儿便慢悠悠的走着。 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夫妻二人就这般走走停停，也不急着赶去北平。 时不时兴致来了，遇上绝美的风景，还会停下欣赏一番。 看着小媳妇儿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苏阳那颗沉重的心也渐渐活络了起来。 两人来到一处河边，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些晃眼。 朱婉秋在河边的草地上，她一次又一次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苏阳见状露出了和煦笑容。 到底还是一个小丫头！ 如果不是因为那痨病，小婉也不会一直压抑着自己了。 这次出发前去北平，顺带着带她秋游散心，看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疯跑了一阵，朱婉秋这才觉得有些累了，依偎在苏阳怀中。 “相公，还有像红楼那样的故事吗？” 这一路上为了解乏，苏阳给她讲了很多故事，什么四大名著、国外典籍全都安排上了。 但是小丫头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红楼！ 红楼，有一种魔力。 初读时，感动于宝黛回肠荡气的爱情；再读时，惊艳于书中口齿噙香的文字。 一读再读，为故事背后隐藏的无数谜团沉醉不已。 而同病相怜的朱婉秋，很容易就把自己代入了红楼里面，那个名为林黛玉的可怜女子。 同样出身富贵，同样身患痨病，同样……令人痛心。 也正因为如此，朱婉秋听到红楼的结局，遗憾痛心之时，也难免生出了惶恐不安。 她害怕自己就是那位林姑娘，最后还是逃不过病逝，徒留相公一人。 苏阳笑了笑，“小婉想听什么故事？”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朱婉秋痴痴一笑，抬头看向苏阳。 “相公，你说我最后会不会像林姑娘那样……” “傻丫头！”苏阳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相公说了，定会治好你这痨病！” “下次你要是再说这种话，相公可要真生气了！”苏阳佯怒道。 见此情形，朱婉秋立马求饶，因为一双咸猪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上了她的腰肢，下一刻一阵急促的笑声响起，还夹杂着求饶声。 “相公，我错了，快停手！” “哼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正当这个时候，一声怒骂响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然做出如此羞耻之事！”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苏阳二人一跳，小丫头立马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满脸羞愤之色。 苏阳缓缓起身，不耐烦地看向出言之人。 只见不远处一堆士子书生正在对自己二人指指点点，那为首之人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大概不到二十岁岁的样子，白面无须，头带公子冠，身穿一件天青色长衫，腰上挂着一块玉佩，手里还拿着一把……圆扇！ 嗯，这是哪儿来的骚包货？ 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见苏阳不说话，只当是被自己吓傻了，当下撇嘴一笑，接着说道：“小子，年纪轻轻就不学好，今日本公子定要代你家中长辈管教你一番！” 苏阳强忍着心头恶心，眉头一皱，就准备教训这些公子哥一番。 可小丫头不想多生事端，扯了扯苏阳的衣袖。 见此情形，苏阳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小媳妇儿走向马车。 奈何他不想惹事，偏偏有人不知好歹。 “站住！” “说你呢！” “脏了贵人的眼睛，就想一走了之？” 一群护卫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更是扬起巴掌就要给苏阳一个大嘴巴子。 苏阳转身就是一脚，硬生生将那护卫踹飞了出去！ “大胆！” 那纨绔公子哥儿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原本只是碰巧撞见了玩心大起，准备玩玩这两个贱民打发时间。 可是现在这贱民还敢动手伤人，这无异于是打他们这些贵公子的脸啊！ “把这贱民给本公子拿住！” “本公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苏阳一听这话，眼神愈发冷冽！ 平白无故遭到斥骂不说，这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哪怕他一向好脾气，现在也忍不住动了真火。 然而不等那些护卫动手，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高喝！ “都给老夫住手！” 公子哥儿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是个粗布麻衣的老者，更加不放在心上。 “哪里来的老货？” “还不快滚！信不信本公子把你一起收拾了！” 暴昭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沉，目光冷冷地盯着那公子哥儿。 “你是北平府哪家的子弟？” “好叫你知道，本公子是郭佑，家父布政使郭资！” 郭佑？ 北平布政使郭资的儿子！ 难怪如此仗势欺人，无法无天！ 看来北平府这摊浑水，还真是越来越浑了！ 暴昭径直走上前去，抬手就给了郭佑一巴掌。 郭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直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他才反应了过来。 “老东西，你敢打我，本公子废了你……” “郭佑是吧？回去告诉郭存性，本官不日会登门拜访！” 暴昭觉得还不解气，抬手又给了郭佑一巴掌。 “身为行省布政使，却教子无方，此事本官定会如实上报皇上！” “现在，全给老夫滚！” 碍于暴昭散发出的恐怖气势，郭佑咬了咬牙，最后灰溜溜地带人跑了。 因为他爹确实是郭资，字存性！ 敢直呼他爹的名字，又张口闭口自称“本官”，这老货明显来头不小！ 郭佑虽然嚣张跋扈惯了，但他毕竟不是个蠢货，面对气场逼人的暴昭，哪里还敢逞凶，立马回家告状去了。 苏阳看着暴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老先生，没想到这么巧。” “确实很巧啊，小友也是去北平？不如与老夫同行？” 暴昭露出了一个和善笑容，他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苏阳原本有心拒绝，奈何人家刚刚帮自己解围，他也不好开这个口。 北平城已经不远，最多不过一日时间。 一想到这儿，苏阳点了点头。 “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 “恭敬不如从命！” 第30章 必输的赌约？ 马车滚滚向前， 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只是驾车的叶希贤很是不爽，狠狠一鞭抽在了马背上。 他好歹也是位监察御史，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凭什么让我驾车？ 大司寇也真是的，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对那苏阳青睐有加，不过是一个狂悖无礼的市井小儿罢了，哪值得大司寇如此礼遇！ 天杀的苏阳，混账小子！ 叶希贤的碎碎念，苏阳和暴昭并不知晓。 此刻二人正在谈天说地，朱婉秋则在一旁斟茶倒水斟茶倒水，破有几分先生与弟子的味道。 闲聊一阵后，暴昭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方才为何不忍让道歉？” “据老夫观察所知，你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苏阳淡淡摇了摇头，正色开口。 “有些事情可以忍让，但一味的忍让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老先生不出手，小子也有教训那些公子哥儿的办法！” 暴昭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北平府人杰地灵，可是此次一路走来，却是让人失望了些。” 苏阳看向了忧心忡忡的暴昭，反而问出了一个问题。 “老先生觉得，何为文人风骨？” “文人风骨？”暴昭一愣，不明白苏阳这话的意思。 苏阳嘴角浮现出几丝嘲弄之意，“小子也曾游历过不少地方，可见到的这些才子俊彦，实在是难以想象。” “圣贤有云，读书人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而那些所谓的才子俊彦，不是流连往返于花柳之地，就是纵马放歌饮酒作乐，大好时光不思进学修德，反倒追逐那所谓的才子名头，这就是文人风骨吗？” “老先生应该是从南方来的吧？金陵帝都更有十里秦淮这等温柔乡，，想必老先生也应该见过那些才子俊彦才对，终日玩乐都快瘦成了皮包骨头，却还要摇着折扇卖弄风骚，似乎只要肯多去去青楼画舫，就成了所谓的才子俊彦！” “夫子庙传承千年的浩然正气，都快要压不住十里秦淮那漫天的脂粉气了！” 暴昭脸色更黑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苏阳说的这都是实话！ 甚至不只是士子书生，还包括了官员缙绅、达官显贵！ 他们终日流连于花柳之地，不以此为辱反以此为荣，偏偏皇帝陛下推行仁政，对此事漠不关心，导致金陵朝堂的风气逐渐大坏！ 苏阳这小子，又在拐着弯儿骂皇上了！ 暴昭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笑骂道:“你这小子，真是牙尖嘴利，生了一张毒辣的嘴！” “既然你看不上那些风流才子，那为何不接受老夫的举荐，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上报朝廷下安黎民，为天下学子树立一个榜样？” 得，又来了！ 苏阳有些头疼，再次果断拒绝。 做官？ 做个锤子官！ 靖难之役马上爆发了，建文帝的秀才朝廷即将迎来末路！ 这个时候去做官，那不是上赶着找死，等着被朱棣血洗清算吗？ “老先生，小子闲散惯了，做不得官的。” “你这家伙！” 眼瞅着苏阳油盐不进，暴昭也有些无可奈何。 想他暴昭贵为刑部尚书大司寇，朝廷正一品大员，多少人想得到他的举荐还没有门路呢，结果到了苏阳小子这里，反倒是一文不值了！ 真是……气煞老夫！ “上次你提的北平府缺粮一事，老夫已经上报了朝廷。” “你放心吧，朝廷自然会有相应安排，不会让北平府百姓真饿着肚子过冬！” 呵，真的吗？ 苏阳闻言不以为然。 朱允炆那个王八蛋真会这么好心，解除对北平府的封锁？ 做梦去吧！ 不管是朱允炆，还是朱棣，都是眼中只有权位的肉食者！ 他们现在正进入了明争暗斗最紧张的时刻，岂会因为百姓就坏了自己的大业！ “老先生，您太过想当然了！” 暴昭闻言一怔，脸色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苏小友，老夫深知你对朝廷抱有敌意，所以不愿入仕为官。” “但是当今皇上的确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圣君贤主，之前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许是皇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得了老夫的提醒，皇上肯定不会置北平府百姓于不顾！” “哦？真的吗？”苏阳笑了，“既然如此，那小子斗胆与老先生打个赌如何？” “打赌？”暴昭神情不悦，“但说无妨！” “若皇上当真如老先生说的那般爱民如子，那小子愿接受老先生举荐，入国子监求学，入仕为官！” 此话一出，暴昭顿时面露喜色。 这小子终于上道儿了啊！ 不枉他这一路提点了苏阳这么久！ “但如果北平府百姓饿着肚子过了这个寒冬，那小子希望先生将来知事不可为时，当急流勇退，别做不必要的牺牲！” 急流勇退？ 不必要的牺牲？ 苏阳这话是……什么意思？ 暴昭脸色一变，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对那位皇上很有信心，定然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绝无可能！” “苏小子你输定了！” 苏阳深深地看了暴昭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你想给我锦绣前程，我却在救你的命啊！ “拭目以待吧！” …… 北平府城，布政使郭府。 郭资一回府，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就听闻独子被打了，而且脸都肿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郭资心中也有些火气！ 他这个儿子虽然游手好闲不成器，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他郭资的儿子！ 在北平府这个地界上，哪怕是燕王朱棣也要给他郭资几分薄面！ 到底是谁，竟敢对儿子下这般狠手？ “爹啊，您可得给儿子做主啊！” 郭佑捂着红肿的小脸，声嘶力竭地哭诉道。 “行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儿子和同窗好友出门秋游，撞见一对夫妇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羞耻之事，所以这才……” 不出意外，郭佑还是有着几分小聪明，“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起初郭资还以为那对夫妇也是哪家的公子，被迫坏了好事所以才会对爱子下此毒手，然而后面他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动容。 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老者，究竟是谁？ 直呼自己名讳也就罢了，明知道佑儿是自己儿子还敢打，打了还敢放言必定登门拜访？ 你好狂啊！ “佑儿，那老者什么模样？” 郭佑立马描述了起来，时不时地怒骂一两句。 他在北平府城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然而听了他的描述，郭资却是面色大变。 “刑部大司寇，暴昭？” “不会吧？不会真这么巧就让佑儿撞见了吧？” 第31章 朱允炆:苦一苦百姓吧！ 金陵帝都。 秀才朝廷正在议事。 朱允炆高坐在龙椅上面。 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翰林学士方孝孺三位“大才”尽在此处。 此三人乃是秀才朝廷的第一序列，朱允炆的心腹重臣。 而建文改制的一系列新政内容，皆是出自他们三人之手。 其他如礼部尚书陈迪，户部尚书王钝，吏部尚书张紞，工部尚书郑赐，刑部尚书暴昭，则处于秀才朝廷的第二序列。 这五位尚书是太祖朱元璋留给朱允炆的班底，他精心挑选的辅政人才。 只是比起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这五位尚书大人明显圣眷不足，难以与之制衡。 户部尚书王钝进言，提出北平府百姓缺粮一事。 “皇上，北平府因元末战乱波及，至今未曾恢复生产，眼瞅着寒冬来临，若是切断北平粮草供应，那北平百姓只怕饿死者不计其数！” “还请皇上以百姓为重，恢复北平的粮草供应吧！” 他与暴昭私交不错，所以暴昭给他写了一封密信，让王钝这位辅政老臣进言，以防有“小人”从中作梗。 至于这“小人”是谁，除了那三人外还能有谁？ 一听到王钝这话，朱允炆顿时就脸色微变。 王钝是随太祖宵旰图治的老臣，藩宪重臣能胜任而久于其职者不多见，惟王钝与云南布政使张紞（现任吏部尚书）齐名。 其主政浙江长达十年，修水利，办教育，减徭役，惩奸除弊，选贤任能，颇有政声，入觐考绩，被太祖爷亲口誉为“方岳之最”。 所以面对王钝这位辅政老臣，朱允炆对他十分敬重，从不敢怠慢。 然而不等朱允炆开口，黄子澄便跳了出来，坚决反对向北平府提供粮草。 “陛下，燕王派遣商队前往各地州府购买粮草，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若此刻向北平府提供粮草，那无异于是资敌啊！” 太常寺卿黄子澄早年伴读东宫，时常与朱允炆谈论削藩之事，深知新帝朱允炆的削藩之心。 所以朱允炆即位称帝之后，黄子澄就开始迫不及待地鼓噪朝廷削藩，还与兵部尚书齐泰一同制定并负责推行削藩计划！ 只要削藩大业完成，他黄子澄就能凭借这份功绩更进一步！ 太常寺卿虽好，但远不如六部尚书，这才是真正的顶级文臣，执掌中枢大权！ 如果不是碍于王钝、张紞这些老臣的资历与威望，皇帝陛下不好在即位初期就对六部大换血，他黄子澄早就升为一部主官执掌中枢大权了！ “荒谬！”王钝怒了，“依太常卿所言，难朝廷就要因燕王一人，置北平府百姓于不顾了吗？” “敢问大司农，一旦燕王起兵造反，朝廷又当如何？北平府症结出在燕王一人，将燕王治罪后，朝廷自会安抚地方百姓！” “黄子澄你简直不当人子，北平府本就粮产不高，你让百姓如何度过这个寒冬，你还是个人吗……” “大司农，此事涉及大明江山社稷，切莫妇人之仁……” 眼见王钝与黄子澄吵了起来，朱允炆顿时就觉得有些头疼。 一位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老臣，一位是他的心腹重臣，而且二人都有理有据，这该如何是好？ 不过黄子澄口中“起兵造反”这四个字，触动了朱允炆那根敏感的神经。 正当朱允炆犹豫不决的时候，兵部尚书齐泰缓缓站了出来。 “皇上，眼下正值早秋，距离寒冬还有一段时间。” “刑部大司寇暴大人已经亲赴北平，捉拿案犯朱高煦，倘若燕王拒绝交出案犯朱高煦，那朝廷便可直接问罪燕王朱棣，趁机削平燕王府！” “这之后恢复北平府的粮草供应，也还来得及！” 不同于立功心切的黄子澄，齐泰历任礼部主事、兵部主事，行事一向老成持重。 而且哪怕是为了削藩，就置北平府百姓于不顾，齐泰也有些于心不忍。 当然，削藩还是得进行，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政策，不能因为遇到阻碍就此中断！ 所以齐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等燕王朱棣的应对。 要是燕王朱棣拒不交出案犯朱高煦，那朝廷就可以趁机把他给削了，也就不用封锁北平府了。 朱允炆仔细一想，也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他紧接着追问道:“倘若燕王交出了案犯朱高煦呢？” 齐泰神情一肃，正色道:“那就证明燕王所谋极大确有异心，朝廷必须进快削去燕王！” 此话一出，一众公卿都有些茫然。 人家老老实实地把儿子交出来了，响应朝廷号召，你怎么还说人家怀有异心，还要尽快把人家削了呢？ “齐卿家的意思是……” “臣素闻燕王偏爱次子朱高煦，试问诸位大人是燕王朱棣，会甘心就此交出朱高煦吗？” 齐泰眼中闪过道道精芒，“如果燕王朱棣真交出朱高煦，那就证明他当怀有异心，此人善于隐忍蛰伏，且向来善于用兵，必须尽快削去！” 这么一解释，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尤其是新帝朱允炆，眼中闪过了一抹凛然杀机！ 他至今都还记得，在自己的太孙册封大典上，燕王朱棣看着自己那鄙夷不屑的眼神！ 呵，即便你再骁勇善战那又如何？ 现在坐在这张龙椅上面的人，是朕朱允炆！ “齐卿家，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皇上圣明！” “如今北方边境有强虏窥测，为防事情有变，我们以防边为名，派兵将戍守开平，把燕王的护卫兵全都调到塞外，削去他的羽翼！” “准奏！” 议事到此结束。 而王钝的请求，始终被忽略了。 议事到后面已经变成了削藩，如何削去那位兵强马壮的燕王朱棣！ 王钝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些许悲凉！ 走出乾清宫，吏部尚书张紞追了上来。 “大司农，可是为北平百姓缺粮一事忧心？” “不是，老夫是在为大明忧心！” 王钝低声骂道:“新帝优柔寡断且爱慕虚名，想削一个燕王朱棣直接削去便是，何苦如此麻烦，还要为燕王朱棣牺牲北平府的百姓！” “再有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三个佞臣幸臣祸国乱政，老夫只怕洪武爷留下的大好江山，会……” “大司农噤声！” 张紞急忙打断了他，唯恐被旁人给听了去。 “齐泰黄子澄年纪尚轻，行事孟浪也可以理解，倒是那方孝孺……” “他？”王钝嗤笑了一声，“你知道咱们这位翰林学士最近在做什么吗？” “尤其是这个翰林学士方孝孺，他从江南重税一事中得到了‘灵感’，多次上奏请求在江南恢复井田制，真是荒谬绝伦！” 张紞:“……” 恢复井田制？ 你莫不是脑子里面有那个大病吧！ 想起这些糟心事情，二人都没有了聊下去的兴致，各自告辞离去。 但他们方才谈论的话语，很快就以密报的形式呈现在了朱允炆面前。 “优柔寡断？爱慕虚名？” 朱允炆脸色阴沉，随即嗤笑了一声。 “两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目光还真是短浅！” “燕王朱棣谋逆在即，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朕岂能给燕逆反抗的机会？！” “如此，只能先苦一苦北平府的百姓了！ 第32章 书生皇帝！ 马车里面。 苏阳已经有些累了。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抵达北平了。 同眼前这位老先生聊天真得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聊天大家就好好聊天，你老是跟我一个市井小儿聊什么国家大事？ 聊国家大事也就罢了，聊不到几句又开始怂恿我去国子监进学修德！ 苏阳已经都不记得，他拒绝这位老先生多少次了。 “苏阳啊，你乃是一块璞玉，只要稍加打磨，将来必定是朝廷的栋梁之材……” 眼瞅着暴昭又开始了，苏阳无奈苦笑，决定先发制人。 “老先生，北平缺粮的事情解决了吗？” 暴昭闻言一愣，讪笑了两声，随即选择了闭嘴。 奏章是递上去了，他也有充足信心皇帝陛下会同意。 毕竟那位新帝陛下，可是一向爱民如子啊！ 沉默了片刻，暴昭又找到了一个话题。 “苏小子，你对朝廷此次削藩一事怎么看？” “用眼睛看！” “……” 咳咳，你小子真是把天给聊死了！ 暴昭没好气地瞪着苏阳，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一旁小丫头见状，急忙打起了掩护。 “相公，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先生说话！” “咱们要尊老爱幼，做个有礼貌的人！” 苏阳:“……” 麻了！ 彻底麻了！ 就因为这老先生给了小婉一块玉佩，所以这小财迷媳妇儿立马就叛变了！ 既然媳妇儿都开口了，苏阳也不好再拘着，只能宠着呗！ “敢问老先生，朝廷既然要削藩，为何不直接动手削去燕王？” “燕王乃是诸王之长，又在边军之中拥有崇高威望，远非其他藩王可比，难道皇帝陛下连‘擒贼先擒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诚然，相比于直接对燕王朱棣下手，朱允炆选择了温水煮青蛙这种看似更加稳妥的方式。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给了燕王朱棣积蓄兵马反击朝廷的机会！ 温水煮青蛙虽然稳妥，但也不是绝对。 你一步一步搞人家朱棣，他又不是真的青蛙，岂会没有察觉？ 苏阳有些不太能够理解，朝堂之上能人无数，怎么就会制定出这样愚蠢的计划？ 暴昭闻言脸色一沉，随即又叹了口气。 “其实皇上一直最为忌惮的藩王，正是燕王朱棣！” “当年皇上还是皇太孙的时候，诸王大多都享受很多特权，个个手拥重兵，时间长了必为朝廷的心腹之患，尤其是兵强马壮的燕王朱棣，多次对还是太孙的皇上言语不敬，所以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 “所以皇上即位称帝之后，立马就着手削藩，可碍于燕王向来善于用兵，北方士卒又十分悍勇，所以有些犹豫不决。” “兵部尚书齐泰支持擒贼先擒王，首先削去燕王朱棣，可太常寺卿黄子澄却不同意，称什么为皇上贤名考虑，当从那些不法诸王开始削藩，并且制定了针对燕王朱棣的困杀之计……” “剪除羽翼，切断粮草，夺去兵权！” 不等暴昭把话说完，苏阳就替他说了出来，还真是与自己推测的那般一模一样。 暴昭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心头已是狂震！ 这个困杀之计，仅有少数几位高层知晓，苏阳怎么会知道？ “老先生，你不用疑惑，实在是朝廷做的太过明显了。” “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周王朱橚，燕王朱棣的同胞母弟，剪除燕王羽翼目的性太明显！” “第二步切断北平粮草供应，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连寻常盐铺粮铺掌柜都知道了，燕王朱棣又不是傻子，他岂会看不出来？” “至于第三步，褫夺燕王朱棣的兵权，想必就是应该快要进行了吧？” 轻飘飘几句话，道出了齐泰黄子澄苦心设计的困杀大计！ 暴昭神情呆滞地看着苏阳，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齐泰黄子澄的削藩谋划！ 这个苏阳，真是个妖孽啊！ 沉默了良久之后，暴昭这才回过神来。 “那苏小子觉得，这困杀大计怎么样？这可是齐泰黄子澄……” “不怎么样！” 苏阳不屑地摇了摇头！ 他是发自内心地真觉得不怎么样！ 要是这劳什子“困杀大计”真牛逼的话，那朱棣还能靖难成功？ “还是那句话，不管是齐泰黄子澄也好，还是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也罢，他们都太想当然太过理想化了！” “这困杀大计要是放在其他藩王身上，兴许可以达到他们要的效果，兵不血刃地削去一个藩王！” “但是用在燕王朱棣身上，未免就太可笑了些！他朱棣常年与蛮夷厮杀征战，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朝廷想要如此轻松地削去燕王，反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到底，书生就是书生，文人就是文人。 朱允炆和他那个秀才朝廷，全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书生文人！ “皇帝陛下那个秀才朝廷里面，纸上谈兵的书生文人太多了些！” “他们难道不明白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吗？直接派遣钦差大臣过来抓捕，派遣大军过来强行镇压，他朱棣难道还有什么反抗之力吗？” “现在执行那个什么困杀之计，反倒是打草惊蛇，让燕王朱棣起了防备，再想简单解决已经没有机会了。” “呵，书生治国，秀才朝廷！” 苏阳再次轻蔑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朱允炆等人的鄙视。 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想要削藩还要顾忌自己的贤名！ 如此愚蠢的想法，你朱允炆不输谁输？！ 暴昭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有心开口反驳，最终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奈何皇帝陛下对那黄子澄言听计从，张口闭口都是“黄先生”，压根听不进去旁人的意见！ 现在听苏阳这么一通分析，暴昭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此次他前来北平，表面上是为了捉拿案犯朱高煦，实际上是伺机捉拿燕王朱棣！ 但是朝廷已经打草惊蛇，那燕王朱棣岂会甘心坐以待毙？ 只怕此次会无功而返啊！ 暴昭叹了口气。 “苏小子，老夫听说燕王朱棣病了。” 苏阳:“……” 实锤了！ 那大堂兄肯定是燕王朱棣的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病来得太过蹊跷了些？” “啊对对对，确实蹊跷了些！” 苏阳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废话，那能不蹊跷吗？ 装病的主意都是他苏阳给出的！ 一旁朱婉秋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都快要忍不住了。 “苏小子，老夫以为那燕王朱棣是在装病！” “啊对对对……” “试图以此蒙混过关，让案犯朱高煦逃脱刑律！” “啊对对对……” “苏小子你饿了吗？” “啊对对对……” 暴昭:“……” 苏阳:“……” 第33章 郭资的选择！ 暴昭！ 怎么会这么巧？ 郭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从佑儿口中的描述不难猜出，那人就是暴昭，刑部大司寇！ 燕王此次朱高煦滥杀无辜，朝廷派遣暴昭为钦差大臣，前来北平捉拿案犯！ 这个惊天消息，郭资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暴昭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么巧撞见自己儿子仗势欺人！ “佑儿，你是在何处遇见他们的？” “就在府城外面不远啊，那永定河边儿上！” 郭资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钦差队伍可还在涿州！ 那暴昭怎会出现在北平府城外面？ 嘶…… 要出大事了！ 联想到朝廷最近的动作，郭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现在他这位北平布政使面临一个抉择，或者说改变人生的机会！ 郭资是洪武十八年的进士，初观政户部，得到当时户部尚书郁新的推荐，授北平布政司左参议一职，其后十年间因深得太祖朱元璋赏识，升任北平布政司左布政使。 十年时间，从不入流的户科小吏，升至从二品的北平左布政使，郭资也称得上是官运亨通了。 但他能够青云直上的真正原因，除了自身才华深得太祖朱元璋赏识之外，更重要的是燕王朱棣的暗中运作！ 他当年出任北平布政司左参议一职后，就暗中投靠了燕王朱棣，唯其马首是瞻！ 换句话说，谁都不知道，堂堂北平布政司的布政使大人，表面上与燕王朱棣水火不容，实则却是燕王朱棣的党羽同盟！ 如果不是他郭资暗中帮助筹措粮草辎重，燕王朱棣哪里有本事打赢一场又一场的胜仗，积累下了赫赫功勋与崇高威望！ 郭资现在很是犹豫，因为暴昭已经潜入了北平府城，很明显来者不善！ 他是一个精明的人，从来不会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面，与燕王朱棣也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暴昭点名要拜访于他，很明显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那可是刑部尚书，大司寇啊！ 而且这暴昭嫉恶如仇，行事果断！ 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只怕当真会大难临头了！ 犹豫了片刻，郭资下定决心，急匆匆地赶往了燕王宫！ 郭资想得很清楚，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燕王朱棣苦心经营了北疆这么多年，未尝没有机会反抗朝廷削藩！ 如果成功了，那他郭资可就是从龙之臣，远比现在的境遇要好得多！ 下定决心之后，郭资直接赶到了燕王宫，等待了片刻，就见到了燕王朱棣。 “听闻燕王殿下病重，下官前来探望！” 朱棣倚靠在病榻上面，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这才陡然坐直了身体。 “郭存性，你这个时候来见本王，不怕暴露吗？” 朱棣感到很纳闷，这个老狐狸怎么会乱了阵脚，光天化日地前来燕王府？ 郭资苦涩一笑，叹了口气。 “我已经暴露了！” “那暴昭脱离了钦差队伍，已经到了北平府！” 此话一出，朱棣脸色大变！ 暴昭到北平了？ 这怎么可能？ 为何…… 好手段！ 这位大司寇来者不善啊！ “王爷，暴昭显然对下官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暗中调查！” “既然如此，那下官暴露不暴露，已经没有区别了！” 郭资紧接着追问道，“敢问王爷，大计进行到哪一步了？” 相比于来势汹汹的大司寇暴昭，郭资现在更加关心燕王府的行动，或者说给他自己找一点底气！ 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郭资，最后还是开了口，选择接纳这个老狐狸的主动投靠。 毕竟郭资是北平布政使，朝廷无论派遣任何人前来，都绕不过郭资这一关！ 有这个老狐狸从中斡旋争取时间，那燕王府的胜算也会大上几分！ “局势虽然危急，但也算有几分自保之力！” “兀良哈部落答应结盟，届时会出兵相助！” “边军将佐里面，已经有三成左右的将佐选择效忠！” 郭资闻言点了点头，这么粗略算起来，燕王朱棣也算有个两三万大军了。 不过这与坐拥天下的新帝朱允炆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些！ “王爷是否忘了，大宁都司的那位？” 大宁都司那位，也就是宁王朱权！ 相比于燕王朱棣这个名义上的诸王之长，宁王朱权不但就藩于幽燕巨镇大宁，而且所统封疆数十城，广千余里，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实力底蕴是无可争议的诸藩第一人！ 如果能够得宁王朱权相助，或者说鼓动宁王朱权起兵，那他们的胜算可就会瞬间暴增好几倍了！ 朱棣点了点头，没有藏着掖着。 “本王已经命金忠亲自赶去大宁了，希望本王这位十七弟能够看清天下大势，与本王一同起兵吧！” 说实在地，对于宁王一事，朱棣心中也有些没底。 因为他这个十七弟自幼聪慧过人，成年后一同出塞北伐时，朱棣就发现朱权智勇双全，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朱棣现在心里才会没底。 朱权要是个废物草包那也就罢了，依靠金忠的谋略能力，鼓动朱权与自己一起起兵，并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这家伙还是个智勇双全的主儿，那他起兵不起兵，可真不一定好说，哪怕起兵之后，人家实力也远比自己强，这天下最后落到谁头上，那还真不好说！ 郭资捋着胡须笑了笑，给出了一计。 “下官听闻那宁王妃张氏一向爱慕虚荣，早就对就藩大宁很是不满，而且宁王爷与宁王妃情深意笃……” 朱棣猛地一拍大腿，顿时笑道。 “本王明白了！” “老狐狸还是你聪明啊！” “本王这就传令给金忠，让他多送些金银财宝给宁王妃！” “王爷英明！”郭资笑呵呵地拍了一记马屁。 二人相视一笑，现在算是彻底走到了一条不归路上。 与此同时，北平府城城门口处。 苏阳带着小媳妇儿下了马车，正与暴昭、叶希贤二人告别！ 离别之际，暴昭竟有些不舍，再次开口相劝。 “苏阳，老夫想收你为弟子，不知你可愿意？” “老先生折煞小子了，小子何德何能，能入老先生法眼。” 听到他这句话，暴昭长叹了口气，最终径直转身离去。 “老先生，莫要忘了你我二人的赌约，若事不可为，当急流勇退！” 身后苏阳的声音传来，暴昭只是摇头苦笑。 赌约他不会输！ 皇帝陛下更不会输给燕王朱棣！ 只是可惜了苏阳这块璞玉，宁肯游历天下也不愿出仕为官！ 苏阳看着暴昭略显佝偻的背影，同样长叹了一声。 “相公，这位老先生究竟是谁啊？” “一个可怜之人，也是一位可敬之人！” 苏阳幽幽开口，脑海中浮现出了暴昭的一生。 洪武年间，暴昭以国子生的身份被授予大理寺司务，后因被举荐，升都察院左都御史，转升刑部右侍郎，不久升任刑部尚书，因清廉节约、为人中正而闻名朝野。 现在，正是暴昭担任北平采访使，暗中探查朱棣密谋造反的罪证。 苏阳早就怀疑过暴昭的真正身份，多番验证之后，也终于确认他就是北平采访使暴昭！ 后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建文帝在真定设置平燕布政司，暴昭担任尚书，掌管平燕事务，此后和铁铉等人悉心筹划战略，抵挡燕军南下。 建文四年，南军大败，朱棣攻破金陵帝都，暴昭被俘后对朱棣破口大骂仍不肯屈服，被暴怒的朱棣处以磔刑依然骂不绝口，直到被砍断颈子而死方休。 一位纯臣良臣，就这般无意义地惨死！ 他是一个可怜之人，遇上了朱允炆这样的书生君主。 但他也是一位可敬之人，用一生诠释了何谓“文人风骨”！ 第34章 朱高煦的茫然 苏阳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多次指出建文帝朱允炆的不足。 奈何暴昭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心为国尽忠报效皇恩。 这样愚忠的良臣，遇上朱允炆这个书生皇帝，本身就是一出悲剧！ “相公，大堂兄来接我们了！” 苏阳正沉思着，小丫头却发出了欢呼。 抬头一看，城门口处正立着一个显眼的胖子！ 朱高炽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让护卫取下了苏阳身上的行李。 “你们终于来了，真是让堂兄我一顿好等！” “哼！”朱婉秋冷哼道，一脸傲娇地开了口，“谁让你等了，我和相公游山玩水去了！” 游山玩水？ 你们还真是好雅兴啊！ 大胖胖幽怨地看着自家小妹。 他娘地燕王府都快要人头落地了，你这死丫头真是没心没肺！ 不理会朱高炽那幽怨的目光，朱婉秋拉着苏阳就走进了北平府城。 一到北平，小丫头心情更好了些，一路上拉着苏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这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小丫头最安心的地方。 瞧见这一幕，大胖胖心中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只要妹子过得开心，其他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哪怕是天塌了，也有他们燕王府的男子顶着！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处僻静小院，朱高炽掏出了钥匙递给苏阳。 “这小院与你们在房山那个小院差不多，而且位置僻静，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苏阳本能地摇头拒绝，正准备开口。 不料朱高炽使了一个眼神，小丫头立马拉住了苏阳的胳膊，开始撒娇。 “相公，不如我们就先住下吧！” “好不容易回来北平一次，别那么快走！” 见此情形，苏阳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办，媳妇儿都开口了，只能宠着呗！ 苏阳看向朱高炽，郑重地行礼道谢。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大堂兄了。” “不劳烦不劳烦，你们安心住下便是！” 大胖胖这个高兴啊，总算是把苏阳给骗住了！ 只要苏阳安心在北平住下，那他就逃不出燕王府的手掌心！ 呵呵，燕王府经营了北平这么多年，这里可是燕王府的地盘！ 解决了此事，朱高炽当即告辞匆匆离去。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暴昭已经暗中杀到了北平，此人不得不防！ 苏阳和朱婉秋则收拾起了小院，把行李一一安置下来。 简单地扫了一圈，苏阳惊愕地发现，这个小院的环境当真与房山小院别无二致，只是房间多了一些。 “小婉啊，你家大堂兄真是有心了。” “哼哼，他收了那么多的银子，能不上心嘛！” 小丫头有些不高兴，一想到那座金山银山，她这心就好痛！ 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苏阳见状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 “你这小妮子！” “没想到还是个小财迷！”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得想办法挣钱了，咱们现在居住在城里，没有收入来源，总不能坐吃山空！” 苏阳一边将行李放下，一边开始为日后生活做打算。 他看出来了，小丫头根本就不想去江南，而是想留在北平府城。 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这儿吧，反正记忆里面，靖难之役中南军那群草包也一直未曾攻下北平府城。 只要不受战火波及，留在北平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在于小媳妇儿的病情，一来到北平府城，这丫头精气神明显都好多了。 留在北平，更适合她养病。 “啊相公，你不会还要出去做苦力吧？” 朱婉秋小脸一苦，很是不情愿。 她确实想留在北平，毕竟她的家人都在这里。 可是居北平大不易，相公想要谋生，也更加不容易了！ 小丫头思索了片刻，暗自下定决心，要回燕王府一趟，拿回属于她这位安乐郡主的一切。 不料苏阳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将小丫头搂入怀里。 “你家相公又不是没本事，之前做苦力也是逼不得已罢了。” “这北平府城达官显贵不少，粮食物资也暂且不愁，做点正经生意也不是什么难事！” “相公这是打算经商？” “经商也好，开店也罢，反正养活你不成问题。” 说着说着，二人就快要亲上去了。 不出意料，意外总是会发生。 朱高煦打开院门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这他娘地不是我住的院子嘛，苏阳和小妹怎么来了？ 难道是我刚刚进门的方式不对，先迈右脚了？ 在苏阳夫妻二人的震惊目光中，朱高煦把院门关上，然后重新开门走了进来。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婉，你家二堂兄当真脑子不太好使！” “……” 三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反正小院房间不少，空闲得还有一两间，足够他们三人住下了。 只是朱高煦觉得有些尴尬，恨不得带上铺盖卷儿立马走人。 天杀的朱高炽，他这绝对是故意的，把自己安排在这儿，是为了监视苏阳吧！ 朱高煦愤愤不平地想着，时不时大口喝着酒。 原本他犯下了大错，朝廷又派暴昭过来拿人，朱棣准备把他送走。 可朱高煦高喊着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打死都不肯这样逃了。 于是乎大胖胖思索了片刻，就把他也扔来了这个小院，算是“废物利用”了。 眼见朱高煦满脸愁容，朱婉秋也有些闷闷不乐。 她这位哥一直对她都是极好的，就是从小在军营里面长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而且动起手来也没有个分寸，结果失手把人打死了。 这下子惹来了滔天祸事，还牵连了王府众人，想必二哥心里面也不好受！ “二堂兄为何愁眉不展？” “这是离开了开平卫，对未来感到迷茫吗？” 苏阳见小媳妇儿也不开心，索性开口劝导朱高煦一番。 他哪里知道，人家这是因为犯了大错而后悔难当！ 不过朱高煦也确实很迷茫，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失手打死几个贱民怎么了？ 为何整个世界好像都容不下他了一样！ “苏阳，你说天子犯法，当真与庶民同罪吗？” “二堂兄这是怀疑人生了？问出这般有内涵有深意的问题。” 苏阳有些狐疑地看着朱高煦，好似重新认识了这个莽夫一样。 朱高煦确实开始怀疑起了人生，眼睛锐利的看着苏阳。 “你别管有什么深意内涵，告诉我这句话对吗？” “这句话就是在放屁！天子昏庸无道、骄奢淫逸你敢去管吗？不过是朝廷给皇室扯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哈哈哈……对！你小子对我胃口，这就是在放屁！” 第35章调教朱高煦 “狗屁！” “都是狗屁！” “他们就是看我不爽！” 朱高煦本就喝了酒，此刻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朱高煦这辈子容易嘛，从小就被寄予厚望，因为大哥天生肥胖，所以把他扔进了军营里面打磨培养，给燕王府树起一块牌面！ 他朱高煦还是个奶娃娃，走路都还没有学会，就要学习骑射练功习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牌面是竖起来了！ 世人也都知道燕王次子朱高煦骁勇善战！ 可是谁又了解他朱高煦背后吃的那些苦头呢？ 如果只是吃苦也就罢了，偏偏那些人还在背后骂他是个无脑莽夫，尤其是道衍和尚和金忠长史，压根儿就看不上他朱高煦。 