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续》 第一章 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是的，您好……我是昨天预约的哈伊娜监察……来调查艾华斯·莫里亚蒂先生遇袭一案。” 一位身着蓝白色的制服、看上去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正紧张不安、手足无措的站在一座庄园的大门前，抱着自己的大檐帽。 她棕褐色的卷发在身后束成马尾，鼻梁高挺。湖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搞砸了什么事的慌张。 “……抱、抱歉，分区监察局临时有监察会议……白皇后区那边昨天又发生了一起仓库爆燃事件，现场检测到炎精痕迹，疑似有恶魔学者参与——我想，可能就是前天袭击艾华斯先生的那个通缉犯！” 哈伊娜说着，声音越变越小：“所、所以……” “——所以您就自作主张参与了这场实际上并不要求您参加的监察会议，并迟到了……两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老人严肃而苍老的声音在铁门对面响起。那是拖着长音的特殊音调，王都人特有的精灵口音。 他将手中镶嵌着宝石的怀表咔哒一声合上，收回到胸前，严肃的盯着哈伊娜。 站在哈伊娜对面的，是一位穿着管家服，又瘦又高的老年精灵。 他脸上的皮肤皱纹会让人联想到树皮，幽绿色的瞳孔比起湖水更接近于狼。 老精灵看上去足有接近两米高，背着手的姿态像是夜间枯木在月光下映出的鬼影。那挺拔如松、一动不动的脊背，此刻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力。 尽管哈伊娜其实是尚未毕业的见习监察，但终究也是以满分通过毕业考核、随时都可以接受女王授勋的正式监察。如今她挂着见习章，只是因为配给她的狮鹫还在调配的路上。 按理来说，她应该是不会这么怕一位管家的。 但眼前的老人不同。 因为这位老迈的精灵管家正是自己的教官。 尽管他遵循古老的约定，从立国之初便长久的侍奉着莫里亚蒂家族，作为一名管家……但与此同时，他更是在八十年前卸任的大监察长。 “——我还以为您会更迟一些，哈伊娜小姐。” 老管家双手背在身后，以那总会带给哈伊娜些许傲慢感的精灵腔说道：“艾华斯少爷前天被恶魔学者袭击，一直昏迷到昨天晚上才醒。但听说监察局要来问些问题，他就很配合的主动放弃了去玻璃阶疗养院。只是吃了些药，便拖着虚弱之躯在火炉旁等了您两个小时，而我也在门口等了您两个小时。 “现在天都已经快黑了，您若再迟一些就不妨干脆迟到明天了；既然都已经迟到明天了，我想也不急这一个礼拜的休养时间。根据监察局的规矩，签了委任状的案子，立案一周就要给个结果——以哈伊娜小姐满分毕业的良好修养，想必能顺利找到那位恶魔学者。 “既然都已经将犯人逮捕归案，又为何要为难我家可怜的艾华斯少爷？您不如还是请回吧，肯特先生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肯特是白皇后分区监察局的局长，就算哈伊娜转正也还比她高三级。 若是老管家的语气不是这么阴阳怪气，她现在立刻拔腿就跑，把这麻烦事丢给上级。但问题是，她现在其实还是个大四的学生。 尽管在学校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但她毕竟还没毕业呢。 她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进行分辨，老人这话究竟是认真在作出这样的提议、亦或只是在讽刺自己。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老人原本不打算这样做，她就直接傻不拉几的跑路了，恐怕自己才真是祸到临头了。 “……真的很抱歉。” 于是哈伊娜只能先低头道歉：“我也会向艾华斯先生道歉的。” 无论如何，已经提前预约了会面时间，却没有事先说一声就迟到了这么久……自己的确是有错在先的。 她看着那阻隔了自己与老人的铁门，思维又开始下意识的飘散。 黑色的镂空大铁门上，只装饰着低调的荆棘纹路……看上去并不像是名门。 事实上，莫里亚蒂教授——也就是这次事件的关系人艾华斯·莫里亚蒂的那位养父也的确称得上是一位低调沉稳、智慧博学的好人。莫里亚蒂教授也正是哈伊娜大学时的老师，负责的科目是星象学、天文学与高等数学。 继承了莫里亚蒂商会，名下拥有三家博物馆，甚至白皇后区唯一的天文馆也是他出资建设的。明明这么有钱，却只是安静在大学里做学问。他甚至还资助了许多孤儿院，收养了许多孤儿，称得上是一位了不起的、充满了善心的大人物。 来时队长还特地叮嘱过她，莫里亚蒂家族不光是有钱、更是有精灵服侍的立国者家族。尽管家主詹姆斯先生性格温和，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按规矩来说，与恶魔事件有关的任何直接参与者在脱离生命危险后，都必须第一时间戴着戒律锁押送去当地监察局，接受律长的心灵审查。在确认无辜之后才会送回医院或是疗养院。 这是因为，恶魔仪式中的仪式主持、仪式参与者、仪式导师与祭品的身份，其实是无法通过“受伤与否”的受害者身份来简单区分的。 既然祭品能活下来，就说明仪式大致是失败了——被献祭的祭品虽然未必会死，但为了灭口通常也会被杀死。因此出现伤者而不是死者时，受伤的那位未必是祭品，也有不小的可能是仪式相关者。 但这种规矩，如今却竟是失效了。 肯特局长像是个瞎子一样，完全无视了这触手可及的线索。还是这位老管家主动联系了肯特局长，预约了今天的会面，他才仿佛“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自己来的时候，监察局连个随行律法师也不给她配，只让自己一个没有狮鹫、没有盔甲也没有剑的见习监察只身前来。 如此明显的包庇…… 哈伊娜感觉，就算这件事真与艾华斯有关，恐怕她也带不走对方。 但也因为这么大阵仗，她反而觉得或许这件事真与对方有关——假如足够清白的话，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律法师的审查呢？ ……真好啊。 明明只是被收养的平民孤儿。只是因为运气好，被教授看重并收养。如今就成了监察局动不了的大人物…… 站在门口的哈伊娜怔怔的出着神，有些酸酸的想着。 但就在这时，铁门突然缓缓打开了。 她愕然间抬起头来，看到老人依然面无表情、却莫名感觉仿佛没那么生气了的脸。 老精灵默默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背着手慢悠悠走了回去。 哈伊娜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让自己跟上。 于是她慌慌忙忙将抱在怀中的帽子戴上，连忙跟上去。但刚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要回头关门。但就在她回过头时，却看到庄园的门自己关上了。 不仅如此，甚至有明亮的符文从那平平无奇的铁门内侧亮起。 日光歪斜、晚风稍停。哈伊娜隐隐感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笼罩着这片区域，改变了这座庄园的氛围。 “我也不是想找您的麻烦，哈伊娜小姐。” 明明老精灵走在自己的前面，但老人那温和了许多的声音却精准的在自己耳边响起：“但与人约定的事，就要遵从。约好的是什么时间就是什么时刻见面，不用提前、也不要延后。是的，在学校里违反规矩的下场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但学校里也同样没有在街边巡逻的狮鹫骑士、没有带着武装骑士定时审查各公司税务账目的律法师——没有您这样可以将可疑分子直接逮捕的监察。 “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重视‘规矩’。监察所、律法院、仲裁厅所守护着的，不仅是女王陛下的旨意，更是议会所确立的诸多规矩。 “这次我会宽恕您，我也不会跟肯特先生说你的失误——我会说你准时抵达，只是在了解完事情之后，又留下喝了两杯茶、馋嘴吃了些点心。 “但这是因为艾华斯少爷心善。在您迟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打电话给监察所了。是艾华斯少爷阻止了我。他说，总要给人机会……不管要找什么理由，也得先见个面再说。” 老精灵慢悠悠的说着，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庄园门口。 下一刻，他的声音低了些许，却仍旧清晰的在哈伊娜耳边响起：“尽管阿瓦隆没有其他国家的所谓‘贵族’，但立国者后裔也同样高贵。没有那二十位立国者的牺牲，所有人都会死——即使是女王也要尊重立国者后裔。 “我感受到了你真挚的歉意，所以我姑且原谅了你的逾约。但你不妨仔细想想，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挡了什么人的路……正如我所说，这是一场并不需要您参加的监察会议。” 听到这里，哈伊娜便突然怔住了。 这时走到门口的老人优雅的转过身来，向哈伊娜微微躬身：“请跟我来，哈伊娜小姐。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时的他，才戴上了管家的面具来迎接客人。 之前的态度，倒更像是面对不争气学员的教官。 而大脑一片混乱的哈伊娜，跟着老精灵走向了客厅。 脚下柔软地毯的触感让她猛然一惊，抬起头来想要询问自己是否需要脱鞋——但老精灵淡然自若的态度又让她不甚确定。于是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跟在后面，感受着冬日时节骤然温暖的炉火。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让一位老人在冬天的傍晚，站在门口等候了两个小时。 怀着愧疚与羞耻，她却不知道如何张口。 甚至连带着对艾华斯的怀疑，也在这种忏悔中被冲淡。 于是，她就见到了那位风评有些浪荡不羁的艾华斯·莫里亚蒂。 他此刻正坐在轮椅上，毛毯盖在自己腿上。 那苍白的虚弱面容毫无血色，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容貌有着与莫里亚蒂教授完全不同的俊美。 他披着纯白色的绒毛睡衣，看上去像是刚洗完澡出来一样。柔顺的白金色头发反射着炉火温暖的光。他正对着炉火安静而专注的读着书，那精致的面容有一种温柔的意向……让她联想到诗人，与家中壁炉中升腾的火。 那美好的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画。哈伊娜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少年却听到了什么，推着轮椅一并灵巧的转过身来。 而在这时，哈伊娜才注意到他身下坐着轮椅。 ……难道这就是被恶魔学者袭击的代价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本能的摒弃了“恶魔学者就是艾华斯”的可能。 少年望了过来，深蓝色的瞳孔如同大海。 “哈伊娜女士。” 那是给人以矜贵感的清亮声音，是与容貌所相符的华丽声线。 比起那虚弱的面容，他的声音要更具活力一些、而且很有礼貌：“初次见面，你好。 “——请问，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第二章 误导 “不是女士……” 哈伊娜小声说着：“我其实还没毕业。” 而且，这仅仅只是问话…… 但她这句话还没说出，便被艾华斯轻声打断： “还没正式毕业就能进入监察局……我懂了，哈伊娜小姐是在王立律法大学读书吗？” 艾华斯的口音标准而干净，并没有王都人引以为豪的那种象征着高贵感的“精灵腔”。但这反而让从小地方来留学的哈伊娜更有好感。 于是她点头回应道：“啊，是的。” 她说着，颇为自豪的挺起胸膛：“我是前任的学生会主席，同时也是四年级的女生首席。作为优秀毕业生，我提前一年就取得了监察局的就业许可。虽然我的配剑还没发，但从监察局那边已经有我的名字了哦。” “那这么说来，您还能算是我的学姐呢。” 艾华斯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膝上。 他的上半身放松的向后靠拢，慢条斯理的说着：“我其实也是王立律法大学的学生。今年的新生。” “……真的吗？” 哈伊娜有些讶异：“可是我没有见过你……” “因为我身体不好。还没入学，就生了一场大病。为此在家卧病在床，休息了三个月。” 艾华斯那有些苍白的面色，让他的话语充满了说服力。 是个不容易的孩子啊…… “我明白了。你的确是无辜的……我回去就会向所长汇报。” 哈伊娜连连点头，心生怜悯。之前对艾华斯的浅浅嫉妒感，也因此而消散。 她为此而自惭。作为一名监察局的监察，她也算得上是半个骑士。竟是忘记了导师所教导的谦卑与怜悯的教条……嫉妒之心，真是丑陋。 “那，学姐，”艾华斯突然开口，“你看到壁炉里的东西了吗？” “燃烧着的东西……” 哈伊娜回过头来，不是很确定的说道：“看不太出来了。好像不是木柴。” “那是一本日记。” 艾华斯温和的说着：“说不定就是我与恶魔学者勾连的证据。 “就像是我手里的这本书一样。” 他说着，将手中的书合上、一并投入火中。 哈伊娜闻言，骤然一惊。 她下意识的踏前一步，本能的伸手抓去。在完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她竟是后发先至的在空中截住了那本书。 她眉头紧皱，低头一看。却发现那本书叫《诗黛尔诗集八十选》。 哈伊娜当然认识这本书。因为这就是大一的《精灵语》课程要使用的课本。 她不放心的翻了翻，确认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与恶魔学者勾连的证据。甚至里面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勾画画的标记了许多重点和难点。 “开个玩笑。”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我可是事件的受害者啊，学姐。这明明是你刚刚才说过的话……为什么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就又起疑了？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哈伊娜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很是温和文雅的青年，似乎有些潜藏着的坏心眼。 “这是很严肃的事，开不得玩笑。” 她板起脸来，像是在学校里般认真的教训道：“恶魔学者的献祭常以活人为素材，并且他们为了灭口，还会在献祭结束后将祭品杀死。那是绝对的邪恶，就算与人无仇无怨，也会将人作为材料杀死，令人发指！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说起来……你如果是祭品的话，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拿我献祭想要召唤强大的恶魔，却没想到恶魔更亲近我。于是我就反过来命令恶魔把他们都杀了。” 少年笑眯眯的说着越来越离谱的话：“事实上，莫里亚蒂家族其实恶贯满盈，我的父亲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就是一名恶魔学者，有着毁灭世界的梦想。而我不是他的养子，而是被他从异界召唤来的恶魔。在一年内就能将阿瓦隆王国彻底毁灭。” 哈伊娜目瞪口呆的听到一半多，才反应过来艾华斯只是在胡扯。 “……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恼羞成怒的嚷着，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羞耻于自己居然有一瞬间把艾华斯的怪话当真了。 这个看上去温柔如诗人般美好的少年，却像是个狐狸一样狡猾、满嘴天上地下的谎话！ 她气急了、但在老管家面前又不敢大声说话，结果却把自己涨红了脸：“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恶魔仪式中？有人匿名举报，你是自己前往的石拱门公园，并没有受人胁迫。”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就把我带去监察局嘛。” 艾华斯耸了耸肩，仿佛发自内心的感到了遗憾。 但哈伊娜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在监察局明显有包庇倾向的情况下，她没有证据是不可能逮捕艾华斯的。真把如今还坐着轮椅的艾华斯带走，恐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随后，艾华斯慢慢敛去了那狐狸般的笑容。 他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认真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既然学姐你能知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些胡言乱语，那为什么就能相信匿名举报信呢？我所说的这些，与那举报信又有什么差别呢？” “……所以，事实是什么？” “我可以给你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我在出门散步时，被人袭击并带到了石拱桥公园，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坐上了轮椅。我完全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被当做祭品而献祭给了恶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打跑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这个版本的故事太过圆滑、毫无破绽。就像是法院上的律法师进行的辩护一样。我直接说出来，你反而可能会更加起疑。” 艾华斯叹了口气，好像又显得很无奈、很无辜的样子。 他说道：“所以，你相信哪一个呢？” ……如果排除掉情绪的部分，从理性来判断的话。似乎后者才比较合理。 哈伊娜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误会了艾华斯。 ——因为艾华斯太弱了。哈伊娜能感觉到，他大概的确是超凡者，但反应很微弱。最多才只点亮了一层道途。 就算真召唤来了恶魔，充其量也就是使魔的强度，不可能引发那种规模的破坏——况且仪式现场被确认的死者，的确是流窜至王都的通缉犯。 那人曾献祭过一个小型村庄，如今已经是第三层级的恶魔学者，甚至可以召唤上位恶魔。 ……难道是他召唤出恶魔之后，契约失败被恶魔反噬了？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样的话，随着召唤者死亡，恶魔就会被遣返。艾华斯只是被仪式抽的元气大伤，然后被老管家捡了回来。从逻辑来说的话，这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可是，为什么艾华斯要跟自己说那么离谱的谎话呢？ 很快，哈伊娜就反应了过来—— 她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因为自己的态度转化的太简单了。她根本就没有经过仔细盘问，就宣布了艾华斯的无辜。而作为一名真正无辜者的艾华斯反而因为这种草率的态度而感到愤怒，因此故意说了些怪话，讽刺自己容易先入为主、轻信他人。 原来如此。 正因如此，所长才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因为他知道艾华斯不可能是犯人，而且也多半不知道什么重要情报，调查也只是白费力气。 那这一切就对上了。 昨天还发生了另一起案件——为了进行召唤恶魔等大型仪式，恶魔学者通常需要两人一组。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成对的恶魔学者都是师徒关系。 如果说，作为导师的那位恶魔学者被召唤出来的恶魔反噬，那么学徒逃离之后单独行动就变得合理了起来。如果艾华斯就是他的助手、学徒，那么那昨天的案子又是谁犯下的？如果艾华斯操控着恶魔杀死了一人，难道会放过另一人吗？ ……嗨，我在说什么鬼话。上级恶魔哪有那么容易被这种入门汉操控。 “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 哈伊娜想到这里，便干脆的道歉：“之前逾约的事，我也同样很抱歉。如果你还打算回来上学的话，我可以拜托我的后辈们给你行一些方便。 “这不是补偿，仅仅只是表达一些歉意。如果还需要我做些什么，请尽管提。” “什么都行吗？”艾华斯竟像是有些心动。 “……事先声明，我没有钱。” 哈伊娜脸上露出有些悲苦的表情，无奈补充道：“除了金钱补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一些义务劳动。” “没关系，误会解开就好了。” 艾华斯温和的笑了笑：“我其实也是觉得不放心。毕竟如果学姐回去之后被人提了一两句，就又起了疑，再回来调查一下，那对我们双方都很麻烦。更不用说，如果再迟到的话…… “那现在学姐不妨猜猜，为什么我会知晓关于恶魔的事？虽然我什么都没接触到，全程昏迷。但为什么我能在见面的一瞬间，就能猜到这件事与恶魔学者有关？” “……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演绎法吧！就像是那位有名的夏洛特先生一样！” 哈伊娜眼前一亮：“我记得那位夏洛特先生，也曾是教授最喜爱的学生。他似乎就擅长通过这种占卜一样的手段来洞悉他人的细节！他破获的那些案件，我都收集过剪报——我将那些报纸里面提到夏洛特先生的部分剪出来，单独粘贴到了一本书里。如今这本书已经填满三分之一了……” 她越说，便感觉自己的逻辑越是通畅。 感觉自己遇到了同好，她顿觉豁然开朗，许多疑惑立时解开。大脑仿佛一瞬间变得清晰。 看着哈伊娜陷入兴奋，讲个不停。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无害的微笑。 如果哈伊娜没有那么粗心大意、能够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安静守护在旁的老精灵，他身下的影子一动不动。可艾华斯身下轮椅投出的阴影却在微微颤抖，像是睡眠中呼吸沉稳的野兽。 这可全程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我可没说多少谎话。 推理这种事，先确定结论再找证据就肯定会被带偏的。看来你还不够格。 ——是的，艾华斯的确是祭品。 但同时，“艾华斯”也的确是恶魔仪式的参与者。 他之前说的并非谎话。 如果自己不是突然回忆起了前世的记忆的话，那还真有可能是以艾华斯的灵魂为祭品，在仪式中被召唤出来的“异界恶魔”。 因为随同那些前世记忆一同出现的，是他眼前那道无比熟悉的光幕： 艾华斯，人类男性，综合等级4 基础职业—— 牧师lv1：【基础祈祷-1级（93%）】 恶魔学者lv3：【恶魔学识-1级（13%）】、【基础仪式-1级（5%）】、【恶魔契约-1级（99%）】 已点亮道途：奉献-第零层；超越-第一层 法力池：1/1（光）、3/3（暗） 自由经验：24 道途特性—— 超越-阴影亲和lv1：你与影魔签订本命契约，能够随意使用第一能级的阴影异能。 第三章 艾华斯·莫里亚蒂 如今，从仪式中被召唤出的影魔就在艾华斯脚下的影子中。 他坐上轮椅，不是因为双腿被献祭而导致的无法行动。而是他假如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就会立刻惊醒影魔并使其实体化。 这轮椅就是艾华斯醒来后，找老管家索要的。 因为现在，他的【阴影亲和】等级太低了。 影魔属于上位恶魔，阴影亲和至少要点到三级才能操控影魔、点到五级才能与影魔融合。在那之前，他只能抽取影魔的一部分力量来使用“异能”。尽管影魔不会伤害他自己、甚至基于契约还会保护艾华斯，但他也完全无法约束影魔的行为。 从这个角度来讲，契约低级恶魔的恶魔学者就像是遛狗；而艾华斯这就属于狗遛人。 如何封印影魔，这并不属于“艾华斯”应该知晓的东西。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艾华斯·莫里亚蒂、道途、恶魔学者、阿瓦隆王国……这是一款叫做《衔尾之环》的mmorpg游戏中的世界。 这游戏就是他们的公司“无貌之神工作室”发行并运营的。 说是“他们公司”，但其实这个游戏的产出与艾华斯无关，因为他并不是研发岗的工作人员。他是新来不久的人力资源经理，也就是俗称的hr。 三年前，艾华斯辞职并失业了。因为被竞业协议卡住了，没法找同行工作……就被自己最好的兄弟拉进了坑。 那兄弟就是这公司的游戏文案，天天在自己耳边翻来覆去的安利，讲着他所设计的很多彩蛋。 最后艾华斯不堪其扰，同时也正赶上游戏荒就接触并玩了一阵子，感觉确实是个好游戏。缺点就是相当肝——不过用来打发失业在家的时间倒是不错。 后来听说“无貌之神工作室”招hr，正好艾华斯也过了限制期，就直接投了简历过来面试了。 结果他还在交接工作，就因为上班路上过马路回消息，被一辆泥头车送到了这个世界。 ……早知道会穿越到这个世界里，他就多问问公司的内部资料、或者去论坛上多看看剧情讨论帖了！ 这是最大的失策。 因为艾华斯为本质上来说，就是个不怎么看剧情、也不怎么关心人物的那种爆肝型玩家。 虽然平时和朋友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一大堆普通玩家都不知道的隐秘设定、角色背景和未来的主线故事，也从群里云了一些前期剧情。但他一直都不是关心主线，反而是各种人物的支线要有趣的多。 艾华斯当年从30时代入坑，刚过了第一个团本boss，就吃了主线书一键完成所有到30开头为止所有旧主线。不仅如此，他升级路上、以及副本开局能跳的剧情动画全都跳了。实在没法跳过的，也是左键左键左键左键左键的快进看完了。 结果现在，艾华斯现在根本记不清早期主线是什么。反而是后期剧情他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主线团本的剧情演出相当不错。即使没仔细看前面的剧情，也能通过无法跳过的团本剧情演出猜个大概。 在主线的最开始，“艾华斯”就登场了。 他在天平历1890年的冬天，被人绑架到祭坛上举行仪式。路过的“玩家”无意间破除了驱赶路人的结界，看到了残忍的献祭现场。紧急时刻，他假装自己已经举报给了监察局、正在给监察局的狮鹫骑士们带路，直接吓跑了那两个人。 艾华斯被“玩家”从仪式祭坛上救下，然后招待因为被偷走了钱包和身份证明、无家可归的玩家来自己家中吃喝休息。 之后艾华斯就会与玩家一同入学、一同成长，并继续一同调查这个案件。结果发现这案子越查越大，甚至牵扯到了王国高层…… 而因为艾华斯陷入了致命危险，他的妹妹尤利娅骤然失控——在血晶石的催化下，她变成了“幻魔·悖焰之蝶”，第一个八人本boss。 那也是游戏中，玩家见到的第一个幻魔。 她的本体蜷缩成一团，被包裹在琥珀般透明的蝴蝶胸腹中，由炎精构成的蝶翼保护着她。因为副本等级低，所以这个八人本在每日随机本里是最容易排到的，平均一个礼拜就要打三四次尤利娅。 因为尤利娅并不想伤害艾华斯，因此那是一个没啥机制也没有攻击欲望，经典的出啥打啥出啥躲啥的入门级boss。甚至等级够高的话，直接全程不管机制一直打本体也能勉强过关。如果在击败尤利娅之后再吃主线书的话，就能得到一些外观方面的奖励。 最后她被击杀，失去大半灵性后缩水成了一只焰蝶，被艾华斯契约成了他的第一只使魔。艾华斯通过这种手段来保留她的灵性，希望后续能够找到传说中掌握了复活术的“虫珀”大师将其复活。 一直到50版本的主线中，艾华斯掌握了新的能力。能将理论上无法杀死的幻魔封印到卡片中、作为加强型装备武装自己使魔们的艾华斯，才终于获得了专属于他的极大强化。 然后他就不陪玩家们打本了，而是变成了cg里面终结幻魔型boss的剧情杀手段。 “……哥哥？” 就在艾华斯想到这里时，他突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骤然一惊。 兴奋的与艾华斯聊着“夏洛克与推理”的哈伊娜听到了那个声音，也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小姑娘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门口。 “你昨天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睡觉。我醒了之后，你又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才刚刚睡醒的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愕然的说道：“哥哥你怎么……坐上轮椅了？ “——她又是谁？” 她穿着和艾华斯同款的纯白色绒毛睡衣，银白色的头发及肩，深红色的瞳孔让人联想到玫瑰。她的五官精致而柔美，会让人联想到白色的猫或是兔子。是与艾华斯的那种璀璨的英俊感完全不同的类型。无论是眉眼、发色亦或是瞳色，都足以证明两人毫无血缘关系。 要说两人的相似性，那就是那种一脉相承的病弱感。 她有着和艾华斯相似的病弱感，而且比艾华斯更明显。 女孩的皮肤是有些病态、近乎透明的白皙。她站在门口时会不自觉的扶着一边的门框，身体微微倾斜来偏斜重心、降低站直的压力。 ——好可爱的女孩！ 哈伊娜眼前一亮。 像是见到了可爱的宠物，她想要与之亲近、可又担心自己会吓到对方。 “没事的，尤莉。只是暂时的。这位是哈伊娜学姐，有些事要来问问。” 艾华斯笑着，像记忆中一样叫着女孩的昵称。但不知为何，却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生涩拗口。 就像是许久不叫朋友们的名字，而是称呼对方的外号。某一天突然叫起对方全名时，总感觉这仿佛不是对方的名字。 恍惚了一瞬之后，他向着尤利娅微微张开双臂：“来抱抱。” “……嗯。” 尤利娅顺从的，晃悠悠的走过来。就像是刚睡醒一样，有一种会让人担心会不会跌倒的无力感。 在抱住依偎过来的尤利娅时，艾华斯突然恍惚了一瞬。 此刻他抱住的是尤利娅，但又仿佛是另一个“艾华斯”。 作为这个世界的“艾华斯”的记忆，在得到了未来的预言后，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恐惧。 尤利娅会变成怪物……然后，会死。 ——在这一刻，艾华斯的记忆与现实重叠。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双重人生的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睡迷糊的人突然被噩梦惊醒，随后终于分清了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在来到这个世界两天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穿越了。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他也清楚的意识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如今的剧情已经不同了。 游戏中的艾华斯，绝对是没有契约影魔的。 因为这一次仪式被玩家打断，压根就没有成功进行。 而这恐怕意味着，这个世界里是没有“玩家角色”存在的。 在一个史诗向的奇幻游戏中，玩家通常扮演的就是一次性救世主的角色；而假如这个游戏是网游，那么玩家通常就是持续性、高频率、低容错的救世主。 每个大版本，都得拯救一次世界。 ……那他可就麻烦了。 因为“玩家”在设定上，是一度掌控“超越之道”、贵为九柱神之一的【蛇父】的血裔。正因如此，所以玩家才能拥有“经验值”与“等级”，没有门槛、也无视天赋就能不断变强。在设定上，其实玩家并没有进行排本、更没有组队，而是一个人就战胜了所有敌人。 可艾华斯，尽管他也是重要角色，但“堕天司”、“灾厄魔龙”、“阿瓦隆之影”那些灭世级的灾难，可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强者”就能击败的。 艾华斯知道，阿瓦隆王国大概再有半年就要出事了。 尽管他对主线记得不清楚，但至少版本更换这种关键节点还是记得的。 他对哈伊娜说的并非谎言。阿瓦隆王国在大半年后的确会遭遇灭顶之灾，而且正与他们如今所经历的、没有任何大人物在意的恶魔仪式事件息息相关。 但现在，艾华斯却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改变一切—— 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尤利娅，而女孩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哥哥？” “……没什么。” 艾华斯从容的笑了笑：“就是，昨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尤利娅离开我了。” 然而此时，他却突然明显的感受到怀中尤利娅的身体突然一紧。 ……嗯？ 艾华斯心中微微一动。 尤利娅像是为了要掩饰一般，突然开口问道：“哥哥的轮椅……要坐多久？” “大概……得一年吧？” 艾华斯说着，看向了一旁的老管家：“医生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艾华斯少爷。” 老管家毫不犹豫的问道：“所以，要休学一年吗？反正也已经休学三个月了。” 这是谎话。 而且两边都是。 根本就没有什么医生让艾华斯坐轮椅，这是艾华斯自己要求的。那些契约了影魔的恶魔学者们，会在自己还无法操控影魔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封印影魔。 除了平时移动时要坐轮椅之外，还要尽量避免剧烈行动、放缓自己的动作来降低心率——这是常规的压制恶魔的手段。 除此之外，还可以服用一些压制心率的药物，来让体内封印的恶魔沉睡。 “不必，”艾华斯说道，“等这次事件解决，我就回去上学。” “……这次事件解决？” 哈伊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本能的意识到，就在那一瞬间……艾华斯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那种感觉，她相当熟悉。 大一时还不懂事的哈伊娜，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偏远小镇的天才。结果当年期末考试，星象学擦线及格，可以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认真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在首都玻璃岛白皇后区的最高级学府里，远没有她想的那么优秀。至少……她并非是纯粹的天才，而是努力的天才。 像以前一样抱着随便学学的态度，在不缺勤的情况下竟然有可能会不及格……如今她能拿着代表满分的七瓣花印章毕业，也正是因为当年莫里亚蒂教授那通红的、代表“及格”的三瓣花印章打醒了她。 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这是刑满释放的印记，值得欢呼庆祝；但对骄傲的哈伊娜来说却像是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直教人沉默、大脑空白。 此刻的艾华斯就给了她这种感觉。 在看到成绩单时，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感觉—— “是的，我要参与调查。” 艾华斯突然严肃了起来：“既然他们会绑架我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不把那伙邪教徒肃清，我无法安心离开家门；同样，我也无法在家中安然等待一个我可能接受不了的调查结果——所以我也要参与调查。” 听到这话，哈伊娜有些窘迫。这毫无疑问，是在暗指监察局那极为缓慢的调查效率。 极为讲究“规矩”的监察局，事事都要向上级汇报、事事都要讲标准流程。这是参议院的那些骑士老爷们的规定。 正因为他们几乎什么都查不出来，甚至需要请求侦探们的协助。哈伊娜之前提到的“夏洛特”，就是一名最近在报纸上相当出名的侦探。 夏洛特从王立律法大学毕业多年，却没有选择进入监察所、律法院和仲裁厅。结果他如今是监察局的特别顾问，调查不用受监察局种种规定的束缚、接连破获了好几宗大案，地位反而比他昔日毕业后进入监察所的老同学要高上不少。 “假如哈伊娜小姐拿不了主意的话，不妨将我的话汇报给您的上司，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艾华斯双手交叉，平静的说道：“反正按规矩来说，您也得向上级提交这次谈话的所有内容，不是吗？” 不知为何，此刻的艾华斯却让哈伊娜想到了监察所的面试官。 第四章 银冕之龙的注视 哈伊娜才刚离开不久，詹姆斯·莫里亚蒂就提着一个沉重的手提箱回到了家中。 “监察局的人这才走吗？” 老詹姆斯刚一进门便开口问道。 他显然是与哈伊娜在庄园门口碰面，并寒暄了一阵。 詹姆斯是一位看上去彬彬有礼的老绅士，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灰色的瞳孔有些浑浊，眼眶深邃，头发花白而稀少。他的皮肤却保养的很不错。面颊瘦削，颧骨较高。虽然穿着外套时看起来很瘦，但脱下外衣时就能立刻感觉到他并不瘦弱。 他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带着一口拖着长音、软而翘舌的精灵腔。一看便知他有相当不错的家教，脾气也绝对差不了。 他在门口放下手提箱，一边脱下他的双排扣长风衣、摘下礼帽交给在门口侍立的贴身男仆：“他们的人不会盘问了艾华斯几个小时吧……嗯，谢谢，多尔。记得一会把这个箱子送到艾华斯房间里。” “是，先生。我记下了。”他的贴身男仆一边小声应着，一边拿着东西退了下去。 “哈伊娜小姐迟到了。” 老精灵并没有选择为她隐瞒情况，而是直言表达不满：“她总是这样，想着礼帽就落了领带，冒冒失失的。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早晚会错过什么大事、被她的上司狠狠教训一顿。” “早晚的事，就等‘早晚’发生了以后再说；她要是因为自己的坏毛病而犯了错，那就让她的错误来教训她。” 老人只是笑了笑，眯着眼温吞道：“不要因为她以后可能会犯的错误而责骂如今的她，奥斯瓦尔德。你只是她的教官，又不是她的上司。” 他对自己这位叫做奥斯瓦尔德的精灵管家相当友善亲近。 这也很正常，因为在六十多年前，他和如今的艾华斯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同样是被奥斯瓦尔德看着长大的。 除了老管家以外，这栋宅子里还雇佣了其他十六位住家仆人——包括一位女管家、两位贴身女仆、两位贴身男仆、两位女仆、五位男仆、一位厨娘、两位帮厨、一位车夫。艾华斯的那位大哥平时不会回家，家中的主人除了他和尤利娅，就只有老爷子了。 詹姆斯平日里行事低调沉稳，即使对仆人们也很客气。虽然他平时很少会笑，但他却也从不会向下人生气、发火。 ——或者更准确的说，这几十年来都从没有人见他发过火、动过怒。即使面对再无礼的客人时，老人也始终不卑不亢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是的，老人。 虽然詹姆斯名义上是艾华斯的养父，但实际上他的年龄足可以做艾华斯的爷爷了。 这也很合理……他收养艾华斯的时候，艾华斯才只有六岁。而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 艾华斯和尤利娅的大哥爱德华·莫里亚蒂，是在八岁的时候被詹姆斯收养的。如今他已经三十五岁了。 “……爸爸。” 站在艾华斯身边的尤利娅迎了过去，轻声问好。 她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把脑袋凑了过去，被老人怜爱的摸了摸。 “今天身体如何了，尤利娅？” 他认真问道：“有好好吃药吗？” “已经吃过了。” 尤利娅轻声道，声音给人一种如幻梦般的透明感。 “早点休息，别看书看太晚了。知识是永远也学不完的。” 老人悉心叮嘱着：“晚上不能晚于九点睡，你身体不好——听到了吗，尤利娅？” 见自己说着说着，尤利娅的视线就开始往旁边飘，于是他声音稍大了一些，强调道：“尤利娅？” “嗯，我知道的。” 尤利娅模糊的回应着。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度强调道：“别熬夜，你这傻姑娘。 “你又不出门，白天和晚上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那不如早点睡，有什么书白天再看。这样对眼睛也好。” 他说着说着，尤利娅又不吭声了。 老詹姆斯也没辙，只能强调道：“我现在老了，熬不起夜了。晚上十点我就得睡，你要有什么问题我也没法给你解答。但你如果白天看书的话，有不懂的就可以随时来找我。明天周五没我的课，我这次会在家里待三天。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行吗？” “……好。” 尤利娅这次不装听不见了，她认真的抬起头来、如红宝石般的眸子注视着老人：“我最近在看炼金学方面的书……来自【均衡】道途的论述。爸爸了解这方面吗？” “家里所有的书，爸爸都懂的。” 老人平静的说道：“九大道途，爸爸都懂一点。” 他的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自信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我今天一定早睡。” 女孩伸出两根手指在耳边指天，认真说道：“我发誓，说话算数——” “别。” 老人却只是伸出手来，把女孩的手指轻轻弯曲，缩回了拳头。 “不要这样。” 詹姆斯严肃的说着：“这是【简单誓言】，是有灵性的手势。若是违反了誓言，真的会被惩罚的。” “……我只是想试试。” 尤利娅小声说道：“我今天刚从书上看到的……我刚刚的手势正确吗？” “正确。所以下次不要再做了。” 老人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快去吃饭吧，我有事和艾华斯说。” 尤利娅应了一声，就跟着奥斯瓦尔德去了餐厅。客厅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詹姆斯恢复了沉默，坐在了艾华斯对面。 老人拿起那杯哈伊娜监察没有动过的茶水，将它倒掉之后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 看着一声不吭的艾华斯，他攥着茶杯轻声问道：“你感觉……现在的状态如何？它还稳定吗？” 他所说的，正是艾华斯所契约的影魔。 这种事根本瞒不过养父的。 既然艾华斯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家中，那就说明多半是奥斯瓦尔德管家把昏迷状态的他带了回来。那詹姆斯肯定已经给他检查过了身体，并且进行了简单的通用封印。至少没有让影魔在艾华斯昏迷的时候就接管他的身体。 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在“未来”的画面中，那个疯癫阴沉、佝偻着腰的詹姆斯·莫里亚蒂，与眼前这位关切自己的慈祥老人，看上去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在他记忆中的，全都是詹姆斯对他疼爱的画面—— 在艾华斯十岁出头的时候，他曾有一次无意间说自己有些怀念在孤儿院的时候，米苏大妈在过节时会给他们做的特制炸鳕鱼排。 结果第二天米苏大妈就被高薪请到了家中当了一阵子帮厨。不只是特制炸鳕鱼排，包括她所会的其他“平民菜式”也都一并教给了家中的厨娘。之后请她离开的时候，还额外又送了一笔酬金。 当时吓的艾华斯，至少有半年多没敢说自己想吃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就怕自己前脚刚说完，后脚立刻就买了过来。 哪怕是还没有回忆起前世记忆的小艾华斯，他对自己的认知也一直都很清晰——他终究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亲生儿子。他不配理所当然的享受这种优待。 也就是艾华斯自己比较懂事，才没有在这种娇惯下变成什么纨绔的模样。 所以如今艾华斯看向养父时，总觉得心情复杂。他还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剧情开始的时候养父还不是幕后黑手？亦或者说，是在阿瓦隆王国分崩离析之时，他才堕入了邪道？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原剧情里，在阿瓦隆王国分崩离析之时，艾华斯就跟着主角逃往了教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养父就已经分别了。再度相逢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说不定…… 是这三年内发生了什么事呢？ ……可是，那样又无法解释艾华斯作为间谍，打入到“玩家”身边这件事。 “——艾华斯？” 看艾华斯又陷入沉思中，老人再度轻声唤道：“不行的话，我去找主教大人帮你驱散掉附体的恶魔吧？” “……啊，我没有问题的，父亲。我从他们那伙人手里得到的恶魔知识里，恰好就有封印影魔的手段。” 艾华斯抬头说道，露出了安慰的笑容：“我刚刚在想的是其他事。” “那我相信你。” 养父缓缓点了点头：“你昨天找我要的材料，我已经带回来给你了。绞刑架上的绳索还好找……车裂之刑的死者头上的钉子，这个实在太难找了。女王即位后就已经废止了车裂刑，我是从博物馆里面找到的。 “我不知道你之后还要不要，我把现存的四根都带回来了。馆藏记录也处理的很干净，一切都不必担心。还要什么就跟我说……不要再轻易相信外人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 艾华斯有些不敢相信。 他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养父就真把它们找来了。 这就是在阿瓦隆王国还存在时，莫里亚蒂家族所能发挥的力量吗？ “太好了！有了它们，我就能更稳定的封印影魔了。” 艾华斯心中一暖，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谢你，爸爸！” 他索要的这两个仪式材料，其实并不是封印影魔用的。因为坐轮椅就是最简单也最稳固的封印法，这就是四年后星锑王国的恶魔学者们测试出来的最优解。 “那我今天就不吃晚饭了！” 他心中有些痒痒，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艾华斯本来就是这样的神秘学狂热爱好者，他如今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完全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我来吧。” 看着艾华斯要自己推着轮椅离开，老詹姆斯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轮椅后面，推着艾华斯前往了他的房间。 在路上，老人轻声说道：“艾华斯，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爸爸还是得说一句。 “在仪式上，一定不要使用人类、以及人类的尸骸作为材料与祭品。除此之外，你要什么材料爸爸都会想办法给你找到……可以答应爸爸吗？” 听到这话，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有些讶异的微微睁大了眼。 倒不是因为讶异于作为幕后黑手的养父，居然提出了这种看上去颇有道德感的要求…… 而是因为他知道，老人说的这话完全正确。 直到“堕天司”降临，恶魔学者的等级上限提升，旧时代的恶魔学者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路子完全错了。 他们都以为恶魔学者的重点在于“恶魔”，却没有想到重点在于“学者”。 人类不能使用人类作为仪式材料，精灵也不能使用精灵。假如是被转化的亡灵，就不能使用任何动物的尸骨作为材料。这是“天孽”的禁忌。 凡是使用过同族祭品、触犯了天孽之罚的恶魔学者，都无法从这一职业中晋升为“大罪学者”。那些40级的恶魔学者们，只能将自己转化为各种恶魔。那甚至都不能算是进阶，只能算是用自己的职业等级换了一个比人类更强的种族模板。 毫无疑问，这样的上限与能力都会比作为英雄职业的“大罪学者”弱上许多。 而玩家从最开始就无法使用同族作为仪式材料，因此反而无法达成错误进阶的条件。 如今，詹姆斯却如此清晰的说出了这个秘密。 是巧合，亦或是…… 艾华斯心中一动，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举在自己耳边并一字一句的说出誓言：“我发誓，不会使用同族的生命与尸骸，作为我的仪式材料与祭品。” 他话音落下，便突然看到了一片幻景—— 在黑夜之中、雪山之上。 头上戴着白银冠冕，通体像是水晶、像是钻石又像是白银的璀璨之龙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幻象只持续了极端的一瞬间，甚至半秒都不到。但艾华斯醒来之时，已是浑身冷汗。 【你感受到了‘威权’的注视】 【你得到了特性：威权-银之鳞】 【威权-银之鳞：以此痕为印，银冕之龙正注视着你，你曾立下的某一誓约不可违背。当你攻击任意违背誓约者时，获得1有利（神性）】 “……不知道是你的幸运亦或是不幸，只是‘简单誓言’就让祂注意到了你。应该是巧合吧……” 艾华斯身后的老人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顿下了脚步。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慢慢推着轮椅，轻声说道：“但不论如何，威权之神听到了你的誓言，可就不能违背了啊。” “当然……” 艾华斯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那激烈跳动到有些阻隔感的心脏：“我绝不会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堕落之路。” 第五章 附魔卡：影之刃 艾华斯甚至都没有等到监察所的授权，就知道自己必然可以参与到调查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可以独立调查——无需被哈伊娜监察贴身监视，直接以“监察所协助者”的身份参与调查。 一方面是养父的面子，另一方面是被上级的规矩所束缚着的监察所，本来就非常欢迎外来者的帮助——自夏洛特先生开始，如今自己开事务所，被监察所雇佣、咨询的“侦探”甚至已经成为了一个职业。 假如调查不利，那是因为被雇佣的侦探实力不济，至少能免于严厉的内部问责；假如一切顺利，那就是监察所提出的指导思路正确，至少也能算是一份功绩、稳定分到一份好处。 虽然哈伊娜是货真价实的监察。但艾华斯可比她还懂监察所。 之所以如此积极的参与这件事的调查，艾华斯是有他的理由的。 ——那就是复仇与灭口。 艾华斯之前跟那位监察所说的两个版本的故事，其实都是假的。或者说，都不完全是真的。 他的确是仪式的参与者，也的确认识那两位恶魔学者。 但他同时也的确是仪式的祭品。 因为那两位恶魔学者，实际上是艾华斯的“笔友”。 艾华斯从小就对与禁忌相关的知识很感兴趣。越是被阿瓦隆王国禁止的神秘技艺，他研究起来反而越是兴奋。 比如说来自【超越】道途的仪式魔法，以及来自【黄昏】道途的保存术。 前者是恶魔学者的基础能力，而从后者延伸出来的职业之一就是死灵法师。从名字上来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禁忌知识，在养父的书房里只有一小部分概述。私藏禁书，哪怕在骑士家族也是能坐牢的重罪。但看完概述之后，当年的小艾华斯反而更心痒了。 他狂热的购买一些仪式材料，在没有掌握任何超凡知识与神秘技艺的情况下，全靠着臆测与想象尝试着举行仪式。 这当然会失败。 这个世界的核心隐秘，就是“知识”。 九大道途对应的九种神秘学技艺，都需要对应的知识才能掌握——反过来说，只要掌握了对应的知识、哪怕个人实力低微，也能得到远在真实能力之上的超凡力量。每一条禁忌知识，几乎都是一个流派的立身之本。在这种情况下，从市面上是不可能买到靠谱的“技能书”的。 而在艾华斯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一个恶魔学者的秘密结社“高贵之红”突然联系上了他。 艾华斯一开始很是警惕。但对方随信件给他发来了好几本禁书的手抄本，里面都是关于恶魔知识与恶魔仪式的内容。 虽然都是一些和戏法没什么区别的小型仪式——比如说让人长出毒疮、治疗微小的伤口、让人变得昏昏欲睡、亦或是让人变得倒霉一些。似乎没什么用，但那可都是真实无误的超凡仪式！ 艾华斯挨个尝试过之后，变得很是兴奋。于是就和对方成为了笔友，并经常交流一些恶魔学知识，对方也以艾华斯的朋友身份自居。平日里跟他经常聊一些情感生活，还有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最开始的时候，艾华斯还抱着些许警惕。 但是，两年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 艾华斯心想要是对方想要欺骗自己恐怕早就骗了。他们赠予自己隐秘知识的价值已经相当高了——虽然没有去过黑市的艾华斯也不清楚这些知识究竟能卖多少钱，但哪怕质量不够、就数量来说也已经很多了。 ——哪会有骗子为了骗一个人而运营这么久、投入这么大？ 这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符合最大利益。 于是艾华斯就渐渐放松了警惕，真将这位笔友当成了从未见过面却很投缘的朋友。 前几天，对方声称他们有事要来一趟王都，想要和艾华斯见个面。 艾华斯毫不犹豫、毫无提防的相信了对方。 ——这就是他对监察说的谎。因为“艾华斯”并非是被人掳走，而是主动凑过去的。 那是身着红衣、都剃了光头的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四五十岁，女的大约二十多岁。在导师与学徒之外，他们也同样是情人关系。 他热情的请自己的“两位朋友”吃了一顿饭，随后中年男人表示可以让艾华斯见识、甚至亲身参与真正的恶魔召唤仪式——艾华斯兴奋的同意了。 但等他忙了一个多小时布置好仪式后，他看着仪式台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召唤恶魔，难道不需要什么昂贵的材料吗？ 而这时他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亲自布置好仪式台的自己就恰好成为了“自愿牺牲的祭品”。与此同时，作为王立律法大学神学院的学生，在毕业之前艾华斯就能成为一名牧师。 尽管没有真正踏上超凡者之路，但他已经向【奉献】道途踏出了第一步。 体现在资料卡上，就是他已经拥有了1级的牧师职业。等“基础祈祷”这个基础技能的经验堆满之后，艾华斯就能将牧师职业提升到2级，掌握自己第一个奉献道途的道途特性。 这件事，他当然开心的向自己的笔友们讲过了——尽管“牧师”不如“恶魔学者”有趣，但那毕竟也是超凡职业。能踏上超凡之路、拥有超凡能力，那就比没有强。 更重要的是，牧师在阿瓦隆也是被人尊敬的职业。 “奉献”道途的象征是光芒，守护，蜡烛。这是为他人与理想而奉献自我的道途，唯有发自内心的践行这一理念才能变强。因此奉献道途上延伸出的所有职业，都是前途光明、被人们认可的超凡职业。 于是，作为“自愿牺牲的‘奉献’信者”，艾华斯成为了规格极高的祭品。 也是直到那时，艾华斯才在死亡危机前回想起了前世记忆。抢先一步认出了恶魔的品种，与其成功签约。 他操控着影魔猝不及防偷袭杀死了那个处于愕然之中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作为“导师”的那名恶魔学者。但作为学徒的那个女人却还活着。 她如果逃的再慢一点，就会被艾华斯杀死；但如果她敢掉头回来看看的话，就能反过来把艾华斯杀死。 就差一点。 艾华斯感叹着。 ——就差一点，他就要被那个男人献祭并灭口了；而又差一点，他就要被那个女人杀死了。 被背叛、被欺骗、被谋杀。 艾华斯心中真切的愤怒正回荡着。他毫不犹豫的决定发起报复。 更不用说，这女人极有可能见过艾华斯的信。 这意味着她一旦被捕，就有可能供出艾华斯——不，她必定会供出自己。 养父的立场如今琢磨不清，但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也必须抢在监察局抓住她之前把她灭口。 但是，艾华斯同样也不打算为了杀死对方而暴露自己恶魔学者的身份。 他有办法。 昨天醒来之后，艾华斯第一反应就是试了一个原本的“艾华斯”并不知晓、又在游戏后期才出现的简单仪式。使用那个仪式补充了自己作为祭品而被抽空的生命力后，艾华斯就基本确认——他所知道的那些隐秘知识，在这个世界也同样有用。 艾华斯在游戏中的职业，并非是“超越”道途的恶魔学者……而是“奉献”道途的启辉者。 那是一个能够大幅强化队友实力，并有少量治疗与控制能力的纯辅助职业。 但如今，他必须单人挑战那些灭世危机的情况下，这样软弱的职业可行不通。 因为启辉者吃不到自己的强化。或者说，“奉献”道途的大多数职业，都吃不到来自自己的强化、保护或是治疗技能。 不过启辉者作为兼职是可以的。毕竟艾华斯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奉献道途的牧师。转职成启辉者也是可以提前准备的，他也无比熟悉进阶成这个职业所需要掌握的那些必要道途特性。 而为了解决那些危机，他的主职必须拥有足够强的单人战斗力。 考虑到他可以兼职启辉者的情况下，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那就是50版本的“艾华斯”，掌握了幻魔之力之后进阶成的“大兽之主”。 那是从大罪学者再度进阶之后的后期职业。 能够在击败不死不灭的幻魔之后，抽取它们的本质化为自己的召唤兽，也就是六种属性的“大兽”。 虽然同时召唤的“大兽”只能存在一只，但可以切换成最适合处理当前情况的大兽，然后再使用抽取其他“大兽”的力量制成的支援卡、装备卡、场地卡来强化当前的这一只。 以及最关键的是，这只召唤兽是算作“队友”的。 不仅输出远大于本体，而且能吃队友给的所有类型的buff。 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这个职业的吃拐率是最大的。 因为卡牌给的强化的都是高贵的机制类增益——比如说三速、破甲、毒、灼烧、闪避、法术穿透，而唯独没给伤害增加类的增益。恰好不会被启辉者这个最主流辅助的各种伤害增加类buff稀释。 虽然在召唤出“大兽”之后，本体就吃不到攻击类buff，因此本体输出会有些乏力。 不过在爆发循环时，大兽之主可以将召唤出来的、已经强化完毕的“大兽”与自身短暂合体，从而爆发出极强的实力。 启辉者配合大兽之主，艾华斯就可以把自己的召唤兽作为“队友”来进行强化。并且不会损失明面上的牧师系身份带来的社会面增益，同时还能在对应不同的敌人时切换成克制对方的召唤兽，上限还很高。 在最差的情况预计下，只有自己一人能去对抗boss——那么这个职业组合或许不是在理想状态下爆发最高的，但一定是综合性能与适应性最强的。 抽取幻魔的力量、使用塔罗牌为材料制成幻魔卡的能力，来自于前置职业大罪学者。 大罪学者可以在完全研究、分析一只幻魔后，得到相对应的仪式知识——这只幻魔都可以用来印出什么卡、需要什么材料和仪式。一旦知晓这个知识，哪怕只是恶魔学者也可以进行提前制作。 进阶成大兽之主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使用大罪学者的能力制成六张不同属性的空白卡，分别封印六只对应属性的幻魔。 然后再重复击败同属性的幻魔作为经验素材，把这六只幻魔的等级都喂满。 据艾华斯的记忆，尤利娅身上就存在着一只火属性的幻魔。 正是为了供养那只幻魔，她的身体才会如此虚弱。 那只幻魔在发育完毕之后就会要了尤利娅的命。想要救她，就必须直面那只幼年期的幻魔；而幻魔又是不死不灭的……这意味着，常规手段是无法救下尤利娅的。最多只能拖延幻魔醒来并失控的时间。 “大兽之主”就不同了。 如果艾华斯能够顺利制造出容量足够容纳尤利娅体内幻魔的“空白卡”，就能直接将尤利娅体内幻魔的意识抽走。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尤利娅活下来，还能提前准备大兽之主的进阶材料！ 而尤利娅也能顺便得到幻魔残留的能量——让这份不稳定的危险力量变得稳定且可成长，从而也踏上超凡者的道路！ 这一切的基础，就是艾华斯记忆中制造卡片的仪式是可靠且可行的。 之前他已经试验过了其他的仪式，游戏中的仪式知识的确能用！ 但是幻魔卡的制作，还要再额外验证一次。因为大罪学者是在堕天司降临后才出现的职业。 如今提前了整整两个版本，艾华斯也不确定这个仪式是否已经能运行了。 所以他需要实验。 只要艾华斯能以恶魔学者的身份，成功制作出任意一张幻魔卡，就直接能确定这个体系在当前依然是可用的！ 如此一来，他就能得到与恶魔学者无关的另一种力量。 他自己的复仇、灭口行动都会变得顺利。 尤利娅也就有救了！ 甚至阿瓦隆的破灭也不是不可以逆转的了—— ——只要他能顺利制作出属于自己的第一张牌。 如今艾华斯还太弱小了。被他掌握的、接近幻魔的超凡存在，就只有影魔。 而抽取影魔能制成的牌，就只有“月亮”这一张。 而制造“月亮卡”，不管这张卡封印着的力量强度有多高，都需要一根被处于车裂之刑的罪人额头上的钉子、以及三条绞刑架上的古老绳索作为材料。 艾华斯郑重的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从玉石盒子中取出一张有些微微发黑的塔罗牌。 这些塔罗牌，是艾华斯以前狂热的崇拜各种仪式的时候，购入的一大堆不会用的神秘学物品之一。但如今恰好可以用来制作大兽之主的幻魔卡。 那张塔罗牌上面画着一个月亮，两侧有两座高塔。而月亮的下面有一头狼和一只狗，都疯狂的冲着月亮吠叫。画面的最中间、最下方，则是一只从河中爬出的龙虾，迷茫的抬头看着天空。 这是【月亮】。月亮牌在塔罗占卜里，象征着迷惑、困顿与不安。 塔罗牌的创造者，来自于“适应”道途的那些先知们。先知们鄙视同属于“适应”道途的占星学家，将它们比作对着月亮吠叫的狗——因为所有先知都认同未来是永远无法精确预测的，而占星学家力图创造出一个足够繁复、精确、能够预测一切未来的“大统一星图”。 这个行为在先知们看来是非常可笑的。就像是狗对着月亮吠叫，想要弄清楚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这却正暴露了它们的无知与无畏。 艾华斯屏住呼吸，变得极为小心。 因为那张塔罗牌的“月亮”上，被他涂抹了水银。他以此为媒介，在昨天注入了自己三点暗属性法力。 如今艾华斯的暗属性法力池，最大容积也只有三点。 而制造最基础、最弱的一张牌，也至少需要五点。而不管制造多强的牌，使用的其他材料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宝石粉末的量不一样。 ……虽然这种弱小的牌，制造起来有些浪费材料。但至少先成功一次，验证是否可行才比较重要。 而且它最次也是可以重复利用的魔法卷轴。一旦卡牌制作完成，只需要花费十分之一的法力就能将其诱发，不足一点就视为零点。唯一的限制是，同一种塔罗牌制成的卡牌一天之内只能使用一张。也就是说艾华斯如果使用了这张月亮牌，当天内就不能使用其他的月亮牌了。 但这无所谓。 等用不上了大不了卖掉，或者送人也行——不需要法力就能诱发，每天自动充能的便携法术卷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仪式材料也不能算是浪费了。 艾华斯昨天已经将自己的三点暗属性法力注入到了卡牌中。正因如此，这张卡牌才会微微发黑，这并非是错觉、而是它的确在微弱的吸收着周围的光。若是放到阳光底下，与周围的物体对比一下，或许会更明显。 如今，艾华斯的法力池恢复充盈。 他再度轻轻触摸着被涂抹过水银的月亮，将自己体内三点暗属性法力全部缓缓注入。以六点法力制作的卡牌，会比五点的要稍微再强一点。 “可惜了……” 艾华斯低声感叹着：“先制作一张吧。剩下三张的材料，还是等以后法力变多了再制作。” 在卡牌注入到最底线的五点之后，仪式就被立刻激活。如果不马上进行制作，它过一个小时就会报废。不然的话，艾华斯甚至可以一天一天囤积起法力、能一直囤个十天。制作出来三十点法力才能制作的“场地卡：影窖”。 他其实也可以今天再注入一点，然后明天以七点法力值开始制作。 但五点到十点的法力，制作出来的都是最弱的“附魔卡：影之刃”。再多囤一点也不会发生质变……那还不如多抢一天的时间呢。 这么想着，他用锤子将那枚生锈的钉子，用力钉向了那张塔罗牌。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张纸牌却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酸响。就像是艾华斯并非是钉入卡牌，而是钉入了某人的颅骨一般。 紧接着，他将那三根绳索套成圈。从三个角度套向了那枚钉子。而绳索的另外三个尽头，则用普通的钉子将它们钉在了三张“宝剑”牌上。 下一刻，那绳索便突然充气、膨胀了起来。明明只是挂上了一枚钉子，却像是套住了某人的脖子一样，三根绳索骤然变成了一个圆环而不是一个“v”。 而艾华斯紧接着，将提前研磨的黑珍珠粉末均匀的撒在了塔罗牌上。“月亮”牌属于“爱”之道途的领域。黑珍珠则是“爱”之道途的守护宝石，可以用来吸引爱之道途的柱神“恒我”的注视。 仅仅只是注视，哪怕只是一瞥——也足以赋予卡牌以灵性。 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艾华斯平静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阴影就像是一缕缕的烟气，浮起并融入到了卡牌之中。那张塔罗牌上面的画不断改变，就像是有另外一位画手在上面涂改。 当画面的改变结束时，那枚钉子也随之慢慢融化。变成了新的“月亮”，而三根绳索中的两根，则融入到了两座新的“黑塔”之中，变成了两个手执权杖的狗头人。剩下那一根则取代了原本龙虾的位置，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圣甲虫。 那张卡牌自动飘了起来，飞入到了艾华斯手中。 他的眼中已经自动出现了卡牌的属性： 【附魔：影之刃（月亮）】 【必要：暗0】 【即时，接触，立即生效】 【效果：使目标“武器”临时获得阴影、切割、侵蚀属性，视为超凡武器。持续一分钟（20%）】 成了。 艾华斯心想。 第六章 副本：罪恶枢纽鹈鹕酒吧 第二天一大早，哈伊娜监察就带着监察局的授权令前往了莫里亚蒂庄园。 这次她显然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 简单吃了点早餐，哈伊娜就立刻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抵达时甚至都还不到七点。 这个点艾华斯都还没有起床。于是管家奥斯瓦尔德只能先把她安置在会客厅，让女仆们端上来些许茶水点心伺候着。 直到艾华斯起床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奥斯瓦尔德才告诉他哈伊娜监察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了。 “……你这次来的这么早啊，学姐。约好的时间不是九点半吗？” 艾华斯坐在轮椅上，被奥斯瓦尔德缓缓推入会客厅。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正装打扮”的哈伊娜。 与昨天来时的穿着完全不同，此刻的哈伊娜身上披着分体式的两件套皮甲。 不过这身皮甲比起护具更接近于一种制服。它没能完全覆盖所有皮肤，虽然即使这样也能起到些许防护性作用，但恐怕更多的意义还在于它的仪式性。 “甲胄”在阿瓦隆王国具有神圣性。 在阿瓦隆王国，主要的权力阶级分为“骑士”与文职系统的“公务员”。前者除却能够进入参议院的世袭骑士家族之外，还包括监察者、仲裁官，以及整个骑兵系统。只有“骑士”能身披甲胄，议员们在进入参议院时也必须全身着甲，身穿常服进入参议院视为对圆桌厅威权的挑衅。 除却骑士之外，任何人穿戴甚至持有甲胄，就可以直接判处最高死刑的严酷刑罚。哪怕是骑士家族，家主的子女在未经女王授权的情况下，也不能穿戴其父母的甲胄。 正因如此，只要在街头看到披甲之人，就能直接认清对方的身份。甚至从盔甲的规格上就能认清对方的等级——越是不便行动、材质越是坚固、外观越是威严、颜色越是接近银白色的，其地位就越高。 这并非是来自于游戏中的经验……毕竟阿瓦隆王国灭的太早了。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完全来自于小艾华斯的记忆与常识。 艾华斯能看出，哈伊娜的这身皮甲是崭新的。甚至还能闻到些许油味。 也正因如此，哈伊娜都不太敢坐莫里亚蒂家的沙发。她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的边角上，正襟危坐。唯恐自己不小心把它弄脏会惹人嫌弃。 “早到总比迟到好。” 哈伊娜看到艾华斯来了，顿时长舒一口气、忙不迭从柔软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没关系的，艾华斯先生。我可以依你方便的时间来行动——这是所里给的要求。”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 上次迟到两个半小时，这次提前三个小时…… “我感觉你这个人有点太极端了。” “什么？”哈伊娜有些困惑。 “没什么，”艾华斯微微一笑，“皮甲很好看。” “这是所里特别给我批下来的！” 听到这话，哈伊娜顿时精神了起来：“我的装备与狮鹫虽然已经批了下来，但如今还在调配的路上。所长说，可能还得再过两个月才能拿到。 “但是，因为我把你的事报上去了，所长觉得如果你出了事监察局会惹上麻烦、但不同意也会惹上麻烦。而且派很多人跟着你，你可能会不高兴；但如果我让你出了事，问题就更大了。于是所长就破例把甲和剑先批给了我！” 说着，哈伊娜兴高采烈的轻轻拍了拍自己放到桌上的剑。 艾华斯顺着她的视线一并望了过去。 那是一把剑鞘上闪耀着银色光辉的叶型短剑。长约二十四英寸，也就是六十厘米。剑鞘上蚀刻着漂亮的荆棘图案，还有红、绿、蓝三色的沙粒大小的碎玻璃镶嵌在荆棘中间，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显得夺目璀璨。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典型的精灵风格——好用不好用另说，至少很好看。 因为这剑的外形过于漂亮，和哈伊娜身上那有些简朴的皮甲画风实在不太一样。反倒是与艾华斯家中的精灵风摆件非常自然融为一体。 搞的艾华斯第一时间还以为这是自家的艺术摆件。 原来是你带来的。那没事了。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哈伊娜无比坚定的说道。 她那长着茧子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轻拂过那剑鞘上的荆棘纹路。在将剑拿到手后，她身上那种自信的气场骤然激发了出来。 和昨天晚上的那种胆怯、笨拙、小心翼翼不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甚至眼睛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打个比方，就像是没有枪的恐怖游戏玩家和拿到了枪的恐怖游戏玩家之间的差别。 艾华斯深深看着哈伊娜的眼睛，陷入了沉默与思考中。 他能注意到，她昨晚显然没怎么睡好——可以说是激动难安。 这里当然也有提前接触到自己佩剑的原因。但更多的激动点，在于她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吧。 经过昨天的测试、今天的接触以及对她背景的调查，如今艾华斯已经能大致摸索、整理出哈伊娜的思维回路了。 她显然不是很聪明，一旦事情变得复杂、她就会懒得思考逻辑。同时，她应该出身于贫寒，但又在自己的领域内——比如说剑术上，有着足以自傲的超凡天赋。因此她的人格会逐渐倾向于变得固执，比起迟疑、反思和复杂的分析，她会愿意相信自己直觉的判断结果。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武痴”。 因为她的出身确实一般，作为村姑而从不打扮的她，容貌自然也比不上王都那些精致的大小姐们。因此她又会有一种浅淡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卑。 这种自卑会化为一种指向“比自己有地位”的人的攻击性与敌意。但同时她又害怕给没有背景的自己惹来麻烦，因此它不会成为确实的言语或行动。但仍然可以从压力选择下的态度与抉择时的本能反应中表露出来。 因为她直率的性格、更容易接触的出身以及极为优秀的成绩，和不轻易得罪人的生存智慧。所以她在学校环境中，尤其是在思想相对单纯的学生中会很有人气——而这样的她却在刚刚接触社会时四处碰壁，就会容易变得迷茫、甚至被人操纵、乃至于走向人生的歧途。 如今正是她感到迷茫的时刻。 这种人是完全可以利用的。 艾华斯昨天见到她的那种虚弱而无助，正是他在事先查阅过哈伊娜的资料后，精心筛选出的最容易让她在第一时间被吸引的姿态。 “阅读诗集”这个行为会给人一种潜意识暗示，让人觉得这个人是不好动的。他身下的轮椅更进一步强化了这种“静止”的意向，由此就避免了在“运动”、“体能”、“剑术”等领域具有自信心的哈伊娜正面对抗，防止自己第一时间引起对方的好胜心或是注意力。 艾华斯照过镜子，而且审美正常。他当然知道自己如今这具躯体的颜值相当能打。 于是在这个基础上，艾华斯就事先找了贴身女仆给自己化妆，制造了一张看似因失血而变得虚弱、苍白的面容。调整好恰到好处的壁炉，其温度会给人以放松感、火光则可以给艾华斯提供暖色调的滤镜。 如此一来，艾华斯的形象就会引发哈伊娜的保护欲，至少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引发她的敌意。一个“弱小”、“受伤”、“俊美”的上位者，就在此刻完全置于她的掌控，这会让她“希望”艾华斯是好的。如此一来，他就不会成为自己的敌对者。 到这里为止，哈伊娜的本能就会告诉她自己，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她的工作经验还不够丰富，行为容易被情绪引导。在她已经给自己一个答案的情况下，之后其实只是在为这个答案寻找证据而已。 但是，一个人的印象太过强烈时，他的形象就容易在记忆中被抽象化、片面化。 假如哈伊娜对艾华斯的好感太高，那么等艾华斯作出不符合她期待的举动时，她就会“自顾自的失望”。 正因如此，艾华斯就需要提前做一些事，来让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那么好、那么完美。所以他就利用哈伊娜迟到这件事，说出一些让她不愿意相信的实话，从而让她感受到自己在攻击她。 而事实上，有错在先的她其实是期盼艾华斯攻击她的。这样她反而能放松一些。 在她将艾华斯的那些怪话理解为攻击之后，她就会在潜意识排除掉它们的可能性。并在艾华斯提出一个她能接受的可能性时立刻依附过去，以此降低自己的愧疚心以及缓解心理压力。 于是在今天与以后，她就能成为自己非常可靠的保镖。 在昨天的接触交流之后，哈伊娜就会自以为两人成了朋友。而她迫切的需要在这位身份高贵又无辜、温柔而文艺、柔弱而俊美的新朋友面前，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处——她的剑术。 若是能让她真正发挥出这一点，她就会认为“自己已经展示了她引以为傲的强项”。从而希望得到艾华斯的肯定。 如果艾华斯在这方面给予肯定、并且表示出自己的确需要她的帮助，这种请求就会极大的满足她的社交需求。 那样的话，明明作为嫌疑犯、在接触之前被她警惕与提防的艾华斯，就能在短短一天的接触下反过来成为她的好朋友。由此就能自然的把艾华斯拉入到她在学校中的社交圈中。 尽管这样欺负一个才刚毕业的年轻女孩，让艾华斯也觉得有些不好。 这是他的亏欠。 而艾华斯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一旦欠了人情就要立刻想办法还清。 不然的话，一来二去就容易和他人走得很近。而拥有“朋友”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常常会为了帮助朋友而将自己拖入到危险的境地中，还容易因为对朋友放松警惕而被惨痛的背叛。 艾华斯向来不喜欢与他人关系太近。 ——那只会让他感到紧张、不适。 双方还是保持在一个互相帮助、互相利用的状态为妙。停留在一个健康、高效、可再生的商业关系上，就不会因对方的背叛而悲伤、不会因为对方抛弃了自己而感到愤恨……同样也不会在准备背叛他人时感到迟疑与愧疚。 艾华斯如今的前身就是一个例子。 因为太过热情而单纯，轻信了笔友、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朋友，果然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他想要还人情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而在艾华斯的记忆中，游戏里是没有“哈伊娜”这个名字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在游戏的第一个版本里，因为阿瓦隆被入侵而战死了。 艾华斯不是为了她而拯救阿瓦隆的，他是为了自己生活的安定。因此顺带着把她一并救下，这也算不得是还人情。 但以哈伊娜的性格、见识与能力，在学校里必然有不少和自己一样居心叵测的恶徒会试图成为她的假朋友。艾华斯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出那些人，再帮她分辨出那些可信可靠、没那么容易背叛的真心朋友。 他很擅长分析他人。 真要说的话，hr这职业多少是有点东厂性质的。 不光是要求目光毒辣、态度客观，还必须得足够冷酷、能下狠手。只是轻轻一勾，就意味着让某人被“淘汰”，失去工作、降低薪资……而这正是艾华斯的工作本身。 更东厂的地方在于，一般员工是不能轻易得罪hr的。 事实上同行业不同公司的hr，通常都在同一个群、同一个圈子里。谁家公司里的某个人犯了什么傻逼事、得罪了什么人、有过什么黑历史，在群里一问大家就都知道了。根本就不是秘密。 只要你还是社畜、还在同行业内跳槽，就不能得罪hr。 至少不能得罪前两家——因为背调只会调查前两家。 艾华斯就在前不久才经历了整整三年的失业。刚找到工作，还没有正式任职就来到了这个未来岌岌可危的世界。 纵使他的态度沉稳、表情平静，但他已经对自己做过了心理分析——他现在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定。 他很满意于如今的生活，但又清晰的知道未来的灾祸。 他迫切希望得到安稳的生活，不希望成为亡国之民，无家可归、四处飘零。 为了对抗来自这个世界未来的恐惧，他必须尽可能、尽快的往上爬。以此掌握一部分阿瓦隆王国的权力。最少最少，也绝不能让自己在孤身对抗世界大敌的时候，身后的队友却在给他拖后腿。 那绝不是受害妄想。 艾华斯可以肯定。 他的目光比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长远，他们基于已知情报而作出的决断一定是不完善、不全面的。而艾华斯也不可能轻易公布自己得到的未来预言——他并非是圣人。这份先知的情报能成为他宝贵的财富。 正因如此，艾华斯需要得到足够的影响力。 不是养父的“骑士”之名。那种东西只能算是名义上的地位，就算进入参议院也不过是和一群的人老成精的老东西们斗智斗勇。想做任何事都会变得如浆水般黏黏糊糊，施展不开。 那种生命随波逐流，命运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很难受。 艾华斯想要的，是让那些权力者在作出决策之前、必须来过问他的意见。他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最好不靠近任何一派。也不能成为内部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而要成为比他们更高的存在。 不是为了控制他人，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受控制。 是为了让自己不被牺牲、也不必去牺牲他人。 艾华斯隐约间记得，这次事件最后会直接牵扯到某一位大臣。 在原本的历史中，通过解决这一事件获得崇高声望的就是玩家。 而这个世界里没有玩家角色的存在，他就必须加入到这次事件的调查之中。 幸好，拖尤利娅的福——虽然艾华斯还是跳过了剧情动画，但他多少还记得一些细节。比如说最关键的情报在哪个地方，比如说最后开的副本里有哪些敌人、等级有多高。 因为在一通乱七八糟的调查之后，就会开启这个游戏的第一个副本： 10级的副本，“罪恶枢纽鹈鹕酒吧”。 第七章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奥斯瓦尔德并没有提出随行的意见。 显然，他虽然对自己教出来的这位学员的时间观念与智商不怎么看好，却很相信她的武力。这同时也印证了艾华斯的判断。 他虽然看不到哈伊娜的属性版，但光是想想就知道……她毕竟是全国最好的超凡者学校中，最好的那一批优质学生。缺乏资源和前期教育的情况下，在全国的精英中能跟上课程、甚至能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这就已经证明了她的资质。 尽管她如今为自己“还没毕业就当上王都监察”这件事感到洋洋得意，但实际上这其实算不得什么。 监察局尽管也是披甲职业，但地位算不得很高。通常处理的还是民事案件。主要负责的工作是街道巡逻、维持治安，检查各商铺是否符合安全标准，调查一些较为简单的超凡者案件，受理民间举报、驱散非法集会、逮捕低等级超凡者等等。 真遇到敌国间谍、高等级超凡者、邪教徒这种难以对付的敌人，都是让督察院出场的；而如果有骑士家族成员违法这种严重大案时，是让地位最高的仲裁厅出场的。 “仲裁员”是三十级起步的高阶职业，并且全员都是能进圆桌厅的青壮年骑士议员。极为富有、装备齐全、经验丰富，是阿瓦隆最高级的精英兵种。再高一级的就是那些有数的顶级强者了。 虽然哈伊娜没有什么良好的出身、没有什么背景……甚至在还没毕业的情况下，因为缺乏经验与训练还显得笨拙而单纯。 但根据艾华斯的经验，在个人能力足够强的前提下，没有出身和背景、性格直率淳朴，反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如今被送到分区监察局里当一线监察，一方面是在让她快速积累经验、另一方面也是在降低她对自己的个人期待。哈伊娜对自己的价值一无所知，如果她适应了这种明显配不上她学历与能力的工作，那么这时“破格提拔”她的那个领导，就会成为值得感激的恩人。 再等几年，随着她接触社会、积累了足够的工作经验，个人的超凡职业等级也提升上来，她最差也能在三十岁前拿到分区局长往上的职位。 顺利的话，三十岁就有机会加入督察院。在四十岁之前被女王赐予甲胄、进入圆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艾华斯估计她应该有二十级左右的职业等级。 也就是掌握第二甚至第三能级的超凡之力的程度——比自己至少要高十几级。 有个二十级的大号带着，打个十级的副本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以防万一，奥斯瓦尔德还给了艾华斯一把手枪，用于在紧急状况下防身。 那是一把精致的女士手枪。 它的造型与哈伊娜的短剑风格类似，外壳都有镂空的银色荆棘。它大约只有巴掌大小，并非是这个时代常见的左轮手枪、而是气动式的弹匣手枪。 【淑女之握2】 【精制武器（深蓝色）】 【枪械，连发手枪，容量五发】 【8毫米子弹（5/5）】 【特性：它的重量与体积只有同威力手枪的60%】 【精灵风格：故障率大幅下降，维护成本提高】 【模组-优雅瞄准：精准度额外大幅提升】 【模组-轻盈射击：后坐力额外减少】 ——也行。 女士手枪就女士手枪吧。 原本想要婉拒的艾华斯，看清属性之后就美滋滋的收下了。 精制武器已经是凡人工匠所能打造的最强级别了！ 比起需要使用超凡之力才能制造的紫色超凡武器只差一级。 还要什么自行车？ 在游戏里的时候，一般到三十级以后的副本才能稳定爆蓝装。而紫色超凡武器，那就要通过仪式法术和炼金术制作，或者击杀高等级超凡者才能掉落了。 更不用说这把枪的模组相当不错——蓝装的属性只有特性和风格是固定的，剩下随机一到三条的属性都是随机的。有正面属性，也有负面属性。 双正面词条，而且“后坐力”与“精准度”这两个属性还放在一起……这是哪怕到中后期都能用的工具型武器。至少可以用来快速发射一些不需求伤害的特效子弹和仪式子弹。 哪怕高等级的手枪伤害肯定更高，但精准度也未必有这么高。 但就在艾华斯离开之前，奥斯瓦尔德搞突然喊住了他。 “老爷说了，让你记得戴上这个。还有穿上斗篷。” 说着，他递给了艾华斯一个黑色的脖套、以及黑色的兜帽外衫。 艾华斯捏了捏那个脖套，很快意识到了它的材质：“石棉？” “最近绞杀党横行，如果你们计划要出白皇后区的话，还是戴上防绞护颈为妙。” 如同瘦高鬼影一般的奥斯瓦尔德，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们下手很快，哈伊娜女士未必能时刻保护你。而兜帽是遮挡你的身份——防止有心怀叵测之人记下你的脸。” 艾华斯有些不情愿的戴上了。 他听过绞杀党。 那是一种强盗的升级版。 为了不留活口来追踪自己、也同样是提高工作效率，他们会在路人经过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是巷子口的时候突然窜出来，用细绳勒住对方的脖子拖入到阴影中。在把对方成功绞杀后，再将对方全身上下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部扒光抢走。 市民无法第一时间报案，甚至连尸体都不容易被发现。因为是直接杀死，而不是制服或者恐吓对方，还能防止自己被低等级的超凡者反杀。 虽然石棉致癌……但还是命比较重要。毕竟自己也不用长期接触。 还不是自己等级太低了。 我要是现在就有二三十级，我还能怕那些小贼？ 看着艾华斯戴上了护颈、披上了黑色的披风，老管家这才递给了艾华斯厚厚一沓钞票：“这是老爷给的调查经费。你们只是第一次调查，应该用不了太多。” 艾华斯能清晰的听到，身边哈伊娜轻嘶了一声。 他微微点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张银白色、微微反光的大号钞票，上面印着交叉的权杖与剑、前面摆着一个白色的王冠。这象征着威权之神“银冕之龙”。 还有二十张红色的、中等面积的钞票。有十张上面画着五根红色的蜡烛，还有一个数字“5”；还有十张只画了一根，还有一个数字“1”。这代表着奉献道途的神明，也是教会所侍奉的“司烛”。 这是阿瓦隆王国特有的纸币，在其他国家也能流通。 一张“白冠”的购买力约等于一千块人民币，它可以兑换二十张面值为1的“红烛”。而一张面值为1的红烛可以兑换十张面值最低的、棕褐色的小型钞票“铜沙漏”。沙漏是均衡道途的神明象征。 在阿瓦隆王国，只有这三条道途的超凡职业是合法的。 也就是一张铜币的价值，大概相当于五块钱，一张面值为1的红币则相当于是五十块。 餐馆里点一份烤牛肉大概是六张铜沙漏，一份熏猪肉是两张铜币。而一套崭新耐用的行头，不算皮鞋就差不多要七张红币。 “记得红币和白币分开放。最好放在三个口袋里。” 奥斯瓦尔德叮嘱道：“如果只用低面值的红币就能付账，那就不要随便展示出你手头还持有大量白币——你如今行动不便，也没有男仆随行。可能会有更多的人盯上你。那些‘白冠’是用来收买高价值目标的，能不用就不用。 “如果红币不够用，可以去银行把白币换成红币。实在担心自己拿错的话，也可以哈伊娜女士帮你拿着。” “我不是‘女士’……” 哈伊娜小声说道，却并没有拒绝。 而艾华斯毫不犹豫的将那一沓白币全部塞到了她手中：“你拿着吧。” 尽管只是代持，但她拿着这一大笔钱也还是有些激动。 就数量来说，二十张白币其实并不算多。王立律法大学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整整十六张白冠——她也是曾经拿过那么多钱的！至少大一的头两个学期的时候，学费还是靠家里拼凑出来的。是从大二开始，她才拿到了奖学金、抵扣了自己的学费。 而且，一般他们生活中是不会用白冠币付款的。最常使用的面值是铜币和红币，白币光是握在手中的手感就让她如此陌生。 但其实最让她紧张的是，她特别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把钱弄丢了。 事实上，她也曾经丢过钱。她很小的时候因为在路上疯跑，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学费弄丢了……结果妈妈那天哭了。那不是撕心裂肺的哭泣，而只是躲在一旁默默的抹着眼泪。 但那一幕却是深深刻在了哈伊娜心中。 从此她在路上也再也不会随心所欲的疯跑了。每当她想要跑的时候，就感觉腿上绑着坠子。 她仔细在自己身上搜了好几个口袋，才找到一个稍微放心能放钱的。但她也不敢将手拿开，只能用手肘隐隐护着口袋、时不时就要用手确认一下钱是否还在。另一只手则放到自己视若生命的短剑旁边。 她就这样抱持着警惕的姿态，推着艾华斯的轮椅离开了莫里亚蒂庄园。 “我们去哪里？” 她下意识的向艾华斯发问道：“前天事发的仓库吗？还是去石拱门公园？” “——不。” 注意到哈伊娜的态度，艾华斯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种地方已经翻烂了。能得到的情报，你们肯定已经都查到了。 “我们往东走，去鹈鹕酒吧。” 艾华斯说道。 “……那是哪里？”哈伊娜显然不认识这个地名。 或者说，除了在红皇后区的大学周边的两条街、以及她如今工作的白皇后区监察局到莫里亚蒂庄园中间的这一条线，她不认识王都的任何地方。 她每个月50红烛的生活费，只相当于苦力一个月的工资。这种级别的生活费还不允许她在王都乱跑。 “在劳合区。” “劳合区？港口那边？” 哈伊娜面色一变，突然想起了这个酒吧的名字。 她的确听过这个酒吧的名字！ 在刚来王都的时候，就被认识的好朋友劝过，跟她说过没事不要去劳合区；她很信任对方，因此哪怕她的舍友经常鼓动她去劳合区的酒吧玩，她也是非常坚定的绝对不去。 当然，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实在没钱。而她又不好意思让朋友请客。 因为打定主意就是不去，所以她脑内自动屏蔽了那些话。她害怕自己听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动了心。 哈伊娜记得，她听过最多的名字应该是“老船长酒吧”。那里常有休假的王国水军去那边喝酒，她们很喜欢去那边找帅哥——年轻、强壮、英俊，并且长期出海碰不到女人。一钓一个准。 她有一个舍友，就找了一位年轻水军当男友。据说还是个中士，总在吹嘘自己正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要是秘密，能跟她们这些女大学生讲？ 哈伊娜是不太信的。 她出生的那个小镇里，铁匠大叔就老吹嘘自己以前是在王都待过的，有见识、有文化。 后来她自己来王都，才知道大叔那个待过的意思，是他当年十二三岁作为学徒流浪到王都这里学手艺，结果耐不住性子待不了几年就跑路了。 他当时吹嘘自己的神态，和那个水兵一模一样。 而她那个舍友，只有一次跟她们提过“鹈鹕酒吧”。哈伊娜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只有在提到鹈鹕酒吧的时候，那位姐姐才第一次脸上没有那种贱兮兮的贼笑，而是非常认真严肃。 她当时说的是……去买些材料。 鹈鹕酒吧……是卖什么材料的地方吗？ 哈伊娜心中泛起疑惑，但并没有说出口来。 她下意识觉得那是不好的东西，不敢在莫里亚蒂庄园里——尤其是那位精灵管家的注视下说出来。 一时之间，哈伊娜也有些心动。她之前从来不敢来这种地方，一方面是怕花钱、另外一方面是怕危险。 但如今，自己变得强大了起来。还披着代表着正义荣光的甲胄，并且艾华斯手里还有调查经费——她终于可以去自己曾经好奇，却没有机会去地方看看了！ 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独立调查。哈伊娜也没有任何调查思路，之前说仓库和石拱门、只是因为她恰好还记得这两个地点而已。 甚至肯特局长都没有要求她在这次调查中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只是让她保护好艾华斯、不要冒进。 ——她当然会保护好他！无需特别嘱托也会！ “劳合区就劳合区，走吧！” 哈伊娜爽快的应道：“我会保护好你的——要是有不长眼的小贼敢找你麻烦，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法律与公义的惩戒！” 唯独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声音嘹亮清澈……甚至迫不及待。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都在艾华斯的预料之中。 训练了如此之久，等级已经提升到了这种级别，却从未真正对抗过敌人……有些兴奋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你做好杀人的准备了吗，学姐？” 艾华斯如狐狸般眯着眼，嘴角露出不知是善意还是讥讽的笑容。 哈伊娜闻言怔了一下。 随即，她严肃的说道：“事实上，我已经杀过人了。” 哦？ 艾华斯眉头挑了挑。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就走吧。” 他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我腿脚不好使，就麻烦你推着我去了。” “应该的。” 哈伊娜松了口气，很快答道。 第八章 哈伊娜想听秘密 艾华斯安稳的坐在轮椅上，被哈伊娜在后面轻轻推着。 这种感觉很舒适——尤其是在艾华斯其实腿脚没问题的情况下，顿时就感觉更爽了。 他甚至闭上眼睛，安逸的晒着初冬时分的太阳，昏昏欲睡。 刹那间有种自己已经老到退休，被自己女儿拉出来散步晒太阳的错觉。 裹在黑色披风中的艾华斯仅仅只露出半个下巴，静静观察着周围。 于是艾华斯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莫里亚蒂庄园附近来往行走的路人，在看到监察打扮的哈伊娜时，没有任何人对此而感到恐惧。 他们只是瞥了一眼，便照常路过。 但随着他们离开白皇后区，向东南方向逐渐深入劳合区……情况就开始逐渐发生转变了。 路人看向哈伊娜监察的目光，逐渐开始变得惊恐起来。他们会刻意提前避开哈伊娜的行动路线，甚至隔着十几米就会停下来向旁边让开、小心翼翼的给哈伊娜让道。 当哈伊娜进入一处生鲜市场时，以她为中心、一种可怕的肃穆在人群中快速传染着。当居民们意识到监察推着什么大人物进来之后，有些拥挤的人潮自动向着两侧散开。 那是如摩西分海般的奇迹——明明人群喧嚷、摩肩接踵，但艾华斯身下的轮椅却全程都没有停下来过。没有人敢挡在他面前、没有人来搭话，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惊扰到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就算是之前在买东西的居民，也停下了交易的对话。他们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着艾华斯缓缓从人群中路过，目送着他……直到他们离开这市场。 “看到了吗，哈伊娜？” 在那之后，艾华斯才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放松后仰，轻声开口道：“人们很怕你呢。”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哈伊娜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声音，言语之中也没有丝毫动摇：“没有犯罪的人，没有必要怕我们。 “人人都知道，在阿瓦隆‘规矩’很重要——这并非是什么秘密，而是世人皆知的常识。既然如此，不要违反规矩、不要触犯法律就好。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她说这话时，挺胸抬头。目光灼灼如火。 艾华斯有些讶异。 “我以为你会同情他们。”艾华斯说道。 “为什么？” 哈伊娜反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我的出身不好？” ……在出身这方面，她好像有些过于敏感了。 艾华斯意识到，哈伊娜似乎不希望提及这个话题。但即使如此，她却并没有结束这个让她不愉快的话题。 “是的，我家里穷。但我的父母从小就告诉我，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循于律法，忠于女王，诚于师长。我虽然没钱，但从未做过哪怕一件小偷小摸的错事。” 说到这里时，哈伊娜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强烈的自信：“我不会要求他人同我一样，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认同威权之道。但我会尽可能的约束我自己的行为——并非是被人强迫，而是我乐意这样去做。 “如今的我，专心致志服从于我的长官，执行他所给出的每一个在规则之中的命令；但如果有朝一日，我会比他更高，那么他也要同样的服从于我。 “这就是‘威权’之道。阿瓦隆的规矩。” 艾华斯明白了。 这就是哈伊娜能在王立律法大学里，维持自尊自信的锚点。 她之所以能早早踏入“威权”之道，正是因为她早早就理解了威权之道的本质。甚至可以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有意或是无意间的培养引上了这条路。 她天生就是为此而来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超凡职业，某种意义上是“思想”、“理念”、“人格”的投影。是从那九大宏伟道途中渗出的些许力量。 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永生不死的神明，也仅仅只是这些“道途”的先行者而已。 想要踏入九大道途，就必须完全理解并决意奉行这条道路。一个不理解、亦或是不认同“何为奉献”的人，是无法踏入“奉献”之道的；一个不懂何为艺术、何为美的人，也无法踏入“美”之道。 虽然阿瓦隆王国强调“规矩”、维护“律法”，但他们实际上其实并不是为了“公平”与“正义”奉行的法律之道。 法律只是“威权”之道的一种工具。而如今尚且天真的哈伊娜，却本能的理解了这个最重要的核心思路、没有走偏。 “不容易啊，学姐。” 艾华斯心中一动，嘴角微微上扬，发出温和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野心啊？” “……什么野心？” 哈伊娜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说了什么。 “成为你上司的上司，甚至爬得更高……” 艾华斯慢悠悠的说着：“这可不是属于‘威权’之道的理念。 “——没想到，你也是超越之道的信徒啊。” 闻言，哈伊娜骤然一惊。甚至推着轮椅的手都停顿了一瞬。 “……什、什么？” “怎么，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吗？” 艾华斯反问道。 他风衣之下的十指交叉，低声蛊惑道：“但其实这也很正常。 “学姐，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是怎么学的。但是，大家都是凡人。没有人可以不从自己的道途偏斜……比如说‘爱’之道、比如说‘智慧’之道、比如说‘奉献’之道。 “你难道就不会爱上什么人吗？野蛮、兽性、追求繁衍的冲动……这正是受到了‘爱’之道的影响。每个青少年都会被爱之道所影响。 “同理，‘智慧’之道的特征是功利性的思考、亦或是对真理的追求；而如果你决意为了他人而献上生命，那你就已经走进了奉献之道、被“司烛”所注视。九大道途本就是人类不可避免的九种思考模式，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偏向、而做任何事时都会多少符合其中一种。 “除了狂信徒之外，又有多少人能绝不偏斜自己的道途？ “——既然如此，那偏离了自己的道途，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艾华斯的声音低沉，却清晰的在哈伊娜耳边响起：“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学姐？为什么阿瓦隆会追随威权之道？” 她只感觉到耳朵痒痒，后背也随之发痒。热血上涌，甚至连耳垂都一并发热。 那并非是害羞，而是激动与害怕。 “请小声点，艾华斯先生——” 她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她太害怕被人听到这种异端邪说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又有些好奇。 心里有些发痒，想要听更多。 这是在家里、在学校时，都不会有人跟她说……甚至说了她也不屑于听的东西。但如今她听到，却有一种“我早就如此想过了”的认同感。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之下，她甚至对比自己小四岁的艾华斯，都换上了“先生”这样的敬称。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的说“请小声点”、而不是“请不要再说了”。 但就在这时，艾华斯却反而笑眯眯的闭上了嘴，像是个反派一样哼哼的低笑着。 听着轮椅上艾华斯的轻笑声，哈伊娜顿觉自己的耳朵、脖颈与后背不再痒了——现在恨得牙开始痒了。 你怎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所以到底为啥啊！？ 但哈伊娜又不敢承认自己想听——那毫无疑问是不忠诚的举动。 ——你就不能自顾自的说吗？ 我稍微试着劝一劝、如果不动你，我不就不劝了吗？！ “时机合适的话，”艾华斯说道，“我会告诉你的。” “所以说，什么时候才叫时机合适——” “很简单。” 艾华斯答道：“在我们把这件事解决之后，在我们从学校里重逢之后……我再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说。 “你也明白的吧，这种秘密不适合在大街上说。” “——好！” 哈伊娜自信满满的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帮你将犯人逮捕归案。 “到时候我要听你没有讲完的，这故事的后半部分！” 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从威权之道上偏离了。 或许她早就在心中知晓自己已经偏斜了道途，只是如今才愿意默认下来。 而且，她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不知不觉间，她之所以要逮捕犯人的原因……就从“监察局的命令”，变成了“帮艾华斯逮捕犯人”。可她却完全没有察觉。 第九章 是的，我喜欢孩子 两个小时的路程过去，哈伊娜并没有感到丝毫疲惫。 随着离开作为首都“玻璃岛”市中心的红白皇后区，那些冒着浓烟的工厂、飞驰而过的火车逐渐开始变多。 呛人的浓雾伴随着鱼虾的腥味，汽笛声混着商贩的叫卖声。 街边面包房烘焙的香气传来，穿着厚风衣、戴着礼帽的人从街上走过。 戴着贝雷帽的落魄画师，坐在街边画着街对面那一栋栋漆黑的高楼，以及那些在工厂外壁盘旋、如蛇般缠绕着建筑物的金属管道；身披银白盔甲的督察官骑着高大雄壮、足有两米多高的白色狮鹫从高空飞过。 一位十一二岁的红色短发报童，背着两捆报纸在街边喧嚷着： “《玻璃台阶报》本日头条！红皇后教区的马瑟斯主教于近日被女王陛下任命为灵职议员！现今来自教会的灵职议员已增至六人！ “财政大臣计划于明年对火柴与煤油灯征税！星锑王国以杀人罪、间谍罪与干涉他国内政罪驱逐阿瓦隆的三名骑士，女王陛下表示强烈谴责！” 《玻璃台阶报》已经卖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了几份。绳索必须要紧了又紧，才会让它不从肩上滑落。 而报童身后的另一捆报纸则只卖掉了四分之一不到。 他用有些干裂的嘴唇大声叫卖着：“《劳合周报》一份只要五红币——绞刑日临近，十一月死刑犯名单已确定！本月将有三十八人被判处死刑，是近三年来第二多的月份，有明确死刑者名单！ “港区的倪卡思石膏厂第三轮招学徒工，年龄下调至十四岁！” “绿笛街的一位画家于上周在家中自杀！劳合港银行昨日遭劫，劫匪已被全部逮捕！都来看啊！一份只要五红币——” “学姐。” 艾华斯突然开口道：“帮我买两份报纸。” “嗯？” 哈伊娜愣了一下：“《玻璃台阶报》你们家里应该会有人送的吧？你要买一份《劳合周报》吗？” “不，都买一份吧。”艾华斯强调道。 “……哦，我懂了。” 哈伊娜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是艾华斯看着报童实在辛苦，想要让他早些卖完报纸。 “这都快中午了，没人会买的。而且这里是劳合区，都是一些水手、渔夫和劳工，他们没那么多钱买报纸的。” 她小声说道：“要不我把它们都买下来？” “不，各买一份就好。” 艾华斯摇了摇头：“那孩子是在劳动，不是在乞讨。” “……我明白了。” 哈伊娜肃然起敬。 她认真的点点头，叮嘱道：“我去买报纸，你小心点。” 艾华斯睁开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 哈伊娜才刚离开自己，就有个女孩蹑手蹑脚凑了过来。 她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衣着单薄、身体干瘦。 看着戴着兜帽的艾华斯，女孩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叔叔，买束花吧。” 她小声说道。 显然是注意到了艾华斯坐着轮椅——虽然能从轮椅的花纹上确定艾华斯应该是个有钱人，而且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她刚刚在旁边偷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但因为艾华斯疑似残疾人，她推销的时候语气还是不够坚定。 艾华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女孩像是触电了一样身体猛然一抖、身体有些害怕的向后扬起。就像是害怕有人打她一样。 但因为艾华斯的手很缓慢，而且从袖子中冒出来的手足够年轻。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称呼错了。 “——是哥哥。” 艾华斯轻声说着。 他的指尖触及到的是女孩的头发，但却只摸到了灰尘与油垢。显然她已经有日子没有洗澡了。 但女孩显然知道这一点。 她因为艾华斯触碰到了她的头发，而第一时间有些惶恐的退了半步，反过来向艾华斯道歉：“对不起，我的头发很脏……我这就走……” “还是卖我一束花吧。” 艾华斯轻笑着说道。 他说着，伸出来的右手反过来张开。 刚才还空空的掌心，却突然多出了一张面值为1的红币。 这并非是超凡能力，只是简单的魔术手法，但却让女孩瞪大了眼。 她看了看纸币，又看了看艾华斯。显然是以为艾华斯是一位超凡者大人，有些迟疑、不敢接他的钱。 而艾华斯兜帽下嘴角微微上扬。 他手指灵巧的握紧，缓缓收回了手中的纸币。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轻咦一声，伸手摸向了女孩的后颈：“哎，这是什么？” 说着话，他从女孩脖颈轻巧取出了一张崭新的红币。 看着女孩惊奇而困惑的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明白它是怎么飞过去的。 不等女孩拒绝，艾华斯便用右手的三根手指便灵巧的将那枚红币对了两折，随后放入到了女孩挂在胸腹前的收钱大口袋中。 艾华斯微微拎起兜帽的一角，对着女孩露出了自己年轻的面容，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嘘……” 他伸出手来，放到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他再度戴回兜帽，伸出洁白修长的右手：“小小姐，我的花呢？” “……啊，给你！” 女孩这才反应了过来，脸颊微红的递给了艾华斯一只干枯的野玫瑰。 “你在买花吗，艾华斯？” 就在这时，拿着报纸的哈伊娜有些困惑的回来。 见状，女孩吓的一个激灵，险些直接摔倒在地上。看着监察打扮的哈伊娜、顿时面色苍白，全身吓的哆嗦个不停。 但她即使怕成这样，也还是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强行壮着胆，哆哆嗦嗦、磕磕巴巴的小声说着：“等、等一下，先生！还、还得找钱呢……！” 她倔强的用自己颤抖的手，从自己胸口里面藏着的纸包里认真点出了九张皱皱的铜币，恭敬的递给了艾华斯。紧接着，她将艾华斯给他的那张面额为1的崭新红币认真折叠，放了进去。把它收到自己胸口内侧，这才松了口气。 她全程都在哈伊娜的注视下，告退离开时、腿都已经怕的有些软了。 “我没有那么可怕吧。” 之前被人们畏惧时，哈伊娜并不在乎。 但如今，或许是因为和艾华斯谈了一些事。又或许是因为那女孩看起来年纪又小又无辜，被她恐惧这件事让哈伊娜有些受挫。 目送着女孩走远了之后，她才小声说道：“需要我帮你把花扔掉吗？” 这肮脏的野花，实在与艾华斯身上的打扮不相称。 “不必了。” 艾华斯答道：“毕竟是孩子的心意。” “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啊？” 哈伊娜若有所思，意识到了什么。 与对自己的态度相比，艾华斯对那两个小孩的态度明显要友善许多。 “嗯，我喜欢纯真的孩子。” 艾华斯点头应道，难得没有骗人、说了句发自内心的实话：“就像是喜欢猫猫狗狗一样，和他们相处能够放松心情。我喜欢的东西还有很多，就是唯独不喜欢人。”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骂人？” 结果这句话听起来反倒像是玩笑话，哈伊娜也开着玩笑：“可不能把孩子当成猫狗啊。” “听着像罢了。” 艾华斯嘴角微微扬起，没有过多解释。 他也确实是在骂人——只不过是骂的成年的那一拨。 在他看来，心思肮脏、唯利是图、两面三刀的那些成年人，还不如猫猫狗狗……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自己。 谈笑间，在艾华斯的指路下，他们终于抵达了鹈鹕酒吧。 那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是民宅或是仓库。它的正门用白色的油漆粉刷，用夸张的、近似于漫画的表现形式画了一张大张着嘴的鹈鹕。而各种各样的鱼，都被它填在大大的嘴中、飘荡在啤酒沫中，就像是在嘴里用啤酒炖鱼一般。 而旁边还挂着一个木板，上面用大写的字母涂着一大长串醉鬼打嗝的拟声词。 ——这正是酒吧上面的招牌。 也就是说，这个“鹈鹕酒吧”严格来说其实应该念做“（打嗝声）酒吧”。 如今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但它并没有关着门。里面甚至有不少客人。 显然它在中午时，也作为餐馆运营。 在哈伊娜推着轮椅上的艾华斯缓缓进去的瞬间。 她的脚步却是骤然一顿。 她睁大了眼睛，陷入了惊愕之中。 因为在前台悠然洗着木质酒杯的那位酒保，竟然不是人类——而是一位稀少的野精灵！ 精灵这个种族，除却寿命比人类长四五倍、身高也普遍比人类高出不少。即使是女性一般也在一米八以上，偶尔还会长到两米，而男性精灵甚至长到两米四五的都不少。 这意味着，如果精灵的家教不好，就很容易在青少年时期与矮个子的人类频繁交流而变成驼背。而如果家教很好——或者说，有父母照料的精灵，一般就都不会驼背。 因此，驼背的精灵就被称为野精灵。野精灵的数量比精灵还要少上许多。 精灵极为重视荣誉、家族与血统，因此相当排斥野精灵及其父母，认为这是在给精灵这个种族抹黑。因为如果精灵的父母因荣誉之事而死，通常会将自己的子女交付给亲友照顾。 除非是因羞耻而死……比如说被判处死刑，他们才不会把孩子交托出去；或者是被父母弃养，亦或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儿童，基于这些原因才成长为野精灵。 野精灵没有精灵的优雅与矜持，却有和精灵相似的寿命、智慧与超凡力量，因此通常被视为不安定分子。 它们一般都在乡镇地区活跃，通常职业会是骗子、杀手与雇佣兵。王都“玻璃岛”内全部的野精灵，理论上是全部登记在册的。谁要是闹出来点事，都是可以对号入座的，因此崇尚自由的野精灵通常也不屑于待在王都。 但是不知为何，那位野精灵酒保看到哈伊娜时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只是轻蔑的瞥了她一眼。 反倒是在看到艾华斯时，酒保先生明显的愣了一下、连手头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即使艾华斯披着斗篷，酒保也轻易认出了他的身份。 ——就像是，从未想过他今天能来到这里一般。 ……为什么呢，酒保先生？ 是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吗？ 艾华斯眯起眼睛，如海般深蓝的瞳孔深邃如渊。 第十章 恶行酒保 酒保脸上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就掩饰成了一种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客人的烦躁。 “想喝酒的话，老先生……还有这位监察大人。” 酒保先生拖着给人疲乏感的长音，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着：“现在来得还太早了。这个点还没上人呢。 “啊，事先声明。我们酒吧的菜比外面可要贵上不少。可别点了之后又嫌贵……可不给退。” 不知为何，尽管同样是那种拖着长音并且带有大量滑音的精灵口音……但哈伊娜就是觉得，酒保的声音没有艾华斯的管家那种优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有一些地方的转音太硬、太清晰，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嗓子有一种长期吸烟导致的沙哑感，一听就感觉有种流里流气的味道。 “贵多少？” 听到这话，哈伊娜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来调查的。不管多贵的菜也得点。 倒不如说，奥斯瓦尔德管家给的调查经费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于是她立刻改口：“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菜？” “呵……” 在她身前的艾华斯忍不住轻笑出声。 与这种新手一同调查，还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尽管野精灵酒保的反应很快，但他瞒不过艾华斯。他故意称呼艾华斯为“老先生”，就仿佛他完全没有看出艾华斯的身份。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这种外表大约像是人类三十多岁的精灵，应该至少也有一百多岁了。作为野精灵，他生活在市井之中；而精灵之血又让他的记忆力与感知明显强于人类。 艾华斯哪怕披着全覆盖式的斗篷，但他的体型也绝不可能像是一位老人；光是观察他的鞋子样式以及露出来的下巴，他也就应该能把艾华斯认出来。 如果跟来的不是哈伊娜，而是奥斯瓦尔德……他立刻就能察觉到，酒保的行为太刻意了。 ——前几天，艾华斯与那两位“笔友”会面时，就是来的鹈鹕酒吧。 而且当时的他非常显眼。 “鹈鹕酒吧”是那两位笔友特别指定的约会地点。那时艾华斯还能正常行走，行动灵活、体格强健，又想隐藏自己与恶魔学者接触交流的事，因此是自己前来独自赴约的。 但考虑到这是艾华斯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他还是提前了接近两个小时出发，并且找了马车夫把自己直接带到了鹈鹕酒吧前。 说实在的，艾华斯要不是找了马车夫，他还真未必能找到“鹈鹕酒吧”——谁能知道鹈鹕酒吧的名字不叫“鹈鹕”？ 当艾华斯抵达时，距离约定的下午五点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但他早就考虑到了这件事，因此提前带了一本书来看。 那是一本星锑语的神秘学书籍，《炼金学暗语》。那些“均衡”道途的炼金学者们，很担忧自己的知识泄露出去、影响世间均衡。因此他们在写书与同行交流时，就会使用一些外行听不懂的暗语。 比如说“国王”、“王后”与“女王”，就预示着不同的东西。同理，“太阳”和“月亮”、“蟾蜍”与“飞龙”都可能暗示着什么东西。并且基于“对外行保密”的基本原则，每一个炼金学者使用的暗语都各不相同。彼此之间是没有统一共识、共通的行业术语的。 他们自己都有自己的密码本，秘密教授给自己的学生用于解码；而如果是足够优秀的同行，也能够从那暗示中理解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也就是所谓的“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 《炼金学暗语》这本书中就举例揭示了几种经典的暗语。例子中，作者展示了一种制作“锑玻璃”的炼金工艺。那是一种催吐药，有微毒。而稍微再调整一下比例就可以得到“汞式锑”，那是一种微甜、浓稠、能流动的剧毒物质。 别的不说，这可是合成剧毒的知识！ 这种禁忌知识正戳到了艾华斯的兴奋点。在那喧闹无比的酒吧中，他坐在角落专注无比的看书，一眨眼就看到了快六点。直到那两人拍打着他的肩膀将他唤醒。 原本艾华斯只是打算与他们见一面就走。 不是怀疑他们，而是劳合区的治安的确不好。如果耽搁的太晚，哪怕打车也不一定安全——最近绞杀党闹得人心惶惶。 但当时已经拖到了饭点，他们边喝酒边聊天，越聊越是高兴，越聊越是兴奋。于是艾华斯干脆用了一张白币，在原地叫了一份晚餐，请两位“朋友”吃了极为丰盛的一顿菜，剩下找的钱他也没有要回来，而是请其他客人们喝了一杯。 ——因为他的这两位朋友向他保证，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他们会护送他回家。而吃完饭之后他们又聊了很久，最后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零点零分，是召唤恶魔最合适的时间。” 那个光头男人如此说着：“做好仪式大约要一个小时。而现在恰好到了这个点……要不要你也来亲自试试看？” ……大约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那几个小时的对话，洞察了艾华斯内心渴求触碰禁忌的炙热欲望。知晓这个邀请艾华斯必然不会拒绝。 现在回头想想……他们应该是故意约在这里，又是故意迟到的。 既然已经到了饭点，陷入了饥饿、周围又有其他客人点餐。那自是不会特别再去找其他地方吃饭。 那么，两位“伟大之红”结社的恶魔学者会特地指名约他在鹈鹕酒吧见面，并且还阻止他带他们去其他地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认为只有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并且，一位外貌极为英俊、衣着打扮体面的上层社会的年轻人，在劳合区这种遍布劳工与水手的廉价环境的酒吧里，就着一杯不到半升的淡啤酒、一动不动愣是看了整整两个小时书。 ——既然如此，一个记忆力很好的酒保，有可能会记不住他吗？ 哪怕不是野精灵，而是一个人类酒保……他见到如此离谱的事，也至少能记整整一个月。而且会把他作为谈资，频繁跟其他人吹嘘或是嘲讽他。 更不用说鹈鹕酒吧的人流量本就不算太高，一晚上的客人都到不了三十人。 所以，这个酒保绝对有问题。 他故意假装自己认不出来艾华斯的行为，反而证明了他内心的胆怯。因为艾华斯披着斗篷来，意向上就是不希望他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就顺着艾华斯的意向来，试图帮他一并隐藏身份。 这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把他暂时稳住； 同时，也是希望艾华斯能接下这个身份。 如果艾华斯的确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顺着酒保的话假装自己是一位“老人家”。 那么他就不能明确与酒保对话，他们之间也就暂时不会发生交流。 ——于是，就能拖延时间。 “阿德马尔先生，是吧。” 结果，戴着兜帽的艾华斯突然开口道：“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这是他昨天从其他客人那边听到的酒保名字。 “……什么？” 听到这话，哈伊娜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你认识他吗？” 但她看了一眼，却没能从艾华斯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从酒保身上看到了明显的惊愕与迟疑。 那一瞬间，她心中一动。隐约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什么东西。 在她发问之前，艾华斯便轻笑一声。像是确定了什么。 “哈伊娜。” 艾华斯的声音极轻，像是自己的上司、又像是师长。不仅没有像之前那样礼貌的称呼自己为学姐，反倒像是上位者一般直呼其名。 但或许也正是如此，习惯于服从命令的哈伊娜却在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是！” 她本能的集中了注意力，从艾华斯身后踏前斜斜半步，隐约将艾华斯护在自己身后，聚精会神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拔剑——” 艾华斯命令道。 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哈伊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服从艾华斯的指示。瞬息之间便抽出了鞘中的精灵剑。 剑刃如活物般滑出鞘来，纯白色的光辉从剑身上亮起。 一道刺目的璀璨白光照亮了正午时分环境光本就明亮的酒吧。 哈伊娜原本湖蓝色的眸子中，银白色的光轮逐渐亮起。那是与【威权】之道的共鸣。 注入血脉中的力量正被逐渐激活，充盈的力量灌入四肢百骸。气浪以她为中心向着周围呼啸扩散，酒柜上的那些酒瓶晃悠着、发出风铃般杂乱清脆的轻敲声。 那数量不多的客人们顿时一惊，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跑向了门口。 而见状，那位酒保顿时面色一变、心中一惊。 ——我暴露了？ 为什么？ 他心中惊骇，又不明所以。 情况危急，他也选择不再坐以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皮肤之下像是有蠕虫游动般、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 紫色的纹路自下眼睑为起始点，向着整张脸蔓延而出。如同暴起变色的青筋般，以网状纹路覆盖了大半张脸。只有嘴巴和下巴附近的一圈——也就是原本应该能长出胡子来的那部分皮肤，没有被紫色纹路覆盖。 伴随着他的深深吸气，脸上的紫色纹路变得明亮起来。每次吸气时，它就变得明亮起来，而吐息时则缓缓变按。 这些纹路如同诅咒一般飞快的在皮肤上蔓延，从袖口中蔓延而出、一直爬到十指的指尖。 “恶魔学者——” 哈伊娜认出了他的身份。或者说大致是认了出来。 超凡者可以使用神秘技艺与各种施法材料，在非战斗状态下使用自己的超凡之力。但如果要动真格的，调动起道途之力来凭空释放那些强大的超凡技能，就必须与道途进行共鸣。 每个人的共鸣特征都各有不同，但共同点就是一定会有对应道途颜色的光效。 如同白色是威权之道的颜色，紫色就是超越之道的颜色。前者象征着钻石，后者则是紫水晶。 虽然她的确不认识这位野精灵具体的职业是什么，但总归是属于超越之道的。 超越之道都是违法的！ 那就权当对方是恶魔学者—— ——艾华斯先生还真找到了！ 她心中一喜。 虽然不知道艾华斯是怎么辨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她完全没有看出对方身份的漏洞。 可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这就是属于她的专业领域了！ 而看着皮肤下遍布紫色蛛网纹路的野精灵酒保……看到如此明显的特征，艾华斯终于回忆起了对方的身份。 “罪恶枢纽鹈鹕酒吧”的老一，“恶行酒保”阿德马尔！ 印象中，那个双臂粗壮如战锤，佝偻而赤搏、上半身遍布深紫色发光纹路的壮汉—— 他的形象与充气般逐渐膨胀起来的野精灵，逐渐重合了起来。 ——本来艾华斯只是想让哈伊娜吓唬一下他，给点压力的。 没想到他还真吃不住压力，轻轻压了一下就直接变身了！ 这下可就直接找对正主了！ 第十一章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是第一个副本的第一个boss……但因为这个名字实在太难记，艾华斯早就忘了个干净。 为了不浪费队友时间，这种四人本里的所有过场cg，艾华斯向来都是直接跳过的。 他根本不知道阿德马尔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外的样子。只记得他是一个驼背的巨人，皮肤上都是紫色的蛛网。 他们当时管阿德马尔叫小紫。 因为这是第一个超越道途的敌人。前期的时候，玩家很少见到其他紫色光效的boss和npc，于是就这么直观的起名。 之所以叫小紫，是因为这个副本后面还有一个“大紫”。而另外一个副本里还有被叫做“老紫”和“紫妹”的敌人。等12版本开始，超越道途的敌人变多了起来之后，他们就不再这么叫了。 随着记忆一并复苏的，还有“恶行酒保”那简单无比的机制—— 只见阿德马尔双手扶着柜台，双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肿胀起来、直接撑破了他的袖子。 他猛然拍出右手，速度极快、仿佛裹起疾风。 “【坚定风采】。” 而艾华斯甚至在他挥掌之前，便预判般在后面提前指挥道。 在听到命令的一瞬间。 哈伊娜的身体在脑子行动之前，就自发的行动了起来。瞳底的光轮骤然转动，她将剑身横转过来、左手抵住剑身的前半截。身体重心下沉，右腿蹬地。眨眼之间作出了一副对抗冲击的姿态。 ——呛！ 明明是手掌与细剑的接触，却偏偏发出了巨锤砸向铁毡的声音。 被威权之道的律战术的加持的剑身，结结实实挡下了这一击！ 哈伊娜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剑身冲了过来。 若非是她条件反射般服从了艾华斯的指挥，使用了“坚定风采”、现在她恐怕就会倒飞而出，砸到身后轮椅上的艾华斯身上！ 但此刻，她的身体却如被浇筑的地基般，将这份力量完全导入到了大地之中！ 一击过后，她本能的瞅准了对方攻击的气口、发起了锐利的反击！ 反手一剑，顺着被弹回的右臂下侧斩去，一直撕到左肩。 鲜血迸出，恶行酒保吃痛的后退踉跄了一下，撞向了身后的酒柜。 有酒瓶因碰撞而摔落下来，碰向地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她谨记教官“不能冒进”的教诲，本能的想要恢复最开始的标准架势。 然而艾华斯恰到好处的发出了命令。 “【巨力猛击】。” ——真的可以吗？ 她心中迟疑的念头一闪而过。 巨力猛击要蓄力，在斩出之前无法移动、无法招架；而在斩出之后也无法变招，很容易被灵巧的敌人躲过并反击。 按照教官的教导，这一招要在确认对方已经无力反击或是无法躲避时用出，逼迫对方选择防御——然后击碎对方的防御。 在第一次交锋取得优势之后，应该使用【打磨剑刃】来临时提高剑刃的锋锐度，或是使用【叱喝术】来借着对方的败势进行发出恐吓、让对方进一步变得无力。要控制对方与自己的距离，不能太近、不能太远。要让对方始终处于【冲锋斩】的影响范围内，同时又要保证身后有足够的空地，给自己留下后退、闪避、招架的余地。 ……哦，不对，自己身后好像是艾华斯先生。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先往旁边让开？ 但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把他暴露了出来…… 在她的大脑飞快进行复杂思考的时候，哈伊娜走神的一瞬间，她那经过百锤千练的身体就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接到艾华斯的命令之后，她就深吸一口气，将短剑改为双手握持、脊背如捕猎前的猫般微微佝偻。 大约半秒的蓄力过后，她的身形电射而出。 一道宛如弧月般锐利寒冷的白光在空中爆闪，野精灵酒保面前的柜台被她直接一刀斩断。 巨大的冲击力，让酒保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连带着酒保下意识招架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左臂、也被一并斩断！ 他的前臂骨骼有着森然的断口。紫色的、像是严重水肿一般的左手摔落在地上，酒保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上的紫色纹路飞快沿着原路消退回去。 那叫声过于凄厉，吓了哈伊娜一大跳。 而他脱离战斗状态的那副姿态，又让哈伊娜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与对方战斗。 而在这时，艾华斯严肃的声音再度传来。 “哈伊娜，让开。” 她脚步一错，轻巧的向旁边跳开半步。 ——只听得枪声响起。 酒保的左眼被子弹击穿，脑后血花迸出。鲜血如花般绽放在身后的酒柜上。 他的身体无力的缓缓滑下，拖曳着一道深红色的血痕。 她甚至没有看清，艾华斯将枪藏在了哪里。他仍旧坐在轮椅上，安静的一动不动。他那黑色的披风上还冒着淡淡的白烟，斗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艾华斯的视角中，白色的细微光点逐渐从尸体上浮现出来，涌入到自己体内。 【击杀第二能级超凡者，获得自由经验14】 艾华斯美滋滋的露出愉快的笑容。 让我抢个人头，谢谢。 尽管《衔尾之环》里的直接杀怪经验相当少，练级主要靠任务、工艺、购买书籍和读书，以及每日副本的奖励经验……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更不用说，他现在等级低。吃自由经验拉等级的收益还是蛮高的。 这14点自由经验，加上之前反杀那位恶魔学者给的24点，均匀点在恶魔学者的三个技艺上，差不多能升四级。 他也可以分一点经验给到牧师职业上，点到二级开道途。然后再给恶魔学者提升三级，这是短期收益最大的计划。 或者也可以稍微留一下，等他学习一下奉献道途的其他技艺——比如说“祀火”、“照明术”、“祝福”这种比“祈祷”要好用、又难以提升等级的技艺，再把经验点上去。这些经验最低也可以直接把牧师等级拉到五级。这是长期来说性价比最高的提升方法。 毕竟“恶魔学识”只要看恶魔学的神秘书籍就能踏实的提升等级；“基础祈祷”每天至少祈祷两次、每次三分钟就能获得稳定提升；“恶魔契约”更是他什么都不做就能从影魔身上缓慢得到力量补充。 只有“基础仪式”有点麻烦。主要就麻烦在“基础”两字上。 它阶级太低了，艾华斯之前制作“影之刃”的仪式等级太高，它甚至吃不到经验。艾华斯实在记不住这种低等级仪式——能让他去背公式的仪式，至少也得是自己比较常用的那种、或者就是能挂出去宰猪的配方。 从这个角度来说，恶魔学者放着不管也能升级。而牧师职业的提升就要困难很多，基本只能慢慢磨。 如果能尽快把牧师提升到二阶，就可以证明他是一个“乐于奉献的人”。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在奉献道途上走的如此通畅？ 你奉献道途的等级有我高吗？没我高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个好人？ 那就是一个无敌的保命牌！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作为重点学生，吃到神学院的资源倾斜……这样他就不是“开学就请假了三个月的坏学生”、而是“身体虚弱多病但虔诚善良的天才”。 但这样的话，这38点经验就有点少…… 艾华斯心中念头百转，只是一瞬就想到了新的坏心思。 哈伊娜看着尸体，整个人都有些发愣。显然她不像是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杀过人了”所以就能从容的下死手。 在她反应过来，质问为什么艾华斯突然要杀了那人之前。 艾华斯就恶人先告状，抢先一步反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斩首？他是挡不住的。” “……啊？” 哈伊娜脑子宕机了一下，然后才小声解释道：“因为他比我弱不少啊。我看着他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觉得应该能活捉……” 确实如此。这人的战斗直觉确实挺准的。 艾华斯心中悄悄赞同了哈伊娜的说法。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他们直接带着被俘虏的恶行酒保离开，这个案子就已经可以结了。 但是，艾华斯可不能真让监察局拷问他——要是他把我供出来了怎么办？ 虽然莫里亚蒂家族是有点影响力在的，但他也说不好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养子会不会被定罪。 于是艾华斯转移了之前的话题，严厉道：“那你注意到了吗？他在看到你展示道途时，第一反应是反抗、甚至攻击你。 “这代表什么？这意味着他丝毫没有认罪伏法的念头！” ——废话，手里有人命又有凶器、逮住就要判死刑的穷凶极恶的匪徒，突然迎头碰上了独自找来的条子，怎么可能直接就点了？哪怕不反击，起码也得试着能不能逃啊。 艾华斯心中吐槽着。 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一上手、甚至不上手就能知道他比你弱得多，那么他难道会不知道吗？既然他知道，却依旧主动共鸣道途并攻击你——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知道自己跑不过你，绝望之下只能搏一搏命了。 艾华斯心中道。 “……代表什么？” 哈伊娜有些迟疑。 她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是在卷子上见到这种题，她认为自己认真思考后是可以给出完美答案的。但现在那新鲜的尸体正散发着血腥味，她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乱。 “你想，”艾华斯突然话锋一转，“他最开始的时候说这里菜很贵，就是想要劝退我们。这说明他不想和监察局正面冲突……” “嗯，我明白。” “但后来，我只是让你拔剑，甚至没有让你动手——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主动敢向你发起攻击，而不是逃走或是狡辩。他为什么敢这样做？” “……所以，他应该有一个使用起来代价很大、因此无法常态使用……但同时威力很强的能力？” 哈伊娜试探着答道。 艾华斯欣慰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你别说，还真有。 这个推理倒也不算错。这也是恶行酒保选择拼命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也的确不是毫无胜算。 恶行酒保的职业是超越道途的“魔人”，在进入重伤状态时可以一口气回最大生命的一半，然后进入一个快速扣血、全属性强化的魔化状态。 只是你伤害太高，两刀就砍的跳阶段了。 用正确的情报、错误的思考方向推理出来一个同样正确的答案。任谁也无法意识到这里有什么问题——甚至她把尸体带回去之后，也只会得到“艾华斯的判断是正确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 哈伊娜心悦诚服：“谢谢你，艾华斯！你救了我！” 艾华斯稳重的点了点头：“所以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时，一定不能迟疑。你想要留活口，对方可没有这么想。” 你看，她还得谢谢咱呢。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如今的她已经习惯向艾华斯发问、服从他的指挥了，“我们把尸体打包一下带回去吗？” “不急。” 艾华斯拉了拉斗篷，平静的说道：“这件事可轮不到他来当幕后黑手。 “真正的犯人，就在这家酒吧的地下室。她已经在这里听了很久了。 “不必和她正面冲突——把烈酒顺着门缝倒进去，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会不会有点太坏了？她要是出来怎么办？” “那就让你解决她吧。” 经过反复验证艾华斯的正确性，这次哈伊娜的心中终于不再下意识的出现抬杠的念头了。 她只是期待的看着地下室，握紧了出鞘的短剑、跃跃欲试。 “……真是让人意外。” 果不其然，随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便从哈伊娜注视的方向响起。 她缓缓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那是一位身着鲜艳的红色长袍，体格健硕、皮肤如尸体般青白的光头女人。她至少有一米七的个头，推开门的左臂满是肌肉，胸脯高高隆起，瞳底隐隐闪耀着紫色的光辉。 哈伊娜握紧手中短剑，重心下沉便要冲锋过去。 可随后她便就突然瞳孔一缩，停在了原地。 只见那女人的右臂之上浮现出几条紫色的符文，像是握住一个球般五指虚抓。 如同冤魂一般飘忽的灵体缠绕在她的指尖，微微偏蓝的淡灰色雾气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大约婴儿头颅大小的不规则圆球。肉眼可见的阴寒能量正如心跳般发出阵阵波动、让几乎肉眼可见的深寒灰风，顺着地板一波一波向着他们卷来。 哈伊娜不认识这个法术。但她的确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胁。 而那女人也攥着这枚蓄势已久的法球，没有发起攻击。 这是正确的。 如果她将法球抛掷过来，这个距离下哈伊娜是有可能闪开的；如果她用来攻击艾华斯，那么哈伊娜的冲锋她就必然接不下。 但哈伊娜也不敢冲过去。因为她不清楚这个法术的具体效果是什么。 如果近距离吃下这一枚法球，可能会导致直接陷入败势。 于是她就隐隐站在了艾华斯侧前方，但没有挡住艾华斯射击弹道的位置。三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地下室？” 那光头女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艾华斯，反问道：“是我在哪里露出了证据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经验。” 艾华斯简单的答道。因为这副本不止一个boss。 ——果然，又是推理！ 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一旁的哈伊娜为此感到精神振奋、激动难安。 第十二章 恶德术士维罗妮卡 在艾华斯回忆起恶行酒保的身份之后，他就彻底回忆起了这个副本的细节： 第一个精英敌人“恶行酒保”，是个15级的魔人。主要的机制就是在蓄势之后会发起一次可以闪避、不能招架，能将玩家击退的强力攻击，并且不完全吃仇恨。这个机制大概十五秒一轮。如果被击退的话，就容易撞到桌椅、墙壁和其他玩家，造成二次伤害并眩晕。 并且，假如玩家距离他足够近——近到一米之内，不管有没有仇恨都会立刻吃到攻击。因此如果前排被击退之后，就容易把后排暴露出来。 他的血量第一次被打到30%以下时，就会进入魔化状态。攻击速度、移动速度和发动第一个能力的频率翻倍。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机制了。机制可以用预防击退的技能硬吃，也可以闪开。还可以让近战输出职业在快要发动机制时从后方接近他，吃下机制之后继续由坦克拉回仇恨。这样的话就会变成纯粹的站桩boss。 而这个副本的老二，是个被高阶恶魔学者创造出来的恶魔犬，叫做“恶犬”贝壳。它的特点是高频攻击，并且带燃烧、破甲和毒。以及血量每下降10%就会清空一次仇恨，稍微注意一下的话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当然，如果是在现实里的话，boss肯定不可能挨个出来葫芦娃救爷爷。如果酒保和恶犬同时出现，那就变得难打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恶犬却消失不见了。 在看到这光头女人的脸的瞬间，艾华斯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制作这个“恶犬”的，应该就是那天晚上被自己反杀的光头男人！ ——因为这女人，正是那天晚上与艾华斯见面的那个“学徒”！ 诸多碎片立刻在他脑中重组，形成了新的事件线索： 按照原本的历史，应该是玩家突然出现惊走两人，并救下已经在仪式台上的艾华斯，阻断了影魔的降临。之后那个男人离开，创造了“恶犬”来守护这个秘密据点。 而“鹈鹕酒吧”应该与“高贵之红”结社有关系。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组织在阿瓦隆的一个前哨。 之所以说是前哨…… 是因为哪怕是记不太清剧情的艾华斯，也知道“高贵之红”这个神秘结社，实际上就是星锑王国的间谍们在民间套的皮！ 这个结社的高层，都是星锑王国的密探——他们通过发放恶魔学书籍、以及禁忌的仪式材料等手段，支援阿瓦隆王国内部那些被打压的恶魔学者们。 当然，来找艾华斯的这两个人，应该还不够资格知道这种秘闻。 他也紧接着想起来了，为什么这个事件能扯上阿瓦隆的某位大臣。 如今，因为自己当时杀死了那个男人，所以现在酒吧这里恶犬就不见了。 ——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历史确实已经被他改变了很小的一部分！ 而那天逃走的那位学徒，就是恶德术士维罗妮卡。等级19的恶魔学者，差一步就能接触到第三能级。 玩家亲切的称她为大紫或者光头女。 因为这是能掉红袍的boss里等级最低的，所以大紫刷的还蛮多的。红袍虽然不好看也没有属性，但可以开启“高贵之红”结社的事件线。 那条事件线里可以拿到四本书和一把不错的法杖，四本书给的技艺经验不少，所以职业是恶魔学者的玩家早晚都得做。 和艾华斯忘掉的前两个boss相比，维罗妮卡的机制要难打很多。 ——就像是现在一样，她是直接搓着球出场的。 开场十五秒后，她会直接点名仇恨最高的玩家，释放一个高速飞行、带弱跟踪的“咒婴”。如果躲不开这个技能就直接死。 这个大伤害，在这个没有减伤技能和无敌技能的等级是不可能吃得下的。大概要三十多级的坦克职业，解限之后硬吃这一招才不会死。所以只能躲。 而在战斗中被她杀死的玩家，会被她立刻献祭掉召唤出小恶魔。小恶魔倒是不难打，集火三轮的事。但尸体被献祭，就意味着无法战斗复活补员。 这个副本是四人本，如果开局机制没躲开就直接少四分之一的战斗员——甚至大概率少个坦克。 后续倒是不难，就是不断周期性释放一个越来越疼的群体伤害。层数越高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越慢，直到一名玩家死亡其他玩家的层数才会归零。 只要第一轮机制里没死人，基本上集火就能抢血抢过；否则治疗就要在实在抬不动血线的时候自己去送死，给其他队友清空层数。这次再没过那就过不了了。 和前两个boss不同。前两个是完全不用查攻略，看情况瞎打也是能打过的。如果维罗妮卡不看攻略直接打，大概率初见会灭一次。 只能说这boss是会玩的。 在出场之前就偷偷用仪式在憋大招，争取开局就减员一人。而不是像其他游戏的boss那样，憋到快嗝屁了才放大招——这个输出模式和玩家很类似，都是开场打一套爆发。 作为治疗职业的艾华斯，肯定是要看攻略的。 假如最开始坦克或者dps没处理好机制，他就必须去送死。打久了就异常熟练了。 ——但毕竟是最初副本的boss，玩家们打久了肯定是越打越懒的。 所以玩家们也就研究出了维罗妮卡的逃课打法。 而且说穿了，非常简单。 艾华斯之前的准备，也正是为了此时此刻—— 他隐藏在披风之下的左手微微张开，阴影之力悄无声息的汇聚在他指缝中。他昨晚制造出的“附魔卡：影之刃”，在扭曲的虚空中浮现出来。被他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 为了分散维罗妮卡的注意力，艾华斯此时无比平静的开口说道：“你们留下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倒不如说，数不胜数。 “我发现真相的时间，甚至还稍微慢了半拍。我相信，如果是那位有名的夏洛克先生，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能猜到。” 他说着，右手握持的手枪微微向左手的“月亮”塔罗牌靠拢。 在枪接触到被改写成“附魔卡：影之刃”的塔罗牌的一瞬间。 艾华斯心念一动，他左手夹着的附魔卡便猛然化为一团阴影，浸入到他右手握持的女士手枪中。 随即，他大大方方举起手枪。向着恶德术士维罗妮卡瞄准。 红袍女人此时也认出了艾华斯的身份。 她原本还想向艾华斯问清楚，你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她那天在看到影魔失控、杀死了她导师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的掉头逃走了。并不知道是艾华斯控制住了影魔，只以为是导师契约失败了。 但看到艾华斯这可笑的举动，心中的疑惑与提防便被轻蔑所覆盖。 她忍不出嗤笑出声，甚至懒得躲避：“你不会以为，这种东西能对我有用吧？ “精灵造，淑女之握、弹容量五发——我说的没错吧？你觉得它对我会有用？ “我甚至懒得躲避。不如我就站在这里不动，给你来一发如何？” 第十三章 你听见了，是她让我打的 之前在听到上方发生战斗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警惕的在地下室给自己展开了多个仪式。 ——【防护子弹】、【弱等击穿天然抗性】、【防护劈砍】、【稳定施法】、【弱点补强】。 她当然是加满了状态，提前准备好了自己最强的一击、才会出来和他们站在这里对峙的。 虽然她现在与艾华斯说着话，但她其实注意力都放在哈伊娜身上。 只要哈伊娜分心，她就会立刻将手头的“咒婴”投掷过去。它会自动追踪心脏，一旦接触就会没入体内、直接从体内撕咬内脏造成霜寒伤害。 带来无法忍耐的剧痛的同时，还能冻结心脉附近的血管。即使吃下没死，假如剧烈活动也会扯裂自己的内脏，造成大面积出血。哪怕是主教也救不回来那样的伤势。 ……但如果这一击没中，陷入到了缠斗中的话。 就算她提前给自己加持了不少增益状态，恐怕也打不过这个年轻监察。 她能感应到，对方肯定已经掌握了第三能级的力量。至少比自己高半阶。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道途特性，但她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机会只有一次！ 在看到艾华斯对着自己举起枪来的一瞬间，她就决定好了接下来的战术。 她特地给自己补强了防御力。 如果是大威力的枪械，她或许还会忌惮一下。但是淑女之握的威力很弱。 甚至连厚一点、装满酒的橡木酒桶都未必能打个对穿。对面那个女骑士，恐怕能直接用肌肉挡住这一发子弹。 这样的子弹，哪怕精准的打在她的眼睛、喉咙这种弱点上，也无法对她造成重创。 而艾华斯·莫里亚蒂不过是个没摸过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作为共鸣道途的超凡者之间互相的感应，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艾华斯就算有超凡职业，也绝对比自己至少低一阶。 因为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任何威胁。 他敢于对阿德马尔开枪，是因为阿德马尔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相当于对着静止靶开枪。 而观察阿德马尔的尸体，这子弹就是正常的威力。没有经过工匠的特别改装。 但自己是活人，而且能躲避。他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开这一击的情况下，一定会选择枪击自己的躯干位置来换取命中率。 而她做好的防护，绝对能轻易挡下这一枪。 但她可以假装自己遭受了致死的重创，让那个年轻的女骑士放松警惕。然后趁机偷袭对方—— “如何？来赌一把吧！” 她豪爽的哈哈大笑，仿佛真的毫不畏惧：“你只有一次机会！” 维罗妮卡知道，这发子弹如果能命中自己眼睛、或者喉咙之类的弱点，恐怕的确能打断自己的法术。但首先艾华斯就未必敢这么打——他只有一次机会。 她继续给对方加压，那个年轻人就会选择求稳！ 而这一枪只要没有打在原本致死的弱点上，她就能安全挡下来； 退一步讲，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法术被打断。他手中那可怜的小手枪，依然无法对自己造成有效伤害——而自己依然有机会偷袭那个女骑士。 ——无论如何，我至少不会输。 快点吧，快点吧。 “快些给我一枪吧——” 通过自己的经验快速确定战术之后，维罗妮卡站在原地继续开口嘲讽道： “真是可笑又可怜的男孩。上一次没杀掉你，这一次你可就逃不掉了。你不会以为，这东西能杀死那个蠢货，就能……” ——彭！ 下一刻，枪响了。 只见一道漆黑的线穿过了维罗妮卡的头颅。 她的那颗光头就直接四分五裂，像是个西瓜般爆裂开来。 维罗妮卡手中维持的法术失控飘散，极寒的狂风吹过整个酒吧。吹的哈伊娜忍不住退了半步，吹的艾华斯的轮椅向后一直滚着、撞到了墙上才停了下来。 甚至后续都不用补刀。 因为她死的太快、太彻底，以至于“阴影”与“侵蚀”造成的持续伤害都没能打出来。 白色的细微光点逐渐从她的尸体上浮现出来，涌入到艾华斯体内。 【击杀第二能级超凡者，获得自由经验16】 ——这就是最简单的逃课打法。 她能使用的防护仪式里，是没有“切割”、“穿刺”、“钝击”类型的物理抗性的。也就是说，她最多也只能对“劈砍”、“射击”进行抵抗。而她的仪式等级太低，对超凡武器是无效的。 那么只需要找一把有“切割”、“穿刺”、“钝击”特性的超凡武器，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前，用偷袭的手段打她的弱点。就能像是攻击普通单位一样穿透所有抗性，单次伤害至少打掉她三分之一的生命，直接陷入破防昏厥状态。 然后一轮输出就能带走了。 而在现实里，没有了四人本boss模组三倍血量加成的她，一枪恰好就能直接爆头击杀了。 毕竟制作“附魔卡”的系统，来自于大罪学者的能力。在10环境内极为稀有的紫色超凡装备，到两个版本之后基本上就是人手一套了，所以“超凡”的词条，大罪学者的幻魔卡给的还是蛮大方的。 倒不如说，如果不给“超凡”词条，幻魔卡具现出来的武器卡根本就打不动两个版本之后的怪物——那个时期的敌人基本上已经人均覆盖了非超凡抗性，不涉及超凡之力的武器和消耗品都已经打不动人了。 哪会像现在这样，这蓝白装都能杀人的。 这是什么？ 这就是版本更新的压制。 “你看到了，是她让我开枪的。我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的。” 看着哈伊娜有些惊愕、又有些迷茫的目光，艾华斯无辜的耸了耸肩：“不关我的事哦。” “……我知道。不用怕，艾华斯先生。你是完全无辜的，是被她威胁到了生命，才被迫开了枪——我可以给你证明。” 哈伊娜迟了半步，才慢慢点头道。 她又回头看了看那位女术士的尸体，沉默了一会。 “……但是，她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呢？” 她试图解释着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努力使其合理化：“大概是她认为，你这一枪会打空吧…… “——对了，她说‘上一次没能杀掉你’。难道她就是绑架你的那个恶魔学者？所以她才会轻视你，没想到你作为一名牧师，除了拥有推理能力之外，还有着敢于同她战斗的勇气！” 哈伊娜越说越顺口，感觉自己补全了逻辑。 艾华斯连连摇头。 这人被魅惑了，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你馋我身子就直说。这个逻辑已经让他不知道怎么接了。 “一个人的尸体，我们还能运回去。但两个人就肯定不行了。” 艾华斯没有接话茬，只是沉着冷静的提出建议：“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想办法联系一下附近的监察局。让他们派人来监管——顺便把这里查封了。鹈鹕酒吧一定和这些恶魔学者有关系。 “可以检查一下这家酒吧的地下室，里面应该有大量的仪式材料。” “太好了！” 哈伊娜兴奋之极：“事件解决了！” 但随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这酒保的名字？” “因为我来过这里。” 艾华斯毫不避讳：“就是我遭遇袭击，被绑架的那一天。 “事实上，我之前跟你说的不完全对。或者说……我当时还不知道他们是恶魔学者。” “他们？” “对。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我被袭击之前，他们两人来找我喝酒……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就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结果没想到，我离开酒吧后不久就昏迷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了巨大的石拱门。所以我知道我应该是被带到了石拱门公园。我根本没想过，弄昏我的人就是他们——或者说，应该是我那天吃下的食物里有问题。 “这就是我试探那个酒保的原因。我怀疑他给我下了毒，并且认出了我。 “所以我想，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应该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恶魔学者还活着。他是个男人，大约四十多岁、棕瞳，同样是光头，有点星锑王国口音——他说他是石材商人，平日里往来星锑与阿瓦隆。” 艾华斯说出了半真半假的话。 那天他的行程是很好调查的。他留下的深刻印象，不只是这野精灵酒保，同时也包括当天来这里的所有客人。 所以这里是骗不了人的。 并且艾华斯还得特别注意视角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无辜者，那么他就不应该知道这两个人的特殊之处。所以他第一天没有汇报出来是很合理的——在当时艾华斯的视角里，他的确就是出门玩了之后，在回家路上遭遇了袭击。 但是现在，他就必须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因为一旦开始调查鹈鹕酒吧，他当天的行程根本瞒不过人。 同样的，他的视角里也一定不会知道，那个男人已经被他反杀了。仪式现场有一名死者，且是通缉犯这件事，他现在是不知道的。 果然，哈伊娜立刻给他解释道：“不用怕，那个人大概已经死了——我现在完全明白整个事件的经过了。 “他们应该原本就躲在这个酒吧里。然后那天看到了独自来酒吧的你，就打算把你作为祭品召唤恶魔。 “这酒保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他给你下了毒、让你无法反抗他们的献祭。 “那个女人刚刚说‘上次没能杀了你’之类的话，而且那个男人还死在了仪式现场……应该是他被召唤出来的恶魔反噬，而他的学生就果断逃离了现场。结果没想到恶魔首先反杀了它的召唤者，结果你就活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艾华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的话……那和我的推测，大致就对上了。 “这样的话，学姐——我们就不必立刻去通报监察局了。” 现在要用到哈伊娜了，于是艾华斯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用回了学姐的称呼。 “为什么？” 哈伊娜有些奇怪：“人多了找起来会快一点吧？” “之前逃走的客人里肯定有人通报监察局。而且我刚刚开了两枪，外面的人应该听见了。监察应该过一会就会来的，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说到这里，艾华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哪怕是哈伊娜也能轻易看出来的迟疑。 她立刻问道：“怎么了？” “事实上，”艾华斯压低了声音，“我可能有一本书落在这里了。 “我那天离开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东西留在了这里。” “什么书？” “那是一本禁书。” “禁书？！” “是的。” 艾华斯点头，严肃的说道：“它叫《炼金学暗语》，应该是被这酒保收到了地下室里。 “我原本不敢要回它。但既然我们现在可以不立刻通知监察局的话，我还是想要把它回收。那本书还是很珍贵的……而且我也担心，如果它留在这里，或许会有人查出这本书与我们莫里亚蒂家族有关。” “……你呀。” 哈伊娜只感觉有些头疼。 哪怕不算颜值——在这短短一天的接触里，她也对自己这个学弟极为欣赏。 聪明，认真，有文化。甚至还是一位奉献之道的追寻者，并且与自己一同战斗。从处理掉那个女恶魔学者的事件上来说，他甚至还可以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她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但是这件事怎么处理呢…… 哈伊娜思考了一会，先是收剑归鞘，眼中的光轮渐渐熄灭。 “就这一次。” 她也同样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道：“我知道大人物里，肯定有人偷偷研究过那些禁忌知识。但没想到你也一样…… “我不想举报你，但你至少不要把它带到公共场合来吧？这很危险的！ “哪怕不被路过巡逻的监察局搜查包裹，也有可能被人歹人盯上——你可能不知道，这种神秘书籍在黑市里的价格很高的！” 我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它很贵，而学姐你穷怕了、能共感到痛，所以才在这里提出这件事…… “是，学姐说的是……” 艾华斯连连点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学姐能帮我找回来吗？它既然是非法的，那么应该会被藏在地下室里；如果它足够珍贵，应该放在什么重要的盒子里。” “……我怀疑，你就是因为那本书才被盯上的！” 哈伊娜没有教训够，忍不住又说了两句。 但看着艾华斯的样子，她果然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监察徽章和佩剑都交给了艾华斯：“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门。