朱高煦原本也不在乎这些，可是道衍和金忠时常在父王身边进言，导致父王对他也愈发不满，这就使得朱高煦极其不满了。 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还不是因为想得到父王的认可？ 结果现在就因为失手打死了几个贱民，他朱高煦就成了混账东西，虎父逆子！ 现在道衍和尚故意散播燕王病重的消息，朱高煦的名声彻底臭不可闻，随便走出去都能听到老百姓对他的怒骂。 凭什么啊？ 天杀的道衍和尚！ 老子非要揍死你不可！ 一想到这些委屈，朱高煦忍不住悲从中来，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朱高煦虽然是个无脑莽夫，但他毕竟还没有坏到骨子里，现在突然蒙受了“不白之冤”，只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 见此情形，苏阳和朱婉秋都有些傻眼。 你说你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呢？ 哭就哭吧，还“呜呜呜”的哭，跟他娘地嘤嘤怪一样！ 小丫头也慌了手脚，求助似的看向了苏阳。 苏阳嘴角有些抽搐，他倒是想安抚啊，可是压根儿不明白怎么回事啊！ 索性就这般让朱高煦哭了小半天，哭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了下来。 “我说二堂兄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苏阳，你应该听说了燕王次子朱高煦的事情吧？” “对啊，那就是个畜生东西，怎么了？” 朱高煦:“？？？” 我尼玛？ 畜生东西？ 你还不如闭嘴吧你！ 朱婉秋没好气地白了苏阳一眼，继续安抚着自家二哥。 这倒是给苏阳整不会了，面露狐疑地看向朱高煦。 “我说二堂兄，你该不会是……” 朱婉秋心头一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要来了吗？ 这一天还是到了吗？ 相公发现了我的身份会不会不要我啊？ “那朱高煦的人吧？” 朱婉秋:“？？？” 吓？ 就这？ 你就这啊？ 朱高煦点了点头，也不敢戳破小妹的身份。 “咳咳，没错，我就是二公子的贴身护卫！” “那些人太过分了啊！这是彻底把二公子名声都搞臭了啊！” “苏阳，你有什么办法，能帮二公子一把吗？” 看着朱高煦那满脸希冀的模样，苏阳只觉得脑仁儿疼！ 他这个小媳妇儿，是燕王朱棣的小迷妹！ 他小媳妇儿的大堂兄，与燕王朱棣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很有可能是燕王朱棣的心腹！ 他小媳妇儿的二堂兄，结果又他娘地是燕王次子朱高煦的小迷弟，还是那厮的贴身护卫！ 这尼玛地，都是什么鬼展开啊？ 苏阳只觉得心好累，想要磕一颗速效救心丸。 “对啊相公，你就算帮帮二堂兄吧！” “帮？那朱高煦自己找死，我怎么帮？” 苏阳没好气地苦笑道，“再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朱高煦打死了一个人，你可以说他是‘失手’，但他打死了好几个人，分明就是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 “这种畜生东西，要是放在太祖爷活着的时候，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你让我怎么帮？” 朱婉秋也愣了，恶狠狠地瞪了朱高煦一眼。 她这个二哥对她是极好的，但是对其他人，简直就是混账至极！ 一听到苏阳这话，朱高煦也怒了。 “二公子可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他就算杀几个贱民又怎么了？” “贱民？”苏阳罕见动了真火，“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太祖爷还没发迹之前，他父亲、他大哥、他大侄儿、他母亲接连被饿死的时候，那些官吏见了，是不是也会说上一句‘不过是些贱民罢了’？” 朱高煦听到这话，脑海中一阵失神！ 可苏阳的怒火还没发泄完毕。 “天潢贵胄？” “老朱家现在是夺取了江山，所以成了皇室，所以连带着什么‘阿猫阿狗’都成了所谓的天潢贵胄！” “但倘若当年不是朱元璋夺取了天下呢？是那张士诚是那陈友谅呢？那老张家老陈家是不是也就成了所谓的天潢贵胄？他们姓张的姓陈的就可以随意将你打杀，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苏阳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朱高煦脑海中回响，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胸腔内气血翻腾，喉咙腥甜。 朱高煦张了张口想要跟苏阳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只是默然。 “不要给朱高煦那畜生披上什么‘天潢贵胄’的神圣光辉！” “滥杀无辜，横行无忌，这就是畜生行径！” “哪怕他姓朱这又能如何？” 苏阳冷冷地看着朱高煦。 “如果这世道，变成了杀人都不用付出代价，那这算哪门子的世道？” “那这大明朝廷，又与蒙元那些蛮夷又有什么区别？”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朱高煦双拳紧握，整张脸也全都涨红了。 他很想要反驳，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偏偏他找不到，只能任着苏阳破口大骂！ “你家那位二公子，说是畜生都算好的了，他简直畜生不如！” “他爷爷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辛苦了一辈子！” “可是他朱高煦倒好，他爷爷才走了没多久，就开始祸害大明百姓了，想杀人就杀，杀的还是大明子民，把他爷爷的脸都丢尽了！” “如果朱元璋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子孙后人里面出了这么一个畜生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亲手把这畜生给掐死！” “有能耐你杀蒙古鞑子去啊！有能耐你杀女真蛮夷去啊！只知道仗势欺人窝里横，只知道欺辱大明老百姓，这种畜生东西连边疆的女子都要不如，还有脸活在世上，我要是那朱高煦，现在都羞愧得抹脖子自杀了！” “苏阳，你……” 朱高煦气得浑身难受，话还没说完，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然后昏死了过去。 “二堂兄？！” 第36章 朱高煦心态崩了！ 苏阳很痛。 他腰都快被小媳妇儿拧青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婉秋恶狠狠地瞪了苏阳一眼。 苏阳对此很是无语，他哪儿知道这位二堂兄心态如此差劲，竟然被自己给骂吐血了。 而且他苏阳骂的可是那燕王次子朱高煦，跟这位二堂兄没有什么关系啊！ 唉，连朱高煦这种人都有小迷弟，真是世风日下啊！ “小婉，你这位二堂兄有些误入歧途了！” “跟着朱高煦这样的主子，迟早会有大难临头的那一天！” 朱婉秋有苦难言，只能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朱高煦嘴角的血迹。 朱高煦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似昏睡不醒，实则早就醒过来了。 只是他抹不开这个面子，一是被苏阳骂吐了血，二是小妹就在面前。 经过苏阳这么一通乱骂，朱高煦这才算是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 大明子民，与外邦蛮夷，不一样！ 他行军打仗的时候，杀蛮夷杀俘虏，随便怎么杀，都没有问题！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大明百姓动手，还一连打死了好几个。 苏阳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老腰，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小婉，等二堂兄醒了，你开导开导他，别再跟着那朱高煦了。” “燕王府现在本就有心起兵谋逆，掺和进去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怕燕王朱棣造反成功了，以如今燕王府那二公子的脾气秉性，对大明百姓而言也是祸非福，迟早会闹出大乱子！” 朱婉秋听到这些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朱高煦当真无可救药了吗？” 毕竟是她的嫡亲二哥，朱婉秋也不愿意见到他自甘堕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高煦这等自视甚高的天潢贵胄，视人命如草芥，还能怎么改？” “除非他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放下那所谓的贵胄骄傲，不再做一些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事情，否则他迟早会有大难临头的那一天！” 苏阳记忆里面，这朱高煦下场可不怎么好，夺嫡也没成功，最后还起兵造反，被他的大侄儿做成了瓦罐鸡，生生烤死在铜鼎里面！ 这种人，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此刻朱高煦眼皮动了动，却是不敢睁开。 苏阳的话已经清晰地传入了他耳中，虽然这些话很是难听，但朱高煦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哪怕是他父王也只是在每次犯错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乱骂，以朱高煦的脑容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 朱棣毕竟太祖亲子，大明燕王殿下，骨子里还是有着身为贵胄的骄傲。 让他教育野性难驯的朱高煦，出发点就有问题，哪能把朱高煦教成什么好模样！ 直到这一次，苏阳把朱高煦给骂醒了！ 什么天潢贵胄，其实都是狗屁啊！ “相公，你说燕王当真会造反吗？” 朱婉秋幽幽开口，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情。 如果父王当真要起兵造反，那可真是会成为万古不易的贼啊！ 苏阳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隐瞒。 “可能性极大！” “燕王与新帝已经暗中争斗好几次了。” “这一次新帝派遣钦差前来捉拿朱高煦，实则是问罪燕王府。” “虽然燕王朱棣装病拖延时间，但是这也给了朝廷削去他兵权的机会！” “不出意料的话，朝廷会先削去燕王府三护卫，然后派遣大军进驻北平，到了那个时候，燕王朱棣要么起兵造反，要么就引颈受戮了！” 苏阳叹了口气，又瞟了一眼朱高煦。 “小婉，照顾好你堂兄，我去请一位大夫过来。” 话音一落，苏阳就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走，朱高煦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妹，二哥我……” “住口！”朱婉秋怒视着朱高煦。 “你以后要是再祸害百姓，我朱婉秋就没你这个二哥！” 朱高煦满脸苦涩，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真认识到错误了，这才哄好了小妹。 “小妹，苏阳刚才说的话，都挺有道理。” “我得把消息传回王府，让父王早做准备！” 朱婉秋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燕王府处境危急，小丫头也很心乱。 与此同时，燕王宫外。 暴昭一身彩绣双鹤服，静静注视着眼前这座奢侈华丽的燕王宫，门阙森森，宫殿重重。 相比于平日里的粗布麻衣，这身彩绣双鹤服亮丽华贵，乃是正一品朝堂大员的正式官服，更显暴昭那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叶希贤也穿上了御史獬豸服，静静地站在暴昭身旁。 只是比起神色自若的刑部大司寇，叶希贤此刻多少有些紧张。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见到那燕王朱棣，皇帝陛下最忌惮的诸王之长了！ “大司寇，您在想什么？” “这燕王宫，僭越逾制了！” 暴昭吐出了一句话，神情很是凝重。 叶希贤更是脸色一变，暗自深吸了口气。 宫殿逾制，说白了就是坏了规矩。 朝廷从公侯勋贵到黎民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有定制，精细到了你府上大门的门钉数量和排列方式！ 僭越“逾制”，这是违法行为，重者是要杀头的！ 燕王朱棣，果真早有谋逆之心啊！ “仅凭这一点，朝廷就可问罪燕王府了！” 暴昭闻言不置可否，依旧不见喜怒。 他现在是北平采访使，此行身负搜查燕王谋逆罪证的重责。 仅凭一个“宫殿逾制”的罪名，就想将燕王朱棣扳倒，有些难以服众。 “大司寇，既然我们有意暗访，为何到了北平之后，又直接来见这燕王朱棣？” “燕王已经做出了应对措施，暗访意义不大了，而且那日老夫故意暴露身份，就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叶希贤闻言一惊，脸色逐渐阴沉。 “大人的意思是，那北平布政使郭资……” “噤声！” 很快一名宦官迎了出来，正是朱棣心腹王彦。 王彦远远地就躬身行礼，给足了暴昭面子。 “不知钦差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暴昭摆了摆手，淡淡开口道。 “无妨，老夫今日是以私人身份前来，听闻燕王殿下病重，特意前来探望！” 钦差队伍还在来的路上，所以暴昭现在并不准备发难。 王彦眼珠一转，立马明白了暴昭的意思。 “既如此，还请二位大人随奴婢入宫，等候王爷召见！” “应有之理！” 第37章 暴昭VS朱棣！ 燕王府，寝宫。 暴昭与叶希贤正在此门外等候。 瞧见王彦那魁梧的身形，暴昭也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王公公不是明人吧？” “大司寇目光锐利，咱家是建州女真人！” 王彦笑呵呵地开了口，给足了暴昭礼遇。 暴昭心中暗道一声“难怪”，这王彦太监身形异常魁梧，哪里像是个正经宦官。 他倒是一直听说那燕王朱棣有一个嗜好，喜欢阉割外邦蛮夷幼童入宫，再将其培养为自己的心腹。 眼前这王彦太监，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暴昭点了点头，“燕王殿下身子骨可好些了？” 一听到这话，王彦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痛的表情。 “王爷身子本就不大利索，又出了二公子这档子事，怎么好得起来？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好在今日精神好了些许，否则大司寇可能要久等下去了。” 暴昭闻言不置可否，继续追问道:“王爷进食可还好？” “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刚刚又进了一小碗米饭，吃了一点青菜。”王彦低声道，看起来没有丝毫隐瞒。 暴昭还准备开口询问一些细节，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又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宦官走了出来，正是朱棣另外一名心腹宦官，马三宝（郑和）。 “大司寇，叶大人，王爷请二位进去。” 屋子里虽然熏着香，但却依然掩盖不了那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道。 大明燕王朱棣，此刻正半靠在床榻之上正大口地喘着气。 暴昭记忆里面那位燕王殿下，可还停留在燕王金戈铁马大破蒙古蛮夷的时候，那是何等意气风发，英明神武！ 但此时暴昭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掉了大半，脸色苍白，郏骨深陷，骨瘦如柴的病人。 亲眼见到了病榻上面的燕王朱棣，哪怕是暴昭此刻都忍不住生出了疑问。 难道燕王朱棣当真是病了，而不是为了应对朝廷故意装病？ “燕王殿下。”站在床榻之前，暴昭与叶希贤深深地弯下腰去行礼。 按照太祖朱元璋定下的祖制，大明亲王待遇崇高，臣僚需跪拜之。 不过暴昭叶希贤二人都是要脸面的文臣，所以就简单鞠躬行礼。 “自己坐吧，大司寇，叶御史。”朱棣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指了指床榻跟前的锦凳。 暴昭依言坐下，看着朱棣，轻声道:“燕王殿下，身子骨可曾好些了？当以保重身体要紧！” “大司寇，你我二人也曾多年未见了吧？今日相见，大司寇风采更胜往昔啊！” 暴昭曾任北平布政司布政使一职，也就是郭资现在的位置，那个时候郭资还只是个小小参议，暴昭正是郭资的顶头上司。 谈及往事，暴昭眼中也闪过了一抹追忆。 那个时候正值懿文太子朱标薨逝，太祖朱元璋血洗朝堂，而北疆御敌的重责也全都落到了燕王朱棣身上。 暴昭身为北平布政使，难免会与燕王朱棣打交道，二人为了粮草一事可谓是争吵不休。 不过也正是在暴昭的配合支持之下，燕王朱棣接连出塞打了好几次胜仗，成功重创了漠北蒙古。 可惜这之后没多久暴昭就被调入朝堂任职，一路平步青云升任刑部尚书，进入文臣顶级序列。 真要论起来，暴昭与朱棣还是有着那么几分战友之情。 只是可惜物是人非，他暴昭现在是北平采访使，受命前来调查燕王朱棣的。 “燕王殿下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半晌，暴昭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但这个问题一问了出来，同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朱棣闻言看向暴昭，眼中闪过丝丝愤怒的光芒。 他方才故意提及往事，就是希望暴昭能够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面，不要一查到底。 可是暴昭直接就问出了这句话，显然是在表态啊！ “本王常年征战塞外，与蛮夷浴血搏杀，身体里面留下了不少暗疾。” “骤然间听闻了那逆子所做的恶事，本王一时气急攻心，引发了暗疾，所以就病来如山倒了！” 话说到这儿，朱棣也明白了暴昭的态度，索性不再试探。 “本王一辈子英明神武，怎会生出这样畜生都不如的逆子？！” 朱棣用刀地捶着床沿，愤怒让他的声音嘶哑起来，又急促的喘起气来。 马三宝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朱棣身后，轻轻的替燕王抚着脊背。 要是苏阳见到了这一幕，只怕会给朱棣颁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奖杯。 他娘地，演得也太像了啊！ 暴昭与叶希贤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眼前这位燕王殿下，明显已经病入膏肓了。 就算是装病，也不可能装得这么像吧？ “燕王殿下，保重身体要紧，其他都是小事！” “小事？那逆子可是杀了人啊！而且还畏罪潜逃，丢尽了我燕王府的脸面！” 朱棣再次愤怒地咆哮道，紧接着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暴昭闻言脸色一变，朱高煦畏罪潜逃了？ 那这件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啊！ 双方一阵互相试探，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继续闲聊了几句后，暴昭便告辞离去。 暴昭与叶希贤走后，朱棣陡然坐直了身体，脸色阴晴不定。 经过方才这么一试探，朱棣已经确信，这暴昭明显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在暗中搜查自己试图谋逆的罪证！ “三宝，传令给道衍金忠，让他们小心行事，绝不可轻视了这位大司寇！” 马三宝连连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暴昭可是大司寇啊！ 堂堂刑部尚书，正一品朝堂大员，谁敢轻视他？ 与此同时，燕王宫外。 暴昭回头望着这座奢侈华丽的宫殿，最终长叹了口气。 “燕王谋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郭资也沦为了其羽翼，整个北平布政司所有官吏，均不可信！” 一听到这话，叶希贤只觉得脊背发凉，心头直冒寒气。 “大司寇，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布政司官署，本官想知道，那郭资究竟为了什么！” 叶希贤也不能理解，郭资都已经坐到了布政使这个位置，说是封疆大吏也丝毫不为过，他又何苦追随这燕王朱棣谋逆造反呢？ 难不成他们当真以为，燕王朱棣能够以一地之兵，战胜坐拥天下的皇帝陛下？ 不知为何，暴昭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他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道稚嫩身影。 苏阳！ “若事不可为，当急流勇退！” 苏阳的忠告回响在脑海里面，让暴昭愈发心神不宁。 燕王朱棣，真能胜过皇帝陛下？ 不！ 绝不可能！ 第38章 烤鸭刺客！ 北平布政司官署！ 暴昭不等人通传，便直接走了进去。 郭资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见面就恭敬行礼。 “下官郭资，见过大司寇！” 暴昭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郭资察觉到来者不善，依旧面不改色，恭敬地将郭资请入值房里面。 二人甫一坐下，暴昭就直接开了口。 “郭存性，你深得太祖高皇帝赏识，这才得以平步青云，短短十年间就自户科庶升至北平左布政使！” “你不思上报皇恩也就罢了，为何要勾结燕王朱棣，准备做那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 暴昭语气极其严厉，一下子就给郭资整不会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刑部尚书大司寇，出了名的不怒自威。 更何况这位大司寇张口就指责你勾结藩王谋逆造反，换做是你也会慌啊！ 好在郭资毕竟是个老狐狸，短暂失神之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大司寇此话从何说起？” “下官一直感念皇上恩德，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何来勾结燕王谋逆一说？” 到底是宦海沉浮的经年老吏，郭资这番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 只是暴昭远非常人，哪里会被他轻易糊弄！ “好，你说你不曾勾结燕王朱棣，那本官只问你一件事情，北平府为何会缺粮？” 北平府缺粮？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再说了北平府为何会缺粮，还不是朝廷干得好事！ 郭资无所谓地随口答道:“经历了元末混战，北方地区十分凋敝，远不如南方的繁荣，人口稀少、经济破败。” “加上北平府地广人稀天气恶劣，粮产本就不高，大多依靠朝廷从南方调度。” “可是朝廷现在却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渠道，所以才会陷入缺粮的困境之中！” “下官倒是想要问问大司寇，朝廷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要置北平府这数万万百姓于不顾吗？” 暴昭眸光闪动，他没想到这郭资真是好胆，还敢反将一军！ “郭存性，粮食究竟到哪儿去了，你我都心知肚明！” “本官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诫你一句，莫要自取死路，累及子孙！” 话音一落，暴昭起身就走，丝毫不顾及郭资那铁青的脸色。 等到暴昭走后，郭资勃然大怒，一把将他喝水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岂有此理！” “暴昭你个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听到这些动静，郭资心腹左参政孙瑜、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等人纷纷走了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郭资和朱棣在北平经营了十年，势力早就渗透进了方方面面。 不只是掌管民政的布政司，还有执掌监察刑狱的按察司，以及主掌军政的都指挥使司，都有其党羽存在。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郭资更是满脸铁青。 暴昭今日前来，无疑是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啊！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吕震率先发问，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他们现在可谓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再没有退路。 郭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暴昭这个老匹夫，接下来目光应该是在粮食上面。” “如果被他找到我们暗中积蓄的粮草，那就万事皆休矣！” “所以此事务必上心，本官这就去一趟燕王宫，你们给老夫盯紧了那暴昭，一言一行全都要记录下来！” 北平府城现在就是他们的地盘，郭资不相信在自己地盘上面，那暴昭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至于粮食问题，这倒是有些麻烦。 燕王宫接下来会成为众矢之的，藏进宫里面反倒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继续放在那些仓库里面，更容易被暴昭追查到线索！ 该怎么办呢？ 郭资匆匆离去，赶往了燕王宫。 暴昭则带着叶希贤，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逛街。 “大人，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让他们跟着！”暴昭冷冷开口。 其实他决定暴露自己的身份后，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暴昭万万没有想到，那郭资郭存性竟然会勾结燕王朱棣，而且还是如此决绝果断！ 一个燕王府就已经在北平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再加上一个布政使郭资，现在这北平府说是他们的大本营也丝毫不为过！ 北平局势糜烂至此，燕王朱棣就是源头，而那布政使郭资则是为虎作伥，该杀至极！ 一想到这儿，暴昭眼中就闪过一抹戾气。 正当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暴昭顿时眼睛一亮，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挤开了围观人群，暴昭只见苏阳此刻正与人争论。 苏阳原本请了一位大夫去给那神经兮兮的二堂兄看病，结果大夫来了人不见了，闹得他给人家大夫道了好久的歉，还白白付了“出诊费”！ 小丫头见他有些不高兴，主动提议一起逛街。 夫妻二人就这般闲逛，直到路过了一个卖烤鸭的小摊贩。 小媳妇儿闻见那诱人的香味，顿时就走不动到了。 嗯，勾起了她记忆里的馋虫！ 苏阳见状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不过等小媳妇儿挑了一只，他准备付钱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这他娘地一只烤鸭要一两银子！ 这是什么？ 这是“烤鸭刺客”啊！ 一只成熟鸭子市价不过七八十文，烤了之后就他娘地要一两银子，翻了十倍不止！ 就算刨除人工原料费用，这烤鸭的价格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要知道大明物价其实并不算高，一两银子购买力远超出后世的一千块钱，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一年了！ 当然，那是光吃，算上各类赋税徭役这些开销，一两银子也够普通人家过三个月了！ 苏阳虽然不看重钱财，但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当场和这小贩据理力争。 谁知小贩出言不逊，见苏阳夫妻二人身穿粗布麻衣，言语中也很是不客气，嘲笑这烤鸭都是贵人吃的，他们付不起钱就别买！ 苏阳一听顿时就怒了，双方于是争吵了起来，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以及暴昭叶希贤二人。 暴昭正准备出面，教训一下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商贩，不料苏阳却撂下了一句狠话。 “行！” “你给我等着！” “该死的烤鸭刺客！” “我不把烤鸭价格打下来，我就不姓苏！” 苏阳气呼呼地拉着小媳妇儿走了，直奔铁匠铺而去。 暴昭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小子，觉得满头黑线。 “这小子刚刚说什么？” “烤鸭刺客？他要把烤鸭价格打下来？” 叶希贤同样有些发懵，随即就是满脸不屑！ 烤鸭这种东西，确实是家有余财的人才吃得起的！ 寻常老百姓谁会舍得花这个大价钱，去买一只烤鸭解馋啊！ 所以这烤鸭本身就是给达官显贵吃的，你小子没钱就别买呗！ “不好！” “这小子要误入歧途！” “他不会真打算去卖烤鸭吧？” 叶希贤:“？？？” 第39章 当朱棣与暴昭偶遇！ 燕王宫。 朱高煦阴沉着脸走进寝宫。 一见到这个混账逆子，朱棣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还回来做什么？” “不是让你自己躲起来吗？” 朱高炽这个时候也匆匆赶来，见状急忙安抚道。 “咳咳爹啊，老二被那苏阳给骂吐血了！” 朱棣:“？？？” 卧槽？ 啥意思？ 把我儿子骂吐血了？ 苏阳你个兔崽子真是岂有此理！ 朱棣怒了，豁然坐直了身体。 “老二，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朱高煦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爹啊，儿子真的知错了，儿子不该杀害平民，不该把他们不当人！” 这下子轮到朱棣和朱高炽傻眼了。 什么情况？ 这小子终于是开了窍了？ 朱高煦一边哭诉着，一边把苏阳骂他的事情讲了出来。 起初朱棣还听得连连点头，认为苏阳是个难得的人才。 然而当他听到后面的时候，一张老脸却是黑了下来。 “什么意思？” “那苏阳什么意思？” “他还敢看不起我老朱家？” “天潢贵胄怎么了？那是我老朱家应得的待遇！” 朱棣瞪眼，气呼呼地拍着床榻。 他娘地苏阳这个小崽子，真是太气人了些！ 想他老爹太祖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历经十五年艰苦征战终成大业，这才建立了大明王朝！ 太祖爷打了一辈子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才把蒙古蛮夷给赶出了中原！ 仅凭这份滔天功绩，他老朱家就值得起现在的待遇！ 什么叫“阿猫阿狗”，真是混账至极！ “炽儿，你说说看，这苏阳什么意思？” 朱高炽脸色一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父王，人苏阳是为了老二好，所以才这么说的。” “您堂堂燕王殿下，何必因为这些小事跟人家置气啊！” 其实大胖胖更想说的是，他娘地燕王府都快要完了，你不想着怎么应对千里杀来的暴昭，跟苏阳那小子斗什么气啊？ 摊上这样的老子，作为燕王世子的大胖胖，表示我很心累！ 朱棣一瞪眼，朱高炽就老老实实地不再相劝，转而谈起了正事。 “父王，郭资大人又来了一次，称暴昭去了布政司官署，还隐隐察觉到了粮食问题。” “郭老的意思是，准备把粮食换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不然等到钦差队伍抵达北平，暴昭势必会有所行动。” 朱棣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皱。 暴昭曾经与他算是共事过，所以朱棣对暴昭的能力十分了解。 此人就是一块软硬不吃的硬骨头，一旦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暴昭要是真想追查粮食的问题，那可真是会麻烦了。 “爹，要不直接藏进宫里？” “蠢货！”朱棣看着出言的朱高煦，骂道:“燕王宫人多眼杂，你想藏到哪里？” “再说了，等钦差队伍一到，燕王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真以为那暴昭不敢彻查燕王府？” 这也是大胖胖最担心的地方！ 外面仓库放不得，里面燕王府也放不得，那该怎么办？ 这批粮食可是他们起兵的粮草，绝不容有失！ 朱高煦被骂习惯了，转眼又提到了一件事情。 “爹，苏阳说，钦差队伍肯定会削去王府的三护卫！” 听到这话，朱棣和朱高炽都变了脸色。 朱棣就藩北平的时候，太祖朱元璋把北平三卫拨给了他，改名为燕山左、右、中护卫。 洪武末年，太祖爷为了限制一众藩王的实力，又明确规定各王府三护卫的兵力规模，少则三千，多者达到一万九千人。 这些年来朱棣早就开始了筹谋准备，燕山三护卫兵力明面上只有一万九千人，可暗地里却早已超过了这个数字！ 要是暴昭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也是一桩麻烦事情！ “苏阳那小子还说什么了吗？” 朱棣满怀希冀地看向朱高煦，后者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朱棣顿时就动了心思。 反正王府的事情可以交给老大处理，他这位燕王殿下反倒是没什么事情。 不如亲自去见一见那朱棣，看他是否真如老大所说的那般，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奇才！ 而且小婉也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可是好久没见到自己的小棉袄了！ 心动不如行动，朱棣立马开始做准备，先伪装一番。 大胖胖看着他那兴冲冲的模样，一张胖脸上面写满了愁苦。 摊上这样的老子，他朱高炽真是心累啊！ 小院里面。 苏阳正与暴昭大眼瞪小眼。 而叶希贤和朱婉秋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一个新物件儿。 这东西是苏阳花费了十两银子，让铁匠铺打造而出，价值可谓不菲！ 但饶是一向自诩学识渊博的叶希贤，也压根看不懂这铁炉子是拿来干嘛用的！ 苏阳看向暴昭，本能地感到些许畏惧。 倒不是因为暴昭的身份，而是因为暴昭那张“国泰民安”的国字脸。 他哪里知道出门逛个街都能遇到暴昭，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咳咳，老先生，这茶你也喝了，是不是该走了呀？” 暴昭额头上满是黑线，这还是第一次他登门拜访有人赶他走的！ 真是……没有礼貌。 “苏小子，老夫先前听闻，你要把烤鸭价格给打下来？” “怎么？你还想去卖烤鸭？做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小贩？” 暴昭很是痛心，语气也渐渐变得严厉了起来。 苏阳是他这些年里见过最有才学的孩子，他当真不愿这孩子误入歧途。 “你明明天资聪颖，只要愿进学修德，未来定成大器！” “为何好的不学非要去做那卑贱商贾？老夫也算是你苏阳的长辈了，绝不答应！” 得，这还多了一个“便宜长辈”。 暴昭的拳拳爱护之心，苏阳自然明白，所以他也不敢反驳。 这就是后世那种父母以为的我是为了你好，以暴昭的认知，读书习字入朝为官才是正道。 直到暴昭讲累了，端起茶杯开始喝水，苏阳这才开了口。 “咳咳，老先生，商贾虽然卑贱，但那是朝廷的错误认知。” “古往今来，士农工商泾渭分明。” “但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缺一不可！”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再加上王朝根基之士，士农工商缺一不可，这才是正道！” 无农不稳？ 无工不富？ 无商不活？ 这才是正道？ 暴昭怔怔地看着苏阳，陷入了沉思。 此刻朱棣在朱高煦的带领之下，已然来到了苏阳小院外面。 骤然间听到苏阳这句经典名言，朱棣忍不住大声叫好！ “这个苏阳，真是有见识啊！” 第40章 大型修罗场！ 小院。 朱棣的声音响起。 朱婉秋立马反应了过来，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住的确一见到自己的小棉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转念想到她自作主张嫁人的事情，朱棣又故意板起了一张老脸。 “哼！瞧你干的那些好事！” 小丫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也傲娇地别过脸去。 朱高煦看着这对傲娇的父女，觉得头都大了。 至于吗？ 一个个地拘着？ 明明心里面开心得要死！ 还故意装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真是……傲娇得不行！ 朱高煦走进小院里面，任由那对父女置气去。 不过当他见到暴昭与叶希贤时，瞳孔却是瞬间地震，愣在了原地。 我尼玛啊！ 暴昭和叶希贤怎么在这里？ 苏阳这小子怎么会跟他们搭上关系了？ 还不等朱高煦提醒自家父王，朱棣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余光扫过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年轻男子，朱棣顿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小子就是苏阳？”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长得还挺英武……” “咳咳，爹啊……” “逆子，你拉我做什么？” 朱棣正准备给苏阳一个下马威，不料朱高煦这逆子一直在后面扯他衣袖，扯了一次还不够，还他娘地一直扯，朱棣顿时就怒了，气冲冲地回过头去。 朱高煦生无可恋地指了一个方向，见到了目瞪口呆的暴昭和叶希贤！ 朱棣:“？？？” 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这不是我女婿的小院吗？ 天杀的谁能告诉我暴昭怎么会在这里啊喂！ 朱棣懵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不久之前，暴昭还去探望过他，那个时候朱棣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现在好了，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主动送上门来了！ 暴昭也愣了。 原本他还在琢磨着苏阳那番话。 初听之下不以为然，但是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直到一声高喝突然响起，打断了暴昭的思绪。 大司寇正怒目圆睁转过头去，正准备看看是哪个混账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结果看到了……活蹦乱跳的燕王爷！ 尼玛！ 你太猖狂了吧？ 前脚还在跟老夫装病，后脚就跑出来遛弯？ 咋滴真以为老夫不敢收拾你是不是？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一整个大型修罗场！ 苏阳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走到了小媳妇儿身边。 “小婉，这位是……” 小丫头不知道暴昭的身份，直接开了口。 “相公，这就是我爹，你口中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账岳父！” 苏阳:“？？？” 混账岳父？ 我说过这种话吗？ 就算我说过你现在也不能说啊！ 朱棣:“？？？” 混账岳父？ 好你个苏阳小子！ 真敢在闺女面前编排老子！ 暴昭:“？？？” 岳父？ 朱棣是岳父？ 苏阳是燕王朱棣的女婿？ 那老夫还怎么做苏阳的先生啊？ 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好尴尬啊！ 直到朱高煦肚子里面传来一阵响声，打破了这该死的沉默。 眼见众人怒视着自己，朱高煦讪笑着挠了挠头。 “苏阳，家里有吃的没，饿了。” “正准备做烤鸭，岳父大人和堂兄快快请坐，稍等片刻！” 苏阳取出几只杀好的鸭子，招呼小丫头过来帮忙，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 其余众人却是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朱棣尴尬地脚趾都快抠出来一个三室一厅了！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有默默喝着茶水。 叶希贤满脸震惊模样，终于回过了神来，满脸惊恐地指着朱棣和朱高煦。 “大司……” “闭嘴！” 暴昭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者立马闭上了嘴。 经过这么一番观察，暴昭也算是看明白了，苏阳小子压根就不知道朱棣一家人的真正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苏阳知道，避免这孩子卷入了燕王府的事情当中。 朱棣见状也顿时明白了暴昭的想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先生，你我二人还真是‘许久’不见了啊！” “确实是‘许久’不见了，‘燕大人’真是好本事，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听见暴昭这充满讽刺的话语，朱棣暗自在心中叫苦。 他要是知道暴昭在苏阳这里，打死他今儿个都不会来！ 现在好了，装病计划彻底黄了，上哪儿说理去？ 朱婉秋听出了二人这话里的不对劲，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给二位长辈斟茶倒水。 “父亲和先生认识吗？” “不认识！” 暴昭和朱棣默契摇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这离谱的一幕，落到朱高煦和叶希贤眼中，尴尬到了极点。 虽然不能暴露朱棣的身份，但暴昭还是觉得不太解气，继续出言嘲讽。 “燕大人这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老夫哪里有资格认识啊！” “先生这话说的，燕某这等小人物，哪里会是先生的对手，何况先生还是朝堂……” “呵，小人物？”暴昭嗤笑道，“北平府只怕真找不出燕大人这般‘小人物’！” “先生这话说的，燕王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 暴昭接连几次指桑骂槐，朱棣心头也生出了些许火气。 “为求自保？若你当真问心无愧，何必自保？” “朝中有奸佞当道，即便某家问心无愧，又如何自保？” “哈哈哈……好一个‘奸佞当道’！”暴昭语气愈发严厉，“不知燕大人口中的‘奸佞’，究竟是谁？” “齐黄方三人，为一己私利推行改革，搅得天下不安，人人自危，此等乱臣贼子，不是奸佞又是什么？” 作为朱允炆的改革削藩三人组，朱棣对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 暴昭也是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朱棣。 “燕大人这是对新政改制有所不满？” “不满？当然不满！”朱棣恨声道，“先皇尸骨未寒，朝廷便改制，置先皇于何地？” “先皇宾天不久，朝廷便开始削藩，削的藩王可是先皇亲子，朝廷又置先皇于何地？” 面对这个问题，暴昭第一次沉默了。 如今还是洪武三十一年，先皇的确尸骨未寒。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就忍不住削藩改制，确实是太过心急了些！ 他甚至都没有等到建新改元，等到属于他的时代来临啊！ “朝廷削藩还不是因为诸王骄纵不法，拥兵自重？” 叶希贤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丝毫不给朱棣面子。 朱棣正准备开口，不料苏阳突然插了一句。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罢了。” “朝廷之所以要削藩，那齐黄方三人确实‘功不可没’！” 第41章 削藩根源！ 功不可没？ 那倒是真的功不可没！ 所有削藩政策内容全都是出自这三人之手！ 朱棣恨恨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剁了齐黄方三人！ 暴昭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阳，他一直都很清楚，苏阳对朝廷颇为敌视。 起初暴昭还误以为苏阳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所以才会这般，不过现在看起来，事实真相好像并非如此。 “苏阳，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对啊乖女婿，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暴昭和朱棣接连开口，都想看看苏阳对朝廷削藩的认识。 毕竟朝廷削藩，涉及了他们双方二人，真要论一个是非对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是因为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苏阳看着暴昭与朱棣，心中也暗自泛起了嘀咕。 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一个是北平采访使，刑部尚书，奉命前来调查燕王朱棣谋逆！ 一个虽然来历不明，但从推测可以得知，必定是燕王朱棣的心腹，应该是家将之类的。 他们两个现在没有直接打起来，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苏阳思索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措辞，试图解剖朱允炆的这场削藩行动，让这两位生出自己的思考。 毕竟不管是削藩也好，还是靖难也罢，说到底这都是大人物们之间的游戏。 而他苏阳，暴昭，以及苏阳这个混账岳父，不过都是被迫卷入其中的棋子工具人罢了。 “首先，我们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朱允炆为什么非要削藩不可，而且还是如此急迫，甚至都来不及等到他明年改元建新？” 听到苏阳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讳，暴昭和叶希贤都是眉头一皱，不过他们先前也算了解了，苏阳这小子就是这般德行，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反倒是朱棣听到苏阳张口闭口就是朱允炆，那是越看越觉得苏阳顺眼。 我燕王朱棣的女婿，就该有这样的胆识，直呼那狗皇帝的名讳！ “这也是方才岳丈提出的问题，先皇尸骨未寒，朱允炆现在就推行削藩，只会平白惹人诟病，既然如此，那他朱允炆为什么连这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了呢？” 听到苏阳这个问题，暴昭和朱棣都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们也一直想不明白，新帝朱允炆为什么要这样做，平白落人口实！ 现在还是洪武三十一年，还属于太祖朱元璋时期，新帝甫一上位就立马大肆削藩，削的还都是太祖朱元璋的亲儿子，你让天下百姓怎么想？ 就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到了你新帝自己的时代，都等不了吗？ “苏小子，你的意思是……” 朱棣看向苏阳，满脸鼓励认可。 放心说！ 大胆说！ 岳丈在这儿给你撑腰！ 老子就是要让世人都知道朱允炆那个小王八蛋的真正面目！ 暴昭也看向了苏阳，眼神中带着些许质疑。 苏阳微微一笑，在桌上将三个茶碗排成了一列。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前，首先我们得知道新帝即位后，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 “其一是藩王势力，以燕王朱棣、周王朱棣、楚王朱桢等太祖诸子为代表，他们大多骄纵不法，且手握重兵，封地也在边防要害之地，所以新帝朱允炆对这方势力极为忌惮！” 朱棣和暴昭都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好说的，新帝朱允炆要是不忌惮藩王，哪里会迫不及待地推行削藩政策。 说白了，朱允炆还不是害怕，自己这张龙椅屁股都还没有坐热，直接就被人给抢了！ “其二则是勋贵武臣势力，以曹国公李景隆、魏国公徐辉祖、长兴侯耿炳文以及云南沐家等为代表。” “虽然洪武末年，他们遭到了太祖高皇帝的血腥清洗，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大量勋贵武臣坐镇各地手握大权，这批开国勋贵势力不容小觑！” 众人再次点了点头，开国勋贵至今都是一个庞然大物，即便遭受了太祖高皇帝的血腥清洗，仍旧掌控着朝堂话语权。 毕竟太祖高皇帝一直推行的是“重武轻文”，勋贵武臣实力全面碾压了文官缙绅。 “其三就是文官势力了，以朱允炆的皇太孙东宫班底，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为代表，再有太祖高皇帝给朱允炆留下的辅政老臣，形成了朝堂之上的第三方势力，而问题恰恰也就出在这第三方势力上面！” 问题，出在文官势力上面？ 听到苏阳这话，暴昭脸色微微变得有些凝重！ “洪武年间朝廷南征北战，十分的忙碌，整个朝廷也是以军事为先，文官们地位并不高。” “一直到朱允炆被册封为皇太孙之后，太祖高皇帝有意识地提高文官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是为了皇位顺利交接做准备。” “而皇太孙朱允炆即位称帝后，朝堂文武彻底失衡，文官集团彻底掌控了朝堂话语权，尤其是以齐黄方三人为代表的江南文官集团迅速掌握了朝廷权力！” “出于自身的阶级诉求，他们迫不及待地对太祖成法进行改革，将损害他们利益的制度全部废除，比如江南重税问题，悉与减免，亩毋逾一斗，苏、松人仍得官户部，置太祖祖训于不顾！” “江南地区是整个大明王朝最为富庶安定的地方，也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江南重赋并非大明独有，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可现在朝廷大肆减免江南赋税，低到了与云南陕西等人口稀少的行省一样，这合理吗？” “人口稠密田地富庶的江南地区，与人口稀少地广人稀的陕西云南一样，朝堂指望谁去交税？朝廷税收不足，就会平摊在各大行省上面，反正江南重税是解决了，他们才不管其他问题。” 顿了顿，苏阳喝了一口茶水。 “削藩一事同样如此，文官们强势改革，必然要对旧有的秩序产生冲击，首当其冲者自然就是洪武朝享尽红利的藩王势力和勋贵势力，毕竟文官集团在洪武朝可是吃尽了这两方势力的苦头。” “但开国勋贵至今已然呈现出颓势，根本难以同文官集团抗衡，那就剩下了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势力，将这些藩王全部削掉，不但可以加强中央集权，而且也是一笔功绩，齐黄方等人可以介借此更进一步，真正执掌朝堂中枢大权！” “新帝朱允炆本就有意削藩，文官集团也乐得顺水推舟，于是乎迫不及待地建言献策，一场轰轰烈烈的削藩行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真正的幕后推手，不是新帝朱允炆，而是他的文官集团！” “书生治国，秀才朝廷！” 第42章 燕王何罪之有？ 暴昭豁然起身， 脑海中宛如有一道惊雷炸响。 朱棣远离朝堂，所以他只能听个大概，认为苏阳这通分析很有道理。 可是暴昭却不一样，他可是刑部大司寇，正一品的朝堂大员！ 身处金陵朝堂那个争斗漩涡之中，暴昭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看得更深更远！ 难怪新帝甫一即位，就要迫不及待地推行新政，不惜受人诟病！ 原来真正的幕后推手，正是以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为代表的江南文官集团！ 方孝孺是浙江宁海人，黄子澄是江西分宜人，齐泰是直隶溧水人！ 他们，可都是不折不扣的南人啊！ 偏偏就是这三个南人，此刻成为了新帝朱允炆的心腹近臣，凡大小事务新帝都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反倒是暴昭、王钝等辅政老臣的建议奏章，皇帝陛下充耳不闻。 齐黄方三人才是真正的文臣一级序列，暴昭他们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也就是说，朝堂话语权，如今真的落入了江南缙绅手中！ 暴昭甚至联想到了洪武年间那场著名的“南北之争”！ 洪武三十年丁丑科会试，总共五十一名进士，全部都是南方人！ 北方士子全军覆没，无一人上榜！ 为此太祖朱元璋震怒之下，不但处理了相关考官，还为北方士子单独进行了一次策问，这就是著名的“南北榜案”。 也是从此次事件之后，朝堂之上南北之争愈演愈烈。 毕竟直隶、浙江和江西三地的人口总数约两千七百万，占了大明全国总人口的一半，换句话说，南方诸省就是大明王朝的根基所在。 可南方士绅却没有在朝堂之上取得他们应有的政治地位，反倒是太祖朱元璋多次打压逐渐抬头的江南士绅集团，比如他那句著名的“苏松江浙人勿得任户部”！ 苏松江浙人勿得任户部！ 直白来说，出身江南的官员不得任职户部！ 这恰恰是因为江南乃是重赋重税之地，朝廷赋税根基之地。 可是这道禁令，新帝甫一即位，就直接被废除了！ 这也从某些方面证实了，苏阳方才这番话语并非是虚言！ 暴昭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有些悸动的心，静静地听下去，等待苏阳继续往下讲。 “勋贵集团自洪武年间被血洗后，朝堂之上剩余的势力已经再难与士绅缙绅抗衡。” “那么士绅缙绅掌控了朝堂话语权后，下一步自然就是清洗朝堂，也就是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江南官员想要上位，就必须拔出先前的萝卜，把坑位留出来，然而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大多都是洪武年间的臣子，六部尚书更是太祖爷亲自留下的辅政老臣。” “哪怕朱允炆有心扶持，但这些江南官员一没政绩二没资历，如何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除非……” “削藩！”朱棣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错，岳丈大人说的对，他们就是要削藩！” 苏阳将代表勋贵集团的茶碗推到后面，示意勋贵集团已经败了。 而现在就剩下了两只茶碗，一只茶碗代表着江南缙绅，另外一只则是藩王势力！ “江南缙绅之所以要削藩，其一是因为新帝朱允炆早有削藩之心，此举可以迎合帝心；其二是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做出政绩，从而凭借削藩这份功劳取代洪武老臣，彻底掌控朝堂话语权；其三则是削藩本就有利于朝廷加强中央集权，解决外强中干的隐患！” “所以，削藩这件事情，不管是对新帝朱允炆，还是对江南缙绅，甚至是对大明朝廷，那可都是一件好事！” “这才是朝廷大力削藩的真正原因，提议者肯定是新帝朱允炆，但幕后推手却是以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为代表的江南缙绅！”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削藩的真正原因！ 那齐黄方三人，还有那些江南缙绅，真是该杀！ 明白了这些关节，朱棣顿时豁然开朗。 不过他眼神中满是震撼，因为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原来，削藩不只是朱允炆的想法，还与朝堂政局有关！ 偏偏连算无遗策、智计通天的道衍和尚，都从未提及过这种可能！ 这简直匪夷所思！ 苏阳的谋略见识难道超过了道衍和尚不成？ “ 可遇而不可的绝世奇才！” 朱棣看向苏阳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热了起来。 真正亲身感受了一番，他才总算是明白了，自家老大先前做出的评价，丝毫不为过！ 苏阳这小子，的确是个绝世奇才！ 不管是谋略见识，还是自身才华，都足以与道衍和尚相媲美了！ 要是能够得到苏阳倾力相助，朱棣相信他起兵靖难绝对能够成功！ 道衍和苏阳，正是他燕王的卧龙凤雏！ 要是苏阳知道，朱棣把他当成了“卧龙凤雏”，绝对要啐他一脸。 暴昭陷入了沉思之中，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苏阳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炸响在了他脑海里面。 先前所有不解茫然的事情，现在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尤其是齐黄方三人的所作所为，更是间接证明了苏阳的分析！ 他说的这一切，只怕都是真的！ 可如此行事，对朝廷对大明而言，真是一件好事吗？ 新政改制浮于表面，从未落到实处！ 削藩接连开展，惹得天下不安，人人自危！ 如此下去，万一生出了乱子，那只会是滔天的祸事！ 一想到这儿，暴昭就下意识地看向了燕王朱棣。 燕王英武，威震海内，志广气刚！ 这是朝野内外的共识！ 倘若朱棣当真起兵…… 大明江山只怕会迎来一场灾难！ 朱棣也注意到了暴昭的眼神，不过他浑然不惧。 “先生一直在朝中为官，某家倒是想要问问，苏阳小子说的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暴昭闻言一怔，选择了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沉默就是事实。 朱棣见状非但不怒，反而朗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面充满了无尽心酸悲凉，令人闻之侧目。 “真是可笑啊！” “先皇尸骨未寒，其子就被他人当做了争权夺利的垫脚石！” “原本某家还很疑惑，周王何罪之有？齐王何罪之有？接连被废黜圈禁！” 面对朱棣的连续逼问，暴昭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苏阳说出这番话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朝廷是为了削藩而削藩，并非是因为藩王自身过错！ 哪怕这对金陵朝廷而言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情，可是那些被削的藩王何其无辜也？ 尤其是……燕王朱棣！ 朱棣盯着暴昭，陡然喝道！ “燕王，何罪之有？” 第43章 大司寇的迷茫！ 燕王何罪之有？ 暴昭再次沉默了。 燕王朱棣，真的有罪吗？ 自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燕王朱棣戍边御敌已有十八年！ 在这期间，燕王朱棣多次率军出塞肃清漠北，立下了赫赫战功！ 相比于秦王代王等在封地内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大明藩王，燕王朱棣无疑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真豪杰大丈夫，威震海内，志广气刚！ 可偏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了新帝朱允炆的眼中钉肉中刺，江南缙绅围绕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削藩计划！ 哪怕是暴昭此时此刻，都不得不在心中叹了口气。 燕王朱棣，何罪之有，何其无辜也？ 然而他毕竟是暴昭，忠君为民的刑部大司寇！ 不管朱棣是为求自保还是心怀不轨，暴昭都会将这一切密报给皇帝陛下。 正当暴昭下定决心的时候，苏阳却是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将暴昭和朱棣给震懵了。 “从眼下看，削藩的确对朝廷有利！” “但是从长远来看，朱允炆不计后果的削藩，却是给大明王朝埋下了巨大隐患，后世子孙将会食其恶果！” 隐患？ 恶果？ 听到这种字眼，暴昭顿时就坐不住了。 “苏阳，你此话何意？” “对啊贤婿，有话不妨直说！” 听到朱棣那恬不知耻的亲切称呼，一旁默不作声的朱高煦顿时哼唧了几声。 来之前在王府里面还大骂苏阳是个“小兔崽子”、“混账东西”，现在就变成“贤婿”了？ 我呸，真不要脸！ 反倒是小丫头听到“贤婿”二字，一张小脸顿时臊得通红。 不过朱棣此刻没功夫搭理他们，因为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苏阳身上。 这大明江山可是他老朱家的，可是他父亲从尸山血海里面打下来的！ 现在骤然听闻削藩会给朝廷埋下隐患，而且还会影响子孙后人，朱棣能不着急嘛！ “贤婿放心大胆地说，岳丈在这儿呢！” 苏阳听到朱棣这个称呼，只觉得一阵恶寒。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让小媳妇儿多拿了一些茶碗过来。 “敢问老先生，太祖为何要分封诸王？” 暴昭闻言一愣，这跟朝廷现在削藩有什么关系？ 倒是朱棣反应很快，直接给出了答案。 “藩屏帝室，国柞永久！” 苏阳点了点头，略显诧异地看了朱棣一眼。 没想到这个“便宜岳父”还有些见识，难不成他还是朱棣的心腹家将？ “没错，岳父大人一语中的。” 暴昭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太祖朱元璋分封诸王，正是为了“藩屏帝室”。 “然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脱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这是太祖朱元璋当年分封诸王时的原话。” 苏阳一边摆放着茶碗，一边自顾自地开口。 “其实太祖分封诸王，一是为抵御北虏之患，二是为防范权臣把持朝政，三则是转移功臣宿将手中的兵权了，总而言之，‘藩屏帝室’是太祖朱元璋分封的终极意图，第一次大行分封时，他便讲明了分封乃国家长治久安之计，当以史为鉴，惩宋元孤立之弊。” “而后迄今为止，直到太祖朱元璋前不久薨逝，他也册封了十九位藩王，老先生知道知道这些藩王封地有什么规律吗？” “规律？”暴昭再次感到迷茫。 太祖分封藩王有什么规律？ 难不成太祖还有其他深意不成？ 直到苏阳将手中茶碗一一摆放好，形成了三条长短不一的线，暴昭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茶碗。 朱棣起初还很茫然，不过他认真观察了一番，瞬间脸色大变，惊得豁然起身。 “贤婿，这……这些是……” “没错，每只茶碗代表一位藩王。” 苏阳淡淡地开口解释道。 “第一道线，可以看做长城防线，藩王尽皆就藩于军事要害之地，从西到东依次为肃王、庆王、晋王、代王、谷王、燕王、宁王、辽王，共计八个藩王，封地全是军事重镇。” 不等苏阳继续开口，朱棣就抢先一步道:“第二道线是黄河防线，依次是秦王、周王、鲁王、齐王，封地不是战略要害之地，就是繁华富庶的前朝古都！” “第三道线则是长江防线，分布着楚王、湘王和楚王，封地同样关键！” 顿了顿，朱棣伸手取来一只茶碗，放在了第三道线后面。 “这里，就是金陵帝都，大明王朝的京师！” 通俗易懂的解释，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三道防线。 尤其是暴昭，此刻更是脸色苍白，恨不得立即写密报传回京师。 “想必老先生也看明白了吧？” “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封地并非是胡乱册封，而是给大明留下了一条后路！” “这三道防线藩王所在之地，全都可依仗地势天险，即便北元蛮夷大军来袭想要突破也不容易！” “诚然，大明如今国力强盛，北元蛮夷再无南侵之力，可盛极必衰，此乃常理，过了一百年、两百年后，谁能够保证大明还能如现在这般强盛呢？谁又能保证这期间北元蛮夷或者是其他异族不会崛起呢？” “若是日后大明国力衰微，而北元崛起强胜，他们想要重返大明夺回中土，大明依旧可以靠着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这三道防线，抵御北元蛮夷，给子孙后人留下一条后路！” “可是现在，新帝朱允炆不计后果地强行削藩，首当其冲者更是处于第一线的边疆塞王，将太祖高皇帝留下的三道防线破坏殆尽，试问当北元杀入长城之际，何人前去阻挡？” “如今朝廷执意削藩，三道防线从内部不攻自破，即便太祖高皇帝再如何高瞻远瞩也于事无补，百年之后大明国力衰微异族趁势崛起，大明必亡！” “书生治国，秀才朝廷，目光短浅，愚昧无知，最善纸上谈兵，不计后果，只看利益！” 苏阳叹了口气。 “太祖分封诸王，目的很是清楚，藩屏帝室，国柞永久！” “何为‘藩屏帝室’，正是让这些藩王守住国门，当北元蛮夷有朝一日杀入长城的时候，这些老朱家的子孙后人充当一道道防线，为朝廷争取一线生机！”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才是‘藩屏帝室，国柞永久’！” 皇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朱棣喃喃自语，神色渐渐凝重。 暴昭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这一刻，他原本无比坚定的内心，却开始隐隐动摇！ 刑部大司寇暴昭，此时此刻迷茫到了极点！ 皇帝陛下，这一次，真的错了吗？ 第44章 苏阳VS朱棣！ 暴昭走了。 失魂落魄地带着叶希贤走了。 苏阳见状并没有出言挽留。 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来，就是希望暴昭能够“迷途知返”。 跟着建文帝朱允炆这种书生皇帝，一意孤行地继续削藩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暴昭只是朱棣与朱允炆斗争中被迫卷入的一颗棋子罢了。 类似暴昭这等忧国忧民、恪守己身的纯臣良臣，不应该沦为这场斗争的可怜牺牲品。 至于暴昭会做出什么选择，是否能够逃过一劫，苏阳并不知晓。 他只求问心无愧，偿还暴昭的善意帮助。 暴昭和叶希贤一走，小院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 毕竟现在这小院里面的人，那可都是“自家人”啊！ 朱棣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炽热眼神。 “贤婿啊，这些朝政大局，你都是从何处得知的？” 其实朱棣一直都很纳闷，这苏阳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如此敏锐、如此清晰地剖析出金陵朝堂的局势，以及朱允炆削藩的真正原因！ 如果说苏阳是郭资这等老谋深算的封疆大吏，能够剖析出来，朱棣倒真不觉得有什么。 可问题在于，苏阳这小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又没有在朝中任职，甚至都没有经历朝堂种种历练，那他是怎么看透朱允炆那个秀才朝廷的？ 智计过人？ 绝世大才？ 朱棣难以理解。 苏阳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他对朱棣这个“便宜岳丈”颇为不满，或者说因为这岳丈先前的所作所为。 “岳丈大人！” “小婿没有记错的话，我与大堂兄有一个约定！” “你们拿走矿盐提炼工艺，小婉从此与你们再无瓜葛，不知这约定还作数吗？” 此话一出，朱棣和朱高煦顿时就变了脸色，神色不善地盯着苏阳。 就连朱婉秋也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地扯了扯苏阳的衣袖。 小丫头即便再傲娇，朱棣亲自过来看望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听自家相公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她和王府断绝来往啊！ “相公，我……” “小婉，你不要说话！” 苏阳罕见地沉声道，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见此情形，小丫头也有些吓到了，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朱棣眼睛瞪得滚圆，怒视着苏阳。 “苏小子，你什么意思？” “小婉是某家的女儿，难道你要我父女断绝关系不成？” “岳父大人！”苏阳脸色一冷，“如果小婿没有猜错的话，岳父大人应该是那燕王朱棣……” 嗯，猜出本王的身份了吗？ 朱棣神色一动，脸上浮现出了傲然神色。 他就等着苏阳猜出自己燕王殿下的身份，然后纳头拜倒乖乖认错！ “燕王朱棣的……家将吧？” 朱棣:“？？？” 家将？ 我是我的家将？ 你他娘地搁这儿侮辱谁呢？ 本王这般英明神武，气质过人，哪个家将有本王这等风采？ 朱棣胡子都快气歪了，恶狠狠地盯着苏阳！ 一旁朱高煦和朱婉秋满脸无奈，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都快憋不住笑了。 他们还以为苏阳是发现了父王的身份，结果没成想是真的发现了，但是没有完全发现！ 自家父王难不成真有家将风采？ “家将也好，心腹也罢，这都与我们夫妻二人无关！” “燕王朱棣谋逆在即，岳父大人想必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打扰我们夫妻二人的平静生活？” “倘若燕王谋逆失败，岳父大人也难逃一死，何苦牵连我们夫妻二人？” 苏阳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早就知道燕王朱棣准备起兵造反，他一门心思地想要躲开这场祸事。 结果不成想小媳妇儿和家人，一个比一个头铁！ 一个是燕王朱棣的小迷妹，一个是燕王朱棣的心腹，一个是燕王朱棣的家将，还有一个是燕王次子朱高煦的小迷弟！ 这他娘地是什么鬼展开啊？ 如果燕王朱棣造反失败，他们全都得被一锅端，全军覆没，无一例外！ 听到苏阳说的这些话，朱棣眉毛微微一挑。 有意思！ 这小子真有意思！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朱棣倒真不至于因此发怒。 他惊讶的是，苏阳这小子的选择。 “苏阳小子，以你的才华学识，称一声‘奇才’也毫不为过！” “要不然这样，某家这个‘家将’在燕王殿下面前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某家举荐你入燕王府任职，为燕王殿下出谋划策如何？” 苏阳一听这话，顿时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你娘咧！ 你是真想被一锅端，全军覆没啊！ “岳父大人说笑了，燕王府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小婿可不敢卷入其中！” “怎么？你认为燕王殿下会失败？”朱棣眉头一皱，“还是说你压根看不上燕王殿下？” “我可告诉你啊苏阳小子，燕王殿下英明神武且威震四海，一旦他起兵成功了，那我们可就是从龙之臣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苏阳心中也生出了些许火气，源自房山县那艰苦求生的三个月！ “呵，从龙之臣？” “岳父大人还是少做些白日梦吧！” “那燕王朱棣确实有功于大明，但他本质还是个肉食者，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大明百姓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 “反倒是他燕王朱棣如果当真起兵造反，掀起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争，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会因他朱棣一人而惨死！” 朱棣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生出了火气。 他现在除了起兵造反这一条路可走，早已没了其他选择！ 可打仗是要死人的，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军中将士，肯定避免不了伤亡。 “那你说燕王殿下该怎么办？” “难不成等着朝廷擒拿，引颈受戮？” “要不是朝廷一再逼迫，燕王会决心起兵造反吗？” “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燕王殿下，而是那新帝朱允炆，和他的秀才朝廷！” 朱棣目光死死盯着苏阳，目光越来越锋利，仿佛想要洞穿苏阳的灵魂，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迎着朱棣那饱含质疑与愤怒的目光，苏阳淡然开口。 “远的不提，小婿就想问岳父大人一句话！” “燕王府是否为了准备起兵，暗中囤积粮草？” 听到苏阳这个问题，朱棣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没错，是由如何？” “那你们想过没有，寒冬将至，北平府的百姓该怎么活？” 苏阳语气越发严厉，目光也渐渐地变得锐利了起来。 “燕王朱棣暗中囤积粮草，新帝朱允炆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 “他朱棣和朱允炆争相出招斗法，都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可是北平府这数万万百姓呢？难道就活该饿死冻死，活该沦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北平百姓就活该吗？这算哪门子的道理？这又是什么狗屁世道？” 朱棣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了起来，怔在了原地！ 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过。 第45章 凭什么让百姓苦一苦？ 北平百姓就活该吗？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这又是什么狗屁世道？ 苏阳的厉声质问响彻脑海，让朱棣一时失神。 自从决心起兵造反后，遇到多少大风大浪，他朱棣都很少很少，如现在这般心绪不宁。 因为他并无选择，朝廷一再逼迫，他只能起兵造反！ 可是现在面对苏阳的质问，朱棣那坚定的信念却产生了动摇。 起兵造反，掀起战争，百姓将士因此死伤无数，大明江山因此动荡不安！ 他朱棣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朱棣仰着头，似乎想要透过时光岁月，看看他爹朱元璋，是不是正在天上盯着自己。 朱棣从小就崇拜他爹朱元璋，甚至为了成为朱元璋那样的英雄而努力学习、作战，一如朱高煦崇拜他朱棣那样，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头，只为得到自己那位英雄父亲的一句认可。 但是现在，朱棣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他爹朱元璋正站着他面前，自己跪在地上被指着鼻子臭骂。 “逆子！” “你这个逆子！” “你为什么非要做皇帝不可？” “咱给你的权势给你的地位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非要起兵造反，动摇咱老朱家的江山社稷啊？”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朱棣敢起兵造反，你就是那万古不易的贼！” “万古不易的……贼！” 朱元璋这几句话始终在脑海中回响，犹如晴天霹雳，让朱棣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只觉得胸腔内气血翻腾，喉咙腥甜，险些吐出血来。 朱棣很想要跟这存在于他脑海中的父亲朱元璋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只是默然。 北平百姓何其无辜？ 北平将士何其无辜？ 天下百姓又何其无辜？ 他朱棣凭什么这样做？ 一时间，朱棣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然而苏阳却没有就此罢手，依旧语气严厉地喝问道。 “凭什么？” “就凭老朱家是什么天潢贵胄？” “他朱棣和朱允炆就可以不把老百姓当人，就可以先苦一苦北平百姓？” “太祖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哪怕是他都一生爱民如子，绝不允许任何权贵官员欺压百姓鱼肉百姓，他朱棣和朱允炆又凭什么？” 苏阳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那等暴怒的模样，吓得朱婉秋手足无措。 好在苏阳很快收敛了怒火，伸手握住了小丫头的手，以示安抚。 朱棣怅然看向苏阳，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后，他径直起身离去，惊得朱高煦连忙跟上。 然而等他们打开了小院大门，这才发现暴昭和叶希贤并没走远。 暴昭之所以起身离去，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苏阳。 起初这位大司寇还想收苏阳为弟子，将他培养成朝廷的栋梁之材。 可是听了苏阳那番话语后，暴昭惊愕地发现，他已经教不了这孩子什么了。 更何况苏阳所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如今的朝堂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朝堂了。 江南勋贵争权夺利，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新帝陛下爱慕虚名，优柔寡断，毫无主见！ 苏阳不愿出仕为官，可能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暴昭还是有些不死心，他想听听燕王朱棣会与苏阳聊些什么，所以不顾面皮地选择听墙根。 然而当他听到后面时，却是更加无颜面对苏阳了。 凭什么？ 凭什么要先苦一苦百姓？ 太祖高皇帝一生爱民如子，就教会了你们这些天潢贵胄苦一苦百姓的吗？ 为了削藩，为了夺权，置北平百姓于不顾！ 这样的皇帝陛下，难道真没有做错吗？ 暴昭看向朱棣，朱棣也看向了暴昭。 双方都是一阵默然，最后各自离去。 回到客栈后，一名护卫送来了密信。 这是朱允炆给暴昭的回复，源于暴昭先前所奏的北平缺粮一事。 暴昭沉默着打开了密信，片刻之后满脸涨红，甚至将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 叶希贤见状大惊失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司寇生这么大的气。 “大司寇，这是……” “呵，我输了！”暴昭苦涩一笑，失魂落魄地瘫软在椅子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与苏阳那个赌约，自己竟然真的会输！ 他更加没有想过，表面上仁厚爱民的新帝朱允炆，竟然会真如苏阳所说，继续封锁北平府，置北平府百姓于不顾！ 削藩削藩，为了削去燕王朱棣，难道百姓就该冻死饿死吗？ 凭什么？ 太祖高皇帝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一刻，暴昭对朱允炆无比失望，甚至可以说痛心！ 当年懿文太子朱标突然薨逝，太祖高皇帝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将他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地亲自教导，如何处理朝政，如何治理天下！ 甚至关于削藩一事，太祖高皇帝也曾交代过太孙朱允炆。 太祖朱元璋曾对朱允炆说：“ 朕将抵御胡虏的大任托付给诸王，可令边境不乱，留给你安宁”。 朱允炆却问：“胡虏不安定，让诸王防御，可若是诸王不安分，谁去抵御呢” 朱元璋默然，问朱允炆的意见，他认为应该“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变置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朱元璋也认为他的看法确实无可代替。 可是现在呢？ 什么“以德怀之”，什么“以礼制之”？ 全都成了空话屁话！ 甫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削藩，为此还不顾北平府百姓！ 陛下啊陛下，这一次您是真的错了啊！ 暴昭发泄完怒火，当即坐了下来，奋笔疾书写着奏章。 他要将苏阳所说的三道防线上报给新帝朱允炆，请求暂缓削藩一事！ 这还是暴昭第一次旗帜鲜明地反对削藩！ 他不愿见到江南勋贵将削藩作为夺权的工具，他更不愿见到朝廷因为削藩置北平府百姓于不顾！ 与此同时，燕王宫。 朱棣回来之后，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面，一关就是一整夜。 如此反常的举动，立马引得众人惶恐不安。 朱高炽亲自去求见却也没有成功，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请来了道衍和尚。 因为道衍和尚的无双谋略，所以他在燕王府地位超然，是少数不多朱棣敬重的人之一。 道衍径直命人强行打开了书房，进去一看顿时眉头紧锁。 只见书房内到处都是酒坛子，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弥漫整个书房。 而先前还英明神武的燕王朱棣，此刻正双目无神地瘫软在地上，机械地往嘴里灌着酒。 “王爷，出什么事情了？” 听见道衍的声音，朱棣扭头看向他，苦涩一笑。 “和尚，我看见我爹了，他骂我是万古不易的……贼！” 道衍和尚:“？？？” 第46章 失落的燕王爷！ “王爷？” “此话何意？” 道衍和尚有些慌了。 他还从没见过朱棣这副失落模样。 朱棣抬起了头，双眼满是血丝，显然一夜都没有睡。 “和尚，咱们一旦起兵，不管是否能够成功，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士因我们而死！” “我们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 道衍:“！！！” 我尼玛！ 啥意思啊？ 马上就要起兵了，你突然不想干了？ 老子们密谋策划了这么久，裤子都脱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行？ 真是……岂有此理！ 道衍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哪怕是太祖高皇帝，当年起兵反元征战天下，亦有无数将士百姓因此而丧命！” “但是太祖高皇帝成功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了一个盛世大明！” “这也就足以证明，那些将士百姓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他们为后世子孙开出了一个太平盛世，一个不被蒙古蛮夷欺压奴役的大治之世！” 道衍和尚一向被朱棣视为智囊谋主，所以此刻说出了最牵动人心的话语。 他知道朱棣这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谣言，对自己起兵靖难一事充满了怀疑。 而道衍和尚选择的解决方式很是简单，利用朱棣最为崇敬的太祖高皇帝事迹，来激励朱棣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道衍和尚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朱棣刚刚说的事情，他看见他爹在骂他！ “呵，你说的对啊！” “太祖爷打造了一个盛世大明！” “那本王现在起兵造反，不就是要摧毁这个大治之世吗？” “老百姓现在逐渐过上了好日子，朝廷也逐步走上了正轨，本王一旦起兵造反掀起战争，那他们就要再次饱受战火离乱之苦！” “那本王与那些为了一己之私而造反篡位的贼子有什么区别？” “本王就是个万古不易的贼啊！” 朱棣满脸苍白，似哭似笑地大喊道。 万古不易的贼！ 他朱棣真敢起兵造反，不管成功失败，都会成为万古不易的贼！ 这是朱棣绝不能届时的事情！ 道衍和尚怔然失色，攥着念珠的手指已经隐隐发紫！ 到底是谁进献了这些谗言，能够让一向英明神武的燕王朱棣失落到这种地步，甚至都产生了自我怀疑？ “王爷！” “难道您束手就擒，就对百姓有利了吗？” “那朱允炆是何心性德行您难道还不知道吗？” “大明江山交到朱允炆手中，对百姓而言是祸非福啊王爷！” 面对道衍和尚的逼问，朱棣满脸茫然呆滞。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王爷，您……” “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道衍和尚还准备开口相劝，不料朱棣十分粗暴地打断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道衍和尚只能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书房。 一来到外面，见到了朱高炽和朱高煦，道衍和尚立马变了脸色。 “大师，父王他究竟是怎么了……” “二位公子，究竟是何人进献了谗言，坏了王爷的雄心壮志？” 道衍和尚杀气腾腾地开口逼问，听得大胖胖满脸茫然。 随即朱高炽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父王跟老二高高兴兴地看新女婿去了，然后回来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尼玛地，不会又是那个苏阳干得好事吧？ 朱高煦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起初道衍和朱高炽听见朱棣偶遇了暴昭，立马就吓得脸色狂变，暗道一声不好。 不过当他们听到后面，神情却是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燕王朱棣和刑部大司寇暴昭，全被那苏阳给教育了？ 一个对起兵靖难产生了怀疑，一个对推行削藩产生了抵触？ 我尼玛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那苏阳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混账东西？ 这不是妥妥的“搅屎棍”吗？！ 朱高炽和道衍和尚面面相觑，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现在好了，燕王府准备好了一切，马上就要起兵造反了，结果燕王朱棣不行了，硬不起来了！ 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着朝廷钦差队伍抵达，一个个地引颈受戮？ 天杀的苏阳！ 天杀的搅屎棍！ 道衍和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世子殿下，王爷就交给您劝导了，必要时候请王妃出手，务必要让王爷振作起来！” 朱高炽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父王再这么堕落下去，他们燕王府众人一个个只有抹脖子自杀了！ “那大师您……” “贫僧去会一会那个苏阳！” 道衍和尚眯起了三角眼，看得朱高炽一阵心惊肉跳。 这位大师三角眼一眯，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完蛋了啊！ “咳咳，大师您可不能乱来啊，那苏阳可是小妹的夫婿！” “对啊和尚，爹都认可了苏阳，还一口一个‘贤婿’！”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帮苏阳说话，唯恐这妖僧会对苏阳不利。 道衍和尚淡淡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得了道衍回应，朱高炽满脸怒气地看着朱高煦。 “我说老二啊，你当时也在场，就不能拦着点苏阳那小子？” “现在好了吧？苏阳把父王给骂疯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拦？”朱高煦也怒了，“老子怎么拦？” “那苏阳当着暴昭的面儿，连朱允炆都敢骂，你怎么不去拦？” 朱高炽:“……” 牛逼！ 大胖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此地。 “老大你去哪儿啊？” “请母妃啊！” 道衍和尚看向了朱高煦，后者有些不爽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离开了燕王宫，直奔苏阳小院。 “和尚，问你一件事情，是不是你散播的谣言，坏老子名声？” “二公子说笑了，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 “……” 一路无言，二人抵达。 朱高煦刚准备敲门，院子里却传来了一股清香。 “好香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苏小子，快开门，我来蹭饭来了！”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苏阳满头黑线地看着朱高煦。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将这个吃货一脚踹死！ 苏阳余光一扫，注意到了道衍和尚，瞳孔猛地骤缩！ 和尚，三角眼，身穿黑衣…… 嘶……不会是那个乱世妖僧吧？ 第47章 不速之客姚广孝！ 乱世妖僧，姚广孝！ 不对，他现在法号道衍！ 苏阳骇然地看着道衍和尚，然后下意识地……关上了院门！ 朱高煦:“？？？” 道衍和尚:“？？？” 卧槽？ 啥意思？ 见了鬼了你这是？ “苏阳，别闹快开门！” “贵客登门，赶紧地麻溜开门！” 院门里面，苏阳抵着大门，额头上直冒冷汗！ 去你大爷的贵客！ 姚广孝啊！ 乱世妖僧姚广孝啊！ 他怎么会来找自己啊？！ 这他娘地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吗？ 苏阳一直拒绝与燕王府接触，更是严词拒绝了便宜岳父的提议，进入燕王府成为幕僚。 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掺和进朱棣谋逆一事，更不愿成为这些大人物争权夺利的工具人！ 尤其是经历了房山县那些事情，苏阳对这些天潢贵胄感官极差，对大明朝廷也很是失望，更不愿跟这些人打交道。 然而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现在好了，他不愿意去，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 而且燕王府一出手就是王炸，来人赫然是乱世妖僧姚广孝！ 要知道这姚广孝不但是朱棣的智囊谋主，更是朱棣的人事经理。 诸如金忠、袁珙等人，朱棣最早的靖难班底，全都是姚广孝一手举荐的！ 岳丈啊岳丈，你他娘地是真不怕“全军覆没”，被一锅端啊！ 小丫头听见自己二哥的声音，立马走了过来。 “相公，门外是二哥吗？” “咳咳不是，你听错了！” “小婉快给我开门！” “……” 片刻之后，众人各自落座。 桌子上摆放着两只烤鸭，苏阳正在忙碌着。 烤鸭刚刚出炉，先把鸭子胸膛中的汤汁倒出，金黄油亮的汤汁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片鸭可是个技术活，非常考验厨子的刀功。 必须要保证每一片鸭肉上都带着一块烤的油亮的外皮，让吃到每一口鸭肉的人都能感觉到外皮的焦香个鸭肉的细嫩。 好在苏阳刀功不错，不但片的又快又好，甚至还能在盘子里摆出花样。 瞧见这一幕，道衍和尚眼中不时有精光闪烁。 自从进了小院之后，他就一直暗中观察着苏阳的一举一动。 此子行事淡然自若，不骄不躁云淡风轻，颇有几分高雅隐士的味道。 这个苏阳，真是有意思！ 等苏阳片好了鸭子，朱高煦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他早就忍不住想吃了，却被苏阳拍了一下爪子。 “二堂兄，这鸭子不是这么吃的！” 苏阳一手拿起一张烤鸭饼，摊在左手手心上，右手持著夹了几片鸭肉放在饼上，再夹起一筷子葱丝蘸上甜面酱放在鸭肉上，又夹了一根萝卜条放上去，放下筷子，用手将烤鸭饼折叠包裹住里面的食物，然后递给了小媳妇儿。 朱婉秋顿时俏脸一红，满心欢喜地接过，然后送入了口中，细细咀嚼之后，顿时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相公，太好吃了呀，你真厉害！” “好吃就多吃点！” 苏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继续卷起了烤鸭。 朱高煦与道衍和尚狐疑地按着朱瞻基的方法，也卷了一个烤鸭饼放进口中，本来有些无所谓的咀嚼了几下，没想到马上就无法停下来。 带皮鸭肉的酥软、葱丝蘸着甜面酱的爽口、萝卜条的爽脆就着混合着外面包裹着的面饼，非常有层次感的口味，让人吃过一次就永生难忘。 “人间美味啊！” 朱高煦满脸享受，向苏阳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妹夫别的不说，光是这手厨艺，就堪称顶尖了！ 道衍和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不戒荤腥。 “仅凭这一手绝活，苏阳小友就足以富贵一生了！” “大师谬赞了！”苏阳轻笑道，“小子是个乡野粗人，没什么宏图大志，所以就整日琢磨这口腹之欲，提高生活质量！” “提高生活质量？”道衍和尚笑了笑，“这倒是个新奇的说法！” 苏阳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和小媳妇儿卷着烤鸭。 因为朱高煦那厮的吃相太难看了，片好的鸭肉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速消失！ 四人默契地都没有再开口，而是开始了抢食行动。 直到最后一片鸭肉落入了朱高煦嘴里，他这才满脸幸福地打了个饱嗝。 “苏阳小子，还有没有……” 话音未落，朱高煦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 苏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小媳妇儿已经吃饱了，他真想再揍这厮一顿。 “二堂兄，大师，既然吃饱了，那就请回吧！” 朱高煦:“！！！” 道衍和尚:“！！！” 尼玛！ 你有没有礼貌！ 哪有吃完饭就赶人的啊？ 真把我们二人当成是来蹭饭的了？ 饶是道衍和尚养气功夫深厚，此刻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咳咳，苏阳小友莫急，贫僧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大师说笑了！”苏阳满脸警惕，“小子不过是个市井小儿，哪能与大师……” “那小友为何对朝堂局势一针见血，还道出了朝廷削藩的真正原因？” 道衍和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阳，三角眼中时不时闪过道道精芒。 苏阳一听到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让你丫装逼，现在好了吧，麻烦上门了！ “小友莫要多想，贫僧今日是因为燕王殿下而来，殿下听了小友一番话后，已经……疯魔了！” 什么？ 朱棣疯了？ 苏阳惊呆了，有些措不及防！ 燕王朱棣心态这么差的吗？ 咋滴几句话就把他心态骂崩了？ 朱婉秋却是顿时急了，那可是她父王啊！ “大师，这……燕王殿下情况怎么样？” “十分严重，如若不破出心中梦魇障碍，只怕会彻底疯魔！” 道衍和尚神情严肃地开口道，三角眼一直盯着苏阳。 “小友，心病还须心药医！” “正是你的话让燕王殿下陷入了疯魔，还请小友出手相助！” 苏阳闻言眉头紧锁，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朱棣疯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道衍和尚都亲自上门求助了，那只能证明朱棣并不是装疯！ 换句话说，朱棣是真被自己先前那些话给打击到了。 他苏阳这只小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已经改变了历史进程！ 但要是朱棣当真疯了的话，那所谓的靖难之役，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没有了靖难之役，就不会再有永乐皇帝，只会是建文帝朱允炆继续坐在那张龙椅上面，这对天下百姓而言真是一件好事吗？ 不会！ 毕竟朱允炆的心狠手辣，朱允炆的优柔寡断，朱允炆的愚蠢短智，那可是出了名的啊！ 再加上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组建的秀才朝廷，搭配上朱允炆这个书生，大明王朝会驶向什么地方？ 这一刻，苏阳无比后悔，不该多嘴多舌。 对待历史，应该保持敬畏之心啊！ 第48章 他可以做一个英雄！ 燕王朱棣。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哪怕苏阳对历史不感兴趣，也明白永乐大帝在明朝历史上的卓越地位。 朱棣一手缔造了“永乐盛世”，文治武功比肩唐宗宋祖，甚至有后世学者认为永乐盛世远超过了后来的所谓“康乾盛世”，和明太祖开创的洪武之治合称洪永盛世，为中国历史五大盛世之一。 这样一位帝王，称得上是千古一帝了。 只是自从苏阳来到大明之后，所经历的磨难所见到的现状，很难不令他失望。 对大明朝廷失望，对朱棣朱允炆失望！ 可是现在，朱棣因为他的话语，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苏阳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迎着道衍和尚期待的目光，苏阳开了口。 “燕王英武，威震海内，志广气刚，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自燕王就藩北平以来，御敌戍边多年，于国于民可谓功勋卓著！” 听到苏阳这话，道衍和尚有些迷茫。 既然你还知道燕王朱棣的卓著功勋，那为何先前还把人家骂得那么惨？ “但是！”苏阳话锋一转，“功勋是功勋，并不代表着燕王朱棣有了功勋，就可以为所欲为！” “诚然，朝廷锐意削藩，矛头直指燕王，燕王朱棣已经被朝廷逼入了绝境！” “可这并不是他朱棣可以暗中囤积粮草，不顾百姓生死的理由！” 道衍和尚听到这话神情一振，他似乎明白为何自家王爷会陷入疯魔了。 他与燕王相交这么多年了，互相引为知己好友，道衍和尚哪里不明白朱棣的想法。 这位燕王爷，一直以他父亲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为榜样，渴望通过卓著功勋赢得太祖朱元璋的认可！ 偏偏太祖朱元璋最后没有选择朱棣，而是选择了朱允炆！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朱棣，一个是长于妇人之手的朱允炆，二者能力一眼可知！ 太祖朱元璋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很难让人接受啊！ 尤其是当事人，燕王朱棣！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朱棣生出了野心！ 以前的燕王朱棣，是一位真豪杰大丈夫，可是这之后的燕王朱棣，却蜕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大明藩王！ 而苏阳先前那番话，恰巧击中了朱棣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太祖朱元璋的认可！ 要是他朱棣当真不顾北平府百姓的死活，要是他朱棣当真起兵造反，害得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士因此而丧命…… 他朱棣还怎么赢得太祖朱元璋的认可？ 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了！ 苏阳给出了他的答案，与道衍和尚的想法不谋而合！ “以往那位燕王殿下，是不折不扣的真豪杰大丈夫！” “但是近几年这位燕王殿下，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变成了一个心怀私利的野心家！” “即便这是因为朝廷的一再逼迫，但也不是他朱棣可以堕落黑化的理由！” “因为，燕王朱棣，本可以做一位英雄啊！” 听见苏阳这话，道衍和尚有些失神！ 是啊，他本可以做一位英雄！ 继续御敌戍边，继续为大明镇守北疆，继续做他的真豪杰大丈夫！ 如果没有参与夺嫡之争，或许朱允炆就不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削藩之举！ 可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回头路吗？ 燕王朱棣不死，新帝朱允炆不安！ 他朱棣早已没有退路了！ “苏小友，燕王府的处境，你也清楚！” “事到如今，燕王还可以做英雄吗？” 苏阳闻言洒然一笑。 “为什么不可以呢？” “难道起兵造反就一定要违背本心吗？” “他朱棣可以做得更加坦荡，更加问心无愧啊！” 此话一出，道衍和尚呆呆地出神了良久，手中念珠更是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苏阳这是在提点他们，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道衍和尚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那是朱棣生出野心之后，第一次与他开诚布公地谈话。 朱棣询问道衍和尚，他如何才能夺嫡争位！ 而道衍和尚给出了九字方针——固根基、揽人才、建奇功！ 时至今日，北平府早已成为燕王朱棣的根基之地，而北平百姓也对燕王朱棣拥戴推崇！ 既然如此，那为何燕王朱棣要放弃北平百姓，舍弃自己的根基之地呢？ 道衍和尚眼中闪过道道精芒，最后竟豁然起身，看向了苏阳。 “小友真是一代奇才！” “贫僧明白了，多谢小友相助，告辞！” 苏阳:“？？？” 啥？ 你明白啥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 苏阳蒙圈了，看着道衍和尚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总觉得这个乱世妖僧神神叨叨的，不像什么好人啊！ 与此同时，燕王宫。 燕王妃徐妙云看着愁眉不展的朱棣，一边用手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一边问道。 “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有些沮丧？” 徐妙云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武宁王徐达的长女。 徐妙云天资聪颖，幼年时便性情娴静，喜欢读书，有“女诸生”的美誉，有传言更是得了徐达大将军的兵法真传。 徐妙云还是少女时就被入宫，选在燕王朱棣之侧，洪武九年被朱元璋亲自册立为燕王妃，与朱棣可谓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 夫妻二人感情一向不错，也是互相倾诉衷肠的唯一人选。 朱棣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妙云，我今天去见了苏阳那孩子！” 徐妙云低声问道:“那孩子怎么样？我听炽儿说是个有才华的！” “何止是有才华啊！”朱棣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就是个妖孽！” “借用朝廷削藩一事，把本王和朱允炆骂了个狗血喷头！” “啊？”徐妙云惊愕地捂住了红唇，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苏阳，这么勇的吗？ 朱棣再次苦涩一笑，长叹了口气。 “苏阳说，本王不应该为了起兵造反，暗中囤积粮草，置北平百姓于不顾，本王更不应该起兵造反，掀起战争使得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士因此而丧命！” “妙云，本王真不想做那万古不易的贼啊！” 朱棣有些痛苦地低吼道，整个人失落至极。 苏阳这番话彻底摧毁了他起兵的信念，更是让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 徐妙云微微一怔，随即轻声笑道。 “王爷，妾身不懂国家大义，但妾身想告诉王爷一个故事。” “当年女皇武则天篡唐改周的时候，是不是也面临王爷如今一样的困惑呢？” “害怕自己会遗臭万年，成为万古不易的贼，被后世唾弃！” 朱棣闻言一怔。 “可她就是做了，不但做了，死前还留下了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王爷的器量胆魄，难道还不如一介女子吗？” “问心无愧便是，何苦为难自己？” 第49章 谪仙人苏阳！ 问心无愧？ 朱棣叹了口气。 他要是真能做到问心无愧的话，现在又怎会陷入了自我怀疑？ 如果继续按照燕王府的先前谋划，他朱棣第一个对不起的人，就是北平府这些百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又如何能够做到问心无愧？ 他朱棣，做不到啊！ 徐妙云见他依旧愁眉不展，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他的眉心。 “这不是王爷您一个人的错！” “王爷现在何必忧虑以后的事情呢？” “哪怕是太祖高皇帝那般为大明操碎了心的，也料不到朱允炆那孩子上来就削藩，把王爷逼得不得不起兵靖难吧？” “朱允炆身为大明天子，天下百姓的君父，现在却在暗中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置北平百姓于不顾，难道朱允炆就没有错吗？” 徐妙云自幼天资聪慧，喜欢读书，有着“女诸生”的美誉，有传言更是得了徐达大将军的兵法真传，所以她的谋略见识都远非寻常妇人可比。 夫妻二人本就一体，徐妙云看出了朱棣是放不下北平府的百姓，也放不下他前半辈子打下的功勋荣誉，所以将问题矛头推到了新帝朱允炆身上。 其实这原本就是事实，如果不是新帝朱允炆一再逼迫，燕王朱棣又怎会起兵造反？ 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燕王朱棣，而是新帝朱允炆！ 这不只是徐妙云的想法，而是燕王府所有人的念头。 但是，只有朱棣自己内心深处明白，就算朱允炆即位称帝后不削藩，他也会起兵造反！ 不为别的，朱棣只是想要向他爹朱元璋证明，他比朱允炆更有能力，他比朱允炆更有资格坐到那个位置上面！ 片刻沉默后，跌坐在椅子上的朱棣又站了起来。 此刻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浓烈的斗志！ 毕竟他可是燕王朱棣啊，那个生于战火、戎马半生的天命之子！ 短暂的失意，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但是常年征战厮杀的磨砺早已让朱棣的心性变得坚韧无比！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应对自己心里的愧疚，迈过那道难关！ 看着朱棣重新恢复了斗志，徐妙云浅浅一笑。 “这才是妾身认识的燕王朱棣！”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道衍和尚求见的声音。 徐妙云紧了紧朱棣的大手，识趣地离开了书房。 片刻之后，道衍和尚匆匆走了进来。 一见到重新振作的朱棣，道衍和尚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王爷这是恢复过来了？” 朱棣苦涩一笑，没有回答。 “听闻大师去见了苏阳那孩子，觉得那孩子如何？” “此子……天纵奇才！”道衍和尚缓缓点头道。 “无论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三道防线，还是朝廷削藩的真正原因，即便是贫僧都只是一知半解，有过猜测与怀疑，但远没有苏阳看得透彻清晰，堪称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苏阳之才不亚于贫僧，甚至还有可能在贫僧之上！” 听到这话，朱棣脸色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和道衍和尚相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这个妖僧的无双谋略，说声“谋圣兵主”也丝毫不为过。 而且道衍和尚一向自视甚高，时常拿自己比做太祖军师刘伯温，足见其心高气傲！ 他能心甘情愿地承认有人才华不亚于他，甚至还有可能在他之上，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离谱事情！ 高傲如道衍，竟然都低头了！ 捡到宝了！ 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朱棣美滋滋地露出了笑容，第一次觉得爱女朱婉秋眼光真好！ 苏阳毕竟是他朱棣的便宜女婿，哪怕苏阳对燕王朱棣抱有敌意，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苏阳又不知道自己就是朱棣！ 有道衍和尚从旁辅佐，再得苏阳鼎力相助，两位顶尖智者为自己出谋划策，何愁大事不成？ 眼见朱棣喜滋滋地乐开了花，脸都快咧到嘴角去了。 道衍和尚却在此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王爷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据贫僧观察，苏阳此子……定不可控！” 不可控？ 朱棣愣了，满脸茫然。 黑衣和尚叹了口气。 “王爷难道就没有发现，苏阳对朝廷对皇帝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吗？” “换做寻常之人，提及皇帝提及燕王，定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 “可是苏阳呢？不仅直呼皇帝燕王的大名，还敢当众指责他们的过失，甚至言语之中不乏鄙夷嘲讽之意！” “如此之人，哪怕身怀大才，但缺乏对朝廷天家的敬意，骨子里有着难以言表的高傲与野性，根本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得住的！” 不得不承认，道衍和尚毕竟是道衍和尚，姚广孝毕竟是姚广孝，那位青史留名的无双智者，黑衣宰相！ 仅是从苏阳的只言片语中，他就看透了苏阳此人的本性！ 孤高自傲，野性难驯！ 而且苏阳这个“野性”，不是桀骜那个野性，而是苏阳有着一股发自内心深处、源于骨子里的，对皇帝对朝廷的轻蔑鄙夷！ 这种人，根本就不能被“驯服”！ “王爷，难道您没有发现，苏阳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言行举止中都有一股疏离的味道吗？” “他就好似是意外降临在大明的‘谪仙人’，不在意任何东西，也不关注任何事情，除了小郡主外，这世间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重视！” “新帝朱允炆也好，燕王朱棣也罢，在苏阳眼中不过是两头争权夺利的肉食者罢了！” “试问正常人，谁会有这种观念？” 朱棣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先前的喜悦一扫而空。 谪仙人？ 苏阳会是谪仙人吗？ 即便你是谪仙人，那又如何？ 你苏阳始终都是我朱棣的女婿，小婉的夫君！ 朱棣双眼里燃烧着惊人的火焰，不知何时已是双拳握紧，骨节咔擦作响，整张脸也涨红了。 一种难言的兴奋感充斥在他心脏，比征伐沙场、浴血搏杀的感觉还要让他激动！ “和尚，什么狗屁谪仙人，苏阳只是个流落市井的孩子！” “既然他现在是小婉的夫君，那本王就要承担起教导他的责任来！” “和尚你不是苦于没有衣钵传人吗？马三宝身体残缺，算不得你的真正弟子，不如你就收了苏阳如何？” 道衍和尚三角眼一眯，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 这位燕王爷，好大的胆魄啊！ 他在想什么？ 驯服“谪仙人”吗？ 不过， 这件事情， 好像是真的有趣啊！ 道衍和尚与朱棣对视了一眼，随后二人会心一笑。 朱棣意气风发地起身，狠狠挥了挥拳头！ 谪仙人，那又如何？ 这世上还有比“驯服谪仙人”更刺激的事情吗？ 第50章 朱棣: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朱棣重新恢复了斗志， 当即召来了一众心腹议事。 眼下他们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那就是朱棣“不小心”撞见了暴昭和叶希贤！ 这就意味着他们先前制定的装病计划，试图以此拖延时间，直接就流产了！ 可现在王府长史金忠尚且远在大宁，游说宁王朱权一同起兵！ 而朝廷钦差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北平府，不出三日就会抵达北平府城！ 钦差队伍抵达燕王府当日，就是朝廷向朱棣发难之时！ 三日时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 宁王起兵与否尚且不知！ 兀良哈部落铁骑远在塞外！ 所以现在不管怎么看，燕王府起兵胜算都不大！ 除非…… 能够继续拖延时间，等到兀良哈铁骑到来，等到金忠长史带回消息！ 众人议论纷纷，却找不到什么理由。 么得办法，太尴尬了啊！ 人家暴昭又不是傻子，你骗了人家一回，难道还能用同样的办法骗他第二回？ 一想到这儿，众人都难免心生怨念。 自家这位燕王爷，还有他那个二公子，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啊！ 你他娘地都“病入膏肓”了，怎么还敢出去遛弯啊？ 老老实实地待着装病不好吗？ 遛弯也就遛弯吧，偏偏好死不死地撞见了刑部大司寇暴昭！ 现在好了，一切计划全部废除，又得重新想办法了。 这父子二人真是一个德行，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感受到那些不善的目光，饶是朱棣也老脸一红，轻轻咳嗽了几声，主动开口承认错误。 “咳咳，此事错在本王！” “王爷言重了！” 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回应道。 倒是黑衣道衍眼中眸光一闪，似乎有了什么想法，神情古怪地看向朱棣。 朱棣察觉到道衍和尚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这天杀的老秃驴，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呢？ “和尚，计将安出？” “王爷，倒是有一条不成熟的建议！” 不成熟？ 建议？ 听到这些词汇，朱棣脸都快绿了。 以他对道衍和尚的了解，这死秃驴肯定没安好心！ 然而不等他开口，朱高炽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大师，敢问是何妙计？” “简单，王爷装病不成，可以装疯嘛！” 朱棣:“？？？” 卧槽？ 装疯卖傻？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朱棣脸都快绿了，直接果断摇头！ 他可是堂堂燕王爷，让他去装疯卖傻，打死他都不可能！ 再说了，装病都已经被识破了，装疯卖傻就能成吗？ 朱高炽也提出了这些质疑，不料道衍和尚胸有成竹地开口道。 “首先，暴昭是和王爷一起接受了教育，那教育震撼人心，王爷本就重病缠身，一时接受不了，疯了也可以理解。” “哪怕暴昭对此有所怀疑，但他此刻想必也不好受，所以不会揪着不放！”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可是记得，当日接受了苏阳的教育之后，暴昭脸色比他更加难看。 想想也知道，一心为国为民的大司寇暴昭，结果突然发现朝廷一直在做错事，皇帝朱允炆也在做错事，而他暴昭本人则成了帮凶，这等打击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阳的教育，确实震撼人心啊！ “其次，王爷疯了，和王爷病了，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之前王爷病了，是因为二公子的事情，气急攻心才会一病不起！” “而现在王爷疯了，那就是在重病的基础之上，一再被朝廷逼迫，所以彻底疯魔！” 朱高炽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鼓掌叫好。 “妙啊！” “大师此计甚妙！” “层层递进，勾人心弦！” “如此一来朝廷钦差也不好再逼迫父王了！” 人家都疯了，你还一再逼迫，难道非要逼死人才算数吗？ 更何况那新帝朱允炆，可是一向爱惜自己的仁义名声，肯定会适可而止！ 众人都是脸色一喜，纷纷讨论着此计的可行性。 唯独燕王朱棣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娘地，你们真让老子去装疯卖傻？ 许是注意到了朱棣那阴沉的脸色，道衍和尚收敛了笑容，郑重开口道。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昔年计圣孙膑轻信同门师弟庞涓，被其诱骗至魏国，饱受酷刑欺辱，靠着装疯卖傻这才得以苟全，后得齐国使者帮助潜逃入齐，得以施展才华拜为将帅，一战歼灭庞涓大军，成功报仇雪恨！” “再有卧薪尝胆的吴王勾践……” 不得不承认，道衍和尚学识渊博，各种忍辱负重、装疯卖傻的典故信手拈来，听得众人连连点头，唯独燕王朱棣脸色都快白了。 “王爷可曾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恶其体肤，空乏其身……” “局势已万分凶险，望王爷以大局为重！” 道衍和尚郑重地躬身一礼，其余众人也纷纷起身，躬下了身子。 “望王爷以大局为重！” 见此情形，朱棣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燕王府没有其他办法了，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朱棣一向坦荡做人，腰杆从来没有弯过，现在让他去装疯卖傻，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可偏偏正因为他出去遛弯，所以才会破坏了计划，朱棣又不得不承担起这个责任！ 一想到这儿，燕王爷就悲愤不已。 天杀的苏阳！ 要不是你这个混账小子，本王怎么会撞见暴昭？ 一时间，朱棣满腔悲愤都化作了怒火，最终含泪点了点头。 “本王明白了，和尚你去安排吧！” 听见朱棣同意了，道衍和尚终于松了口气。 郭资却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粮草该怎么办。 自从暴昭上次去布政司官署，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后，郭资一直惴惴不安，唯恐暴昭查到了这批粮草所在。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提了出来，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燕王朱棣。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现在并不是转移粮草的时机，反倒会引起暴昭的注意。 但是钦差队伍还有三天抵达北平，再不转移的话，等到暴昭悍然出手，那一切可都晚了！ 然而黑衣道衍却是微微一笑，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们不用转移粮草，直接开仓放粮！”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开仓放粮？ 开什么玩笑？ 这批粮草可是他们起兵靖难的本钱！ 为了筹措到这批粮草，燕王府不知道做出了多少努力！ 结果你他娘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朱棣也惊了，看向道衍和尚的目光中充满了质疑。 面对众人的质疑，黑衣道衍只说出了一句话，他从苏阳提点中得到的那句话。 “王爷，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第51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句话朱棣不止一次听过。 所以他想不明白，道衍和尚现在究竟想说什么！ 众人也是满脸茫然，他们绝不能接受开仓放粮。 毕竟为了囤积这些粮草，燕王府付出了太多，就等着起兵造反了！ 现在马上临门一脚了，你突然说不要这些粮食了，那起兵之后大家喝西北风去？ 反应最激烈的人，莫过于北平布政使郭资！ 郭资气得满脸涨红，怒视着道衍和尚。 为了这批粮食，他可谓是苦心孤诣地谋划，费尽了心力，这才瞒过了朝廷，将这批粮食暗中给吃了下来。 而且市面上那些粮食，也全都是通过他郭资与心腹收购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避免暴露燕王府。 现在道衍和尚一句话，就要开仓放粮，这不是让他郭资先前的所有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吗？ “老夫绝不同意！” “这批粮食是我们起兵后的根基！” “根基？”道衍和尚摇了摇头，“我们的根基不是粮食，而是北平，是百姓！” 道衍看向朱棣，沉声道:“王爷还记得贫僧当年给出的九字真言吗？” “固根基，揽人才，建奇功！” 朱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九字真言他从不敢忘。 “王爷记得就好！” “根基根基，什么才是王爷的根基？” “兀良哈部落的铁骑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宁王朱权的八万甲兵吗？是否起兵尚未可知！” “还是燕王府麾下的燕山三护卫？朝廷动手之前，定会将三护卫革除！” “那王爷告诉贫僧，诸位告诉贫僧，我燕王府的根基是什么？” 朱棣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逐渐变了脸色。 道衍和尚这番话，并不是杞人忧天，就是事实！ 那燕王府的根基，到底是什么？ 朱棣怔然失色。 他陡然看向道衍和尚，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没错！” “王爷，燕王府的根基，正是北平，确切来说是北平府的百姓！” 百姓！ 根基在百姓！ 朱棣一时失神，陷入了沉思。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先前我们一直忽视了北平府百姓，甚至为了囤积粮草，不顾北平府百姓的死活！” “那诸位不妨试想一下，一旦我们起兵造反，掌控了北平府后，就一定能守得住吗？” 守得住吗？ 众人默然，面面相觑。 朱高炽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随后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应该……守不住吧？” “北平百姓没有粮食，在这个寒冬里只会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哪怕活下来的百姓子民，也会因此对朝廷对王府心怀怨恨，更加不可能帮助我们守城！” “因为，如果我们真不顾百姓死活，这样做那就真的失去民心了啊！” 大胖胖越说越直白，眼睛也越来越亮。 自从得知朝廷切断了北平府的粮草供应后，朱高炽心里一直都很忧虑，为北平府百姓担忧。 但他同样也明白燕王府的处境，早已经没了退路，只能起兵造反！ 可是，为了自己活命，就要牺牲北平府这些百姓，这样做真是对的吗？ 现在道衍和尚给出了答案，这样做根本不对！ 因为一旦失去了民心，他们也压根不可能造反成功，成不了气候！ 想通了这一点，朱高炽顿时郁结尽除，长舒了一口气。 在场众人听到世子爷这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如果事态真这般发展的话，那他们可真就完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无比凝重。 他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正是太祖高皇帝在教育他们一众藩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们都给咱记好了，鱼肉百姓，迫害百姓，只会自取灭亡！” 朱棣呢喃自语，心中暗道好险。 他险些酿成了大祸，不但会坑害北平府百姓，还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好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好在道衍大师智计无双，及时点醒了自己！ 一想到这儿，朱棣脸色一正，急忙点了点头。 “大师所言极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等想要成就大业，绝不能失了民心！” 听到他这话，道衍和尚欣慰地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孺子可教也”的意味。 不过正当这个时候，一旁朱高煦却满脸狐疑地开了口。 他一直对道衍和尚坏自己名声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说大和尚，这不对吧？” “当初囤积粮草的提议，可是大和尚你的主意啊！” “怎么现在到节骨眼儿上，你突然就醒悟了？你这不是故意坑人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黑衣道衍。 就连朱棣也不例外，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道衍和尚神情一僵，不急不慌地转动念珠，然后开口解释道。 “其实这得多亏了苏阳小友！” “正是他点醒了贫僧，贫僧这才能够幡然醒悟，没有酿成大祸！” “反之这对我们而言，反倒是一次大好机会，只要将朝廷切断北平粮草供应的消息放出去，我燕王府等到寒冬来临再开仓放粮，前后对比民怨沸腾之下，燕王府可得北平民心，那朱允炆也会适可而止！” 朱棣:“！！！” 众人:“！！！” 苏阳！ 又是这个苏阳！ 此子未免太过妖孽了吧？！ 朱棣有些愕然，随即大笑不止！ 真不愧是他朱棣的贤婿啊！ 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大师，苏阳那小子还说了什么？” 朱棣忍不住有些好奇，下意识地追问道。 黑衣和尚也没有藏着掖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真豪杰，大丈夫！ 朱棣听到苏阳前面的评价，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呵呵，贤婿啊贤婿，没想到你表面上对本王怀有敌意，实际上却对本王很是崇敬嘛！ 野心勃勃的政客，野心家！ 为了一己私利而堕落黑化！ 朱棣听到后面，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而在场众人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默默为那苏阳竖起了大拇指。 你小子是真敢说啊！ 真不怕你这位小心眼的岳丈大人给你穿小鞋啊！ “最后，苏阳小友告诉贫僧，燕王朱棣本可以做一位英雄！” “即便他朱棣要起兵造反，也可以做得更加坦荡更加问心无愧！” 坦荡！ 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朱棣从椅子上豁然起身，脸色有些涨红。 他朱棣被逼无奈起兵造反，有什么错？ 有错，不该置北平百姓于不顾！ 朱棣似乎找到了，那个足以说服自己内心的理由！ 那就是，哪怕要造反，也做一个真正的英雄！ 第52章 墙根岳父朱老四！ 朱棣想要做一个英雄！ 可这并不代表着其他人就愿意见到。 张玉朱能等军中大将，不出意料地坚决反对开仓放粮。 原因无他，这些军中大将很清楚，这批粮草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旦起兵造反，那就是以一地敌一国，势必会面临灭顶之灾！ 如果到时候连粮草都没有，随同他们起兵造反的将士连饭都吃不饱，连力气都没有，还拿什么去杀敌？ 拿头吗？ 面对张玉朱能等大将的质问，朱棣顿时眉头一皱。 张玉朱能等大将都是他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而且替他执掌燕山三护卫，所以他们的意见，朱棣也必须得考虑。 而且除了张玉朱能这些军中大将外，以郭资为首的北平布政司众人，也坚决反对开仓放粮。 毕竟这批粮食可是他们不择手段地积蓄而来，就这么轻易舍弃不要了，那不是相当于打他们的脸吗？ 众人激烈地讨论着，甚至逐渐演变为了争吵。 朱棣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眉头紧皱。 张玉朱能等军中将佐，加上郭资、吕震等北平布政司官员，坚决反对开仓放粮。 而道衍和尚，与自己这个燕王爷，从长远打算，必须开仓放粮，赢得北平民心。 这就是矛盾的根源所在！ 但是张玉、朱能以及郭资、吕震等人，他们的意见朱棣也不能不管不顾！ 一时间，朱棣有些犹豫不决。 开仓放粮，赢得北平民心，做一个真正的英雄！ 还是转移粮草，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为起兵造反增添一点筹码？ 朱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只留下了两个儿子，朱高炽和朱高煦。 “老大老二，粮食一事，你们怎么看？” 朱高炽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支持道衍大师的做法，开仓放粮。 “父王，道衍大师所言极是，我们不能坑害北平府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现在坑害了北平百姓，获得了一批粮草，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反倒是会影响到我们未来的大业！” “所以儿臣以为，应当开仓放粮！”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 他这个大儿子一向宅心仁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朱棣又看向了老二朱高煦，示意他给出答案。 朱高煦嗤笑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开了口。 “爹，我不知道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是对还是错！” “但是我知道一旦燕王府失去北平百姓支持，那下场肯定会很惨，就跟我现在一样！” “再说了一旦真的起兵造反后，这批粮食又用的了多久呢？可要是没有这批粮食，北平府就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饿死冻死！” 此话一出，朱棣和朱高炽满脸懵逼，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是你朱高煦该说的话吗？ 你朱高煦长于军旅，不应该支持张玉朱能，反对开仓放粮吗？ 你个杀人如麻的武夫臭丘八，什么时候还关心起平民老百姓的死活了啊？ 不正常！ 老二绝对不正常！ “老二，你老实交代！”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朱棣眼睛眯了起来，想要看穿朱高煦的内心。 不料朱高煦听到他这话，竟然自嘲地笑了笑。 “没人教我这么说！” “这都是儿子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 “自从被苏阳那小子骂吐血后，儿子就一直在问，为何自己会如此不受人待见。” “后来儿子想明白了，老百姓才是最重要的，谁对他们好谁就是对的，谁欺压他们谁就是错的……” 朱棣:“？？？” 朱高炽:“？？？” 嘶…… 这么通俗易懂的吗？ 就这道理你还要想个大半天？ 朱棣神情有些古怪，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 这个有勇无谋的武夫臭丘八，竟然开始动脑筋了，真是不容易啊！ 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向以前那样犯浑了！ 苏阳这小子，真是古怪得很！ 一想到这儿，朱棣陡然起身。 对啊，找苏阳去！ 