如果我还没回来当地监察就来了，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已经有人在调查了，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还有，说到炼金术我才想起来。按照标准办案流程，你这把枪之后还得交给监察局检测一下，看看有没有被炼金术非法改装的痕迹。” “我明白的。应该的。” 艾华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道。 哈伊娜有些不放心：“你跟我说真的，到底有没有？我感觉它的威力有点大。如果有的话，我帮你处理一下尸体，可以稍微隐藏一下尸体痕迹——炼金术改装武器也是违法的。” “真的没有。” 艾华斯非常确定的担保道：“可以随便检查。还是别处理尸体了……要是有人查出来尸体被你处理过，你也不好过吧。” 且不论这是附魔，的确不是改造……而且要是幻魔卡能被监察局这些等级最高不到四十级的新手技师查出来就有鬼了。 懂不懂什么叫行业技术壁垒啊？ 闻言，哈伊娜心中一暖。 明明提出要求帮助对方的人是自己，但不知为何她却有一种被人帮助了的感觉。 “小心点，我很快回来。” 说着，哈伊娜就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并且关上了门。 在她离开之后，艾华斯才轻轻叹了口气。 脸上那种犯了错的小狗一样的表情顿时收敛起来、消失无踪。他变得面无表情。 ——下一刻，艾华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行动非常流畅，没有任何迟滞。 而在他离开轮椅的瞬间，他身下的影子宛如突然被唤醒的活物一般，缓缓动了起来。如同不定型的魔物，从他的皮肤上缓缓爬行着、从地面上四处蔓延扭曲。 整个狼藉的酒吧大厅中，都变得昏暗了起来。 就仿佛这里并非是正午，而是拉上灯的傍晚。遮住了从外面射入的所有光线。 哗啦，哗啦…… 艾华斯踩在自己的影子上，竟是发出了如同靴子踩踏雨天的积水般的声音。他的影子仿佛变成了某种粘稠的液体，又像是会流动的、黑色的血。 完全无视了这异变的艾华斯径直走到了维罗妮卡的尸体旁，抹黑仔细搜索着她的尸体。 那天晚上见面的时候，维罗妮卡就给自己展示过了——她将厚厚一沓信贴身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那时看的清清楚楚。自己寄给他们的最后一封信，就被藏在里面。 这些信就收在她自己的胸衣里。 ——假如维罗妮卡在自己疑似被影魔一并杀死后，忘记销毁、或者打算暂时保留这封信的话…… 她如今突然死掉，它就会成为能将这件事牵扯到艾华斯身上的证据。 艾华斯将哈伊娜骗走，就是为了能悄悄收回这份致命的证据。 结果，正如艾华斯预料的一样。 艾华斯从维罗妮卡的衣服里摸出了一沓大小不等的信件。并且一眼就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封。 “呵。” 艾华斯冷笑一声，捏紧了那封信。 预料之中。 ——这就是最后的证据了。 第十四章 被唤醒的影魔 在游戏里，搜索维罗妮卡的尸体时，可以得到【某人寄给高贵之红结社的信】。 这是必爆的前期主线任务道具。直接用来开启下一阶段的主线任务。 而这个“某人”，就是后来被牵扯到事件中的“某位大臣”的代理人。 艾华斯记不得这个某人具体是谁，也忘记了那位大臣究竟是哪位……但能知晓一个大概的范围就足够了。 就如同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提前划定好了考试范围一样。 排除掉艾华斯毫无印象的那些人、以及他明确知道绝对不可能是的那些人，剩下还有可能的其实也就只有三位。 财政大臣，律政大臣，贸易大臣。 共同点就是，他们三个都是位高权重、年过半百，平时带人和蔼、人缘很好，穿着常服的时候低头看不到鞋的中年胖子——这就是艾华斯对这个“某大臣”的印象。 经典三选一了属于是。 他们三个中的某个人，被星锑王国派出的间谍买通，定期、秘密给星锑王国输送一些绝密的高层情报。而剩下的两人都是无辜的。 ——他们用来输送情报的媒介，就是“高贵之红结社”。 高贵之红结社背后的星锑王国，意图颠覆阿瓦隆王国——这正是一直到20版本之前的主线。 这个大臣，就是星锑王国与阿瓦隆接头的内鬼。 是货真价实的叛国者。 与他交流的信件自然是绝密。这种重要的东西，肯定是不会离开自己身体的。 毕竟阿瓦隆里面的窃贼不少，悄无声息偷走了这种东西、并被公布于众的话，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如果这封信落在监察局手里，未必能起到作用。如果他在监察局埋了钉子的话，或许就直接被清掉了。 但艾华斯拿到它，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完全可以顺着这封信，反过来追踪到那个“某人”。然后就可以知道，这经典三选一中的哪个人才是叛徒。 【……我的主人】 一个仿佛刚睡醒的狮子般低沉、轰鸣、沙哑的声音，在艾华斯耳边响起。 那是艾华斯身下的影魔。 一条纯粹阴影构成的，纤细的、少女手臂粗细的黑蛇，顺着艾华斯的左腿、腰、胸，一直爬到他的喉咙上。 影蛇的眼睛冒着猩红的光，嘶嘶的吐着烟雾般的黑色蛇信。 于是那个狮子般的声音变成了蛇一样嘶哑的声音： 【您在……做什么呢？】 “如你所见，销毁我自己的犯罪证据。” 艾华斯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蛇。 他只是专心从维罗妮卡身上检索证据，同时随口答道：“以及搜索其他人的犯罪证据。” 和这些恶魔交流，一定不能显得自己疲惫或是害怕。 因为你越是害怕它、畏惧它，恶魔就越是瞧不起你。 所谓的“恶魔”，并非是其他奇幻设定中来自于深渊的异界生物，而是幻魔的一个种类。 最精确的说法，是来自超越道途的幻魔才叫恶魔。但在称呼泛化之后，其他道途作恶的幻魔、暗属性的幻魔、以及长得像是恶魔的幻魔，都被人们泛化的称之为恶魔。 幻魔是一种没有物质躯体、没有寿命也不会彻底死亡，仅属于单一道途，有自我意识与逐渐变强可能的特殊生命。它们大多数情况下从不同的道途中汲取力量而诞生，也有少量是生物转化而成。 艾华斯的妹妹尤利娅的身体非常不好，具体来说就是处于近乎永续发烧的状态——这就是因为她体内孕育着幻魔的种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可以算是幻魔诞生的祭品。 而错误进阶的恶魔学者，也可以通过一个复杂的仪式将自己转化成恶魔。也就是说，本人直接变成了幻魔。 这就是两种转化成幻魔的主要途径。 因为正统的恶魔都来自于超越之道，所以他们都有着“意图超越强者而鄙夷弱者”的纯粹特性。也就是有实力与行动力，极为骄傲的野心家性格。 而签订了契约的恶魔，就能在主人行走于超越之道时，同时得到实践道途的经验。它们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为原生种的恶魔缺乏属于自己的欲望——他们缺失想要超越的目标。 只要自己未来可期、并且有着明确的目标与实力……也就是证明自己行走于“超越之道”的决心与能力，恶魔就暂时不会背叛主人。 如果恶魔认可暂时的主人，哪怕主人落入绝境，它们也不会叛逃、甚至会为其战斗至最后一刻。因为恶魔并不会因为主人死去而一并消散，所以恶魔并不怕死。如果主人能够从必死的结局中活下来，这种超越困境的强烈命运就会极大的满足恶魔。 因此，假如恶魔觉得你纯度不够、能力不足、未来无望。无法从以下克上的行为中给他提供足够的食粮，它就会盘算着如何离开你。 听上去倒是没什么，倒不如说相当正常——如果觉得老板不行就跳槽换公司而已。 但签订了契约之后，恶魔学者不死，恶魔是无法离开他身体的。所以一旦恶魔嫌弃了自己签订契约的主人，就会想办法把他害死。恶魔不能伤害自己的主人，但害死一个人的办法还是很多的。 很多恶魔学者，都只会召唤比自己只强一点的恶魔。就是因为他们太过忌惮恶魔，担心自己无法满足恶魔的胃口。 不过艾华斯完全不怕。 因为这些恶魔在艾华斯看来，就像是很有野心的打工人。 让他看的非常亲切。 有一些有能力又有心气的，就会去找大公司，也就是对着高等级的恶魔学者投递简历；但还有一些喜欢响应低等级恶魔学者的恶魔，那些就像是喜欢去创业公司的打工人。 有一些是自己能力不足，大公司不要，这也就是下位恶魔和小恶魔；有一些是想自己开公司但是又没资本，于是技术入股创业期公司，意图有朝一日谋权篡位，这些是故意响应低级恶魔学者召唤的高级恶魔，冲着对方控制不住自己才来的；还有一些，干脆就是被坑过来的——冲着某个大公司投的简历，结果被分到了一个活多钱少的子公司里。 这就像是被高级恶魔学者召唤过来，然后给控制住之后、交给低等级的恶魔学者签约。在超越道途合法的星锑王国，他们那里的导师们就是这样给学生抓恶魔的。 艾华斯的影魔也是这种类型的。 当然，影魔的情况还要更复杂一点——因为艾华斯本身，就是骗它过来的那个祭品。 工资卡成精翻身当老板了属于是。 等之后，艾华斯制作出能完整容纳它的空白卡时，就能把影魔彻底封印成自己的大兽。到了那个时候，它就不再是恶魔，也就不可能背叛自己了。 但现在，艾华斯还需要特别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没办法，现在是劳方市场。 他多少还是得表演一下。 等之后签了终身合同，就不用怕影魔噬主了。 尽管影魔被艾华斯用轮椅封印，但它一直待在艾华斯的影子里。之前发生的一切，它也一定看到了。 这也是艾华斯此行的另一个目的——通过展示自己这一路上的布局能力、阴谋水平、谎言水准，来稳住这位被骗过来的求职者。给影魔送上足以让它认可自己的精神食粮。 “现在，你觉得我如何？” 艾华斯随口反问道。 闻言，他脖颈上的黑蛇融化滴落，变成了一只纯黑色的猎犬。 它亲昵的蹭了蹭艾华斯的小腿，发出低沉的声音。 【完美，美味，优秀……】 显然，影魔很是满意。 黑狗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的张嘴说着：【我无比期待着你的未来……我们的未来】 “——既然如此。” 艾华斯将属于自己的那封信随手丢弃：“那就把它销毁掉，然后离开吧。” 【呵呵呵……】 影魔嗬嗬的低沉笑着。 过了好几秒，它才回应道： 【您的旨意……主人】 【期待着您，下次把我唤醒……】 【那时我希望能啃食真正的血肉】 黑狗跃起叼起了那封信、落地时没入到那泥潭般的阴影之中，一同消失不见。 那封信直接被它融化于无形。就像是被火烤的塑料袋一般，发黑、萎缩、变骤、缩小，消失无踪。 毫无疑问，如果被它咬住的是个活物、也会被直接拖入阴影中融化。 这绝不是艾华斯只有一级的“阴影异能”就能做到的事。而是影魔亲自动手的结果。 ——这也正是影魔在向它的主人，炫耀它“捕猎”的能力。 第十五章 超凡戒指：高贵之红 在双方心照不宣的展示过自己的能力、目标与意愿后，艾华斯与影魔就暂时达成了一致。 随着影魔再度潜回艾华斯的影子，在整个酒吧中宛如淤泥般蔓延的阴影被吸回到了艾华斯身下的影子中。 就像是打开了排出口的泳池一般，很快那层浅浅的阴影之湖就变得“干涸”。 温暖的冬日阳光再度照射了进来，充盈于酒吧的房间中。 仿佛刚才被那潮湿的阴影所覆盖仅仅只是一个错觉。 ——很好。 艾华斯松了口气。 如今，最主要的四件事办完了。 替艾华斯完成了复仇、杀死了背叛他的“朋友”；成功消灭了自己的罪证；得到了下一步的调查线索；唤醒并安抚住了影魔。 现在，就到了愉快的开宝箱时间了！ 艾华斯小心翼翼的听了一下，发现哈伊娜还在下面寻找、没有上楼。 ——舔包时间到！ 他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便开始搜寻自己的战利品。 艾华斯很快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圆盒，看上去像是清凉油一样。上面蚀刻着一个长着人脸的弯月图案，下面标着一行小字“1886-03-071，活银工坊”。 这东西他很眼熟。 这是一剂醉梦酊。星锑王国的特产。 “好东西。开门红啊。”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把它随手收进了自己口袋里。 醉梦酊是一种能让梦境变得稳固，麻醉身体让其不容易受惊醒来的魔药，是均衡道途的炼金产物。也可以当手术用的麻醉药，但它主要的用途是用来在进阶的时候加强成功率用的辅助药物。 放到仙侠小说里，约等于是筑基丹一类的东西。在等级低的时候，加的突破成功率还蛮可观的。 醉梦酊在玩家中人称“小晋级药”，可以提高晋级仪式的成功率。大概类似于那种能够强化、打造装备的古典mmorpg中可以提高强化成功率的魔药。 在设定上，晋级职业等级，要入梦举行一个复杂的、失败率极高的梦中仪式。但在游戏中，它是以一个冰冷的晋级成功百分比来确定的，准备一些特性的仪式或材料就可以提高成功率。 成功了就是一阵特效之后进阶成功，职业等级上限提高十级。然后跳出来三个词条让你三选一。 这就是这次晋级成功时获得的道途特性。 失败了就是打退回19级。玩家就是材料没了，重新准备仪式来进阶就行；npc的话，假如晋级失败了还要再等一个随等级上涨、越来越长的冷却，最少也要过半个月。 维罗妮卡现在是19级的恶魔学者，也马上就快进阶了；或者她也有可能是失败了好几次，所以给自己准备了醉梦酊。 从她掌握的仪式法术数量来看，她停留在第二能级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在等级上限锁死的情况下，记忆等级依然可以照常提升，但就不会给职业继续加等级了。 艾华斯目前从第一能级提升到第二能级的晋升难度不大，基本肯定能成功。暂时还用不着它。 等他之后从19级晋升20级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了。 而且因为艾华斯是双道途并进，还得吃两份。 醉梦酊本身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魔药，所以也不用特别珍惜。它在星锑的价格也不算高，只要四十六枚白冠币。只是它纯粹由炼金术师手工制作、所以货源不足，所以它是要预约且限购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药暂时在阿瓦隆会比较难买。 因为从两年前开始，星锑王国就成为了阿瓦隆的敌国。 所有星锑王国的炼金产物都被限制出口到阿瓦隆；与之相对应的，阿瓦隆也不允许进口来自星锑王国的炼金产物，并且同样不允许本国的矿产与木材出口到星锑。 目前阿瓦隆市面上的醉梦酊，除了少数留存之外……应该就只有十倍价格起订的囤货黄牛了。 五百白币也只是个起步价。 这是哈伊娜想都不敢想的价格。是普通工人十年左右的工资。 艾华斯倒也不是买不起。 他只是不想让黄牛这么轻松就赚到这么多的钱。 他也不打算把这东西留给监察局——监察局就算拿到它，也只会高价转卖出去。甚至大概率就是卖给莫里亚蒂家族的。 因为谁都知道，艾华斯少爷最近也走上了超凡之路，成为了一名牧师。也需要提前储备醉梦酊了。 ——那就不必特地让中间商赚差价了。 但不幸的是，找到醉梦酊之后，艾华斯就连着翻不出来好东西了。 他只找到了一些仪式材料。 但那都是一些人体材料，比如说胎盘、或是婴儿的头皮。不光是没什么价值，而且他也用不上。 艾华斯已经立过誓，不使用同族材料进行仪式——而且他也的确不喜欢这种残忍的行为。所以他就没有把它们拿走。而是把它们留在维罗妮卡身上，作为她的罪证。 她身上的这件红袍，其实也是有价值的。 ……不过艾华斯感觉自己应该是扒不下来的。 姑且不说这是女装，艾华斯穿不上；而且维罗妮卡里面也没穿什么衣服，直接把衣服扒下来，多少有点变态了…… 当然，其实他拿到红袍也没啥用。 在游戏中，玩家是没有身份的，所以才能通过红袍混入结社。但是他如今是艾华斯·莫里亚蒂，根本就无法通过高贵之红结社的审核。 如果他真的成功加入，那他就要反过来被结社威胁了。因为一旦事情暴露，艾华斯根本就无法在阿瓦隆王国混下去了。甚至连养父、大哥和尤利娅也会因此而受害。 “……咦？” 艾华斯突然翻出了一枚闪烁着璨金光辉的黄铜戒指。 它上面刻着一个满是伤痕的拳头，它紧紧攥着、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滴落。而那闪闪发光的“鲜血”、实际上是被磨碎的红宝石粉末。在阳光下，它仿佛如同真正的鲜血般反射着暗红色的粘稠光泽。 下一刻，一道光幕弹了出来： 【高贵之红】 【超凡饰品（浅紫色）】 【首饰-戒指】 【特性：弱等律言抗性（限超越道途）】 【法术：剧烈呛咳术（每日一次，1/1）】 【必要：暗2】 【手势，中等距离，立即生效】 【“——吾等皆为受创之拳、攥血之手、无鳞之刃。”】 好耶，出货了！ 艾华斯眼前一亮。 这是大紫身上能出的最好的货！ 弱等律言抗性，能让第一能级的律令法术、律战术-叱喝等威权道途的干涉、控制效果无效化，并且让第三能级以下的控制效果弱化一个能级。 威权道途就是阿瓦隆最常见的道途能力。如果艾华斯戴上它，十级以内的超凡者释放的控制技能就吼不住他了；三十级以内的控制技能也会被削掉十级左右的强度。唯一的缺点是，这东西太显眼了，平时戴着它容易被识货的人误以为是高贵之红结社的。 但它的效果又确实好，前期异常实用……适合随身携带放到口袋里，等需要的时候再戴上。 而戒指附带的法术“剧烈呛咳术”，虽然听起来有点弱智，但这其实还是蛮实用的法术。 光是以戒指为媒介施法，还需要两点暗属性法力才能释放这点，就能看出来它不是什么很低端的东西。 “呛咳术”是第一能级的超越道途法术，效果是让一个人进入呛水状态。如果艾华斯现在拿到了对应的神秘学书籍，他就可以学习这个法术。 “剧烈呛咳术”是它第二能级的升级版。它的效果是让一个人立刻陷入强烈的呛咳状态。从文字叙述上来说，相当是顺着鼻子灌进去了红油或者海水之类的刺激性液体，大概得不受控制的咳个好几秒才能缓过来。 一个人如果一直在猛烈的咳嗽，那么他其实是不好发力的。 因为他无法正常吸气，力量就会变弱一些。游戏里的效果是“伤害-10%、命中率下降10%，攻击、移动速度下降10%，持续三秒”，但艾华斯觉得这数值肯定给保守了。 要真是现实里的话，猝不及防中了这招，直接露出一个致命破绽都是很有可能的。 同理，陷入剧烈呛咳状态下的人也是无法说话的，更不用说吼人了。 甚至在效果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一定能清晰的说出话来。黏膜已经被伤到，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继续咳嗽起来。 而威权道途的律言系能力，都需要大声喊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件装备正是专门用来针对监察局的能力。一旦被发现，就可以用它阻滞住敌人然后立刻逃走。 艾华斯不由得感到庆幸。 ——幸好自己卖了个破绽，勾引维罗妮卡选择把哈伊娜作为突破口。 她肯定是觉得，自己这一枪威力太弱、打不穿她的防御。那就不如硬吃一枪之后立刻装死，趁着哈伊娜放松警惕的瞬间，把法术丢过去先把她秒杀。 所以她不想表现出太强的威胁性——因为她需要的是哈伊娜的轻敌。 这种学院派，是非常容易在心态上露出破绽的。 但是这点，维罗妮卡知道……艾华斯当然也知道。 他就知道维罗妮卡一定看不起哈伊娜，所以才故意铺垫了一手、假装自己要对她射击，从而让维罗妮卡能有机会成功进行她的计划。当维罗妮卡看着自己的计划逐渐接近成功时，她自己也已经放松了警惕。 还好自己挖了个坑，选择了正义的埋坑偷袭！ 不然如果真拉开架势打，维罗妮卡哪怕持续引导的法术没有命中、她也可以反手一攥，用“剧烈呛咳术”把哈伊娜削弱。 而且，这个戒指本身是“高贵之红”结社的身份证明。而且只有正式成员才能得到它，像是恶行酒保那种外围成员是没有的。 虽然在游戏里它只是个装备…… 但艾华斯想。 在现实里，它或许还能有其他的用途。 就如同艾华斯平日不敢戴它，怕被人误解自己的身份一样——反过来用，或许也是成立的。 第十六章 恶魔的诱惑 当哈伊娜从酒馆地下室回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吃灰快吃饱了。 她下去的时候，其实还是很紧张、很忐忑的。哈伊娜总觉得这地下室里或许会有什么陷阱、机关或者诅咒——也有可能豢养了什么使魔，或者还可以看到罐子里的合成兽。 但让她失望的是，她小心翼翼的探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甚至连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充满血腥味与各种断肢的祭坛都没有。除了有生活痕迹的少数地方之外，到处都是灰尘。摆放着最多的东西是各种各样，她不认识的酒瓶和酒桶。 在角落里摆着的双人床，或许是因为通风不好也没有阳光、又潮湿又有股霉味。她甚至都有些同情这些恶魔学者了——这生活质量也太差了。 艾华斯要的那本《炼金学暗语》她倒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那是一本看上去很像是课本的书，大约是能讲一个学期的必修课厚度。大约只有两指厚、一掌半长。和课本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有着特殊的暗红色皮质封皮、摸起来像是牛皮。 一看就很贵。 最少也得……值十张白币吧？ 或许更多，但这个价格已经足以让人惦记着偷了。 艾华斯太缺少生活经验了——拿着这种东西出门，肯定会被人惦记的。哪怕是完全不懂超凡世界与禁忌知识的小偷，也能轻易从这本书的材质上判断它的价值。 而且这个邪恶的女术士，也肯定很珍惜这本书。 因为这本书就被摆在床头的书桌上，旁边还摆着一个盛满了清水的酒杯——这是这地下室里少数没有灰尘的地方。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刚才那个危险的光头女术士就正在这本书。 哈伊娜倒的确在地下室的空地上看到了一个仪式场。为了腾出空间来，显然这里的住客还将那些酒桶都搬到了角落里、甚至两个竖着堆在一起，才腾出来了这块大约直径只有五步长的空地。 一个仪式圆内，刻写着十个意义不明的名字。中间还画着奇怪的几何图案，她只能勉强看懂其中标记是“月亮”的意思。 而仪式场的上面，也没有什么鲜血与断肢。 她只看到了一张空荡荡的襁褓，安静的躺在圆环的正中央。以防万一，她没有掀起那块布。 但为了防止仪式自动运行，她还是先用手中的剑切断了所有的仪式线、完全破坏了仪式场之后，才敢开始调查。 这也是学校里教过的处理方式——假如看到了超越道途的信徒布置的仪式，不要随意走进去、也不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要先用被祝福或者诅咒过的尖锐物体，在所有的线条上轻轻切一下。比如说一个圆，就可以随意在任何一个地方切一刀；如果是三角形就要切三刀，如果是六芒星就要切六刀。 哈伊娜把这些知识记得可清楚了。 因为在学习这些知识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自己正在与恶魔战斗的激动错觉。包括对抗各种非法超凡者的技巧，甚至对抗恶魔的技术，她都仔细钻研过。 但一直到现在快毕业了，她才从同事们口中知道……实际上超过九成的监察，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头活着的恶魔。如果他们见到了的话，大概率也没有机会活着去跟别人炫耀了。 因为恶魔不可能单独显现。恶魔的召唤者死去时，恶魔就会被遣返。 这意味着，当单独发现恶魔的时候，召唤恶魔的那个邪恶术士一定就在附近——而且多半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但自己却没能找到对方。 而真遇到这种强敌时，一般也是交给督察院的那些白手套们的。轮不到他们出手。 于是哈伊娜就陷入了一种很憋屈的情绪。 明明自己掌握了非常多的专业知识，但实际上在工作中根本用不到。 大多数情况下的工作，还是查税、查各种身份证明、维持治安，检查卫生状况、安全隐患与违禁品这种毫无意义、繁忙异常，又完全没有冒险感的活计。 甚至大多数情况下，剑都不用拔出来。一般的蠢贼与暴徒，只要他们吼一嗓子就能把他们定在原地。而凡是一嗓子定不住的，起码也得来个人海战术——单独面对不可速胜的强敌是严重违规行为，要吃禁闭的。 而人海都来了，剑就更用不到了。这种情况下，与歹徒近战反而容易让队友们无法插手。反倒不如用枪更利索。 结果就是，入职时考核的律战术实际上根本用不上。 哈伊娜对此相当不满。 ——早知道督察局的工作如此无趣，她还不如去军队里当个空骑兵呢！ 她现在的狮鹫都走了俩月的流程了，结果现在还没见到一根鸟毛！ 原本哈伊娜还做着梦，想等自己的装备和狮鹫都到了，她就骑着自己的狮鹫、穿着甲、配着剑，去学校里面炫耀一下的。那必然是帅翻了，自己的同学和学弟学妹们一定会凑过来围观自己的英姿，老师们也一定会把自己当做榜样来教导那些后辈们—— ……但现在看来，自己毕业前恐怕未必能摸到自己的狮鹫了。 哈伊娜咳嗽着，用左胳膊肘顶开了门。她的右手在面前轻轻扑打着空气，左手小心翼翼的端着那本书、就像是端着放着茶杯的盘子。 她看到艾华斯安安稳稳、乖乖巧巧的坐在他的轮椅上，像是很怕尸体的味道一样、离那个死相可怕的尸体很远很远。 “觉得很腥吗？” 哈伊娜随口问着，过来将书递给了艾华斯：“快藏起来……一会劳合区的监察就要过来了，可别让他看见了。” 路过尸体的时候，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涌了上来，让她咳嗽的更厉害了。 “就是这本，谢谢学姐！” 艾华斯高兴的接过了那本书，甜甜的回应着。 哈伊娜嘴角微微上扬。她就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之前战斗的时候还没感觉，但现在闲下来了、她的视线便止不住的往尸体上飘。而且那味道越来越浓烈，呛得她越来越难受了。 终于，哈伊娜忍不住了。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扯了一块白布，盖在了哈伊娜的上半身上。 “觉得不适的话，你怎么不盖一下？” “因为我想着，需要保护现场……” 艾华斯有些迟疑的说道：“盖上布的话，不会将尸体上的证据破坏掉吗？” “什么？” 哈伊娜愣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尸体，本能的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但为什么学校里没教这个呢？ 一时没想到原因，于是她转过头来嘴硬道：“因为不用管什么线索。我们都知道，她是被你一枪打死的……这还需要调查什么吗？我看的清清楚楚。我自己就是人证，不需要其他证据。 “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开枪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的英勇义举，这点我会跟监察局说清楚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感叹——艾华斯真的是一个守规矩、懂礼貌的好孩子。 ——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哈伊娜忧愁的叹了口气。 于是，她还是决定坦白。 她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艾华斯先生。” “什么？”艾华斯愣了一下。 “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不不，学姐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正因如此，我才要说出来。” 哈伊娜面露惭愧：“我在下面找你的书时，忍不住翻了几页。” ——事实上，那其实是她担心这书里不会有什么诅咒或是剧毒。 她觉得自己体格强壮，于是决定亲自试一试。 但是这种话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因为它听起来太像是借口了，还不如直接承认是自己想看。 ……因为她其实也确实有点想看。 如果是今日之前的哈伊娜，她一定是不会接受这种邪门歪道的诱惑的。但就在来的路上，听完艾华斯的话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太过古板了。 自己会想要成为“上级”，这就是属于超越之道的念头；自己觉得艾华斯容貌英俊，气质优雅温和有文化，这就是被“美”之道或者“爱”之道影响了。 同理，自己看到这本书之后，产生了好奇的念头……那就是被【均衡】与【智慧】之道感染了。 均衡之道代表知识与科学，是平等的认知世界的道路；智慧之道的本质则与神秘、理性、追奉真理有关。这都很正常，是属于一个正常人的一部分。 这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真正值得道歉的，是她未经允许就动了别人的东西、看了别人的书。 而且让她觉得羞愧的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书里的东西确实有一些吸引力。 她只是翻了几页，就沉浸于那神秘而惊奇的世界中、大开眼界。 哈伊娜在下面待了得有十五分钟，其中有超过十分钟都在看这本书。但她也只能草草翻一轮，就感觉自己必须得出去看看了……不然艾华斯一个人与尸体独处一室肯定会很害怕。 而且这里毕竟是治安不好的劳合区。 如果外面这个时候来了歹徒怎么办？ 艾华斯太过柔弱、无法正常保护自己。他一枪过去，可能就不小心杀人了。 杀死恶魔学者不是什么事，甚至会被嘉奖；但如果打死了平民，可能就要坐牢了。 而且如果人再多一点怎么办？他的子弹应该不多了，他也有可能不敢开枪、或者武器被夺走…… 这么想着，哈伊娜她很是担忧的跑上来看。却发现艾华斯安然无恙。 那回过头来，她就又有些心痒痒了。 之前翻的那一轮根本无法止渴，反倒是让她更加好奇了。 “我有点好奇。” 深吸了一口气，哈伊娜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渴望：“我还想看看……那本书。 “之后，我可以去你家里看看它吗？” “但是学姐作为监察，没事就跑到我们家里来……这影响不好吧？” 艾华斯婉拒道：“这样无论是对父亲、亦或是对学姐你，都会有一些闲言蜚语的。你也知道，的确有一些监察收了商人的钱，做一些明显偏袒的行为——我的意思是，哪怕学姐你没有做，但你被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无法反驳。因为你真正做的事更无法解释。” “……确实。” 哈伊娜颓然点头：“你说得对。” “但是呢，”艾华斯话锋一转，“学姐救了我，帮我复了仇。又帮我找回了这本书——于情于理，我都要感谢学姐的帮助。 “所以如果学姐你想看这本书的话，可以在闲暇时定期把我约出去。你应该知道吧，那种比较私人的空间？或者不行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带到学校里。这种地方学校里总会有的。” 艾华斯眯着眼，露出和善温和的笑容，如同狡猾的狐狸、循循善诱：“平时的工作也会有一些劳累的地方吧？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事、或者最近监察局又出了什么大事，也都可以在那时跟我讲一讲、聊一聊嘛。” 她居然对炼金术感兴趣吗…… 艾华斯心中一动。知道了她的个人喜好，事情就变得好办了起来。哈伊娜很轻松就能成为他埋在监察局的钉子与眼线。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啊。 原本耿直而正义的哈伊娜学姐，在心中坚定的信仰动摇的瞬间，就被自己如此轻易的诱惑成功了。 也不知道谁才是恶魔。 不知是不是错觉，艾华斯感觉自己如果当恶魔的话，好像要比影魔专业多了。 而哈伊娜闻言，异常感激。 她尊敬着艾华斯的大方、以及那种为人设身处地着想的温柔，情不自禁的对自己这位后辈用上了敬语：“谢谢您，艾华斯先生！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艾华斯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不麻烦。这叫各取所需。 “——毕竟我也对监察局那边的日常工作很好奇呢。” 第十七章 《牧者密续》 阿瓦隆王国，玻璃岛，白皇后区监察局。 今天上午的监察局依然忙碌异常。 身着轻甲或是皮甲，英姿飒爽的男男女女匆匆走过。肯特局长办公室的墙上仍旧挂着银白色的威严龙首像——银冕之龙无时无刻注视着他们。 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却仍然体格健壮的肯特局长坐在自己的皮质座椅上。 他脊背挺直，浑圆的肩膀与大臂将宽松的衣服撑起。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脸上的横肉给人以一种凶恶硬汉的感觉。一道深深的疤痕从他的左眼上方一直蔓延至唇边，他戴着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像是独眼的海盗。 作为仪式与礼节，即使已经十余年没有参与过一线战斗的肯特局长，仍然要着甲办公、坐姿必须标准、仪态不能有半点动摇。他的大臂、腹部与小腿这些负担不高的地方都穿戴着金属质地的银白色盔甲。其他地方则挂着亮闪闪的甲片。 若非他也是等级不低的超凡者，恐怕光是坐在这里一整天就会累得不行。 早在四百二十年前，阿瓦隆王国的开国君主兰斯洛特一世便建立了三大律政机关。 负责“监察保护民众”的监察局，负责“督察骑士官员”的督察院，负责“裁定正邪是非”的仲裁厅。在建立之初时，这三大律政机关彼此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都由能进入参议院的圆桌骑士担任重要职责。 阿瓦隆王国的国徽，就是一颗绿色的眼睛、嵌套在象征着权力的银白三角中。 眼睛意味着王室，象征着他们如今那位年近八十仍然健康的老女王索菲亚一世。 而保护王室的银色三角，指的就是监察局、督察院和仲裁厅。 但随着时代发展，监察局所要负责的事务越来越多。税务、安全、卫生、消防、治安、审查、监禁……于是监察局的内部逐渐分出了诸多子部门，在各地都要建立分局，要招纳大量的见习监察、监察与监察长，来负责当地事务，权力也因此而被分润。 督察院与仲裁厅则因为要处理更为困难、更加具体的事务，因此规模没有扩张。前者成为了某种近似特务机构的组织——负责审查大小官员是否忠诚、世袭的骑士家族是否道德缺失、基层监察是否做了违反纪律与章程的行为，以及监视他国间谍、或是单独游离在国外收集情报；而后者则成为了如今的法院。 共同点是，它们如今都比监察局要高上一级了。 以至于在监察局中凡是能抵达第四能级的人才，全都要被上调到督察院与仲裁厅。美其名曰是“反正你们也用不到这种人才”。甚至连白皇后区这种毗邻玻璃台阶的核心地区，它的局长肯特也就只有第三能级。 最近调来的那个叫哈伊娜的年轻女孩，也就才二十岁出头、与如今已经直奔五十大关的肯特局长实力已然不相上下。 肯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督察院肯定会过来要人。 这是盛产天才的时代。哈伊娜也好，夏洛克也好……这些新一代的天才，比起他们这些成长在和平时代的老人要强一大截。 这可不吉利啊。肯特心想。 这或许是乱世将至的预兆…… 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转动着轮盘。0——1——2，电话接通。 “叫哈伊娜来我办公室一趟。” 肯特局长吩咐着：“还有，找人去把我们的那位顾问也叫来。” 挂下电话，他将手中的《玻璃台阶报》丢到桌上。起身走到了书架前。 这份报纸的头条头版，正是哈伊娜与莫里亚蒂家的那位小少爷的合影。 那温和笑容的俊美少年，正坦然坐在精灵艺术风格的轮椅上，膝盖上覆盖着一张毛毯、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态度温和、自然大方的讲述着什么。而站在他身后的哈伊娜，则站的笔直、扶着腰间的剑柄，全身肌肉绷紧。 像是注意到了摄影师、又像是在给摄影师周边的什么熟人打招呼。 那位少年说到一半，目光突然从记者身上偏移到了镜头的方向。 他露出了明媚如太阳般的温柔笑容，微微抬起手来向着这边招了招手。却给人一种正在与看着报纸的读者微笑、招手的感觉。 下一刻，这画面便跳回到开头。艾华斯继续坐在轮椅上，对着记者认真说着什么。 ——这是来自“美”之道途的“魔画”能力。 按理来说，美之道途在阿瓦隆是被立法禁止的道途，但雅妮斯大师例外。这位世界知名的精灵画师所开创的“玻璃日报社”，是阿瓦隆最大的、也是唯一称得上是官方的报社。 玻璃日报社负责会整理每日阿瓦隆王国最重要的情报，汇总给王室与圆桌厅的大臣们看。三大律政机关也都会提供免费的《玻璃台阶报》给员工们看。 或许是跟风、或许是为了紧跟上层政策，也或许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关心王国政局。一些既不参政也不当勤的富人，也会凑热闹买《玻璃台阶报》。紧接着，一些大学生也会购买它，来作为年轻学生之间的谈资。 虽然每一期都有累计时长十五秒的“魔画”，每一份报纸光是材料成本就高达一红币，但它的价格却反而并不算高。因为雅妮斯大师并不需要靠它牟利。《玻璃台阶报》的零售价每期只要两红币零五铜币——这五铜币还是给分销商留的利润，有时还会打折。稍微体面一些的人都能买得起。 这种能看动画的报纸，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虽然它没有声音，而且是黑白的。但至少画是能动的——这基本上是普通人以最廉价的手段，确实感受到超凡之力的途径了。 而这一期的《玻璃台阶报》，光是版头的艾华斯·莫里亚蒂就占了足足十二秒。只剩下了三秒留给一个自行车广告。 肯特局长高度怀疑，是因为艾华斯太过英俊、这个笑容又充满了魅力，所以雅妮斯大师才足足给他留了十二秒的时间。 “笑这么好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着野兽般直觉的肯特局长撇了撇嘴，低声嘟哝着：“也不知道打算祸害谁家的姑娘……” ……不过，他看的很清楚。 能在这种年纪独力解决这种大案，日后必定会成为远比自己更高的大人物。 这次他们平白无故捡了一个大功劳，一定要给予足够的奖励才行——原本这种大活应该是给督察院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 并且，这还是一个能够与莫里亚蒂教授搭上线的机会。 所以挑选的奖励必须要够好，否则对莫里亚蒂家族来说就等于是垃圾。送了人家看不上的东西，那就反而是丢了监察局的脸。 ……真是麻烦啊。 “奉献道途的牧师……神学院的学生吗……” 肯特局长低声喃喃着，翻找着书架。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了一个角落。 那里摆着一本封皮黝黑的书，书脊上没有名字。 局长单手拿起它，另一只手轻轻在弹了弹封皮。书页上便迸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就像是铁锤敲打铁砧。 “这本或许可以。” 他低声喃喃着，读着书名：“《牧者密续》……看名字，应该与‘牧师’有关吧。” 这整个书架都是下面的人查封禁书时收上来的好东西。 阿瓦隆王国严禁以各种形式收受贿赂，因为那是足以动摇“威权”的行为。但反过来说，职权范围之内的适当牟利是被默认的。这也是为了防止官员、大臣们在缺钱的时候被外国间谍——尤其是星锑王国的间谍收买，亦或是将重要情报与内部资源出售到民间的行为。这同样会动摇“威权”。 其中一项被默认的牟利方式，就包括将没收的禁书售卖给骑士家族——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书架也可以算是肯特局长的个人财产。 肯特不是奉献道途的前行者，他是肯定翻不开这本书的。 但从名字上、以及这迸射的火花来看，这怎么看都是属于奉献道途的神秘典籍。 在超凡者死去之后，他们的灵魂就会落入梦界的“九岔之河”、流淌到自己所行最远的道途之中。其中的力量就成为后行者于进阶仪式中获得的“道途特性”，而他们的记忆与知识就会散落各地，凌乱的落入在梦界的花草、果实、云海与浪潮等自然存在中，成为构筑梦界的部分材料。 那些智慧之道的游梦僧，可以从梦界中捕捉并收集起来这些无头无尾的、散乱的秘传知识。 他们会将其收集起来、整理成书。这种蕴藏着魔性知识的神秘典籍，就被称为“原典”。 “原典”的文字以笈多文写成。那是一种已经消亡很久的文字，一般人是无法读懂的。这往往需要当地智慧道途的翻译者，使用神秘技艺将其强行翻译后才能读懂。 按照翻译界的约定成俗，这种以笈多文记载梦界知识的原典都被统一翻译为某某密续。前缀是什么，主要看翻译者对这本原典内容的理解。 在一本密续中，通常可以获得一项完整的神秘技艺——虽然有可能在后世被人们同样复现了出来，但也有不小的概率会是失传的技艺。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那毕竟是失传的。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通过正常手段无法获得的…… “那它作为奖品与‘礼物’，就足够有牌面了。” 肯特局长自言自语道。 第十八章 夏洛克·赫尔墨斯 在监察局的大厅过道处，一个神态慵懒、黑发褐眼的青年正靠着墙，异常专注看着手中的报纸。 他看起来也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他身材瘦削，有着细长的鹰钩鼻、薄薄的嘴唇总是抿着，这让他看起来会显得有些刻薄。 他一边看着报纸，而哈伊娜就站在他旁边，不断碎碎念着什么。 “……就是这样，夏洛克先生！我已经将我所记得的一切都讲了出来，所以您能为我解答那个疑惑了吗？” 哈伊娜显然是有些兴奋。 不光是立功，而且还被采访并上了《玻璃台阶报》的头版头条、应该还被女王注意到了自己——这件事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一般、飘飘忽忽。 意识到自己恐怕出名了之后，她狠心咬牙、用自己必要生活费之外所有的钱，都全部买下了这一期的《玻璃台阶报》。打算放假回家的时候把它们全部带回家里，送给亲戚朋友们看。 今天上班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夏洛克顾问，于是她半抱着见到曾经偶像的兴奋、半抱着炫耀之心，向他询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疑惑？” 夏洛克·赫尔墨斯抬起头来，随口道：“你是说‘艾华斯先生为什么能猜到那个酒保不对劲’？这很简单，因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知道酒保的名字，说明他曾经来过这里；艾华斯先生的身姿挺拔、坐姿很有修养，也能轻易知晓他并非是老人，老人的肩膀状态与年轻人是不同的——当然，考虑到酒保或许不懂这种人体构造学，我想更确实、更直接的证据，应该是他的靴子。 “手工织造的精灵靴，采用了炼金术与祝福的神秘技艺。能除臭、吸汗、通风、防水，并提高抓地力，防止跌倒。这样的一双鞋子，大概就要一百二十银冠以上。一般的骑士家族都用不上。 “劳合区的酒吧多少都会做一些非法勾当，看人很准。他绝不可能看不出这种明显的特征。而他明明认出了艾华斯先生的身份，却故意称呼他为‘老先生’……你觉得劳合区的酒保，能说出这种礼貌而有文化的话？ “而且，他看到了你又为什么不害怕？监察局的工作之一，就是找看起来没有交税的人进行强制征税。从这些穷苦人手里挖他们本就不多的存款，不恨你们、不怕你们就怪了。这种做生意的人，要比普通工人更怕你们——因为他们的账本多少都有问题。 “那么，他为什么不怕你？那就说明，他并不在乎你会找他要钱。或者他就干脆不是本地人——甚至可能都不是阿瓦隆人，没有意识到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监察究竟在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而报纸上的图给的很清晰，轮椅更凸显出了他的靴子样式——更不用说他那精灵风格的精工轮椅了。那蚀刻的精灵文都写的很清楚了——莫里亚蒂。诺，在这里。你没看到吗？ “我说，哈伊娜小姐……教授跟我提过你是高分毕业的。我想你精灵语应该及格了吧？” “……啊，是的。我认得。” 哈伊娜有些尴尬：“我只是没看见。” 原本她还蛮兴奋、蛮骄傲的，但如今却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让她心中的兴奋感变淡了许多，还有一种“我原来这么差劲”的失落感。 她其实有一部分东西没有说出来——比如说艾华斯遇袭那天，就带着一本禁书前往了那个酒吧。那是艾华斯先生的秘密，她要坚定的为他保密。 ——因为他们是看同一本禁书的共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结果，夏洛克顾问就算不知道这个重要情报，依然从其他细节中推理出了真相。而这些东西，哈伊娜的确没有注意到。 就和艾华斯先生从那个酒保的行动中，推理出地下酒窖中藏着幕后凶手一样的神奇！ 哈伊娜很是兴奋，但又有些失落。 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又陷入了刚上大学时的那种状态——原本以为自己是很优秀的人，可一旦接触到了更广的天地、就发现自己似乎也不过如此。 如果将这些重要的细节与证据都告诉她，哈伊娜觉得自己虽然会慢一点、但肯定也能推算出真相。只是她根本就看不到这些细节——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 看似差距不大，实则宛如天堑。 “看来你已经理解艾华斯先生的了不起之处了。这很不错。” 年轻的夏洛克先生辛辣的点评道：“很遗憾的说，你在他们之中恐怕还是工作能力偏强的那一类。称得上是笨蛋中的聪明人。其他那些肌肉长在脑袋里的人，都不过是一群蠢货。 “他们总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把事情搞砸。就算我告诉他们真相、也总要反复解释才能说服他们。 “而这位艾华斯先生——恕我直言，他的观察力比大半个监察局加起来都要强。” “……您对艾华斯先生的评价居然这么高吗？” 哈伊娜很是讶异。 她基本上只听过夏洛克先生觉得这人不行、那人愚蠢。 “当然，”夏洛克神情冷漠，“在我看来，你们能‘联手’解决这次案件，完全是依靠他的观察与判断。 “如果你缺了他，你是绝对破不了案的；而他完全不需要带你，也能解决这次事件。你只不过是个推轮椅的人，甚至连保护者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当他明确告诉你，要全力攻击对方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留手？既然选择相信对方的指挥，你就要信到底。信一半又有自己的想法，比全然不信更加可怕。 “他有优秀的观察力，正确的推理能力，果断的判断力，沉稳的执行力，比你更加成熟稳重的心态——以及精准的射击术。无论是天赋、性格以及能力都相当了不起，年仅十八岁就远远胜过这个国家九成九以上的人。他值得我称呼一句‘先生’。 “我对他很感兴趣，听说他是大一的学生？那我就要回母校去看看他了——我有预感，与他共事或交流应该会相当愉快。” 说罢，夏洛克将手中的报纸精准的对折，递还给了哈伊娜。 那是四个角完美的对准，没有一点偏斜。从中可以窥见夏洛克身上的那种完美主义。 “啊，他其实在家中休学了两三个月，还没来上学……” 哈伊娜有些尴尬的接过报纸。 而黑发的青年也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讶异，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也正常。大学教不出真正的人才。那里不过是一群知识的保姆，在努力把知识拆解成容易消化的糊糊，努力塞到懒人与笨蛋的嘴里，试图让他们成为可堪一用的社会公器。那并非是为天才服务、专门教授聪明人的地方。 “我猜艾华斯先生的学识与智慧，应该来自于教授的亲自教导。即使在整个王立律法大学中，莫里亚蒂教授也是其中最聪明的那一批人。” “……这样啊。” 哈伊娜讪讪道。 她感到些许失落……因为她觉得自己能进入王立律法大学，并且大二开始就担任女生级长的履历还是挺厉害的。但她又知道，夏洛克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他同样是从王立律法大学毕业的首席。 在哈伊娜读大一的时候，夏洛克就是她大四的学长。她在没有什么心眼、也没有什么背景的情况下，紧靠着自己学习成绩的优秀以及人缘好，就能够把学生会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完全是依靠夏洛克当年立下的诸多规矩。 同样是首席、同样是学生会主席、也同样是全满分毕业。但他们之间依然有着很大的差距。 “——等一下，夏洛克先生，”哈伊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您既然觉得监察局都是一群笨蛋，甚至当年毕业时拒绝了监察局甚至督察院递来的实习邀请函……如今又为什么要来监察局担任区区一名顾问呢？” “顾问”做的再好，也没法往上走。所有的功绩都是肯特局长的，而他最多也就只能从局长那边拿一两本书当私人礼物。 而如果他当年选择进入监察局，如今说不定就已经是副局长了。而且早晚都会成为局长——到了那时，整个书架都是他的。 “……【区区】？” 闻言，夏洛克有些讶异的回过头来。 他细细打量了哈伊娜几眼，便理解了她的话、叹了口气。 青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这种话，记得以后就不要再跟人说了。 “威权之道的信徒，可不该这么关注‘晋升’与‘前途’。一位监察不该有这么清晰的‘野心’，这意味着你有超越之道的适应性。 “在阿瓦隆，想要升官的人是不会被升官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第十九章 银与锡之殿 哈伊娜愣了一下，这才后怕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幸好她是跟夏洛克先生问的这话，而不是肯特局长！ “至于，我为什么不进入监察局……” 夏洛克淡淡道：“因为我和你是类似而不同的人，我也同样走不远——这世界并非是越有才能、越优秀的人就能走的越高。我在毕业的时候就理解了这件事。”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和你一样。与威权之道相比，更偏向于其他道途。” 黑发青年毫不畏惧的，坦然说道：“我向肯特先生索要的，正是智慧道途的神秘书籍。我帮他处理难题，他以私人名义给我禁书——这是互相利用的公平交易。如今，我的第二道途都已经快要抵达第二能级了……和威权之道比，智慧之道才是我真正向往的道途。” “但是……” 哈伊娜还想说什么。 但她的直觉突然被触动。于是她立刻面露警惕，闭口不言。 两人面对着面沉默了五六秒之后，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人才从拐角跑了过来。 “哈伊娜——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你半天！哎，夏洛克顾问也在！太好了，局长找你们！” “肯特先生有什么事吗？” 夏洛克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我现在有其他的事要做。” “他倒是没说……但我觉得您还是去看看吧。也耽误不了多久，不是吗？” 中年人笑呵呵的说着：“您也知道，夏洛克先生——如果是什么无趣的事，局长先生也不会特地请您来一趟，对吧？” “行吧。” 夏洛克认同的点点头。 他说罢，看向一旁的哈伊娜：“这就是另一个原因。 “我这个人好动。如果无事可做，我就会心绪不宁……但假如让我做平凡的、重复的工作，我就会厌倦。我要难题与强敌才能使我兴奋。 “你们那种平日的巡逻太过无趣。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做点实验。哪怕像是云游僧一样孤身一人去旅行，也比那重复的每一天有意义的多。 “我不要出名，也不要功绩。我只要能够发挥我智慧的工作，让我无处挥发的精力得以发泄——以及顺带满足我的好奇心。这就是我与你们合作的原因。” “行啦，夏洛克先生。” 中年人苦笑着：“您还是快点动身吧——早点听完局长大人的任务，您也能早点去做自己的事，不是吗？” 夏洛克不置可否，向着肯特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另外一边。 阿瓦隆首都玻璃岛的中心，是一片清澈透明、宛如蓝宝石一般的湖水。 阿瓦隆王国的王室都住在岛中之岛——首都玻璃岛中的湖心岛正中。那是被银冕之龙所祝福、有着玻璃台阶的银与锡之殿。在晴天的阳光之下会闪耀起璀璨的光明之火，即使在阴天也会散发着幻梦般的柔和辉光。 在银与锡之殿中，一位看上去十四五岁、金发碧眼的少女正安静翻看着今日的《玻璃台阶报》。 她看上去似乎有着精灵血脉，因此看上去比实际上的年龄要年轻一些。容貌温婉、脊背笔直，连衣裙所露出的光洁后颈，与她所处的银与锡之殿一同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她身上有着一种属于文艺少女的安静气质，眸子沉静如水。 而一位看上去二三十岁，同时有着妇人成熟魅力以及少女天真感的精灵，正笑盈盈双手托腮、坐在少女的对面。她身上有着明显的艺术家气质——那并非是错觉，而是来自美之道途的影响。 “我没骗你吧，我的小公主？” 精灵艺术家笑眯眯说道：“我昨天就跟你说，看到了很英俊的人。我这次特地给他留了整整十二秒，就是为了保留那个关键的回眸一笑。 “我的审美绝对没问题——那个笑容就是关键，能最大程度的保留他的魅力。说真的，我甚至想要给他画一幅画。不过我感觉也不急于这一时，后续一定有机会认识他的。” “……确实。” 女孩安静点了点头：“雅妮斯老师说的没错。艾华斯先生的笑容会让人联想到太阳。 “和我同岁、道途同层，就能亲自带人抓捕比自己强大很多的恶魔学者……过程中的侦查、判断、推理无一错误。很厉害，也很勇敢。 她轻声道：“我是做不到的。因为我很胆小。” 女孩脸上有一种向往与颓然。 ——那是清醒的善良之人在看到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同类人时，从内心深处激发出的向往之情；以及不嫉妒也不自欺欺人，而是诚实认清自己远不如对方这个事实时的颓然。 “他好厉害。” 女孩重复道。 “啊——” 看着她的这幅样子，雅妮斯怜爱的——同时也是稍显疯狂的发出逗弄小狗一样的声音，把女孩塞到自己怀里用力揉搓了几下她的头发：“小伊莎，你真是太可爱了！” “请叫我伊莎贝尔，雅妮斯老师。” 伊莎贝尔呜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发认真说着：“还有，请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可爱了。我明明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你可爱就可爱在这种一本正经的解释完全不需要解释的话的场合。” “听起来太蠢了。我是个笨蛋。” 伊莎贝尔有些懊恼，又有些失落：“我连画都画不好。” “你已经很天才了，伊莎白尔。” 说到这个话题时，雅妮斯严肃了起来：“只是你接触到的人都比你更天才而已。 “你的美之道途不也快进阶了吗？能在这个年纪接触第二能级，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我教你的时候用的是根基更牢靠的路子，这样你起步稍晚、但之后能走的更远。” “我觉得，那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是阿尔伯特王子而已。” 伊莎贝尔低垂螓首，轻声说道：“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艾华斯先生也是王子，他也会比我走的更早、更远。” “艾华斯是个特例。你不用想太多。连女王陛下看了报纸，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你没有必要和这种人比较。” “……奶奶也？！” 伊莎贝尔很惊愕：“奶奶很少夸人的……那个恶魔学者有这么厉害吗？” “并不是战斗，甚至也不是搜寻能力。女王陛下看重的，是他开那两枪时的果断。在结果上，虽然这两枪只是杀了一个第二能级的恶魔学者，但其实从中展现出的是那他杰出而迅捷的判断力、那种绝对相信自己判断力的自信，以及那稳定的执行力。 “女王陛下亲口说的，他有大将之风。你也不想想，肯定是她老人家点了头，我才敢把他放在头版头条，写这么大块的版面嘛。就是因为女王陛下说，要让王国的年轻人们学习一下——虽然我觉得他们肯定学不会，但让大家看看英俊美少年也挺好的。” 雅妮斯无奈的摇摇头：“你这种只和最强的人比较，但每次比不过就立刻自卑退下的毛病该改改了。” “我是觉得，如果要和同龄人比较的话，就必须比较最强的那一批。” 伊莎贝尔公主认真的说道：“因为我享受了最好的资源，如果成不了最好的就是浪费了资源。它们应该可以给到更需要的人。” “……你呀。” 雅妮斯叹了口气，只觉得伊莎贝尔公主倔的惊人。 “对了，雅妮斯老师。” 伊莎贝尔突然问道：“艾华斯先生当时是看到了什么？他是在对什么招手？” “其实我也不在现场。” 雅妮斯摇摇头：“不过我问过摄录师了。他说是附近一个卖花的小女孩。 “那个女孩叫他‘很温柔的大哥哥’。我想应该是他之前从她那边很礼貌的买了束花吧。艾华斯也的确是个很有礼貌的小伙子——有机会的话，可以把他请来银与锡之殿上坐坐。聊一聊当时发生的故事，还有他怎么想的、如何判断的……我觉得那一定很有趣。而且女王陛下应该会允许的。 “——你也一定很期待吧，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没有回话，只是微微攥紧了小拳头，像个孩子般有些向往的睁大了她那漂亮的、如同祖母绿一般的眼睛。 第二十章 马瑟斯主教 红皇后区的司烛大教堂是阿瓦隆最为正统的九柱神教堂，同时也是地位最高的教堂。 阿瓦隆历代国王与女王的加冕仪式，都要在这里举行、同时这也是王室的陵墓所在。其他在阿瓦隆王国称得上是“伟大”之人，在国葬仪式后也都会被埋葬在这里。 它敢以奉献道途的守护柱神“司烛”为名，就足以证明它的神圣性。 “请到这边来。” 一位戴着教冕、身着庄严肃穆的及地红袍的老人回过头来，客气而温和的对艾华斯说道。 这位留着络腮胡、戴着眼镜的男人从皮肤与眉眼上判断只有四十多岁，气质上会给人一种严厉班主任般的感觉。但他却莫名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会让人本能的认为他应是一位老人。或许是因为他的须发有不自然的苍白，并非是自然的白发、而像是衰老所致的褪色。 老人抬头对艾华斯身后推轮椅的奥斯瓦尔德提醒道：“小心一点，前面的路是个下坡。” 他头上那教冕的造型类似某种设计繁复、华丽神圣的烛台。 甚至上面真的可以插入蜡烛——只是在重要的场合之外，他们是不会真的插蜡烛与点亮的。 以这教冕的设计，上面最多可以容纳三根蜡烛。前方的大蜡烛与左右两侧的两根小蜡烛，这代表着眼前这位老人的圣秩等级相当高。 即使算上永恒教国的教皇，自上而下数也能算是第三级。 严格来说，包括教皇在内的所有高阶神职人员都算是“主教”，所有主教的教冕上都是三根蜡烛、也只有主教才能身着红袍。其中教皇的教冕上能容纳三根大蜡烛，而最低级的主教只能插上三根小蜡烛。 再低一级的司祭是两根，而最低级的助祭则只有一根。 尽管这个世界的教会都是同时供奉九柱神的，但教会本身亦有偏重。绝大多数的圣职者都行于奉献道途，因此九柱神教会本身以“司烛”为尊、以“燃烧自我照亮他人”的红烛为九柱神教会的神圣象征。 艾华斯虽然也是牧师，但他还没有毕业、因此也没有被授予属于自己的教冕。这意味着他并不被算做宗教系统内的一份子，不领教会的工资，也不受教会的规矩约束。 “谢谢您，马瑟斯主教。” 艾华斯礼貌感激道：“还麻烦您亲自来教导我神圣技艺。”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能当选灵职议员，还多亏了莫里亚蒂教授。” 马瑟斯主教双手置于身前，十指交握。他与艾华斯平行的走在司烛大教堂的东侧小路上。 他乐呵呵的笑着：“我看过今早的报纸了——昨天干得不错。 “那伙恶魔学者作恶多端，前不久才献祭了整整一个村庄。包括十几名老人、四十多名孩童在内，所有人都被他们制成了仪式材料。其罪行令人发指，甚至惊动了教皇陛下。如今他们不仅是在王国这边被通缉，甚至在教国那边的惩戒厅里也挂了名。 “你在还没有正式获得道途之力的情况下，靠着自己的智慧找到他们、靠着一把手枪击败他们……以弱胜强，很不错。教皇陛下现在还没有拿到报纸。但我相信他如果看到报纸、也会夸赞你你一声‘英雄出少年’的。” “倒也没有那么厉害，”艾华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哈伊娜学姐的保护，我就算找到了他们也可能已经遇害了。” “嗯，那个小姑娘也很不错。” 马瑟斯主教赞同道：“有勇有谋——最关键的是，愿意相信他人。 “她的实力比你强这么多、还比你年长，可她却没有盲目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愿意信任你的判断……在自己无法处理眼前的难题时，愿意将球传给能处理问题的人。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智慧。” “您也看球？” 突然问话的人，是艾华斯身后的奥斯瓦尔德。 老精灵饶有兴趣的问道：“您支持哪个球队？” “当然是槲寄生俱乐部。” 毫不犹豫的答道：“他们今年引进的那个新人，我觉得应该是有说法的。” “那独角兽呢？您怎么看独角兽今年的成绩？” “我是阿瓦隆人，当然支持阿瓦隆的球队。您是精灵，所以支持教国的球队。这很正常。” 主教乐呵呵的说着，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看向艾华斯，认真说道：“虽然你证明了自己能够以弱胜强——在没有获得任何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就胜过了快要接触第三能级的敌人。但假如就这么放心的把你放到一旁，那就是我们这些长辈的失职了。 “虽然这么做可能不合规矩……按女王陛下四十年前发布的条例，阿瓦隆公民需要在成年之后、文化课考核拿到优秀以上的成绩，并且道德考评优良、无不良嗜好及犯罪记录的情况下，才能正式接触道途、踏上超凡之路。 “但距离你们这一届的期末考评，其实也就只差一个月。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正直与理性，女王陛下那边我之后会去说的。” 听到这里，推着轮椅的奥斯瓦尔德管家突然轻咳一声。 “主教大人，”苍老却仍然优雅的精灵管家认真发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马瑟斯主教仍旧乐呵呵的抄着手，但却没有立刻回复奥斯瓦尔德的话。 一直到他们一行三人抵达大教堂东侧的小礼拜堂，由马瑟斯主教掏出一把看上去比哈伊娜的短剑还要长的巨大钥匙，并将紧闭着的房门打开之后……老主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今天，圣格尼薇儿礼拜堂只为你一个人开启。 “除了教导你‘祀火’、‘照明’、‘祝福’三种神圣技艺之外，我还要帮你完成第一次进阶。不用太紧张，第一次进阶是不需要进入梦界的。如今阿瓦隆的形势不太好，我认为你需要一点自保能力。”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瓦尔德追问道。 马瑟斯主教关上了礼拜堂的门，按开了电灯开关。 下一刻，这间构造与占地面积看上去都像是大学阶梯教室的礼拜堂内，骤然灯火通明。 左右两侧，无数存放于壁龛内、一比一比例的雕像身后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像是被那光芒惊醒，那些壁龛内的雕像慢慢开始无声的微微活动、并逐渐将目光投向他们。 马瑟斯主教伸手轻点自己教冕上的三根蜡烛，恭敬向诸圣像问好：“七十三位先导。 “愿司烛看顾你们的烛火。” 而艾华斯与奥斯瓦尔德也微微低了一下头，以示尊敬。 这七十三位圣像，就是阿瓦隆王国建国至今、包括历代君主在内，所有接受过国葬规格的埋葬仪式，葬于此地的先导们。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阿瓦隆的历史书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等索菲亚女王离世后，她就会成为第七十四位。 艾华斯已经看到了，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角落、已经多出了一间没有容纳圣像的壁龛。 注意到了艾华斯的目光，马瑟斯主教贴心的为他解释道：“这是女王陛下为自己准备的位置。她老人家的圣像，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雕刻、并且两年前就已经备好了。如今圣像就存放在银与锡之殿中。” 随后，他才回过头来看向奥斯瓦尔德。 “这件事圆桌厅那边应该还不知道，但我已经汇报给女王陛下了。” 马瑟斯主教严肃的说道：“教国那边传来了重要情报。 “那边抓到一个星锑人的间谍，问出来了点东西。 “——据说，王国高层里出现了叛徒。他们计划在玻璃岛引发一场时间、规模、地点都是未知的持续混乱。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或接近某种神圣实体’。 “王都恐怕马上就要陷入混乱，我认为没有必要让艾华斯等待期末考试结束了。 “以防万一，他必须立刻踏上超凡之路。” 第二十一章 神圣技艺：祀火 至少在这件事上，艾华斯可以确定马瑟斯主教的情报是真不如自己多。 虽然艾华斯已经把剧情忘了个干净，但之前在鹈鹕酒吧获得的那封【某人寄给高贵之红结社的信】中，提到了一些关键的情报。 信中大致提到，这次高贵之红结社派来的恶魔学者应该是“一批人”，而不仅仅只是两位。“那位大人”会配合他们的行动，提前在玻璃岛各地不断制造案件来分散监察局的注意与人手。 而同样的，写信的那位神秘人也以一种近乎平等合作伙伴的态度，向高贵之红结社发出了警告——大意是，他所能容许结社赊下的账是有限的。假如结社这次依然不给他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也将“怀着沉痛的心情而坚定的执行一些我们双方都不想也不愿看到的不和善行为”。 来与艾华斯面基的那两位“笔友”，事实上是脱离了大部队提前抵达的。 其动机也很好理解。 他们已经运营“艾华斯”这条线很久很久。而或许是他们认为，艾华斯会在这次持续动乱中死亡；也或许是他们觉得自己上司会来抢走艾华斯这个资源；又或是他们对这次行动感到不安，因此提前启用艾华斯这个储备粮来补充一下重要资源。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是冲着“莫里亚蒂”家族这个名头来的，但当艾华斯成为牧师并依然对他们抱持信任时，他本身就成为了特殊的价值。 高贵之血，纯净之心，谋求超越的灵魂，自愿牺牲的祭品——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因素。但艾华斯作为祭品的规格非常高。 因为那个献祭仪式并不是定向召唤影魔的仪式，而是任意上级恶魔都可以来。结果仪式才刚开始，影魔闻着味就过来了。 艾华斯用自己一半的生命力作为祭品，与影魔签订了契约——这其实才是正确的价格。 正确的献祭价格就是“一半”。不管你献上多少，恶魔都只拿一半、而且通常来说都是可再生的那一半。因为这个仪式的本质就是“均分”。 财产均分、权力均分、收益均分、风险均分——如此的双方便可称之为合作者。假如召唤者的素养能够让恶魔满意的话，召唤者就可以象征性的多拿1%，以此来告知“主仆”之别；如果只是召唤出来就很勉强，那通常就是正常对半分。 但实际上这对恶魔的行为是没有约束力的。仅仅只是口头上的称呼是“主人”还是“伙伴”的区别而已。 恶魔学者在除阿瓦隆和永恒教国之外的国家，都属于合法职业。假如献祭必须要杀死祭品的话，那恶魔学者依然是人均杀人犯；自我献祭就直接等于自杀。 阿瓦隆王国中恶魔学者的献祭都伴随着屠杀，那实际上并非是恶魔的需求，而是灭口、抢劫或是准备仪式材料的需求。 在神秘知识流传范围受限的情况下，大多数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超越道途都有哪些超凡职业，甚至都不知道“恶魔学者”这个正式称呼、而是以“术士”这种“总之他是能施法的老爷”既定印象，来作为民间代称。 但其实恶魔学者的法术能力并不强，能使用的法术类型相当少。 比起智慧道途的法师、黄昏道途的死灵法师、适应道途的贤者都远远不如，甚至连威权道途的律法师都不如——恶魔学者主要力量来自于“仪式”与“恶魔”。很多法术都需要依托于仪式，需要提前准备、并且威力远超正常法术。 比如说维罗妮卡的“咒婴”，就需要被施法者诅咒致死的婴儿作为仪式材料。第二能级的恶魔学者引导的仪式法术，其破坏力就足以威胁甚至秒杀第三能级的前排职业。 如果手头没有合适的材料、也没有契约足够强力的恶魔的话，恶魔学者就会变得非常弱。 但反过来说，如果恶魔学者暗中谋划并提前准备，他们完全可以发挥出远超自己等级的破坏力。 如今自己在明，他们在暗。 假如艾华斯只用自己恶魔学者的能力来对抗，那就是双重不利——不仅容易泄露身份，而且完全无法和队友配合。 混都不会混。躺都不好躺。 原本艾华斯就打算尽快获得牧师职业等级，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自己还没对养父说这件事，马瑟斯主教就提前想到了。 早上的时候，监察局那边打电话预约——说是打算在傍晚时分来一趟莫里亚蒂庄园。养父倒是很高兴，说是要给艾华斯发什么嘉奖令之类的东西……不过艾华斯对这个倒也不怎么感兴趣。 监察局能给什么好东西？游戏里玩家忙前忙后，最后根本没拿到什么。好处都让他们自己分了。 而且艾华斯担心这次来的又是哈伊娜那个二愣子，提前好几个小时就来。所以他今天都没敢出门。 原本打算在家陪妹妹看书的。 结果才上午九点就被马瑟斯主教请来了司烛大教堂。 但如今艾华斯心中却没有半点不满，非常异常虔诚、极为认真。 ——开玩笑，这可是职业技能导师！ 而且严格来说，自己是走了后门的。没有通过考试，也没有做那一长串又长又臭的“认可任务”，就直接获得了学习神圣技艺的资格！ 老主教慢悠悠的讲道：“所谓的‘神圣技艺’，就是教会经过精挑细选之后，基于‘安全’、‘健康’、‘易学’、‘利人’的原则，筛选出来的最实用、最安全、最容易掌握的奉献道途神秘技艺。在通过对应的资格考试后，就会被主教免费传授对应记忆、一直教到学会为止。” 我懂的，就是御三家。小火龙，杰尼龟，妙蛙种子嘛……突出一个好用又好养。 艾华斯心中碎碎念着，感觉很急、迫不及待。 而马瑟斯主教仍旧不急不慢的说着：“主教以下能够掌握的神圣技艺共有四种。 “‘祈祷’、‘祀火’、‘照明’、‘祝福’。特别要注意的是，不能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神秘技艺的本质。” 老主教讲解着：“所谓‘祀火’，指的是一种强健身体、恢复自身的技术。 “人的生命就像是蜡烛，而灵魂就是火。我们这些奉献之道的同行者，会将自己的光与火分享出去。而这也意味着，自身会逐渐变得亏空。 “我特地给自己制造了这样不健康的状态，来给你演示。” 说着，老主教点了点自己的鬓角那不自然的白发。 艾华斯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仍然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简单来说，奉献道途的法术都是要烧自己血的。 哪怕是治疗，也是烧自己的血给别人回血——既然如此，那么奉献道途就一定有一个稳定的回血手段。 这就是“祀火”之术。 “首先，点亮一根新蜡烛。什么颜色都可以，没有区别——当你足够熟练之后，随身带着一包火柴也行。” 老主教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我不知道你对神秘知识有多少理解，所以我从头讲。 “双手五指中，大拇指象征火、食指象征气、中指象征以太、无名指是地，而小指则是水。四大基础元素都有两根对应的手指，而光与暗则分别是左手与右手。因此我们通常使用左手进行祀火——而奉献道途的元素是光与火，所以我们最重要的手指就是左手大拇指与中指。 “在你能熟练使用、将它刻入到本能之前，我不建议你使用右手进行任何操作。” 说着，老主教的左手大拇指上燃起了一簇白色的火焰、点亮了眼前的烛台。 那里是提前摆好的一根粗而长的白色蜡烛。点亮之后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为了方便引导你进行第一次观想，我特地选用了最亮的型号。” 马瑟斯主教解释着，示意奥斯瓦尔德将艾华斯的轮椅推过来。 “来，举起左手。跟我一起做……” 他的动作很缓慢：“想象你面前的并非是触手可及的烛火，而是遥不可及的金色太阳。 “不管你面前的火有多亮，你都要想象它闪耀着极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充盈于你视角的所有角落、灌满了你整个视角，没有一丝一毫阴影。想象它能够穿透你的掌心，即使你张开了手、你的手也要像是玻璃一样透明。” 艾华斯照做。 而在他刚刚伸出手来的时候。 他的眼前却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弹窗： 【萨缪尔·马瑟斯正在向你传授“祀火”，是否支付1公共经验以掌握此项神秘技艺？】 看到这弹窗的一瞬间，艾华斯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了马瑟斯主教。 在游戏中，如果玩家的某种神秘技艺是通过任务获得——也就是说，不是通过读书，而是刷满某个npc的个人好感后，一对一传授获得的话。学习这项神秘技艺要消耗的经验是与技艺等级成正比、与教授者等级成反比的。 也就是说，这项神秘技艺越好学、教授者的等级越高，学习者要消耗的经验就越低。 在游戏中这个设定没什么太大意义，只是为了侧面表现这个人有多强。因为玩家其实不缺这点经验——这破游戏又没体力限制，学习神秘技艺要花费的经验也都不多。 但是在网络斗兽人讨论“谁比谁强”、“谁能秒谁”的时候，就会拉出这个为依据、反推这个npc的对应职业等级到底有多少。 玩家们当年学习神圣技艺的时候，统一都是要花七点经验才能学会的——而那位艾华斯忘记名字的教学npc就算再弱，起码也是个某某主教。 那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情况？10版本里就有这么高的等级，为什么我在游戏里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 ——坏了，碰上扫地僧了这是。 第二十二章 接触司烛之血 目前还是10版本，“幻魔·烛天司”还没有降临并被打倒，奉献道途的等级上限只有49级。等级最高的那位，就是永恒教国的那位永世教皇。 安南保守估计，马瑟斯主教最低也应该有39级。 放到阿瓦隆里，就是仲裁厅里的顶配水平。再高一级就是这个世界当前版本的顶级强者——假如大胆一些估计的话，恐怕马瑟斯主教现在就已经是40级以上、接触到了第五能级力量的最强者。 永恒教国的枢机主教也不过如此。 但艾华斯想了想临行前养父对自己所说的话，也就变得释然了。 这位马瑟斯主教就是司烛大教堂的最高主教。换句话来说，就是九柱神教会在阿瓦隆内的最高管理者。 这种强者，假如不是在接下来阿瓦隆的动乱中遭遇了直接冲击而殒命…… 那么他大概率是之后改名换身份了。 因为艾华斯是真的，完全没有马瑟斯这个人的印象。 永恒教国是精灵治国，因为生活节奏非常慢。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九柱神教会高层有三分之二都是女性，且超过九成都是精灵。统治教国的教皇每三百年轮换一次，卸任的教皇自动变成圣徒，还要以教国代理人的身份继续行走于地上诸国布施恩赐、调停纠纷，直至衰老、走不动路才会返回教国。因此想要担任教皇，就只能是精灵。 马瑟斯不光是男性、还是人类，在教国高层中属于极少数。艾华斯记得教会高层应该是没有这个人的。 因为九柱神教会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那就是看脸。 不一定要有多么惊人的美貌，但至少绝不能丑。 因为奉献道途的治疗需要与他人进行身体接触，假如对方抗拒治疗、那么治疗效率就会降低很多。再加上“祀火”对身体有明显的美容驻颜效果，教会高层一定是不会丑的。 但马瑟斯主教…… 是因为太老了吗？ 艾华斯的表情有些微妙。 “别看我，艾华斯。看蜡烛。” 注意到艾华斯突然看向自己，长相看起来就像是古板严厉班主任的马瑟斯主教，非常自然的发出了相当刻板印象的严厉声音：“我脸上可没有光和火，你看我是没用的。” “是。” 艾华斯回过神来，乖巧的应道。 ——支付经验。 他在心中确认道。 而一旁的马瑟斯主教见艾华斯回过神来，便放缓了语气继续教导： “你要想象，自己体内的伤痛、诅咒、亏空等负面因素，并非是‘你身体本身有的东西变少了’、而是‘在身体平衡健康的状态下多出了负面的什么东西’。你要把它认作一种流动的、漆黑的液体，并且以精神力将其移动到左手中指的位置。 “它是一种如同燃油、宛如烟气般的存在。在接触到火焰时就会嗤嗤消散……” 说着，马瑟斯主教用自己左手中指触碰火焰。 只见那团平凡的火焰骤然变亮。 淡淡的火焰顺着他的指尖延伸至全身，他全身上下就像是镀了一层火焰之膜，闪耀起了光芒。 老主教身上的伤痛与衰老，宛如时光倒流一般消失了—— 脸上的皱纹被抚平，那不自然的苍白头发重新充满了深褐色的光泽、并且恢复了弹力，变回了自然卷的模样。而他那苍老浑浊、像是凝固的血一样的深色瞳孔也变得明亮，像是颜色稍深的琥珀一般。 他的脊背变得挺拔，皮肤变得白皙、洁净而有弹性。 他整个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年轻，一直到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才停了下来—— 并非是烧却了病灶、也不是让病痛消融。而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到了“理想状态”。就像是被完全翻新的电子产品一般——除却电池寿命的必然损耗，不会有一星半点的使用痕迹。 而这样的马瑟斯，看起来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老主教”了。 他推了推自己的六边形黑框眼镜，露出了自得的笑容。甚至声音都变得年轻了起来： “……就像是这样，艾华斯。这正是司烛大人对我们愿意行走于奉献之道的感谢与恩赐。 “除却寿命的自然损耗，终生不受病痛所惑。身体永远在巅峰状态，因此寿命也会比正常人长许多——因为他们哪怕是老死、也不是因为寿命完全自然耗尽而死，而是因为劳累与损耗等原因提前衰老、并在身体变得脆弱之后获得了不可逆的病痛。 “但我们是不会遇到这种情况的。祀火之法只需熟练掌握，便可得健康长生——司烛大人有言，‘为他人而活之人无需受苦’。而健康是最重要的东西，行走于其他道途的人求而不得。我们也无法向他们分润这种恩赐。 “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然而我使用‘祀火’疗养身体之后，外表却能恢复到甚至不到三十岁的模样。骨骼、肌肉、神经与内脏都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假如一个人经过充分的锻炼，精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与精神，那么他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理论上也是有可能这么年轻的。这就是‘祀火’所能起到的‘正面’改变——当然，一般的牧师还是做不到我这一步的。他们只能将负数变成零，但还不能把零变成正数。” 看到萨缪尔·马瑟斯对祀火法的熟练运用，让自己起到了近乎返老还童的效果。 甚至连奥斯瓦尔德都露出了惊愕、赞叹的神情。 重新恢复年轻的马瑟斯主教，见状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马瑟斯主教对艾华斯的印象很好，对他的未来充满期待。 所以他太希望艾华斯能坚定的行走于奉献道途上了。 之前他特意消耗自己的寿命，让自己变得异常苍老——而那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刻，能进行这样的表演。只有自己的外表苍老而衰弱的情况下，这种“返老还童”才能留下刻骨铭心的深刻印象。 “当然，”为了不打击到艾华斯的自信心，马瑟斯主教连忙补充道，“你也不用急于一时。一般刚刚接触‘祀火’的牧师，能稍微弥补自己身体的亏空就不错了。你刚刚被恶魔献祭，身体生命力一定会有所亏空，所以我才会优先教导你‘祀火’。这样你就可以慢慢补满因献祭而损耗的生命力、血液与寿命。 “神圣技艺的掌握都很简单，但也不是立刻就能掌握的。一般来说，‘祀火’在五天内掌握比较正常，我感觉你应该能在两天内初步习得。照明术简单很多，立刻就能掌握，所以我们最后讲。祝福则是最难的、一般要学习一周左右。 “所以，这次我只教给你如何练习，等你回家之后……” 马瑟斯主教说到一半，话语便突然卡壳。 因为他看到艾华斯的瞳孔骤然变得空洞。 深蓝如海的瞳孔中，猛然间渗出了些许夕阳般的深红。就像是黄昏时分的海面，越是靠近上方就越是深蓝、而靠近下方的地方就像是半没入海平面的夕阳，闪耀着近乎金色的红色光晕。 张开左手对准烛火的艾华斯，以中指触碰火焰。 火焰瞬间燃起，并顺着指尖流入血脉。 艾华斯骤然间感觉到一种放松的温暖。 就像是劳累过后，听着柔和的音乐、泡在放有香氛与花瓣的温泉中。感受着热力舒缓全身，强烈的困倦感与满足感涌上心头。 在他所观想的纯白光明的世界中，慢悠悠的走过了一头鹿。 那头鹿是透明的、有着纯净而耀目的红色，就像是最上等的红宝石。在祂出现的一瞬间，艾华斯的视线就不可阻逆的被吸向了它。 ——那正是司烛！奉献道途的至高者，奉献之神！ 与威权道途的银冕之龙给艾华斯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不同，注视司烛并没有让艾华斯产生幻觉或是压力。因为祂束缚了自身的神性，让自己能接触凡人—— 祂的身上缠满了黑色的荆棘。那些荆棘刺破了祂的皮肤、让祂流下了红色的血。随着祂的行走，鲜血不断滴落在地，让地上升起一团团永恒不熄的红色火焰足印。 而祂那巨大的晶红色鹿角则像是刺向四面八方的烛台一般，有着数十簇白色纯净的火焰燃起。 鹿慢慢走向了一动不动、宛如塑像般的艾华斯，轻轻舔了舔他伸出的左手。 随后，祂抬起头来，将脖颈下方被黑荆棘刺破的一处伤口，柔和的轻轻探向艾华斯的掌心。 一滴血液落在艾华斯手中，就变成了一颗泪滴般的红宝石。 艾华斯的心中，映出了三行文字。 那是每次道途进阶时，获得的三选一词条—— 【火焰亲和lv1（蓝色）：你捏碎司烛之血，领悟到些许火焰本质。】 【恒久健康（白色）：你被司烛之血洗净身体，能够更好的抵抗疾病。】 【火焰容器lv1（蓝色）：你服下司烛之血，灵魂得到扩容。】 第二十三章 圣剑看守萨缪尔 超凡职业每次进阶时，就会得到三个随机词条。 这些词条全部合在一起，才形成了每个人都有细微不同的超凡职业。 在游戏中，这词条是可以反复跑进阶本去洗的。不然的话，玩家想要体验不同的花式bd就变得很困难了。 但艾华斯显然没有商城道具。 他进阶时的词条选择只有一次机会。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就职方向—— 想要进阶大兽之主，就需要封印属于自己的六属性大兽。 而每个属性的空白卡，都需要五十点的纯色法力才能制作。 牧师职业等级提升时，会提升光和火两个属性的法力池。比例基本是三光一火。 而恶魔学者在升级时只能获得与自己契约恶魔对应属性的法力池。没有契约恶魔的话，就是除光之外的五点均匀提升。艾华斯契约的恶魔是影魔，所以他升级时只能提升暗属性。但在他进阶时的词条里，是可能随机出现风土水火的扩容词条的。 艾华斯正常升级的话，恐怕只有光暗属性能到五十级。 所以除了光暗属性之外，所有扩容词条他必须能选就选——即使如此，他也未必能六属性至少拉到五十点。到时候他要么顶着经验惩罚去开第三道途，就职特定施法职业来把对应属性的法力池拉上来，要么就得依靠不同种类的魔药慢慢提升属性上限、或是佩戴超凡物品来临时提高法力上限。 基本原则，就是能选风土水火四属性的扩容词条就必选。 除非出现稀有的金色词条，艾华斯才会迟疑一下、认真思考要不要这次先不选扩容。 而第一次进阶最多只能出现蓝色词条。而且施法职业必然会出现亲和与扩容这两个词条——所以他这里没有可以犹豫的，因为他没得选。 不过艾华斯还蛮幸运的。 司烛之血并非必然出现火属性词条，光属性也是有可能的。假如他随机到的扩容是光属性，那么他就只能选择亲和了。因为他的光属性法力池其实很富裕——他又不是专精奉献道途的超凡者，不用把蓝条拉太高。 而且，尤利娅身上的幻魔就是火属性的。 这意味着艾华斯必须在那次事件开始之前，就制作出火属性的空白卡才有可能将它封印。 他之前就算过，10级牧师的标准法力池应该是8点光2点火，20级则是23光7火。 艾华斯到20级时，算上现在这次时一共要进阶三次。分别是2级必然成功的这一次，以及9级和19级的两次仪式试炼。 只要这两次试炼里再随机到一次火属性扩容，艾华斯的火属性法力池也可以再提升28点。在不使用任何超凡物品的情况下，加上原本的7点和这次给的14点就正好是49点。 ——49点的最大法力池，在前一天提前储存四点的情况下，就已经可以制作出50容量的火属性空白卡了！ 而只要拥有了“幻魔·悖焰之蝶”，艾华斯就能得到远比一级火焰亲和强大许多的战斗力！ 至少一路打穿到10版本末，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所以艾华斯没有犹豫。 在词条出现之后，他就心念一动。那枚泪滴般的火焰便自行飞起，落入艾华斯口中。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觉骤然破碎。 艾华斯的指尖便突然感觉到细微的灼痛。这灼痛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明显，就像是用手指沾水之后接触烛火。 他骤然间醒来。 随着艾华斯的属性列表发生变化，那些发生了改变的部分跳出在他眼前： 牧师lv2：【基础祈祷-1级（99%）】、【祀火-1级（5%）】 已点亮道途：奉献-第一层；超越-第一层 法力池：2/2（光）、4/4（暗）、14/14（火） 自由经验：53 道途特性—— 奉献-火焰容器lv1：你服下司烛之血，灵魂得到扩容。你的法力池（火）最大容量提升14。 艾华斯抬起头来，迷迷瞪瞪的看向一脸惊愕的马瑟斯主教，露出一个仿佛刚睡醒一样迷茫而无辜的表情、下意识的开口道：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头红色的鹿。 “祂全身缠满黑色的荆棘，还在流血。鹿角上是白色的火焰……” “——那就是司烛大人！” 马瑟斯主教连忙打断道。 他伸手触碰自己的额心，就仿佛那里有虚幻的鹿角一般：“司烛在上……祂老人家竟是如此怜爱你？仅仅只是第一次常识，就掌握了祀火之法……” 马瑟斯主教低声喃喃着，显然是有些难以想象。 但艾华斯的阶位得以跃升，是不言自明的事。作为同道途的上位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艾华斯的奉献道途已经顺利接触到了第一层。 “……你选择的道途特性是什么？” 马瑟斯主教来不及继续教导艾华斯，而是有些急迫的开口道：“我没想到你立刻就能学会，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如果你要立即获得自保能力的话，就必须选择‘火焰亲和’或者‘光明亲和’。你选的是什么？” “是‘火焰容器’。” 艾华斯立刻答道。 他脸上流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难道说，我选错了吗？” 艾华斯心里松了口气。 他心说，还好自己不等马瑟斯主教反应过来进阶了。 不然要是听过马瑟斯主教这话，依然选择火焰容器的话、他是肯定会不高兴的。但艾华斯又确实需要尽快把火属性法力池点上去，而下一轮未必能再出现他想要的这个词条。所以出现了火属性的扩容词条，他必须立刻就选。 “……不不，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见艾华斯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马瑟斯主教反而连忙安慰他：“‘火焰容器’也是一个很好的特性——他能让你掌握极为强大的火焰之力，只是使用上会稍显麻烦。没有亲和类能力的话，操作会有些僵硬……但我也不是说这个选择不好，我的意思是，它不是很灵活——但如果长远来看，这个选择是很好的！” 显然如今这一幕并不在马瑟斯主教的提前准备中。 但看着艾华斯脸上的紧张与忧虑之色并没有散去，于是他咬咬牙：“这样，艾华斯！听我说—— “你现在已经获得了等同于第二能级施法者的强大法力，仅仅只是不会使用。你可以先学习依赖火焰之力的法术或是神术，而在那之前……” 马瑟斯主教说着，从自己腰间将之前开门时用的那把巨大钥匙给了艾华斯。 那是一把深红色的钥匙。 它沉重到仿佛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把断剑。 “这段时间，圣格尼薇儿礼拜堂就不开放了。我把钥匙借给你，这两个月里你暂时先用它防身——别小看它，只要注入火焰法力就能激发出一道灼热虚幻的剑刃。哪怕你不便行动，它也足以吓退大多数敌人了。 “只要在一月一号的司烛祭之前，你把它还给我就好了。” 在疑惑的握住这把沉重钥匙的一瞬间，艾华斯差点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因为这把钥匙在拥有极为平凡名字的同时，还有一个相当逆天的效果。 这不光是足以证明他对艾华斯的重视，还能从中发现他对目前局势的悲观判断…… 而看到这个效果的瞬间，艾华斯也就知道马瑟斯主教究竟是谁了—— 【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 【超凡武器（深紫色）】 【匕首，重型，未开刃、坚韧】 【特性：它能用于打开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封印（限奉献道途触发）】 【超凡模组-火焰注能：支付1-10点火属性法力以激发火焰之刃，持续1-10分钟】 【超凡模组-光明注能：支付1-10点光属性法力以激发圣能之刃，持续1-10分钟】 【超凡模组-疾风注能：支付1-10点风属性法力以激发无形之刃，持续1-10分钟】 【法术：圣剑术（每月一次）】 【必要：光11火11风11，或光33，或火33，或风33】 【即时，接触，立即生效】 【效果：圣化此武器，使其在下次日落前幻化为圣剑·红柄剑（神圣武器-双手剑，重型，辟邪、锋锐、坚韧、轻盈，持有者临时获得诅咒易伤lv4），并持续保留已激发模组效果】 【“——加哈拉德的断剑所打造的钥匙，其力量连同诅咒一同被封印着。”】 怪不得艾华斯没有对所谓“马瑟斯主教”的印象。 因为他的确不完全是永恒教国方面的人……他是土生土长的阿瓦隆人。 他的真实身份，是在32版本“阿瓦隆之影”中的某个主线本里的最终boss！ 来自被灭亡的阿瓦隆王国的复仇者，由重铸圣剑-红柄剑上缠绕的诅咒所控制—— ——被称为“圣剑看守萨缪尔”的受诅圣骑士！ 第二十四章 艾华斯的规划 原来你也是boss啊，老哥！ 艾华斯立刻就感受到了亲切。 尽管艾华斯理论上应该是主角侧阵营的人，但他对自己的恶劣本性有着逼数。感觉上，自己可能离成为boss也不是很远。 而且在艾华斯看来，所谓的boss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步踏错的英雄”。 ——至少在版本中期开始，大家逼格都提上来了之后是这样的。 正因为他们站错了队，抵挡在时代浪潮之前；亦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踏错一步……才成为了boss，进了副本。 如果他们能在关键的错误抉择中走对一步，或许就能活下来。甚至能够成为了不起的英雄。因为他们也都同样怀揣着自己的信念。 以圣剑看守萨缪尔为例。 他热爱着自己出生的国家阿瓦隆。因此在阿瓦隆王国被毁灭之后，他旅行世界、寻求力量。最终找到了重铸圣剑的技法，将自己所守护的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重铸为古代英雄加哈拉德曾经使用过的“圣剑-红柄剑”。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把剑中蕴藏着强大的诅咒。因此才被截断，并被律法师梅林所封印。 使用这把剑时必须怀揣着坚定且纯净的意志。毫无预兆拿起红柄剑的萨缪尔，近乎一瞬间就被酝酿了数百年的诅咒所吞没，被诅咒中诞生的光属性幻魔控制了心神。最终成为了“阿瓦隆之影”计划的关键执行者。 艾华斯珍之又珍的收下这把沉重的钥匙。 他知道马瑟斯主教对这把钥匙的重视，也知道对方清楚这把钥匙的来历与价值。 他对艾华斯是如此的重视。以至于为了保护艾华斯，甚至愿意将它暂时借给艾华斯防身—— 在这时，艾华斯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除了妹妹尤利娅之外…… 他也要同样改变萨缪尔·马瑟斯的命运，来作为此时此刻的信任与看重的报恩。 严格来说这并不困难，只要阻止他重铸圣剑就可以。而更治本的方法，就是阻止阿瓦隆的灭亡。 而这也是艾华斯本来就要做的事。 因为我们目标一致。 在艾华斯心中，自己将要做的事再度加码。但他并不觉得沉重，反倒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艾华斯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虽然他的确不记得主线剧情，那些重要npc也基本忘了个干净。主角阵营的npc也只记得少数几个，剩下的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入队的、也完全没看他们的个人剧情。 但艾华斯记得boss们啊！ 至少，他对主线本的boss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不光知道对方的名字、职业、机制，甚至还知道对方的部分背景——比如说他们如何走上了这条道路。 那么，艾华斯其实有一个很成熟、很稳定的获取“战友”的途径。 ——那就是阻止一些原定会成为boss的人的命运。 他们能够成长为需要玩家解决的boss，就说明他们一定也都有着不错的强度。如果艾华斯能够将其中一些本质不错的人在恰当的时机加以救赎，谅必能得到他们的回馈与帮助。 回过神来，艾华斯装作并不知道这把钥匙价值，但仍然非常重视、感激马瑟斯主教的样子，向他认真道谢，并发誓自己一定会在两月内将它归还。 这并不冲突。 不出意外的话，导致尤利娅失控的那次事件应该就在一个多月后发生。 在那次事件中，至少有三位第三能级的恶魔学者以及一位第三能级的律法师、一位第四能级的仲裁官参与。他知道那位仲裁官的弱点，通过提前操作或许能让他到不了场。 但剩下的四个人还是很难对付。更不用说那是提前准备的恶魔学者。 原剧情里，是靠着尤利娅的牺牲才解决的敌人。 为了救下玩家与艾华斯，她主动多次失控、最终将悖焰之蝶完全唤醒。靠着自己最后的理性，操控着悖焰之蝶杀死了那些敌人，并让玩家拉走了艾华斯。 在那之后，尤利娅的灵魂就消亡了。变成了悖焰之蝶的一部分。 而艾华斯也不能随意摇人——因为他会在这次事件中封印幻魔、使用影魔，尤利娅也会暴露自己是幻魔之卵的身份。他的这两个秘密，除了尤利娅之外最好谁都不要透露。 原本艾华斯还想靠空白卡封印的幻魔来解决那次事件。 如今有了这把“圣剑”，艾华斯的底气也多了许多。 “……那我们继续来学习。” 马瑟斯主教稳定心神，勉强接受了“比自己更为天才”的存在。 于是他更认真的向艾华斯传授着自己的经验：“所谓的照明术，并非是发出闪光，而是与祀火类似的原理——将病痛、诅咒、疲劳视为‘暗’，再以光明将其驱散。因为不是焚烧而是照亮，通过这光芒中的微弱热力将其驱散。所以这个过程更稳定、更缓慢，也更安全。 “想象你自己是一根蜡烛，而你的掌心是蜡烛的烛心。引动你的火属性将自己的生命力点燃、或者借助外力的火焰来助燃也可以，那样可以节约一些你的法力。不过你有火焰容器的道途之力，倒也不必那么节约。 “然后你就只需要持续投入光属性法力，用你的掌心轻轻抚摸对方的额头、后脑或是心脏，将你燃烧生命所引来的光注入其中，就可以分别用来舒缓精神、驱散诅咒、治愈伤痛……” 照明术很简单。只要有一点光属性法力，就能很简单的学会。 艾华斯没有使用经验来加速学习，也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学会了。这证明了他也的确是有天赋的。 之后他又支付了三点经验值，悄悄学会了祝福术。但他并没有展示出来——因为祝福术在神圣技艺中是最难的，能瞬间学会简单一些祀火术，还可以用艾华斯天生对火焰亲和解释。 但祝福术就不是能立刻学会的技艺了。 那涉及到强化友军，以及圣化场地或道具、制造圣水等手段……非常复杂。光是听课就听了一个多小时。 而艾华斯足足花了三点经验才学会，就是它的难度证明。这说明马瑟斯主教一开始的推算是完全正确的——对艾华斯来说，祝福的确是祀火三倍难度。 也就是说，艾华斯用了四点经验来节约了两三天与一周的时间——这是完全划算的。 因为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明天晚上，就是十一月的满月了。 每个月的满月与新月那两天，是进阶仪式指定的两个日子。 而满月时的仪式成功率比新月要高一倍，新月时出稀有词条的概率更大。 一个半月后他就要参与一场艰难的战斗。在那之前，他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次进阶机会。 如果艾华斯完全不卡级的话，艾华斯大概可以在满月、新月、满月时，分别晋升牧师、恶魔学者、牧师。 要是错过了这一天，艾华斯就要再等两个礼拜才能进阶了。而在完成进阶之前，溢出的技艺等级是不会转化成职业等级的。那就造成了经验的浪费……那直接会导致后续计划的崩盘。 只要艾华斯想在一个半月内制作第一张空白卡，他就至少要完成牧师的这两次进阶，而且必须在明天就完成第一次进阶——否则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他哪怕走捷径，也是肯定不够把牧师等级提升到19级的。 ——幸好，鹈鹕酒吧的那两位提供了宝贵的公共经验！ 艾华斯现在还剩五十点公共经验。将其均匀投入到四项神圣技艺中、分别提升一到两级，他就能把自己的牧师等级点到9级！ 如此一来，他明天就可以在满月时进入梦界，去完成第一次进阶仪式……并将自己的奉献道途直接点亮到第二层了！ 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案” 艾华斯与奥斯瓦尔德回来的很晚。 马瑟斯主教教授神圣技艺的时间并不算长。 因为该说的东西都说过后，剩下就是持之以恒的练习了。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急于求成。说到底，这些神秘力量终究是因为超凡者行走于各自道途之上，是因为他们顺应道途的哲学本质、才得到了共鸣。 之所以学习、练习与使用神秘技艺就能提升超凡职业等级，是因为超凡者们实践这些技艺的同时，就等于是在做各自道途的修行。 既然是修行，那就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除非像艾华斯一样开了。 除了“祈祷”之外，艾华斯已经悄悄掌握了剩下的三种神圣技艺。而祈祷是不用特地教的，因为神学院的教学内容就是这个。 艾华斯原本的“基础祈祷”，就是他还没有学会正确的祷词和祈祷仪式。这个教起来太长、太麻烦了……而且无论是否掌握正确的祷告法，都不影响他的职业晋升。 正确的祷词，仅仅只是能够接引司烛之力疗养灵魂而已。马瑟斯主教也给艾华斯演示了一次。 只见无数微光如同幼虫一般，从四面八方的光源中向着马瑟斯飞来。随着他的祈祷，他身上渐渐盖了一层光芒的薄壳，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明亮。 而在这个过程中，马瑟斯主教的光属性法力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 一般来说，耗尽的法力池是要在充足睡眠后才能回满的。 但各自道途的施法者，通常都有除此之外的紧急补给手段。 属于奉献道途的手段就是“祈祷”。 除却通用的睡眠之外，奉献道途每日在白天时都有两次祈祷的机会。在持续的祈祷引导中，光属性的法力池会得到缓慢补充，最多可以恢复最大值的一半。照明术消耗的法力实在太多，不使用祈祷在脱战状态下回蓝的话，法力是根本不够用的。 而祈祷这项神秘技艺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不需要任何材料、不需要任何准备、也绝对不会失败。 只要每天祈祷两次、每次保底三分钟，就能稳定获得技艺经验。 技艺等级是可以随时间稳定增长的。 甚至祷告的时间都很灵活。如果很忙的话，可以在傍晚前二合一；如果真的很忙，甚至不祷告也没事——那就是自己吃不到这份免费稳定的经验。 随后，马瑟斯主教特地给艾华斯讲解了最重要的知识：“九柱神其实是不需要信仰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反而是在用信仰与祈祷约束九柱神的行为。或者说，我们就像是打在陆地上的桩子、而信仰就是绳子……” 但具体的东西他并没有讲。 那是艾华斯还不该知道的东西。 总之，哪怕艾华斯没有掌握正确的祈祷方法，也只是无法使用这项技艺回蓝。等他得到了更多神明知识与祈祷规程，【基础祈祷】自然就会变成同等级的【祈祷】。 在那之后，艾华斯留在礼拜堂里简单吃了顿午饭。吃的东西，就是被马瑟斯主教演示【祝福】技艺时，被仪电所圣化的圣餐。吃下之后就可以得到一个临时buff，能够稳定精神、持续恢复体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华斯吃的午餐就是他今天的教材。保证没有半点浪费。 艾华斯还注意到，马瑟斯主教完全没有提过艾华斯坐轮椅这件事。 他甚至没有特地提出，要帮艾华斯治好身体、帮他“再度站起来”。 这种级别的治疗者，他大致伸手一摸就能知道艾华斯体内生命力旺盛，根本没病也没残。 那艾华斯为什么要坐轮椅？ 马瑟斯主教心中肯定会有这样的疑问。假如这不是艾华斯的养父詹姆斯特地跟他提过这件事，那就是他情商直接拉满——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你不提我也不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看见、不知道。 在那之后，马瑟斯主教拉着奥斯瓦尔德去看了一场看起来规模很大的足球赛。 双方分别是“槲寄生俱乐部”与“湖中剑俱乐部”。 前者是教国的球队，而后者是阿瓦隆的。 虽然艾华斯不知道这两个高阶超凡者看一群凡人踢足球有什么意思……但这好像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所以奥斯瓦尔德才会没有把艾华斯送回去，而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带着他一起去了球场。 反正有他们两个保护，也肯定出不了什么事。 虽然艾华斯对这个不感兴趣，但这两位都是值得尊敬的长者，就当是陪老爷子出去玩了。 所以艾华斯也表演出了一副愉快开朗的样子。从结果上来说，显然是陪的不错。 前者踢了后者一个四比零，是那种完全不懂球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碾压局。奥斯瓦尔德看起来很高兴，马瑟斯主教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抱怨着“我早就知道湖中剑的俱乐部经理有问题”。总体来说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艾华斯倒是从他们的聊天谈话中，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报—— 那就是莫里亚蒂家族的老管家奥斯瓦尔德，他虽然从阿瓦隆王国建国开始就在侍奉莫里亚蒂家族了。但他对永恒教国的认同感与感情都很深。 可即使如此，当艾华斯试探性的问他“要不要回去看看”的时候，奥斯瓦尔德也只是摇头。 回不去了。老管家叹了口气，随口说道。 “教国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家了。不如不回。” 这也是像个影子般沉默寡言的奥斯瓦尔德，第一次在艾华斯这些“小主人”面前稍微提及自己的过去。 在那之后，艾华斯也有些沉默。 当奥斯瓦尔德推着艾华斯慢悠悠走回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挂在天边，莫里亚蒂庄园中的琥珀泛着碎金般的光辉。而在庄园门口的铁门前，正安静依靠着一个黑发褐眼、身形削瘦的青年。 他旁若无人的翻看着手中暗金色的书本。 而他手中的书页正散发着神秘的蓝绿色光辉。那光芒就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水一般。 他大大方方的在莫里亚蒂庄园前阅读禁书，对此却毫无畏惧。显然是对这里很熟悉也很放心。 因为艾华斯坐在轮椅上，视线比较低的他一眼就看见了青年手中那本书的名字。 ——《空明密续》。 艾华斯知道这本书。 这是来自古代的神秘技艺——在那个时代，道途之间的分界线还没有如今那么明显。因此很多古代技艺是有可能同时属于多个道途的。但这本书例外。 它的智慧道途属性很强。它所讲述的“空明术”就是后来智慧道途的神秘技艺“冥想”的起源。 在游戏中，这本书的所有者应该是夏洛克·赫尔墨斯。是他在主线刚开始时入手不久的收藏。 夏洛克是一位有着智慧、威权双道途适应性的强大超凡者，在10版本时就有着“律法师”和“法师”的双职业。 他算是个游离于主角团之外的强力帮手。 虽然没有成为玩家的伙伴，但偶尔也会来帮忙解决几个难题。在阿瓦隆王国破灭之后，他没有跟着玩家前往教国、也没有去星锑王国。而是接受了鸢尾花王国的聘请，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政府职位。 从名字也能看出，这个人物的原型正是福尔摩斯。 但与对福尔摩斯“烟斗手杖”的刻板印象有些许不同——夏洛克作为玻璃岛监察局的半个自己人，同时又是高等级的超凡者。他要比原著中的福尔摩斯有钱许多，而且成名早得多、还没有自己的华生。 在主线剧情开始时，夏洛克才刚刚26岁。而这时的他，已经是连白皇后分区的监察局长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首席顾问”了。 作为威权道途出身的律法师，他在享受上的花钱也要大手大脚许多。 他会买自己能负担得起的最贵的雪茄，而不是便宜的烟斗用烟丝。在饮食上也不会节约，每次会面的时候都会请玩家下馆子。还会特地出国旅行去听最好的音乐会，送给朋友——比如说玩家的礼物价值也很高。 这是典型的威权道途的特点，只要最好的。不是为了享受本身，而是为了得到“最好”。 但在他快速将拿到手的钱花完后，又会从容的消费降级，怡然自得过着没钱的生活，直到下次事件让他再度变得有钱。 夏洛克最大的特点就是绝不存钱。他绝不考虑自己“万一以后没钱了”的情况。 因为年轻的夏洛克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只要有自己的能力在，他随时都可以得到一笔钱——他不去赚仅仅只是因为没兴趣。 他认为如果自己考虑以后该怎么办，那就等于是在潜意识中暗示了自己的才能终会退化。比起生活质量的降级，承认自己终有一日会变得蠢笨这件事更让他无法接受。 这种有才能又极为骄傲、但同时对玩家态度友善的npc，在玩家中一向都有相当不错的人气。还有大量的同人图、cos、周边和手书。 一直到50版本的主线，夏洛克都很活跃，有许多高光表现。 最终，他死在了51的主线剧情中。 死因很离奇——是在查某个案件到关键时，因为单独查案而被反杀灭口。 尽管剧情和“最后一案”不同，但或许是为了暗示接下来的故事走向。那个大篇章的名字就叫“最后一案”。 现在回头想，当时杀死夏洛克的人或许就是艾华斯的养父詹姆斯·莫里亚蒂。因为就是在夏洛克死亡后，艾华斯的养父才重新出现在剧情里。 当时就有玩家说：“坏了，从‘空屋’回来的成莫里亚蒂了。” 艾华斯对这个事件的印象极为深刻。 因为这充满暗示的主线名曝光的时候，网上的讨论和热度就直接点爆了。最后剧情真出来的时候，玩家们的反应是难以置信的。 比起愤怒与难过，更多的评论是“真敢发便当啊”、“不会真死了吧”、“等一个空屋归来”之类的评价。 不相信是真的。但又怕是真的。 就有种小学男生把女孩弄哭之后发出的“真哭了啊”的感觉。 甚至就连艾华斯都特地问了问自己的编剧朋友，夏洛克是不是真死了。 他得到的回应也是模糊其词，“大概吧”。 但直到艾华斯穿越，属于夏洛克的“空屋”剧情也依然没有到来。倒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跳了出来，展示了自己作为版本主线最终boss的身份。 像是注意到了那极为复杂的视线，夏洛克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艾华斯的方向。 看到推着轮椅过来的奥斯瓦尔德，他笑着收起了自己手中的书。 “奥斯瓦尔德先生，下午好。” 他轻快的向老管家问好，并微笑着向艾华斯点头。 而奥斯瓦尔德显然认识夏洛克，热情的招呼着：“夏洛克先生，您怎么不进去坐坐？教授他最近经常提及你。” 艾华斯知道这位老管家的性格相当骄傲，有着精灵的倔强脾气与眼高于顶的特点。 若非是他认可的人，是绝不会给这么好脸色的。 “算了吧，我要是进去教授又该唠叨我了。我把东西送到就走，还有事——您替我向教授问声好就是了。” 黑发青年礼貌的拒绝道。 “今天有事的话，要不明天来参加家庭晚宴？我会提前吩咐厨娘准备些好菜的。” 奥斯瓦尔德亲切的追问道，态度与见到哈伊娜时的淡漠截然不同：“毕竟教授他的确念叨了您很久——而夏洛克先生您已经快一年没有来拜访教授了。” “就是明天晚上有事……您懂的。等之后我有空了，会发拜帖正式来访的。” 夏洛克含糊其辞。 他与老管家对视一眼，奥斯瓦尔德便恍然点了点头。不再继续提这方面的事。 而艾华斯也意识到了夏洛克的意思。 如果说明天晚上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进阶。 他的态度这么模糊，说明这次进阶大概率是不合法的——他连公开看智慧道途的神秘学书籍都感，却对这种事语焉不详。 那肯定就是他刚获得不久的次要道途，智慧道途的“法师”职业要进阶到第二能级了！ ……和自己一样呢。 艾华斯愣了一下。 好家伙。 ——不会咱哥俩要在梦界见面吧？ 今日更新已发，六一儿童节互推活动书单~ ①玄幻/奇幻： 《神话制卡师》压盖 《权游之圣焰君王》萝卜上秤 《巫师:从骑士呼吸法开始肝经验》田隶 《人生模拟：从养生功开始加词条》叁更兽 《神话纪元，我进化成了恒星级巨兽》群玉山头见 ②仙侠： 《渊天尊》烽仙 《福德天官》忽悠啊 《黑神话：大唐》独孤欢 《不是吧君子也防》阳小戎 《我的模拟长生路》愤怒的乌贼 《长生从娶妻开始》喜爱吃黄瓜 《仙子，请听我解释》弥天大厦 《我有一个修仙世界》纯九莲宝灯 《这烂怂截教待不下去了》榴莲老酒 ③都市： 《半岛检察官》竹叶糕 《仙人只想躺着》猪心虾仁 《重回1982小渔村》米饭的米 《俺寻思这挺合理的》天锣雷光 《我的身份愈发变态》啊行行行 《从跟天后领证开始》乐多是只猫 《1980我的文艺时代》坐望敬亭 《听劝后，我成了顶流》悉年 《围棋：我和ai五五开》一剑刺刺刺 《让你当兵戒网瘾，你成军官了》特种兵歌 《养成系男神：听劝后，我成了顶流》蠢蠢凡愚qd ④历史： 《大明国师》西湖遇雨 《从武王伐纣开始建立千年世家》花非花月夜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摆烂的阿屠 ⑤游戏： 《什么叫六边形打野啊》这很科学啊 《联盟：我真没有摆烂啊！》幽影夜神 ⑥科幻： 《走进不科学》新手钓鱼人 《我在荒岛肝属性》最终永恒 《全球每月一个新规则》中世纪的兔子 ⑦诸天无限： 《人在诸天，富可敌国》唐森爱吃肉 《诸天纵横，从港综开始》李家小雨 《人在港综，你管这叫卧底？》不吃葱花 ⑧轻小说： 《牧者密续》不祈十弦 《美食系御兽》书荒被迫写书 《重生之逆流十年》蜜汁姬 《恋爱要在模拟后》归来细雨中 《从柯南开始重新做人》李四羊 《一人之下，五福临门》汉寿庭猴 《我在霍格沃茨搞发明》薇拉天天码字 《重生后才发现我有青梅》曹瞒君 《霍格沃茨：从猎魔人归来的哈利》紫金咩 ⑨女频： 《宫斗？我无限读档，气哭皇帝》江山雀 第二十六章 利益交换 艾华斯其实并不知道进阶仪式的具体流程。 主要是因为官方并没有做梦界地图，玩家进阶时的体验并不完整。那些必须仪式材料中，只有少数一两种稍微贵一些，其他的都属于添头。 只要凑齐了这些材料，就能开一个副本。 50级之前的时候，进阶仪式开门进去是排一个九人本，每种道途只有一个位置。然后这九个人进门不打任何小怪，直接打一个挺好打的随机boss。 打完本之后，所有玩家随机判定是否过本。等级越高的进阶本，失败概率就越大。在不额外使用增加成功率的材料的情况下，满月时进阶通过的人数会比新月时多一倍。 最开始的时候成功率还挺高的。9级进阶到第二能级的时候，九个人能有六个人通关，哪怕新月本也有三个人能顺利进阶；但在等级拉上去之后，进阶就越来越难。49级进阶50级的时候，只有满月本有至少过一个的保底。新月副本甚至有可能九人全部进阶失败。 玩家们也都习惯了。 就像是抽卡出不了货一样。已经认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 从59级开始，后续进阶本就是高难单人本了。 60版本的时候，大多数道途的等级上限都开放到了85级。威权、均衡、智慧先一步开放到了90，其他道途还在后续依此解锁。89进阶90的最后一次进阶，那难度高的吓人。以至于虽然等级上限开到了90级，但绝大多数玩家都卡在了89级。只有少数又肝又氪还有手部乘区的大佬能真正把等级拉满。 估计要等九道途的90级上限全开之后，才会特地调低之前道途的过本难度。 之前开放80级上限的时候，官方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虽然艾华斯不知道npc是怎么进阶的。但他至少能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npc在前50级进阶时，也肯定是要在梦界里匹配同等阶不同道途的九个人的。如果凑不齐九人，仪式就无法成立——当然，低等级的进阶仪式肯定是能凑够人的。 在能凑齐的情况下，就会优先抓取离得最近的九个人。如果在当地凑不齐，就会往更远的地方去抓一两个，保持九个人之间的距离尽量最短。 按照美之道途的神秘学典籍对进阶仪式的解释，进阶仪式是“望月共荣，朔月俱损”。 根据玩家中的大佬推测，或许是满月的时候打pve，新月那天打pvp。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满月的时候仪式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而明天是满月，是个需要一定程度合作的副本。 那也就是说，明天艾华斯会以“奉献道途”的身份进入梦界。夏洛克则是智慧道途。 均衡道途和威权道途应该都是阿瓦隆人。其他道途的进阶者来自哪里就不好说了。 另外一边，夏洛克与奥斯瓦尔德寒暄了一阵后，便开始谈及了正事。 这个身形瘦削，神情有些懒散、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男人，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封皮黝黑的书。 夏洛克将那本书倒扣着，书名向下交给了老管家，随口说着：“我这次过来，只是替肯特先生带点东西给艾华斯。” “这点小事，我还以为会是那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小姑娘来做呢。” 奥斯瓦尔德显然还记得哈伊娜迟到两小时的那件事。 他将书递给艾华斯，自己也并没有看书的名字。 这是奥斯瓦尔德作为管家对主人们的尊敬——既然这本书属于监察局送给艾华斯的礼物，他就不会去看。 艾华斯接过书，大大方方的把它反过来、看了看它的书名。 《牧者密续》。 也是一本密续书。内容上他倒是没印象。 但就格式来说，应该是个奉献道途的古代技艺…… 倒也是挺好的奖励。艾华斯心想。 不如说是太丰厚了——能称得上是《密续》的古代技艺，起码也是教会神圣技艺那个级别的。夏洛克给监察局破获一个大案时，监察局才会给他一本智慧道途的密续书。 ……就这么简单的低级副本，你们就给我这么好的奖励？ 要不你还是捶我一顿吧。这东西我拿着有点不安心。 “请先翻开书看一眼，艾华斯先生。确认你可以正常翻开这本书。” 夏洛克表情平淡，语气低沉。就像是加班的政府雇员般，透露着一股例行公事的冷淡味道：“如果你翻不开这本书，那么我要将其带回监察局。肯特先生会送给你另一本能翻开的密续书。” 闻言，艾华斯大致翻了翻。 发现自己的确能翻开，就没在意它的内容，将它先合上、放在自己腿上。 而夏洛克见到艾华斯确认完毕，便将自己戴着的礼帽轻轻摘下。 “你好，艾华斯先生。” 以比之前更快的语速，夏洛克例行公事般转述道：“肯特先生打算在下周四举行一次表彰大会。地点是白皇后区的水晶舞鞋俱乐部，时间是晚上五点半。在表彰大会结束后会有一次晚宴。 “此次表彰大会的性质是‘以女王的名义，为根除邪恶而作出卓越贡献的优秀监察人员’给予表彰，并对本季度的重要事件进行总结。肯特先生邀请您到场。到时监察总局会为您颁发一枚水晶十字勋章。” 听到这话，艾华斯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监察局想求自己办事，提前给了定金怕自己反悔啊。 最近有什么事，是艾华斯能帮上忙、而且必须是他才能帮得上忙的吗？ 那恐怕就只有今天艾华斯上报纸的这件事了。 他独立破获了这么大的案子、亲自击毙了危险的通缉犯，甚至找到并肃清了玻璃岛内的一个高贵志红结社的接头地点……他成了“英雄”、“名人”的前提，就是建立在监察局的无能之上的。 在封查鹈鹕酒吧，并顺着这条线索深入调查之后……监察局很容易就能发现，这是一个在玻璃岛内存在了很久的跨国黑市。哪怕不是超凡者，也往往会从这里购买一些违禁品、甚至在这里交流绝密情报。 如果他们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别说是恶魔学者、非法道途的禁书这种小事，甚至还有可能抓到走私、间谍、叛国等大案。 但反过来说，如果他们真就直接顺着鹈鹕酒吧这条线索开始调查……那就等于是给自己打脸。 这么重要的一个据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么久都没有被监察局发现，反而在平民中成为了近乎公开的秘密，成为了人们交易非法物品的重要市场。最后这个秘密，甚至是被一个还不算是正经超凡者的大学生、坐轮椅的瘸子发现。 那监察局恐怕就要有麻烦了。 所以肯特局长的意思，应该是希望自己能表个态——只要能在表彰大会上开口提一句，“自己查到鹈鹕酒吧这件事与监察局有关”就可以了。 为此他甚至还给艾华斯送了一本相当贵重的密续书。 不仅如此。只要艾华斯接过这本书，就等同于是接受了这项委托。 也就意味着肯特局长欠了他一个人情。 于是，艾华斯想了想，露出了狐狸般不怀好意的愉悦笑容。 “——监察人员？” 他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但他相信无论是夏洛克还是奥斯瓦尔德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我甚至还是个在上学的学生。” 夏洛克果然明白艾华斯表达的意思。 “这不碍事。” 他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您不是正式的监察，但即使是学生也可以成为监察局的顾问。就和我一样，在监察局挂名。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任务，只需在关键时刻表明您也是监察局的一份子。之后假如您对什么事件感兴趣，想要参与调查的话，也可以凭顾问身份加入其中。” 夏洛克的话非常流畅。显然是直接背诵了肯特局长的原话。 以夏洛克的顾问身份，能直接向艾华斯如此许诺，显然是因为肯特局长在夏洛克临走前，就考虑到了艾华斯会有这种反应。 那应该是局长先生，提前找哈伊娜详细询问过了艾华斯的性格、能力，以及要做的事。 当他意识到艾华斯是个聪明人，不好糊弄的时候，就立刻给艾华斯安排了更多实质上的好处。 “肯特先生的原话是，‘这是对您英勇行为的奖赏，同时也是邀请您参与表彰大会而事先预付的出场费。’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出席也没关系，书您依然可以收下，我可以替你去回绝肯特先生。” 夏洛特重新戴上礼帽，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所以，您的答案呢？” “当然是同意。请转告局长先生，我会准时参加的。” 艾华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却绝口不提《牧者密续》这本书。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理解了自己身份的重量。 如今的他不是作为黑户、没有后台的玩家……他是艾华斯·莫里亚蒂。 在詹姆斯还活着、在阿瓦隆没有灭国时，没有人能吞下他的功劳。更没有人能把他当做工具人，随意使唤。只要他们想要艾华斯的帮助，就必须与他交换利益、绝不能吃了不吐。 而紧接着，艾华斯也立刻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好小子。 原来我在作为玩家的时候，被这些人偷偷昧下了这么多东西！ 第二十七章 曾在孤儿院的两人 当奥斯瓦尔德推着艾华斯进门时，来迎接他们的不只是家里的男仆。 尤利娅穿着睡衣抱着她的布偶，安安静静站在窗前。 她就眼巴巴看着奥斯瓦尔德推着轮椅，慢悠悠从前门小径过来。然后才小跑着到门口来迎接。 “尤利娅小姐在等你呢。” 奥斯瓦尔德轻声在艾华斯身后说道。 艾华斯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我想尤莉也只是有些寂寞了。毕竟那些和她一样同龄的孩子，都是在学校里与同学们一起玩的。但尤莉能见到的同龄人只有我。” 老管家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尤利娅迎上来时顺手带上门。将傍晚时分的凛冽冬风挡在门外。 他眉头紧皱，严肃道：“尤利娅小姐，冬天风凉。还请不要太靠近正门。” “……我没事的。” 尤利娅有些倔强的小声说道：“我已经吃过两次药了。” “那也不行。” 老管家毫不犹豫的说道：“您本来就身体虚弱，要是感冒了就更麻烦……” “……没事的，奥斯瓦尔德先生。现在尤莉如果生了病，我也可以帮她治疗了。” 艾华斯温声打断道：“我想马瑟斯主教传授给我的神圣技艺，就是应该用在这个时刻的。” 说着，他先将自己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毛衣。 艾华斯将自己的手放到毛衣里，用自己的体温试图将手变暖。 他刚从外面回来，外套上、手上都沾满了寒气。对体温高于常人的尤利娅来说，会非常不适。就像是发烧的人会怕冷一样。 这也是尤利娅的老毛病了。 尤利娅从很小的时候，体内就寄宿着幼生态的幻魔·悖焰之蝶。 像是这种体内寄宿着幼生态幻魔的适格者，就被称为“幻魔之卵”。 他们的精神力、体力甚至生命力，都会源源不断抽离、供给到体内幻魔。当他们因为虚弱或是外力而死亡时，体内的幻魔就会苏醒、继而引发灾难。但如果能让幻魔安全发育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甚至不踏上超凡之路的情况下，借用体内幻魔的部分力量。 随着幻魔的进一步发育，幻魔之卵的强度也会逐渐提升，成长所需的养料也会越来越高、越来越苛刻。当幻魔成长到获得完整人格之后，才算是发育完全。它们到时可以选择强行苏醒，亦或是与自己的宿主成为共生的伙伴。 选择的主动权在幻魔手中，而不在宿主手中。所以宿主才会被称为幻魔之卵——因为选择前者的幻魔占绝大多数。 但即使尤利娅体内的幻魔还没有苏醒，却已经带给了她部分力量。同样也给了她更高的负担。 尤利娅的身体温度，会比常人要高几度。 具体来说，就像是永续处于发烧状态。她的体温比常人要高一些……在六七岁的时候，是比常人高半度；而现在已经比常人高两度了。 常年处于三十八度五左右的体温……如果不是定期接受教会牧师的治疗，她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种高烧与疾病和诅咒无关，因此也无法通过超凡手段治愈。只能通过照明术治愈她的神经与脏器，通过魔药来帮助身体补充幻魔所需的营养。 尤利娅也不是詹姆斯的亲生女儿。同样是他的养女。 她非常亲近艾华斯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小时候在同一家孤儿院。 艾华斯四岁的时候，亲生父母就因意外而死了。他当时太小了，记忆很模糊。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之后，艾华斯就进入了一家孤儿院，遇到了尤利娅。 那时的尤利娅还是个襁褓中的弃婴。 还是个婴儿的尤利娅却有着近乎魔性的巨力，经常把护工弄伤。当时能轻易接近她的人不多，只有院长婆婆、做饭的米苏大妈和艾华斯。于是照料她的工作就落在了院长婆婆手上……但婆婆年纪大了，从小就异常懂事的艾华斯就会主动去帮忙。 艾华斯比尤利娅只大三岁半，却是成熟异常。他不仅没有同龄人的幼稚习性，而且遇事异常沉稳、从来没有半点慌乱，像是个见多识广的成年人——若非他的确性格纯真如孩童、也的确什么都不懂，恐怕会有人怀疑他体内寄宿着另一个灵魂。 这也并非做不到。 黄昏之道的保存师、琥珀工匠，都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塞入到另一个人体内。艾华斯甚至异常到让人害怕的程度。 孤儿院特地请来了教会的牧师，来检定他的灵魂是否属于自己。 同样异常的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尤利娅几乎始终贴在艾华斯身边不离开。 当时孤儿院里，他们的衣着都很单薄。身体像是个火炉一样的尤利娅，能让艾华斯在冬天过的很舒服，那时的艾华斯是抱着尤利娅才能安稳睡着、而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艾华斯六岁的那年，他们两个被詹姆斯·莫里亚蒂收养。 这里艾华斯记得很清楚—— 其实最开始詹姆斯想要收养的只有尤利娅，并没有艾华斯。 但当时尤利娅一被从艾华斯身边扯走，她就哭的非常厉害、撕心裂肺，精神非常不稳定。而且她当时的力量异常巨大——和现在的柔弱无力完全不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怖力量。 当时年仅三岁的她，却连好几个成年人都拽不动她。 甚至有人被她直接拖倒在地，现场一片混乱。整个孤儿院都闹腾了好久，很多东西都被发疯的尤利娅拉倒、打碎。 后来詹姆斯向院长婆婆打听了什么，才忽然改变了主意，把他们两个一并打包带走了。这样尤利娅才安静下来。 而随着尤利娅逐渐识字，性格逐渐变得温柔内向，那种与生俱来的诡异巨力也随之渐渐消退了。时至今日，她的身体柔弱到甚至连同龄女孩都不如。靠着牧师与魔药，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艾华斯心中一直都很感激尤利娅。 正是因为她，自己有机会能改变原本的命运。无父无母的孤儿院出身，与姓“莫里亚蒂”的贵公子，他们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未来。而他原本是不被收养的，仅仅只是尤利娅的“添头”。尽管詹姆斯对艾华斯很好，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最初是不被需要的这件事。 对于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艾华斯来说，尤利娅才是他真正接触时间最长的人。比养父和大哥还要多出两年。 而尤利娅也对艾华斯很是依赖。 她对亲生父母毫无感情。对于记事前就没有父母的她来说，艾华斯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其次就是院长婆婆、米苏大妈，詹姆斯和大哥爱德华。 艾华斯暖完了手，才伸手示意尤利娅过来。 白发红瞳的柔弱女孩顺从的从正面抱住了艾华斯的脖子。她的左腿膝盖跪在艾华斯的腿边，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体重压到艾华斯。 “放心，尤莉。我没有那么脆弱。” 艾华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伸出右手来，轻轻按住尤利娅的左侧后背、心脏后方的位置。 以一点火属性法力作为诱发，他右手掌心处绽放出了融合的光芒。 随着柔和的光芒从艾华斯的指缝中渗出，尤利娅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那微促而浅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病痛都被艾华斯轻易驱散了。 虽然她病的很久，但在詹姆斯投入持续性的治疗的前提下，其实她病的也不重——因为在每次身体状况恶化之前，他都会请来牧师治疗各处暗伤。艾华斯仅仅只花费了两点光属性法力，就将她的身体治愈了。 紧接着，艾华斯将仍然闪耀着光芒的右手从后背拿开，然后按在了尤利娅额前。 随着光芒对精神的滋养，她那萎靡的精神状态也立刻就好转了许多。这次艾华斯甚至只花了一点法力都不到。 尤利娅的身体依然热的发烫。但显然今天她能睡个好觉了。 “好女孩，”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走吧，去吃饭……” 而就在这时，艾华斯随手摸向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牧者密续》。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瞬。 因为根本没有触碰过尤利娅的《牧者密续》，此刻摸上去却竟传来了与尤利娅的身体同样灼热滚烫的澎湃热力，以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奇异手感。 就像是艾华斯并非是在抚摸着书的封皮。而是在触碰着尤利娅背部的皮肤一般。 没有衣服的阻隔，其热力甚至胜过刚刚艾华斯接触尤利娅时感到的热度。灼热到近乎烫手的程度。 但奇异的违和感，让艾华斯低头看了一眼。 空气并没有蒸腾起热气，它的材质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那种牛皮般的料子。 这时艾华斯突然发现——它是如此滚烫，可自己的腿上却并没有感受到热力。只有自己刚刚使用过照明术的右手产生了这种错觉，甚至左手摸着都是正常的温度。 于是艾华斯不动声色的将这本灼热滚烫的密续书交给了尤利娅：“帮哥哥去把这本书放到哥哥的书房里，好吗？” “嗯。” 尤利娅轻轻点头应道。 接过这本书的她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就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它的热度。 艾华斯关切问道：“会感到有些凉吗？它刚刚也在外面暴露了很久呢。” “有点，但没关系，”尤利娅嗯了一声随即问道，“要放到哪里，哥哥？” “放到书桌前。这是一会哥哥吃饭完要看的书。” “好的。” 尤利娅点头应着，便拿着书离开了。 艾华斯确认了一件事。 似乎的确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牧者密续》温度与触感的变化。 有意思，他心想。 一会吃完饭就好好研究一下吧。 第二十八章 牧者 深夜时分，渐盈的凸月近乎再度没入大地。天边已然微微见白。 艾华斯房间中的座钟有节律的晃动着钟摆，上面的指针已然指向了凌晨四点二十分。 而他仍旧如同雕塑般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翻阅着《牧者密续》。 两道紫红色的诡异血泪，从如同失去灵魂般怔怔坐在桌前的艾华斯眼角不断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书页上。随即直接没入其中，被它吸收。 艾华斯入神的看着书中的隐秘。 他脸上的皮肤涨得通红，额头与小臂上的血管肉眼可见的鼓起。那原本应是青色的血管，却显露出深紫色的蛛网纹路。 尽管是冬日，但艾华斯的房间中仍旧温暖。可伴随着艾华斯深沉而粗重的呼吸，淡白色的高热雾气从他口中不断呼出。偶尔低沉咳嗽时，会迸出些许火星。 直到清晨时分、外面传来鸟叫之时，艾华斯才恍如大梦初醒。 他的眼神再度变得清澈，脸上的紫色纹路慢慢缩回。 此时，这本薄薄的黑色皮质册子竟已被他不知不觉间翻到了末尾。那些知识已经深深刻在了艾华斯的记忆中，闭上眼睛的瞬间就能清晰的想起。那些字甚至都变得闪闪发光。 “……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艾华斯的表情凝重，低声喃喃着。 这本黑色的密续书中，讲述着一种名为“牧养”的神秘技艺。 那是在距今千余年前——还没有“职业”这个概念时，就存在的神秘技艺。 在那时，几乎所有超凡者们都同时行走在多条道途中。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总结出“尽可能减少自己同时深入的道途数量”的超凡常识。 同时走在多条道途上，不仅容易使人发疯、让每条道途前进都变得困难，而且非常不利于传承。在那种环境下，每个超凡者用尽毕生精力所开发与掌握的神秘技艺，都必须传承给和自己的性格、爱好、本质完全一致的继承者。 所以在古代时，超凡者在人类社会中是极少数的存在。而且他们的超凡之力都不够强大。 因为没有继承体系，几乎所有超凡者都传不过三代。而每个人仅靠着自己的摸索，能在道途中前进的深度也都非常有限。 直到大约四五世纪时，才渐渐有了“职业”的概念。超凡者们通过各种修行手段，让自己的人格逐渐变得纯净而极端，摒除掉不打算涉足的道途。同时警惕自己的人格本质不要被污染，在保持本心的前提下，尽量靠先辈们已经探索出来的安全路径中靠拢。 九大道途的准则，其实是很模糊的。其边界更是互相交叠，而且还会不断发生变化。 比如说与艺术相关的“美”之道途，变化是最明显的。几乎每过几百年，人们对“美”的理解就会发生变化。许多以前被认为是不入流的艺术，在几十年、上百年过后就成为了“古代潮流”。 但假如是没有引导的超凡者，就很容易走向歧途。 因为所有心理健康的普通人，都一定同时符合多条道途准则。 比如说野生的奉献道途超凡者，也是有可能摸索出来照明术的。但如果他们不知道奉献道途的核心准则是“利他”，就很容易会走上“利用自己的治疗能力攫取话语权”的路子。比如说成为某个小教派的首领。 那就容易不知不觉间走上威权道途。 同样，追求知识与科学、解析万物以祛魅的均衡道途，如果对真理太过偏执，或是自认聪慧天才、胜过凡人，就会走上追求真理的智慧道途。 若是太过执着成为教皇或是主教，渴求在教会体系内的晋升，那就已经踏上了超越之路。 假如同时行走于两条道途还好。但每个人的心力与精力都是有限的，而且人类是健忘的。 如果完全忘记了初心，变成了和最初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那么最初来自奉献道途的力量也会随之不断变弱、直至消失。 所谓的“职业”传承，最重要的传承就是“道途的底线”。即使道途的范围是模糊的，但它的核心一定是明确的。那么就不要去试探道途的边界，只奉行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准则、只使用最安全的那一部分力量，如此就可以获得相对纯净的道途之力。 哪怕是渴求晋升的牧师、亦或是以此谋财谋权谋色，但只要铭记奉献道途最核心的准则是“利他”，就不会因此而失去牧师职业等级。 有了“职业”体系之后，超凡知识就能正式传承了。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超凡者们总体上是越来越强的。 但这不代表古代神秘技艺就弱小了。 在前职业时代的神秘技艺，几乎每一项都是当年的强者留下的传承。 比如说艾华斯获得的《牧者密续》，就是从一个叫做“牧者”的男人记忆中铭刻出的神秘技艺。 这项技艺同时要求奉献道途与超越道途的适应性，并且要求这两条道途必须尽可能保持均衡——只有两条道途深度保持一致时，才能使用“牧养之术”。 当艾华斯的牧师职业进阶后，在恶魔学者进阶之前、他就暂时无法使用了。 而这个神秘技艺，简直堪称是邪术—— 它的基本原则是“以有形养无形，以无形养有形”。 总体来说，它讲述了一种能够使任何人变强的神秘技艺…… 在翻开这本书之后，艾华斯就陷入了幻觉之中。从那文字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袍男人，用自己的血肉喂食弱小的恶魔。 他并没有与恶魔签订契约，而是以单纯以血肉诱惑恶魔跟随自己。就像是养着宠物，又像是放牧牛羊。这些弱小的恶魔被他饲养，变得越发强大。 他也因此而变得瘦骨嶙峋，满身伤疤。 在那之后，艾华斯看到有人跪在这个黑袍人面前，祈求着什么。 而男人以一种特殊手法，将那个恶魔的无形力量灌注于了祈求者的身上。在一阵烈火中使其发生了剧变，也让使其得到了力量。 于是祈求者成为了男人的追随者。他杀死了许多人，将他们作为祭品来供奉给了越来越多的恶魔。而在他变弱之后，他也被无情的作为血食丢给了新一批的恶魔们。 如此反复利用，恶魔们逐渐变强、数量逐渐变多。在那之后，他以同样的秘法，将这些恶魔分别注入了其他渴求力量的追随者体内。 他就这样得到了一只恶魔附体者的邪恶军团。 军团替他搜集来了各种秘宝、攫取了各种财富。越发瘦弱的男人，开始培养越来越多的幻魔。此时追随他的已经不再只有恶魔们了。甚至光属性的幻魔也出现在了他身边。 它们都是被男人从小喂大的。在没有签订契约的情况下，愿意接受男人的调度、分享一部分力量给他人。 在黑袍人的运营之下，他身边的追随者们越来越多，并且他们越来越强。 他们像是滚雪球一样，在短期内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势力。并引来了各方围剿。 最终，在被联军围剿之时，他将追随自己的那些追随者们献祭来作为食粮，以牧养之术投喂给强大的幻魔。 凡是接受过他牧养的人，都无力抵抗牧养之术的强行献祭。 他们被作为食粮，唤来了更强大的幻魔。 艾华斯在幻象中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只是一个剪影，但那毫无疑问正是在30版本才降临并被击败的“堕天司”！ 黑袍人的计划在最后时刻出了意外——他试图以牧养之术，将堕天司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 ——却没想到，牧养之术就在这时突然失败了。 他自己无法正确容纳堕天司的力量。错过了最佳时机。 在不使用能够抽取幻魔精华而不伤其本质的牧养法的情况下，他的行为就变成了窃取幻魔的本质——盛怒的堕天司反手将他重创，而他也因此而被联军刺客所杀。 被称为“牧者”的男人，他的邪恶传承至此断绝。 “……因为在他试图将攫取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时，就已经偏离了奉献道途吧。” 艾华斯叹了口气。 这名字，他还真没取错。 用人类作为祭品来喂养给幻魔，再从幻魔那里抽取力量、或是直接将整个幻魔献祭来喂养给人类。 就像是真正的牧者一般。 用无处不在的草来放牧牛羊，再从牛羊那里获取奶与肉。 那草就是凡人。 牛羊就是幻魔。 如此恶劣的比喻。 ——若是不将那无穷无尽的草视为代价，“牧羊”牛羊便自是无中生有的秘术。 第二十九章 禁忌技艺：牧养法 当艾华斯合上《牧者密续》时，黑皮书也不再传来那种人皮般温热细腻的触感。 它变得安静下来。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而此时的艾华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中没有看到这本书了。 因为，假如真有人能正确翻开这本秘典，那么他大概率会将其直接销毁。 ——它上面记载的知识太危险了。 它解决了超越道途一个核心问题——超越道途无法让自己之外的他人变强。 超越道途的本质是以下犯上、追求超越、谋求更高，它是一个极端自私的道途。 仅靠超越道途的力量，是无法让他人获利的。这就导致了恶魔学者们虽然常常聚集在一起，但其力量从未融成一根绳。 而“牧养之术”就融合了奉献道途的特点。通过献祭自己来让他者获利。 以自己的血肉喂养给恶魔，再将恶魔力量授予凡人——这个逻辑是符合奉献道途的准则的。因为在这个逻辑链条里，恶魔只是一种象征物。就像是自己赚钱，再将钱分享给穷人一样。 同理，以人类作为献祭来供养给恶魔，给这些幻魔提升用于成长的力量，自己不拿一点回扣也不要求任何回报。这同样符合奉献道途的准则——奉献之道的“利他”并不局限于人类、同族，幻魔当然也属于是“他者”。 而恶魔针对这份供养而要回馈以力量时，自己依然不拿分毫、全部送给他人。这样就没有形成“交易”，同样符合奉献道途的准则。 这整个行为中充满了野心的魔性痕迹，从动机上就能看出毫不遮掩的“向上欲望”——不惜代价也要变得更强。但它又确实是有着一种神性的慈悲，始终秉持着“帮助他人获得力量来完成心愿”的唯一准则。 牧者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交易，而是无偿的施舍。 但牧者最终却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达成了近乎永动的循环。 “——绝不能留下这本书。” 艾华斯的心中，出现了非常清晰的念头。 若是有自己以外的人看过这本书，恐怕就会将“大兽之主”的大兽视为牧者的牧群。 而且，假如这本书是纯粹奉献道途的典籍，那么它根本不可能成为“禁书”而被监察局收藏。 它既然能被监察们收走，就足以说明这本书没有那么干净。 当然，在监察局将这本书送给艾华斯的情况下，他自己翻阅这本书是合法的。只要他不将上面的知识传授出去，监察局也不会找他麻烦，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问题不在这里。 真正的问题是……监察局是从哪收来的这本书呢？ 这本书是原典。只要有人能正确翻开这本书、就能获取上面的知识，得到牧者的传承。 那是不是说明，已经有人成为了“牧者”呢？ 假如有人知道了《牧者密续》的存在，并查到最终是玻璃岛的监察局收走了这本书。那人就有可能会追着这个痕迹最终找到艾华斯。 这个未知的敌人，让艾华斯心中一紧。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是“牧者”的传承者、亦或是追杀“牧者”而来的另一伙人，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确定这个假想敌是否真正存在。 但以防万一。 艾华斯需要在阿瓦隆获得更强的影响力。让他能驱使着监察局去反向追踪那个可能存在的“牧者”。 与此同时，艾华斯又确实掌握了“牧养”法…… 在艾华斯看完这本书之后，他的牧师职业与恶魔学者职业后面，都已经悄无声息的加了一个新技艺。 现在，艾华斯的完整面板就变成了这样： 牧师lv6：【基础祈祷-2级（3%）】、【祀火-1级（5%）】、【照明-1级（15%）】、【祝福-1级（0%）】、【牧养（血肉）-1级（0%）】 恶魔学者lv5：【恶魔学识-1级（16%）】、【基础仪式-1级（5%）】、【恶魔契约-2级（3%）】、【牧养（精华）-1级（0%）】 已点亮道途：奉献-第一层；超越-第一层 法力池：2/5（光）、4/5（暗）、11/15（火） 自由经验：50 道途特性—— 超越-阴影亲和lv1：你与影魔签订本命契约，能够随意使用第一能级的阴影异能。 奉献-火焰容器lv1：你服下司烛之血，灵魂得到扩容。你的法力池（火）最大容量提升14 威权-银之鳞：以此痕为印，银冕之龙正注视着你，你曾立下的某一誓约不可违背。当你攻击任意违背誓约者时，获得1有利（神性） ——作为被选定的继承者、“牧者”完美契合的传承者，艾华斯确实得到了完整的“牧养”技艺的传承。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 这项禁忌技艺，对艾华斯也确实非常有用。 因为在《牧者密续》中提到“用血肉来让幻魔成长”时，艾华斯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一个重大疏漏—— 在游戏中，大罪学者与大兽之主提升“大兽”等级的手段，就是带着它们反复去刷同属性的幻魔。只需要排个boss是指定属性幻魔的本，就能立刻挑战并击败对方。让大兽通过吞噬对方的残骸来获得成长。 但这点，在现实生活中不太好使。 因为他没有“副本查找器”来随机排本，幻魔也不像是副本里的boss一样能无限刷新。那他就只能通过喂养对应属性的稀有材料，来让幻魔提升等级——这就需要极大成本，而且搜集材料也需要消耗时间与精力。 但如果他有了牧养（血肉）这项技艺，就可以将自己作为食粮、献祭给幻魔。 艾华斯的誓言是“不会使用同族的生命与尸骸，作为我的仪式材料与祭品”，他自己当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毕竟“自我献祭”属于恶魔学者的常规技能。也不会导致无法进阶大罪学者。 虽然“牧者”因为这种血肉牧养，而变得瘦骨嶙峋、满身伤疤。 但艾华斯有着最为正统的牧师传承。教会在千百年中精挑细选，准备的四项神圣技艺中的“祀火”法，就能让艾华斯快速恢复损失的生命、治愈自己的身体创伤。 ——不需要用他人作为祭品。 只要让大兽们慢慢吃我自己的血肉就可以了。 只是这以万民为草，永动的灵肉循环，他是无法达成了。 他能将幻魔的力量授予他人，也能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幻魔。但无法将被自己牧养的人类反过来喂给幻魔——因为这就涉及到了同族献祭，会污染自己的灵魂。 艾华斯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本黑皮书在靠近尤利娅之后会有反应。 因为它感应到了尤利娅体内那被长期压制而营养不良的幻魔。 原典本身也是有微弱的灵性的。 孵化幻魔之卵，是得到弱小的幼年期幻魔最简单的手段。 在那本黑皮书的幻象中，艾华斯亲眼看见，发育到中期的“牧者”就是通过这个手段获得了大量幼年期幻魔： 那些作为幻魔之卵的孩童们，被他手下的军团从世界各地收集起来。在长期喂食用他的血调制的汤药后，他们体内的幻魔会飞速成长、最终使“卵”开裂，将幻魔孵化而出。 “……总之，先把书销毁掉吧。” 艾华斯自语道。 无论他的养父是否会成为最终boss，这本书都不能让他看到。要是让大哥或是尤利娅看到就更麻烦了。反正里面的知识已经钻入了艾华斯的大脑，想忘也忘不掉了。 在他拿到这本书开始，不管他用不用都会被知情者怀疑是用过。 那就没什么好矜持的了。不仅要用，而且要狠狠的用！ 正好，现在就有机会，可以试试“牧养”之术对幻魔的安抚效果…… 这么想着，艾华斯从自己的轮椅上站了起来。 在他脚踏实地，双足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他的灵性与大地形成了一个稳定回路，艾华斯影子中沉睡的影魔立刻被唤醒。 他身下的阴影如同在纸上晕开的墨，顷刻间扩散出去。 【我的主人……】 粘稠而带有回音的声音从艾华斯脑中响起，充满了危险的感觉。 【您召唤我……做什么呢？】 “把它毁掉。” 艾华斯低声说着，将《牧者密续》丢入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阴影中。 但它却并没有被溶解。 影魔表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呵，您不能总是把我当成垃圾桶，主人。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往我体内丢的……我渴求的是新鲜的血肉，是神圣的灵魂，是……】 就在影魔表露不满之时，艾华斯却抽出了桌上自己的纯银匕首。 那是用于刻画仪式阵的仪式刀。锋利有余而韧性不足。 艾华斯将仪式刀涂抹上注入了肉桂精油与迷迭香的精油。他分别在两种精油中注入了一点光属性法力和暗属性法力。 随后，他将其置于烛火之上，轻轻掠过。一种深邃而暗淡的光便从仪式刀上浮现了出来。 艾华斯伸出自己的右手，深吸一口气。 随后他将其用力攥紧、直至刀刃切断筋肉，卡入到骨头中。 “那就拿去吧，我的血，我的骨，我的肉……” 他忍受着剧痛，在心中默念： 【于沉默中进食吧，我的羔羊……】 【我为圣餐，此为恩慈】 艾华斯体内的法力池突然松动——他残余不多的三色法力随机注入到血液之中，如同扒开塞子的浴池般止不住的飞快漏出。 他观想着自己的伤口中流出的并非是红色的血，而是金色的蜜、白色的奶。他低垂双目，看向影魔的目光变得慈悲而哀怜。 艾华斯努力让自己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贪欲、痛苦与憎恨，只有纯粹的善与爱。 如同他面前的并非是狡诈而致命的恶魔，而是路边快要饿死的讨食孩童。 那是纯澈的、平等的、高高在上的恩赐。 ——自愿的牺牲具有一种圣性。如同艾华斯作为祭品时能唤来上位恶魔一般。 而如今的他，以正确的仪典自愿献出的血液，更是变成了一种极度甘美可口、足以使得幻魔成瘾的大祭之物—— 原本还满口抱怨的影魔，立时闭口不言。 它就像是疯了一样拔地而起，如同数十条缠绕在一起的蛇一样，轻柔的缠绕在艾华斯的右手上，贪婪的舔舐着每一滴血、连同指缝与手背一同舔舐。 直到艾华斯体内的法力池彻底枯竭，再也流不出一点法力。“牧养”仪式也随即终止。 艾华斯抽离仪式刀，伤口自行结疤。 而即使那种滚烫灼热的血已经消失无踪，影魔仍旧专心舔舐着艾华斯的右手。就像是小狗吃过主人手中的食物过后，仍旧舔着主人的掌心一般。 “……看来你很喜欢。” 艾华斯面色苍白，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半是因为失血，半是因为剧痛。 在仪式中的时候，他不能因为这种痛苦而皱紧眉头，表露嫌恶与惧怕。否则牧养仪式就会失败。 但是现在就可以了。 深可见骨的伤痕，的确带给了他极强的痛苦。但还好他强行忍受住了，才让仪式没有失败。 【……是的，主人】 影魔的态度顿时一转，顿时变得乖巧了起来。 【我……很喜欢】 语气都肉眼可见的变得阿谀奉承，不再是浑浊危险的兽性、而变得像是沙哑低沉的女性声音。 影魔是无定形体，没有物质躯体更没有性别。 这只是它在表示对艾华斯的讨好与臣服——按照它自己所理解的笨拙方式。 “那就先回去吧，”艾华斯平静的说道，“还记得我让你做的事吗？” 【当然，我尊贵的主人……】 影魔毫不犹豫的应道。 它化为黑色矫健的猎犬，高高跃起、一头撞向了艾华斯丢到地上的那本密续书。 但它却被弹了出去—— 那本黑皮书在受到影魔撞击时，猛然迸发出灼热的火光。像是锤子撞击铁砧。 一次撞击仅仅只是让黑皮书被撕裂，却并没有被立刻腐蚀。 而影魔却像是受到了挑衅、丢了面子般，立刻变化成了更狰狞巨大的野狼，再度撞向了《牧者密续》。 这次它终于无力抵抗——腐蚀性的阴影持续灌入书页，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腐朽，变黑、收缩、扭曲。最终化为尘土，消失无踪。 影魔再度沉入艾华斯的影子里，消失无踪。 艾华斯来不及细细擦拭仪式刀上残留的血迹，只能先将银制匕首插回到鞘中。这无疑会毁了这把仪式刀，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当仪式结束后，他就感受到了越发强烈的疲惫和眩晕。 他的手指因为剧痛与失血而疯狂颤抖，完全耗竭的法力让他的大脑一阵阵的发涨。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收缩又膨胀，像是喝多了酒即将断片、又像是在高数课堂上抬不起眼皮、昏昏欲睡…… ——下次至少得留一点法力来用祀火之法。完全耗尽法力竟然会如此虚弱…… 很好，这是非常重要的经验。在安全的场所获得，胜过在危急时才明白…… 艾华斯心中最后浮现了残缺不全的念头。他踉跄着向床上倒去。 甚至没来得及脱衣服和盖被子，就直接昏迷在了自己的床上。 第三十章 梅格学部长 这是哈伊娜蹭了个头条的第二天，恰好是周日。 哈伊娜久违的前往了王立律法大学。 虽然是礼拜天，但学校里的人并不少。毕竟还差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该准备准备了。 哈伊娜倒是丝毫不紧张。 她甚至穿上了自己的甲胄、配上了监察专属的短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笑眯眯的看着学弟学妹们来来往往。 “学姐好！” “哈伊娜前辈。” “上午好，哈伊娜学姐。” “银冕之龙在上……祝您安康，哈伊娜小姐。” 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乃至于和哈伊娜同级的学生，在看到她的时候都过来和她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看着很是悠闲的哈伊娜，忙碌的学生们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他们还在努力准备期末考试，但是哈伊娜已经提前毕业了！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哈伊娜就是故意的。 她回来并不是有什么事要忙。 她就是单纯的想要看学弟学妹们忙于考试的时候，自己却能悠闲的在学校里散步。 好爽。啊，好爽。 仿佛之前熬夜准备提前毕业考试时累积的疲劳与压力，都被净化了一样…… 王立律法大学并非是纯粹的超凡者学校。 它有一百四十栋教学楼，六个学部。其中只有两个学部会教授学生如何成为超凡者，还有两个学部会有限教授其他道途的神秘技艺。 那是二十年前才开始办学，在女王特许之下，为王国繁荣发展而学习的“禁术”——比如说炼金术、艺术和保存术。 而剩下两个学部，则是用来给阿瓦隆产出高质量公务员的。人数最多，都是普通人。 纵横交错的教学楼，近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规模很小的镇子。被纵横交错的街道划分为六大片区域，每一片区域中都有各种商贩与居民。甚至不用离开“大学”的领地，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大多数东西。 王立律法大学的布局占了红皇后区相当一部分面积。红皇后区因此也被人们成为“大学区”。 这里的房价非常高。高到让哈伊娜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红白皇后这两个玻璃岛的核心区之所以高贵，就是因为这里能够直接看到“岛中之湖”——从教学楼顶层，甚至就可以用肉眼看到那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银与锡之殿。 在这里，几乎每天出门都能遇到骑士大人。 而哈伊娜所在的学院，是【个体战术】学部所属。他们虽然是超凡者，但也要学习文化课知识。 ——这是女王陛下提出的，提高超凡者人才质量的政策。 让超凡者成为拥有超凡力量的治国人才，而不是混乱的根源——无需忧虑于该让利多少给超凡者来安抚他们，因为他们就是王国的栋梁。 正因如此，王立律法大学的课业压力非常大。 鸢尾语、星锑语、精灵语、高等数学、基础神学、近代史、文书写作是所有学部都必须掌握的通识课。 具体到哈伊娜身上，她还有“法律”、“律战术”、“剑术”、“空中骑术”、“战场指挥”、“道途鉴别”、“装备养护与战地治疗”七项专业课。 除此之外，她还要再选修四门选修课。 她选择的是“应用翡翠宝石学”、“麻醉学”、“葡萄酒酿造生产管理”与“动物常见病防治”四门课。 看起来学的很杂……但其实她的动机很清晰，有迹可循。 ——这是哈伊娜灵活利用王立律法大学极强的教学资源、以及图书馆内随便取用的大量专业书籍，以自己将来或许会重伤甚至残疾而失业为基准进行考量，提前学习了比较好养活自己的四门课。 但同时她又不知道未来什么能赚钱。所以她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学了四个毫不相干的领域。 有了基础之后，再补也简单许多。 就在这时，哈伊娜突然一个寒颤。 她本能的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极为强烈的恐惧感攥紧她的心脏，双眼顿时睁大。如同迎面望向吹拂自己对策狂风般，大口大口的用力吸气、却吸不到半点氧气。 神经紧绷之下，她下意识的捏住鞘中短剑—— “——早啊，哈伊娜。” 一个中气十足的嘹亮女声响起：“哎，别怕。【放回去】。” 只听得呛啷一声，她微微拔出一小截的短剑直接脱手、自行滑落回去。就像是她的武器拒绝在此人面前被拔出一般。 而听到她的声音时，哈伊娜才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手。 “梅格学部长……” 这种大人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突然出现。真是吓了我一跳…… 她在心中小声抱怨着，回过头来右手抚胸、躬身低头，向她恭敬的敬了一礼：“上午好，梅格学部长。” 在哈伊娜眼前的，是一位头发银白、颧骨高耸，脸上有着清晰皱纹的中老年女性。 仅从皮肤与容貌来看，她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十岁、甚至可能六十往上。但她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以及健壮的躯体、响亮的声音，又让她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梅格学部长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高高隆起的结实肩膀。那是专注于健身的青年男子也很难拥有的强壮肌肉，能将宽松的衣服撑起明显的隆起。 “啊哈哈哈哈哈！” 梅格豪爽的哈哈大笑着。 她的笑声爽朗而嘹亮，即使隔着数十米也能清晰听到她的声音：“我就知道——吓了一跳吧？ “但做的不错，哈伊娜！放到几个月前，你被我搭了肩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现在我只是接近你背后，你就能有感觉——这说明历练的几个月，确实是有进步！” 这件事可以算是哈伊娜的耻辱。 她几个月前，申请提前毕业——因为成绩异常优秀，她一度充满了自信。而提前毕业也惊动了梅格学部长，她亲自来见证了哈伊娜的毕业考核。 那时的她就像是现在一样，悄无声息出现在哈伊娜背后。但哈伊娜毫无察觉。 甚至她的领结被梅格学部长慢悠悠的解了下来，她都全程没有感觉到。 不是梅格进入了潜行，而是她让哈伊娜的大脑“不敢意识到她的存在”。 如同指鹿为马一样，强制修改认知的威权之力。 而如今，至少哈伊娜能感知到危险了—— 虽然梅格学部长也肯定没有认真，但也可以说明她确实有了成长。 在梅格学部长出现之后，周围的学生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原本哈伊娜的身边人还蛮多，但现在周围直接让出了巨大的空地。 这不仅仅是对学校领导的敬畏。 更是因为梅格学部长身上散发着的“威权”道途气息强烈而明显。处于同道途下位的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这位看上去非常有精神的老人，就是这个世界如今的最强者之一。 ——大仲裁者，梅格。仲裁厅的副厅长。 有着能处死王室直系血脉的至高特权。 之所以是“副”厅长……是因为在阿瓦隆，副职某种意义上比正职还要强——因为正职有最长在任时间，但副职没有。 从二十年前开始，梅格就是仲裁厅的副厅长了。三年一届的厅长已经换了七届，每一届都是她的学生。 甚至在王位继承时，都需要梅格在现场见证。 在新王继位后，她会在第三个向新王宣誓效忠——第一个是掌控军队与国外间谍机构的军政大臣，第二个是圆桌厅骑士长兼任枢密院大臣。而第三个就是她。 其余的王室成员要排到第六位以后。 光是与老梅格站在一起，就会让哈伊娜感觉到心悸。 就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慈祥而豪爽的老太太，而是近在咫尺的成年狮子。 ——若是回头逃跑，恐怕会跌倒。因为腿都会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 她曾仅以个人之力干涉一场战争。 那是阿瓦隆王国二十年前，因为边境摩擦而与鸢尾花王国发生的一场短暂战争，“十天战争”。 当梅格抵达战场时，她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双方士兵收剑归鞘、枪口对准地面。 她在边境地区刻下了一道“和平界限”——只要认为自己是“士兵”就无法逾界。靠近界限时就会感受到极大的恐惧，被震慑到一动也不能动。 