要不是他横插一脚，哪里会惹出现在的争论？ 既然是你苏阳惹出来的麻烦，就该由你小子自己解决！ “老大老二，走去找苏阳！” 一听到这话，兄弟二人顿时懵逼了。 朱高炽神情有些古怪，硬着头皮开口道。 “父王，现在夜已经深了，苏阳和小妹应该已经休息了！” 他已经提醒得很明显了，就差直白地告诉朱棣，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好事了！ 朱棣脸色一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本王是他的岳丈，就是他的长辈，他还敢把本王轰出来不成？” 朱高炽和朱高煦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别说，人家真有可能把你给轰出来！ 白天去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很不耐烦了，你老人家那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啊！ 奈何朱棣心意已决，兄弟二人也很无奈，只能一同前往。 抵达苏阳小院外面，只见灯光已经熄了，显然夫妻二人都已经入睡。 朱高煦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人，不料朱棣却制止了他。 “你不是有钥匙吗？” “嘶……爹你这是想干嘛……” “父王注意分寸啊，哪有听人墙根的道理……” 朱高炽和朱高煦大惊失色，纷纷出言相劝。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最终父子三人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小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三人悄悄摸摸地站在苏阳房间外面，准备不顾脸皮地……听墙根！ 此刻苏阳正搂着小娇妻，却是无心睡眠。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不管是暴昭，还是那个便宜岳父，都与削藩一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换句话说，他苏阳现在已经卷入其中，而且卷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对苏阳而言，是件麻烦事情。 他已经尽可能地避免了卷入其中，现在却发展成了这样，甚至他还间接让朱棣心态崩了…… 这他娘地，都是什么鬼展开啊！ “相公，你睡了吗？” 小丫头动了动身子，糯糯地开口问道。 苏阳摸了摸她的头，“还没呢，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朱婉秋没有隐瞒，“我是担心……那燕王殿下，他不会真的疯了吧？” 苏阳闻言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自家小媳妇儿，还真是燕王朱棣的小迷妹。 不过他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忍不住好奇地开了口。 “小婉，相公想问你一件事。” “为何白天时候，二堂兄称呼岳父为爹，而且岳父可是姓燕，不是姓朱啊！” “难不成小婉你……” 小丫头身子一颤，豁然抬头看向苏阳。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相公，我……” 墙根处的三人，此刻也是神态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阳要是发现了小婉的真正身份，得知岳父正是燕王朱棣，会做何选择？ “小婉你是……随母亲姓的吗？” 朱婉秋:“？？？” 朱棣三人:“？？？” 啊？ 就这啊？ 你就这啊？ 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这啊？ 第53章 朱允炆做不到！ 朱婉秋傻眼了， 索性把头放了下去，枕在苏阳胸膛上面。 自家这个相公，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说他笨吧，国家大事信手拈来，针砭时弊意气风发。 你说他聪明吧，都那么明显了，偏偏就是看不出来。 朱婉秋哪里知道，苏阳经历了后世那些狗血剧情的轰炸，此刻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脍炙人口的后母迫害庶女大戏！ “小婉，没事的，相公看得出来，你那两位兄长，对你还是极好的。” 听到这话，墙根处的朱高炽和朱高煦都骄傲地扬起了头，他们对小妹那是真的好。 朱棣也露出了笑容，不过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倒是小婉你那个父亲，真不是个东西啊！” “即便是庶女，那也是他的骨肉，怎能重男轻女，怎能区别对待呢？” “虎毒尚且不食子，如此无情无义的畜生父亲，咱们以后就不要理他了！” 庶女？ 重男轻女？ 区别对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朱婉秋听得云里雾里，哭笑不得地想要解释。 “相公，不是这样的，我爹他……” “放心吧小婉，相公理解你的难处。” 苏阳露出一副“我很懂”的表情，爱怜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 朱婉秋见状彻底放弃了挣扎，索性也就不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 但夫妻二人不知道的是，此刻墙根处的朱棣已经暴怒到了极点，要不是朱高炽和朱高煦死死地拉着他，只怕这位燕王爷就要冲进去把苏阳吊起来打了！ 无情无义！ 畜生父亲！ 朱棣那能不生气吗？ 他对小婉一向疼爱有加，哪里像苏阳说得这般不堪！ “爹啊冷静冷静，现在可不能冲进去啊，不然燕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朱高煦压低声音开口道，满脸惊恐慌张。 这尼玛地，燕王偷听自己女儿女婿的墙根，要是还被发现了，那可是真会沦为天下笑柄啊！ “对啊父王，冷静冷静！” 朱高炽死死抱着朱棣大腿，死活不肯松手。 正当这个时候，朱婉秋的声音响起。 “相公，窗外好像有动静。” 墙根处三人一听到这话，立马吓得不敢动弹，唯恐发出丝毫声响。 “不打紧，应该是臭老鼠吧！” 臭老鼠？ 我去你大爷的啊！ 朱棣再次暴起，被兄弟二人死死拉住。 此刻朱婉秋忧心自家父王的病情，所以辗转难眠。 “相公，你也不支持燕王谋逆吗？” “谈不上支持与否，只是觉得老百姓何其无辜也！” “那如果燕王不谋逆造反的话，老百姓就会过上好日子了吗？” 小丫头此话一出，不只是苏阳愣了，窗外暴躁的朱棣也呆在了原地。 如果燕王朱棣不起兵造反，天下老百姓会过上好日子吗？ 苏阳眯起了眼睛，久久没有吭声，最终他才叹了口气。 “小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在想呀，那位新帝如果真能做到爱民如子，那牺牲燕王府众人，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太祖爷一生爱民如子，不管谁坐在那张龙椅上面，只要他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太祖爷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 朱棣三人闻言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如果朱允炆真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他们燕王府为了一己私利而造反，真的对吗？ 这无疑是一道良心谴责的难关！ 朱棣茫然，朱高炽慌乱，朱高煦不安。 朱允炆真能做到吗？ 那他们起兵造反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就算最后造反成功，将朱允炆拉下马来，他们也无颜去面对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啊！ 为了自己活命而造反，导致不计其数的将士百姓因此而死，破坏了大明王朝原本大好的局势，动摇了大明王朝稳固统治的根基…… 朱棣脑海里面，甚至已经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他爹朱元璋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心狠手辣、不忠不孝！ 朱棣想要争辩，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连呼吸都困难无比，快要窒息而亡！ “朱允炆做不到！” 苏阳的声音响起，如同一针强心剂，打入了朱棣三人体内。 “相公，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对啊！ 你为什么知道？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墙根三人，听到朱婉秋这话后，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小婉，你还记得我们在房山的时候，那些劣质农具吗？” “我记得呀相公，当时你还破口大骂来着。” 劣质农具？ 什么鬼东西？ 墙根三人一脸懵逼。 “那好，相公给你讲个故事吧！” “话说洪武年间，太祖爷有一次微服私访，走到三山门城楼上的时候，太祖爷朝城外一看，只见好几百位农民赤裸着身子，正在护城河里摸着什么东西。” “要知道现在可是隆冬时节，河水冰凉刺骨，于是太祖爷就很是纳闷，这些个百姓不在田地里干活，为明年春耕做准备，为何要跑到护城河里摸东西？” 朱婉秋和朱棣父子三人也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几乎异口同声地在心里追问。 “对啊，为什么？”小丫头发问。 “太祖爷也很想知道啊，于是便带着随从走下城头，来到这些百姓面前。” “百姓们一看是皇上，便都乌央乌央地围了过来，那会儿正是元末明初战乱过后，百姓也不习礼数，好在太祖爷也没在乎那么多，便笑呵呵地问道：‘尔等不在田地里干活，为明年春耕做好准备，为何要跑到护城河里，你们在捞什么？’” “百姓们直言说道：‘回皇上大老爷的话，我等草民在河里捞农具呢，我们的锄头这些都被丢进这河里了。’” 锄头丢尽河里？ 这是谁干的？ “啊怎么会？” “那些坏人吃饱了撑的吗？” 小丫头惊呼道。 朱棣父子三人也很茫然。 而且这和朱允炆有什么关系？ 朱棣父子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也不好吭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太祖爷一听就奇怪了，接着问他们是谁人所扔？只见农民们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则小声嘀咕道，是官府的人故意扔的！” 官府的人，把锄头农具扔进河里？ 这怎么可能啊？ 要知道春耕可是国家大计，更是会作为考核地方官员的重要依据之一。 那些地方官员为了自己晋升有望，巴不得百姓多耕种一些田地，怎么会故意把农具扔进河里，阻挠他们耕种呢？ 朱棣撇了撇嘴，觉得苏阳这故事压根就不靠谱！ 为什么要把农具扔进河里？ 地方官员为什么要阻扰百姓耕田种地，置自身前途于不顾？ 第54章 官员贪腐的手段！ 夫妻夜话， 朱棣三人听墙根。 苏阳在小丫头的催促下，继续接着讲了下去。 “当时现场吵吵嚷嚷的，太祖爷一时也没听清，便对扈从官员说下令道:‘来人呐，快去户部大库拿几百个锄头来分给百姓，农民岂可丢了农具。’” “原来啊，太祖爷为了鼓励老百姓开垦荒田，恢复生产，便发布了许多鼓励的政策。比如农民只要回乡垦荒，那么这块荒地就是你的，不仅如此，朝廷还给予补贴，发放锄头、种子、牛驴等生产物资，所以朝廷为此打造了很多农具，都存放于户部大库当中。” 故事听到这儿，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因为太祖爷确实爱民如子，为了鼓励百姓耕田种地开垦荒地，也做了很多苏阳口中的仁政善举。 这一点，朱棣倒是还有印象，苏阳讲的是实话。 “然后扈从官员把几百个锄头从户部大库当中拿了过来，逐一发放给在场农民，这太祖爷就想啊，他这可是开恩于百姓，这些百姓肯定会大大地赞美自己，于是就问道：‘各位父老，朕赐尔等的这些锄头，拿着还顺手吧，跟你们原来那锄头一样吧？’” “太祖爷说完这句话后，就等着百姓们跪下来对他歌功颂德，旁边的官员们也是一脸笑容地期待着，谁知百姓们都很实在，说道：‘皇上大老爷，这跟我们的锄头不一样啊，我们的锄头比这个长，皇上您给我们的这个锄头，官府的人前几天已经发过啦，可是这锄头太短太不经用，根本就干不了农活啊，我们只能到河里来找自己的锄头了。’” 锄头太短太不经用？ 还是得在河里捞自己的锄头？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朱棣愣了，看向朱高炽和朱高煦，兄弟二人齐刷刷地摇头。 父子三人满脸懵逼，压根没听明白，苏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祖爷这一听，顿时就奇了怪了，怎么还有这等奇事，咱倒要看看你们的锄头比朕发的能长多少，于是朝扈从人员喊道：‘来人呐，你们下去，给朕把锄头捞上来，看看百姓所言是否属实！’” “扈从随行的护卫听到命令，立马就顶着严寒跳进了护城河，不一会儿还真就捞上来几十把锄头，太祖爷拿在手里一看，再和官府大库里的锄头一对比，还真就比朝廷发的那个长，正是锄头头部那个铁的部分，要长很多。” “太祖爷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将两个锄头一对比，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顿时勃然大怒……” 苏阳战略性地一停，随即笑问道:“小婉，你说太祖爷为何会震怒？” 小丫头闻言一愣，墙根处三人也陷入了沉思。 随后朱婉秋回想起了苏阳那日破口大骂一事，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相公，你是说那些官员故意把百姓的锄头农具丢到河里去，是为了贪腐？” “没错！”苏阳笑了笑，“正是太祖爷为了鼓励开垦荒地，下发那道官府给农民发农具的指令，让地方官找到了发财的手段。” “朝廷说是鼓励垦荒，哪些州县开垦得多，就多得朝廷的补贴，还在全国树立典型，大大嘉奖；哪些州县开垦的少，朝廷就要派大员去当地视察，看看荒地是否都被开垦，州县官员是否大力推行了皇上的政策。” “于是乎，就有一些‘脑子活络’的地方官，他们既想得到朝廷的嘉奖，多拿朝廷的补贴，又想把这些补贴放进自己的腰包，还能避免朝廷派钦差大臣来查办，岂不是一举多得。” “那么到底是个什么点子呢？这些府州县官脑子一转，就想出来了一个好主意，他们用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打造了一大批残次农具，并强行发给百姓，其中节省下的银子自然进了他们的腰包！” “而那些残次品农具有的短、有的烂，百姓们用了这些农具，原本一天能干完的农活儿，现在三天才能干完，当然不愿意用了，但是老百姓不用怎么行啊，不用地方官员还怎么找借口继续向朝廷索要补贴继续贪腐啊？” “老百姓们不肯用，地方官员就强迫他们用，将老百姓原有的锄头、铁锨等农具全部抢走，把朝廷的劣质农具又强行发给他们，至于老百姓原来的那些农具就被官府要么被藏了起来，要么被丢到了河里，总之就是让你找不着，你不用也得用，不能耽误官老爷们的发财大计！” 朱婉秋听得瞠目结舌，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员贪腐的手段！ 而墙根处的父子三人，早已经是满脸怒容，尤其是燕王朱棣，险些一声“混账”骂处出了口，好在朱高煦及时捂住了他的狗嘴。 朱棣满脸铁青，沉默着坐在了地上。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苏阳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太祖爷为了鼓励农桑，鼓励耕种，特意推行了这么一项仁政善举，可是最后结果呢？ 老百姓得到什么益处了吗？ 压根就没有！ 非但没有从中得到益处，反而因此耽误了春耕大计！ 反倒是那些天杀的贪官污吏，借用这项仁政善举，从里面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 真是混账至极！ 至于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苏阳只是想借用这个故事，揭露大明朝廷里面那些贪官污吏的丑恶面目！ 但是，这与朱允炆又有什么关系？ 朱棣心中一动，强行忍着心中怒火，继续听了下去。 苏阳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低沉。 “所以我才说，朱允炆坐在那张龙椅上面，老百姓的日子非但不会更加好过，反而会更加难过！” 朱棣瞳孔猛地一缩，隐隐有了些许念头。 “原因很简单，朱允炆是个凡事理想化的书生皇帝！” “说他是个昏君吧，他倒真算不上，毕竟人家心里面还是装着老百姓，即位之后就推行了各项仁政善举！” “可问题就在于，他太过于理想化了，以为这些仁政善举都会落到实处，都会切切实实地落到老百姓头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啊，洪武年间太祖爷那般严厉打击官员贪腐，都尚且还有不少贪官污吏，借用朝廷各项政策谋取私利，更何况是现在新帝即位之后呢？” “咱们这些新帝陛下那可是‘宅心仁厚’，洪武年间官员坐罪是从严惩治，到了朱允炆这儿就变成了‘罪减一等’，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轻飘飘地处罚一下就行了，这无疑更会助长官员缙绅贪腐受贿的嚣张气焰！” “再看看朱允炆身边那都是些什么人，放着太祖爷给他留下的辅政老臣不用，重用一些同样纸上谈兵的书生秀才，这就决定了无论他们出发点好坏与否，老百姓都不可能获得任何益处，只会便宜了那些官员缙绅！” “书生皇帝，秀才朝廷，他们会在意老百姓的死活吗？” 第55章 朱棣和朱允炆的区别！ 书生皇帝，秀才朝廷！ 他们会在意老百姓的生死吗？ 不会！ 绝对不会！ 朱棣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或许先前，朱棣还不知道答案。 但是现在听了苏阳这个故事后，他有绝对的信心，说出这个答案！ 为什么？ 因为朱允炆太过相信他那个秀才朝廷了！ 朱允炆这个书生皇帝，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理想化。 诚然，他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的确是为了底层老百姓考虑，推行各项仁政善举！ 但是这些仁政善举，根本就没有落到老百姓头上，老百姓也未能从这些仁政善举里面得到任何益处！ 反倒是朱允炆那个秀才朝廷，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江南缙绅，借助朱允炆推行的这些仁政善举，从中谋取私利，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 偏偏朱允炆对此还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士绅缙绅对他的恭维奉承之中，认为自己当真是位圣君明主，认为自己当真打造出了一个太平盛世，认为自己所做的全都是对的！ 多么可怕啊！ 一代帝王就这样沉浸在文臣缙绅给他编织的美梦里面，毫不自知！ 朱棣脸色阴晴不定，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士绅缙绅的险恶！ 如果，他当真造反成功，将朱允炆拉下马来，朱棣一定会给这个大侄儿几个大嘴巴子，让他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天下是不是他幻想中的太平盛世！ 朱高炽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次感受到了朝堂争斗的险恶。 那些士绅缙绅连皇帝都敢蒙骗，欺上瞒下谋取私利，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很难想象，那些士绅缙绅狗胆如此之大！ 反倒是朱高煦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甚至露出了笑脸。 苏阳看不起朱允炆，那肯定看好自己老爹朱棣啊！ 然而苏阳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婉，你知道朱棣和朱允炆的区别在哪儿吗？” 父王和新帝的区别？ 小丫头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毕竟一个是她父王，一个是大明皇帝，她都不好开口评价。 苏阳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笑着开了口。 “朱允炆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哪怕被立为皇太孙后，有太祖爷亲自耳提面命地教导，但是他从未真正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了解百姓生活之艰难！” “这就注定了，朱允炆永远无法做到爱民如子，他自以为的宽厚仁慈，也不过是针对士绅缙绅来说罢了，他自以为的仁政善举，也是针对士绅缙绅的贪腐良机，老百姓与朱允炆之间，存在着一道天堑！” “而朱允炆的眼光见识，注定他只会坐在深宫里面，同士绅缙绅打交道，永远不会越过这道天堑，去真正了解老百姓要什么，这也就注定他朱允炆成不了一代明君。” “一个连老百姓真正活得怎么样都不知道的大明皇帝，又有什么资格自诩‘仁政爱民’呢？” 墙根处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尤其是朱棣恨不得鼓掌叫好，苏阳对朱允炆的剖析，可谓是说到他心坎儿里面去了。 朱棣一直都看不起朱允炆那个书呆子，长于妇人之手的纨绔书生，有什么资格坐拥天下？ 这还是第一次，朱棣与苏阳的意见，出乎意料的不谋而合。 “而北平这位燕王朱棣，他就不一样了！” “得益于太祖高皇帝的长远见识，朱棣等一众太祖亲子从小就接受了严格教育，可谓是文武双全，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太祖还命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即将前往封地，便派遣朱棣和秦、晋二王前往“中都”凤阳，观摩祖宗肇基之地，使他们了解明朝的基业由何而兴。” “自此之后，燕王朱棣先后三次被派往凤阳常驻，在练兵演武的同时，还要充分了解民生疾苦和民间生活，可以说民间细事，无不究知，这就是朱棣胜于朱允炆的优势！” “一个自幼受到严格教育，并且曾经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一个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二者一对比起来，出身和教育就决定了他们日后的成就，朱允炆定然比不过朱棣！” “更何况燕王朱棣此人天生英武，说是雄才大略也丝毫不为过，是个打仗的好手，也懂得知人善任，比起书生皇帝朱允炆，朱棣无疑更加适合坐在那张龙椅上面！” “如果朱棣篡位成功，坐上了那张龙椅，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朱允炆时期要过得更好！” 此话一出，朱婉秋顿时笑成了月牙。 而墙根处的三人，同样舒爽不已，纷纷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当事人朱棣，表面上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面却如同吃了蜜一样甘甜舒爽！ 苏阳啊苏阳，你小子真是不错，很有眼光啊！ 看在你这么崇拜本王的份儿上，以往那些小事本王就不跟你计较了！ 真不愧是本王的贤婿啊，这份眼光这份才华，就远超当世同侪太多了！ 朱棣正得意洋洋地臭美着，不料苏阳接下来的话，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问题在于，朱棣和朱允炆的区别，难道太祖高皇帝看不出来吗？” “既然如此，当年他为何不选择雄才大略的朱棣，偏偏选择了书生意气的朱允炆呢？” 听到这个问题，朱棣脸色瞬间铁青，所有喜悦顷刻间消失不见，全都变成了屈辱与无奈！ 对啊，父皇，您听得到吗？ 为什么你非要选那朱允炆，就是不选我呢？ 朱棣抬头凝视着夜空，向脑海中的太祖朱元璋发出了质问！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朱棣比朱允炆更加杰出优秀，我朱棣比朱允炆更加有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上面，为什么您就是不选我呢？ 朱棣的贴心小棉袄，朱婉秋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相公，这是为什么？” “因为嫡长制度！” 苏阳吐出了这句话，语气开始变得低沉。 “嫡长制度啊，一旦破坏，再想建立，可就难了！” 小丫头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或者说光凭这个“嫡长制度”还不能让她心服。 “可是我记得，当初懿文太子病逝之后，太祖爷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之前，晋王和秦王也都已经病逝，那燕王朱棣其实也可以算是长子啊！” “就算燕王朱棣身为诸王之长，皇长孙朱允炆则是嫡脉长孙，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苏阳笑了笑，“哪怕朱棣算作是长子，可是他也不能算嫡脉，因为懿文太子朱标那一脉尚且有人存活，除非那一脉全部死绝，他朱棣才算得上是嫡长子！” “夜已经深了小婉，今天就到这儿吧，该睡觉了。” 草草说完这些，苏阳就不再言语。 墙根处的朱棣脸色青白，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父皇啊父皇，难道这就是您不选择我的理由吗？ 第56章 明争暗斗！ 金陵帝都。 朱允炆正勃然大怒。 “混账！” “真是混账至极！” “他暴昭怎么敢反对削藩？” “朕授他采访使一职，是让他去北平听那些妖言的吗？” 无怪朱允炆如此生气，实在是暴昭的所作所为当真令他寒心！ 朱允炆得知暴昭密信送达，满心欢喜地当场拆开，以为暴昭发现了燕王朱棣谋逆的罪证。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暴昭非但没有发现燕王朱棣的谋逆罪证，反而扯出什么“太祖三道防线”，竟然反对削藩，恳求自己收回成命！ 这是什么行为？ 暴昭这是“投敌叛变”，打他朱允炆的脸啊！ 朝廷钦差队伍即将抵达北平，针对燕王府的行动也即将开展！ 都到了这个时候，身为行动关键人物的刑部尚书暴昭，竟然反对削藩！ 饶是以朱允炆的好脾气，此刻也难免被气得暴跳如雷。 黄子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皇上，大司寇许是被奸人所惑！” “毕竟大司寇一心为国为民，这反倒成了他的致命缺点！” “燕王朱棣得知朝廷派遣的钦差大臣正是大司寇，自然会针对他做出反击！” 一听到这话，朱允炆脸色才好看了些。 “如此说来，大司寇被蛊惑，倒还情有可原？” “正是如此，毕竟大司寇不可能背叛皇上！” 朱允炆闻言点了点头，收敛起了怒火。 暴昭这个人，他自然了解。 一身傲骨，两袖清风。 这种纯臣良臣，怎么都不会背叛自己。 黄子澄却又紧接着开了口。 “但是，大司寇此刻被奸人蛊惑，臣是担心接下来针对燕王府的行动，会出现什么变数！” 朱允炆一听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暴昭作为钦差大臣，北平采访使，刑部大司寇，原本就是这次削燕行动中最关键的一环。 朱允炆之所以派遣他去北平，就是看中了他嫉恶如仇的本性，再加上刑部大司寇的地位，足以压得住燕王朱棣那个混账！ 可是朱允炆万万没有想到，暴昭这个时候会出现问题，继续把他留在北平，确实有可能生出变数！ 一个反对削藩的刑部大司寇，还会执行朝廷的削藩行动吗？ 朱允炆不敢去赌，索性直接召暴昭回京！ 但何人可以取代暴昭呢？ “黄先生所言极是！” “那应该派遣何人接替暴昭？” “臣素闻刑部侍郎张昺赤心奉国，威武不屈！” 张昺？ 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朱允炆点了点头，认可了黄子澄的提议。 得益于太祖高皇帝的识人之明，刑部这些官员大多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刑部大司寇暴昭如此，刑部侍郎张昺亦是如此。 张昺德行出众，才学广博，能力卓越，他确实是接替暴昭的最佳人选！ “既然如此，那就召大司寇回京，命张昺接任北平采访使一职，即刻赶赴北平！” “皇上，削燕行动即将举行，采访使一职意义不大了，再者大司寇也在密信中提及，北平布政使郭资疑似有勾结燕王之嫌，不如命张昺出任北平左布政使一职，降郭资为右布政使！” “至于大司寇，可继续以北平采访使身份留在北平，皇上可下一道密令给大司寇，唤醒大司寇的拳拳爱国之心。” “如此一来，有了大司寇从旁辅佐，张昺既可压制住那郭资，也可借助北平布政司之力，钳制燕王朱棣，以免朱棣困兽犹斗！” “大善！”朱允炆欣慰地点了点头，“黄先生所言极是，那就按照先生之意！” “皇上圣明！” 黄子澄得意地扫了齐泰、方孝孺一眼，心中暗自窃喜。 刑部因为有暴昭、张昺这二人存在，所以成了一块油盐不进的难啃骨头！ 现在大司寇暴昭自讨苦吃，被奸人蛊惑反对削藩，即便日后他返回朝堂，也会因为此事被皇上所不喜，大司寇这个位置他肯定坐不长久了。 而张昺从刑部侍郎晋升为北平布政使，即便燕王朱棣被削平，北平初定之下，张昺短时间内也不会重返朝堂！ 如此一来，刑部尚书大司寇这个位置，就是他黄子澄的囊中之物了！ 黄子澄自问才学不亚于齐泰，可齐泰如今已贵为兵部尚书，反观他黄子澄还只是个太常寺卿，二者地位权势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面。 所以为了更进一步，黄子澄只有把目光放在其他五位尚书身上。 可礼部尚书陈迪，户部尚书王钝，吏部尚书张紞，工部尚书郑赐，刑部尚书暴昭，这五位尚书可都是洪武年间的老臣，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辅政班底！ 每一位那都是德高望重，资历与政绩无论哪一方面都足以吊打他黄子澄。 好在刑部大司寇自讨苦吃，逆了圣心，给了黄子澄一个上位的大好机会！ 既然如此，黄子澄也不介意顺手推舟，谋一谋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至于户部尚书王钝和吏部尚书张紞，这两位朝野钦佩的经年老臣，黄子澄是万万不敢去招惹的，哪怕是皇帝陛下被骂了都只能暂且忍着，更遑论他区区黄子澄了！ 正当这个时候，兵部尚书齐泰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皇上，关于太祖爷留下的这三道防线，臣以为并非是危言耸听！”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齐泰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今日这场议事，只是小范围的御前会议，除了朱允炆这位大明天子外，就只有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三位心腹重臣。 朱允炆怎么都没有想到，齐泰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唱反调。 他原本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不断升腾了起来。 “齐尚书，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听到这话，齐泰脸色大变，急忙跪倒在地。 “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 朱允炆冷哼了一声，这才把语气放缓。 毕竟他一手提拔的心腹重臣，有时候犯错也可以谅解。 “齐卿家，削藩一事，乃是你与黄先生、方先生共同制定。” “藩王拥兵自重且多行不法，迟早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削藩势在必行！” “三位先生都是朕的肱骨臂膀，更是朕缔造盛世的左膀右臂，朕不想再见到三位先生对削藩一事出现动摇这种情况！” “臣等叩谢皇上隆恩！” 三人都跪倒在地上，高声谢恩。 黄子澄是欣喜不已，他明白自己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而齐泰却是面无表情，隐有忧色，因为他觉得那三道防线理论，并不是错的！ 唯独只有方孝孺神色冷淡，不悲不喜。 这位希古先生正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在江南恢复井田制呢？ 第57章 一败涂地的刑部大司寇！ 客栈。 暴昭面带忧容。 自从那日遇见朱棣，一同接受了教育之后，暴昭和叶希贤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暴昭尚且还好，因为他早就从苏阳口中，察觉到了新帝改制的错误与疏漏。 所以现在接受新帝朱允炆做错了，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然而叶希贤可完全不一样了，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作为建文帝朱允炆的小迷弟，叶希贤根本就不能接受，新帝朱允炆会出错！ 偏偏苏阳的话语至今回荡在脑海，饶是叶希贤自问学识渊博，也根本无法反驳。 “大司寇！” “苏阳说的那三道防线，是真的吗？” “太祖高皇帝当真留下了这三道防线吗？不是他苏阳信口雌黄？” 暴昭闻言一怔，看着满眼血丝的叶希贤，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叶希贤必须接受事实。 暴昭取来笔墨纸砚，在纸上画出了三条线。 “从长城防线到黄河防线，再到长江防线，各大藩王就藩之地，都是占据天险地利的要害之地，极为易守难攻。” “希贤你来看，三大防线中，长城防线无疑兵力最为雄厚，共计八大塞王坐镇，个个都坐拥大军，这是因为长城防线直接与漠北草原接壤，需要抵御北元蛮夷！” “而长城与黄河中间的两河地区则由朝廷直接管理，再无其他藩王就藩，这等同于是变相防范八大塞王，避免这八大塞王挥师南下杀入中原！” 叶希贤沉默着点了点头。 “长城防线后就是黄河防线，共计四位藩王坐镇，兵力比之八大塞王无疑少了一半，但是这四位藩王就藩之地不是前朝古都就是膏腴之地，哪怕兵力不如八大塞王，可真要抵御外敌来袭，也足以作为一座座坚城！” “这个外敌不只是可能死灰复燃的蒙古蛮夷，还有可能是谋逆造反的八大塞王，所以黄河防线其实与长城防线一样重要，因为黄河防线既可以抵御北元，也可以阻挡作乱的藩王，同理黄河与长江中间的两淮地区也是由朝廷直接管理，对黄河防线的四位藩王起到防范作用。” “至于最后一道兵力最少的长江中上游防线，只分布了三个藩王，道理也很简单，长江防线之后就是金陵帝都，而且倘若战局真到了长江防线这一步，分配再多的藩王也没有用处，反而会威胁到金陵朝廷！” 叶希贤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通红地盯着这三道防线。 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终于声音颤抖地开了口。 “那朝廷削藩的话，这三道防线岂不是……毁坏殆尽？” 暴昭同样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陛下这一次，是真的做错了！” “即位不过数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削藩，搅得天下不安，人人自危！” “甚至为了削平燕王朱棣，陛下还准备牺牲北平府这数万万百姓，希贤啊认清现实吧！” 自从上次得到了新帝朱允炆的回复，暴昭就对新帝朱允炆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在与苏阳多次交流之后，朱允炆身上那层伪善的神圣光辉，被彻底撕了个粉碎！ 肉食者！ 这饱含质疑，饱含愤懑，饱含不屑的三个字，无疑是对新帝朱允炆最好的权势！ 但是，暴昭从心底里还是不愿相信，或者说他对新帝朱允炆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所以他再次不顾一切，上了一封奏章，请求新帝朱允炆暂停削藩行动，请求朱允炆恢复北平府的粮草供应。 暴昭已经输了一次，他不想再输第二次。 叶希贤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面，脑海里面那道伟岸的身影，正在逐渐消失。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护卫匆匆赶来。 “大司寇，叶大人，钦差队伍到了！” “周公公请二位大人前去相见。” 这位“周公公”，乃是御前太监周恕，新帝朱允炆的贴身太监。 新帝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周恕就陪伴在他身边。 如今新帝即位，周恕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此次北平之行，新帝派遣周恕为宣旨太监，足见新帝对燕王的重视。 眼中钉肉中刺，不是说说而已。 暴昭闻言叹了口气，换上官服之后，带着叶希贤赶往北平布政司官署。 等他二人抵达，只见郭资、吕震等人尽数在此。 坐在主位上面的人，面白无须相貌阴柔，赫然正是大太监周恕。 “大司寇来了，快快请坐！” 周恕急忙起身相迎，给足了暴昭面子。 暴昭注意到了郭资等人难看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说正事吧！” “皇上最新旨意，刑部侍郎张昺大人就任北平左布政使一职，正在赶来的路上！” “郭资大人坐镇北平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奈何如今北平局势复杂，而且张昺大人初来乍到，恐难以服众，所以就暂且委屈郭资大人一番，暂列右布政使一职。” 此话一出，郭资脸色大变，青白交加阴晴不定。 不过他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经年老狐狸，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过还是恨恨地瞪了暴昭一眼。 肯定是暴昭这个老匹夫！ 真是混账至极！ 而且张昺是什么人物，他来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这些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相比于此，郭资更加不安的是，皇帝的态度。 很明显新帝已经对他郭资起了疑心，否则决计不会在此刻空降一位北平布政使！ 周恕笑眯眯地环顾左右，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随即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郭资等人赶了出去。 “大司寇，诚如您所说，郭资等人只怕当真与那燕王朱棣暗中勾结！” 周恕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试探性地开了口。 暴昭没有理会，而是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陛下旨意中，可曾提及北平府粮草一事？” “哎呀我的大司寇，这都什么时候来，你怎么还咬着此事不放啊？” 周恕满脸焦急地埋怨道，“大司寇，陛下对您十分器重，可您却听信奸人蛊惑，还上奏请求陛下停止削藩！” “据闻陛下勃然大怒，若非念及大司寇往日的功绩，只怕就要拿大司寇回京治罪了！” 暴昭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恕，那原本目光如炬的双眼，里面的光芒正在逐渐消散。 “大司寇，咱家可得提醒你一句，陛下已经对您不满了。” “所以北平粮草这事儿，你就千万莫要再提了，安心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就行了。” “那北平府的百姓呢？”暴昭咬牙，死死地盯着周恕。 周恕见状一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的意思是，先苦一苦北平府的百姓，等铲除了燕王朱棣，再补偿他们便是！” “再说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燕王朱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已然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必须将其铲除，至于北平百姓先委屈一下又怎么了？大司寇这么浅显的道理您都不懂吗……” 暴昭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双目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面。 他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输得一败涂地啊！ 苏阳啊苏阳，老夫愧对于你！ 第58章 烤鸭惹出的祸事！ “苏阳你说什么？” “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卖烤鸭？” 朱高煦蒙了，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苏阳见状有些纳闷，没好气地回答道:“那不然呢？” “我说二哥啊，既然你现在都辞职了，也总得找个差事干着吧！” “难不成你真想坐吃山空，让我和小婉来养你？” 朱高煦:“！！！” 我尼玛！ 让我去卖烤鸭？ 老子可是堂堂高阳郡王啊！ 就算是要找个差事干，也不用去卖烤鸭吧？ 朱高煦都快哭了，张口想要拒绝，奈何朱婉秋叉起了腰。 小妹一瞪眼，朱高煦只能求饶。 “行吧，卖就卖吧，谁让你是我妹夫呢！” 二公子欲哭无泪，老老实实地服从安排。 苏阳也不惯着他，直接让朱高煦负责扛烤鸭炉，三人兴冲冲地赶往集市。 “相公，咱们这烤鸭卖多少钱一只呀？” “上次那个小贩可是卖到了一两银子一只，也太贵了咧！” 苏阳微微一笑，早就有了主意。 “一两银子太贵了。” “我们就卖五百文一只！” “什么？”朱高煦惊了，“你卖五百文一只？那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并不算亏，一只鸭子成本价不过六十文，算上炭火成本与人工非要，也才不过一百文！” 苏阳淡淡开口，“我之所以卖烤鸭，只是想找个养家糊口的差事罢了，对银子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朱高煦:“……” 好高尚！ 好超然！ 好……装逼！ 要是换做其他人，说出这种装逼的话来，朱高煦肯定赏他一个大嘴巴子。 可这话从苏阳嘴里面说话，朱高煦那是真的相信。 原因无他，人家连矿盐提炼技术都白白送了出来，那可是一座金山银山啊！ 自家这妹夫，有本事，还不贪财，确实不错！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集市中央，找的地方恰巧就在烤鸭小贩对面。 一见到苏阳三人这副行头，烤鸭小贩顿时就愣了。 他当然记得苏阳这个穷酸破落户，那日还说什么要“把烤鸭价格打下来”。 见到苏阳那笑容，烤鸭小贩有些欲哭无泪。 不会吧，你不会来真的吧？ “开始干活！” 苏阳冷冷地扫了一眼小贩，自顾自地开始准备。 一只只处理腌制好的烤鸭放入了烤鸭炉中，不一会儿就飘出来了诱人清香。 “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美味烤鸭新鲜出炉，只要五百文一只！” “五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许多百姓都围拢了过来。 五百文虽然也有些小贵，可是总比一两银子便宜了一半啊！ 以往他们也不是不想买只烤鸭尝尝鲜，奈何那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一两银子都足够他们三个月的花销了，买只烤鸭尝鲜，实在是有些不太明智。 可是现在，只要五百文，那……尝尝？