那道界限存在了四年，才渐渐变淡。现在两国关系好转之后，它反而成为了知名景点，用以纪念那场只持续了十天的短暂战争。 哈伊娜当然不是她老人家的学生。因为她还没有资格。 夏洛克曾被邀请过成为她的关门弟子——然而他拒绝了。 而老太太也没有强求。但从那之后，她也不再招收新学生了。 据说，她最近开始准备从仲裁厅副厅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这是在王立律法大学人尽皆知的秘密——因为新任的副厅长会是他们的年轻校长。 而这位校长也曾是梅格学部长的学生。 “上了报纸，是吧？” 老梅格打量着她，抬了抬眼、意义不明的问道。 哈伊娜异常紧张，低着头不敢抬起：“是的，很幸运……我其实没有做什么，主要是艾华斯先生……” “——哦，‘先生’。” 老太太笑眯眯的重复道：“你很尊敬他嘛。” 哈伊娜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必羞愧，你做得对。我听雅妮斯讲过他了。” 梅格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紧握的钢铁：“‘更强者的正确更加正确’。不管你是他的学姐亦或是前辈，在这件事上你不如他。那么你就服从他的指挥——这正契合威权道途的理念。” 闻言，她这才放松下来。 被极为尊敬的师长认同、鼓励，这让哈伊娜备受鼓舞。仿佛眼前的世界整个亮了起来，身体都仿佛变轻了许多。 这甚至让她能有勇气，主动发问：“请问，梅格学部长……您莫非是来找我的吗？” “是啊。” 梅格爽直笑道：“这不是很显然吗？ “你是个好孩子，刻苦、认真。但还是有点笨。” 对提前一年毕业，还保持全科满分的哈伊娜，梅格却给出了“有点笨”的评价。 这让哈伊娜有些丧气。 她知道自己比起夏洛克来说差了很多……但她不知道夏洛克纵向来看有多强的天赋。 从夏洛克那一级再往前的学长学姐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才——哈伊娜全都不知道。因为他们都全部成为了中高层官员，过往身份资料都得到了保密处理。 但看着她的样子，梅格嘴角微微上扬，难得给予了肯定：“不过嘛，我们这些行走于威权之道的王权利刃，也不必多聪明。 “我问你——你知道鹈鹕酒吧关停了，对吧。” “……是的。” 关了也正常吧。 哈伊娜心说。 那毕竟是高贵之红结社的聚会地，一群非法超凡者——他们总不能凑在一起谈论鸢尾文学与精灵诗吧？ “那你知道，你的舍友们常去鹈鹕酒吧吗？” 梅格学部长看到骤然一惊的哈伊娜，挑了挑眉头，补充道：“【说实话】。” “——不算常去，”哈伊娜脱口而出，“但她们的确去过。” 她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泄密了。 但在威权道途的上位者面前，她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邀请过你吗？” “邀请过我一次，但我拒绝了。之后她们就没邀请我了。” “喔。” 梅格满怀深意的说道：“怪不得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你知道她们去鹈鹕酒吧，是去买什么东西吗？” “买什么……？” 哈伊娜有些迷惑。 “她们是去买化妆品的。” 梅格直接说出了答案：“星锑王国的炼金术师们所制造的强效化妆品。能让三四十岁的皮肤看起来像是十几岁般水嫩——虽然要我说，她们还远没有到要用这种东西的年纪。但女孩对这东西感兴趣也很正常。 “星锑的驻颜魔药也卖的很好。虽然驻颜魔药的副作用会导致身体虚弱、肌肉明显消退——我再三警告下，我的学生里也仍然会有人用。” ……啊。 哈伊娜恍然。 ——她就说，哪里不对！ 她之前就觉得，那些王都小姐们一个个的皮肤那叫一个水嫩白皙，仿佛能掐出水来。明明同属“个体战术学部”，剑术和骑术也没少练，但手上没茧子、大腿的皮肤也完全没有被磨伤。腰肢纤细而柔软，完全没有肌肉的痕迹。 之前哈伊娜还觉得是她们天赋好，还感到过一阵自卑——觉得自己太土了，身体看着就像是干农活的一样，太容易长肌肉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原来是她们吃药了啊！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在这时，梅格学部长目光深邃的望了过来，打断了哈伊娜的思考。 她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我……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但下一刻，她隐约间捕捉到了什么。 “星锑王国的炼金制品，应该是不合法的吧？” 她喃喃道：“那就是走私品……我懂了，所以她们才没有再三邀请我。因为她们知道我没钱。 “……不对，鹈鹕酒吧不是高贵之红结社的聚集地吗？为什么鹈鹕酒吧能卖到走私的炼金制品？” 她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高贵之红结社与走私案有关？ “不、不对——他们与星锑官方有关？” “还不算太笨。” 老梅格满意点了点头。 终于，她说起了正事：“我们在星锑那边的探子，传回来了重要的情报——” “等、等等，我够资格知道这个吗……” 哈伊娜敏锐的嗅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以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迟疑自语道。 梅格完全没有理会突然又怂了的哈伊娜，自顾自的说着：“有一批大威力、小体积的便携炼金炸弹，被输送到了阿瓦隆。目标应该是玻璃岛。 “这一批炸弹的威力，足以让整个红皇后区被炸上天。我们之前一直查不到这些炸弹流入的痕迹。但从前天开始，调查鹈鹕酒吧的时候……督察院调查发现，这些炸弹就是通过鹈鹕酒吧输送进来的。 “你立下的功，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梅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她豪爽的大笑着，拍了拍哈伊娜的肩膀：“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这件事，督察院和仲裁厅都在查。原本你们监察局是接触不到这种事的。但无论是你、夏洛克还是那个艾华斯，都让我很感兴趣。 “我给你临时授权，去查吧——你那个局长要有什么话说，就让他来找我。带上你想邀请的任何顾问，想要什么就给他，我来报销；查不出来也没事，我来兜底。 “我想看看，我几个月前是否看走了眼。如果你们在我们解决事情之前，抢先调查出重要情报的话……” 梅格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还有一个关门弟子的位置……可以留给你。” 第三十一章 晋升仪式的准备 “硫磺，盐，水银。” 傍晚时分，夏洛克·赫尔墨斯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确认今晚要用的进阶仪式材料。 他戴着单片眼镜，努力确认自己在瓶瓶罐罐的标签上潦草写着的文字。 夏洛克低声喃喃着，手指在架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上掠过：“圣化的银粉，被祝福过的圣水。一束风干黑鼠尾草，未被使用过的白水晶，六根新的红色蜡烛……” 另外一边，银与锡之殿中。 伊莎贝尔公主也紧张的在自己房间中踱步。 她嘴里不断碎碎念的背诵着晋升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名，肉眼可见的坐立难安。 “还有丁香精油，肉桂精油，丝柏精油，安息香精油……还有永久花精油，洋甘菊精油……还有……还有……” 坐在一旁哼着歌、写着曲子的精灵艺术家雅妮斯，见状有些无奈的放下笔来。 “——还有生姜，香莳萝，白面包。我说啊……小伊莎，你在紧张什么？你要相信你的宫廷仪式师，他们摆放仪式可比你自己准备起来要靠谱多了。” “是，我知道……” 伊莎贝尔喃喃道，甚至不再强调“叫我伊莎贝尔而不是小伊莎”这种话了。 她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轻轻攥住自己白色纱裙的领口，像是想要拎起领子扇些风进去、缓解自己的紧张——但顾忌到王室的形象与尊严，她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做出这种粗俗的举动。 “第一次进阶很简单的，不要紧张。” 雅妮斯循循善诱道：“你要相信自己，你是非常强的，基础比绝大多数人都牢靠。第一次进阶，还是满月进阶……应该得有六七人左右都能进阶，那你还怕什么？” “……我怕的，就是这个。” 伊莎贝尔面露忧虑：“假如九个人里面，有六人都能进阶、而我却没有进阶——那这要是传出去，就丢了王室的面子。 “而且，会有人对老师你说些闲言碎语，会有人说你的坏话。他们会造很可怕的谣……” 她能走上美之道途，纯粹是因为索菲亚女王对她的溺爱。因为阿瓦隆的王室“杜·拉克”家族，正常来说只能选择威权道途。 但在女王的六个孙子孙女中，女王陛下最为偏爱的就是年纪第二小的伊莎贝尔。 比伊莎贝尔更小的，只有她那仅有两岁的弟弟。 而伊莎贝尔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了她卓越的艺术天赋。 她在只有四岁的时候，陪着女王去听了一遍歌剧《璐璐的魔笛》。在她不懂星锑语的情况下，只听了一遍，就能直接哼唱下来其中的唱段。 索菲亚女王非常高兴。因为她老人家当年在成为女王之前，就梦想着成为一名歌剧大师。她甚至在继承王位之后，闲来无事还有自己写过几部歌剧。只是顾及身份才没有发布出去。 而在她的诸多子女中，唯有伊莎贝尔继承了她的歌剧天赋。 正因如此，她力排众议。 直接给伊莎贝尔开了先例。允许她踏入美之道途，正式学习“艺术”。 美之道途，是和谐与艺术、流动与永恒的道路。 而美之道途的关键技艺，就是“艺术”。 包括歌剧、乐曲、绘画、雕塑、戏剧、舞蹈、诗歌在内，都属于美之道途的神秘技艺。 艺术本身就具有神秘性。伟大的艺术大师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美之道途的先行者。 就如同威权道途的关键技艺是“领导术”一样——君主的御下之术、调度他人服从自身的技艺，同样也具有神秘性。 如果想要提升道途深度，专精一项技艺是肯定不行的。 或许是因为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伊莎贝尔的天赋在于唱歌与舞蹈。 而既然要踏上道途，那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超凡者一旦踏入道途，就会被升的更高的欲望所困扰——他们会沉迷于钻得更深、升得更高。停留在原地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变得疯癫。 就像是在某个行业里，稍微有些才能、但称不上天才的优秀年轻人。他们往往会为真正的才能而感到绝望——那是在这个行业之外的人感觉不到，只有在深入本行业后才能理解的、震撼心灵的天堑。 这种无力感、震撼感，若是发生于超凡道途里，就会让一个人变疯。 而美之道途强调感知世界之美，感悟世界的和谐与永恒……也就更容易变得疯狂。 那些专精于一道的艺术大师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疯了。 所以女王特地为伊莎贝尔请来了雅妮斯大师，教授她绘画、雕塑与编曲的技艺。 因为这样是最安全的晋升路线。 反正继位也轮不到伊莎贝尔。既然女王高兴，那就让孩子玩去呗。 当时其他人是这么想的。 然而好景不长。 从十几年前开始，阿瓦隆王室突然开始接连不断的生病。 一开始怀疑是有人下毒，后来确定是有人在进行强大的绝嗣诅咒——那是连教会的照明术都无法完全驱散、历代贤者的圣骸骨都无法庇护的持续且强效的诅咒。 以一个国家的力量都无法驱散与抵抗的，那只能是另一个国家所发出的诅咒。 那还能是谁？ 只能是星锑王国。 虽然阿瓦隆没有任何证据，但从常识推断也知道……能使用这种强度的仪式师只可能在星锑王国。 因此，从几年前开始——随着第一位王室被无法治愈的诅咒拖到病死，阿瓦隆与星锑正式进入了敌对状态。 时至今日，伊莎贝尔父亲那一辈里，还活着的已经只剩下了她的父亲。 而她这一辈里，也已经病死了一半。 只剩下了伊莎贝尔的大哥，伊莎贝尔、以及她年仅两岁的弟弟。 她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阿瓦隆王国的第二继承人。 ——如果她真的继承王位，那么就会出现一个大问题。 举国崇尚威权道途的阿瓦隆，它的新女王却完全没有威权之道的相性。 如今她是第二继承人，但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变成第一。因为“第二”就已经是很危险的位置了。 伊莎贝尔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雅妮斯大师更是如此。然而因为事态的变化，甚至在王国高层间有传言说，星锑王国的目的就是让伊莎贝尔登上王位——如此一来就可以从内部让阿瓦隆陷入混乱。 整个王国的特权阶级、政府部门的所有超凡者、甚至包括大多数的士兵，都来自威权道途。美之道途的女王，又怎么可能得到他们百分之百的忠诚？ 所以伊莎贝尔的压力很大。 她身上的任何错误，都会被人不断放大。进而被批判，被指责。 但她也不想怪他们。 因为她能感知到，他们的压力也很大、也很忧虑那种未来。 她也能明白，他们的忧虑是正确的——假如自己在未来真的成为女王，恐怕阿瓦隆真的会发生长久的混乱。但她又确实没有威权之道的适应性……她努力试过很多次，但她确实学不会。 她所能祈求的，也就是自己的哥哥弟弟别再死了。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这个她也说了不算。 她只能凡事都按照规矩来做，默默的、尽自己所能的做到最好——不要让他人有机会挑刺。 正因如此，她没有动用自己的特权。而是进入了大学，与其他学生们一起生活。 她是在通过的大一三个学期的综合考核后，才以正规渠道成为了超凡者。在那之前，她严格约束自己的学习范围，只学习“艺术”技艺中比较边缘的那部分，普通人也能触及到的那部分……然后就是不断磨炼基本功，但从不进行涉及到关于超凡力量的学习。 她耐住性子，整整练了十三年的基础功。 无趣也无意义，痛苦到让人想吐。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因为她想要表示，自己并不会随意动用王室特权。 她希望这样就能让那些不满的声音消失。 她努力淡化自己作为“公主”的印象，希望人们只讲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来看待、而不是王国的第二继承人。 但直至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 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成为“普通人”。 她仍旧在被人侍奉、被人娇惯、被人帮助。 在其他超凡者都自己准备仪式的情况下，她却只能坐在一旁喝着茶。王室仪式师会帮她处理好一切，她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担心自己的仪式阵画错、也不用怕买到了劣质或是假货材料导致仪式失效。 “……我还是，自己来吧。” 伊莎贝尔下定了决心。 她深深向仪式师鞠了一躬：“奥斯本大师，非常抱歉……我并非不信任您。我只是想……或许我在一旁看着……会不太好。” 伊莎贝尔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那种紧张与焦虑。 但她看着白发苍苍的仪式师为自己准备仪式，就总感觉坐立难安。 就像是自己的错，却被他人抢走背了锅一样。 她以前哥哥姐姐们就很疼爱她。她不小心弄坏了什么，都是他们抢先认错的。 那时的伊莎贝尔虽然没有被训斥，但也总感觉坐立难安。 ——就像是现在一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煎熬自己的心。 “请让我自己来准备晋升仪式。” 伊莎贝尔公主重复道。 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胆怯：“您可以在一旁辅助我，奥斯本大师。” 一旁白发苍苍的仪式师乐呵呵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行啊，我的小公主。也确实，这种事……也的确要让自己来，才有仪式感。 “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吧，公主殿下。第一次进入梦界，第一次接触其他八大道途。真正脱离‘见习’的身份，成为真正的超凡者——” 另外一边。 莫里亚蒂庄园中，捂着额头从床上爬起的艾华斯。 他其实还没有睡饱。 但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如果再不醒就要耽误事了——所以他强行把自己唤醒了。 外面的夕阳正在落下。 艾华斯用颤抖的手擦着火柴、反复几次才擦燃了它。 他哆嗦着点亮了放在他床头的白蜡烛——这显然就是被奥斯瓦尔德准备好的“治疗药”。 艾华斯一把攥住火焰，感受着生机源源不断从烛火中涌入体内，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幸好……因为艾华斯对神秘学感兴趣，所以他房间中准备各种各样的材料。不会耽误事。 所谓“差生文具多”。 尽管他不会用，但总之能买到的他是都买了。 ……但是他一天没吃饭了。 先想办法填饱肚子，然后回来赶紧准备晋升仪式吧。 第三十二章 进阶仪式 制作幻魔卡的时候，艾华斯还能坐在轮椅上。 但执行进阶仪式的时候，就不能这样了。 还好，艾华斯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已经把影魔喂饱了。就算他站起来、身体与自己的影子完全链接，清醒过来的影魔也完全没有失控。 艾华斯脚下的阴影微微蠕动着，时不时微微浮起些许，来证明它还活着、它还在。 那时不时漂浮起来的阴影，会让人联想到用干冰制作的“仙气缭绕”的特效——只是这仙气却是一点杂色都没有的纯黑。 魔气缭绕了属于是。 事实上，进阶仪式的材料与仪程并不完全一致。 普适性的仪式本身就没有那么死板，许多仪式的复杂性、以及材料难以取得的本质，其实是来自于人为加密。本质上与炼金术著作的隐语是类似的。目的就是不让人解析出这个仪式的本质。 所以艾华斯才能轻而易举的制作幻魔卡。 作为一个在三年后才诞生的新生仪式，它还没有经历过反复加密、错误解密和再加密的过程，它的仪式本义还没有被扭曲。因此才能被“基础仪式”等级只有1级的艾华斯轻易复刻。 而进阶仪式就与之刚好相反。 各种传承流派的进阶仪式，细微之处都有些许不同。 艾华斯采用的仪式，是他以前从养父的藏书中看到的简化版本。这是普遍流传于阿瓦隆骑士家族圈子的仪轨—— 优点就在于不用太折腾、缺点就在于要消耗一小片白水晶……大约是拇指的指甲大小、硬币厚的薄薄一片。但这东西本身就不贵，所以倒也好说。艾华斯将其打了一个洞、穿在绳子上，制成了一次性的吊坠。 他准备了六种银饰，分别是两枚手镯、项链、两枚戒指与额环。 然后将它们分别涂抹上丁香精油、肉桂精油、丝柏精油、安息香精油、永久花精油与洋甘菊精油，摆放到艾华斯刻画好的六芒星的六个顶点上——这六种植物精油与银质锐器刻画的六芒星法阵才是这个仪式里最重要的核心，唯一不可替代的部分。 之后，艾华斯准备了三种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他选择的是萝卜、苦瓜与青椒。他只象征性的切了薄薄一片，放到六芒星正中。 如此一来，仪式的事前准备就做好了。 艾华斯穿上了自己神学院的校服。虽然是校服，但也是正式的教士服。 它有着纯白色的教士领，领口处有两个带玫瑰的金色荆棘图案浮雕——这饰品里甚至含有真正的黄金。它的肩膀与胸前有着棕褐色的披带，上面依然有着如鹿角的金色荆棘装饰。这长袍一直垂到大腿过半。再往下则是褐色的长裤与布鞋。 这身打扮任谁一看，也能知道这是一位九柱神教会的牧师。 关紧了房间门，一直等到满月升起到四十度以上时，仪式就要正式开始了。 “——九者具全。” 艾华斯低声吟诵着。 他说着，将一束干制的鼠尾草与艾叶混合捆扎制成的香草棒点燃。 如同灼烤雪茄一般，他反复灼烤着香草棒的尖端。 而事实上，它也的确可以算是某种雪茄——就如同咖啡某种意义上也算豆浆一样。 鼠尾草是最常用的燃熏、燎祭草药，它混合不同草药会有不同的效果。与艾叶混合在一起时，它主要的意义是用于阻断其他道途的力量对进阶仪式的影响。 放到艾华斯身上，就是用于压制自己超越道途对仪式的干扰。 “舍去其三……” 艾华斯低声说着，将不断散发青烟的香草棒按在六芒星的正中。 “——恒我，鳞羽之主，琥珀。” 这三个名字，分别是爱之道途、适应道途与黄昏道途的柱神的名字。 这是满月仪式必要的流程。 没有超凡者可以八面玲珑。即使是满月仪式也容不得见机行事。 在见到自己的队友和敌人之前、就必须事先宣告自己最不喜欢的三个道途。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在此次仪式中，他不能与这三个道途的队友进行合作。哪怕那三个道途都是强者，也不能偷偷更换立场。 这三个道途也是艾华斯精挑细选出来的。 适应道途虽然擅长生存，但在必要时刻一定会卖队友，明哲保身、崩撤卖溜就是适应道途的特点。 而黄昏道途和爱之道途，纯粹是里面的怪人太多。 ——所谓的爱之道途，只不过是美称。 那是与野蛮、兽性、冲动相关，追奉动物本欲的繁衍与饮食的道途。 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老色批，美食家，福利姬，大胃王……怎么看都不正经。倒是挺适合现代互联网环境的。 而黄昏道途讲究一个“太阳终会落下，万物终将灭亡”，那是对抗死亡与消逝、追求永生与凝固的道路。 入殓师、标本制作师、守墓人，包括绘制遗像的画家与雕塑家都有可能会信奉黄昏道途。制作木乃伊与蜡像也属于黄昏道途的技艺，还包括召唤亡灵与转世重生。 这三个道途，都不容易出现优秀的队友。 随着艾华斯依次念过这三个柱神的名字，房间中突然卷起了一阵风。 三片艾华斯并不喜欢吃的食物上，突然燃起了三种颜色的火焰。 分别是黑色、祖母绿色与琥珀色。 它们很快在火中燃尽，化为一道黑色的烟气。 但奇异的是——明明房间中有着奇异的旋风，围绕着艾华斯不断转动。但那束香草棒引燃了三种食物后散发的青烟却笔直的向上，收束成了只有手腕粗细的一道烟气，直通上方被悬挂在吊灯下方的白水晶吊坠上。 随后，艾华斯开始围绕着仪式阵，在仪式阵外面举着香草棒，低身转圈、熏烤着仪式阵的外环。 “六者佑我……” 将香草棒依此指向了六个银饰，同时念诵着剩余六位柱神的名字： “砂时计。司烛。伟哲。银冕之龙。双生镜。恒我。” 随着他依此点击，那六个银饰逐渐转化为黑色。 并非是被熏黑，倒像是碰触了什么毒物。又像是从周围的空气中抽取了什么不利之物。 而房间内的旋风也骤然变大——艾华斯房间中所有点亮的蜡烛全部被风所吹灭，但没有任何东西因此而被吹落、哪怕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我追奉司烛之道。” 下一刻，艾华斯手中的香草棒骤然爆裂。 他松手，将其丢在六芒星的正中。它不断发出噼啪的爆响声，升起一道美妙的纯白色烟气。再度覆盖于被吊起的、已经被之前的烟气熏黑的白水晶吊坠上。 ——仪式成功。 看到自己的“基础仪式”突然加了20%的进度，艾华斯这才轻呼一口气、确认仪式已经成功了。 他将吊灯上挂着的白水晶吊坠取下来，贴身佩戴。 虽然之前他就知道这个仪式很简单。但艾华斯也毕竟是第一次用仪式进阶。 之前都是云的，只有这次是真上手操作了。 当艾华斯戴上这吊坠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宁静感与困倦感。 并不强烈，用意志就能抵抗住。 大致就像是吃饱了之后的犯困，或者睡前吃过褪黑素的那种程度。 但艾华斯并没有抵抗，而是坐在了自己的轮椅上。闭上眼睛去感知那种拖拽感。 就像是在黑暗的深海里缓缓下沉，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某种力量拖入到了更深的层次中。 “晚上好，教士。” 就在艾华斯再度醒来的时候，一个腔调有些让艾华斯耳熟的冷淡声音响起。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漆黑的空间中。明明这里没有光源，但他就是能看清一切。 他坐在一个高大宽阔的靠背椅子上。艾华斯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但就算是他也无法完全坐满这个椅子。将肘部放到一侧扶手上的时候，另外一条胳膊就够不到另外一侧的扶手。 而他抬头望去，发现这样的椅子还有八把。 九把椅子围绕成一个圈，而正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石质沙漏雕像。它大约有五六米高，像是商场里面的那种巨大摆件。 艾华斯发现自己是第四个到的。 在他前面，还有三个人已经到场了。 他们四个是挨着坐的。第一个是低垂着头、握着拐杖的老人。第二个人是身穿棕褐色双排扣长风衣、戴着礼帽的青年。 第三个则是打扮看起来有些蹩脚——头上戴着全封闭的骑士头盔，身上却身着方便行动的衬衫与毛衣。 虽然艾华斯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脸，就像是在梦中看不清路人的脸一样。但他却能立刻意识到，这位肯定就是夏洛克！ 因为他的那种腔调太有标志性了，并且这造型也完全没有进行任何伪装。 就仿佛在说——是的，我就是夏洛克·赫尔墨斯。 第三十三章 代号：狐狸 夏洛克显然没有认出艾华斯来。 但看着艾华斯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轻笑一声、饶有兴趣的说道：“我猜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你这幅打扮……我想，是王立律法学院神学院的学生，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阿瓦隆人？” 艾华斯反问道：“夏洛克·赫尔墨斯先生？” 他当然也没有隐藏的必要。或者说，这个身份不需要隐藏。但同时也没有主动曝光的必要。 “要说细节的话能看出许多，但说这些会显得装腔作势。因为真正的原因是——我们也才刚到不久，仪式还没有开始检索更远处的人。所以你肯定就在玻璃岛，而且大概率在红白皇后区。那么你这幅打扮，要么是神学院的学生、要么就是毕业后的牧师。 “但是毕业之后的牧师，水平不会这么低。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大二的学生，正准备进行自己的第一次进阶。” 不等艾华斯回答，夏洛克便慢悠悠的补充道：“我想你们俩应该都是新人。以防万一……所谓人心难测。我的建议是，不要暴露自己的现实身份。” 他说到这里时，艾华斯身旁的椅子上，突然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身材娇小的少女凭空出现在了座位上。她如同骤然惊醒般、有些惊慌的往后一靠，发现自己靠在椅背上才稍稍安下心来。 艾华斯同样看不清她的脸。但仅凭体态与轮廓便能看出她的端庄美丽。 他轻而易举的判断，这应该是一位富家小姐。仪式仍然还在玻璃岛内检索着。 而一旁的夏洛克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梦界中，我们看不到彼此的脸、记不住彼此的形象，听到的声音也与现实中不同。但仪式会暴露自己的道途类别与深度，以及每个人特有的小手段。假如这些情报泄露到现实中，就有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 “比如说，非法超凡者……” 说到这里，夏洛克瞥了一眼旁边的骑士头盔小哥：“就有可能因此而被监察局的人抓住。” “……呃。” 那戴着头盔的年轻人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还没有进入监察局呢，夏洛克先生——我看过你的报纸！你是我的偶像！” “王立律法学院里面的学生，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会这么说，但他们通常崇拜我的不是我的智慧与分析能力，而是我常常会在报纸上出风头这件事。” 夏洛克呵了一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下次进阶你就可以知道了——在梦界，不用特地去戴你的头盔。因为没有人可以记住你的脸。反倒是你这种天真而冒失的性格，有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谢谢您，夏洛克先生。” 被辛辣点评了一顿的骑士学生，却没有任何不服。只是诚恳的点头称是。 “那请问，我们应该怎么互相称呼呢？” 艾华斯适时的开口道。 将话题扭转回来的同时，还给夏洛克稍微垫了垫。 “——代号。” 就在这时，第一位的老人突然开口道：“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代号，然后一直用下去。你的代号与事迹也会流传在超凡者世界……当没有什么东西能聊的时候，两个超凡者见面通常就会聊起自己在梦界的见闻。 “但假如你有多条道途要走，一定记得不要取相同的代号。” “倒也不一定……” 夏洛克解说着，习惯性的想往胸口掏出自己的雪茄盒，却发现这是在梦界。 在梦界，衣服仅仅只是装饰——甚至口袋都没有容纳东西的功能。只有自己用对应道途的神秘技艺打造的超凡物品，才能带进来一些。像是艾华斯以奉献道途晋升，他就无法使用自己制作的幻魔卡。 “……像是我，代号就是‘侦探’。” 夏洛克答道：“因为在玻璃岛，人人都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也不屑于隐藏。如同小丑一般演着自己的独角戏，在知情者看来太过可笑。 “当然，你们这些新人还是记得取一个代号。不要在现实里说漏了。 “……还有，这位老人漏说了一件事。” 青年敲打着扶手，强调道：“你们可以将自己梦界的见闻说出去，但不要说的太详细。不然假如有人从其他人那边听到了其他版本的故事，和你的版本一对照、就知道你大概是谁了。甚至有可能直接锁定你的位置。” “这种事不必提醒他们，夏洛克。” 老人淡淡说道，顿了顿拐杖：“这种亏还是得自己吃一次才能印象深刻。” 夏洛克目光突然聚焦到老人的拐杖上，盯着它沉默了一会。 但他并没有提这件事，也没有反对老人的话。 他只是看向骑士头盔小哥和艾华斯，甚至没怎么看那位大小姐：“你们都报一下自己要进阶的道途，还有给自己取的代号。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愿意的话，也可以报一下自己的超凡职业。但不一定要说实话，别人说的也不一定要全信。 “从我开始吧——我是‘侦探’，所属的道途是‘智慧’。” “我是……呃，叫我‘骑士’吧。” 骑士头小哥无奈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头盔：“我都戴上它了，不这么叫就显得太在乎这件事。我的职业是威权之道的‘轻骑兵’，准备进阶成‘空骑兵’。” “很显然，我是牧师。奉司烛之恩惠，行走于奉献之道。” 艾华斯紧接着，笑眯眯的说着：“你们可以叫我‘狐狸’。” 很快轮到了少女。 她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 “各位前辈们好。我是美之道途的‘全才’，代号是‘璐璐’……可以吗？” 她说着有些心虚。不太确定自己的代号能被认可。 其他人完全没有回应，只有艾华斯对着她温和的点了点头。 “你好，璐璐。” “……你好，狐狸先生。” “璐璐”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代号来自于《璐璐的魔笛》吗…… 艾华斯心中思考着。 “全才”…… 这可是美之道途的稀有职业。要至少展现五种艺术天赋才能就职。 这女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现实身份已经暴露了一大半了。再反向确认一下谁喜欢《璐璐的魔笛》这部歌剧，基本就开完盒了。 啧啧啧。 而在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其他四人也都陆续出现了。 艾华斯热心的对他们复述了一遍夏洛克的提点，并且重复了一遍从“侦探”到“璐璐”的代号与道途。 于是剩下四人也纷纷自我介绍道： “我是罗勒，适应道途的。”这是一位看上去年纪稍大一些，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我是爱之道途的芝士！因为我喜欢吃芝士！”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的小女孩。 她明显不是阿瓦隆人，因为在阿瓦隆王国这个年纪是不允许成为超凡者的。 “我是均衡道途的‘国王’，一位‘植物学者’。” 一个看上去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连忙答道：“如果你们需要炼金熏香或是精油的话，可以从我这里买，我给兄弟姐妹们打市面价的九折！美因茨周边二十公里内都可以配送到家！要定制药剂也可以……只要是我能做的，收到订金的二十天内就会送到！” 艾华斯微微眯起眼睛。 他记得，美因茨是星锑王国的一个城市……倒也正常，星锑本就是以炼金学建国的。他们的国名都来自于炼金术。 “我来自超越道途的，但我不是恶魔学者。”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声音温柔：“你们可以叫我‘可可’。” 同样的，她也没有报出自己的职业。 而在这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位老人。 “这不是很显然吗？” 老人平淡的顿了顿手杖：“已经只剩下黄昏道途了。 “你们可以叫我‘骨雕’……这算是我的业余爱好。” 闻言，璐璐似乎有话想说。 但就在这时，石质的沙漏突然恢复了颜色。散发着辉煌的金色光辉，一道如同星环般的美丽虹光散发出来。 【抱歉各位，我迟到了】 一个混响拉满的女声突然在空旷的黑暗空间中响起。 【你们自我介绍完毕了吗？那就轮到我了】 【此次仪式由我主持，我是砂时计大人的使徒……你们可以叫我厄莉妮】 下一刻，漆黑的世界骤然变得明亮。 第三十四章 历史的另一种可能 在厄莉妮发出声音过后，漆黑无光的空间便立刻拥有了形状、染上了色彩。 那是艾华斯无比熟悉的场景—— 这里是劳合区与白皇后区的相交之处，叫做律政广场的地方。是他前往鹈鹕酒吧的时候路过的地方。 只见空中夕阳微斜，云层很厚。昏黄色的光洒在阴沉沉的街道上，有种暴风雨将来而未至的潮湿预兆。 但艾华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这里算是闹市区了，但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有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这并非是错觉。 因为此时此刻，时间还在停滞。 他们九人坐在大路的正中间，环绕着发光的沙漏。 艾华斯观察到，只有老人与夏洛克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诧异。 在突发状况之下，所有人都抱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在所有人都选择沉默的一瞬间，氛围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使徒……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吗？” 仅仅只是过去一两秒，芝士便首先打破了寂静。 她低声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童真的期待与憧憬：“是天使姐姐帮我们进阶吗？” “——很遗憾。” 夏洛克平淡的打断了女孩的美好想象，平静给出解释：“使徒的本质其实就是幻魔。只是他们愿意服从于九柱神，负责协助九柱神响应各种仪式。” “……就是帮九柱神大人做些小事的仆从。” 一旁的可可发出温柔的声音，轻声解释道：“不用怕……祂们只负责引领我们举行仪式，并不负责具体评判、也不决定仪式内容。 “进阶仪式的本名叫做‘九柱神祭仪’，是呼唤九柱神降临的仪式。理论上要召唤全部的九柱神的。但像我们这种低阶超凡者实在太多了，九柱神哪有空来看我们……所以就会派遣使徒。 “九位柱神至少要派来一位使徒。因为我们现在还太过弱小，只能吸引到一位使徒……唯有当使徒大人到来后，仪式才能成立。” “也不必太在乎使徒。” 夏洛克突然开口：“厄莉妮大人是均衡道途的使徒，非常讲究公平。但并非每次进阶都会恰好遇到沙漏的使徒——如果遇到爱之道途、智慧道途、威权道途、超越道途的使徒来主持仪式，很有可能会恶意偏袒或是欺瞒仪式参与者。 “但其实影响最大的，还是这次仪式编纂者……也就是柱神大人的喜好与倾向。” 沙漏就是砂时计的别称，是均衡道途的柱神。同时也是印在阿瓦隆铜币上的标记。 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禁限道途。一般来说，主要是与主流思潮的对立道途有关，其次就要涉及到政治原因。 比如说星锑王国主推的就是超越道途、黄昏道途和均衡道途，鸢尾花王国的主流思潮则是美之道途和爱之道途。它们与阿瓦隆彼此相邻，而且彼此之间关系都不算很好。 考虑到文化入侵、以及间谍渗透等问题，这三个国家彼此之间的道途都是互相对立的。 ——但即使如此，在星锑王国以炼金术立国的前提下，阿瓦隆和鸢尾花也依然没有禁止均衡道途。 一方面是科技与炼金术的确不能放下，另一方面是因为均衡道途原则上讲究公平、中立、无国界——这种贯彻始终的“公平”正是自上而下的。 “一般来说，”夏洛克看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的老人，顿了顿才再度开口，“主持人也是有个人好恶的——毕竟没有明确的意志、个性与记忆的话，就称不上是真正的幻魔。 “正因如此，主持会选择稍微倾向于帮助自己所属道途的超凡者，亦或是给自己讨厌的道途添麻烦。” 那发光的沙漏闻言，终于发出声音： 【也不用太担心，各位】 【这毕竟理论上是九柱神共同关注的仪式，所以不会太过分】 【我们并非是阅卷人、也不是出题人，而只是监考官。我们只是来见证这场仪式、确认没有人作弊。讨好也是没有用的。甚至言语上的攻击也无所谓——当然，虽然我不在乎，但这位热心的‘侦探’说得也对，我同样不建议你们攻击其他道途的使徒】 厄莉妮的声音温柔，甚至不抢夏洛克的话，也不进行什么反驳。显然是脾气很好的那种类型。 【那么各位，按照传统——在第一次晋升仪式中，我会向你们进行讲解】 【这次有三位进阶者拥有复数道途，但请注意：在进阶仪式中只允许使用进阶道途的能力与自己亲手制造的、对应道途的超凡物品】 【——你们在梦界遇到的一切，都与物质界的真实历史有关但不同】 【或许一次呼唤高等存在的仪式、一次针对大人物的暗杀、一场局部战争，就有可能会改变世界。也或许世界早就已经被改变过，只是没有人能够记得原本的历史】 【而在进阶仪式中，你们将会看到被九柱神所推演出的‘历史的另一种可能性’】 【你们每次进阶时使用的梦境仅会使用一次，内容皆为虚构、与现实中发展有所不同】 【因此，你们也要在九柱神的注视下，解开谜题、或是搜寻物品、亦或是击败敌人，再或是存活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次仪式限定时间为四小时，与现实比例为一比一】 【你们将扮演场地中的某个角色，完成自己的任务，每完成一项对应目标都将获得对应积分】 【因为本次仪式为满月仪式，因此允许合作并计算合作积分：合作者将视出力与收益获得被帮助者收获积分10%-50%的额外积分】 【但你们不能与自己本次仪式中选定的对立道途合作，否则自己将减去被帮助者收获积分50%-100%的积分】 【注意：在没有发现对立道途身份的情况下帮助对方，依然会进行扣分；但如果不认出并直接说出合作道途的正确身份，帮助行为将不会给自己加分。在仪式完成后，积分最低的三人将被淘汰】 【在本次仪式中，除仪式参与者外的所有知性生命都不具备完整智能与灵魂，全部都由‘琥珀’所虚造，因此击杀、救治、献祭等行为皆不会触发誓言、禁忌、约定、诅咒】 【本次仪式难度为“安全”，在仪式中的一切受伤、死亡都不会影响到物质界躯体的健康，进阶失败也不会对灵魂造成虚弱或伤害】 【另行声明：本次仪式的梦境由‘琥珀’构筑，任务与角色安排、加分与扣分细则由‘鳞羽之主’负责。与仪式见证者——即本人完全无关】 毫不停顿的一口气说到这里，发布完免责声明的厄莉妮才终于停了一下。 【还有谁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下次进阶的时候，新的主持人就不会对你们说这么多了】 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如同课堂上老师询问“还有谁没听懂吗”的氛围一样。鸦雀无声。 而厄莉妮对此也不意外。 她友情补充了一句: 【这次仪式很简单、流程也不长，所以不要紧张、也不一定要寻找队友。假如你们还有什么不懂，在醒来之后都可以向你们的引路者询问】 【切记，本次仪式中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不要将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视为真实发生的历史——】 她说到这里时，沙漏里的沙子正好漏完。 当沙漏缓缓反转时，使徒厄莉妮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1884年，阿瓦隆王国的首都中，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 当沙漏完全翻面之后，艾华斯骤然感受到强烈的眩晕。 他眼前定格的世界一动不动，但坐在椅子上的九人却宛如水波般消失无踪。 第三十五章 你也要扮演的，对吧 艾华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红皇后区的司烛大教堂。 倒不是他上次学习神圣技艺是进入的圣格尼薇儿礼拜堂，而是人来人往的正厅。 而他并非是仪式的主持者，而是坐在后排沉静祈祷着。 艾华斯不动声色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打扮与进入副本前基本没有任何不同。 他依然穿着白色的牧师长袍，头上甚至也没有戴教冕。 难道是刚入职的新人牧师？ ……奇怪，我是谁？ 就在艾华斯疑惑的时候，他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如同指甲摩擦黑板一般尖锐难听的嘶哑声音： “你是司祭朱里奥·亚历山大，今年二十七岁。 “你的侄女丽萨在一月前被人杀害，但奉行超越之道的监察局并没能找出凶手。 “在那件事发生一月后，你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你‘没有按照他们所说的做’，并威胁接下来要杀死你的儿子艾华斯·亚历山大——具体的时间就是今天。 “好在你是萨缪尔·马瑟斯主教的学生，因此你今日带着妻子与孩子前来司烛大教堂避难……” 下一刻，艾华斯眼前跳出了几行字。 【必要任务——】 【继续扮演司祭朱里奥·亚历山大，不被你队友外的任何人识破并揭穿（积分：100）】 【四小时内，保证你的儿子艾华斯·亚历山大的存活（积分：500）】 【额外任务——】 【保全自身：保证你自己的存活（积分：100）】 【心即是圣所：不选择躲藏在司烛大教堂内，主动前往律政广场（积分：100）】 【我不忘的本性：救治必死之人（积分：每人100，最高300）】 【一劳永逸：找到、逮捕或杀死凶手（积分：最高500）】 【我最爱的茉莉花：保证你的妻子安妮·亚历山大的存活（积分：500）】 【活得更久：在九位仪式者中尽可能活到最后、或尽量死得更晚（积分：最高500）】 【一切的开始：找到幕后黑手（积分：最高1000）】 看清这一切的艾华斯，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甚至连艾华斯的呼吸都有一瞬停滞了下来。 他侧过头来，看到了身侧自己的“妻子”。 她有着白金色的披肩长发，身姿端庄优雅，穿着珍珠色的丝质连衣裙。她原本有着会让人感觉到温柔知性的美丽面容，但她此刻脸上却满是疲惫与憔悴、正抱着怀里的孩子闭目祈祷着。 而她搂在怀里的那个男孩，有着白金色的头发。 因为年纪太小，头发还有些稀而细、像是奶猫奶狗的那种细密绒毛。 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只是安静乖巧的坐在母亲怀里、睁着海蓝色的瞳孔，怔怔望着前方出神。 看到“艾华斯”望了过来，男孩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爸爸……” 他压低了声音，奶声奶气的悄声说着：“你走神了，爸爸。不能走神……你说的。” 艾华斯心有些乱。他只是匆忙点了点头，没有回应小艾华斯、便低头继续祈祷。 他这时才真正反应了过来。 1884年…… ——这不就是14年前吗？ 艾华斯今年十八岁，十四年前正是他四岁的那年。也就是他父母双亡的那一年。 他当年实在太小了，记不清父母究竟是为何而死。 他甚至不记得父母的脸、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在他隐约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的确曾有这样的一幕…… 他坐在母亲的怀里，前方是许许多多宛如巨树般的漆黑背影。人们在吟诵着什么，而自己有点发热、头晕眼花……还有些恶心想吐。 朱里奥…… 这就是我的父亲的名字吗？ 原来我的妈妈叫安妮……我还有个叫丽萨的堂姐妹。 然后，他们都被杀了。 ——那个声音说的，“没有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他们说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不杀死“朱里奥”，而要杀死“艾华斯”？可是现实历史中，艾华斯反而没事，是朱里奥和安妮死去了——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尽管那位使徒再三强调，仪式内容都是虚构的……但艾华斯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哪些才是真的，哪些才是虚构的。 首先，要先确认一下……自己那模糊的记忆是否是正确的。 艾华斯想到这里，回头睁眼看向小艾华斯，低声开口、轻声问道： “……艾华斯，你现在头疼吗？” “有点，爸爸……” 小男孩乖巧的应道。 “什么？” 闻言，他的母亲安妮突然一惊，睁开那翠绿色的瞳孔，连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小艾华斯的额头、低声斥责道：“你怎么不早说？” “怎样？” 艾华斯立刻凑了过来。 安妮眉头紧皱，将手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 她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点烫。但我不太确定……” “没事，让我来。” 艾华斯温声道，从安妮怀里把小时候的自己抱到了自己怀里。 他伸出手来，按住了小艾华斯的心脏。 ——照明之术。 下一刻，柔和如水的光芒在他掌心中浸出。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灌入“小艾华斯”体内。 幸好他们坐在后排，没有打扰到其他人。 在用出照明术的一瞬间，艾华斯立刻就意识到……他现在用的法力池不是他父亲“朱里奥”的，而是他自己的。 一名司祭至少也应该完成了第一次进阶。不可能只有这可怜的五点光属性法力。 他灌入了整整一点法力值，才停下了自己的照明之术。 艾华斯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因为他没有从“小艾华斯”体内感受到疾病的痕迹。 假如换个人，或许就会以为这只是小艾华斯的错觉、或是小孩不想待在这里，随口乱说的。 但正因为是艾华斯，所以他才知道“小艾华斯”不仅没有乱说……反倒是说的很保守。 他想起来了。 当时自己的头昏昏沉沉，脑壳里面像是有什么实心的东西在撞击颅骨。他当时浑身热的难受，呼吸都变得困难、鼻子呼出的气都仿佛能灼伤鼻腔。就像是感冒的时候，被人紧紧卷到了被子里、卷成了实心的被子条一样，心脏每震一下都很清晰、能一直震到自己的指尖。 然而小艾华斯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他感知到父母心中很是焦急，因此并没有开口说出自己遇到的麻烦、而是默默忍受。 后来，小时候的艾华斯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艾华斯脑中的记忆反复被渐渐补全。 越来越多的细节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儿子”遇到的问题绝对不简单。能让人直接昏厥过去、失去意识，这已经是有可能导致死亡的病症了。 但是，他又确实没有从小艾华斯身上搜索到任何疾病…… “不是病吗？” 自己的妻子安妮见状，有些忧虑的皱紧眉头。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只是坐立不安的凑了过来，眉头紧皱的思考着，提出一个可能性：“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给你寄威胁信的那个人，用的其实是诅咒？” 听到这里。 艾华斯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他深深看向自己的妻子“安妮”。 ——她说这话的视角与立场明显不对。 艾华斯将怀里的小艾华斯抱在自己怀里，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口。 随后，艾华斯看向“安妮”，凑到她耳边。 他轻轻开口，一字一句的低声说道：“我想……你是‘璐璐’，对吧。” 看到安妮那翠绿色的瞳孔骤然变得慌乱，整个人一瞬间双腿并紧、坐得笔直，身体下意识向着远离艾华斯的方向挪了一下。 艾华斯忍不住叹了口气，莫名有种欺负小孩的忏悔感。 ……真好猜啊。 一看就是没当过母亲的少女。 漏洞未免也太多了吧……你不是美之道途的“全才”吗？全才不学演技的吗？ 但反过来说。 正是因为他轻而易举的在身边拽出了“璐璐”，才真正意识到仪式已经开始了。 于是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来。 艾华斯不想暴露出怀里这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因此艾华斯完全没有展现出自己心中的半点焦急与在意，反而露出了自信而从容的温和笑容。 他微微用力，将下意识后仰躲开艾华斯的“安妮”轻轻拽回了自己身边。 “别乱动。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任务也有‘扮演’对吧……你现在可是我的妻子。” 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面露惊慌之色的“安妮”耳边一字一句的响起： “别害怕，我是‘狐狸’。 “我想，你肯定没有选择舍弃掉‘奉献’，对吧。我会保护你的。这正是我的任务。” ……之一。 艾华斯心中补充道。 第三十六章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听到艾华斯的话，“璐璐”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了许多。 “……狐狸先生！” 她轻声呼唤着艾华斯的代号，但话说出口的瞬间、又有些迟疑：“您真的……是狐狸先生吗？” 不知为何，她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淡淡的危险感。 就像是自己要被欺骗、或是毒杀一样……可她又的确没有感知到敌意与杀意的存在。 “我刚刚已经用过照明术了。我想这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啊，您说得对……” 璐璐冷静下来之后，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刚刚的问题有多么愚蠢——这让她感到羞愧与懊悔。 羞愧就羞愧于，她感觉到自己太过紧张，这次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累伙伴的后腿；懊悔则懊悔于，这么简单的推理她平时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想到，可如今她只感觉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嘘。” 艾华斯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妻子”唇边。 异性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她骤然睁大眼睛，白金色长发的少妇眼中流露出属于清纯少女的那种懵懂与害羞。 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看向自己对面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别说是异性，她平日里甚至连同性的朋友都没有。人们或许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畏惧她，但绝对会因为王室接近绝嗣、她随时有可能被咒杀的麻烦状态而远离她——没有人想惹麻烦，尤其是自己承担不起的麻烦。 她刚刚一直都不敢看向对方。因为这个距离太近了。 璐璐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长什么样子……但眼前这个有着黑色卷发与大海般深蓝瞳孔的青年男性，至多也不过二十多岁，显然称得上是年轻英俊。而他身上的司祭长袍，又让他带有一种禁欲风的安心感与肃穆感。 那一瞬间，璐璐下意识的想要为他画一张画。 并非是怀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单纯只是因为她的“美之视觉”感知到了此时此刻的【灵感】—— 穿着白色的司祭服，那镶着金蔷薇的领口立起、挡住他的喉结。一只结实的手臂单手轻松怀抱着四岁大的孩子，而另一只手探出、挡在自己唇前。周围还有司烛大教堂给他打的光……那是一种暗淡却又辉煌的矛盾之光。如同迈锡尼雕塑般的深邃的五官，他深蓝色的瞳孔倒映着璐璐身后烛台上燃起的火焰，如同对着火焰的海蓝宝石般闪耀着红色的光辉。 男人的脸上有一种慈悲的肃穆感，但却又让璐璐隐约感知到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戏谑”，如同他的代号“狐狸”般、有种心怀叵测的感觉。可同时她又能感知到对方并没有敌意，反而有一种纯粹的善意、以及可靠成年男性所带来的那种强力的安全感。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璐璐，艾华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目光瞥向大教堂前方。 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璐璐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大了。 “……对不起，狐狸先生。” 她有些懊恼：“我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 艾华斯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要是什么都做得好，我才不放心呢。 愿意服从指挥就行。 剩下就让我来操作吧。 璐璐看到眼前男人收回右手，轻抚自己孩子的后脑。温暖的光芒再度从他指缝中溢出，他的手指就像是亮起了一圈金色轮廓。像是金色的阳光穿过银与锡之殿中的琉璃雕塑，在墙上倒映出的那道写满符文的光轮。 并不刺眼，也不灼目。 他的手指被那光芒刺穿，仿佛要变得透明了起来、渗透出微红偏金的光芒。像是即将落下的夕阳，又像是即将升起的朝阳。 这种色彩……【照明】的色彩，我记住了。 “——好了。” 就在她看的入神的时候，艾华斯突然轻声说道：“诅咒已经被我驱散了。” “这么厉害……等、等等，右手使用的照明术？” 这时璐璐才意识到了什么：“您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能以右手使用照明术十秒不中断、稳定输出两个标准单位法力，这是王立律法学院的神学院毕业标准之一。因为右手在相性上偏向于暗，输出光属性法力时只要走神一瞬间，就有可能自行打断。 在教会工作时，不是所有情况下都能使用左手来施法的。总会有特殊情况下左手无法使用，而在这时就要考验右手施法的熟练度了。 眼前这个男人，甚至用右手前后使用了十五秒照明术，轻松异常。光明没有熄灭甚至暗淡一次、也没有露出吃力或是疲惫的表现。 这已经是足足三个法力标准单位的持续输出了…… “……所以狐狸先生您其实已经毕业了，对不对？” 她压低声音，凑过去追问着：“您已经加入教会了吗？” 不知为何，那种紧张感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沮丧。 她自己如今大二的第一学期都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还没有完成进阶……而这位可能的“学长”，却已经达到了毕业生都很难抵达的优秀标准。 我好弱小…… “这没有什么。” 艾华斯平淡的说着。 他是真的不觉得这哪里不对。虽然马瑟斯主教向他传授神圣技艺的时候，也提醒过他尽量用左手、直至熟练到无需聚精会神的观想也能随手使用的情况下，再去练习右手。 但艾华斯当天就成功用右手施法、给尤利娅进行过治疗了——他当时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用右手，只是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惯用手。 “不是什么复杂的诅咒。与其说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倒不如说是一种定位。如今我已经破坏掉了这个诅咒，或许能阻拦敌人一段时间。 “还有，”艾华斯伸出手指，对着璐璐眼睛弹出一缕光辉、吓得她闭上眼睛，才轻描淡写的说道，“别打听现实中的事。不然就别怪我去找你了。” “……对不起。” 璐璐乖乖点头道歉。 “我原谅你了。” 艾华斯笑眯眯说着。 礼拜活动接近尾声，而他自然的握住了璐璐的手。璐璐一瞬间害怕的缩了缩手指，但很快响起自己的任务要求、于是装作自然的握住他的手。 而艾华斯得寸进尺，与她十指交握。并将她直接从凳子上拉起。 如同跳交际舞一般，牵引着自己的舞伴。 “别那么僵硬，也不要害怕。” 艾华斯从容说道：“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是，是的。” 他抱着孩子、拉着璐璐离开了司烛大教堂的正殿。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无人的小礼拜堂，拉着自己的妻子走了进去。 他关上门的瞬间，璐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停了一拍。 她骤然睁大眼睛。 ……他、他要干什么？ “来，抱着孩子。” 艾华斯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将怀中的男孩递了过来。 璐璐下意识的，小心翼翼把“小艾华斯”接了过来。 “小艾华斯”因为刚刚解除诅咒，如今显得有些困倦。就像是疲惫不堪的情况下泡了一个热水澡。在不适感散去时，填充而上的睡意与安心感便涌上心头。 他一直蜷缩在父亲那有着麝香与檀木与香草味芬芳的温暖怀抱中，听了许久念念叨叨的礼拜。眼睛微微睁开一会又闭上更久。 在被父亲转手交给母亲的时候，他短暂的清醒了一瞬。 “乖，好孩子……” 璐璐看着这孩子稚嫩可爱的面容，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柔声说着，将这还有奶香味的男孩抱在怀里。 她以前就照顾过自己的弟弟，因此知道怎么抱小孩。但即使如此，璐璐也抱的也很小心……就像是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唯恐不小心脱手摔了。 “先稍微练练吧，这样可没法上街。别人会以为这孩子是你绑走的。” 艾华斯双手抄在口袋里，靠在门上、微微歪头一只耳朵抵在门上。像是打盹般眯起眼睛。 与此同时，他开口轻声问道：“会唱安眠曲吗，璐璐？” “会。” 这次璐璐坚定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先把孩子哄睡，然后我们离开。” 艾华斯补充道：“让孩子睡得沉一点……用你的全力。” 第三十七章 全自动开盒机 艾华斯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有点小看“璐璐”了。 ……自己这位临时队友，似乎也没有她自己认为的那么菜。 在稍微吸了一口气之后，窗边的“那位安妮·亚历山大”，发出了空灵如水晶般的声音。 明明此时还是上午，太阳刚升起不久。 但她的歌声，却让艾华斯立刻联想到了夏日的晚风吹过窗前，轻抚风铃。无忧无虑的安乐充斥在他心中，他心中尚未表露分毫的焦虑也被有力的安抚着。 像是泼洒着清水，浇熄篝火一般。 艾华斯慢慢闭上了眼睛，逐渐放松心神…… “——好了，狐狸先生。” 璐璐的声音传来，这让始终保持些许警惕、靠着门听着门外动静的艾华斯瞬间睁开了眼睛。 “嗯。辛苦了。” “没事的，很轻松。接下来就算是抱着他奔跑，他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也肯定醒不来了。” 白金色头发的美丽女人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只要不是被枪直接命中，哪怕是摔在地上也绝对醒不来。” ……你是想要我夸你吗？ 真是小孩子啊。 璐璐小姐的年纪想必不大吧。 艾华斯心说。 他微微点头，赞美道：“做得很好，璐璐。多亏了你——我们一直带着清醒状态下的孩子，交流是很不方便的。之前小艾华斯在沉睡中，没有听到我们的交流。他醒过来之后，我们也一直在耳语……但在外面，我们不能一直这么交流。 “哪怕是孩子，他心中的疑惑慢慢累积起来，最后也有可能会指认出我们扮演的漏洞——而一旦被认出来，恐怕会被直接判负。” 艾华斯沉稳的说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种胜券在握的沉稳感。 但艾华斯的心中，却为自己忍不住捏一把汗。 ——只差一点，艾华斯也要睡过去了。 哪怕有他主动放松心神的缘故……但璐璐歌曲的效果好到让他有些讶异。 她的歌声极为清澈透明，有种水晶般的空灵质感。哪怕以“安妮”的躯体发出，也没有衰减太多。 ……基本功这么好？ 你真的是阿瓦隆人吗？ 想到这里，艾华斯心中突然一动。 阿瓦隆里，掌握了美之道途的年轻女孩…… ——“璐璐”不会就是伊莎贝拉王女吧？ 他记得，伊莎贝拉就拥有着美之道途，而且强度不低。在游戏里的“残酷之秋”事件后，就是她与艾华斯一起、陪同玩家角色逃亡到了永恒教国，也算是主角团的一员了。 不过，她是不是那位公主殿下，其实倒也不影响艾华斯的计划。 倒不如说，她要真是的话……艾华斯调戏起来反而可能更精神了。 ——这也简单。 看我稍微试探一下。 “……真是了不起的歌喉，”艾华斯露出心悦诚服的笑容，真心实意的赞美道，“哪怕你没有成为超凡者，也想必能成为闻名大陆的歌剧演员吧。” “是吧！” 璐璐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露出被自己尊重的人夸赞时的那种纯真而愉快的笑容：“比起绘画、雕塑，我其实更喜欢唱歌和跳舞……” “说起来，”艾华斯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璐璐’这个名字……是不是取自于《璐璐的魔笛》这部歌剧？” “狐狸先生也听过吗？” 璐璐高兴的说着。 “那是一部了不起的歌剧。” 艾华斯肯定道，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那的确了不起——这一部歌剧里面整整藏了四个美之道途的法术，只有艺术造诣到一定程度的超凡者才能感知并领悟到。 ——甚至有两个还分别是三十级进阶职业“吹笛人”、和五十级进阶职业“夜之女王”的必备技能。 “是吧，是吧！” 璐璐高兴的说着，眼睛闪亮、神采飞扬：“我在很小的时候……奶奶带我去听这部剧，我只听了一次就会唱了。就是里面那段《帕，帕，帕，帕帕盖娜！》的那段！” “哦，我知道，”艾华斯点了点头，“帕帕盖诺和帕帕盖娜跳舞的那段是吧。” ——别看艾华斯应答如流，但他其实根本没有看过。 但是他那位编剧好兄弟跟他说过，《璐璐的魔笛》这部歌剧，原型是地球上的莫扎特所写的歌剧《魔笛》、内容与曲调基本一样。 而在这个世界里，它的创作者不是莫扎特，而是一个叫做“璐璐”的妖精。 妖精是一种颇有童心、长着翅膀的弱小幻魔。如同恶魔通常是暗属性的一样，妖精通常都是风属性的。 艾华斯看过《魔笛》。当然也对其中的一些桥段了解……虽然唱是肯定唱不出来，但稍微云一下还是可以的。 “狐狸先生真厉害，我还以为这部歌剧在阿瓦隆很冷门！” 璐璐一时间都忘记了晋升仪式，只有找到知己与认同者的兴奋。 她即兴清唱了两句：“【你永远属于我吗？我永远属于你！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现在你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艾华斯立刻感受到一种欢愉涌入心底。轻巧的力量伴随着音乐涌入心脏，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身体都变得更有平衡感了——他甚至有自信从三楼跳下也不会伤到自己。 这是美之道途的【轻快曲调】异能。能给范围内队友施加等同于1％到300％的“加速术”与“平衡姿态”法术的增益效果。 使用这种方式提供的增益，一开始只有三分之一效果，然后越唱越强。 璐璐的强度大概有10％到15％，这意味着她唱起来能给所有人提供接近50％的双法术持续增益。最关键的是，这是异能——也就是说它是不消耗法力的。 ——可以了，这个强度已经很可以了。 艾华斯完全确认，这位多半就是伊莎贝拉王女没跑了。 普通的“全才”不可能累积这么强的基本功。全能通常也就意味着平庸—— 但她真的是全能。 以她的天赋和基础，或许能跟得上艾华斯的进阶速度。 唯一的问题就是，小姑娘戒心还不够。 他甚至都没有设什么局、或者主动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就叭叭叭全说了出来。 简直就是会行走的全自动开盒机。 ……希望下次与王女殿下在梦界见面前，她的那位家庭教师能好好训练她的演技吧。 你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忽悠你了。 艾华斯从来不欺负小孩的。 他伸出手来，微微下压。如同乐队指挥一般，示意璐璐恢复安静。 她果然立刻停止了吟诵，安静了下来。 “现在还紧张吗？” 艾华斯露出亲和的笑容：“是不是好多了？” “……是的，谢谢您！”璐璐恍然大悟。 原来狐狸先生是觉得我太紧张了，所以故意聊聊天舒缓我的心理压力！ “——别称呼我为‘您’。” 艾华斯强调道：“朱里奥·亚历山大，你是安妮。在人前你可以叫我朱里奥……也可以叫我亲爱的。” “……我还是叫您朱里奥吧。” 璐璐小声说着。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们不去找马瑟斯主教吗？” “嗯，我们不去。” “咦……为、为什么？我知道他，他很强的……他是王室的守墓人，肯定能保护我们。” “我相信你说的话——既然你这么说了，他一定很强、强到足以保护我们。” 艾华斯先是肯定了璐璐的话，随即转口道：“那么，你带信了吗？” “……什么信？”璐璐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说了什么笨蛋话、或者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那封威胁信的原件。” “没有……” “是的，我也没有。所以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人在信上写了什么。与此同时，我也不认识马瑟斯主教，很难扮演好他的学生。” 但我其实有办法让他保护我们…… 璐璐想着，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她多少还是有些警惕心的——这话说出来，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现实里的身份了！ 艾华斯如狐狸般眯着眼睛，慢悠悠说道：“你应该也有‘从大教堂离开’的任务吧？” “是的。让我主动离开大教堂，去律政广场。”璐璐立刻回应道。 “多少分？” “100分。” “很低。我也一样。” 艾华斯评价道：“难度越高，越具有挑战性的任务显然得分更高。既然马瑟斯主教那么强大，为什么主动离开他所庇护的大教堂、去危险的地方的积分会这么少？” “……因为他无法给我们提供庇护？” 璐璐抱着孩子，睁大了眼睛、仿佛有种被熟人背叛的难以置信的感觉：“怎么这样……” “不一定是拒绝提供庇护，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在。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导致我们必须提前离开。” 艾华斯悠然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两手空空被赶到大街上……恐怕局面会变得更糟。 “你看，这些任务里没有故意置我们于死地的吧？那就说明，这些任务是有利于我们达成最终目标的。” “……‘一劳永逸’吗？还是‘活得更久’？” 璐璐有些迟疑：“但是您……你是均衡道途，我是美之道途。我们都没有什么战斗力。” 艾华斯心中一动。 她没有“一切的开始”这个任务吗？ “所以，我们反而要提前离开大教堂。” 艾华斯靠在门上，解释着自己的计划：“为了准备武器。” 他这个计划里，并不需要隐瞒对方——“璐璐”不会成为他的武器与消耗品，提前说清楚也不会让她有所警惕；她也不会与他人单独交谈，因此也不用担心泄密。 在这个情况下，艾华斯需要把话说清楚、说明白。要让对方信任自己，相信自己的计划，理解自己的目的。 如此一来，她才有可能全然肯定的执行艾华斯的计划，而不会突然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 艾华斯可懂怎么带新人了。 “武器……枪吗？” 璐璐有些忧虑：“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枪吗？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能有点办法，或许能找到一把很强力的武器。但现在毕竟是十四年前，我也不确定现在它在不在……” “我当然知道。” 艾华斯冷静的答道：“律政广场附近就是鹈鹕酒吧。” “……啊，我知道！” 璐璐脱口而出：“是艾华斯先生那个新闻吧！他……诶？艾华斯？” 她愣了一下，把自己怀中的男孩一把抱起来、仔细放到眼前端详。 “你猜的不错，他就是那个‘艾华斯’。‘我们夫妻俩’，在原本的历史中显然已经死了，所以他现在才会姓莫里亚蒂。” 艾华斯慵懒的答道：“不如说，你终于发现这件事了。 “但你没明白我的计划。我说要去鹈鹕酒吧准备武器——可没说，我是去买枪的。” “……超凡道具吗？” 璐璐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在鹈鹕酒吧也有渠道吗？” “不。” 艾华斯闭着眼睛，轻声答道：“我准备的武器，叫做【夏洛克·赫尔墨斯】。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的道途都是辅助性的，那么就算我们拿到武器其实也就那样。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找到有战斗力的伙伴。 “我相信，即使我们之前没有交流、没有约定……夏洛克先生也一定会来鹈鹕酒吧找我们集合。 “——准确的说，是来找我和骑士先生集合。” 第三十八章 绞刑广场 律政广场的具体位置，就在白皇后区的东南角、与劳合区的相交处，以“劳合亲王大道”链接着这两片区域。 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里就是阿瓦隆王国律政厅的所在位置。 哪怕后来律政厅被裁撤、职能被并入到律法院，律政大臣也变成了律法院的管理者……但这块地方依然被居民们称为律政广场。 艾华斯并没有走路前往律政广场。而是带着“安妮·亚历山大”与自己的儿子一同打了辆马车。 “我考考你，安妮。” 艾华斯坐在车厢里，十指交握拉起身侧璐璐的手。 为了让她不无聊、也同样是为了舒缓她的压力，艾华斯随口问道：“你知道律政广场属于哪片区域吗？” “……劳合区吧。” 璐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安妮”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答道：“它毕竟在劳合亲王大道的东侧呢。” “但其实在劳合区居民来看，律政广场从来都不属于劳合区。” “……咦？” 璐璐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它完全以大理石铺设了大片平整地面，又有许多作为官方标志的纯白建筑，与劳合区的‘港区’风格并不协调，倒是与白皇后区的街道与建筑风格类似。” 红白皇后区最大的区别，就是路面与建筑的颜色。白皇后区的建筑大多以白色为基调，路面也都是白色或是灰白色的；红皇后区则更倾向于棕色、深棕色、和棕红色。 “这么说来，似乎也有道理。”璐璐沉思着点了点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白皇后区的居民也同样不认同律政广场属于白皇后区。”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坏心眼的微笑：“因为这里太脏了——环境又脏又臭、治安混乱不堪。 “从上一代国王都铎三世开始，人们更喜欢管它叫绞刑广场——” ……为什么？ 璐璐心中刚刚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但下一刻，她的瞳孔便开始剧烈震动！ 在狐狸先生话音落下不久，她就看到了那大理石广场上整整两排满满当当的绞刑架。 两排尸体安静的悬挂在上面。 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具。 其中有大概六七具，已经有了明显的腐烂痕迹，有蚊蝇在尸体附近飞舞。剩下被绞死的尸体都还算新鲜，至多不过两天。 尸体身上的衣物有大半都是残缺的，还有不少人的脸上、身上都有明显的血痕与残缺。一些尸体的腹部被挖空，还有一些缺失了肢体。不知道是死前留下亦或是死后施暴留下的。 明明是比起斩首更文明的绞死，但广场上却有一种若隐若现、挥之不散的血腥味，透过马车渗透了进来。 璐璐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被艾华斯握住的手，捂在自己嘴前。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呕吐、显得失礼。 ——但艾华斯握得很紧，她挣不开。 他反而更紧的握住了璐璐的手，攥到她感觉到有些微痛。 但也正因如此，璐璐分神之下，却反而稍稍驱散了心中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你还好吗，安妮？” 艾华斯“有些疑惑”的关切问道：“你之前没来过律政广场吗？”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 她低声喃喃道：“我见过的死人并不少。我早就习惯接触死亡了……” 只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残酷之死”。 她本以为自己会吐出来，却最终还是没有。如今的璐璐只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视觉震撼。 “每周的周日就是行刑日。我们没赶上行刑日……周日时，不少放假有空的人都会来围观死刑。那也是扒手们最活跃的一天。” 艾华斯说着，马车便经过了一具被高高挂起的尸体。 璐璐惊愕而有些恐惧的目光，看向他那缺失了一个眼球、半张脸覆盖着血的狰狞面孔。 凑在她耳边，艾华斯坏心眼的指着那具尸体轻声呢喃着：“你看，这尸体还很新鲜，刚死不过两天。不然他眼眶中就会有蛆虫……他的眼球应该是被人偷走卖去黑市了。恶魔学者的一些仪式会用到男人的左眼——你看他的裤裆的破口，那里面的东西应该也被人偷走了。 “看来这个礼拜被执行死刑的应该是三十三人。因为还有七具尸体是上周留下的。” “……这是多还是少？” “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很正常。” 艾华斯只答了一半。 在十四年后，玻璃岛的死刑率降低了不少。 但那并非是因为治安好转……而是因为七八年后的矿区塌陷事件，需要更多的劳工。 “五十年前……哦，三十多年前，那是死刑的巅峰时期。像是偷窃这种很小的罪行都会被判处死刑，并且死亡并不是结束、也不是最严苛的处罚——有许多生前的残酷折磨、还有一些在死后。 “索菲亚女王废除了包括斩首在内的十三种残酷死刑，只保留了绞刑。并且大量调低了其他罪行的惩处力度……许多以前被判处死刑的罪行，现在都只是被流放、监禁、劳役。在战争时期，还有机会戴罪立功……” 艾华斯说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先生。” 粗声粗气的马车夫说道：“您说的那个酒吧怎么走？” “哦，差不多已经到了，”艾华斯好脾气的温声道，“您把我们放在这里就行了。” “那你们可得小心绞杀党啊。” 车夫好心提醒了一句：“另外，只到这里是五个铜币——算便宜您半铜币。” 阿瓦隆的铜沙漏，最小面值并不是“1”。在那之下还有半铜币和四分之一铜币，大小分别是一铜币的三分之二和一半大。 这算是不太常用的辅币。其中四分之一铜币在二十年前就停发了。二分之一铜币也五年前停发了，只剩下存量在市场内流通。 但如今是十四年前，半铜币还是比较常见的单位。 闻言，艾华斯看向了璐璐。 璐璐怔了一会，才意识到钱可能在自己手里。她翻找了一会，然后点出了一张红币，走上前去礼貌的双手递交给了车夫。 这张红币等于十张铜币，也就是两倍价格。 “不用找了，先生。” 她认真说道：“您辛苦了。” “您真是美丽又大方，夫人。” 马车夫赞美了一句，便美滋滋收下钱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艾华斯才笑眯眯的走过来。 “你应该记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吧？” 他轻声说道。 “我记得，”璐璐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我只是觉得……哪怕他们是虚假的，但我此刻的心情也是真实的。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所以我只能给他点钱。” “这可有些偏向奉献道途了哦，我亲爱的安妮？” 艾华斯不轻不淡的说道。 “我不在乎，”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与其他在玻璃岛出生的孩子一样，从小接受的都是威权道途的教育，但我仍然走上了美之道途。因为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那些我觉得我应该去做的事。 “我只是喜欢这条道途的准则，喜欢它的神秘技艺。不是为了它给我带来的超凡能力，也不打算将我自己的人格与人生都绑缚在上面。” 总是一副看上去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自信的璐璐，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敏感之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艾华斯没有提及的东西。 “……那可不容易呢。”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而稚嫩、刻意被压低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一位从他们下车开始，就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他们的年轻报童，突然走过来，轻声开口讽刺道：“您正走在一条天真烂漫、危险至极的道路上。 “超凡之路注定是要舍弃人性的……璐璐夫人。” 第三十九章 身体是小孩头脑却是大人的名侦探 “那倒也不一定……侦探小先生。”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同样低声回应道：“你不向我们推销报纸，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有着棕红色卷发、脸上满是细小的雀斑，身体纤细矮小，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男孩……想必就是夏洛克。 艾华斯一下车就轻而易举认出了夏洛克的身份。 因为夏洛克压根就没有隐藏。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扮演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名报童，他并没有张罗着推销自己的报纸。而是从容而沉默的躲在阴凉中，用他那锐利而阴沉的目光打量着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刃，让路人感到明显的不适。好几个人都诧异而警惕的向他这里望来，看到是个阴沉的小孩之后才稍微放下了半个心。 “狐狸，你很聪明……但你应该是新人，对吧。” 男孩冷淡的嗤笑一声：“教你一手。大多数情况下，选择不扮演自己的身份也没事。 “虽然‘扮演身份’是必要任务。但失败标准不是你的扮演失败，而是被人质疑、拆穿。 “我只是一个报童，就算在这里待着一动不动很奇怪，但又有谁会跳出来质疑我‘你不像是个正经报童’呢？没人会理我的……因为我微不足道。” “原来如此……” 艾华斯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了温暖明亮的笑容：“那是不是说，只要我将可能会质疑我的人全部抢先杀掉——只要让他说不出话来，就不用担心自己被拆穿？” “嗯，是这样。但以你的能力，应该做不到吧。” 以小男孩的姿态降临的夏洛克侦探，并不对艾华斯话语中的残忍与危险而丝毫动容，只是冷静分析着：“那位老爷子应该就是这么做的。 “他是第一个到的，说明他也是阿瓦隆人。在我们无法互相交流情报、又被任务要求我们前往绞刑广场的情况下，应该能通过任务中‘准备战斗’的暗示，意识到我们当前的统一目标是‘获取武器’。进而从最有效的武器获取途径‘黑市交易’里，联想到刚在报纸上出现过的鹈鹕酒吧。 “更进一步的可能是，通过换位思考意识到其他人也需要获取武器、因此也会联想到‘黑市’——进而判断其他人也有可能会来鹈鹕酒吧。于是我们就可以来这里集合。比起‘武器’，显然是队友更具价值。不管他在第一层还是第二层，他都会尽快前往鹈鹕酒吧。而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但‘骨雕’却并没有来这里。” “对。这说明他不打算与我们合作……或者他认为会来这里集合的人，多半已经弃绝了黄昏道途。就算来也无法获得队友。” “……也就是说，侦探先生早就想到我们会来这里？” 璐璐忍不住小声说道：“那如果‘骨雕’老先生不来的话……你是打算我们三个，加上骑士先生一同组队吗？” “事实上，在我的计划中，应该是包括‘骑士’在内的我们三人在这里汇合。并不包括你。” 夏洛克神情冷淡：“你会与狐狸出现在一起是意外情况。 “虽然我并没有对立美之道途的超凡者——但恕我直言，如果你单独显现、身边没有‘狐狸’的话，你肯定想不到要来鹈鹕酒吧门口集合这件事。” “……呜。” 璐璐小小的悲鸣了一声。 身材丰盈的美丽妇人，露出了少女般无措的神情。 因为她知道，夏洛克先生说的是对的。 “不止如此吧，”艾华斯突然开口道，“不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来这里也不会遇到队友的原因。” 小夏洛克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 男孩发出稚嫩的声音、语气却成熟而冰冷，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鼓励道：“稍微说说看？” “之前你就对‘骨雕’的手杖很在意。使徒大人说过规则，能带进仪式中的物品，只能是自己‘亲手制造’的超凡物品——也就是说，他的手杖并非是普通的手杖，而是黄昏道途的造物。但他这是参加的第一次进阶仪式，也就是说他也才刚走上黄昏道途。我认为他的手杖，有可能用人骨制造的超凡物品。” “准确的说，是由一根完整剥离的脊骨制成的。” 小夏洛克挑了挑眉头，精确补充道：“女性，十八岁到二十六七岁。没有进行过重体力劳动，锻炼的痕迹也不明显。但她应该常常伏案工作或学习。还有些微微驼背。 “有可能是学生，也可能是画师或者作家。出身不会太差也不会太好，应该是玻璃岛本地人。大概率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被蛊惑了。才刚刚涉足黄昏道途，就能制造出超凡物品……说明他在进入黄昏道途之前就在时常练习骨雕或者雕刻技术，对制造超凡物品颇有心得。 “那也就是说，他的另一个身份大概率是擅长制作超凡物品的均衡道途、美之道途、超越道途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璐璐：“我更倾向于是美之道途。他或许是一位雕塑家，也有可能是收藏家。 “现在明白了吗，狐狸？美之道途的盟友并不可靠。在他们实力低微时，通常显得都很正常，但他们的感知过于敏锐、神经又太过敏感。这导致他们很容易失控、发疯，会成为进阶仪式中的不稳定因素。 “而且一个资深的美之道途持有者，很容易会变得漠视生命。他们重视艺术更胜过律法与道德。若非如此就很难以纯粹的‘美’去观察世界，也就很难更深入的走下去。” “也不尽然……” 璐璐下意识辩驳道：“我也认识很善良的艺术大师……” “我知道，”报童从容点头，“我也认识。而你算是个例外。因为在我看来，你算不上是一个标准的‘美之信徒’。你很重视道德……这很好。” “……你刚刚才说这样很危险。” “这不冲突。” 男孩懒得进一步解释，便又陷入了自顾自的思考中，低声呢喃着：“等我回去，我得去监察局查一下最近失踪人口的卷宗。或许能给我带来些许灵感…… “都已经是老人了，为什么会突然踏上黄昏之道？是因为重病吗？还是得了绝症？是感觉到自己已经活不久了，突然对生命产生了强烈的眷恋？希望能够活下去……是没有学生可以继承，还是自己的后代太不争气、抢夺遗产？” “……如果是玻璃岛的老年艺术家的话，”被忽视的璐璐鼓起勇气，突然开口小声说道，“有可能是老拉尔斯。他今年夏天的时候，查出了骨肿瘤。” “老拉尔斯？” 夏洛克都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到：“拉尔斯·格雷厄姆先生？他不是给女王……” 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他看向璐璐的眼神变得深邃，不再言语。 艾华斯也看了她一眼。 ……好家伙。 这只全自动开盒机，还能用来开其他人的盒啊？ 公主殿下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骑士’先生现在还没到。或许他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他看上去是个很粗心的人。” 夏洛克的话锋一转，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但只有我们也没关系。你们记得时刻跟紧我……” 比起之前的优先帮助骑士与狐狸，夏洛克的策略突然变成了优先帮助已经到场的狐狸与璐璐。 很显然。夏洛克应该是猜到璐璐是伊莎贝拉王女了……对他来说，这并不困难。 幸运的是，夏洛克是忠诚的女王派。 艾华斯知道，他的父亲曾是一位大臣。因为某些事而被人陷害，卷入到了麻烦中。索菲亚女王特别赦免过他父亲的罪行，对他有恩。 从那之后，夏洛克一直在暗中为王室服务。有些事件女王会特地邀请夏洛克来参与调查。一方面是因为可靠、另外一方面是保密。 所以比起正常人，夏洛克会更了解一些王室的秘密。 在目前这个时间点，这件事还算是个秘密。就连伊莎贝拉自己应该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艾华斯反应了过来。 在自己改变历史、出现在这次不该由自己参与的进阶仪式以前，伊莎贝拉公主的这次进阶仪式，果然是靠着夏洛克躺赢过去的啊。 ——就在这时。 三人突然同时陷入了沉默。 因为就在他们心中，猛然响起了一声清晰的钟声。 周围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们三人听到。大约几秒过后，又是一声钟声响起。 “……这是丧钟。” 男孩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有个坏消息……或者说好消息。有两人被淘汰了。你们通过仪式的概率变大了。” “两人？” 说到这里，璐璐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艾华斯：“他们也是在一起的吗？” 她其实第一时间想说的是，他们也是夫妻关系吗？ 但这话太过羞耻，因此尚未说出就被她又吞了回去。 艾华斯则向报童追问道：“丧钟意味着什么？被揭穿，还是死亡？” “死亡。如果是被揭穿身份的话，剩余人会听到‘哄堂大笑’的声音。” 小夏洛克的语速变快了一倍不止：“这才刚开始一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的生存时间。而凶手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且两个人在一起也无法抵挡他们。而在‘安全’难度的仪式中，我们只会遇到一个敌人，而且不会太强。一定是我们合作情况下可以轻松对抗的。 “考虑到骨雕可能会单独行动，剩下几人中除了爱之道途的那个小女孩和均衡道途的那个药贩子，其他人的战斗力都不会差。 “除非正好是他们两人一起遇到凶手……” “——那也就意味着，那个怪物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击杀两人。” 艾华斯接道：“速度快到让另外一人没有跑掉。” “肯定是偷袭。” 夏洛克判断道：“他们没有来律政广场，说明敌人不是在这里等候的。有可能这里反而是安全区，只在最后时刻才会遇到那个敌人。” “不一定。” 青年教士目光微垂，补充了其他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外国人碰上了绞杀党，毕竟他们不懂阿瓦隆。” “嗯，你说得对。” 男孩点了点头，警惕的四处打量了一下：“总之，小心阴影和拐角……一会我跟在你们身前，防止我被人偷袭拖走而你们没有注意到。” “我们去哪里？”璐璐小声问道。 “鹈鹕酒吧——现在给我一个带你们去鹈鹕酒吧的理由。” 听到夏洛克的低声吩咐，青年教士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暖阳光的笑容。 “你真有礼貌，小先生。愿司烛照亮你。” 艾华斯稍微放开声音，以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对我妻子的赞美——天这么热，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别给我喝酒，狐狸。” 小夏洛克压低声音提醒道：“我现在只能喝牛奶……酒精会扰乱我的智性，削弱我的法术。” “要不，牛奶如何？毕竟你还太小，不能喝酒。” 艾华斯从善如流。 “……我知道个酒吧。” 小夏洛克的音量也变得正常起来，他发出孩童般稚嫩的声音：“我们管它叫鹈鹕酒吧！” 听到夏洛克那有些笨拙的装嫩声线，艾华斯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不会演也可以不演的，夏洛克先生。 你这造作的声线，让我想到另外一个身体是小孩头脑却是大人的名侦探…… 但就在这时，他们却又听到了一声悠长的丧钟。 艾华斯的表情变得凝重。 ——第三人死了。 距离之前的两声，也才不过两分钟。 “等一下，”小夏洛克顿时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的扮演了，“情况不对！死的太快了！” 两个人还好说，有可能是一起被偷袭了。第二个人逃跑的时候被追上杀死了。 ——但在明确只有一个敌人的情况下，却能有三个人接连死去，这就很不合理了！ 这不是互相竞争杀戮的仪式，九个人可是以不同的身份降临到不同的地方的。 这次仪式的难度明显不对！ ——是因为夏洛克或者骨雕的存在，拔高了敌人强度吗？ 很快，艾华斯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之前以为死的那两个都是外国人。但三个的话就不一定了。 骑士一直没来，或许不是他没想到鹈鹕酒吧。 而是他去了其他地方，并且有可能已经死在路上了！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不能再去鹈鹕酒吧了，那里不一定绝对安全，而且一旦被堵住我们跑不掉。骑士没来或者已经死了，我们只能依靠侦探的法术，第一能级的法术强度又不够。” 艾华斯立刻改变了计划，并熟练接管了夏洛克的指挥权： “——我们得迂回一下，先躲起来看看有没有人继续死。我知道这里的一个暗道。跟我来。” 第四十章 劳合社 暗道这东西听起来似乎很神秘，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罕见。 毕竟它修出来的目的就是给人用的。 艾华斯带着璐璐和夏洛克，从鹈鹕酒吧的不远处进入了一间之前存放过石料、如今满是灰尘与碎石的废弃仓库。 从仓库后门出来，是稍显荒凉颓败的一片荒地。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道由污水与积水形成的小溪，阻隔了他们前去的步伐。小溪对岸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与灌木丛，反复经历风雨后变得褪色、腐烂。 而艾华斯看到它，却反而松了口气、像是找到目标一样，毫不犹豫跨过小溪，紧接着向对面的垃圾滩走去。 “从这里继续往前走，翻过这个大土坡就到了。” “……原来如此。” 非常勉强才跳过来、没有弄脏鞋子的夏洛克，跟在艾华斯身后低声喃喃着：“用污水与垃圾这种会让人感觉‘被废弃’、‘到了尽头’的意象，来让人下意识的认为这里没有路。不算很高明的隐藏方法，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够用了。” “因为这确实不是什么高级的密道，而且它也不算是人造的。” 艾华斯走在最前面带路，同时微微回头解释道：“它通往一家在二十年前被废弃的化工厂。 “在大约七八年前，这条暗道被劳合区的一伙毛头小子发现并占领。他们就是如今的‘毛衣兄弟会’、一伙绞杀党。” “……绞杀党，不是一个帮派的名字吗？” 提着裙子、很勉强才能跟在艾华斯身后的璐璐疑惑问道：“我还以为那是劳合区最大的帮派。” “并非如此。绞杀党的确都是些帮派份子，但不是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帮派叫‘绞杀党’。” 回答她疑问的是报童夏洛克：“凡是会以‘绞杀’的方式进行杀人抢劫的帮派分子，都被称为绞杀党。恰恰是那些小帮派，才会用这种方式赚钱。” “那最大的帮派呢？” “那肯定是劳合社。劳合区只有一个劳合社。” 艾华斯答道：“两百多年前的劳合亲王，在他还是商人身份的时候组建的‘劳合社’依然留存至今。那是一个贩卖保险、高利贷、远洋情报、商业内幕的大型结社组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阿瓦隆唯一合法的帮派。” “……高利贷不都是违法行为吗？为什么会有合法的高利贷？” “因为他们并不从明面上收取超额利息。而是通过贩卖远超正常人能负担起的、超高价格的《劳合周报》这种形式来收取利息。” 说到这里，艾华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璐璐：“我亲爱的。您不会觉得，五张红烛买一份周报的价格很正常吧？ “那可是周报。这意味着上面一大半的新闻都是被其他报纸报道过的旧闻——新闻业有句话，叫‘早上的报纸到了晚上就是废纸’。虽然有些偏激……但无论如何，周报都应该比日报更便宜。” 之前艾华斯在鹈鹕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个报童，就是劳合社们养着的“报童”。 当时哈伊娜感觉到了《劳合周报》的价格不对劲。但她没理解《劳合周报》是卖给谁的。艾华斯也不想向她解释。 以她率直的秉性，还是不知道这种事会更好。 哈伊娜还以为买报纸的会是水手、渔夫和劳工……他们哪里付得起这种钱。 就算有，他们也只会买肉和啤酒。 疲劳而穷苦的底层人是无力去购买报纸的，他们只会从酒吧中打听免费的消息。 一旁的小夏洛克叹了口气，低声向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耐心解释这其中的圈圈绕绕：“在劳合区向劳合社借贷的人，都要定期购买指定份额的《劳合周报》来作为额外的利息。收贷人上门检察的时候会检查借贷人持有报纸的份数，并剪掉报纸的一个角来作为验收。 “他们贩卖的那些内幕情报也是一样。那些工厂主或是公司董事，会直接从劳合社订购一大批《劳合周报》。而送报纸来的人就会将口信一并带来。 “他们还有调查指定目标的业务，还曾经邀请过我。据我所知，有些私家侦探会接受他们的雇佣。而劳合社将调查好的个人情报送上的时候，也是用制定份额的《劳合周报》进行付款。” “……是因为报纸会缴税吗？” 听到这里，璐璐立刻反应了过来：“所以财政大臣和税务大臣会庇护他们？” 她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通过报纸进行灰色交易的方式，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种做法的聪明之处。 这意味着劳合社会向王国公开自己全部的收入财报，并且积极缴纳一大笔保护费。 既然收了他们的钱而没有逮捕他们，那就说明这种行为被允许了。 不愧是劳合亲王培养的组织。 尽管缺少大量的经验，但伊莎贝拉公主的脑子是很好使的。 而且她接触到的知识阶层很高，因此也培养出了很好的政治嗅觉： “之所以用‘报纸’这种方式来收钱，是劳合社表示自己对‘威权之道’的尊敬吧？哪怕他们源于劳合亲王留下的势力，但如果真正惹恼了圆桌厅也会遇到麻烦。 “但如果是通过贩卖报纸这种形式来进行贷款交易，就意味着他们会将‘利息’作为一种净收入来缴税……因为他们不想得罪监察局，所以比起那些几乎必然会偷税漏税的商人，他们的缴税行为反而会更加积极稳定。” 伊莎贝拉听税务大臣抱怨了无数次收不上来税的问题。 他不断要求监察局向那些可能有偷税漏税行为的公司派遣税务监察。每次都能拿出来长的可怕的一大串名单——比伊莎贝拉的头发还长，端在手里时另一端恨不得垂在地上。 ——伊莎贝拉清晰的意识到，假如劳合社的缴税行为足够积极、数额巨大且非常稳定，那么他们的确会得到庇护。 他们能拿到《玻璃台阶报》的分销权，就已经说明了圆桌厅对他们的意见。 报童点了点头：“正因如此，督察院不会派人来管他们。再加上他们自发维持劳合区民间秩序的行为，所以监察局也只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那毕竟是自身就行于【威权之道】、也同样尊重【威权之道】更上游存在的合法社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已经不算是一个社团、而可以看做是一个手段不干净的大型公司。 “所以他们不会进行‘绞杀’这种可能会招致调查的行为。但他们对其他帮派盈利空间的挤压，又会导致其他社团不断选择派遣成员进行‘绞杀’、‘入室抢劫或盗窃’、‘绑架’、‘刺杀’等非法手段来获得资金。 “而这会导致他们容易被监察局调查并被逮捕。于是进一步压缩了其他社团的生存空间。” “——不止如此。” 终于，远远看到废弃化工厂后门的艾华斯松了口气，随口补充道：“其实那些绞杀党在偷袭并杀死路人、抢走他们身上所有物品之后，他们的销赃途径依然是劳合社。而一些类似刺杀或是盗窃的委托，也是由劳合社发出的。 “所以我刚刚说，劳合区只有一个最大的帮派，那就是劳合社。” “……还有这事？” 闻言，连夏洛克都吃了一惊。 但他细细一想，这似乎也合理。劳合社无论多么合法，他终究是一个手上不干净的帮派组织而不是一个正经的实业公司。 可夏洛克始终查不出来他们的犯案证据…… 或许不只是因为证据被监察局销毁了。 或许从最初，就没有那种证据。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亲自去做那种事了。 夏洛克细细打量着牧师打扮的“狐狸”，第一次开始对他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似乎对劳合区很熟悉，又知道这条密道。甚至对劳合社的秘密都有所了解…… ——难道“狐狸”并非是学校的学生，而是帮派成员？或者说干脆就是某个组织打入到教会的眼线、亦或是叛教牧师？ 想到这里，夏洛克试探着问道：“狐狸先生……如果我调查‘毛衣兄弟会’，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如果会的话，我想我会网开一面。作为你在仪式中帮助我的感激。” 闻言，艾华斯脚步顿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报童，嘴角微微上扬。 “我既然会在你面前说出来，就不怕你查。查完‘骨雕’之后，就顺便把毛衣兄弟会逮捕吧……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别看毛衣兄弟会是个小组织，每个人手上的人命都不会低于五条。 “根据我的小道消息……他们或许与鹈鹕酒吧背后那群人有联系。” ——其实不仅如此。 艾华斯之所以记得这条密道，是因为这里就是一个主线副本。 前置剧情全忘了，但艾华斯确信“毛衣兄弟会”肯定与高贵之红结社是有关系的。因为出现在这个副本里的毛衣兄弟会成员，不仅被恶魔学者的仪式大幅强化了躯体、狂暴了心智，而且还养着一大批用尸体来制作的恶魔犬。 那个副本还蛮恶心的。 不仅又长又拐，不认路就容易走迷路。而且地上还有各种垃圾、泥潭、污水影响行动，还有大量恶魔犬会埋伏在拐角，在第一个人路过的时候激活、然后突然冲上来开始咬第二个人。 这些恶魔犬不光是身披边缘锋利的废铁装甲、肉的一批的同时伤害还高，而且仇恨还是连锁的——被大之后就会开始疯狂喊狗，巡逻的其他狗听到之后就会赶来。 比起机制并不复杂的boss，这个副本的小怪要烦人的多得多。 艾华斯可不想再来打一遍这个本。光是想想被那些用人肉喂大、半人高的铁皮疯狗扑上来咬，他就有点头皮发麻。 不如让夏洛克提前把他们端掉得了。 也顺便给夏洛克找点事做，别让他一个劲的盯着鹈鹕酒吧背后的东西查。不然“那位大人”可能会以为他的信落在了夏洛克手里，警惕的开始销毁证据与灭口。 要是“那位大人”销毁证据的进度比艾华斯快，他就不好查了。 虽然“狐狸”身份成谜，但对于多疑而聪慧的夏洛克来说，在梦界仪式中偶遇的狐狸随口提供的线索，反倒会比现实中有人刻意送上来的线索更值得调查。 因为他会怀疑后者的动机，试图从更高的层次反向推理——这不能说是错的。艾华斯就是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动机，所以才要通过“偶遇”这种方式来把情报“无意间”塞给他。 ——艾华斯了解夏洛克，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第四十一章 铁钩魔 这家废弃化工厂的两侧都是开裂的砖墙，但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整洁。并没有长出太多的爬山虎与杂草，只是有一层灰黄色的灰与污泥。 比起工厂，这里更像是废弃别墅或是库房。 走廊并不宽阔，大概只能容下两三人一同并肩走。因为完全没有照明，在进入后哪怕外面是正午、这里依然是一片漆黑。 艾华斯一进门，就闻到了非常浓重的灰尘味道。还有种像是榴莲一般的刺激性气味，很是呛人。 璐璐抱着孩子，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着。 哪怕她知道这里没有人，也是保持蹑手蹑脚的。 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哪怕自己依然没有离开玻璃岛，可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探险感。这里的一切都如此新奇，让她激动万分。 “我们来这里……” 璐璐小声说道：“是为了躲避那个凶手吗？既然这里是化工厂，我们要不要去拿点化学试剂防身？他如果跟过来怎么办？” “他首先要先能找到门。” 艾华斯毫不避讳的说着过度精确地情报：“这家化工厂并不存在正门，因为这里的后门其实算是死胡同，只有那个仓库后门能通往这里。在它被废弃之后，原本通往这里的正门就被新修建的石料仓库挡住了，随着仓库的扩建，最终被完全堵死。 “这家化工厂有两层楼高，还有用梯子能抵达的更高处。每一层都有大量相通的房间，而且足足有三个上下楼的楼梯。入侵者只有一个人的话，我们有非常充足的空间打游击……” 他说到一半，便突然听到一声丧钟。 于是艾华斯立刻沉默，回头与两人目光相交。 “第四个。” 夏洛克轻声说道。 “我们三个，再加上‘骨雕’，这就四个人了。” 艾华斯眯着眼问道：“你觉得还有谁能活下来？” “可可。我怀疑她是双重道途。” 夏洛克轻声提醒道：“你记得吗，狐狸？厄莉妮大人提过‘这次有三位进阶者拥有复数道途’。 “你、骑士和璐璐显然都是新人。国王和芝士也都不怎么聪明。除去我和骨雕，应该还有一人……要么是罗勒，要么是可可。” “我对罗勒女士没什么印象呢。” 璐璐凑过来，小声说道：“我甚至记不起来她的特征。” “这就是适应道途的其中一种表现，通过隐藏自身、融入环境来获取优势。别小看她——你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在我们九个里，只有罗勒什么情报都没有透露。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报童提醒道：“如果这是新月仪式，我最警惕的不会是骨雕，而是她。每个适应道途的超凡者都是专业的猎人与刺客。她不死我绝不会放下心来。” “那可可呢？” 艾华斯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可可是双道途？” “我不确定，只是更倾向于第三人是可可。要说理由的话……” 夏洛克说道：“那就是她所说的‘我的职业并非是恶魔学者’。 “她是最后两个抓取过来的，比‘国王’还晚。国王在星锑，那么可可肯定也不在阿瓦隆。 “但在星锑，虽然超越道途是合法的，但一般人可无法获取恶魔学者以外的超凡职业。” “就像是在阿瓦隆，威权道途的超凡职业只能是律法师、仲裁官、空骑兵这三个吗？” 璐璐问道。 夏洛克纠正道：“准确的说，只有律法师和监察者。并不是所有监察者都能进阶仲裁官，哪怕等级到了，但不通过圆桌厅的审查也是不允许进阶的。仲裁官的必要进阶条件，就是得到‘仲裁权’，能绕过法庭机构进行单人审判。 “监察者哪怕进入督察院，最多也只有执法权。是无法满足仲裁官的进阶条件的。 “而‘骑士’先生的轻骑兵职业所进阶的空骑兵，更是军队系统专有的进阶……每一位空骑兵都是阿瓦隆军队里精英中的精英。” “啊，这个我知道！” 璐璐眼前一亮：“是要红狮鹫变成会说话的白狮鹫，才能从轻骑兵变成空骑兵对吧！” “对。要等他们的狮鹫伙伴成年，危险的棕红色的体毛全部褪去化为纯白、体格从一米八迅猛增高到两米五以上、暴躁的习性变得沉稳、智力提高到能够说简单的人话时……轻骑兵才能进阶成空骑兵。而这就需要他们用威权之道来不断强化他们的伙伴。白狮鹫每天在不训练的情况下就要吃三十磅的鲜肉，训练与作战时要翻倍。 “而普通监察获得的狮鹫因为品种不同，养一辈子最高只能长到一米五、也学不会人话。食量也只需要每天五磅左右的鲜肉，寿命更是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比起伙伴更像是能载人飞行的忠诚宠物。军队使用的那种白羽狮鹫能活几百年——他们的人类伙伴衰老而死时，狮鹫都还活着。 “在星锑王国，对应监察的超凡职业是魔人，而对应律法师的是恶魔学者。一个普通人进入王立律法大学成为超凡者，他毕业的时候不可能成为一名轻骑兵。因为纯正狮鹫的资源稀少，必须要保证轻骑兵的忠诚，因此轻骑兵只会从骑士家族里面选——就如同我们的‘骑士’先生，他在举行仪式可是戴着头盔的。” “骑士”或许没意识到，他其实才是第一个自我开盒的人。比璐璐开盒还更快一点。 因为在阿瓦隆，骑士家族以外的人是不允许私藏盔甲的。那大概率会判处死罪。 这意味着他的父亲或是母亲，肯定是圆桌厅的骑士。所以他才能拿到骑士头盔，也所以他才能成为轻骑兵。 “……星锑王国的贵族吗？” 璐璐喃喃道：“我听说星锑那边是有代代相传的‘贵族’的。他们有着爵位，还有自己的土地和庄园。我从不少戏剧和诗歌里面读到过。” 阿瓦隆将星锑视为敌国，却并不敢直接发起战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的确是他们无法肯定王室诅咒是否由星锑王国发起。而阿瓦隆的权力与其说是集中在女王身上，倒不如说是在圆桌厅……这样模糊的借口，是不足以让国力相对弱小许多的阿瓦隆主动向星锑宣战的。 星锑王国如今正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国家。 他们曾经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帝国。即使在分裂成四个国家之后也依然强大。 由写下均衡道途的神圣典籍《锑的凯旋车》的瓦伦丁一世所建立的星锑王国，如今已经吞回了曾经帝国的两个碎片，恢复了帝国八成的版图。 阿瓦隆能战胜鸢尾花，但肯定打不过星锑。比阿瓦隆先进五十年以上的炼金术研究，让星锑的科技异常发达。他们在前几年才刚发起战争，吞并了之前从帝国分裂出去的另一个邻国……战场上那种能够不断再生的巨大魔像令人生畏。 只有在阿瓦隆与鸢尾花和教国联合时，才能勉强在政治格局上维持均势。但如果有谁真的被星锑进攻，除非表现出强大的抵抗力、否则其他盟国也未必会参与防守。 但伊莎贝拉公主心中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这样强大国家的贵族……为什么这个年纪才成为超凡者呢？ 虽然她看上去很是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出头。但伊莎贝拉作为美之道途的敏锐感知能力、以及同为女性的认知，让她确信可可小姐……或者说可可夫人至少也有三十岁以上了。 她应该是使用了能驻颜的炼金药物，才能维持如此年轻、宛如少女般的清纯外表。 三十多岁才成为超凡者，会不会迟了点？ 于是她立刻反应了过来，非常肯定的说道：“可可应该就是那个双道途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夏洛克反问道。 “因为可可小姐年纪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年轻，她应该有三十岁以上。她使用过炼金药物来维持年轻。”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第五个幸存者应该就是可可。” 夏洛克缓缓点头，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了起来：“那可能就不太妙了。”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你是说，敌人有可能是恶魔学者？” “听着，两位。我想起了一个事件。” 夏洛克低声说道：“十年前的1888年，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线的四年后，劳合区发起过一次连环杀人事件。每过八天，就有一位孕妇被杀、腹中婴儿被残忍的剖开取出、体内的肾脏也被夺走。这是明显的仪式杀人痕迹。 “监察局将其称之为‘开膛手杰克’事件。我当年十六岁，参与过这件事的调查。” 男孩面貌的侦探缓缓开口：“这个案件的凶手是一位年轻的恶魔学者，他从自己导师手中继承了一只铁钩魔。那是一百多年前，从‘手术堕胎’这种意象中诞生的恶魔。因此他试图强化这种意象，通过这种仪式来强化自己得到的恶魔。 “他最终被我们逮捕并处死了。但杰克被处死之前，向我们供出了他还有一个师父。 “——他供述，他的师父在玻璃岛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持续为某位人物服务。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为那位幕后黑手杀死了许多人。而最近他出国了，据说目的地是荷鲁斯帝国或者安息古国。‘为了通过沙漠、他需要保持自身的洁净，所以他将恶魔转让给了我’，此后他的那位师父就一去不复返了。 “按照时间推算，那位恶魔学者现在应该就在玻璃岛。铁钩魔本身是下位恶魔，正面战斗能力不强、只是格外擅长偷袭……” 夏洛克说到这里，突然反问道：“你们出现的时候身上有诅咒吗？” 艾华斯和璐璐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身上没有，但是小艾华斯身上有。那是一个威力不大，但是用来定位的诅咒。” “那就对了！” 夏洛克肯定道:“我出现的时候也有，一模一样的类型。我自己用法术驱散掉了。这或许就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被袭击的原因……诅咒定位克制适应道途的藏匿能力。那个刚刚死去的人，应该就是罗勒。她坚持了很久，还是没逃掉。 “铁钩魔可以通过诅咒来定位目标，直接跨越空间跳跃过来。同样符合这个要求的镜魔需要镜子作为媒介，影魔无法出现在正午。而且这两个恶魔都是上位恶魔……” “可可只有第一能级吧？”艾华斯发问。 “超越道途本身就精通恶魔知识。她针对施展的反恶魔仪式应该可以驱散下位恶魔。也有可能是她将自己身上的诅咒转送给了他人。” “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是那个驾驭铁钩魔的恶魔学者吗？”璐璐明白了过来。 “嗯，准确的说，是他远程操控的铁钩魔。唯一的问题是，铁钩魔虽然只有第二能级的强度，但它的速度太快，又善于偷袭……对于第二能级的超凡者来说也几乎不可能战胜。除非我们中有一个律法师，能将其瞬间压制住、才有可能将其击杀。” 夏洛克眉头紧皱，有些不满的低声斥道：“不知道骨雕和可可究竟拉高了多少这个仪式的难度——他们抬高了难度，却又不与我们一起合作！ “我们三个是肯定打不过铁钩魔的，加上‘骑士’恐怕也不行。他不是监察者也不是律法师，而是轻骑兵，没有压制能力。按照这个仪式的难度计算，估计必须得可可或者骨雕中的至少一个愿意配合我们，才有希望击退铁钩魔。 “如今只能希望你们没有遗留其他的诅咒物品……第二能级的恶魔学者一天只能诅咒一个人一次。我已经被诅咒过了，还剩你们夫妻俩。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能拖时间一直拖到结束……也就还剩两个小时了。” 闻言，艾华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有一说一。 不是我吹啊。 假如敌人是恶魔的话……那这次仪式的难度，可能是我不小心拉上去的。 第四十二章 白狐至，国民利 尽管推理出敌人应该就是开膛手杰克所继承的铁钩魔，但艾华斯三人一孩也没有笃信这一结论而放松警惕。 为以防万一，他们仍旧躲在这废弃化工厂内，在暗中观察着唯一的入口。 艾华斯不能暴露自己超越道途的能力，因此他也没法绘制反恶魔法阵、更不能解释铁钩魔的习性与弱点。 反正没有什么可做的，于是他干脆就与璐璐在楼上找了个座位、坐下聊天。聊聊乐曲、诗歌、哲学，聊起那个并不存在的“我有一个朋友”、再讲讲大陆的各种秘闻，以及只流传在底层民间的不登大雅之堂的烂俗传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们中间甚至有空顺便给小艾华斯再续一下催眠曲，确保他不要醒来后感到惊慌。 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夫妻加上小艾华斯应该都没有吃早饭。如今才不过十点多，他们就感觉到有些饥饿了。 幸好今年小艾华斯已经四岁，早就断奶了。不然他现在要还是个婴儿、饿醒了止不住哭闹的话，恐怕艾华斯还得礼貌的避让一下。 四岁的孩子，挨两顿饿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艾华斯本人亲自说的。他说没事。 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再过几天小艾华斯就要进孤儿院了。到了那时候，挨饿吃不饱就算是一种日常了。而按照这个虚造世界的时间线，朱里奥和安妮显然不用死了，小艾华斯应该就能在他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了。 当然，这种未来的可能性也只会存在于他们的闲聊中。 这个梦中世界虽然看上去非常真实，有各种触感、也会感到饥饿，但它毫无疑问是虚造的——它在细节处充斥着各种违和感，在不断提醒仪式参与者，这只是一个虚构的临时世界。 仿佛只要如此，就会让人们连同这个仪式中发生的故事也一同视为虚幻。 反倒是璐璐这种缺乏经验的新人，会认真与艾华斯探讨这个世界后续的发展、推测他们遇到这种问题的原因。 她还在猜测，艾华斯·莫里亚蒂的亲生父母应该就是被铁钩魔所杀……但她却想不出小艾华斯能从中幸存的原因。之后她便开始兴致勃勃的与艾华斯穷举他们遭遇袭击的可能性。 夏洛克在一旁提了一次“这个世界中发生的故事与现实世界并不一定一样”，但璐璐显然没有听进去。他也不再说、也懒得听——于是干脆转身去化工厂里探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姑且还是有点收获的。 夏洛克从废弃的化验室里面找到了两瓶纯水、一瓶浓硫酸。它们可以作为施法材料。在那之后，夏洛克便开始翻阅起了废弃化工厂里面的文件，聚精会神的看着翻找出来的各种遗留文件。 就像是一位受邀调查废弃化工厂的侦探一般，在认真调查这个事件。 作为智慧道途的适应者，他必然有一定强度的阅读癖。比起闲聊，这种阅读反而是更能让他满足的消遣。 “我大概明白，这家化工厂是为何而废弃的了……” 夏洛克心满意足的回来，露出愉快满足的微笑。但正要跟艾华斯说出自己的推理，就看到仍然还在原地聊天的两人——他们从艺术出发，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艺术。 于是满身是灰的报童挑了挑眉头，转动手中的硫酸瓶：“你们还没聊完？” “聊天嘛，就是心灵上的互通有无。” 艾华斯笑眯眯的回过头来：“哪有能聊完的话呢？ “家庭、生活、梦想，所读、所行、所想……两颗并不相同的心、两个尚未相叠的灵魂，就像是两颗精雕细琢的宝石。交叠在一起对准阳光、微微转动，便能在墙上映射出万千种光彩——那正是不同的思想所迸出的火花。我将其称之为聊天。 “而若是正巧在旋转到某个角度时，映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终生难忘的璀璨之美——那便是灵魂的焦点。我将其称之为恋爱。” “我原本还想，你或许出身于港区，与帮派有关。” 夏洛克闻言，冷淡的说道：“现在我确定了——你肯定是个富人家的花花公子。八面玲珑，甜言蜜语，巧言善辩。 “你读了那么多书，就是为了讨女孩子喜欢的吗？” 他之前在阅读账本的时候，也在分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当然也能在这一片寂静的工厂中听到艾华斯的声音。 ——这确实是一位有见识、有修养的人。他或许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也或许用了像“罗勒”一样的魔药来维持年轻……或许他的确就如他此刻所扮演的牧师朱里奥一样，是一位修养很好的中年人。 但听到艾华斯的诡辩，夏洛克确信对方是个年轻人。 这诡辩中透露着炫耀、幼稚与轻浮，还有些许高高在上的傲慢——当然，他也可以骄傲。以他这个年纪能有这种成熟的思维、如此博学，他已经超过那些没有脑子的同龄人太多了。 “狐狸”的确很厉害。 只是，还不如艾华斯·莫里亚蒂。 虽然夏洛克只和真正的艾华斯见了一面，但那个遭遇了照明术都无法治愈的根本损伤、暂时只能坐在轮椅上修养的年轻人，是一位真正聪明、礼貌又谦虚的人。 夏洛克对他的评价很高。若非是他忙着进阶，或许会与他多多交流一番。 “难道讲与人听的智慧就不是智慧了吗？莫非分享与人的真理便不是真理？” 艾华斯反问道：“我读书便是为了讲给人听——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奉献吗？总会有人读不进书的，但他们未必是伟哲的弃儿。只不过如同盲人的眼、瘸子的腿、聋子的耳，他们缺失了能让他们阅读的器官。除此之外，他们也仍是一个成熟的灵魂，有资格追奉光明、追求真理。” 黑发蓝眼的青年修士眯起眼睛，那成熟而英俊的面容却露出狐狸般的笑。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沉默不语。 虽然这话听上去仍是狡辩……但听着不赖。 不过夏洛克很快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艾华斯换上了能让自己感到喜悦的言论。 “不愧是‘狐狸’。” 夏洛克不轻不重的讽刺道：“我听闻沙漠东方的太初帝国，曾有‘狐媚’之说。讲的就是能言善辩的狐狸迷惑君主的故事。” “那我想你知道的还不多。按太初帝国的说法，狐狸从智慧道途来说叫做‘千岁即与天通’，从适应道途的观星术来讲代表着尾宿九，预示着多子多福；从威权道途讲就是‘白狐至，国民利；不至，下骄恣’；从爱之道途来说也有‘王者不倾于色，则至’的说法，说的是如果君王不贪恋美色，勤于治国……狐狸才会出现。” 艾华斯毫不停顿的用同样语言反击道：“那难道我的出现不正说明，阿瓦隆正值繁盛之时吗？” ……你这话自己信吗？ 艾华斯这话噎得夏洛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尤其是在他知道“璐璐”就是伊莎贝尔公主的时候，他就更不敢说些什么了。和夏洛克相比，璐璐显然对狐狸更有好感……若是她回去传些话、他就要平白被扣上黑锅了。 ——果然，这“狐狸”也猜到璐璐是谁了。 所以他才会特地这么说。也所以他才会刻意接近“璐璐”…… 夏洛克原本就是想阻止涉世未深的小公主被“狐狸”所魅惑，才上前来阻止的。结果狐狸的博学远超他的想象……连另一片大陆上的原典都读过。如此说来，他刚刚聊天时说的那些秘闻，也或许不全是故事与谎言…… 想到这里，他反而对狐狸有些钦佩了。 智慧道途就是如此。他们追寻神秘与真理，却并非是为了留下传承或是教授给他人。 仅仅只是学习就足以令人愉悦，探索真理本身就足以成为人生的意义。从这种角度来说，狐狸若是行走于智慧道途，或许反倒能称得上是他的前辈。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语气却反而变得和缓下来：“我在想，那个双生道途不会是你吧？ “你的知识与聪慧，已经超过了许多妄自行在智慧道途的愚者。假如不是的话，你有没有兴趣走向法师之路？ “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可以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的……我可以帮助你走上智慧道途。” “啊，那就不必了。” 艾华斯摇了摇头：“我看书很功利的。你要我只是为了看书而看书，我未必耐得下心。” “真是稀奇。奉献道途的人说自己功利。” “这并不冲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救赎众生。”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你或许现在不会相信。 “但我终会将阿瓦隆……乃至于这个世界，拯救于危难之中。” “……不，我信。” 夏洛克顿了顿，却是轻声答道。 因为在“狐狸”说出这句话时，他脸上那种“看上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微妙笑容也随之变淡了，却反而变得认真了许多。 那一瞬间，夏洛克总感觉“狐狸”说的是真话。 或许狡猾的狐狸张口就是谎言，骗人不打草稿……但也或许，只有这句话才是实话。 看到艾华斯与夏洛克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一旁的璐璐有些慌张。 她刚刚因为一直抱着小艾华斯有些累了，就将孩子的头放到了自己大腿上。让他躺在椅子一侧，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 璐璐其实不太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因为艾华斯中间说的一堆外语她没听懂。 但她下意识的感觉，他们或许吵架了。可能与自己有关。 抱着自己会不会做错了什么事的念头，璐璐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而她一紧张就要站起来讲话——因为根据伊莎贝拉所学习的礼仪，如今作为被保护者的她这样做才会显得正式而礼貌。结果她刚一发力，差点就把忘干净了的孩子直接摔在地上。还好夏洛克手疾眼快，冲过去用手垫了一下，才没有让小艾华斯的后脑着地。 三人手忙脚乱了一阵，才好歹没有将小艾华斯弄醒。 “……你好好看孩子啊。” 艾华斯有些无奈：“要不我来？” 夏洛克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而璐璐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站起来要说什么了。 她有些尴尬的伸手绕了绕自己鬓角的发丝，小声说着：“我想想我刚刚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面色一变。 “……唔！” 璐璐感觉到自己腹中翻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如同经期的痛苦放大了三四倍，她顿时面色苍白，双腿打软、浑身剧烈打颤。 她踉踉跄跄向前跌了两步。 艾华斯才刚搀扶住她，璐璐便往地上呕出了一口污血、随后剧烈咳嗽着。 暗红色的血中，混合着宛如果冻般的黑色凝块。 第四十三章 于是，艾华斯开始猎杀 “——是诅咒。” 艾华斯面色一肃，立刻判断了出了诅咒的类别：“是污血诅咒。” 这是用毒蝎、毒蛇，和活着的毒蟾蜍为材料，以经血为媒介下咒的痛苦类诅咒。能让人持续感受到三倍痛经时的痛苦，根据对诅咒抗性、能折磨人半个小时到六个小时不等。 夏洛克顿时面色一肃，瞳孔中瞬间绽放出了深蓝色的光辉。 冰冷、理性而神秘的光芒从他瞳底映出，他伸出左手小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像是拐杖一样的符文。 “水胜过血，一如纯者必胜于秽者。” 他一边低声吟诵着，一边从桌上拿起那瓶纯水。 夏洛克将其直接翻转着倒过来，那水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填充在那符文之上。 当它填满之时，它猛然收缩成一团水球。随后向前飞出，拍在璐璐脸上。 随着水花飞溅，那净水从脸上溅出时却变成了腐臭的血、滴落在地上。 璐璐痛苦的低声悲鸣顿时消止。可她却仍然还在呕吐着，不断吐出血来。 艾华斯伸手试探了一下，发现她后颈与胸口都异常冰凉。 他眉头紧皱：“你没解干净，只解了一半。” 夏洛克瞥了一眼，从璐璐的症状判断道：“这个诅咒有点复杂。看上去她的食管与胃正在被诅咒腐蚀，媒介应该不只是经血。这是复合诅咒，还是你来吧……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嗯，我来。” “你的法力还够吗？” “至少把她治好是够的。” 艾华斯答道。 他将璐璐扶起、使其半坐面部向下，防止呛咳出来的污血造成窒息。 随后艾华斯伸出左手，五指没入“自己妻子”那厚而密的白金色发丝，以掌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后颈，以左手中指的指尖抵住她的后脑。 他表情沉重肃穆，湛蓝色的瞳底燃起如夕阳般璀璨的光。 他与道途共鸣时绽放出的是深红偏金的光华，象征着奉献道途的火元素过剩。 ——这是艾华斯的“照明之术”的治疗反应最明显的一次。 漆黑的烟气嗤嗤的不断从璐璐后脑涌出，甚至将她白金色的头发都染得有些暗淡。她的身体剧烈痉挛、以极高的频率哆嗦着。可她却咬牙没有发出声音、担心吵醒了小艾华斯……只是依然有忍不住的闷哼声传来。 “来客人了，不是很友好。” 夏洛克幽幽说道：“交给我，你继续治疗。” 他伸手将桌上的硫酸直接掷出，让它落在墙上。 但在瓶子碎裂的瞬间，他伸出右手握成拳头、猛然隔空一拳指向硫酸瓶。 只见那透明油状的浓硫酸并没有飞溅而出，而是灌入了某种深绿色的气体、使其微微隆起……像是一颗拳头、又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比起硫酸更加粘稠，体积却反而增加了不少。 下一刻，夏洛克右手张开成爪，虚虚抓向硫酸瓶落点不远处的角落。 那里有着不自然的一团阴影，正在逐渐变得清晰、泛红。 长距离的瞬间移动是需要显现时间的。在璐璐被诅咒后，夏洛克就始终观察周围。 “狐狸”挑了一个好地方。在这封闭的工厂内，亮度应该是统一的。 只要有某个地方突然变暗或者变亮，那就是铁钩魔传送进来的预兆！ 空中悬浮着的那一团油绿色的粘稠液体也同步形成利爪，抓向了那个位置！ 如同婴儿啼哭、又像是老猫叫春。凄厉异常的声音传来……那是能够贯穿耳膜、使人感觉到耳中有什么东西在嗡嗡的高亢声音。 但即使如此，沉睡的小艾华斯也没有被惊醒。只是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痛苦挣扎着。 “我讨厌没有礼貌的小孩。” 夏洛克阴沉的低声说道：“尤其是大吵大嚷的那种……” 他的法术造成了非常有效的伤害与控制—— 只有小腿高、通体赤红，两腿而四臂……有着像是光头胖子、又像是凶恶婴儿头颅的小恶魔，才刚刚出现便被硫酸爪紧紧抓住！ 嗤嗤的灼烧声传来，它一时无法挣脱。 那液体构成的硫酸爪却仿佛里面有着实体，将它狠狠扣在原地、不断灼烧！ ——看似局势大好，但夏洛克没有丝毫喜悦。 因为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引导并维持法术时，体内的水属性与地属性法力正在飞速燃烧。 他之前净化自己身上的诅咒时，就用了一点水属性法力。剩余的水属性法力只剩下了最后两点。 即使他以自己的道途特性，强行以自己最富裕的地属性法力替代水属性法力来活化那瓶浓硫酸、构建“水魔之手”，并负担后续一半的维持用法力消耗。但这个法术依然要最少一半的水属性法力才能维持。 两点水属性法力、再加上两点地属性法力，只够维持这个法术四十秒。 对血肉之躯的人类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活化的、速度最高能达到二十米每秒的硫酸利爪，足以轻易干掉一支小队的普通人。以纯水构筑的水魔之手，能够短暂融化并渗透进盔甲内部；而他以地属性法力构建的水魔之手，则能轻易捏断大树、撕碎皮甲。 但即使如此，这大概率也是杀不死铁钩魔的。只能寄希望于将其打伤、吓退。 只要“狐狸”尽快将“璐璐”身上的复合诅咒驱散，就算是胜利！ 因为没有被诅咒者在附近的话，铁钩魔就无法瞬间移动。那么它的威胁……至少就没有那么大。 ……等等？ 夏洛克突然面色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诅咒？ 虽然他对这个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一个原则。 那就是重复诅咒一个人的难度会越来越高。诅咒同时也会提高被诅咒者的诅咒抗性，而且使用过一次的媒介不能再度利用。 也就是说，在四个小时的有限时间中，敌人或许只能诅咒他们一人一次。 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可或许不是搭建了反恶魔法阵……而是和自己一样，直接将自己身上的诅咒驱散，让定位失效了！ 在亚历山大夫妻中，第一个被诅咒的并不是“狐狸”。 ——而是“小艾华斯”！ 现在他和璐璐，都被诅咒过的话……那下一个就轮到狐狸了！ 想到这里，夏洛克心中一沉。 糟糕。 这就是奉献道途的缺点。 他能轻松解除别人的诅咒，但对自己就没法使用照明术了。那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秘术。 对了，牧师能用“祀火”！ ……可是这里没有蜡烛！ “狐狸！” 在铁钩魔凄厉的惨叫声中，夏洛克突然开口大声问道：“你能对燃烧的木头或者化学试剂使用‘祀火’吗？” “……你太高看我了吧？” 艾华斯无奈，同样大声回应道：“而且祀火法的治愈力远没有照明术那么强。就算我能用，第一能级的我也没法驱散第二能级的诅咒啊！” ……说起来也是。 夏洛克对奉献道途没有那么了解。不过他刚刚也想起来了……那个艾华斯·莫里亚蒂也是牧师，但他却还得坐轮椅。想必就是损伤的来源等级太高，因此祀火无法驱散掉。 因为牧师的“祀火”，本质是“复原”，而不是“愈合”与“再生”。这意味着造成伤害的源头等级越高，也就越难以治愈。真正算得上是“再生”，仅依靠躯体本身的自愈力来恢复健康的能力，在适应道途与均衡道途里。 不过听到狐狸这么说，夏洛克就明白这个聪明而狡猾的年轻人也已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洛克问道。 “还能怎么办？” 艾华斯轻快的答道：“我们这不是都稳赢了吗？” 说着，他已经将璐璐身上的诅咒顺利驱散。 他说到这里，夏洛克就知道艾华斯要做什么了。 铁钩魔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显然不是死亡——它的状态还很健康。这应该是被它的主人召回了。 艾华斯稍微松了口气。 “别看过来啊，夏洛克先生。” 他提醒了一句，并解开了璐璐的外套，让她改为侧躺。并将左手从裙摆腰间探进去，直接接触胸口的皮肤。用自己残余不多的光属性法力发动了“照明术”。 “你才是。” 夏洛克没有回头看，而是同样回嘴顶了一句：“你别乱摸才是——璐璐小姐还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 他心理补充道：还是一位公主殿下。 “我当然知道。” 艾华斯没好气的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对小孩下手的禽兽吗？” 他下意识的就将璐璐当做孩子了。 礼貌起见，艾华斯碰触的是她心脏的侧后方，而不是前方。 灼热光明的法力随着心脏有力的泵动、流遍四肢百骸，喉管与胃部中被腐蚀的黏膜飞速再生。璐璐身上的这点伤势很好恢复，也就用了艾华斯一点法力。 在艾华斯抽出手来之后，璐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谢谢您，狐狸先生。” 璐璐面色微红，但仍是认真向艾华斯道谢：“您原本不用救我的……” “你是说，把你杀掉吗？” 夏洛克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我拒绝。” 艾华斯懒散道：“如果在这里的是罗勒，或许她会这么做。但我不会。” 他说罢，便一人走向了来时的路。 “——狐狸先生？” 璐璐一惊，下意识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艾华斯停下脚步，回头悠然道: “恶魔已经找不到你们了。但他还能找得到我……还有一个小时仪式就结束了。所以只要我不与小艾华斯待在一起，我们就已经赢了。 “既然此刻需要一个献身者才能获取胜利，那就只能是我了。你们在这里乖乖待好，不要走动。” 艾华斯说着，看向夏洛克，若无其事的问道：“啊，对了。有匕首吗？我打算多少拿点随身物品，不然有点心慌。” “……裁纸刀你要吗？” 夏洛克取出了一把小刀。 那是报童随身携带的裁纸刀，没有任何威力可言。 但自尽是够用了。 夏洛克以为狐狸要小刀，是在自己把恶魔引出来以后自尽用的——那样至少可以免受被开膛剖腹的痛苦。 “也行。” 艾华斯将其拿过：“总比没有强。” “要我帮你吗？我能让你死的更加无痛一点。” “我还是死在外面吧，不然璐璐会害怕的。” 艾华斯轻快的说道。 当然，他要这把刀，肯定不是为了自杀。 只要能割伤自己，方便自己使用“牧养法”就行……不然可能他就要用咬的了。 ——是的，牧养法。 “牧养（血肉）”这个技能，是属于奉献道途的。大概正是因为他看过牧者密续，持有牧养法，所以仪式才会分配给他们“铁钩魔”这个恶魔作为敌人……才会认为他们有可能击杀强敌、找到幕后凶手。 就是因为在这次的任务难度里面，除了骨雕和夏洛克之外，还计算了艾华斯所持有的牧养法，以及他拥有的恶魔知识！ 只要他顺利完成牧养法，就能控制住这只下位恶魔。 连影魔都无法抵抗艾华斯的鲜血……铁钩魔可比影魔弱小太多了。 而且铁钩魔那如同三岁孩童般的智力，即使在下位恶魔里也算是弱智之翘楚。 这只铁钩魔并没有被特地训练智力，他的主人显然不会这种技术，亦或是并不认为阿瓦隆里有熟悉铁钩魔特性的人。 它在被夏洛克抓住后就只会智蛙乱叫，不懂得用瞬间移动来摆脱束缚——经过训练和特别强化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开膛手杰克就做了这种强化，因此变得难缠了许多。 按照原本的、理想中的发展，应该是铁钩魔降临在“小艾华斯”眼前，然后被艾华斯控制住。 在夏洛克发挥智慧，找齐所有人之后，组成职能分明的九人团、顺着铁钩魔的线索找上门去才对。 那就确实是简单难度。 但正如骨雕拒绝与他们合作一样…… 这个仪式也没有判定出，艾华斯“不想暴露自己拥有牧养法”——尤其是不想在夏洛克面前暴露的念头。 正因如此，难度才会平白无故拉高了这么多。 毕竟，狐狸这个身份，还是要清清白白的。这是艾华斯故意做出来要被拆穿的表层身份。 所以他才会刻意在两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 他要的就是用狐狸这个身份，隐藏自己超越道途的另一个身份！ 艾华斯刚刚说得没错。 对于夏洛克和璐璐来说，这次仪式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 确保小艾华斯存活，保证扮演到最后。两项必要任务已经等于是完成了。 但对于追求更高的积分、以及探寻真相的艾华斯来说……他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艾华斯背对着透光的大门，藏好自己的杀意，微笑着轻轻点头、招了招手。 对着表情复杂的夏洛克、有些悲伤不舍的璐璐打了最后一声招呼，发表了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英勇就义前留下的“遗言”： “看好‘我们的孩子’，璐璐。给他再唱一首催眠曲吧，他看起来睡的好像不太安稳。似乎是被吵到了。 “还有，夏洛克先生。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找你的……有时间的话。” 他们一定会对我印象深刻的。 ——而现在，我要开始猎杀了。 艾华斯心中默念。 第四十四章 你痛吗？你饿吗？ 艾华斯顺着原路返回。 翻过荒山、跨越污河。 到他抵达那个存放过石料的废弃仓库后，又过了足足半个小时……艾华斯才等来了诅咒。 他的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了强烈的不适。 就像是感冒发烧时一样，身体开始害冷、止不住的打摆子。紧接着四肢开始变得虚弱无力，呼出的气息变得灼热，皮肤开始变得疼痛——那是皮下神经开始受到诅咒的伤害。 真是熟悉的感觉。 “……真慢啊，现在才来。” 艾华斯低声喃喃着，前进的步伐逐渐变得缓慢而沉重。 他感受到自己的双眼变得赤红胀痛、脑仁逐渐传来昏沉与闷痛。 他低声自嘲道：“简直像是梦回童年一般。” 这是“热病诅咒”。就是他之前从小艾华斯身上驱散的那个诅咒。 也同样是小时候的艾华斯所中的诅咒。 它与导致了璐璐吐血的“毒食诅咒”一个级别。比起“污血诅咒”要稍弱上一些。 “……擅长诅咒派系的恶魔学者。” 艾华斯心中明确了对方的身份：“这可不像是星锑人。” 星锑出身的恶魔学者，最擅长的其实是仪式学。其次是恶魔学。 而诅咒学并不在官方教材里。 因为哪怕是允许恶魔学者存在的星锑王国，也不希望会有人能够轻易咒杀他们的贵族与官员。 铁钩魔也不是什么太有用的恶魔。 它的智力低下、攻击方式单一，这导致很多繁琐的工作都不能交给小恶魔来完成；又因为它能级低，恶魔学者也无法像是与艾华斯一样，通过和影魔签订契约来获得属性亲和来补强自身。 一般来说，恶魔学者签订契约的恶魔都比自己要强。不然也就没有出卖灵魂的意义了。 ——出卖灵魂签个脾气大的一批的弱鸡，那为什么我不干脆收个吃苦耐劳的弟子呢？ 这位恶魔学者能熟练使用多种诅咒，说明他的等级肯定不低。至少也有第二能级上位、甚至第三能级的水平。但他契约的恶魔明显偏弱；从他始终躲在暗处不出门、没有亲自来袭击就说明，他多半不像是大紫那样擅长仪式法术。 特别擅长诅咒的恶魔学者，那是属于东方的沙漠之民的特征。在高强度争夺神圣水源与绿洲地区的沙漠战争中，能够通过恶毒手段攻击敌方重要人物的诅咒师，是非常重要的人才资源。而在资源贫瘠的沙漠中，也难以凑够复杂仪式的材料，所以仪式学在沙漠之民中并没有发展起来。 这也符合他为幕后黑手工作的情况，更符合开膛手杰克所说的，师父最终离开阿瓦隆前往沙漠以东的结局。 ——从沙漠中来的诅咒师，辗转来到阿瓦隆王国。投靠了某位大人物，收钱来“代为咒杀”，通过付费诅咒指定目标来赚取钱财和利益。在赚的差不多之后，他就跑路回国了。这恐怕就是事实全貌。 ……这说明那位大人物还蛮仁慈的。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却没有被灭口，还能放他离开。 当然，也可能他已经被灭口了。只是杰克并不知道。 这只铁钩魔仅仅只是幕后凶手那成熟的诅咒能力体系的一部分。 他用诅咒削弱目标之后，再将铁钩魔传送过去一锤定音。铁钩魔只是他终结敌人的能力，但不是他能力的核心。 ——也怪不得他没有特地培养铁钩魔。 他有这方面的知识，但他自己并没有去做。 因为没那个必要。 这只恶魔本来就是工具人——从他可以随意舍弃给刚认识不久的学生便能看出。 像是开膛手杰克那样，太过珍惜这个恶魔、并通过仪式来强化铁钩魔的话，就有可能会导致自身变得太出名。 虽然在铁钩魔被强化过之后，杰克能够将自己的意识暂时投入到铁钩魔身上，用自己的脑子来操控这个虽然弱智但确实肉的一批的同时伤害还高的小恶魔。 但这个强化仪式本身就有风险。 因为对于一位诅咒师来说，出名并不是好事。就如同夏洛克解除自己的诅咒一样……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会被诅咒，那么这诅咒就不会有多么可怕。因为不同的诅咒都有对应的解法。 诅咒师的存在不被人所知，才是成功与胜利。 “目标死于意外”便是最高的赞美。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是这样死的。” 艾华斯喃喃道。 愈发严重的高烧让他的思维发飘，但记忆却被渐渐被理顺。 从开膛手杰克事件来判断。在真实的历史上，也应该存在这个诅咒师与铁钩魔的组合。 艾华斯小时候就是被他下了“热病诅咒”，导致他因此而昏厥、失去意识。因此才不记得后续发生的事。 但作为一个脆弱的孩童、突然高烧发作失去意识的他最终却没有因此而死——这只可能有一个答案，就是他的诅咒被人驱散了。 不同之处在于，驱散这个诅咒的应该不是朱里奥、而应是马瑟斯主教。 在真实的历史上，他不会因为等级超过这个副本太多而被ban掉，朱里奥是可以接触到马瑟斯的。 这也顺便解释了为什么马瑟斯对艾华斯如此关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甚至愿意借给他那把礼拜堂的钥匙。他嘴上说着是回馈莫里亚蒂教授对他的帮助，但恐怕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朱里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认出了艾华斯是自己的学生朱里奥·亚历山大的孩子。因为艾华斯身上有着明显的“朱里奥”和“安妮”的痕迹。 他为当年没有救下自己的学生而感到懊悔与悲痛。为了不重蹈覆辙，他才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艾华斯。 而从他的态度上，艾华斯可以反向判断——正是因为马瑟斯主教认为他能够解决这个事件，却最终没有完成、所以他才会这么懊悔。 再结合这次任务的要求。 他们需要离开大教堂，前往律政广场。 ——这个地名不可能凭空出现。而它首先不可能是诅咒师所在的位置，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空间摆放复杂的仪式台；那么这就只能是与艾华斯亲生父母之死有关的地方。 也就是说，朱里奥在艾华斯身上的诅咒被驱散后、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前往了律政广场。 而这时艾华斯已经睡了过去，所以他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 再往后的故事，应该就和现在发生的故事一样。 不同之处，大概就是那些与艾华斯一家无关的其他仪式参与者，并没有被那个诅咒师所诅咒——就如同安妮在正确的历史上，不可能是美之道途的超凡者；当然也不会有一位身为法师的报童。在玻璃岛，更不可能有那么多不同道途的超凡者。 被诅咒的应该只有艾华斯一家。 而他们或许是有人首先被诅咒并遇害，也有可能是一同遭受诅咒。最终熟睡的小艾华斯被放到了一旁，而他们两人引走了敌人。 这说明了一件事。凶手要杀的根本就不是艾华斯或者他的那位堂姐——他的目标就是朱里奥或者安妮，所以艾华斯才能幸存并被安全送入孤儿院。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他究竟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母？ “看来，只能亲自去问问了……” 艾华斯低声喃喃着，低垂着的目光变得阴沉：“本来还不打算这么做的。 “但是你太无能了。 “真是给我添麻烦。我给你留了这么久时间，但仪式都快结束了才开始诅咒我……” ——不会是还在尝试击杀骨雕吧？ 他紧紧盯着废弃石料仓库的角落。那里有深红色的痕迹正在聚集。 铁钩魔那通红可怕的轮廓已经部分显现，艾华斯看到它正对着自己露出了充满杀意的狰狞笑容，四条胳膊上都握有纤长的铁钩，足以轻易撕裂躯体。 而它身上有着明显的冻伤与霜色，那是被黄昏道途的能力伤害的痕迹。 “啊，你好。孩子……” 艾华斯礼貌的对它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丝毫畏惧与厌恶。 他开口缓缓问道：“你痛吗？ “你……饿吗？” 不等铁钩魔完全显现、也不等它做出回任何应，艾华斯便利索的抽出了裁纸刀。 抢先一步，反手插入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迸流！ 第四十五章 幕后之人 此时此刻仪式距离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准确的说是还有二十分钟。 就算艾华斯能控制住铁钩魔、让铁钩魔给他带路，这个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姑且不说带着个这玩意坐马车有多吓人，甚至哪怕他能想个办法坐马车，也已经赶不到了。 这个仪式的预留时间是四个小时，而在进入时小艾华斯就已经被诅咒了。 按照制造梦境的柱神推算的“理想情况”来计算，艾华斯应该直接带着璐璐离开大教堂并直接前往律政广场，中间的路程是半个小时。 在抵达时，铁钩魔第一次出现。在配合夏洛克将其击退后，他们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留给他们集齐伙伴、跟随铁钩魔找到凶手，并将其战胜。这其中所需的就是夏洛克的智慧。 这说明他的所在地没有那么好找。有可能需要智慧道途的推理才能找到。 不过艾华斯觉得自己脑子也挺好用，有铁钩魔带路的话应该能找到。 艾华斯唯一的失算是，这个敌人有些头铁。 诅咒师在试着攻击过一次骨雕之后，还是不死心。还要派遣铁钩魔再试一次。 但这次没有战胜他，却反而让铁钩魔受伤了。这说明“骨雕”也确实是很强大的超凡者，他应该是他们队伍中的武力担当。这直接导致艾华斯遭遇袭击时，时间都已经快结束了。 这原本应该是好事。意味着他只需要躲避一下，就能耗完时间并获胜了。 然而艾华斯想要的，是杀回去。 哪怕无法得知幕后黑手，至少也要亲眼看看这个诅咒师长什么样。 ……那么，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可能性”了。 他还有一次机会，能够只用不到二十分钟就见到那个诅咒师。 不是瞬间移动。因为艾华斯没有反过来诅咒那位诅咒师的手段。 ——而是反召唤。 在铁钩魔完成任务后，它就会被诅咒师召回。就如同它之前在袭击璐璐失败之后被召回一般。 突然出现在那位诅咒师面前，这当然也能算得上是一种“瞬间移动”。 主要让艾华斯像是开膛手杰克一样，将自己的心灵融入于铁钩魔就可以了。 这次的仪式特别强调过，并不一定需要自己活下来。 那么，他现在正巧也可以做个实验。 哪怕失败也绝对不亏的实验……一个在现实中无法进行的实验。 ——以自己的完整生命作为自愿献祭的“牧养术”，究竟能有多强？ 在不使用任何辅助材料，自身也不强的情况下，高效率的自我献祭是否能顶得上开膛手杰克的连环杀人仪式对铁钩魔的强化？ 总之…… “于沉默中进食吧，我的羔羊。” 看着瞪大了眼睛、注视自身的铁钩魔，艾华斯低声说着，握紧了裁纸刀：“我为圣餐，此为恩慈。” 他现在手头没有能注入法力的精油，手中也不是纯银的仪式刀、而是一把裁纸刀。 这就像是大餐上面缺失了用以调味的香料。也缺失了装饰。 但只要食物足够美味且量大，其本味便足以动人。 更何况享用美餐的并非是高傲的上位恶魔，而仅仅只是从被铁钩搅碎的胚胎灵魂中诞生的卑劣的铁钩魔。 那是从被既定之死的仇恨中挣脱出来，为悖逆“自己不得诞生”的意愿，怀着仇恨与愤怒而成为的小恶魔。 它没有什么高傲可言。 “摄食我的颈上之血，如甜酒般渴饮吧——” 艾华斯高声吟诵着，如拉开拉链般将自己打开。 ——自左向右的，用裁纸刀坚定的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他所割破的，是锁骨之上的动脉。 艾华斯的意识立刻变得模糊，眼前的视界变得昏暗。 大脑却仿佛变得清晰，仿佛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快速流失的感觉。但并非是生命从骨肉中抽离，没入虚空……而是整个灵魂与火热的法力一同，顺着颈上之血一并涌出、凝为结晶。 咚—— “……他应该自杀了。” 丧钟响起之时，夏洛克沉声道。 璐璐有些悲伤的点了点头。 废弃仓库之中，“朱里奥”那双目无神的尸体，直直向后重重倒去。 但他的鲜血却并没有浸过周围的大地，而是以逆反物理常识的姿态、如同喷泉般向着高处喷射而出。 那甚至不是液体，而是一颗又一颗的红宝石。飞散向空中，凝固成红色的珍珠。 如同着急进食的小狗小猫一样，铁钩魔发出了嘤嘤的声音、脸上的那种愤怒与凶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最纯粹的贪婪与迷恋。 那一颗又一颗的晶莹血珠飞向它，落在它身上。 铁钩魔贪婪的进食着。 它身上的霜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体格在逐渐膨胀。从猎犬大小变成了人类少年的体型，紧接着变成了成年人的体型。 它身体表面那如血般潮湿的赤红渐渐消退。露出了洁白而光滑的皮肤，只剩下了缝合线一般的猩红色纹路。甚至四条胳膊上都长出了些许肌肉，而四条沾满鲜血的生锈铁钩已经消失不见。 它的面目狰狞而丑陋，巨大的头颅上五官完全错位。四条胳膊分别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六肢的大小粗细、甚至关节与方向也完全不同。它伏低在地上，像是抽象派作家画出的支离破碎的人类。 它那懵懂却充满仇恨的双眼变得清明了些许，流露出了些许残缺不全的人性。 而那种愤怒与仇恨也沉淀为了更为凝实的悲痛与憎恨。 那些血很快就被它舔舐殆尽。 而它呜咽着，蹲在地上、伏在艾华斯的尸体上，继续舔食着艾华斯尸体脖颈处的血口。 它舔着舔着，突然仰天长啸。发出了野狼望月一般的咆哮声 随后它仿佛下定决心，开始啃食着艾华斯的尸体。 当艾华斯渐渐从那种混沌中醒来时，他看到一片猩红的地面上、自己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而他此刻的视角，已经变成了铁钩魔。 ——或者说，是进化后的“畸肢魔”。 那是因为天生肢体畸形、被人迫害而死的灵魂中诞生的恶魔，有着对几乎整个“正常人”群体的深沉憎恨。 这已经属于是上位恶魔了。 这是等级超过四十级的精英。比影魔只差不到十级。 在失去了围绕着被诅咒者瞬间移动的能力的同时，有着近乎不死的旺盛生命力、强大的力量与速度，以及将自己的六条畸肢依自己意愿、随意临时重塑的能力。 以及同样低下的智力水平。 艾华斯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体内传来的那种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以及那澎湃如海般的力量，和自己那强烈泵动的三颗心脏。 他现在有着自信——就算此刻的“自己”被电锯切碎、被巨石反复碾压，也绝不会轻易死亡。 但是，来自“畸肢魔”的狂喜、欣悦、悲伤、憎恨……也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证明它并没有被艾华斯夺舍而死。而是自愿成为了他的伙伴…… ……与“承载者”。 如龟般背负着艾华斯的灵魂，直到他找到机会重生。 “原来使用牧养法将自己完整喂给恶魔后，会与恶魔暂时合二为一吗？” 他伏低身体，两张嘴巴发出含糊而潮湿的低沉声音：“其‘营养’，甚至足以让下位恶魔直接进化成上级恶魔……” 怪不得恶魔会追随“牧者”。对于超越道途的恶魔来说，这确实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按照正常的进化路线，从铁钩魔进化为畸肢魔、按开膛手杰克的那种极端培养方式，恐怕也得养个好几年。 艾华斯原本想着能顶上十次仪式的成长就足够了，却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牧养之术与“自愿牺牲的祭品”的含金量。 不是影魔嘴馋。 而是他确实香…… 那完全错位、甚至有三颗眼睛的头颅上，三颗眼睛分别望向不同的方向。适应着这与众不同的新鲜视野，以及慢慢熟悉自己使用“畸肢”的本能。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听到了自己的“主人”有些急迫的呼唤。 “……威廉？威廉？太好了，联系上了……顺利的话就快回来，好孩子！小心别叫太大声，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伏在地面上的狰狞恶魔，却露出一个可怕而恐怖的笑容。 “呜啊——哇——” 他模仿着曾经的铁钩魔，发出了如同婴儿啼哭、幼犬呜咽的无意义声音作为回应。 对面的诅咒师显然没有预料。 “哎哎哎，别喊了。这就把你拉回来，别乱动啊……” 他毫无提防的发动了反召唤法术。 周围的空间仿佛错位、开裂。就像是电梯上的失重感与超重感一般，只不过那种感觉的“方向来源”是自己的后方。 就像是自己突然被一股巨力“往后拉扯”，一下被拖曳到了后方很远的地方。 突然出现在艾华斯面前的，是一个面容棕黑、十根手指都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微微发胖，有着圆润的肚子和稍微佝偻的背。他那黑色的卷发有些发油，小小的眼睛黝黑而聚光，看不到多少眼白。若非是他的打扮太显富贵，这面容只会让人联想到敦厚的乡下人。而就算他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昂贵，也只是变成了有钱的乡下富绅。 “威廉，做得很……” 诅咒师习惯性的想要安抚着铁钩魔。 可他在看清从仪式阵中出现的、如同蜘蛛般伏低在地上的扭曲恶魔时，他的面色便突然僵住了。 恐惧凝固了他的面容，全身一动也不能动。让他变得像是哑口的石像。 这是…… ——畸肢魔？！ 恶魔的种族，怎么可能突然改变？! 或者说，它……它真的是威廉吗？ 还是说有其他的恶魔学者，攫取并修改了威廉的契约、让他操控的畸肢魔顺着反召唤仪式传送了过来—— 但他来不及多想。 艾华斯操纵着畸肢魔，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从自己身上抽离出一只扭曲错位的畸肢。 原本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右手”突然被急速拉长——变得只有两厘米粗细，却长到足有两米有余的利爪。 狰狞如骸骨般的利爪扣住了他的脸，将他一把推到墙上、缓缓举起。 “你是谁……” 畸肢魔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那是如同从噩梦中传来的声音。 会说话……？ 那被恐惧凝固了面容的诅咒师，此刻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一样。 他双手尽力握着畸肢魔的“右手”，让自己不至于直接因为自重而被扯断喉咙。 能让畸肢魔说出这么清晰的话…… ……自己这是，遇上前辈了？ “说出你的名字……” 畸肢魔再度重复问道。 它伸出的畸肢缓缓发力，如同钢钳般要捏碎诅咒师的头颅。 在剧烈的痛苦之下，诅咒师忍不住开口发出惨叫： “——阿齐兹！阿齐兹·本·阿卜杜勒——救救我……前辈，饶了我！” 但畸肢魔并没有松手。 他反而加大了力度，感受着“自己手中”那逐渐变形、发出咯吱声的颅骨。 “你为谁工作……”畸肢魔换了种声线，用尖锐的声音发问。 “——莫里亚蒂！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名为阿齐兹的诅咒师发出凄厉的惨叫，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的雇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收钱办事——饶了我，前辈，大人，求求你，不是我……饶了我！救命——救——” 噗嗤—— 畸肢魔伸出去的那条畸肢，轻而易举便将诅咒师的头颅生生捏爆。 就如同捏碎一颗西红柿般简单。 ——哪怕仪式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艾华斯也并不打算绕过他。 “这只是一点利息，阿齐兹。希望你没有死。” 畸肢魔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记住你了…… “我会找到你的。” 顺利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艾华斯觉得自己或许是应该高兴的。 没有任何成本的确认了“牧养法”的上限，又赶在仪式结束前做完了自己要做的所有事……他更是应该放松庆贺。 但此刻他有些高兴不起来。 让艾华斯心情糟糕的，是他从诅咒师阿齐兹这里听到了另一个他不太想听到……却也算是早有预料的名字。 ——詹姆斯·莫里亚蒂。 第四十六章 出货了！ 玻璃岛，白皇后区。 通体纯白的布朗酒店二楼，一位衣着得体、举止文明的年轻绅士，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慢悠悠吃着新煎的牛排。 而在他的桌旁正站着一位灵魂状态的侍女。她有着纯白色半透明的灵躯，看上去像是只有十七八岁，身上的穿着打扮与“狐狸”类似、都是没有戴教冕的白色牧师袍。她身上唯有脊柱是实体，因此透过她半透明的白色躯体、勉强还能看到她脊柱的苍白颜色。 突然，女孩俯身在绅士耳边说了什么。嘴巴在动，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绅士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话一样。挑了挑眉头，从怀中取出镶嵌着宝石的纯金怀表、将它打开。 “快结束了啊。” 他看了一眼时间后将其收起，随后将剩余的一小块牛排全部塞入自己口中。 他畅快的全力咀嚼着，肉汁不断浸出。有些难嚼的筋发出咯吱的声音。但因为他牙口很好，还是将肉嚼碎并咽了下去。 年轻的绅士有些满足、又有些不舍低声喃喃道：“真舍不得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啊……” 与此同时。 绅士楼下的房间中，正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打扫着房间，长相与报童相似的女仆也有些忧虑的叹了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真是折磨。也太恐怖了吧。” 而与璐璐一同躲在废弃化工厂内的夏洛克，与皇女殿下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因此保持着礼貌而有些尴尬的沉默。 他专注看着天上逐渐升到最高点的太阳，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抱着孩子的璐璐下意识的问道，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精神了起来：“仪式要结束了吗？” “幸存者还有四人。那两人直到最后都没死。” 夏洛克低声道：“‘骨雕’……拉尔斯·格雷厄姆吗？我会去调查一下他的。” “假如不是的话——不要说是我说的！” 璐璐有些紧张的小声道。 报童叹了口气。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他慵懒的说道，“正常来说，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知道是你的。我认识的是‘璐璐’，又不是‘伊莎贝尔·杜·拉克’。” “……欸？”突然被说出真名，尽力扮演着“安妮·亚历山大”的璐璐顿时睁大了双眼。 “雅妮斯大师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虽说第一次进阶仪式中失败不会有任何惩罚、以您的尊贵也不怕被洞察现实中的身份。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我觉得还是要提前教一下的。并非所有挫败都有其意义——尤其您所承受的挫败也并不少了。” 报童拉了一下自己的报童帽，低头淡声道：“我会向女王陛下事无巨细汇报这次仪式。包括这次仪式的异常难度，‘骨雕’、‘骑士’、‘狐狸’与‘可可’的情报，以及您与狐狸先生之间的事。当然也包括您在这次仪式中所犯的错——我全部都将其记在了脑子里，分毫不差。 “这次也就罢了。但请记住……从第二次进阶仪式开始，在仪式中失败与死亡就要付出些许代价了。 “我是阿瓦隆极少数的智慧道途超凡者。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女王陛下可能会委托我与你同步进阶、在仪式中保护你。希望下次见面时，您能稍微修正一下自己那天真烂漫的坏毛病。” 说到这里，报童注视着“安妮·亚历山大”有些错愕慌乱的双眼，沉吟了一会。 随即他补充道：“我会试着为您调查一下‘狐狸’的现实身份。但请不要太过期待，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优先处理事项将是‘毛衣兄弟会’和‘骨雕’。” “……诶？那、那谢谢你，夏洛克先生……” 虽然璐璐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但被著名的夏洛克·赫尔墨斯先生查出真身倒也不奇怪。所以她其实也不算太过震惊。 但听到夏洛克说要帮自己调查“狐狸”的时候，她还是稍微有些羞赧。不过她也没有拒绝。 见状，夏洛克又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而在这时，所有人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那是世界坍塌、瓦解时迸发的纯白光芒。 包括已经死去的、也包括还活着的仪式参与者，眼前都浮现出了一连串不断变化的画面。 黑发蓝眼的青年牧师，将手抵在孩子后颈、掌心绽放光芒； 身受重伤、被铁钩开膛破肚的年轻监察背对着身后逃离的平民，手中象征着律法权威的短剑绽放出纯白的光，仍然站在原地； 深绿色的水魔之爪紧紧攥住铁钩魔，嗤嗤的冒出白烟。而铁钩魔面目狰狞，似乎扯着嗓子在喊着什么； 一根骨杖被抛向空中并绽放出昏黄色的光辉，纯白色的烟气从中缕缕抽出、包裹着骨杖形成了面容模糊的半透明少女幽灵； 青年牧师拿着裁纸刀，坚定而无畏的用其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被一只苍白枯瘦的右手扣住整颗头的深色皮肤胖子，他脸上的肥肉与惊恐颤动的双眼一并从指缝中漏出； 安妮·亚历山大在夕阳下抱着还在沉睡中的小艾华斯，脸上流露出悲伤与坚强的神色。 ——下一刻，眼前的画面、连同周围整个世界都开始沙化。 眼前的一切都如飞沙般消散。 这些沙子飞在空中，随即逆流而起。并被发光的巨大沙漏吸回体内。 艾华斯清醒过来，收拾了一下复杂的情绪。决定至少先旁敲侧击的问问再说，先不下结论。 毕竟仪式里给的情报，也不一定完全正确呢……是吧？ ……但说是这么说，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类似的猜想。 这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艾华斯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无面牧师”形象，仍旧坐在自己那大的吓人的椅子上。 但他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也没有其他八把椅子和其他八位仪式参与者。 而是一片光明。 就像是他第一次进阶时一样，没有半点阴影所在的光明世界。 眼前一道道光幕飞快落下，那是艾华斯的结算积分： 【必要任务已完成（积分：600）】 【保全自身：保证你自己的存活（未完成）】 【心即是圣所：不选择躲藏在司烛大教堂内，主动前往律政广场（积分：100）】 【我不忘的本性：救治必死之人（积分：100）】 【一劳永逸：找到并杀死凶手（积分：500）】 【我最爱的茉莉花：保证你的妻子安妮·亚历山大的存活（积分：500）】 【活得更久：在九位仪式者中尽可能活到最后、或尽量死得更晚（积分：100）】 【一切的开始：找到幕后黑手（积分：1000）】 【积分合计2900，排名第一】 那熟悉的、如同红宝石般透明纯净的雄鹿身影，再度于远处浮现。 祂的鲜血滴落在地，燃起红色的火焰足印。 祂再度走进艾华斯，轻轻舔舐了一下艾华斯的脸颊。 而祂脖颈上的黑色荆棘刺破了艾华斯的脸颊，留下了微不可见的一道伤口，从中却渗出了黑色的血—— 艾华斯眼前再度映出三道文字。 【光明亲和lv1（蓝色）：你被司烛的罪棘划破伤口，中领悟到些许光明的本质。】 他还没来得及看剩下两行有没有扩容词条，那两道蓝白色的文字完全被黑色的火焰烧尽。 两道紫色的光华闪耀溢出，发出沉重的嗡鸣。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让艾华斯瞬间睁大眼睛、精神了起来。 ——出货了！ 第一次进阶就出货了！ 还是俩！ ……莫非积分排名真会决定出货质量？ 这可是游戏里没有的设定……不过这样倒是反而更合理了。 不过这看起来更像是原本就应该有的设定，考虑到公平性而被砍掉了…… 艾华斯睁大双眼，看到了两行稀有的紫色词条： 【灼与耀之容器（紫色）：光生于火，火浮于光。你的灵魂被二者共同滋养。】 【污堕之光lv1（紫色）：没有光是绝对纯净的，一如人心。你尝试往自己的光中淬入猛毒。】 第四十七章 稀有特性：灼与耀之容器 虽然他现在看不到效果，但艾华斯对这两个稀有词条的效果早就熟记于心。 没事帮朋友刷刷进阶本，这些随机出来的词条效果就都能背过了…… 好人有好报啊。 “污堕之光”是一个理论上可以点满三次的高级词条。 它的效果是，仅使用光属性法力作为消耗的任意法术造成伤害时，额外附加此次伤害三分之一的剧毒伤害。第二次点这个词条时，再获得三分之一的寒冷伤害。第三次点这个词条时，再获得三分之一的阴影伤害。 如果将三次进阶全部点到这个词条上，就可以获得简单粗暴的90%附加伤害。并且附加伤害由三种伤害类型构成，不容易被属性抗性抵抗。 但这个奉献道途的道途特性，使用起来也很局限。 只能由纯光属性法力作为消耗的法术才能生效，而且必须是伤害类法术。 奉献道途的“牧师”职业是不具有直接伤害技能的。 在整个奉献道途中，只有“护寺武僧”与“拜火者”才有攻击法术。而后者的法术几乎全都是火属性，只有少数两三个攻击法术由纯粹的光属性法力构成。 虽然只要点上“光明亲和”后，牧师就有了能量系的平a能力……但这个道途特性一般是“护寺武僧”才会点的。 这个职业在五十级以上进阶到“释迦狮子”后，就能得到关键的职业特性，可以仅用光属性法力施展自身拥有的第三能级以下的全部非暗属性法术、最终造成的伤害属性全部转化成光属性，并且法术效果得到光属性抗性穿透。 搭配本家的低级瞬发法术“狮子吼”，配合点满的“污堕之光”特性，就是42版本的版本之子，著名的“污堕狮子吼”流派——将获得额外的100％增伤全部转回到光属性，搭配自身的光属性抗性穿透能力，是非常暴力的纯输出职业，持续输出极高、控制拉满，也能打点爆发，还全是范围伤害。 在各种守点类速刷类的活动任务中，这个流派的职业都是很受欢迎的。 而且官方并没有削弱这个流派。没有动一点数值。他们的平衡手段非常简单—— 那就是大幅降低了守点和速刷类活动出现的比例，暂时提高了攻坚活动的频率。 因为这个职业的攻坚能力不是很理想。 释迦狮子的转伤和抗性穿透都仅限小技能。攻坚时的大技能依然是混伤，吃不到抗性穿透。再加上各种boss人均拉满的毒抗，最终的提升是肯定小于33％的。 比起这个，真正让艾华斯眼前一亮的，还是第二个道途特性。 与奉献道途的污堕之光不同。 这个词条并不是奉献道途的特有词条，而是一个通用类的紫色稀有词条。 它也是一种容器类词条，但只会出现在升级时能同时获得两种属性法力的职业上。 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须刚好是两种法力。 比如说法师升级时能同时获得四种风地水火属性的法力，而恶魔学者升级只能获得暗属性法力。他们就永远随机不到这个词条——当然，这种职业也都有属于他们的特殊词条。 它的效果简单实用，就是两种属性的容器词条等级加一。 这也意味着，可以选择用来白嫖一个容器词条、也可以选择用来将只上限能点到lv3的容器词条强行突破到lv4。 超凡者进阶次数实在有限。所以能省一次进阶的词条都是有价值的。 当前版本最强的超凡者也就只有四十多级。他处于第五能级——所谓的第五能级，就是拥有五个道途特性、也就是有对应道途的词条。 而除了升级时能获得双倍法力的智慧道途。其他施法职业的超凡者基本上都要选择一两次容器类词条，所以起码不会亏。 因为对施法职业来说，升级给的法力根本就不够用。 法力规则是前十级每提升一个等级会给一点，11到20级是每一级给两点，21到30级是给三点……以此类推。多色职业按顺序循环加点，没有小数点。 对于非施法职业来说，他们的法力是越来越宽裕的……但对于缺少平a能力的施法者来说，蓝是永远也不够用的。 所谓的“元素亲和”，指的就是法师的不耗蓝平a。虽然也能点到最高三级，但会去点的职业不多。 而治疗者更是普遍缺蓝。 副本的战斗烈度必然是越来越高的。 “照明”和“祀火”的维持需要燃烧大量的光属性法力，而照明每启动一次还需要一点火属性法力作为引子。 容器类词条，第一次选择时可以获得14点法力，第二次可以再获得28点法力，第三次再获得42点。 三次点满就可以获得84点额外法力——这个蓝量才能单人维持住一场高烈度战斗的全程治疗，差不多能把十二三个断肢或是内脏受损、还差一口气就嗝屁的人救回来。 但就算如此，假如队友完全不躲任何机制、所有伤害全部硬吃，也肯定还是奶不回来的。 毕竟点满三次容器词条，差不多也就只能拉满十四管血而已。 而且，这也意味着他在三十级之前，无法选择任何一次“亲和类”词条来获得攻击能力。也完全无法选择稀有词条。 道途特性的选择，甚至比职业本身的提升都要大。 紫色的稀有词条与五十级之后才能获得的金色神话词条，都能永久改变技能形态。 比如说牧师系职业几乎人人必备的，奉献道途的【普度众生】。 这是一个紫色特性，效果是将所有对单体释放的增益类法术都改为群体、持续时间减半。 因为只降低持续时间而不降低效果，这对于团队作战极为有效。 除此之外，牧师还可以用通用道途特性【状态延时】能够将所有状态类技能的持续时间翻倍，来补回缺失的持续时间；也可以通过兼职来获得适应道途的【生命之源】，让自身的所有非即时治疗能力的治疗量提升三分之一，并缩短三分之一的治疗周期，获得单位时间内更大的照明术治疗量并变相节省耗蓝；亦或是用奉献道途的【光明身】来增加额外一点五倍的耗蓝，改用全身释放“照明”，将照明术转化为无需贴身持续引导的移动、远程、群体治疗能力，进一步强化群体作战能力。 但五十级的牧师也就只能从这一堆里面选五个，加一个白送的容器或者亲和。 正因为每个人的倾向都有所不同、得到的道途特性不同。最后所构建出的角色也都是完全不同的。 怕的是不知道道途特性的效果，所以点错了。或者是走到一半后悔了，或是不知道怎么走了。 但比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未来要走什么道路的其他超凡者，艾华斯始终有明确的目标，并且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抵达。 这就可以让他每一次进阶，都一定是有价值的！ ——我选第二个。 艾华斯心说。 在艾华斯选择了“灼与耀之容器”之后，其他两个选项随之破碎。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刚刚被划破的细小伤口快速愈合。一股热流随着无形的光之种流入体内。 司烛对他微微点头，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而艾华斯体内传来愈发澎湃的热力；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皮肤也变得透明、开始逐渐闪耀起光辉。 就像是萤火虫一般，他的体内燃起了火、溢出了光—— 而当这胸口的光芒盛烈到极点时，艾华斯突然从梦中醒来，浑身汗流浃背。 他还坐在轮椅上，而外面太阳才刚刚升起。他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艾华斯才刚睁开眼睛，眼前便浮现出了属性面板中有所变动的部分，提醒他进阶成功： 牧师lv10：【基础祈祷-2级（3%）】、【祀火-2级（5%）】、【照明-2级（15%）】、【祝福-2级（0%）】、【牧养（血肉）-2级（10%）】 法力池：22/22（光）、5/5（暗）、44/44（火） 道途特性—— 奉献-灼与耀之容器：光生于火，火浮于光。你的灵魂被二者共同滋养。你的“火焰容器”与“光明容器”等级加一。 奉献-光明容器lv1：你服下司烛之血，灵魂得到扩容。你的法力池（光）最大容量提升14。 奉献-火焰容器lv2：你服下司烛之肉，灵魂得到进一步扩容。你的法力池（火）最大容量提升42。 艾华斯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感觉无比安心。 有了“灼与耀之容器”，保底就够了！ ——不管下次进阶的时候拿不拿容器词条，艾华斯都肯定能在二十级之前凑够足够的法力，完成第一张空白卡的制作了！ 不，或者说——他已经完全不需要火焰容器这个蓝色道途特性了。 下次他就可以拿稀有特性来补强自身了！ “……按这么说，下次满月仪式还是得想办法争取拿第一。” 艾华斯喃喃道:“不过，结算阶段居然有精彩回放啊……” 这倒是一个重要的提醒。 非常及时。 还好每个“精彩片段”都只有一个瞬间，其他人应该看不懂他做了什么。 所以，下次他得更谨慎的行事，不能暴露太多——与此同时还要拿高分？ 虽然不确定积分排名对稀有词条的加成具体是多少，但艾华斯基本可以确定绝对是有概率加成的。不然在第一次进阶仪式中就能开出两紫来，这也太吓人了。 基本上超凡者的前两个词条都只能选蓝色的容器或者亲和词条，玩家也一般懒得刷——毕竟“亲和”与“容器”总是要拿一两次的，那就不如在前期拿。 而洗特性的材料“重塑之心”是要氪金获取的。 因为道途特性的词条刷起来又肝又氪，虽然这个类似rouge的词条系统具有极强的可玩性与可能性，策划的亲妈也依然时常以第一宇宙速度在大气层外高速飞行。 艾华斯也原本以为他要随机拼脸的，当时还觉得很悲观——毕竟他不知道这个洗掉道途特性的氪金道具，在现实中应该如何获取。 听名字就极为稀有。 但随着他完整打完了一个仪式，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捏麻麻地，游戏里的那个仪式怕不是阉割版吧？ 不光进阶仪式完全没有剧情、落地直接打一个随机boss……而且出货也是随机的。 最多有一个策划给的“每周up”，能概率提升一些道途特性的出货概率。 而艾华斯拿到的这三个特性……好像都不是很随机。 他得到选择“光明亲和”这个特性的机会，大概与他明显在关键时刻缺乏战斗能力有关——如果艾华斯是个没有先知能力的土著，他或许会在仪式中感悟自己太过脆弱无力，因此选择【光明亲和】特性来获得战斗力。 “灼与耀之容器”这个特性，明显是因为艾华斯在死亡时烧干了自己全部的法力池。 同理，他也可能会因此而感到自己匮乏法力，从而选择这个特性……虽然他的法力其实并不是施法耗尽的，而是通过“牧养法”一口气烧干净的。不过这个判断机制显然没有识别出这里的不同。 至于“污堕之光”，大概率也与艾华斯做的一些略显邪门的举动有关。他的灵魂与恶魔短暂融合，甚至还主动杀人。 但“牧养法”的存在，又的确让这个行为变得符合奉献道途，合情合理。 于是这个进阶仪式可能就认为，艾华斯应该属于“比较邪门的那种奉献道途追随者”，于是友善的给他发了一个同样邪门的道途特性，问他要不要转输出。 除却稀有度的问题，这三个特性本质上都是进阶仪式“根据艾华斯的个人风格而定制”的道途特性。 还蛮智能的。 ——这么说来，自己在仪式中的行为与评价，还可能会影响自己随机到的道途特性类别？ 艾华斯陷入了沉思。 要不下个月新月仪式的时候，做个实验来验证一下？ 与此同时。 其他的参与者们，也陆续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八章 想要提前见面 伊莎贝尔猛然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慢慢从柔软的羽毛吊床中醒转过来。 “醒啦？” 雅妮斯背对着她，在伊莎贝尔的卧室中画着画，语气轻快说道：“这次仪式的体验如何？” 伊莎贝尔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副灿烂的朝阳。 波光粼粼的湖泊之上，那初生的赤色朝阳仿佛将整片湖水点燃。 下方是赤红与金黄、上方是浅蓝与深蓝…… 这奇异而美丽的画面，让伊莎贝尔联想到了“狐狸”先生与奉献道途共鸣时的眼睛。 “嗯，怎么不说话？” 迟迟没有听到伊莎贝尔的回应，雅妮斯好奇的回过头来，开玩笑道：“不会进阶失败了吧？” “……不，成功了。”伊莎贝尔小声说道。 “竟然成功了吗？”雅妮斯语气惊奇。 “雅妮斯老师您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啊！” “因为我的确想过你会进阶失败这种可能。” 雅妮斯随手转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画笔，歪着头：“怎么，不怪我不提前跟你说仪式里的各种注意事项吗？” “……没关系的。失败也是一种历练。” 伊莎贝尔小声说道。 “呵。” 精灵艺术家笑了一声，走过来轻轻点了一下伊莎贝尔：“你明明就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呢。你这小笨蛋。” 见状，伊莎贝尔也不装了。 她很是委屈的蹭了过来：“老师，我觉得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您还是得教我一下的。不然毫无预备的挫败也没什么意义……我失败过的次数也不少了。” 这基本上就是夏洛克之前跟她说的原话。如今她直接照搬了过来。 “这话，是别人教你说的吧？” 但是雅妮斯轻而易举就识破了真相。 “……哎？您怎么——” “以你的性格，你说‘属于自己的话’的时候，可不会这么流畅、如此精确。你会对自己的判断有所迟疑。正如你刚刚所说的一样——你失败的太多了。以至于你的自信都不足了。” 雅妮斯叹了口气，凑过来摸了摸伊莎贝尔的头发：“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希望你一次成功吗？” “……为什么？” “因为进阶仪式早晚是会失败的。” 雅妮斯很有耐心的慢慢答道：“不管是新月仪式还是满月仪式，它的本质都是与人竞争。无非就是直接竞争或是间接竞争的区别。既然是与人竞争，那么有胜者就一定会有输家。或许有人会一直失败，但没有人可以一直胜利。 “你一直获胜，反而会累积起越来越高的压力。正因如此，第一次失败反倒是一次宝贵的机会，它能让你的心态平衡、不再紧张。” “为什么说失败是机会？” 伊莎贝尔固执的追问道：“我更想获胜。” 雅妮斯沉默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怜爱的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精灵认真的说着：“很简单，小伊莎。因为第一次进阶时失败，是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的。耽误的仅仅只是时间——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就可以再参与一次仪式。换言之，你如果这次失败、你还可以再参加一次新月仪式，体验一下真正的竞争。然后你再回头去做满月仪式，就有经验了。 “你在仪式中被人欺骗、被人打败。被人骗出现实身份，被人如道具般利用——是的，这些的确是‘失败’。 “但与此同时，那也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们就算知道了你真实身份又能如何？你可是阿瓦隆的公主，他们还能做什么不成？这就是你最大的依仗，伊莎。他们对你做不了任何事，你的失败仅仅只是失败而已。不会造成任何不可追回的实际损失。 “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人们不会顾忌你的身份、也不会对留有丝毫情面，只有残忍的竞争、生存、欺骗、背叛……这毫无疑问会让你快速成长。 “而你仅仅只需要付出‘时间’的代价，多参加几次仪式、就能让你这位被人们保护的很好、身份尊贵的公主大人，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暴露在人们心中毫无遮掩的恶意之中——在我看来，这比进阶仪式本身对你的提升更为可贵。” 雅妮斯说出了之前她并没有说过的实话：“在没有认知也没有理解的情况下，与其他有所准备的人公平竞技，的确是不公平的。但现实往往也是如此……你会在没有提防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早有准备的人所埋伏。”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伊莎贝尔有些慌乱，“我进阶成功是不是办了错事？这样的话，我下次就没法再失败了，因为失败就会付出真正的代价……” 听到这话，雅妮斯眨了眨眼。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小伊莎，你怎么这么可爱——” 像是拥抱小狗一样，雅妮斯提着嗓子叫嚷着、用力将柔软的伊莎贝尔抱入怀中。 她的目光满是温柔与肯定：“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小可爱？你能够顺利进阶，那就说明你的确很优秀呀。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下次仪式……你也不用担心。 “不管你最终用了什么手段获胜，那都说明你至少不是最差的。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都已经能获胜了，那在我认真教过你之后、岂不是会做得更好？” 雅妮斯柔声抚慰道：“别说那些事了，小伊莎。你选择的道途特性是什么？” 尽管看上去像是年纪只比伊莎贝尔大个三四岁的姐姐，但看上去却像是长辈一样。 “……说到这个。” 伊莎贝尔在雅妮斯怀中小声抱怨着：“您也没告诉过我该选什么啊。我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了‘伶俐歌喉’。” “增加魔曲的咏唱难度吗？也挺好的。反正你是全才，想怎么选都行。顺应你自己的心意便是‘美’的。” 雅妮斯扬起眉毛：“果然，你在这次梦中唱过歌了是吧？我还以为你会连队友都找不到。” “那还是不至于的——” 伊莎贝尔倔强道：“我是能找到队友的，我一开始就找到了！” “好好好……” 雅妮斯笑着，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伊莎贝尔：“要不我给你画一幅画吧？用以纪念你的第一次仪式获胜。 “就你目前这个样子、这个姿态——刚刚醒来的慵懒、惊奇、害羞，又带有晨曦般悄悄升起的些许自信，与可爱的小胆怯……” “……老师！” 突然，伊莎贝尔打断了雅妮斯的话头：“我还有一件事！” 雅妮斯的瞳孔中流露出些许惊愕之色。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怎么了，我的小可爱？” 虽然自己的学生有了自信，这让她很高兴……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伊莎贝尔只用了一次仪式就进步到了有勇气打断自己的话的程度。 她越发对伊莎贝尔所经历的事感到好奇了。 但她尊重伊莎贝尔。如果伊莎贝尔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开口问、自己的乖乖学生就一定会说的。 这样不好。就像是自己在用老师的权威逼迫她交出秘密一样，失了自然与默契之美。 “我记得，老师你之前说过……希望请艾华斯先生来银与锡之殿上坐坐。” 伊莎贝尔迫不及待的小声说道：“我们能早些邀请他来吗？ “我想尽快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和他聊聊天。” 她刚刚抱了小时候的艾华斯整整四个小时，如今感觉自己完全不会怕与真正的艾华斯发生接触。如果说原本只是“有些期待”，而如今则是有些“迫不及待”。 那种与任何陌生人第一次接触时的那种畏惧与隔阂，已经在之前的四个小时里消散殆尽。 想到这里，她反而想要尽快见到艾华斯了。就像是看到故事中的角色，出现在现实中一样，那种感觉很奇妙。 那种自己熟悉对方、对方却不认识自己的奇异立场，给了伊莎贝尔一种稀有的安全感。而那正是她在日常生活中时刻缺少的东西。 到时伊莎贝尔想要在见到艾华斯先生之后，悄悄在自己的心底说： ——姐姐我可曾经当过你妈妈，还给你唱过摇篮曲呢！ 只能在心底说，因为直接讲出来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够礼貌。但只是如此，也一定能让自己在心里偷偷笑起来。 那一定会很有趣！ 闻言，雅妮斯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 第四十九章 爱德华·莫里亚蒂 壁炉中的火焰烧的劈啪作响，简单在自己身上盖上厚羊毛外套的夏洛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近乎琥珀色的褐色瞳孔慢慢聚焦、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随着一声深沉而用力的用力吸气的呼吸声，夏洛克用力从摇椅中嘎吱一声坐了起来。 他起身用桌面上的化学仪器，用有些颤抖的手给自己烧了一杯水。只烧到了三四十度，才刚刚去掉了冬日清晨的寒气，他便里面加了整整三大勺蜂蜜。 一饮而尽过后，他沉默的闭上眼睛，脊背笔直的站在原地。 他像是在回味那蜂蜜水的味道，又像是在快速恢复体力。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睁开眼睛。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夏洛克·赫尔墨斯这才终于彻底归来。 “为什么我会是第三名？” 他低声喃喃着：“除了‘骨雕’之外，还有谁的积分能比我高？狐狸吗，还是可可？” 思考了一会，姑且将这个疑惑记在心底。 他立刻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刚刚那一幕里，那只苍白枯瘦的手属于谁？那个胖子又是什么人？ “会在结算时显示的幻景，都一定是与任务有关的重要场景。而且是按事情发生的顺序来排列的。‘狐狸’的自杀决定了我们的胜利，那件事发生在之后…… “那个胖子就是凶手吗？如此来说，那只白色的手属于谁？” 可能的人只有两个。 要么是骨雕，要么是可可。两人都有可能……他们的正脸都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但考虑到“狐狸”有两个画面，也就是说他的积分可能会比夏洛克更高。那么如果再算进去可可的话，位置就不够了。 那也就是说，拿到积分最多的“杀死凶手”任务的人，大概率是骨雕。 ——真是危险的人。 以第一能级就能越级杀死第二能级的恶魔学者……他的另一个道途，恐怕等级会很高。 “拉尔斯·格雷厄姆……” 夏洛克低声喃喃着，从身后的柜子中找出一份档案。 他这屋子里面采光一般，空间狭窄、通风也不好。空气中回荡着一种化学试剂混合着灰尘的味道，书架上、桌子上都东零西落的摆着仪式材料、书籍和各种卷宗档案。 虽然看起来混乱，但他其实都知道不同的东西都分别放在哪里。至少他自己总能轻易找到。 他抽出档案，走到窗边、眯起眼睛仔细阅读着。 “1824年2月29日出生……74岁了啊。” 鸢尾花人，出生于希格维尔小镇。父亲是面包师，母亲是裁缝。 “14岁时跟随阿尔贝·阿代拉伊德大师开始学习雕刻，18岁时踏入美之道途。23岁时aa大师去世，被推荐到西岱大学进修。28岁时被西岱大学聘请为导师。 “34岁时开办第一次雕塑展，38岁开始被称为大师，46岁时成为西岱大学艺术学院的副院长……” 夏洛克低声喃喃着，快速查阅着手头的情报。 随后，他的目光聚集到了第三页纸的中间部分： “……1893年，受邀前往阿瓦隆为索菲亚女王雕刻圣像。此工作已于1896年2月完成。 “……1895年，成为王立律法大学神学院特聘艺术教授，教授‘美学通识’。此工作已于1898年6月离职。” 五年前他从鸢尾花前往阿瓦隆，为预感到自己即将离世的女王雕刻圣像。这就是他最后一项工作了。 三年前……在圣像完成之前，他开始去神学院教授美学课。并且只教了三年。 尽管那画面只是一闪而逝。 但夏洛克看的很清楚，那个白色的少女幽灵身上套着的正是神学院的校服。 “……有趣。” 尽管还剩下失踪者的查验，但如今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人处理起来很麻烦。作为国际公众人物，还是外国人……需要确切的证据才能定罪。而且恐怕也只能判处驱逐之罚。 但如果能验证他走上了黄昏之道，或许处理起来会简单很多。 “骨雕暂时不好动，狐狸……” 夏洛克低声喃喃着：“你又是谁呢？” 给女王陛下的报告不急着写。 他要先验证一下狐狸给的情报，再根据结果来判断狐狸的立场。 于是夏洛克思考了一会，坐到桌前写写画画。那是劳合区的地图，他在推算那个废弃化工厂的位置。 随后，夏洛克突然拿起桌上的电话，单手旋转着电话上沉重的拨号盘。 电话只是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起。 “早啊，爱德华。” 于是夏洛克将话筒夹在脖颈处，一边继续在地图上涂画，一边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亲爱的伙伴，我希望你已经睡醒了——我是说，不是被我叫醒，而是自然醒。对，我有事要找你——是，很麻烦。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很急。请立刻来找我，我可以请你吃早饭，地方你选。 “——是的，在劳合区。叫‘毛衣兄弟会’，你有印象吗？” 此时此刻。 红皇后区，督察院办公室。 爱德华·莫里亚蒂督察长正用他那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接起电话。 他有着一头纯黑色的短发，头发整齐的向后梳起。带有些许棱角感的面容上，黑色的双眼深沉如渊。 比起他的弟弟妹妹，爱德华的相貌要平凡许多。他的颧骨有些微高、面容方正。给人以正气凛然的感觉。 他靠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穿着督察官那招牌式的、如同丧服一般的黑色西服。他的体格强健，以至于能够将西装轻松撑满。那身厚外套只长到腰间，下身则是修身的黑色长裤与黑色的皮鞋。他胸前的口袋中放着一角白色手帕，左手戴着白手套、而右手则什么都没戴。指节与骨骼清晰异常，给人一种力量感。 爱德华看上去明明一脸不痛快的样子，但却并没有主动挂断电话。 这毕竟是他的挚友、他的同学……他最可靠的老搭档。 莫里亚蒂督察长那没有戴着手套的右手，缓缓摸过纸面。 那上面是一串长长的人名——那意味着“待督察”。 “毛衣兄弟会……” 爱德华低声喃喃道，眯着眼回忆道：“我听过这个名字，但印象不深。”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 “那应该是一伙绞杀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以前在穷困之时，全靠着如今首领母亲的接济、给他们一人打了一套板式相似的毛衣。后来他们出来做帮派，就以这毛衣作为组织的名字。 “怎么，他们惹到你了？还是说，你想要买通他们为你做事？” “——根据可靠线报，他们可能与鹈鹕酒吧的幕后者有关。而我得到了他们的聚集地情报。” 话筒另一端，传来夏洛克的有些失真的声音：“所以我邀请你与我一同调查。我的确有些顾虑，假如这情报是真的，那么这里面确实存在着可能置我于死地的危险因素。” 听到这里，爱德华眉头微微皱起。 他黑色的瞳底，有着耀眼夺目的银白色光辉逐渐聚拢、闪亮。 “当真？” 爱德华沉声道：“你知道的，他们背后是什么人。” “六成。毕竟我也还没来得及去验证。”夏洛克答道。 “你的六成已经很高了，赫尔墨斯。我信你。” “那就来我家集合，督察长。带上你的佩枪和白手套。” “好，一会见。” 爱德华干脆利落的说完，将电话挂断。 他将一把漂亮的白色短枪别在腰间，又挂上了两把精灵风格的银色短剑。 随后，爱德华将自己领口的白色哨子项链取出，用力吹响。 那白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过了一会、那落地窗外便传来了狮鹫扑打翅膀的声音。 他将窗户打开，把自己那黑色的狮鹫坐骑放了进来，让它先吃些东西。 吃过之后，他就准备骑着狮鹫赶去夏洛克家中。 而在这时，他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了。 “——报告交给阿萨德副长。” 爱德华发出冷淡的声音：“物资审批去找红夫人。我要出去一趟。” “是我，爱德华。” 他的养父——詹姆斯·莫里亚蒂那温声细语的柔和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爱德华眉毛一挑，那冰山般严峻冷酷的面容微微一松。 他立刻迎过去打开了门。 因为他的个子比养父要高出许多，于是他微微躬身、语气也变得温和：“父亲，有什么事吗？这么早来找我。” “你要出门？” 这位彬彬有礼的老绅士看了一眼屋里正在吃饭的狮鹫，压了一下自己的帽檐，温和的开了个玩笑：“正巧，我也临时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多远？” “去趟教国。本来想让奥斯瓦尔德替我去，但想了想，这种大事还是自己跑一趟吧。大概两个礼拜后回来，这段时间照顾好你弟弟妹妹。” 老詹姆斯温声道：“哦，对了。艾华斯要回去上学了，你记得安排一下。” “没问题，父亲。” 沉默冷峻的青年微微点头：“我这段时间会回家住，保护艾华斯和尤利娅的安全。” “嗯，这就好。玻璃岛要乱起来了……还有一件事，”老詹姆斯慢悠悠的补充道，“把鹈鹕酒吧的事情收好尾，线索清理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还有人想继续调查，就让他们安静。” “……是。” “哦，对了。” 老詹姆斯突然问道：“我之前让你找的那份信还没找到吗？” “是的，确实是没有。” 爱德华答道：“二号尸体的身上丢了很多应该有的东西。连同她的‘高贵之红’都一并不见了。” “那应该是让艾华斯一起带走了。” 老詹姆斯温声道：“毕竟维罗妮卡的‘高贵之红’也在你弟弟手里。既然如此，那信你就别找了。” “父亲，”爱德华忍不住问道，“与结社联系的到底是哪位大臣……能跟我透露一下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没法保护艾华斯啊？” “嘘……” 老詹姆斯微笑着，伸出手指竖在嘴前。 爱德华立刻安静了下来。 而老人慢悠悠的说道：“若是艾华斯会因为自己的正义与好奇而遭受危险，那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就在昨天晚上，我观测到了梦界的气息。艾华斯开始进行第一次进阶仪式了……那孩子也终于开始有些自己的秘密了，我很满意。” 他眯着那有些浑浊的灰色瞳孔，温吞道：“至于间谍的事，我劝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秘密是一种力量。但秘密在你手中还成不了利刃，只会成为思想的镣铐。” “父亲……” “——快了。爱德华，快了。我早晚会将这一切都交给你的……但远远不是现在。” “……那现在呢？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补充道：“除了鹈鹕酒吧的收尾工作……” “现在你应该去做你之前想去做的事。你不是正好要出门吗？” 永远也不会发怒的老人眯着眼，拍了拍身材高大的爱德华的肩膀，和蔼笑道：“但记得要吃点饭。不吃早餐的话，对胃不好。” 第五十章 莉莉 艾华斯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式场。 之前那枚被熏烤过的白水晶吊坠已经不再纯净。艾华斯将其磨成了粉末，先放置起来备用。 在接引梦界气息后、它里面的灵性过度混杂，以至于失去了“白水晶”这个概念。所有需要“白水晶”才能使用的炼成或是仪式中，它都只会带来失败。 但它也不是纯粹的垃圾。这东西的学名叫做“次级梦境水晶”，在炼金学与仪式学上，具有一种很弱的混淆梦与现实的概念。 若是在一份水晶尘中注入两种相反的魔力后，用一只成年墨鱼全部大脑的浸出液将其调和。最后再将其投入到一瓶白葡萄酒中，并将其蒸馏至只剩一半，那就得到了三份忘忧水。喝下一份，就能让人把自己最为忧愁的事如梦般忘却。 ——在游戏的主线任务中，尤利娅死去后“艾华斯”就陷入了悲痛之中、整个人都明显变得抑郁且憔悴。当时玩家在艾华斯的养父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指导下，使用艾华斯进阶后赠与给玩家角色作为纪念的白水晶吊坠作为材料制成了这剂魔药，让艾华斯服下。 喝下这剂魔药之后，艾华斯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明显好多了。 就仿佛那件事并非发生在几日之前，而是几年前一般。 那也是游戏中，詹姆斯·莫里亚蒂第一次参与主线剧情。 ……现在由艾华斯来亲自准备这份魔药，总感觉有种微妙的感觉。 不过，如今艾华斯回头想想……大概从这个任务开始，就在暗示老詹姆斯有着水平相当不错的炼金学知识。因为忘忧水并不是什么常见的魔药。至少就艾华斯的印象来说，从此之后的主线任务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把自己卧室中遗留的仪式痕迹全部收拾干净后，艾华斯才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他跟家中的女管家说了一声，自己的房间现在可以打扫了。女管家罗薇夫人应下，便叫来了艾华斯的贴身女仆。 一般来说，仆人们并不需要像跟屁虫一样始终跟在主人身边，他们在工作时与主人通常都是错开的。莫里亚蒂庄园毕竟是在白皇后区，不可能太大。但光是主建筑便有二十多个房间……这就需要仆人们实时打扫。 通常外事会联系奥斯瓦尔德管家，内事就会联系女管家罗薇夫人。他们才是最容易找到的。 前者是莫里亚蒂家族的守护者，而后者仅仅只是雇佣的人类女管家而已。 在其他的骑士家族中，并不需要主人特地吩咐——他们只要离开自己所在位置，女管家就要立刻吩咐人去打扫他们之前待过的地方。 但莫里亚蒂庄园是个例外。 因为这里的四位主人中，艾华斯中学毕业后就很少出门了。尤利娅更是不被允许出门，或是靠近打开的窗户。爱德华基本上一个月也就回来一两天……只有詹姆斯会时常出门与回家。 别说是宴会与出行的安排，甚至连生活垃圾都不会有多少。仆人们除了惯例打扫一下房间，就是凑在主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闲聊。 而且仆人们也都知道，莫里亚蒂家族是个超凡者家族，而且都在研究神秘学知识。各种摊开的书籍中都可能记载着普通人看一眼就会痴呆或死亡的危险知识；而地上桌上摆放着的各种东西，也有可能是仪式或是结界的一部分。 所以在女管家表示“可以打扫”之前，他们并不会前往卧室清理垃圾。哪怕去打扫，也仅仅只是恢复各种物件的原本摆放、尽量不去动这些东西。 “早上好，艾华斯少爷。” 原本在一旁护理油画、有着亚麻色长卷发的女仆走了过来，轻声问好。 “早上好，莉莉。” 艾华斯也友善的跟自己的贴身女仆打招呼：“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也可以上学了。” 听到这话，莉莉骤然睁大了双眼。 “……我也可以上学吗？” 她是在他刚来莫里亚蒂家族时就在照顾艾华斯的贴身女仆。 那时艾华斯六岁，莉莉才十四岁。他们早已变得熟络了起来。 莉莉通常负责打扫艾华斯的卧室、清洁并更换他的贴身衣物，以及在他外出时陪同随行。 考虑到安全、体面与颜值问题，这些贴身男女仆通常都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平民出身，而是亲戚家的孩子、或是其他家族的私生子女。 比如说莉莉就是一位老骑士与妓女的孩子。 她的原姓是德罗斯特，但在成为莫里亚蒂家族的女仆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姓氏。 德罗斯特家族不希望一个妓女的孩子能有机会得到遗产继承权，也觉得她若是顶着德罗斯特的姓氏去上学就是对德罗斯特家族的名誉有损。但若是放到外面让她自己过活，也同样是一种耻辱。 最终老骑士就拜托老詹姆斯，让他聘请莉莉为贴身女仆。 这说是聘请女仆，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代养子女。莫里亚蒂教授对她也很好——尽管女仆的工作让她无法继续上学，但初中水平的学业也足以让她掌握基础知识了。家中也会给她提供各种书籍，来让她在工作之余自学感兴趣的东西。 “当然，虽然只是陪着我。但你也要一起旁听的。” 艾华斯温和的笑着，拍了拍自己剩下的轮椅：“我总不能让奥斯瓦尔德先生陪我一起去上学吧？那样我会被同学们笑话的，我需要一个推轮椅的人。” “那……那韦德先生呢？他还可以保护你。” 韦德就是老詹姆斯贴身男仆的名字。 艾华斯摇了摇头：“我还不够资格。” 按阿瓦隆礼节来说，只有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才能拥有贴身男仆、如同只有骑士家族才能聘请男仆一般。那些商人、暴发户以及还没有得到授甲的高级公务员，都只能聘请女仆。不仅是因为很多体力活需要男仆来做，而且贴身男仆同时也有着护卫、保镖的身份，负责与男管家一同保护宅邸的安全。 莫里亚蒂家族的两位贴身男仆，分别是属于老詹姆斯和大哥爱德华的。爱德华的那位贴身男仆被他安置到自己在红皇后区的另一栋房子里——为了上班出行方便，他在督察院附近买了一套公寓。只有在回家时，才会将自己的贴身男仆一并带回家。 之前去见马瑟斯主教时，由奥斯瓦尔德管家亲自带他去，这是因为马瑟斯主教身份地位足够高。 但奥斯瓦尔德管家不可能天天照顾他。 在艾华斯能获得三级阴影亲和、能够完全掌控住影魔，或是暗属性法力池凑到50点、制作空白卡将影魔封印起来之前，他显然是离不开轮椅的。 自己家里还好说。或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也无所谓。 可哪怕影魔安安静静不作妖，只要艾华斯站在自己的影子上，他在概念上就与自己的影魔完成了“链接”。那么他的影子就会直接沸腾——变得浓重且宛如实体，并且不断蠕动与冒烟。 这显然是要出事的。而自己推轮椅走，虽然说也不是不能走、但那样又太累了。 “……我真的可以吗？” 莉莉有些紧张，伸手攥了攥自己的衣摆：“我的父亲……那个男人说过，他不希望我上学。而且……而且就算我推着您的轮椅，您也会被同学说三道四吧。” 她显然是想去的，但又怕自己惹麻烦。与其说是在说服艾华斯，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为什么不能去。 “怎么会，”艾华斯笑道，“他们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毕竟我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孩陪着一同上课。”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他知道莉莉非常想上学，对知识充满了渴求。 虽然理论上他还不够资格配男仆，但他毕竟情况特殊。学校应该也是可以特别批准的。 但韦德对这个并不感兴趣，那还不如把机会让给莉莉。毕竟也算是从自己小时候就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了…… 在原本的世界线上，莉莉会在三四个月后的一次支线任务中死去。死的微不足道、无足轻重。 那还不如让她跟着自己来上学。 这些没有出现在“剧情”中的角色，某种意义上也都具有着“未知”的可能性呢。 “……哪里的话。您太夸奖了。” 听到这话，莉莉羞红了脸。 尽管对自己的容貌稍有些少女的自信，但她其实知道这是艾华斯在开玩笑、宽慰自己。 一旁面容严肃的女管家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她显然也对这个有礼貌又有些内向的年轻女仆颇有好感，轻轻拍了拍莉莉的肩膀提醒道：“还不快谢谢艾华斯少爷。” “谢谢您，谢谢……” 莉莉这才反应过来，深深鞠躬行了一礼。 她的泪水有些控制不住，视线都有些模糊。 因为她意识到艾华斯并非只是随口一提，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这让她心中忍不住感到欢欣。 就连眼前稍显模糊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黎明之下大放光明。 第五十一章 衔尾之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立律法大学”就是艾华斯必须保住阿瓦隆至少两年的理由。 那可是一个让游戏里的艾华斯，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成长为可靠助力的大型经验场。 连哈伊娜这种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超凡的村姑，从大一第二学期才刚开始从零接触超凡……在她保持自己文化课成绩拿到第一、并且同时学习一大堆各种杂项知识的同时，还在大四前就成长到了二十五六级。 哪怕前期升级挺快的，但这也是个很不错的数据了。 他并非是穿越过来之后就得到语言精通的穿越者，而是艾华斯回忆起的前世记忆——或者说，他是在艾华斯小时候、甚至是刚出生的时候就穿越过来的。艾华斯不会的东西他也一样不会。 艾华斯所知道的各种设定、剧情，也都是支离破碎的。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先知而感到傲慢或是放松。他所熟知的都是一个普通玩家经常会接触到的东西——比如说道途特性、职业技能、操作技巧与副本流程。 而且艾华斯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错误的情报还不如没有情报。 所以，他需要这个世界系统的知识体系。比如说普通人所知道的，关于九柱神、教会的各种常识——各地区的地理知识与近代史。 以及最关键的，语言——尤其是书面语，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技能。 哈伊娜大学时就要学习鸢尾语、星锑语、精灵语这三种外语。艾华斯作为牧师，更是要精研精灵语……因为高等级的奉献道途书籍，基本都是精灵语写出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人类通用语”。不光是人类的语言各不相同，甚至还有异族语言——精灵语、矮人语、马人语……甚至还有龙语。 而这个世界的超凡能力，最主要、也是最稳定的提升手段方式就是学习。 但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导师直接喂饭式引路，那就只能自己去看书。 比如说那本《炼金学暗语》就是由星锑语写成的。 各国的神秘学典籍，还有被翻译成各国当地语言的密续书，都是不同文字。智慧道途在各个国家基本都是工具人，主要收入就是将其他人看不懂的原典翻译解码成密续书、再将其卖到黑市。这也意味着每个国家都有许多当地文字的密续书在黑市流动。 在尤利娅的影响下，艾华斯能看得懂星锑语。尤利娅现在还不是超凡者，但她的适应性是均衡道途——她对炼金术极有天赋，就像是艾华斯对仪式学的天赋一样。 他还懂得在阿瓦隆这里几乎学不到的汉语……哪怕是文言文，但他也能正常阅读理解。这也是艾华斯的优势之一。 艾华斯还多少会一些精灵语。但鸢尾语他就只能听懂一点，矮人语一窍不通。他还得学习一些安息古语，用来去看懂那些从安息古国流传出来的，那些与诅咒技能相关的技能书。 不然作为恶魔学者，学不会诅咒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除了语言学外，作为阿瓦隆最高级的超凡者学院，王立律法大学里面的藏书非常多。尽管很多东西是学生接触不到的，但通过与各位教授打好关系、他也可以稍微接触一些教授们的私人藏书。 通过学习，艾华斯可以快速提升自己的道途等级。 虽然击败并杀死比自己等级更高的超凡者也能获得经验，但那样效率太低了、而且很危险。并且通过这种方式提升的神秘技艺空有等级，却得不到真正的知识。 是的，知识。 在王立律法大学的神学院中，有三门对艾华斯来说极为重要的选修课。 《诅咒与疾病》、《恶魔的弱点与反制》、《普通仪式学》。 尽管课程内容里，都小心剔除掉了超越道途的核心神秘知识。但哪怕是表层知识也是有意义的。 而且在写论文的时候，也可以借到一些含金量很高的书。 把这些知识解码之后反过来理解，也能增加艾华斯超越道途的神秘技艺。这可比买各种真假参半的恶魔学书籍有效率的多了。 ——或许在阿瓦隆，能买到的恶魔学与仪式学的书里总是真假参半，但对抗恶魔与仪式的知识肯定都是干货。 之所以艾华斯如此迫切的提升自己，倒不完全是为了阻止星锑王国的阴谋、也不完全是超越道途的影响。 因为他剩下的发育时间不多了。 真正会摧毁一切的世界危机并不是星锑王国，而是天司。目前的危机都仅仅只是预演。 第一位降临的天司，是30版本从星锑王国降临的堕天司。 “堕天司”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祂有着与罪孽、堕落有关的概念……更是因为在那个天司无法降临人间的时代，祂是第一位“堕落至人间的天司”。 在天司们降临之前，这个世界基本上都是凡人之间互相征伐。 30版本到来的具体时间，是一年半后的六月。 “蔷薇十字”结社成功复原出了古代仪式【衔尾之环】。 这个仪式需要献祭一位抵达对应道途极限的超凡者——也就是满级的超凡者，用他的躯体作为接引天司的祭品。通过赋予天司以物质的躯体与凡性的欲望，使梦界的天司能够真正降临。 以肉身降临，而非只是以天司的身份被投影到物质界。 但那个手段，与其说是“请下来”、不如说是把天司“拉下来”。 “天司”是比“使徒”更高级的存在，也是一种幻魔。天司并不直接服从于九柱神，而是作为各道途的候补柱神。 祂们通过【衔尾之环】仪式被迫降临时，会因为得到了血肉之躯而被物质界的法则所限制，等级降低到物质界这条道途所允许抵达的最高级……因此也就有了被击败的可能性。 之所以要天司降临，是因为这些天司都看守着道途的关键节点，分走了一部分道途力量。 ——也就是“等级上限”。 凡人总是贪婪的。他们希望能获得高人一等、改变世界的力量。 并且超凡者们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忍受自己的停滞不前。 虽然幻魔不会死亡，但降临的天司被击败后再复活、就会失去天司之位，成为纯粹的幻魔。祂们所占有的道途力量就会被解放，这条道途的超凡者就能前往更高的位置、也就有了更多的“职业”的进阶可能。 而击败天司的人，就可以得到最多的天司精华。从而在【衔尾之环】仪式中获得更多力量。 但“蔷薇十字”结社仍然还是低估了堕天司的力量——哪怕能级被均衡到物质界极限，但由整整四位五十级的“恶魔化身”组成的豪华阵容仍然还是没有击败堕天司、反而被堕天司全部反杀。 降临于世的堕天司，祂的人格由作为祭品的灵基、以及堕天司本身融合。后者占绝对主导权，但前者提供了基础。 在恶魔学者们理解“天孽”之禁忌前，他们在40级时只能进阶为恶魔化身。 沦为恶魔的他们，性格都是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暴虐与残酷。 谁都知道，超越道途不可能存在自愿牺牲来做实验的祭品——这位祭品是在他们的内部斗争中被背叛的同僚。 与堕天司融合的他杀光了整个蔷薇十字结社、又将整个星锑王族屠戮殆尽，以纯粹暴力手段篡夺了王位，在星锑王国内随心所欲大开杀戒。并在无法结束仪式回到梦界、因而对物质界充满恨意的堕天司的影响下，掀起了一场毫无缘由、彼此毁灭的战争。 ——指向整个世界的战争。 直到堕天司被“玩家”所带领的一支小队所讨伐，超越道途的等级上限第一次被开启。 而潘多拉魔盒也就此被一并打开。世界从那时开始，不可阻止的陷入混乱。 这就是30主线剧情的结束。 但艾华斯没有忘记……这个世界，是没有“玩家”的。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堕天司就会直接推平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就必须转职大罪学者、并将等级拉到满级50级，完成超越道途的第五次进阶仪式。 不抵达第六能级的话，哪怕艾华斯提前掌握了大罪学者这个英雄职业的进阶，他也不可能战胜堕天司。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 要真像是原剧情一样，阿瓦隆亡国之后在各国间颠沛流离——等堕天使降临，他都还是个刚到三十级的菜鸡恶魔学者。 到了那时，艾华斯又能去指望谁呢？ 要知道，艾华斯在大半年后与玩家一同逃离阿瓦隆的时候就已经有二十多级了。而他在被玩家救下来的时候只有三级。 从艾华斯与玩家一同上学、直到阿瓦隆出事，中间一共才只有八个月的时间！ 八个月就完成了两次进阶……而后续整整过了十个月才只提升了五级，勉强完成了一次进阶。这就是资源是否充沛的区别。 ……但是，这里只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学校里面，有他的养父莫里亚蒂教授。 而且，他就是高数课的老师……高等数学是必修课。 这让艾华斯的心情有些微妙。 尽管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在未来会成为世界级boss，但这么多年的养育在心中积蓄的感情也是真的。就算他觉醒了前世记忆，也无法忽略这一世记忆的影响。 但才过了半天，艾华斯就从午饭后才回家的奥斯瓦尔德那边，得知了一个让他精神一振的消息： “父亲他去教国了？” 虽然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也没有解决问题……但能稍微缓一缓，不要立刻面对这个麻烦问题总是好一些的。 这样艾华斯也能缓口气了。 “是的，”老管家答道，“可能很久才会回来。从今晚开始，爱德华少爷会回来住。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另外，银与锡之殿那边邀请您今晚去做客，有一场私人宴会。我不建议您回绝。但因为一些原因、这次宴会不适合我陪同。您有什么指定赴宴对象吗？” 王室找我？ 艾华斯怔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的想法是，那位公主殿下不会立刻就把自己开盒了吧？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应该是之前自己上报纸那件事。于是他松了口气。 “那……哥哥可以吗？” “爱德华少爷恐怕没时间。” 奥斯瓦尔德答道：“他有事与夏洛克先生一同出门了，晚宴前未必能及时回来。但他如果回来的话，我会请他去接您的。毕竟最近晚上不是很安全。” 艾华斯随口道：“那就莉莉吧。去银与锡之殿做客，也不需要担心安全什么的。” 第五十二章 搜魂法术 玻璃岛，劳合区。 夏洛克细细打量着周围，循着记忆中的小道找到了那条臭水沟与垃圾山。 或许是因为工厂污水排放加剧的问题，和梦境中的废弃化工厂相比，这里的生活垃圾变得多了更多、水也变得更臭了。甚至几乎将道路封存了起来，还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道。夏洛克凑近垃圾观察之时，被惊扰的蟑螂便从垃圾山下方爬出。 跟在他身后的爱德华脊背挺直，眉头紧皱。 他深深望着垃圾山、表情难看，明显不想走过来。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赫尔墨斯？” 爱德华站在原地说道。 “进阶仪式里获得的一手情报，我的搭档。” 夏洛克对自己的挚友没有丝毫隐瞒：“从这里过去、翻过那座小山坡，就能看到一座废弃化工厂。毛衣兄弟会的隐藏驻地就在那里。” “那你先让开。” 爱德华说道。 夏洛克顺从的退到挚友身后，看到这位给人以深沉、暗色印象的同学，从腰间将其中一把精灵短剑抽出，指向前方。 白色的发光符文从他右手手腕处亮起、飞快向着指尖爬去，并一路爬到了短剑的剑脊之上。 “——法律予我以必要通行权。” 随着他如此号令，纯白色的光辉激荡、风暴呼啸。 不可抗斥的无形巨力伴随着光芒从剑尖延伸而出，将整座垃圾山向两侧推去。 中间直接留出了足以让十人并排前行的宽敞空间，并且地上笼罩着一层如同雾气般蒙蒙发光的道路。 在那条发光道路的显现之下，周围垃圾山中亮起了三处绿色和一处黑色的微弱光芒。 “看来你的情报是正确的，赫尔墨斯。” 爱德华将短剑收回鞘中，平静说道：“这垃圾山里埋有陷阱。三处适应道途，一处爱之道途。不过能级都不算高。” “嗯，我猜到了。” 夏洛克对此并不意外，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我刚刚就注意到，这垃圾堆出来的形态不够自然。既不像是被人丢弃的，也不像是被风刮的。在该有垃圾的地方没有，却故意留出了一条明显的、垃圾最少的通路。真正安全的道路恐怕是避开那条道路，直接从垃圾山上翻过去。” “应该不是杀伤性的陷阱。” 爱德华跟在夏洛克身后分析道：“假如垃圾堆里有血迹或是尸体的话，更容易暴露他们所在。” “看来毛衣兄弟会真的在这里，”夏洛克微微皱眉，陷入思考，“不过这让我有些意外。我之前还以为他们会是恶魔学者。” “为什么这么说？”爱德华反问道。 “因为有人跟我说，毛衣兄弟会与鹈鹕酒吧的幕后之人有联系。” 夏洛克分析道：“鹈鹕酒吧的幕后之人，应该是高贵之红结社。你知道的，那是一群杀人、献祭、抢劫、盗窃的恶魔学者们。但他们毕竟有着传承——我是说，星锑那边的传承。 “如果他们在帮助毛衣兄弟会，那么这门口的陷阱似乎显得有些简单了。” 听到夏洛克这话，爱德华沉默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 毛衣兄弟会不过是一伙小贼。虽然里面混有超凡者，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难缠……但“高贵之红”结社应该是看不上他们的。 不过，夏洛克愿意这么想也没关系。 倒不如说这样更好。爱德华心想。 他知道自己这个慵懒而桀骜的老同学有着相当强的智慧道途适应性，对真相极为敏感。他跟过来，就是怕夏洛克自己一个人真查出来点什么。 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爱德华大致已经猜到了鹈鹕酒吧幕后的阴谋。 那伙人来自高贵之红结社。 明面上，这是一个由大多数阿瓦隆人组成的恶魔学者组织。混有些许来自星锑的导师。 但爱德华知道更多。 他们并不是纯粹的非法超凡者组织，而是一伙由星锑王国资助、意图颠覆阿瓦隆骑士统治的叛党。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首领是一位巨人。 他们的巨人血脉来自于四百年前，被阿瓦隆的开国君主兰斯洛特一世借着精灵的支持，所推翻的巨人王朝阿尔克托斯王国。 那时在这片狭小的岛国中，强大而英勇的巨人王统治与庇护着矮小的人类。他们那时相当强大，以至于能在帝国的影响下保持和平与独立。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位首领有着阿尔克托斯的王室血统，但他毋庸置疑是如今大陆上极为稀有的巨人。在“阿尔克托斯”，巨人基本上都是贵族——所以他哪怕不是王室，也至少也是前朝贵族。 高贵之红结社的其他高层中，还有许多混血巨人。虽然没有他们的首领那么高大强壮，但也胜过普通人。结社名中的“高贵之红”所暗示的，就是他们高贵的血统。 如今的阿瓦隆没有贵族，而是由骑士统治。王室虽然能给骑士授甲，但基本上也没有太多实权。只能通过发展出忠诚于王室的新晋骑士，来间接影响圆桌厅……然而王室对新晋骑士阶层的实质影响力，与商人们相比就要逊色许多。仅仅只有需要受他人钳制的权力，却没有底蕴、更没有钱的新一代骑士家族，很容易受到他们赞助者的影响。 爱德华的养父莫里亚蒂教授，所做的就是这项生意。 老一代的骑士家族中，有繁荣鼎盛的、也有衰败的。后者中有的愿意接受赞助，但有的也不愿意。 有人自诩高贵、与血脉从平民中来的新晋骑士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也有人厌倦了圆桌厅上无穷无尽的扯皮，还有那些圆桌厅外摇摇操控的无形之手；也有人足够贪婪，希望能反客为主摆脱这些商人们的金钱控制，直接攫取他们的钱财。 尽管这些人的立场都不相同，但他们有着共同的诉求。 ——那就是恢复贵族统治。 因此除了星锑人之外，在玻璃岛还有一些大臣在暗中支持着高贵之红结社。 爱德华对阿瓦隆没有什么感情。他不在乎阿瓦隆，也不在乎阿尔克托斯。 他以前是流浪街头的孤儿，后来成为了一位“莫里亚蒂”。再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直接加入了督察院，负责监视受怀疑的骑士、审查疑似被腐化的官员、筛查来自他国的间谍。 在这个过程中，他见到了太多与他少年时期的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丑恶。律法所维持的并非是公正与道德，而是圆桌厅的威权——甚至不是银与锡之殿的威权。 与骑士们相比，报答莫里亚蒂的养育之恩显然更为重要。 爱德华之前也问过自己的养父，他们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但老詹姆斯给出的答案是：“你就站在我这边，爱德华。” 如今的爱德华很庆幸，毛衣兄弟会与鹈鹕酒吧幕后之人没有关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阻止夏洛克执着的调查。 他这位老朋友太聪明、太敏感了。 自己在真相上的任何迟疑与避讳，恐怕都会被他察觉。 爱德华的朋友很少——非常少。 他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再让自己失去一位重要的朋友。 ——幸好，这是一个错误的调查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提供的……但我谢谢你。你就继续顺着这个方向调查好了，夏洛克”。 爱德华心道。 给这位无聊的大侦探找点事做。这样还能防止他闲来无事，回头继续去调查鹈鹕酒吧。” 他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 他手头还有另一件案子——考虑到平民与自己家人的安全，这件事倒是要尽快处理好。毕竟他们也不站在高贵之红结社那边，而是要维持一个均衡。 于是，爱德华开口道：“或许也不是完全无关。 “我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最近督察院正在调查代号为‘红石’的案件。 “有一批大威力、小体积的便携炼金炸弹，从鹈鹕酒吧那边被偷运到了阿瓦隆。督察院怀疑买家可能是王国高层。但它们就算再便携，也不能放在家中。一个是不安全，另外一个是也容易被查出来。 “如果它们还没来得及转移，现在应该就在劳合区。你说毛衣兄弟会的据点是废弃化工厂，那么它们被储存在这里也是很合理的……” 爱德华说到这里，突然感知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某人的心跳。 而夏洛克晚了一秒多，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头来。 蓝白色的光辉在他瞳孔流淌，夏洛克毫不犹豫的发出律令：“【静止】！” 宛如新星般的灿烂光华从他身边涌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在他身后的角落中，一位蹲伏在那边的刺客突然被震出了隐形状态、整个人身上被白色的光芒所覆盖，宛如石像。 他过了半秒，便挣开了束缚。 察觉到束缚力并不强大，刺客顿时目光一凶。手中匕首一抖化为正握。 他微微蹲伏，身体再度潜入阴影。他想要冲上前去想要先一步将夏洛克刺杀，然后赶紧逃离。 然而刺客心中突然猛的一颤，剧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拘捕】。” 爱德华冷漠发出律令。 两道纯白色的三角形凭空凝聚在再度潜行的刺客双手手腕处，随后一股莫大的磁力吸引着、将他的双手拷在了一起。刚刚向前飞快冲去的刺客被那力量带的失衡，踉跄着险些摔倒、但那淬过毒的匕首却因为他的手腕被收紧而使不上力，直接当啷一声摔落在地。 随后，交叠成六芒星的两个三角形直接向上飞了过去，保持着与地面水平……将刺客直接吊在了空中。 真幸运。居然蒙中了。 这么想着，爱德华嘴角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 他缓缓走进被拘束住、面露恐慌之色的年轻刺客。 “鱼这不就钓上来了吗，赫尔墨斯。” 爱德华慢悠悠说道：“我要动手了……记得塞住耳朵。” “不必。我又不是什么纯真的小姑娘。更何况这些绞杀党早晚也是要送上绞刑广场的。” 夏洛克双手抱胸，平静道：“我让你带手帕来，就说明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幕。毕竟我不好动手……但你是督察院、有临时处决权。 “我倒是比较好奇。你的手下们——我记得有个挺崇拜你的小姑娘吧？她见你搜查过罪人的记忆吗？” “你以为督察院的工作是什么，赫尔墨斯？我们所做的比这要肮脏的多。” 爱德华嗤笑一声。 “那我当年可真幸运，没跟着你一起进督察院。” 夏洛克懒洋洋的说道：“我这不是觉得您是督察院的领导，应该不用出任务嘛。” “我也是从一线做上来的，赫尔墨斯先生。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别的东西不能多说，还在保密期——再过三年我就可以告诉你，我所做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了。” 他说着，慢慢从胸口的口袋处抽出自己的白色手帕，缓慢的逼近。 他高大身影投射出的阴影，以及慢而坚定的动作令人万分恐惧。 “不、不要……我会说的，我都会说的……饶我一命……” 这位适应道途的绞杀党，声音却意外的年轻。 “饶不了你的，小贼。早晚也是个死。” 爱德华冷冰冰的说道：“你杀过几个人？五个？六个？ “你以为没人能察觉到你们，你以为你们聪明的埋葬了证据……” 他慢条斯理的将那浸泡过麻醉魔药的白色手帕展开，将其狠狠按住刺客的脸。 任凭他发出挣扎的呜呜声。 下一刻，爱德华的瞳孔溢出璀璨的白色光辉。扣住刺客脸颊的手指上延伸出去五道符文，飞快游走在刺客的脑袋的皮肤上，让他满是油垢的黑色卷发都亮了起来。 “——法律予我以必要搜查权。” 爱德华庄严宣告。 伴随着被手帕捂住而显得沉闷的惨叫声，几道灰白色的烟气从刺客的五官中飘出、被爱德华慢慢吸入。 最终，他松开了手，并解除了【律令：拘捕】的束缚。 刺客的尸体无力摔倒在地。鲜血从他黏在脸上的手帕中缓缓浸出。手帕盖不住的地方，他的喉咙、耳后、头顶处的白色符文页渐渐熄灭。 爱德华并没有捡回自己的白手帕。 反正他的搜魂法术一天也只能使用一次，盖着手帕的脸也可以表示此人已经被“搜查”过了。 “我们找对地方了，赫尔墨斯——至少找对了一部分。毛衣兄弟会确实与高贵之红结社有联系，你是对的。 “——其中一批炼金炸弹，此刻就存放在这废弃化工厂中。” 第五十三章 艾华斯：我非常喜欢 阿瓦隆本就是个岛国，而首都玻璃岛中的银与锡之殿更是建在岛中之岛上。 通往银与锡之殿的阿瓦隆大桥前段，皮肤宛如树皮、油绿的瞳孔宛如野狼般的老精灵笔直的站着。瘦高笔直的身影在冬日的夜晚下显得像是一颗树。 “我就送到这里了。” 老管家对着女仆莉莉吩咐道：“照顾好艾华斯少爷。” “是，奥斯瓦尔德先生。” 莉莉恭敬应道。 在老管家的目送之下，她推着艾华斯的轮椅走上了大桥。 初冬时节的太阳沉得很早。深蓝色的夜空还没有黑透，那蓝宝石般的湖泊在大桥两侧路灯的映照下显出极为美丽的波光。 高大的白狮鹫们宛如石狮子一般，在夜晚降临时便安静落在路灯两侧的石质平台上。 在艾华斯路过之时，便不时有白狮鹫睁开眼睛看向他。他们的瞳孔是如同宝石般的红或是蓝，晶莹剔透、反射着灯光的颜色。 它们那纯白的羽毛反射着路灯橙黄色的光辉，闪耀着神圣的光辉。 “真好看呢……” 亚麻色长卷发的少女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沉浸于这美丽的奇景之中，忍不住开口道：“让我联想到您的眼睛。” “……你说什么？” 突然被撩了一句的艾华斯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狮鹫们吗？” 但莉莉却并没有害羞，只是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说的是这湖泊的颜色啊，和艾华斯少爷的眼睛颜色很像。” “这样啊。” 艾华斯闻言，也是将目光绕过狮鹫们，看向了夜灯下映照着的湖泊：“我都没怎么注意……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有点像。” 听到这话，大桥两边的狮鹫们发出阵阵低沉的善意笑声。 意识到这些白狮鹫居然能听懂人话，莉莉吓了一跳。 她顿时面颊一红，不敢再说话。只是低头推着轮椅。 因为这次会面并不是官方会面、也不需要会见女王陛下，所以王室总管不需要出面。在一位男仆的指引下，莉莉带着艾华斯前往了偏殿。 银与锡之殿总是灯火通明。连王室继承人们所居住的偏殿也不例外。 即使王室已经不剩几个继承人，连偏殿十分之一的房间都住不满，但也要在全部房间的点亮灯火。这是为了让红白皇后区的居民们能随时看到，让他们安心——告诉他们，女王始终与他们同在。 而当艾华斯抵达时，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所有菜肴都被摆在桌子上，而不是像在家中吃饭那样慢慢上。 艾华斯一眼就看到，晚餐有他不认识的烤淡水鱼、炸鳕鱼条、裹着面包糠的炸青蛙腿，萝卜炖羔羊肉，柠檬牡蛎，几只酥脆的烤鸽子。 还有蛤蜊、蛏子和虾仁煮成的海鲜汤，还有香草与菠萝的双拼冰激凌。几乎都是艾华斯喜欢吃的菜。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肉和海鲜，算得上绿的只有一份奇奇怪怪的菠菜蛋糕。 ……小公主不喜欢吃蔬菜吗？ 艾华斯心中冒出一个疑惑。 但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释： “这是我打听到的，艾华斯先生喜欢吃的菜。” 坐在桌前的伊莎贝尔公主，看向艾华斯。她那如最上等的祖母绿般漂亮的眼睛映射着银质餐具的光辉，闪耀着喜悦与期待的颜色：“不知道您喜欢吗？” 她头上戴着繁花冠、洁白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那项链上还有一朵由黄水晶雕刻而成的小玫瑰花。纯白色的露肩式礼服有着让人联想到自然的碧绿色叶片装饰。她的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 她是如此的美，浅金色的及腰长发自然披散着，在灯光下仿佛在闪闪发光。一如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的银与锡之殿。 以至于让莉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震撼于那纯粹的清澈与美丽。 或许是因为四分之一精灵混血的缘故，伊莎贝尔公主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明明已经十九岁，却像是比艾华斯更年轻。 看上去，好像比尤利娅小姐也只大一点点。莉莉心想。 伊莎贝尔公主的腰肢非常纤细，但胸部曲线并不算明显……甚至好像比十五岁的尤利娅小姐还要再小一点。 这大概就是这份美丽唯一的缺憾了。也或者说，正是因为模糊了性与惑的意味，才显得这份美丽如此纯净。 就连艾华斯，也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伊莎贝尔公主。尽管早就知晓她的美丽、也在游戏中见过她的模型，但或许是因为美之道途的影响与加成……现实中的她却远比那更“美”。 “……我非常喜欢。” 安静坐在轮椅上，因而显得文质彬彬、温和宽厚的艾华斯发自内心的答道：“十分感谢您的迁就与照顾，公主殿下。 “我刚刚被您的美丽所震慑，没能立刻回复您的问话。若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那就请快些吃吧，艾华斯先生。” 伊莎贝尔公主只是笑着催促着。 她只是有些惊喜的感受着，自己看着艾华斯时、心中果然没有与陌生人接触时的那种胆怯与紧张……就仿佛自己已经认识他了。 ——原来抱过小时候的艾华斯，真的管用！ 于是她立刻又联想到，艾华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根据夏洛克先生的推理，艾华斯的亲生父母应该就是引开了铁钩魔、才保住了艾华斯的生命。这故事的悲剧色彩让她感到悲伤。 虽然可能与她没什么关系，也可能是她太过入戏——伊莎贝尔的身上仿佛闪烁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我们边吃边聊吧，艾华斯先生。一路赶来，想必饿了吧……” 突然，她在耳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那是老师事前提醒过自己的！ 于是伊莎贝尔咳嗽了一声，强行扭转了话题，连忙补充道：“另外，我的老师雅妮斯也希望参与这场晚宴——如果您愿意的话。” ……好生硬的转折。 是被提醒了吧？ “——当然。” 艾华斯顺从的拿起刀叉，微笑着答道：“我对雅妮斯大师也是仰慕已久。” “哦？” 一个带有成熟魅力的声音轻声响起：“你也看过我的作品吗？” 看上去仿佛不到三十岁，同时有着妇人成熟魅力以及少女天真感的精灵，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桌边。坐在比公主更靠近艾华斯的位置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白金色头发的少年。 雅妮斯的身材高挑而纤细，有着奶油色的卷发、并有着挡住一只眼睛的斜刘海。她的瞳色则是与伊莎贝尔公主一模一样的翠绿色，身高只比艾华斯矮上一指——光是看这身高与优雅笔直的脊背，就知道她毫无疑问是纯血精灵。 仿佛她从最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只是艾华斯没有注意到她；又仿佛她只是被“画上去”的投影，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虚幻。 艾华斯立刻意识到，这是“画中倒影”。是“画师”这个职业在40级后，进阶为“美术巨匠”后才有可能习得的超凡能力。 画师能得到一部分双生镜的力量，从而将画作为镜。能将自己的真身藏匿于画中、在画中随意行走，并将自己的投影倒映于现实，出现在任何有画作存在的地方。 让真实的变成虚假的、虚假的变成真实的。 将现实与画作，化为属于她的双生之镜。 九大道途中都有传送能力，但“画中倒影”是其中等级最低、代价最小就可以获取的。 在如今这个版本里，美之道途的倒影传送就是唯一的传送手段。 也怪不得雅妮斯大师能在世界各国游历。能随意传送的她，别说是凡人……哪怕是超凡者也根本没有拦住她的可能。 “——当然。” 当着雅妮斯大师本人的面，艾华斯毫不畏惧、款款而谈：“无论是《拜谒阿克波里斯神殿》、亦或是《黄金黎明》和《水晶海》，我都非常喜欢。” 虽然我没看过……但你慢慢听我给你云。 艾华斯在心中补充道。 第五十四章 雅妮斯：如何评价 听到艾华斯给出的答案，雅妮斯显然有些意外。 “这样啊……” 她翠绿色的瞳孔微微睁大，低声喃喃着。 一旁的伊莎贝尔也欣喜的点头赞同道：“我也很喜欢《水晶海》呢。” 在她的认知里，《水晶海》就是雅妮斯的代表作。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幅画。 长达十四米的画卷，全部以“魔画”的手法创作。在关灯的情况下欣赏，甚至能听到海潮的声音。 而在点亮烛火时——只需要哪怕一点点的光，照亮在画卷上时就会点亮整片深蓝色的大海。 光照在上面，便会将画中的海洋咯吱咯吱冻结为美丽的水晶，房间内的温度也会随之下降。 每次光的角度与亮度不同，水晶凝固时浮现出的镂空浮雕也会随之改变。夏日时，随着太阳的光芒角度逐渐变化，水晶海也会实时发生永无止境的变化。 这些画之前都被收藏到莫里亚蒂教授的美术博物馆中。 大概在六七年前，女王年纪大了、身子骨越发脆弱。夏天的时候耐不住热，但炼金术所制造的“银霜”又太寒凉。于是艾华斯的养父就在征得雅妮斯大师同意后，将这幅画搬到了银与锡之殿中。 这幅画上的幕布一旦揭开，从里面传来的凉气就能让整座宫殿凉爽如秋。并且也不会太过寒冷，以至于到冰冷刺骨的程度。 而在冬天时，只要盖上幕布就不会泄出丝毫寒气，走在边上还能听到宁静的海潮声。 夏天的时候，伊莎贝尔有时候会跑过去痴痴看着它，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腻。最初对绘画与雕塑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伊莎贝尔，就是看到了这幅画，才下定决心走上“全才”、而非是“咏者”的职业道路。 她的天赋其实都集中在了唱歌上，其次则是舞蹈。但在接触了雅妮斯的画作之后，她感受到了其中的美——那是如同《璐璐的魔笛》一样，只需看过一次就会深深刻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却的痕迹。 不过…… “我记得，老师好像还有更好的画？” 伊莎贝尔看向雅妮斯：“老师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画里面涉及到九柱神、天司与使徒的秘密，藏着道途之力。 “是与《水晶海》那种‘温和的奇迹’所不同的，更为酷烈的奇迹。” “……啊，确实是有。” 雅妮斯点了点头：“那是我游历世界的时候画下的。还有一些，与涉及到九柱神的凡间战争有关；还有一些与历史的另一重可能有关……”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自豪与骄傲的神色。 艾华斯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所说出的三幅画的名字，就是属于雅妮斯在她的80级高难副本“晨昏宫殿双生塔”中使用的三个特殊机制。 美之道途的准则是和谐与艺术、流动与永恒；而一旦涉及到“美的凝固”，就很容易走到“万物终将消亡”，因而崇尚“保存”与“凝固”的黄昏道途。 雅妮斯也无法抵抗那种冲动。 但她已经走上了均衡与美的双重道途，已经无力再走上第三条了。因此她只能以理性把控自己，维持心灵的均衡。 绘画本就是将刹那化为永恒的艺术。而“魔画”固然神奇、能储存更多的信息，但也失去了那一刹那的永恒之美。 于是，在雅妮斯步入到绘画之道的极限后，她返璞归真开始追求“不动之画作”。 在她很久之前讨伐第一轮降临的天司——属于黄昏道途的“灵珀天司”时，就得到了灵珀天司的精华。但她当时并没有用它交换美之道途的天司精华、也没有将其委托给其他道途的超凡者制成装备。 她想要创作一副超出自己能力极限的画。借助外力来为自己前进的方向指路。 于是雅妮斯将它以特殊工艺磨成了粉，制成了颜料。搭配她以其他手段所得到的昂贵灵性颜料，画了一幅名为《珀中颅骨》的静态画。 在那幅画被创造出的瞬间，她一瞬间得到了巨额的力量、直接超越了自己所在的境界。 但遗憾的是，那并非是来自美之道途的力量。甚至也不是均衡道途的力量。 而是来自黄昏道途的认可。 她被失控的道途之力，强行拖入到了非人的境界、失去肉身并化为了幻魔。 失控的雅妮斯以心为笔、以世界为画卷，直接在物质界进行潦草而随意的绘画。那幅画将自己隐居之所的周围全部覆盖，将整个世界改写了成了画卷。凡是接近到附近的人都会被捕捉，并进入到她的画卷之中。 而玩家是得到了当时已经成长起来的伊莎贝尔的帮助，才能够得以躲避那物质画卷的捕捉、潜入到幻魔·晨昏殿主雅妮斯的身边。 艾华斯对这个副本非常有印象。 因为在这个副本中，玩家会时不时在现实与虚拟中切换。现实状态下就是正常的打本。但每次特动时，所有被她的虚幻画笔命中的玩家就会一瞬间切换画风、进入到画中。 在《拜谒阿克波里斯神殿》中，玩家进入了画卷中的阿克波里斯神殿，限时躲避与击杀神殿中巡逻的神殿骑士，那是一个类似盟军敢死队一样的俯视角潜行暗杀游戏；而在《黄金黎明》中，则变成了一个击杀奈芙提斯护卫后，再击杀关底boss的横版过关动作游戏；在《水晶海》中玩家化为了鸟，变成了一个躲避各种障碍与攻击的飞行套圈游戏。 三幅画，三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在每一幅画中，玩家耳边都会传来雅妮斯对这幅画的评价。而留在现实中的玩家则可以趁机对本体输出。三幅画会循环播放，如果在三幅画被全部通关之前将雅妮斯打到半血以下，她就会直接狂暴；而如果某一幅画拖的太久、拖到雅妮斯没词了，她也会直接狂暴。 在这三个循环阶段里，雅妮斯的攻击欲望不算高，机制简单出啥躲啥没有普攻；而在画卷里玩家只能使用画卷赋予的机制技能，进去什么职业也都没有太大区别。 因此为了抢时间，通常是不留治疗和坦克、只留一到两个输出在外面，一边躲一边慢慢输出本体，等血量差不多就停手。 直到《拜谒阿克波里斯神殿》中神殿骑士全部被击杀、《黄金黎明》的boss血条被全部打掉；《水晶海》里面的空中套圈被全部路过。三个机制全部结束后，仍然存活的玩家才可以进入第四张画《珀中颅骨》，面对化为拟似天司的雅妮斯本体。 而死在已经关闭的画中的玩家，就被永远留在了那副画中。也就是说不能复活。 这意味着，至少要活一个坦克一个治疗，才有可能过第四阶段。艾华斯的固定队当时那叫一个灭不停……甚至这副本开了两个月后，也基本上就没有在八人齐全的状态下进第四阶段的。 艾华斯起码听雅妮斯讲了三百遍自己对这三幅画的理解——后面的部分没怎么记住，但开头是真背过了。 而这副本又偏偏是必刷本。 因为它除了掉落那三幅画，可以放到家园中挂起来之外；还会掉落非常好看的衣服与画笔形态的法杖。 艾华斯在这个副本带过很多萌新小可爱。不少人在被他带过本后就成为了他的好友。 《衔尾之环》这个游戏里的女玩家相当好战，玩pvp玩法的比玩pve的多很多。但正因如此，一些pve高难副本产出的好看外观，就得找人来带。 艾华斯不怎么打pvp，好友列表里面却有一大群妹妹，其中有一半都是这么来的。 剩下的那一半则是因为他说话好听声音磁性，言谈幽默还会唱歌——在语音频道聊着聊着就有一个好友申请发过来。 他喜欢逗弄哈伊娜与伊莎贝尔的习惯，并不是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才有的。 在他觉醒前世记忆之前，艾华斯的风评就有些浪荡不羁。 这种善谈或许便是他灵魂中的本能。 雅妮斯有些好奇的问艾华斯：“既然你最喜欢这三幅画……那不妨谈谈你对这三幅画的理解？ “我对你为何喜欢它们很感兴趣。我也绝不让你白费口舌。若是你言之有物，我就送你一个好东西。” “那就献丑了，雅妮斯大师。” 艾华斯温和的笑着。 他的言语谦逊，但神色却从容且自信。 他当然没有看过这些画，甚至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评论家如何点评。 就连前世论坛上的玩家们做的解读视频也没看——因为已经打吐了。 ——但艾华斯知道雅妮斯自己对这些画的评价是什么。 你自己对自己的画做出的评价，如今自己听来总不可能觉得不吧？ “我记得，《拜谒阿克波里斯神殿》这幅画，是您在刚刚踏上美之道途不久的时候，所画出的第一幅魔画。” 艾华斯滔滔不绝的熟练背诵着：“那是在永恒教国中一座极高的孤峰之上的神殿，里面如今居住着鳞羽之主的使徒希波克拉底。 “那时还没有职业传承，古代超凡者们往往寻求力量而不得。在希波克拉底三百八十岁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找遍了永恒教国的医术传承。因此他徒步登上这座供奉鳞羽之主的另一位使徒阿克波里斯的山峰，向祂寻求医术。 “这位阿克波里斯是鳞羽之主最强大的使徒之一，却对凡人很是友好。若是有人能够登上这座山峰，在祂的神殿中祭拜祂，祂就会出现并平等治疗着所有前来求医的人。除此之外，祂也常常在最为酷烈血腥的战场中出现并踱步，治疗那些有着顽强生存意志的士兵。 “有人说，那些身受必死之伤、却能健康存活的士兵，就是因为求生欲而得到了阿克波里斯的救治……” 第五十五章 《黄金黎明》 ——中庸。 只是听过第一幅画的评论，雅妮斯就立刻明白了艾华斯的审美倾向。 中庸并非是贬义词。这是她自己所奉行的美之道。 美之道途会从物质层面影响自己，让自己的形象气质逐渐靠拢自己理想中的“至美”。而雅妮斯在人类中不太高，在精灵中也不太矮；身材也模糊了男性与女性的特征，面容气质称不上成熟也算不得稚嫩。 因为“中庸的审美”，才是最具受众的审美。 这就是雅妮斯对“美之道途”的个人理解。也是她行走于均衡道途的原因。 与鸢尾花那些言辞辛辣、眼光刁钻的职业评论家不同——他们总能找到一些连雅妮斯自己都想不到的点、一些她自己都没在意的细节，沉浸在虚空中自顾自的说着些什么。 创作者将灵感转化为作品，其中必然是会有损耗的。 观画人终究无法真正进入画中世界，无法真正设身处地的感受着画师创作时的想法与感动。 他们只能以自己的认知与理解来进行鉴赏。 真正的“美”是有共性的，能让不用种族、性别、出身、年龄、文化的人都为止感动。但如果涉及到“感受到美的原因”，那么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会有所不同。 因为与其说他们是从艺术品中感受到了美，倒不如说是从艺术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幻想，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梦。 所以，观画人给出的答案，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倾向性。 雅妮斯很喜欢问其他人对自己的画如何评价。因为她自己就是创作者，当然知道作为“基准”的标准答案是什么。 通过问询，她就可以得知对方是否有真才实学、有多少水平与天赋。也可以从对方绞尽脑汁所吐出的评价中反向分析本人的性格、经历甚至道途倾向。 她就仿佛从这些评论中，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浓缩的人生导出的结果。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学测试，而她对这乐此不疲。 ——但艾华斯所给出的答案，却让她有些讶异。 他的评价中，并没有沾染太多属于他个人的色彩。 足够的客观而公正，但同时又不缺乏感性。对她技艺尚不成熟时造成的缺憾直言不讳，也会恰当的赞美那些她精心铺设、却不被人所重视的得意之处。 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来自未来的、更成熟的自己所给出的总结性答案。 毫无疑问，艾华斯正是自己的“知音”。 “……你有没有兴趣，走上美之道途？” 雅妮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觉得你或许能成为美之道途上走的最远的人类。” “咦？” 一旁的伊莎贝尔惊了一下，讶异的看向自己的老师。 她还从未见过老师对人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老师对自己的评价，甚至可以算是低！ 雅妮斯当时的原话是：“以你的天赋，美之道途的任何一杈都不可能抵达极限，哪怕是‘咏者’也一样。你选择‘全才’是明智的选择。若是你追求歌唱技艺的巅峰，只会在抵达之前发疯。” 但不知为何，看到老师如此认可艾华斯，她心中却生不起半分嫉妒。 只有一种高兴，与一种微妙的自豪感。 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朋友，带回家的时候被家长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样。 ——而且这孩子是我抱大的！ 伊莎贝尔在心中小声念道。 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怕被骂——她当然知道艾华斯是被莫里亚蒂教授养大的，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梦中扮演了一次艾华斯的母亲。但她还是无法完全的“出戏”，也仍是忘不掉那次梦中的回忆。 所以，这也仅仅只是她说给自己的话。 与其说是自欺欺人，倒不如说是为了不要遗忘。 而另外一边，雅妮斯的心情也很微妙。 她收伊莎贝尔为弟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从伊莎贝尔身上感受到了“美”、觉得她足够可爱；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她与索菲亚女王是挚友。 她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六十年前、索菲亚女王刚刚继位的时候。 她那时还是一位十几岁的活泼少女，比如今的伊莎贝尔还要年轻。 但和伊莎贝尔的性格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索菲亚年轻的时候充满了活力，极为外向且亲和。她会经常在打扮化妆后偷偷溜出王宫，去剧院看戏；或是穿着女学生的衣服进入学校，以学妹的身份询问其他学生对各种政令的评价。 那是雅妮斯第一次来阿瓦隆开画展。在自己的画展上，她见到了年轻的索菲亚女王。并为这位可爱少女的美丽与活力所惊叹，要现场为她画一幅画。 她们一边画画，一遍聊天。结果就在雅妮斯画到一半的时候，女王的亲卫就冲了过来。 那时雅妮斯才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竟是这个国家新继位的女王。 索菲亚极为开朗，不受传统的束缚。 很多规矩她都不屑一顾，并且进行了大量改革、坚定的废除了许多如今看来早已过时的传统——比如说那些比死刑更为严苛的酷刑、比如说女性不能成为骑士的惯例、比如说骑士家族只能被监禁而不能被处死的旧法……也比如说为王国繁荣发展，而开放的部分“禁术”的教授与学习。 阿瓦隆的炼金术、艺术、保存术、医术，以及智慧道途的翻译与侦探等职业的发展，都是从索菲亚女王才开始的。 雅妮斯与这位开明而年轻的女王相处了二十年，才离开她并继续自己周游世界的旅行。 如今她回到阿瓦隆并收伊莎贝尔为学生，只是因为她从伊莎贝尔身上看到了昔日挚友的影子。但其实她并不认为伊莎贝尔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艺术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积累。人类与精灵所差的五倍寿命，在艺术领域上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但是，艾华斯是不同的。 雅妮斯敏锐的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与自己相近的美。 他英俊而沉稳，这无疑是属于男性的美，但与此同时他也有一种女性的敏感与细腻；他的气质成熟、行事作风稳重，但他却又有一种年轻人的活力；他作为一名牧师而行走于奉献之道，但雅妮斯又敏锐的捕捉到他对这个世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无形傲慢。 这种矛盾与均衡的感觉，让雅妮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与自己相似而不同—— 艾华斯听到这话，却不禁哑然。 这巧了吗不是。 您猜怎么着，夏洛克昨天才刚说过，我比较适合智慧道途。结果大师您今天就说我适合美之道途……要不你俩打一架？ 还是算了吧，我怕夏洛克被打死。 在艾华斯婉拒过后，雅妮斯再度推荐了一轮美之道途。而在艾华斯第二次拒绝后，她便没有强求。 毕竟行走于道途之上，不光是需要对应的才能、还需要一些执念。 自己不想的话，是没法强求的。 强制走上一条自己不认可也不喜欢的道途，总有一天会偏离道途的。那一切都会白费。 雅妮斯只是感到很惋惜。 艾华斯明明有着美之道途的才能，却没有追求美的欲望。他若是能进入美之道途，肯定比奉献道途的前途要光明的多。大概率能与她一样抵达第五能级，接近凡人极限。 而考虑到人类短暂的寿命，他的才能或许比自己还要更好。 想到这里，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画，”雅妮斯轻巧的说道，“那么，我就把《黄金黎明》送给你好了。” 听到这里，艾华斯骤然睁大了眼，感到头皮发麻。 连伊莎贝尔公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句话都不敢说。 艾华斯知道雅妮斯多么喜欢这幅画——在那三幅画中，《拜谒阿克波里斯神殿》是雅妮斯的第一幅魔画，是她对决心行走于超凡之路的自己的激励、也藏匿了“自比使徒希波克拉底”的少年野心；而《水晶海》是她所见到的世界尽头的景象，是她送给无法离开玻璃岛、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幕有多么美丽的挚友索菲亚的礼物……是她环游世界之旅的总结，也是她友情的结晶。 而《黄金黎明》则是她纯粹技艺的巅峰。 那是她在荷鲁斯帝国中见到人们祭拜太阳时，透过观赏那日出奇景时的震撼所绘出的画。在不涉及到“道途之力”的情况下，所能画出的最好的画。 从这幅画再往后，她的画中就带有神秘力量、能够改变现实了。这是最后一幅能流动，也能被所有凡人观赏的画，也是雅妮斯所有画作中评价最高的一幅画。 毫无疑问的传世级作品。其价值不可估量。 ——哪有第一次和人见面，就把这种东西送出来的？！ “当然，也不能算是完全无偿的……” 雅妮斯下一句话出口时，艾华斯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行，有要求就好。怕就怕没要求——人情债最难还，尤其是这种不好说到底值多少的麻烦人情。 但听到雅妮斯的要求时，艾华斯的表情变得更微妙了。 “你是个天才，艾华斯。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奉献道途上发展的很好……纵使你现在才刚刚踏入超凡，晋升速度也一定很快。 “如你所见，我的学生伊莎贝尔是个有些柔弱的女孩。我对她的进阶仪式不是很放心。 “你在进行第二次进阶仪式、或是第三次进阶仪式时，如果已经追上了伊莎贝尔……能否稍微等一下她，与她一同进阶？当然，满月仪式就可以……” 这个要求，几乎等于是没有要求。 在满月仪式里带一下朋友、在新月仪式里阻截一下仇敌，这基本上算是超凡世界的惯例。 这只能说是顺手而为。 拥有相同进度、其他道途的朋友，在超凡之路上会具有相当不错的优势……雅妮斯虽然说是只要帮一次伊莎贝尔，但只要她进阶速度不比艾华斯慢太多，这基本上就是家长出手亲自约了一个固定队。 毕竟一同匹配进本，获胜的概率本就大于单排，有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优势是非常大的。因此艾华斯也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只是放在艾华斯身上，就稍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我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先找公主殿下摊个牌？”他在心底想着。 要是到时候进了本，再发现我是她的“狐狸先生”……会不会对小姑娘的心理影响不太好？ 艾华斯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六章 美少女梦工场 伊莎贝尔的天赋并不弱。 如今11月过半，而阿瓦隆灭亡的时间是来年秋天。同为主角队的成员，他们两个的等级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艾华斯与伊莎贝尔花了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在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的情况下，轻松进阶到了三十级左右。而三十级就已经算是第四能级了，即使在整个阿瓦隆王国也能算是佼佼者。 这个世界没有玩家角色，也没有玩家不知道从哪淘来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冒险者小队”——也就是那些通过匹配而组成一队的其他玩家，艾华斯需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靠着自己那位友人平时碎碎念的一些设定，艾华斯能够得以知晓这些重要角色的性格、人生、才能的方向……以及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成长途径。 他知道的秘密很多，而这个世界的秘密就是力量。 但他毕竟不可能都给自己用。 在能够充分调用资源的情况下，孤胆英雄是最为愚蠢的。毕竟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总是有限的。但选择合适的人却要更加重要——混子、叛徒和白眼狼只会起到负面作用。 只有足够可靠、值得信赖的那些人，才值得让艾华斯分享他宝贵的经验。 伊莎贝尔就是其中一个。 这位未来的“繁花女王”是他早就已经预定好的队友。 因此，其实不用雅妮斯特地请求，他也会主动介入到伊莎贝尔的成长途径里。为她谋求更好的发展。 毕竟艾华斯缺少同行者。帮她就是帮自己。 虽然根据雅尼斯的要求，艾华斯其实最晚可以拖到第三次晋升——也就是从29级晋升到30级时，再与伊莎贝尔公主一同组个固定队…… ——但艾华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最开始做“狐狸”这个身份，就是为了在明处亮出来的。拖的太久反而就没意义了。 艾华斯之所以在这次与伊莎贝尔见面时，不立刻主动公开“我就是狐狸”的情报，是因为伊莎贝尔如今的性格还没有经过磨炼、没能获得充足的自信。 因为雅妮斯大师自己的成长轨迹，她是那种相信“只要人有真才实学、并不断克服困难，就可以在痛苦中快速成长”的类型。不需要他人的过多干涉，也不用修正他人的命运方向——每个生命都会有自己的出路。 所以，雅妮斯大师倾向于不断给伊莎贝尔积累“底蕴”。给她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让她掌握在面对各种情况时应该如何处理。但不会教导伊莎贝尔做人的道理，也不会开导她的小情绪。 雅妮斯希望伊莎贝尔自己的人生，能靠自己悟出来的道理而前行。 这倒也不能算错，甚至称得上是有先见之明。因为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伊莎贝尔的确就在遭遇人生骤变后，靠着自己积累的底蕴、很快坚强着站了起来，并且在荆棘丛中不断受创、快速成长。 从如今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到未来成长为可靠而成熟的女王，伊莎贝尔只用了不到五年。 而如今的她，还习惯于在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她就像是那种害羞而自闭的女孩。虽然也对他有些许好感，但若是告白的太早、太突然，让对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能反应过来的话，她反而有可能会在心中混乱的情绪影响下，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而下意识的选择逃避这段感情。 ——明明看上去好感已经刷的差不多了，但a上去突然对方就逃了。伊莎贝尔就是这种麻烦的类型。 艾华斯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这本质上还是因为她没有做好准备。女孩会逃，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希望“如今的安逸感能永远维持下去”，而不想要再进一步继而踏入到未知的领域。 也就是说，本质上是因为伊莎贝尔在恐惧着未知。 而这种恐惧感，正是因为她时刻忧虑着不知何时会生效的“王室诅咒”而养成的。 每一天她都恐惧着，自己的父亲、哥哥和弟弟是否会病死；每一次生病她都会怀疑这是否是诅咒，自己是否要死了；因为祖母年事已高，她也在恐惧着因为女王之死而可能导致的混乱与战争。 而在阿瓦隆灭亡后，她反而能稳定下来了——因为她所忧虑的，一切最差的结果全都来了。 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冷静下来的伊莎贝尔，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第一次没有选择继续逃避、而是勇往直前—— ……然而这个解法，在这个时间线是无法成立的。 艾华斯不可能特地为了伊莎贝尔的成长而去伤害她。 历史改变之前，伊莎贝尔家破人亡；历史改变之后，她要还是家破人亡，这我不就白来了吗？ ——简直就像是穿越到动画游戏的剧情开始前，明明已经改变了很多事、却在关键节点又放任自己熟悉的“原剧情”发展，以此让被改变的剧情重新回到原著路线上的同人主角一样。 所以艾华斯特地布置了另一手准备。 早在第一次进阶仪式中，艾华斯就已经做好了铺垫。他原本计划在之后再说，但如今时机很巧……雅妮斯大师主动提出了希望艾华斯与公主组队的请求。 那么，此刻正是启用之时。 在晚宴上，艾华斯一边愉快的进餐、一边与伊莎贝尔聊着天。 或许是因为老师在场，一开始伊莎贝尔还有些拘谨沉默，比起说更倾向于听。 但在两人喝下几杯白葡萄酒后，气氛就逐渐热烈了起来。 乐曲、诗歌、哲学、秘闻……就和艾华斯在梦里与伊莎贝尔相见时，在那个废弃化工厂里所聊的话题差不多。而且这次还有见闻更广的雅妮斯大师，能与艾华斯真正一起交流谈话、而不再像是梦中的自己一样傻傻追问个不停。 这让聊天的趣味性与含金量又上了一个档次。 虽然艾华斯刻意避开了重复内容，但他无论是观点、语气以及博学的程度，都与“狐狸”非常相像。 ——这就是艾华斯故意露出的一些破绽。 他希望伊莎贝尔公主能隐约猜到、或者意识到“艾华斯有可能就是狐狸先生”，但因为证据不足而不敢说出口。 而“现实里的认识的朋友艾华斯”与“在梦境里相遇的秘密友人狐狸”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对于伊莎贝尔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反倒会是一件她宁愿相信是真实的“好事”。 因为“狐狸”的身份太过神秘。 虽然神秘会让人产生好奇心与探知欲，但在建立联系后仍然保留的神秘感，又会让人产生不安心的感觉。伊莎贝尔又恰巧特别害怕这种不安。 假如“狐狸”继续保持这种神秘，伊莎贝尔就会忍不住开始思考、他会不会有着不能说出身份的理由——进而联想到他的身份可能不干净。至少是她不能光明正大介绍给父亲、祖母与老师的身份……那样的话，他们的关系就算再密切，也只能成为一个她无法和其他人分享与炫耀的私密朋友。 但艾华斯不同。 莫里亚蒂家族是二十个立国者家族之一，在阿瓦隆有着崇高的声望与地位。 虽然艾华斯只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养子，但只要老莫里亚蒂没死、他就始终是立国者家族的一员。而如果莫里亚蒂教授在死前立下遗嘱，将莫里亚蒂家族继承给艾华斯……虽然因为没有血缘、可能过程会有些困难，但最终顺利继承的可能性也不小。 毕竟莫里亚蒂教授并没有亲生儿女，也没有同代的亲戚还活着。他也只能继承给自己的养子女们了。 就如同艾华斯如今能够被她直接邀请到银与锡之殿——他的身份是干净的、他的前途是光明的。 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肯定不会受到长辈们的阻拦。 我是否只能与“狐狸”先生在梦中相见呢？如果艾华斯先生知道“狐狸”的存在，他是否会生气呢？如果“狐狸”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对我产生了敌意或是利用的想法又该怎么办？ ——只要“狐狸”就是艾华斯，伊莎贝尔所担心与忧虑的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在伊莎贝尔在心里如此希望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了。 面对这样一个稍微受到压力就会受惊逃跑的，宛如小兽般的女孩，他人所说的话都不见得管用、哪怕是她最信任的雅妮斯老师的话，她也不见得会愿意听。 唯有自己的内心想法，才能被她自己接受。 而最终她所期望的事成功达成，一切都很顺利、也没有任何的反转与惊吓——如此她就能建立起一种“希望”。 在诸多对抗恐惧的办法中，希望是一剂无损健康的良药。 伊莎贝尔最缺的东西就是自信。而真正的自信，他人是无法灌注的。唯有自己下定的决心、做出的决定得到了好的反馈，受伤的心灵才能被这反馈所治愈、安抚。 但也正因如此，艾华斯不能拖太久。 因为自己主动揭露的“恶作剧”与被拆穿的“谎言”，在本质上是不同的。 艾华斯不能真被她亲手抓出来、而一定要主动公开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当初的欺骗。否则他们的关系就要渐渐掺入名为“怀疑”的异味了。而那也同样会伤害到伊莎贝尔，会让她的“逃避”转入到“多疑”。 那可就养歪了。 对艾华斯来说，从现在开始养成伊莎贝尔的过程，就像是美少女梦工场一样—— 尽管他们并非有着游戏中那样的父女关系。但比起伊莎贝尔那个不负责任、毫无存在感的父亲，会在梦中帮助伊莎贝尔、为她选择更光明的未来、与她聊天也陪她玩、督促她的成长与学习、治疗她的心理疾病、亲手培养她的自尊与自信、防止她在未来受到伤害的艾华斯…… ——或许比她的亲爹要更像亲爹也说不定。 第五十七章 “万人迷”莫里亚蒂 艾华斯和莉莉是下午五点半抵达的银与锡之殿，那时天都还没有黑透。 结果一直到晚上八点四十五，他们还没有吃完。 并没有什么舞会，也没有其他人。就单纯是艾华斯、伊莎贝尔公主和雅妮斯大师三人一直聊个不停。 第一轮的饭菜还没吃完就已经凉透了，于是又上了第二轮菜。 包括烤苹果、海绵蛋糕、鹅肝酱煎鲜贝…… 途中伊莎贝尔意识到始终站在艾华斯身后的女仆莉莉有些饥饿，于是热情邀请她坐下一同进食。她那时已经喝了三杯葡萄酒，面颊都有些微红、但双眼却愈发闪亮。 尽管身为女仆，与尊贵的公主殿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不合礼法……但莉莉确实是饿了。尽管出门前就已经吃了些东西垫肚子，但作为凡人的她始终笔直站在艾华斯身后，也是很消耗体力的。 但按规矩来说，她是否能够坐下进食、还要看她的主人艾华斯的态度。 而艾华斯不仅同意，甚至还问询了一下伊莎贝尔，是否能让莉莉吃完过后坐在这里休息、而不必继续站在自己身后。伊莎贝尔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这三人都是不怎么在乎“规矩”的类型——伊莎贝尔基本是被她的祖母索菲亚女王带大的，雅妮斯更是完成过单人徒步环游世界的创举。有着超越道途适应性的艾华斯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三人的宴会愉快的变成了四人，继续进行了下去。 作为艾华斯的贴身女仆，莉莉是要维持体面的——她不必像是其他女仆那样穿着统一的女仆服，而是可以穿着好看的私服与艾华斯一同出门的。 同样也是骑士家族出身的莉莉，无论是外貌亦或是气质都像是玻璃岛的大小姐们一样。而且比起更执着于维持美貌与体态的王都小姐们，因为出身而更加渴求知识、因此看了更多书的莉莉，身上那种文静而知性的气质，反倒让她更像是一位大小姐。 她坐下后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甚至提到某些文学话题上时，在被雅妮斯大师问话时还能从容的接上两句。 趁机，艾华斯也提出了他的请求。 “……确实，艾华斯先生也的确需要人来照顾。” 伊莎贝尔微微点头赞同道：“希望让莉莉小姐陪同上学吗……” 她转头向雅妮斯小声开头问道：“老师，这种事我说话能算数吗？” 喝了好几杯酒——纵使那只能算是低度数的甜酒，伊莎贝尔的话也明显变多了一些。身上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也减轻了许多。 若是将现在这个状态视为她的本心本欲，那其实也可以侧面表现出伊莎贝尔真正的性格。 “当然，我的小可爱。” 喝了比伊莎贝尔更多两倍的酒，却没有任何反应的雅妮斯只是笑道：“这可是‘王立律法大学’。自然是你说了算。” “那么，比起一个能够进入课堂的女仆身份，我想要直接给莉莉小姐安排一个学生身份。因为我觉得她比起王立律法大学中的许多学生，都更值得进入大学深造……这样可以吗？” 伊莎贝尔一口气说完后，又对自己的话有些不确定：“会不会有些太任性了？” 因为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其他人的工作添麻烦。 这位因为从未任性过、因而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特权的公主殿下，一时竟是有些犹豫不决。 “当然可以，”雅妮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是太可爱了……真是我的好女孩。这种小事只要你吩咐下去就可以了，所有文件与流程都会自己被处理好的。 “纵使在许多麻烦的政务问题上，圆桌厅的意见比银与锡之殿要更重要。但你别忘了，大臣们的政令始终是要女王陛下签字才能生效的。你也别把你自己的分量看的太轻了——你自己轻视自己，只会让他人更轻视你。渣滓们总是习惯于欺软怕硬的。 “相信我，索菲亚她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的，她只会对你感到欣慰。因为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学会使用自己的那份权力了。” “那就这么定了，莉莉小姐！” 伊莎贝尔期待的看向莉莉。 ——以后你就是我的学妹了！ 太好了，又多了一个朋友！ “……谢谢公主殿下，谢谢艾华斯少爷，谢谢雅妮斯大师！” 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可能就此而被改变，莉莉激动起身行礼、忙不迭的向三人感谢道。 “这样吧，莉莉。” 雅妮斯接过话来，以比伊莎贝尔更熟练的姿态安排着：“艾华斯如今不方便移动，因此我认为他不适合继续住在家里。从白皇后区到红皇后区，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路程……只是推着轮椅走的话，大概要走上两个多小时。这对你来说也很麻烦吧。” “不，我这边没关系的……” “我知道。” 雅妮斯打断道：“但你们毕竟是学生、也是年轻人。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以及空出一些时间来和同学们交往。然而你们就像是伊莎贝尔一样，又确实不适合住在学生宿舍…… “所以我觉得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买下学校附近的住所，然后你们搬过去。好处就是足够僻静、也有充足的私人空间，而且饮食用度等方面都不用跟着学校来，但坏处是可能没有那么安全。 “毕竟在学校里有导师们的保护，但你们两人都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单独住在外面总会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而且只有一位女仆的话恐怕莉莉会很忙，占用许多学习时间。这样的话，恐怕就需要让奥斯瓦尔德带着仆人与厨娘一同搬过去陪你们。” 阿瓦隆王国与有着贵族制度的星锑和鸢尾花不同，哪怕是骑士家族、允许受雇的仆人规模也是受到严格限制的。这是为了防止掌握了超凡知识的骑士家族，在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超凡者私军。 而这某种意义上，也限制了骑士家族的活动范围。 因为主宅与庄园太大了，要占用大量仆人来打理。一般有家庭成员需要临时搬出去住的时候，都是只让自己的贴身男女仆随同的。 “这样肯定不行，”艾华斯摇头，“虽然父亲暂时有事出远门了，最近不会回家。但比起我，尤利娅更需要被照顾和保护。” 尤其是在他没法经常回家的情况下，她恐怕会感到更加寂寞。 “所以另一种办法是，让人给你们在学校里腾出来一个单独的宿舍房间，你们两人就住在那里。因为还在学校内部，所以无论饮食、卫生与安全问题，都可以在学校内解决。” “……哎？” 反倒是伊莎贝尔有些无措：“莉莉小姐需要与艾华斯先生住在一起吗？那恐怕会……不方便吧？” “贴身女仆不就是做这个用的？” 雅妮斯反问道。 她盯着伊莎贝尔看了看，突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啊，我懂了……你在想这种事吗？” “老师你懂……什么啦？” 伊莎贝尔有些羞恼。 “据我所知，为了防止让血气方刚的少年们被外面的不干净女人们蛊惑而生病、亦或是在外面留下不被家族认可的野种……在被家里分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之前，这些骑士家族年轻小少爷们的欲求问题，通常就是由自己的贴身女仆负责解决。” 这位年龄不详的精灵女士毫不避讳，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你呢，艾华斯？你应该不需要吧？” 闻言，莉莉羞红了脸、默默低下了头。 而伊莎贝尔也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撼。 艾华斯只是笑了笑，避而不答：“看来您想必听过我的些许风评。” “只能说，百闻不如一见。” 雅妮斯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果然是花言巧语，像是只狐狸一样……倒不如说，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优秀、比传闻中还要更具魅力。” “……哎？什么风评？” 因为完全没有朋友，因此与流言圈隔绝的伊莎贝尔，一时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不会觉得只有你能看出艾华斯的魅力吧，小伊莎？” 雅妮斯笑眯眯的打趣道：“我们的艾华斯小先生只是大学没来上。但他在中学时就已经是万人迷了。骑士家族的后代也算是公众人物，哪怕只是‘女友’也是不允许自己找的——因为他人可能会对女友的选择进行不必要的解读，甚至有可能上各种新闻、给家长带来麻烦。我的报纸里就报道过一些类似的新闻。 “而艾华斯，就因为喜欢随意对同龄人挥洒魅力，而被人多次怀疑过有不洁交往。他在王都圈子中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在他上报纸之前就已经很出名了。 “那时，艾华斯还没被恶魔学者袭击而坐上轮椅，他的体育成绩也很好，非常擅长板球。他早早就长得很高、也很英俊，言谈风趣幽默，对女孩子很是尊重。 “不少女孩都为他争风吃醋，甚至有许多女孩自认为是他的女友——尽管后来证明，这不过是她们一厢情愿的幻觉，但却已经在艾华斯的风评中留下了痕迹。” 其实他们对自己的风评，倒也不能算错。 艾华斯心想。 他自己在这方面也确实有些性格恶劣。他从不屑于掩藏自己的光芒，而是随心所欲的散发魅力、挥洒温暖。但与此同时，他却很少愿意对他人指向自己的爱给予回应。 只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还不足以让自己心动。还差得远。 ——即使在觉醒前世记忆之前，艾华斯的内心也是有些高傲的。那种高傲无关于对“剧情”的了解，而更接近于灵魂的本质。 觉醒前世记忆前后，性格上最大的不同，其实是在此之前的艾华斯比较缺乏社会经验，也没那么多算计人的坏心眼……那时候的他还挺单纯的，竟敢单独一人去见笔友。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年轻人单纯一些才正常。 而艾华斯之前的风评这种旧事，其实是不好隐瞒的。 目前来说，艾华斯的确对伊莎贝尔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如今他忙于提升自己，改变未来、对抗末日，忙的不行。 对公主殿下付出的精力，全都都集中在如何帮助她变强、增长自信与克服缺点上，没有儿女情长的余地。 ——但他也不好说死，以后就一定不会动心。 毕竟她也确实很好看。 诚实来说，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颗善良而坚定的心。并且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可靠队友。 相处久了，也未必一定不会日久生情……欺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而要真到了那时，长久的隐瞒就会成为一种带有恶意的欺骗。 因此艾华斯反而挺感激雅妮斯大师在这个时候把这窗户纸戳破的。 这种事还是越早说越好，以免多了不必要的光环。 但让艾华斯有些不解的是，伊莎贝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莉莉，又看了看老师。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此时，雅妮斯看向艾华斯，与他恰好四目交汇：“毕竟他也是位‘莫里亚蒂’嘛。谁都知道，老詹姆斯挑选养子女的眼光是出了名的毒辣。艾华斯就和他的哥哥姐姐们一样，生来就是要引人瞩目、为人所爱的。” ……哥哥姐姐们？ 一旁艾华斯闻言，心中突然一动。 我还有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他想问的时候，门口的男仆却敲门来报。说是来接艾华斯的人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时间到了——该赶人了。 总不能让艾华斯留在银与锡之殿过夜吧？ 而他们三人这时才意识到，如今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已经到了伊莎贝尔的睡觉时间了。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伊莎贝尔确实是睡这么早的。 “你还没见过艾华斯的大哥吧，正好可以来见一次，”雅妮斯笑着站起身来，“那也是位相当杰出的年轻人。他在上学时也是出了名的优秀……” “……对了，雅尼斯大师。” 男仆闻言，连忙补充道：“来的人不是爱德华·莫里亚蒂先生。 “刚刚白皇后区又突发了一起仓库爆燃事件，爱德华督察长临时有事来不了。 “来接艾华斯先生的人，是夏洛克·赫尔墨斯顾问先生。” 第五十八章 年少有为啊 当夏洛克进房间的时候，他下意识挑了挑眉头。 他第一眼就看出，桌上的食物太少了、而且被吃掉太多了。 阿瓦隆与星锑不同，骑士立国的这里并不提倡节俭的美德。在这里，召开宴会是一种荣光——而如果食物和酒几乎吃完喝完、但宴会还远没有结束，那这就会被视为是失礼的。 是因为主人准备的食物太少了，才导致了客人需要提前离开以结束自己的行程。因此客人在意识到快吃完的时候，也会刻意少吃一点来给主人留些面子。 所以这就不可能是第一轮的饭菜。而应该是第二轮。 同理，假如说饭菜吃完是一种失礼，那么撤换并上第二轮菜就是一种重视与挽留。言下之意是：“我都给你换上了又一桌新鲜热乎的饭菜，你现在离开是不是有点失礼？” “……晚上好，夏洛克先生。” 伊莎贝尔第一个开口道：“见到你很高兴。” ——你突然高兴个什么？ 夏洛克心中有些迷惑，但礼节上仍是没有任何错漏。 “银冕之龙在上。” 他不敢抬头与公主对视，毕恭毕敬单膝跪地、单手抚胸，低头行骑士礼：“公主殿下，祝您一切安好。” “请起吧，夏洛克先生。” 伊莎贝尔发出清脆的声音。 此时夏洛克才敢起身，向着仍然坐在桌前的雅妮斯、以及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问好。 雅妮斯微笑点头作为回应。而不便行动的艾华斯，则由他身后的莉莉代为轻轻鞠躬、还了一礼。 很快，起身后的夏洛克那锐利如鹰的目光一瞥，就注意到了伊莎贝尔公主微醺的面容。 ——喝了这么多酒吗？ 他有些吃惊。 那看来，雅妮斯大师还挺重视艾华斯先生的。 不然的话，她应该会阻止公主殿下过多饮酒——从礼节上来说，一般大人物在宴会上不会喝太多酒、只会礼貌性的喝一两口。若是喝完一杯再另行添酒，就会显得过分亲近、对这次宴会太过重视。 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信号。 假如雅妮斯大师认为艾华斯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就会示意伊莎贝尔保持距离。 但现在恐怕不是喝了一杯两杯的问题。 看那桌上两个空酒瓶……他们三人居然喝了两瓶酒？ 那些银与锡之殿中的仆人们，肯定会把这情报贩卖出去。夏洛克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与某位大臣或是骑士家族有所联系。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会从他们手中购买一些情报。 也就是说。 最晚明天上午，伊莎贝尔公主对艾华斯·莫里亚蒂青睐有加的情报，就会送到几位大臣的办公桌上了。 年少有为啊…… 夏洛克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说起来。 之前公主殿下在仪式中曾扮演过小艾华斯的母亲……她不会是还没出戏吧？ “说起来，夏洛克先生。我听闻您与爱德华督察长去处理了一些案件？晚上可有进食？要不坐下吃些吧。” “……不敢。” 夏洛克连忙礼貌拒绝道。 但他还是象征性的拿了一片面包在手里，示意自己接受了公主赐予的食物。 他知道这个点已经到了公主殿下的休息时间，也肯定已经吃好了。他可不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伊莎贝尔公主陪着自己吃饭。 他父亲要是知道这事，恐怕得锤他一顿。 想到这里，夏洛克突然看到小公主微微上扬的嘴角，意识到她恐怕确是有点喝多了。 ……现在这怕是故意调侃自己呢。 之前在梦里的时候，自己作为队伍里唯一有经验的前辈，训斥了天真的“璐璐”好几次。 基本上，只有他说的份、没有她反驳的空间。结果现在到了现实里……在银与锡之殿中，两人的立场完全反转了过来。 这也没办法。 毕竟主动曝光身份的是自己……也怪不得她。 但夏洛克很快就犯了难。 假如只有公主和雅妮斯大师的话，他倒是可以有话直说。顺便跟雅妮斯大师提醒一下，那位看上去有些危险又有些神秘的“狐狸”先生的事。 ……可是，艾华斯还在这里。 虽然夏洛克很看好艾华斯，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主动泄露伊莎贝尔公主的隐私情报。 这毕竟是只有他和伊莎贝尔知道的事。 若是他在这里说出来，那是否说明他在外面也会泄露、甚至贩卖小公主的个人情报？夏洛克忠于索菲亚女王，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危害王室的事。 ……可问题来了。 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夏洛克，如今又怎么解释自己去追查毛衣兄弟会这件事的动机呢？ 于是夏洛克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只有伊莎贝尔能听懂的回答方式： “我从一位不怎么靠谱的先生那边，无意间得知了劳合区一伙绞杀党的聚集点。” 夏洛克沉声暗示道：“他们可能与鹈鹕酒吧的幕后主使有关。我考虑到，自己单独前去会有些冒险，就邀请了我的朋友爱德华·莫里亚蒂与我随行。” “那么，调查结果如何呢？” 艾华斯突然插话道，一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很顺利。那的确是叫做‘毛衣兄弟会’的一伙绞杀党的聚集地。我们还搜到了一批炼金炸弹。” “这么看来，”艾华斯笑眯眯的说道，“那位‘不怎么靠谱的先生’，看起来也挺靠谱的嘛。” 夏洛克对此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后补充道：“不过，经过简单的讯问，他们自己都不清楚那是炸弹。他们只是收了钱，替人看管货物而已。 “我怀疑他们的幕后主使与海关的人有联系。因为这批炸弹是走正规渠道从海关过来的——我下午和爱德华特地去查了一下，这批货物有正规的签单、也贴了检验通过的标签。” 黑色卷发、表情总是慵懒的侦探先生，此刻显得信心十足：“这是很重要的情报，是一个关键性的突破口。 “顺着这个线索，我们立刻就掌握了剩下那些炸弹的物流批次和到货时间。继续查下去的话，就能从这个时间，去查到当天海关部门的所有验收人员。 “伊莎贝尔殿下，我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案子如今已然告破。剩下的工作不过是重复性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调查工作而已。” 他并没有隐瞒艾华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这个案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就是艾华斯的大哥。他可不是什么凡事讲规矩的类型，艾华斯如果问、他是肯定会说的。 “……另外，伊莎贝尔殿下。‘骨雕’的身份基本已经锁定了，而‘狐狸’还没开始调查。” 夏洛克恭敬的询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先去找骨雕还是狐狸？” 现在他还没写报告。 但等他把报告写出来并交给女王，女王多半也会让他参考公主殿下的意见……毕竟这也是涉及到了伊莎贝尔自己的进阶仪式。只有她和夏洛克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以女王的智慧，她肯定不会指手画脚。 到了那时，自己调查时还是要问询伊莎贝尔的意见——那倒不如现在主动发问，还能给自己留点主动权。 “去找骨雕吧。有可能危害阿瓦隆的不安定份子，我们需要尽快剔除。我会支持你的调查工作，如果有哪个环节需要签字的话可以来找我。” 伊莎贝尔思索片刻，瞥了一眼艾华斯、有些含糊的答道：“至于‘狐狸’先生的事……可以先暂时放一放。” 艾华斯眨了眨眼。 伊莎贝尔此刻隐约间开始有点怀疑了。 但她给出的这个答案，却让夏洛克有些讶异——他的确是不想找“狐狸”，所以才故意说“骨雕”的身份已经差不多锁定了。希望能通过这种手段来诱导伊莎贝尔的决策。 毕竟在他看来，伊莎贝尔对她那位“狐狸先生”的执念还挺重的。 ——是因为艾华斯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与身份不明朗、花言巧语的狡猾“狐狸”相比，他对艾华斯有着聪明而果断、谦虚而礼貌的印象。除此之外，他也很尊重自己的教授莫里亚蒂——他当时的数学成绩相对没那么好，幸得莫里亚蒂教授的辅导，才能维持自己的首席身份直至毕业。 也多亏了莫里亚蒂教授的指点，夏洛克才得以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才能其实在智慧道途上。他其实并没有多么认可威权道途的准则，只是他严苛控制自己的意志、领导他人的行为本身，无意间契合了威权道途。 而他认识莫里亚蒂教授的途径，就是他的朋友爱德华。 他是夏洛克在大学中结识的唯一好友。 因此他对艾华斯的评价里，多少也掺了点私情。 “你们走的时候，路上小心一些。” 雅妮斯开口问道：“你身上有短剑吗，夏洛克？” “有的，”夏洛克答道，“爱德华给我带了一把。” 威权道途的许多法术，都需要握持着这把短剑才能使用。因为这把短剑就是阿瓦隆执法人员的身份象征，它代表着“法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本质其实是能够当近战武器用的、威权道途限定款法杖。 爱德华出门时带的两把剑，不是因为他要开双刀、而是因为其中一把是给夏洛克带来防身的。 夏洛克不是监察，仅仅只是顾问。他是没有佩剑的。 他拒绝进入阿瓦隆的律法体系中，那么他所学习的律法术就有大半无法使用。不愿意服从上级、不遵循秩序的人会被剥夺力量——这也属于威权道途的特性。 “那还好。” 雅妮斯点了点头，跟艾华斯说道：“那幅画我之后派人送到你家，你们就别拿着了。会很危险——至少夏洛克肯定保不住。” “什么画？” 夏洛克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他多少也是一位勉强蹭到第四能级的律法师，不是什么小毛贼都能招惹的。 “是《黄金黎明》。” 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轻声开口，温声细语的答道：“我与雅妮斯大师相谈甚欢，她因此决定将这幅画送给我。” 夏洛克愣了一下，骤然一惊。 他脸上露出清晰的愕然之情，无法理解的现实让他的大脑一瞬间都空白了。 ——《黄金黎明》？！ 这种国宝级的艺术品，是“相谈甚欢”就能送人的吗？！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夏洛克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评价，只能在心中如此复读道。 第五十九章 炎精 穿过狮鹫之桥，走在一旁的夏洛克看了一眼艾华斯身后推着轮椅的女仆莉莉，才小声开口道： “说真的，我没想到雅妮斯大师会将那幅画送给你。” “我其实也没想到。” 艾华斯诚实的答道。 “虽然雅妮斯大师看上去很亲和，但她其实是相当高傲的人。如果不得到她的认可，雅妮斯大师就只会似笑非笑、带着看傻瓜般的表情盯着你看，一言不发。” 夏洛克轻声提点道：“大师非常重视你……是希望你走上美之道途吗？” “是的。” 艾华斯点头开了个玩笑：“她希望我当公主殿下的师弟。” “我猜，你应该是拒绝了吧。” “确实是。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从你身上看不到对艺术的热诚。” 夏洛克笑了笑：“其实我还挺喜欢拉小提琴的。我觉得我拉的还蛮好的……只是我没能有机会走上美之道途。” “现在也不晚啊，夏洛克先生。” “已经晚了。或者说，我从最开始就不该走上威权之路。均衡，智慧与美……哪个都更适合我。” 他看向艾华斯，发自内心的说道：“我不希望你走上某条道途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它并没有热情。道途的适应性基于才能，但并非是爱好……但我认为，爱好比才能更重要。才能决定了你能走到的高度，而兴趣决定了你在这条道途中的适应性。 “如果你对某条道途没有半点兴趣，但道途高处的引力却让你发疯般的想要更进一步……相信我，那种自我拉扯的折磨滋味会把你折磨至疯狂的。” “……非常谢谢您分享的经验，夏洛克先生。” 艾华斯知道，夏洛克说的全都是宝贵的干货。这是他发自肺腑的劝诫，里面透着真诚。 而他和夏洛克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他也不是伊莎贝尔那种情感驱动的类型——这种善意的源头，毫无疑问是来自于自己的大哥爱德华。 于是艾华斯心中起了些许兴趣。 因为他对爱德华其实了解没那么深。爱德华与自己和尤利娅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与其说是大哥、不如说是叔叔。他们平时也没有太多的互动……艾华斯记忆中，也没有太多属于爱德华的剧情，他甚至都不记得爱德华叫什么名字。 但是，爱德华就是剧情中导致艾华斯之死的直接原因——他奉养父的命令以致命法术偷袭玩家，而艾华斯替玩家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尽管他攻击的首要目标并不是艾华斯，但如今艾华斯想到爱德华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冷颤。 “我有个问题，夏洛克先生……” 艾华斯忍不住发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我们是同学。” 夏洛克简洁的答道：“他是我在大学生涯中结识的唯一好友。” “……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华斯开口问道，“夏洛克先生今年才二十多岁吧？” “我今年二十六岁。” “可我大哥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你们是如何成为同学的？” 闻言，夏洛克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解释道：“并非只有你们这些从中学升上来的年轻人才能读大学。 “爱德华他像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并不是从王立律法大学毕业的。而是从格蕾郡的弥尔顿大学毕业的。” 虽然王立律法大学是阿瓦隆规模最大、也是最古老的超凡者大学，但也并非是唯一的大学。 三百多年前，王立律法大学中有几位教授被自己的学生控诉“教导不被国王陛下允许的异端学说”，因此被判处残忍的烹煮之刑。具体来说，就是智慧道途与均衡道途的神秘知识。 而在受到强烈抗议之后，那一代的国王不情不愿的将结果改为剥去衣物游街示众。那些教授不愿接受这种屈辱，因而逃离了王立律法大学。 来自永恒教国的弥尔顿主教，此时刚好在远离玻璃岛的格蕾郡开设了一所神学院。 在听闻那些教授的遭遇之后，这位年轻的精灵很是同情，于是就收容了这些教授。后来，很多人想要逃离遍布督察与“阿瓦隆之眼”的玻璃岛，于是弥尔顿大学渐渐就获得了相当强的师资力量。虽然招生规模以及学院的占地面积，都远不如王立律法大学……但他们的教学质量并不低。 在索菲亚女王开放王立律法学院的第五、第六学部之前，弥尔顿大学是阿瓦隆全境唯一教授“异端学说”、“禁术”的超凡者学院。因为弥尔顿主教与永恒教国的亲密关系，所以银与锡之殿对此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弥尔顿院长至今仍然活着——甚至在阿瓦隆被星锑人灭亡后，弥尔顿大学都依然作为战乱时的庇护所而存在。 “爱德华从弥尔顿大学毕业后，又从两个大学进修过。最终直接跳过监察局，加入了督察院、并获得了自己的代步狮鹫。 “而在七年前，他从王立律法大学的法学部进修法律、学习律法术……那时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而我才刚十八岁。” 夏洛克有些怀念的说道：“我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性格很孤僻。因为我觉得其他人都是一群吵闹的蠢货，幼稚、愚蠢而冲动。明明已经是大学生了，还是在王立律法大学这样的地方，但看起来与小学生也没有太大不同。基本极少数从乡下来的聪明人，才能正常沟通……然而他们的见识却远远不够，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 “所以我不想和同龄人交往。我接触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各种教授，希望从他们那边借阅他们的私人藏书。而我这种常常去找各种导师交谈的生活方式，又会让那些蠢材进一步远离我。 “有一次，我去找莫里亚蒂教授请教一个天文学问题，却在办公室门口被爱德华的狮鹫咬伤了。 “他的狮鹫血统不纯，羽毛颜色比普通的红狮鹫要深一些、体型也稍微大一些。或许正因如此，它的脾气也要更爆一些……爱德华并不是轻骑兵，因此他也无法与自己的狮鹫伙伴心灵沟通。他当时也来找莫里亚蒂教授，狮鹫就停在门口。 “但看到我想要推门，看门的狮鹫直接咬伤了我。只是一口就咬的我血肉模糊，两口就差点把我的大腿咬断……爱德华连忙送我去找司烛大教堂，请主教亲自为我使用照明术、才没有留下残疾或是伤疤。 “虽然主教大人治愈了我全部的伤势，但我的确受到了惊吓。而且我的腿上始终残留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痛觉，直到两周后才慢慢消失。爱德华来我家中看望我，与我交谈。我很快发现，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也有着超凡的智慧。虽然性格与我不同，但我们无疑是同一类人——没有朋友的聪明人。 “——于是我们就互相成为了彼此的朋友。我们一同学习法律。我是入门者，而他是精修者。但我们却依然能有共同话题。之后，他教导我拳击——他善于此道、甚至能将威权之力融入拳头。比我认识的最强的拳手都要更加强大。如果他打算上拳台，他依然会成为阿瓦隆的明星……一个天才就是这样的，无论他走向什么领域都会同样优秀。” 在艾华斯的提问下，夏洛克便聊起了他与爱德华相处的经历。 他显然乐于聊起这个话题。直到他将艾华斯送到家门口，夏洛克都没有换下一个话题。 而到莫里亚蒂庄园门口时，艾华斯注意到院子里出现了一只漆黑的狮鹫。它有着猩红色的瞳孔，像是颜色较深的红宝石。 ——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爱德华所养的狮鹫。 爱德华不是有事离开，让夏洛克来接自己吗？ 怎么他先回来了？ 想到这里，艾华斯随口问道：“之前我哥哥要去做什么来着？” “还是仓库爆燃事件，”夏洛克答道，“可能也与鹈鹕酒吧的那些人有关。 “各种痕迹上来说，都与前些日子的‘小杰克鳕鱼仓库’的爆燃事件非常类似——同样有炎精痕迹，也同样是无人仓库、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过这次出事的是废弃的石料仓库……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事情的共同点。不过爱德华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接受案件了，应该是能查出来了。 “哦，对了。你知道炎精是什么吗？” “类似恶魔之血吧，一种像是盐一样微咸的红色粉末。只不过是火属性的幻魔在物质界留下的痕迹。”艾华斯答道。 “确实是，但你说的这个是标准定义。火属性的幻魔相当稀少，但炎精用炼金术仿造也并不复杂，原料也只是普通的硫磺。所以监察局提到炎精的时候，一般是指【仿炎精】。仿炎精的纯度比天然炎精要低，但效果和用途其实也差不多。” 夏洛克解释道:“它是法师常用的施法材料。同时也是恶魔学者召唤任何恶魔时，都必须用到的仪式材料之一。 “如同‘盐’是海之精，按比例投入水中就可以让水变成海水，让水具有更强的‘水’之概念。炎精只需要在火中投入一点，就可以让火燃烧的更旺，让‘火’的概念被强化。 “对于低等级的法师来说，如果不依赖炎精、是很难用出高温度的火焰。它算是一种必需品，同时也是一种限制购买的危险品。 “如果加入足量的炎精，原本无法燃烧的东西也会因为火的概念被强化而能够被而燃烧……比如说冰、钢铁或是石材。这次被点燃的，就是石料仓库的石头。” 听到这里，艾华斯的表情微滞。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艾华斯记得……第一次爆燃仓库的，不是鹈鹕酒吧的那位恶德术士维罗妮卡吗？因为他控制了影魔，所以第二天她就去重新召唤恶魔了。如果她召唤恶魔失败，那么失败的仪式的确有可能会导致仓库爆燃。 但她已经被艾华斯亲手杀死了。 难道结社又派人来召唤恶魔了？ 那也不对……已经失败过一次，不可能再让可能会让仪式失败的菜鸟来了吧？ 夏洛克安慰道:“别怕，这个案件其实也等于是破了。 “因为不同学派、不同手法的炼金术师合成的炎精，纯度与结构都是有细微差别的，就像是不同海水中萃取的盐成分也不一样。之前那一批炎精已经送去化验了，再配合这次的炎精……等最后结果的出来，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炎精是从哪来的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艾华斯告别了夏洛克。 从庄园里出来的奥斯瓦尔德管家对着莉莉点头示意，接手了艾华斯的轮椅。 “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艾华斯少爷。”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精灵，在进门后才微微伏低身体、轻声开口道：“请先过来为尤利娅小姐治疗一下。小姐的状态不是很好。” ……奇怪，我上午不是治疗过了吗？ 艾华斯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出声。 他示意莉莉离开，随后推着艾华斯进入了尤利娅的房间。 艾华斯骤然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尤利娅身上被银色的发光镣铐所束缚着，而爱德华表情严肃的站在一旁、瞳孔中闪耀着白色的光辉。 而尤利娅头上浸满冷汗、意识显然都有些模糊了。 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艾华斯进门，只是想发高烧一样低声喃喃自语、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她的睡衣上有明显的焦痕，而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红色的发光裂纹，像是冰裂纹的瓷器、又像是夏日高温下爆碎的玻璃。不时有着淡淡的火舌从裂纹中涌现一瞬间，随后又被压制了回去。 爱德华操控着银色锁链束缚着尤利娅，挤压着她的身体、强行以外力将她碎裂的身体慢慢“黏”了回去。 艾华斯凑近之后才注意到，尤利娅的汗水并不是透明的……而像是极淡的血。 ——在干涸之时，就留下了红色的粉末。 第六十章 可靠的兄妹 艾华斯怔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向了尤利娅额角残留的红色粉末。 他感受到指尖传来了滚烫的触感——就像是隔着玻璃杯接触刚倒进去的热水，会让手指下意识的感受到灼痛。 尤利娅所浸出的汗水，此刻已经变成了她体内的幻魔“悖焰之蝶”所渗出的炎精！ 艾华斯突然回忆起来，在第一次仓库爆燃事件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哈伊娜学姐来他家的那一天，尤利娅一直到下午快黄昏时才刚刚睡醒、并且看上去身体异常虚弱。 而刚刚……明明只是仓库爆燃事件，但爱德华却放弃了去带艾华斯回家、而是立刻支开夏洛克并单独去处理那件事。最终他回来的时间，还比夏洛克要早。 艾华斯立刻意识到，这两次仓库爆燃事件的“犯人”是谁—— 这从最开始，就不是有恶魔学者在试图召唤恶魔。 而是因为尤利娅体内的“悖焰之蝶”失控了！ 她体内的火焰不可抑制的泄露出来，最终导致了这两次仓库爆燃……而仓库中搜集到的那些炎精，并非是炼金术师合成的仿炎精，而是“悖焰之蝶”活动后残留的痕迹！ “……好了，黏合回去了。” 爱德华有些疲惫的松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艾华斯。我稍微歇口气，一会再给你解释……你先帮你妹妹治疗一下。” 他说罢，尤利娅身上的无形锁链便消散。滚烫的她落入到了艾华斯怀里，意外的感受到失去意识的女孩显得有些沉重。 尤利娅那皮肤上遍布的裂纹已经不再闪耀着红光、也不再喷吐着可怕的火舌与热气，只是尚未完全愈合。看上去就像是全身遍布被小刀切割过的新鲜伤痕一般，缓缓向外渗着鲜血。 而爱德华的嘴唇已经被烤的发干——他坐在一旁之后，立刻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之后又连着倒了第二杯。 喝完第二杯水之后，他立刻两眼一闭、仰躺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摊开，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 艾华斯也很眼熟。这分明是魔力被几乎榨干的表现。 他认得清楚，那封印尤利娅的术式并非是律法师所学习的律法术——因为它上面完全没有阿瓦隆的印记。 这种透明的镣铐，更像是安息古国的灵魂镣铐。 那是他们抓捕奴隶、或是执行献祭时使用的，能够直接束缚灵魂、从而短暂封印对方法力池的戒持术。爱德华就是通过全力释放这个法术，才将即将孵化出来的悖焰之蝶强行塞了回去。 这是他从弥尔顿大学掌握的法术……还是养父教给他的？ 疑惑从艾华斯心中升起，但他来不及发问。 尤利娅只是免除了被幻魔破腹而出的致死命运，但她身上的高热与高烧仍然需要处理。 “给我干净的毛巾，用水打湿。” 艾华斯拉着轮椅滑到床前，对奥斯瓦尔德快速说着：“温水最好。” “好的，马上就来。” 奥斯瓦尔德点头去办，而艾华斯眉头紧皱。 他除去尤利娅身上烧的破破烂烂的睡衣，把她下半身先塞到被子里。将尤利娅的上半身抱在自己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保持着仰面向上的姿态躺在床上。 他伸出左手，自正上方平稳抵住尤利娅的心脏。闭上眼睛观想自己大放光明。 艾华斯的掌心绽放出璀璨的光辉，快速的灼烧、驱逐着尤利娅体内的伤痛。 尤利娅肉眼可见的变得平静了许多，她那已经被烧灼到绯红的面颊也快速开始褪去颜色、口中喃喃低语着的声音也变得平静了下来。但艾华斯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感受着掌心已经被潮湿的汗水浸满，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随着他的治疗，艾华斯明显感受到一股焦躁而狂乱的热力，正顺着自己的掌心源源不断流入自己体内。就像是吃了很辣的干辣椒，然后呛到咳嗽，从喉咙深处到整个食管都变得火辣辣的。能感受到一条管状的器官在感官中存在感变得清晰起来。 而此刻，这种“火辣辣”的感觉就出现在艾华斯的左手掌心，并顺着掌心快速向着他的心脏流动，硬生生在左臂正中开辟出了一条灼热的通道。 艾华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在热力蔓延至心脏之前，他就松开了手。 而此刻，尤利娅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皮肤上滚烫的热力也基本消散，浸血的伤口再度愈合。 但那热气却并没有立刻消退，而是存留在艾华斯的左臂之中。 它传来明显的胀痛感，像是牙龈红肿时的肿胀感一般。他的左臂颜色甚至都比右臂变得更红了一些，并且两条胳膊的温度都不一样。 他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去管自己的左臂，而是先将尤利娅塞回到了被子里来保存体温、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尽管这样可能会让被子被她的汗水弄脏……但那毕竟是炎精，干掉后反而能提供不错的温度。 “毛巾来了。” 就在这时——只过了不到半分钟，用温水浸透的洁净毛巾便被奥斯瓦尔德送了过来。 他连带着递过来了一个水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艾华斯点头接过，用毛巾仔细擦拭着尤利娅身上的汗水。 只是几次擦拭，原本纯白的毛巾都变成了红色，但那看上去并不像是血的暗红色、倒像是擦拭过了掉在桌子上的草莓果酱。 他将毛巾抵还给奥斯瓦尔德，示意他去洗净毛巾。 反复三次之后，才基本将她身上析出的炎精全部擦拭干净。他还特意保留了一些，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而尤利娅的体温也终于恢复，头一歪躺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没等艾华斯吩咐，奥斯瓦尔德就已经抱来了一床柔软温暖的被子。他把被子裹在旧被子外面，将已经睡着的尤利娅翻滚着推入到新的被子中。并将被炎精污染的被子与床单换了下来。 “这床被子显然已经没法用了——里面到处都是炎精的残留。” 艾华斯松了口气，身体微微靠在轮椅上、轻声解释道：“和这个盆子一样。哪怕干掉也很危险——干涸之后只要残留一点炎精，只需要一个火星、或是温度稍高一些，它们就会直接燃烧起来。同理，把它们倒入下水道也是不安全的。” “我明白的，艾华斯少爷，”奥斯瓦尔德点了点头，显然对如今的情况处理已经很是熟练，“我先去找个地方，将它们烧掉。” 目送老管家离开，艾华斯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尤利娅，望向大哥爱德华。 他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知道尤利娅是‘幻魔之卵’吧？” 用力按着自己额心的爱德华深深呼出一口气，以疲惫的声音低声答道：“就算你之前不知道，但接触了这么多神秘学书籍之后也应该猜到了。 “尤利娅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一般来说，幻魔之卵很难活过十二岁……不过父亲购入的修普诺斯汤药能够让她体内的幻魔始终陷入沉睡状态，净血魔药可以逐渐析出被幻魔之力污染的体液。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体内压抑积存的力量越来越强。如今两倍剂量的修普诺斯汤药已经无法轻易压制那只幻魔了，而再增加剂量就有可能对她的神经造成不可逆伤害。她的情绪稍微波动，就有可能诱发力量泄露。” 说到这里，爱德华伸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睁开眼睛看向艾华斯：“说起来，这件事和你还多少有点关系。” “……和我？”艾华斯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对。上周因为你遭遇了袭击陷入昏迷，她很紧张你。那天晚上她没睡好，来看了你好几次。第二天早上她就开始发高烧了。” 爱德华沉声道：“尤利娅预感到自己即将失控。但那时父亲还没有离开，于是尤利娅立刻对父亲说了这件事。 “父亲派遣奥斯瓦尔德先生，带尤利娅去了附近一个无人的海鲜仓库，让她尽量燃烧、宣泄了自己溢出的力量——那间仓库是我们家的下属企业，因此也不必担心仓库持有者因为遭受财产损失而反复要求监察局调查、或是聘请私人侦探调查此事。 “结果，或许是上次宣泄过之后，父亲忘记把她的封印重新加固了……今天又因为你去参加了伊莎贝尔公主的晚宴、也有可能是你明天要去上学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尤利娅又失控了。应该是在奥斯瓦尔德送你出门的时候发作的。 “那时，你和奥斯瓦尔德先生去参加公主殿下晚宴了，我被夏洛克邀请去调查一伙劳合区帮派，父亲也暂时离开了阿瓦隆。其他的仆人们并没有接触过超凡，她不知道应该找谁帮忙、又怕给我们添麻烦，于是就决定自己去处理了。 “我猜她应该是想自己去上次那家仓库。毕竟那里离家不远，走着去十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但她不会知道，那里如今还在戒严状态。 “目的地进不去，她也不知道外面的路应该怎么走。但她顺着路开始找无人仓库……最终她运气还算好，在失去意识之前跑到了一间无人的废弃石料仓库中。” “尤利娅根本不认路的，居然还敢一个人出门……” 听到爱德华这话，艾华斯有些后怕的摇摇头：“还好没跑太远，还在白皇后区。要是去劳合区的话可能就危险了。” “不，我倒是觉得她其实挺能记路的。上次只被奥斯瓦尔德先生抱着去了一趟，还在是高烧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这次她居然能凭着残存的记忆，自己一个人找到那间仓库。 “我倒是觉得，她的行为太果断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如今宅邸都已经被火灾烧掉了。肯定会有不少仆人因此而丧命，而她幻魔之卵的身份也有可能会被曝光——按如今的法律，幻魔之卵通常是要被处以安乐死的。 “从这点来说，尤利娅她或许有着均衡道途或者智慧道途的适应性也说不定。比起责骂，我认为更应该夸奖她。” 爱德华叹了口气：“不过说那些也没用，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乐观点来说，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尤利娅连续两次使用了幻魔之力，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幻魔的力量。我刚刚也已经使用秘法重新加固了封印——只要接下来按时服用魔药，就算她的情绪有所波动，也不会再这么容易失控的。” 一切都结束了。 艾华斯的这位大哥，疲惫的躺坐在沙发上，如此说道。 即使身上衣着显得有些狼狈、半是黑灰半是破口，但爱德华的声线却依旧平和稳重、不急不躁：“不用担心，艾华斯。今天是实在太晚了，而且耽误太久了……所以才需要你来使用‘照明术’。如果是白天的话，我就可以打电话请马瑟斯主教来看。 “这次虽然火势没有上次那么凶猛，但也正因如此、让我发现火光的时间太晚。那天我不在家——幸好今早我恰好听奥斯瓦尔德先生说过这件事。所以看到火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尤利娅，才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但她这次的燃烧持续时间太长，以至于她的灵性外壳都开始破裂溃烂了。下次如果能及时压制的话，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封印也会变得简单很多。” 这位面容方正、表情严肃，总是皱起眉头的男人，平静而清晰的发出了属于可靠成年人的声音：“这次怪我，是我忘记提醒父亲检查封印了，父亲又走得太急……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至于残留炎精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因为历史原因与政治原因，阿瓦隆王室能聘请的炼金术师本就不多。负责检验玻璃岛监察局带回来的危险炼金产物的学者，只有那一人。” “是谁？”艾华斯追问道。 “威廉·韦恩·威斯考特博士。他如今在王立律法大学的第六学部——秘学部传授炼金术，同时也在其他学部教授解剖学。你在学校或许也会碰到他。他是父亲的好友，之前父亲就已经打点好了……我明天陪你一起上学，顺便去问候他一番。” 爱德华眯起眼睛，平静的发出了危险的话语：“谅必他在检测之后，只会给出另一个结果。” 随后，他看向艾华斯安慰道：“虽然父亲不在，但接下来我会每天都回家来看看。如果督察院没事的话，我就不出门了。 “你安心去上学，好好学习。家里的事都交给大哥。” 第六十一章 我拜请司烛，圣数为三之神 在爱德华离开去睡觉后，艾华斯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最后又为尤利娅分别治疗了一次躯体与精神，并再次汲取到了那种奇异的魔力。 这次轮到他的右臂也被它淤堵了一半……但随着尤利娅的状态彻底平稳下来，艾华斯在施展照明术的时候也就没有那种力量倒吸的感觉了。 而且随着尤利娅彻底陷入沉睡，艾华斯双手手臂积存中的那种暴躁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消散。那种肿痛感正在快速减轻。 ——那是幻魔之力，艾华斯得以确认。 在悖焰之蝶陷入沉睡之后，它的力量便如无根浮萍、快速消散。 如同艾华斯在得到三级的阴影亲和之前，无法使用影魔的力量……他当然也没有火焰亲和这个道途特性，因此悖焰之蝶的力量对他来说也同样是致命的。大概是他治疗尤利娅这个过程，无形中就契合了“牧养法”，因此会有力量回流——就像是用针扎入血管之后会有血液回流一般。 ……按现在这个速度，大概还得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完全消肿。 暂时还睡不了。 艾华斯皱了皱眉头，给尤利娅盖好被子、便轻轻推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坐在书桌前，他点亮了一盏煤气灯。 望向灯光，艾华斯陷入沉思。他开始自己梳理自己的记忆。 他记得在原本的时空中，尤利娅并没有提前失控过、反而状态还挺好的。直到她最后主动诱发暴走之前，都仅仅只是一个“有些病弱的可爱小妹妹”而已。 更不可能像是今天这样严重失控——严重到被爱德华再晚发现一会、就要提前孵化出悖焰之蝶了。 虽然也有“连续爆燃案”的发生，一直断断续续发生到第四起。而且在尤利娅死去之后，爆燃案的确就没有再发生了。 但当时，这些线索最后都被导向了高贵之红结社。 ……现在看来，那或许是被莫里亚蒂教授人为误导的调查方向。 在那个时空里，艾华斯的养父并没有在这个时间点离开过阿瓦隆……有他盯着，这件事被压下去也很正常。 “难道是因为詹姆斯离开阿瓦隆所引发的蝴蝶效应？” 艾华斯低声喃喃着：“‘忘记封印’……这话可信吗？” 他相信爱德华没有欺骗自己。 但他不好说詹姆斯有没有欺骗爱德华。 