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到那诱人清香，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再加上苏阳采用的是挂炉烤鸭模式，相比于对面小贩的焖炉烤鸭，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接触明火，一个不接触明火，挂炉烤鸭烤出的鸭子比焖炉烤鸭多出了一股烟火气。 在果木碳火的炙烤下，一只只烤鸭外皮逐渐呈现出黄金般的油亮色，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令人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咽了口唾沫。 “给我来一只！” “五百文对吧？我也要一只！” 一时间人潮汹涌，不少百姓纷纷张口索要，有的甚至直接把钱扔到了摊子上面。 苏阳三人也因此忙得晕头转向，朱高煦负责取出好的烤鸭，然后把腌制好的烤鸭放进去，同时维持炭火稳定；苏阳则将取出的烤鸭灌上汤汁，并且将烤鸭逐一片好；小丫头则负责收钱，将处理好的烤鸭递给客人。 如此这般，三人全都紧张激动地忙碌着，连喝口水休息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可是即便如此，还有大量百姓等着购买，甚至都排起了长队。 “妹夫！” “这样下去不行啊！” “咱们腌制好的鸭子不够了！” 听到朱高煦这话，苏阳露出了苦涩笑容。 他哪里知道这挂炉烤鸭这么受欢迎，直接第一天就要卖空了。 “那就卖完为止！” “反正我们也不是为了银子！” 苏阳直接向百姓致歉，称烤鸭即将卖完，不必再排队了。 这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排在后面的百姓顿时就不乐意了。 毕竟他们老老实实地排了这么久的队，结果突然被告知鸭子没有了，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眼瞅着不少百姓开始抱怨谩骂，苏阳有些无奈地赔着笑脸致歉。 终于到了最后一只烤鸭，苏阳刚刚片好，不少百姓竟争先抢购。 “本少出一两银子，小兄弟这烤鸭卖给我！” “等等，这是老汉排队等的，你凭什么？” “本少出二两银子，赶紧地别废话，馋了半天了！” 苏阳扫了一眼那个颐指气使的公子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包好的烤鸭递给了排队等候的老翁。 “这是你的烤鸭，五百文。” 老翁急忙取出五百文递给了小丫头，然后将烤鸭收好。 那公子哥儿见此情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小子，你很好啊！” “本公子看你是这生意是不想做了！” 正当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了一阵低喝。 “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骚包货缓缓走了过来。 身穿锦绣袍服，手拿折扇，正是纨绔公子哥儿郭佑！ 先前那纨绔吕熊一见到郭佑，立马就上前赔起了笑脸。 吕熊乃是吕震的独子，可郭佑却是郭资的儿子，二者地位差距不可谓不大。 所以吕熊一见到郭佑，立马就上前谄媚讨好。 “哎呦郭少真是巧了，没想到能遇见您！” “郭少是想吃烤鸭吧？那老东西，郭少当面，还不快把烤鸭奉上！” 老翁紧紧握着手里的烤鸭，他本来是打算买回家给孩子尝尝鲜的，可是谁曾想会被两个纨绔给盯上。 瞧见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老翁只能强行挤出了笑脸，将手中的烤鸭递了过去。 “郭少爷，这是给您的烤鸭！” 郭佑轻蔑地撇了一眼，直接伸手将烤鸭一把打在地上。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阳，眼中不断闪烁着怒火。 “好小子！” “你真是让本少爷好找！”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日因为苏阳的缘故，郭佑平白挨了暴昭两个大嘴巴子，以他欺行霸市的脾气秉性，哪里忍得了这口恶气。 然而郭佑派人去找了苏阳良久，却始终不见其踪影，没想到今日竟碰巧撞见了！ 一旁吕熊见状，眼珠顿时一转。 这小子竟然得罪了郭少！ 真是自己找死啊！ “上！” “掀了这小子的摊子！” 看着苏阳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郭佑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还愣着干什么？” “全都给本公子上，打断他的狗腿！” 第5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群护卫张牙舞爪地上前， 小丫头吓得急忙躲在了苏阳身后。 四周百姓见了，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郭佑和吕熊乃是北平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儿，平日里就喜欢干一些欺行霸市的纨绔事情。 眼前这个烤鸭小子得罪了郭佑，今日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到这么美味的烤鸭了！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止。 苏阳见状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朱高煦。 “二哥，找茬的来了！” “谁特么地敢找茬？” 烤鸭炉后面，伸出来一个头，满脸黑灰，令人忍俊不禁。 朱高煦毕竟是燕王府的二公子，堂堂高阳郡王，哪里干过生火烧炉的差事，不过苏阳把这活儿交给了他，他就必须得做好，全神贯注地盯着烤炉，就差把头伸里面去了，以致于弄了个灰头土脸。 围观百姓一见到他这个模样，顿时就哄笑了起来。 唯独郭佑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他娘地是……朱高煦？ 怎么可能啊？ 这个杀胚？ 在这里卖烤鸭？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都给我住手！” 郭佑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急忙高喝道。 可吕熊没有认出那朱高煦来，还自告奋勇地上前准备亲自动手，以免给郭佑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带他一起混。 不出意料，吕熊兴冲冲地上前，然后直接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老子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蠢货！” 朱高煦打了一巴掌还觉得不够解气，拎起吕熊又是一巴掌，直打得人都哭了。 吕熊一听到这个声音，再看了看朱高煦那张凶恶面容，哪里还认不出他来，顿时就吓哭了。 这尼玛地真是坑人啊！ 堂堂高阳郡王，燕王虎子，老朱家的天潢贵胄，竟然在这儿卖烤鸭？ 郭佑腿肚子都快软了，上前讪笑道:“二……” “叫二哥！”朱高煦抢先开口堵住了他的嘴，以免在苏阳面前暴露了身份。 “哎哟我的亲二哥诶，您这是什么造型……” 郭佑也不蠢，立马顺杆往上爬！ 朱高煦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张口胡说八道。 “嗯，陪我妹夫一起创业！” 郭佑:“？？？” 妹夫？ 这小子是你妹夫？ 那岂不是说他是燕王朱棣的女婿？ 郭佑傻眼了，只觉得自己的复仇之路遥遥无期。 不过他到底不是个真蠢货，立马向苏阳赔上了笑脸。 那不是意味着自己上次辱骂的人是安乐郡主？ 郭佑扫了一眼苏阳身后的小丫头，顿时骇得头皮发麻。 “小哥，上次的事情对不住了啊！” “什么上次？”朱高煦愣了，目光不善地盯着郭佑，“你还招惹过我妹夫？” 一听到这话，郭佑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支支吾吾地不敢坑声。 要是被朱高煦这个杀胚知道，自己还骂过他妹妹，他非宰了自己不可！ 好在苏阳及时开口，替郭佑解了围。 “上次只是一个误会！” “对对对，小哥说的对，那是个误会！” “但是这一次！”苏阳冷冷开口，“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顺着苏阳的目光看去，先前那么老翁正心疼不已地捡起了地上的烤鸭，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老丈，对不住了！” “这是小子给您老的赔偿！” 郭佑胜在聪明，立马向老丈道歉，并且取出一个银锭塞给了他。 老翁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还是恶少郭佑的钱，他哪里敢要啊！ 正当这个时候，苏阳淡淡开了口。 “老丈收下吧！” “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的！” 郭佑闻言立马会意，喝道:“老丈你放心收下！” “谁要是敢找你麻烦，那就是跟我郭佑过不去！” 见此情形，老翁哎哎了几声，咬了咬牙还是收下了银锭。 有了这笔钱，家里那几个孩子，就不用饿肚子了。 老翁也是个聪明人，对着苏阳千恩万谢，最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匆匆走了。 当然，羡慕归羡慕，也没人敢打老翁的主意。 毕竟郭佑都开了口，谁还敢因为一个银锭去得罪这个恶少啊！ 这才是苏阳方才开口的真正原因。 事情解决了，郭佑期期艾艾地看着苏阳。 他现在恨不得撒腿就跑，有多远滚多远，只想躲着这个小子。 至于什么复仇之类的可笑想法，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娘地怎么报仇？ 他郭佑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爹郭资！ 可郭资是燕王朱棣的心腹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阳扫了一眼郭佑，又看了看吕熊，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跟我来一趟，有个事儿找你商量！” 一听到这话，郭佑和吕熊顿时傻眼了，奈何一旁朱高煦正在虎视眈眈，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至于苏阳烤鸭的那些家当，自然交给了二人的护卫。 随便找了处茶肆，众人各自落座。 郭佑惴惴不安地看着苏阳，忍不住开了口。 “小哥，有什么话您直接吩咐就行！” “对啊小哥，直接吩咐！”吕熊也立马跟上。 “二位不用这么紧张，是有一笔买卖找你们谈！” 此话一出，郭佑和吕熊顿时愣了。 买卖？ 什么买卖？ 难不成是这个烤鸭？ 一提到做买卖，郭佑顿时就来了兴趣。 “小哥的意思是，拉我二人入伙卖烤鸭？” “没错！”苏阳点了点头，“这挂炉烤鸭的火爆方才你们也看到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火爆，所以我们人手不够！” 郭佑听到这话，眼珠顿时一转。 “入伙也不是不行，就看怎么个入伙了！” “简单，我会把挂炉烤鸭的制作工艺给你们，算作技术入股。” “而你们负责挂炉烤鸭的售卖，相信二位府上名下都有着不少酒楼产业，那里才是挂炉烤鸭的最好去处。” “至于收益，我只要五成！” “什么？！”郭佑怪叫道，“五成？这不可能！” “小哥就出了个技术，其他什么都不干，就想拿五成，这绝不可能！” 苏阳还未开口，朱高煦就狞笑着捏了捏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吓得郭佑脸色瞬间苍白。 “技术才是最珍贵的，不然我也可以找其他人合作。”苏阳淡淡开口，丝毫不慌。 郭佑咬了咬牙，伸出了三根手指。 “最多三成！” “否则你就让二哥揍死我吧！” “成交，立字据！” “……” 看着眼前这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契约书（古代版合同），郭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想我郭佑一向自诩商业奇才，不会做个生意，还被人骗了吧？ 吕熊脸色好看一些，因为他压根就看不懂这契约书。 虽然他也签了名字按了手印，但是吕熊相信跟着郭佑混不会吃亏。 “小熊啊，以后我们兄弟就是自家人了。” “佑哥儿说得对！” “可惜你爹不是个好东西啊！” “佑哥儿说得……卧槽？” 一旁苏阳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吕震啊，日后永乐朝的礼部尚书，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60章 媳妇儿是个小财迷！ 小院。 朱婉秋正在开心地数钱。 “八百文……九百文……一千文……” “哇相公我们有好多好多钱呀！” 小丫头甜甜一笑，双眼笑成了月牙弯。 虽然这些钱不算太多，对她这位安乐郡主而言更算不了什么。 但是这些钱可都是自家相公一笔一笔挣来的，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苏阳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家小婉还是个小财迷！” “哼哼！”小丫头一把拍掉了苏阳的爪子，继续兴致勃勃地数钱。 夫妻二人仔细数了数，然后统计了一下，今天一共赚了四十七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铜钱换银子之间存在差价，不然今天的收益直奔五十两银子。 洪武年间，朝廷定制银一两当铜钱一千文，但是因为银子稀少，而且朝廷滥发大明宝钞，导致银子价值不断拔高，所以现在的市价一般一两银子当一千二百文，高的时候甚至值一千五百文！ 小丫头把钱数好了，取出了一两银子给苏阳，其他的全部放进了钱袋子里，然后又把钱袋子放进了小箱子里。 “嘻嘻，相公我们有钱啦，日后你再也不用去做苦力了。” “今晚上我要抱着这个小箱子睡觉，再抱着相公。” 苏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傻丫头，也不嫌硌得慌！” “这点银子算什么？等郭佑吕熊二人把生意做起来了，以后我们每个月至少都会有百两纹银入账，你这小箱子可放不下呀！” 听到这话，小丫头瞪大了眼睛。 “真的嘛相公，每月都有一百两银子？” “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用做什么呀？” “至少一百两！”苏阳笑了笑。 只要第一笔生意做好了，养家糊口就不再是难事。 今天集市上面挂炉烤鸭的火爆场面，就已经足以证明，挂炉烤鸭根本就不缺市场。 这也是苏阳始料未及的事情！ 所以他直接改变了计划，将郭佑和吕熊拉了进来。 郭佑乃是北平布政使郭资的儿子，而吕熊的父亲吕震是北平按察佥事。 这两个人都很有意思，在朱棣靖难起兵的时候，直接就当场投降了，毫无文臣气节。 而且此后两人在永乐朝一路高升，成为了朱棣的心腹重臣。 郭资官至北平行在尚书，在永乐朝廷还没迁都之前，独掌北平所有事宜。 而吕震则入主朝堂，官至礼部尚书，位居百官之首！ 只是这两个人，名声都不怎么好。 但这对于苏阳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 郭资如今在北平只手遮天，大小酒楼几乎都是他名下的产业。 所以将挂炉烤鸭交给郭佑去负责，苏阳相信用不了几天烤鸭就会出现在各大酒楼里面。 而且苏阳推出的烤鸭新吃法，主要吃的皮，配上烤鸭饼、细葱白丝、蘸上甜面酱，吃上一口外焦里嫩，口齿留香。 苏阳相信仅凭这独特的一点，就足以横扫烤鸭市场，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那每个月入账的银子，绝对不会少于百两！ 想着，苏阳取来纸笔，开始粗略计算着收益。 源于刻在骨子里的数学，一组组的数字出现在账本上面。 小丫头原本还在苦恼，银子那么多，这个小箱子放不下该怎么办。 眼见苏阳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她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 “相公，你在写什么？” “这些文字好奇怪，不像是我们大明的文字。” “嗯……”苏阳随口答道。 账本上写着的是阿拉伯数字，想要让人看懂还要换写成如今的大明文字。 “相公，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苏阳笑了笑，“这是数学里面的公式，专门用来数算的，用来算账很方便！” 朱婉秋:“？？？” 吓？ 数学？ 公式？ 什么东东？ 小丫头有些苦恼，不过当她听说这东西可以用来算账，顿时就来了兴趣！ “相公，你可以教我吗？” “嗯？”苏阳诧异地看了一眼小媳妇儿，“你想学吗小婉？为什么？” “因为我得算账呀！”朱婉秋挥舞着小拳头，“相公说了，以后家里的银子会越来越多，可我并不会数算呀，那可不行！” “我要做好相公妻子的职责，家里面的银子都得交给我来管理，所以我必须要学好数算，还要学会打算盘！” 见她这个样子，苏阳顿时大笑了起来。 “你呀你，还真是个小财迷！” “想学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东西太难了，相公怕你坚持不下来！” 开玩笑，数学的杀伤力，后世学子可谓是深有体会！ 困难会让你痛苦，生活会使你屈服……只有数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 小丫头闻言小脸一苦，不过还是咬着牙开了口。 “哼哼，相公你可不要小瞧我，我一定会学好的！” “那好，等我给你编写一本教材。” “啊？还要教材？这么难？” “对呀，还学不学了？” “哼哼，学！” 自此苏阳当前的头等大事，就是为小媳妇儿编写一本数学教材。 嗯，先从小学数学开始吧！ 至于小丫头能不能学会，苏阳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不过她既然有这个热情，苏阳也是乐见其成。 万一小丫头学会了呢！ 那她以后可就是自己的贤内助了！ 与此同时，燕王府。 钦差队伍抵达门口，气氛一片凝重！ 朱高炽穿上了燕王世子袍服，率王府众人迎了出来。 大太监周恕只见到了他，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朝廷钦差当面，燕王朱棣竟然不亲自出来迎接！ 朱棣啊朱棣，你好大的排场啊！ “敢问燕王世子，燕王殿下何在？” “陛下有旨意，燕王殿下难道不准备亲自出来接旨吗？” 周恕语气已经十分严厉，随行禁卫则把手放到了腰间，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朱高炽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苦涩笑容。 “特使见谅，非是父王不愿接旨，而是父王他现在不能接旨啊！” 众人:“？？？” 嗯？ 不能接旨？ 这话什么意思？ 周恕脸色一沉，他已经从暴昭口中得知，那燕王朱棣先前是装病！ 难不成你还想靠着装病的借口，继续蒙混过关？ “混账！” “为何不能接旨？” “陛下旨意在前，何人胆敢不尊？” “燕王朱棣如今何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必须过来接旨！”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令所有人都是心头发颤。 你朱棣就算再牛皮哄哄，也不敢抗旨不遵吧？ 然而面对大太监周恕的斥责，朱高炽依旧面不改色。 “特使，实在是情况……不容许！” “我父王他……疯了！” 众人:“！！！” 燕王，疯了？ 第61章 燕王疯了！ 燕王疯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是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这怎么可能嘛？ 那位燕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英明神武，志气广刚，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周恕下意识地看向了暴昭，后者捋了捋胡须，压根就不相信。 先前这燕王朱棣故意装病，现在又突然间疯了，很明显是装病不成，所以又装疯卖傻了。 奈何暴昭现在一心反对削藩，即便看破了也不说破，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 见此情形，周恕心中暗自大骂，却不好在此刻发作。 他只能将压力全部给到大胖胖。 “世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王殿下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就疯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高煦那个畜生！” “朱高煦犯下大错却不思悔改，得知朝廷派遣钦差前来捉拿问罪，朱高煦吓得畏罪潜逃了。” “可父王一生顶天立地，岂会因私废公，所以派人将他抓了回来！”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如果不明内情的话，说不定都要为高风亮节的燕王朱棣鼓掌叫好了。 奈何先前暴昭的奏章里面，已经提及了他对燕王装病的怀疑，所以现在众人的神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咳咳，燕王大义！” “那为何燕王殿下又突然发疯？” “还有那案犯朱高煦如今身在何处？” 朱高炽胖面上面写满了悲愤，竟开始哭诉了起来。 “朱高煦那个畜生东西，被抓回来之后，非但不思悔改，还趁机挟持了我父王，最后再次逃之夭夭！” “可怜我父王本就病重，经过这巨变刺激之后，一时间怒火攻心，竟是直接疯魔了啊！” 众人:“！！！” 麻了！ 有些麻了！ 这个故事有理有据，好像跟真的一样！ 可问题在于，这是真的吗？ 大太监脸色阴晴不定，暗自思索着对策。 钦差队伍此行前来北平燕王府，就是为了向燕王朱棣发难。 朱高煦犯下命案，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燕王朱棣交不交人，都会被逼入绝境，再无反抗之力。 可现在问题在于，他连正主都没有看到！ 一想到这儿，周恕当即开了口。 “世子，燕王殿下何在？” “不管燕王殿下病情如何，我等奉皇上旨意到此，还是要见一见的！” 听到这话，朱高炽露出了一丝为难神色，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大人随我来吧！” “还请诸位大人念及我父王的功绩，对此事守口如瓶。” “嗯，世子尽管放心！”周恕立马答应。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燕王朱棣究竟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一行人进入燕王宫大殿，来到了后花园处。 还没走进，就听得一片喧哗声。 “王爷？” “那不能吃啊王爷！”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王爷拦住！” 众人只见燕王朱棣蓬头垢面，光着膀子从地上耗起一把带土的草根，就直接塞进了嘴巴里面，然后神态癫狂地疯跑着，嘴里面还在不停地胡乱喊叫，那模样谁看了都觉得有些渗人。 而燕王妃则带着一群宫女侍卫在后面追赶，偏偏就算是追上了，他们也不敢对燕王朱棣不敬，所以又只能眼睁睁地把人给放跑了。 周恕等人瞧见这一幕，直接惊掉了下巴！ 我尼玛地，燕王朱棣这是真疯了啊？ 暴昭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可以十分确信，朱高炽说的那些都是谎言，燕王朱棣也决计没有疯魔。 既然如此，燕王朱棣故意装疯卖傻，那就其心可诛了啊！ 要是换做先前初来北平的时候，暴昭绝对会命令禁军甲士，直接上前拿人，戳破这场可笑的闹剧！ 可是现在，暴昭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新帝朱允炆明知削藩是错误的，却还要一意孤行，还要牺牲北平府百姓！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天子，自己帮他推行削藩，与“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 所以暴昭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而其余众人都还沉浸在巨大震撼之中，默默看着燕王朱棣发癫！ 直到燕王朱棣状若疯魔地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然后径直跳入了湖中…… “王爷啊！” 燕王妃哀嚎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燕王世子朱高炽大惊失色，艰难小跑着冲了过去，结果一不留神踢到了地上的石头，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也昏迷不醒了。 瞧见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周恕满脸懵逼地地看向暴昭，下意识地问道:“大司寇，这……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暴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快去捞人啊！还愣着做什么？！” “对对对，快去捞人啊！” 众人如梦初醒，指挥着护卫甲士跳入湖中，一阵手麻脚乱之后，总算是把燕王朱棣给捞了起来。 可现在这位燕王爷，已经是面如死灰气若游丝，进气多出气少了。 “传医师！快去！” “把北平城内所有医师全部找来！” 暴昭冷声下令，语气里面充满了悲愤。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堂堂燕王朱棣，太祖高皇帝的亲子，为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竟然被朝廷逼得装疯卖傻！ 倘若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见到这一幕，他老人家该有多绝望？ 暴昭长叹了口气，心中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恰巧大太监周恕不太识趣，上前低声开口询问。 “大司寇，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帝陛下的旨意还要不要宣读了……” “你大可以试试！”暴昭冷冷地回答道，“要是真逼死了燕王朱棣，你信不信不仅皇帝陛下饶不了你，就连北平百姓这些百姓也不会放过你！” “你们莫要忘了，他朱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我大明燕王殿下，太祖高皇帝的嫡亲四子，为我大明镇守北疆御敌戍边了整整十八年！” 暴昭此话一出，周恕等人脸色皆变，没敢再吭声！ 相比于其他人，周恕常年陪伴新帝朱允炆，所以对皇帝陛下的心思十分了解。 皇上视朱棣为心腹大患，可以说上升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程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是皇上又一向爱惜名声，不愿背上“心狠手辣”的骂名，所以才会制定出一系列的稳妥削藩政策。 他周恕今日要是当真逼死了燕王朱棣，以那位皇帝陛下的脾气，指定会去之后就要被推出来当做替罪羊，杀之以平息天下民愤，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一想到这儿，周恕立马就老实了，不敢再提及圣旨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惊喜”正在等着他！ 第62章 调离三护卫 寝宫。 暴昭和周恕等人在外等候。 一名名医师被强行征召而来，然后进入了寝宫。 燕王世子朱高炽已经苏醒，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令人忍俊不禁。 但是这个时候，任何人都笑不出来，默默等待着消息。 终于，房门打开。 一名头发花白地老医师走了出来。 “张神医，我父王他怎么样了！” 朱高炽急忙追问道。 我的亲爹啊，演戏就演戏，你也用不着对自己这样狠吧？ 好端端地，你跳湖干什么？ 大胖胖心中腹诽不已，暗自唉声叹气。 他是真的被朱棣给吓到了，因为原计划里面并没有跳湖这一步，以致于大胖胖都慌了手脚，平白摔了个大跟头！ “诸位大人，世子爷，幸不辱命！” 张神医皱着眉头开了口，“只是燕王殿下他……癔症难治啊！” “我等轮番了尝试了多次，但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怪我等学艺不精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傻眼了。 原本周恕还对此事抱有怀疑，可是现在医师亲口承认，燕王朱棣的确是疯了，他心中那丝疑惑也彻底消散！ 毕竟事发突然，而且这些医师都是他派人去征召的，哪怕燕王朱棣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不可能让所有北平府医师都给他做伪证吧？ 换句话说，燕王朱棣是真疯了啊！ 周恕有些怅然，这可如何是好？ 暴昭叹了口气。 “进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周恕眼睛一亮。 只要燕王朱棣醒了，他把圣旨念给他听就行了啊！ 至于什么“恭迎圣旨”的仪式流程，现在都他娘地这个样子了，谁还在乎那些！ 周恕现在只想着尽快完成任务，以免惹火上身。 在朱高炽的带领之下，众人进入了寝宫。 只见燕王朱棣正倚靠在床榻上面，面露痴傻之状态嘴里还时不时地流出了口水。 而燕王妃正一边垂泪，一边给朱棣擦拭着口水。 这凄惨的景象，哪怕是周恕见了，都不免心有戚戚！ 燕王朱棣，这次算是真的废了！ “燕王殿下？” 周恕尝试着唤了一下，而朱棣也有了反应，扭头看向这个大太监，露出了莫名笑容。 见此情形，还不等周恕高兴，朱棣直接吐了他一脸唾沫。 “哎哎……父王啊，快住口！” “特使无恙吧？我父王他病了，还请特使恕罪！” 大胖胖立马打着圆场，心中更是暗自大骂。 你疯都疯了，就不能消停点嘛！ 这可是朱允炆的贴身大太监，把他惹恼火了，直接翻脸可怎么办？ 摊上这个不消停的老子，大胖胖再次表示我心好累。 周恕骤然被喷了一脸口水，气得他暴跳如雷，可是朱棣又露出痴傻模样，他有一肚子邪火也没地方发泄，只能暗自吃了这个闷亏。 不能发火，那就发飙！ 周恕也不管不顾了，直接让人取出了圣旨。 “传皇上旨意，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还是一脸痴傻模样，根本无动于衷。 倒是朱高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高声道:“臣朱高炽代父接旨！” 周恕也明白，让朱棣接旨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继续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如今北方边境有强虏窥测，为巩固边防，着燕山三护卫即刻调往开平戍守……不得有误！” 这第一封圣旨，是给燕王朱棣的，直接削了他的王府三护卫。 朱高炽脸色微变，却也不得不接旨谢恩。 好在经过苏阳的提醒，王府对此早有准备。 燕山三护卫调往开平戍守，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念完了第一封圣旨，周恕又取出了第二封。 “燕王次子、高阳郡王朱高煦，凶横淫荒、暴虐不仁，无故杀死官民，击杀涿县驿丞，其人丧心病狂，其罪罄竹难书，今废其高阳郡王爵位，贬为庶人，着有司即刻将其押解回京，明正典刑！” 明正典刑！ 依照法律，处以极刑！ 朱高炽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恕。 好一个“爱民如子”的朱允炆！ 真是心狠手辣啊！ 寻常宗室成员犯了大错，不过是废为庶人圈禁终生。 可他朱允炆倒好，要把自己二弟明正典刑！ 大公无私，爱民如子！ 朱允炆啊朱允炆，拿堂兄弟的命给你自己刷声望，你还真是够可以了！ “世子爷，接旨吧！” 周恕冷眼看着朱高炽，又扫了一眼痴傻模样的朱棣，冷声催促道。 然而大胖胖却是直接摇了摇头，“臣不能接旨！” “大胆！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周恕惊了，厉声呵斥道。 不料朱高炽面不改色。 “太祖高皇帝定制，宗室藩王凡有过错，不是十恶不赦之大罪，皆要罪减一等，从轻发落！” “敢问特使，我二弟朱高煦所犯过错，难道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吗？何以要明正典刑？” “太祖高皇帝病逝不久，难道他老人家定下的祖训，到了现在就没人听了吗？” 朱高炽语气同样严厉，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周恕。 这封旨意他不能接，一旦接了那老二可就完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周恕脸色大变，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毕竟朱高炽之所以敢抗旨不遵，靠的可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 他周恕现在敢出言反对，那就是对太祖高皇帝不敬，若是被皇帝陛下得知，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当这个时候，始终沉默的燕王妃也开了口。 “皇上爱民如子大公无私，这是百姓之福。” “可即便如此，那也要按照规矩办事，我儿高煦确实犯下了大罪，废除爵位也合情合理，可明正典刑未免也太过了些吧？” “太祖高皇帝方才病逝不久，他的孙儿就要自相残杀，想必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愿见到这等惨剧吧？” “特使若是觉得为难，不妨问问皇帝陛下的意见，反正我儿高煦现在已经畏罪潜逃下落不明。” 听到燕王妃发话，周恕也有些无可奈何。 人家搬出了太祖高皇帝这座大山，他一个太监又能怎么办？ 总归结果是好的，自己此行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只要等到燕山三护卫离开了北平，那燕王朱棣就是一只没有了爪子的老虎，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至于高阳郡王朱高煦，那就暗中派人去搜捕吧，抓不抓得到问题都不大了。 铲除了燕王朱棣，他朱高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周恕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不打扰了。” “燕王爷多多修养吧！” 话音一落，周恕直接带着人走了。 他要去调走燕山三护卫，不给燕王朱棣任何喘息的机会。 等他们走后，朱棣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一片，狠狠捶了捶床沿。 “朱允炆啊朱允炆，你真是好狠的心！” 朱高炽脸色也很是难看。 “父王，三护卫一旦调离北平，他们恐怕就要动手了！” 没有三护卫作为依仗，燕王朱棣就是一头没了利爪尖牙的纸老虎，随便一队禁军甲士就可以拿了他！ 当然，这只是外人看到的表象。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传令给道衍和尚！” “加快计划！” 第63章 朱棣发癫！ 燕王疯了。 消息不胫而走。 起初还有人不愿意相信。 毕竟那位燕王殿下，可是顶天立地的真豪杰大丈夫啊！ 他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然而此事经过北平城多名医师证实，燕王朱棣的确是疯了。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北平百姓心中戚戚。 曾经那位威震漠北的燕王殿下，那位杀得蒙古蛮夷不敢南顾的燕王殿下，那位坐镇北平御敌戍边十八年的燕王殿下，竟然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苏阳同样得知了消息，不过只是微微一笑。 历史还是回到了正轨，燕王朱棣也开始了装疯卖傻。 过不了多久，就是那场靖难之役了啊！ 苏阳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学习数算的小丫头，不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小丫头是燕王朱棣的小迷妹，要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伤心给什么样子。 不知怎么地，小媳妇儿对数学很感兴趣。 不过一天时间，她就学会了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加减运算公式。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明人啊，她能够打破固有思想观念，接受新思想新学说，这是苏阳最高兴的地方。 小媳妇儿学了一会教材，又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开始拨动了起来。 苏阳见状是真的惊了，下意识地问道:“小婉，这算盘哪儿来的？你还会这个？” 朱婉秋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托二哥给我买的。” “学习数术，算盘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搭配上相公给的教材，我学得可快了！” 苏阳忍不住笑了，暗自赞叹着古人的智慧。 他心中一动，在纸上写出了一个简单的混合运算。 小丫头看着题目眉头紧皱，拨动算盘好一会儿，还不忘看看教材。 一边打算盘，一边看教材，还不忘提笔一边记录着，颇有几分后世的学霸风采。 废了不少时间，小丫头突然欢呼道:“相公，我算出来了！” 张阳看着她算出来的正确答案，鼓励地夸赞了一番。 “我家小婉真是聪明！” “哼哼，那可不！” “其实还有一些更加方便的解法。” “是吗？” 朱婉秋眨着眼有些兴奋地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数学这么感兴趣。 苏阳见状很是欣慰，开始耐心地给她讲着小学数学，小丫头听得格外认真。 时间渐渐过去，小丫头就像一块海绵，疯狂汲取着数学知识。 那聪明劲儿，苏阳都忍不住有些吃惊。 难不成我这个小媳妇儿，还是个百年不遇的数学奇才？ 正当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苏阳小哥在吗？” 这是郭佑的声音。 苏阳上前打开了房门。 郭佑得知苏阳是燕王府赘婿的身份之后，就一改先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在苏阳面前老实得很，言必称“小哥”。 “苏小哥，烤鸭炉已经做好了，各大酒楼也备好了人手，就等着您去指导一下了。” 苏阳点了点头，让朱婉秋留在家里巩固一下刚刚学的知识，然后就跟着郭佑直奔酒楼。 路上郭佑几次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显得十分奇怪。 其实他很想苏阳一句，你怎么这么牛逼，把安乐郡主给骗到手了？ 整个北平府谁不知道，安乐郡主乃是燕王朱棣的掌上明珠。 可惜因为安乐郡主天生体弱多病，后面还不幸患上了痨病，传闻活不到二十岁，加上一直深居浅出，燕王府也有意隐瞒她的消息，所以这才慢慢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赢得安乐郡主的青睐？ 郭佑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深究。 因为燕王府现在大难临头了！ “咳咳，苏阳小哥，你听说了吗？燕王殿下……疯了！” “嗯，消息都已经传开了，想不听说都难！”苏阳淡淡点头。 郭佑脸色阴沉，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爹郭资现在一门心思地追随燕王朱棣，已经被小皇帝给记恨上了。 要是燕王朱棣当真疯了，燕王府家破人亡之日，就是他老郭家满门抄斩之时啊！ “苏小哥，有没有一种可能，燕王殿下是……装的？” “为什么这样想？”苏阳有些好奇地扫了一眼郭佑，“这与你们郭家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郭佑惊奇地看了苏阳一眼，这小子难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看着郭佑那表情，苏阳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原来如此！ 怪不得郭资深受朱棣器重！ 原来在靖难之役前，他就早早地投靠了朱棣啊！ 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有识人之明，眼光不错嘛！ “据我猜测，燕王殿下……” “苏小哥，那是燕王殿下吗？” 苏阳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郭佑打断。 此刻郭佑正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地指着大街上一道人影。 苏阳也看了过去，下一刻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脸上乌漆嘛黑看不清真正面容，正光着膀子在大街上疯跑，撞到了人不道歉不说，还一把抢走了人家手里的吃食，直接塞入了嘴里。 在他身后则是一大群燕王府的护卫，正在后面辛苦地追着，时不时取出一些碎银安抚那些被抢了东西的百姓。 “王爷！” “您别跑了啊王爷！” 老百姓一听说这个疯子是燕王朱棣，顿时就震惊了，纷纷跟了上去。 朱棣此刻不但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而且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另外一只不知道甩哪儿去了。 他来到一个卖鱼的小摊贩面前，不等那小贩开口，直接生猛无比地抓起一条活鱼，张口就啃了一大口，随后连着鳞片生肉一口吞了下去。 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小贩瘫软在了地上。 “疯了！” “真是疯了！” 朱棣满嘴血污，抓着活鱼疯狂大笑。 “哈哈哈……” “是你们逼我的！” “都是你们逼我的！” “为什么非要逼死我！” 一阵疯言乱语后，燕王府护卫成功追了上来，将朱棣死死地抱住。 为首之人正是马三宝，这位魁梧太监一边抹泪，一边掏出碎银向小贩道歉。 “这位小兄弟，对不住了，我家王爷他……” 小贩一听这个疯子是燕王殿下，顿时就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怎么会？燕王殿下怎么会……疯了？” 马三宝环顾四周，嗓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度。 “我家王爷一生顶天立地，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法的事情！” “可现在就因为二公子朱高煦犯下了大罪，朝廷不但要把二公子押解回京明正典刑，还要削了王爷的爵位把他贬为庶人，王爷气急攻心之下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自然就疯了啊！” “可怜我家王爷御敌戍边整整十八年，杀得蒙古蛮子抱头鼠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最后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瞧见这一幕，苏阳嘴角微微上扬。 掌控舆论，真是不错的手段。 可就是为什么，那燕王朱棣的声音，听着感觉有些耳熟呢？ 第64章 苏指导教你装疯！ 那是……燕王朱棣！ 苏阳和郭佑面面相觑。 亲眼见了燕王朱棣这疯狂模样，正常人几乎下意识地都会认为，他这次是真的疯了。 不然正常人谁会大大街上裸奔，还抢人东西吃，还连鳞带血地吃生鱼啊？ 当然，苏阳肯定不相信，所以他准备给燕王殿下颁发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这尼玛地装得也太像了吧？！ 就冲着这份天赋，燕王朱棣不去演戏那真是可惜了。 