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单纯的想……作为一个60版本的最终boss，老詹姆斯不太应该能忘记这种重要的事。 而且艾华斯其实也隐约感觉到，他那位兄长心中似乎对此也有些怀疑。他只是故意撒了个谎来让艾华斯安心。 但要说，老詹姆斯是有意而为之……似乎也不太可能。 今天爱德华被叫走，完全是意外情况。养父他一大早就离开了，不可能知道夏洛克今天会带着爱德华跑到劳合区，直到晚上都没能回家；也不会精准确认尤利娅今晚会失控。 爱德华说的没错。要是按照正常情况，他及时到家、尤利娅就算失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到濒临死亡的程度。他能在第一时间就完成封印。 如此说来，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 并且艾华斯想不到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要是情况失控，这只会让莫里亚蒂家族惹上麻烦。这明显不利于他的隐藏。 而在不涉及到养父的情况下，爱德华是个沉默而可靠的人。而且艾华斯也对“灵魂镣铐”这个法术稍微有点了解。 爱德华预估的时间应该是正确的。这次封印的确能生效起码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次事件，却给艾华斯敲响了警钟。 凡事都按照计划来是不可靠的……因为总会有突发状况，还会有连锁反应。 所以艾华斯打算提前开始着手制作空白卡。 幸好他在进阶仪式中选择了“灼与耀之容器”的道途特性，如今他的火属性法力已经有44点。再多两点，就够制作火属性空白卡的最低数值了——先提前储备四点，等第二天法力恢复之后全部使用。 根据艾华斯的计算。他只需要升到13级，就能有46点火属性法力。 这并不困难。 哪怕在不使用经验的前提下，也只需要分别提升三个神秘技艺等级一个等级就够了。 要不是艾华斯得留给悖焰之蝶一个慢慢恢复力量的时间，他恨不得今晚就直接用经验把等级点上去——如果悖焰之蝶没有醒来的话，艾华斯也无法完整将它的意识完全封印到空白卡中。要是到时候在尤利娅体内有残留的话就不妙了。 说做就做。 艾华斯决定，今晚就先做个胚子。 挑出适合封印悖焰之蝶的塔罗牌，然后往里面注入四点法力值并保存起来。这是为了节约时间，以免到时候时间紧迫、而他还得再强行等第二天才能制作完成。 不过，他并不知道悖焰之蝶应该用哪张牌封印。 他知道“影魔”这种恶魔只能使用【月亮】这张塔罗牌来进行制作，因为影魔是后期相当常用的召唤兽。但悖焰之蝶他并不熟悉。毕竟在原作历史线上，悖焰之蝶并没有被艾华斯封印到塔罗牌中、而是进入了。 或者说，游戏里就没有“悖焰之蝶”这个召唤物可选。这是人家艾华斯的妹妹，还准备复活呢，怎么能当你的宠物——尽管等艾华斯死了也没复活成功吧。 所以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做个简单的测试、来占卜一下悖焰之蝶的适应性。 空白卡的材料，是两张不同的塔罗牌。它们互相黏合在一起，于是就成为了“空白”牌。 本底牌是代表着幻魔的本质特性，而表征牌是代表九柱神中的其中一张。恰好能够克制、压制这张牌的牌。 以九柱神的力量来压制幻魔，使其被封印并成为“大兽”。 这等于是打着九柱神的幌子、让众神替自己压制幻魔，而自己则可以随意号令对方而不必担心反叛——这种“利用真神”的手段，就是大罪学者不可饶恕的大罪。 但不得不说，是挺好用的。 理论上来说，这种测试应该让当事人亲自来做、或是使用大罪学者的专属神秘技艺来强行破解。不过艾华斯在治疗过尤利娅后，体内返流了一部分属于悖焰之蝶的力量，此刻他也可以算作是“尤利娅”，因此他有另一种取巧之道。 那就是占卜。 虽然艾华斯并不是适应道途的人，没有预知能力。但这种事并不是总需要预知的。 他是牧师，与神明亲近。 ——直接问问司烛就可以了。 祈祷仪式也是一种仪式。恶魔学者对仪式技艺的加成也能提供成功率。 他老人家脾气蛮好的，偶尔敲个小窗问一次应该不会生气…… 艾华斯打开了一副崭新的塔罗牌，在简单洗牌过后将它反面向上、在桌上摊开成一条线。 他点燃了一根新蜡烛，并双手十指交握、在心中恭敬的向司烛祈祷了几句作为准备。 随后，他抽出了一把新的仪式刀，将其在烛火上象征性的掠过两面。示意自己已经净化完毕。 紧接着，艾华斯用其割开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异常灼热滚烫的血立刻涌出，就像是被戳破的太阳蛋。 艾华斯将自己的血，横着抹到了横向摊开的塔罗牌上。从第一张牌一直到最后一张牌，全部都沾上了一点。 他并没有立刻治疗自己，而是抱持着流血的状态开始认真的、反复的洗牌。 “我郑重的呼唤您，崇高的窃火者！ “圣数为三之神，罪棘缚身之神，燃身逐暗之神——司烛之牡鹿！” 他的瞳孔之中闪耀起金红色的光辉，认真祈祷着：“我拜请您降于烛火之中！ “我是奉献之道的后进者，九柱神的牧师！我是艾华斯·莫里亚蒂！ “请您庇护我的灵性，一如庇护墙角的烛及火；请点燃我的光，一如您看守此世全部之烛火。 “我此刻献上自己的血，以祈求真知。我发誓此血是为他人之利而流。请司烛及其使徒回应我……” 他说罢，停顿了几秒钟。 因为艾华斯突然感觉到了些许的眩晕。有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让艾华斯脊背一阵阵的发麻、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而他的双手掌心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毫无声息的开裂。 大量的鲜血浸出，将塔罗牌完全染红。 但艾华斯没有丝毫慌张。 这种异象，显然是某位使徒降临物质界了。 因为他的灵视不足，看不到对方的存在。但这异象就是告诉艾华斯，他已经到了。 对方就在烛光之中看着自己。 不耽误对方时间，艾华斯立刻开始问询：“请启示我，我血中之幻魔的力量本质。” “请启示我，我血中之幻魔的力量本质。” “请启示我，我血中之幻魔的力量本质。” 因为司烛是圣数为三之神，艾华斯特地重复了三次。 此时，他手中洗牌正好结束了一轮。 艾华斯郑重的从牌堆顶上抽出了一张塔罗牌。 司烛会告诉他三个答案，也就是三张牌。 这三张牌都可以作为空白卡的基底，但带来的力量会有些许不同。 ——第一张染满鲜血的牌，是逆位的恋人。 艾华斯看完，将卡牌放到烛火之上，这是表示自己不会将使徒告诉自己的秘密转告他人。 浸满鲜血的塔罗牌却轻而易举化为飞灰。 而艾华斯紧接着抽出第二张。 ——正位的倒吊人。 他没有立刻做出解读——那是对使徒的不敬。 艾华斯放空大脑，立刻抽出第三张牌。 ——逆位的太阳。 第六十二章 给它一个实习期 ——恋人，倒吊人，太阳。 本底牌无关正逆，只是在暗示力量的本质。 三个答案都已经被那无形的使徒全部给出。 或许悖焰之蝶还能有其他的可能性。但这正逆位以及出牌顺序，都是对被占卜者“尤利娅”所顺便做出的占卜结果。 在艾华斯得到答案之后，祈祷仪式就要结束了。 他面前的烛火骤然开始不安的跃动着、火光变得细长而苍白，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艾华斯知道，这是在催他赶紧销毁掉仪式中使用过的物品。 这是祈祷仪式的正常流程。如若不然，就可能会触怒正降临的使徒。 因为这些染血的塔罗牌上，已经浸染了这位使徒的力量气息。就像是签字或是盖章，可以视为对方的身份印记。 如果它们落在他人手中，就可以将其作为仪式材料、用来呼唤其他使徒甚至九柱神——祂们会认为这人是这位使徒介绍过来的，因此更容易响应仪式。只有使徒同意的情况下，才可能留下些许被圣化的材料。 而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在仪式中试图留下有他人气息的材料，就有可能招致毫无必要的攻击。 于是艾华斯双手将浸满血的塔罗牌恭敬的递到烛火之上，示意自己是真来问问题的。 它们全数遇火而燃，瞬间化为飞灰。如同戏法师手中抖出转瞬即逝的火焰，又像是隔着铁锅、在国内瞬间燃起而熄灭的火。 而在这些塔罗牌燃尽的瞬间，艾华斯双手的孔洞、连同大拇指上的创口也都一并悄无声息的痊愈了。连同他双臂中淤堵着的幻魔法力也被顺手清除。 那拉长的烛火舔舐着艾华斯的手背，却并没有灼伤他。反倒是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艾华斯仔细将自己手上全部的血在火中洗净，随即用左手在自己心口、嘴巴、额心依此轻点。 “感谢您的启示，司烛的使徒。” 白金色头发的少年，在漆黑的房间中对着面前的烛火郑重说道：“我必如烛火，永世长明。” 像是鼓励一般，拉长的烛火快速跃动了三次。 随即，火光便恢复成了最开始的颜色与形状。 他身上那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艾华斯将蜡烛小心翼翼的盖灭，确认仪式彻底结束、离开使徒别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当烛火完全熄灭后，艾华斯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身体放松、身体向后靠在自己的轮椅上。 虽然这算是牧师的常规能力，其他牧师也可以对九柱神进行祈祷——通常来说，回应最积极的就是奉献道途的使徒，并且不需要任何祭品和代价。因为无偿帮助信徒这个行为本身也算是一种“奉献”。 但说是这么说，这毕竟还是艾华斯第一次亲自使用祈祷仪式。他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忘记问祂名字了。” 突然，艾华斯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额头。 尽管不知道响应自己的使徒具体是谁，但对方还蛮友善的。甚至离开前还会顺便帮自己治疗了一下，省的艾华斯再用一次祀火法了。 要是能知道对方的名字，下次艾华斯就可以针对性的向祂发起祈祷了。 虽说逮着一只羊薅不太友善……但只要对方也同意的话，那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了。 稍微缓了缓，艾华斯从桌旁拿出自己真正使用的、那副更为昂贵的精装塔罗牌。 这副牌里面，在艾华斯制作“影之刃”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一张“月亮”。 艾华斯觉得，用同一副牌来制作幻魔卡，或许成功率也会有些许提升。 艾华斯靠着使徒给予的启示，从中挑出那三张适用于悖焰之蝶的塔罗牌。并将它们按照自己抽到时的正逆位顺序，以倒三角的牌阵摆放到桌上。 虽然他之前是在询问力量本质，但其实也可以算是给尤利娅做了一次塔罗占卜。 而且还是有高维力量参与的塔罗占卜。 梦界的使徒是能看到过去未来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并非不可逆。只是因为梦界的约束，使徒们无法告诉凡人确切的未来。如同哪怕召唤圣数为“1”的恒我，祂的使徒给出的答案也不可能只有一个。 但只是模糊的暗示也是有价值的。 “……幸好之前疯狂痴迷神秘学知识的时候，读了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书。” 艾华斯松了口气。 基于司烛的力量抽出的三张牌，就构成了“圣三角”展开。 圣三角牌阵中的三张塔罗牌，分别代表了过去、现在、将来。它不是一种“趋势”，而是一种“因果循环”——“过去”的因带来了“现在”的果，“现在”的因又带来了“将来”的果……“将来”又暗示了“过去”为何会如此发展的缘故。 虽然他解读塔罗牌的技术不怎么好，但这种简单的牌阵他还是可以解读的。 这么简单的占卜，还能解读错了不成？ 第一张牌，象征着过去的逆位“恋人”。 恋人这张牌的逆位，在过去时可以预示着“发生争吵”、“感情幼稚”、“友情变淡”、“虽然对自身的成长抱有期待、却希望永远逃避危险”等等。关键的解读点，是没有通过感情所带来的考验、在“取舍”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因而导致关系变淡。 艾华斯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思考。 自己和尤利娅的关系一直都挺好吧？ 那么应该也不是感情和友情的问题…… 他甩甩头跳过了这张牌，先去看第二张。 象征着现在的正位“倒吊人”。 这是一张很积极的牌。它预示着“自我牺牲”、“为爱做出奉献”、“浴火重生”。而“正位”则预示着这种牺牲是有价值的。 “……等等？” 艾华斯愣了一下。 说起来，游戏剧情里的尤利娅，就是为了保护艾华斯而自我牺牲化为幻魔的！在那时，她的生命形式的确得到了“跃升”，从凡人化为了不死不灭的幻魔。而她也的确是在火焰之中发生了这种“重生”。 如果说“现实”指的是这个，那么联系着这个问题而指出的“未来”…… “逆位的太阳……” 艾华斯喃喃道。 太阳是象征着能量与生命力的牌。而逆位的它预示着活力的衰退，以及对“匮乏”的恐惧。比如说体力虚弱、意气消沉，亦或是情感波动而导致的离婚。 这大概是说原本的时间线中，悖焰之蝶的火焰将会被艾华斯封印到他的项链中。尽管没有死亡，但也陷入了困顿与虚弱的状态。 而如果现实和未来指的都是关于幻魔·悖焰之蝶的事，那么过去所指的又是什么？ “……莫非是幻魔暴动的原因？” 想到这里，艾华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难道尤利娅真的很在意自己与其他人的接触？ ……这倒也合理。 尤利娅最紧要的人就是艾华斯自己——与和养父相处时间更久、因而顺理成章的更在乎养父意见的爱德华不同，她从始至终都更亲近于艾华斯一人。如果艾华斯与詹姆斯的意见相悖，艾华斯能确信她一定会倾向于自身。 但就算如此，那我也不能一直留在家陪你啊宝宝。 ——艾华斯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但知道了也没有太大的用途。不愧是对“过去”的解读，人果然是无法改变“过去”的。 但想到这里时，艾华斯就已经明白自己该选择的那张牌作为本底了。 首先排除恋人牌。这张牌的关键意象是“爱情”与恋爱所带来的种种抉择。这对于悖焰之蝶来说并不重要……从“破茧而出的蝴蝶”这个形态，就知道祂的本质显然与爱无关。这应该是在单纯暗示为什么它会失控、或者说导致它失控的情绪与原因是什么。 而倒吊人是象征着自我牺牲的一张牌，它是代表着司烛的卡牌。因此它也有光和火的意象。 用自己的躯体养育悖焰之蝶，化为蝶茧将其孵化。这在概念上更贴近与“尤利娅”，而非她体内的是悖焰之蝶。如果艾华斯是想要用什么仪式来影响她的话，那么这个答案就是正确的——它能精确将力量引导至尤利娅身上，主位始终是她而不是体内的幻魔。 但是，艾华斯真正要做的，是封印她体内的幻魔。 太阳则预示着知识、生命力与能量——在太阳这张牌中，一个赤着身子的小孩坐在白马之上，沐浴在灿烂的金色阳光之中，高举象征着胜利的旗帜、歌颂着太阳给这片大地所带来的勃勃生机。而尤利娅与幻魔的关系中，提供生命力的“太阳”其实是尤利娅……也就是说，作为这张牌主体的小孩，就是即将被孵化的“悖焰之蝶”！ 毫无疑问，这就是最适合的本底牌！ 它能够给悖焰之蝶填充足够的能量，让它以发出光和热的形态显现。这个概念与奉献之道有关，被司烛所管辖。 因此艾华斯就可以用代表司烛的“倒吊人”作为表征牌来封印、压制它！ 因为表征牌是倒吊人，被制作出的这张大兽因此就有着“奉献道途”的相性——艾华斯使用这张卡牌召唤悖焰之蝶时，他人就算来检测、也只能检测出属于奉献道途的力量！ 它的能量属性是火焰，道途力量来自于奉献——假如它看着像是牧师技能、摸着像是牧师技能、怎么检测都像是牧师技能。 那毫无疑问，它就是牧师技能。 而且制作空白卡的正反两张牌，还都用了使徒指出的“推荐卡”。其效果之强自是不言而喻。 “还好我当时留下了这个……” 艾华斯想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他之前带走的、从尤利娅身上析出的真炎精。 他当时只是抱着“留个纪念”之类的念头，下意识这么做的。结果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了。 能够承载火属性法力的常见材料，除了炎精外还有红宝石、木炭、朱砂、硫磺、硝石。 艾华斯再度割开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每挤出三滴指尖血就投入一点火属性法力，如此投入了四点法力。 他用白水晶棒将血与炎精小心翼翼的调匀。它此刻便开始冒出蒸腾着的白色热气，血液中的水分正在被快速烤干。 艾华斯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的用牙刷将它在干涸之前细细刷到塔罗牌上。保证涂抹的足够均匀。 随后，他便将朱砂与红宝石按照六比一的比例研磨并混合，均匀撒到塔罗牌上来将其蕴养。 和“月亮牌”的制作不同。收容这张牌的环境，必须有足够的温度。但又不能见明火。 艾华斯摸了摸下巴，有了个主意。 他将这张牌收到红色布袋里、填入大量木炭粉并将它砸平。把它做成了一个吊坠。 艾华斯把它挂在了自己身上，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等明天起床，他就可以把它送给尤利娅……让她贴身佩戴。 正好可以用她心脏处的体温来温暖这张牌——如果幻魔醒来，溢出的火属性法力也会被其中填充的大量神秘学材料所吸走。 而且，还可以让幻魔提前适应一下被封印后的环境。 ——给小蝴蝶安排一个实习期了属于是。 虽然就算它不满意，艾华斯也不会让它跑路就是了。 第六十三章 早上好啊，学姐 有了艾华斯的精心治疗，这次尤利娅醒来的时候，气色明显比上次失控后要好多了。 甚至不用艾华斯特地把她叫醒，尤利娅就自己醒了过来。 第二天起床后，艾华斯就将这张尚未制作完成的“太阳”牌送给了尤利娅——作为一张“护身符”。 哪怕忽略它的神秘学意义，这张牌作为饰品也是有其价值的。其中灌入了艾华斯足足四点火属性法力，还有尤利娅自产自销的高质量炎精。哪怕外面隔着木炭还有棉布，但光是摸着这张卡也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 其热力并不算滚烫。大概类似于蒸汽眼罩或是暖宝宝那种程度……冬天贴身佩戴刚刚好。 尤利娅对这个礼物显然非常喜欢，反应非常激烈。她甚至还亲了艾华斯一下，隔着她身上厚厚的棉衣、给了艾华斯一个烤过棉花糖般柔软而暖和的拥抱。 看着尤利娅一脸幸福的把它贴身收好，艾华斯的右手中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的敲动着，陷入了思考。 说起来，尤利娅还没来初潮。虽然也有被悖焰之蝶低温慢烤的缘故，但艾华斯也快将它抽出来了。 尤利娅上个月就十五岁了，艾华斯算了算日子感觉应该是快了。到时候，他可以给妹妹做一个护腰来暖身——就用刚刚试验过的那个配方，以他的血为法力承载物、从外面再买点仿炎精，用柔软的棉布与纱布，就可以做成一个热力衰减差不多七天的暖宝宝…… 不会炼金术的情况下手搓暖宝宝，艾华斯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操作的。而且这个行为本身也明显契合奉献道途……血不仅不会白流，还能顺便给自己加点升级经验。 昨天说是要陪艾华斯去上学，但爱德华先一步就骑着狮鹫去了大学。 应该是去找那位做化验检验的博士了吧，艾华斯心想。 之后，在莉莉也吃过早餐后，她便扶着艾华斯的轮椅出门了。这次爱德华的那位贴身男仆也跟来了。 因为他一般都跟着爱德华住在外面，艾华斯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此刻也显然不适合开口询问。 这人是位健壮如棕熊一般的红发男子，在一旁帮忙提着两人的行李箱。 这个时代还没有带滑轮的拉杆式行李箱，大家都是用的手提式的行李箱。由硬皮革包裹在内部硬木质地的框架上、再由黄铜固定边角……就像是医生上门时提着的医药箱一般。 这样的箱子是很沉重的，但那位男仆却能一手一个的提着、跟在他们身后健步如飞。 尽管他当着艾华斯的面没有说出口，但他显然是嫌弃莉莉慢悠悠推着轮椅走的速度太慢了——他时不时从两人身边冲出去一点，然后明显的减速几步。 这位是个急性子。 艾华斯心里判断着。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和大哥的关系应该很好。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类似“催促”的不礼貌行为……毕竟阿瓦隆的主流道途是威权，是很讲究“规矩”的。虽然艾华斯本身倒是不在乎这个，但他毕竟也不知道自己在乎不在乎。 从这点来推断，爱德华对自己身边的人态度应该非常友善，完全没有什么架子。 真是稀奇。 爱德华那样一个沉默寡言、擅长保守秘密的人，居然私下里对人会这么温和…… 而在艾华斯一行人抵达红皇后区的大学城时，似乎已经处理完个人事务的爱德华正站在那里，给自己的狮鹫喂水。 在艾华斯接近时，他若有所察回过头来，对着那位贴身男仆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爱德华一句话没说，但红发男人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送去哪里？” “罗宁街14号。” 爱德华简单答道。 艾华斯开口问道：“那是我们的宿舍吗？不是说在大学里面吗？” “王立律法大学是很大的，”爱德华摇摇头，“罗宁街是神学院的主教学楼门口的那条街，你从教学楼门口出来直接往东走，不需要拐弯。往前走大约五百多步、穿过一个公园与小桥，就能看到那栋房子。 “我刚刚去看了一下，很漂亮。就在河边……离法学院也很近，出门还可以坐船。离第二餐厅的直线距离也大概只有四百多步。假如莉莉你在艾华斯休息的时候，想去法学院旁听的话，走同样的距离就能到达了，比学生宿舍还要更近一些。” 看了一眼睁大双眼的莉莉，爱德华立刻解释道：“不是我买的，这是公主殿下的短期赠予。 “罗宁街的房子都是钱买不到的——通常来说，这是女王陛下给教授们发放的福利。” 离谱。 艾华斯心想。 这个雅妮斯大师所说的“独栋宿舍”，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聚集在一栋楼里的学生宿舍——而是别墅形态的教职工宿舍！ 好家伙，您这是把我安排到哪去了？ 爱德华在一旁说道：“据我所知，这栋别墅是之前想要赠送给雅妮斯大师的。虽然大师拒绝了来王立律法大学当客座教授的邀请，但房子还是送给了她。而大师又将这房子以个人名义回赠给了她的学生伊莎贝尔公主。 “根据公主殿下的意思……在你毕业之前，这栋别墅就是属于你的。 爱德华看向艾华斯的眼神里，有些压制不住的惊奇与困惑。 昨天他和艾华斯重新封印并治疗过尤利娅之后，都没有什么精力来讨论艾华斯与公主的会面了。他完全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华斯心想，你现在还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就是因为雅妮斯大师送的画还没到。 等《黄金黎明》被人送到府上的时候，你八成就得特地跑过来问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艾华斯露出礼貌的微笑，掩盖自己心中同样的问号时。 爱德华却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有些别扭的拥抱——尤利娅很抱他抱的很自然，但足有一米八九的爱德华此刻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弯下腰来看向地面的巨人。艾华斯光是看着，就觉得爱德华的腰得是挺难受的。 大老爷们的，你这柔情个鬼啊…… 艾华斯腹诽着，却突然感觉爱德华悄悄给自己怀中塞过来了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动，伸手从衣服外侧口袋里将手伸进去、触摸着那东西的外形。 他只是碰了两下，就立刻认出了它的身份—— ——是手枪。 准确的说，就是艾华斯之前击毙恶德术士维罗妮卡时，被上缴的那把精灵工艺的手枪“淑女之握”！ “……学校里这么危险吗？” 他小声凑在爱德华耳边问道：“王立律法大学的防卫都赶得上政府大楼了吧？这怎么还得带枪上课？” 开学两个半月，第一天来上学报道的时候，身上揣着一把杀过人的枪。 光是想想这个画面就让艾华斯感觉到微妙。 但他也没有拒绝。 如今他只有一张“附魔卡：影之刃”，还欠缺自保能力。手头有武器总是好一些的。 “我不知道。” 爱德华沉声给出优质解答：“但我今天进来之后，我的本能就告诉我……学校里氛围不太对。”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作为高位超凡者，爱德华的灵觉、灵视都比艾华斯要敏锐很多。哪怕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感觉不太好”，多半也是有价值的情报。 ……倒是自己多少有点霉。 他是真的想来安心上课看书的。 求求你，有事也别折腾到我身上…… “如果王立律法大学会出事，那肯定是某位教授有问题。” 爱德华直起身子来，沉思了几秒，发出低沉的声音：“总之你先带上它，自保优先。假如枪被其他人发现了，你就说是我让你拿的，让他通知督察院。 “任何人向你索要武器都不要交给他，全部推到我身上——懂了吗？只要我不到，你不能把枪交给任何人。” “明白。” 艾华斯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了下来。 对艾华斯的果断很是满意，爱德华微微点头表示赞赏。 他微微让开身体，露出了从远处狼狈跑来的哈伊娜：“我给你找了个学姐，带你认路……你们之前见过两面，应该挺熟的吧。之后你就跟她走，有什么事就问你学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找她。” “抱歉，督察长阁下！” 跑过来的哈伊娜有些畏惧、又有些害怕的小声道：“我好像……稍微迟到了一小会……你、你们等了多久了？” “不，你没有迟到。艾华斯也刚到不久。” 爱德华平静的说着，看向哈伊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贴上去了一张苍白的金属面具：“哈伊娜·戴恩监察，我弟弟就交给你了。” 哈伊娜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又迟到了，心跳几乎都漏了一拍。 “是！” 但她与此同时，却是毫不犹豫的立正答道，脸上显露坚毅之风。 她之前并不认识这位督察长。 虽然看着感觉有点眼熟，好像之前从哪里见过他。但那应该是错觉。 自己哪有机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这位可是督察院在首都玻璃岛的管理者！基本是她见过最大的大人物了！ 比肯特局长还要高一级半！ 再加上督察院同时也负责对腐败监察的纪律检查以及处刑，这基本上来说就是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原来莫里亚蒂家最厉害的不是教授，而是爱德华督察长吗？ 今天肯特局长特地给她放了一天假，她今天本来在打算在宿舍里看书的。 结果就在刚刚……当督察长冷着一张脸跑到哈伊娜面前出示证件表明身份的时候，哈伊娜尿都差点吓出来了——并不夸张，是真的。 当时哈伊娜吓的腿都软了。 哈伊娜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的工作里犯了什么错误，要被督察院革职、处刑了！ ——我一个连狮鹫都没配的小小监察，也就刚脱离见习身份。 至于玻璃岛的督察长亲自跑一趟吗？！ 基本上来说，如果肯特局长那种级别的人物犯了走私罪、叛国罪、杀人罪等重罪，才差不多能轮到这位大人来亲自发惩戒通知……可能肯特局长都还不太够格，哈伊娜心想。 直到听说是“因为她乐于助人、待人真诚、毫无傲气，因此在学校里声望很高”，拜托她要照顾一下艾华斯、带他去班里认认人的时候，哈伊娜才长舒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指尖和下巴都麻了。 直到爱德华离开之后好一会，她才再度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而她当时背上、脖子上、脸颊上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来不及烧水洗澡，只是换了一下衣服、擦了擦身体就跑了过来。 但哈伊娜害怕的大脑一片空白，半路发现自己没换鞋也没穿外套、又匆匆忙忙跑回去穿好。 好在她跑得确实快，才没让艾华斯和爱德华在门口等她多久。 倒不如说，爱德华其实给她留好了充足的洗漱时间…… 要不是她又折回去一趟，她肯定就提前抵达了。那样爱德华恐怕没机会把枪偷偷交给艾华斯，反而会有些不满。 从这点来说，哈伊娜学姐倒是蛮幸运的…… “——早上好啊，学姐。” 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默不作声的调整了一下怀中手枪的位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一接触大人物脑子立马短路的学姐，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友善的笑容:“好久不见……我们得两天没见了吧？” 第六十四章 德古拉与鬣狗 王立律法大学，神学与律法学部，神学院第一教学楼。 坐在满满当当的阶梯教室中，艾登怔怔望着不紧不慢絮叨着星锑王国历史的老教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坐在左区的第七排，前面下方已经零零散散趴在桌子上睡去了七八个人。 ……说真的，为什么他们这些毕业就要进教会的见习牧师，也得学习历史啊？ 这位有着棕褐色卷发以及雀斑的少年托着下巴、眯着困倦的双眼，在心中腹诽道。 他倒不是讨厌历史……主要是巴德教授讲的好无聊啊。 况且我又用不着出国，一辈子见不到星锑人。管它星锑王国以前叫什么呢…… 不仅如此，还得学习颠来倒去、语法复杂，光是听着让人急死了的星锑语——莫非真有星锑人会来阿瓦隆的教会里祈祷吗？哪怕去也该去教国吧。 要是真有星锑人来阿瓦隆，怕不是全程都有监察在旁边跟在旁边。他哪里还用说阿瓦隆的语言……用星锑语喊一嗓子就立刻会有人冲过来盘问情况。那些戴着像是头盔一样黑帽子的监察，比餐厅里的侍者反应还快。 艾登望着开始怀念起昨晚在白舞鞋俱乐部里邂逅的那位小姐。 姑且不论她那曼妙的身姿、优雅的舞步，以及对文学与艺术的了解……单是她向自己推荐、并借给自己的那本布莱姆·斯托克先生的新书也是挺有趣的。 ——《德古拉》。 一本由书信、日记、电报、报纸等形式，记载关于如今已经被灭亡的水仙公国那位大公之死的秘密的书。 昨天晚上，艾登本来只是想要看个开头结尾——为了今晚能与那位尚未交换姓名的神秘白裙小姐有些共同话题。结果只是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直接读完了。直接导致了今天睡醒后整个人都有些困倦。 ——比起巴德教授现在所讲的关于星锑王国的历史，他现在更在乎星锑如今到底有没有那种恐怖的吸血邪灵。 因为这书写的太真实了。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人们都说布莱姆·斯托克先生是一位游梦僧，从梦界中获取被隐藏起来的“历史的另一种可能”。如今看来这也不无可能。 而假如书里所写的内容都是真的……那么星锑王国前些年进攻水仙公国，就是为了净化被转化为吸血种的水仙公。 但书中最后所写的“水仙公被来自阿瓦隆的无名骑士以圣剑砍下头颅”，这种结局未免太过潦草……这有可能是艺术加工，也有可能就是斯托克先生从梦界中看到的“历史的另一种可能”。 在真实的历史中，要是没有那位能使用兰斯洛特一世使用过的圣剑的无名骑士——那位不死不灭的水仙公又该如何被星锑那些人杀死呢？ 但这种东西，历史课上根本就不会教。 因为它们或许还没有成为历史，或许还是秘密。 说不定那些星锑人根本就没有杀死他，而是被他所同化了！甚至已经腐化了更多高层，将他们也暗中转化为了吸血鬼！ 那样的话，水仙公会从星锑重生也说不定…… 艾登专注的看着讲台上的教授，但脑中的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而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靠近大门的那边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喧嚷声。 吵闹打断了艾登的想象。 他好奇的望了过去，发现是有人从窗外路过。 他立刻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艾登眼前一亮，一瞬间坐正了身体。 ——是哈伊娜学姐！ 哈伊娜·戴恩在王立律法大学，毫无疑问是一颗璀璨的新星。 学姐她不仅大方亲切、学业出色、相貌出众，而且总能真诚待人，还几乎不会生气。其他学生如果有矛盾或是争吵，她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调停；假如有人被伤害或是遭受了不公的待遇，她也会挺身而出保护对方、伸张正义。 哈伊娜学姐不仅在女生那边有着崇高的声望，在男生这边也是一样。她的身材极好，有着一头发量极厚的长发——尽管平时总是束成马尾、但偶尔也会散下来。而与那些柔声细语、经常动不动惊呼甚至惊倒的“王都女孩”不同，哈伊娜并不理解这种“柔弱的时尚”。 她不仅不与男生们疏远，甚至还经常混到男生堆里聊天、喝酒。 而且她还喜欢打球。最关键的是，她打的很好。 王立律法大学的六个学部里，其中有五个都有自己的橄榄球球队，其中“个体战术学部”的球队甚至有机会与职业球队比赛。 尽管理论上橄榄球队并非只招男生，但因为有高强度的身体冲撞与身体接触、几乎没有女生愿意来玩。而女性爱好者又凑不够一个球队。 哈伊娜是个体战术学部的橄榄球队里唯一的女性，但她并非是拖累、反倒是强援——她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侧前锋，甚至被带领球队的老师称赞过，说“哈伊娜就是你们的核心”。还带领他们的队伍赢下过许多关键局。 无论是哪种运动，男生们的态度都是非常鲜明的：能带着自己喜欢的队伍获胜、表现异常优秀的，那都是偶像。 而如果这位“偶像”还是个美丽大方的大胸美少女，那她所能获得的声望是相当恐怖的。 哈伊娜就是“大姐”一样的角色，是毋庸置疑的明星。尽管只是95级的女生首席，理论上只负责如今四年级女生的事务管理……但其他级部的学弟学妹们假如有事，也会优先请求她的帮助。 但哈伊娜也因为她经常与男生们混在一起玩而招致非议。也有一些嫉妒她容貌与威望的学生，会腹诽她是个不懂时尚与艺术的村姑……但在艾登看来这种言论毫无攻击性。 哈伊娜学姐身上最具攻击性的外号是“鬣狗”。 这个单词与她的名字是同音的，因此颇具隐蔽性。 之所以称哈伊娜是鬣狗，是因为鬣狗有两种特性：一种是因为它们食腐的特性、常常聚集在又臭又脏的地方，因此被认为是不洁而肮脏的；另一种就是因为母鬣狗长着类似男性的生殖器。这是在讽刺哈伊娜做事像是个男人一样粗鲁与野蛮，因此还吸引不少小女孩的崇拜与爱。 甚至有传言称哈伊娜不喜欢男生、而是会对女孩子下手——所以她才会对自己的学妹们如此亲和温柔。 而这样的谣言无法进行辟谣。 因为如此出色、在男生圈子里极受欢迎的哈伊娜，却始终没有找过男友。 律政大臣的三儿子，比哈伊娜小一级的阿伦就曾经追求过哈伊娜。但他并没有成功。 哈伊娜可是乡下出身。一位长相英俊、从文学也懂艺术的大臣之子，无论如何都是足够优质的恋爱对象了。但哈伊娜却连交往的机会都没有给他……而更神秘的是，她的拒绝却没有让对方恼羞成怒、转爱为仇，反而让他成为了哈伊娜忠诚的追随者。 但如今，艾登却意识到。 这个谣言可能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或许有可能单纯是因为阿伦还不够英俊。 因为在哈伊娜身后跟着的，是被一位相貌温柔的女仆推着轮椅的少年。 他有着白金色的柔顺头发，五官深邃而立体。只是温和注视着前方的哈伊娜，就给人一种深情的专注感。那深蓝色的双眼仿佛总是满怀笑意。 而大大方方走在前面的哈伊娜，却不复以往那般头也不回的洒脱。而是走三步一回头，密切关注着身后的少年。就像是唯恐把对方弄丢了一样。 目光偶尔交汇时，两人还会同时会心一笑。 无论怎么看，都感觉哈伊娜格外的重视他。 “——艾华斯？！” 艾登下意识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六十五章 讲台给你，你来讲 “那是谁？” 艾登听到身边有人窃窃私语：“是个瘸子诶……不过蛮帅的！” 声音变得纷扰，原本睡着的学生们也逐渐醒了过来。没醒的也被身边的朋友给摇醒看热闹了。 “那是艾华斯·莫里亚蒂！” 有人清晰的说出了艾华斯的名字：“前几天上过《玻璃台阶报》的大侦探！” 更多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纷纷恍然、露出赞同的神情。 他毕竟是哈伊娜学姐的搭档，被她带过来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人对这种像是老头子一样的爱好表示嫌弃：“啊，你还看报纸的吗？” “……莫里亚蒂？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孩子吗？” 还有人敏锐的注意到了艾华斯的姓氏。 “是他，‘万人迷’莫里亚蒂！” 显然记住艾华斯的人并不只是艾登。 唯一关心艾华斯身体的，是一位忧心忡忡的少女：“他的腿……” 还有人议论纷纷，讨论着哈伊娜那种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说是“小心呵护”的关心态度：“难道哈伊娜学姐不接受阿伦，是因为她早就有男友了吗？” ——多半不是。艾华斯可不像是会与哈伊娜学姐谈恋爱的样子…… 艾登在心里说道。 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人。一眼就轻易认出来了。 毫无疑问，这人正是与他中学时同班的艾华斯·莫里亚蒂！ 早在中学的时候，艾华斯就总容易成为话题的中心。 他就像是如今的哈伊娜，热情开朗、温和善良，总是会为他人着想。但连哈伊娜最被人诟病的“出身”这个缺陷都不存在。 艾华斯出身于立国者家族。尽管只是养子……但在他父亲没有一个后代的前提下，养子其实与直系血脉也没有太大不同。 他与哈伊娜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哈伊娜因为她的开朗个性、她在男生女生圈子里混得一样好。 而艾华斯与她相反。他明显在女生圈子里混的更好。 倒不是艾华斯与男生那边有什么仇怨，单纯只是因为他吸走了太多的关注、不给其他人留汤。最可恨的是，他并没有真正谈恋爱、只是挥洒着自己的温柔与魅力。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一个确定存在的女友……因此女孩们不愿后退一步，总是有所幻想。 ——他对我这么好，难道他其实喜欢我吗？ 但如果对方告白，艾华斯就会在照顾对方尊严的情况下礼貌的拒绝对方、并说清楚自己其实对任何人都很好。虽然也有看明白的人……但那又如何？ 和那些尚且幼稚、粗鲁、自我中心的同龄男生相比，行事作风明显成熟可靠、懂人心的艾华斯相处起来就是更舒服。哪怕不谈恋爱、也不亲密接触，那也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异性朋友。 光是艾登知道的事里，艾华斯的“事迹”就包括帮女孩找到她被人拐走的妹妹、帮忙调解一对小情侣的误会矛盾、逃课去陪伴突发厄运而失去了父母的女孩、帮助叛逆的同学与家人恢复关系——最离谱的是，有一位女老师失恋后悲伤过渡，而艾华斯为她亲自写了一手诙谐的小诗，像是吟游诗人般弹奏着竖琴，开导对方单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有了艾华斯做比较，拉高了期待之后……那些还很稚嫩的同龄人就显得更为幼稚了。 正因如此，艾华斯在男生圈子里名声并不好。 很多人都说，他的女友每周一换——从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到同学那上小学的妹妹都有所涉猎，但那不过是嫉妒他的谣言。只有那些与他关系比较亲密、熟悉他私生活的朋友们，才知道艾华斯其实并没有女友。 艾登就是其中一个。 他甚至还知道，艾华斯为什么没有女友。因为那家伙是个天天“尤莉”长、“尤莉”短的笨蛋哥哥——而他的那位“妹妹”同样作为莫里亚蒂的养女，与艾华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妹妹，不知道她究竟有怎样惊人的美貌……才能让艾华斯念念不忘。 但艾登知道，那些根本不明白自己敌人在哪里的女生们是铁定赢不了的……因为艾华斯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她们。他眼里只有自己那位神秘到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妹妹。 甚至有人造谣的时候，艾华斯都没有去追究。 “没关系的，反正这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况且我也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究其根本，是因为我对她们的帮助有所逾矩、没有与她们保持好距离……” 那时，有两位女孩被艾华斯拒绝之后、为了面子而撒谎说艾华斯接受了自己；但恰好与同样想法的另一人当面撞上了。两人上了头，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撒谎的、于是互相指责……结果传着传着就变成艾华斯脚踏两条船后宫起火了。 艾华斯呢？ 艾华斯在打板球。 他听闻这消息之后并没有着急，而是一本正经的与板球球队的其他兄弟们解释着她们的行为逻辑：“她们只不过是还有侥幸心理，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同时还有些好面子而已。此时若是责备她们，大声斥责她们撒谎、造谣，可能反而会毁了她们的人生。她们都爱着我，我也并不憎恨她们。我不能做这种错事。 “此时她们就像是站在危险的高山边上、距离堕落只差一线之隔，而只需冷静下来就能恢复正常。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我要做的不是推一把，而是拉一把。等她们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会帮忙辟谣的。” 当时艾华斯坐在桌子上，兄弟们在下面围了一圈、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确定这没事？她们真有可能会辟谣吗？难道不会转爱为恨吗？ 但事实证明，艾华斯是对的。不懂的是他们。 艾华斯的风流传闻对他的光环没有丝毫负面影响，却反而让追求他的人变得更多、更主动了。而那两位女孩也的确在冷静下来之后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撒谎与造谣行为，四处奔波试图为他消除影响、甚至彼此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艾登心服口服。 大师，真是大师啊！ 求求你教教我吧，大师！我也想找个女朋友啊！ 但在那之后不久，被王立律法大学的神学院录取的艾华斯却突然神秘失踪了。 据说是他身体不佳，在家修养。但没有人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请假理由。 有人说他是去永恒教国的教会本部修行了，有人说他找到了亲生父母并离开了阿瓦隆。 后来传言进一步发酵，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艾华斯大概已经去鸢尾花王国的大学读书了——他那种浪漫气质，说明他的亲生父母显然是鸢尾花人的贵族，才会在没有什么浪漫可言的阿瓦隆有着如此突出的特点；也有人说他的父母之中有一方有精灵血统，所以他现在应该在教国。 最离谱的说法，是有人说他被伊莎白尔公主传唤走了。那位公主殿下，也是他们二年级的学姐、如今已经踏上了超凡之路。正需要一个忠诚可靠、没有太多欲望的同时又足够细心聪明的长期盟友，而公主殿下在听闻艾华斯的神奇经历后，或许就选中了他。 ——如今艾登意识到，那些猜想全都是错的。 原来艾华斯是真受伤了啊！ 难道是打球的时候伤到了腿吗？要不怎么会坐上轮椅…… 学生们议论纷纷，教室之中的噪声越来越大。而巴德教授也停止了授课，回过头来。 “早上好，巴德教授！” 哈伊娜精神十足的对老教授打着招呼。 “早上好，戴恩小姐。” 而这位身材矮小瘦弱的老教授，对这位成绩很好又很礼貌的学生也很有好感。 他关掉了讲台上的扬声器按钮，回过头来。那古板的脸上露出微笑，礼貌称呼着哈伊娜的姓氏。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哈伊娜身后、摸了摸自己几乎没有几根头发的油量头顶：“这位是……艾华斯·莫里亚蒂先生吧。 与学生们不同，巴德教授显然是会天天读报的。 因此，他认识这位破获鹈鹕酒吧案件，侧面解决了之前的恶魔献祭案以及仓库爆燃案、以及至少二十三起走私案件的年轻侦探也不奇怪。 “您好，巴德教授。” 艾华斯礼貌的点了点头。 “其实艾华斯也是这一届神学院的学生，”哈伊娜热诚的为老教授介绍道，“您应该也认识他了吧。 “他只是之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家中修养。但即使如此，艾华斯也在家中进行过自习——您知道的，他的父亲是莫里亚蒂教授。所以功课并没有落下……虽然期末老师已经临近，但莫里亚蒂教授认为艾华斯也是可以来试着考一下的。 “他、包括这位莉莉小姐，都算是咱们班里的插班生。不过他落后了两个月的时间，想要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有些困难。因此我想要借用一下教授您的扬声器，来帮艾华斯做一个自我介绍。” “哦？” 老教授眼前一亮。 他对报纸上年少有为的艾华斯本就有不错的好感，如今被信任的学生哈伊娜如此热情的推荐、更是多了几份期待。 于是他心中一动，轻声问询艾华斯：“你对星锑王国，以及赫拉斯尔有了解吗？” “有的。” 艾华斯肯定的答道：“包括赫拉斯尔帝国分裂后的星锑、鸢尾花、水仙、黑鹰四个国家我都有所了解。” 甚至不只是有所了解的程度——这些国家的背景故事，是他那位编剧朋友吃饭的时候最喜欢扯淡的。他反而担心自己会不会说出来点不该说的东西…… “那既然如此……” 开明的老教授乐呵呵的让开了位置：“你就来这里做个自我介绍吧。 “在那之后，顺便讲一下星锑的成立。诺，教案在这里、课本在这……就从这一节开始。你想看着讲也可以，自由发挥也行。 “我觉得你出现之后，他们肯定静不下心来听课了。而你坐着轮椅，也不好上台阶，本来也得坐在讲台旁边。那不如这节课你来讲好了……我相信同学们一定会认真听讲的。” 巴德教授鼓励道：“放心，如果有错漏我会在旁边指出的——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一旁的哈伊娜听得有些愣住了，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阻止。 但艾华斯却轻快的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这只能让她脸色一苦，选择待在旁边看着。 ——至少有她在这里，哪怕艾华斯没讲好、那些臭小子们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起哄。 第六十六章 阿瓦隆的秘密 ——吱嘎。 轮椅转动而又停下的声音响起。 艾华斯被莉莉推到讲台前，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群。 学生们都看着自己。 有的惊愕、有的激动、有的好奇、有的皱眉、有的面无表情。 有的人才刚睡醒，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有人滔滔不绝对身边人介绍着什么。 但毫无疑问。 哪怕是最为困倦、对课堂最没有兴趣的学生，也至少抬头看了一眼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艾华斯。 艾华斯就在人群的目光正中，看着他们并露出笑容。 面对人们的审视与好奇，他感觉自己没有丝毫怯场。反倒是兴致勃勃，血管中仿佛流动着令人躁动不安的火花。脊背像是被女孩子的手指轻轻掠过般，无意识的缓缓绷紧。 艾华斯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同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意识到，原来自己竟如此适应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 他仰起脸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伸出手来将扩音器喇叭打开，刚刚开机的扩音器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大家好，我是艾华斯·莫里亚蒂。 “你们或许已经认识我了……从他人的口中，从报纸上。也或许不认识我——但那无关紧要。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与你们同一学院、同一专业，甚至同一班级的同学。” 艾华斯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传遍整个阶梯教室：“正如你们所见，我的身体不太好。从开学之后就在家中自学。而我身后的这位是我的朋友莉莉，平时也负责帮助我出行。” 他说罢，身后的女仆莉莉便代替艾华斯向人群微微鞠躬行礼。 之后，艾华斯才笑着开口道：“巴德教授显然想要小小的考一下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在家中学习……这也是看看我是否能跟得上大家的进度。 “那么我就稍微讲讲。但我毕竟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学生，如果讲错了什么，还请大家多包涵。”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教案上面的内容。 上面所讲的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多半都是某个人在某年某月某日做了什么……也怪不得学生们会听得犯困。 若是自己再讲这些东西，想必他们过了那个新鲜劲，就会感到无趣。 况且细节方面的事情，艾华斯也的确不熟；要是一不小心讲到了不该知道的机密，也挺麻烦的。 于是艾华斯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抬起头来，轻快问道：“大家现在学到星锑王国的成立了，对吧？ “赫拉斯尔帝国分裂成了星锑王国、鸢尾花王国、水仙公国与黑鹰公国——” 他说到这里，突然转口：“那么我就来稍微说点课本上没有，但女王陛下也允许教授的有趣东西吧。 “……你们是否知道，为何庞大的赫拉斯尔帝国会突然四分五裂？” 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举起手来。 艾华斯看着他微微点头。 而沉稳的男声响起：“是因为帝国流行超越道途的恶魔法术，最终召唤出了强大的恶魔、导致王室宗族被屠戮殆尽。在王室血脉断绝后，各地方纷纷称王。随后便是持续了六年的‘裂土战争’。” 原来阿瓦隆的历史是这個版本。艾华斯心想。 “请坐，先生。” 他心中有了数，微微点头给出答复：“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这的确是导致帝国传承断代、血统断绝的直接原因，但并非是导致帝国四分五裂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在于道途之争。凡世间的王国内战、侵略、分裂，多半都是因为道途之争。” 说到这里，艾华斯熟练将话题切换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巴德教授摸了摸下巴，没有阻止也没有订正。 因为艾华斯讲的也没问题，这依然是赫拉斯尔帝国的灭亡与星锑王国的建立。只不过这里涉及到了另一门课的内容……关于超凡者战争的讨论与研究。不过神学院本来就不教授这方面的知识，因此作为扩展阅读也还是不错的。 当学生们意识到，艾华斯开始讲关于超凡者的话题时……他们便纷纷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来，望向了艾华斯。 涉及到超凡者的历史并不一定是神秘知识，但它一定也与神秘知识同样难以获得。 或许就因为他是“莫里亚蒂”，才有这个机会接触到这种秘密。 而且这听起来可比枯燥的历史要有趣多了！ “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只要能踏入超凡，都是奉献道途的同道中人。极少数无法进入奉献道途的，也会在下学期转入到‘个体战术学部’加入威权道途。而奉献道途与威权道途本就不会冲突，因此大家对此不会意识到道途之间的冲突性。 “如同第六学部学习艺术时接触到的美之道途——艺术作为永恒与刹那之美，它就不免会与黄昏道途相近；而如双生镜的概念，当艺术家不倒向黄昏的时候，就容易倒向均衡；其次那些浪漫的心灵则会倒向‘爱之道途’。 “但无论如何，美之道途与智慧道途之间都是有冲突的。追奉真理的理性、与追奉美的感性，终究是不相容的。 “同理，掌控权力、操控意志、领导他人的威权道途，与以下犯上、追求超越、谋求更高的超越道途也必然是冲突的。 “适应道途讲究顺应自然、与天地合一，而均衡道途则要认知世界、操控自然。 “哪怕是我们这些行走于奉献道途的牧师，也对爱之道途的那些人没辙。因为他们总是贪婪、总是热爱、总是不知餍足，是永远吃不饱也喂不够的饿狼。我们所发出的光没入其中，就像是石子投向湖泊、激不起多少浪花。 “九柱神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那些使徒们彼此之间也是有所爱、有所仇、有所妒、有所恨。像是银冕之龙庇于鳞下的某位骑士，就与追随伟哲的某位贤人有着宿怨；而那位贤人又曾被爱之道途的某位仙女所杀害。‘道途’之间本就是互相冲突的。” 艾华斯轻描淡写的将话题扯到了九柱神的高度，让人听着就心惊肉跳。 而且他知道……比起直接讲星锑王国，这些人显然对阿瓦隆的秘密更感兴趣。 因此艾华斯接着这个机会，又将话题扯到了王室上、来让学生们兴奋起来：“而那位‘骑士’，就是阿瓦隆的开国君主‘兰斯洛特一世’。 “那位被伟哲选中作为使徒、并升入梦界的贤者叫做梅林。他实际上是一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半幻魔’，他的父亲是种族为‘梦魔’的恶魔，而他的母亲是一位爱之道途的纯洁处女。 “她非常的美丽，在当时许多人前来求婚。但这位小姐有着奇异的特性——她无法接触一切自己能用眼睛看到的男人，因此她希望能有一位她看不到的男人来爱她。而在梦中邂逅无形的梦魔之后，她就知道这就是自己等待的人……她就用自己的道途能力，获得了对方并不存在的种子。是的，这位贤者是一位‘无父之子’。 “这位贤者出生后体内流淌着一半的恶魔之血，有着超凡的魅力。在他十四岁的那年，他就被一位爱之道途的湖中仙女爱上了。但他知晓爱之道途的‘爱’是致命的、因此敬而远之。但最终，他还是抵不住这位湖中仙女持久而热情的追求，与她发生了关系。 “他们追求激烈的繁衍。而在他们的最后一次，嗯……仪式中，湖中仙女便将他杀死了。” 在一阵阵低低响起的惊呼声中，艾华斯转而讲道：“但是呢，这位叫做梅林的贤者，毕竟有一半的幻魔血统。他某种意义上也是不死不灭的。 “因此他并没有真正死去。只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很久之后才再度复活。 “这位湖中仙女在作为少女的爱结束后，下一项大功业便是作为母亲的爱——她心中充满了强烈而纯粹的母爱。这时的她，就成为了我们的那位陛下……兰斯洛特一世的精灵养母。 “这就是三位使徒在都是凡人时，彼此之间的关系。 “在他们于人间的伟业都结束之后，他们便都上升到九柱神身边、成为了使徒。直到如今，他们仍旧在梦界中彼此相斗。” 听到这里，学生们再度发出喧嚷的讨论声。 但不是感到无聊——而是与之相反。他们为此而兴奋！ 这毫无疑问，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故事——在课堂上听到的，涉及到阿瓦隆开国君主的隐秘故事！ 里面涉及到了大量让年轻人听后脸红心燥的桥段……不管是欲望亦或是暴力。 ——而且严苛的巴德教授并没有打断、也没有进行任何修正。 巴德教授是挺喜欢抓学生上来讲课的，但一般来说是学生稍微讲上两句、巴德教授就“我插个嘴”、“我订正一下”，就过来絮絮叨叨说一大堆。 那上台的学生只能尴尬的陪着笑，近距离听着巴德教授所说的一大堆干枯而无趣、信息量极大的知识。一直在那罚站到下课。 而教授没有抢回话筒来补充两句，就说明他认可了艾华斯讲述的内容！ 没想到能在历史课上听到这么刺激的秘密！ 如此混乱的关系—— 男生们兴致勃勃的低声讨论着，而女生们则害羞的假装捂住耳朵。也有人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为了遮挡兴奋与笑意。 此时也有不少学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智慧道途与威权道途似乎没有任何冲突、但却始终不合法了。 这甚至与道途之间的纷争无关，而是与那位陛下的私人矛盾有关。 他的后人们为了尊重这位升为使徒的先祖，才封禁了智慧道途在阿瓦隆内部的合法性。 “了不起……” 巴德教授睁大眼睛，啧啧称奇。 这个秃顶小老头有些兴奋的踱步着，强行忍住自己冲过去插几句话的冲动。 艾华斯所讲的这些东西，其实神学院早晚也都是要教的。全都不是禁忌的内容。 只是这些东西一部分在《阿瓦隆近代史》、一部分在《使徒关系学》、一部分在选修课的《普通仪式学》上，全都是分散的。其中《使徒关系学》是大二的课程、而《普通仪式学》则是大三的选修课。 艾华斯光是能知晓这些事、并将它们串联在一起流畅的讲出来，足以证明他确实在家好好学习了！ 第六十七章 助教艾华斯 其实巴德教授很开明，也很有学识。 事实上，他基本上就是阿瓦隆最权威的历史学家。 只是他不擅长讲课——比起上课，他更善于自己一个人在故纸堆里专心研究学问。 此时，这位历史教授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或许……可以聘请艾华斯为自己的助教。 他在这方面的学识，已经比许多三年级的学生还要高了。 但也或许不太行。助教原则上只能选择大三或者大四的优秀学生，就好比哈伊娜这样的。 艾华斯先生才一年级，这又不太合规矩…… 就在巴德教授陷入思考的时候，艾华斯已经轻巧的将话题转回到了星锑王国上，并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与期待： “这就是智慧道途、爱之道途在阿瓦隆内部被封禁的原因。 “那么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们没有被封禁……而是与威权道途均衡发展，又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们要讲的，就是赫拉斯尔帝国的灭亡了。” 艾华斯低头说着，对比着教案上的内容扬声道：“同学们，请将课本翻到第二百四十一页。” 下一刻，教室内瞬间恢复平静。 齐刷刷的翻书声在教室内响起、异常清晰。 “赫拉斯尔帝国历史悠久，幅员辽阔……而这就会导致，它里面各种道途的超凡者都会有。 “你们或许很难想象，帝国最为主流的技艺是恶魔学。事实上，那就是‘恶魔学者’这个职业最初诞生的地方。人们研究恶魔，就像是我们研究机械、物理一样；开发新的仪式，就像是我们这里的发明家发明新东西一样。而在超越道途之下，均衡道途的炼金术师与美之道途的艺术家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结社。 “仪式、炼金、艺术，三种技艺的均衡发展让帝国变得繁荣昌盛。” 说到这里，艾华斯将教案放下。 他抬起头来开始讲自己的东西，而学生们齐刷刷的抬头望了过来：“但就在裂土战争开始一年前，炼金术师与艺术家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最初引发战争的导火索是一幅画，它叫做《炼金术师》。所画的是炼金术师们的工作环境。炼金术本来是封闭而保密的，但一位炼金术师向自己的一位友人画师开放了自己的工坊，允许画师对自己工作进行写生。 “但这幅画招致了炼金术师的不满。其一是这幅画不够精确，在动作、摆放、衣着打扮上都有大量为了构图好看而扭曲事实所导致的错误；其二是这幅画又太过精确，以至于那位炼金术师挂在墙上作为背景的一副秘画给画的清清楚楚——而这幅画中暗示了关于‘使用谷物与罗勒叶炼制人造老鼠’的古代技法，是非常贵重的知识。” “……人造老鼠？” 艾华斯身边的哈伊娜忍不住皱眉重复道：“这有什么用？” 她也没有听过这個故事。 而艾华斯的扩音器，将她的这句吐槽也收纳其中。这让学生们小声的讨论了两声。 艾华斯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当然，我们都憎恨老鼠。希望老鼠就此灭绝……但无论如何，这可是用‘非生命创造生命’的神秘技法。而‘创造生命’是炼金术师至高的三大终极追求之一。 “因为这次严重的泄密事件，涉事炼金术师与画师以泄密罪被处以极刑。但影响已经产生，余怒未消的炼金术师们便开始声讨画师，认为这是因为画师发布关于炼金术的画时、没有通知炼金协会进行审核而导致的恶劣影响。 “于是炼金术师们，开始勒令全国炼金商店禁止向看起来像是画师的人销售颜料——直到艺术家们同意接受‘创作审查’。这种威胁其实并没有力量，因为他们并不禁止代购、也没有说清楚‘看起来像是画师’的人又是什么标准。 “但艺术家们则认为，这是炼金协会蓄谋已久的、对艺术协会的一次权力越界。假如这些东西不能被泄露，那么从最开始就不要挂出来、或者应该提前通知画师。画师仅仅只负责将他们画出来并展览给他人，并不对模特因失误而造成的泄密负责。 “于是他们也立刻做出反击，画了大量暗示炼金术秘密的画作。因为没有明文泄密、而仅仅只是象征物的暗示……再加上炼金术本就没有约定俗成的专业术语、而是每个人的暗号都不同。因此他们有着充足的借口，来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泄密。” 说到这里，艾华斯环顾四周：“我相信，你们中的许多人应该都看过那些‘暗示了炼金术的画作’吧？那些画中最古老的那些，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出现的。并且因为产量很大、价格很低，它们很快流入到了帝国市场中，成为了帝国勋爵都可以轻易收藏多幅的价格。 “这一举动打破了炼金协会对炼金术的垄断，导致了大量非学院派的民间炼金术师诞生。他们不够专业，也缺乏系统的炼金知识……但就在这时，之前被炼金协会迫害、打压的另一个派系的炼金术师加入了他们，成立了一个存续至今的民间炼金结社‘十二把钥匙’。他们潜藏在民间，在艺术协会的帮助下，将那些最为隐秘的炼金技术全部通过炼金画的暗示手段公之于众。 “暴怒的炼金协会要求恶魔学者们对这些叛徒予以抓捕与惩戒，但艺术协会则要全力维护‘十二把钥匙’的正当性，要求恶魔学者们不得抓捕无辜画师。超凡者协会之间的斗争逐渐摆到了明面上…… “而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种被帝国人称为‘死催戈’的吸血怪物混入了王都。其意为‘凶兆预言者’、也有人叫它们‘月之子’或是‘龙之子’。他们并非是幻魔，却能吞食弱小的恶魔来变强，还能在死后反复重生。 “因此那些占据权力巅峰的恶魔学者们反而成为了被猎杀的猎物。很快他们的力量就变得衰弱，而当它们变得比炼金协会与艺术协会都弱的时候，原本吵闹的两个协会就突然都不吵了。而开始合力谋夺恶魔学者们的政治影响力。 “这些月之子们是爱之道途的特殊种族，是恒我所庇护的族群，其中新生儿的只能在月夜下行动。爱之道途的超凡者可以转化为他们，如同恶魔道途的恶魔学者也可以化为恶魔。当爱之道途的被吸干鲜血而死后，就会在四十天后变成‘新生儿’，在夜间吞食恶魔、吸食鲜血。只要他们在四十天内获得足够多的营养，就能在四十天后就能在太阳下行动。 “据说这种不死不灭最初来自于一种诅咒，也有人说这是一种爱。他们能够不是恶魔与蛇父之血有关，因此也有学者认为恒我与蛇父有着隐秘的联系。如同这两位柱神同时掌管着‘诅咒’这项神秘技艺。甚至进阶仪式总要在‘月下’举行、也或许与其相关……” 听到讲台上的艾华斯见到这里，艾登愣了一下。 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不死不灭、吸血、死而复生的邪灵……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巴德教授，发现教授并没有做出指正。而是热诚的看着艾华斯。 这也就是说…… 《德古拉》上面所写的，果然都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艾华斯仍然以那种温和清晰的语调缓慢讲着课、就像他真是一位老师一般：“同学们，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恶魔学者的势力衰弱导致了皇帝失去了对他们的信心，而恶魔学者们也变得无法把控帝国越发紧张的政治局势’。我想，这里应该是一个重点……” 艾华斯说着，看向了巴德教授确认问道：“是这样吗，教授？” 巴德教授越听越是震惊，越听越是惊喜。 “……啊，是的！是的！” 老教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挤到了话筒边上，用他那严厉而没有起伏的声调说道：“听见艾华斯同学说的了吗？这一句话是重点，都记下来。包括后面的这一句，‘恶魔学者们为了重新获得政治地位，因此冒险举行了新的献祭仪式……’” 他顺着课本读了好久，而难得听一次巴德教授历史课的学生们还真就顺着巴德教授的要求划了重点。 在说完之后，老教授没有抢夺话筒。 而是让开并笑着拍了拍艾华斯的肩膀，亲切的示意他继续说。 老教授越看这位英俊而博学的少年就越是喜欢。 尤其是在他自己不擅长教课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艾华斯同学对课堂节奏的把握水平是真的不错！ 如果他不是超凡者，而是去人文学部学习历史、想必也能成为了不起的历史学家。或者也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导师。 只是可惜了……他想必是不会舍弃奉献道途的。 但是，巴德教授如今已经下定决心。 哪怕不符规矩，他也要先把艾华斯抢过来，当自己的助教！ 管他什么“原则上”—— 不然早晚会有其他导师发现艾华斯的长处的！ 在王立律法大学，像他这样擅长研究而不擅长讲课的导师可不少。 但他们抢不过我，因为我要先下手为强了！ 老教授高兴的眯着眼睛，忍不住连声赞叹道：“不愧是被伊莎贝尔殿下所看好的年轻人……真实百闻不如一见。” ……哈？ 一旁的哈伊娜愣了一下：“公主殿下？” “是的，”老教授为这位自己同样喜欢的学生亲切的解释道，“昨晚艾华斯同学被伊莎贝尔殿下邀请去参加私人晚宴。他待到很晚才回来……现在整个阿瓦隆的上层圈子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 “我最开始还以为是谣言，但如今看来可能是真的。不仅博学，最主要的是这份气度——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课、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同学们，却能毫不怯场、把控住节奏。他一定有威权道途的适应性。 “我现在相信，他当初真是果断一枪击毙了恶魔学者了。之前我看到新闻的时候，还以为是对‘莫里亚蒂’的奉承，把你的功绩按到了他身上……毕竟，残疾的凡人怎么可能主动攻击已经与道途共鸣的超凡者？超凡者对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压制力是绝对的……光是不会颤抖到无法行动，就已经是有铁一般的意志了。” “那是真的。” 哈伊娜下意识的为艾华斯小声辩驳道：“我亲眼看见的。”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她也见过公主殿下，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看上去就很自闭的小可爱……居然会主动邀请人来自己家里吃饭吗？ 而且，待到很晚…… ——是她想的那个很晚吗？ 上架感言-孔中窥光 省流：明天万字以上更新，中午十二点上架！ 然后照惯例——不急着走的，咱们就来坐下一块聊聊。 窃认为……阅读一本新书，正如孔中窥光。 读者在漆黑的雪夜之中，靠近一座座亮着灯、窗上蒙着纸的房屋。 虽然能大致看出不同房子的亮度，但并不知道里面的构造、更不知道主人在做什么。 直到从墙上的孔中窥视其中，才能看到屋中陈设；小心翼翼转着头，透过狭小的孔洞、趁着房内蒙蒙光亮去看房间布局，才能看清这是怎样的一户人家，屋内又为何亮着光。 当彻底看清并放下心来之时，便会轻敲房门、推门而入。共享这一份雪夜中难得的光。 这份光便是从我心底发出，分给所有愿与我共享之人的。 它并非是炽烈的光，不像是太阳那样能照亮所有人；也不像是手术室的无影灯，能照明逐暗。 它仅仅只是一盏提灯、一根蜡烛、一个灯泡，是我所能发出的微弱之光。但也足以照亮这小小的屋子。 我希望你们能透过这光来看到我。 汇报成绩：现在牧续的追读已经过万了。 这毫无疑问是我历史成绩最高的书。 虽然我创作成绩还不错，在牧续之前写了五本上架的小说、累积完本字数九百多万、有三本万订一本精品……但这三本万订全部都没有首精。 一本都没有。 成绩全都是靠后续稳定的剧情，慢慢磨起来的。而这本书就是我创作以来的历史最高成绩了。 甚至让我有些惶恐，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稳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成绩。 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到自豪。 因为我始终秉持着“我不知道剧情原理的发展、就算展开很有趣也不会去写”的原则。突如其来，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成功只会毁了自己的世界观。因此我只写我明白的、我理解的、我能够复刻的桥段。 而在上一本书中，磨炼的技艺确实是有用的！ 虽然有一些作者在扑街之后就会说自己在练笔，但我在倾覆之塔开书之前，就已经跟大家说过要专门写一本用来练笔的书了……主要是因为在写玩家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许多地方都有所不足，很多领域都不会写。 但当时《玩家超正义》正在连载，成绩还挺好。我也不敢玩什么花活、怕毁了这本书。因此哪怕有了什么新想法，也不敢去练。 我深信一个道理：人不练，就一定学不会；如同人不经历，就不会懂。 于是我将那些想写而不敢写的、拿不准效果好不好的剧情全都记录了下来，到《倾覆之塔》中以此练习。 为了排除掉干扰项，我还特地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题材。就是单纯来看读者对不同剧情、人物塑造以及写法的反应以及评价，然后做出修正。 就像是玩游戏捏脸的时候，要先搓个寸头或者光头一样！ 而在诸多题材中选择了科幻，其原因则是对科幻的爱。 ——不擅长也是可以爱的嘛！ 我将其称之为“折中的理想主义”。 在怀揣着梦想的同时，仍然注意提升与收益。 就像是游戏里时，尽量在兼顾酷炫与美观的情况下保持强度——而不是纯粹的外观党、也不是纯粹的强度党。 我最开始写水银之血的时候，全是本能、没有一点大纲和规划。就有许多“如果我当时这么做就好了”的懊悔。我将它们也都记录了下来，心中怀着“有朝一日我要回来找個场子”的坚定念头。 我在玩家的时候找回来了一次，以尽量符合大众审美的方式进行写作。 而玩家的成绩是水银之血的十倍。 但玩家写着写着，也有了新的遗憾。于是这本又进行了新的优化，成绩又提升到了玩家的四倍。 ——人只要坚持“有效学习”、并且反复自我批判，是真的会有提升的！ ……当然，与之相对的是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了。 现在作息已经转到了上午十点半睡觉、下午五点半起床了。每天写八个小时，有种快飞升了的感觉。 这本书在大纲里的长度大概够写两年，三百多万字。 希望人别噶。 等这本书完本之后，我就要休息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了。已经预约了朋友在海南五指山的别墅，到时候猫就要去五指山下当猴调养身体了。 这次休息的一个多月时间根本就不够用。虽然大纲、设定和灵感在去年十月就差不多确定了，休息的那一个多月里面，有一半时间都在调养身体。 拍拍手，接下来就是感谢环节了—— 首先感谢朋友们的章推，再见面的时候会请你们恰饭的！ 其次感谢我的编辑迦南！在这本书发出来之前，迦南与我核对了很久的设定与大纲，起到了不小的帮助！ 还有就是感谢我无敌的运营官和画师，【罐子里面没有粮】！ 罐罐无敌——看看这本书、还有上本书倾覆之塔的封面，都是罐罐画的！甚至包括这本书的角色人设，还有这本书各种周边的设计也都是她手搓的！ 这是什么神仙运营官，你们有吗（大声） 她在书评区开了一个抽奖，免费送点罐罐做的周边！虽然作者不能贩卖周边，但是如果不要钱的话就可以免费赠送！ ——邮费当然也是我来包！你们一会去看看！ 接下来感谢读者们的打赏！ 感谢富萝莉天则律投喂的白银盟！ 我和则则从在水银之血认识之后，基本上则则是每个月投喂一到三个盟主。在隔壁猫客那边则则已经累积打了三个白银，而玩家超正义和倾覆之塔都打了一个黄金盟，塔还额外有好几个白银盟…… 真的是非常感谢天则美少女，感觉被包养了喵。 感谢阴天神隐、立天x、心情？？复杂、影霓炎、宇宙鸽、柴可夫斯基塔科维奇、沐风之歌、薇拉0205、古信玄、佐伯伽椰子投喂的盟主！ 感谢沧镜梦海、电四级子、妖都听日投喂的舵主！ 也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与订阅！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小拳石握拳）……这句话好像不太吉利，还是算了。 之前有人问过我，你真的能坚持每天两个小时的学习吗？或者说，你如何确保自己能每天坚持学习？ 这个答案也很简单。而且我一说，伱们就会立刻知道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只是大概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就是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每天在开始工作（也就是码字）之后，就会立刻放下工作而去看书。 我心中强烈不想工作的欲望、逃离工作的执念，就会推动着我尽量多看看书消磨时间。而在这个时候，我逃入到没有工作烦扰的空间里，就会变得很自由，学习效率极高。 就像是在写作业的时候，翻翻课本去查一下答案。但强烈不想写作业的欲望，就会推动着你多看看课本、仔细翻翻课本……平时根本不会去看的东西，在这种逃离现实的冲动之下就会变得非常甜蜜。 ——我当年上学写作业的时候，为了逃避写作业、我甚至能抱着桌子上的药瓶看好久，更不用说课外阅读了！ 事实证明，人为了摸鱼是什么都敢做的。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本书的灵感有大量的书、还有大量的游戏——猫没事在家只做两件事，就是要么看书要么打游戏。 我也数不清我的书里到底缝了多少游戏里的设定，但应该很多很多。我和我朋友阴天的本质是不同的，他写书本身就是快乐、写作是他爱做的一件事；但对我来说，写作只是我很顺手的一项工作，我的终极目的还是看书和打游戏……而写书反倒是大量的看书与打游戏之后灵感溢出的副产物。 总之如有眼熟便是致敬！感谢包括碧蓝幻想、最终幻想、开拓者：正义之怒、密教模拟器等所有给我提供灵感的，我所喜爱的游戏！ 最后再分享一下书单，之前也有人问过我好几次了。 我本来想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口气放出来——但过年的时候太忙忘记发了！ 如果是对这个不关心的读者就可以跳过啦，之后的部分就与本书基本无关，是知识分享环节~ 下面给出的这些书从19年《玩家超正义》开始连载之后，一直到当前为止，我看完了的、重复看两遍及以上，还有部分翻阅但没有看完第一遍的书，足足四年的书库！ 看看这些书，大概就能知道作者的个人喜好了。 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增进互相理解的手段。 这里并不只是向喜欢这本书的读者们分享我所喜欢的书，同时也是向作者朋友们分享可用的创作资料、取材来源。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书应该都是能买得到的，但并不是推书啊，毕竟每个人的擅长题材都是不同的，而我看的书其实比较杂。 当然，为了避免趁机推书的嫌疑，因此平时看的网络小说都没有加在里面。 这里的书不分上下，并非是推书、仅仅只是我看过的书，只对反复看过多次的书进行简短的评价，也不算我之前看过但最近几年没看的书。太弱智的书我看过会当做没看，大概脑子里缓存删了。剩下的我只要想起来书名就加进去，也可能会有所疏漏。 如果是有多个版本或者有近似名字的，我会标记作者方便查找： 1、看过但是没看完的： 史考特的《威卡魔法》； 《巫师，一部恐惧史》； 刘易斯·里·布娄奎的《夺牛记》； 罗伯特的《奇灵精怪》； 苏·汤普金的《占星相位研究》、《占星魔法学：基础魔法仪式与冥想》； 列奥·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史》； 《第三次浪潮》； 《犯人ia》； 博尔赫斯的《沙之书》； 《德伯家的苔丝》； 《日月星杀人事件》； 《圣经、新教与自然科学的兴起》； 《国际关系史·第三卷》。 2、看完了的： 《故事形态学》； 《阿赞德人的巫术、神谕和魔法》； 《火起源的神话》；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中国古代思维模式与阴阳五行说探源》； 托夫勒《权力的转移》； 《西方神秘学指津》; 《炼金术的秘密》; 《阿维斯塔：琐罗亚斯德教圣书》； 《牧灵圣经》；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 《英美小说叙事理论研究》； 《侦探ai》； 《消失的十三级台阶》； 《首无·作祟之物》； 《长安十二时辰》； 《当神秘学来敲门》； 《荷马史诗·奥德赛》； 《月亮与六便士》； 《陌生人音乐》； 《玻璃之锤》； 《爱伦·坡诗集》； 《人类及其象征》； 《是，大臣》； 托马斯·罗尔斯顿《凯尔特神话传说》 理查德·摩根《副本》； 浦贺和宏《德尔塔的悲剧》； 罗杰·泽拉兹尼《光明王》； 托马斯·曼《浮士德博士》； 布莱克·斯奈德《救猫咪》； 《走向历史的深处：马克思历史观研究》；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第二版）》； 东野圭吾《黑笑小说》、《歪笑小说》、《分身》、《谁杀了她》、《悲剧人偶》； 帕斯《弓与琴》； 《蝴蝶的重量：奈莉·萨克斯诗选》； 《弥尔顿传》； 弗里德里希·席勒《审美教育书简》； 《字母杀手俱乐部》； 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 《<梨俱吠陀>精读》； 《薄伽梵歌论》； 刘仲宇《中国精怪文化》； 叶舒宪《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 冈岛二人《克莱因壶》； 《侦探·日暮旅人》； 3、看过不止一遍的、最近三四年里反复看过的： 涩泽龙彦《黑魔法手帖》；（很好的工具书，讲的很清晰） 麦基《故事》；（强烈推荐，所有小说作者我认为都需要看一遍） 弗雷泽《金枝》；（推荐，只要写神秘写相关就需要看一遍） 布莱克·斯奈德《救猫咪2》；（比1强不少） 《紫与黑》；（很精彩的奇幻故事） 《泰戈尔诗选》；（猫还蛮喜欢读诗的，这本也是倾覆之塔的创作基础） 芥川龙之介短篇集《罗生门》；（这是我高中的回忆） 时代文艺出版社的希区柯克短篇及剧本集《深闺疑云》、《西北偏北》、《双重杀手》、《借刀杀人》、《午夜追踪》；（这是我初中的回忆，至今也是常看常新） 纪伯伦《先知、沙与沫》；（读诗1） 《死亡赋格：保罗·策兰诗精选》；（读诗2）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我最喜欢的轻小说了算是） 《空之境界》；（第二喜欢的！）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玩家超正义的创作基础） 《浮士德》；（也是玩家超正义的基础） 《教父》；（也算是童年了，我看这本书的时候好小） 《福尔摩斯探案集》全集；（童年1） 《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推理小说》全集。（童年2） …… 最后再推一个公众号《文艺理论与批评》，偶尔能淘到不错的书。 虽然感觉上应该没有多少读者会一直翻到这里。但按照惯例，还是要用那句话作为结尾…… 希望我们明日能再见。 ——愿你们幸福常伴。 第六十八章 批量刷信赖 与艾华斯所熟悉的课程表不同，王立律法大学并没有传统的“早八课”。 神学院每天上午的课程都是九点开始，下午则是三点。整个上午或下午都只有一门课，但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 通常是导师根据自己这门课的课程安排，带一个四十分钟到一个半小时的沙漏钟。每次沙子漏完就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在休息一会，上一下厕所或是垫垫肚子后，导师会再倒转沙漏并开始第二节课。等沙子第二次漏完后就下课。 两轮沙漏、一正一反。这种规矩与计时方式，正是导师们对均衡道途柱神“砂时计”的尊敬。 祂守护着“知识”与“科学”的概念，所有古代文明中最早出现的“职业教育者”与“职业研究者”都是祂的使徒。 虽然艾华斯出门还算早，但莉莉推着轮椅、他们也走不快。艾华斯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是十点整，等跟哈伊娜学姐到教室前的时候就已经快要下课了。 这一节课用的是中型沙漏，一轮是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这节基本上纯读课本的历史课，哪怕不算中间的休息时间，也要在教室里愣坐两个小时。 虽然巴德教授的课每周只有一节。但光是这一节就非常折磨。 要是搁平常，巴德教授下课前十几分钟，学生们就要开始有些焦躁了。 收拾收拾东西、喝点水、聊聊天，和其他同学们商量一下之后要去哪里玩——对大学生来说，这个点吃饭还有些太早，但如果出去玩时间又太紧。通常来说他们会去打球、打牌或是下棋，又或是去做实验、自习、做题与锻炼。 亦或是干脆去操场上看运动系帅哥美女——这个时间同时也是“个体战术”学部锻炼骑术或剑术的时间。等神学院升到二年级，学会利用身体接触来治愈他人的照明术之后，这就成了他们找到男女朋友的绝佳机会。 而如今就只能忍痛看着被学长学姐们抢走同年级的优质资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但无论如何，也都肯定比坐在这里犯困两三个小时要好。 好在教授脾气很好，不管是窃窃私语还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一般都不会管。就在那自己讲自己的。 但唯独今天情况不同。 沙漏的沙子已经快漏完了，而学生们也的确有些着急。 不过他们不是急着出去玩，而是想要听艾华斯继续在这讲故事。 就怕沙子漏完了，艾华斯就到点下班、闭嘴不说了。 ——那我们后面的剧情谁来补啊？ 出去玩什么的每天都行，但这种绘声绘色的历史故事可不是哪里都能听得到的。 就算巴德教授讲满三个小时，知识也宛如流水般从大脑中干干净净的流走。 但他们敢发誓，艾华斯所讲的故事，他们甚至可以有模有样的在今晚的酒吧、舞会或是其他社交活动中讲给其他人听！一个足够神秘、涉及到了大量超凡者、基本没有多少人听过、但同时又不算禁忌的有趣历史故事——这足以让他们在那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成为社交场的明星！ 甚至平时都不怎么听课的学生，都掏出了钢笔或是铅笔、开始认真打起了笔记。 “在裂土战争中后期，这些月之子们战败。因为月之子不死却无法越过流动的水的特性，他们被水仙公封印了起来、控制在某条瀑布后方挖掘的监狱中。初代水仙公就是宫廷炼金协会的会长，他同时也是法师协会的副会长。他身上的公爵之称，是帝国后期时皇帝在最后时刻赋予的头衔、同时也是帝国最后一位贵族。 “水仙公国同时奉行均衡与智慧道途，他们的首都就是以前帝国的帝都。这是整片大陆、甚至全世界第一个高层完全由法师与炼金术师控制的施法者国家——这里可能是重点，同学们画一下。” 艾华斯的音调平缓、声音清晰。令人一听就颇具好感。 他不像是一些外地聘请过来的导师那样有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和奇怪的语法，让人听起来还要努力去揣摩导师的意思；也不像巴德教授这种说话比较含糊、音调平成了一条线，听着就容易犯困。 作为土生土长的玻璃岛人，艾华斯的阿瓦隆语可以说是异常标准——不像是一些玻璃岛出身的导师那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精灵语腔调、让不熟悉精灵语的外地学生听出歧义。比如说艾华斯的父亲詹姆斯·莫里亚蒂就是这种类型。 “而那些并没有被封印的月之子们，则投奔了以前的帝国艺术协会、一同成立了鸢尾花王国。而驻守边境、信奉鳞羽之主的黑鹰公爵因为其中立态度，几乎在这次裂土战争中毫发无损。因为黑鹰公国土地肥沃，他们收容了大量雇佣兵与冒险者，以及失去收入的职业军人们。再配合黑鹰公国培养的人数众多的猎人、药师、刺客们，他们成为了帝国分裂后军事实力最强的国家。” 在艾华斯身后的莉莉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自己身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主人。 莉莉平时只知道艾华斯的确在家里喜欢看些奇怪的书，但因为她严格遵守贴身女仆的纪律、因此完全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博学！ 她从讲台上仰视着那些安静望过来的学生们，茶色的瞳孔仿佛闪着光。 是的，就是这个…… 太美好了，这就和我梦中的大学课堂一模一样！ 而艾华斯说到这里，笑道：“你们一定要问了……为什么黑鹰公国作为唯一保存完整军队体系的国家，却反而被星锑吞并了呢？ “那是因为，星锑王国继承了帝国最为庞大的遗产—— “被月之子捕食而几乎死伤殆尽的恶魔学者们、以及作为旧帝国死忠而在裂土战争最初期就被针对的死灵法师们，他们作为最大的战败者几乎无处可去。而在这时，那些在战争中攫取到了大量资金与人才，来自‘十二把钥匙’的新兴炼金术师们，便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并成立了星锑王国。 “当时带头叛逃炼金协会，开创‘十二把钥匙’的那位炼金术师，就是星锑王国的立国者瓦伦丁一世。这些全部出身于平民与小贵族的民间炼金术师，并没有摧毁旧帝国的贵族制度，而是沿用下去，几乎没有改变一点古老的帝国传统。甚至法律与官员制度都基本是改也不改。因此民众们反而更欢迎瓦伦丁一世的统治——除了换上一个更开明、更年轻，从民间出身的皇帝，基本上他们的生活方式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位炼金术师统合了所有的民间炼金术师，宣布以炼金术立国，建立大学公开传授炼金术知识、解禁所有炼金术书籍的售卖。星锑这个词有着‘狮子的心脏’的含义，这就是星锑王国的标志是一颗金色心脏的原因。 “与水仙公国的正统炼金术传承不同。星锑的炼金术师们从最开始就不是为了‘认知世界’、而是为了最大限度获取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他们只创造‘有用的东西’，完全基于功利性质、带着目的去进行研究。 “这就是‘星锑式炼金术’与传统炼金术最大的不同之处。我们如今的‘化学’中，其中一部分知识就是星锑式炼金术中取来的。毫无疑问，同学们——我相信这里一定是重点。这就是星锑王国的国力提升如此之快、甚至能反过来吞并强大的水仙公国、黑鹰公国的原因。” 炼金术师们是高傲的。没人可以让整整一个国家的炼金术师们，全部都为统治者与国家的利益而进行指定领域的研究。 ——除非这条路就是炼金术师们自己选的。 “瓦伦丁一世在裂土战争中，他通过不断地捕捉、研究、解析那些月之子……最终将一部分爱之道途的神秘知识完成了祛魅、将其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在那之后，瓦伦丁一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他认为贤者之石是不可能达成的。它违背了均衡道途的本质之一‘等价交换’，因此不再将贤者之石作为炼金术师的三个终极目标之一。 “他加入了一个新的终极目标，那就是他所写的《锑的凯旋车》中给出的另一条道路——实现锑的升格、制造‘星锑’。在此之前，锑这种金属不是传统炼金术所重视的‘七大基本金属’，关于锑的炼金研究就是从瓦伦丁一世开始的。 “因为锑在炼金术中代表动物本性，锑的精练也意味着动物本性的精练与升华。 “也就是说——只要方法得当，凡人皆可成神。这就是星锑人的核心理念。” 艾华斯说到这里，桌上沙漏的铃铛正好响起。书上的内容也正好讲完。 而听到铃铛响起的声音，学生们纷纷发出抱怨的声音。 “啊啊，这就结束了吗？” “教授，让艾华斯同学再接着讲讲吧！” 毕竟艾华斯所说的这些“历史”中，对于那些历史书中一笔带过的细节填充的异常丰满。 在这个世界，秘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力量。 他所说的东西，还涉及到了大量关于炼金术的浅层知识。对于炼金术才刚刚兴起二十年的阿瓦隆来说，这些是绝大多数学生都接触不到、并感到好奇的东西。 就像是那些科普偏门而先进知识的up主们，视频也会让那些平时上课懒得听的观众们聚精会神的认真去看。 艾华斯特意拐到道途冲突、又把重点放到炼金术上，就是为了眼下的这一幕。 他可是记得，这东西的魅力连哈伊娜学姐这种优等生都无法抵抗。虽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学姐有着超越道途的适应性、本身就很是叛逆……可这同时也说明尽管女王特许炼金术存在，但它哪怕在王立律法大学，也同样是极为神秘的存在。 那这些才刚大一的学生们，自然就更无法抗拒了。 艾华斯本身就落后了两个月，又是教授之子、还和哈伊娜关系亲密。这其实会让他的同学们与艾华斯关系疏远。 但他可是知道的。 这些学生中藏着大量的支线任务——尽管许多任务的细节与触发方式他全忘了，但他清楚记得地图上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问号。也还记得最关键的那几个奖励。 他最初在剧情里刚进学校的时候，刚跳过开头cg、看到这些问号的时候，情不自禁就是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在游戏里，作为身份不明的外来户、也没有老同学的玩家，与这些同学们接触时起码也是要过两个任务的。第一个任务通常是解决什么问题与麻烦，取得对方的信任。面对一些难以打交道的同学，可能还要做一个复杂的任务链。 而第二个、或者说任务链最后的那个任务，才是真正的“任务”。完成之后能够获取大量金钱、道具与书籍，或者开启一些地方的声望与秘密商店。 一个一个做过去实在太麻烦了，浪费时间。 艾华斯以如此闪亮的方式出场，他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刷存在感、让同学们记住自己。并立好一个“神秘、温和且博学”的人设……之后他还会再立一个“强大而乐于助人”的人设，这样就相当于用他的声望直接跳过了最开始的“信赖任务”。 看着眼前同学们异常友好而亲和的反应，艾华斯就知道他的首要任务显然已经完成了！ 还是多亏了学姐和教授的这一波助攻。 带着近似于“转学生”神秘buff的艾华斯这一通操作下来，效果可比他正常入学强多了！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倒霉鬼约翰·艾登 “不了不了，已经下课了，同学们。再讲下去的话，学部长可能会来找麻烦的……” 任务完成的艾华斯带着轻快的心情笑着摆了摆手，将扬声器关上。 而学生们中又发出一阵哀叹。 “怎么就结束了！” “下次你还来讲吗，艾华斯？” “这个得问教授吧！” “教授您怎么唯独今天拿这么小的沙漏啊！” “就是啊，您上次不是拿了个一个半小时的吗？” ……啊？还有我的事？ 听到这话，巴德教授愕然。 他顿时瞪大了双眼，像是个舞台剧演员一样，有些滑稽的缩了缩脖子、两手一摊，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见状，老教授本人也笑了起来。 “行，说话算数。下次给你们带一个半小时的！” 老教授搓着手，高兴的说道。 因为他说这句话没开扬声器，在喧闹的阶梯教室里只有他身边的艾华斯、莉莉与哈伊娜听见了。 哈伊娜讪讪笑着挠了挠头，不知该说点什么。 而艾华斯却是眼前一亮。 巴德教授的这个反应很重要！ 靠着这个反应，他大概摸清楚了巴德教授的性格。 既然学生们敢和他开玩笑，那就说明他大概脾气是很温和的；而既然如此，他的课上得又这么无聊，但在艾华斯进门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人窃窃私语、逃课或是吃东西，说明学生们还很尊重这位老教授。 哈伊娜对他的态度也很自然、很尊敬——她大概没那个脑子与演技去伪装，因此巴德教授的人品大概是真的不错。 而艾华斯刚刚故意讲了一些不属于这门课的知识，可教授也没什么反应。 这说明他也不是那种阿瓦隆最常见的、凡事都喜欢讲规矩论尊卑的那种老古板。 毫无疑问，他能够成为一名优质的导师。 这就是艾华斯的第二个目的：表示自己的优秀，来为自己找一个好导师。 如今看来，这第二个目的似乎也能顺便完成！ 在王立律法大学，学生们都要选择一位自己的导师，加入某个“班级”。否则就只能算是旁听生，没法拿到导师批下的条子前往一些地方。 这位导师必须教导自己某门课程，而加入班级之后学生平时的生活也一般由这位导师负责。从属于一位教授门下的学生们，就可以算是一个班的。 一个班的学生通常数量不会太多，而且不一定是属于同一个年级的。 之前艾华斯还打算加入哈伊娜学姐、或是伊莎贝尔公主所在的班级……但他刚刚想了想，以她们的性格，找的导师多半都是专业课导师，肯定不教自己。 而且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的行动还会被盯着。 但艾华斯又拿不准，这学校里哪些人是他养父的人，因此他很是谨慎。 这位巴德教授能被称为“教授”，就说明他是最高级别的导师，和他的养父詹姆斯·莫里亚蒂同级。他的权限是最高的，能批下权限最高的条子。之前艾华斯还听得清楚……他能在第二天就知道自己昨晚曾经去银与锡之殿赴宴，这说明他也算是阿瓦隆上层人士、至少人脉很广。 性格好、人品不错、为人开明、资源足够、人脉广。 最关键的是，巴德教授他还不是超凡者——这一点对艾华斯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艾华斯不需要导师给自己规划晋升路线，一个普通人导师能让他的行动更自由。 ——考虑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就是完美的导师！ “再见，教授！” 突然，一个银色头发的小姑娘跑了过来，俏生生笑道：“还有艾华斯老师！” 艾华斯摆了摆手，只是轻笑着却没有回答。 但从她开始，却仿佛开启了一个开关。 其他的学生们也纷纷有样学样的跑过来，笑嘻嘻的过来向艾华斯道别。 “今晚有空吗，艾华斯？” 一个红头发的开朗青年走过来，热情邀请道：“去喝酒吗？我请客！” “——或者你想去白舞鞋俱乐部？” 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少女过来笑道：“我有邀请艾华斯老师的荣幸吗？” “伱打网球吗，艾华斯同学？” “我听说艾华斯同学以前是板球球队的！” 不一会，学生们就都涌了上来。他们很容易就接受了班里有个“很厉害的神秘转学生”的设定，并且充满了好奇与热情，积极的想要与艾华斯成为朋友——虽然严格来说艾华斯其实并不是转学生。 艾华斯有条不紊处理着和所有人的对话，但基本上是同一个结果——那就是先拒绝、但不说死。也不特地回复某个人的问题，很快讲台上就堆起了好多人。 但巴德教授却没有趁机离去，而是就站在后面等着。哈伊娜也不敢走，就在旁边待着看。 ——这种感觉还蛮新奇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群离她这么近，但却并不是来找她的。新奇之余还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虽然平时觉得有点麻烦，但突然完全没人搭理也会觉得有点寂寞…… 当有人问道“你平时在家就一直看书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历史”的时候，艾华斯只是笑着不说话。 “——是的。” 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莉莉却忍不住要替他炫耀，骄傲的挺胸抬头、认真答道：“艾华斯在家里的时候看了很多很多的书！” “……家中？” 听到有人这样轻声质疑，莉莉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是不是要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 “啊，是这样的。” 在人们讶异的目光下，艾华斯笑着解释道：“其实莉莉是我的贴身女仆。 “当然，她也有来这里上学的资格。平时她在家里也总喜欢看书，和我一样。是我临时出了事，耽误了她……不然我们在两个月前就要一起来了。” 那是他为了维护莉莉而发出的善意谎言。 不是这样的—— 完全知道自己其实全靠艾华斯托关系才能来上学的莉莉下意识的抿住嘴唇——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又要忍不住为艾华斯申辩了。 并不是艾华斯耽误了她。她自己才是顺带的。 这完全是艾华斯为了她而贬低了自己…… 但让莉莉没想到的事，她在上学第一天就暴露了自己女仆身份、可想象中的质疑与轻蔑却并没有到来。 让她诧异的是，这些学生们的态度却很是友善，完全没有攻击性。 “没事的，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就是说啊，哪会有朋友是这个态度的……只是大家故意不提罢了。” “你叫莉莉吗，你真好看！晚上来跳舞吗？” “你们平时也一起看书吗？” 这些有着奉献道途适应性的学生们，相对来说性格都比较温和、与人为善。在六个学部里，他们也是平均性格最好的。 看到自己如此轻易就被同学们接受，莉莉一时感觉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她没有想到，被亲生父母抛弃、连姓氏都被抹掉的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幸接触这些友善的同学们…… 这完全是因为艾华斯少爷对她的善意！ “艾、艾华斯，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有着一头几乎遮住眼睛的棕褐色卷发的艾登好不容易挤了过来，对着艾华斯打了声招呼，小声说道：“我一会有事找你……我先去外面等你！” “好久不见，艾登。” 艾华斯并不意外，只是对他笑着点头应道：“那一会见。” 他的确记得这个人，甚至刚刚讲课的时候还特地找过。 这人叫做“约翰·艾登”，算是个比较重要的配角。至少活的比较久……比哈伊娜久多了。 或许是因为笨蛋活的都蛮久，等艾华斯嗝屁了的时候甚至他都还没死。 艾华斯之所以称呼他艾登而不是约翰、倒不是因为关系疏远。而是因为在阿瓦隆，叫“约翰”的实在太多了。他们中学班级二十多个男生里有八个约翰、甚至还有俩同名同姓的。 艾登身上有一个挺重要的长线任务。涉及到了月之子归来，甚至后面还融入了主线。 而且“艾华斯”本身的记忆里也有他——这是艾华斯中学时为数不多的同性朋友之一，称不上是发小、但也算是熟人了。 在艾华斯的印象里，艾登是个性格挺好的朋友。或许是因为母亲是一名牧师的缘故，他从小就被教成了一副与人为善的温和模样。他的父亲是一名古董商人，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但也勉强算是小有家产。 即使零花钱不算特别多，但小艾登非常够义气，总是喜欢主动请客。而且他性格温和，和人吵架的时候总会主动道歉。唯二的缺点就是不太聪明、以及有些好色……简单来说，就是个很容易钓上手的凯子。 再加上他运气不好、看人的眼光也不是很准，总是会碰见坏女人。每次被坏女人爆完了金币，通常又会被人一脚蹬了。自顾自的伤心一段时间，然后又被下一个坏女人勾上手。 玩家们笑称他为“坏女人诱捕器”，以至于甚至养成了剧情惯性——每次看到艾登冲过来兴奋的说“我又恋爱了”的时候，看都不用看立刻就知道对方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已经被人盯上了吧。 艾华斯明显异于他人的特别回应，让其他人有些诧异看向了平时不算起眼的艾登。 但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你和艾华斯以前是同学吗？” “啊……是的。”艾登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小声应道。 “那带他来喝酒啊，艾登！” “邀请他来玩嘛……”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吗，艾登同学？” “……啊、等等，等等等等……我问问，我问问……” 头一次同时与这么多人说话的艾登，一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连忙蹲下、灵活蹭到艾华斯身边，随即不是很确定的小声问道：“我能把你的事跟他们说吗，艾华斯？有没有哪些是不能说的？” “能的，”艾华斯点头笑道，“都可以说。 “倒不如说，拜托你替我陪他们聊聊……我还有事要跟教授说呢。” 他相信艾登的人品，肯定不会抹黑自己。 “啊，没问题。” 听闻艾华斯要拜托自己办事，他爽快点了点头。 同学们也听到艾华斯有事，因此也都识趣的不来打扰他，而是转而去拉着艾登聊天。 毕竟艾登再不起眼，他们也毕竟都是奉献道途的年轻人、性格是接近的，也都是相处了两个月的熟人了。哪怕是再热情的人，也总是与熟人打交道相对更自在一些。只是问些问题满足好奇心、或者是邀请他来玩的话，找艾登更方便也更礼貌一些——宴会也总得要中间人邀请一下呢。 而在学生们离开的差不多之后，艾华斯才有空回过头来，礼貌的对着教授轻声问道： “巴德教授……您还缺学生吗？”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导师的完美人选（第三更） “哦？啊，也是……你来的晚，还没分到自己的导师。” 这位身材矮小的秃顶老教授闻言，有些迟疑的摸了摸下巴：“你不跟莫里亚蒂教授吗？” 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艾华斯就知道他多半是有些什么难处。 因为艾华斯非常自信。 他表现的很好，从巴德教授眼里能看到明显的喜爱。自己绝对已经刷满了好感，甚至被邀请成助教都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收个学生而已。这可比找个助教简单多了。 ——假如高情商一点的话，艾华斯这个时候其实应该顺势转移话题。 但艾华斯盯上的东西，那就不会轻易松口。 他是很贪婪的。都送到嘴边、努努力就能拿到了，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因为我觉得这样不好。说出去也不好听……他其他的学生们，看待我也总会有些距离。” 艾华斯将保暖用的毯子扯过来，盖住自己的膝盖。 他双手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很是礼貌而恳切的说道：“就像是我的大哥爱德华一样。他当年甚至都没有进入王立律法大学，也是这个原因。 “我认为在学校这种环境里，离家人、亲戚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不利于个人的成长与锻炼、也容易与熟人产生矛盾。” “……也是。” 巴德教授微微点头赞同道：“而且詹姆斯他还请了大长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况且……” 老人说到这里，眼神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艾华斯的腿。 要不是艾华斯突然拉了一下毯子，他之前都差点忘记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了。 他也的确需要大人照顾——光是跟着他的那位莉莉小姐，肯定也是不够的。她只能算是艾华斯的同龄人，不算是长辈。 尽管这些学生们都已经成年了，但在老巴德看来他们都是孩子。 巴德教授只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就很快礼貌将视线移开。 因为他不太清楚艾华斯为什么要坐轮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恢复。 如果说莫里亚蒂教授能找到的牧师都无法用照明术治好艾华斯的话……说不定他的问题其实很严重。那样的话关注这个就会不太尊重人，甚至可能会让人伤心。 艾华斯注意到了这一点，并立刻猜到了巴德教授的想法。 这说明，眼前这位老人还是一位心思细腻而温柔的人。 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 艾华斯心想。 “难道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想到这里，艾华斯恳切说道：“我平时很喜欢研究帝国历史，而您就是这个领域里最专业的学者！” 事实上，艾华斯之前并不认识巴德教授。 但他毕竟是一位“教授”，还能被王立律法大学聘请。这说明他在学术领域肯定已经到了顶尖水平。而艾华斯又说的很模糊、没有提具体的细分领域，所以除非巴德教授是真对帝国历史完全没有研究，否则他怎么说都不会错。 要真碰上了那微小的概率，那就算他倒霉。 不过艾华斯的运气倒是不错。 巴德教授很高兴的搓了搓手，自豪的说道：“啊，确实。说到赫拉斯尔帝国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是的，”艾华斯顺势转移了话题，“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多研究一些星锑王国。他们可能是最值得重视的敌人——远比鸢尾花更强大。” “确实如此。” 巴德教授严肃的点点头：“很多阿瓦隆人都认为，星锑人危险而邪恶。那是因为他们的恶魔学是合法的显学。但其实按我的观点来说，如今在星锑已经逐渐失去地位的‘实用炼金术’，却反而是最值得重视的。” 听到这话，艾华斯就明白巴德教授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愉快的顺着巴德教授的话题讲了下去：“是的，他们的炼金术的本质不再是为了解析万物，而是为了制作‘能赚钱’的东西。而正因为这一目的发生了改变，让炼金术有了自发的普及性。 “使用炼金术的人不再是身穿黄袍、地位崇高的皇家炼金术师，吃着皇帝给的巨额经费研究一些暂时用不上、普通人完全理解不了有何意义的东西，然后偶尔掏出来一两个完全看不懂原理但很厉害的东西。 “而可能是一个农村、乡镇里勉强能认字的文化人……通过自学炼金术开设了炼金术商店，贩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实用炼金产物。并可能无意识间发明出了什么特别好用的东西。 “除了同样使用炼金术，他们与正统炼金术师已经完全不再是同一类人。他们并不打算在均衡道途上走的很远，踏入超凡世界也只是为了挣钱。” “你说的太好了！” 巴德教授欣赏的点点头，高兴到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 他眉飞色舞的补充道：“我认为这就是瓦伦丁一世对‘均衡’道途的另一种理解——金钱乃万物筹码，这也是对世界的一种解析、认知的方式。不是从炼金术上，而是从经济上、从技术上、从民生需求上……” 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而艾华斯笑着连连点头，时不时捧个哏。 从艾华斯的眼光来看，星锑王国甚至直接推平这片大陆都是完全合理的。 因为瓦伦丁一世的眼光，从时代性上已经完全超越了阿瓦隆与鸢尾花。最有可能威胁到星锑的，还是由大量施法者组成的水仙公国。 但如今那也已经被星锑给抢先灭掉了。 ……倒不如说，星锑这么久都没能吞并鸢尾花王国，纯粹是因为内部的道途斗争牵扯了精力。 全是靠着那些在其他国家的人看来十分恐怖的恶魔学者们，在争夺这些实用派炼金术师的话语权；而贵族阶级内部的斗争，又反过来牵扯了民间炼金术师的晋升途径。 一旁的哈伊娜有些迟疑。 要是艾华斯找不到导师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可是她的导师是自己的剑术课讲师，肯定是没法介绍给艾华斯的。 如果巴德教授还是不同意的话……要不回头找导师问问，看她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别的导师？ “……伱说的是。在我看来，阿瓦隆内部的和平与安稳，正是因为其内部的超凡者群体处于一种稳定态势。女王陛下的第四十七号特赦令，接纳了其他道途的超凡者，让我们不至于缺乏某种特定道途的技艺而导致整体落后；而同时始终保持威权道途为主流、再对少量特殊道途予以优待，又可以保证他们无法争夺权力…… “幸好女王陛下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艾华斯叹了口气，“如果阿瓦隆再晚上十年进行改革，我觉得可能就来不及了。” 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艾华斯心里补充道，但他不敢说出来。 虽然阿瓦隆与星锑是敌国、并且明显矛盾愈演愈烈，但其实阿瓦隆上下都没有真正将星锑视为危机的来源。 因为星锑王国明显与鸢尾花人的关系更差。 如今星锑已经吞回了黑鹰公国与水仙公国，再吃掉鸢尾花就回归帝国的初始版图了。 之前阿瓦隆与鸢尾花关系转好，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星锑的压力——对双方都是。尽管阿瓦隆与鸢尾花已经陷入唇亡齿寒的状态，但阿瓦隆内部还是有很多过于乐观的声音。最乐观的观点是，他们甚至可以与星锑恢复合作、大量进口来自星锑的炼金产品。 因为阿瓦隆有市场，还有大量的黄金储备。而星锑产品明显溢出……只要他们还在贸易中，星锑应该就不会打进来。 至于王室—— 其实阿瓦隆发展到如今，已经有不少骑士希望自己头上并没有王室了。 “……其实我觉得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但出乎艾华斯预料的事，巴德教授却是低声嘟哝着：“落下太多了……” ——嗯？ 艾华斯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老教授。 老爷子眼光这么毒辣的吗？ “哈哈，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随口说说……” 巴德教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一般不招学士阶段的学生。因为我实在不太擅长照顾人……我当教授三十几年，也就以前在弥尔顿的时候，带过一些个学生。来玻璃岛之后我就没再招学生了。 “当然，研究生我这里还是要的。但是你……也不太合适。” 那可真是奇了。 你这么狠夸我，然后给我来一句“不合适”？ 艾华斯倒是真有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你可能只知道我是一名历史学家，”巴德教授诚恳的答道，“但其实我是一名考古学家。 “你们和个体战术学部的学生，都只用学《近代史》。这门课我只在第三到第六学部、一年级的第一学期教三个月，你们马上就快学完了。等来年第二学期，我得去人文学部的二年级教《世界通史》、《阿瓦隆近代史》、《赫拉斯尔帝国系谱》，以及三年级的《荷鲁斯帝国史》，以及选修课的《古荷鲁斯语》。 “而第三学期的时候，我都是不在学校的。我会跟着我的研究生们出国考古……你还有课，显然没法跟我走。可你留在学校的话，又像是没有导师一样。可那样的话，又让谁来照顾你呢？” 巴德教授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学生……但我不能收你。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艾华斯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狂喜。 还有这好事？ 每年有一个学期不在学校？ ——那我不是随便嗨？ 而且还有机会出国考古？ ——那岂不是说，我有途径能提前接触到其他国家的史前遗迹了？这么爽的吗？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今天中午，有人约你吗（第四更，共一万四千字） 意识到这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机会，艾华斯毫不遮掩自己的狂喜，并再三强调自己对考古的喜爱与兴趣。 在巴德教授仍然感到迟疑之时，艾华斯甚至展示了一下自己最大的优点—— “这是……” 巴德教授睁大了双眼，而一旁的哈伊娜也愣住了。 只有莉莉不太清楚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只见艾华斯放到巴德教授额前的右手上，亮起了温暖而稳定的光芒，即使直视也并不刺眼。教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清晰、疲劳感也被逐渐抹除。 “哎，你怎么——” 老教授连忙将艾华斯右手放下，缩着脖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 还好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他们都跑到门口去与约翰·艾登交谈了。 他压低声音，悄声道：“你还没考试，怎么就掌握超凡能力了？ “而且……右手的照明术？你掌握多久了？” “不对，我记得……” 哈伊娜也忍不住说道：“艾华斯先生几天前还没接触过道途吧？” 虽然艾华斯是她的学弟、是后辈。 但哈伊娜联想到那天在鹈鹕酒吧的经历时，仍是下意识将艾华斯称为了“先生”。 毕竟其他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心里有数——那天她完全是靠着艾华斯的指挥，才击败了那两个坏东西。 “是的，”艾华斯坦然道，“就是因为那天我遇到了危险，所以后来父亲才找到马瑟斯主教提前教导我神圣技艺、还给了我护身用的超凡装备。” 那把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如今就藏在艾华斯的行李箱里。 那把深红色的“钥匙”比哈伊娜的剑还粗还厚还长，至少得有六七斤重。那东西显然不是能带着去上课的东西，但扔家里的话要用的时候找都找不到。所以艾华斯就把它藏到了行李箱的隐藏隔板里。 老教授有些难以置信：“这才几天时间，伱就掌握了照明术吗？甚至还是右手……” 右手释放照明术的难度，可比左手高出五倍不止！哪怕左手能稳定输出了，但右手照明的时候突然问对方一个问题、也经常会瞬间打断照明术。 巴德教授即使不是超凡者，也肯定知道神学院毕业考核的内容——右手照明十秒不中断、在被干扰的情况下稳定输出两个单位的法力。 能完成这一点，就说明起码已经是一位合格的牧师了。不会再对人使用照明术的时候因为分心说话而突然被打断了。 而艾华斯现在才刚入学，就已经能用右手照明术了…… “所以说，我其实不会被毕业门槛卡住。” 艾华斯笑着解释道，看上去信心十足：“无论是文化课、亦或是作为牧师的基本功，我都有充足的信心不会被落下。甚至可以说，用两个学期学完三个学期的课程也完全不是问题。 “而你们去考古的话，应该很难聘请到牧师随行吧？遗迹考古应该是很危险的工作，有擅长照明术的牧师随行、无论是治疗亦或是真正的照明都好办很多。 “至于我的腿——它也不用担心，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能好。最早大一、晚一些就大二。我到时候也可以跟着你们去考古……教授您不会嫌弃我吧？”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巴德教授苦笑着，但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又怎么拒绝你呢？” “那教授您是同意了？”艾华斯欣喜问道。 “嗯，我同意了。为了方便照顾你，我把莉莉同学也一并收下吧。” 反正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巴德教授干脆将莉莉也划为了自己的学生。 犹豫不决的心终于落下，他看着艾华斯也不再纠结，而是松了口气干脆的补充道：“还有，不是很难聘请牧师……准确的说，就是请不到。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对考古感兴趣的牧师。一般只有智慧、适应、黄昏三个道途的超凡者会对古代遗迹感兴趣。 “在遗迹中受了伤的时候，我们也只能依靠适应道途的草药、以及黄昏道途的保存术。但这两种治疗手段，比起教会的照明术都要弱太多了、而且还需要运气。我有好几个老朋友，还有两个学生，都是因为受伤后治疗不及时而死在遗迹里的……” 说到这里，巴德教授很是难受的沉默了一会、脸上喜悦的笑容也淡去了。 艾华斯没有安慰，而只是安静的陪着老人。 哈伊娜与莉莉也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陷入到了安静。紧闭着的教室门外的喧嚣趁机渗入了房间——那是青春年少的活力与欢乐。 只是过去了十几秒，老教授就自己调整了回来。 老人咳嗽一声，再度露出笑容、只是比之前要稍淡一些：“我现在要正式向你提出邀请，艾华斯·莫里亚蒂同学。 “在你课程允许的空闲范围下，你愿意成为我的助教吗？每个月陪我上至少四节课，我会给你每节课两张红烛的工资。” 说到这里，巴德教授甚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当然，作为一名‘莫里亚蒂’，想必你是不会在意这个的吧。 “除此之外，你在我这里的成绩都会是‘满分’。每周我可以给你开一张条子，让你有资格借阅学校大图书馆里面的书来补你缺的这门课的知识。假如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其他教授、或者希望他们帮你什么忙，我也都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后面这些才是真正的福利。 而且巴德教授给艾华斯的条件非常宽松——每个月才四节课，这其实就是每周神学院上的这一节。巴德教授还要教其他学院的课，但他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巴德教授给其他学院上课的时候，艾华斯都可以不来，先就着艾华斯自己的时间安排。如果来也没问题，漏的课可以自习补、也可以直接找对应课程的教授补习或者请教问题。 也就是开小灶。然后用巴德教授的人情来支付代价。 “我非常荣幸。” 艾华斯礼貌的笑着应道。 之后他们还要签订合同，然后送到艾华斯的学部长那里盖章。但这些都不过是走个流程，巴德教授自己就能处理完。 这波毫无疑问，正是双赢。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了，甚至赢麻了。 处理完了正事，艾华斯准备去问候一下老朋友小约翰。顺便从登子哥那边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尤其是奇怪的女人。 如果他有遇到的话，那大概就是开剧情了。 但当教室门被走过去的哈伊娜打开之后。 艾华斯却突然看到门口堆了一堆人，而在旁边不远处还孤零零挂着一个。 “……那不是公主殿下吗？” 哈伊娜疑惑的问道：“她是第六学部的吧？怎么跑到第四学部来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艾华斯。 不会是…… 只见伊莎贝尔背对着教室，看着远处的狮鹫不断飞起落下的操场、眼里满是羡慕。 其实艾华斯聚集起来聊天的同学们看着她一个人站在远处，也觉得有些不忍。但他们家中都警告过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接近这位公主殿下。 因为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暴毙，很容易惹上麻烦。 退一步讲，如果阿瓦隆王室真因为诅咒而绝嗣的话——那些之前与王室关系过于紧密的家族，也或许会遭到清算。 ……而且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要站在他们教室门口。 “难道是来等艾华斯老师的？”有人低声猜测着。 如今，“艾华斯老师”已经成为艾华斯的外号了。 “怎么可能……” 更多人立刻否定了这种毫无理由的：“莫里亚蒂家族和王室一直都没什么关系的。” “你别给艾华斯找麻烦啊。” “话说，有人跟艾华斯说过那位殿下的问题吗？” “他应该也知道吧？” “不好说……谁跟艾华斯老师提一句？” 他们议论着的时候，莉莉推着艾华斯的轮椅出了教室门。 “殿下。” 艾华斯温和的问候道：“中午好……您怎么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伊莎贝尔立刻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打了声招呼：“中午好啊，艾华斯……我来看你。” 她在艾华斯面前丝毫不紧张，开门见山的问道：“今天中午，有同学约你吗？” ……啊？ 什么？ 一瞬间，旁边悄悄听着的人群，甚至包括艾华斯身边的哈伊娜与巴德教授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刹那间、异常同步的感到了不可置信与难以理解。 倒不是因为艾华斯与伊莎贝尔公主认识。 甚至也不是伊莎贝尔主动邀请艾华斯吃饭……当然，这个也很离谱。 离谱到从来没见过，也没人敢这么想过。 最难以理解的是，这位公主殿下居然能自然的直接喊出他人的名字、能正常的与人说出一般人在生活中会说出来的话……而不是小心翼翼的，以一副仿佛随时要逃走一样的姿态，说着那些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才爱说的那种敬语？ ——原来您其实能和人正常聊天啊！ 在人群中自认最了解艾华斯的小约翰，也直接愣住了。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艾华斯当初拒绝那些女孩子的原因，不是因为尤利娅……而是因为他和公主殿下是秘密交往的青梅竹马？ 上架爆更四章，共更新一万四千字！求点月票！ 然后感谢渊缘流裳投喂的盟主~ 猫去睡觉了！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白舞鞋俱乐部 艾华斯其实对伊莎贝尔来找自己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 伊莎贝尔平日里就渴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真心朋友，但无论是她身上那不知何时发作的诅咒、亦或是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她自己的性格缺陷，都导致这一点很是困难。 其他人要么是不敢接近她、要么是不知道如何接近她。极少数敢顶着诅咒试图强行接近伊莎贝尔的，也多半都是些心怀叵测之人。 拥有美之道途适应性的超凡者，灵觉与感知能力都一定非常强——他们就是那些还没踏上道途之时，就能隐约感知到他人内心的态度、万物细节之美的那种人。 没有任何理由、也并不是某种学识或是技术。而是依赖于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纯粹“直觉”。 那些想要趁着伊莎贝尔忧郁而孤独，就想因某种目的而趁虚而入的人、轻而易举就会被伊莎贝尔抓出来。退一步讲，就算对方的伪装与演技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骗过她的直觉，她也有雅妮斯老师能担当顾问。 而已经得到雅妮斯认可的艾华斯，就等于是通过了人品审核；因为梦境中的经历，再加上那一顿饭相谈甚欢的经验，她如今面对艾华斯也已经完全不会紧张了。 换言之，如今艾华斯就是伊莎贝尔唯一能正常交往的朋友。 无论是将朋友炫耀给他人，亦或是展示“自己也是有朋友的”这件事，甚至只是单纯找艾华斯玩……伊莎贝尔也都是一定会来的。 ——比起艾华斯，伊莎贝尔反而像是那个“转学生”。而艾华斯反而成为了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学校里唯一认识的熟人。 艾华斯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以及最让艾华斯惊奇的是——伊莎贝尔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在一个小时前，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这并非是大哥爱德华的安排。而是哈伊娜在接到爱德华的任务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一直跟在艾华斯身边……因此临时决定用自己的威望帮艾华斯强行脸熟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表达一下“这孩子是我罩的”这个态度。这完全是她的临时起意。 王立律法大学的占地面积很大。从第六学部的艺术学院走到第四学部的神学院，只靠走的话至少也要走一个小时以上。 如果没有明确目的，伊莎贝尔不管怎么溜达都不可能溜达到这里来的。 在艾华斯提出疑问后，伊莎贝尔却是面色一僵。 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有些迟疑、但又很诚实的给出答案：“是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学校，而我问了问老师……老师说你在这里。 “老师还说，你在给学生们讲课。我很好奇……就想过来看看。” 伊莎贝尔有些遗憾的说道：“但我好像来晚了。等我到这里的时候，伱们已经下课了。” 艾华斯明白了。 原来是雅妮斯从画里看到的。也确实，大学的走廊、教室里到处都是各种名人的肖像画。而那些画就等于是她的眼睛。 也怪不得公主殿下会有些迟疑。 这毕竟也算是偷窥了——她在担心自己会因此而生气、或是因此而疏远自己。 ……但这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心。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伊莎贝尔实在是太敏感了。 不过艾华斯并没有直接说自己“不在乎这个”之类的话。因为在这种情境下，即使说了她也未必会信，最多就理解为“这是为了让自己不尴尬而礼貌的说自己不介意”之类的态度。 虽然对艾华斯本身的形象不会有折损，却会让她更内疚、更忧虑。 因此艾华斯直接轻巧的带过了这个话题，直接以态度本身表示自己的确不在乎： “殿下今天上午没课的吗？” “我请假了。” 伊莎贝尔毫不犹豫的答道：“这节课是声乐课……我这门课成绩很好，偶尔请假一次也没问题的。” 艾华斯有些无奈：“倒也不必如此……” 听到他们的对话，艾华斯身后的巴德教授突然愣了一下。 伊莎贝尔公主……不是最喜欢唱歌的吗？ 他的眼神落在自己新招的学生身上，有些复杂。 “对了！” 伊莎贝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她打断了艾华斯的话，对着艾华斯和莉莉露出笑容：“我送你们的那个房子……看着还可以吧？” “我还没住下呢，殿下。” 艾华斯温声道：“我才刚来学校，还没去看。不过行李倒是先过去了。” “那一会吃过饭，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吧？” 伊莎贝尔很快又补充道：“如果你中午有约的话，那就下午……或者晚上也行。” ……她是真的很怕被自己拒绝，也很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艾华斯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件事。 于是他干脆直接看向了自己的老同学约翰·艾登。伊莎贝尔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并望了过来。 一瞬间，其他看热闹的学生们也同步看向了小约翰。 突然被如此之多的目光集火，小约翰愣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脊背发寒、压力剧增，身体僵硬到说不出话来。 ——那时，艾登感觉自己仿佛能理解公主殿下为何平时总是那样谨言慎行了。 他被这么多人用意义不明、但又仿佛能猜到想法的目光沉默盯着的时候，他也是一动都不敢动、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话说，艾登……” 在无比寂静的氛围中，艾华斯开口问道：“你刚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 艾登欲言又止。他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更重了。 我是有……还是不该有啊？ 艾登苦恼的挠挠头，看了看伊莎贝尔公主的脸色，迟疑的答道：“也可以说是没有……” “那就还是有。” “啊不，不是不是……只是有些小事想要问你，是关于某个里提到的东西！也不是很急……” 艾登满头大汗。 公主殿下明显想找艾华斯去玩，这个时候他如果说自己确实有事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太识趣了一点？ 算了，今晚大不了就先讲之前艾华斯课堂上说的那些内容吧…… ……哎，等等？ 要不自己直接把艾华斯带过去替自己讲得了？ 说到这里，艾登突然想起来自己该怎么说了，于是他的话立刻变得流畅起来：“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好玩。等你有空之后，我想邀请你一起来！” 艾华斯挑了挑眉毛，没有接话。 因为他听到“”，就意识到这是哪段剧情了。 这是艾登出场的第一个任务。 约翰·艾登被人送了一本《德古拉》，因此对“吸血鬼”这个存在产生了些许兴趣。他会在玩家取得教授的批条之后出现，请求玩家替他调查一下“吸血鬼是否存在”。他在白舞鞋俱乐部上与人打赌吸血鬼是存在的，但他并没有进入图书馆的权限。 在这个任务链完成之后，就会解锁“白舞鞋俱乐部”这个地图与俱乐部的势力好感。 ——是的，势力。 “白舞鞋俱乐部”虽然听起来像是个舞蹈俱乐部，然而实际上只能说有点关系、但是不多。 它说是俱乐部，但其实算是个有点门槛的学生社团。最初由一群喜欢看芭蕾舞表演的学生们建立，轮流请客聘请鸢尾花王国的芭蕾舞团来王立律法大学表演，同时也是为了向其他学生安利自己这项爱好。 后来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它就不再是纯粹的芭蕾舞爱好者圈子了——况且经常看也会看腻的。于是现在就变成了包括戏剧、歌剧、舞台剧在内，各种艺术表演爱好者的聚集地。 每天都会有歌手、乐团、舞团、剧团受邀来表演。可以去免费看、也有免费的餐饮，也可以只把表演当个背景音乐，找个角落与其他人喝茶聊天。假如来的是乐团，那么有兴趣的学生们也可以进入舞池去跳舞。 虽然俱乐部本身开在大学内部。但即使学生在毕业之后，也并非不能回俱乐部——只是需要重新缴纳会费。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个常驻性质的校友会。 因为这种社交具有私密性，因此想要加入“白舞鞋俱乐部”是必须有会员邀请的。邀请者同时也是担保人，要为新加入会员的人品进行担保。假如某个会员因为做了被人讨厌的事而被驱逐，担保者本身也会被处罚。 伊莎贝尔一直对这个俱乐部很感兴趣。但她始终找不到能邀请她的人，而且也不敢独自一人进入那种密闭的社交环境——她不用猜就知道，自己一出场就肯定会成为全场焦点。 甚至可能会给其他人添麻烦，让他们原本变得轻松的环境变得紧张起来……而那样或许会被人讨厌。 显然艾华斯如果想加入“白舞鞋俱乐部”的话，并不需要做什么“信赖任务”。甚至就在刚刚，就有好几个人邀请过他了。 在艾华斯的印象里，那位大臣的秘密，就得通过“白舞鞋俱乐部”才能调查出来。因为来这里休息的，还有法官、督查、监察和公务员——除了军队系统的人，其他系统在这里几乎都可能看到。 既然如此…… 艾华斯想到这里，眯起眼睛。 那就答应小约翰吧。顺便把伊莎贝尔也一块带过去。 他可是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是要帮伊莎贝尔建立自信、帮她找到好朋友的。而眼下就正是一个好机会。 艾华斯轻声开口道：“我猜你说的那个好玩的地方，应该是‘白舞鞋俱乐部’吧？刚才已经有好几个同学邀请我了，看来是真的很有趣……” 听到这里，伊莎贝尔眼前一亮。 她眼巴巴看向艾华斯，显然是希望艾华斯能够答应下来。 这样的话，艾华斯就可以作为正式会员而把她也邀请进去了！ 不过伊莎贝尔并没有意识到，艾华斯的做事风格比她想的要更直接了当一些： “我今天下午倒是有空。等下午的课上完，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艾华斯笑着看了一眼伊莎贝尔，随后望了回来：“不过…… “你们介意我多带两个人吗？”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我想为你画张画 艾华斯之所以说“两个人”，是因为还有莉莉。 他这个要求，完全出乎同学们的预料。 ——艾华斯与公主殿下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能直接邀请她一同加入一个陌生社团的程度了吗？ 小艾登情不自禁的一拍手，感觉精神通透、神清气爽，像是想清楚了困扰他非常久的一个问题。 ——我就知道，他们俩一定有关系！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不管是艾华斯还是伊莎贝尔其实都知道“白舞鞋俱乐部”。 而同学们也很热情。他们毫不犹豫应下了这件事，甚至差点因为“谁来做邀请人”这件事而吵了起来。 虽然邀请人同时也是担保人，如果被邀请人出了事要负责；但反过来说，如果能拉来什么重量级人物，那邀请人本身也是很有面子的。 那毕竟是阿瓦隆唯一的公主殿下！ 尽管从未接触过，但大家也早就充满了好奇。只是没有机会、也不敢去接触。 但如今，在场的大家谁都知道，实际把伊莎贝尔公主带来俱乐部的是艾华斯。也就是说，等于是艾华斯负责这件事。只是他在这里向他们提前借了个名额。 那就算没法与公主殿下交谈、也起码能与艾华斯拉近些许关系——并且自己能把那位自闭公主邀请进俱乐部里来……哪怕自己只是名义上的邀请人，那也绝对是足以吹嘘的。 完全不需要负责任，还能白拿好处。 这简直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 艾华斯只是坐在轮椅上，安静的微笑着、愉快地看着这一幕。 他对自己所做的事很满意。这符合他的审美与处事逻辑。 之前他帮莉莉向公主申请一个学生名额，这件事对公主是好事，因为她终于开始动用自己的权力了；同时这件事对他自己是好事、对莉莉也是好事。 刚刚他让巴德教授作为自己的导师，预约之后一同去遗迹探险……这对双方也都是好事。 如今，他替公主要一个俱乐部的邀请名额，双方都为此而感到惊喜。 ——都是双赢。 这世上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本就没有那么多。很多矛盾与冲突仅仅只是因为缺少高效率的交流与沟通、亦或是因为不必要的贪婪。 只要运营得当，许多事其实是可以双方一同获利的。艾华斯就是那个擅长牵线搭桥的人。 约定好这件事后，艾华斯就与伊莎贝尔公主一同离开了。哈伊娜问了一下艾华斯的宿舍在哪里，就也先走了——等下午的时候她还要带着艾华斯去找新的教室。 冬日的正午，阳光也并不炽烈。 路上艾华斯就明显看到伊莎贝尔很是高兴。她背着手走在艾华斯身边，甚至在轻轻哼着歌。 如今，艾华斯终于从伊莎贝尔身上看到了些许少女的痕迹——那是属于同龄人那种无忧无虑的轻快感。 这是她原本就应拥有的东西。 如今只是触摸到些许影子，就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 伊莎贝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道：“对了，那幅画，可能还要些日子才能送过去。因为它太珍贵了。放在家里的话，不像是博物馆那样有完好的保存环境……所以老师今天往教国寄了一封信。打算请一位老朋友来阿瓦隆，让他帮忙用保存术处理一下画作、防止意外损坏。 “做好的话，可能得下个月了……这样可以吗？如果你不想等的话，老师也可以让那位老朋友不必来。这样的话，就需要把画作送到莫里亚蒂博物馆，并写明‘捐赠给艾华斯·莫里亚蒂’——这幅画是单独属于你的，而不是莫里亚蒂家族的。” 这是老师让她传的话——这才是今天伊莎贝尔过来的“正事”。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那我就再等等吧。” 艾华斯笑着应道。 这种时候，他要是还说什么“不必麻烦了”、“怎样都可以”，反倒是不太好。 “但既然雅妮斯大师的信已经寄出去了，那我就安心等待着那绝世佳作送到我家吧。” 艾华斯轻快的答道。 随后，他们便聊起了校园生活。 聊着聊着，艾华斯却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前往的方向居然是食堂？ 他还以为伊莎贝尔是要约自己到学校外面的大酒店里、或是干脆回银与锡之殿里吃饭呢。 不过想来也合理，毕竟她也是临时起意来找过来的。没有预订也很正常。 “伊莎贝尔殿下……平时也会去学校食堂吃饭吗？” 艾华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以前去过。” 伊莎贝尔离开那些人之后，明显变得轻松了很多。甚至声音都变得流畅轻快了起来。 她陪着艾华斯走在树荫下，轻声道：“但我只去过一次。因为他们都是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有普通朋友，也有男女朋友。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我不想坐在其他人旁边，但我也害怕会有不认识的人坐在我身边。” ……伱就没想过自己占一张桌子吗？ 艾华斯一时愕然。 虽说他早就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常识里的“公主”那种傲慢娇贵的习气……但这未免也太礼貌了一点吧？ 不过很快，艾华斯就猜到了什么：“不会是有人来搭讪吧？或是殿下听到有人说了什么闲言细语？” “……哎？” 伊莎贝尔愣了一下。 她的脚步都顿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艾华斯。 而莉莉也顺势将轮椅停在树荫下，双手交叠安静侍立在艾华斯身后。 “我猜的。” 艾华斯笑着解释道。 “……确实是这样的。” 伊莎贝尔钦佩的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样会不会有些矫情？明明昨天才跟你说过，我想要朋友……但其实之前有人来找我搭过讪的。只是那个时候，我感到有些不适应……就还是逃离了。” “想要朋友，也不代表你就必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人作为自己的朋友。” 午时的树荫之下，艾华斯的声音清晰而响起：“就算自己暂时没有朋友，也不代表就必须降低自己的交友标准。‘朋友’这种存在，终究还是宁缺毋滥。要是必须强行扭曲自己的个性才能得到的朋友，绝不是你真正的朋友，你也不会从中得到快乐。 “这种事雅妮斯大师不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我可以——你做的没错，殿下。这就是我的答案。 “食堂那种人流密集的地方，要是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我们走吧，还是回殿下您送我的那套别墅里……莉莉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或者我们也可以出去，就近找家饭店，我来请客。就当是回请您昨晚的招待了。反正下午的课三点才开始，如果不睡午觉的话时间还挺充裕的。” “……啊，那倒也不必。” 伊莎贝尔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我现在已经有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朋友了。所以请不要叫我‘殿下’了，艾华斯。” “那我直接叫你伊莎贝尔，可以吗？” 并没有装模作样的推脱一番，艾华斯直接了当的问道。 “……其实你也可以叫我伊莎贝尔学姐的。” 伊莎贝尔小声道。 她听到艾华斯叫哈伊娜学姐，就觉得像是被抢走了什么称呼一样。明明她也是二年级的学生，对艾华斯来说也算是学姐…… “那和‘殿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艾华斯笑着拒绝了伊莎贝尔的提议：“我还是直接叫你伊莎贝尔吧。” “……那，我可以叫你‘艾华斯老师’吗？” 她有些顽皮的笑着，似乎变得更开朗了一点：“我刚刚听你的同学们都这样叫你。这是你的外号吗？” 说着，伊莎贝尔继续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而莉莉也同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吧。但称不上是‘老师’，他们只是在调笑我。” 艾华斯无奈的解释道：“因为我对历史还挺感兴趣的，所以自学了一些。但其实我懂得真不多，只是比较偏门。是因为巴德教授想要聘请我当助教，所以他们才这样起哄。” 他非常自然的撒了半句谎，后面那句话的因果关系稍微颠倒了一下，但这样就显得更自然了一些、他身上的光环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助教？好厉害！” 伊莎贝尔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很多三四年级的学长学姐们都没机会当助教呢。” “也只是因为巴德教授不擅长讲课而已，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学者。”艾华斯说道。 “可惜……” 金发碧瞳的少女轻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我还想着，你几个月没来上学，或许会跟不上课程进度。那样的话，一些交叉的公共课我可以帮你补习一下。 “你原来这么厉害啊。不愧是艾华斯……” 伊莎贝尔眼中的艾华斯隐约与那位“狐狸先生”重叠在了一起，那种“这两个人或许是同一个人”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原本伊莎贝尔很少会出现这样任性的念头。但自从她认识了艾华斯，这种“不守规矩”的想法就开始逐渐变多了。 就像是雕像开始行动、画作露出笑容。原本以为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东西，突然打破了常规。仿佛那机械钟表般运行的日常、某天突然间齿轮倒转，连同整个日常生活都发生了改变，出现了让人感到新奇、充满灵感的变数。 伊莎贝尔心中对【魔画】，突然增进了些许模糊的理解。 那是雅妮斯教导许多次，但她始终把握不住的感觉——那是一种“打破传统”的强烈自信、一种“以个人意志覆写世界”的张狂的创作欲…… 一种“平凡的纸约束不了我”、“静态的画面困不住我的想象”，要将铭刻于自己脑海中某个刹那的“流动的美”，完整投射到纸上。 若是没有艾华斯，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有这样的灵感…… 此刻她有一种清晰的预感。 ——假如她能看到艾华斯讲课那个场景的话，或许就能画出自己的第一张魔画。 想到这里，顺着自己的本能与直觉、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艾华斯，下次你讲课是在什么时候？” “下周的这个时候吧，怎么了？” “我想来旁听，可以吗？” 伊莎贝尔请求道。 ……伊莎贝尔和熟人在一起的时候，进攻欲这么强烈吗？ 艾华斯难得倒吸了一口气，右手的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快速在轮椅扶手上敲打了几下，安抚自己稍有些凌乱的心绪：“倒是……没问题。但《近代史》……你们应该不用学了吧？” “其实是写生课的期末考试。” 伊莎贝尔肯定的答道，因为这并不是谎言，而她也不擅长撒谎：“老师要我们画一张肖像画。我可以请你当我的模特吗？我会付钱的。” “付钱倒也不必，”艾华斯温声道，“要是可以的话，在老师打完分之后，能把那幅画送给我吗？毕竟还从来没有人给我画过肖像画，这还是第一幅。” “没有吗？” 伊莎贝尔咦了一声。 在她的认知中，肖像画是很正常的东西。在老师来之前，她每年都会留下好几幅画。而从老师来之后，她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张画。 从七岁开始，一直到十九岁。她自己的半身像、全身像乃至于她与家人的群像画，在银与锡之殿里有整整四个房间用于专门收藏。 但哪怕不是王室……莫里亚蒂家族应该也很有钱吧？ “莫里亚蒂教授没有请画师给你画过画吗？”伊莎贝尔有些疑惑。 “确实没有。” 艾华斯肯定的答道：“不仅是我。尤利娅、还有我的哥哥爱德华，还有父亲自己也都没有请人画过肖像画。甚至我在家中，连祖先的画也没有看到过。我想这可能是莫里亚蒂家族的某种传统吧。” “这样啊……” 但很快，伊莎贝尔突然注意到了“第一幅”这个词。 她顿时变得认真了起来，瞳孔中有一瞬间有翠玉般的光辉一闪即逝。 这还是艾华斯第一次看到伊莎贝尔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一时间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第一张肖像画吗……” 伊莎贝尔点了点头，瞳中再度有翠玉色的光辉如同心跳般跃动了一下。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的，艾华斯。” 这次艾华斯看的真切——伊莎贝尔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刚刚与美之道途发生了一瞬间的共鸣。 ……心中有了纯净的“美之执念”的公主殿下，这下不会要开始迅猛升级了吧？ 要是真以区区第二能级的“全才”就画出魔画，恐怕她最晚下个月的月中就能进阶了！ 虽然艾华斯是同时进阶双道途的，但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光是“奉献道途”就能比他们更快一些了，还得等一等他们俩。 ……现在，居然是我有可能跟不上她了吗？ 艾华斯也稍微认真了一点。 那我也得开始刷点等级了，“狐狸”先生可不能被看不起啊。 他对自己所熟悉的剧情，才只是进行了一丁点的改变。几乎对整个世界、时代、政局毫无影响……可这一点点的改变、投射到伊莎贝尔身上，却几乎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意识到这件事，艾华斯一时沉默。 他的心中也隐约对“奉献”道途有了些许新的理解，瞳中有金红色的光辉一闪而逝。 同样的，艾华斯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但伊莎贝尔却注意到了他瞳底那有些熟悉的光彩一闪而逝。 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并没能看清。因此她也只是稍微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声张。 ……总之，先等一周之后再说。 等她正式准备为艾华斯画画，打开自己的魔眼。到那时，她就能看清了。 他的“色彩”，是否会是那般微红偏金的光华。比起光更接近火，但并不灼热、也不炙痛。像是即将落下的夕阳，又像是即将升起的朝阳。 如果艾华斯真的就是狐狸先生的话…… 她心中有些复杂，各种各样的情感刹那间浮起又落下。但很快那些混杂的思绪再度变得纯净。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她心想。 首万惹，万岁！猫的第一次首订过万！（跑圈） 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北川南海、巴普斯定理投喂的盟主！ 还有！重磅感谢天则律投喂的黄金萌—— 谢谢天则美少女的包养，真心磕头了砰砰砰哐哐哐锵锵锵！ 已经完全耗竭的猫粮又肉眼可见的充裕起来了！呜呜呜猫活下来了！ 今天是八千多字的更新，算是加更一章！ 昨天上架的时候其实存稿只有两千字，猫起床就开始猛写，晚上十二点实在困得不行睡了个午觉，爬起来之后继续写，一直写到中午十一点半才写完了一万二。狂写十四个小时，写的麻爪，才完成了上架一万四千字的更新…… 今天写这八千字也写到了十一点，抬头一看已经万订了！ 呜呜，累到昏迷！但还是很开心！ 多年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谢谢大家！猫会继续努力更新的呜呜呜，尽量保持更新稳定，能多塞点字数就多塞点！！ 该睡了——（安详）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真要狐媚惑主了 伊莎贝尔感到有些遗憾。 这次她难得带了艾华斯和莉莉一起来……但或许是来的有点早的缘故，食堂里的学生还不算多。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公主殿下来了。 而且就算是少数看到他们的学生，也只是有些好奇的看过来一眼。 最多最多，也就是有些惊奇的跟朋友们远远的指指点点、聊上两句。 没有人反应特别大，也根本没有人过来找自己或是艾华斯搭讪。 和上次根本不一样。 这次伊莎贝尔已经悄悄在心里提前准备了针对各种问题的回答。结果却完全没用上。 一直到他们吃饱并离开，都没有哪怕一个人坐在他们身边或是找他们搭话。 这让伊莎贝尔一时有些恍惚。 “……原来这么简单吗？” “本来就不困难。” 吃饱之后有些犯困的艾华斯眯着眼睛躺在轮椅上晒着太阳，以有些困倦的轻飘飘语气轻声答道：“只是你在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况且你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有人来搭讪、和你身边陪着人的情况下再来搭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而且就算有人来问话，伱也完全可以不理会他。 “你这么想——如果有平民给女王陛下寄了一封信，难道女王陛下就会回信吗？” “……奶奶她好像真的会。” 伊莎贝尔小声答道。 艾华斯有些讶异，直起身体睁开眼睛看向伊莎贝尔：“真的？” 那老太太也太忙了吧？这平时得回多少信啊？ 伊莎贝尔连忙补充道：“但不是所有信都会回……” “啊，那也是一样的。” 艾华斯顺着话讲下去：“你就当那些搭讪的人，是女王陛下也不想回复的信不就好了？如果陛下她回复所有的信，那么她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会有无数人不断给她寄信……那样女王岂不是就成为了回信机器？” 伊莎贝尔想想也是。 但她还是有些拿不准度：“那我是应该礼貌一些好言相劝，还是直接呵斥回去？” “那就要看，你从他身上感知到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了。要是善意的话，他问你什么大大方方直接答便是，不用怕。人说错了话，是不会死的。” 艾华斯幽幽道：“当然，哪怕对方并没有恶意，但只要跟他讲不通道理、或者单纯的讨厌他，你也可以直接呵斥他。 “就算你没有威权道途的适应性，难道他就敢有超越道途的适应性吗？ “所以说啊。从最开始，你就不需要有威权之力。因为阿瓦隆的规则已经确定了，你只要沿用下去就可以了。你终究是王女，有谁敢对你不敬、那就是对王室不敬；连大臣们都不敢做的事，那些无礼之徒难道比大臣们还狂妄吗？” 他如狐狸般循循善诱：“你要学会任性一点，伊莎贝尔。女王陛下只会为此而高兴的。就算那些威权之道上的人想要认可你、想要辅佐你，你也总要给他们一个目标吧？你什么都不让他们做，那他们自然会感到迷茫。 “他们不怕要恭维你，他们怕的是想恭维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大概明白了，”伊莎贝尔思索了很久，“但我还是有些拿不准度。我不知道什么程度的‘任性’是正确的、什么样的程度又会让人厌烦、什么样又会遭人憎恨。” “这种事，慢慢就有经验了。”艾华斯随口答道。 “那我可以来问你吗？” 伊莎贝尔突然说道：“你来帮我决定，我应该如何对待他们。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 ……嗯？ 艾华斯愣了一下。 听到这话，他突然想到了上次进阶仪式中夏洛克对他的评价。 ——狐媚惑主。 好家伙，我不会真要惑主了吧？ 总感觉像是什么权臣或是大太监一样…… 伊莎贝尔这幅太过相信自己的样子，让艾华斯甚至都一时有些心软、不太好意思再欺负她了。 与此同时，他也多少有点怕…… 毕竟他撒的谎可不少。不管是“狐狸”的身份、亦或是超越道途的适应性，之后也未必不会继续撒谎。 要是她笃信自己的诚实，而他的谎言被拆穿的话…… 艾华斯的表情有些微妙，有些好心也有些心虚的提醒道：“最好还是不要说‘只有你不会骗我’之类的话，这样反而会给人增加压力。而且，也不要百分之百的相信任何人。 “说不定我也骗过你呢。我可是很喜欢撒谎的——倒不如说，谎言正是我的工具。它有时会与真相一样锋利。 “记住，不要绝对相信任何人。无论何时，都要把最深的秘密留给自己。” 艾华斯的话中全是诚意。 但伊莎贝尔清晰感受到了艾华斯的善意与真诚，这让她完全没有“他喜欢说谎”的实感。可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又的确是个撒谎精…… 像、像是某种数学悖论…… 这种奇怪的矛盾感让伊莎贝尔一时有些感到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可伊莎贝尔心中那隐约的推测却变得愈发真实了。 ……真的好像狐狸先生。 在梦里的时候……他抓着自己的手、指着绞刑广场上吊着的那具只剩半张脸的可怕尸体给自己看时，伊莎贝尔就感到了这种感觉。 有着让人羡慕的自由洒脱。以及并不让人讨厌的坏心眼。 ——危险但又不致命，甚至对身体还有好处。 这种奇异的感觉，伊莎贝尔还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 于是，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冲动的念头。 既然艾华斯叫我不要相信他，那我就偏要相信他。 这并非是小女孩的叛逆——而是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些大臣们，难道就是绝对忠诚于奶奶的吗？难道他们就不说谎吗？ 当然不会。 伊莎贝尔从小到大听过了太多的谎言、见识了太多肮脏的背叛与阴谋。或许其他的王都女孩们会执着于朋友的纯净性，但她如今已经不在乎这种小事了。 她能感到艾华斯的心是善良的，而她也确信艾华斯所做的事在结果上是对她好的。 ——既然“动机”与“行为”都是好的，那就足够了。剩下的部分属于艾华斯的秘密，她也不会去打听。 毕竟，她也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不希望他人知晓。哪怕是亲近的人也会撒谎来隐瞒。 ……就比如说，“狐狸先生”的存在。 想到这里，伊莎贝尔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明显变得愉快了起来。 几人很快就回到了了罗宁街14号。 在莉莉准备去开门之前，伊莎贝尔却出声阻止了她。 “等一下，让我来吧！” 伊莎贝尔露出得意的笑容，从怀中取出钥匙。将绳圈套在右手食指上轻快的旋转着、轻哼着歌快步从两人身边走到前面去。 “……你果然还留了一份钥匙啊。” 艾华斯倒也不意外。 她故意拿出来钥匙，这举动看起来简直像是炫耀一样。 “这毕竟是我的房子嘛。” 伊莎贝尔打开门，笑嘻嘻的说道：“说不定哪天晚上我就会突然袭击，看看你和莉莉小姐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就像是要解释什么一样，她又补充道：“我是来看看，是不是会把我的床铺弄脏之类的！”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没有接话。只是右手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弹动了几下。 ——她果然还是记住了之前雅妮斯大师说的话。 但莉莉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殿下的床铺？” “……啊，其实我没有在这里睡过，都是干净的床铺。” 伊莎贝尔连忙对莉莉轻声解释道：“只是说名义上属于我啦……” 作为美之道途的超凡者，伊莎贝尔肯定是有点颜控的。 伊莎贝尔总感觉，艾华斯的这位贴身女仆似乎和自己有点像——至少那种礼貌、沉默而拘谨的感觉很接近。她感觉她们或许是同一类人，因此对温柔又漂亮的莉莉很有好感。所以不希望让对方对自己有所误解。 但伊莎贝尔其实觉得莉莉很厉害。 她虽然经常安安静静站在艾华斯身后，像是个影子一般沉默……可她却能分心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艾华斯想要停下或者走的时候，甚至都不必特地跟她说一声要做什么，莉莉就能直接明白他的意思，从容不迫的执行。 莉莉无论是体态、身材亦或是容貌都很漂亮，就和骑士家族出身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站在艾华斯身后时，就是容易注意不到她。 简直就像是轮椅自己在动一样。 这让伊莎贝尔很羡慕。 她最缺的就是这种审时度势的能力——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对她来说这就是最难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还蛮羡慕莉莉的。 伊莎贝尔娴熟将客厅里的黑胶唱机打开，让不便行动的艾华斯留在客厅里听歌。随后便以“带你认识一下宿舍”的理由，拉着莉莉在整个房间里逛了一圈。 虽然王立律法大学在红皇后区，但也并非所有建筑都是红色的——比如说这套别墅的外墙就是银白色的。会让人联想到银与锡之殿。 这套别墅的整体色调是香槟色，搭配浅棕色的家具与浅灰色的地砖，而在卧室则是棕褐色地砖与木质色的家具。从二楼开始还有着通透的落地式玻璃窗。这种落地式玻璃窗在阿瓦隆几乎是个大人物就有、主要是方便狮鹫接送。 两位少女聊着天，在这套占地面积一百四十多平、共计有二十二个房间的三层别墅里穿行着、时不时远远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艾华斯则闭上眼睛，安静躺在轮椅上听着悠扬的音乐休憩着、不一会就陷入了睡眠。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我这话疗见效挺快啊 而在与莉莉聊天时，伊莎贝尔很快就问出了这位有着亚麻色长卷发的女仆原本的姓氏。 当然，也是因为莉莉并没有选择隐藏。 “——德罗斯特？” 伊莎贝尔闻言微微皱眉：“他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 她听得稍微有些生气。 因为她在此之前，对德罗斯特大臣的印象一直都还挺好的。甚至认为他是大臣里面少见的好人。 ——查理斯·德罗斯特。这个名字属于王国的贸易大臣。 虽然他看起来又老又胖，但却是位耐心而有礼貌的老人。 平时总是会开朗的哈哈大笑，业务能力也很强。最关键的是，他对女王很尊敬、也很忠诚。哪怕是面对当时比现在更为胆怯的伊莎贝尔时，老人也从不看轻她、而是与她平等交流。 至少就女王陛下对伊莎贝尔抱怨那些大臣工作不力、对王国不忠诚的时候，德罗斯特这个姓氏就很少出现在她口中。 这位老骑士可是结婚也有子女的。甚至如今他的孙子和外孙女都已经上大学了。 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还在外面和妓女厮混、还留下了一个比自己孙子孙女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要知道，伊莎贝尔甚至有一个同年龄的同学，就是德罗斯特的外孙女。 她十九岁，读二年级。 而莉莉小姐今年二十六岁，读一年级。 但从关系上来说，莉莉却算是她的小姨。 甚至等对方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老德罗斯特却直接将自己十四岁的私生女转手送了出去、给别人当贴身女仆。 按照雅妮斯老师的说法，贴身女仆一般是用来…… 伊莎贝尔当然知道莉莉是无辜的。 但正因如此，伊莎贝尔就对那位总是哈哈大笑的老骑士忍不住皱眉。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而在伊莎贝尔皱起眉头来的时候，莉莉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位公主殿下居然也是存在威严的。 在伊莎贝尔板起脸来之后，这个看上去像是尤利娅小姐一样害羞安静的女孩、竟是真的显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威严…… 女孩们一边聊着，一边在别墅内逛着。 等她们逛完一圈之后再下楼，就看到安静睡在唱片机旁边的艾华斯。 蜷缩在轮椅中沉睡着的艾华斯，让伊莎贝尔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莉莉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要给艾华斯盖上一张毯子。但在她接近后，艾华斯就突然悄悄睁开了眼睛。 “我没睡。”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 骗子，明明是刚醒。 伊莎贝尔想着。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艾华斯的觉……这么浅的吗？莉莉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但他却能感知到莉莉走近了自己。 就在这时，别墅门口的电子门铃便被按响了。 伊莎贝尔下意识的想去开门，便立刻被莉莉出声阻止了下来：“我来吧，殿下。” 她将门打开，发现是来叫艾华斯去上课的哈伊娜。 哈伊娜从门口探头探脑的进来，眼中满是惊叹与羡慕。 而到这时，伊莎贝尔才意识到已经两点了。她连忙向艾华斯与莉莉告别，并向哈伊娜学姐告别，随后便匆匆赶回了第六学部——她下午的课可还没有请假。 莉莉拿着洁净的毛巾，轻柔帮在轮椅上不能行动的艾华斯擦了一下脸。 随后便带着他，跟着哈伊娜学姐前往了下午的教室。 下午的课是语言课，上的课是精灵语。用的课本，便是《诗黛尔诗集八十选》。 看到它的时候，哈伊娜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这本书，就是她第一次见到艾华斯时、艾华斯想要向壁炉中投掷，却被她伸手拦住的那本。那里面还满是艾华斯自学时勾画的重点与难点。 想到当时的那一幕，哈伊娜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今天上午的时候，他能对星锑王国的成立历史、以及帝国的超凡者战争了如指掌。 艾华斯的确是一个爱好学习的人。他两个月前没能来上学，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当时他会故意气自己，应该是因为自己迟到了两个小时，让他有些小脾气吧。哈伊娜心想。 毕竟艾华斯不管怎么说，也是年轻人呢。 发点小脾气再正常不过了……终究是自己有错在先。 想到这里，哈伊娜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她再度在心中提醒了一下自己。 ——下次一定不要再迟到了。 她一向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在来王都以前，她就被同学们说是被砂时计诅咒的孩子。 但其实哈伊娜觉得，比起诅咒更像是祝福。只是自己利用不当罢了。 那时哈伊娜经常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亦或是练剑、跑步时一不小心就过去了几个小时。时间在她这里仿佛格外容易流逝。她没有丝毫感觉、也不会因此而感到疲惫，更不会偷懒或是分散精力。 大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很聪明、随便学学就行，结果差点不及格；可等她认真了起来，成绩一瞬间就上去了。她所靠的，就是这种仿佛“跳过了过程”一样超高的学习效率。 这也让哈伊娜对自己的水平很有逼数。 她其实并不聪明，只是擅长学习而已。 正因如此，她才不再傲慢。因为在她看来，那些真没怎么学习、天天吃喝玩乐的同学们，却能轻易维持住自己的成绩。他们比她要聪明多了。 在离开大学之后，她就很难再学习了。没有这么好的环境了。 可她的那些同学们，依然可以凭借着聪明与灵性而在新环境中快速适应——这充分说明了，自己的水平其实并没有成绩那么出众。 哈伊娜带着艾华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教室。精灵语同样也是公共课程，因此用的也是学院通用的阶梯教室。 一直等到讲师来，哈伊娜过去跟那位精灵讲师轻声介绍了一下艾华斯的情况才离开。 艾华斯对精灵语的了解程度并不高，因此这节课他是好好上的。艾华斯专心听课，并没有整出来什么幺蛾子。而那位几乎全程都在用精灵语说话的精灵讲师，也没有特地叫艾华斯起来回答问题。 她只是如同蝴蝶般在黑板前穿行着，不断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写着那些极为复杂的语法规则。并带着学生们念诵着精灵的诗篇，反复体会着那种说话如同念诗一样般轻飘飘的发音、并不断纠正发音错误的学生。 虽然这位精灵导师仅仅只是讲师，在阿瓦隆的教职体系里算是最低级的。也就是刚毕业并留校的博士生那个水平……但她讲课的水平却意外的不错。 只是不到两个小时的课程，艾华斯就感觉自己的水平有了显著提升。对比之前艾华斯自学精灵语时的记忆，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踏入超凡后对学习能力的提升！ 准确的说，应该是奉献道途的力量强化了他一部分的躯体与灵魂。 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与想象力都没有显著的提升……但至少就记忆力来说，艾华斯感觉自己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不同。 其次就是身体的恢复速度。如果换之前的艾华斯，让他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坐上一整天，他肯定会感觉全身关节难受、肌肉疲劳。 但如今的他，却感觉这很轻松。他甚至隐约有感觉，哪怕自己一直这么坐着一动不动、不使用祀火法来恢复健康……他的体能也不会有丝毫衰退。 虽然艾华斯的面板里面没有显示自己的基础属性，但他确实感受到了提升。 在下课之后，艾华斯就依照着他们之前的约定，与艾登他们一起在路上聊着天，一边慢悠悠前往了白舞鞋俱乐部。 白舞鞋俱乐部在第六学部。因此等艾华斯找过去的时候，伊莎贝尔公主已经眼巴巴在门口等了好久。 在这里没法像是她之前等在艾华斯教室门口时那样，假装看着外面的操场打发时间。 白舞鞋俱乐部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家自行车店、一家乐器店、一家卖雪茄与烟草的商店。而俱乐部旁边则是一家卖手工纯银自动铅笔的商店，以及一间酒吧。 她往哪看都不合适。 因此伊莎贝尔干脆就直接站在门口，理直气壮摆出一副自己在等人的样子。 在艾华斯抵达的时候，伊莎贝尔正在应付从俱乐部出来前来询问情况的学长。 那位学长显然知道伊莎贝尔的身份。他此刻一脸肃穆，神态凝重，态度卑微。 就差说一句“请别记恨我，和我没关系”了。 一看就知道，多半是抽签失利，才被朋友们推过来的。 而让艾华斯有些意外的是，这次伊莎贝尔跟陌生人交流时，语气肉眼可见的变得流畅了许多。 虽然看上去多少还有些紧张，但已经完全能够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也不再是那么畏畏缩缩、过分礼貌了。 就是有点话少……对方两三句才回一句，因此显得有点高冷。除此之外，几乎已经能算是正常人了。 艾华斯轻嘶了一声。 ……我这话疗见效这么快的？ 社恐能好这么快的？半天就能见效？ 他回想起之前伊莎贝尔无意间显露出的进攻性。以及他们在私底下交流时非常正常、与常人无异的语气…… 好像前后的区别，只有伊莎贝尔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艾华斯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位阿瓦隆的公主殿下其实根本就不社恐……只是这孩子单纯缺乏社交经验、加上被庞大的压力给憋自闭了吧！ 怪不得阿瓦隆灭国之后，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仇恨。那并非是她成熟了起来，将情绪积压在心底，不给外人展示…… 原来她是真不想当这个公主啊！ 更新完毕！ 推一下朋友的新书，献祭一波稳定一下成绩！ 书名：《我在美漫变成光》 念力推回海啸，光线引爆行星，能够超光速星际穿梭，奇迹般的光之巨人。 超人：“他是一个奋进的理念，是照耀黑暗的光辉。” 神奇女侠：“他是个光荣的战士。” 蝙蝠侠不说话，并默默新建了个“奥特曼暴走预案”。 荒原狼（艰难地爬回天启星）：“不行，奥特曼太强了！” 沈游：“别听他们瞎说。我只是光之国一名平平无奇的科学家，没有他们那样的力量。”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阿伦·卡特 “……我知道您是在这里等人，我是说……您要等的人也是俱乐部的会员吗？我们俱乐部是会员邀请制的。” 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有些艺术气质的卷发青年，苦着一张脸候在伊莎贝尔面前确认道：“如果不是的话，您是否可以去对面等……” 平时根本不与人交流的公主殿下，突然一脸严肃的站在白舞鞋俱乐部门口…… 这姿态不太像是在等人、倒像是来堵人的。 有路过的学生凑在附近，或是在俱乐部大厅里看热闹；而那些毕业后的校友们则更紧张一些，甚至有些不太敢进门，就守在附近徘徊。 但这卷毛提出的这问题，却有些难倒了伊莎贝尔。 她等的人确实不是俱乐部的会员，但她如今确实是打算加入白舞鞋俱乐部。 ——大致上来说，她知道自己的担保人应该是那个有着一头蓝色长发、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学妹。可问题在于，伊莎贝尔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因此她只是抿了抿嘴，在认真思考应该怎么回话。 ……自己应该从头开始说吗？ 好麻烦。 伊莎贝尔沉默了一会，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你们的会员。” 听到这话，卷毛青年有些讶异。 还真有人敢邀请这位公主殿下啊！ 而在卷毛青年准备追问那人的名字，并打算把伊莎贝尔先邀请进去坐下的时候，另外一边传来了一个他没有听过的声音： “我们来了，伊莎贝尔。” 卷毛青年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不是艾华斯·莫里亚蒂吗？那个杜·拉克中学有名的花花公子？ 他毕业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前段时间才破获了一个大案、上了《玻璃台阶报》的头版头条。不过他的腿好像断了，有传言说是因为脚踏两条船被女朋友的哥哥打断的……也有人说是他出国去打板球比赛了，结果却被对手暗算打断了腿。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上学的？甚至还去了神学院…… 怎么完全没听到动静？ 而且，他怎么和那个怪公主扯上关系了？ “艾华斯！” 伊莎贝尔听到艾华斯的声音，顿时眼前一亮。 她也不在门口等人了，而是直接匆匆小步跑了过去。 卷毛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亲密到能互相直呼其名了吗？！ 这时，卷毛青年才意识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艾华斯所带来的那五六个人，都是白舞鞋俱乐部的正式成员。而他们却反而围绕在艾华斯身边，就仿佛艾华斯才是他们的中心一样。 而在这时，跟在艾华斯身边的那位蓝色长发的女孩，便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她的长相大方、笑容开朗，笑的时候脸上有酒窝。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 “西司藤学长，公主殿下可是我邀请来的哦！” “安吉拉……” 卷毛青年欲言又止。 他甩甩头，决定不惹这个事。 他转而干脆询问道：“这位是艾华斯同学吧？他也是你们邀请来的新会员吗？” “艾华斯和莉莉小姐都是，学长。” 跟在艾华斯身边的艾登答道：“艾华斯是我邀请来的，莉莉是他。” 他说着，指了指身边另一个同学。 随即艾登补充道：“其实伊莎贝尔殿下也是跟着艾华斯来的。严格来说，公主殿下的邀请人就是艾华斯。” “其实我只是挂个名而已啦！” 安吉拉笑着解释道。 西司藤这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打开门，把一大串人都放了进去。也没有去验证邀请资格——总之先把人放进去，别堆在门口耍马戏了。 把所有人都带进去之后，他立刻关上了门。将好事者的目光挡在门外。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过后“伊莎贝尔公主被邀请加入白舞鞋俱乐部”的消息就要传出去了。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了隐隐约约流淌而来的音乐声。 伊莎贝尔紧紧跟在艾华斯身边，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 但让她失望的是，这里比她想象中要小上许多，也并没有那样华丽。 白舞鞋俱乐部里面的景象，有点像是带调酒台的音乐餐厅。 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最前面是一个相当宽敞的舞台，足以容纳歌剧团与舞团在这里演出、也能允许十几对人在上面跳舞。舞台角落里还摆放着用布盖起来的乐器。 此刻上面独自站着一位闭着眼睛拉提琴的白发老人。而在他身后的幕布之中，是一位正在专心弹奏钢琴的英俊青年男子。 而侧面是一个长条形的吧台，另一侧则是楼梯与洗手间。时不时能看到端着酒与茶水的年轻学生往楼上走去——在俱乐部里打工也同样是有薪水可拿的。 除此之外，便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沙发座椅与圆桌。 二楼是开放式的结构，有凸出来的、带着银色扶手的看台。此刻在那边就有零零散散的人，靠在扶手上与其他人低声聊着天。 而在二楼，还有一个又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包间，从一楼就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不是有人。也有的包间拉下了那仿佛布窗帘一样的遮挡。这种设置显然没有什么隔音可谈，私密性显然不是很好、坐在包间里的人应该也是看不到演出的。 但也正因为隔音性不好，他们反而能听见声音——不过从看表演的角度来讲，显然还是坐在一楼要更好一些。 带着艾华斯他们进来的学生们，一进门便有熟人打着招呼迎了过来、或是主动找到了坐在某处的朋友。只有那些担保人还跟在他们身边，找到了坐在调酒台后面的那位青年。 他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以及看上去忧郁如诗人般深邃的眼眶。他称得上是英俊、面容轮廓清晰，还有着混血精灵才有的半长耳朵。只是面颊有些瘦削而略长，看起来稍微有些像是马脸。 他并非是调酒师，只是单纯靠坐在调酒师身后，安逸的自斟自饮。 他远远看到艾华斯与伊莎贝尔之后，脸上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色。 他立刻起身，那瘦而高的身体从吧台后一下站起、认真伸手收了一下自己的领结。他的脊背笔直，身高足有一米九以上。那安静而迅速的起身，便能看出他对自己身躯的掌控力。 “阿伦学长。” 艾华斯身后几人纷纷向他礼貌的打了招呼，并且表明了自己邀请人的身份。 而打过招呼之后，艾登小声向艾华斯介绍道：“这是阿伦·卡特，三年级的男生首席。也是白舞鞋俱乐部的现任会长。” 随后，他便向阿伦介绍道：“这位是……” “我认得，艾登。谢谢你。” 阿伦轻声打断了艾登的话。他的声音与他的形象一样，低沉带着明显的气泡音，很是有种精灵诗人的感觉。 他右手抚胸，先对着伊莎贝尔微微躬身行礼：“伊莎贝尔殿下，很荣幸您能加入白舞鞋俱乐部。” 紧接着，阿伦便向艾华斯露出笑容，友好的点了点头：“艾华斯·莫里亚蒂先生，也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伱。”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 他倒是对这人有印象……不管是游戏中亦或是记忆里。 他是某位大臣的第三个儿子，一位混血精灵。也是“白舞鞋俱乐部”这个10版本组织的阵营首领与声望商店。 艾华斯对他的记忆点，主要在他这个忧郁气质与大长脸上。再就是他死的也很有记忆点。 在残酷之秋事件中、星锑人入侵的时候，阿伦曾经进行了英勇但没什么效果的抵抗—— 他当时骑着自己的狮鹫掩护玩家、艾华斯与伊莎贝尔撤退。对着魔像一本正经的放了一堆律法术，光效很帅。但他明显全程没打出来一丁点伤害、也根本没控住魔像哪怕一瞬间。 然后他就被三十多米高的魔像一巴掌从空中给拍了下来。 ……虽然能看出他很勇敢，但那一串0000和免疫免疫免疫让人着实有点绷不住。 但他总归是用自己的生命浪费了魔像一次攻击频率。从结果上来说，他的确是进行了非常关键的掩护……最后主角团就差一下就要被魔像拍死了。 往前算算，还真就差阿伦用脸拉的这一下攻击。 至少在面对不可逆转的败势之时，阿伦没有像其他骑士家族子嗣那样直接向星锑人投降。而是像一位真正的、古代的骑士那样，一直战斗到了最后。 艾华斯对他的印象，就是“是个好人、挺讲义气、也很勇敢，就是有点弱”。 或者说有点太弱了。 因为阿伦无心于超凡之路、而是专心于文化课学习以及政治道路，因此他的等级并不高。即使在同水平的毕业生里都算是比较弱的。当时玩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提前毕业并拿到自己的狮鹫的，都说他是走了自己老爹的后门。 他能成为那一届的男生首席，只是因为他的成绩真的很好。阿伦很有语言学天赋，并且对法律的理解很深。如果没有遇到意外的话，他以后或许会成为一名律师或是法官。 现在想想，这个先例应该就是哈伊娜开的。 她就是第一个大四就拿到狮鹫，理论上提前毕业了但仍然还在学校里学习的典型。 ——虽然哈伊娜在游戏中全程没有出现过、大概是早就死在了玩家视线之外。但她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倒是悄无声息的保存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俱乐部中的尸体 向艾华斯打完招呼并握手之后，阿伦便将目光顺势投向了艾华斯身后的莉莉：“我想，这位应该就是莉莉小姐吧？你也要加入我们俱乐部吗？” “……咦？” 莉莉轻咦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但总之她还是向阿伦礼貌的回了一礼。 艾华斯却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和莉莉这么礼貌了。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艾华斯替她问道：“你也认识莉莉吗？” “当然。昨晚伊莎贝尔殿下招待两位做客的事，我想如今已经传遍整个王都了。” 阿伦嘴角难得上扬，那总是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甚明显的笑容：“我记得那场宴会是有雅妮斯大师参与的……在那之后，殿下就将罗宁街14号的钥匙送给了你。” 他平时显然很少笑，因此难得笑上一次显得异常僵硬、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变得夸张而有些滑稽。 莉莉情不自禁联想到了老管家奥斯瓦尔德——他的笑容也是这样僵硬而恐怖，因此莉莉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若非是抿着嘴唇，就要笑出声来了。 而听到这话，安吉拉有些讶异的看向了艾华斯、又看了看伊莎贝尔。 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 安吉拉伸出手来，轻轻拉扯着艾登的衣角。扯了两次艾登才反应过来，但他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艾华斯，便无声向她摇了摇头。 蓝色头发的女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而艾登还是没反应。 反正之前已经跟阿伦会长说过他们是介绍人了…… 安吉拉这么想着，便干脆拉着另一人先行离开了。她迫不及待的要与其他同学们分享一下刚刚吃到的大瓜了——怪不得伊莎贝尔殿下会特地来找艾华斯！ 只留下艾登等在原地，与此刻几人交流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因为只有他确实有事要找艾华斯帮忙。 而一旁用力思考很久的伊莎贝尔，终于想起来了阿伦的身份：“我见过伱……你是卡特的儿子。” “是的，殿下。” 阿伦有些意外伊莎贝尔认识自己，但还是恭敬的答道：“上次见您的时候，大约得是十年前了吧。您的记忆力仍旧那么出众。” “谢谢您的夸奖，阿伦先生。” 伊莎贝尔也同样用“先生”来称呼对方的身份。 随即，她便凑过来，微微俯身小声在艾华斯耳边说道：“他是律政大臣的儿子，应该知道我们……还有画的事。” 那也怪不得他会认识自己和莉莉了，也怪不得会喊我“先生”而不是“同学”。艾华斯心想。 或者说，阿伦其实并不认识莉莉这个人。但是他知道艾华斯带去参加王室宴会的那位贴身女仆叫做莉莉。 ……不过，我们的关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倒也不必这么小声…… 在他们窃窃私语时，阿伦会长直接拉开抽屉递来了三枚徽章，放到了柜台上。他并没有直接接触艾华斯他们，而是保持了距离。 “三位的入会文件，我之后会请人来补办。会费也不着急，我之后会将会费发票连同会员册一同寄到府上。请随意找地方坐吧。” 阿伦笑了笑，露出亲和的笑容，流畅说着：“有什么想喝的饮料，都可以在这里点。我们马上就会让人送过去——这里是饮料的单子，这是零食单。二楼的单间与桌子上也都还有一份，还有什么新的要求也都可以找送餐的学生们说。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成本已经包括在每年的会费里面了。可以随意取用，请不要客气。 “另外，如果在桌子上看到什么广告或者传单也请不要在意。我们并不禁止会员进行个人宣传。” 这位弱小而没有力量的半精灵会长，却显然是很有眼色。 那是与同样作为首席的哈伊娜截然不同的风格。 他知道艾华斯与伊莎贝尔突然加入白舞鞋俱乐部，肯定是有人邀请、或是打算来做什么事。因此阿伦并没有凑过来讨好他们、或是询问他们要做什么事。 而是想办法尽量节约他们的时间，打算将不必要的流程全部略掉来作为示好，并且完全不打听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从而保持一个舒适而安全的社交距离。 这种处事方式，也的确会让人更舒服。甚至连异常敏感的伊莎贝尔都因此没有被激起什么特别的反应。 伊莎贝尔走过去，将桌上的三枚徽章拿起、并分别交给了艾华斯与莉莉。 阿伦解释道：“这徽章是我们会员的身份证明，以后你们来的时候直接戴上就不会有人阻拦你们。它同时还是一件超凡装备，如果你们不小心滑倒了，它能让你们不至于受伤或是弄脏衣服。” 那枚徽章看起来很好看，是由白水晶制成的。 它是一枚棱角圆润、略偏瘦高的白色等腰倒三角，有些像是略方的、倒置过来的水滴。上面还有着渔网般纵横交错的浅浅凹印。 有点像是牛排上被烙出的痕迹。 ……直接就拿到正式会员的徽章了吗？ 有点爽耶。 艾华斯不动声色的将它接了过来。 他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了一道光幕： 【水晶舞鞋】 【超凡饰品（蓝色）】 【首饰-徽章】 【法术：重整旗鼓（每日一次，1/1）】 【必要：任意1】 【即时，接触，立即生效】 【“——我或许能在你偶尔跌倒时救你一次，但若是坠落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对如今天天轮椅飙车的艾华斯来说意义不大，但对莉莉和伊莎贝尔来说都是好东西。 这是在游戏中，玩家在前期任务流程中，最容易获得的“徽章”这个部位的饰品。 徽章这个部位的装备非常稀有，通常都是某个超凡者组织的身份证明。 徽章与戒指、项链、手镯这种部位相比，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它不直接接触皮肤。 这导致使用者必须用手指去触碰它，才能激发里面储存的法术。因此就比戒指要麻烦许多。 因为这种使用方式不方便往里面注入法力，徽章里储存的法术通常只能是一点法力值，这样才能瞬间注能来完成释放。而在设计耗能受限的情况下，其效果必定也差。 这种工艺复杂、材料昂贵、效果不强的超凡装备，最大的意义就是通过这种复杂的炼金工艺来增加他人假冒的成本。 但并非是所有组织的身份证明，都是能正大光明戴出来的徽章。比如说高贵之红结社的身份标志，就是佩戴更隐蔽、效果更实用、使用也更方便的戒指。 基于“均衡”道途的影响，每一种装备只能同时佩戴一个。因此一个效果实用的徽章就显得更稀有了。 像是“白舞鞋俱乐部”这个组织，要将声望拉到友善才能开放声望商店来购买它。不少玩家到了三四十级，也依然只有“水晶舞鞋”能用。 因为副本里的掉落的徽章，通常还不如这个好用呢。 “重整旗鼓”这个法术属于威权道途最入门的律法术，是相当实用的低级法术、属于是给律法师有点可惜的那种类型。它的效果是在失衡、踉跄、跌倒状态时，能够立刻卸掉自己身上的外力并恢复重心，从而快速恢复正常架势。 比如说被人过肩摔、或是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亦或是格挡失败而失去重心的瞬间，都可以立即触发这个法术来救命甚至反杀。 就是网游里非常经典而实用的免费解控装备。不过这个只能解软控就是了。 这徽章上面附带的留言，也是饶有深意。 它看起来像是在说这件装备……但同时也是在指“白舞鞋俱乐部”这个组织的性质。 俱乐部看起来是校友会，但其实算是一个结构上比较松散的政治结社。 如果惹了一些小麻烦，大家都可以帮忙顺手解决、也可以共享一些资源；可如果出了大事，俱乐部就一定不会帮你。 ——入会的时候就提前发布切割声明了属于是。 见到艾华斯三人终于走完流程，顺利加入了俱乐部，艾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请跟我来一趟，艾华斯……拜托了！” 他连忙双手合十，诚恳的请求道：“她应该在二楼……就像是路上说的那样，请帮我讲一讲！谢谢了艾华斯！不瞒你说，下午上完课之后，上午你讲的那些我全忘了！” 他们下课后赶来的路上时，艾登就已经跟艾华斯解释过了自己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这种狼狈请求场外援助的姿态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嘲笑，但他们也对艾登“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人”而表示祝福。 伊莎贝尔也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她也想跟着艾华斯一起走。但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添麻烦。 带着随时可能暴毙的公主去见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这压力未免给的太大了。 “你先留在这里吧，”艾华斯温声劝道，“我先帮艾登处理一下他的感情问题……” 主要是他想看看，这次艾登惹上的是什么类型的坏女人。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位。 伊莎贝尔也是松了一口气，同意了下来。 与陌生人接触，对她来说也挺难的。 但就在几人准备暂时分别的时候，人群惊呼声与突然被终止的提琴声，却突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让他们同时望了过去。 只见有人挣扎着，从二楼栏杆旁跌落了下来。 并非是与艾华斯他们年纪相近的学生，而是手中捏着文件、戴着金丝眼镜，有些谢顶的中年人。 那人重重跌落，却没有发出惊呼声。只是身体一声闷响，手中的纸张便如下雪般散落一地。 明明只是二楼而已，可这人却只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全身剧烈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他的口鼻之间慢慢溢出黑色的鲜血，而背后插着一根极小极细的暗金色匕首。 那东西比起匕首，更像是针。大概就和指甲刀上的锉刀差不多大，并且连个把手都没有。 它轻而易举的刺破衣服，插入到了中年死者的后心之中。 艾华斯皱起眉头，骤然抬起头来看向二楼。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不太对劲。 这是在他前世的记忆中，绝对没有出现过的剧情。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艾华斯做了哪件事，才导致这里的剧情发生了变化？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您老人家自己看着办吧 在坠楼者刚摔下来时，便有两位二三十岁的年轻牧师立刻冲过去施展照明术进行救援。但可惜这最终也是无济于事。 阿伦的反应非常快。 他在意识到死者可能是被人暗杀之时，便让其他人远离试图抢救坠楼者牧师与尸体，并立刻派人封锁了上下楼的楼梯。同时要求因为封锁楼梯而被停在二楼的服务生们马上关紧二楼所有的窗户、防止有人趁乱逃走。 “请各位保持安静，待在原地不要动。监察局将在十分钟内抵达。” 阿伦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整座建筑内响起。作为威权道途的特性，他的声音可以变得很洪亮。 虽然他的声音中并没有蕴藏威权道途的力量，能够控制他人的心智。但他的从容与镇定，本身也压制住了稍稍激起的紧张与混乱。 在那之后，阿伦便拿起了柜台上的电话。开始拨号。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打给监察局，而是打给了自己的父亲。阿伦简短叙述了一下白舞鞋俱乐部发生的案件，让他代为报案。并特别指出了“伊莎贝尔殿下今天也在”这件事。 艾华斯几人还没来得及去二楼，因此在楼梯被封锁前就停在了一楼。 他就安静待在阿伦身边。 但有些让艾华斯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并没有什么要特别提醒的。 因为完全跳过了剧情，艾华斯并不知道这位脸很长的半精灵学长居然如此出色。面对突发状况时，阿伦虽然也愣了一小会，但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考虑到阿伦作为一名半精灵，如今甚至才刚21岁。他在这方面也确实是有天赋的。 有这种天赋，却这么弱小……只能说他的心思确实不在超凡之力上。 不过阿伦其实也有任性的底气。 他毕竟不是长子，而是三子。况且他作为半精灵，寿命很轻松就能到一百四五十岁。在阿伦那长达一百多岁的自然寿命中，仅仅只过去了七八分之一。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与后悔——假如没死的话。 律政大臣亲自打的电话显然是很有份量的。 阿伦说是十分钟……但其实只过了五分钟多一点，门口便有一大群人推开门呼啦啦涌了进来，激起阵阵低声惊呼。 他们戴着像头盔一样的黑帽子，以及分体式的黑色皮甲，腰间一左一右佩戴着一把手枪与一把短剑。光是第一波进门的数量就有二十人以上，瞬间一楼大厅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他们穿行于人群之中，组成人墙并将现场包围。在那之后走进来的，便是两位戴着白手套、穿着黑色西装的督察。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重靴碰撞地面的沉重响声。 一位几乎全副武装、身披银白色板甲，只有头盔没戴的老骑士，从大开的门外走了进来。 他有着因为衰老而显出灰白色的一头凌乱短发，以及暗蓝色的锐利瞳孔。他那古铜色的深色皮肤上留着肉眼可见的疤痕，但那些疤痕中却隐隐渗透着银白色的光。 让人有些讶异的是，老骑士身后竟是背着一把散发着朦朦微光的纯白双手剑。 那看起来完全不像现代的武器，更不像是能在城市中使用的大杀器。 老骑士进门之后，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视一圈便找到了伊莎贝尔。 “向您问安，伊莎贝尔殿下。” 老骑士进来后便立刻半跪，发出苍老而沉稳的声音：“银冕之龙在上。我必能保护您的安危。” 督查与监察队伍中，也零零散散有人半跪行礼。礼仪本身就具有神秘与力量。这种半跪礼是骑士专属的礼节，代表着臣服于王室的威权之下，向更高者寻求权力、力量与庇护。 只有骑士家族能对王室行这个礼，其他人至多只能鞠躬。行礼者能从威权道途的力量中，隐约感受到被行礼者的心情、意愿与健康状态，以及确认对方是否为真正的王室直系血脉。 伊莎贝尔完全不认识他，因此只能对老骑士礼貌的微微点头、轻声回应：“谢谢你……请各位起来吧。” 于是老骑士起身走到伊莎贝尔身边。监察们这才开始对死者进行调查、并开始收集地上散落的文件。 而俱乐部里的所有人，此刻都将目光投向了伊莎贝尔。 虽然伊莎贝尔在门口已经站了很久，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但她毕竟不是第一个来的，之前也有人在里面专心与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虽然看上去年纪显小、但身高也有一米六以上。即使路人看到一位金发少女的背影、除非能看清正脸，一般人也不会立刻联想到她就是王国那位仅存的公主殿下。 毕竟伊莎贝尔在学校里也是要穿校服的，而王立律法大学的金发少女太多了。 伊莎贝尔此刻穿着的就类似于哈伊娜第一次来莫里亚蒂庄园时穿的那身蓝白色制服——那并非是监察局的制服、而是王立律法大学的校服。 女生校服是白色的长袖衬衫加上外侧的深蓝色马甲裙，男生的校服外套则是深蓝色的西装，不同学部之间只有领带的颜色稍有不同，共同点是左胸上有着王立律法大学的标记。 伊莎贝尔公主之前从未进入过白舞鞋俱乐部。 恰恰就在她第一天抵达的时候，俱乐部就出了人命。 要知道，从四十多年前白舞鞋俱乐部创立至今，里面可从来没出过一次人命！ 纵使偶尔也会有互殴事件，但甚至连残疾都没有。更不用说这么明晃晃的刺杀了！ 两位牧师在第一时间使用照明术都救不回来，这绝对是涉及到高深超凡之力的谋杀！ 难道这是一场针对公主殿下的失败刺杀？还是说，是她进入白舞鞋俱乐部这件事让什么人产生了误解？亦或是说……这仅仅只是单纯的巧合？ 因为大多数人都不太熟悉死者，于是人群低声讨论了起来。 “我是红皇后分区的监察局局长。” 老骑士板着脸，严肃道：“殿下可以叫我戈登。爱德华督察长也在赶来的路上。第一空骑兵大队已经包围了俱乐部大楼，不会有任何人能趁机逃脱。” ——仅仅只死了一个人，监察局长与督察长就立刻亲自赶来。 这是正常报警走流程，肯定无法办到的效率。完全是因为伊莎贝尔公主恰好就在现场。 也就是阿伦反应快。 他看到那把暗金色无柄利刃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处理的范畴、于是就直接让律政大臣亲自通知了红皇后分区的监察局长。 如果是匕首也就罢了。这种没有刀柄的细刃，毫无疑问属于异种武器。 虽然不知道它具体是怎么使用的，但使用者肯定经受过特殊训练。 换言之，也就是专业杀手。 而他们白舞鞋俱乐部，可是没有“水晶舞鞋”徽章就不让进入的。 也就是说，在阿瓦隆仅存的公主所活跃的场合中，一个有严格入门限制的政治结社混进来了专业杀手。 如果阿伦处理不好这件事，恐怕整个俱乐部都要受牵连。所有人都可能要接受督察院的审讯与秘密调查……甚至他父亲都会因此而受牵连。 正式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阿伦才直接将电话打给了他爹。 ——情况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您老人家自己看着办吧。 效果也很显著。 虽然不知道刺客是不是还在里面，或者已经悄无声息逃走了。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但总之增援是管够的——源源不断的人开始往白舞鞋俱乐部这边赶。 艾华斯甚至觉得，可能连白皇后区的肯特局长那边都接到了电话，开始派人往这边赶。或许夏洛克也已经接到了通知……毕竟他是肯特局长的指定大腿，外置型思考回路。 “局长！” 而在这时，有一位监察面露紧张之色，跑了过来：“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清了！ “——他是德罗斯特大人的首席私人秘书拉夫阁下！” 听到这话，安静站在艾华斯身后的莉莉骤然睁大了双眼。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坏女人雷达响了 ——德罗斯特。 这个姓氏属于莉莉的生父，那位老裆益壮的贸易大臣。 老骑士戈登先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再度紧皱。 既然牵扯上了一位实权大臣……这件事大概率与王室无关，这是目前最大的好消息。也避免了最差的可能。 但反过来说，贸易部大臣的首席私人秘书本身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拉夫秘书也算是文官系统的事务官，在贸易部除了德罗斯特大臣之外、他就只需要对常务次官负责。虽然他看上去已经快有五十岁了，但也还是有些可能继续升迁的。 而且这样反而让嫌疑人的范围扩大了。 骑士家族在授甲时就发过骑士誓言，因此无法伤害王室。 假如杀手原本的目标是伊莎贝尔公主，那么就可以直接排除掉俱乐部里所有的骑士家族成员。 但如今的话…… “死因查明了吗？” 戈登局长思考到这里，开口反问道。 他刚刚大致看了一眼，知道死者大概是从二楼的扶手旁摔落到一楼。 这大概也就是五六米的高度。这个高度的确也有可能会摔死人。但他旁边可就是能使用照明术的高阶牧师们。 这种高度下的坠落伤，除非正正好好后脑着地，否则一定是能抢救回来的。 年轻监察摇了摇头：“不确定死于毒杀亦或是诅咒，但肯定不是跌落。应该与死者背后那把小刀有关，之后可能要送去化验。但可以确定的是死亡非常迅猛，从受伤到死亡不超过十秒钟，几乎是立刻死亡。第一时间接手治疗的司祭们也都能佐证这一点。” “也就是说，死者是在被凶手袭击后才跌落下来。并且在落地后很快就死去了？” 戈登局长眉头紧锁，感觉事态变得愈发麻烦了起来。 他略一思考，便给出指令：“立刻对俱乐部二楼所有人员进行一轮搜身！ “这种危险的东西，一定有用来收纳用的容器，或者专门用来使用它的道具，去找！ “拉夫秘书死前可能正在与某人交谈。然后找到二楼所有在事发时在扶手附近的人、没有与他人交谈的人、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人、被其他人看到在案发后快速移动的人，并把他们带下来！” “还有，”一旁安静看着的艾华斯突然开口补充道，“在此基础上，也请顺便查看一下二楼会员的身上，是否带有文件或是文件袋。” 听到艾华斯的声音，年轻监察与戈登局长纷纷回过头来。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戈登局长轻易认出了他的身份。 “……艾华斯先生，是吧。我听过你在劳合区办的那个案子。” 老骑士沉声道。 他并没有因为艾华斯年纪轻就看不起他，而是认真向他询问道：“你认为这件事与拉夫秘书携带的文件有关？” “只是一种直觉。没有证据。” 艾华斯没有笑，只是认真说道：“但一般来说，来白舞鞋俱乐部听音乐的人、会带这么多文件吗？就算带着文件，难道他就不会拿这个袋子把文件装进去吗？在二楼扶手旁查看这么多文件，一不小心就会有文件掉下来吧。 “所以我想，他或许是刚打开文件袋、或是刚从其他人手中接过文件。所以特别要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人想要偷走什么东西——或者说就是因为偷走文件被发现，才会刺杀灭口也有可能呢。” 事实上，这是艾华斯胡扯的借口。他只是为了提出这个可能性，不专业一点才会更合理。 反正他和伊莎贝尔都在这里压着，一会爱德华也会来。最后一定是会这么查一下的……而如果他说的太专业，可能就会被人给盯上了。 真正的原因是，艾华斯看着死者、越看越熟悉。 并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回忆起了那段被艾华斯跳过了过场动画的剧情！ 这个戴着金丝眼镜、有些谢顶的中年秘书，就是那个【某人寄给高贵之红结社的信】里面的“某人”！ 在游戏中，玩家是先得知这个“某人”大概率是某位大人物所信任的亲信。再从“毛衣兄弟会”这个在“绞刑广场尸体丢失案”发生几个月以后才会出现的主线副本中，得到了一份用暗语所写的文件。 通过夏洛克对这个文件的解谜，玩家得知这份文件实际上是一连串的地点与数字。大致来说，就是将储存在废弃化工厂里面不同数量的爆炸物、在指定时间送到指定地点中。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玩家与艾华斯就从密封的板条箱里被人发现、然后跳了出来与对方进行了战斗。 现在想想，可能是玩家与艾华斯冒险藏身于箱子里、打算潜入搜查一番。按照约定时间由夏洛克或是其他什么人将箱子送到了指定地点，结果到了地方却被人发现了不对劲。 而击败了这些人之后，他们便从这伙人身上搜得了另一份文件、并一路在腐化监察们的追杀下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 这份文件的具体内容因为艾华斯跳过去了所以完全不知道。但过场动画结束之后的对话剧情艾华斯还记得一点——总之经过夏洛克的仔细解析，发现看似笔迹各不相同的三份文件，实际上笔迹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多礼拜，有位事务官因为受贿被督察院发现的缘故，在家中提前服毒自杀了。 虽然这件事仅仅只出现在了《玻璃台阶报》上的一个角，但是夏洛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特地调查了一下这个事务官死亡的真正时间，发现这位事务官正是在玩家与艾华斯潜入调查失败、改狂战式潜行之后“自杀”的。 得知这件事后，玩家就潜入府邸偷出了拉夫秘书生前的文件。通过对比字迹，夏洛克确认了这个“某人”就是这位秘书。从而确定，那个与高贵之红结社合作的“大人物”，就是德罗斯特大臣！ ——虽然艾华斯中间剧情全跳了，但好在与夏洛克对话的时候跳出来过“某某事务官在家中畏罪自杀”的新闻剪报。 艾华斯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和长相，却记住了他的发型。 而如今再看到拉夫秘书的金丝眼镜，终于回忆起了这段剧情—— 莉莉的生父德罗斯特大臣，就是那个被星锑王国派出的间谍买通，定期通过高贵之红结社秘密给星锑王国输送绝密情报的内鬼！ 能如此之快就找到内鬼是谁，毫无疑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更不用说，如今艾华斯还没有暴露，他仍然还处于暗处。而不像是游戏中那样，因为过于鲁莽而被对方察觉到了。 可这样一来，现在的问题就变得更复杂了起来。 而且在场所有人里面，包括那个杀手在内……可能只有艾华斯真正理解如今局势的复杂性。 因为艾华斯也同样认了出来，那根无鞘毒刃究竟是什么—— 那是鸢尾花的一个特工组织“鹰眼”所使用的标志性暗杀武器。 它的性质与阿瓦隆的督察院完全不同。虽然同样算是特工部门，但督察院的白手套们在各种意义上都属于官方组织、权力机构。 而鸢尾花的这个组织明面上一直都是个隐秘的杀手组织。他们主要在国内进行暗杀，很少出国。 因为“鹰眼”是个杀手组织，而与隐身、潜行、毒相关的神秘技艺都在适应道途、甚至组织名字里都带“鹰”。所以他们被普遍认为是从信奉鳞羽之主的黑鹰公国潜逃过来的秘密结社。 ——直到40版本中段，玩家们才第一次得知这个杀手组织的秘密头目，竟然就是鸢尾花王国的首相本人！ 老首相通过这个杀手组织来暗杀与自己派系不同的政敌、他们的得力下属，或是反过来行动来给他们头上抹脏水，亦或是抹除自己党内的竞争对手。并把这一切都伪装成是接单杀人，在鸢尾花内部制造出了分别信奉爱与美道途的两支党派互相仇杀的景象。 鸢尾花老首相所在的激进党派中，一个核心诉求就是极端的种族主义。他们主张驱逐境内的“月之子”，效仿阿瓦隆纯化道途的手段、在国内舍弃掉爱之道途的传承，来缓解鸢尾花王国内部越发激烈的道途冲突问题。 于是，艾华斯立刻就联想到了艾登所说的那位送给他《德古拉》、气质优雅的漂亮学姐。 也就是让艾登日后与“月之子”这个种族势力扯上关系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艾华斯表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艾登。 注意到艾华斯的目光，艾登有些茫然的挠挠头并回望了过来：“怎么了，艾华斯？” “没事。” 艾华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温声问道：“当然，文件这种不起眼的东西，也有可能藏起来了……比如说夹在随身携带的书里。您经验丰富的，这点还得麻烦您仔细监督一下，戈登局长。” 他总不能指名道姓的说“凶手是一个喜欢读书的漂亮女学生”吧。演绎法也没这么离谱的。 毕竟艾华斯自己都没见过她到底长啥样呢。 那就只能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给点精准情报了。 “……我跟着亲自去看看吧。” 老骑士沉思了一会，觉得艾华斯说的有道理。 看着戈登局长上楼的背影，艾华斯叹了口气。 ——有一说一，艾登你小子这坏女人雷达是真准啊。 这个月还有三天，但前所未有的勤劳猫猫这个月已经更新了19w9k字了！ 猫的旋转型作息已经转到了上午十点五十写完还没吃晚饭，又饿又困头晕眼花……月底计划休息一天苟苟猫命，暂定29或者30号！ (本章完) 第八十章 阴影特工克罗艾 根据艾华斯此世的记忆，德罗斯特大臣是老莫里亚蒂的朋友。他们私交还算不错。 他是一位忠诚的女王派实权大臣，与莫里亚蒂家族的关系很好。而且他还是一位工作能力很强、清廉而又没有权力欲望的大臣。没有足够证据的话，这种王国栋梁铁定是扳不动的——甚至有了证据也未必能直接扳动。 “工作能力很强、清廉而又没有权力欲……” 艾华斯默默在心中咀嚼着老德罗斯特的关键词。 他之前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因为莉莉这个行走的黑历史、所以他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想，德罗斯特大臣在私生活以外的领域，似乎有些太完美了： 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又清廉的官员，那么他多少会有些向上走的野心；一个工作能力很强而不打算继续晋升的官员，多半不会有多么清廉；而一个清廉而又没有权力欲望的官员，他通常就没啥能力可言。 这基本上是个不可能三角，而老德罗斯特却同时满足这三条。 怪不得。原来他是个内鬼，那就合理了。 ……难道老德罗斯特，也是莫里亚蒂所操纵的棋子之一吗？ 艾华斯坐在轮椅上，右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陷入了沉思。 而另外一边，戈登局长带着监察局的人，在白舞鞋俱乐部二楼对每一个人进行仔细盘查。 他对艾华斯给出的意见相当重视。因此带着两个经验最丰富的监察，亲自检查着所有会员的包裹与贴身物品中是否藏有文件。 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克罗艾轻轻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有着姣好明艳的容貌，以及一头给人以温暖甜蜜感觉的焦糖色短卷发。此刻的她并没有穿着校服，而是穿着在夏天、亦或是在宴会上才会穿的露背式白色连衣裙，胸前还别着水晶舞鞋的徽章。 在十一月的初冬时节，这样的打扮绝对会令人印象深刻。 但克罗艾身边的所有人却都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她的容貌与衣着在那眼镜的影响下，都变得平凡了下来。 就仿佛她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任何不同。视线只要从她身上离开一瞬，就再也看不到她的存在，如同梦幻泡影一般。 克罗艾抱着怀中的一沓书，躲在角落里安静看着这一切。 ……监察局里有能人啊。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叫艾华斯·莫里亚蒂的年轻人有些神奇。克罗艾心想。 直到刚才为止，局面都在克罗艾的把握之下。 假如她不使用“鹰羽”、而是单纯下毒的话，阿瓦隆人很难意识到拉夫秘书是被专业刺客所杀的。她如果在拉夫家中将他毒杀，恐怕也是同样的结局——他的死因会被贸易大臣所掩盖。 而她作为一名杀手的任务，是需要让拉夫死得显眼，要让他以可疑的姿态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因为拉夫的特殊死因、加上他残留的文件，阿瓦隆人就会开始怀疑……拉夫是在与外国人进行情报交易，并在给出关键情报后就被立刻灭口了。 那么他们就会开始对那些文件进行调查。 虽然那些文件基本由暗语构成，但克罗艾相信赫尔墨斯家那个年轻人的分析与解码能力。他已经查处了“毛衣兄弟会”、发现那一些炼金炸弹。想必很快就能意识到，这份文件必然与港口走私案有关。 在那之后，贸易大臣就会顺理成章的被牵扯进来。他与星锑人的联系就可能会被发现，甚至其他与星锑有联系的大臣也会连带着被发现。 而这是克罗艾作为特工的任务。 虽然对鸢尾花王国来说，阿瓦隆与星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今正在鸢尾花的关键时刻，阿瓦隆最好不要在这个时间点出问题。 他们需要尽量让阿瓦隆与星锑人保持敌对，但与此同时还要维持双方均衡。确保不进入战争状态，却又能不断损耗两国的力量。 在阿瓦隆，像是她这样混进来的特工还有不少。 她们的目的就是在阿瓦隆境内缓解阿瓦隆人对鸢尾花人的敌视，并且增加阿瓦隆人对星锑人的仇恨。在合适的节点，帮助那些被身上的盔甲约束的骑士们挣脱他们身上缠绕着的诸多束缚—— 阿瓦隆的骑士们只是受限于道途约束而必须服从命令；并且受限于忠诚誓约而无法伤害王室。 但其实只要不产生“取而代之”的念头，他们就不会偏离道途。 换言之，他们只是不能篡夺君权而已。 那么，只要让王室仍旧存在、但失去控制他们的力量就好。 只需要王室不再拥有威权道途的力量，骑士们就可以脱下盔甲、效仿鸢尾花组建内阁了。 属于威权道途的力量，终究是自上而下、层层压制的——威权道途的神秘技艺是“领导”与“演讲”，与忠诚完全无关。 纵使有骑士发自内心愿意臣服于王室……但若是有好心人帮他们挣脱束缚，他们也绝不会为此而感到难受。 如同美之道途可能倾斜于均衡或是黄昏道途，威权道途也可能趋同于超越与爱。 权力会增长野心，放大欲望。她太知道怎么对付爱之倾向的人了。 克罗艾的主要任务，就是在阿瓦隆宣传月之子的危害与恐怖。 这是为防止月之子被鸢尾花驱逐后，顺势加入阿瓦隆而提前进行的准备。 而在前几天，她突然接到了来自上级的任务—— 上级要求她想办法出手阻断星锑王国的阴谋，并且尽量将贸易大臣暴露出来、至少要让他进入蛰伏状态。作为线索，她的上级给了她“拉夫”这个名字与联系方式。 她想办法偷到了监察局里存放的那枚“高贵之红”戒指，用假货进行了掉包。用它来伪造自己的身份，把戒指与紧急约见对方的信件，一同寄给了拉夫秘书、约他在这里见面。 幸好“毛衣兄弟会”这个据点被夏洛克·赫尔墨斯发现了，不然她还真不好约。 好不容易才将带着文件的拉夫秘书骗了出来。 只是可惜。 ……如果今天艾华斯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就更好了。 克罗艾眉头紧皱。 她刚刚其实已经看到了伊莎贝尔公主。保险起见的话，其实自己最好不要出手。 但她毕竟不是高贵之红结社的人，如果拉夫秘书回去之后与贸易大臣进行交流、很容易识破自己的假身份。下次再把他约到公共场合就要变难了。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行事。 这是风险，但毫无疑问同时也是难得的机会。 因为这件事直接涉及到公主殿下的安危，有不知身份的超凡者刺客混入俱乐部……拉夫必然会被彻查。 但让克罗艾没有料到的是，艾华斯居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可能拿走了一部分文件。 来自适应道途的超凡之力，让她能够隐藏自己的身影、也让她隔着如此之远也能听清楚下面的对话。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惊奇。 ——艾华斯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她拿走一部分的文件，完全是临时起意。 因为伊莎贝尔公主在这里，克罗艾担心贸易大臣会反应太快、第一时间安排人将所有文件收回。因此她特地留下了一部分来作为证据。 那文件在拉夫坠落时散落一地，缺失一两页也很正常。说不定就是在场的什么人将其偷走了呢。 要是贸易大臣收拾干净了手尾，克罗艾就可以将自己偷偷拿走的文件匿名登报。继续给贸易大臣施加压力。 她心中满是疑惑。 克罗艾在行动前还特地用侦探思维捋了一遍自己的行为。 从逻辑上推理，假如有人为获取情报而灭口、那么他大可拿走所有文件。他拿走一部分而留下更多的，反而会变得显眼；因此这个行为是不符合逻辑与第一利益的。而如果他拿走所有文件，那么恐怕监察局还得调查一阵子才能发现文件丢失……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假如艾华斯真的是一位合格的侦探、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排除“有人在与拉夫进行情报交易后将其灭口”的可能，而会把问题想得更复杂。 ——结果艾华斯还真就只停在了这一步，要求戈登局长检查他们随身文件。 不是，你到底懂不懂啊？ 拉夫拿着一大堆文件坠楼，这怎么看都很不自然啊？真正的杀手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从知晓一切的克罗艾的视角来看，她意识到艾华斯的推理明显不自然。 难道他真是徒有虚名？ 可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要主动出声干涉戈登局长的调查？ 甚至他还直接说出了，文件就夹在书里——就仿佛他看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般。 因为她还真将文件藏在书里了。 那情报本就是暗语。只是一两张的话，折叠起来放到书里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没有人偷窃情报的时候，从一沓文件里只偷一两张的。如果只让戈登局长自己调查，他的经验一定会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艾华斯却偏偏说服了戈登局长亲自上来搜查。 那可就不妙了。 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戈登的实力很强。 她的眼镜中附魔了常驻【不可直视】这个威权道途的法术，赋予了她无法被人们用目光捕捉的能力。那些能级太低的监察们根本就看不见她。就如同那些会员们也都没能看到究竟是谁杀死了秘书一样。 戈登未必能打得过她，但他的实力与她相近。并且他才是真正属于威权道途的超凡者。 他有可能会识破自己的心理学隐身。 虽然作为精锐特工，克罗艾自信戈登肯定杀不掉自己。一对一的话，自己大概率能在短时间内反杀。 可她也听见了，外面就是一个大队的空骑兵。 她可不想与军队那些人碰上。 但因为艾华斯的指示，戈登已经亲自找过来了。 克罗艾现在根本无法行动。她动一动就会被察觉，而戈登走到她身边之后，也能注意到她。除非戈登恰好在走过来之前就转身离开，否则可以说她已经暴露了。 不过克罗艾倒也不是很紧张。 因为她还有底牌！ 虽然外面已经完全被空骑兵包围，她不可能正面闯出去。但作为一名适应道途的超凡者、一名精锐刺客，她有的是潜入失败后苟活下来的办法。 这么想着，她看向了艾华斯。 在戈登接近之前，克罗艾再度推了推眼镜。抱着一沓书本的她，身体就悄无声息的融化成一团浓重的阴影。 这是她的道途特性，整整重复选择了三次的“阴影亲和”。 ——也是克罗艾自信自己绝对能够逃走的底气。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影魔：你怎么敢的？ 克罗艾在进阶时几乎将自己全部的道途特性，都投入到了“阴影亲和”上。 第一等级的阴影亲和，只能让自己处于阴影中的时候不会太显眼；亦或是在脸被阴影遮挡的时候能降低存在感。 从第二等级开始，阴影亲和就可以开始干涉现实了。 克罗艾将阴影亲和强化到第二等级后，她就可以在自己的匕首与箭矢中混入阴影属性的力量。这是因为阴影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刺杀”这项神秘技艺中。 而到第三等级开始，阴影的力量就渗透到了“潜行”的职业能力中。 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完全遁入阴影中了。 因为一般不会有人特地选择阴影亲和这项前期毫无用处的道途特性，所以需要适应道途、还需要三级阴影亲和作为门槛才能勉强习得的能力，毫无疑问算是相当稀有的技能。至少在阿瓦隆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项秘密。 就算在“鹰眼”之中，掌握这项技能的人也不多。 这种认知层面的差距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但她毕竟不是传说中的“影魔”，没法随心所欲融化于阴影之中。她想要维持自己的阴影状态，必须持续维持专注、且持续消耗体力与精力。 假如自己潜藏着的影子被摧毁的话，她也会受到伤害。而走路太快的人，脚下的阴影环境变化太快、也会消耗她太多的体力、让她变得疲惫。如果对方恰好走到灯光底下，让影子变得极小、她也可能会潜行失败。 然而种种不利，都不影响这项技艺的强大之处。 配合减少存在感的超凡装备，她能够让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影子。至今为止，她已经使用这项技能悄无声息杀死了许多人。她甚至曾经用这项技能在层层保护之下潜入了一位议员的卧室中、将他杀死之后又躲藏在影子里，等护卫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再顺着护卫的影子离开。 在多次使用这项技能之后，克罗艾已经有了些许心得。 躲在形状与稳定、面积越大的影子里，耗费的体力与精力就越小。 所以克罗艾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躲藏地点。 ——那就是艾华斯所坐的轮椅正下方。 在轮椅前进时，它的阴影面积基本是不会改变的。因此她就可以一直藏在里面，几乎毫不费力。就算后面爱德华督察长或是侦探夏洛克来了，他们也不会往“凶手正躲在艾华斯身下”这个方向考虑。 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而等艾华斯晚上睡觉之后，她就可以从轮椅下面的阴影中悄悄爬出来、将艾华斯杀掉。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减少变数。 她实在不太明白，艾华斯如何猜到了她的行动。 艾华斯最多最多也就能猜到贸易大臣与高贵之红结社有关，可结社的人与秘书是一伙的，没必要也不可能杀他；就算艾华斯认识“鹰羽”、知道“鹰眼”组织的存在，他也不该往这方面想——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与使命，一切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而艾华斯甚至还能说出“对方可能把文件放到了书里”。就像是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太恐怖了。 无法理解。想不明白。 他不会是天生的先知，能够预知未来吧？ 但克罗艾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不给自己添堵。实在想不明白的事她一般就不想了。 ——既然想不明白，今晚就先把艾华斯这个不稳定因素做掉吧。 那就先借你影子躲一下，夜深人静再给你一刀。 任谁都会以为，这是来自贸易大臣的报复吧。 这么想着，克罗艾化为一团匍匐的阴影，蹭到了一位正准备下楼的监察影子中。并在他路过艾华斯的时候，顺着他的影子爬到了艾华斯的轮椅下方。 但就在这时。 克罗艾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极为强烈的恐惧。 这种对危险事物的恐惧与规避，就是她适应道途的力量正在示警。每当她深入险境而不自知的时候，适应道途的力量就会化为一种“恐惧”而试图拯救她。 ……但是，到底是什么？ 克罗艾的常识告诉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去。否则突然从艾华斯身边出现的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她也很难从外面空骑兵的包围下逃走。 可那种恐惧感愈发强烈，让克罗艾整个人的大脑都在发麻、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若是有人在此时看着艾华斯轮椅所投射出的阴影，就会发现他的影子像是坐在壁炉前一样、不断的微微抖动着。 而在这时，艾华斯突然像是陷入了思考，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专注的看着前方。 随后在克罗艾的窥视下，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影子。 一对湛蓝色的瞳孔平静如水，深邃如渊。 被那双眼睛俯视着，克罗艾一瞬之间毛骨悚然。 我之前的危机预警，难道是这个吗？ 他不会又猜到自己了吧？ 意识到这种可能，她心中的恐惧近乎被愕然与迷茫冲垮。 为什么？ 他凭什么能猜到出我在这里？！ 是我身上有什么定位用的标记吗？是他注意到影子的变化了吗？还是说我露出了什么自己没注意的破绽？ “戈登局长。” 就在愈发恐慌的克罗艾犹豫着是否要离开艾华斯的影子时，艾华斯突然扬声喊道：“请过来一下。” 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机会，趁着艾华斯抬头喊人的机会，立刻跃迁到了艾华斯身边伊莎贝尔的影子中。 这样你总该找不到我了吧！ 这时伊莎贝尔公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她苦着脸、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这其实还算正常。 美之道途的超凡者比其他道途要敏锐许多……但还好她也不知道有阴影潜行这种技能。 总归是没有直接察觉到影子里有东西。克罗艾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而听到艾华斯的呼喊声，戈登局长虽是微微皱眉、但还是顺从的走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艾华斯先生？” 老局长开口问道。 在戈登局长接近自己后，艾华斯才露出温和从容的微笑。 那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是这样的，戈登局长。请保护一下我。” 艾华斯说着，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把精致的精灵手枪。 不知是不是错觉，戈登局长感觉它那镂空的、雕刻着荆棘的银色外壳似乎有一瞬变得有些暗淡。 而老人下一刻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没看见动作，原本隔着一米多的老骑士便瞬间出现在了艾华斯身边，他那有力的右手直接虚搭在了艾华斯的手腕上。 因为艾华斯的枪口离公主殿下太近了。 若非是艾华斯在行动前特地叫了一声自己，并且瞄准的是自己脚下的阴影。老骑士恐怕在艾华斯掏枪的一瞬间，就要直接动手制服他了。 他此刻将手搭在艾华斯的手腕上，是自信于自己的动作绝对要比子弹更快。在这个距离下，艾华斯如果想要瞄准伊莎贝尔的要害，他能轻易进行阻止。 艾华斯却并不慌乱，只是注视着自己脚下的阴影。 而看着他目光的方向，克罗艾也松了口气。虽然她还是能感觉到危机感，但和艾华斯身下时的那种仿佛下一刻就会死的危机感相比，如今已经轻松太多了。 在俱乐部内几乎所有人的安静注视下，艾华斯慢悠悠的说着：“我刚刚经过复杂的思考与推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当然，这其中也掺杂着毫无理性的灵感成分。我并不保证这个猜想是正确的，它仅仅只是一个想法。但以防万一，还是把戈登局长您叫了过来。” 叠完甲后，艾华斯突然对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冒火，子弹真的激发了出来。这让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唯有克罗艾稍稍放下了心。 而几乎就在下一瞬间，艾华斯毫不迟疑枪口微偏、瞄向了与自己影子连在一起的伊莎贝尔的影子。 砰—— 第二发子弹发射，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从伊莎贝尔身下的影子中响起。 一位面容痛苦扭曲、穿着单薄白裙的美丽少女，踉踉跄跄从她的影子中钻了出来。 这让伊莎贝尔一瞬间头皮发麻。 她什么时候钻进我影子里的！ 老骑士的反应极快。 他几乎毫不犹豫，原本搭在艾华斯手腕上的右手瞬间拍出，击向了站在艾华斯与伊莎贝尔中间的克罗艾。 明明只是一发子弹，可克罗艾的右肩却像是被什么锐器所切断、几乎断裂。 只见一阵飓风吹过，克罗艾被直接拍飞了出去。 身边艾华斯与伊莎贝尔的头发被狂风瞬间吹乱，而克罗艾在一声巨响中砸穿了柜台、重重砸到了吧台后面的酒柜上。 而克罗艾抱着的几本《德古拉》，以及她的眼镜都纷纷散落在原地。 在将对方第一时间推离伊莎白尔公主之后，老骑士才终于拔剑。 那把双手剑被他抽出，那灿烂辉煌的银色光辉如银火一般燃遍剑身。 他立刻冲了过去，像是古代骑士一般。 那被他推到墙壁上的克罗艾，则是满脸痛苦的再度融化为阴影、以极快速度贴地飞行，窜出了俱乐部。而戈登局长直接跟着冲了出去。 “确认标记好了，对吧？” 艾华斯在心中对影魔问道。 【当然，我的主人……万无一失】 影魔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阴影中溺死这个大胆的小贼了】 就在刚刚，他的影魔突然被唤醒了。 有人进入了他的影子。 影魔对自己的领地被他人入侵这件事感到了异常愤怒。若非是艾华斯紧急安抚，它恐怕就要立刻将那个狂妄的刺客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成碎片，让她在方圆五十米之内均匀分布。 ——但那样的话，艾华斯就要倒霉了。 所以他刚刚陷入沉思，其实是在与影魔对话、试图安抚对方。 除非艾华斯遭遇不可逆转、必须立刻解决的生命危险，否则他肯定要隐藏自己与影魔契约的这个事实。哪怕阿瓦隆不禁止超越道途了，他也不会主动暴露。因为这就是他的底牌。 伱看，就是因为克罗艾不知道影魔的存在，所以她才会试图入侵艾华斯的影子。 不过根据艾华斯的经验，他不让影魔动手，这一枪不可能杀死至少三四十级的高等级刺客。 适应道途的超凡者都特别能跑。 除非一瞬间将其秒杀，否则一旦进入追逐战、大概率是杀不死的。 于是影魔事先给出了另一种解决办法。 艾华斯用抽取影魔的力量所制造的【附魔卡：影之刃】攻击她，在她操控的阴影中留下影魔的痕迹。 这样她只要再度出现在附近、影魔就能立刻有所察觉；或者艾华斯也可以主动追踪她……亦或是以此为媒介直接对她施加诅咒。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掌握诅咒这项技能。但艾华斯确定，对方一定还会再来一趟。 因为在自己将她一枪打出来的时候，艾华斯就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杀意与惊怒。 她显然还没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她应该能理解，艾华斯已经得到了某种找到她的办法。 为了防止自己再度暴露，她大概会试图在艾华斯最没有提防、也无法思考的时刻袭击他——也就是艾华斯睡觉的时候。 她甚至有可能在无人的地方拷问艾华斯，以此获得他看出自己阴影潜行破绽的秘密。 但很遗憾…… 在艾华斯睡觉的时候，影魔是醒着的。 她只要来，就一定会死。 不仅会送装备，而且还送经验。 这可比主动去找她简单多了。 特化阴影能力的刺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操控阴影领域的上位恶魔“影魔”。 艾华斯甚至比那个刺客更了解她的职业。这本身就是他们模仿影魔的天赋能力所开发出的技能。 突然，艾华斯看到了地上的眼镜。他感觉有些眼熟。 好像爆装备了？ “莉莉。” 艾华斯看向它，轻声呼唤着。 莉莉猜到了艾华斯的意思，不等他说话便将它捡了起来，递给艾华斯。 一旁的阿伦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识趣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偏过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艾华斯接过眼镜，眼前便浮现出了它的属性： 【阴影中的观察者】 【超凡装备（浅紫色）】 【防具-头】 【特性：律令·不可直视（限适应道途触发）】 【特性：在敌人没有发现你时，通过持续观察敌人可缓慢增加第一次攻击对方时的必然命中率（每日一次，0/1）】 【套装：影中之鹰（1/4）】 【“——持续观察，继续分析。记住，你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还真爆装备了！ 还是个不错的装备！ 这是“鹰眼”这个刺客组织的好感度拉到尊敬之后，才能用好感度兑换的pvp套装。 “不可直视”这个常驻法术，可以让使用者在静止不动时存在感持续降低、愈发透明直至隐身。而被称为“观察者”的另一个特性，在对方持续处于视野范围内时就会不断增加必然命中率。具体的表现，就是在命中对方之前持续抹除自己的存在感。 这确实是好东西。可惜自己不是适应道途的人，也不认识适应道途的朋友…… 艾华斯顿了顿。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说起来，莉莉好像存在感就一直挺低的。她不会就有适应道途的适应性吧？ 这么想着，艾华斯便将它转手送给了莉莉。 “戴上它试试。” 艾华斯的眼中有些期待：“说不定会很适合你。” 等什么时候莉莉突然隐形了，就说明她觉醒资质了！ 而如果莉莉真有适应道途的天赋……说不定以后自己超越道途进阶的时候，就可以非法组队了！ 莉莉拿着眼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艾华斯，艾华斯……” 而在这时，一旁的伊莎贝尔，将右手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艾华斯的小臂上。 这亲昵的动作让阿伦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看不见，看不见…… 他心中再度默念着。 伊莎贝尔的眼中有些好奇、还有些尚未完全散去的后怕。显然从自己的影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大活人这件事让伊莎贝尔吓了一大跳：“你是怎么猜到她在影子里的？” “——这是基本的推理，我的朋友。”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夏洛克的口头禅。 他挑了挑眉头，环视四周：“怎么，诸位？你们也想听听吗？” 他此刻的语气就仿佛他并非是大一的学生，而是一名成名已久的侦探一般。 而周围所有人也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劲。而是用那种近乎惊叹的目光看着艾华斯，就仿佛他表演了一场让人无法理解的奇幻魔术。 艾华斯放松身体，躺回到自己的轮椅上，面对众人的审视露出平静而自信的笑容：“具体的推理步骤过于繁复、并有偶然的成分在内，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当然，我还是希望能让凶手自己说出来。我并非是监察、也不是侦探，仅仅只是一名平凡的预备役牧师。假使凶手能被我们的局长逮捕，她主动交代罪行便可彰显律法之威光；而如果不幸使凶手暂时逃脱法网，那我就不可能暴露出她的破绽了。这只会帮她完善自己的伪装，不是吗？” 开玩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推理出来的。艾华斯心想。 但艾华斯充分相信，夏洛克一定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到时候就请夏洛克先生替我编一下吧。 今天更了八千八百字，一口气把这段写完了，求月票！ 猫想了想，既然现在还没犯病，这个月就先不请假了，看看到底能连续更新多少字……这本书到现在已经连续29w字没请假了，老读者都知道这是多么逆天的一个成就！ 先试试，先试试！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夏洛克的推测 周二，早上。 刚醒来不久的夏洛克正缩在他那当床睡的摇椅中，盖着羊毛外套慢悠悠吃着爱德华带来的三明治。 夏洛克有些低血糖。如果醒来不立刻吃点东西或者喝点糖水或者蜂蜜水，他的大脑就无法开始工作。 这可能是天生的毛病，也有可能是他单纯不喜欢吃饭。 若不是爱德华给他带来了早餐，恐怕他今天也就随便喝点蜂蜜水对付一下得了。 “你这样迟早会得胃病的，赫尔墨斯。” 爱德华坐在夏洛克书桌旁的椅子上，沉声说着。 他手中也拿着同款三明治。柔软的白面包里夹着牛肉、洋葱、奶酪、生菜与大量的芝士酱。 那是爱德华昨晚提前吩咐家里的厨娘，让她提前准备的便携早餐。 因为他知道夏洛克如果可以的话，是肯定不吃早餐的。 虽然早餐吃三明治，似乎对莫里亚蒂家族来说显得有些寒酸。但要是食物再准备的丰盛一些、复杂一点，夏洛克多半就不怎么想吃了。 夏洛克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我通常会让自己尽量保持在饥饿状态。这样我的大脑能更活跃的运转。” “你是在苦修吗？” “苦修？不不不……” 夏洛克轻笑着，颇感兴趣的抬起头来：“你怎么会以为我像是个僧侣一样、为求智慧而折磨自己？” “难道不是吗？”爱德华反问道。 “当然不是，”夏洛克答道，“太过在乎什么东西，反而就容易落入到形式与戒律之中。那反而就失去了求智慧的初心。 “我承认好的东西就是好的。如果好的东西和坏的东西摆在我眼前，并且我有选择的机会、我就会顺理成章的尽量选择好的。 “但难道差的就差到让人无法接受吗？倒也未必。它只要能满足所需，那么其实我选择哪个都可以——换言之，我也不是一定要选择更好的那个。” 夏洛克说着，将最后一口牛肉三明治丢入口中。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着说道：“蜂蜜水与三明治同样能唤醒我的大脑。那么当然是哪个送到我手上，我就吃哪个。伱总不能让我用那种昏昏沉沉的姿态，去楼下买三明治吧？你不知道大脑如干涩机器般转不动的感觉，那太糟糕了。” “那你倒不如请个女仆来照顾你。” “不不不，那可算了吧。我的挚友。” 夏洛克用力摇了摇头，表示强烈拒绝：“你知道的，我房间里任何一份文件、一份卷宗都有它们自己的位置。我所有的瓶瓶罐罐，也都有它们各自的、有些玄奥的摆放方式。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把它们放到如此称心如意、正当恰好的位置。” “这点你倒是和艾华斯挺像的，”爱德华看了看这狭窄而凌乱、堆满了各种书籍卷宗材料的昏暗房间，评价道，“说真的，你需要一个来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要不你还是回家去住吧，起码你家里的厨娘能给你一日三餐做点好菜。” “呵，算了吧。” 夏洛克嗤笑着，身体后倾、摇椅微微前后摆动起来：“我要是回去，老头子就又要张罗我相亲结婚的事了…… “人在暴食过后大脑会变得迟缓，饮酒过后大脑就会麻木。若是爱上了另一人，亦或是执着钻营于名望、再或是迫切的渴求金钱财富，脑子也都会变得不清醒。 “你也知道，爱德华。智慧道途是自私的道途。真理注定唯有孤身一人才能求得。结婚对我来说太麻烦了。” “你说这话，我还以为你在智慧道途上走了挺远呢。” 爱德华平静的表情毫无变化：“你走的最远那条道途不是威权？况且你都二十六岁了，也该结婚了。阿瑟阁下为你的事心急也是正常情况。” “……那只是暂时的。很快，我的智慧道途就能反超。” 夏洛克有些含糊的对付过去，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反击道：“还有啊，那你自己呢？你不是都三十五岁了还没结婚呢？” 爱德华只是微微摇头，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我这叫丧偶。 “我二十出头就结婚了，只是后来妻子意外亡故了而已。” “……这点倒是没听你提过。”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琥珀色的瞳孔有些感兴趣的微微睁开。 但他并没有在这里追问。 爱德华督察长曾经亡故的妻子——这种大人物身上发生的大事随便就能查到。此刻不提是对爱德华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调查能力的自信。 而爱德华也没有主动解释，只是走过来将今早的《玻璃台阶报》递了过来。 躺在摇椅上的夏洛克起身接过报纸，便又躺了下来。 他躺在摇椅上摇晃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像是吃饱了之后又有些犯困了。光是第一版就看了很久。 站在旁边的爱德华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看到了吗？艾华斯又上报纸了，还是头版头条。” “我昨天就知道了。” 夏洛克懒洋洋说道：“我一进俱乐部，看到那位殿下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说起来，咱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水晶舞鞋’徽章来着？” “只有你有吧。我一向对音乐不感兴趣。” 爱德华随口答道。 他在一旁吃着三明治，等着夏洛克看完报纸，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看？” “不算好事。但也不坏。” 夏洛克将《玻璃台阶报》随手扔到一旁：“拉夫秘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影响极为恶劣。但这不过是故意渲染的紧张氛围罢了。 “真正重要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公主殿下身边。而戈登局长最后没能逮捕那个职业杀手。” “虽然根据我们昨天对现场的调查，戈登局长的行为都可以说是完全的正确。但很多时候，你到底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人们相信你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戈登都放跑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刺客。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事情如果迟迟得不到妥善解决，舆论会出事的。一个被放跑的、会杀人的高阶超凡者，这基本上就是在指着鼻子骂监察局办事不利了。到了那时甚至不只戈登，整个监察局都有可能受到压力——你们督察院应该想压缩监察局职权范围很久了吧？” “事实上就是他办事不利。但在这时处置戈登局长，只会让人们意识到问题已经失控，变得更加恐慌、让局势愈发失控。” 爱德华低声道：“因此监察局计划本周给艾华斯召开一轮大规模的表彰大会，塑造他的功绩、来分散民众的注意力。” “上次鹈鹕酒吧的事，不是有一次表彰吗？”夏洛克疑惑问道。 “两次表彰二合一了。还是周四下午。这次计划不颁发‘水晶十字勋章’了，而是直接颁发圣剑勋章。” 爱德华沉声道。 “嚯。”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以什么名义？圣剑勋章一般颁发给护国有功、或是在战场上立下功勋的勇士吧。” “‘以一己之力发现并阻止了超凡者刺客对伊莎贝尔公主进行的刺杀’。” “啊？这就变成刺杀未遂了？拉夫秘书变成被波及到的无辜人士了？” 有着一头凌乱卷发的黑发青年慵懒的倒在摇椅上，嗤笑一声：“也不是不行吧。那就先让他们这么报着吧。” “……先？” 爱德华捕捉到了夏洛克的字眼：“你查到了什么？” “不是调查，而是推理。这实在是个有趣的案件，挚友。我昨天想了整整一晚上，半夜三四点才睡下。” 夏洛克说着，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先按事情的轻重缓急，从最关键的地方开始说。 “那些文件我已经完成了解码，上面用一种密码文字写着大量的地址与名字。 “中间的推理过程想必你也不关心。我直接说结论——这份在现场发现的文件，与港口的走私案有关。” “……你是说‘毛衣兄弟会’那条线？” “对。也就是说，贸易大臣德罗斯特恐怕与走私案有关。 “而刺客的身份，我也已经查清了。那是来自鸢尾花的刺客结社，叫做“鹰眼”。只有他们才会使用这种特殊的武器。他们是黑鹰公国灭亡后的残留……算是雇佣兵。可能接受任何人的委托，也包括攻击各国贵族甚至王室。” 说到这里，夏洛克将小本子扣上。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爱德华：“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从鸢尾花千里迢迢赶来的刺客，会在光明正大的场所下，杀死与星锑王国走私案直接相关的大臣私人秘书？” “我想，是为了栽赃嫁祸。” 爱德华毫不犹豫的答道：“所以死者才会以拿着文件的姿势，背对着凶手并从二楼跌到地上。这说明他大概率不是去拿文件的，而是去送文件的。” “哦，你说的这种推测也有点道理。” 夏洛克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但很遗憾，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因为我昨天确认过了这文件上的笔记，它与我们在毛衣兄弟会上缴获的货运单上的暗语显然来自于同一个人。破解密码规则之后，我就成功对文件进行了解码，发现那上面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仓库、以及对应仓库某一位管理员。 “谢天谢地，我这里的卷宗中就有拉夫秘书从前签署过的文件。虽然他刻意控制了笔触、但确信这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所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人手中掌握了德罗斯特大臣的把柄，因此希望把他暴露出来。” “还有这种事……” 爱德华低声喃喃着，注视着夏洛克、平缓而清晰的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从人际、动机、能力、不在场证明等层面来分析的话，”夏洛克顿了一下，“我认为有可能是你的父亲，莫里亚蒂教授。”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爱德华的摊牌 夏洛克这话落下，他狭窄的房间中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寂静。只剩下爱德华有节奏的缓慢咀嚼三明治的声音。 顿了几秒，夏洛克才微笑着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如果教授是幕后黑手，他不可能用这么简单、满是破绽的手法。他本就与德罗斯特大臣相熟，又在王国内有各关系。他完全有办法在自己不出面的情况下，就达成这个目标。” 说到这，夏洛克在爱德华沉默的注视下，掏出一盒火柴与一根雪茄、开始旋转着雪茄将其均匀加热。 他一边低头处理雪茄，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而如今做这事的人，她的动机是残缺的。 “这计划本身也很精妙。先刺杀拉夫秘书，又袭击公主殿下，而通过这一举动非常自然的暴露出德罗斯特大臣可能与炼金制品走私案密切相关。并且将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扩增到最大，让老德罗斯特动用关系也压不下来。 “但反过来说，她能布置出这样的计划、为什么不用更直接的手段呢？她的目的就仿佛从来都不是扳倒德罗斯特、也不是给德罗斯特家族找麻烦；她不是为了窃取资料、也不是为了阻止走私；她不是为了让阿瓦隆陷入混乱，也不是为了匡扶正义、维护真理。 “就仿佛，那人的目的本身就是‘暴露德罗斯特大臣的行为’，她所要做的事就到此为止。能制定这样计划、有如此程度的行动力，目的却如此保守。所以我断定，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必然听从于某人的命令——而那个人在阿瓦隆上层社会的影响力很差，所以才需要借助公众舆论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说，其他国家的间谍。考虑到鸢尾花与星锑的敌对关系，我想或许是鸢尾花派出的间谍。” 夏洛克说着，将冒烟的雪茄叼在口中、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望向爱德华的目光清明：“既然你刚刚没有对我动手……所以我大概猜对了？” 爱德华仍旧一言不发，仍旧缓慢的咀嚼着食物、保持沉默。 “你这一口三明治已经嚼了快一分钟了，挚友。” 夏洛克慵懒的说着，翘起腿来。 他得意的对着爱德华的脸喷出一口烟雾，眼中毫无畏惧：“看来我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莫里亚蒂家族的生意……看来不怎么正经啊。” “——你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夏洛克。” 口中的食物悄无声息的被咽下，沉默了许久的爱德华表情沉闷：“伱就当这是我对你的请求吧。” “……我很高兴，爱德华。你将我视为真正的朋友。” 夏洛克嘴角上扬，烟雾慢悠悠将他笼罩：“基于对你的信任，我会暂时放弃对‘莫里亚蒂’的调查。目前为止我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放到你左侧书架上字首为m的文件夹里。上面有一个蓝色的信封写着‘莫里亚蒂’。” 听着夏洛克的话，爱德华毫不犹豫起身走向书架，伸手从那个文件夹里面找到了那个信封。 “有副本吗，夏洛克？”爱德华问道。 “你知道我从来不留那种东西的，挚友。但我力劝你不要直接毁掉它，最好现在就打开看看。” 夏洛克悠然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教授起疑的？又为何敢在这里对你说出这些话吗？” 爱德华并不是蠢货。 他那带有些许棱角感的硬朗面容，此刻显出一种如钢铁般沉默的颜色。 “……是因为父亲突然离开了玻璃岛吗？” “一部分。但主要是因为仓库爆燃案。” 夏洛克答道：“你那天对那个案子太上心了。可在那之后，你却并没有继续调查那个案件。你没有向媒体报道，甚至没有再对我提过一句话。我想你是怕我对此太过留心吧。但正因为你没有说，我才注意到了异常。 “我很简单就能查到你在第二天借着去送艾华斯上学的机会，去大学里找了一趟威廉·韦恩·威斯考特博士。他恰好是这个案件中‘火精’成分的化验者……” “这又能说明什么？” 爱德华反问着：“还是说威斯考特博士对你说了什么？” 他并没有坐下、而是就这么直接站在书架旁，慢慢打开了蓝色信封。 结果爱德华讶异的发现，蓝色信封里面竟然只有一张白纸。 “是的，我什么证据也没有。但你的反应告诉我……我是对的。” 夏洛克从摇椅上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他左手夹着雪茄，右手端着杯子，咚咚咚将凉水一饮而尽。显然夏洛克刚刚也多少有些紧张。 “其实，就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证明莫里亚蒂教授与犯罪有关的证据……所以我才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处于王都社交圈最中心的立国者家族，这么多年下来真的有可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的破绽吗？我不太信。无论是你，还是艾华斯和尤利娅……你们的收养记录都那么干净。 “而教授他没有一个亲戚、没有妻子、也没有关于他父母的记录——就像你自己刚刚说过的，你也是结过婚的。你还在催我早日结婚。那么，难道就没有人催过詹姆斯教授吗？ “只有养子女与朋友，却没有比这更亲近的社会关系。一点都没有，甚至连死亡记录都找不到。” 夏洛克呼了口气，重新叼起雪茄平声说道：“不用紧张，挚友。当我发现艾华斯发自内心想要保护伊莎贝尔公主时，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 “陛下救了我父亲的命，我要回报她。这就是我替肯特先生做事的原因。我不为阿瓦隆做事，也不服从于圆桌厅。我只为王室——或者说，我只对索菲亚女王忠诚。 “我并非是迂腐之人，爱德华。你了解我的。我所追求的也并非是正义或秩序，我只是对真相有些好奇。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工作，我甚至可以协助你。所以你究竟有什么话必须藏在心中，不能告诉我呢？” “……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爱德华沉默许久，才摇摇头诚恳的说道：“我所能对你说的，也就是父亲对王室并没有敌意。这已经是极限了，你真的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夏洛克仍旧追问道：“所以我们并非是对立的……” “——这不是警告，夏洛克。这是劝诫。” 身上仍旧穿着那套宛如丧服般的黑色西服，站的笔直的爱德华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飞蛾会被蜘蛛所捕获，能做得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蛛网。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好吧。我相信你，挚友。在你许可之前，我不会再主动调查这件事了。” 夏洛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能问出来，自己这个老朋友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但总归还是有些结果的。 至少如今双方进行了初步的摊牌与妥协。 在这颇具风险的交手中，他们的友情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隐约变得更加牢固。 夏洛克有些释然，又有些遗憾：“我原本以为，你也是被操纵者之一。就像是艾华斯一样……想要挣脱来自你们养父的束缚。结果如今看来，你是站在另一边的。” “等等……你说，艾华斯？”爱德华愣了一下，低声重复道。 “是啊，他之前就被雅妮斯大师看中，选为了伊莎贝尔公主的同行者。而这次他救下了公主，恐怕女王陛下都要亲自召见他。这应该就是他谋划的，挣脱命运束缚的途径……如果按你的说法，教授他对王室没有敌意，那么他应该也不会再管艾华斯了。” 夏洛克摇了摇头：“假如我之前判断正确、凶手与鸢尾花的间谍有关，我认为凶手要袭击的应该不是伊莎贝尔公主。因为对鸢尾花人来说，伊莎贝尔就是阿瓦隆最好的统治者。他们不可能想要杀死她。 “从这一点往下推理，刺客会进入公主殿下的影子里，显然是为了躲避戈登局长的感知。并且她听到了戈登局长的话，知道你也快要到了……在多位高阶超凡者存在的情况下，适应道途的超凡者一定会倾向于隐匿或逃跑。 “而她显然对自己阴影潜行的技艺很是精通，因此她会选择一个‘绝对会离开会场的人’中影子最稳定的人。” 那就是坐着轮椅的艾华斯——这就是艾华斯的第一枪打在自己影子上的原因。 虽然那不知为什么，艾华斯了解阴影潜行的知识……但他的立场是没有问题的。只从那第二枪就可以看出。 “艾华斯连开两枪，是因为他其实就不知道犯人具体在哪里。对着伊莎贝尔公主的影子打出第二发子弹是很危险的举动。如果这一枪没中，而之后伊莎贝尔公主遭遇不测、那么艾华斯大概率要为此负责。 “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应该是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无辜，而不应该采取毫无意义却颇具风险的行为。尤其在他是一个聪明人，并且之前完全没有暴露在任何人焦点中的前提下。 “——就是从这一枪里，我判断出艾华斯是真心想要保护伊莎贝尔。 “进一步推理，就可以得出艾华斯让戈登局长在你抵达之前，就带人去二楼仔细搜查，就是为了‘将凶手逼回到目前为止没有其他高阶超凡者的一楼’这一目的。俱乐部二楼的空间太大了，如果没有高位超凡者上去仔细搜查，那些监察多半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而那个时候，你马上就要到了。等你到了现场，一楼这边也就有人了，她也就无法移动了。她一定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必须立刻做好决断——自己是否放弃可能被密集搜查的二楼，转移到守备力量相对松散而安全的一楼。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并且戈登局长的缓慢搜查会不断给她施加压力。 “只要那个刺客从二楼下来，她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极为有限的。第一可能的就是艾华斯身下，第二可能的就是他身边的伊莎贝尔。只有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奔跑，并且没有人会审问他们。 “报纸上说的那些‘推理’全是胡扯。或者说，艾华斯也根本没有进行推理——确切的说，他所进行的是诈骗。他并非是推理出了过去的真相，而是亲手在引导未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刺客在哪里，而是如同结网的蜘蛛一般，无形操作着那个无知的刺客、让她一步一步踏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我想，这应该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艾华斯今年才十九岁，并且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也从未有过使用这项技艺的记录。 无论多么聪明，他也不可能凭空领悟这种知识。这项技能他是从哪学的呢？ 那就只能是从教授那里。 “他唯一不在大众视线内的时间，也就是从他中学毕业后、直到十一月中旬的这段时间。我想，大概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中，艾华斯学习了教授的技艺、理解了教授的谋划，并且开始反对他的理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你、艾华斯或许还要离教授更近一些。” 夏洛克对教授还是有些感情的。因此他不想用“阴谋”这个词，而是选择了“谋划”。 他肯定的说道：“正因如此，我确定了艾华斯的聪慧、可靠与清白，以及教授是有问题的。 “所以我现在才会跟你坦白，趁着我还没有真正开始调查。正如我断定这件事不是莫里亚蒂教授所为，是因为他太过简单了一样。如果艾华斯也牵扯其中，案情真相不可能被我轻易看破。正因如此，我断定艾华斯一定与教授的立场背道而驰。 “如果你有什么话不方便跟我说、也无法对你的父亲说，那就不妨跟你的弟弟艾华斯聊聊吧。艾华斯远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 “或者说，他远比你要聪明。” 夏洛克给出了无情却友善的建议。 七千多字！月底求票，感觉好像有机会上架第一个月就进月票前百了！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千面艾华斯 艾华斯很快就适应了王立律法大学的校园生活。 如今已是周四的下午。 距艾华斯第二次上了《玻璃台阶报》，也已经过去了两天。 与上一次在鹈鹕酒吧时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次艾华斯虽然上了报纸，但在学校里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因为基本不会有多少学生，去买《玻璃台阶报》那种昂贵又正经的报纸。 《玻璃台阶报》里面的内容太过严肃，其中大多数新闻都非常简短——比如说某位大人物离世、某个部门的高层发生了人事变动、某个行业欣欣向荣或是遭遇危机、律法与税收进行了怎样的调整、今年或是明年的关键政策的解释，以及其他国家中正在发生的重要事务。 没有什么八卦与乐子，也没有其他报刊中经常出现的连载、短篇的诗歌与笑话，或是让人感兴趣的广告。甚至许多新闻的细节都不完整，许多大事都只有短短一句话。 在《玻璃台阶报》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单词，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名”——而对学生们来说，他们基本上不认识其中绝大多数名字，看着只会脑壳疼。唯一的看点大概也就是雅妮斯大师的“魔画”了。 所以普通学生根本不会买这种东西。与智力或是学识无关……若是有人突然买了《玻璃台阶报》，那么他多半也不是为了上面的知识或是情报，因为他们看不懂的。这要么是父母的要求，要么就仅仅只是为了装逼、假装自己能看得懂。 那时的艾华斯对王立律法大学的学生们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突然上了《玻璃台阶报》头版头条的陌生年轻人”，是他们抱有敌意的“别人家的孩子”。 毕竟无论是鹈鹕酒吧还是恶魔学者，对于这些生活在红皇后区的学生们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东西。 但周一下午发生在白舞鞋俱乐部的命案，以及意图谋杀伊莎贝尔公主的杀手就不同了。 这可就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甚至不少学生都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拉夫秘书从二楼坠落砸到他们脚边、在学生们眼前毒发身亡；源源不断从城市四面八方赶来的监察者与督察官，在俱乐部门口排起长龙；穿着银白色盔甲与龙首盔的空骑兵们骑着高大雄壮的白狮鹫在空中高速飞舞…… ——假如有朝一日阿瓦隆开战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场面吧！学生们有些激动的想着。 与总体上趋向于保守的圆桌厅和银与锡之殿完全相反，学生们对战争的热情很高。他们那不断循环的日常生活太过安逸、太过无聊了，学生们迫切想要找点刺激的东西。 而眼下这件事就足够刺激。 美貌的女杀手从公主殿下的影子中钻了出来，穿着盔甲、手持双手巨剑的老骑士对其发起了追杀。两人在街道上剧烈交战、城市中一条条道路被律法术封禁，天上的空骑兵们不断发起攻击，噼啪落下的雷击与同刀刃般锐利的飓风席卷街道，云层中不断传来玻璃岛最边缘的地区都能听到的滚滚雷声。 老骑士追着她，一直从红皇后区追到白皇后区，又从白皇后区追到了劳合区。他所能爆发的行动力非常有限，几乎是出了两个街道就跟丢了——但好在天上还有狮鹫骑士们缀在后面，而戈登局长也唤来了自己的狮鹫。 可他们到了天上之后，却反而更不好追踪了。 他们能看到的线索也就是“地上明明没有阻拦物，却在地上一闪而过的影子”。距离变高了之后，反而就更难以辨认了。 更不用说，玻璃岛街巷是如此的狭窄。让人实在追的束手束脚。 红白皇后区的居民中有大量的骑士家族、牧师、精灵、富商、学者以及官员。还有一些从外国来旅行的尊贵客人。 那个狡猾的杀手还带着他们一路途径教会、博物馆、美术馆、政务大楼、法院、孤儿院、学校、医院、研究所……她的行进路线甚至不是直线，而是故意往这些地方去绕、往人群中钻，引导骑士们对其发动攻击。 但这些老骑士一个个都不是热血上头的鲁莽武夫。他们能进入圆桌厅，年龄一般都大于四十岁。他们已经过了那个莽撞的年龄，一个个都很冷静。 ——如果他们强行动手，适应道途的高阶杀手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但路人肯定会死。而且会一片一片的死。 那还不如把杀手放走了呢！ 毕竟那杀手终究只是刺杀了一个最低级的事务官。虽然她一度逃入了公主殿下的影子里……但她毕竟不是真刺杀了王室成员。 那杀手也显然知道他们在忌惮些什么，于是就故意带着他们绕圈子。靠着熟练无比的分身、潜行与视野欺骗技术，在天黑下来之前就让监察局的人追丢了。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目标在消失前进入了劳合区。 ——劳合区和红白皇后区的分量可不一样。 于是劳合区直接被完全封禁。港口暂时停运，甚至连停岸休息的海军都一度被惊动了。整整六个大队的监察混合着大量督察官从劳合区一条街一条街的查过去，一直扫到天亮、最后杀手也还是没抓住。 监察局干脆假装自己并不是在追捕刺客，而是在整顿王都治安——于是他们顺手端掉了整整十三个非法组织的聚集窝点，抓捕涉案人员四百余人。算得上是相当有牌面的大型活动了。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在不知道这件事的民众看来，这算是监察局雷厉风行的一次特别行动。但对于少数知道内幕的人来说，监察局甚至成为了一个笑话。 几乎全面出动的监察局却抓不住一个人——与“没抓住杀手”这件事相比，监察局那过分认真的态度反倒更容易惹人嘲笑。 但与此相反的是，第一个追上去的戈登局长不仅没有被处罚，反倒是被嘉奖了。 因为他在第一时间所做的行为完全正确：不是对刺客发动强力攻击，而是先将其推离公主身边。 纵使这么一推反倒是帮助了对方安全逃生，但戈登的首要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那就是保护伊莎贝尔公主。 ——还是那句话，如果把杀手放掉、那么死掉的终究也只是一位大臣的私人秘书。而若是将杀手困在俱乐部中，她大杀四方那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学生了。与他们的安全相比，放跑一个犯人反倒是更容易被人所接受的后果。 当然，他的嘉奖不会立刻下发。但艾华斯听伊莎贝尔讲过了，戈登局长要被调任到督察院，担任负责管理、监督玻璃岛所有地区监察局纪律的高级督察。 从局长变成了高级督察，看起来像是降了半级。但实际上其实算是升了一级半——甚至恰好还能继续管理自己之前的部门。 与折腾了全城都知道的大动静的监察局相比，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艾华斯就显得更厉害了。毕竟任谁也能看出，艾华斯的那一枪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夸张一点的说，可能艾华斯造成的伤害就是全部伤害了。 亲眼见证了“大事件”的学生们，异常兴奋、甚至是添油加醋的跟没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同学们吹嘘着这件事。 因为当时在场的学生太多了，但其实没有任何人真正看清事情全貌——他们中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拉夫秘书背后插着一把小拇指大小的细刀；听到艾华斯呼喊戈登局长的也只有他身边的那些人。 虽然报纸上狠狠夸赞了一番艾华斯，但艾华斯接受采访时也是那套“我不说，你们自己猜”的神秘主义。 正因如此，他们就靠着自己的想象与理解试图补全这个看起来很乐的事件。 在学生们在只能靠自己猜的情况下，几乎每个人讲的故事都有细微的差别。而听到故事的人也觉得得给其他人分享一下。于是他们再去找人讲第二轮，靠着自己的记忆再进行一番添油加醋…… ——排列组合之下，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故事就有了七十多种版本。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中几乎每个桌子都在讲这个故事。并且每个桌子上的故事都不一样，仿佛他们都来自不同的时间线。 有“艾华斯是女刺客的前男友”、“刺客是艾华斯的后妈”这种听起来还算正常一点的版本；也有“艾华斯是公主殿下的秘密护卫”、“艾华斯是先知”这种有些微妙的推测。 到最后甚至有了“刺客的目标其实是索菲亚女王”、“刺客是复仇的前朝王女”、“刺客是化为人形的恶魔”这些情节传奇、剧情跌宕起伏的故事。 如今似乎还有学生打算拿艾华斯当做主角，来进行二次创作的计划…… 这下艾华斯是真成名人了。 他也如最初计划的那般，得到了同学们的善意与认可，就是方式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有千种面目的都市传说。艾华斯相信，就算真有职业间谍来大学里打听自己的事，恐怕也得听蒙了。 怎么每个人都能给出不同的答案？ 艾华斯这么神秘的吗？ 最终，艾华斯得到了名望，戈登局长得到了升迁，在场的学生们得到了谈资，不在场的学生们得到了乐子。 其他部门虽然被口头批评，但也都没有人真正接受处罚——之前骑士们对事情的判断完全正确，刺客终究不是真正准备刺杀公主殿下，因此女王陛下不会对那个滑溜又难抓的杀手有太强烈的执着。 虽然闹出来的动静很大，但他们在这次事件中造成最大规模的破坏，大概也就是破坏了劳合区的一些建筑物墙壁。而这些损失完全可以计入到“端了十三个非法组织”的行动经费中，甚至还有不少冗余。 唯二感到悲伤的，大概也就只有艾登与伊莎贝尔了。 伊莎贝尔是单纯因为没法去白舞鞋俱乐部而感到难过。 而在这次事件中，白舞鞋俱乐部被暂时查封。 虽然伊莎贝尔听阿伦的说法，之后肯定还是会解封的。但入学两个多月，终于加入了第一个学生组织。结果还没来得及交朋友、甚至没来得及和陌生人说一句话，组织就关门了。 艾登就倒霉的离谱了。 作为曾经与那位刺客接触过的学生，他被监察局调去专门审讯了两趟。甚至那本《德古拉》都被收走了。 纵使平时上课的时候，艾登其实也不怎么听；但一口气缺了两节课，他又有些怀念上课了。 主要是艾登感到了些许焦虑：如今快期末考试了，我缺的课怎么补啊！ “——你们不能干脆再晚两周来吗？！”他发出了如此抱怨。 那样我要是这学期没考好，回家就能直接把锅推给你们了！ 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有接近一个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反而难受的要命。 而更让艾登悲伤的是，他那萌动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那位“或许对自己有好感的神秘白裙小姐”，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这让他备受打击。 艾华斯听到他的抱怨，只是微笑不语。 没事，兄弟。淡定…… ——早晚有一天，伱会习惯的。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米娜夫人的占卜店 今天下午的课程，是神学院在大一少数能接触到的专业课。 因此艾华斯与莉莉并没有穿上平时那身蓝白色的校服，而是换上了神学院专有的校服。也就是那套除了没有标明圣秩之外、其他外观与功能性与教士服一模一样的那套白袍。 ——因为这门课就叫做【祷告学】。 它主要教导的就是基于不同目的与需求、在不同场合、使用不同材料，对九柱神发出不同祈祷的礼仪与规程。 教典、祷词、祭品、礼节、禁忌…… 这门课没有任何难度，唯一的难点就是大量的背诵。因为背诵量很大，这门课要从大一的第一学期、一直讲到大二的第三学期才能讲完。 当时马瑟斯主教没有教授艾华斯“祈祷”这项神圣技艺，就是因为这项技艺实在没法教。神学院存在的主要意义，就是用两年时间专心教会这些预备牧师们如何向九柱神祈祷——除却回复法力的效果之外，一些仪式性的神术也必须通过祈祷才能使用。 牧师虽然主要依附于司烛，但他们毕竟是同时侍奉九柱神的牧师。也就是说，其他八位柱神的信仰、传承与礼仪也是需要了解与打理的。在其他几位柱神有关的节日时，牧师也会换上他们的衣服，举行对应的典礼。 正因如此，牧师算是九大道途中最早深入接触其他道途知识的职业。 而这门课的讲师“梅娅女士”，看起来倒是挺年轻的。 她有着一头束成马尾的深褐色卷发，搭在一侧肩膀前。她穿着与马瑟斯主教同款的红色主教长袍，瞳孔是温润如水的浅蓝色。 虽然她要求学生们叫她“女士”，但她看起来却像是只有二十多岁。她身上那种活泼愉快的气质，不仅很让学生们喜欢、并且看起来也显小的多。 甚至与气质沉静、总是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柔笑着的莉莉相比，梅娅女士都要显得更年轻一些。 学生们也很喜欢这个名义上是讲师，但更像是学姐的年轻讲师。 但只有艾华斯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祀火法”带来的年轻化。 她应当真是一位“女士”，是结过婚甚至生过孩子的。只是祀火能让她的身体恢复到理想状态，恢复她所承受的伤痛与老化。让她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的年轻躯体……而在身体恢复之后，她连同精神状态与性格也一同恢复了。 “……咦？” 在第一次看到莉莉推着艾华斯进教室的时候，梅娅女士却看着他愣了一下。 从艾华斯身边路过的蓝发少女见状，便笑着替他解释道：“这是艾华斯啦，梅娅女士。您看了前天的《玻璃台阶报》吗？他就是那天的大侦探~ “‘艾华斯老师’的腿脚不太好，所以得坐轮椅啦。要不……您替他诊断一下？” “那应该不用了，安吉拉……” 梅娅女士摇了摇头：“你先坐到你座位上吧。” ——他哪用我诊断？要是真能治好的话，他自己用祀火不就行了？ 梅娅有些古怪的又看了一眼艾华斯，对他礼貌的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梅娅伸出手来，在自己头上与双肩之上各自虚点一次，划出了一个三角形。 而艾华斯则只是温和的笑着，双手合十、拇指交叉，低头闭目祈祷。 见状，梅娅对艾华斯的态度明显变好了一些。 ——这是马瑟斯主教在发现艾华斯快速学会祀火法，并且接触到奉献道途后、特地教给他的礼节。 同道途的超凡者在足够接近的情况下，上位者是可以感应到下位者身上的道途气息、以及大致强度的。也就是说学校里面所有的奉献道途超凡者，都是可以察觉到艾华斯已经踏入了超凡，并且完成了一次进阶仪式抵达了第二能级。 这基本已经是毕业标准了。 而马瑟斯教给艾华斯的手势，就是九柱神教会的圣职者彼此确认身份用的暗语。这是为了让艾华斯回学校之后不会被区别对待。 梅娅女士的手势，意思是她为教会服务、并且有主教级别的教冕。 这是她在询问艾华斯，你的奉献道途是谁指引伱获得的？ 毕竟也并非所有牧师都来自于神学院。 神学院一年才能毕业多少人……很多乡镇教会都是师徒传承制度的。从很小的时候就手把手的教，学会之后自动加入教会。只要是“主教”，就有权力进行传教、去教授那些有奉献道途资质的人神圣技艺。 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有任何人教导。仅靠神秘学典籍自学成才，领悟奉献道途的神秘技艺后踏上了这条路。这样的话，他的职业甚至有可能不是“牧师”。而梅娅女士对艾华斯可能就没有那么友善了。 因为这意味得到对应道途的超凡力量、并且享受对应道途的社会地位，但并不履行义务也不遵循规则。 ——就像是有人通过威权道途的密续书、或是其他类型的神秘学典籍，得到了威权道途的神秘技艺。那么高位的监察就有可能会错认他是自己人，因为他从这人身上感应到了威权道途的气息。这就有可能会出现“假监察”、“假牧师”的情况。 并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同一条道途只能踏入一次。只要从某个道途上获得了超凡职业，就只能“进阶”而无法回头——如果艾华斯得到了奉献道途的其他职业，他就绝对无法成为一名牧师。按照教会的规则，教会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圣技艺”是不能轻易泄密的。 如果艾华斯有人领进门的话，他就肯定能看懂梅娅女士的暗语。 而艾华斯回应的手势，意思是他现在只是一名“祈祷者”——他没有接受教冕、也没有教职，目前也不为教会工作，只是有人教导过他。 这倒是无所谓。是否为教会工作，梅娅也并不在乎。只要不是同道途的其他职业就好了。 梅娅为自己下意识的怀疑而感到羞愧，因此关爱的说着：“你就坐在我旁边吧，艾华斯先生。轮椅上楼梯不太方便吧。” “那就麻烦了。” 艾华斯轻声说道：“梅娅女士。” 而在等待其他学生的时候，梅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与艾华斯小声聊着天：“我听说了你破案的那件事，我还以为你已经踏入了智慧道途……没想到，你居然真是一名牧师。而且年纪轻轻就踏入第二能级了…… “不知道是哪位主教引导你的？” “是马瑟斯主教。”艾华斯答道。 听到这话，梅娅骤然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诶？马瑟斯？” “怎么了？” 艾华斯从她的情绪中捕捉到了异常。 “萨缪尔·马瑟斯？”她反问道。 “对的。” 艾华斯意识到，梅娅主教可能认识马瑟斯，于是开口问道：“你认识他吗？” 梅娅嘶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偷偷瞥了一眼学生们，发现学生们都悄悄看过来、密切关注讲台这边的动静——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跟着艾华斯能吃瓜这件事了。 于是梅娅压低声音，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 “我叫梅娅·马瑟斯。他就是我的哥哥。” ……那可不太妙。 艾华斯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梅娅不知道，但艾华斯自己清楚——马瑟斯教导他神圣技艺其实也就是上周五的事。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就是十五号，也就是说艾华斯在进阶之后立刻就进阶了。 这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倒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太高调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没有多少人相信……但艾华斯还是喜欢低调一点的。 但还好，梅娅给出了一个让艾华斯松了一口气的答案： “——不过我和他已经闹崩很久了，因为他的感情问题。我得有十年没有和他交谈过了。” 嘴上说是闹崩了，但她却明显因为艾华斯是萨缪尔的学徒而和他关系变得更密切了。 这哪是闹崩了？倒不如说是在赌气吧…… “……所以，为什么？”艾华斯有些好奇。 他心中也升起了些许八卦的欲望：“主教他出了什么感情问题？” “那天萨缪尔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小十一岁的女孩，说这就是他的妻子，他们已经结婚了。” 梅娅眉头紧皱：“那时萨缪尔29岁，那女孩才18岁。” “我记得萨缪尔主教是阿瓦隆人吧？” 艾华斯反问道：“女孩18岁应该就可以结婚了吧？” “是，男女十八岁就能结婚了。问题是……一般人要结婚的话，肯定都谈过多少年恋爱了吧？那女孩结婚的时候才十八岁，那萨缪尔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梅娅说到这里，气得咬牙拍了拍桌子：“他当时还说，他才刚认识她不久，是一见钟情！你觉得我会信吗？我爸妈应该信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艾华斯的表情有些微妙。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闪婚”的概念。 不过这么说来，萨缪尔确实有些可疑…… 但很快，梅娅的话让艾华斯有些严肃了起来：“当然，是有一见钟情的可能。但问题是，后来我们请侦探调查了一下——她就不是阿瓦隆人。 “她是鸢尾花人，最后还是美之道途。当时王立律法大学的第六学部还没开，一个鸢尾花人不从本国的西岱大学读书、不远千里跑到阿瓦隆里来读神学，然后走美之道途。并且刚读到一年级的时候，就与自己的导师结婚了。 “——你觉得这合理吗？甚至都不用仔细想，怎么看哪里都很古怪吧！” “……确实不太合理。” 艾华斯眉头紧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萨缪尔主教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 “就是说啊！我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梅娅小声说道：“所以我们都在不断跟萨缪尔说，让他冷静一点、先和那女孩分别一段日子！但他完全不听，最终他搬出了家里，自己去外面租房了。不过前些日子听说他当选灵职议员了，至少也不用担心他的生活了……” “他那位妻子叫什么名字？”艾华斯开口问道。 “米娜。以前的姓氏我忘了，她现在应该叫米娜·马瑟斯……算一算，她今年应该也三十五岁了。 “她在经营一家占卜店，贩卖占卜道具、也为他人占卜。但她又不是适应道途的先知，能有什么占卜能力？不过是骗子罢了……真不知道萨缪尔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不妨去他家里看看吧。毕竟你们有导师与学徒的关系，探望导师也是很正常的事。你刚刚突然这么一提，我现在也有点想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如何了……” 梅娅双手合十，向艾华斯悄声请求道：“艾华斯先生，请帮帮忙！我收藏了一本很喜欢的奉献道途的密续书，到时候可以送给你……当然，如果实在没机会的话也无所谓。只要你能试着问一问我哥哥，我就把书给你——” 而在梅娅如此说着的时候，艾华斯的瞳孔却突然颤抖了一下。 倒不是为了这奖励。 而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游戏中的商城，名字就叫“米娜夫人的占卜店”。 这名字艾华斯绝对不会忘记。他相信是个玩家就不会忘。 ……那有一说一，我有机会的话是得去看一眼的。 这个月，更新了整整22w字！！一次假都没有请，我好强啊！！ 然后汇报一下成绩，追读马上过万、均订现在一万二，谢谢大家的支持—— 还有月底求票啦~不投就过期啦！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雕刻家拉尔斯·格雷厄姆 阿瓦隆，白皇后区。 那是一栋从外观来看相当朴素的建筑物，比起住房更像是仓库。 而事实上，这里是拉尔斯·格雷厄姆的雕塑工作室。 他佝偻着背、手持着一根骨白色的拐杖，专注站在一座两米五高、上半身已经接近成型的石雕之前，吃力的抬着头看着它。 空气中不断浮现出白色半透明的凿子与锤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密密麻麻的敲击声让人联想到暴雨的声音。不见老人有任何动作，雕塑便以极快的速度被雕刻了出来，就像是视频被快进了一样。 ——拉尔斯·格雷厄姆今年已经74岁了。 老人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皮发紫而干瘪，发暗的脸上满是皱纹。他纤细而毫无光泽的白色卷发已经几乎不剩几根，只剩下薄薄的一圈。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那浑浊的棕色瞳孔之中阴影有些发黄。对格雷厄姆大师来说，光是抬起头来、甚至只是睁开眼睛就已经很是费力了。 时至今日，昔日的艺术大师已经衰老、枯瘦到像是一个单薄的影子。 是那种仿佛只要睡过去，就随时可能不会再醒来的程度。 他身上穿着的真丝长袍，花纹复杂到像是裹着波斯地毯一样——那是以暗黄、黑与红三色为主体，有大量繁复细密、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感到眼花缭乱的花纹。极少有人能驾驭这种款式的衣服，它华丽到了无论主人多么美丽英俊都一定会喧宾夺主的情况。 但这对拉尔斯·格雷厄姆来说却刚刚好。 他全身都像是凋零的花朵，整个人都向着内部不断塌陷。他佝偻着背、收着肩膀、低着头又弯着腿……而他的腿甚至比少女的手臂还要更细。被那华丽长袍裹在里面的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肉体，仅仅只是裹着灵魂的空壳。 那种姿态，会让人联想到暴雨之中，微微颤抖翅膀的枯叶蝶。 突然，雕琢的声音骤然停止。 那凿子敲击石像的声音，却像是幻觉般仍然还在耳中隐约回响。 老人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低沉着声音、慢悠悠嘶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克罗艾。”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阴影中骤然浮现出了一位容貌艳丽的、气质文艺的少女。 克罗艾身上满是伤痕与尘土。全身近乎血肉模糊，其中一些血肉的表层甚至有些焦糊发黑。 但其实这些伤也就是看着可怕，只有外观可怕到像是在铁板上滚动了几圈。其实里面的部分几乎已经好了大半、至少已经停止了恶化。连同她之前几乎被切断的右臂，也已经接续了回去、几乎已经愈合。 “格雷厄姆院长，我来你这里拿点草药。” 克罗艾的声音干枯而沙哑：“假如还有点喝的就更好了……外面接近全城戒严，我不敢去他们的草药店里买草药。但还差一些才能治愈。” 她之所以叫他院长，是因为格雷厄姆就是西岱大学艺术学院的现任副院长。虽然被邀请到阿瓦隆给女王雕刻圣像，但他院长职位仍旧没有被卸去。 “草药在你左手边的柜子里。” 老人叹了口气，费力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的转过身来。 他额头之上浮现出了冰冷无情的第三只眼，碧玉制成的瞳孔淡漠的扫了一眼克罗艾。 “伤得不算重嘛，‘焦糖’小姐。” 老人嗬嗬笑着，听不出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幸灾乐祸：“与伱惹出的祸事相比，你身上的伤可算是太轻了。” “那是因为我已经把所有保命用的道具都用掉了！” 她咬牙切齿、满怀怨气的说着：“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莫里亚蒂，到底是怎么猜到我在那里面的？” 克罗艾一边说着一边搜查着比自己还高的草药柜，将需要部分的草药抽屉不断抽出来、将里面的草药全部倒在桌子上。 那绝不是“一剂”的量，而是对正常人绝对有害的、至少能喝十几天的巨大分量。哪怕做成菜，一天都未必能吃完。 但克罗艾却直接狼吞虎咽的，将那些草药全部吞食了下去。 不用煎煮也无需萃取，蕴藏在草药中的“药力”便被适应道途抽出、纯化。很快，她全身的伤口都散发起了蒙蒙绿光，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就像是正常情况下、持续使用这些草药十几天的效果，被浓缩到了十几分钟内。 这是仅对自己有效的“草药疗法”之技艺。 克罗艾身上的伤口，好起来的速度比她进食草药还要更快。当她将草药全部吃完之后，她身上恐怖的伤势也就几乎完全愈合了。 随后，她便开始剧烈的呕吐。吐出了一团团混合着碎肉、腐臭难闻的黑泥。 那是被抽取完药力的草药、体内在加速愈合时产生的废料的混合物。吐完之后，克罗艾的精神也明显变好了许多。 “……啊，活过来了。” 克罗艾长舒一口气，便连忙跟身后的格雷厄姆说道：“格雷厄姆院长，这些我之后会帮忙清扫干净的！” 老人没有理会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拄着骨白色的拐杖走向自己的桌旁。 克罗艾连忙凑过去，给格雷厄姆倒了杯水。 老格雷厄姆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着：“还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要报复一下，走之前出出气……所以我想要向您寻求一下建议。” 克罗艾冷哼一声。她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主要是她损失的那些资产让她有些心痛。 “我姑且提醒一句，结社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克罗艾。” 格雷厄姆端着水杯，拖着长音用鸢尾语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会立刻躲到乡下去。等事态稍微平息就马上回国。” “他们抓不住我的。” 被追捕了好几天，克罗艾显然有了充分的自信：“威权道途的督察官比起爱与美道途的超凡者要笨多了。这次我谨慎一些谋划，提前埋伏在艾华斯睡觉的地方、不吃不喝蹲他一两天，一定能成功。”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陷阱。” 老人抿了一口水，幽幽道：“你太骄傲了，克罗艾小姐。虽然你二十四岁就踏入第四能级了，但你如今毕竟还没有正式进入第五能级。没有完成进阶仪式的话，在阿瓦隆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对付你。 “大仲裁者，大审决者，大守护者，大司法，再加上教国的雅妮斯大师。光是明面上确认抵达第五能级、并且愿意为王室服务的超凡者就已经至少有五位了。你如果碰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肯定是跑都跑不掉的。 “不仅如此，就连仲裁厅都没有出动。有仲裁之权的他们，在阿瓦隆才能发挥出威权道途的全部力量……没有权力、空有荣誉的骑士，发挥不出来多少威胁的。你会做出这种鲁莽的行动，我认为你已经偏离了适应道途。等回去之后，我会向首领汇报此事。” 谁能知道，这位自己曾教导过一个学期、始终在美之道途上开不了窍的笨学生……如今转投适应道途之后却变得如鱼得水？ 但过于顺畅的进阶、从未失败过的刺杀，让她的心态如今有些失衡了。 这么高调，可不是适应道途所提倡的原则。这也是她的实力开始变得停滞不前的原因。 “……院长的意思是，您现在不反对我的行动吗？” 见自己的老上级并不反对这事，克罗艾有些惊喜。 她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奉承道：“您可也是一位‘大师’呢。同样都是艺术道途第五能级的超凡者，雅妮斯大师用了两百多年才成为了大师，而您只用了不到四十年就成为了‘大师’……” “嗬嗬……没用的，我不吃这套。” 但老人只是低沉的笑了笑：“事先声明，不管你多接近成功，我都不会出手的。我接手了更重要的任务，不能暴露。而且雅妮斯在监视我，我也不好出手。” “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句……你打算去哪里埋伏？” “我还没想。他家里如何？”克罗艾随口道。 “——不要去那里。” 老格雷厄姆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管家奥斯瓦尔德很危险。” “他有第五能级吗？” “不好说，但是很可能有。奥斯瓦尔德并不具有‘职业’，而是继承了‘职业’出现以前，那些旧时代长生种们使用的老体系。他的道途完全是混杂而无系统的，力量全部混杂于多条道途上、显现的轨迹并不清晰。没有人知道他有哪些道途的适应性、又掌握了什么力量。 “但就目前出现表现出来的能力，他至少拥有第四能级的适应道途力量。而且精灵见多识广，他多半知道阴影潜行的情报。你去那里必死无疑。” 老人用他那无情而刻薄的目光注视着克罗艾，像是艺术作品的批判者审视着他人的作品，以奇异的顿句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如果你有可能被人活捉……我就会杀死你。 “现在，再说一次。你要去哪里埋伏？” “……唔。” 没想到精灵管家居然这么强，这让她有些讶异。 “那就是必须在外面呗。虽然我没看阿瓦隆人的报纸，但我确信他肯定出名了。他要是被我刺杀，一定会变成大新闻的。” 克罗艾轻快的答道：“为了给我留下逃跑的时间，这件事就必须避开他人的耳目。所以我只能在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地方快速杀死他，并且还要留足逃走的时间……” “那我的建议是，你现在再去一趟白舞鞋俱乐部。去看看他的表彰仪式。”老人答道。 “……但是现在已经快五点了？” “无妨。他今天下午就要参加监察局的表彰大会，哪怕没有晚宴至少也得五点半以后才能回来。算上路程久远的缘故，他到宿舍最早也得六七点了。如果有晚宴的话，他可能还得再晚回去两三个小时……说不定还会喝点酒。 “根据我的情报，今天下午有人想要对他动手……就在两个小时前，有两个高贵之红结社的恶魔学者已经混入了王立律法大学。学校门口摆放着的伟人雕像已经告诉了我这件事。他们都不弱，但我觉得他们的刺杀肯定会失败。用来防备你的手段，正好可以给高贵之红的人用上。因为他也肯定知道你还活着的。 “反过来说，你也可以去观察一下艾华斯的手段与底牌。” 虽然不赞成代号为“焦糖”的年轻刺客给出的轻慢计划，但老人还是根据自己年轻时丰富的刺杀经验给出了正确建议：“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刺杀机会了。 “他解决了想要谋害自己的仇人、又接受了在他这个年纪几乎不可能获得的荣誉，心情必然放松而得意。在那之后，你直接去他宿舍埋伏。 “而他应酬完之后就会疲倦，饱食也会使人困倦，酒精则会使人意识消沉。你甚至可以不用‘鹰羽’，直接将毒膏涂在他唇上、他就会在睡梦中因中毒而死。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的死因是毒……你就有了充分的时间可以逃离玻璃岛。” “不愧是院长！” 克罗艾心悦诚服:“那我就这么办！”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伊莎贝尔有些开心 下课之后，一行人走在路上。 他们都是这几日与艾华斯关系亲密的同学，也兴致勃勃的要去参观授勋仪式。希望艾华斯能带他们去看看热闹、见见世面。 而艾华斯也大方的同意了。 “说真的，艾华斯。我其实有点怀疑……” 走在前面的艾登回过头来抱怨道：“监察局查封白舞鞋俱乐部，是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免费征用它来作为表彰仪式的场子？” “还真说不定哦。” 他身边的安吉拉笑眯眯的说道：“毕竟年底了，监察局的经费最近也挺紧张的。 “我妈妈跟我说过，监察局每年批下来的经费一定得用完、但又不能花超太多。所以每年年底的时候，不是在努力花钱就是在努力省钱……反正去年的预算肯定是不准的。” 她说这话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因为这位留着深蓝色的长发、总是很爱笑的女孩，她的母亲就在都会区的监察二局工作。 都会区在红皇后区的西北方，与白皇后区东南方的劳合区正好镜像相对。比起毗邻出海港口的劳合区，它要更为深入内陆一些。从都会区继续往西北方向走，就能走出玻璃岛并抵达花园市。 那是玻璃岛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区，同时也是人口最多、最热闹的一个区。甚至要设立三个监察局，才能保证基本覆盖。与治安相当不行的劳合区相反，都会区的治安水平相当好，物资充盈物价稳定，民生设施齐全且完善。同时又因为毗邻花园市，这里的环境也相当不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才是住在王都的阿瓦隆普通市民们生产、生活的主要地区——不至于变成港区那样混乱与繁忙，也不像是靠近岛中之岛的红白皇后区那样寂静而肃穆。 那里最近还通了公共马车，一辆车能拉接近三十个人。出行也便利了许多。 偶尔也有学生会跑到都会区去玩——当然肯定不如去劳合区刺激，物价也比劳合区要高不少，那些不正经的东西也要少上许多。但总是有胆子比较小的学生害怕劳合区的绞杀党的。 “今年监察局的经费，基本都调给劳合区了。愿意调职去劳合区的监察，工资直接上涨原工资收入的八成、并且保证一年内再度上涨三成。” 安吉拉感叹道：“虽然劳合区还挺危险的，但他们给的太多了。” “主要是因为最近劳合区的绞杀党越发疯狂了吧。” 另一位神学院的男学生在一旁叹气道：“我听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袭击监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概率是真的。” 安吉拉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其实是发现了被‘绞杀’过的监察者尸体。身上的衣服被全部扒光，所有财物都被抢走。甚至眼睛和舌头也被夺走了。” 说到这里，蓝发少女的脸颊微微一红：“而且这次被发现的尸体比较厉害……他的下面甚至也被人活活割掉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艾华斯：“你怎么看，艾华斯老师？” “这说明鹈鹕酒吧并不是唯一的仪式材料销售点。” 艾华斯平和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用尽量比较文雅的方式进行解释：“这是一种仪式材料的上位替代。通常来说，应该使用雄山羊的材料、尤其是黑色的雄山羊。有些恶魔学者，会用风干的鼠尾草将其熏制、风干，通过食用它们来恢复自己的生命力与暗属性法力。而用超凡者作为材料，能恢复更多的法力……” 虽然艾华斯尽量委婉，但在场所有人都还是沉默了一瞬间。 过了一会，艾登才小声嘶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某种幻痛。 “你是从哪看到的，艾华斯？” 安吉拉小脸微红，好奇问道：“是你去图书馆的时候看到的吗？” “——这是《普通仪式学》上的知识，同学们。”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们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循声望去。 从前方突然说话的人，正是刚刚下课后立刻离开教室的梅娅女士。与之前的打扮相比，她仅仅只是在头上多戴了一顶插有三根小蜡烛的银色教冕，并且放下了自己提着教案与课本的小挎包。 艾华斯下课之后，没有立刻前往白舞鞋俱乐部、而是先回了一趟宿舍，将马瑟斯主教借给他的那把“钥匙圣剑”给带上了。 那个刺客并没有被击杀。以适应道途的生命力，她今天差不多应该就能缓过来了。 在人群之中，艾华斯没法使用影魔的力量。她要是来复仇就麻烦了。 于是艾华斯特地拿起了这把钥匙。 他如今已经能够支付33点火属性法力，使用那每月一次的圣剑术了。至少保命应该是没问题的——来参加表彰大会的，总得有点大人物吧？ 这可是圣剑勋章！ 在阿瓦隆所有的勋章里，都是能排到前三的级别。在和平年代就更为稀少了。更不用说艾华斯的姓氏还是莫里亚蒂……总得来几个圆桌厅的老骑士吧？ 那样的话，只要艾华斯能坚持住、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他。 也正是因为艾华斯中间绕了一小下路，所以同样回去拿东西的梅娅女士才能绕到他们前面去。 “——梅娅女士。” 学生们礼貌恭敬的向这位亲切温柔的讲师问好。 梅娅随和笑着，伸出右手在空中抓了抓。比起招手倒更像是猫咪的挥爪。 “如果是超凡者、长度又足够的话，还可以不进行风干处理。新鲜的版本就挺好的，能够用来作为媒介召唤恶魔。不过那样的话，需求的量就比较大——至少一两根是不够用的，至少得环成一个圈、圈里还得有摆放祭品和写咒文的空间。保守估计，长度差不多也得到接近一米才够用呢。” 与才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们不同，真实年龄不详的梅娅女士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甚至一度有耍流氓的趋势：“这门课是选修课，最早下学期就能开始选了。不光是伱们，我觉得那些有意成为监察者的学生也得来上这门课，有利于他们分辨隐藏在人群中的恶魔学者。 “到那时候，各种各样的仪式材料你们都得反复触摸确认。男性与女性的特有部位都有，除此之外也有心脏、大脑、肝脏之类的器官。什么样的是标本、什么样的仅仅只是脏器、什么样的是仪式材料——以及哪些是人类的、哪些是动物的。这都得考的。 “哎呀，别害羞……这就和医生一样。到时候摸多了，你们隔着黑箱伸手一碰就得知道各种材料来自于什么动物。牧师是学识很杂、领域很广的职业，你们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梅娅女士当年也学过吗？”艾登好奇的问道。 “当然，”梅娅女士笑了笑，走到他们人群之中，“我也是从这里毕业的，我的父亲母亲和外祖父也都是牧师。我的父母就是因为司烛大人才相识的，他们有着美满的爱情。因此他们决定让我们也都走上这条道路。” “那老师以后有了孩子呢？”安吉拉突然问道。 “我现在就有孩子啊，小可爱。”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梅娅女士揉了揉她的头发，非常自然的说出了令人讶异的话：“她都已经八岁了，就在红皇后区读小学。” “啊，我知道这件事！” 提到这个话题，艾登有些高兴：“之前梅娅女士来过我家的古董店，那时候她就牵着一个小女孩。” “她叫薇薇安。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们去看。” 提到这个话题，梅娅女士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温柔的神色，就仿佛闪着光一样。 艾华斯缀在人群中，默默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他刚刚脑中突然想到了伊莎贝尔。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安妮·亚历山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如今再回忆起母亲，他脑中第一时间映出的，竟是“璐璐”所扮演的那个版本。那是他脑海中最为清晰的记忆。 他不知道安妮究竟是什么道途的超凡者，亦或者干脆就不是超凡者。但她确实为了艾华斯能够活下来而献出了生命，才引走了铁钩魔。 艾华斯很感激她。那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真挚、坚决、忘己的爱。 他们一行人很快走到了白舞鞋俱乐部。 这里仍旧还处于封禁状态，有监察在旁边守门。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西装革履的成年人从外面走进来，直奔白舞鞋俱乐部。 今天的俱乐部，只允许一些有牌面的大人物进入，除此之外就是媒体记者以及国外来宾。但艾华斯跟主动凑到他身边的门卫轻声解释了一下，说是这些人都是自己带来的、算是亲友……打算将他们一并接进来。 “……等等，艾华斯！等等我！” 在艾华斯的轮椅顺着斜坡，已经快要进门的时候。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伊莎贝尔似乎有些委屈的呼唤声：“还有我呢！” 莉莉停下了推轮椅的动作，将艾华斯微微转过来一半。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看到两天不见的伊莎贝尔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白色的礼裙。虽然不像那天艾华斯赴宴时那般盛装打扮，但她也是在考虑到方便行动的前提下、尽量穿戴了更多的饰品。她脖子上正戴着她最喜欢的、有着黄水晶雕刻的玫瑰花的那串珍珠项链。 她有些焦急的赶来，浅金色的及腰长发在夕阳之下闪耀着辉光。 艾华斯嘴角上扬，侧望着伊莎贝尔，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说……这种小场合，公主殿下应该用不着我的邀请也能随便进来吧？” 伊莎贝尔被噎了一下。 她小跑着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正好停在艾华斯面前。 “……因为我要和他们坐在一起。” 像是终于想到了借口，伊莎贝尔眼前一亮：“我也是你的朋友，和他们一样——所以我和他们也是朋友！ “我想和我的朋友们坐在一起，我不想坐在第一排！” “那就来吧，伊莎贝尔。” 艾华斯轻笑道，而莉莉也轻巧的将轮椅转了回去。她如今已经愈发熟练了，甚至不需要艾华斯的指挥与命令，就能领悟到他的意图。 伊莎贝尔快步跟了上来，正好听到了下一句：“今天的你就不再是阿瓦隆的公主殿下了，你只是我邀请来的私人朋友。我把我身边最近的位置留给你……如果这次又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那我呢？ 一旁的艾登睁大眼睛。 ——之前不是说好给我的吗？我还想蹭个镜头呢！ 但他看了看艾华斯，又看了看伊莎贝尔，还是识趣的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艾华斯则微微侧头，跟身边的伊莎贝尔用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看，我们最初的约定、在最后还是达成了。我们又进入了被查封的白舞鞋俱乐部，而我也帮你找到了同样喜爱音乐与舞蹈的朋友。 “与俱乐部里那些不知底细、鱼龙混杂的人相比，这些预备牧师们应该是更能让人放心的朋友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伊莎贝尔突然眨了眨眼，微微歪头看向了艾华斯。 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不希望我和陌生人成为朋友吗？ 还是我理解错了？ 不知为何，之前总是渴望朋友的伊莎贝尔，如今却有点莫名的开心。 新的一月，还是七千字的更新，求点保底月票喵！ 这个月猫还是继续努力更新，看看这次连续更新时间到底能维持多久！ 然后是感谢晨风之铃投喂的盟主！ 感谢麻乏廖投喂的白银盟！！非常感谢，猫猫磕头了砰砰砰哐哐哐！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超越道途的准则 今日的白舞鞋俱乐部，与平时的布局稍有不同。 一楼所有的桌子都被推到了角落里，而原本阿伦与调酒师待的前台那里也是空无一人。那些椅子被分成三组，整整齐齐的摆在舞台的前方以及左右两侧。 有几伙记者在三组椅子的空隙中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小声交谈着些什么，旁边则立着几块闪光灯。那最大的相机甚至有接近一人高，以如同巨大手风琴一样造型立在地上；也有使用支架，能握在手中的小型相机。 如今坐下的宾客并不多，坐在最正中间、最前排的是一位全副武装，连同头盔也一并戴上的银甲骑士。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一圈椅子全部空着。即使如此，他也在原地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骑士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位置。他右手旁的座位上，斜摆着一把银白色的双手剑。它的柄很长，足有三分之一以上的长度，前方的剑身长且窄、但很是有些厚度。那剑身并非是扁平的一条线，而是较为细薄的六边形——比起“剑”，更像是开了刃的骑枪。 这是比起劈砍，更为重视突刺的武器。它显然不适合在城市里使用……这是骑在狮鹫身上作战的空骑兵最常使用的武器之一。 它被收入到厚重的硬革剑鞘中，那剑鞘的表面有着银灰色的镀壳，上面嵌着大量的细碎钻石，用碎钻拼出了一个【荣誉】的花体单词。它正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 这是参加过战争，并取得过至少三次大胜的退役空骑兵们才能暂时获得的“荣誉之剑”。上面的【荣誉】一词是由索菲亚女王亲自设计并书写的，碎钻由王室的手工匠人一颗一颗嵌入其中。 被女王亲自授予的这把剑中蕴藏着强大的威权之力。如果其后代不再成为空骑兵，那么它在传承七十年后就会被收回；如果后代愿意加入军队，他就可以直接携带着这把剑加入阿瓦隆王立空军学院——那意味着代代相传的荣誉。 虽然从后面看不到脸，但这把剑已经表明了银甲骑士的身份。他正是刚刚接受调职的戈登局长。 在艾华斯的示意下，莉莉推着艾华斯的轮椅慢慢走了过去。 艾华斯只是远远看着戈登——他甚至还没有接近，戈登就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转过头来。 注意到目光的来源是艾华斯后，老骑士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友好，又像是在表示认可。 但他紧接着就注意到了跟在艾华斯身边的伊莎贝尔公主。老骑士便立刻起身并摘下自己的头盔，铿地一声半跪在地。 “银冕之龙在上。向您问安，殿下。” 戈登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吵闹的俱乐部中也是异常清晰。 那些因为人潮与噪音而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艾华斯的人，也被戈登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意识到艾华斯来了，记者们下意识的就想要拍照。 但还不等相机架好，他们就注意到了紧跟在艾华斯身边的伊莎贝尔公主，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未经允许给艾华斯拍照没什么，虽然他是莫里亚蒂家族的养子、但终究也没有继承家族甲胄。 在阿瓦隆，甲胄本身就是威权的象征——穿戴盔甲的人必被尊重，但哪怕是能进入圆桌厅的骑士，只要出门时没穿盔甲，也意味着他现在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行。可以被人拍照或是绘画、可以被碰触肢体，见面时也无需行礼问好，也不需要特地让道。 可伊莎贝尔的情况不同。 虽然背弃了阿瓦隆的神圣传统而走上了美之道途的伊莎贝尔，比起她的兄长与弟弟来说认可度没那么高，但她毕竟也是真正的王女。 他们要是偷拍伊莎贝尔，恐怕到不了明天……今晚回去就会有穿着黑西装的白手套前来敲门了。 在场的人或是半跪抚胸行骑士礼，或是向着伊莎贝尔抚胸鞠躬。那并不整齐、各自不一的问好声接连响起。 要是以前，伊莎贝尔现在就要紧张到脑子死机了。 但如今的她却只是壮着胆子，轻吸一口气。 对着人群露出模仿艾华斯的温和微笑，并矜持的向四周招了招手：“下午好，诸位，请起吧。愿银冕之龙赐福于你们。 “等仪式开始之后，诸位便可进行拍照。” 伊莎贝尔那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响起，人们这才结束行礼。 他们心中冒出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好像……这位平时很少出门的公主殿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害羞而不善言辞？ 她这不是还挺得体的嘛？ 而在此时，紧凑在艾华斯身后的艾登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跑过去，挺胸抬头的撤走了老骑士戈登左手边的椅子。 莉莉推着艾华斯的轮椅，一个优雅的倒车便将轮椅停在了空档处。伊莎贝尔则坐在了艾华斯的左手边。这让原本想要坐过来混脸熟的人也不敢坐过来了。 结果就是第一排中间那一组的座位，从伊莎贝尔往左全都是空位。 于是艾华斯主动张罗着他那些同学们坐在这里。即使如此，伊莎贝尔左侧的座位还是空着，下一个就是安吉拉。 随着艾华斯落位，原本在俱乐部各个角落站着小声聊天的人们，也自觉找到座位并落座。隔了一个座位坐在戈登右侧的人，是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留着利落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 穿着白色西装，意味着他是从第一学部毕业、从事法律工作的人。要么是换上常服的法官，要么就是律师。 他伸出手来与戈登握了握手，小声交谈了两句便坐了下来。 从他再往右就变得混杂了许多，穿着各种衣服的人都有。艾华斯的大哥爱德华则坐在了左边那一组的座位上，远远对着艾华斯点了点头，并没有特地过来与艾华斯打招呼。 戈登将自己的头盔也一并放到旁边靠着剑的椅子上。 他有些迟疑的侧过头来，轻声问候道：“艾华斯先生。” “戈登局长。” 艾华斯对着他点了点头，轻声笑道：“还是说，我现在应该称呼您为戈登督查？” “都行。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老骑士显然对自己的晋升不以为意：“监察有监察能做的事，督察也有督察才能做的事。同样是都是为了守护阿瓦隆，只是工作内容稍有不同。 “我倒是有一个疑问，艾华斯先生。希望您能为我解惑。请问，伊莎贝尔殿下与您的关系是……” “啊，是朋友。” 艾华斯笑着答道。 他说罢，回头对伊莎贝尔对视了一眼。 伊莎贝尔也听到这个话题，也探过身子来强调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戈登先生。” 艾华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伊莎贝尔先坐回去。 不知为何，伊莎贝尔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不光是比起平时更为大胆了一些，甚至看上去有些雀跃——若非是这里人很多，她或许会哼起歌来。 “是，殿下，我明白了。” 有着暗蓝色瞳孔的老人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看着将手搭在艾华斯轮椅上的伊莎贝尔，坚毅而沧桑的面容之上满是欲言又止。 但最后他还是沉默的将话语咽了下去。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本还很热闹、甚至有喧嚷的俱乐部，在艾华斯——亦或是说伊莎贝尔公主出现之后就很快逐渐安静了下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所有人就都完成了入座。 很快，除了仍旧站着的记者与摄影师、以及站在角落里的监察者与督察官之外，一楼大厅内不再有站着的人。于是大门紧闭，墙壁上浮现出了蓝白色的符文。 在场唯一穿着盔甲的就只有戈登一人，甚至就连穿着黑西装的人都不多。穿着白西装的人占了得有五分之一，剩下都是穿着其他颜色的西装、或是干脆穿着其他衣服的人。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官员——除了政务官与事务官，也有学者、牧师、教授与大公司的高管。艾华斯还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巴德教授。 而二楼则聚集着更多的人。 他们是观礼者，无需特别邀请，只要成年并有一份体面的正装就可以来看。 之前艾登从俱乐部二楼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还对着他兴奋的招了招手、并指给艾华斯认识。那是一位看上去气质温和，大腹便便、又白又胖的小眼睛商人。吓的中年男人连忙挥手，用口型告诉他安静一些。 而在这时，艾华斯突然心中一动。 因为就在刚刚，影魔醒了过来。 【我的主人……】 沙哑而恶毒的声音从艾华斯心底悠悠响起。 【我感受到了，那个窃取阴影力量的小贼就在附近——】 ……那个刺客吗？ 艾华斯微微眯起眼睛。 ——你还真敢来啊？ “鹰眼”的这个刺客胆子不小啊。 这次可和周一那时完全不同——这次在场的高等级超凡者一点都不少。并且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关门的时候特地让在场的律法师打上了封条。 还是说，她只是来监视自己的？ 艾华斯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沉重钥匙，心情平稳。 这次艾华斯可一点都不怕她。 倒不如说，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要是你不出手，我这把钥匙不是白带了？ 【我的主人……这次我能否出手？我是说，假如您遭遇生命危险……】 影魔的声音变得焦虑而狂躁。 “伱先告诉我，她在哪里？” 艾华斯在心底反问道。 于是影魔将她的目标标记了出来—— 它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分给了艾华斯。哪怕只有一级的阴影亲和，也可以稍微容纳一点点影魔的特质。 于是艾华斯得到了短暂的“阴影视觉”能力： 只见艾华斯的瞳孔微微一暗，像是蒙上了一层轻薄透明的黑纱。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空间都变得暗淡了起来。原本黑色的阴影也变成了透明的灰色，而藏匿于阴影中的人颜色变得更为深沉。 艾华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女刺客就躲藏在一楼大厅最为巨大、如同手推车一样的照相机正下方，安静的藏匿于阴影之中。 “不必。” 艾华斯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这才在心中平静答道：“这次用不到你，影魔。你就看我如何来做吧。” 【……好吧，主人】 影魔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静阴冷。却让她那沙哑而成熟的女声变得清晰了起来，更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了。 【那我就在此沉默的蛰伏……拭目以待吧】 它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艾华斯发现打不过再喊它，那么它就未必会听话了。 它虽然很馋那自愿献上的神圣血肉，但恶魔总归都是傲慢的。 既然已经说了用不上自己，那它也不会上赶着来帮忙。 “当然。” 艾华斯嘴角上扬：“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能处理好局势，比如说战胜比他更强大的敌人、或者哪怕只是从敌人手中存活……影魔却反而会更加尊重他。不依赖影魔的力量就能解决难题，那正说明了他心灵的强大与才能的突出。 那是与“牧养法”所带来的，针对恶魔那种近乎无法抵抗的惑控力所不同的，真正属于恶魔的认可。 就如同艾华斯愿意以弱小之身挑战恶德术士维罗妮卡一般。 经过谨慎而细致的计划与阴谋，最终以弱小之身而直面强者，并完美获胜或是狠狠咬下对方的血肉……这正是超越之道的核心准则。 而这就要求他必须有足够的“天赋”与“胆量”。 ——超越之道的准则，即是叛逆与胜利。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圣剑显现！ 