眼瞅着郭佑脸色都白了，苏阳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别想那么多。” “就算天真的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郭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是在这北平府地界上，燕王朱棣就是那片天啊！ 现在他朱棣真的疯了，那无异于就是天塌了！ 自家亲爹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追随一个疯子起兵造反？ 一时间，郭佑忧心忡忡，脸色难看至极。 苏阳见状叹了口气，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燕王殿下这是故意如此？” 郭佑:“？？？” 啥？ 装疯？ 这不可能吧？ 咋滴燕王爷喜欢裸奔，喜欢吃生鱼片啊？ 郭佑满脸茫然地看向苏阳，脸上浮现出了狐疑神色。 苏阳可是安乐郡主的小相公，燕王朱棣的亲女婿啊！ 难不成这小子得知了什么内幕消息，知道燕王朱棣是在装疯卖傻？ “咳咳，苏小哥，你我可是亲兄弟！” “我现在真是急得快上火了，有什么消息你可得告诉我啊！” 亲兄弟？ 鬼跟你才是亲兄弟！ 要不是看着自己的烤鸭生意，苏阳压根就不想搭理这个纨绔子弟。 “我一介草民哪有什么内幕消息。” 草民？ 我草你大爷！ 你家媳妇儿可是郡主啊喂！ “只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燕王殿下若真是疯了，王府众人自然会极力隐瞒这个消息，为何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好像有人故意宣扬的一般？” “再者此事无异于是家丑不可外扬，偏偏燕王爷今儿个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裸奔发癫，难道燕王府那么多护卫真就拦不住他，不能把他关在王府里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方才燕王爷的确抢了人家吃的，可一他没有故意伤人，二紧接着就有燕王府护卫上前给银子赔偿百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吗？” 郭佑起初听得漫不经心，可越往后面听越觉得有道理，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对啊！ 这不合理啊！ 你发癫还能克制着不伤人？ 那算是哪门子的发癫发疯啊？ 而且那些护卫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银子，以平息民怨民怒！ 换句话说，这更像是一场闹剧，燕王朱棣亲自策划地一场闹剧！ “苏阳小哥，你的意思是……” “做戏的成分太明显了，还有待改进！” 苏阳笑了笑，“要是让我来指导的话，第一燕王朱棣那造型不对劲，既然是个疯子那就应该更疯一些，还穿着衣服干什么？批上一件袍子就可以来大街上裸奔了！” “第二，那些护卫演得也太假了，哪有不慌不忙地吊在后面，手里拿着银子随时准备送人的，太不专业了啊！他们应该对燕王朱棣‘围追堵截’，将集市闹个鸡飞狗跳，然后再统一进行赔偿！” “第三，燕王殿下既然疯了，那就不应该表现出如此强的目的性，他应该去一些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的地方，做一些不符合他燕王爷身份的事情，这种极大的反差感，才更会让人相信他是真的疯了，才更能激发起老百姓的怜悯之心！” “比如燕王爷可以去青楼妓院，暴打那些不知羞耻的鲍鱼商人和海鲜商人；比如燕王爷可以去猪圈马棚，与猪兄马弟坐而论道，抱着他们安稳入睡；再比如燕王爷可以去官府衙门里撒尿，留下一股浩然正气……” 郭佑:“！！！” 嘶…… 苏阳啊苏阳！ 那可是你的岳丈啊！ 你小子是个魔鬼吧你？ 郭佑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然后下意识地远离了他。 这小子太阴损太卑劣了啊，瞧瞧他出的那些主意，是人干的事儿吗？ 苏阳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懒得再跟这个纨绔废话，直接赶去了酒楼。 等他们二人赶到之后，酒楼里面早就做好了准备。 苏阳也没有藏私，将挂炉烤鸭的每一个步骤都一一点明。 尤其是一个小细节，保证烤鸭焦香可口的小细节。 制作过炙烤食物的厨子都知道，由于炙烤使得肉类水分大量流失，火候不够内里不熟，火候过了外皮又变得干硬，根本难以下咽。 后来聪明的人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宰杀鸭子的时候，并不剖开肚子，而是在后部开一个小口将内脏取出，在腹腔中灌满水。 使得鸭子的身体能够完全撑开，表皮受到炙烤均匀，同时因为腹中的水分补充了鸭子自身水分的流失，让外皮不再干硬，而是外焦里嫩，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这就是苏阳今日要来亲自指导这些酒楼厨子如何宰杀鸭子的原因，历史上这项小发明要到晚清时候才会被发明出来，现在拿出这项发明，在饮食界绝对是一个引起轰动的发明。 从此烤鸭的吃法将不再去皮，而是以吃皮为主。 很快在苏阳的指挥之下，二十只腌制好的鸭子就挂进了烤鸭炉，在果木碳火的炙烤下，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不一会功夫，烤鸭的香味就弥漫出来，酒楼厨子也在这期间，按照苏阳的指点，准备好了甜面酱、葱白丝、萝卜丝等配料。 烤鸭出炉，金黄油亮，令人食指大动。 郭佑吃了之后那是赞不绝口，他本身就是个喜好口腹之欲的纨绔子弟，现在看向苏阳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钦佩。 难怪这小子能够赢得安乐郡主垂青，光是他这手出神入化的精湛厨艺，就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这笔生意硬是要的！ 苏阳浅尝辄止，确认烤鸭味道没有什么问题，随后就让厨子包好了两只烤鸭，直接带回家吃。 小媳妇儿一个人在家里，可还没有吃饭呢！ 要是她知道燕王朱棣疯了，这傻丫头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唉，媳妇儿是燕王朱棣的小迷妹，真是让人苦恼啊！ 第65章 朱棣:真是本王的贤婿啊！ 郭佑服了。 对苏阳心服口服。 那挂炉烤鸭的味道太过美味。 郭佑回想起自家亲爹还没有尝过，所以也带了两只回家里。 此刻天色尚且还早，可北平布政使郭资却没有去点卯。 原因很简单，郭资直接就被架空了。 不只是他，连同左参政孙瑜、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在内的所有北平地方三司官员，全都强制接受钦差队伍的审查！ 查什么？ 自然是查有没有勾结燕王朱棣了！ 首当其冲者，正是嫌疑最大的人，北平布政使郭资！ 毕竟暴昭曾经在奏章里面提了一嘴，表示对郭资极其怀疑，所以大太监周恕就抓着这一点不放，多次审问郭资，试图揪出些许蛛丝马迹。 好在郭资一向谨慎机敏，把所有痕迹全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所以周恕什么都没有查到，只能让郭资暂且赋闲在家，等待新任北平布政使张昺上任。 对此郭资很是无奈，也很是惶恐。 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新帝朱允炆给记恨上了，否则周恕那个死太监是决计不敢动自己的！ 毕竟他郭资可是正二品的北平布政使，说是“封疆大吏”也丝毫不为过，地位比肩朝廷中央六部尚书！ 但周恕一个死太监，偏偏就敢动他！ 而且新帝朱允炆还派遣张昺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毫无疑问，他郭资因为嫌疑，已经被记上了小本本。 所以现在郭资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唯有跟燕王朱棣一条道走到黑了！ 只是这毕竟是谋逆造反，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哪怕是睿智如郭资，现在也有些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结果他这边正忧心着呢，突然听见嬉笑声，等他打开房门一看，只见爱子郭佑正拎着两只烤鸭走了进来。 “爹啊！” “快来尝尝！” “我可告诉您，这烤鸭味道简直绝了！” 郭资闻言脸色一沉，有些暴打这逆子一顿，奈何这逆子又是一片小心，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只是将烤鸭直接扔到了地上。 “滚出去！” “带着你这烤鸭滚！” 他娘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好心情吃烤鸭？ 要不要等到咱老郭家满门抄斩了，我再给你买几只烤鸭吃吃？ 真是混账至极，太不争气啊！ 郭佑平白挨了一顿斥责，委屈地眼眶都红了。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弯腰把烤鸭捡了起来。 “爹，我今天在集市上面，见到燕王殿下……裸奔发癫了！” 郭资:“？？？” 裸奔？ 发癫？ 卧槽？ 玩这么大的吗？ 老郭头有些惊了，一不小心拽掉了几根胡子。 他当然知道燕王爷的装疯卖傻计划，可是这里面没有裸奔这一条吧？ 还是说燕王朱棣这是解放了天性，借着由头好好疯一回？ 嘶……玩的真变态！ “爹，您知道吗？” “苏阳那小子告诉我，燕王殿下可能是装疯！” 郭佑一脸神秘地开口道，惊得郭资直接跳了起来！ 苏阳？ 哪个苏阳？ 他怎么知道燕王府的计划？ 郭资急忙关上了房门，然后追问道:“那苏阳是谁？你跟他怎么认识呢？” 郭佑一见他这反应，顿时就乐了。 苏阳啊苏阳，你小子竟然猜对了！ 片刻之后，郭资一边嗦着手指头，一边慢悠悠地问道。 “咳咳，佑儿你是说那苏阳是安乐郡主的相公，燕王殿下的女婿？” “嗯对的，就是我那天骂了他们，不过人家没介意！” 郭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悠哉悠哉地吃着烤鸭。 我道是哪个苏阳，原来是这个苏阳！ 不过苏阳为什么会跟那暴昭搅和到一起去了？ 呵呵，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暴昭，我的大司寇，你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那苏阳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燕王殿下演得太假，一点都不专业，要是让他苏阳来指导的话……” 郭佑一五一十地将苏阳的原话说了出来，听得老狐狸郭资目瞪口呆。 去青楼妓院，暴打那些不知羞耻的鲍鱼商人和海鲜商人？ 去猪圈马棚，与猪兄马弟坐而论道，然后抱着他们安稳入睡？ 去官府衙门里撒尿，留下一股浩然正气…… 尼玛地，你是个人吗？ 这是人可以干出来的事儿吗？ 郭资起初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认为苏阳这是在瞎胡闹。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 尤其是苏阳那句“他应该去一些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的地方，做一些不符合他燕王爷身份的事情，这种极大的反差感，才更会让人相信他是真的疯了，才更能激发起老百姓的怜悯之心”，更是让郭资极为赞同！ 对啊，你丫朱棣都疯了，还拘着干什么？ 不趁着现在去大闹一场，难不成你以后还有这个机会？ 至于什么青楼妓院、猪圈马棚，那些自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有些地方，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比如现在被鸠占鹊巢的三司官署衙门，那里面可都是周恕的人马！ 再比如燕山三护卫驻地，周恕亲自带人去了那里，调查审讯过后，就准备将燕山三护卫调往开平戍边！ 不管他们在查什么，或者说查到了什么，燕王府可不能就这样软弱下去，丝毫不予以反击啊！ 而燕王府最简单有力的反击武器，那就是燕王朱棣！ 嗯，放出大杀器，让燕王殿下去裸奔发癫！ 郭资心念一动，眼瞅着爱子准备把另外一只烤鸭打开，立马拍掉了他的爪子。 “别开了，爹带去燕王府，给燕王殿下尝尝！” “啊？”郭佑闻言一愣，“爹您这个时候去见燕王殿下，不是自投罗网，证实了您勾结燕王朱棣吗？” “呵呵，我不去他们就不怀疑了吗？”郭资轻蔑一笑。 “你爹我已经被新帝记在了小本本上面，现在只有跟燕王殿下一条道走到黑了！” “所以周恕那个死太监怀疑不怀疑，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帮燕王殿下拖延足够的时间！” 郭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嗦了嗦手指头。 郭资欣慰地笑了笑，“儿呐，那苏阳是个有大智慧的，以后你一定要跟他交好。” “哪怕燕王朱棣造反不成，爹也相信苏阳可以保你一命，记住了吗？” 一听到这话，郭佑顿时傻眼了。 他觉得苏阳已经很牛逼了，没想到苏阳竟然这么牛逼！ 连他亲爹郭资现在都觉得苏阳牛逼，那苏阳他是真的牛逼！ “爹我记住了！” “孺子可教也！” 郭资心情大好，拎着烤鸭直奔燕王府。 没过一会儿，朱棣和郭资坐在一起吃着烤鸭。 “老狐狸，现在来做什么？” “难道你就不怕周恕直接动手拿你？” 郭资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古怪。 “王爷这戏演得太不专业，苏指导的意思是，王爷应该……” 朱棣:“？？？” 去青楼妓院暴打嫖客妓女？ 去马棚猪圈与猪兄马弟坐而论道？ 还他娘地去官府衙门里撒尿留下骚气？ 这尼玛地是哪个瘪犊子玩意儿想出来的点子？ “苏指导是谁？” “苏阳呀，王爷的贤婿！” 朱棣:“！！！” 我尼玛！ 苏阳啊苏阳！ 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女婿啊！ 第66章 三护卫拒绝征调！ 北平城外西郊军营。 周恕正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作为钦差太监，而且还携带了皇帝陛下的圣旨，这些天杀的武夫丘八，竟然敢不让他进军营！ 周恕带着五百禁军大大咧咧地直奔西郊军营，想要趁着朱棣疯了这个天赐良机，直接将燕山三护卫调往开平戍边，不给朱棣任何喘息的机会。 结果他刚刚带人抵达军营门口，就直接被人给围了起来。 没错，直接围了起来，进退不得！ 刀剑出窍，长枪林立，剑拔弩张！ 看着眼前这些披坚执锐的三护卫将士，周恕很清楚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大太监周恕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取出了皇帝陛下的圣旨，可是没有任何卵用！ 然而那些三护卫将士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根本无动于衷。 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周恕额头上直冒冷汗！ 或许所有人都想错了，燕王朱棣对边军的掌控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双方对峙良久，没有丝毫退让。 “咱家乃是御前太监周恕！” “奉皇帝陛下旨意，调燕王三护卫前往开平，备边戍敌！” “尔等想要做什么？难道尔等还想造反不成？还不快速速退去！” 周恕再次尖声高喝道，语气异常严厉。 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的名头，还是很有作用的。 毕竟这是在大明，除了苏阳这个异数外，底层老百姓对皇帝天家都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畏惧，这些将士也不例外。 所以当周恕话音落下，三护卫将士就出现了骚乱。 他们开始了低声议论，似乎这句话是真的听懂了。 议论之后，所有将士都扭头看向了一个魁梧汉子。 这汉子身披重甲，面黑如铁，生得异常魁梧，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机！ 周恕扫了这魁梧汉子一眼，额头上冒出了更多的冷汗，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这是一个真正的屠夫刽子手，死在他手里的人至少上百位了！ 魁梧汉子咧嘴一笑，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某家燕山右护卫副千户，谭渊！” “谭渊是吧？咱家提醒你一句，速速退去，莫要自误……” 周恕颐指气使地下令道，明显有些色厉内荏。 然而他这饱含威胁的话语，却是惹得谭渊勃然大怒！ “死太监，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某家剁了你的狗头！” “不过是个没卵子的阉人罢了，装什么大头蒜呢！” 此话一出，三护卫将士全都哄笑不止，周恕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满眼怨毒地盯着谭渊。 宦官最害怕什么？ 当然就是别人骂他们是没卵子的残缺之人。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有其他的选择，谁又愿意挨那一刀，做个身体残缺的阉人呢？ 所以谭渊刚刚这句话，无疑触碰到了周恕的逆鳞。 他自从进入东宫陪伴太孙朱允炆后，就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更没人敢这样当面辱骂他！ “天杀的匹夫！” “给咱家杀了他！” 暴怒使得周恕失去了理智，大手一挥就要杀人！ 五百禁军甲士闻言只得拔出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 一时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稍有不慎双方就会爆发出一场血战！ 正当这个时候，一声高喝响起。 “都住手！”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人。 此人身穿将军甲胄，面容冷硬刚毅，眼睛格外明亮。 “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见过周公公！” 朱能淡淡地开口，算是缓和了一下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呵，终于来了一个听得懂人话的了！” 周恕冷声笑道，再次谈及了正事。 “咱家再说一遍，皇上旨意在此，燕山三护卫即刻调往开平备边戍敌！” 朱能面无表情，没有接旨，而是反问了一句。 “周公公，敢问燕王殿下去否？” “朱能，你什么意思？”周恕脸色一变。 “燕山三护卫乃是太祖赐予燕王殿下的亲卫军！” 朱能眸光闪动，高声喝道:“燕山三护卫的职责，在于保护燕王殿下的安危，而非备边戍敌！” “倘若燕王殿下不去开平，那恕我等难以从命！” 此话一出，周恕脸色阴沉至极，随即竟是被气得冷笑了起来。 “好胆！” “尔等这些乱臣贼子，真是好大的狗胆！” “陛下圣旨在前，尔等竟然敢抗旨不遵，难道真想造反不成？” 面对周恕的厉声呵斥，朱能依旧面不改色。 “呵，周公公言重了！” “我等谨遵太祖高皇帝之命，何错之有？” “反倒是新帝陛下，为何要一再违反太祖之命，真是让人不解！” “贼子！”周恕暴怒到了极点，“你安敢……” “阉货，你再说一句，老子就砍了你！” 谭渊陡然暴喝了一声，吓得周恕直接就闭上了嘴。 此人实在是太凶悍可怖，让人不敢直视。 见此情形，禁军甲士很是无奈。 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对方主将骁勇霸气，而自家主将却是个胆小如鼠的阉人太监，这还怎么打？ 打个锤子！ 真是个没卵子的怂货！ “周公公！” “如果不想激起兵变的话，还请退去吧！” 朱能开口，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最终周恕还是灰溜溜地带着兵马走了，连撂狠话的胆子都没有。 朱能和谭渊来到中军大帐，语气显得颇为轻松。 朱高煦正在和张玉闲聊，见二人进来顿时露出了笑容。 张玉是一个两鬓微见斑白，国字脸络腮胡的威严男人，身上那种气质寻常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与朱能谭渊这些宿将后人不同，张玉曾官至蒙元枢密院知院，元朝灭亡归降于大明，后追随燕王朱棣出塞征战，因功被调往燕山左护卫，任指挥佥事，统帅燕山三护卫。 张玉作战骁勇，又足智多谋，逐渐受到朱棣的器重，燕军诸将中，“张玉善谋，朱能善战”，被燕王朱棣倚为左右手。 此次朱高煦提前一步前来军营，告知了朝廷可能会对燕山三护卫下手。 张玉和朱能简单商议过后，就做出了应对方案，所以发生了先前之事。 “二公子放心！” “三护卫乃是王爷的三护卫！” “燕山三护卫誓死效忠燕王殿下！” 第67章 良臣与纯臣！ 北平布政司官署！ 周恕回到这里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那骇人模样，吓得众人都有些胆寒。 唯独暴昭面不改色，静静地冷眼旁观。 几乎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周恕这是调动燕山三护卫失败了。 “乱臣贼子！” “全都是些乱臣贼子！” “朱能谭渊这些天杀的匹夫，他们怎么敢抗旨不遵？” 周恕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他一向养尊处优，今日却被当众辱骂，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周恕直接把那谭渊连带着朱能都给记恨上了，他现在只能弄死这两个匹夫！ “大司寇啊！” “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周恕眼见暴昭面无表情，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当即就忍不住抱怨道。 “这些乱臣贼子不尊朝廷，明显起了异心！” “大司寇您可是北平采访使，难道就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暴昭闻言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开口。 “做什么？” “你觉得能做什么？” 周恕听到这话一愣，直接就尬住了。 “北平都司乃至北平行都司，几乎全都追随过燕王朱棣出塞征战。” “这些边军将领哪怕没有勾结燕王朱棣，也与朱棣有着同袍征战之情，你觉得他们会仅凭你手中的一纸调令，就对燕王朱棣动手吗？” “而燕山三护卫更是太祖高皇帝赐给燕王朱棣的王府亲卫，负责守卫燕王府，保护燕王朱棣的安危，这些年早已成为了燕王朱棣的私军部队！” “仅凭一纸调令，你就想将燕山三护卫调离北平城，未免太过小看了燕王朱棣，也太过高看了你自己！” 暴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没有给周恕留下任何情面。 周恕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知道暴昭这番话虽然难听，但说得都是事实。 他手持圣旨去调动一个燕山三护卫都调不动，更何谈去调动北平都司的卫所驻军了！ 但是，这也提醒了周恕一点。 想要彻底铲除燕王朱棣，就必须先解决那些边军将领。 比如现在的北平都指挥使陈亨，此人可是大明开国名将，随太祖高皇帝于濠州起兵，为铁甲长，擢千户，后随大将军徐达北征，屡立战功。 这之后陈亨也多次随燕王朱棣出塞征战，二者之间肯定有着深厚情谊。 所以必须将陈亨调走，这些边军将领一个都不能留下，调往塞外戍边！ 一想到这儿，周恕立马取来了纸笔，将朱棣疯魔与燕山三护卫抗旨一事添油加醋地写了进去，准备密报给新帝朱允炆。 暴昭见到这一幕，愈发觉得迷茫。 如今的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削藩本是错误，可新帝却一意孤行！ 他这位北平采访使也因为多次上奏反对，彻底惹恼了皇帝陛下，被变相停用了。 如今的暴昭，就如同无根浮萍，不知归处在何方！ 他已经厌倦了这些勾心斗角，更加厌倦了新帝朱允炆的做派，甚至生出了致仕的念头。 不知道苏阳那小子，现在在忙什么？ 一想到这儿，暴昭就忍不住动了心思，孤身走向苏阳小院。 至于小跟班叶希贤，承受不住那剧烈的打击，已经快要疯了。 据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对此暴昭也没有任何办法，要怪就怪他叶希贤自己识人不明，误把昏君当圣君！ 很快暴昭就到了小院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院门。 小丫头打开房门，伸出了一个小脑袋，见来人是暴昭后，顿时面露喜色。 “先生来了，快请坐！” “相公，老先生来了，快出来！” 苏阳正画着图纸，准备让铁匠打造出一个烤火炉。 晚秋之后天气凉爽，紧接着就会气温骤降了。 所以苏阳现在正在准备过冬的物资。 毕竟小媳妇儿身子骨弱，冬天只会更加难熬，苏阳想让她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老先生，有几天没见了。” 苏阳笑呵呵地向暴昭行礼。 对于暴昭这等纯臣良臣，抛开他刑部尚书的官职不谈，仅是暴昭那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就值得苏阳尊敬礼遇。 暴昭摆了摆手，诚恳笑道:“今日闲来无事，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老先生有心了！”苏阳心中一暖，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暴昭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的话题。 一来他不愿再提及燕王朱棣和朝廷削藩这些糟心的事情，二来他也没脸再开口劝苏阳好好学习，将来入朝为官造福一方。 暴昭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金陵朝堂现在就是一个是非争斗之地，苏阳要是真去了，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可除了这些，好像就没什么聊的了啊，他暴昭对其他事情也不懂。 正思索间，暴昭偶然注意到了小丫头正在做题，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 “咦，这是……什么文字？” “这是相公发明的文字，数算可方便了！” 朱婉秋甜甜一笑，语气里面充满了骄傲。 苏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随即也看出了暴昭的尴尬心情，索性把话题引到了数算上面。 在苏阳的耐心解释之下，暴昭渐渐明白了每个数字代表的意义，眼神中渐渐迸射出了精光。 “苏阳！” “这数字真是奇妙无比！” “倘若户部运用这种数算方式，那他们的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话音一落，暴昭就满脸希冀地看着苏阳。 作为朝堂大员，暴昭当然知道户部的难处了。 尤其是到了每年岁末的时候，别的部寺监都开始做收尾工作，准备放飞自我出去撒欢了，可户部上下官员却是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因为户部必须算出一年的结余，并且为来年的钱粮支出做出规划，简称年末大计。 所以，趁着年关的最后几天，户部上下官员几乎通宵达旦地忙碌着计算，赶紧核算出今年的开支和进项来。 为的，就是避免耽误来年开春之后的国计民生。 可户部总管天下钱粮税收，每一笔都要核查确认无误，才能上报给皇帝陛下，所以计算核查起来极其麻烦，这就导致户部官员那是叫苦不迭。 如果苏阳发明的这个数算方式，推广到户部去，那户部的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可问题在于，苏阳他会同意吗？ 暴昭可是没有忘记，苏阳对朝廷敌意很重。 但他没想到的是，苏阳竟直接就答应了。 “可以啊先生！” “您可以用自己的名义，推广去户部。” 苏阳提了一个不是条件的条件，让暴昭老怀大慰。 但是暴昭还是有些不死心，忍不住再次开了口。 “苏阳，你身怀大才，要不老夫举荐你入户部为官，你看可好？” 户部不同于其他部寺监，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但苏阳还是果断地摇头拒绝了。 “老先生，小子此生都不会入仕！” 此话一出，暴昭神情黯然，长叹了口气。 第68章 第二个赌约！ 气氛有些尴尬。 苏阳看着沉默不语的暴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经过蒙元蛮夷的血腥压迫之后，大明读书人在明初还是颇有文人风骨，带着一股子强烈浩然正气的！ 比如明初有许多文人看不惯老朱家的所作所为，所以宁死不屈不肯出仕。 而太祖高皇帝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粗暴，既然你不愿为我所用，那就直接杀了吧！ 可即便如此，不少文人还是拒绝出仕，宁愿做个躬耕田亩的隐士。 在明初，如暴昭这些读书人都以造福一方为己任，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坚定践行者。 暴昭更是其中佼佼者，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而是严格要求自己的纯粹文人！ 想他暴昭可是刑部尚书大司寇，朝堂正一品大员，可是至今还穿着粗布麻衣，生活简朴到了极点。 历史上朱棣攻破应天之后，齐泰和黄子澄抛下他们心爱的建文帝直接逃了。 但如暴昭这类纯粹文人，恪守着忠君的思想，恪守着人臣的辈分，既便被朱棣屠杀十族，也绝不在那诏书上宣布朱棣是应天命登基，依旧指责他乱了纲常，乃造反之辈！ 暴昭甚至还对朱棣破口大骂，即便先被挖掉了牙齿，接着又被砍掉了手足，暴昭依然对朱棣骂不绝口，直到被砍断颈子而死方休！ 朱棣为什么要对这些读书人千劝万劝无果之后，才愤怒杀人？ 因为如暴昭、方孝孺这样的读书人不承认朱棣，那他朱棣在士人的心中，就永远都是造反篡位的乱臣贼子，所以朱棣才会大开杀戒，不惜杀个血流成河也要暴昭等读书人屈服。 可是朱棣忘了，文人是有气节的！ 如齐泰黄子澄之辈虽然占了大多数，可还是有暴昭、方孝孺等少数文人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坚守着文人的风骨与气节。 所以面对暴昭这种纯粹文人，苏阳是生不出任何怨气的。 华夏也就是因为有了这种气节，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在异族铁骑踏破华夏河山后，愤然崛起！ 就是因为这种气节的存在，汉人子民在面对异族残杀，才能奋起反抗！ 大明，需要这些拥有风骨的读书人！ 苏阳这么想着，再次动了心思。 刑部尚书暴昭，这是苏阳自穿越以来，遇见的第一位纯粹文人。 他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改变一下暴昭的人生轨迹，为大明留下一些读书人的种子！ “老先生，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暴昭闻言苦涩一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个赌约，他当然记得。 正是与苏阳的那个赌约，让他暴昭看清了新帝朱允炆的虚伪本性！ 暴昭曾与苏阳约定，若新帝朱允炆恢复北平粮草供应，苏阳就接受暴昭的举荐，入朝为官造福一方。 原本暴昭对这个赌约充满了信心，因为当时的他对新帝朱允炆充满了信心，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但是事实偏偏就是这么的残酷！ 暴昭不但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哪怕他不死心地上奏，言明了太祖高皇帝留下的三道防线，指出朝廷削藩是错误的！ 可是那位新帝陛下依旧一意孤行，非但没有暂停削藩行动，恢复北平府的粮草供应，还亲手回了他暴昭一封密信，指责他听信奸人谗言，动摇江山国本！ 呵，动摇江山国本？ 阻止削藩就是动摇江山国本？ 国本是什么？ 不是你朱允炆的皇位龙椅，而是大明天下的底层百姓啊！ 真正动摇江山国本的人，究竟是我暴昭，还是你朱允炆？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面想想，不敢说出口去。 可即便如此，暴昭还是痛苦到了极点，迷茫到了极点。 他一直坚守的忠君爱国思想，让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甚至暴昭想直接返回金陵，冒死劝谏新帝朱允炆，停止削藩行动，不要再一错再错！ 不过他真这样做了，可能会触怒龙颜，生死两难！ 所以他今日前来看望苏阳，也是有了道别的念头。 “那老先生可还记得，赌约是什么？” 苏阳继续开口问道。 “若事不可为，当急流勇退！” 暴昭下意识地说出了答案，瞳孔猛地一缩。 若事不可为，当急流勇退？ 苏阳这是……看穿了自己的打算？ 可赌约那个时候，他就这么充满了信心，自己一定会输吗？ 暴昭有些惊骇莫名，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阳。 苏阳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 “老先生，朱允炆是不会停止削藩的，就算要牺牲北平府的百姓，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有句俗话说的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朱允炆就是那个装睡的人！”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扫平所有手握重兵、可能对他皇位产生威胁的藩王，稳固自己的皇帝宝座，至于牺牲一些百姓这些小事，朱允炆是压根就不在乎的！” “他朱允炆要是眼里真有百姓，他朱允炆要是真的爱民如子，从一开始就不会切断北平府的粮草供应了，说到底朱允炆这个人就是个表子，既当又立，无耻至极！” 听着苏阳这番尖锐辛辣的讽刺话语，暴昭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很想反驳苏阳，可他找不到反驳的依据！ 因为，苏阳说的都是实话！ 可将皇帝所有伪善的遮羞布撕碎，露出皇帝的真面目，这对于一位忠君爱国的良臣纯臣而言，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残忍得令人难以接受！ 苏阳看出了暴昭的痛苦，紧接着话锋一转。 “老先生，不知您怎么看待燕王朱棣？” 燕王朱棣？ 苏阳这话是什么意思？ 暴昭脸色大变，罕见地生出了怒容。 “苏阳，你这是在给朱棣当说客吗？” 不怪暴昭如此震怒，实在是苏阳当说客的嫌疑太过明显了。 前脚刚刚将新帝朱允炆骂得一无是处，后脚他就话锋一转提起了燕王朱棣，再加上苏阳燕王女婿的身份，这很难不让暴昭生出疑心！ 苏阳听到暴昭的质问，当即大笑了起来。 “燕王的说客？” “老先生你多虑了！” “朱棣他还没有资格让我做他的说客！” 听到这狂妄言论，即便是暴昭都有些吃惊，嘴角有些抽搐。 这个小子，还真是好狂啊！ 一旁朱婉秋听了，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掏出小本本又记了一笔。 哼哼，相公你又说了父王坏话，等以后知道了父王的身份，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只是觉得，如果燕王朱棣坐到那个位置上面，老百姓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暴昭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拂袖离去。 苏阳也没有起身阻拦。 “老先生，我们第二个赌约，就赌您一直在追查的那批粮草。” “如果到了寒冬那批粮草还是没有出现，那老先生就赢了，小子愿意接受举荐入朝为官。” “但若是到了寒冬燕王府开仓放粮，那老先生就是输了，还请老先生多留在北平府，观察一下人生百态！” 这是……第二个赌约！ 暴昭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小院。 不过苏阳眼尖地注意到，这位刑部大司寇明显停顿了一下。 显然，他已经听进去了。 就是不知道，当燕王府开仓放粮的时候，他会作何选择？ 第69章 炉子和煤炭！ 小院。 苏阳正在专心绘制着图纸。 自从那日暴昭来拜访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其实苏阳心中也明白，老先生这是生他的气了。 毕竟暴昭是个忠君爱国的纯臣良臣，你可以做个狂生指责君王过失，但是你不能劝说一位纯臣良臣背叛他的君主，这无异于是在羞辱他暴昭。 所以，暴昭罕见地对苏阳动怒，并且此后再也没有来过。 对此苏阳虽然有些愧疚，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这是在拯救暴昭这位纯臣良臣。 跟着建文帝朱允炆这样的主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哪怕燕王朱棣起兵造反失败，可大明进入了那个秀才朝廷执掌的建文时代，以老先生那刚正不阿的脾气秉性，他迟早也会不容于朝廷！ 所以，不如趁早脱身得好。 至于小婉的家人，苏阳更是好几天没见到踪影。 想来是朝廷钦差队伍抵达了北平，燕王府不得不全力应对吧！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毕竟没人来打扰他们夫妻的安宁生活了。 苏阳现在就忙着绘制图纸，闲暇之余则教导小媳妇儿学习数算，要是烦了就一起出去逛逛集市，日子过得安宁且幸福。 只是唯一的难处在于，绘制图纸这件事情上面。 虽然家里面有毛笔，拿着毛笔写字苏阳还行，但是让他拿着毛笔画画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线条太粗而且笔墨太浓，苏阳尝试了好几次，最后都放弃了。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做一支笔。” “家里不是有毛笔吗？” 小丫头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毛笔太粗了，不适合画画呀。” “唔……以前我见过那些画师，都是用特制的细笔画画，黑得跟炭一样……” 听到这话，苏阳顿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直接抱着小丫头亲了一口，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厨房。 朱婉秋被苏阳的“突然袭击”搞蒙了，直接愣在了原地，然后一张小脸臊得通红。 “哎呀……真是……光天光日地……不知羞！” 小丫头埋怨了几句，又好奇地跟了过来。 只见苏阳拿着铁锹从灶膛里面取出了几个红火炭，然后又端来了一瓢凉水。 哗啦！ 顿时一团白气暴起，灰尘飞溅，升起一团蘑菇云，小丫头吓得一吐舌头，模样可爱极了。 等到木炭彻底冷却之后，苏阳伸手捡了起来。 见小媳妇儿满脸好奇地站在那里，苏阳顿时揶揄笑道:“小婉，赶紧去洗洗吧，都成花猫脸了！” 小丫头一愣，羞得急忙捂住脸蛋，掉头就跑，身后传来了苏阳的笑声。 水盆前面，从指缝偷偷看去，娇嫩的脸蛋上挂满了灰尘炭粉，黑一点，灰一道，简直就是小乞丐。 “丑死了，丑死了！又惹相公笑话了！”少女连忙捧着水，清洗掉灰尘，还不放心，跑到了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生怕有点瑕疵。 就在朱婉秋顾盼自怜的时候，苏阳已经用炭块画出了一张立体图，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火炉。 小丫头洗完之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见到这画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她虽然不擅长丹青之术，可是这也画得太逼真了些，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相公，这……这个东西是火炉吧？” “对呀！” 朱婉秋顿时皱了眉头，忍不住说道：“铁炉子虽然比灶台小，可是价格也贵，恐怕没人会买啊。” 与苏阳一起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小丫头也学会了一些生活常识。 苏阳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它比炉子方便呀，只要膛里放入了炭火，不但可以取暖，还能烤肉，还可以做饭。” “再说了，这炉子也不是用来卖钱的，家里钱已经够我们生活了。” “寒冬马上就要来了，以后你要尽可能地少出门，这个炉子就是给你取暖用的，有了这个炉子我们家小婉就可以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啦！” 听到苏阳这话，小丫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还以为苏阳这是又捣鼓出来卖钱的，可谁曾想苏阳是为了自己。 回想起苏阳这几日都在忙着画图纸，小丫头心中的感到愈发浓郁，直接躲进了苏阳怀里。 “相公，你真好！” “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 苏阳笑着宽慰了媳妇儿几句，然后又开始拿着炭块画了起来。 炉子是有了，可是炭火这个问题也要解决。 要知道在这大明朝，炭料也是很贵的东西。 在没有空调暖气的情况下，大明百姓所能拥有的取暖燃料，屈指可数，无非就是木炭、煤炭和薪柴。 三者之中，木炭取暖体验最佳，但价格极其昂贵，一般只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能配备得上! 因为这烧制木炭，也是一个十分辛苦的体力活儿，山民们从早到晚几乎没有时间歇息，从砍柴到截成一段段的木头，再到劈柴、垒窑直至烧成木炭，大概需要十天的时间。 而且采集的柴木一般都是硬木，才能烧制出耐烧无烟的上品。 如大明皇室过冬的御用木炭，便是“红箩炭”，皆由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每根长尺许，园径二三寸不等，气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燃烧时还有轻微的香气! 但是这等上品木炭，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即便连皇室都不够长期使用，更何谈民间百姓了! 在这个时代，一般人要取暖，富的人烧炭，而贫贱者，只能烧柴。 碳木炭烧制起来虽然费时费力，却因为它燃烧较为充分，不会产生太多烟雾，因而很受富户的青睐。 嗯，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符合他们附庸风雅的格调 而柴火就不同了，只一烧，顿时烟熏缭绕，且还需贫民出城去采伐，看似便宜，其实费的心神也是不少。 至于煤炭，这个时代是没人敢用的。 一般的煤炭，会产生大量的烟雾，而且因为杂质太多，含硫量太高，烧起来，就形同于是毒烟。 放在后世，人们常用的蜂窝煤和煤球，其实都是需要精炼的，就是“洗煤”这个步骤，只是在这个时代，想要洗煤，工艺上的难度太大，几乎没有任何可行性。 但是，无烟煤不同，无烟煤的含硫量极低，最重要的它燃烧无色无烟，且燃烧的时间较长，是极好的御寒燃料。 如果苏阳没有记错的话，北平就有一处无烟煤产地，位于京西永定河上游、大寒岭东侧，也就是北平城外西山那块地方，后世年产优质无烟煤数百万吨！ 看来想要生产这无烟煤，说不得要拉上郭佑这些纨绔子弟一起了。 要是计划顺利的话，无烟煤就可以平价进入市场，挽救一些北平府的百姓，让他们不至于活生生冻死在这寒冬里面！ 毕竟来了大明，在有能力的前提之下，苏阳还是想为老百姓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饿死冻死！ 第70章 心腹三重臣 金陵朝堂！ 朱允炆再次发了脾气！ 原因自然来自北平的那两封密信。 其一来自大太监周恕之手，详细写明了朱棣疯魔与燕山三护卫抗旨不遵一事。 原本朱允炆得知朱棣疯了的消息，还是有些窃喜。 不管他朱棣是真疯还是装疯，都只能证明他朱棣没有能力与朝廷抗衡，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紧随其后，燕山三护卫无视圣旨，直接抗旨不遵，却如同给了他朱允炆一记耳光！ 真是……岂有此理！ 