这次表彰仪式的颁奖者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转入督察院的戈登督察。 他重新戴上自己的头盔，将荣誉之剑背负到身后。银白色的盔甲让他看上去神圣而又庄严。 “——愿银冕之龙护佑尊贵的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万寿无疆。” 老骑士戈登站在舞台正中间，高声颂扬。 他的声音嘹亮，无需扩音设备便能响彻整个俱乐部、甚至能够传到外面：“以索菲亚·杜·拉克女王的名义，我在此遵循古老的传统，授予勇士艾华斯·莫里亚蒂以圣剑之印。” 他银白色的圣剑徽章亲手佩戴到艾华斯右胸之上。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他将闪耀着银色光辉的剑刃出鞘，轻轻搭在艾华斯的肩膀上。 “我发誓不负荣光，我必为女王陛下而战。” 艾华斯扬声道：“天佑女王——常胜利，沐荣光。” 他的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与平时温柔随和的气质有了明显的不同、显得成熟稳重又可靠。 随着他保持住这个动作，台下响起掌声。记者们开始在各个角度开始快速拍照。 绚烂的闪光灯照耀在舞台之上，一度将两人完全打成了白色。 除了台上的两人之外，台下鼓掌的人群也需要拍照。 因此随着记者们快速进行各个角度的拍摄，台下的人们也面露微笑、配合着开始持久的鼓掌。俱乐部会场内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与其他勋章不同。 因为圣剑勋章的受勋者通常都是在战场上立下英勇功绩的战士，因此授勋者也只能是军人。 按照原本的礼节，授勋者应在授勋时跪地行骑士礼，由其部队的直属上司进行授勋。 但艾华斯坐着轮椅，看起来就是一副腿脚不便的虚弱模样；而他也并非是军人，没有上司。 因此在监察局特地询问过典礼大臣后，大臣委婉的表示可以由戈登代为授勋——这同时也是一种消除监察局负面声望的有效办法。 ——这一幕被拍下来，人们看到报纸之后，就会认为监察局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很好。 虽然不知道“戈登局长最终还是没抓到刺客”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但看到这一幕就知道那大概是假的。不然的话，还能让戈登来为立功者授勋不成？ 既然戈登升职又授勋，那人就肯定是已经抓住了！只是因为关系到秘密情报，所以没有公布而已！ “……咦？！” 但就在这时，有位摄影师突然惊呼一声。 虽然仪式已经顺利完成，剩下的不过是收尾工作。但他惊扰仪式的行为，还是让不少人不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为什么那位摄影师惊呼了。 只见他所拍摄的那个方位——在左侧座位最后方、某个眼神空洞不断用力鼓掌的男人背后，钻出来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白色鬼影。 就像是蝴蝶从蚕蛹中挣扎出来。它抖动着肢体，扬起自己那完全错位、大小不一的四条手臂。 它的上半身像是一个佝偻着背、很瘦的男人。它的肋骨是向外完全膨出的、看起来锐利而狰狞。 而它的腹部与背部的都是紧绷着的白色皮肤，一颗比普通人大上一倍有余的巨型光头上错乱的散布着属于多个人的五官。并不像是人类的脸那样指向一面，而是均匀的分布在整颗头颅的四个面上。 它尚未从男人后背中完全钻出的两条腿枯瘦而高，并且是反关节的。比起人类更接近于山羊。 那是……某种恶魔吗？ 光是看到它的姿态，记者先生就感觉到自己呼吸骤停。 一股阴寒潮湿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的牙齿止不住的打颤。记者一步也动不了、甚至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触电一般，抽搐的手指不断地按着快门。 那恶魔的体积甚至比作为容器的男人还要更大！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如何钻进去的。 “——【静止】！” “——【拘捕】！” “——【驱逐】！” 只是下一刻，律法师们就发现了它。 但他们的律令，无一例外全部落空了。唯有那作为容器的男人整个瘪了下来，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而那白色的恶魔身形极快，宛如电光一般—— 它并非是两条腿在地上走，而是六条胳膊在地上飞速爬行。甚至爬出了残影，就像是被加速的视频一样不自然、动作之中仿佛被抽帧了一般。 “——是畸肢魔！保持距离！” 戈登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它，怒吼一声便将给艾华斯授勋的剑刃举起。 随着他如今地位上升，他剑刃上迸发的银色火焰也比前几日更为盛烈。 他手中握着的仿佛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根火炬。整个舞台都被他的光芒照亮，而恶魔身上嗤嗤的发出被灼烧的青烟。 戈登身形飞快，一剑便戳向了恶魔的胸口。 但那畸肢魔的身形异常灵动。 它拉出一片残影、轻易的躲开了致命的穿刺。它那六条胳膊骤然拉长，其中两条向上举起抓住了吊灯。如同猩猩一般晃悠着，山羊般的蹄子骤然变长、化为锐利的长枪将第一时间冲过来的两位监察刺穿。 被它晃悠了两下，那吊灯直接坠落下来，被它直直抛向了艾华斯。戈登一把将艾华斯推开——艾华斯的轮椅如同漂移一般滑了出去，而戈登则淹没在了烟尘之中。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受伤。 在烟雾之中，不需要使用视力的畸肢魔大杀四方。 它不断从中伸出极长的手臂或是羊足，将冲上去的人胸口刺穿、或是掰断对方的脖子、或是刺穿对方的眼睛。 而戈登的战吼时不时在烟雾中响起，与畸肢魔的其中几条胳膊打的有来有回。那一束束锐利刺眼的银色光辉宛如弧月、将舞台切割得七零八落。但畸肢魔的肢体是如此坚固，以至于戈登的攻击只是擦破了点皮，几乎是瞬间畸肢魔就完成了自愈。 督查们第一时间便护住伊莎贝尔，试图让她先行离开。 在二楼的人群惊慌拥挤着逃离时，有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从容混在其中，低声不断念诵着什么。 在人们的尖叫声中，一楼的墙壁突然化为了猩红色的血肉。 一条条内脏颜色的血肉触手鞭笞而出，将原本站在墙壁边缘的监察短暂牵制住。 另外一边，一个装满了眼球的玻璃罐突然被人从二楼扔了下来。 爱德华第一时间就抬起头来反复扫视着二楼，因此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点。罐子才刚刚飞起，他就立刻向着罐子伸出右手，扬声道：“【物归原主】！” 那玻璃罐顿时停止了下坠、反而开始倒流回去，落向了一脸惊愕的褐发少女。 她一脸惊愕，恐惧的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罐子，伸出手来想要接住它。 这里面装着的，是足以让整个一楼的人陷入恐慌状态的“恐惧之眼”！而她如果没接住它的话…… 而在这时，一团火球轰然飞了过来、将罐子击碎。 那是梅娅女士唤来的火焰——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散发着黑烟的眼球焚烧殆尽。 她的右手慢慢凝聚起另一颗更大的火球，看着那人满脸不善。 “我拜请琥珀，圣数为九之神，登封造极之神，完美永恒之神——请予我以琥珀之火。” 梅娅主教低声念诵着，手中的火球逐渐被转化昏黄色。那跃动着的火光也像是定格般凝固。 褐发少女刚想逃走，就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一僵、一动也不能动。原来是一位律法师注意到了这里，在与触手奋力搏斗时抽空施加了一条【静止】的律令。 金色的火焰扑面而来，精准的将她命中、而没有波及到旁边任何人。 她的凄声尖叫只维持了一个瞬间，随着昏黄色的火焰散去她变化为了面目狰狞的石像。 冷漠的瞥了她一眼，梅娅手中再度凝聚起火焰。 “我拜请鳞羽之主，圣数为六之神……” 这次她没有进行次数有限的即刻祈祷。而是闭目站在人群之中，双手合十开始进行完整咏唱。 “——小心，艾华斯！” 但戈登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祈祷。 她愕然抬头睁眼，看向了角落的艾华斯。 就在畸肢魔突然袭击艾华斯的瞬间……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造型古朴的圣剑—— 它有着朱红色的剑柄。剑身上燃烧着炽烈的火焰、闪耀着夺目的圣光。纯粹的光属性与火属性两种能量不断波动着，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 那是先开启了【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光明与火焰两种属性的注能后，再使用其中储存的法术——【圣剑术】所幻化而出的圣剑·红柄剑！ 那是金色的“神圣武器”，有辟邪、锋锐、坚韧、轻盈整整四个词条。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轻盈”与“辟邪”。 前者让力量不足、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也能轻易挥动；而后者最为重要…… 在那圣剑出现的一瞬间，一股寂静神圣的氛围扩散出去，仿佛这里化为了圣殿一般。人们心中的恐惧也被抚平了许多。 而这只畸肢魔的动作，也在这光芒的照耀之下变得迟缓了起来，它的力量也开始变得衰弱。 看准它动作变慢的一瞬间，艾华斯挥动红柄剑。 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将畸肢魔伸过来的那条胳膊轻易斩断！ 更新完毕！ 啊对了，之前在书友圈的首订抽奖，今天晚上九点运营官罐罐会在b站【一个罐子没有粮】这个号上直播开奖，参加了的书友记得去看看（震声）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战地记者克罗艾 躲在影子里的克罗艾看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高贵之红结社要对艾华斯展开报复——但这报复的规模未免也太大了吧！ 伊莎贝尔公主可还在里面呢，而且还有大量的官员与商人。监察局和督察院也都在现场……你们这是不演了？ 之前克罗艾还在想，这里的防守如此严密、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刺杀艾华斯？ 结果当她看到畸肢魔被人用祭品强制召回的时候，她就有点绷不住了。 很好，这次艾华斯肯定活不下去了，也轮不到她来刺杀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可能也跑不掉了。 上位恶魔是至少有第五能级的恶魔。整个阿瓦隆能单人正面击败它们的第五能级超凡者恐怕不到一手之数。 畸肢魔就是最弱的上位恶魔。同时它因为智力低下、也没有特别复杂的能力，也是最容易被契约、认知度最高的上位恶魔。 哪怕是克罗艾，也不敢招惹畸肢魔。 它的肢体与器官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任意变形，这意味着刺客的“要害打击”能力对它基本上是无效的。 而它同时又免疫诅咒与毒素、极大概率抵抗律令与石化，再加上能跟得上克罗艾的速度、能够与戈登齐平的力量，以及只要不被断肢就能无限再生的强大生命力、和几乎不会感觉到疲倦的旺盛精力…… 畸肢魔确实没有其他上位恶魔那种诡异而复杂的特殊能力，但它也不太需要。这就是简单而粗暴的强大，是刺客们最讨厌遇到的那种类型的敌人——跑不过、打不过、杀不掉、扛不住。 除非克罗艾能成功进阶到第五能级，否则被盯上追杀就肯定会死。这可比监察局可怕多了。 因此当她看到畸肢魔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这畸肢魔要是满场乱窜，路过克罗艾的时候就能把她从影子里顺手揪出来。 但她还跑不掉！ 因为那群该死的律法师，还好死不死的给墙上贴了封条……她原本有专门打破结界的道具的，但前几天也用掉了。现在她必须得等他们自己解除封条才能离开。问题倒也不大，毕竟伊莎贝尔公主也被困住了，你们总得把她放出去吧？ 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 因为那些恶魔学者们显然在这里提前布置了仪式，将贴了封条、开启阻止出入结界的墙壁固定并魔化。这样连布置了封条的律法师自己都解不开了…… 别说是二楼的普通民众，就连伊莎贝尔公主一时半会也逃不出去。唯一能轻易切开魔墙的就是作为空骑兵的戈登，但他如今也被畸肢魔缠住了。 “你们这些阿瓦隆人是真的不行啊！” 克罗艾恨恨想着：“非得让我这个鸢尾人出手吗？” 这显然是准备会场的监察或是督察里面混进去了奸细。他趁着在墙上布置封条的机会，提前准备好了恶魔仪式。 有所准备的恶魔学者就是这样的。 恶魔学者这个职业的超凡者，遭遇战和埋伏战完全不是一个强度。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趁着畸肢魔被牵制住的时候，找到它的召唤者或者契约者。 她确实干不掉畸肢魔，但那是她单独面对畸肢魔的情况下——刺客有刺客的解决办法。 畸肢魔不像是铁钩魔一样有传送能力。它突然出现，要么是刚刚被人召唤出来、要么被契约者用祭品召回到了自己身边。 而它明显是有主人的。 畸肢魔的攻击优先级里，正常人优先于残疾人、健康人优先于病人。年纪越小、越年轻，遭受攻击的概率越大。艾华斯坐着轮椅，正常情况下畸肢魔是绝对不会优先攻击他的，因此必须要手动进行操控。 这种操作是有延迟的，没法让它说话、也没法让它进行太过复杂的动作…… 它的肢体变形速度比正常的畸肢魔要迟缓很多，反应速度也慢非常多。不然大概交手几回合，戈登就得被它串成串。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打的有来有回的。 操控者毕竟是人类，他没有能够随心所欲操控肢体变形躲避攻击的本能。反应速度也肯定没有畸肢魔那么快。对于畸肢魔这种恶魔来说，有脑子显然属于削弱。但没有脑子的话，又无法精准指挥、只能让它怀着对健康人类的愤怒与憎恨随意攻击。 但戈登就算能坚持一下，也坚持不了太久。 如果戈登的伙伴狮鹫还在身边、并且他能够飞起来打游击的话，或许还能拖住对方几个小时。 但他作为一名骑兵、一个空军单位，如今却必须独自一人、站在地上与畸肢魔正面战斗，来保护俱乐部会场中大量的普通人。也就是如今那位恶魔学者还不适应畸肢魔的身体。等他慢慢习惯过来，那就是戈登落败之时。 克罗艾必须要在戈登落败时，将恶魔的契约者杀死。这里已经贴了封条，所以他肯定也在里面。 已经签订契约的恶魔、只要杀死它的契约者，恶魔就会被立刻强制遣返。 那么，二楼有这么多人。如何分辨谁才是召唤者呢？ ……开玩笑，她又不是阿瓦隆人，为什么要分辨？ 只要看起来像，就全部杀掉就可以了。 当然，得先确认好。但不能先动手。 要等戈登和艾华斯被杀掉，然后她再出手将所有怀疑的目标全部杀死。不然待会她自己也不好跑。 她可不想再被追一轮——这次她身上已经没有保命用的道具了，不能再冲动了。必须要比上次更为谨慎一些才行。等这里的人被杀得差不多，她就可以反手干掉那个恶魔学者然后跑路了。 这么想着，克罗艾趁着混乱，从摄像机下面的阴影中离开、安静的游走在人群脚下，向着二楼蔓延。 恶魔学者通常两人一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作为学徒的那一个人。 ——被法术弹回到她手里的罐子，叫做“恐惧之眼”。那是用二十颗怀揣恐惧而死的人类新鲜眼球制作的仪式法术。它注入暗属性法力激活并被外力击碎后，半径三十米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立刻陷入强烈的恐惧与混乱中，四处奔逃或彼此攻击。 虽然这是非常低级的仪式法术，但还挺实用的。哪怕高位超凡者能用自己的意志豁免这个法术，然而它对其他人造成的混乱也足以瞬间扰乱局势。 克罗艾之前就有一罐。还是在鹈鹕酒吧被查封之前，从那里的野精灵酒保手里购入的。 这东西用得好的话，能够完成非常高级的刺杀任务。 可几天前为了逃命，她也是几乎是毫无意义的把它给用掉了…… ……不过，伱确定你直接扔出去没问题吗？这东西一般是设置陷阱用的吧？ 克罗艾心想。 这一罐子要是砸下去，下面的低等级超凡者们得废一半。但这个高度下她抛掷出罐子，就算没有被法术回弹、自己也一定会被一并恐惧的。 她就不想想二楼离一楼才有几米吗？这么年轻的吗？新人？ ……原来如此，是被当做弃子了吗？ 特地派遣对任务细节一无所知的学徒——她的那位导师大人，该不会觉得自己还能跑路吧？恶魔学者可没有什么隐藏自己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在狮鹫群眼皮子底下跑出玻璃岛？ 还是说，王都内有人能接应他、暂时庇护他？ 啊，应该是贸易大臣吧。 原来是你啊……这是急了？那感觉应该得有我一份功劳…… 克罗艾这么想着，将目光投向了二楼的另外一侧。 这位年轻学徒还暴露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导师应该在她对称位置，至少是三十米以外的地方。算上投掷的距离，可以扩增到四十五米…… 潜伏在阴影中的她，大致已经锁定了那位导师所在的区域。 而在这时，她却突然注意到，那畸肢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焦虑了起来。 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威胁，第一目标从戈登偏移到了艾华斯身上。硬吃了戈登两剑，爆出两团血花为代价、也硬要强行袭击远离战场的艾华斯。 “——你在干什么啊，恶魔！” 躲在阴影中窥视的克罗艾恨铁不成钢的想着：“你再努把力，戈登就要死了啊！一旦停止持续压制，戈登随便被这里的哪个牧师用照明术摸一下，可能就要缓过来了！”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在戈登接受治疗的时候给他背后来发毒飞刀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无比绚烂的辉光绽放而出，将整座俱乐部完全覆盖！ 只见艾华斯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喷涌着火与光的圣剑，将畸肢魔伸过去的那条胳膊轻易切断！ 那畸肢魔突然发出受伤的狼一样的呜咽声，猛然缩了回去。嗤嗤的黑烟从它伤口的创面上蒸腾着，如同蛛网般的金红色裂纹从伤口缓慢蔓延着。 ……那是神圣武器！ 唯有神圣武器才能如此轻易的切断上位恶魔的躯体！ 原来这就是他的底牌！ 克罗艾瞳孔一缩，先是感觉到后怕、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动手——随即内心便传来强烈的贪婪之欲。 ——我想要这个！我好想要！ 她只差一步就进入第五能级了，这一路上杀死的权贵与高位超凡者已有五十多人。可她亲眼见过的人里面，也就只有“鹰眼”的首领才持有一把神圣武器！ 在她心中的贪欲滋生之时，克罗艾灵魂中溢出的，祖母绿色的适应道途的光辉……便逐渐染上了一抹如同阴影般的漆黑。 那是来自爱之道途的影响。 而克罗艾清晰的看到，就在被石化的恶魔学徒对面那一侧，有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突然痛呼一声、整个人都猛地哆嗦了一下，就像是做了噩梦时被突然惊醒一般！ 毫无疑问，那人就是契约者！ 克罗艾注意到了这点。并且注意到的不只是她一人。 一直看着二楼的爱德华立刻注意到了他，一声【拘捕】便将他直接吊了起来！ 而其他律法师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立刻配合爱德华的法术、对着那个中年男人施加了律令法术。 聚集起来的律法师是非常可怕的。 只要不是完全免疫、速度不要快到无法锁定，在律法师的人数上来了之后，豁免基本等于不存在—— 【静止】、【沉默】、【拘捕】、【搜查】、【枷锁】、【囚笼】…… 虽然律法师们下意识的都没有使用致死类型的律法术，但那个中年男人只是一瞬间便被异常华丽的光效层层包裹，完全控制！ 他甚至一招没出，身上便被密密麻麻的银白色光链与镣铐束缚住，一动也不能动。 看起来似乎是顺利将敌人抓住了，这让律法师们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但唯有梅娅主教骤然一惊，毫不犹豫高声提醒道：“快杀了他，立刻！” 她话音尚且未落，便看到缺少了一条胳膊、体型也缩小一圈的畸肢魔突然昂起头来，发出如狼一般狂暴的嚎叫。 下一刻，它的速度骤然快了数倍—— 它并没有避开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而是复仇般对刚刚重创自己的艾华斯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击！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心悦诚服的影魔 艾华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并不是真正的残疾人。在这种距离下，以本能行动的畸肢魔肯定会优先攻击自己。 他基本上是不可能命中畸肢魔的——以它的反射神经，就算对它开枪也能轻易躲过去。从来没有学习过剑术的艾华斯怎么可能击中它？ 畸肢魔免疫诅咒，因此“高贵之红”戒指上附魔的剧烈呛咳术对它也无效；它基本免疫律令，并且速度太快、律法师也很难捕捉到它；它还免疫石化，因此梅娅女士的琥珀之火对它也无效。 但就算不暴露影魔，艾华斯也已经想到如何对付它了。 他下定决心之时，瞳底燃起金红色的辉光、左手轻轻按在了圣剑之上。 躲在角落里的伊莎贝尔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 ——真的是狐狸先生！ 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那个声音便要脱口而出—— 但下一刻，伊莎贝尔大脑便陷入一片空白。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被再度变形、右手变得极长极窄的畸肢魔穿胸而过！ 他的轮椅向后飞快滚动，撞在了莉莉的身上又弹了回来。猝不及防的莉莉被轮椅直接撞飞了出去，但真正让她全身麻痹的，是她所看见的……从艾华斯的背后贯穿而出的利爪。 但艾华斯并没有死去。 因为早在被攻击之前，他就提前用自己圣剑之上的火焰为媒介、开始使用“祀火”之法！ 因此在他受到畸肢魔攻击的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自己受到的部分创伤。 梅娅主教立刻认了出来——这是精通战斗的牧师才会掌握的技巧，预先治疗！ 在队友或是自己受伤之前，就提前准备治疗——在受到伤害的瞬间就完成治疗，由此让受击的影响降低到最低。不会因冲击而昏厥、也不会因为剧痛而暂停思考。外观来说，就像是硬挺住了这次攻击一样。 这个技巧不需要特殊训练，只需要对敌人行为的预判能力。 而艾华斯实在是太了解畸肢魔了——他甚至在进阶仪式中，曾经使用过畸肢魔的躯体。那个契约了畸肢魔的恶魔学者，他对畸肢魔的熟练度还不如艾华斯高。 他在意识到自己一剑将畸肢魔的代打砍下线之后，就一定会吃畸肢魔本体的一次攻击之后，就决定干脆将自己的躯体作为陷阱、诱骗对方进行攻击。 这一下意识的举动，同时符合了超越与奉献道途的准则。艾华斯感受到道途之力源源不断涌入自己体内、不断强化他的感知能力、意志力与生命力。 在如自己所期望的一样、使用预先治疗抗下这必吃的一击而保持清醒后，艾华斯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他立刻将自己被圣剑割伤的左手按住了畸肢魔的手臂。仅仅只是摸了一下剑刃，他的掌心就已经被切开、流出鲜血。正在使用祀火法的他，又恰好不会被火焰灼烧而导致伤口焦合。 就像是每一个被畸肢魔穿胸而过、无力挣扎的人一样……徒劳的按住自己的伤口、按住畸肢魔的手臂，希望它不要抽出来。但终究只是奢望。 可唯独艾华斯不同。 他那受伤流血的左手按住畸肢魔手臂的瞬间，畸肢魔的攻击性骤减。 那是以圣火灼烤自身，以短暂激发出的“牧养”之气息！ 虽然艾华斯如今双道途深度不均衡，因此无法正确引导出牧养之术。但圣化的血肉气息对幻魔来说本就如同蜜糖——智力尤其微薄、顺从本能行动的畸肢魔根本无法分辨。 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并非是敌人，而是赐予力量与血肉的牧者之时，对健康之人的仇恨、与恶魔本能的晋升欲望便发生了短暂的冲突。 畸肢魔一瞬间脑子宕机，停在了原地。 但毕竟牧养没有完成——而且就算完成也是无法直接控制住强大的畸肢魔的。这仅仅只能让它愣住一瞬间。 而在它迟疑之时，艾华斯却毫不犹豫再度挥动圣剑、将它第二条手臂也轻易切了下来！ 畸肢魔发出凄厉而狂怒的哀嚎声——苦痛让它终于清醒了过来，不再对“向艾华斯攻击”这件事而产生迟疑。每一条肢体都是力量与本质的一部分，也可以算是它的一条命。就算是切掉它的头颅也无法阻止它，只有破坏掉它的六肢才能让它暂时消散。 但艾华斯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 “——恶魔！！” 在畸肢魔因为痛苦而满地打滚之时，刚刚缓了口气的戈登便怒吼着发起了冲锋、一个肩撞便将畸肢魔从艾华斯身前斜撞了出去！ 此刻距离梅娅主教发出警告，这才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爱德华选择相信了她的话。因为艾华斯的情况不容乐观。 站在一楼的爱德华立刻从腰间抽出手枪来，遥遥对准二楼被锁链裹成了粽子的中年男人。 见到他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举枪，旁边有人慌了起来：“爱德华督察长……” “——闭嘴。”爱德华冰冷的给予回应。 完全不想听身边那人想要说什么，甚至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 “法律予我以枪决权。” 爱德华低声念诵，随即扣动扳机。 只见那枪口喷出一束银色光辉，将那个中年男人的头颅瞬间吞没！ 并没有喷溅鲜血，也没有什么断骨碎肉。光芒散去之时，那男人的头颅甚至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额头正中心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点。 因为他被击碎的是灵魂。以此确保那人没有什么紧急逃生或是转生的手段。 而在男人被击毙的瞬间，畸肢魔白皙异常的皮肤上突然浮现出了大片大片流动着的黑色符文。 它们自畸肢魔的胸口流向四肢，而聚集起来的黑色符文则变成了虚无。畸肢魔就这样从末端开始逐渐开始瓦解、消失。原本插在艾华斯胸口的那根手臂，也骤然瓦解、消失。不断使用祀火之法的艾华斯立刻使用大量法力将伤口复原。 畸肢魔死死盯着艾华斯，发出意义不明的怒吼。 它猛然爆发出巨力——纵使畸肢魔已经被艾华斯削弱了两轮，但它不要命一般的疯狂攻击还是让已经老迈的戈登瞬间就陷入到了危机状态。 ——不知为何，它仿佛拼上一切也要接近艾华斯。 而戈登原本闪耀着璀璨银光的盔甲此刻已经破破烂烂、暗淡又布满凹陷。但他仍然死死站在艾华斯面前，坚定的牵制着畸肢魔的攻击。 狂怒的畸肢魔意识到自己无法从这里突破，它便用尽全力攻击戈登。肢体末端已经化为虚无的它、用自己变形成长鞭一样的手臂狂乱不断抽打着戈登，而戈登的头盔早在之前就被抽飞了出去。 “戈登，让开！” 眼看着戈登要陷入危机状态，他身后突然传来了艾华斯的声音。 戈登背对着艾华斯，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视野已经被鲜血完全覆盖，脑子被反复重击而发出嗡鸣、天旋地转。全靠着道途之力对躯体的强化，才让他的脑袋没有被打爆。 但他仍是下意识的选择听从了艾华斯的命令。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喊自己“局长”或是“先生”、让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戈登回忆起了自己在军队中时，被长官命令的记忆…… 他奋力格开攻击，将浸血而破损的剑刃举在眼前、保持着注视畸肢魔的姿态，向着侧后方一个滑步。 仅仅只是一瞬——从他身侧的后方，便呼啸着掠过一道灼热的火焰。 虽然戈登穿着盔甲，但他后颈因激烈战斗而渗出的汗水几乎是瞬间就被烤干了大半。他的右耳被灼灼焰浪吹拂着，热风将他耳道烤的生疼。 那是宛如新月一般，呈现出弧形的金色剑气。 它闪耀着灼灼辉光、四周蒸腾着扭曲的空气。唯有尾端才有着淡淡的红色火光。 ——那是将注入到圣剑中的法力、一口气挥洒出来的决胜一击。 若是平时，它不可能命中畸肢魔。但此时畸肢魔的肢体已然消失大半、因而无法再度变形躯体，也无法躲避……它被从中间完全贯穿，而爆出的甚至不是鲜血、而是大量迸射而出的火星。 畸肢魔剩余的几条胳膊，也终于在即将被驱逐时被圣火完全烧尽。 而还剩余了一小半、已经失去了弧月形状的火光，则击向了满是触手的魔墙。 但即使如此，神圣武器级别的【辟邪】特性已然让它对魔墙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在圣火触及到那魔墙的瞬间，便如火焰灼烧蜘蛛网般、瞬间向四面八方蔓延扩散。只听得呼的一声，覆盖整个俱乐部的那些狰狞的血肉触手，便从那一点为中心、在一瞬之间就被烧成灰烬，极具视觉冲击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窗外夕光的照耀之下，艾华斯手中已经熄灭火焰的红柄剑逐渐虚化、消散，化为一把深红色的巨大钥匙。 胸口被恶魔完全贯穿、教士服都被血浸染的艾华斯，此刻身上的伤势通过祀火法已经恢复了大半。 艾华斯胸口那崭新的圣剑徽章，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染红。他的教士服胸前也红了一大块，并有肉眼可见的圆形破洞，露出里面通过祀火法刚刚恢复过来的崭新、白净的皮肤。 但并没有任何人笑话艾华斯。人们都尊敬的看着这位坐在轮椅上、不过十八岁的少年。 甚至就连艾华斯此刻的声音，都显得如此威严： “恶魔已经被驱逐！大家无需再惊慌，请所有人继续保持在原地、不要推搡！ “先让牧师们帮伤者治疗——他们还有救！” 刚刚还在混乱中的人群，下意识的选择服从艾华斯的命令。 行动还有些踉跄的莉莉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低声道：“抱歉，艾华斯……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在此之前，她对超凡之力并不上心。在她看来那不过是“打架用的力量”、而她并不喜欢与人争斗。但在这时，莉莉却是头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着力量——至少下次艾华斯遇到攻击时，自己不能再像是这样一样无力。 “没事，莉莉。” 艾华斯看着莉莉脸上架着的眼镜，轻声说道：“总会有机会的……需要治疗吗？” “先让给更需要治疗的人吧，我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但有不少人直接被恶魔贯穿了……” 莉莉摇了摇头，捂着自己腹部轻嘶了一声。 而在此时，艾华斯终于收到了姗姗来迟的提示： 【驱逐畸肢魔，获得自由经验210】 ——比维罗妮卡多十倍以上的巨额经验！ 他大致估摸了一下，这白赚的经验足以将一个职业从10级直接提升到19级！ 顺利抢到了人头，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也不枉我被它狠狠捅了一下。艾华斯心想。 对了，说到幻魔…… 而在这时，艾华斯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下还有个观众呢。 怎么没动静了？傻了？ “如何，影魔？” 于是艾华斯主动开口，在心底问道：“你满意了吗？” 【……心悦诚服，我尊敬的主人】 影魔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发出了沉静的女声。 它的回答很简短，但态度变化很明显。 那种磨砂质感的沙哑声线又变轻了一些，这代表着它对艾华斯的讨好态度愈发明显。就像是猫咪讨好主人时，就会发出比平时的叫声夹上许多的声线一样。 艾华斯满足的微笑着，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夕阳、松了口气。 此刻非常巧合的，艾华斯、莉莉与戈登停在了刚刚授勋时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戈登身上的骑士盔甲已经破破烂烂，头盔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荣誉之剑都已经被打出了明显的缺损；而艾华斯胸口也有着被贯穿的痕迹，而胸口那染血的圣剑徽章、在夕光照耀之下闪闪发光。莉莉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但仍然忠诚的站在了艾华斯背后、搭上了他那已经有些变形的轮椅。 之前第一个发现恶魔、而着魔般对着恶魔狂拍的记者看到这一幕，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底片居然还没用完。 ——于是记者对着艾华斯再度按下快门，将这一幕也一并记录、固定了下来。 接近八千字的大份更新！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艾华斯决定更新人设 莉莉说是这么说，但艾华斯还是找了个空档、先给莉莉使用照明术进行了治疗。 她虽然说着自己的伤势不严重，但艾华斯治疗她的时候用了接近两点法力——对于普通人的生命力来说，这已经相当高了。 这说明多半已经伤到了骨头或是内脏，只是莉莉格外擅长忍耐。幸好艾华斯治疗及时，才没有让伤势进一步恶化。 与上次发生在白舞鞋俱乐部的毒杀事件不同，这次针对外伤、牧师们的抢救非常专业且及时。 这次事件无法称为“白舞鞋惨案”——因为整个事件中的死者仅有一人。而且还是那个在进入表彰大会之前，就已经被恶魔学者控制住的祭品。 ——就是那个用自己的躯体、如蛹壳般“孵化”出了畸肢魔，将停留在玻璃岛外面的畸肢魔召回到契约者身边的中年男人。 一般来说，恶魔学者召回自己的契约恶魔是需要展开大型仪式的。不是一抬手，一个响指就能轻易召回的。不然他们根本没有随身携带恶魔的必要，完全可以把恶魔放到安全隐蔽的地方、自己单独行动。 就如同艾华斯在仪式中遇到的那位操控铁钩魔的恶魔学者，他就始终待在自己的仪式场内、实时与恶魔建立精神联系并随时准备召回。而这次混入白舞鞋俱乐部的恶魔学者，显然不可能在会场内展开大型仪式。因此他就需要用祭品来进行召回。 那位“祭品先生”，就是吃下了畸肢魔的部分血肉，并在身上写下了大量的符文——用他自己的身体构建神殿、在他自己体内完成了仪式。这就是畸肢魔的体型比他要大，还能钻出来的缘故。 虽然不清楚他是被人操控了意志、亦或是被蛊惑欺骗、再或者是被绑架威胁……但既然他全程保持沉默、帮助恶魔学者们安全混入了会场、并用自己的身体与生命召唤了恶魔，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分一部分锅。 因此，那个人并不算作此次事件中的“遇难者”。 而排除掉他，这次事件就是奇迹般的全员生还！ 就是因为事情解决的足够快，那些被畸肢魔重创的督察与监察及时接受了大量牧师的治疗、全都被顺利救了回来。 ——正面对抗上位恶魔并顺利完成驱逐，保证公主殿下与在场所有官员、商人、神职人员毫发无伤，甚至连二楼观礼的平民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在场没有一个官方超凡者因恐惧而溃败逃跑，也没有任何一位督察或者监察不幸殉职……最终顺利击杀了一位第四能级的恶魔学者，还活捉了一位第二能级的学徒。 这是毫无疑问的大胜。阿瓦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一场大胜了。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各种报纸都会反复提及这件事。 艾华斯的称号也将不再是“侦探”。而是“英雄”。 他是货真价实的英雄—— 假如他没有站出来以圣剑重创恶魔，那位恶魔学者就不会被打断精神操控；戈登多半会死，其他人可能也会遭遇不幸；就算恶魔学者被其他手段抓了出来，但谁也不知道恶魔被驱逐前会杀死多少人。 伊莎贝尔也变得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她看起来仿佛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憋住了。 若非是她不被允许在外面参加宴会，否则她多半还会跟过去。 其他见证了这一切的人们，精神也异常亢奋。 突然遭遇袭击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太多恐惧——因为完美大胜的喜悦冲淡了不安。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宴会还是如期召开了。并且参加宴会的人比之前多了好几倍，原本与艾华斯毫无交际的人，也在宴会上与艾华斯交谈甚欢。 艾华斯的确喝了不少酒，甚至还跟安吉拉说、如果自己没起来的话就帮自己请了明天上午的假。 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经喝多了，或许明天上午会爬不起来。但他今晚会回宿舍，而不是直接请假回家。 ——全程埋伏在阴影中的克罗艾，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 艾华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但他并没有声张。他身边有警惕性拉满的几位高阶超凡者，克罗艾除非有必杀的把握是不会敢再来袭击他的。 但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所以艾华斯打算故意制造出一个绝妙的破绽，勾引她来暗杀自己。 而克罗艾没有立刻袭击艾华斯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的心中生出了不必要的贪婪。 ——仔细想想，她为啥对艾华斯这个与她任务无关的人心生仇恨？不就是因为他那一句话暴露了自己、导致自己把大量收集不易的保命道具都消耗掉了嘛！ 她的工作本就非常危险。全靠这些保命道具，才能保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道具就是她的另一条命——预先支付的虚假生命。被打掉了不止一条命，她当然会想要来报复。 但是，艾华斯所展示出的圣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把“红柄剑”可是【圣剑看守萨缪尔】的武器、也是导致他的职业变成“受诅圣骑士”的原因……那可是32版本的boss。艾华斯使用每个月一次的“圣剑术”来恢复它的表象，也仅仅只是储存诅咒的另一个壳。 克罗艾的眼光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把剑的确具有超凡价值，甚至涉及到使徒与天司的秘密。而她想要夺得这把剑，最好就是在没有人知道是她动手的情况下将艾华斯杀死。 不知道夺走圣剑的具体目标是谁，这样她拿着它才安全。不然就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 当然，如果是纯粹适应道途的超凡者，她多半是能保持清醒的。她会意识到，艾华斯既然能持有这把圣剑，那就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 但艾华斯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人。 她会前来自己的表彰仪式，那只能是想要报复自己。这一举动就已经证明了她不是纯粹的适应道途追奉者，一定有其他道途的适应性偏斜了她的行为；而靠着影魔的实时报点，艾华斯知道她甚至跟着人群还去参加了后续的宴会。 她这是来打听消息呢。 果不其然，在艾华斯说出这话之后，克罗艾就很快离开了。 ——鱼上钩了。 艾华斯心想。 他并不怕自己喝醉。 因为【酒】这种食物在分类上属于爱之道途的造物。饮酒后造成的疯癫与混乱，也是与恒我沟通的一种方式。牧师祭祀恒我的时候，就要在大吃大喝、饱食且醉酒的状态下进行祭祀。 而影魔的“阴影”能力同样也属于爱之道途，如同炎魔的火焰属于奉献道途一样。所以艾华斯在抽取影魔的力量制作大罪塔罗的时候，才会使用“月亮”这张卡。 从这个角度来讲，艾华斯喝的酒越多、他与影魔的精神联系就越紧密。 就算他完全喝醉也不会昏迷过去。最多也就是让影魔上号代打。 而如今这个状态的影魔，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所以艾华斯并没有假装醉酒，那只会让克罗艾有可能警惕。 就像艾华斯刚刚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诱骗畸肢魔攻击自己再进行反击——他并不惮于将自己作为诱饵。恰恰相反，他很喜欢这种“大量投入鱼饵”的策略。这或许才是他与“牧养法”的契合度如此之高的原因。 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艾华斯是真的喝多了，而且是故意让自己喝多的。 不然无论是祀火法、亦或是其他牧师对他使用的照明术，都能驱散醉酒状态。 但艾华斯特地没有这样做。 他的借口是，他也想要喝醉一次、试试看喝醉是什么样的感觉——正好这次特别开心，或许是个好机会。 有人有些担心的提问，他的腿有没有问题……而艾华斯也趁机给其他人做了一下铺垫，更新了一下自己的人设。 他预先解释了一波，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残疾、所以那个时候畸肢魔才会袭击自己。他是因为仪式中被恶魔学者献祭过了一次，因此导致了双腿肌无力。他其实也能行动，但那样容易跌倒……所以为了省力、平时才会坐轮椅。 换言之，他其实能站起来。只是那样会很累，所以在复健期间坐轮椅来行动。而他平时也会做一些康复运动来恢复体能。 这样要是他以后不小心站起来了，也有办法解释。 虽然莉莉听得满头问号，但她并没有暴露艾华斯。有人问到的时候，她也会从容不迫的帮艾华斯丰富一些设定与细节。就仿佛真有这件事一样。 谎言与欺骗也是适应道途的能力。艾华斯终于能确定，莉莉的天赋就在适应道途上。 毕竟影魔臣服的速度比艾华斯预计的要快一些；而畸肢魔送的经验大礼包，又能让没有时间锻炼“仪式”技艺的艾华斯能够飞速提升超越道途的职业等级。艾华斯之前预计的是大半年，但现在看来，他摆脱“轮椅侠”的身份印象恐怕用不了这么久了。 无论是他去其他国家、亦或是跟着导师去考古，他总得能走路才行。 没听说过推着轮椅去考古和冒险的。 作为宴会的主角，艾华斯如此积极配合。因此气氛显得格外热烈。 当他们回到罗宁街14号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在路上的时候，艾华斯已经睡了过去。身上盖着莉莉的外套到了家。 而莉莉帮熟睡的艾华斯擦拭身体，喂下醒酒药之后、将艾华斯摆在了床上。而她也去一墙之隔的客房睡下了。 在那之后，又整整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直到凌晨三点，蛰伏已久的克罗艾才悄无声息的浮现了出来，幽绿色的瞳孔如同狼一般。 她悄无声息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轻而易举找到了那把挂在轮椅上的巨大钥匙。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偷窃阴影的代价 但克罗艾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去首先触碰钥匙。 虽然不知道这把钥匙有没有什么预警功能……但还是以防万一，最后再拿走比较好。 越是接近胜利，克罗艾反而越是冷静了下来。心中开始思考各种可能性，思索着自己的疏漏与过失。 安静的复盘过后，确认没有漏洞。 艾华斯也是真的喝醉了，他在睡梦中的各种行为没有任何异常。 于是她才大胆的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暗红色的口红，轻轻给自己涂抹着。 适应道途的基本能力，就是对毒与疾病的抵抗能力、等级越高就越强。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吞食大量草药而不需要担心副作用，亦或是在野外吃下任何看得见的生物来补充能量与营养。很多毒对他们自己是没有用的，但对其他人却有用。通过这种认知差异，适应道途的暗杀能力非常强。 而她作为“鹰眼”组织的成员，能从组织里知道各种秘毒与咒毒的制作方法。她除了将这种膏状的猛毒涂抹到“鹰羽”飞刀上，还将它们制成了方便携带与隐藏的口红，用一个致死的吻来触发。 当然，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仅仅只是她的一种恶趣味……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吻总比给对方涂口红的动作要轻一些。但其实她真正想要做的，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悄悄夺走他人生命的吻，给人一种浪漫而充满魅力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传说中的魅魔或是女妖一样。很是有一种仪式感。 但克罗艾现在回头想想……或许自己从最开始就偏向于爱之道途。这一路的习惯，其实就在不断强化她自己爱之道途的相性、而她自己却始终未曾察觉。只是如今，她才真正察觉到了自己的欲望有多旺盛。 就像是她总是会穿着那些对阿瓦隆人来说，有些过于暴露而显眼的衣服、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样。这对一名刺客来说，似乎有些过于高调了。 她一直都将自己伪装成美之道途的信徒，但她或许更适合爱之道途。可惜，鸢尾花的爱之道途完全被月之子把控，而她或许可以离开组织、却绝对不可能成为月之子——否则一定会被同事们找出来并杀掉的。 ——但也没关系。 等我拿到了这把神圣武器，也就有了和组织谈判的底气了。 给自己涂好了口红，克罗艾看着熟睡而带着酒气的艾华斯、露出了笑容。 ……仔细一看，虽然之前看着挺气人的，但这个年轻人如今细细看起来还是挺英俊的嘛。 那亲他一下，我倒是也不亏。 她俯身轻轻亲吻艾华斯——但不知为何，她的腰却只能弯到一半。 她都已经能嗅到沉睡的艾华斯口中呼出的淡淡酒味、以及他身上散发着的异性味道。但她的腰却像是被麻醉了一般，保持着这费力的动作、一动也不能动。 “——闹够了没？” 一个冰冷的女声在她脑海中响起。 从声线与语气上来判断，像是一个强势而高傲的成熟女性。 ——不是艾华斯的那个贴身女仆。 该死的，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埋伏？！ 克罗艾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就融化为阴影、挣脱这来源未知的束缚，潜入到了艾华斯的影子里。 但与之前的每一次阴影潜行都不同—— 又或是说，就和上次她潜入艾华斯的影子时一样。一种莫大的，极为强烈的恐惧感攫住了她的心。 ——可她已经来不及逃走了。 原本穿行自如的影子，此刻却像是冻结的冰一样，冰冷而坚固。 就仿佛她自己投身于囚笼之中，将自己冻结在了冰块中。 而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嘲讽着：“你这偷窃阴影力量的小贼，倒是挺信任这份力量的啊……” 而在这时，克罗艾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再度拥有视力的时候，她看到躺在床上的艾华斯变得很远。 而自己的视角…… ——就像是被封印到了镜子里一样！ 而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发色与瞳色都是纯黑色的“另一个自己”，就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嗤笑着看着镜中的克罗艾。 她慢慢“走近”镜子，凑近过来——她的“行走”仅仅只是一个动作，而实际上她是飘过来的。她的脚在走路的时候，有一半会融入到地下。而她的身体也并没有因走路而高低起伏，而是散发着淡淡的黑烟。 在镜中的克罗艾，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她被迫做出与镜子之外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凑近了让她感到莫大恐惧的“另一个自己”。 在“另一个自己”凑近之后，克罗艾才注意到……她的瞳孔与头发并非是黑色，而是不断流淌着的虚无。不是能反光、能看清发丝的那种黑，而是“不存在”。 她的皮肤也白皙到如同幽灵般，呈现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质感……唯有身上的衣服是实体。 ——你是谁？ 克罗艾想要说话，但连张嘴都做不到。仿佛自己真的化为了一道倒影。 但镜外的自己却像是听到自己的心声一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颇具魅力的笑容。 可这时被封到镜子里的自己，却并没有同步做出一样的动作。 镜子里的克罗艾，依然是焦糖色的短卷发。她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恐惧，那姣好的面容都一并被扭曲。 “鳞羽之主的追奉者，窃取鱼类之鳞、窃取鸟类之羽的盗贼啊……事到如今，连自己的力量来源于谁都不记得了吗？” 她嘲笑着，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克罗艾脸颊上轻轻滑动。 咔—— 克罗艾仿佛听见一声幻响。如同灵魂被切割一般，无法言喻的剧痛传来——她的镜像被切开了一条裂纹，而她却喊不出来一个字。 她的大脑因痛苦而空白，但很快那个单词便涌入心间—— ——自己的力量来源于谁？ 是影魔！ ……艾华斯的影子里有一只影魔？！ 怎么可能！ 但是……如果这是事实的话…… 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艾华斯能看见自己、为什么他完全不怕自己、为什么自己在进入艾华斯影子里的时候会感到莫大的恐惧…… 而她也了解了，艾华斯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引来的陷阱与伪装！ ——什么牧师、什么英雄！全是假的！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与上位恶魔契约的恶魔学者，绝对不可能这么年轻！ 这一定是哪个极为强大的恶魔学者、兼职了黄昏道途，转生到了艾华斯体内、窃取了他的身份与躯壳！ 那一瞬间，悔意就袭上了她的心头。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招惹艾华斯！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绝对不可能从影魔手中逃走！ 适应道途的力量来自于模仿他人。无论是毒、预知、隐形、再生或是其他的能力，都来自于对自然界其他生命的模仿。而她的阴影潜行技能就是鹰眼组织的前辈们，通过模仿“影魔”这种恶魔而构建的能力。 然而那终究是盗版，他们毕竟无法真正抓住一只影魔来临摹它的天赋。这不过是通过观察力与想象力来构建出的弱化版能力。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影魔对“阴影”的操控、居然也包括了镜像！ 与其说是这样才能抓住她，倒不如说是影魔已经抓住了她，然后特地给她表演了一下真正的影魔是如何捕猎的…… “我倒是不介意你们从我哪个同族身上抄袭了它的天赋。但是伱用的太丑陋了，就像是蛤蟆在唱歌、驴在跳舞。我感觉像是有一个大象从头上咚咚的跑了过去……吵死了。” 影魔的声音中满是恶意，而克罗艾越发清晰的意识到、影魔的声线正在逐渐向她自己靠拢——从那傲慢而成熟的女性声音，变成了她那如同蜜糖一般魅惑的声线。 “还有，更重要的是——主人的影子，那是属于我的地盘。” 她的声音轻柔却冰冷，纤细的手指透过镜面，握住了镜中之人的脖颈：“你越界了，小贼。 “若不是主人仁慈，我当时就要将你撕碎。幸好蛇父护佑，你还敢回来。 “你甚至愚蠢到，想要杀死我的主人——你以为你是谁？如此弱小，却又如此自信……” 那镜中痛苦不已的克罗艾，她全身被阴影不断腐蚀着。落地镜的边缘也渐渐渗出血来，就仿佛这不是实心的镜子，而是逐渐合拢的铁处女一般。 而在克罗艾失去意识之前，影魔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你抄我的，那我也来抄抄你的。正好我还缺一套适合人类审美的皮。 “既然你试图偷窃阴影……那你的嗓子和脸，现在就归我了。 “用人类的话说，这应该是叫做债务清偿。” 说着，影魔的手指触碰镜面，给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你现在资不抵债了，小姐。” 一瞬之间，克罗艾本就满是裂纹的灵魂、被影魔的指甲完全撕碎。 直到第二天，艾华斯昏昏沉沉的醒来，他也没有被影魔叫醒。 这是他之前跟影魔说好的，悄悄干掉那个刺客。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就不用叫醒他。 这也是他表示自己对影魔的信任。 “昨晚情况如何？”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如此在心中问道:“她的遗言是什么？” 艾华斯倒是不担心影魔把她放跑了。 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弹窗就已经浮现在了他眼前： 【击杀第四能级超凡者，获得自由经验120】 比畸肢魔低了一百左右，但自己送上门的经验、也够用了。算上之前艾华斯没用完的经验，他的自由经验已经有了364点。这样月初进阶完恶魔学者之后，艾华斯下个月初还能连续进阶——只用两个月，就能直接爬到第三能级！ 如今制约艾华斯的，反而变成了仪式的冷却时间。当然，为了防止经验溢出、还是前面正常看书，最后用自由经验补等级吧。 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艾华斯只是有些不放心——影魔不会把她身上的东西都一并给撕碎、腐蚀了吧？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她身上能留的装备都留下来……你放哪了？” 他追问道：“还有。地板什么的都没弄脏吧？” “她没有遗言，到死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对冒犯了您这件事感到了后悔。” 而影魔与昨天又有所不同、比昨天更像人类的声线，在他心底响起：“战利品在旁边的沙发上，全部都在，主人……至于她的血，我也都吃下去了。不会留有任何痕迹。” 艾华斯顺着看过去——还真是。 那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井然有序、分门别类的摆好了。就像是自己脱下来放那的一样。非常完整、一点损坏都没有。 “……莉莉来过？” 艾华斯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莉莉过来摆好的？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昨晚已经提醒过莉莉了，今天不要来叫他。她是不会擅自进入自己的房间的。 这影魔……做事还挺有条理的？ 更新完毕，求票啦~ 然后推一本朋友的书，改变科技史类型的，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喵！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清点战利品 艾华斯没有去找轮椅，直接就穿着睡衣下了床。 他直接踩在柔软干爽的地毯上，忍不住感叹道：“的确还弄得挺干净的，没看到地上有血渍、连地毯都没有弄脏……做的不错，影魔。” 而在艾华斯双脚踏在地上之时，影魔与艾华斯的契约接通、属于影魔的力量被激活。 朝阳的晨曦之光正打在艾华斯身上。 并不强烈的阳光，让他也仅映出了浅淡的阴影。但在影魔活性化之后，那阴影便骤然变浓——就像是大剂量的墨汁滴在水中。艾华斯脚边的阴影，变得像是一团毛茸茸的黑猫。 整个房间都变得昏暗起来，无数漆黑的烟气逐渐凝实，慢慢爬上所有的窗户。逐渐变粗的阴影纹路就像是密集的血管与神经，又像是缓慢生长的树杈，将窗外的阳光几乎完全遮蔽。 如今漏进来的阳光只剩少许。就像是天将亮未亮之时，房间内那昏暗却又勉强可见的状态。 “太黑了些。” 艾华斯随口道：“但随意吧，你高兴就好。 “我还以为你会把她完全撕碎呢。我都做好随便捡点有用的准备了……没想到保存都这么完整。” 他挑挑拣拣，检索着自己的战利品。 越是检察，他的表情就越是微妙。 装备就不说，为什么连内衣都能保存这么完整的？ ……啊，也不对。似乎倒也合理。 如果装备齐全，但只有内衣不见了似乎问题更大…… 艾华斯大致搜索了一下，这次刺客小姐“掉落”的物品里，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她的匕首，也就是那把无柄飞刀。 【鹰羽*4】 【超凡武器（浅紫色）】 【异种匕首，投掷武器，轻型，锋锐】 【异种特性：无柄（它必须以特殊手法才能正常使用）】 【模组-毒槽：它的淬毒效果维持时间更长，且命中时更容易使敌人中毒】 【超凡模组-无声之毒：被淬毒时，它在命中目标前将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这套飞刀还剩四把。 它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属性，所有效果都是为了暗杀而生。在超凡武器里面，也算是最弱的那种类型——但对于一名暗杀者来说，这就是绝佳的暗器。 只要涂抹上毒液，那么它就不会发出破空声。以这种手法进行偷袭的话，基本上就只能通过灵感来躲避。一些缺乏灵感属性的道途中，就算超凡等级培养的很高、也无法通过感知来捕捉它。 只是可惜，刺客小姐没爆出来“技能书”。艾华斯暂时无法得到鹰眼的刺客使用这把武器的手法…… ——但也不是不能用。只要找个信得过的铁匠，给它后面装上刀柄就行了。这样它就从异种匕首变回了普通匕首。 虽然可能会导致重心偏移，但反正也不影响它的属性。铁匠的水平够好的话，应该可以把它改造好的。 而配套这把刀的毒，刺客小姐身上也有两支，都以口红的形式存在。 其中一支口红是暗红色的，叫做【爱意】。里面的毒比较隐蔽，会让人在中毒后在几个小时内越来越疲劳、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猝死。 而另外一只是粉红色的，叫做【月之雾】。能够让人在几秒内死亡，死因是以心肺为主的内脏被快速腐蚀、融化——这显然就是刺杀那位秘书时使用的毒。 这两支口红基本都是全新的，大概还能用很久。艾华斯并非是制毒人、他也不是适应道途的超凡者，因此他自己无法免疫这份毒。而且他也显然也是不用口红的。 就算如此，直接把口红当做固态毒膏来用也是没问题的。鹰眼组织的毒还是很靠谱的……总之先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发信器。那是一个需要灌入暗属性法力才能触发的徽章，它的作用就是紧急通知自己的上级——要么是求援、要么是自杀。 看来影魔的效率很高。她都没来得及自杀，就被影魔杀掉了。 不然的话，这经验就要浪费了。 “这能爆？！” 而在艾华斯看到刺客小姐的那件束腰时，整个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鹰眼里地位这么高的吗！” 因为那正是“影中之鹰”套装的另外一件装备，也是最具价值、最核心的一件装备： 【阴影中的潜行者】 【超凡装备（紫色）】 【防具-躯干】 【特性：在敌人没有发现你时，成功进入潜行或隐身的容易度上升（限适应道途触发）】 【超凡特性：在潜行或隐身状态下，伱发起的偷袭攻击总是获得1有利（阴影）（限适应道途触发）】 【套装：影中之鹰（1/4）】 【“——保持安静，保持沉默。阴影是我们的母亲。”】 虽然稀有度只有紫色，没有一丁点的抗性也没有附魔的法术…… 但这毫无疑问是这套装备最有价值的一件。 在游戏里它可以被购买，但实际上唯独这件装备不是量产的。所以这个套装属性其实是凑不齐的，一般玩家只能凑到三件套。第四件得通过特殊渠道获取。 因为它带来的，是“优先级”的提升。 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们，之所以用“能级”来概括等级。就是因为在能力发生冲突的情况下，能级更高的超凡者更容易判定成功。而在能级相同的情况下，结果就不好说。 比如说，威权道途有着“无所遁形”的律法术，能够揭示范围内被超凡力量隐藏起来的东西。这个法术就有1有利（揭示），在比对方低一个能级的情况下也能发动成功，但如果低两个能级就基本扫不出来。 所以那些低等级的监察与律法师是抓不出来刺客小姐的——他们等级太低，用尽手段也找不到她在哪里。 而1有利（阴影）的意思，也就是说靠着阴影领域的加持、刺客在偷袭时能够获得一个临时能级。但如果对方免疫阴影能力，那么这个优先级加持就是无效的。 根据艾华斯的判断，戈登应该是39级的空骑兵。老爷子这个年纪，基本上积累是肯定够的。所以他肯定是卡在进阶之前的等级上——那就是不多不少的39级。 他应该是进阶反复失败，所以就决定不晋升了。 第四能级晋升第五能级，失败已经会对灵魂造成明显损伤了。甚至在满月仪式也有可能会死亡。 虽然戈登也没有带坐骑，但那位刺客小姐也没有偷袭。作为弱势职业，能与空骑兵正面交手不分胜负、甚至比狮鹫跑得还快，刺客小姐应该也有个38、39级左右。 这也比较符合鹰眼组织的策略：他们外派到国外的刺客，基本都是第四能级。因为这个能级的刺客才能比较安全的逃避追踪与侦查，在陌生的危险区域内活动。 如果刺客小姐能完成进阶仪式到40级，那么戈登是不可能压制住她的。虽然只差一级，那也是差了一个阶级。 但如果第五能级的那几位“大”字开头的超凡者真来了，克罗艾的潜行对他们来说就是没有价值的。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把克罗艾扫出来并控制住。 这就是能级压制。正是因为这森严的“等级”制度，所以超凡者才会将其称为“能级”。意思也就是超凡能力的优先级。 而适应道途有着预防偷袭、感知危机的能力，还有一些道途也都有防御系的能力。但只要刺客穿上这套没有半点防御属性的布甲，就能成功偷袭之前偷袭不了的敌人、刺破之前无法刺破的防御、命中之前无法命中的目标。 哪怕只有1，但只是暂时提高一个能级的判定，也是极具价值的！ 虽然随着版本更新，提高优先级的词条就渐渐泛滥了……这也算是一种数值膨胀。但在目前10版本下，哪怕是1有利的装备也很稀有。 没有获得有利加成的情况下，50级去打堕天司基本是没法打的。 50级甚至已经是现版本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第六能级了，要九道途的49级超凡者齐聚才有可能完成进阶，而且失败有很大概率死亡。因为现在基本上凑不齐人，50级很难完成进阶……要等世界大乱、第五能级的力量已经开始不够的时候，才会开始大量诞生第六能级。 在当前这个环境下，第六能级就是毫无疑问的世界最强、天下第一。 教国的永世教皇现在就是50级，但她也是靠着永世教皇的位格强行提了一级临时等级，等卸任就会退回到49级。 而堕天司作为30版本的极难本，甚至50级都仅仅只是刚到硬性门槛。在这种大型mmorpg游戏里，某个版本里最难的挑战级副本，不满级满装等基本上是连进团都是进不去的。进去了也基本是反复灭团。 ——这就是上位幻魔的含金量。 如同“上位恶魔”指的是比恶魔学者位格更高的恶魔，“上位幻魔”这个概念也是从堕天司把“蔷薇十字”结社团灭了才开始的。指的是比这个世界位格更高的幻魔——所有的使徒、天司都属于上位幻魔。 上位幻魔与幻魔的区分，就是上位幻魔哪怕强制受肉降临于物质界，等级被卡死在了世界上限，但实际上也总是被视为更高一阶。而这就是蔷薇十字结社失败的主要原因，纯粹的信息差。 是否带有全领域无条件有利1的（神性）判定，就是上位幻魔与幻魔的区分。 也只有上位幻魔才能被大罪学者封印为大兽。 因此虽然悖焰之蝶的等级很低，但它的位格很高——这只没有完全孵化的早产小蝴蝶当时甚至只有三十级，但它当时的判定却是第五能级的标准。几乎不吃一切控制、削弱、诅咒、破甲、偷袭，甚至也能穿透玩家这边的抗性与护盾。 当时玩家们还以为这是团本标配呢……结果之后连续两个大版本的boss全都没有这个特性。直到玩家们在打完堕天司，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悖焰之蝶才是玩家们第一个攻略的上位幻魔。 所以，凡是带“1有利”词条的装备，都是需要最优先收集的。虽然每个领域只取最高级加成，但加成的领域还是挺多的。 这也是艾华斯想要去考古的原因——这种装备哪怕是原住民也知道是好东西，基本只有各个国家的顶级势力手中才持有。放到鸢尾花就是鹰眼，放到阿瓦隆就是仲裁厅。 阿瓦隆的最强者，应该就是大仲裁者梅格。 她虽然也只是第五能级的超凡者，但她身上有三件1优先级的装备，分别强化了“结界”、“揭示”、“抵抗”三个领域。如果拿上女王的权杖，还可以获得“律令”这个领域的一个优先级；那样的她基本上就是一位第六能级的至强者了。 也正是因为梅格的强大威慑力，内部政局愈发混乱、各怀鬼胎的阿瓦隆才能维持至今。 就是因为明年夏天的时候，梅格意识到阿瓦隆局势渐渐变得不妙，所以她决定尝试晋升。如果她能够完成进阶，那星锑是绝对不敢进攻阿瓦隆的。 但在那场晋升仪式里，梅格进阶失败，并最终不幸死亡—— 在那之后只过了三个月。就到了阿瓦隆的“残酷之秋”事件。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很贪心的艾华斯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现存的这种装备基本上都已经被垄断了。 想要稳定获得这种提高优先级的装备，那就得去挖坟。放到游戏里就是抽卡式挖宝。 这就是前面说的那个“特殊渠道”。 从“米娜夫人的占卜店”里，就可以通过每日一次的占卜获得随机“线索”。而这些线索是有等级的，算是经典的藏宝图模式。 在游戏里的表现，就是到地方之后使用就能挖出来一个boss，打完了之后全队给一件装备，装备绑定不可交易。 这boss很难打，通常得世界频道喊个打手来。而就算抽不到，也可以向那些抽出来高等级线索的玩家付钱组个车队吃掉落。 紫色线索意味着每个人至少掉落一件浅紫色装备，而紫色到深紫色才有可能出这种优先级装备。紫色一般是套装中的核心，深紫色是强力的散件。 而“至少”的意思，就是说大概率挖出来的都是浅紫色。 这些装备来自于古代那些有顶级强者存在的家族。它们中的多数都来自于天司、使徒或者诸神的赐福。而古代那个时候，因为还没有方便继承的“职业”体系，因此超凡能力的传承很容易断绝。而在古代王国破灭之后，这些装备就有可能一并被埋葬。 艾华斯之前非常强烈的要跟着导师去考古，就是为了去挖这种东西。 希望这个世界的“米娜夫人的占卜店”里，也能有这种线索或是类似的东西吧…… 明天就是周六了——等周末，艾华斯就有空去逛逛“商城”了。 这件【阴影中的潜行者】，同样也是从古代就流传的稀有装备。艾华斯之所以知道它是古代装备，是因为它也是能挖出来的、也就是玩家有机会能持有的。而现代获得的那些就是挖不出来的。 比如说大仲裁长的其中两件装备、以及女王的权杖和王冠，就来自于银冕之龙的赐福。 那位刺客小姐的地位，可能比艾华斯想象的还要更高一些。【阴影中的潜行者】，一般是鹰眼的那位首领赐予抵达第五能级的刺客大师的。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这位刺客小姐显然还不配。她的确年纪很小就到了39级，但这不代表她一定能进阶成功。连续失败个三四次，基本上就不可能再成功晋升了。而年纪大一点、经验丰富了、神秘技艺愈发熟练了，晋升概率才会更大一些。 所以要么是鹰眼的首领特别看好她的天赋，要么就是她备受宠爱。 但她应该和首领没有血缘关系……艾华斯认识他的女儿。他女儿三十多岁，孙子现在才几岁，怎么都对不上。而且那样的话，鹰眼组织应该也不会让刺客小姐来执行危险任务才对。 不过这孩子气性是有点大的，一点都不懂隐忍，显然是被娇惯的类型、不像是经过残酷训练的那种冷血无情的刺客。更像是一位骄傲的大小姐。 在这种并不是很适配适应道途的情况下，她却能以这样年轻的岁数进入第四能级巅峰，大概率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适应道途、有同道途的长辈手把手的带。 所以，她才会硬点三级“阴影亲和”。这个道途特性在点到三级之前，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用的，两级第一次进阶的时候点一次就不错了、甚至这一次都未必会点。没有人教导的话，她怎么可能连点三次？ 而且在点满三次并掌握阴影潜行之前，她基本上是毫无战斗力的。 作为一名几乎是消耗品的刺客，鹰眼组织培养她的成本是不是有点高了？ ——除非她在低等级的时候就不用出任务。 正是因为她没有低等级的时候与他人博弈、最终刺杀失败的经验，基本上都是靠等级和装备压制……所以她的行事才会如此冲动。 那么，她大概率和上一代刺客大师有点关系。而且那位大师恐怕不赞成她加入鹰眼组织。 那也就合理了……所以那位刺客小姐，明明等级这么高、但是在阿瓦隆执行的却是一堆毫无难度的任务。 关系户啊姐姐。 ……但这也意味着，这装备可能有点烫手。虽然她的上级没有收到她的信号，但是她始终不去联络他的话、他肯定也知道刺客小姐已经死了。而且大概率被捕获，甚至暴露了。 那样的话，他就一定会转移阵地并逃走。而她死在阿瓦隆这件事也会被传到鹰眼组织里。 除非艾华斯能提前找到她的上级并把他灭口，否则那位刺客大师可能就要亲自来一趟了。 但刺客小姐算是关系户，经验不足所以能直接暴露出来——她的上级难道也能暴露出来吗？ 艾华斯并不指望。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打算把到手的好处吐出去。 他向来都是很贪心的。这种好东西，艾华斯就算自己用不了也可以送人、可以卖掉甚至也可以上交来换取点别的好处。但绝对不会在怂了之后，就自己默默退回去！ “……反正，到了我手里的东西那就是我的！” 轻轻摸着这刚脱下来的黑色护腰，艾华斯下定了决心。 刺客大师再强，也不如星锑王国和蔷薇十字麻烦；艾华斯以后的敌人可是堕天司，你一个才第五能级的刺客大师算老几？ 给我一年的发育时间，我双道途都能拉到第五能级！ 况且，如今梅格还活着呢。 要是真有第五能级的强者入境，那些大人物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监视起来的。 “说起来，”艾华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顿时完全不紧张了，“刺客大师……是不是也是用阴影潜行的啊？” 他开口问道：“影魔……第五能级的刺客如果使用阴影潜行，你能对付他吗？” “假如他主动进入主人的影子，我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而他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但如果他不进来的话，我只有使用您的身体才能与他对抗……可您只有掌握第三阶段的阴影亲和，我才能完整进入您的身体，而不会对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影魔委婉的说道。 ——否则的话，艾华斯的身体会被挤爆的。 “阴影亲和”这个道途特性，对适应道途的超凡者来说可以学习阴影偷袭或是阴影潜行；而对于超越道途的艾华斯来说，也就是能搓个暗影球。但随着艾华斯阴影亲和的等级上升，他体内能容纳影魔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到第三级的时候，艾华斯才能用自己的身体勉强容纳影魔。那样影魔就不用躲在艾华斯的影子里，而是能进入他的身体了。也就不会被其他人意识到艾华斯影子里有东西了。 而“阴影亲和”点到第五级的时候，艾华斯才能与影魔融合、真正发挥出影魔的全部能力。 甚至比影魔本体还要更强大！ 影魔、炎魔、镜魔这种上位恶魔，都是没有实体的。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反而会受到一些限制——比如说影魔就很惧怕正午时分的阳光、也会被各种带阳光词缀的法术重伤。但如果影魔开着艾华斯机甲，那它就完全不需要害怕这种东西了，因为作为外壳的艾华斯可以替它轻易挡下那些它最为惧怕的法术攻击。 但要是连点五次阴影亲和，那意味着艾华斯就别想点其他特性了。除非选择类似“灼与耀之容器”这种特性的复合词条才行。所以艾华斯目前的规划，是先点三级然后再选容器类词条——等五十级以上开了上限，再回头补满阴影亲和。 “那么，”艾华斯追问道，“如果我有第三级的阴影亲和，你能否对抗他？” “没问题。” 影魔简短的答道：“他们对阴影的理解还很差，甚至无法在不连续的影子里跃迁。他只要在我附近进入到影子里，我就能感应到他。” 那就好。 艾华斯放下心来。 也就是说，我超越道途最快到第三能级的时候，那位刺客大师就不是对手了。 于是他反而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您老人家啥时候过来再送点装备啊？ 莉莉这套装可还差两件呢。 说起来，您来的时候能顺便带点技能书不？密续书可不好整啊…… 艾华斯如今立下的功勋，大概够再兑换一本密续书了。 希望这次能自选——能的话他就替莉莉选一本适应道途的密续书。 “……伱说话比以前熟练了很多嘛。” 艾华斯放下心来，轻声调笑道。 它说起话来比之前熟练得多了。之前它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的话多半是要卡壳的。 而且它如今柔和又甜蜜的声音，也的确比之前好听多了——之前它搓出来的那声线未免太酷了，像是个阴沉女帝、又像是个声音沙哑的女性恶魔。 现在就显得年轻多了。 就在这时，艾华斯身后的影子突然聚集起来。 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黑色触手从地上浮起，从艾华斯的裤腿中流入、又从他的领口流出。 那些四散的黑色烟气聚集起来，构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上半身。 她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甚至有些半透明。及肩的短卷发与瞳孔都是虚无般的纯黑，直到锁骨以下的部位都是不着片缕。 她双手环抱着艾华斯的头颅、上半身从他的脖领与袖口中浮现出来。但艾华斯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柔软与温暖，只感觉那是如蛇的鳞片一样冰冷滑腻的触感。冻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主人……我的新形象如何？” 影魔很是期待的望向艾华斯。 艾华斯有些讶异的看向她，随即理解了：这应该是影魔用那位刺客小姐为模版，构建出的新形象。只能使用黑白两色，对它来说有些勉强了——简直像是3d版本的遗照。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影魔的脸颊与头颅。以及她的头发。 影魔的皮肤传来的触感，就像是冬天的玉石上滴了沐浴露。而她的头发，则像是冰冷的蜘蛛网、像是某种近乎气体却又勉强摸得到的存在。 “很漂亮。” 他真心实意的赞美道：“声音也很好听。但声音也就罢了——不过模样还是变回去吧。我还是更喜欢猫猫狗狗一点。” “这不漂亮吗？” 影魔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融化滴落、化为了一只黑色的猎犬。 艾华斯蹲下来亲昵的摸着狗头，笑道：“很漂亮的，我也很喜欢。 “偶尔变成那样也是可以的。但我是要喂你的，你也应该有作为宠物的意愿与觉悟。要是以人类的模样做出那种事，那还是算了吧。 “——无论是让同类成为自己的宠物、亦或是食用自己的血肉，都会扭曲我的心智。我们足够纯粹、相互依赖、彼此审视的合作关系也会逐渐变质。” 艾华斯认真的解释着，那黑色矫健猎犬被他搓着搓着就又融化着变成了一只黑猫。 它的眼睛与毛色都是纯黑色的，像是一个球。如果放到角落大概率是完全看不见也找不到的。 “你看，这样多可爱？”艾华斯赞叹道。 “……而且，影魔。到了现在，你其实连你的真名也没有告诉我吧？你不会觉得我忘记这件事了吧？ “还是说，你觉得……我会以为你的名字就叫‘影魔’？” 看着沉默的影魔，艾华斯嘴角上扬：“等你什么时候决定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也不再称呼我为主人——等我们变成了真正的、平等的、可以相互信赖的同伴。到了那时，你再变成这个样子吧。” “……会有那个时候吗？” 影魔忍不住反问道：“人类至多也就只能提升到第五或是第六能级吧。” “会的，”艾华斯摸着黑猫，平静说道，“只要杀死堕天司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影魔嗡的一声震散成了一滩黑泥。 它显然没有料到艾华斯的野望居然这么大—— 如此甘美的超越之心，让它忍不住变得兴奋了起来、无法维持自己的拟态。 艾华斯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他对着自己脚下沸腾的阴影，慢条斯理轻声说道：“即使如此，你忠诚的心也仍然值得奖励。 “距离下次进阶还有十天。等下周末我们顺利进阶，我就好好喂你顿大餐，来作为你此刻可爱想法的奖励吧……我的羔羊。” “……我期待着那一天，我的主人。” 影魔的声音激动到近乎颤抖。 七千九百字的更新，更新完毕！ 还是老规矩，起床再改错字喵！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哈伊娜的委托 虽然艾华斯请了假，但他也只是今天上午不打算去上课而已。 之前他靠着助教的身份从导师那边批了个条子，在学校图书馆里借了一本《普通仪式学》。如今正好有空可以在宿舍里看一会。 不得不说，大学里面的知识档次就是高。 高贵之红结社之前写信教给艾华斯的那些“隐秘知识”，在这本书里也不过是常识的程度。这本书里面的知识，包括第二能级为止的各种常见仪式。尽管这本书的本意，是让牧师们能够识别并反制超越道途使用的各种邪性仪式…… 但艾华斯反过来学习如何使用仪式魔法也是没问题的。 艾华斯在吃过早餐之后，就在二楼书房里专心看书。 直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客人前来拜访。 “哈伊娜学姐？” 艾华斯放下手中的书，对着被请进书房里来、坐在一侧沙发上的少女调笑道：“你看，这次学姐你没有提前预约，来拜访的时间就很恰当。” 此刻外面是上午十点。 她终于能在一个阳间时间来找艾华斯了……这让艾华斯很欣慰。 “其实我以前上课的时候，也没那么容易迟到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伊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带过了这个话题：“算了，不提那个。这次来找你有三件事。” “三件？” 这倒是让艾华斯有些惊讶：“和昨天俱乐部有关吗？” “嗯，其中一件有关。” 哈伊娜点头答道：“肯特局长说，要再送给伱一本密续书作为此次事件的感谢。” 她说着，看了一眼艾华斯桌上的《普通仪式学》，微微顿了顿补充道：“哪怕是超越道途的也可以。这本书将被完全做好处理……如果你打算送给某个人的话，最好把那个人的名字也报上来，监察局给你作保。外国人也可以。 “如此一来，那个人如果没有犯法的话，也不会因为学习密续书上的知识而被监察局抓捕……即使是非法道途的密续书也可以。” “‘感谢’吗？”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我还以为会是‘嘉奖’、或是‘安抚’呢。都做好是不是要再参加一次表彰的心理准备了。” 哈伊娜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应：“你也可以当是慰问品啦……” 监察局可不敢再邀请艾华斯参加“表彰仪式”了。 按理来说，表彰仪式和不属于三大机关也不是士兵的艾华斯其实就没有太大关系。 上次的表彰仪式，其实就是为了掩盖监察局的无能、试图通过这种手段将艾华斯的荣誉和功劳分润一部分给监察局。而上一本密续书，就是用来收买艾华斯的封口费。 ——不用艾华斯特地说什么，只要他上了颁奖台之后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这次非常幸运，没有人因此而死。原本是要出大乱子的，结果机缘巧合变成了大胜。 然而王室又不傻，尤其伊莎贝尔公主还亲自参与了此次事件……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不代表过程就是正确的。 因此监察局这次在明面上是要被表扬的，甚至要上报纸狠狠夸赞一番。 但实际上，凡是与这件事能扯上一点关系的大臣昨夜都被女王陛下约谈了。甚至就在此时此刻，圆桌厅那边都还在紧急开会——他们平时周五上午是不开会的，这次是特别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监察局肯定不敢再闹什么大动静。他们宁可希望民众赶紧忘掉这件事。 这点肯特局长已经跟哈伊娜说过了。但她却不太好直接跟艾华斯讲出来。 ——但其实艾华斯知道，这确实是相当有诚意的“感谢”。 或许哈伊娜不懂肯特局长这是什么意思，但艾华斯能听懂。 监察局真正的诚意，不是送出一本密续书那么简单——那毕竟是能用钱和人情就能买到的东西，与艾华斯的功绩完全不符。 他们的意思其实是，允许艾华斯私下招募一个超凡者手下。不需要经过考试、甚至不需要是合法道途。监察局甚至能帮艾华斯提供身份证明……如果艾华斯这个手下出了事，监察局也不会来找他麻烦、而是会自己负责。 监察局的意思是，既然这次艾华斯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那么未来监察局也会帮艾华斯解决一个麻烦。 这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奖励了。 这种淡然而沉稳的风格……显然不是肯特局长敢许下的承诺。 这是惊动了上面吗？ 监察局的最高级管理者是大守护者，也是阿瓦隆少有的第五能级强者。大概也只有他敢给出这种明显违反王国律法的担保了吧。 艾华斯心中一定，知道莉莉的身份能正式洗白了——她就算踏入了适应道途也不需要隐藏了。 于是心情放松下来，艾华斯轻笑着随口调笑道，低沉的声音如同魅惑人心的魔鬼：“不过啊，学姐……既然你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超越道途的密续书。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在本能中也对此有所好奇、想要接触？” “——你可别乱说啊，我不是、我没有！” 哈伊娜慌张的说着、屁股像是被沙发烫到了一样，瞬间站了起来：“我最多也就是对炼金术有点兴趣……” “别急别急。玩笑而已，我知道的。” 艾华斯安抚着哈伊娜。 这有点憨憨的学姐着实有趣，一戳一蹦跶。 就凭这种几乎完全没有心眼的状态，能当上学生会首席……除了成绩好之外、大概也就是因为她的支持者数量远大于反对者吧。 如今两人关系逐渐熟络了起来，艾华斯偶尔开个玩笑也不会把哈伊娜惹生气。但她稍微被吓唬一下反应就很大，这让艾华斯反而越来越喜欢没事逗弄一下了。 为了安抚哈伊娜，艾华斯随手从书桌旁边抽出了一本暗红色的书，笑着递给了哈伊娜：“你看，这是什么？” 哈伊娜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并接过这本书，发现那正是她心心念念已久的《炼金学暗语》。 “我们之前说好的——你看，我遵守了承诺。学姐今天没课吧？那不妨就在这里看吧。” 艾华斯邀请道：“你可以坐我旁边，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也都可以问我。” 哈伊娜明显心动了。 她拿着《炼金学暗语》，下意识慢慢坐在了艾华斯边上。 艾华斯顺口问道：“说起来，我什么时候能去拿我的‘慰问品’？” “今晚或者明天都行，等你回家之后再来拿。你定个时间，我到时候带你去。” 哈伊娜痛快的说着，对此知无不言、甚至主动补充道：“因为你要去白皇后区拿。红皇后区最近还在混乱状态，戈登和新任局长都去圆桌厅开会了。” “……还是别定时间了，我怕。” “怕什么！我这次一定不迟到！”哈伊娜有些羞恼。 “这样吧，学姐。等下午那节课上完，你跟我一起回一趟家吧。” 艾华斯邀请道：“等莉莉把我送到家之后，就让她跟你去局里选密续书吧。” “你要给莉莉小姐吗？也好……我把你送回家，等莉莉小姐选完书再把她送回来。” 哈伊娜想了想：“干脆我今天全程跟在你身边保护一下你吧。不然你要是受伤了，爱德华督察长肯定会怪我的。” “倒也不用吧？昨天那些恶魔学者已经失败了一次，他们就算要再动手、应该也不会选在现在。”艾华斯笑道。 “这就和剩下那两件事有关了……” 哈伊娜严肃了起来，转过身来恳切的对着艾华斯低下头来：“请帮帮我，艾华斯先生！” “怎么了？” 艾华斯有些讶异的回过头来：“有事就说。能帮的话，我肯定会帮的。” 这并非是社会人的客套，他是认真的。这是艾华斯的处事习惯。 既然朋友已经求到了自己头上，并且态度这样认真——那这件事只要艾华斯能做，哪怕麻烦一点、危险一点他也会帮忙的。 于是哈伊娜将梅格学部长对她提出的考验，以及“便携式炼金炸弹”的事跟艾华斯完整的说了一遍。 “梅格学部长？” 艾华斯有些讶异：“她老人家要收你为弟子吗？她可是阿瓦隆的最强者！” “……学部长她这么强吗？” 哈伊娜也是睁大了眼睛。 她也知道梅格学部长很强，甚至单人平息了一场战争、也知道下一任校长也是梅格的学生。但她确实没想到，梅格居然就是阿瓦隆的最强者！ “当然。”艾华斯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那位老太太还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还有着威权道途特有的傲慢之心。 虽然那位老太太看上去和蔼又爽朗，但梅格对任何人都会露出笑容。她的笑容并不代表友善——梅格看不上的人就算如何奉承她，也绝不会得到半点好处。她的内心正如狮虎般凶猛。 梅格能看上哈伊娜，就说明哈伊娜至少有接触第五能级的道途天赋……也就是和那位刺客小姐一个水平。 当然，进阶仪式的随机性很大，就算有天赋也未必能变现……但没有对应天赋的人一定无法晋升。一些人就算学习十年的超凡知识，也很难获得第一个职业等级。比如说艾华斯第一次进阶仪式中遇到的“国王”先生，都三四十岁了还在试图晋升第二能级。 ——甚至还失败了！ 看国王先生熟练打广告的样子，估计他也不是第一次失败了。 “既然梅格学部长对你青睐有加，那就不能让她失望。” 艾华斯果断答道：“这个忙我帮了。” 帮人如帮己。这也算是一种投资，而且稳赚不赔。 毕竟这个事件他原本就是要解决的，只不过是分给哈伊娜一点功劳而已。名声这东西，有一点和没有差距很大、但太多了反而会为其所累……这玩意也是有边际效用递减的。 要是哈伊娜能成为梅格的弟子，那么他在梅格那边或许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了。 毕竟阿瓦隆的破灭，其中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梅格之死。 如果艾华斯能说服那个死倔的老太太，让她暂时不要举行进阶仪式，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变了历史。而艾华斯也就有了更多的发育时间。 “……不过，夏洛克先生呢？” 艾华斯对另一个点很感兴趣：“梅格学部长不是说也让你喊上他吗？” 上次在仪式副本里，夏洛克手头情报太少、没能发挥出太大作用。如今到了夏洛克的主场，艾华斯还是挺想见识一下，火力全开的夏洛克究竟脑子有多好使。 但很遗憾，他这个愿望短期内恐怕无法达成了—— “这就是第三件事，”哈伊娜沉痛的答道，“夏洛克先生昨天晚上被人袭击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蛛丝密续》 哈伊娜的话吓了艾华斯一跳。 听她这沉痛的语气，艾华斯还以为夏洛克因为蝴蝶效应而提前嗝屁了……结果他又追问了一下，才得知夏洛克只是受伤了。 但具体的情况哈伊娜也不清楚——这是夏洛克主动给她打电话说的。因为夏洛克之前查处了毛衣兄弟会，她那时看完报纸就已经跟夏洛克提了炼金炸弹这个事。 不过夏洛克并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表明了自己还活着、但她必须对此保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艾华斯听不太懂她的解释。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爱德华打了个电话进行确认。 “——是，我知道这件事。确切的说是昨天下午。” 离王立律法大学不远的督察院办公室，爱德华·莫里亚蒂督察长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在纸上签着名字：“和我们那边遇袭的时间基本是同步的，应该也是高贵之红结社那伙人。” “……夏洛克先生也被上位恶魔袭击了？”艾华斯有些吃惊。 那夏洛克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倒没有——你去把它交给阿萨德副长，让他照我说的办。” 爱德华说到一半把话筒稍微捂住，把签了名字的纸条交给自己面前的人。 等关门声传来，爱德华才继续接着跟艾华斯说道： “……赫尔墨斯是被炸弹袭击了。他租住的那间公寓被人从外面炸掉了。” “炸弹？夏洛克先生没事吧？” 艾华斯有些担忧：“炸弹的量如何？” “量很足，基本是围绕着他的公寓贴了一圈。但安装炸弹的人显然很业余。他对爆破技术一无所知，那些炸弹的大多数威力都被浪费了、甚至还会相互冲突。虽然房子最终还是炸塌了，但多亏有马瑟斯主教的帮助，赫尔墨斯现在还活着。” 爱德华慢悠悠的说着，突然捂住话筒扬声说道，随后赶紧压低声音再说两句，然后又切换了回去：“是的，我在，请进——现在他受伤不重，还在休养——你好，欧嘉女士。米尔大臣早上已经跟我提过你丈夫的事了，我们正就他的量刑与处罚标准进行下一步商议……” “……伱现在很忙吗？” 艾华斯意识到自己这个电话来的时间不太恰当：“要不回家再说？” “不用，还剩两句。这点很重要。” 爱德华压低声音：“总之你记得别去他家。” “为什么？” “因为他家里对外公布的消息是他已经死了——嗯，感谢您的理解，女士——总之，你要找他的话，就去主教家。奥斯瓦尔德知道确切的地址。” 说罢，爱德华就直接将电话挂了。 他那边好像确实很忙。听起来像是在处理某位骑士被督察院抄家的事件。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眼前，爱德华的话变得语焉不详。但好在艾华斯能听懂他的话……重要的消息都已经给到了。 爱德华所说的“主教”，应该就是马瑟斯主教。奥斯瓦尔德管家知道他家的住址。 赫尔墨斯家应该在配合夏洛克的计划来钓鱼，艾华斯要是去了反而可能会露出破绽。 ——那我就先不去惹麻烦了。尊重夏洛克的计划。 艾华斯心想。 他又向哈伊娜确认了一遍：“你都跟谁说过夏洛克还活着？” “我只跟你说过，再就是肯特局长。” 哈伊娜意识到问题比较严重：“怎么了吗？” “没事，之后别再跟别人说了。” 艾华斯沉声道：“夏洛克先生在准备假死。凶手的身份大概率有问题——可能是他的某个亲戚。” 哈伊娜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正好，明天艾华斯本来就打算去一趟“米娜夫人的占卜店”。如今看来夏洛克就躲在那里，明天直接去问问具体的情况吧。 哈伊娜有些心绪不宁，最终也没看下去几页书。 等下午艾华斯上完课，她就按照先前所说的把莉莉和艾华斯送回了家中，然后带着莉莉前往了监察局。 在哈伊娜中午离开后，莉莉就偷偷询问过艾华斯，她到时候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密续书。 艾华斯当时是这么说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选择适应道途的密续书。因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但你最好还是选择与你共鸣最强烈的那一本。” “既然如此，我想最适合我的那一本应该就是适应道途的密续。”而莉莉毫不犹豫的答道。 莉莉显然非常重视艾华斯帮她争取的这个机会。 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姓氏的贴身女仆。只是因为自己是私生女，就连读书都不被允许。而靠着艾华斯的争取，她甚至有机会能进入王立律法大学念书……不用花一分钱，还能吃好的、住好的。 而且艾华斯从不打骂她。即使不在人前，也是始终对她亲切又温柔。仿佛她并非是女仆而是自己的朋友一样。 ——莉莉还知道，艾华斯的腿脚其实根本就没有毛病。 因为就在那位拉夫秘书被毒杀的那天晚上，艾华斯回去想要洗个澡。而莉莉打算帮他去洗，就像是在家中一样——但是艾华斯却只是笑着拒绝了她。 莉莉原本以为艾华斯只是在倔强，因此很是担心的全程站在旁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他洗完了。 结果发现艾华斯居然真能站起来！ 之前她就听詹姆斯先生说过，艾华斯的影子里有东西。结果那天她才第一次亲眼看见艾华斯影子里究竟封印着什么怪物…… 所以在艾华斯从自己影子里揪出刺客的时候，她没有丝毫讶异。全程都非常平静。 她只是为另一件事而感到失落——艾华斯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让她来照顾自己，他的生活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不便。她仅仅只是来配合艾华斯演戏的……或者说，是因为艾华斯想要让她来上大学，所以才借口自己需要人来照顾。 莉莉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艾华斯的真实意图。 ——既然她的意义是演戏，那么她就要专心演好戏。 那时莉莉就彻夜不眠、仔细推敲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她思考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可能会被人如何提问，而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才比较逼真。正是因为事先就想好了许多条谎言，所以在用到的时候才不会感到慌张。 虽然莉莉觉得自己对奉献道途与威权道途都没有什么天赋，但她也在努力学习。以求有朝一日能回报艾华斯的恩情。 而艾华斯大概看出了她对这两个道途缺乏天赋与兴趣，因此不惜浪费一个重要的奖励、也要帮她选择最合适的密续书，走出自己的道路。 一个在阿瓦隆王国的合法适应道途超凡者——读书很多的莉莉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正因如此，她就更不想让艾华斯失望。 ——既然艾华斯希望自己能走上适应道途，那么与自己最契合的密续书一定也是适应道途。即使改变自己的本质与性格，她也一定能选中艾华斯想要的那本书。外表看起来温柔而安静的她，实际上就是这样流动如水、不可捉摸的个性……那样知性而柔软的外表，仅仅只是因为这样讨人喜欢所以如此才捏造出来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莉莉最终选中的那本书，果然就是适应道途的密续书。 那是一本灰色的密续书。 它大约有两指厚，在这些普遍都很薄的密续书里几乎是最厚的那一档。但它的重量却几乎不存在，托着书就像是托着一张薄薄的蛛网。仿佛下一刻它就要飞起来、再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一般。 “它在越是认可的人手中，重量就变得越轻。平时不看的时候，记得以重物压住。铅板是最好的、钢板也行。” 有着古铜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罩以及贯穿全脸的疤痕，如同独眼的海盗一般的肯特局长叮嘱道：“否则它有可能会在某个雨天消失不见，就像是家中突然出现而又突然消失的飞蛾。” 回去的路上，就算有哈伊娜的护送、莉莉还是全程小心翼翼抱着书。 一直带回莫里亚蒂庄园，莉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她抱着书，敲响了艾华斯房间的门。里面没有回应也没有灯光——艾华斯并不在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去找尤利娅玩了。 于是莉莉便带着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因为只有被子里面，才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而在此时，她郑重其事的打开这本书。 书的封面上写着《蛛丝密续》。与这本书给人的第一感觉非常搭。 在打开这本书之后。 一阵阵灰白色的、软而轻的、带着灰尘味道的、窸窸窣窣的低语声，便从她的眼睛、她的皮肤、她的口鼻中、她的耳朵中逐渐钻入了莉莉的大脑。 那个声音自称为“我们”。它使用的并非是任何一种语言，而是一种稍纵即逝的幻觉。就像是在注视着空白的墙壁时，脑中自主涌起的、随时都会消失的脆弱想象。 “——我们是蛇的发丝，猫的脚步，蛾的囚笼，蜈蚣的绞索。” 那个虚幻的声音有一个秘密的名字叫“蛛丝”，诞生于“灰天司”的创造，而真正的名字秘而不宣。这本书讲述的就是关于蛛丝的六十七种秘密。 随着莉莉愈发专注的读着书，她的瞳底一道道灰色的蛛丝在她身边凝聚。 就像是蚕宝宝结茧一般，蛛丝将专注读书而缩成一团的少女逐渐包围，最终悄无声息的在床上结成了一团巨大的、安静的灰茧。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法术卡：暗影斗篷 艾华斯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上学一周、回家后尤利娅的反应会这么大。 但尤利娅的意志强烈且坚定。见到艾华斯之后就不让艾华斯离开、一直粘着他，要他讲在学校里见到的人、遇到的事。她的理由也很正当，让艾华斯哑口无言—— 尤利娅问他：“学校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吗，为什么哥哥上学一个礼拜就遇到了两次刺杀？” 她说的太对了，艾华斯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艾华斯只好坐在她床边，和尤利娅聊完了这一整周发生的事。 讲着讲着尤利娅就忍不住轻轻打起了哈欠。 尤利娅的生物钟堪比小学生。她也就是在看书学习的时候能熬夜，平时九点差不多就得准备上床睡觉了。 尤利娅的脑子很好使，平时她也出不了门，就只能在家里一个人默默地看书。 与痴迷于恶魔学、却对奉献道途颇有天赋的艾华斯一样，尤利娅对神秘学同样也是有兴趣且有天赋的。但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于占星术、炼金术与保存术——其中她对炼金术的天赋比艾华斯要高得多。 莫里亚蒂庄园中虽然有不少神秘学书籍，但九大道途并不均衡。其中美之道途、超越道途和黄昏道途的神秘知识都几乎没有，而均衡道途、智慧道途、威权道途相关的都很多。 尤其是均衡道途……老莫里亚蒂似乎就是均衡道途的超凡者，但是他从未在养子女面前展示过炼金术。因此艾华斯也不知道他具体等级有多高。 ——若非是身上寄宿的幻魔耽误了尤利娅，让她没法去正常上学，或许现在尤利娅都能连续跳级成为艾华斯的学姐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尤利娅仍旧向往着学校。 艾华斯之前决定不去上大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尤利娅太羡慕他了——明明她如果去上学的话，成绩要比艾华斯高得多。这让当时的艾华斯有些心疼。干脆就不去上学，在家陪她一起读书了。 而如今，艾华斯带着大学里的见闻一同回来了。 尤利娅当然不想睡。她就坐在被子里，强撑着想要和艾华斯多聊会天。 但看着妹妹有点困，艾华斯还是靠着从伊莎贝尔那边学到的安眠曲，很轻松就把眼皮打架的尤利娅哄睡了。艾华斯并没有美之道途的等级，因此他的安眠曲并不具有神秘力量。尤利娅是真被他轻轻唱歌哄睡了过去的。 昨晚艾华斯原本只是打算检查一下尤利娅的身体状况，看看悖焰之蝶有没有醒来的。结果却被尤利娅给留住了，不过他也很享受这种安逸的交流。有一种陪伴家人的安宁感，能让他紧绷着的神经有所放松。 爱德华的封印状态很好，艾华斯交给尤利娅蕴养的卡牌也逐渐有了些许灵性。不出意外的话，悖焰之蝶应该是下周这个时候恢复过来——等到那个时候，艾华斯就可以着手准备封印了。 但他不打算在超越道途进阶之前封印。 因为悖焰之蝶是奉献道途的幻魔，纯粹的火焰属性、没有半点黑暗。 虽然封印与召唤都来自于超越道途的仪式，但它本身的力量却属于奉献道途。因此这是艾华斯的牧师身份就能使用的、能够放到明面上的力量，同时也是艾华斯能光明正大的、在众人面前使用的底牌——这与见不得人的影魔是截然相反的。 因此，艾华斯超越道途的另一个身份就最好不要在进阶仪式中使用这项力量，这有可能会造成泄密。 那么在进阶之前就封印悖焰之蝶，就只是给自己找麻烦。新月仪式本来难度就大，艾华斯很谨慎、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加毫无意义的难度。 如果尤利娅的状态不好，艾华斯顶着难度大幅增加也要强行封印。但既然如今的封印状态良好，那就可以等进阶出来之后再把它封印起来。 下周日的晚上，就是超越道途的晋升仪式了。进阶完成的第二天，艾华斯就要请个假、在正午时刻将悖焰之蝶封印起来。 ——但下周，艾华斯要先处理一下高贵之红结社的那些人。 利用上位恶魔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进行刺杀，甚至疑似袭击夏洛克……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第二趟、或者用其他手段对艾华斯动手。 于是艾华斯直接将自己的恶魔学者职业从六级点到了九级，他的暗属性法力池也变成了九点： 恶魔学者lv9：【恶魔学识-2级（97%）】、【基础仪式-2级（0%）】、【恶魔契约-3级（80%）】、【牧养（精华）-2级（0%）】 “恶魔学识”与“恶魔契约”的等级可以稍微卡一下了，晋升之后可以直接拉两个等级上来。艾华斯只要不再继续看恶魔学识的书，这个技艺就不会继续涨——而他只要使用影魔的力量，恶魔契约的等级就会往上慢慢涨。 于是仿照之前制作“附魔卡：影之刃”的前期处理，艾华斯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又准备了一张储存了四点法力值的未激活塔罗牌。然后立刻就去睡觉，打算第二天早起回完法力，直接做卡。 他现在打算制作一张新的“月亮”卡。 用同一张塔罗牌制成的幻魔卡，在一天内只能使用一张。而影魔并非是上位幻魔，它只兼容月亮这一张塔罗牌，而上位幻魔有多重可能性。这意味着如果用了影魔提取出来的新卡，这一天就无法用旧的“影之刃”了。 但艾华斯现在越发感觉，影之刃不一定能处理所有的情况——就比如说之前对抗畸肢魔的时候，影之刃就变得毫无意义。 艾华斯只睡了七个小时就起床了。七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回满法力了。 此刻是五点半，艾华斯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桌上取自己做了一半的半成品幻魔卡。 艾华斯将生锈的钉子打入卡牌，发出吱呀的酸响声——算上空白卡，这是艾华斯的第三张卡。如今他已经渐渐熟练了起来。 同样都是用影魔制作月亮卡，因此前面的流程完全一致。只是最后注入的法力不同，出来的幻魔卡属性就是完全不同的。 十点以上的暗属性法力，可以制作“法术卡：暗影斗篷”，二十点以上是“法术卡：暗影冲击”，三十点则是“场地卡：影窖”。 ——【影窖】是对影魔来说最有用的一张卡。它能够将周围的空间短暂改造成一个封闭的、遍布阴影的区域，在找不到大量影子的地方强行构建主场。而在“影窖”内部，哪怕是照明术唤来的圣光也会变得极为暗淡，火把、蜡烛、灯光等非神秘光源全部熄灭。 在这个区域内影魔能够极速行动、自如拟态并获得持续的全属性加成，不必被束缚在艾华斯的影子里。相当于是进入了一轮爆发状态。 因此等艾华斯能制作“场地卡：影窖”之后，他基本上就不会用影之刃了。这基本要等他恶魔学者到19级的时候才能做到。 艾华斯毕竟不是真正的大罪学者，能直接将野生幻魔做成幻魔卡。现在的艾华斯也就能欺负一下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影魔了。既然一天只有一次机会，那么能用正常职业能力获得的技能，就可以放下了。 “暗影冲击”是纯粹的杀伤法术，除了伤害没有别的效果。 而单纯打伤害，其他法术也一样能做，甚至影之刃加手枪也未必不行。它的优点在于是瞬发的……而这个优点也要不同的塔罗牌多了之后才能体现出来。那样艾华斯可以一瞬间翻开好几张不同的幻魔卡，打一轮很漂亮的脱手爆发。 但在阿瓦隆，艾华斯也不敢用这种纯粹阴影力量轰人；而在仪式里，艾华斯就可以直接让影魔动手——所以二十点的“暗影冲击”反而还不如十点法力值制作的“暗影斗篷”好用。 甚至可以说，哪怕影窖对影魔的加持非常大……但在pvp时，“月亮”这张卡的卡位依然还是要留给暗影斗篷的。 很快，艾华斯就将卡牌制作完成。只剩最后一步，请求恒我赋予新的塔罗牌以灵性。 与之前不同，此刻艾华斯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牧师了。不必在撒上黑珍珠粉末之后，在原地愣住挂机，安静等恒我发现这个仪式……他可以直接小窗敲一下这位爱之道途的柱神。这也可以防止卡牌制作失败。 “我拜请恒我，圣数为一之神，死则又育之神，久视无明之神——如月之恒我！” 艾华斯的瞳孔之中闪耀起金红色的光辉，他的双手悬于塔罗牌之上、认真祈祷着：“请予我以爱！” ——大佬在吗？大佬看一眼好吗？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因此恒我响应祈祷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很快，房间内便有微风卷起。那是能够将地上的枯叶稍微卷起的程度。 而随着那股风的吹拂，艾华斯身下的阴影却如同拉丝的棉花糖一样、被一丝一丝抽出。 “……这是什么力量？！什么情况？” 影魔愕然的声音在艾华斯身边响起：“为什么你能直接抽走我的力量——” 它想要变成人，但一瞬间就塌陷了；它又拟态为猎犬，但随后构成它拟态的阴影也被那阴风吹走了——它在地上不断沸腾着，不断蒸发着。 这是什么技术？什么神秘技艺？ 上次艾华斯制作幻魔卡的时候，影魔并没有醒来。 它只是隐约察觉到艾华斯抽取了它一部分的力量。但因为那股部分力量太微弱，它也没什么感觉。虽然它知道那张卡里面有一部分它自己的气息，但那时影魔并不知道艾华斯是如何做到的。 但这次制卡的时候，艾华斯没有坐上轮椅。影魔是完全清醒，并且全程围观的。 ——它从未听说过，恶魔学者能通过拜请九柱神、直接将自己契约恶魔的力量抽走的！ 你这到底是恶魔学者还是牧师？ 很快，影魔就从这种气息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大罪】的仪式？” 作为恶魔，它当然也认识这位管辖几乎所有恶魔的天司。 这仪式毫无疑问来自于那位原初之大兽——祂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堕天司。被恶魔们敬畏的称之为【大罪】的，掌管堕落、罪孽等概念的天司。 大罪在超越道途里至少是前三级别的天司，唯有【衔尾蛇】能稳压祂一头。因为大罪曾经向蛇父举起叛旗而后落败，祂的诸多记录在物质界基本全部被蛇父信徒给抹掉了，基本只有在极为深奥的恶魔学识里能知晓“堕天司”的只言片语。 影魔这才意识到，艾华斯对堕天司并非一无所知——他不是只听了一个名字、知道那是管辖恶魔的天司，就跟它许诺说未来要杀死堕天司。 艾华斯不仅对堕天司有足够的了解……甚至能使用祂的仪式！ ——他是认真的！ 这是何等纯粹而狂妄的超越之欲！ 这让影魔激动、颤抖的同时，又让它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凡人真的有可能击败天司吗？ 第一次的，影魔发自内心的担忧起了艾华斯的安全。并非是因为忠诚，而是担心他太过冒进、去招惹打不过的敌人而毫无意义的落败。 超越的本质是叛逆，但叛逆的前提是胜利。不然那就只是叛乱而已。 影魔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抽掉了差不多五分之一，仪式才终于停止。 那张与“影之刃”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卡牌自己飘了起来，飞到了艾华斯手上。 它的属性也浮现在艾华斯眼前： 【法术：暗影斗篷（月亮）】 【必要：暗1】 【即时，非接触，立即生效】 【效果：击退周围所有目标，立刻解除自己正在承受的封印、冻结、燃烧、束缚、石化状态，并进入完全隐形状态，持续一分钟（30%）。此效果赋予你的隐形状态被打破时，对目视伱的所有敌对目标赋予诅咒，效果等同于“致盲诅咒”】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灰天司的造物 “暗影斗篷”这张卡，兼具击退、解除负面状态、隐身、致盲四个强力效果。 封印、冻结、燃烧、束缚、石化，这五种负面状态分别来自于光、水、火、风、地五种属性中最常见的限制型负面状态。 ——其中律法师使用的“拘捕”、“枷锁”等律法术都属于【束缚】，而“沉默”、“静止”则属于【封印】。 这张卡唯独解除不了【诅咒】这种主要由暗属性法力带来的负面状态，因为阴影无法驱散黑暗。这就是它最大的缺陷了。 但即使如此，它也是“月亮”这个卡位里最好用的幻魔卡。很多上位幻魔出的卡，都未必能比这张好使。 “月亮”这张卡本来卡位也很宽松，基本上能制作的幻魔卡也都倾向于解控、隐身、侦测、预言、狂化、幻术这些次要领域。 在这个卡位里，影魔带来的“暗影斗篷”毫无疑问是最泛用的卡——除非boss有特殊机制，或者身上装备是影魔特化所以必须要带影窖，否则大罪学者默认都是带这一张的。 基本在任何情况下，暗影斗篷都能产生作用。 甚至大多数情况下，玩家更多是苦恼于“我是现在就交暗影斗篷还是再留一手”的问题、而不是“这张卡没什么用”。因为战术价值太高，所以判断不准时机的话容易省到阴间。 不过在目前这个环境里，艾华斯倒是不认为自己能吃到太强力的控制。他现在的主要敌人是高贵之红结社，他们主要由超越道途组成。而暗属性的诅咒“暗影斗篷”是解不了的。 它最大的意义还是在于隐身，以及后续跟着的致盲诅咒。 最常见的隐身能力来自适应道途，众所周知适应道途不会诅咒——这意味着那些试图把艾华斯扫出来的人，根本不可能提防那隐身解除之后跟着的致盲诅咒。 隐身有时间，诅咒可没有。不解咒不净化那就是永续的，就算解咒那也需要时间……足够艾华斯或者莉莉完成偷袭了。 这个世界目前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和平的，超凡者们基本都没有必须战斗的觉悟、超凡之力更接近于一种单纯的追求。 不像是玩家，会配满针对各种情况的解控技能满街乱逛……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超凡者都不具备这种“有备无患”的战术素养。 他们的反制对策一般都只针对周围环境内最常见的敌人——比如说阿瓦隆这里，因为黄昏道途非常罕见，基本上就没人会准备防石化对策，甚至很多超凡者到了第三能级、第四能级都不知道黄昏道途的特色是死灵与石化；爱之道途就更少见，少见到在整个王都玻璃岛都买不到钢铁心智药剂——魅惑、恐惧、狂化、沉睡、疯狂都属于爱之道途的领域。 因为爱之道途的特色，爱之道途施加的这些状态不属于负面状态，连奉献道途的照明术都无法驱散。没有特别反制手段的话是非常难以对抗的。 让艾华斯有些讶异的是，他收拾完自己的房间、甚至出门吃完了早饭……莉莉都还没有来打招呼。 ——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会是看密续书看到灵感枯竭昏迷过去了吧？ 艾华斯有些担忧，于是立刻推着轮椅找了过去。 “莉莉，你没事吧？莉莉……” 他一推开莉莉的房门，就吓了一跳——她的房间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灰色蛛网。 但那蛛网却又仿佛只是幻觉……在艾华斯定睛望去之时，它们又在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少爷。” 莉莉变得有些虚弱而疲惫的声音轻轻响起，就像是大病之人刚刚醒来时的嗓音：“是要我服侍您沐浴吗……是我起晚了吗？抱歉……” 这时艾华斯才注意到，莉莉安静站在墙角旁、脸上正戴着艾华斯送给她的眼镜。 仿佛她从最开始就站在那里，只是自己第一时间没能注意到。 正是因为【阴影中的观察者】所附带的威权道途法术“律令·不可直视”，才让艾华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毫无疑问，她已经成功走上了适应道途。 她轻飘飘的走过来，完全没有脚步声……像是飞蛾又像是蜘蛛。 “我只是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是否顺利，而你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艾华斯轻轻关上房门。 他瞥了一眼，发现了那本安静躺在枕头边上的灰色密续书。 它已经将自己储存的知识交予了阅读者，此刻它已经暂时失去了神秘特质、看上去就与一本普通的书无异。 “它叫什么名字？” 艾华斯开口问道。仿佛他询问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只宠物。 “《蛛丝密续》。”莉莉解释道。 她向艾华斯大略的转述书中所讲述的隐秘——这书中所蕴藏的，是一种特殊的传承。 与《牧者密续》不同，它里面储存的并非是失落的传承，而更接近于一种“召唤物”、或者说是异种武器的使用方式。 ——具体来说，就是“蛛丝”。 “【蛛丝】是灰天司所创造出的一种特殊生命，它的本质是一种群聚性的幻魔……并不是个体、而是一个‘集体’。它没有躯壳、也没有物质实体，它的载体是‘谎言’。它并非是与我签订了契约，而是与我完成了‘共生’……这也是适应道途的一种特殊存在方式。” “……谎言？” 艾华斯对共生这个概念倒是没有什么不理解。 他只是低声喃喃，若有所思：“不愧是灰天司的造物……” 灰天司也是在第一轮降临的九位天司之一，祂掌管的领域是“谎言”——非黑非白之物、非恶非善之言。 而莉莉也毫无保留的，将蛛丝密续中最重要的秘密告知了艾华斯。 “蛇的发丝，猫的脚步，蛾的囚笼，蜈蚣的绞索……” 艾华斯念叨着这条隐喻，大致猜到了什么：“蛇没有发丝、猫没有脚步、蛾没有囚笼、蜈蚣也无法被绞死——这代表着四种并不存在的东西。而实际上，这指的应该是鳞羽之主的使徒们，以及鳞羽之主除却欺骗之外的八种领域。 “鳞羽之主最强大的那位使徒阿克波里斯，他的隐喻就是蛇。蛇在适应道途里同时代表着毒与药。 “而猫代表着伪装与狩猎，适应道途的‘猎人’们崇拜着猫；蛾则代表着消失与变化，是易容者与刺客追奉的象征。蜈蚣能够适应各种环境、逃避各种危险、钻入各种洞穴，因此是预知与避难的象征。 “除此之外，鳞羽之主的领域还包括欺骗。这个领域与灰天司的谎言很接近，灰天司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鳞羽之主充满敌意……” 当然，或许那也不是敌意。 ——也有可能灰天司其实是“老大，伱有没有觉得你少了一个使徒，好像我正合适”的意思。这倒是也挺适应的。 艾华斯在心中补充道。 《蛛丝密续》中讲述着关于“蛛丝”的六十七种秘密，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传承。包括【编织谎言】、【蛛丝感知】、【蛛丝潜行】、【丝线制御】四种神秘技艺，已经能撑起来一个职业了……只是这个传承诞生于职业出现之前，因此莉莉才没有获得自己的超凡职业。 但反过来说，她也可以说是这个职业的开创者了。可以叫“蛛行者”或者“蛛丝使者”之类的……这就随她喜欢了。 目前莉莉只过了一晚上，就能熟练使用其中三种能力了。 其一就是抹除自己的脚步声，这是“蛛丝潜行”；再就是通过张开蛛网来感知踏入自己捕捉范围的“飞虫”。也可以变出一种坚韧而锋利的丝线作为武器。 这是莉莉具现出来的“蛛丝”本体，由莉莉的谎言所构成。 越是坚实的谎言编出来的丝线就越是坚韧；越是锋利的谎言编出来的丝线就越是锋利……它无法淬毒、无法附魔，但同时也不会伤到自己、并且不会用尽、可以将其随时消散。 她目前还在琢磨这个能力应该如何开发。 之前艾华斯进门时，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蛛丝并非是幻觉。而是莉莉在不断抽丝，研究自己新获得的能力。艾华斯进门的时候，她差不多刚弄明白这蛛丝应该如何使用。在她只是一个念头，遍布整个房间的蛛丝就瞬间如幻觉般消失了。 她多半是成不了刺客了。不过还好，她也依然有潜行能力……那么艾华斯之前给她准备的那些稀有装备就还能用。 于是艾华斯就将【阴影中的潜行者】送给了莉莉，作为她成功踏入超凡世界的庆祝。 莉莉之前就见过了这个护腰——她帮艾华斯收拾那些刺客小姐遗留在他房间里的贴身衣物时，就注意到了它、甚至在艾华斯的指挥下还把它特地洗干净了。 但她没想到，这居然就是艾华斯之前说的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不过莉莉还是很郑重的收下并且立刻穿戴上了。这毕竟是艾华斯特别强调过的——非常宝贵的东西。而在穿戴上之后，她就马上感应到自己的“蛛丝潜行”能力变得更顺畅了。 之前艾华斯的轮椅能自动驾驶还只是戏言。 但现在莉莉在艾华斯身后推轮椅的话，就是真的很难注意到艾华斯身后有人了。如果莉莉不开口的话，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有了莉莉的保护，艾华斯哪怕出门去劳合区也就不用戴石棉项圈了。甚至要是有人准备偷袭艾华斯，莉莉也能立刻感应到危机——相当于一个外置的敌意提醒器和一根隐形状态下的移动真眼。 这真眼甚至还挺能打！ 而且大概率比不用装备的艾华斯能打多了……身上两件本职业核心紫装，莉莉现在满分析的一击偷袭甚至可能会对哈伊娜造成直接威胁。并且她的感知范围可比哈伊娜靠谱多了。 这下贴身女仆变成了贴身保镖。艾华斯想出门就不用总是拖一个人陪自己一起走了。 而且他带莉莉出门还是有好处的——他如果遇到危险，他是可以动用影魔的。这是与夏洛克或哈伊娜一起出门时无法做到的。 因为莉莉知道影魔的存在，并且会为艾华斯保密。只要艾华斯能把证据收拾干净就行。 哪怕不是作为女仆与保镖，仅仅只是作为队友无疑也是非常靠谱的。 以莉莉的天赋，说不定真能赶上自己的第一次进阶仪式…… 于是，这次艾华斯并没有打电话找哈伊娜保护自己，而是直接带着莉莉出了门。 他们循着精灵老管家给出的地址，前往了马瑟斯主教家中。也就是“米娜夫人的占卜店”。 夏洛克现在就在那里养伤，而上了报纸的艾华斯，也必须想办法向马瑟斯主教解释一下、他为何能激活这封印在钥匙中的圣剑…… 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掩饰，而且马瑟斯主教也能感应到艾华斯在奉献道途的能级……现在他已经是第二能级了。 因此艾华斯决定直接不演了。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天赋，或者说反正藏也没用。这需要三十三点法力才能变化出的圣剑一出，马瑟斯主教就什么都懂了。 所以艾华斯决定要抢先摊牌。不仅是对马瑟斯主教，同时也是对夏洛克。 “——是的，我那天回去就直接进阶并且成功了。并且下个月我就要进阶第三能级。” 艾华斯打算到时候就这么说。 这么一来，夏洛克多半就能猜出“狐狸”是谁来。 ——假如夏洛克和伊莎贝尔都知道自己就是“狐狸”，但同时都以为另一方不知道的话…… 那进阶仪式上，他们两个会有什么样的奇妙反应呢？ 艾华斯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坏心眼。 接近八千字的更新喵~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开了就是开了？ 当艾华斯再度见到马瑟斯主教时，不由得为他的年轻而感到错愕。 马瑟斯主教今日并没有穿上那红色的主教长袍，只是穿着一件有肘垫的米白色厚羊毛衬衫。 他那深褐色的卷发、琥珀色的眼睛，以及那充满了活力与自信的眼神与笑容，怎么看都是一位三十岁左右、事业有成的青年。 艾华斯愣了一瞬，才想起这是马瑟斯主教在教过艾华斯祀火法后，展示给自己的真实容貌。 只是在初次见面时，那位看上去极度衰老的“老主教”，给艾华斯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他甚至都忘记那副衰老的样子是马瑟斯主教刻意制造、来给艾华斯展示祀火法用的了。提到马瑟斯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的联想到“那位老主教”。 回忆着梅娅女士的容貌，艾华斯才意识到——马瑟斯主教与梅娅女士的确是亲兄妹。他们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 今年马瑟斯主教已经四十六岁了，那恐怕梅娅女士的年纪也不小了…… 而在开门看到艾华斯的瞬间，马瑟斯主教也是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是感应到了艾华斯的道途深度。 “……还真是第二能级啊。” 马瑟斯主教睁大了眼睛，迟疑的打量了许久、才终于低声感叹道。 他上周传授给了艾华斯四项神圣技艺，亲眼见证他踏入奉献道途。 用一个礼拜进阶到第二能级虽然也非常吓人，但这个效率其实也还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艾华斯的天赋相当好，瞬间就掌握了“祀火”之术。只要他回去稍微练习一下，然后把“祝福”琢磨明白就能晋升到第二能级了。 但上一次晋升仪式的时间，只是马瑟斯主教传授给他神圣技艺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艾华斯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进阶。 考虑到进阶仪式的材料与流程，都还需要提前准备。可能艾华斯用的时间还要比那少得多。 “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 “只能说我天赋异禀吧。” 艾华斯笑道。 马瑟斯连连摇头，说不出话。 之前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马瑟斯立刻认出了“红柄剑”。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艾华斯是不是早就踏入了超凡之路，并通过其他职业获得了足够的火属性法力池。所以他才有法力能驱动那把钥匙、使用里面封存的“圣剑术”。 马瑟斯主教当时把礼拜堂的钥匙借给艾华斯，只是想用它的“火焰注能”效果让艾华斯防身的——只需要最低一点法力就能激发出火焰剑刃、而它看上去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那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的圣剑术，他甚至连这个效果都没有跟艾华斯解释。 因为第一能级的牧师，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使用圣剑术的。 于是看到新闻之后，马瑟斯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被欺骗了……他甚至还有些生气。今天正打算找艾华斯要个说法。 可在亲眼见到艾华斯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误解了对方。 ……还好他还没有跟夏洛克或是米娜解释自己为什么生气。原本是打算等艾华斯来了之后，再当着他们的面询问的……还好自己做事足够沉稳，才没有闹笑话。 不然这事要是传到家里，爸爸妈妈还有梅娅都会笑话自己的。 但马瑟斯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这世界上怎么真有人能只用一天就进阶啊？ “……你小子。” 诸多复杂的心绪缠绕在嘴边，马瑟斯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最后只能无奈感慨着：“你当时其实是假装没学会祝福术的吧？” “是的，马瑟斯主教。” 艾华斯当然知道马瑟斯在想什么。 他没有揭穿，只是笑了笑轻声道：“第一次接触超凡之力，就立刻学会了教会的四种神圣技艺——这传出去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而且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您当时提前教授我神圣技艺，就是因为有麻烦缠上我了嘛。那既然是为了这个目标，我想就要尽可能少惹其他麻烦……最开始我学会‘祀火’时，您的反应让我意识到了我是异常的——所以后来我就特地没有展示我的祝福术。但其实我当时也已经学会了。” 是的，我开了——指外挂。他的天赋很强，但确实没到瞬间就能学会祀火的程度。那是靠着“经验”的力量才达成的奇迹。 但开了就是开了？ 经验就不是我自己打的嘛？！ 哦，我是抢的人头啊。那没事了。 “……你是正确的，艾华斯。” 马瑟斯叹了口气，带着莉莉和艾华斯往客厅走：“要是在此之前，有人跟我说有人能一天学会祝福术，我一定会以为他没睡醒。 “伱知道吗，你掌握祝福术的速度已经比永世教皇更快了。你那天如果表现出这种才能，恐怕我就把你直接转送到教国了……因为你的去留已经是我没权力能决定的事了。教皇可能会亲自写信来找陛下要人。” 祀火也就罢了，祝福可是神圣技艺中最难的一项。很多学徒时期的牧师就是卡在了这一项上。大学四年都未必能学明白、无法进阶到第二能级，因此才无法进入教会得到教冕。 马瑟斯当时也是花了一周时间掌握了祝福术，而这已经是他认识的牧师里速度最快的了。 真是可笑。他曾经还以为自己是天才，如今看来自己原来也不过是坐井观天。 “怪不得，那些恶魔学者会特地来抓你。” 马瑟斯忍不住感叹道：“你的天赋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正常了。我感觉你可能被司烛的某位使徒赐福过了……那次仪式的动静很大，像是召唤出了上级恶魔，而且最后监察局没有找到那只恶魔——现在回头来看，应该就是这次袭击你们的那只畸肢魔。 “我当时还奇怪……你又不是自愿牺牲的祭品。被人强行抓走献祭的话，为什么能召唤出这种规格的恶魔？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非常合理了。” 马瑟斯只能认真提醒道：“你小心一点，艾华斯。进阶速度太快也不一定是好事。 “能级越高，来自道途的呼唤就越强烈，人也会变得愈发偏执。 “我们的确要行于奉献之道，但我其实觉得……我们还是要保持本心。要始终留有些许余地，不要竭尽全力的勉强晋升——那样的话，可能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对抗道途本身的影响了。” 这位有着深褐色卷发的青年牧师有些无奈：“这原本是我打算在你升到第三能级时，再跟你说的话，让你晚一些再晋升到第四能级。再稳固一下自己的境界，多进行一些准备。 “一方面是因为第三次晋升仪式难度开始变大了，一方面是因为第四能级开始就要准备进阶职业了。而且从第四能级开始，九大道途就开始对心智产生明显的影响了。” “马瑟斯主教，”艾华斯也好奇的问道，“你是第五能级的超凡者吗？” “其实我现在只是第四能级的‘圣墓守护者’，但我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接触到了第四能级的极限。所以教国才会将司烛大教堂交给我……那时，你的亲生父亲就是我的其中一个学生。” 马瑟斯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观点。当然，你们也不一定要听，”马瑟斯轻声说道，“众所周知，假如你践行道途的意志不够纯粹，就无法晋升到第五能级。可我觉得……如果意志变得太过纯粹了，那还是最初的你吗？ “最初的时候，我们刚刚踏上超凡之路的时候，都只不过是有些热血的少年人而已吧？那时的我们，真的能想到未来会变成这样吗？既然无论在奉献道途上走得多远，都能帮助他人……那么走得太远有什么非此不可的意义吗？ “我当时被称为天才。我也以为我真有那么强大，那么厉害。 “我当时甚至和父母闹掰了，因为我觉得我是对的——我用更短的时间、甚至没怎么发力就走完了他们一生都走不完的路。而他们却说我对奉献道途的理解有所偏差、我已经偏离到了爱之道途上。我又怎会相信他们的话？” 马瑟斯缓缓叹了口气：“可是那样杰出的我，也还是没能救下你的父母。” 听到这话，艾华斯精神了起来。 虽然之前在进阶仪式中，他也亲自见证了另一个版本。但梦界仪式中的“历史的另一种可能”，终究不是真实的过去、仅仅只是九柱神参考历史而写成的舞台剧本。 ——但马瑟斯却是真正的亲历者。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艾华斯的亲生父母 “你亲生父亲叫做朱里奥·亚历山大。他不是贵族，而是一位小镇诗人的孩子。他也是从你如今就读的神学院毕业的。” 马瑟斯主教上来第一句话就镇住了艾华斯：“而你的妈妈安妮·亚历山大曾是一位鸢尾花的贵族。她是舍弃了自己的姓氏，私奔来的阿瓦隆。” ……这话里的信息量也太多了。 艾华斯一上来就被噎住了。 “——安妮是我的密友，也曾是我的舍友。我们当年是一起来的阿瓦隆，在鸢尾花的时候就曾是同学。”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而带有神秘感的女声从艾华斯背后响起。 艾华斯闻声回过头来，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人—— 她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波浪长发，长度及腰。皮肤白皙、胸脯高耸，五官深邃而立体。看起来有点像是精灵，又有种安息古国的味道。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碧玉般的瞳孔仿佛闪耀着星空般的光辉。 她穿着一身黑纱，在家中赤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手腕与脚腕处都挂着翠玉质地的玉环。 这正是米娜夫人，游戏中商城的管理者——就是负责抽卡、开限定池、卖各种礼包与打折促销的那个人。 她与如今年轻版本的马瑟斯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那叫一个般配——尽管两人一个四十六岁、一个三十五岁，但视觉上来说都像是二十多的年轻人。完全看不到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艾华斯完全不记得她有在剧情里出现过。但他可以保证所有玩家都对她印象深刻。 当无貌之神工作室很久不开促销活动的时候，就经常会有玩家天天艾特官方去发癫，发些“太太什么时候来啊”、“太太我好想伱啊”、“太太你也不想我把钱氪在其他游戏里吧”之类的帖子。 而如今，她与艾华斯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就是……米娜夫人吗？”艾华斯开口问道。 马瑟斯主教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她叫米娜？” “我猜是梅娅说的。” 米娜笑眯眯的说着：“她去年不是还特地跑到我的占卜店，苦口婆心的劝我不要骗人了。” “那家伙就是喜欢多事。” 马瑟斯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你别理她就是了。” 米娜夫人看着艾华斯，有些失神、轻声感慨着：“你真的……长得与朱里奥和安妮都很像。怪不得马瑟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把小礼拜堂的钥匙给你了。” “我的父亲也是你们的同学吗？”艾华斯好奇问道。 “朱里奥算是我们的学长，比我们大两级。” 米娜看着艾华斯，笑道：“朱里奥当年可受女生欢迎了。他的父亲是一位诗人，因此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艺术气质，但却没有鸢尾男人那种轻浮的性格。一个沉稳而又温柔、严肃而又浪漫的帅哥，还没毕业就熟练掌握了照明术——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没有，但我们那时女生痛经时，就会找神学院的学长学姐们治疗。很多人都盯着朱里奥呢。 “他虽然不擅长运动，但是擅长唱歌，而且是颇具水平的男高音。 “朱里奥与安妮是在一个学生剧团里认识的，当时他是那个剧团里的主力演员。而安妮是颇具表演才能的新星。你妈妈她学生时期乐观而开朗、性格温柔大方。虽然是外国的留学生，却有很多朋友。再加上她的专业就是这个，因此她第一次加入剧团的时候，她就被高票选为了女主角。 “我记得他们第一次表演的歌剧是《璐璐的魔笛》，难度很高。但他们的表演很顺利，甚至王室都来看了。你的父母当时分别出演了王子塔米诺和夜女王的女儿帕米娜……也是从那次表演结束后，他们就开始偷偷交往了。” 米娜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马瑟斯：“但从那之后，我就和马瑟斯结婚了、从学校宿舍里面搬到了他家里。之后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只知道安妮还没毕业就已经怀孕了。她为了生你而请了一个很长的假，因此学分不够留了一级。当时你妈妈是带着你一起去上课的……我还抱过小时候的你呢。” 米娜的声音很温柔，但又有些悲伤：“那时安妮就已经更换了姓氏。应该是已经和家里人闹崩、强行和朱里奥结婚了。” 她看到艾华斯时，就立刻想到了那已经死去十多年的密友。 那再也回不去的大学的回忆，伴随着那再也见不到的人一并浮现于眼前。 这么多年过去，米娜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而在看到艾华斯时，那已经变得灰白的记忆骤然又浮现出来，过往种种的回忆都恢复了声音、又有了颜色。 四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变得沉默了下来。 马瑟斯领着艾华斯进了客厅并坐下。桌子周围也早就空出了一个容纳轮椅的位置，而米娜将已经准备好的热红茶给艾华斯和莉莉都倒了一杯。 这位主教的家中一点都不豪华。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家住在红皇后区。 但它的面积很小，甚至比艾华斯在学校里的别墅还要小上许多。它只有两层、三个卧室。他们是从前门进入并前往客厅的，而“米娜夫人的占卜店”就在一楼后门，与客厅也是相连的。 “要加点什么？” 米娜夫人整理了一下情绪，并让莉莉也坐在艾华斯身边，然后向两人问道。 “只加奶就好。”艾华斯答道。 “我也想要奶……还想加点蜂蜜。”莉莉小声说道。 等待奶茶的时候，马瑟斯主教叹了口气：“你的父亲曾是我的学生，但是莫里亚蒂教授也对我有恩。所以我其实纠结了一阵子，到底要不要跟你聊清楚你的身世、这是否对你的养父不太公平…… “但你既然被恶魔学者多次袭击，我想是时候跟你说清楚了。 “你的父母是被恶魔学者咒杀的，与十年前的开膛手杰克案件有关。犯人很有可能就是开膛手的导师，契约恶魔是铁钩魔。” 马瑟斯的声音有些沙哑：“当时整个亚历山大家族都被诅咒了，多人因这来源不明的诅咒而死。他当时来找我帮忙……而我唯独那天上午不在司烛大教堂。” 他说着，看了一眼艾华斯轮椅上悬挂着的深红色钥匙：“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这把钥匙里面封印着一把圣剑吧。但我要告诉你，这把圣剑是被诅咒的、而且诅咒强度很高。 “就在前一天晚上，它里面的诅咒意外泄露了。为了不让无辜民众受难，我将它带到了一个远离人烟的废弃仓库中、找了几位仲裁官帮我进行封印。等我办完事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那时就已经晚了。你的父母都被铁钩魔杀害，但他们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那时起，你在阿瓦隆就没有任何亲戚了。我也认真思考是否要收养你，毕竟我认识你父亲、米娜认识你母亲。我是有那个机会的……但我最后还是把你送到了孤儿院。对不起，艾华斯。” 马瑟斯叹了口气，有些懊悔：“因为那时我也正在和家里闹矛盾……光是米娜就已经让他们无法接受了，收养一个学生的孩子——我教过的学生足有几百，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们。所以我最后还是退缩了……而且我也是真的有点怕了，我担心米娜、梅娅和爸爸妈妈出事。 “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亚历山大家族要被恶魔学者袭击，因为亚历山大家族的人已经都死完了——在你父母死去之后只过了两天，你的祖父就因为同样原因而被杀死了。 “监察局的说法是，你祖父可能在某首未发表的诗里蕴藏了特殊的隐秘。因为他死去的时候，他的手稿都一并丢失、不翼而飞了。而在所有死去的‘亚历山大’里，只有他身上的财物被人窃走了。但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因为那样根本没必要杀死你祖父的孩子们。 “所以我担心你们是惹上了什么人。所以就把你送到了莫里亚蒂教授投资的孤儿院里。 “莫里亚蒂教授是个好人，他投资的孤儿院至少是有保障的。至少不会像是其他孤儿院那样，等孩子到了九岁就要送到工厂去打工、或者送给劳合社当报童或是门童、亦或是直接送到大人物床上。 “最后莫里亚蒂教授去收养尤利娅作为养女的时候，我跟他提了一嘴你的事。结果他真的收养了你……这让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马瑟斯慢慢讲述着艾华斯记事之前的事。 “马瑟斯主教……我想知道，我的祖父是哪里人？” 艾华斯严肃的开口问道。 “他住在牧湾郡的鹰岬村，那也是你父亲的老家。” 马瑟斯毫不犹豫的答道，显然是早就猜到了艾华斯会问这个问题：“我知道你对这件事很在意，但我不建议你现在去那边寻找线索。因为你虽然很有天赋，但是你还太弱了……而你的天赋又会增加你的价值。那些钻研恶魔学的邪恶学者会献祭你一次，就会献祭你第二次。” 说着，马瑟斯看着艾华斯，表情有些复杂：“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之前两三年完成了进阶，踏入第五能级，是否你父母就不用死了？ “但我无论怎么推算，结果都是无济于事……因为我就只是奉献道途的超凡者而已。这让我很沮丧。只要那天红柄剑的诅咒泄露，我就一定要去处理——我不可能在司烛大教堂内处理诅咒，那只会让更多的人被诅咒感染、会让诅咒波及到整个玻璃岛。我必须要为更多的无辜者负责。 “而且奉献道途的准则是倾向于牺牲亲近自己的、拯救远离自己的。这也是一种广义上的‘利他’。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够踏入第五能级，甚至预判到了你父母要遭受的劫难，我依然有可能会去选择拯救更多的普通人。那就是被道途所影响、操控的结果。 “那种虽是奉献、却又无情的境界让我感到恐惧。我意识到原来第五能级的超凡者也有做不到的事，也会被人算计或是因巧合而遭遇悲剧。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不再进阶了。如果第四能级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五能级多半也解决不了……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马瑟斯叹了口气，有些沉默的回忆着过去。 艾华斯慢慢喝着温热的奶茶，陷入思考。 很显然，艾华斯父母的死也给马瑟斯带来了些许心理阴影。 马瑟斯主教就是从那时开始失去了继续进阶的欲望，选择了摆烂混日子。并之后寻求莫里亚蒂教授的帮助，成为了一名灵职议员——也就是作为教会的代表，不是骑士、不穿盔甲就能进入圆桌厅，参与会议并投票的无官职议员。 至今为止，阿瓦隆的灵职议员只有六人。这是一个相当有含金量的身份。同时也意味着要分散马瑟斯大量的精力、他就不再专注于提升超凡能力了。 “——鹰岬村？” 而在这时，一个有些困倦、但又充满了冷淡味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正是夏洛克。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和拖鞋，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他的头发睡的有些凌乱，光看脸色就知道他显然还有些迷糊。 睡醒了但又没有完全睡醒的夏洛克，下意识的开口道：“那不是哈伊娜老家吗？”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绞刑王都铎三世 “……哈伊娜学姐？” 艾华斯有些讶异：“这么巧吗？” 他倒是知道哈伊娜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应该是个商业不怎么发达的乡镇。 最好的证据，就是她不会化妆、也基本不懂护肤和穿搭。 哈伊娜完全是靠着自己底子足够好，才会被那么多同学追求的。她平时的常服，甚至就只是一套浅棕色的衬衫配上棕色皮马甲。唯一称得上是首饰的，也就是一个绣有棱形图案的皮质护腕。 ——别说是女孩子，这年头甚至连男生出门也不会这么穿。倒像是几百年前在偏远地区探险的雇佣兵或是探险家。 但没想到，他的亲生父亲朱里奥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不是巧合……” 夏洛克的瞳孔无神，甚至面色都有些苍白。他摇摇晃晃走到桌前，自顾自翻找着蜜糖罐子：“蜂蜜在哪里……？” “你低血糖吗，夏洛克？” 米娜夫人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给夏洛克倒了一杯有些温凉的红茶、紧接着又加了好几勺蜂蜜进去。 夏洛克将其一饮而尽，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其他人也都不说话，只是抬起头，一动不动的安静看着他。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了过来。 夏洛克后仰了一下上半身，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自己胸前的口袋——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口袋，里面装着他的雪茄或是香烟。但他现在却只是摸了个空。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冷淡的说道。 看着这熟悉的态度，艾华斯也就确定他是真的好了。 “我想你需要点热的白兰地，夏洛克先生？” 马瑟斯主教开口问道。 “非常感谢，”平时不喝酒的夏洛克，此刻却意外的没有回绝，“可以的话，请再给我一点饼干。” 只是一杯蜂蜜红茶，仅仅只能唤醒他这个人。却不足以让他进入平时的那种高强度思考状态。 米娜夫人点了点头：“我马上拿来。” “主教，”有着一头凌乱黑发的男人，用他那种梦呓般飘忽而轻淡的声线问道，“你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 马瑟斯主教平静的答道：“而且伱也不该抽，照明术的治疗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它灼烧了你体内的伤痛、填充在里面的仅是虚假的光。你的身体需要自行运转，来补充、恢复它的亏空。” “我知道，该死的。我是说……算了……” 夏洛克有些懊恼，他的语言还是有些混乱：“我能喝酒，却不能抽烟。这没道理的……” “当然，”马瑟斯主教那颇具节奏感，如同讲述经文般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有人抽烟。尤其是在我家里——我对烟味很敏感，会打喷嚏。” “好吧，我尊重你的习惯，主教大人……谢谢你，米娜夫人。” 夏洛克接过米娜夫人给的小饼干。 米娜轻声开口解释着，声音温柔：“酒正在热，你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谢谢，”夏洛克轻声谢道，“已经可以了。短时间内摄入糖分太高的话也容易眩晕。” 他一边咔哧咔哧嚼着饼干，一边缓缓跟艾华斯开口解释道：“我之前调查过你和哈伊娜，她会来王立律法大学上课，就是因为她以前曾认识你祖父。 “你的祖父叫做雅各布，是一位并不出名的诗人，同时也兼任一名童话作家、家。很久之前，他是一位地方记者，负责《牛与港湾》——那是牧湾郡发行的报纸。在他还是个记者的时候，雅各布就接触到了很多超凡者，他甚至亲身经历过‘高贵之红’前身的成立。” “高贵之红？” 听到了熟悉的名词，艾华斯眉头微皱、低声重复道。 夏洛克下意识的嗤笑一声：“说来你可能不信……最初的高贵之红结社，仅仅只是民间一些超越道途的非法超凡者聚集在一起互相取暖的组织。那时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而叫做‘无鳞之手’，意为‘不穿戴盔甲之人’。 “那时索菲亚陛下尚未登基，国王还是都铎三世。” 他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锐利而清晰：“他被人们称为‘绞刑王’。都铎三世时期，最具盛名的产物就是‘绞刑广场’。整个广场都挂满了被执行绞刑的人，绞刑架的数量比现在要多得多。 “通常来说，被施以绞刑的犯人在死后应当被悬挂示众，但都铎时期甚至有时会不够用——当天绞死的犯人就会被放下来，来给后续的人腾地方。 “当时其他类型的死刑尚未被废除，绞刑仅仅只是诸多死刑之一。按照阿瓦隆的律法，死刑需要国王或是女王签字才能执行。而都铎三世制定的律法极为苛刻，一次偷窃十四红烛以上就能被判处死刑——这个数值甚至不到一白冠。 “因为这个标准太低，所以很多法官会修改犯人的证词，把偷窃额改到13红烛9铜沙漏、以免被执行死刑的人太多。讽刺的是，这个偷窃标准却只会被拘役十日。而在小偷的拘役结束后，法官会将他们立刻再送进监狱，来补上缺少的偷窃额——也就是把原本偷窃的金额拆分成多次拘役。” “确实是这样。” 马瑟斯主教点了点头：“我小时候还流行过一个笑话：一个小偷被法官说‘你将被判处十一日拘役’，那位小偷涕泪横流的表示自己不想死，请法官网开一面。法官疑惑的问，‘只是十一日拘役而已，还不至于如此吧’？” “然后呢？”艾华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到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听不到这个笑话了。 主教笑了笑，接着绘声绘色的说道：“那位小偷说：‘您一定是刚就职不久。众所周知，我们的国王陛下只能数到十，超过十他就急得要杀人了。’还有一个关于主教与国王的笑话：主教劝诫国王，我们应该交好我们的朋友，剪除我们的敌人。而国王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教诲，我一直都坚持这样做，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敌人了，’国王虔诚的说道，‘那些人都已经被我杀光了。’” “……听起来是一位暴君呢。” 艾华斯锐评道。 他这话其实也不符合阿瓦隆的规矩。但在场的人里，唯一走过威权道途的夏洛克还不具有任何官方职称，因此没有人对此有什么意见。 夏洛克甚至点了点头，赞同道：“所以我们赞美索菲亚陛下。她继位之后所进行的诸多政策改良，很大程度上舒缓了阿瓦隆的紧张氛围。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人们对老国王的反感，所以才会狂热的支持女王陛下。 “如果没有这样的基础，女王陛下想要在短时间内进行如此之多的改革，要承受的政治阻力也一定是很大的。” “但即使如此，”马瑟斯主教补充道，“还是有很多人对王室产生了怨恨。” “高贵之红结社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 夏洛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米娜夫人那接过了热酒。 “我记得你不是‘从不喝酒’吗，夏洛克？”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 夏洛克点头：“我不把酒精当做饮料，它只会损伤我的大脑。但在难受时也会喝一杯热的白兰地，我把它当做是一种药。” “我猜你今早起来是头疼吧？它应该能起到不错的治疗效果。我加了大量的苹果汁，还有肉桂粉、姜片和柠檬皮。除了能提神应该还能驱寒，你昨天多少有点受凉了……” 米娜夫人温柔的轻声说着：“如果炖煮的时间再久一点的话，应该还会更好喝。但现在应该味道也不错。” “赞美您，米娜太太。” 夏洛克郑重的低头感谢道，笑着奉承她的手艺：“我隔着很远就闻到了香气。能娶您的人一定很幸运。” “确实，我当初能追求到米娜是我运气好。” 马瑟斯主教露出笑容，自得的笑道：“如今我每天都很幸福……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而艾华斯追问道：“后来呢，夏洛克？那些民间超凡者的自发组织，怎么就变成高贵之红了呢？” “看来你应该是知道‘高贵之红结社背后是星锑人’这件事了……并且我猜爱德华应该没告诉你高贵之红结社的高层都是什么人。那我替他跟你说吧，如今你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夏洛克挑了挑眉头，抿了一口热苹果酒轻声说道：“你的祖父雅各布就是一位超越道途的咒仪法师。他曾经就是‘无鳞之手’的一员。” “——什么？” 听到这话，艾华斯骤然睁大了双眼。 “竟然如此？” 马瑟斯主教也很是意外：“咒仪法师……我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职业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你这就喝多了？ 这是艾华斯完全没有料到的真相。 但他也突然明白，为什么祖父曾经接触过这么多超凡者、人脉这么广，却要去偏僻的乡下当一名不出名也不挣钱的穷苦诗人了…… 爷爷他这是躲事去的啊！ 艾华斯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分别是奉献道途与美之道途、养父也不是超越道途的情况下……他当年却莫名其妙对恶魔学产生了极大的执着。 那是刻入到血脉中的道途倾向。 有天赋的超凡者，孩子通常来说也会成为同道途的超凡者——事实上那并非是继承了才能，而是继承了欲望，或者说是继承了“债务”。 假如天赋不足，那或许是一种幸运。 但如果等级早就提升到了极限，却不进行进阶仪式的话……来自道途的呼唤就会愈发强烈。这时如果得到了后代，就会将溢出的“呼唤”传递给子代、而亲代将因此而得到解脱。 这也是古代贵族们会留下较多子嗣的原因。 贵族们通常都是高位超凡者。但他们又不想、亦或是不敢继续进阶，因此需要通过不断诞生子嗣来让自己恢复道途之力对灵魂的浸染。可如果压制自己的时间太长，第一个生下的孩子往往就容易得精神疾病。 这个现象在赫拉斯尔帝国时期，被尚未弄清楚原理的皇家学者们称为“长子灾”。 帝国学者将此视为一种使徒施加的诅咒，来解释为何各个家族的长子往往最倾向于继承家业，却又最容易患有精神疾病。 那些专注于事业，三四十岁都尚未生子的贵族，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容易发疯；但是平民往往就没事，而贵族如果结婚的很早，也不会出现这个情况。 而学者们解决这个诅咒的办法，就是让帝国贵族尽早结婚生子。 在刚踏上超凡之路后不久就结婚的话，在道途的晋升卡顿后，往往不会等太久就会生下孩子。虽然他们没弄清楚原理，但总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那之后，容易发疯的孩子通常就来自于“私生子”。因为早婚可以控制婚姻生子，但无法控制婚外生子的血统。如果出轨者的另一方也是超凡者，就很容易怀孕并生下诅咒之子。幻魔之卵也容易诞生于这些孩子体内。 哪怕是骑士家族，知道这个秘密的都不多。艾华斯的祖父作为非官方超凡者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而他也不敢晋升，因此他的孩子们就继承了一部分踏入超越道途的冲动。 这也是如今阿瓦隆的法外道途屡禁不止的原因之一。一旦发现了非法超凡者，就是超长的拘役甚至死刑，但即使如此却始终杀不干净。 既然朱里奥没有发疯，那么他大概率不是长子。也就是说，他头上应该还有哥哥或者姐姐……那么艾华斯的祖父雅各布的年纪应该很大。 “最开始的时候，无鳞之手是一个民间仪式结社。他们当时的职业并非是恶魔学者、而是专精于仪式与诅咒的‘咒仪法师’。他们手中并没有掌握关于恶魔学的知识——‘恶魔学’毕竟是需要堆砌大量祭品、材料不断试错才能获得的学问。 “他们秘密传授一些仪式学知识，用仪式来帮助其他人。也会咒杀一些腐败的法官或是官员，因此在民间获得了很不错的声望。 “后来，阿尔克托斯的遗民在星锑人的赞助下，携带着恶魔学的正统传承加入了‘无鳞之手’，并最终取得了高位。” 夏洛克继续说道：“反正大家都是超越道途的非法超凡者，目的也都是为了反抗王室——无鳞之手中的多数人都认为这差不了多少。超越道途的本质就是不择手段的叛逆，他们并不在乎道德与规矩。毕竟恶魔可比仪式和诅咒好学多了…… “后来，组织中的恶魔学者数量逐渐反超了咒仪法师，最终在一位纯血巨人把控‘无鳞之手’组织后，将组织更名为‘高贵之红’、把所有高层都更换成了混血巨人。 “而一些旧时代的咒仪法师与高贵之红结社划清界限，并且退出了结社选择了隐居，其中就包括你的祖父雅各布。咒仪法师这个职业传承，最初就来自于那些认为恶魔是卑鄙、危险而不可控的恶魔学者。他们对超越道途的理解与恶魔学者们不同——他们认为恶魔是一种‘易于取得也易于失去的力量’，借助契约恶魔完成的超越并不纯粹也不安全。” 夏洛克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而根据我的调查……所有退出高贵之红结社的咒仪法师，至今为止无一幸存——他们全家都死于诅咒。那么真相就显然只有一个了。” “原来是这样……” 艾华斯感叹着。 他为夏洛克的调查能力而感到钦佩：“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 “上周日。” 夏洛克抿了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得的轻笑：“他们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是我和爱德华去调查毛衣兄弟会时。 “爱德华先生当时为了填补我那致命的好奇心，选择用其他谜题来引诱我。但他想不到的是，我对心理学有所研究——人在这种情况时，下意识联想到的‘第二话题’，往往与这件事本身也会有所联系。 “他拿出来转移我注意力的饵，是最近督察院正在调查的，代号为‘红石’的案件：一批大威力、小体积的便携炼金炸弹，从鹈鹕酒吧那边被偷运到了阿瓦隆。 “据我所知，阿瓦隆境内是不具备制作便携炼金炸弹的条件的。阿瓦隆的炼金术起步太晚，连挖矿、爆破用的炸药都要进口。这种炼金炸弹只能是星锑人的炼金术师们制作的新东西。而且，鹈鹕酒吧在明面上是作为‘走私窝点’而被查处的，这印证了我的看法。 “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高贵之红结社这个由阿瓦隆人组成的民间结社，从最开始就是星锑王国扶持的组织。” “确实如此。”艾华斯点头认同道。 “不仅如此，艾华斯。我当时顺着这个点，去调查高贵之红结社成立之初的历史，却发现我居然查不到。所以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高贵之红结社多半改过名。” 夏洛克说着说着，翘起了腿来、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脸颊有些绯红、在四人的注视下身体得意的后仰：“什么情况下，一个非法超凡者组织会突然改名呢？当然，不能排除他们突然发疯的情况。但考虑到高贵之红结社的规模，我倾向于改名是有意义的……比如说更换所有权。 “于是我转而调查高贵之红结社以外的超越道途超凡者结社，就找到了在五十年前渐渐消失匿迹的‘无鳞之手’——经过我的确认，他们就是同一个组织。在调查无鳞之手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创始者的名字：雅各布·亚历山大，十四年前死于伤寒……在此之前，我刚刚调查过你，艾华斯。那时我对‘亚历山大’和‘十四年前’都非常敏感。 “是的，艾华斯……他就是伱的祖父。当我查到这一步时，真相便轻而易举的在我脑中串联起来了。” 夏洛克将手中喝完一半的酒杯放下，看向马瑟斯主教、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一些：“所以，我不太赞同你之前的说法。我倾向于监察局拿出来的说法是实话，只是隐藏了些许事实。 “雅各布·亚历山大，完全有可能在未发表的某首诗中蕴藏了隐秘。因为当时他的长子已死，而次子朱里奥走上了奉献道途。高贵之红成为了阿瓦隆最大、也是唯一的超越道途民间结社，咒仪法师的传承已经在事实上断绝。 “也就是说，他是有动机留下隐秘的。不过我更倾向于是他意识到‘亚历山大’被诅咒了，因此想要留下些许证据和线索。但最终却被人循着诅咒发现并抹除了证据。 “铁钩魔能够循着诅咒进行传送——如果他通过某种方式隐藏了自己的所在，却又通过血缘而被诅咒，就能解释为什么住在偏远村庄中的老雅各布被人袭击、并夺走了所有手稿了。” 说到这里，脸上有明显红晕的夏洛克用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艾华斯，坚定的说道：“我说的没错吧……狐狸先生。” 听到这话，艾华斯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他只是反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因为我猜你已经晋升到了第二能级。稍微对了对时间我就猜到了——当时我去银与锡之殿接你回来的时候，公主殿下跟我说了一句‘狐狸先生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回头想，她应该是当时就认出你的身份了。 “请别这样看着我，主教先生，我并没有窃听你们的对话。我是通过推理得知的。” 只是喝了半杯酒，就有些喝多了的侦探先生愉快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不等他人请教，他便自顾自的解答着：“那把小礼拜堂的钥匙是你交给艾华斯的，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是你带领艾华斯走进超凡之路。他那天回家的时候，我见过艾华斯一面、从他轮椅上看到过这把钥匙。我当时就记住了它。 “而你看到新闻时，却没有为艾华斯感到震惊或是惊喜、而是明显有些生气。