朱允炆将密信递给了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三人各自传阅。 黄子澄一看到朱棣疯了的消息，立马就跳出来提醒道:“皇上，此事绝对有诈！” “那燕王朱棣早不疯晚不疯，偏偏等到钦差队伍抵达北平才疯，这疯得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些！” “以臣所见，这定是燕王朱棣装疯卖傻，试图逃过朝廷的制裁！” 朱允炆脸色微变，没有接话。 他看向了齐泰与方孝孺。 齐泰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不得不开了口。 “陛下，不管燕王朱棣是真疯还是装疯，削藩行动都不能停下！” “燕山三护卫抗旨不遵，这已经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倘若继续任由燕王府在北平京经营下去，要不了多久只怕整个北平都只认燕王朱棣，而不认皇帝陛下了！” 齐泰这话说得很是诛心，但事实原本就是如此。 区区几个副千户，就敢公然抗旨不遵，狂妄嚣张到了极点！ 要是继续给燕王朱棣发展下去的机会，只怕整个北平将士百姓都只认他这个燕王爷了！ 朱允炆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道道寒芒。 朱能谭渊这些乱臣贼子，简直就是在打他这位新帝的脸！ 一群天杀的武夫丘八，你们怎么敢的啊？ 真以为朱棣那个逆贼就保得住你们吗？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爱卿觉得该如何行事？” 毕竟齐泰熟知兵事，他的才华哪怕是太祖朱元璋都很是认可。 所以关于这些军队将士的问题，朱允炆还是比较看重齐泰的意见。 齐泰沉吟了片刻，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现如今北平城内，以燕山三护卫为首，尽皆成了燕王朱棣的嫡系私兵！” “朝廷想要对燕王朱棣动手，就必须先瓦解掉整个北平城的武装力量！” “以臣所见，首先当派遣忠于朝廷的武将前往北平，替换掉北平诸卫将领，他们与燕王朱棣存在出塞征战情谊，虽然不至于让他们随同燕王谋逆，但是也会充满了变数！” “尤其是北平都司指挥使陈亨，此人总管北平诸卫，他的态度将会对削藩行动影响至深，臣请皇上立刻择一良将替换掉陈亨，或将其调往塞外或将其调任至大同宣府等地任职。” 听到这个建议，朱允炆当即点了点头。 陈亨的大名，他同样听过，这位可是追随太祖朱元璋于亳州起兵的开国名将，他如果与朱棣勾结在了一起，那可是真的不妙！ “关于接替人选，齐卿家可有贤才举荐？” “河南卫指挥佥事、广威将军谢贵！” 齐泰没有犹豫，举出了他最看好的人才。 “此人乃是东晋谢安四十世孙，因家学渊源可谓是文武双全，洪武年间立下了赫赫战功，且对朝廷忠心耿耿，臣举荐他出任北平都司指挥使一职。” 谢贵？ 谢安四十世孙？ 听到这个名字，朱允炆脸色一喜。 原来还是先贤后人，那忠心自然无从质疑。 因为这个身份，朱允炆破天荒地对谢贵生出了不少好感。 他朱允炆本身就是个喜欢附庸风雅之人，不但爱惜自己的仁名贤名，还时常以文人自居，不然他也不会即位称帝之后，就大力拔高文官缙绅的地位了。 在朱允炆看来，文武双全的谢贵，不知比陈亨那个武夫丘八好出了几倍！ 眼瞅着皇帝陛下就要答应了，黄子澄却在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除陈亨外，北平都司其余将领也有嫌疑，不得不防啊！” “哦？黄先生的意思是……”朱允炆耐着性子问道，装出一副从谏如流的圣贤模样。 “臣举荐普定卫指挥佥事张信，出任北平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一职。” 黄子澄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张信之父乃是追随太祖高皇帝起兵的功臣宿将，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而且这些年来张信南征有功，有勇有谋，朝廷理应给予封赏，避免寒了有功将士之心。” 朱允炆闻言点了点头，对张兴不甚关注。 他还是喜欢先贤后人、文武双全的谢贵，像张兴这种不通文墨的武夫丘八，朱允炆本能地没有任何好感。 但这张兴毕竟是黄子澄举荐的人选，而且对朝廷忠心耿耿，还立下了赫赫战功，既然如此那不妨就将他调去北平，辅佐谢贵将军。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擢谢贵为北平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使，擢张兴为北平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即刻赶往北平赴任！” “原指挥使指挥佥事等人尽数调往开平备边戍敌！” “皇上圣明！” 黄子澄得意洋洋地扫了齐泰一眼。 削藩这可都是功绩啊，他当然要安插一些自己人去北平，分润一下这些功绩！ 齐泰对于黄子澄的挑衅视而不见，他懒得跟这种跳梁小丑多费口舌。 “皇上，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可暗中监察燕王府中事！” “但燕山三护卫却是如鲠在喉，臣请皇上降下一道旨意，下诏诸王不能节制王府的文武官吏，如此一来谢贵与张信便可以北平都司的名义，将其调往开平卫备边戍敌！” 朱允炆闻言大喜，当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齐泰这套削藩计划一环套着一环，深得朕心啊！ “等到燕山三护卫调离北平城，钦差队伍便可直接问罪燕王府，将燕王朱棣捉拿归案！” “大善！”朱允炆满口称赞，正准备就此下令。 然而一旁方孝孺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 “皇上万万不可！” 听到这话，朱允炆脸色有些僵硬，略显尴尬地看向方孝孺。 这位读书人不是一直忙着恢复什么井田制嘛，他怎么突然对削藩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皇上，如今燕王朱棣已经疯了，若皇上继续一再逼迫的话，臣担心会有损皇上贤名！” “毕竟燕王朱棣乃是皇上的王叔，不管是他真疯还是装疯，于情于理皇上都应该派遣太医前去诊治以确认病情！” “若燕王朱棣疯了，那他自然就对朝廷构不成威胁，倘若燕王朱棣乃是装疯，那皇上便可以‘欺君之罪’削去燕王爵位，从而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如此方才是稳妥之策，皇上乃是一代明君贤主，岂可因为这燕王朱棣，而平白损伤了自己的贤名？” 朱允炆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方孝孺主打一个“稳”字，而且他这计划也算是可圈可点。 齐泰张了张口，准备反驳，不料朱允炆直接就拍板下令了。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齐卿家与方先生所言！” “调离燕山三护卫的同时，派遣太医前去北平，为朕那位王叔诊治！” 第71章 办实业的麻烦！ “买地？” “苏小哥准备买地？” 郭佑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阳，不明白这小子又在盘算着什么。 因为父亲郭资的嘱托，一定要与苏阳打好关系，所以郭佑拿到这个月的烤鸭分成，就立马亲自给苏阳送了过来。 仅仅只是一个月的分成，就足有将近二百两银子，堪称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这也使得郭佑对苏阳的敬佩更上了一层楼。 足不出户，每月都有纹银百两入账，这苏阳真是本事惊人啊！ 不过当他听说苏阳准备买地后，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苏小哥，我可得提醒你一下啊！” “北平府周边这些田地，良田沃土全部都是有主的，他们也肯定不会卖！” “而那些没人要的荒地，苏小哥你就算买来了也没有用啊！” 这老百姓都讲究一个安土重迁，守着家里面那两亩三分地过日子。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活不下去了，谁都不会选择卖地，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至于占据良田沃土最多的达官显贵，人家那可是把这些田地视为祖产，要一代一代传给后人的，他们就更加不会卖地了！ 再说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哪里看得上你这点银子啊，反倒是真因为这点银子把自家祖产给卖了，那可是会沦为整个北平的笑柄！ 听着郭佑这些苦口婆心的解释，苏阳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真没有想到，不过就是买块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困难与麻烦。 不过苏阳印象里面，无烟煤生产地是种不出粮食的，所以现在肯定是一块荒地！ “我不要良田沃土，准备买一块荒地！” “郭兄知道北平西山那块地，是谁的田产吗？” 郭佑:“？？？” 西山？ 荒地？ 你买荒地干啥啊？ 咋滴你准备去那里当野人啊？ 郭佑觉得脑仁儿生疼，他有些跟不上苏阳的思路了。 每个月几百两银子入账，你也不愁吃不够喝地，现在瞎折腾什么啊？ 不过他还是想了想，随后神情古怪地看着苏阳。 “苏小哥你不知道吗？西山正是燕王殿下的啊！” “当年燕王殿下就藩北平，太祖爷赏赐了不少田产，这里面就有西山。” “只是西山附近的田地十分贫瘠，所以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荒着，也没人关注那里！” 苏阳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了。 他娘地，原来是燕王朱老四的地！ 那这事儿可就……好办了啊！ 反正就是一块荒地，以小婉娘家人的本事，把他划给自己应该不难吧？ 当然，该出钱还是要出钱，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苏阳可不想因为此事，跟燕王府扯上什么关系！ 现在购买西山的路子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准备银子了。 毕竟那可是一座小山脉啊，说不得至少要数万两银子！ 而且买下之后还要拓荒搭建工厂，以此生产无烟煤，肯定需要不少的人手！ 所以光靠苏阳一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必须得拉上眼前这个北平第一纨绔！ “郭佑，有没有兴趣，再跟我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郭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点了点头。 他可是亲眼看到了苏阳挣钱的本事，现在苏阳愿意带上他，他肯定万分乐意。 “这一次我准备干波大的，生意规模也比烤鸭生意大上百倍不止！” “除了前期至少需要数万两银子外，还需要大量的人手劳力，至少要上千人！” 此话一出，郭佑彻底惊了，惊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他就果断摇头拒绝，低声提醒道:“苏阳小哥，你这是要干嘛啊？” “如果是燕王府的意思，那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要是苏阳小哥你自己的想法，兄弟我劝你还是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苏阳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明白郭佑这话的意思。 郭佑也没有藏着掖着，沉声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小哥准备干什么，但是涉及到大量人口劳力，官府就一定会出面制止，毕竟这要是武装起来，那可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啊！” “要是被有心人给盯上，故意向官府诬告，小哥你准备占山为王扯旗造反，到时候不死也要被扒层皮下来！” 郭佑这么一说，苏阳顿时就懂了，有些哭笑不得。 和着这大明王朝还有这方面的限制？ 不过他转念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在这个时代，朝廷最忌讳地就是有人纠集起来，不敢你想要干什么，总之就是有问题！ 那现在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借用燕王府的势力？ 苏阳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结束了与郭佑的谈话。 郭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感到不解了。 难不成这苏阳真不知道安乐郡主的身份？ 不然他为何对燕王府如此抵触？ 那这就好玩了啊！ 郭佑也没有点破此事，笑呵呵地走了。 苏阳看着眼前的图纸，陷入了沉思。 想要生产无烟煤，就要找到一个大人物背锅兜底，不然以他苏阳这草民身份，压根就成不了气候！ 那该去找谁呢？ 除了燕王府之外，还有哪方势力可以借用？ 可是现在这个北平府，好像就只有燕王府与朝廷钦差这两大势力了啊！ 郭资也是燕王朱棣的人，小婉的家人也是燕王朱棣的人，他苏阳现在唯一认识的人，就只剩下刑部大司寇暴昭了！ 可前不久他才与这位大司寇闹掰了，人家现在还生着闷气呢！ 就算自己主动上门找他，恐怕也他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真他娘地麻烦啊！ 苏阳有些苦恼，以致于闷闷不乐了一天。 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却是都睡不着。 “相公，你怎么了？我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嗯，无烟煤产地在西山，那是燕王府的地，我想要开采无烟煤，就必须得去找燕王府了。” “而且哪怕从燕王府手里买下了西山那块地，想要生产开采也得有大人物庇护，否则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听见这话，小丫头愣了，一颗心通通直跳。 相公要是去了燕王府，那自己的身份可真就暴露了啊！ 好在苏阳紧接着下一句话，让她彻底安了心。 “但是我不准备和燕王府合作，毕竟燕王府现在成了众矢之的，与他们牵扯太深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那相公准备怎么办？” “联系一下燕王府那边，先看能不能买到地，明天我再去找一下老先生，希望他能够出面为我做保！” 朱婉秋还是不能理解，打趣地追问道:“相公，你为什么非要买下西山那块地啊？” “西山可以产出无烟煤，而且成本廉价产量极高，要是顺利的话，赶在寒冬之前，就可以生产出煤球了。” 苏阳笑了笑，“到时候不只是你可以温暖地度过这个寒冬，北平府这些老百姓也可以烧煤取暖，不必挨寒受冻了！” “啊，那相公可要加油，为了百姓努力买下西山！” “傻丫头，快睡吧！” 苏阳不知道的是，此刻墙根处正有一道身影，气得咬牙切齿。 朱棣脸色阴沉，黑如锅底。 他闲着没事做，就日常过来听墙根。 结果这一不小心，还听到了大秘密！ 老子是你岳丈大人，你不找老子担保，还想去找那暴昭？ 第72章 一定要给他！ 燕王宫。 朱棣今日罕见地没有发癫。 不过他不发癫，有人可就坐不住了啊！ 道衍和尚匆匆赶到寝宫门口，只见世子朱高炽正神情古怪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此情形，道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王爷这又是怎么了？” 大胖胖脸色微变，有些哭笑不得。 还能怎么了？ 不就是昨晚上跑去听墙根，听到苏阳宁愿相信暴昭也不相信他这个岳父大人，所以在怄酸气呗！ 你丫好歹也是位堂堂燕王朱棣，至于因为一个小辈生气吗？ 大胖胖表示不能够理解，也表示很是心累。 “大师您还是亲自进去问问吧！” 道衍和尚听到这话，就有些急眼了。 难不成又是那个苏阳说了什么胡话，坏了王爷的雄心壮志？ 不过等他进门一看，只见燕王殿下正倚靠在床榻上面，对刑部尚书暴昭破口大骂。 “咳咳，王爷啊，这是又怎么了？” 一见到道衍和尚，朱棣立马倒起了苦水，将昨晚上苏阳的话重复了一遍。 “和尚，你说说，凭什么啊！” “那地也是我燕王府的，他苏阳还是我燕王朱棣的女婿，他凭什么选暴昭给他担保，不选我这个岳丈啊？” “天杀的暴昭，难怪要接近苏阳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你小子不是想要西山那块地嘛，老子就不给你！” 朱棣气呼呼地开口道，满脸写着不服气。 这就好比同为苏阳的长辈，苏阳却更加愿意相信暴昭，对朱棣的打击可想而知。 然而道衍和尚在听完苏阳的话后，双眼却是绽放出了道道精光。 “王爷，西山那块地，一定要给苏阳！” “而且要快，赶在苏阳去找暴昭之前，直接将此事敲定，不能让暴昭参与其中！” 此话一出，朱棣微微变了脸色，神情严肃了起来。 “和尚，你的意思是……” “哎呦我的王爷，这可是苏阳帮助我燕王府获得北平民心的大好机会啊！” 道衍和尚飞快解释道:“如果苏阳说的那无烟煤，当真廉价而且产量高，完全就可以取代木炭柴火，作为百姓寒冬取暖的薪柴！” “王爷知道每年寒冬，有多少百姓因为没有炭火取暖，而被活生生地冻死冷死吗？” 朱棣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道衍和尚。 他出身天潢贵胄，很难想象过一个冬天，竟然会有百姓被冻死冷死！ 木炭柴火不是很常见的东西吗？ 为何会有百姓被冻死？ “和尚，此话何意？” “王爷出身贵胄自然不知，木炭价值昂贵，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而到了寒冬之后，柴火也变得很是紧俏，所以百姓想要御寒就只能靠多穿几件衣服！” “洪武十一年，山东、河南、浙江、淮、徐大雪数尺，淮东之海冰四十余里，人畜冻死万计……” “洪武十八年，江南诸府大雪连四旬，苏、常冻饿死者无算……” “洪武二十四年，衡州雨雪连绵，罗山大寒，竹树鱼蚌皆死，牛畜冻死三万六千蹄，冻饿死者不计其数……” 随着道衍和尚念出一条条记录，朱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在了一起，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冻死者不计其数！ 朱棣有些怅然，陷入了沉思当中。 道衍和尚却再次开口，给了他狠狠一击。 “贫民百姓没有取暖之物，只能靠着身体硬撑，抗的过去就好，扛不过去就会倒在冰天雪地里面，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听到这话，朱棣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副画面。 贫民百姓在刺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最后彻底失去了生机，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面。 大人尚且可以抵抗，可那些孩子呢？ 他们拿什么抵抗这凛冽寒风？ 朱棣不敢去想， 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残酷事实。 “朝廷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朱棣声音颤抖地开了口。 道衍和尚嗤笑了一声，神情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有什么办法？” “大冬天地冻死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这是上天之力，朝廷又能怎么办？” “反正被冻死的，都是贫民百姓，达官显贵们可以躲在房间里面烧着木炭取暖，冻死再多的贫民百姓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真是混账至极！” 朱棣怒了，一脚踹翻了角落里的炭火！ “那些混账东西不思如何造福百姓，反倒是将过错推到上天头上，这就是所谓的仁政爱民吗？” 无怪朱棣如此暴怒，实在是太令人寒心了啊！ 达官显贵躲在房间里面烧炭取暖，对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不管不问，还有脸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老天爷头上，似乎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朱棣双眼通红地看着炭火，陡然转过身子看向道衍。 “和尚，你的意思是……苏阳真能成功？” 道衍和尚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朱棣还是不太相信，“苏阳说的那什么无烟煤，再怎么神奇也是煤炭。” “这烧煤炭会产生毒气，很容易死人的，而且煤炭不易点燃，使用起来极其不方便，苏阳想在煤炭上面做出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这话，道衍和尚只是笑着开了口。 “王爷难道忘了吗？” “矿盐曾经也是有毒的！” 朱棣闻言一愣，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真是被动摇了心境，都快忘记了，苏阳这小子可是“谪仙人”啊！ 矿盐有毒，不也是被苏阳给提炼成了价值不菲的雪花盐吗？ 现在同样的道理，煤炭确实有毒，但谁能够保证苏阳就不能将煤炭的毒去除掉呢？ “王爷，一旦苏阳成功，那对我燕王府而言，简直就是一次天赐良机！” “百姓受苦受难，朝廷不管不问，而我燕王府不但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还推出平价无烟煤供老百姓取暖！” “这一前一后对比之下，不只是北平府，乃至整个北疆，都会对王爷歌功颂德！” “届时王爷再起兵靖难，那我们的胜算将会提高十倍不止！” “这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已然恢复了常态。 “好，本王这就让炽儿去找苏阳，把此事落实下来！” “至于西山开荒一事，就让三护卫去帮忙，反正他们的军营离那儿也不远！” 道衍和尚点了点头，“王爷英明！” 第73章 燕王府的嫁妆！ 翌日清晨。 苏阳早早地起床，准备去拜访一下暴昭。 虽然暴昭现在正和苏阳闹别扭，但是为了那无烟煤，为了多救一些贫民百姓，苏阳还是准备去拜访一下尝试一番。 毕竟郭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苏阳真想盘下西山那块地，然后自行开采无烟煤，那就必须要有大人物背锅顶缸。 以他苏阳这“一介草民”的身份，压根就过不了官府那一关，反倒是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可寒冬即将来临，就算不为了小媳妇儿，苏阳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饿死冻死。 毕竟，他原本有办法，可以让贫民百姓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啊！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苏阳还是准备舍下面皮，去求一下暴昭。 暴昭身为一个纯臣文人，又是一心为国为民的纯臣良臣，想必他应该会答应。 这么想着，苏阳陪小丫头简单吃了早饭，就准备出门了。 可当他打开院门之后，却见一个十分显然的大胖胖，正在往这里来。 “咦？大哥！” 小丫头立马打了招呼。 朱高炽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瓜，随后看向苏阳。 “苏小子，你不用去找那老先生了！” “喏，这是西山那块地的地契，你现在是那块地的主人！” 苏阳听到这话，顿时就蒙了。 什么情况？ 燕王府竟然主动上门了？ 难不成是……郭佑！ 肯定是这家伙，回去告诉了他爹郭资，然后郭资又把消息告诉了燕王朱棣！ 苏阳这么想着，毕竟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哪里知道，就在昨晚上，有个不当人子的岳父大人偷听了墙根。 苏阳看着眼前的西山地契，并没有伸手去接。 毕竟哪怕西山那块地再荒芜，也是好大一块地皮啊，至少都要数万两白银！ “大哥，这地契……燕王府是什么意思？” “的确，我想要买下西山那块地，但是我现在手里面银子还不够！” “放心吧！”朱高炽看出了苏阳的顾虑，笑呵呵地开口道:“这是你岳父大人送给你和小婉的嫁妆！” “你岳父大人听说你想买这块地，就从燕王府手中低价把这块地给买了过来，然后直接办理好了所有手续，现在西山这块地就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了！” “当初你不是给了聘礼嘛，有了聘礼没有嫁妆，这像什么话？”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给出了一个苏阳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和朱棣商量了一下，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之下，让苏阳安安心心地接下西山这块地，然后去开采无烟煤。 父子二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有想出了“嫁妆”这个办法。 毕竟西山那块地名义上是燕王朱棣的，所以怎么处置自然由他朱棣说了算。 而当初苏阳给燕王府的聘礼，可是矿盐提炼工艺，那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真要跟苏阳的聘礼比起来，燕王府用这块地作为嫁妆，那还真是有些寒碜。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者说来，朱棣以嫁妆的名义，把西山这块地送给苏阳。 只要苏阳接下了这嫁妆，那他和朱棣之间就是真正的翁婿关系了。 这是名分上面的问题，容不得苏阳单方面不同意！ 其实朱棣父子二人也是动了心思，想用西山这块地，把苏阳跟燕王府彻底绑在一起。 而苏阳何尝不明白那位岳父大人的想法，所以一时间有些犹豫，并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小媳妇儿朱婉秋欣喜不已，一把接过了西山地契，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小丫头一直担心父王会看不上苏阳，回到北平这么久了，父王也没有提及过他们夫妻二人的婚事。 可是没有想到，父王今日直接把嫁妆都送了过来！ 这不是变相承认了苏阳这个女婿嘛！ 小丫头美滋滋地拿着西山地契。 “相公，你就答应嘛！” “我爹他这是认可你了，你就答应好不好！” 看着不断撒娇的小媳妇儿，苏阳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自己选的媳妇儿，那还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呗。 苏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大胖胖。 “既然如此，那这嫁妆我就收下了，还请大哥代我多谢岳父大人！” 听到这话，朱高炽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你也不用去找那位老先生了！” “你岳父大人已经帮你打通了所有门路，你在西山那块地上干什么都行！” 此话一出，苏阳有些惊了。 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时间，那个便宜岳丈就帮自己打通了所有门路？ 燕王朱棣的家将都这么牛逼的吗？ 看来还是他苏阳低估了燕王府的势力，低估了燕王朱棣啊！ 慨叹一番后，苏阳就选择接受了。 反正他那位便宜岳丈已经帮他疏通好了关系，要强行罩着他苏阳这个女婿，苏阳也省得麻烦，再去叨扰暴昭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苏小子你想开矿的话，肯定需要很多人手。” “不过眼下北平府局势紧张，如果你贸然召集大量民夫青壮的话，只怕会被有心人给盯上！” “所以你岳父大人的意思是，他与燕山三护卫的三大统领相交莫逆，而且三护卫就驻扎在城外西郊军营，距离西山也很近，就让他们帮着你开采无烟煤，也就算是练兵了！” 苏阳:“！！！” 麻了！ 有些麻了！ 那可是燕山三护卫啊！ 便宜岳丈面子这么大的吗？ 让燕山三护卫这支燕王朱棣的精锐战兵来给我挖矿？ 燕山三护卫，燕王府亲卫。 这支战兵，那可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 燕山出名将，起底三护卫！ 例如，靖难名将丘福和朱能出自燕山中护卫，名将张玉出自燕山左护卫，名将谭渊出自燕山右护卫，这些名将要么是勇冠三军的悍将，要么是智勇双全的儒将，在靖难之役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换句话说，燕山三护卫就是燕王朱棣的嫡系人马，是朱棣起兵靖难的底牌之一！ 便宜岳丈现在让这些名将精锐来给自己挖矿，这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吧？ 你丫面子得有多大啊！ 苏阳记忆里面，靖难勋贵中没有岳丈这号猛人啊！ 难不成便宜岳丈会在靖难之役中战死沙场，所以名声不显？ 第74章 挖矿？燕山三护卫的愤怒！ 下意识地， 苏阳开口就准备拒绝。 原因无他，他并不认为，自己一个市井小儿，可以指挥得动燕山三护卫那群刀口舔血的骄兵悍将！ 哪怕是因为便宜岳丈的面子，燕山三护卫真个愿意帮忙，可是他苏阳也不敢用啊！ 那些都是在战场上面厮杀搏斗的武夫丘八，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莽夫匹夫，你一介草民凭什么让人家听你的啊？ 还帮你挖矿？ 信不信他们挖了你的头盖骨？ 再说了，现在北平局势复杂，朝廷钦差队伍与燕王府正在勾心斗角。 这个敏感时刻，他苏阳指挥燕王府亲卫去西山挖坑，这是什么行为？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朝廷，我苏阳就是燕王朱棣的心腹，我苏阳就是燕王府的嫡系人马！ 苏阳自从穿越来了大明之后，一直对燕王府敬而远之，就是不想掺和进燕王府谋逆造反的那堆破事儿！ 哪怕现在为了开采无烟煤，苏阳也不准备和燕王府合作，毕竟代价太大了啊！ “大哥，嫁妆我就收下了！” “但是让燕山三护卫给我开采无烟煤，此事休要再提！” “小子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何指挥得动那些骄兵悍将？” 朱高炽略显诧异地看了苏阳一眼，眼神中的赞赏之色愈发浓郁。 不愧是他父王和道衍大师都看中的人才啊，这苏阳不骄不躁、老成持重，行事进退有度，确实让人钦佩。 “放心吧苏小子！” “此事燕王殿下亲自点头同意！” “三护卫将士哪怕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跟着你干！” 听到大胖胖这话，苏阳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和着他还以为是便宜岳丈面子够大！ 结果还是因为燕王朱棣亲自露面，插手其中！ “那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想要做这无烟煤的生意吗？” 一听到苏阳这话，朱高炽立马变了脸色，一脸严肃模样。 “苏阳小子你误会了。” “燕王殿下是看出了你小子的真正目的，所以才会这么配合你！” “他只希望等无烟煤生产出来之后，你能够不忘初心，不以谋取私利为目的，让北平府的老百姓都能够用上廉价的煤炭取暖，这是燕王爷唯一的要求！” 大胖胖此话一出，苏阳顿时有些讶然。 倒是真没有想到，燕王朱棣竟然会是这个要求！ 看来上次自己间接把他心态骂崩之后，这位燕王爷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啊！ “苏小子，你放开手脚去大干一场吧！” “现在时间也不算多了，眼瞅着寒冬就要来临了！” “所以燕王殿下希望你能摒弃所有成见，在燕王府的全力配合下，早日开采出无烟煤，让北平府老百姓可以活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朱高炽再次诚声开口。 这都是他们父子二人商议之后的说辞。 其一嘛，自然是打造出燕王朱棣爱民如子的人设，让苏阳放下对他的成见，早日归顺于燕王朱棣，一起共谋宏图大业！ 其二嘛，则是为了让苏阳赶紧地拉着燕山三护卫去西山开矿，尽早把无烟煤给捣鼓出来，好让燕王府趁机收割一波民心。 “苏小子，希望你以百姓为重，摒弃所有成见，立刻随我去西郊军营！” 大胖胖现在身上披着一层神圣光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苏阳指指点点。 他就是要以大义之名，强迫苏阳接受燕王府的条件，然后去西山为燕王府生产无烟煤！ 嗯，我燕王府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贫民百姓啊！ 苏阳深深地看了大胖胖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燕王府的布置与安排，确实是眼下最完美的计划。 不过苏阳也提出了要求，点名要了两个人。 “郭佑和吕熊这两个纨绔子弟得带上！” 听到苏阳这话，朱高炽顿时眉头一皱。 在他印象里面，这两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带上他们有什么用处？ “无烟煤生产出来之后，还需要借用他们的商铺售卖。” “郭佑这小子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毕竟是郭资的儿子，有着不错的经商头脑，我准备把售卖工作交给他去负责。” 朱高炽听到这话，直接点了点头。 反正燕王府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收割民心来的，至于无烟煤那点利润，他们压根就不在乎，留给苏阳自己补贴家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说了，无烟煤真想用以造福贫民百姓，那肯定就不能卖高价。 在不能卖高价的前提条件之下，无烟煤肯定是赚不了什么钱的，甚至燕王府都做好了补贴一下无烟煤产业的打算。 毕竟靠着提炼雪花盐，现在燕王府已经不差钱了。 “行吧，那就这么决定了。” “你先随我去一趟西郊军营，至于郭佑和吕熊我会让人通知他们自己过去！” 苏阳点了点头，随即和小丫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随大胖胖急匆匆地离去了。 小丫头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眉眼笑成了月牙弯。 父王不仅真正认可了苏阳这个女婿，还出手扶持苏阳创业！ 一想到这儿，小丫头就开心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西郊军营。 一阵暴怒的争吵声不断响起。 “二公子，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眼下局势危急，王爷竟然让我们去挖矿！” “简直就是胡闹！” 朱高煦看着这群暴怒的军中将佐，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这尼玛地，朱高炽这个坑货，恨不得坑死他啊！ 明明知道眼下局势危急，还让他来通知张玉朱能等人准备一下去挖矿，要是张玉朱能他们暴怒之下，把自己给剁了，这让他朱高煦上哪儿说理去？ 张玉脸色涨红，即便老成持重如他，现在也有些被气到了。 “敢问二公子，这究竟是谁的意思？” “燕山三护卫对王爷一向忠心耿耿，王爷为何要如此羞辱我等？” 无怪他们如此愤怒，实在是太气人了啊！ 那挖矿的都是些什么人？ 罪囚刑徒！ 毫无地位尊严的死囚！ 燕王殿下现在让他们去挖矿，不是故意羞辱他们是什么？ “这是父王的意思！” 一声高喝，朱高炽走进了中军大帐。 苏阳并没有跟在身后，而是被安排去了一旁等候，所以朱高炽说话也没了顾忌。 “诸位将军，西山挖矿一事，乃是父王与道衍大师他们商议后得出的结果。” “其一，朝廷有意将三护卫调离北平，王府可以借着挖矿的名义，继续拖延下去，直到我们起兵！” “其二，西山山林密布，三护卫完全可以借着挖矿的名义前去操练，避免引人耳目。” “其三，无烟煤开采出来后，将会平价售卖给贫民百姓，以此助他们度过这个寒冬，而王府也会借此收拢民心，明年开春将正式起兵！” “诸位将军，现在还有什么意见吗？” 张玉朱能等军中大将面面相觑，先前的愤怒顷刻间烟消云散。 “世子爷，练兵就练兵嘛，我们还真以为是去挖矿……” “不，你们也要挖矿，按照次序依次挖矿操练！” “……” 第75章 西山煤业集团！ 西郊军营。 苏阳正在军帐中等候消息。 进了军营之后，他就被很客气地请来了这里。 苏阳也明白，他毕竟不是燕王朱棣的心腹，所以人家防着他也可以理解。 要不是因为赶时间，苏阳真不想与燕王府合作，一同开采无烟煤。 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郭佑和吕熊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百无聊赖的苏阳，郭佑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我的苏大哥诶，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呵呵，以前还是“苏阳小哥”，现在就变成了“苏大哥”！ 苏阳有些无语，笑道:“放心吧，找你们来是好事，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大生意吗？” 生意？ 这就是大生意？ 郭佑脸色微变，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大哥的意思是……” “西山有一块无烟煤产地，而我有办法将煤炭里面的有毒物质洗掉。” 此话一出，郭佑双眼瞪得滚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这苏阳真掌握了这种办法，那先前无人问津的煤矿煤山，可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啊！ 以郭佑的经商头脑不难看出这里面蕴含的巨大利益，只要能够解决了煤炭毒气的问题，这煤炭取代了木炭的话，这还不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嘛。 “苏大哥，你真有办法将煤炭的毒气给洗掉？” “仅限于无烟煤，寻常煤炭里面含硫量太高，想要使用必须经过精炼，否则还是会有毒气产生，但是以目前大明的工艺水平而言，几乎不可能做到精炼。” “但是无烟煤不同，无烟煤的含硫量极低，虽然无烟煤也会挥发出一些二氧化硫以及一氧化碳之类的致命气体，但是好在含量不高，只要经过一定的加工之后，便可以将这些有毒气体洗去大半。” “而且寻常房屋都开有窗户通风换气，并不是密封的环境，所以无烟煤这点有毒气体，其实和烧木炭一样，几乎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 苏阳正在侃侃而谈，一旁郭佑和吕熊已经听懵逼了。 无烟煤？ 含牛量？ 二羊化牛？ 一羊化碳？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郭佑虽然听不懂，但是他大为震撼。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只要苏阳掌握了清除煤炭毒气的工艺，那就完全足够了！ 郭佑传承了他爹郭资的衣钵，自幼就对经商一道很感兴趣，所以时不时地观察着市场局势。 经过他的观察，随着天气入秋之后，市面上的柴火木炭也逐渐开始涨价。 木炭之所以价格高昂，主要在于需要大量的人工和人力，而无烟煤不同，只要能开采，便可源源不断的供应整个北平府，甚至是整个大明天下！ 他娘地这是要发啊！ 郭佑激动地面红耳赤，目光炽热地看着苏阳。 “那苏阳小哥的意思是……” “这个煤炭生意，由我们三方合作，成立一个西山煤业集团。” 苏阳简单地开了口。 “西山这几座山脉都是燕王府的，燕王府出西山算是资产入股，占股份五成。” “你们两家负责无烟煤开采出来之后的售卖，各自占一成！” “而我则是技术入股，占股三成，没有意见吧？” 郭佑和吕熊面面相觑，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们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表面上这煤炭生意是苏阳在牵头，实际上明显就是燕王府自家的生意。 不要忘了，眼前这个苏阳，可是燕王朱棣的女婿啊！ 人家愿意带上他们两家一起发财，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只有可怜的一成股份，但是真等无烟煤生产出来推入市场，取代了高价的木炭，那还不是妥妥的暴利！ 一成就一成吧，这也不少了！ 然而苏阳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二人脸色一变。 “无烟煤生产出来后，市价必须保证低廉，不得以此谋取私利，这是燕王府的条件，毕竟我们生产无烟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贫民百姓都用得起，造福黎民百姓！” 郭佑:“！！！” 吕熊:“！！！”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拿我们的渠道，去造福黎民百姓！ 你丫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无烟煤不买高价，就算成功取代了木炭，那也是个亏本买卖啊！ 真要上了这条贼船，别说从里面挣钱了，他们两家甚至还有可能往里面倒贴钱！ 这要是被自家亲爹知道了，还不得被活活揍死！ 一想到这儿，郭佑和吕熊都是脸色发苦。 这哪儿是发财的门路啊！ 这分明就是倒贴钱的贼船啊！ “苏大哥，我家这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折腾啊！” “对啊苏大哥，我爹吕震只是个小小按察佥事，比他家穷多了啊！” 听见郭佑和吕熊开始诉苦，苏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放心吧！” “这煤炭生意绝不会亏本！” “真把无烟煤推广出去了，除了寒冬取暖之外，平日里也可以作为煮饭用的燃料，所以永远不会缺市场！” “另外我们可以通过生产无烟煤的经验，更进一步尝试一下提炼寻常煤炭，要是工艺成熟的话，那这些寻常煤炭也可以作为燃料使用，这背后的利润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郭佑和吕熊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么一合计的话，好像还真是大有可为啊！ “苏大哥放心，这一成股份我家要了！” “我家也要，虽然穷是穷了点，但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我家也愿意跟上！” 还“为了造福黎民百姓”，我信你个鬼！ 苏阳看破也不点破，继续同二人闲聊了一阵。 很快朱高炽带着张玉、朱能和谭渊三人来到了此处，亲自接见苏阳。 对于苏阳的身份，三位名将都已经了解，所以哪怕心怀怨气，此刻在也不敢造次。 “燕山右护卫副千户谭渊，见过苏公子！” “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见过苏公子！” “燕王左护卫副千户张玉，见过苏公子！” 苏阳:“！！！” 张玉！ 朱能！ 谭渊！ 我尼玛啊！ 这可都是名留青史的靖难名将啊！ 苏阳也不敢托大，急忙起身回礼。 “草民苏阳，见过三位将军！” 草民？ 我草你大爷！ 还搁这儿装呢！ 谁不知道你是燕王爷的乘龙快婿！ 在场众人全都在心中暗骂，却不敢表露出来。 倒是大胖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来办！” “苏阳你这就准备准备，拉着他们去西山，开始行动起来吧！” 苏阳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三位将军，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这他娘地真让他们挖矿，他们不会挖了自己的头盖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