就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我猜你是认为艾华斯无法驱动这把剑，所以怀疑他隐藏了另一个超凡职业。 “但我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你们相谈甚欢、甚至在谈一些隐秘的过往。这只能是你确认了艾华斯的确已经踏上了第二能级。” 夏洛克笑道：“我要说的是……您多虑了。我可以确认艾华斯先生就是一位超凡之路的新人，他在一周前第一次参加进阶仪式、与我智慧道途的进阶是同一场仪式。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奉献道途的天才……这不是坏事。总比他是超越道途的天才要好的多。” ——我如果都是呢？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在心中反问道。 夏洛克在认出艾华斯之后，他对“狐狸”的警戒与抵触就立刻一扫而空。他并没有为自己没有认出而感到丢面子，反而为艾华斯的伪装感到钦佩。 夏洛克感叹道：“仔细想想，其实你已经留下了很多破绽。你对诗词歌赋的理解，以及那种花花公子的气质……再加上对你青睐有加的公主殿下，我早就该认出来的。没有认出你来是我太过傲慢了——笃定于自己最初做出的推理，而否定了其他的可能性。我的思想也被超越道途影响了啊。” 喝多了之后的夏洛克，愈发清晰的表现出与平时的冷淡矜持截然不同的开朗与热情，他盛情邀道：“我有一个想法，艾华斯！你一定会喜欢那样的冒险……等你和哈伊娜放假，差不多就要过年了，她肯定是要回家的。不如我们跟着她一起回去，一起去调查一下你祖父真正的死因？” “你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艾华斯反问道。 “那毕竟只是二手资料，狐狸先生。你还是不够严谨，忽略了些许细节。” 夏洛克兴致勃勃，言语之中充满了孩童般天真的好奇心、以及对自己才能的夸耀：“能够传送过去的毕竟只是铁钩魔，而不是真正的恶魔学者。我想你的祖父一定还留下了其他的线索，没有被恶魔完全销毁……毕竟他也认识那些恶魔学者，应该了解他们的手段才对。 “——怎么，你对此不感兴趣吗？” “我确实感兴趣……只是有一个问题，夏洛克。” 艾华斯摇了摇头：“尤利娅怎么办？” “那就带她一起去嘛，你可是第二能级的牧师。而且你们放假也快月中了，你说不定都要再次晋升了——这次复杂案件的调查，让我智慧道途的提升非常顺利。我感觉我下个月中一定能触碰到第三能级的门槛。你那么天才，一天就完成了进阶……不可能比我还慢吧？” 夏洛克兴奋的鼓动着艾华斯，脸已经完全变红了：“第三能级的牧师，你怕什么？你对你祖父的秘密不感兴趣吗？” ——你不会喝多了吧？ 艾华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已经二十六岁的青年，如今却像是个发现好玩游戏的十几岁的少年人一样纯粹而快乐。 如果他当年没有踏入过威权道途的话，或许夏洛克如今本就应是这个样子。 艾华斯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自己不喝酒了——他这确实是不能碰酒的。 虽然白兰地大概有个四十度，但那杯热苹果白兰地里面起码加了三分之二的苹果汁，而且也就一个稍大一点的茶杯那么多。 夏洛克这可才刚喝了半杯啊……这一杯能有一百毫升吗？ 这酒量，大概相当于半瓶啤酒就倒了吧？ 怎么会有成年人的酒量能这么离谱的？你不是超凡者吗？ “……你下次还是别喝酒了，夏洛克。” 艾华斯真心实意的劝诫道：“至于去鹰岬村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得问一下哈伊娜学姐，不是吗？” 七千多字的更新喵~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主教大人想要弥补 米娜夫人准备的“提神药酒”显然很有用，倒不如说是太有用了。 喝过热白兰地的夏洛克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真正展现出了他那一直挂在嘴边，却始终看不太出来的“过分充沛的精力”。 在平日，这位监察局的顾问先生总会用自己强大的理性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偶尔发作的低血糖症状，又让他看起来相当怠懒、总是无精打采。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特质。让夏洛克发泄自己多余精力的行为，变得很是别扭。像是某种突然发作的神经质。 夏洛克在玻璃岛算是个名人，他的习惯很多人都知晓。他喜欢高强度的工作，比如说能让大脑全负荷运转的烧脑案件，繁复亦或是危险的调查也可以。 但他唯独不喜欢锻炼身体，因为夏洛克觉得毫无意义的浪费精力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因为锻炼是需要糖分来维持的，而他的低血糖会让他的身体会变得无力、大脑的活力也随之变低。 可即使如此，他的精神仍旧保持着高强度的兴奋，这会让夏洛克感到头疼——生理意义上的头疼。 但如今喝过了酒……如夏洛克自己所说，他的智性的确被酒精所扰乱、那种强烈的兴奋、骄傲与好奇便满溢而出。夏洛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话痨了起来。 拉着艾华斯聊过他祖父的事之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之前的精彩案件。 那些都是他私人解决、从未跟任何人讲过的案件。如今作为茶桌上的谈资恰到好处。 夏洛克平时根本不屑于跟人讲述这些案件的细节、解释自己都做了哪些工作。但如今他的话，却证明了夏洛克自己从未忘记这些事，只是懒得跟人讲。 大约只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夏洛克就渐渐恢复了过来。艾华斯非常清晰的能感觉到，他说话的频率逐渐开始变慢，沉默和思考的时间在逐渐上升，就知道他快醒了。 夏洛克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喝多了。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襟礼貌向几人告退，回到了二楼去洗脸醒酒。 “虽然夏洛克先生醉的快，但他醒的也挺快嘛。” 马瑟斯主教倒是愉快的哈哈大笑。 在他印象中，夏洛克始终是一个阴郁低沉的人。“如同在黑暗中流淌的清澈河水”，这就是马瑟斯主教对他的印象。 “如今看来，我们这位总是一本正经的小先生也的确还是个年轻人。只是他平时太过压抑自己的本性了。” 米娜夫人轻声感叹道：“如果他没有出生在阿瓦隆，而是出生在智慧道途本就合法的国家……诞生在能够展示他那种强力而纯粹的好奇心的地方，或许他会过得更开心吧。” “那种事就别说了，米娜。” 马瑟斯摆了摆手，示意将话题带过。 他看向艾华斯，问道：“怎么样，艾华斯？” “你指什么？”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夏洛克先生的酒量吗？” “那种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价值，”马瑟斯主教忍不住笑道，“我是说牧湾郡的鹰岬村……你们要去吗？” “确实是想去的。” 艾华斯点了点头：“不过我应该不会带尤利娅。” 那时，艾华斯应该已经将尤利娅体内的幻魔抽出来封印了。 就算艾华斯给尤利娅留了一部分力量，她也不过是一个有些火焰天赋的普通女孩，还没有超凡者等级——如果真遇到了危险，尤利娅是没法爆发幻魔力量来保护自己的。 那如果带上她，艾华斯他们的行动就会受限。以他们的配置，如果不进行一些危险调查也太浪费了。 夏洛克到时候就会变成法师与律法师双职业第三能级。双重施法职业带来的充裕法力池，让他的灵活性与强度都会有相当不错的提升。其强度远大于普通第三能级的法师或是律法师。 还有一个等级应该在26到27级左右，离第四能级不远的哈伊娜。这就是一套非常标准的战法牧金三角，而且每个人都是高手。 最后再加上虽然没有战斗经验，但是感知范围很广，能同时兼职斥候与盗贼的真眼型莉莉，一个完美的四人轻锐小队就成立了。 “你是对的，艾华斯。不带未成年小女孩去探险，这才是负责任的兄长。” 马瑟斯主教赞同道：“不过伱要去的话，我建议你们月中之后再去。” “当然，”艾华斯笑道，“我肯定要等进阶之后才去的。” “看来你们对进阶仪式充满了自信啊。” 马瑟斯听出了艾华斯的潜台词。 他只是纠正道：“准确的说，是进阶仪式结束后等几天再去。到那时，小礼拜堂钥匙里面储存的圣剑术应该就恢复次数了。” 艾华斯有些惊讶：“主教大人，你不是说要一月一号之前还吗？” 他这次带着钥匙过来，就是想要还给马瑟斯主教的。因为等它再转好冷却，差不多就得12月20号左右了……也就是说里面储存的圣剑术，大概率已经没机会再用一次了。 “是的，一月一号是司烛祭。到时候王室要拜祭先祖，我得用这把钥匙才能开启小礼拜堂的守墓结界。” 马瑟斯主教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但我听夏洛克的意思，那鹰岬村中应该也有些阴影在其中。所以我将它再借给你一阵子……等年底你回来把它还给我就好了。” “那我要是不幸死在了村子里呢？” 艾华斯反问道：“司烛祭怎么办？” “所以，如果你们到了二十五六号还没回来的话……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马瑟斯主教严肃的说道：“为了在司烛祭之前收回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我暂时离开玻璃岛是合理的。 “尽管如此，但之后手续补起来也还是会有些麻烦。可以的话，你们最好还是早点回来。” ……把钥匙给艾华斯，是为了让他能有个理由来救场吗？ 艾华斯顿时哑然。 如果说之前还是错觉、亦或说马瑟斯主教本性善良……那么如今就能看出，他对艾华斯确实是非常上心了。 从之前的话语中，艾华斯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主教先生的冲动从何而来——那是愧疚与歉意，以及想要弥补过错的迫切希望。 虽然艾华斯的父亲，对马瑟斯主教来说也不过是教导过的诸多学生之一。在朱里奥死亡之前，他们之间的缘分在朱里奥毕业时就已经结束了。 但正因为那天马瑟斯恰好不在，他始终心中梗住了一块、就是过不去。马瑟斯始终认为，亚历山大夫妻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可在那时，他又确实怕了那个操作恶魔追杀亚历山大家族的陌生人，不敢接手艾华斯。也不敢将艾华斯交给父母或是其他熟人。 人在面对潜藏于阴影中的未知敌人时，会感到恐惧也是人之常情。奉献道途也不都是舍己为人的圣人，更不用说那时已经对奉献道途心怀不满的马瑟斯了。 虽说主教是将艾华斯送到了他所信任的莫里亚蒂教授投资的孤儿院中。但在艾华斯进入孤儿院之后、被莫里亚蒂教授收养之前，马瑟斯甚至都没有来看望过艾华斯。 他这显然希望自己能忘记这件在他的人生中只持续了半天的事，能与未知的强敌划清界限；同样也是担心被不知道性格如何的艾华斯缠上，扰乱他与米娜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可他过于完善的道德感，又让马瑟斯主教始终无法忘记艾华斯的存在。 他无法说服自己真正忘记这件事，原本还很淡的愧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变得愈发浓烈。因此在与莫里亚蒂教授交谈时，马瑟斯主教才会脱口而出讲出这件几年前的事。 直到艾华斯被莫里亚蒂教授收养，他才终于放下心来、一度忘记了这件事。 艾华斯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尤利娅的赠品、是作为安抚尤利娅的工具人而被收养的。但现在看来，当时莫里亚蒂教授向院长婆婆打听的应该就是他的名字。在养父发现自己就是“艾华斯·亚历山大”的时候，才选择出手将他一并带走。 这件事中，或许就有马瑟斯主教的一份功劳。 所以，后来在他接到莫里亚蒂教授的委托，让他教导朱里奥的孩子神圣技艺时，马瑟斯主教才会为艾华斯单独开了一天小礼拜堂。 那并非是他嘴上说的，为了莫里亚蒂教授的报恩—— 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为了赎罪。赎只有马瑟斯自己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乎的罪。 所以主教当时才会反复安慰坐上轮椅的艾华斯，生怕打击到了他。也会在艾华斯无法保护自己时，选择将自己守护的小礼拜堂钥匙借给了他。 那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作为圣墓守护者，所守护着的圣墓的钥匙……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因为在十四年前，马瑟斯主教就已经后悔了一次。 并非是后悔于自己当时去封印诅咒而导致艾华斯的亲生父母身死。而是后悔于自己最终还是因为恐惧与怕麻烦的心理，而没有选择收养艾华斯。 他想要只为自己而活。但马瑟斯终究是个好人，他放不下。所以他现在后悔了。 为了不让自己之后再度后悔，所以才会努力想要进行弥补。但显然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洞察了主教先生全部的想法，艾华斯却只是无声叹了口气。 艾华斯没有劝诫主教，改变他想法的念头。他也没有选择强行退还钥匙……那只会让马瑟斯伤心和担忧。 他选择尊重马瑟斯这日日夜夜感到愧疚与后悔的重量。大大方方接受这份关心，然后保护好自己。 ——艾华斯所能做的事，就是让这位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者……能够真正远离他那原本注定痛苦而悲惨的命运。 “谢谢您的关心，主教大人。” 艾华斯将奶茶的茶杯放下，低下头来认真道谢：“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早日归来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马瑟斯主教只是乐呵呵的看着艾华斯。唯有眼眶有些湿润。 他显然是猜到了艾华斯为何突然要这么说。 这么懂事而聪明的孩子…… “……事到如今，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啊。” 马瑟斯主教心中叹息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劳合社的约克·赫尔墨斯 虽然夏洛克的推理非常完整且合理。但唯有艾华斯知道夏洛克的答案一定是错误的。 因为他缺少一个重要情报，但艾华斯唯独不能把这条情报告诉夏洛克。 夏洛克顺着艾华斯祖父的那条线索，查到了高贵之红结社。再加上鹈鹕酒吧、巨人遗民和走私案，他就顺理成章的认为艾华斯的父母都是高贵之红结社杀死的。 《牧者密续》第一百零五章 劳合社的约克·赫尔墨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坚持不住了，请假一天苟苟命 这次发书四十多天，写了三十八万没请一天假，每天码字八个小时，作息已经原地旋转一圈半……努力爆更一个半月的假猫终于坚持不住惹。 偏头痛已经随机发作好几天了，左侧上方接近前额的那一块头顶的皮和血管每天都会疼几次，但前几天都有推荐位、推荐位上不能断更。 昨天晚上十一点起的床，凌晨三四点准备开始码字，然后吃过午饭就开始犯困，又眯了一觉、起床早上六点该准备吃晚饭了。 作息仿佛是轮回回来了……但起床之后就又开始感觉头疼，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写不下去。到现在第一章才写了四百四十六字，为了保证质量只能请假了。 先休息一天，让猫苟苟命。我现在过得有点迷糊，拿不太准一会中午要不要睡觉……总之先歇一会写点存稿，明天应该能正常更新。 《牧者密续》坚持不住了，请假一天苟苟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六章 狐狸总是很擅长骗人的 此时此刻，历史正在被自己改变。 艾华斯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历史】的脉络。 名为“可能性”的辉光正被他攥在手中，有力的跳动着。 他记得很清楚——在原本的剧情中，夏洛克并没有被人用如此暴力的手段袭击过。 直到夏洛克在几年后彻底失踪不见，他的父亲阿瑟·赫尔墨斯当年被人诬陷的那次事件也仍旧没有一个正确的解答。 甚至“约克·赫尔墨斯”这个人，压根就根本没有出现在主线剧情中。 ——虽然艾华斯基本没看剧情，但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他虽然自己玩的时候剧情cg全跳过，但他还是会看玩家社群的帖子、以及解读向剧情up主的视频来云一下剧情的。 就夏洛克在玩家中的人气来说，作为夏洛克的伯父……约克·赫尔墨斯如果曾经正式出场，他是一定会有讨论度的。尤其是在夏洛克失踪之后，不可能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名字。 更不用说，约克还是劳合社这个阿瓦隆最大帮派组织所聘请的法律顾问、劳合社的高层；同时还牵扯到了高贵之红结社与炼金炸弹案件，他身上隐藏的秘密绝对不少。在他没有试图暗杀夏洛克的时间线，约克先生大概率也不是一个路人。 他身上至少绑着劳合社、高贵之红结社、贸易大臣三条线索，大概率还与王室被诅咒的事情有关，甚至有可能与鹰眼组织扯上关系。 也就是说，整个10版本的所有事件，全部都与“约克律师”发生了密切的交汇！ 艾华斯更倾向于，他是在试图刺杀夏洛克之前就已经被人灭口、或者被另一伙人杀死了。所以他才会全程没有出现在“玩家”的视角中，也完全不参与任何主线剧情。 这人无疑是个非常关键的破局点，甚至可能是整个阴谋链条中最脆弱的一环。 ——既然如今夏洛克稍微接触到了劳合社，他就必须灭口夏洛克。那就说明他如今的处境应该很微妙。 他必须立刻动手杀死夏洛克的原因也很简单。从艾华斯的视角来看，事情已经非常清晰了。 这里与剧情里最大的变化，就是艾华斯在梦里提的那一句“毛衣兄弟会”。 “夏洛克，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不需要去调查你的伯父约克·赫尔墨斯。 “我们先交换一下思考立场。” ——玻璃岛最著名的侦探、监察局的首席顾问、劳合社高层约克·赫尔墨斯的亲侄子，夏洛克·赫尔墨斯先生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报案的情况下，毫无预兆的直接带上玻璃岛的爱德华督察长，两人亲自突袭了在劳合区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的、入口相当隐蔽的废弃化工厂据点。 这个时候，毛衣兄弟会还没开始偷窃绞刑广场上的尸体，他们就和劳合社控制的大小绞杀党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恰巧就在这时，废弃化工厂里面正好堆放着大量从星锑王国走私的炼金炸弹。并且这批炼金炸弹还是与高贵之红结社有交易的贸易大臣订购的。 “……假如我是劳合社的高层，我现在会怎么想？” 艾华斯十指交叉，将茶杯置于双手掌心、语气冷静而平缓：“那我只可能认为，是‘约克·赫尔墨斯’阁下在试图招揽你的时候无意间泄露了秘密。而伱直接举报给督察院的行为，则无意间证明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劳合社在监察局里安插了眼线。” “……原来如此。” 当艾华斯说到这里时，夏洛克就立刻明白了过来：“我当时去找爱德华，其实是因为我当时不确定你给我的情报是真是假，带着他打算去看看情况。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能得到什么样的惊天成果。因为我与爱德华关系很好，就算我偶尔耍了他一把也没事，最多也就是给他嘲笑两句……” 他说着说着便直接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内来回溜达。 他一边踱步，一边以极快的语速说着：“在我眼里，爱德华与我的关系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但在劳合社那些人的眼里，爱德华身上最显眼的标签是‘玻璃岛的督察长’。我作为监察局顾问、却直接跳过了监察局而去找督察长——甚至都没有通知督察院，那说明我已经知道了劳合社在王国高层安插了大量的自己人。” 夏洛克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这两个情报被我同时获得，那就只能说明……是约克·赫尔墨斯泄密了。” 艾华斯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他不能招揽你，就必须亲自杀死你。来证明自己没有背叛。” “……所以，他才会自己动手啊。” 夏洛克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走过来压低声音：“那我打算微调一下我的计划，艾华斯。” “你不妨先说说你之前的计划？” “很简单。首先想办法试探一下他是否是凶手……当然现在应该用不到了。” 夏洛克答道：“我听主教先生说你那把圣剑如今还无法使用，这意味着你其实没有战斗力。因此我不打算让你负责最危险的环节……也即是对他的抓捕工作。 “我的葬礼明日清晨举行，那时约克伯父一定会来参加我的葬礼。 “我的哥哥迈克洛夫特是我家中唯一知晓我没死的人，他也非常聪明并且值得信赖。为了让我父母的演技显得更自然，我的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通过这样的氛围，来让他放松警惕的。” “放松警惕之后呢？” 艾华斯问道：“把他骗出来杀了？” “大致是这样的。” 夏洛克点了点头：“我在自己常去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备用的情报储存点——我真的准备了一个这样的安全屋，也不是临时准备的。那里真的存放着我对劳合社的调查结果，一切都是真的。” 艾华斯很快理解了夏洛克的计划：“你想让他再度出手。” “是的，”夏洛克沉声道，“他太谨慎了。只要他在公共场合出现，身边就会始终跟着一两个仲裁官朋友。 “我的那位伯父，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去狩猎天赋很好的年轻人，在对方的地位和能力比自己低的时候，就诚心诚意与他们交往。等对方天赋开花之后，再让他们反过来庇护自己。 “他的狩猎范围甚至不仅是‘年轻人’，也包括那些突然遇到麻烦的人……作为律师，他很容易遇到这种人。比如说那天与你一起上报纸的戈登督察。 “戈登当年刚退役的时候，家人就牵扯到了麻烦的官司里。约克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还四处张罗着给他安排工作。甚至起步就是监察局的副局长……虽然没有他，最后戈登大概率也能有一个不错的身份，但约克伯父的行为总会给人相当不错的印象。” 原来如此，是天使投资人啊。 艾华斯恍然大悟。 那怪不得夏洛克此刻会感到棘手，也怪不得戈登这位看上去就非常古板的老骑士，当时却会主动与他握手。 这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层社会交际花。就像是个低配的莫里亚蒂教授。 他没有把柄也没有破绽，只要他不主动出手那就是无懈可击。甚至就算他留下了证据，以他的人脉最终也未必会被定罪。 既然如此，那从他那边得到情报之后，可就不能轻易放他回去了……不然就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艾华斯眯了眯眼。 正巧，他之前从那位刺客小姐身上摸到了两份很好的毒。 ——其中有一份，就可以让人自然死亡。 于是他想了想，低声开口道：“你这个计划不妥。” 夏洛克没有第一时间质疑，而是皱眉思索了片刻：“你是担心他会让手下或者朋友来拿吗？” “你的思维太守规矩了，夏洛克。你被威权道途影响的太深，忽略了暴徒都是不讲道理的这件事。” 艾华斯幽幽道：“如果我是你的伯父，我会怎么做呢？我会自己冒险去拿自己的罪证，亦或是让自己手下或朋友有机会发现自己的真实面目吗？” “他也可以将拿证据的那个人灭口。”夏洛克补充道。 “确实可以，但这样不安全。对方完全有可能私自查验、留下一部分乃至于反过来威胁他。他们的关系看似很好，其实也就是那样。最多只能算是人脉，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艾华斯微微闭上一只眼睛，轻声说着：“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让这些人有任何机会接触到太深的秘密。灭口最多也只能算是‘弥补’。 “——从这个角度来说，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高贵之红结社的人直接引爆你的那个安全屋，在物理层面完全销毁证据。 “所以你之前这个计划并不可靠，还可能让爱德华与你陷入危险。该说点新鲜的了。” 当艾华斯如此说话的时候，夏洛克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这个抱着茶杯在那边慢悠悠喝着奶茶、坐在轮椅上露出温和笑容的年轻人，此刻却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那是与他的兄长爱德华那种冰冷而沉默截然不同的危险感。明明他是笑着的，举止有礼、态度温和、性格温柔，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突然，夏洛克反应了过来。 ——此刻的艾华斯，就像是他的养父莫里亚蒂教授一样。 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拙劣的掩饰着自己的讶异。 “……所以我的新计划是，你明天借着‘夏洛克的朋友’这个身份慢慢与他交好……甚至可以假意加入劳合社。随便你怎么做，总之最终目的就是让他落单。并通知爱德华来成功捕获他。最好尽快完成，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我‘死掉’的时间越久，回来就越难……等下次进阶的时候，大概我还活着这件事就藏不住了。 “说来惭愧，但我其实不太擅长演戏。尤其是梦界那种会逼出一个人的本能与习惯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三周时间，最好在两周内结束。” 夏洛克拍了拍艾华斯的肩膀：“我相信你办得到的，‘狐狸’总是很擅长骗人的。” 他在【狐狸】一词上，咬字格外的重。 ……你刚刚喝多的时候不是都不在意了吗？怎么现在酒醒了又开始念念不忘了？ 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的艾华斯腹诽道。 不过他这个也确实擅长——不就是速刷对面的信任值吗？ 放心吧，我可会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临走前先抽个卡 “听起来，你们好像要去做很危险的事。” 端着茶点过来的米娜夫人有些忧虑：“要多小心啊。” “说到这个，米娜夫人，”艾华斯闻言，心中一动露出笑容，“你这边的店里有卖什么好东西吗？” 米娜夫人也有些疑惑：“好东西……你说我开的占卜店吗？” “是啊。伱有没有卖古董或者藏宝图之类的业务？” 艾华斯很是期待。 米娜夫人都被他逗笑了：“怎么可能，我这就是普通的占卜店而已啊。我倒是偶尔会买古董，但那是我的个人收藏、暂时也没打算拿出来卖。 “虽然梅娅说我的占卜不准，但那其实是因为我有时会故意解读错，来维持一个比较正常的命中率。这是为了让人们不要太相信我。 “未来是不可能被精确预测的，哪怕是再强大的先知也做不到。因为当你做出‘预言’这个行为的时候、在你将预言中的画面讲给他人的时候，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因此如果太过相信占卜，反而有可能落入‘预言的陷阱’，反过来践行了预言。” “其实米娜的占卜还挺准的，”一旁的主教先生开口道，“因为她虽然是来学艺术的，但她其实不是美之道途。米娜真正的道途是适应道途。” “没错，”米娜温柔的点了点头，“我当年离开鸢尾花，其实是因为我的占卜结果告诉我，停留在鸢尾花会遇到莫大的危机，而去阿瓦隆很有可能会立刻遇到我一生的骑士。他将是我的老师，我的太阳，也是我的守护者……果不其然，我真的遇到了马瑟斯。” “……适应道途的【先知】？” 艾华斯愕然。 那可是个稀有职业。玩家甚至无法选择，这是一个纯npc职业。 “是啊，要不我给你占卜一次？” 米娜夫人笑道：“这次我会好好解读，不会故意给你解错的。” “什么都能占卜吗？”艾华斯问道。 “每个人、每天、每件事最好都只进行一次占卜，”米娜夫人解释道，“越是重复占卜，命运之线就越是容易扰动；反过来说，中间间隔的时间越长、占卜结果就越准。所以在鸢尾花，最简单的预防先知窥视的手段，就是请先知每天都不断对自己进行占卜，来手动扰乱自己的命运之线。 “你既然没有占卜过的话，首次占卜一定是最准的。要不要来试试，我给你免费哦？” “……麻烦您了。” 艾华斯忐忑了一小会，还是下定了决心。 反正来都来了，今天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临走前先抽个卡。 要是出货了，那就说自己如今势头正旺，明天行动一定会很顺利！ 要是没出货，那就是这次占卜给明天垫了一发，明天行动一定会更顺利！！ “你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夏洛克对占卜这种事显然兴致缺缺。他直接回二楼去看书了。 而米娜夫人带着艾华斯与莉莉前往了她的占卜店。 “你想要占卜些什么？用什么手段？” 本就穿着黑纱的米娜夫人戴上了帽子——那大檐帽垂下的黑纱将她碧绿色的眼睛若隐若现的挡住。她注视着艾华斯，语气充满了平和与自信。 艾华斯并不觉得自己这趟去找约克律师会遇到危险。 虽然米娜夫人这里不卖古董和藏宝图让他有些失望，但说不定她的占卜也会出什么好东西呢？ ——反正是免费的，不占白不占。 “什么都能占吗？” 艾华斯最后确认道。 “什么都能。” 米娜夫人肯定道：“准不准另说……但能不能占卜这个，完全就是看占卜师的水平。” “既然如此，我还缺一把趁手的武器。” 艾华斯双手合十，非常诚恳的说道：“请您帮我看看，我可以从哪里能得到它——” “……哈？” 听到艾华斯这话，米娜夫人直接愣住了。 她想过艾华斯会预测自己的命运、预测自己未来的成就，亦或是询问她爱情、事业、健康……甚至找她询问一些不知如何是好的二择、三择难题。 但她唯独没想过，艾华斯要问的东西这么干脆、这么……纯洁？ “不行吗？”艾华斯有些失望。 “……怎么不行？肯定没问题的。” 米娜夫人看着像是有些牙疼：“我就是没料到你会这么说，你等会。我先想想这该怎么占卜。 “这样吧，我用梦见法看看。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会。” 说着，米娜夫人找艾华斯要了他的几根头发。将它们包起来，放到胸口。 然后喝下了一支银白色、散发着微光的炼金合剂，整个人就立刻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了。 艾华斯无聊的叹了口气。 见莉莉正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顺手伸手过来把它捞起、轻轻捏着莉莉的手打发时间。 他仔细观察着莉莉纤细却有些粗糙的手指，而莉莉显然有些害羞，小指都蜷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抽回手指，而是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我还以为少爷你会问问从哪里能得到新的密续书呢。” “因为你刚看过一本密续吧。” 艾华斯笑道：“所以你才会觉得密续书是好东西……虽然确实如此，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很缺神秘技艺了。” 因为之后梅娅女士还打算给自己一本奉献道途的密续书——说是送其实也就是借他看看，毕竟看一次就能学会了，而那是人家珍藏喜爱的书。到时候艾华斯肯定是要礼貌的把书还回去的。 祖父那边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但大概率也是一本技能书。说不定也是密续级别的。 密续书就是最高级别的神秘学书籍。它里面的知识是活的。 它是笈多文所写的那些“无名原典”的翻译版本，本身也是一种“原典”。笈多文版本的原典，除了智慧道途的人，其他人都看不懂——那是已死而未存之魔性文字，其他道途的大脑无法记住这种文字哪怕一个符号。 只要有资格翻开并读完、并且承受得住其中的知识，就能直接学会其中承载的神秘技艺。 将密续书再进行誊抄的版本，那就只是普通的文字记录了，不会有任何神秘价值。就比如说《牧者密续》的文字版本，其实也就是一个古代的传说故事。 ——简单来说，密续书就是“限定池”。 错过这一本，就只能等其他语种版本的“限定池复刻”了。 而咒仪法师这个职业，需要在最开始进入超越道途时，同时得到诅咒与仪式的神秘技艺、并且没有掌握恶魔学识时才能获得。 仪式还好说，很容易学会。但诅咒是很难学的，对应技艺就是难度极大的祝福术。 阿瓦隆从来就没有这种高深的神秘技艺的传承。 可是原始的“无鳞之手”里，一股脑诞生了这么多的咒仪法师——大学里那么多优秀的牧师，几年都学不会祝福术，那些没有经过正规教育的民间超凡者、哪来那么多水平高超的诅咒师？ 所以艾华斯认为，“无鳞之手”可能有一本与诅咒相关的密续书。 他们就是靠着这本书，才把那些有超越道途倾向的候补超凡者批量刷成了咒仪法师。不然这很难解释的通，为什么不走近路全走远路……只能说明这远路是有班车包接包送的。 但最终监察局显然没有发现这本书。如果那个铁钩魔的智力也不足以发现这本书的话，它就可能还在那个村子里。 这样的话，艾华斯在可以预计的未来中、至少已经有两本密续书了。 推神秘技艺的等级也是需要经验和精力的——他现在就像是抽了一堆好卡的海豹。卡很好，但是养不起了。 而莉莉拿到的两件好装备，让他有些眼馋了。 这把钥匙早晚是要还给马瑟斯主教的——那毕竟是人家单位钥匙。圣墓守护者没有自己守护的圣墓的钥匙这像话吗？ 相当于门卫打不开大门。问为啥打不开，因为钥匙借朋友了。 ……那样主教先生肯定会出事的。甚至他的行为比这还要更严重一些，是绝对的违规行为。 但是艾华斯又确实没有趁手的装备。 ——所以艾华斯得在归还钥匙之前，再想办法弄到一把趁手的武器。 他们如今这个临时小队非常的酷。 夏洛克作为法师没有法杖没有法典，作为律法师没有戒律短剑——他的短剑一般是爱德华临时带过来借给他用的；哈伊娜作为监察者没有狮鹫，倒是有把剑但是也没枪；艾华斯作为牧师没有圣冕也没有权杖，作为恶魔学者没有魔典也没有仪式包。 仨人就突出一个两手空空。 称得上武器的也就是艾华斯手里那把小口径的女士手枪。 唯一有主手武器的居然是等级最低的莉莉——她的丝线可以作为武器，免费的。之后等她等级高了，倒是可以把鹰羽绑丝线上。 就像是三个大号带小号练级，然后三个大号出门都没带武器。反而小号全身装备齐全。 尽管艾华斯也知道，目前算是和平年代。这个版本除了军人和执法者之外，本来就很少有人带武器……但听起来还是很荒谬。 过了一会，米娜夫人才悠悠转醒。 她看着艾华斯，欲言又止。 “米娜夫人，您看到未来了？” 艾华斯眼前一亮。看着她这反应，就知道她显然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好家伙，真能来商城抽卡啊？ “……虽然你的占卜内容很离奇，我这辈子没见人提过。但我确实看到了——” 米娜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预言道：“我看到你随心所欲的召唤一些由纯粹火焰组成的蝴蝶作为护身武器。” 听到这话艾华斯立刻意识到，这先知的含金量确实挺高。不仅没说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他的幻魔卡！ 艾华斯顿时对米娜夫人肃然起敬，追问道：“然后呢？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一本书，”米娜夫人点了点头，努力尝试为艾华斯解释道，“虽然很奇怪，但真的是一本书。至少根据我梦见法的内容，砂时计对你的诉求‘最契合你的武器在哪里’所指引的未来中，它真的就指向了一本书。不过它并不是一本密续书。” 那应该是一本魔典了，艾华斯了然。 “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艾华斯追问道：“能请您帮我精准预言一下它在哪里吗？” 米娜夫人无奈的抹了抹额头的细汗：“事先声明……这次预言结束之后，可能很久都没法给你做占卜了。我也不敢保证我占卜的精确度。 “不知为何，你身上的命运之线异常杂乱，许多强者的线都缠在了你身上。我费了好久才理清楚哪根线属于你，但你的命运又仿佛不在这个世界上。 “你要知道，艾华斯，我可是第四能级的【先知】，而你才刚第二能级。在这种能级压制之下，我都看不清你的未来——要是我当年还年轻的时候、或者你再强一点，可能我现在就直接昏过去了。” 做好非常详尽的免责声明之后，米娜夫人深深打了个哈欠、精神有些颓靡。 她一边站起来收拾东西，一边随口答道：“地点就牧湾郡的鹰岬村，我看到你发现这本书时身边有夏洛克，还有我不认识的人。我隐约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 “它似乎是叫做《法之书》。” 好消息，一觉起来头至少不疼了。 坏消息，作息还是乱的……昨天本来想要等到晚上一起睡的，但是下午困得不行忍不住，四五点又睡着了，醒来是十一点半，还挺精神。 我还能怎么办jpg 至少头不疼能码字了。 等我再睡一觉，应该就能缓过来了。这九阴九阳的作息还是等月底抽空再请一天假、存一天稿再调吧。 起码得有一天的存稿才能调作息，因为调作息那两天是啥事都干不了的，而猫是写多少就发多少根本存不住的，有存稿就心痒想发…… 总之先预先给月底请个假喵，今天也是七千多字的更新！ 但按照大纲，月底的剧情应该是超越道途的进阶本，好像也不太好请（悲） 我尽量写完这次进阶再请——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夏洛克的葬礼 周日的天气很给面子，自清晨时分便下起了很合时宜的濛濛细雨。 虽是冬天，但阿瓦隆温暖而湿润，多是阴天、但很少会下雪。 这雨并不大，甚至可能在雨下站个半小时衣服也湿不透。但即使如此，葬礼现场也仍旧撑着许多黑色的雨伞。 以夏洛克如今的功绩，还不足以被存放在圣格尼薇儿礼拜堂中。因此这里是赫 《牧者密续》第一百零八章 夏洛克的葬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九章 劳合亲王 就连艾华斯自己也没想到，鱼这都能直接上钩的。 他甚至话都没说两句，才刚刚开始打窝，都没正式下钩呢……鱼就自己扑腾扑腾跳上岸了。 ——看来鱼先生是真的很急。 于是艾华斯也不点破，而是直接跟着鱼先生前往了劳合社。 都会区在红白皇后区的西北方，要去劳合区的话要直接跨过整个红白皇后区……但劳合区作为港区，肯定不可能让货物都积压着运不出去的。从人口最多的都会区到东南方临海的劳合区，是有不止一条铁路的。不过它们全部绕开了中间的红白皇后区。 约克律师带着艾华斯坐上了火车。 才不过九点多，他们就已经抵达了劳合社。 ——尽管约克律师说他们并非是商业公司，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栋摩天大楼。 足有三十多层的建筑物，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非常惊人的程度了。这里是整个劳合区最高的建筑物，与周边只有一两层楼高的建筑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劳合社本部大楼可以说是人来人往，来往的人流也尽量都保持着衣着体面。大楼门口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光亮如新。 大厅里有许多小圆桌，旁边摆着低矮的凳子。有一些穿着西装、看上去气质却像是业务员的年轻人坐在那里，正与一些衣着得体但神情窘迫的人们低声聊着什么。 大厅侧面有着一个巨大的展示牌，左侧写着泰森原油、尼曼查远洋集团、碧蜥金属木材公司等名字，后面则是一排能够翻动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数的数字牌子。右侧则是一些货物的名字，比如说棉花、大豆、白糖、葡萄酒等东西，右边的可翻动牌子上是它们的价格。 大量西装革履的人们聚集在那里，有人在低声讨论、有人神情紧张、有人大放厥词，也有人站在角落里拿着本子记着什么。还时不时有人过来翻动数牌，将数字调整到最新的版本。 在约克律师带着艾华斯和莉莉进门之后，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刚出头，打扮精致、妆容成熟美丽的接待员走过来，礼貌的打着招呼：“顾问先生。” “哪位高层在？”约克律师问道。 “博卡先生，福布斯先生，灰绿女士。”女接待员答道。 “劳合先生不在吗，”约克律师低声喃喃着，随后开口吩咐道，“请叫博卡副会长来我办公室，就说我带了新人来。” “是。” 女接待员应道。 紧接着，约克便带着艾华斯和莉莉上了电梯，跟电梯管理员说了一声：“去十七层。” 电梯管理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点了点头，转动手边的轮盘，将铁丝网构成的大门升了上去。随后她便拉动面前的闸门，这半开门的电梯便直接摇摇晃晃的升了上去。 这还是艾华斯第一次在阿瓦隆见到电梯。 而且这电梯未免也太老了——在电梯升到两层楼的夹层中的时候，透过那铁丝网大门甚至能看到红色的砖头，而电梯上升过程中还在不断摇晃、发出磕到了哪里的噪声。这让艾华斯骤然悬起了心，唯恐它突然断裂、直接从半空掉下去。 在铁丝网的缝隙中，还时不时有粉末与细小的碎石滚落进电梯中。电梯管理员对此见怪不怪，直接将它顺着铁丝网的缝隙又踢了下去。 最终它还是安稳升到了第十七层，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慢慢停止了左右摇晃。 好歹算是安全抵达了。莉莉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她紧攥着轮椅的手指刚才用力到都已经发白了。 “你以前坐过电梯吗？” 约克律师笑道：“我带不少人来过劳合社本部，但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被电梯吓得不轻。” 合着这还是你们准备的下马威是吧？ 艾华斯腹诽道。 但他只是微微摇头，非常坚定的说道：“我从来没坐过这种电梯。” “这电梯连同这栋建筑物，都是来自星锑的建筑师设计的。” 约克律师走在前面，热情的介绍道：“你或许不知道，我们阿瓦隆的建筑物通常都到不了这种高度。类似司烛大教堂、银与锡之殿之类的建筑物，都来自教国的设计。但它们也都到不了这么高。 “建筑到这种高度的情况下，就需要特殊的补强材料。否则一阵大风吹来，高层就会摇摇欲坠，呼——的一下，就容易直接弯折倾倒。” 他一边说着，一边愉快的用手比划着。 像是已经忘记了他刚从葬礼回来，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心事。 那是自然溢出的轻松自在。甚至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差点就要哼出歌来了。 “不是所有建筑，都能像是银与锡之殿一样定时被保存师维护的。大多数的建筑物随着时间逐渐老化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在这种情况下，就体现出了星锑技术的先进……” 约克律师言谈之间，对星锑王国的技术倍加推崇。他聊着这栋楼用了哪些先进技术，从建筑师聊到物理结构，然后又聊到这栋楼每天的人流量。 ——但伱没去过星锑，我是真去过啊。虽然是前世。 星锑人用的电梯可比这先进多了。艾华斯心想。 听着约克律师又碎碎念聊了好一会，艾华斯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这栋楼是劳合社两百年前就有的吗？” “……你居然知道劳合社有两百年历史吗？” 约克律师有些讶异，但很快又恍然：“也是，你毕竟也是个‘莫里亚蒂’。 “但很遗憾，不是。电梯发明至今也不到一百年，而这栋楼大概建成于七八年前。” 约克律师笑道：“我小时候都还没有这栋楼呢。我记得是十年前，劳合社老楼被人袭击、爆破，于是当时劳合会长就出资请人盖了这栋新楼。” “劳合会长？” 艾华斯知道约克想要将话题拐到哪里，于是他恰到好处的在一旁捧哏：“劳合先生……与当年的劳合亲王有什么关系吗？” 果不其然，约克想说的就是这个话题。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愉快的笑道：“既然你知道劳合亲王，那就好办了。请坐，艾华——哦，抱歉。请莉莉小姐在这里陪艾华斯先生稍等片刻，我来为两位泡茶。” 艾华斯敏锐的听出，约克这是故意说错话的。他的目的就是暂时打断一下他们之间的话题。 这样的话，艾华斯百无聊赖之下就会四处张望。而这个位置恰好可以将整个房间映入眼帘，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 这办公室里满是照顾的很好的绿植，笼子里还有一只有着彩色尾羽的绿鹦鹉。而旁边的水缸里则是金鱼，墙上挂着约克律师与其他朋友们一同拍下的温馨合照。勾肩搭背、笑容满面，甚至还有互相打闹时留下的照片——从二十多岁一直到如今，而那些朋友们几乎全都是名人或者大人物。 而在烧水之时，约克也没有完全停下来。 在他估摸着艾华斯开始看他的照片时，便再度开口介绍着劳合社的历史：“您对劳合亲王了解多少？” “成功的商人，王室的耻辱。” 艾华斯答道。 劳合亲王并不姓“杜·拉克”。他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叫做“劳合”的商人。 ——在两百多年前，正是阿瓦隆的航运业发展到巅峰时。 劳合亲王最开始仅仅只是一个咖啡馆的店主，因为泡咖啡的手艺很好、他那家咖啡馆里有不少商人都会来光顾。他们交谈时也带来了不少情报。 劳合亲王敏锐的意识到了商机，自费贷款出版了一种报纸，叫做《劳合新闻》，每周出版三次、每版限量五百份。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航运消息与海事情报。这些东西对于成本极高的远洋航行的商人来说极具价值。 那时候报纸业还不发达，新闻滞后严重。而劳合的人脉足够广，能提供同行业内最准确可靠的消息。正因如此，《劳合新闻》在那些弱一点的商人间炒出了很高的价格。那些买不到报纸的人，就只能来他的咖啡馆与他亲自打交道、咨询情报。 但其实劳合写在报纸上的消息，仅仅只是“第二档”的新闻。他自己还有更隐秘的“一档”情报，只卖给那些愿意与他打交道的人——用自己的情报与人情来交换他的情报与人情。 通过运营自己的情报生意，劳合获得了相当高的话语权。那些船长、商人、高利贷者们都必须讨好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以自己的名义定了规矩，发展起了保险中介行业。 最初劳合先生自己不发行保险，但所有“海事保险”都要从他这里过、而他要抽成5%的纯利。 这是无本暴利的行业，当然会有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他又开始经营起自己的私人武装。最后他看自己有了武力，就亲自开始发行贷款——也就是“劳合贷”，渐渐成为了庞然大物。而他也渐渐步入了上层社会的圈子。 最终，他作为一名民间出身、并没有骑士血脉的商人，却与当时的那位女王相爱、并成为了亲王。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一手打造的劳合社，反而利用王室的权威大行便利，批准劳合社成员可以经营包括水险在内的一切保险业务，将原本的《劳合新闻》改建为《劳合周报》。 劳合亲王通过倾心于他的女王陛下，源源不断的从王室抽血，并通过了各种从侧面有利于劳合社的法律条文。同时还运营出了精致细密的人情网络，让一些骑士家族的重要成员都加入或者变相加入了劳合社。等那位女王离世时，劳合社已经成为了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事到如今，就连圆桌厅也不好对劳合社下手。它甚至与多个部门的收入密切相关。 劳合亲王已经成为了“王室的耻辱”。因为劳合亲王的缘故，王室的许多权力被剥夺、限制。也正是从他之后，骑士家族才禁止与没有血统的民间商人通婚。 但约克律师却并不在意艾华斯锐利的言语，只是笑笑。 这是三千多字的第一章，第二章还没写完，晚上六点发！今天就恢复双更了喵！ 昨天晚上九点睡，凌晨三点半醒的。 感觉差不多调过来了，虽然头还是有点昏昏沉沉。虽然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已经调到一半了，总不能不调了吧（悲） 姑且就先这样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莫里亚蒂之死 约克律师煮上红茶之后，便脱下了西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棕褐色格子厚衬衫。 他此刻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律师，更不像是劳合社的高管。倒像是邻家叔叔般态度亲和。 约克将茶水奉上之后，便坐在了艾华斯对面。 他十指交叉，置于胸前，低声轻缓的说道：“但其实我并不认为，劳合亲王是所谓‘王室的耻辱’——他未必把自己当做王室的一部分。我更倾向于他是一位英雄。动摇权威、撼动王权的英雄。 “威权道途就像是一条镣铐。行走于这条道途的人都无法违抗更高级者的命令，森严而又残酷，像是蚁穴、又像蜂巢。骑士们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却未必不想这样做。 “没有人想做道途之力的奴隶。银冕之龙告诉你要忠诚、持戒、循规、守序，但我们真就必须如此吗？” 约克律师低声诉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民间出身的劳合亲王、他是如何保住劳合社不被王室吃掉的？”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沉默不语。 他隐约猜到了约克律师想要做什么。因此他并不说话，只是在脸上显露出些许的疑惑与好奇。 “很简单。因为劳合社的存在，是圆桌厅的那些骑士们共同的意愿；它是商人一词的象征，无数人都维护着劳合社。” 约克律师缓缓说着，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直至今日，圆桌厅的骑士家族中超过六成，都有至少一位嫡系成员秘密加入了劳合社。我们共享秘密，秘密是一道利刃。 “你以为王室不知道这件事吗？不，他们知道，但他们没有办法。劳合社因王室分润的权力而兴盛，但如今王室已经不能再将那权力取回——因为时代终要改变，我们一往无前。”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 艾华斯沉默了一会，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约克律师慢慢向着艾华斯伸出左臂，掌心向上。 就在下一刻，他的瞳底突然溢出了紫水晶般的纯澈光辉。而他小臂处的皮肤起皱、隆起，如蛇般蠕动着。 下一刻，四条纯黑色的无头无鳞之蛇便突然从他手腕的皮下钻出—— 那是指头粗细，如蛇般的魔物。它没有头颅，前段只有一个洞，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利齿。就像是被切断头的蛇，又像是张大嘴巴的水蛭。 那魔物昂起头来，像是无意识的藤蔓般随风摆动。 莉莉顿时应激，目光一肃便要上前。但艾华斯立刻摇了摇头示意她退后，于是沉默的女仆便继续安稳站在了艾华斯背后。 但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双手的手背浮现出了幽绿色的蛛网裂痕，正在隐隐发光。 而约克律师只是温和的笑着，看向艾华斯缓缓说道：“伱可知道，劳合亲王当年是如何得到玛莲娜陛下的芳心的？ “因为他同时还是一名才华横溢的诗人。他曾做过的诗中有这样几句： “——终有一日，我必挣脱这铅铸的镣铐； “我必随烟气上升，自由如风； “我必有闪耀之日，灿若星辰，耀如月光……” 在约克律师话音未落之时，艾华斯面前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约克·赫尔墨斯正在向你传授“悖约”，是否支付48公共经验以掌握此项神秘技艺？】 悖约之术，是超越道途的一项神秘技艺，特别强调对威权道途的超越。用于毁弃誓约、挣脱镣铐、摆脱追踪，是已许诺而又决定不从之人的狡猾技术。 否。艾华斯毫不犹豫的在心里答道。 这项技艺的意义不大，但学习的话有可能会污染艾华斯的能力池。不同的神秘技艺之间彼此是可能发生冲突的……艾华斯现在没有洗点药、不能冒险。 而且这48点未免也太贵了——这只是普通级别的神秘技艺，却要这么多的经验。你自己其实也没弄明白吧？ 你不会就背了这一段吧？ 艾华斯腹诽道。 但约克律师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于是艾华斯脸上那种温吞与迷茫消失无踪，变得平静而低沉，仿佛之前都只是表演一般。 “……剥食魔？” 艾华斯反问道。 这是一种冷门的使魔，位阶上还不如下级恶魔、与恶魔犬一个级别。是能够被恶魔学者创造出来的小恶魔。它的攻击性不强，通常用来折磨或是拷问他人——剥食魔的大小粗细可以变化，这让它可以钻入或是包裹人体的任何部位。 而在它蠕动之时，那些带有强烈刺激、如同蜂刺般的利齿便会注射微弱的毒素。这些利齿很容易断裂在人体内部，像是一根根仙人掌的刺一般难以拔出。会带给人强烈的、持久的痛苦，又容易折损他人的尊严。 能隐蔽的将大量使魔潜藏在自己体内而不被人发现…… 这是第四能级的寄魔者独有的特性。 并非是恶魔学者，而是魔人的进阶职业。 魔人与恶魔学者最大的不同，就是魔人与自己的伴生恶魔几乎完全融合、难以分离。想要进阶魔人必须先是幻魔之卵——只是卵中的幻魔是暗属性的恶魔。 他们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就被人们说是“恶魔附身者”。和其他属性的幻魔相比，恶魔非常喜欢操作宿主的身体、也更容易在失控时伤害甚至杀死他人。而若是他们被体内的恶魔劝诱，进入了超越道途，就能与体内的幻魔达成共识、进入一种伴生状态。 正因如此，魔人无法再召唤其他的恶魔。他们也无法研究仪式与操控恶魔的学问，因为体内的恶魔会阻止他们掌握足以威胁自己的力量，而暗属性法力对大脑的干涉会让他们的智力下降。 但如果魔人能顶着恶魔的压制、保持理性并进阶到寄魔者，双方的立场就会立刻互换。 寄魔者完成了对“恶魔”的超越。魔人不会再时不时失控，恶魔也不再能够操控他的躯体。而寄魔者可以容纳更多的恶魔，能够将大量使魔级别的恶魔随身携带在体内。随着等级提升，甚至还能进一步容纳第二只、第三只恶魔。 “——你是寄魔者，对吧。” 艾华斯不容置喙的说道。 听到这话，约克律师才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收回了左手，袖口中的剥食魔被他收回。 “你的恶魔学识令我惊叹，艾华斯。” 约克律师感叹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同道者中，唯一一个在第一能级时就能认出寄魔者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突然把我叫走吗？”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因为你辨识出了我也是超越道途的超凡者。” “在威权的影响之下，我们超越者都应该互帮互助嘛。” 约克律师满面笑容，非常自然的说道：“因为我们就是同一类人，我来带你找一下组织。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说着，指了指艾华斯的左边口袋：“如果你有更高级的权限，你也能感应到那个。” 艾华斯伸手到口袋中，触碰了一下。立刻恍然。 ——那是“高贵之红”戒指。 “当然，别担心。” 约克连忙双手下压，笑着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戒指应该是从维罗妮卡手中得来的。但我们这里不兴过问这种事——反正你也是超越道途的同行者，对吧？你是他们引上路的，也可以算是他们招揽的新成员。新成员杀死老成员后拿到了老成员的信物，这很正常、完全没问题。你就拿着就是了。 “你拿着它，你就也是高贵之红结社的一员。这是我说的。” “……原来如此。” 艾华斯终于明白了。 不是劳合社与高贵之红结社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是这两个组织的高层，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重合的！ “你说，骑士家族中加入劳合社的人超过六成。” 艾华斯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那这其中是否包括‘莫里亚蒂’呢？” 闻言，约克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位脸上已经有着深刻皱纹的中年人，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觉得呢？” “让我们结束这场哑谜吧。” 坐在轮椅上，白金色头发的青年低声说道。 即使身份与能力都比眼前的中年人更低，但他却没有丝毫尊重对方的意思。艾华斯向约克伸出右手，他的掌心慢慢开裂。幽紫色的光辉正在艾华斯掌心亮起——这是他此刻的心境与超越道途共鸣的象征，同时也是不友好的动作。 就如同微微将刀拔出些许，亦或是将手按在枪套上。并不一定具有威胁，但表明了一种态度。 对于其他道途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冒犯。但唯独对于超越道途来说，这却是一种决心的确认，意味着对超越道途的认可与践行。 约克律师满意的笑了笑，爽快的答道：“是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当然也是我们劳合社的一员。” “他毕竟是一名商人，而且还是玻璃岛有数的大商人。他怎会拒绝我们的邀请呢？不过他并非是超越道途的同行者，因此并没有加入高贵之红结社。” “既然如此，有我父亲在……你似乎不需要再邀请我了吧？” 艾华斯毫不客气的说道：“因为莫里亚蒂家族已经与你们站在一起了。” 约克显然是在招揽自己。 即使他没有开口明确说一个字，但他的意愿已经非常清晰的传达到了。 ——疑似泄露情报这件事，对他的压力真的很大。约克迫切的希望艾华斯能够加入劳合社，最好是能在那位“副会长”抵达之前就办成此事。 “既然如此，我就提前告诉你一项情报吧。” 约克律师得意的笑着：“这正是我们劳合社存在的意义—— “根据可靠情报，莫里亚蒂教授已于两日前失踪。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找到了带血的衣物。占卜结果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已死。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讯在一周后就要传回阿瓦隆了。” 这位同样姓赫尔墨斯的中年律师，露出让艾华斯生厌的和蔼笑容：“这并非是威胁，只是建议。毕竟你和爱德华督察长都不是他真正的孩子……而詹姆斯先生死的太过突然，还没有留下遗嘱。 “这也就是说，你们的遗产继承会遇到阻力。不过你加入劳合社也好……比起你的养父，我们更喜欢你这种行走于超越道途的同行者。” ——哈？ 艾华斯几乎快要笑出声了。 你是说，詹姆斯·莫里亚蒂死了？ 呵呵，我一个字都不信。 ……当然，可能这个情报本身是真的。但莫里亚蒂教授可没那么容易死，占卜结果也未必就是准确的。这百分之百是假死，就是为了从阿瓦隆的局势中抽身而出。 ——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可是60版本的最终boss，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死在这种没人知道的角落中？ 不过，就算他心知肚明这是假死、可能也有不少其他人知道。但哪怕只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这个身份在社会层面上死去…… 也意味着，阿瓦隆的局势要不可阻止的动荡起来了。 更新完毕喵！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博卡副会长 艾华斯光是想想，夏洛克·赫尔墨斯与詹姆斯·莫里亚蒂这对原作宿敌就在今日双双假死，就有点绷不住。 但是，艾华斯在这里敏锐捕捉到了一个视野盲区。 约克律师能直接确认夏洛克已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就是亲自动手的那个人。他给夏洛克下了安眠药，又在药效发作的时间引爆了他自己准备的足量炸弹。也在合理的时间接到了夏洛克的死讯。 从这点来考虑，他能够确认夏洛克已死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约克发自内心的这样希望着。 虽然约克顾问在劳合社内部的地位看起来比较高，但他其实此刻的处境很窘迫。他绝不能在这次案件中暴露自己，又必须自己动手杀死夏洛克。 只要这次炸弹没炸死夏洛克，不管他是否过去补刀，都容易暴露自己。所以他不希望听到夏洛克幸存的消息——因此他会下意识的将收集到的情报用于印证自己已经确定的观点。这也是他为了说服其他高层而提前做的准备。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劳合社能确认莫里亚蒂教授已死……是否说明这件事本身也有他们的参与呢？ 毕竟占卜存在被扰乱的可能，并不一定完全正确。而且能级太低也无法准确占卜高位者。劳合社既然能请到先知替他们占卜，肯定也知道这样的限制。 那他们能在不确认尸体的情况下就确认死讯……就只能是他们参与到了这件事中。比如说他们派遣了某个人去刺杀教授，随后那个人带回了对方的死讯、或许还有佐证对方已死的证据。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占卜一次之后就确认这个事实，并放下心来。 而另一种可能是，他们其实并不需要莫里亚蒂教授真正死亡。 劳合社只需要让莫里亚蒂教授在社会层面上暂时死亡就够了。让莫里亚蒂教授暂时无法回归玻璃岛，来给他们的计划打一个时间差。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教授假死脱身的可能性都不小。而且这两种可能性都具有一种共同点——那就是劳合社对艾华斯绝无丝毫善意。 正是他们迫切的想要利用艾华斯，才会提前把他叫到这里来、跟他提前报出莫里亚蒂教授的死讯。这是为了不给艾华斯确认与思考的时间，同时也是在给他上压力。 艾华斯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了计划。 他决定直球进攻，争取主动权。 于是他不再隐藏，突然开口道：“约克律师，你好像很急。” 艾华斯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约克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他微微向左侧歪着头，下巴撑在抬起的左手指尖上。而他的右手的三根手指有节奏的在扶手上轻轻弹动着、如同演奏空气钢琴一般。 注视着约克律师，艾华斯缓缓说着、敲打着他：“你似乎并不为我父亲的死而感到悲伤。” “那是因为……” “因为他的死亡，更契合你们的利益。无论他是否真正不幸死亡、失踪，亦或只是一个我无法查证的、暂时蒙蔽我的谎言。 “但无论如何，伱提前告诉我这个情报，而不是在我自己看到报纸后、甚至在现实里遇到窘境后才来找我，就说明你很急。因为显而易见，后者更容易让我相信、也就更容易招揽我。” 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劳合社是商人集合体。能让一群商人舍弃风险最低、利益最大的方案，选择提前启用我这条线。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此刻的处境并不像是您如今表现出的这般安稳？” 艾华斯半眯上眼睛，像是有些困倦。 他慢悠悠的说着，声音又低又清晰，如同对小孩讲故事时的耳语一般：“从夏洛克的葬礼现场，不让我回家就直接把我带到劳合社本部；让我坐那样摇摇晃晃的电梯；不着痕迹的展示你与那么多大人物的合照；使用剥食魔恐吓我；毫无意义的点出你能监控‘高贵之红’的事实；报出我父亲的死讯…… “你接连不断的给我压力，是想要我在这里答应你什么？不妨先说说吧，说不定我轻易就会应下来呢。” 艾华斯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让我猜猜……是你最近是犯了什么错吗？所以才要迫切拉我入伙，用这份功绩来对冲你的过错。 “看你的眼神，我似乎猜对了。”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约克律师有些苦恼的挠挠头，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胁迫的表情。 艾华斯也是笑着说道，展示着自己的价值：“其实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通知了迈克罗夫特先生；在我上车前，也特别知会了一声奥斯瓦尔德管家。你不想我在这里出事吧，约克律师？这是其一。 “其二，你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花这么多的功夫劝诱我，给我讲劳合亲王的故事、王室的落后之处，这说明我有着特别的价值。让你无法通过胁迫或是利诱这种简单手段控制我。 “最后就是……我猜现在门口有人，应该就是那位博卡副会长。应该在你和我谈起我父亲的死讯之前，他就已经在门口了。” “——你是怎么猜到的？”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头发半黑半白、有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脸型方方正正。头发打理的比较整齐，但并没有涂抹发胶与发蜡。 中年商人看上去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在进门之后便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约克律师身后。 而艾华斯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抬起左手来在虚空中抓了抓，和后进门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他懒洋洋说道：“就先这么问好吧，博卡先生。 “既然你进门了，我想约克先生的功劳是否也拿不到了？那还蛮可惜的，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的功劳不会少的，因为你比我们预期的价值高很多。” 甚至都没有过问约克律师，博卡先生就直接替代了他和艾华斯对话。 与总是乐呵呵的、说话温和又柔软的约克律师完全不同。 博卡副会长的言语更直截了当、也更具冲击力与攫取人心的魅力：“你想当国王吗，艾华斯先生？胜过‘亲王’……也不仅是‘莫里亚蒂’。”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反问道：“谁不想呢？” “但你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运气够好的话，甚至不只是国王——而是‘皇帝’。” 博卡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言语之中充满了蛊惑力：“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商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市场与生意。没有人希望旧有的稳定市场被砸个稀巴烂，让那些白冠红烛被不知道哪里的野种偷走。 “从这点考虑，我们其实才是阿瓦隆的秩序维持者呢。就如同劳合社也在维持着劳合区的秩序一般。” “……你们看重的，原来是我和伊莎贝尔的关系吗？” 艾华斯毫不避讳的直接称呼公主殿下的名字。 他微微歪着头，反问道：“那我又为什么要与你们合作呢？” 听到这话，博卡与约克的嘴角都同步的微微上扬了一下。 “年轻人就是气盛，很正常。” 约克接过话茬来，乐呵呵的打圆场：“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更不用说还是艾华斯这么优秀的年轻人……” “艾华斯先生，这是我们已经运营了许多年的事业。从劳合社最初创立开始，它就有了超越者的使命——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才是后来者。 “先人用两百年铺垫好了局势，然后被后来者误打误撞的闯入、摘下了果子。这时若是后来者选择独吃，你觉得他所需要对抗的就只是王室吗？别忘了，艾华斯先生——与官方相比，我们都是弱势方。弱势方没有必要去打弱势方，我们更需要团结彼此。” 他劝着艾华斯的时候，博卡更直接的如此说道。 听到这话，艾华斯挑了挑眉头：“王室诅咒是你们做的？” “不全是我们。” 博卡答道：“很多人都想这样做。星锑，鸢尾花，圆桌厅…… “四百多年了。自从兰斯洛特一世率领圆桌骑士占领阿瓦隆岛，将其更名为玻璃岛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四百年了。 “我记得你的导师教授的就是历史学——你知道一个整整维持了四百年，中间传承没有一次断绝、没有发生过内战与叛乱、没有王权更迭易主、没有经历过移风易俗的国家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腐朽，也意味着变革。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愧是莫里亚蒂 艾华斯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所以你们就与星锑人合作，决定换个主子？” 但面对他的话，两人都没有丝毫反感。 面对远比自己强的两人，却能如此处变不惊、没有半分胆怯与迟疑，这正是纯粹超越者的象征。 “看来你们调查的进度还挺快。” 约克律师叹了口气，庆幸道：“还好我直接招揽了你。” 但博卡副会长却否认道：“并非如此。我们绝不是星锑人手中的利刃。” “可我听说，高贵之红的首领是一位纯血巨人。来自阿瓦隆的前朝。” 艾华斯幽幽道。 “伱看我像巨人吗？” 闻言，严肃的中年人嘴角浮现出一个轻蔑的嗤笑：“超越者的团体什么时候有过永恒的‘首领’？每个人都自认为是无限宇宙之王——你难道不也如此吗？你什么时候将我们两个放在心上过？” “劳合社与高贵之红原来不是同一个组织？” 艾华斯反问道。 一旁的约克律师解释道：“只是有部分高层是重合的而已。在劳合社里，当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超越者……不然我们早就被督察院发现了。” 博卡副会长接道，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其实是因为，无论在哪里超越者都是少数。因为大多数人并没有那种意志与觉悟。 “九大道途都不是属于凡人的路，超凡者的生命本质就是超越凡俗的意志本身——愚蠢者的冲锋令人发笑，怠惰者的怨恨毫无意义。仅有在持有以小战大的决意、以弱胜强的自信时，才能踏入超越之道。” 听到这话的瞬间，艾华斯就判断了出来——约克律师在楼下问及的三个劳合社高层“博卡先生”、“福布斯先生”、“灰绿女士”中，应该只有博卡属于高贵之红。可能还要再加上劳合亲王。 也就是说，劳合社的内部是分裂的。而高贵之红结社同样如此。 他们并非是铁板一块！ 意识到这件事时，艾华斯顿时精神了起来。 约克·赫尔墨斯与高贵之红结社勾结的证据，得等他落单才有可能拿到。但似乎已经用不到了。 如果艾华斯能直接打入劳合社甚至高贵之红结社，那么他自己就能把一手情报带出来！ 那约克这条命，就可以留给夏洛克让他亲手复仇了。这也具有某种艾华斯所喜爱的仪式感。 “我有一个疑问，约克律师、博卡先生，”艾华斯开口问道，“这么说来，劳合社长也是高贵之红的一员？他也不是巨人，对吗？” 约克有些迟疑的看向博卡副会长，而博卡顿了顿便直接说道：“并非如此，他就是混血巨人。所以他就是高贵之红结社的高层。” “您是说，劳合家族出了一个混血巨人？” “你可能误会了，艾华斯，”约克律师解释道，“劳合会长他的处境就和你一样，都只是养子。 “劳合家族有一个特别的规矩，那就是他们不依靠血缘传播。自己生下的孩子必须送给其他人，更换成其他姓氏；只有收养长大的孩子中最优秀的一个，才能继承劳合的姓氏与劳合社。 “这是为了培养孩子不择手段向上进取的欲望。劳合社的总体财富接近阿瓦隆的一成，若是有机会能继承如此惊人的财富、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一部分。代代传承下来，也总会有怠惰、温和之人。 “正因如此，每一代的劳合会长都是平民、甚至贫民出身。正是因为他们受过穷、挨过饿，因此在如此巨大的财富与权力面前，才能真正觉悟……如蛇般不断蜕变成长。” “这本身就是一种仪式。” 博卡副会长简洁的答道：“这是‘蛇之众子’仪式，萃取其他人的超越潜能来集中给一人。这一代的劳合会长，就是一位混血巨人。我们也是从这一代开始，才和高贵之红结社扯上关系的——我和约克先生都不是高贵之红培养出来的超越者。” 养蛊是吧。确实像是无血无泪的商人能做出来的事。 艾华斯腹诽道。 “所以呢，”他叹了口气，身体后仰轻声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呢？” 博卡副会长与约克律师对视一眼，开口道：“请放心，艾华斯先生。那并不危险、也不残忍。倒不如说，你原本就在做这样的事。” “与伊莎贝尔谈恋爱吗？”艾华斯没好气的说道。 “不，请忘了公主殿下。那其中玩笑的成分偏多。” 博卡副会长沉声道：“你接下来就继续追查高贵之红结社就好。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你一些有限的情报。 “大约下周、最迟下下周——你在王立律法大学的宿舍就会被大批恶魔学者袭击。在你被袭击之前，我会特别通知你。 “就与之前用畸肢魔袭击你的人、以及用你来召唤恶魔的人一样。他们不是我们劳合社这边的人。在你杀死的人里面，只有那位半精灵酒保才是我们的人、也只有鹈鹕酒吧是我们的场子。 “你如今已经是阿瓦隆的英雄了，也顺便招致了结社的仇恨。我们可以顺势培养你的声望，让你有机会能升得更高。人们都认为，劳合社与高贵之红结社有些关系，因此不会有人知道，以对抗恶魔学者而出名的英雄居然就是劳合社的一员。这样就算你超越道途的适应性曝光，王室也会保下你。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你自己答应才能做。我们会培养你的声望，等我们战胜了另一部分的高贵之红，将结社化为我们自己的力量时，你再站出来反过来支持劳合社，声明经调查我们与高贵之红无关。在那之前，你就只需要作为我们的代言人，替我们发声——就像是劳合亲王一样。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那就是下手别太狠，让那些袭击你的人落败后直接逃走就好了。那些在颁奖典礼上袭击你的人是亲近星锑王国的那一批恶魔学者，下一批就该轮到我们劳合社这边出人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不会通知他们手下留情，防止他们被意外抓获把你暴露出来。 “不过我会提前告诉你他们的配置与计划，你应该有办法能对策吧？再下次的话，你就可以下狠手了。” 听到这话，艾华斯敲打轮椅扶手的手指突然停了一瞬。 他微微睁大双眼。突然明白了过来。 伊莎贝尔都仅仅只是一个幌子。是他们来试探艾华斯的动机与立场的借口…… 他们真正看上艾华斯的原因，是因为他最近通过对抗恶魔而成为了“英雄”！ 把艾华斯骗出来献祭的恶魔学者师徒、被艾华斯突袭摧毁的鹈鹕酒吧、被夏洛克发现的毛衣兄弟会、走私了一批炼金炸弹的贸易大臣、公然袭击艾华斯的畸肢魔…… 艾华斯原本以为这些都是一波人。没想到这其实是两伙、甚至三伙不同的人！ 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控制了绞杀党并且参与走私的劳合社成员；劳合社内部秘密与高贵之红结社沆瀣一气、却又对那位纯血巨人并不服从的本国商人超越者们；那些被星锑人蛊惑与控制，从玻璃岛外面赶过来的民间高贵之红成员。 原来如此，怪不得约克律师这么急、也怪不得他们必须立刻招揽自己不可……而且还不能使用武力逼迫。 ——说白了，不就是想要玩一波狼踩狼嘛。 这些同时加入劳合社与高贵之红结社的超越者应该是少数，所以他们左右为敌。正因如此，他们的行动会同时受到两边的监视。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自己的代言人，能够替劳合社发声。而实际上，这个代言人并不站在劳合社那一边，而只站在他们这个小团体这一边。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可以想办法送人头来垫艾华斯。 非常诱人的利益。如果艾华斯愿意合作的话，他真的会成为大明星——甚至成为亲王也不难。 他也突然明白了，当年劳合亲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了…… ——找人演戏是吧？ 但反过来说，艾华斯也随时可以吞下好处之后，直接果断反水。他们不能用强迫手段控制艾华斯，因为主动权在他这里。所以约克律师的思路，是通过莫里亚蒂教授的失踪、莫里亚蒂家族财产的继承问题来利诱他、交好他。 确实是符合他个性的计划。 然而艾华斯心中却有了一个更黑暗的念头。 ……他这个位置太关键了。 操作好的话，他似乎可以做到四家通吃：吃下对方送过来的人头；让他们内部互相掐架、彼此攻击；帮助夏洛克复仇；还能同时剿灭这两个组织来提前引爆炸弹，让阿瓦隆不会在一年后的灾难中崩塌。 他眯着眼睛，坐在轮椅上。 “我同意了。” 艾华斯毫不避讳的慢悠悠说道：“在明面上加入劳合社，不进行任何仪式的暗中加入高贵之红结社是吧。 “那就让我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而见状，约克律师很是欣慰，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着艾华斯，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莫里亚蒂教授。 “我们少了一个莫里亚蒂，就来了一个更年轻、更聪明的莫里亚蒂！” 约克律师低头凑过来，热情的奉承道：“既然艾华斯加入了劳合社，那也不妨直说了——以前我们劳合社也依靠你父亲那蛛丝般精密而无形的智慧，来引导我们合理的利用情报。 “如今你虽然刚刚加入，但相信有我和博卡副会长的引荐很容易就能接触到高层。 “以后劳合社的发展，可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啊！” “是啊。” 艾华斯微笑着，若有所指的答道：“我可要好好努力才行呢。” 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艾华斯：带我一个，我也来 在谈好事情后，博卡副会长便带着艾华斯去参加了一个小型宴会。 这是仅有不到十人的小规模聚会，与会者都是劳合社的中层成员。他们显然都不是劳合社内部那些少有的超越者。因为博卡副会长只字不提关于高贵之红结社的话题，而他们也显然对此没有概念。 博卡副会长宣布，他亲自邀请前不久被女王授予圣剑勋章的艾华斯·莫里亚蒂加入劳合社。 有副会长的担保，在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的博卡副会长面前，这些人都表现的非常热情。 他们都是玻璃岛有名的商人，身价最低的也是劳合区第二大的建筑公司持有者。他们都是以公司为单位加入劳合社的“公司会员”，比起那些以个人名义借贷或是投保的“个人会员”的等级要高上一些。 甚至在这些人中，还有几人从以前就认识艾华斯。他们过去就与老莫里亚蒂交好，还有一人就是老莫里亚蒂介绍进劳合社的。 他们显然都不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的死讯。在得知艾华斯加入劳合社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庆祝。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显然是说明莫里亚蒂教授正打算让艾华斯继承家里的生意。所以才会找博卡副会长将艾华斯邀请进来，与他们这些“老朋友们”接触。 当然，这些人未必能有个什么用。如果他们知道莫里亚蒂教授“遇难”，甚至有可能反手就会落井下石。博卡副会长带着艾华斯来见他们，就是为了将“艾华斯被博卡邀请加入劳合社”这件事公之于众。 虽然这件事未必会见报，但这些人都显然不是什么守口如瓶的人。他们很快就会把这个情报传到自己的小圈子里……用不了多久，玻璃岛内消息灵通的人就会知道艾华斯成为了劳合社的一员，并且还是博卡那个派系的人。 这个行为，其实让艾华斯心中有些玩味。 因为博卡的行为，其实在劳合会长那边是不太做好的。 根据艾华斯刚刚得到的情报，约克律师、博卡副会长、劳合会长这些人都是高贵之红结社的超越者。但博卡副会长却有点不想让艾华斯认识劳合会长的意思。 还没介绍给劳合会长、甚至没通知会长就直接把艾华斯介绍给下面的人认识……这明显是不想让劳合会长拒绝艾华斯加入。 ——这是完全不合流程的。 哪有招了个重要成员——同时是间谍、幕僚、代言人这种级别的重要成员，却不带给老大看一眼、甚至不问老大同意不同意的？ 在之前的谈话中，艾华斯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如果他拒绝加入，那么他们就只能动手了。 ……同理，如果艾华斯同意加入但是劳合先生拒绝，他们还是得动手来灭口。 艾华斯敏锐的察觉到“急了”的气息——不只是被下了死命令的约克律师急了，甚至博卡副会长也有点急。 从这个细节，艾华斯大胆判断：博卡副会长与劳合会长如今应该有着不小的矛盾。而约克律师是个还没决定自己是否要骑墙的骑墙派。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决定自己究竟是站会长还是副会长那边。但现在他显然没得选了。 劳合会长作为巨人混血与人为培养的超越者，或许会更亲近于高贵之红那边。如今也是这两个组织的黏合剂……那么他就是给约克律师压力、命令他杀死夏洛克的那个人。 博卡应该是这两个组织中的骑墙派。作为商人的贪婪本能，让他连危险的恶魔学者结社都想要利用、甚至吞并；而作为超越者的特性，又让他不愿意让渡利润给顶头上司的劳合会长，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所以他们才会试图招揽艾华斯。 招揽艾华斯是一步险棋，但商人本就是愿意为了利益而冒险的。 尽管他们已经知晓艾华斯是第一能级的恶魔学者，从武力与政治两个层面握持了艾华斯的把柄、又从财产继承与恶魔知识两个层面予以利诱与交好。但这个计划终究是非常冒险的，随时都有玩脱的可能。 顶着风险也要如此迫切、甚至匆忙的执行这种计划……这其实也从侧面证明了博卡副会长现在的处境不太好。 这也很正常。 同样作为超越者，他距离前面的劳合社长已经很接近了。劳合社长心中必然有警惕、有危机感。 但这里其实有一个道途陷阱。 超越道途的超凡者，如非必要是决不能故意打压后来者、让对方无法超越自己的。 因为这种行为，首先是对“超越”行为本身的遏止与悖逆；其次象征着自己的才能退化、无法继续进步的恐惧，反而可能让下属意识到上司已经变弱了；而这种自上而下的控制、压制，本身又是“威权”道途的领域……越是想要控制下属，就越容易偏离到威权道途。 想要不被后来者超越，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向前、不断向上。不能停止片刻，否则就会被人赶超、夺走所拥有的一切。 因此，超越道途的竞争多在同级竞争、下级的反水背刺。上级对下级的态度反而会比较友善。 劳合社长显然知道这个禁忌。所以他不能对博卡动手，但这不代表他就不紧张。 超越道途的“超越”可不是跑步赶超那么简单、那么友善。 最正当的掠夺，就是在以弱胜强的那一次。赢得越漂亮、掠夺的东西越多，那么从这种与道途共鸣的行为中得到的道途之力就越多。吞死食败而成长，这就是超越之路的本质。 而若是毫无意义的倚强凌弱、以上欺下，往往就意味着超越意志的弱化、钝化，反而有可能让自己成长停滞、甚至反过来变弱。比如说星锑王国的战争借口，只能是“让星锑完整如往昔”、“让星锑再度伟大”、“让星锑继续扩展”，而不能是“压制邻居的发展”。 正因如此，为了防止对方有机会再度反超自己……超越者在超越目标时，就会将对方剥夺至无可剥夺。将对方彻底撕碎、击败、毁灭，不给对方任何复仇的机会。 博卡副会长显然已经盯上了他头上那人的屁股。 劳合会长还想要继续往前走，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反过来压制博卡副会长。他再往前走，那就要继承劳合亲王的愿望了——篡夺王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不能毫无理由的明着打压，却可以在合理的范畴内“顺便压制博卡副会长”。 比如说以“艾华斯得罪了高贵之红结社”的借口，拒绝他入会并杀死他来灭口。如此一来，博卡副会长的破局点就被他解掉了。而假如艾华斯死在这里，那么把他带来的约克律师也会因此而株连。 在博卡副会长看来，事情最终多半会变成这样。所以他才会冒着得罪劳合会长的风险，直接强行推动落实这件事。 看来高贵之红与劳合社已经随时准备撕破脸了……也合理，毕竟一方全都是商人、一方全都是超越者。光是共同利益已经不足以团结他们，必须得有一个共同敌人才可能。 而如今王室太弱，眼看着都快死绝了还在隐忍……于是在胜利前夕，高贵之红与劳合社就忍不住开始互相攻击了。 ——既然矛盾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那可就简单了。 艾华斯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把那群恶魔学者击退之后，他可以伪造一个现场。 ……比如说在自己的宿舍内，布置出有恶魔学者用仪式召唤影魔攻击他的痕迹，然后直接躲起来、伪装成自己消失了。原地留个轮椅，就能证明自己被人绑走了。 这个时代的影魔很难被契约，但只是召唤出来让它搞破坏还是可以的。而且艾华斯真的有一只影魔，因此很容易留下真实的证据。 而在这个时候，博卡先生会怎么想？他只会认为，是劳合会长动的手、为了强行杀死艾华斯来破坏他的计划； 但是劳合会长知道自己没做，他又会怎么样？他只能以为，这是结社那边的人不信任他们，选择自己动手——毕竟大紫师徒就是结社的人、他们已经召唤过一次影魔了。 可结社那边也知道自己没做，那他们就只能怀疑劳合社。 要是其他组织，还可以用“立下誓言”来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但偏偏高贵之红结社内部传承着悖约之术，让誓言的约束变得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只有区区第一能级、并且连转职恶魔学者的恶魔学知识都是从结社这边获取的艾华斯肯定是无辜的，他是纯粹的受害者。况且影魔这种上位恶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召唤的。 那么这时，艾华斯就可以直接操控影魔袭击劳合社了。 简单来说，他的计划简单到一句话就能概括——很多时候，越是简短的计划反而越是有效，因为它直指巨人最脆弱的弱点。 ——那就是，“你们都假死，那我也来假死一次”！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想跟你回家 在艾华斯离开劳合社大楼之后不久，莉莉就悄悄跟艾华斯提醒道，后面有人正在跟踪他们。 虽然《蛛丝密续》所强化的就是感知能力，但莉莉毕竟只有第一能级。如果对方铁了心要秘密跟踪他们，仅凭此刻的莉莉还是很难发现对方的。 换句话来说，这其实是“摆在台面上的跟踪”，是博卡副会长在向艾华斯表明一种态度： 我们劳合社家大业大，却只派了你能发现的跟踪者过来跟踪你，说明我们现在的态度很友善。 这同时也暗示了，他们并不是完全信任艾华斯、随时都会有他们发现不了的探子缀在后面——告诉他，既然暗处随时都有眼睛在看着你……伱就最好安稳一点、不要搞事。 但艾华斯却从这个行为中，品到了另一个情报：劳合社目前正在承受政治压力。 要是放以前，在圆桌厅内间接控制了三分之二席位、通过放贷控制了大小企业，以及各大报业的劳合社，怎么可能怕艾华斯这种毛头小子？ 他们刚刚是说了很多秘密，但却没有让艾华斯接触到任何证据、也没让他掌握任何细节。 如果艾华斯回去敢乱说，不仅对劳合社造不成威胁、反而会暴露自己的目的。这种不惧内部出现叛徒的底气，就是劳合社强大的证明。 可是如今，他们的行为却明显变得谨慎了起来。在他们的立场上来说，老莫里亚蒂是已经死了的……面对家主已死、没有亲戚也没有亲家的莫里亚蒂家族，他们却如此保守。这说明他们在圆桌厅的影响力开始变得僵滞。 “有趣。” 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 到底是什么人在抵消劳合社的影响力？ 他在心中盘算着，最终找到了答案。 ——是梅格学部长。 老太太通过哈伊娜发布的调查“炼金炸弹走私案”的任务，说明这位大仲裁者恐怕想要对劳合社下手了。 因为她就不可能不知道走私案与劳合社有关——所有从港区这边走的走私案件全部都和他们有关，劳合社早就控制了整个劳合区。而控制了整个仲裁厅的大仲裁者，她必然了解这件事……毕竟一些仲裁者本身就是劳合社的高层、或者与高层有亲缘或是友谊。 那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呢？ 虽然炼金炸弹这次是第一回，但往年走私的大件货也不少。 他们啥时候调查过劳合社？ “她这是想要进阶了啊……” 艾华斯心中明悟。原来梅格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想要进阶了。 什么关门弟子，这其实就是找接班人吧。 这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她或许知道自己的进阶可能会失败……甚至大概率会失败。 所以就想要在进阶仪式之前，把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完、要解决的事都解决完。 毕竟这个时代的第五能级巅峰的超凡者也就那么多人，大家彼此之间都认识，是纯粹的熟人局。进门九个人全认识，过半都得是老头老太太。可能几十年前，年轻的时候彼此之间都还有恩怨情仇、甚至沾亲带故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人足够少的情况下，想要当演员可太简单了。这种局就根本不是看实力的，而是看人情世故的。 无论是新月仪式被其他人针对、亦或是满月仪式中队友的反水——哪怕梅格足够强大，但其他人不想让她进阶、那就是很难。 老太太显然也明白。但她倔脾气上来了，就是想要试试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或许是她感到自己寿限将至了吧。” 不用说威权，哪怕是能不断自愈的奉献道途超凡者，只要是短生种也终究活不了太久。明确能延寿甚至永生的道途只有黄昏之道，而梅格今年也已经一百多岁了。 虽然她看着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但是谁知道呢。有些时候，老人的身子骨如何只有老人自己知道。 艾华斯心中一动，并没有让莉莉甩开那些尾巴。但他也没有直接去主教家找夏洛克，而是先回家报了个平安、抱了抱担心自己的尤利娅，然后就直接回了学校。 他直接让莉莉推着自己去了女生宿舍底下，随手拦了个第三学部的学姐、露出礼貌的笑容，请她把哈伊娜带下来。 那位学姐闻言，直接睁大眼睛、伸手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在原地愣了一下。 但她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艾华斯只是在原地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只是穿戴整齐、甚至没来得及梳头的哈伊娜就一脸懵逼的被看热闹的同学推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艾华斯？” 哈伊娜有些窘迫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女孩子的头发，如果不精心打理的话就很容易变得毛糙；但哈伊娜的发量很大，洗一次头又很麻烦，冬天还有点冷。反正这两天是周末，她就干脆没洗头，窝在自己宿舍里。 最近阿瓦隆挺流行一本叫《德古拉》的。她看过之后觉得确实不错，就去图书馆找了布莱姆·斯托克先生以前写过的书，打算爽过一个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周末。 结果如今她突然被舍友神神秘秘的拖下来，说是有人找她。 结果下来一看，居然是艾华斯！ “学姐你今天没化妆，倒是更好看了。” 艾华斯随口夸赞着。 他看了一眼她那些趴在窗户旁边看热闹的同学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跟我来一趟吧，学姐。” “……哎哎哎？要去哪啊，要见人的话，我回去先洗个头吧……” 哈伊娜有些不情愿、又有些窘迫的按了按自己蓬松炸起的头发，努力想要将它按平。但艾华斯却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因此她只是一路小跑跟在莉莉身后。 但她其实也不太在乎目的地在哪。 反而对艾华斯之前的话有些感兴趣：“艾华斯先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化妆的事吗？” 艾华斯回头轻笑道：“确实是这样……在我看来，学姐不化妆反而更好看一些。” “……果然，那应该是我化妆技术太差了。” 哈伊娜有些沮丧：“我今年才刚开始学……之前刚来大学的时候太忙了，也就是现在提前被监察局录取了、才有时间研究这些东西。 “但是这门学问太复杂了，像是第二学部里教授的化学知识一样，还有些第六学部的美学知识——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化妆。要么是画了感觉也看不太出来，要么就是感觉画了还不如不画、太难看了……” 她跟着艾华斯走了一阵，才意识到这是往艾华斯宿舍的方向走。 于是哈伊娜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应该与夏洛克的事有关。 但她才刚变得严肃起来，艾华斯甚至还没回头看她、就直接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太紧张，学姐。自然一点会更好。” “是，艾华斯先生。” 下意识的，哈伊娜就服从了艾华斯的指令。就如同他们当时在鹈鹕酒吧中战斗时一样。 带着哈伊娜进门后，艾华斯便带着她前往了会客厅。让莉莉去准备茶水与下午茶。 而艾华斯双手十指交叉，问道：“你今天早上没来吗？” “夏洛克的葬礼吗？” 哈伊娜点头：“是的，我没去。” 虽然监察局也要求她今天去出席夏洛克葬礼，但她还是装出一副很悲痛的样子拒绝了——主要是哈伊娜知道夏洛克其实没死，而她对自己的戏剧天赋很不看好。 “我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影响到你和夏洛克先生的计划。所以我就决定什么都不做。” 哈伊娜答道。 作为个体战术学部的优秀学生，她是学习过战法与剑术的。因此深刻理解什么叫做“你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犯错”的道理。 ——有几个第三学部的学生，没有被同学的剑失手砍过、被同学控制不住的狮鹫咬过、被同学失控的马撞过呢？ 或许唯有在操场旁边看着热闹、准备练习照明术顺便泡学弟学妹们的第四学部的学长学姐们才能算得出来。 艾华斯赞赏道：“非常好，不然你可能就危险了。” “……怎么了吗？” 哈伊娜意识到艾华斯要谈正事，顿时眉头微微紧皱、支起背来，语气也变得可靠：“需要我帮忙吗，艾华斯先生？” “确实需要。” 艾华斯点头：“我需要你帮我去找夏洛克传信——我不知道电话是否会被窃听，因此通过可靠之人来传信是最保险的。” “被窃听？” 哈伊娜愣了一下：“莫里亚蒂家族也解决不了的敌人吗？” 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想象的——莫里亚蒂家族对她来说，已经是近乎“永恒”的庞然大物了。莫里亚蒂一年的收入，就是她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更不用说，爱德华还是玻璃岛督察院的督察长！ 这都无法对抗的敌人，那得多么恐怖？ “问题其实不大，我自己能解决。” 艾华斯沉声道：“你主要是告诉他，我现在被迫加入了劳合社，之后可能也要假死一次……你们别露馅。” “——你也来？！” 哈伊娜甚至顾不上礼貌，而是脱口而出。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另一个人那边的问题：“伊莎贝尔公主那边怎么办？” “看夏洛克的说法。” 艾华斯眯起眼睛，陷入思考：“我也怕伊莎贝尔受不了。所以我倾向于亲自跟她提前解释一下，但你也知道……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破绽。不过严格意义上我也不是真要死一次，而是被人绑架、失踪，或许也可以提前告知她。” “具体时间呢？”哈伊娜追问。 “下下周吧。” 艾华斯毫不犹豫的答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先把尤利娅体内的幻魔抽出来才能这么做。不然她百分之百要失控的。 “下个月的月初？” 哈伊娜的注意点则有些清奇：“那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 “我的假死和夏洛克不同……最多也就失踪个两三天，耽误不了考试的。” 艾华斯对此并不紧张。 何况就算考试成绩不好又如何？他只是来这里蹭图书馆里面的禁书看的，又不像是哈伊娜一样需要拿个首席名号来改变命运。 更何况，这一年的知识确实不难。艾华斯感觉自己裸考成绩都不会差。 “那要不，我帮你补习一下？” 哈伊娜跃跃欲试。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艾华斯。 之前她已经将梅格学部长的麻烦委托交给艾华斯与夏洛克了，但在那两个人快速讨论时，她感觉自己似乎完全蹭不进去——他们的逻辑跳跃速度太快了，中间甚至省略了大量的过程。她在旁边听着就感觉脑子快烧了。 明明自己一直都很聪明，成绩也很好。可为什么在他们俩面前还是显得憨憨的呢？ 哈伊娜有时候也会这样自我怀疑。 而如今，她感觉自己终于有地方可以回馈一下了——将自己的重要任务全部都交给他人，而自己在旁边看着……这种事虽然听上去很符合威权道途、但她却有点做不出来。至少现在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做的。 “虽然我可能处理那种复杂事件，或者在布局、谋划之类的地方缺乏天赋，但只是期末考试的话，我还是很擅长的！” 哈伊娜跃跃欲试：“我可擅长考试了！” “那也好啊，”艾华斯爽快的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学姐。 “——哦，对了。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能跟你回一趟老家吗？” “……诶？” 听到这话，哈伊娜顿时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整个人一动不动。 艾华斯顿时有些坏心眼的轻笑出声，哈伊娜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 如同狐狸般的青年轻轻摆摆手，眯着眼睛笑道：“开玩笑啦，其实是我有事要去一趟鹰岬村。夏洛克到时候也要来。你作为东道主，可得给我们带个路啊。” “——啊，那没问题！” 哈伊娜爽快的应道：“你们随时来都可以，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虽然鹰岬是个小村子，但好吃好玩的东西还不少来着！” “说起来，”艾华斯旁敲侧击的问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被父亲收养之前……我的亲生祖父就是鹰岬村人。” “诶？” 闻言，哈伊娜眼前一亮：“真的吗！” “是的，他叫雅各布·亚历山大，十四年前死于伤寒。你认识他吗？” 艾华斯认真问道。 哈伊娜思考了好一会，才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雅各布爷爷？是写、写诗的雅各布爷爷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雅各布爷爷教我认字的！” 今天是七千多字的更新！ 昨天八点半睡，今天三点半起床，感觉已经近似人类的作息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弑神之龙 “……嗯？” 艾华斯闻言，稍微有些讶异：“教你认字？” “对，”哈伊娜有些怀念又有些惊喜，“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其实有文化的人很少。 “整个牧湾郡其实也就只有三十多万人，其中大多数人都是牧民，只有一座正经的城市，其他都是乡镇。而我们鹰岬村只有不到一千人，放牛的比牧养羊的要稍多一些。农民一般都会种马铃薯和芜菁，偶尔也有人种点姜来赚钱。 “我们那个村子里没有工厂、没有高楼，最高的楼只有三层，甚至连中学都没有。我的中学是去牧湾郡的其他镇子里上的。在我们那里最有名的文化人就是雅各布爷爷了。 “他当年是风笛镇的记者，后来离开报社成为了一名自由作家。风笛镇离我们村子很近，虽然只有五千多人的人口，但那里游客很多很多——那里可以钓到很好的鳟鱼和鲑鱼，而且风景很好。玻璃岛人说‘去乡下度假’，一般就是指要去牧湾郡的那几个有数的镇，其中就包括风笛镇。 “我中学就是从风笛镇读的，周末甚至能轻松跑回到村子里。但后来妈妈说这样太费鞋，我就不回去了。 “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去火车站，去围观人群从火车上去、下来。我觉得那很神奇，坐上火车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也仿佛与我们从不在同一个世界上。 “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仿佛是虚幻的，就像是一个梦、一个肥皂泡。等梦醒了，就会消失不见。再也不见。” 说到这里，哈伊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好笑吧？毕竟那时候我从来没有坐过火车。整个风笛镇也就只有一条铁路。当然，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啦……毕竟我也成为了从火车上离开的人的一员。” “没有，”艾华斯认真说道，“我觉得很有趣，真的。”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哈伊娜讲述自己的过去。 当哈伊娜聊到自己的家乡时，变得异常专注、非常开心。 她湛蓝色的眼睛都仿佛放着光，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蓝宝石。 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故乡。 哈伊娜轻声说道：“风笛镇和我们鹰岬村其实也就只隔了一片湖，那就是蓝宝石湖。是阿瓦隆最大的湖，也是我认为最美的湖。 “那里有很多很多白天鹅栖息在那里——根据阿瓦隆的法律，王室拥有阿瓦隆全部野生天鹅的所有权，因此每年还会有天鹅大臣来我们这里清点天鹅的数量，看看有没有人偷猎天鹅……这就是我们从风笛镇能看到的唯一的‘大臣’了。” 天鹅大臣…… 艾华斯顿时哑然。 ……也、也算是大臣吧。 按照阿瓦隆的法律，天鹅是只有王室能够享用的食物。 比起美食，更接近于一种威权道途的象征。 偶尔王室也会将天鹅赏赐给一些骑士。主要是赐予那些立下功绩的骑士，或者最近工作勤勉的大臣。而接受赏赐的骑士就可以召开宴席，来炫耀自己得到了恩赐与荣耀。 不过最近这一百多年，王室也开始将一些天鹅高价卖给富商；这一方面是因为骑士家族对天鹅以及背后的象征物看的没那么重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商人的地位在不断上升。 天鹅大臣就是专门负责管理天鹅的职位。每年都要汇报天鹅的数量，并且救治生病或者受伤的天鹅、以及向王室定期提供指定数量的天鹅。他的直属长官就是宫务大臣，也就是阿瑟与迈克洛夫特这两位赫尔墨斯担任的职位。 但这个职位其实也基本上就是个闲职。每年只忙一个月，其他时间都在摸鱼划水。因为接触不到工作，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能够得到晋升。这种大臣在玻璃岛的地位，甚至还远不如大学教授等级高——起码教授基本上都能随便兼任个技官，可能等级还会更高一些。 “我小的时候，就会缠着雅各布爷爷给我们讲故事。他后来把给我们讲的故事出版成了书。” 哈伊娜饶有兴趣的说道：“我还记得其中的内容。 “其中最有印象的，是一个动物王国的故事——以红色的巨熊、金色的狮子为首的食肉动物统治着世界，而白色的马、绿色的鹿这些食草动物斗智斗勇、最终战胜了巨熊成为了新的国王。而金色的狮子则在吞下了黑色的鼹鼠之后，被鼹鼠从肚子里面挖了出来……” “……嗯？” 听到这个故事，艾华斯愣了一下。 他细细思考了一下，饶有兴趣的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我说学姐你怎么会有超越道途的相性。看来并非是你走偏了，而是伱的确存在超越道途的相性，所以你才会本能的记住这个故事、哪怕你并没有意识到这故事里面的含义。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跟你聊聊了。学姐，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去鹈鹕酒吧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为什么阿瓦隆会追随威权之道？’” “我记得。” 哈伊娜诚实的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记得……你当时说等你来学校了，有空就跟我讲。我一直在等着，但不太好催你。毕竟你现在刚入学就遇到了一大堆事，而且快期末考试了，现在还挺忙的。” “那我现在就要跟你讲了。” 艾华斯说罢，让莉莉也在一旁坐下。 他喝了口茶、吃了口点心，随后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是我绝不会对外人叙述的秘密，你们从我这里听过之后，也绝不能出去说。光是叙述这里面的知识就可能会被处死。” 听到如此强烈而认真的警告，哈伊娜与莉莉都有些惊讶。 她们从未见过艾华斯在这种事上如此认真。 在她们都发过誓之后，艾华斯才慢慢点头，解释着祖父所写的这篇故事：“这个故事其实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就是普通的童话，而第二层讲述的则是阿尔克托斯王国与赫拉斯尔帝国的毁灭。白马预示着阿瓦隆的圆桌骑士，而绿色的鹿则是精灵与教国——教国在一颗巨大的树上，缠绕着树与藤，而鹿则是司烛的象征。 “金色的狮子指的是赫拉斯尔帝国，鼹鼠则是死催戈、也就是俗称的‘月之子’。因为死催戈要在死亡之后才能转化而成，他们在觉醒之后都会破土而出、如同挖土的鼹鼠一般。” “原来如此……” 哈伊娜恍然：“当年的巨人王国阿尔克托斯的毁灭，原来与教国有关啊……怪不得立国者家族有着守护精灵。” 但她有些疑惑：“但是，就这种程度的话……似乎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吧？” “是的，”艾华斯答道，“因为他在这个故事里，还隐藏了第三层奥秘。 “你知道吗，其实在五百年前是没有‘威权’之道的。威权道途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道途。” 艾华斯说出了他从游戏中期才得到的秘史知识。 这是在阿瓦隆之影版本才得到的秘密。但其实也就只有在阿瓦隆是绝密，从其他国家查到就没那么困难。 而莫里亚蒂家族作为立国者家族，内部其实也有这种知识的传承。只是老莫里亚蒂还没传给艾华斯就已经失踪了。 ——但是没有关系。 你不传给我也没事，反正我也知道。要是有人问那就是老爷子说的。 “在五百年前，这条道途还叫做‘力量’道途。骑士、战士、狂战士、挑战者、斗士……这些都是属于‘力量之道’的超凡职业。这条道途曾经的主人‘至高天’在人们的认知中，就是一头无比巨大的、全身燃烧着血与火的熊，如今的大熊座就是属于祂的星座。 “据说巨人有着赤熊之血，因此他们才会如此高大、天生便如此强壮、落地就能奔跑。巨人王国阿尔克托斯因此崇拜至高天，他们都是力量道途的追随者。” 听到这话，哈伊娜骤然睁大了眼睛。 “当时有一位不可提及姓名的传奇人类战士，蒙受赤熊之庇护，拥有力量与超越两条道途的伟大之力。最终，他以弱胜强、弑杀了一头极为强大的白龙，通过超越道途的仪式沐浴龙血，化为戴冠之白龙、晋升为力量道途的冕天司。 “后来冕天司变得越来越强、甚至超越了赤熊。最终他决定在某个时刻决定发起反叛。这位天司再度幻化为人类战士，主动降临于世。他组建了圆桌骑士，在精灵们的支持下来攻打当时强大无比，会奴役、吞食其他种族的巨人王国。 “无论是人类、精灵、矮人、地精，都是巨人的奴隶与食谱。他们甚至能够捕食巨龙，就连帝国都不敢触怒他们。” “与此同时，冕天司与至高天发动了战争。白色的巨龙与红色的巨熊在梦界角力，梦界的一角甚至都因此而崩塌。如今梦界的‘落渊’地区就是巨龙将巨熊摔落之时，在梦界上砸出的大空洞。 “当时人间的战事不妙，因为巨人太强大了。最强大的二十一位圆桌骑士在格尼薇儿主持的圣杯仪式下饮下龙血，牺牲自己、化身为强大的幻魔。他们最终才战胜了巨人王国，斩下了巨人王的头颅。 “战争持续了很久。最终至高天陨落，道途易主。‘力量’道途变成了‘威权’道途，而冕天司就是如今的银冕之龙。兰斯洛特一世，就是当时二十一圆桌骑士中唯一活下来的人。而没能活下来的二十人，就是如今立国者家族的祖先。” 艾华斯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就是为何阿瓦隆独尊威权道途……同时也是阿瓦隆禁绝超越道途的真正原因。”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战士已死 银冕之龙虽然是威权道途的柱神，但祂同时也持有部分超越道途的力量与特质。 或者说，在没有职业传承的古代、任何超凡者持有多道途力量都是很合理的。 九种道途本就代表着九种人生态度、九种世界观、九种人格、九种倾向。 没有任何一种道途是绝对正确的，也很少有人能只行走在一条道途上、从不偏离。 近两千年才诞生的职业体系给超凡者带来了更稳定的传承与晋升途径后，其实也让人们下意识遵循道途前进、让自己的人格逐渐纯化。 但其实，从一条道途上前进、并不代表要舍弃其他道途的特性。或者可以反过来说——假如某个人完全不符合其他道途，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能从这条道途上走得很远。 “纯化思维”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因为自身才能不足，因此才将更多的精力集中在一条道途上，以求走的更快、更远。 但有人意识到这样能更快晋升之后，反而逼迫其他人也必须纯化道途、否则就很难在足够年轻的时候走得更远——毕竟年轻时的道途等级会直接决定职业、收入与接下来的人生。每个人都想过得更好，为此改变自己也在所不惜。 当道途晋升变得功利之后，各能级超凡者的平均年龄便在逐年递减。但其实能走到第四能级以上的依然也还是就那么多人。因为越是往上走，难度也就越大。 在没那么极端的情况下，每个超凡者应该都有多重道途的适应性才对——并非是让自己来适应道途，而是得到所有适应自己的道途力量。所以他们应该是有许多道途的低能级能力，但基本没有几个道途能晋升到高级……这才是正常人的天赋。 作为现代超凡者的哈伊娜，却对这种古老的超凡观念感觉无法理解。 哈伊娜甚至惊到连话都说不利索：“银冕之龙、戴冠之主……居然也是超越者吗？ “凡人……也有可能、成为柱神吗？” “不是超越者，而是有超越道途的特性，”艾华斯平静的纠正道，“而且成为柱神，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众所周知，凡人是能成为天司的，而只要是天司、理论上就有可能成为柱神。没有成为柱神，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在九条道途上走得还不够远。 “学校里已经教过很多次了，九柱神并非是道途的管理者、仅仅只是道途的先行者……但显然学姐你并不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说到底，其实也就是这个世界有九种无主的伟大之力，以及对应的九个至高的位置而已……关于这个，我们神学院的课本上就会教导这种知识。 “九柱神之所以是九柱神，因为祂们目前在这条道途上走得最远，所以这条道途才以祂们的方向而命名，其他人也都要遵循他们的原则。 “但只要其他的天司能比柱神走得更远，这条道途就会易主并更名。甚至不需要弑杀柱神——从存在文字之后的时代中，柱神易主一共发生过三次，分别是【蝉蜕】、【禁果】与【王权】。人类所经历的，记载于人类历史中的只有这五百年前的第三次事件。前两次则分别被龙与精灵所见证。” “……艾华斯，你这都是、都是从哪学到的……这种秘密？” 哈伊娜忍不住全身颤抖。 她显然难以消化这种禁忌知识。 她恍然道：“雅各布爷爷以前还给我们讲过古代那些伟大战士的传说……我还奇怪过，为什么现代就没有战士了……” “虽然力量与威权的本质是近似的，但方向是不同的。因此在银冕之龙上位后，‘战士’、‘狂战士’、‘斗士’这些旧职业就因此衰落了。” 艾华斯并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跳过了这个问题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已经拥有的力量不会消失，然而他们不会再通过原本的职业变强了。不过他们可以轻易转到威权道途，也不会损失多少力量。 “最终，‘狂战士’变成了受缚者、‘战士’则是守护者、‘剑士’变成了监察者、‘斗士’变成了逮捕人、‘挑战者’变成了‘侍从官’。律法师是全新的职业，因此没有进阶。五百年前力量道途的职业中，只有轻骑兵没有变化，但是原本的进阶‘骑士’变成了‘空骑兵’。而骑士则变成了阿瓦隆的一个阶级。” 其中守护者、受缚者、逮捕人、侍从官都不是阿瓦隆常见的职业。 因为只要学习律法知识并同时锻炼剑术和骑术，就一定会进阶成监察者；如果不学习骑术就是律法师，如果不学习律法就是轻骑兵。 这就是艾华斯说的，神秘知识是有可能会污染一个人的。很多职业的进阶需求，除了持有某项神秘技艺之外、还特别要求“不能持有某项技艺”。 因此只要是官方出身的超凡者，就只能成为这三种职业的其中一种。 “那进阶职业呢？” 哈伊娜虽然听得很害怕，甚至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抖抖抖、但她的好奇心愈发强烈：“督察官和仲裁官呢？” “你真要听？”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随口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督察官曾经应该叫‘督军’，而仲裁官则是‘独裁者’。” 与下级职业相比，更接近道途的上级职业就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就像是骑马的骑士，变成了骑狮鹫的空骑兵。 但像是“督军”、“独裁者”这种已经消失的超凡职业，它的能力依然有可能从密续书中找到。这就是非常典型的“失传技艺”。 其实艾华斯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也和哈伊娜有相同的疑惑。 虽然他不喜欢玩战士，但一般来说每个游戏都应该有个“战士”职业的。 奉献道途有牧师、僧侣和圣骑士，智慧道途有法师，适应道途有刺客与猎人，威权道途有骑士，超越道途有术士…… ——可为什么唯独没有战士？ 并且从各种历史记录、古代传说上来说，这个世界以前明明是有战士的。 于是艾华斯当时只能理解为，大概是因为时代改变了吧。 如今，那些均衡道途的超凡者们，研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新时代发明与发现——蒸汽机、柴油机、发电机、电灯、电话、微生物、化学元素周期表、胶卷、钢笔、火车、自行车、卫生纸…… 在这个生机勃勃、一切皆有可能的繁荣时代，舞刀弄枪的战士或许已经不流行了。超凡者的存在会导致水平接近的国家之间的战争烈度过大、而超凡者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又会让战局变得不可控，反而从侧面导致了和平时代的诞生。 一直到很久之后，艾华斯才知道——原来不是战士被淘汰了，而是“战士”这个超凡职业消失了。 同样是“力量”，但是蛮力与权力也是不同的。 ——威权的时代到来之后，战士已死。 从这个角度来说，雅各布还真是了不起。 他或许没有把握到真相全貌、也不了解道途与柱神的本质，但他至少意识到了至高天的存在。而在阿瓦隆，旧柱神的存在毫无疑问属于禁忌知识。 不过他是从高贵之红结社控制了无鳞之手后，才逃离了结社。 或许这些秘密是雅各布从高贵之红那边获得的也有可能。 艾华斯的言语之中虽然讲述的是威权道途的秘密、却蕴藏着超越道途的知识。他能够启发一个威权道途的高位超凡者直接扭转为超越道途，甚至有可能将其直接逼疯；也有可能启发一个原本没有超越道途相性的人进入超越道途。 不过在艾华斯看来，这种事其实早说还是比晚说好。 雅各布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用童话将其讲述给那些具有超越道途相性的孩子们。 在威权道途上走的越久、越高，越是将威权道途视为自己人生的准则、笃信这条道途绝对正确，世界观就越是有可能因此而崩塌。 谁能知道，威权道途的柱神是靠着超越道途的力量才晋升柱神的呢？ 独行于单一道途，就是会有这种风险。没有一条道途是错误的，但其实也没有一条道途是绝对正确的……哪怕是奉献道途也有属于它的黑点。 艾华斯所掌握的这些密辛、这些言语便是他无比锋利的武器。 最终哈伊娜恍恍惚惚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她最终拿着艾华斯写给夏洛克的信，离开了艾华斯的宿舍。 “……不过，哈伊娜居然缓过来这么快。” 他有些惊奇。 艾华斯还以为她可能直接失控昏厥过去、或者要失去意识，在自己宿舍里住上一晚呢。他都准备好让莉莉给哈伊娜收拾出来一间客房了。 这是否说明，她其实超越道途的天赋比威权道途要高？ 她才二十二岁，威权道途的第三能级就已经过半了。这毫无疑问已经算是天才了。 但如今她超越道途的天赋，却可能比威权道途还高。 这让艾华斯起了些许兴趣。 这种天才，真会就这么简单死在灭国之灾中吗？ 还是说，她其实在游戏中登场过。 只是那时的她已经不叫哈伊娜、也不走在威权道途上，所以艾华斯才没有认出她来？ 作息基本正过来了，出圈等级也三级了！（欢呼） 昨天十点睡的，今天五点半起的—— 这次是真正的人类了（抹泪 ——猫特律·变成人！ 这样就能出门去理发了，我春天花粉严重过敏不能出门、发书之后作息又是乱的，我四个月没理发，现在的发型已经和石上优差不多了，非常的艺术家……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柄剑的诅咒 周一上午，艾华斯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教室。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巴德教授居然比自己到的还早。 “我们的助教先生来了啊。” 远远听到轮椅在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巴德教授便回过头来，笑着跟艾华斯打着招呼：“来这么早吗？早饭吃了吗？” 就算艾华斯坐着轮椅，巴德教授也不比他高多少。 这位头发稀少、个子矮小但性格却很好的老教授，唯有在课堂上才会板起一张脸。他在不上课的时候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充斥着一种对老年人来说相当稀有的乐观与活力。 “吃过了，教授。” 艾华斯温声道：“这也不是很早了……您看这不是都来了好多人了吗？” 他说着，看向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 如今还差半个小时上课，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落座接近半数。 巴德教授却只是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有你在，他们才会到的这么早。 “平时就算还差十分钟就上课，也不会来多少人。要么是压线来的，要么就干脆是迟到一会。提前来了的人，也基本都不是奔着学习来的。要么是在课上，要么就是来这里睡觉的。甚至还有来我这里补其他课作业的…… “虽然我不管他们，但这也不代表我已经老到看不见了。” 说到这里，老教授也是有些唏嘘。 但不等艾华斯安慰，老人就自己调整了过来，乐观的笑道：“但谁让我讲的确实不好呢？这也是没办法，我总不能明知自己讲的不好，还想让学生们认真听吧？” “有您这种觉悟的讲师可不多。”艾华斯笑道。 这并非是奉承，而是实话。 对这些教授来说，“导师”的职责通常比“讲师”更重要。 课上所讲的不过是基本所需。真正想要培养出自己的能力，还是需要拿着条子去图书馆自学那些更高深的知识，亦或是拿着导师的介绍信，去其他教授那边一对一传授。 在知道这种公开课意义不大的情况下，很少有教授会特别上心。但能到“教授”级别的讲师也基本都是大人物了，哪怕自己讲的不上心，他们也不容许学生冒犯自己。 巴德却只是摆了摆手：“我当年其实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就和他们一样。但如今我回头看来，那其实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研究感到焦虑。是他们还足够年轻，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与欲望。 “我现在脾气好，是因为我已经在考古与历史研究这个领域抵达了极致。我头上没有什么目标需要超越，也没有什么资源是去需要争取的、我也对技官的职位和圆桌厅的席位没有兴趣。 “我每天所想的，也就是趁着我这把老骨头如今还能动，赶紧去考察几个难以判别时代的古代遗迹。然后用我剩下的寿命，把这些失落的历史加以分辨并记载下来。” “‘无欲则刚’嘛。” 艾华斯点了点头：“只要没有想和别人争、想要胜过他人的欲望，自然就能刚强不屈、心境平和。” 巴德有些讶异：“你还懂太初语？” “懂一点，但不是很多。”艾华斯谦虚道。 “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巴德教授赞叹道。 他对学识丰富、好学而谦虚的艾华斯也是越发喜欢了。 虽然最开始当艾华斯的导师只能算是一种交易，但如今巴德愈发感觉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之后，巴德教授和艾华斯聊到了上周四的事。 “你当时握持的那把圣剑……” 老人严肃下来，轻声问询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红柄剑’吗？” “您这都能认出来？” 艾华斯有些讶异。 当时报纸上留下的照片里，艾华斯手中剑刃的火焰还没有散去。在剑身完全裹着火焰，而剑柄被他握在手中的情况下，巴德教授居然能分辨出圣剑的名字？ “那可是一把不祥之剑，”巴德教授有些担忧，“伱可要小心了。根据历史记载，这把剑是加拉哈德圣骑士曾经使用过的魔剑。” 不是圣剑吗？ 艾华斯心中一动。 “……我记得，加拉哈德是兰斯洛特一世的孩子吧？”艾华斯旁敲侧击的问道。 “你这是从哪听到的，是奇怪的野史吗？” 老教授闻言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奇怪：“加拉哈德与兰斯洛特一世认识的时候，兰斯洛特一世还没有与格尼薇儿王妃成婚呢，而那时加拉哈德骑士都已经成年了。 “最初的圆桌骑士共有二十二人，其中一人的名字隐而不宣。剩下的二十一人，便是兰斯洛特一世与他的二十位立国者。如今加拉哈德家族仍旧还在传承，就是卡美洛家族。显然与‘杜·拉克’家族并不是一脉……” 巴德教授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艾华斯：“只是因为加拉哈德成为了使徒，因此加拉哈德才会因此而更名。就如同摩根之子莫德雷德的家系，如今也改名为‘莫里亚蒂’一样。 “莫德雷德母亲摩根的名字有着‘诞生于海上’的意思，莫德雷德也是从海外来的骑士、并且是在圆桌中相当活跃而勇敢的一位。因此当时的后人，在莫德雷德升华为使徒之后，就将姓氏改为莫里亚蒂……这个姓氏的含义是‘海上的勇士’，这正是莫里亚蒂家族对使徒莫德雷德的避讳。” ——什么？ 艾华斯也有些吃惊。 他知道二十位立国者家族如今的姓氏，已经与当年完全不同了。 甚至就连不少立国者家族的传人，也无法一一对应。更不用说艾华斯还是养子，没有接受过什么“家族古老荣光”的教育，老莫里亚蒂也从来没有给他讲过莫里亚蒂对应哪位骑士。 艾华斯还以为是自己不认识的一位。结果居然是莫德雷德？ ……怎么说呢，意外的还挺搭的。 而巴德教授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红柄剑的历史：“红柄剑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十字架，剑柄上包裹着一整块暗红色的宝石。它被发现的时候插在一块随水飘来的大理石上，上面写着‘最伟大的骑士才能使我移动’这句话。 “加拉哈德并非是红柄剑的第一位持有者，但第一任持有者也并非是兰斯洛特一世。那时圆桌之中最强的骑士叫做巴林……唯有他才能抽出这把剑，并立刻就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但是这把剑中蕴藏着恒我的诅咒，只有最坚定且纯洁之人才能驾驭。只要使用这把剑的时候心存邪念、想要杀死某人或是做什么恶事，这部分的欲望就会被永久放大、逐渐变得癫狂而偏执。 “巴林的性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变得自大而狂躁，最终也因为这把剑所带来的危险处境而死去。 “在巴林死去之后，没有其他人敢接手这把剑，后来这把被其他骑士忌惮的称为‘恶咒’的剑就落入了加拉哈德手中。 “在加拉哈德升华成为使徒之后，这把剑就留给了兰斯洛特一世，但兰斯洛特一世使用它的频率也不高。最终这把剑落在了圣格尼薇儿手中。因为它太过危险、有可能让高洁的圣骑士因此而堕落，因此被法师梅林亲自打碎并分开封印。如今它的剑柄，就是圣格尼薇儿礼拜堂的钥匙……我想你手中持有的应该就是它。” “……您居然对阿瓦隆立国史如此了解？” 艾华斯有些惊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历史教授展示自己的专业知识。这都是涉及到超凡甚至隐秘的知识，作为普通人的教授居然比艾华斯懂得还多…… 至少艾华斯就不知道这把剑中蕴藏的诅咒具体是什么。更不知道这诅咒属于恒我而不是蛇父。 “很简单。” 巴德教授闻言呵呵一笑，言语之中透露出强大的底气与自信：“因为我曾经在某座海上遗迹中，收集到了‘红柄剑’的一块碎片。那里还有梅林的留言，亲自解释了这把剑为何被封印于此……而这是目前阿瓦隆唯一获得的断剑碎片，如今就储存在爱德华博物馆里。关于这把剑所有的历史记录都是我写的。 “根据我的研究，这把剑中的诞生有恒我与琥珀共同的影响，那红色的剑柄极有可能是‘琥珀’的概念。因此我认为这把剑中应该封印着一只强大的幻魔——它极有可能是某位叛逆的天司或是使徒，从属于黄昏道途或是爱之道途。后者的可能性或许会大一些。” “有没有可能，它里面封印的是奉献道途的幻魔？” 艾华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巴德教授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也不是没有可能。加拉哈德有奉献道途的相性，他能够安全持有，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但恒我与琥珀没有联手封印奉献道途的幻魔的理由吧？那应该让司烛自己处理才对。 “——总之，你还是尽量少用这把剑。虽然它的诅咒都储存在那些被打碎的剑刃上，但它的剑柄也会让人更容易被诅咒所伤害。即使是再强大的超凡者，使用这把剑时面对诅咒也会脆弱的像是婴儿。” 老教授警告道：“有可能原本对你无法生效的诅咒，却因为这把剑的存在而生效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 艾华斯乖巧点头道。 但他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从巴德教授无意间透露的言语中找到了一个关键线索。 ……原来红柄剑的其中一块碎片，如今就在爱德华博物馆啊。 爱德华博物馆……那正是老詹姆斯以爱德华的名字所建造的博物馆。换句话来说，那是艾华斯自家的产业。 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去把它取回来。 哪怕不重组圣剑，它也可以作为诅咒媒介嘛。 ——而且如果艾华斯自己拿着其中一块碎片，也就意味着马瑟斯主教不可能重组圣剑。因为他无论如何也凑不齐全部的碎片……就如同集卡时总会有一张卡找不到。 只要马瑟斯无法重铸红柄剑，也就不会被剑中的诅咒夺去心智而堕落成受诅圣骑士。 不过…… 强大的幻魔……堕落的天司或使徒吗？那不就是上位幻魔吗？ 艾华斯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也就是说，只要他凑齐红柄剑碎片、就可以唤醒一只被封印在圣剑中的光属性上位幻魔？ 那可太巧了。 他正愁自己光属性的“大兽”应该抓谁呢，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伊莎贝尔走入雨幕 直到艾华斯开始讲课，伊莎贝尔都没有出现在座位上。 她之前说要来参观艾华斯讲课，还要给艾华斯画一幅肖像画。 因此没在教室里看到她，艾华斯还有些失落。 但艾华斯也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帮巴德教授认真讲课。他讲课的这个过程，同时也是加深自己理解的过程。 这节课的内容依然与星锑王国有关，讲的是瓦伦丁一世对星锑造成的诸多影响。而艾华斯在其中掺入了些许瓦伦丁一世个人的经历作为调剂。 这倒不是前世游戏的什么隐秘情报——瓦伦丁一世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作为民间出身的开国君主，在民间流传的各种故事只会比真实历史多、绝不会更少。 这是艾华斯这周自学的内容。他通过阅读瓦伦丁一世的传记作为阅读材料来温习星锑语。虽然艾华斯对星锑语的掌握程度，足以支持他阅读《炼金学暗语》、但阅读速度终究还是会稍慢一些。语言是需要时时温习的，不然就很容易忘记。 好在艾华斯的学习速度足够快。 他整本《普通仪式学》已经看完了，《瓦伦丁一世》也快看完了。 他打算这周把《六经通解》以及《尸解诸论》借出来并看完。 这两本都是帝国时期的著作，分别是适应道途以及黄昏道途的神秘学书籍。星锑语基本就是帝国语。除了有一些连接词稍有不同，基本上是可以通用的。 前者对陷阱、暗杀、毒药、医学、谎言、占卜六种适应道途的主要技艺进行概述，而后者则是死灵法师的职业入门书。 这种书虽然不是密续书，但同样也蕴藏着神秘学知识。 隐藏自己真实道途倾向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道途的书都借一遍。反正只要看的够快，就绝对不会浪费。 但等艾华斯这节课讲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有些学生们的眼神方向不太对……好像一直在往门口打量？ 他回了两次头，都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心中起了疑，在喝水休息的时候偷偷回头，终于发现伊莎贝尔的小脑袋正无声无息从教室前门探出了一半。 ——这个角度巴德教授明明能看见，但他却一直假装没看到。在艾华斯发现伊莎贝尔之后，老爷子才在一旁忍不住乐的笑出了声。 在课间休息时间里，艾华斯就让莉莉把自己推了出去。 “怎么不进来？站在外面画画不累吗？” 艾华斯说着，便想要回头看向伊莎贝尔的画布，看看她画的怎么样了。 “等、等等！先别看！” 伊莎贝尔连忙伸手想要遮住画布。可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挡不住。如今画布颜料未干、也不方便把遮罩拉下来。 于是她干脆直接伸手，挡住了艾华斯的眼睛。 她小声说道：“等我画完再看……魔画在画到一半的时候是非常难看的。” “也行。” 艾华斯爽快的答道。 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既然伊莎贝尔提到不希望他提前看，那他不看就是了。 再三确认过艾华斯不打算偷看，伊莎贝尔才终于慢慢将手放下。 艾华斯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她面颊有些微红。 或许是她不太适应与他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也或许是冻的。 “不进来吗，外面这么冷？” 艾华斯第二次轻声发问道：“你不是说要来旁听我讲课吗？在教室外面可什么都听不到。” “……画布太大，而且我还带着颜料和魔药。” 伊莎贝尔有些苦恼：“我要是坐在教室里，一个人就得占好几个人的位置。颜料还容易弄脏其他人的衣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 “而且我也担心前面那一排会不会有人顶我桌子，让我一不小心落笔画歪。我想了想，还是在外面画吧——正巧阳光也挺好。” “那你就在讲台旁边吧，”艾华斯建议道，“无论如何，外面都有些太冷了。感冒就不好了。” 昨天刚下了一天雨，今天外面还有些潮湿。如今又是十一月下旬，待在外面又潮又冷、冻得伊莎贝尔手指都有些发红了。 我就算感冒了，你也可以帮我治疗嘛—— 伊莎贝尔下意识想要如此说道。 如今已经知道“狐狸”先生就是艾华斯的她，对艾华斯的照明术异常信任——艾华斯尚未入学的时候，照明术就已经修炼到能用右手连续使用的程度，已经有了司祭级别的治疗水平。感冒这种小病小灾轻而易举就能祛除。 ……但这终究只能是在心里说的话。 因为伊莎贝尔担心这样会让自己显得太任性、太过依赖他人，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她当然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或者这样做，就一定能得到他人的容忍与喜爱。 但她终有一天是会长大的、也会变得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到了那时如果还怀抱着孩子一样的心态，就会成为累赘、被人厌恶。她又是王室的成员，甚至有可能继承王位。那样她可能招致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国民的怨恨了。 伊莎贝尔理想中的自己，是成熟坚强、果断可靠、开朗善谈，能被人们理所当然的信赖与喜爱……就像是艾华斯和哈伊娜学姐一样、就像是祖母一样，能毋庸置疑的成为人群的最中心。 艾华斯那几次面对记者时，无论面对怎样刁钻的问题也能侃侃而谈、给出完美的回答。他的眼中仿佛永远闪耀着自信的光，他人的嫉妒与恨意动摇不了他分毫。 她正努力成为那样的人，可她又着实感觉自己差太多了。这让她显得有些颓废。 而这次，她终于看到了艾华斯讲课的模样。 ——与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的嘴角总是上扬，让人觉得愉悦、又显得放松而自然；他的声音清晰、悦耳而有力。尽管坐在原地，但他的手却有着丰富的肢体语言，那有张有弛的言语节奏、也让学生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时不时激起惊叹或是笑声。 上课能上到学生意犹未尽——她从未听过这种离奇的事。艾华斯的授课就像是某种表演节目，又像是有力的演讲。 她上次见到这种场面，还是大守护者的演讲。长达二十分钟的演讲，让所有听众全程精神亢奋、热血沸腾。 可那是有神秘技艺加成的结果。威权道途的专属神秘技艺是“领导术”。其中包括了统治，煽动，安抚等各种目的。但艾华斯却只是用言语达成了这个目的…… 他或许有着威权道途的天赋也说不定。 ……能不能让艾华斯兼职威权道途的职业呢？ 伊莎贝尔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自己没有威权道途的适应性，但她或许可以有一个能够信任、同时也持有威权道途的人，来将王国的权力交给他。 等等，那不就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伊莎贝尔突然感受到艾华斯探过身体来，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温暖的力量随着接触渗了过来，让她在外面被冻了一个小时的额头感到暖和与放松。 感受到光属性法力的接触，她一瞬间就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表情顿时绷紧。 “这也没生病啊……发什么愣呢？” 艾华斯有些无奈：“再从门口站着，可就真要生病了。 “我知道，伱怕被学生们注视着。但你难道不想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吗？毫不畏惧的对着人们侃侃而谈——若要如此的话，你总得来凑近学习一下吧？ “观察我也观察他们，将自己也置身于画中。就像是演员也会观察生活，才能提取出概念……你得仔细观察我，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勇气，不是吗？” 他低声鼓动着伊莎贝尔。 若是他直接说“你被人们盯着看久了，就会慢慢习惯了”，她或许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行。 但如果艾华斯诱惑她说，你如果认真看着我、就能逐渐得到勇气。她就会专注的看着艾华斯，而在这个过程中就会渐渐适应人们或灼热或锋利的目光，意识到好像被人盯着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等伊莎贝尔回复他，艾华斯突然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一些，低声补充道：“对了，你应该知道……夏洛克没事吧？” “……我知道。” 伊莎贝尔下意识的回道：“老师跟我说过了，但不让我过问。说是反正下个月的进阶仪式里会碰到他的……原来你也知道吗？” “那就好，”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那下周我要是和他一样，你可别担心我啊。” “你也……？” 伊莎贝尔有些惊讶。 她思考了一会，却突然开口认真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想要帮什么忙？” 公主殿下的这个反应，艾华斯倒是完全没想到。 伊莎贝尔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我可以帮你伪装……让你的计划显得更真实？你知道的，我可是【全才】……从上次仪式归来之后，我已经开始接触表演了。” 但她迟疑了一下，又低头轻声说道：“要不还是算了，我有点担心弄巧成拙……” “——不。” 艾华斯打断道：“我确实需要你，伊莎贝尔。非常需要。” 伊莎贝尔讶异的抬起头来，看到艾华斯那闪耀着朝阳般璀璨光辉的双眼。 艾华斯露出鼓励的笑容，认真的说道：“我真的很需要你。如果你能表演的很好，那会帮我一个大忙。如果这次一切顺利，那么等我们下个月再度一起进阶的时候，你也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也就是说，那样我就不会成为拖累了吧？ 她不想要成为一个花瓶、一个被保护者、一个拖累。伊莎贝尔也想要成为可靠的队友……就如同艾华斯一样。 伊莎贝尔的眼神坚定下来：“我一定能做到。” 她心中冒出一个明确的念头：无论如何，她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那就进来吧，伊莎贝尔。” 艾华斯示意莉莉拉开门，低声鼓励道：“到时候，你要接受的目光与怀疑可不止这些。这并非是一次练习、而是一次学习；并非是锻炼，而是试炼。学着我的样子，承受这份审视——你能做到吗，伊莎贝尔？” “我能做到。” 伊莎贝尔毫不犹豫的答道。 她跟着艾华斯走进了教室。这次，她一直在教室里画到了最后。 就算被学弟学妹们以好奇、暧昧、好事的目光打量着……但这次伊莎贝尔的手却完全没有抖，每一次落笔都是完美发挥。 她也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惊奇。 仿佛第一次从梦中醒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当自己第一次心中出现了“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念头时，那些原本锋利如剑的目光，就突然伤不到她了。 ——那些来自他人的恶意与审视，充其量也终究不过是一场大雨而已。 之前她就像是努力用手挡雨，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因此反而显得自己无比狼狈，脆弱而无助。 如今伊莎贝尔真正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就立刻意识到——那雨终究也不过只是雨。与真正的危机与困难相比，它什么都不是。弱小到甚至不值一提、只会被强者们嗤之以鼻。 是她自己的心太过脆弱、她的精神太过娇弱，才会以为那是足以令人恐惧的。 大雨只能让花朵凋零，但她也可以是花以外的东西。 在沙漏第二次漏尽之时，伊莎贝尔的最后一笔也终于落下。 那画中的艾华斯高扬着手，侧脸挂着自信的笑容、意气飞扬、目光灼灼。他的背景并不在教室中，倒像是在晚霞中……是在如火般炽烈的红紫色光辉中。 伊莎贝尔深深注视着自己画中的艾华斯，暗自下定决心。 ——总有一日，我要像他一样，能大笑着走入雨幕。 七千字的更新！ 明天就准备进阶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月仪式 时间一转，如今已是周日。 劳合社那边事先约好的袭击应该在下一周，高贵之红结社也突然没了动静，老莫里亚蒂教授的死讯尚未传来，贸易大臣那边一动不动，刺客小姐的那位上级也仍旧没找过来。 这是异常安静、非常和平的一周。 甚至安静到了让莉莉有些坐立不安的程度。 不过大家也都在其中自得其乐，大概唯一会感觉难受的也就是夏洛克了。 他那性格总是闲不下来的。平时全靠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挥洒他那无法停止的大脑。如今他强制给自己放了个假，还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据哈伊娜的说法，他到周末的时候已经闲的在主教家里研究法术了。 他也托哈伊娜，给艾华斯带回来了字数很多的回信。上面密密麻麻列举了艾华斯可能在劳合社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如何处理；并且提出了七个有劳合社身份才能去验证的猜想，让艾华斯有空就去验证一下。 从这信的字数，就能看出他对艾华斯的关心、以及他闲得难受的程度。 而艾华斯当然是没有时间的。 他难得没事做，安安静静上了一周课。按部就班得通过学校图书馆进行神秘学知识的学习。他甚至没用多少经验，就自然而然升到了九级。 艾华斯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不断汲取着知识。在一边复习学业、一边看完之前准备借的两本书后，他在闲暇时间又开始自学精灵语——因为他的祷告学讲师梅娅女士打算借他一本奉献道途的密续书，而这本书是翻译成精灵语版本的。 为了看懂这本密续书，艾华斯已经开始提前做准备了。 唯一让艾华斯有些意外的是……莉莉居然真就只用了一周时间便抵达了第一能级巅峰。 严格来说，甚至不到一周。她在周四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了第二能级之墙。比艾华斯预期的最好情况还早了三天。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新月仪式的确可以与莉莉一同晋升了——毕竟他们都在阿瓦隆，无论是适应道途亦或是超越道途都非常稀少，这也意味着他们今晚几乎必定能排在一起。 而考虑到罗宁街14号的房子，伊莎贝尔是有钥匙的……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考虑到她周日晚上过来找艾华斯玩的可能性、艾华斯还是给导师提前请了个周一的假期，带着莉莉回家准备晋升仪式、准备封印悖焰之蝶。 等他们到家时，艾华斯才发现……之前雅妮斯大师说好的《黄金黎明》已经被送过来并装好了。 当艾华斯周日上午到家后，发现客厅竟是如此明亮。 就仿佛那并非是一面墙，而是一面跨越了时空的巨大窗户—— 混杂着深红色朝阳、纯粹之极的璨金光辉从黄金打造的神圣建筑正中升起。那些荷鲁斯帝国的奈芙提斯护卫们在正下方祭拜着太阳，人形都很小、很模糊却又给人很真实的感觉。光辉穿透周围以水晶与黄金打造的诸多建筑，反复折射、闪耀着蒙蒙的光晕。即使那只是无声的画，却仿佛能隐约间听见肃穆的赞颂声。 这个窗口给人带来了一种奇妙的视觉误差——它看起来像是从窗户里面往外看，但同时给人“像是从齐平的角度看”和“像是从天空中往下看”两种感觉。 而在艾华斯从门口进来、并往前走着的时候，随着他看向那幅画的角度与距离发生改变，那画中光芒射出的角度、以及周围建筑的透视关系与它们反射着光的角度也随之改变。 周边的建筑物真实而细致，甚至连墙上凸出来一块的砖、剥落的一小片金漆都显得异常清晰。但若是直接看到整幅画，又仿佛能从这些神圣建筑所反复折射的光辉中、以及这些建筑物本身所构成的层次感中，隐隐看到一只在蓝天中飞翔的黄金鹰隼。 这还是艾华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黄金黎明》。它是如此神圣辉煌，以至于艾华斯只是看着它、就感觉到心灵变得澄澈宁静。 即使是对艺术完全不了解的人，看到这幅画也能理解其中所蕴藏的传世之美。这的确是雅妮斯所绘制的魔画中，以纯粹技艺来讲最为巅峰的一副。 “这幅画送过来的时候，爱德华少爷惊讶得不得了。” 老管家奥斯瓦尔德背着手，如幽灵般跟在艾华斯身边低声诉说着：“他反复确认，这是雅妮斯大师送给艾华斯少爷的礼物后，还不断说着‘不可思议’、‘怎会如此’之类的话。半夜打了好久电话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干枯而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带着皱褶的笑意，那如狼般幽绿的瞳孔愉快地微眯着。 “艾华斯少爷喜欢吗？” “当然喜欢。” 艾华斯笑道：“不仅是这幅画……” 他说着，便看向了另一面墙上挂着的肖像画。 那是伊莎贝尔给他所画的画。 那幅画中，伊莎贝尔并没有画出艾华斯背后的轮椅，自然也就没有原本站在他背后的莉莉。背景也并非是教室……而是遍布朝霞的天空。 不知是刻意的创作亦或是巧合，那幅画的背景就像是淡化版本的《黄金黎明》。就仿佛这两幅画在同一个时空，只是艾华斯离他们稍远一些、在高处俯瞰着他们。 这两幅画摆在一起，就显出伊莎贝尔的技术还明显不够成熟。 那画中的艾华斯会微微摆动与呼吸，还会慢慢眨眼、鬓角的头发也会随风摆动，看上去就像是手游抽卡角色出的l2d一样。虽然也很好看，但也仅仅只是好看而已。就连动作都不是很自然……那伸出的手与其说是在打招呼、或是在给人讲课，倒不如说是对着某人搭一把手。 不过即使如此，艾华斯也还是更喜欢它。 “因为荷鲁斯的圣殿不属于我，那璀璨的太阳更不属于我。但它是完全属于我的。” 艾华斯看着那幅画，认真说道。 在完全画出这幅画之后，伊莎贝尔也觉得自己画得还不够好。她当时跟艾华斯说，等她再度进阶之后、她打算再为艾华斯画一幅画。 但根据艾华斯的认知，她绝不会就此停步。等她的技术再度精进之后，就还会再画出更好的一幅画。 最终艾华斯就可以将这些画排在一起。那就会成为他的相簿、关于他的回忆。 在他身后的莉莉无声的扁了扁嘴，一言不发。 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被画在这幅画里……但她觉得，公主殿下连艾华斯少爷的轮椅都给画没了，这是不是不太真实？ 但此刻莉莉心中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愉快。 虽然伊莎贝尔公主与艾华斯的关系日渐亲近，然而艾华斯隐藏着的恶魔学者的身份也终究只有她知道。如今也只有她能与艾华斯一同参加这最为危险的新月仪式。 甚至艾华斯直接从轮椅上走了下来，亲自与她一起在艾华斯的房间中布置仪式—— 新月仪式的仪轨，就与满月仪式完全不同了。 因为就没有队友这一说，自然也就不需要舍去。 比起满月仪式，新月仪式更偏于黑暗、因此就需要更残酷而危险的仪式。 在艾华斯的指挥下，莉莉将毒药喂给了一对公鸡与母鸡。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将它们用刀刺死、将血洒在地上，先将两个用刀刻出的仪式阵用鸡血浸满。 在血液干涸之后，再用刮刀将仪式圆外面多余的部分刮除掉，让它只留下一个完整的、暗红色的圆。而原本刻下的仪式阵，就会因为有更多的血而变成了黑色。 紧接着艾华斯便用精油涂抹银质的仪式刀、将其在蜡烛上反复灼烤，直到刀刃微微发黑，再摆放到一旁备用。 他又用黑色鼠尾草制成的香草棒，炙烤着银质的小锤子。并在将其外部熏黑之后，将剩余的鼠尾草烧成灰、涂抹到了绳索上。 他用公鸡的毒血涂抹到粗大的铁钉上。这是比人的手指更粗更长的那种钉子，他做了六根。而其他的仪式用品也都做了两套。这种精细活他没有交给莉莉去做，这是为了确保准确无误。 他用红色而透过光的纸贴在了窗户上。以防万一，还贴了一份到灯罩上，并用一块木板将艾华斯卧室通往屋内的窗户暂时封住。 仪式材料艾华斯也都准备好了两份。 每一份仪式材料都包括一只活的海燕、一颗今天刚刚死去的鹿的心脏、一尊迷你的哲人蜡像、一条蛇、一捧黑盐、一根马的阳物、一只被喂饱的老鼠、一只生蚝、一面镜子。 其中唯有海燕，艾华斯一时半会找不到第二只。因此找来了一只路过的鸽子。 新月仪式的材料比起满月仪式要更不好找，但好在它只需要象征意义。因此很多材料都可以去寻找近似的东西。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材料不能从同一个地方购买。而其中很多东西都具有时效性…… 艾华斯将其按顺序摆在仪式阵的九个角上——那是用一笔画成的九芒星，但它并非是相等的九个角。恰恰相反，这九个角的大小都完全不同。 按照角度从小及大的顺序，艾华斯将海鸟、镜子、鹿心、蜡像、黑盐、老鼠、马鞭、蛇、生蚝摆在仪式法阵的九个角落。 他们两人就一直安静等到晚上，艾华斯跟莉莉约定好了见面时确认身份的暗号。然后两人就换上了衣服——艾华斯在家中找到了一件红白色的长袍，用剩余的鸡血将其完全染红；而莉莉则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足以遮住脸和体型的灰色兜帽衫。 等太阳完全落下、新月升起之后，看着外面红色的光芒渗透进屋内，艾华斯打开了套上红色灯罩的煤气灯。 看着红色的光芒盈满整个房间，晋升仪式这才正式开始。 “——九者俱全。” 艾华斯低声吟诵着：“我在其中。” 莉莉学着艾华斯的吟诵，并跟着他的动作去做。 他拿起绳子，将鸟勒死；拿起锤子，将镜子打碎；又拿起钉子，配合锤子钉在鹿的心脏上。 他用蜡烛撩了一下蜡像，让它稍微融化；又割开自己的手指，用血浸透黑盐；用黑色的仪式刀将老鼠刺死；用钉子将马的阳物从尖端贯穿；将生蚝撬开并将自己的血滴进去。 艾华斯没有动那条蛇，而莉莉则没有动那只老鼠——她将那条冻晕的蛇用钉子钉在地上，并用仪式刀将蛇的皮剥了下来。 但艾华斯的那条蛇却一动不动，只是安静盘蜷在原地；而莉莉的那只老鼠也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如人般活性的光辉。 “除我之外，八者俱死。”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下一刻，八团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仪式阵被点亮，闪耀起了红色的光辉。 ——仪式成功。 一不小心起晚了……这是三千六百字，今天算是请半天假休息一下，副本结束就不请假了！ 请假也写接近四千字的猫好厉害（叉腰） 顺便整理一下明天的细纲！ 虽然猫知道你们喜欢养肥，但别把猫养死了！养肥记得开个自订啊（凄凄苦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鹿角与雷霆 黑暗，潮湿。 如同浸没于温暖却粘稠的液体之中，戈登的意识被渐渐拖入到了更深的层次中。 当戈登再度醒来之时，却发现早就已经有人到了。 “好久不见啊，戈登局长……” 一个低沉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现在该叫你戈登督察官了吧？” 戈登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了一个溢满鲜红光辉的空间中。 与满月仪式的等候室有所不同。这里并非是纯粹的黑暗，倒像是在大海之中。 近乎黑色的深红色天空之上悬挂着一牙漆黑的残月。而在他们那足够高的椅子下方，则是如海般按节奏潮起潮落、泛起大量白沫的血海。 而在九个椅子正中间的，是一尊巨大的、全副武装的银白色骑士石雕。它看起来大约有五六米高，双手将那巨剑拄在身前、就像是一座贯穿天地的石碑。 但它踏在血海中的双腿、以及剑刃的尖端都被血所染红。显得触目惊心。 这也是戈登第一次进行新月仪式。 那股充斥在环境中的血腥味让他不喜。他下意识的微微皱眉，看向左侧。 比自己先到场的有两人。 这说明这两人都在阿瓦隆，且总等级比他要高。 第一位是个身着简单的黑色西装，正襟危坐的白发老人。他的肚子很大，即使只是穿着西装也被撑的鼓鼓囊囊。老人的双手置于膝上，仅仅只是如此就给人以淡淡的压迫感。看到戈登出现，他微微对着戈登点了点头。 而第二位则是一位简单束着马尾的中年女性。她穿着华丽的红色礼服，就像是要出席宴会一般。但与她气质完全不符的，是她头上戴着的那张狰狞可怖的野猪面具。 ——都是熟人啊。戈登心想。 虽然他们没有那个机会从仪式中碰面……但只需一眼，就能认出这分别对应着现实中的什么人。 大家都是威权道途的超凡者。如今却居然有机会能在晋升仪式中碰面…… “……是啊，好久不见了，红夫人。以后我们就是督察院的同事了。” 戈登也顺势反问道：“您这又是打算走哪个道途？” “爱。权力导致欲望，我也到了衍生之时。” 红夫人毫不避讳的答道：“还有，在这里你应该称呼我为【红】。” “那你也应该叫我【雷霆】。” 戈登回应道：“顺便，您这代号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光是这身礼服，就能认出您的身份了吧。” “‘红夫人’也是外号，我没必要用外号来隐藏另一个外号。况且我也不需要隐藏身份——就和伱一样。” 红夫人答道。 说罢，她看向那位老人，意味深长的说道：“德罗斯特大臣……我们在这里又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鹿角。” 姓氏为德罗斯特的贸易大臣沉声道：“我这次要晋升的是黄昏道途。 “虽然我们此时互为死敌，但这终究也只是第一次进阶的新月仪式，失败也没有代价。大家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彼此同为威权道途，又互相知晓现实身份、不如我们临时结盟如何？先排除掉其他人，然后我们再内部决胜。” “也不是不行。” 红夫人点了点头：“那我们对外就不要公布彼此的真实身份与道途，只以代号称呼吧。” “反正新月仪式最多也就三个晋升名额，”戈登也同意，“总好过落在外国人头上……顺便一提，我这次晋升是奉献道途。” “奉献道途？那你会照明术吗？”红夫人问道。 “怎么可能，”戈登摇头，“我又不是教会出身。我可不想惹麻烦。” “那你会其他治疗能力吗？” “也不会。” 戈登毫不犹豫的答道：“但我可以保护你们。” ——那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奉献道途的？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奉献道途的超凡者完全不会治疗的。 红夫人这话在嗓子眼里绕了一下，但还是悻悻咽下去了。 之前她听到戈登督察官这次要晋升奉献道途时，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在新月仪式里享受治疗者辅助了——爱之道途的超凡职业通常都有自损特性，这就决定了它非常依赖于治疗者。 果然，敢独自参加新月仪式的奉献道途超凡者，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奉献者。 就在这时，第四个座位上开始有血雾升腾。 三人立刻停止了交流，回头看向那个座位。 “这是……” 戈登很快睁大了双眼。 只见第四个座位上，有粘稠的阴影流淌着、凝聚成一个穿着血袍的黑色人形。 “嗬嗬嗬……” 一个如同刚睡醒的狮子般低沉、轰鸣、沙哑的声音，从第四个座位上响起：“几位到的都挺早啊……” “……你是恶魔学者吧。” 戈登非常确信，满怀敌意的沉声说道：“高贵之红结社的人吗？” 前不久才被高贵之红结社袭击过的他，如今神经异常敏感。 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男人的红袍上所浸染的色泽，正是属于鲜血的颜色。他甚至闻到了腥臭的味道。新月仪式的材料不易得，但从人体中获得的材料可以取代其中六个。只获取蜡像、蛇和镜子的话，就要简单很多。 如今才刚黑天，这个时间能进入他们仪式的只能是在阿瓦隆……甚至位置就在玻璃岛的超凡者。 恶魔学者都有着杀人来获取仪式材料的习惯。根据戈登的了解，恶魔学者的进阶职业“恶魔化身”，是必须要杀过大量的人，并从活人身上摘取材料来举行仪式才有可能进阶的。如果不做这种残忍的事，恶魔学者最多就只能是“学者”而已。 转生为不老不死的强大恶魔极具诱惑力，那些行走于超越道途的恶魔学者最终几乎都无法抵抗道途力量的呼唤、试图超越生命的本质、超越寿命与肉身的限制，走向这个必然的结局。 ……然而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戈登，他也没见过在第一次晋升仪式时就能有这种动静的恶魔学者。 就算他在其他道途有超凡等级，但作为超越道途进阶时就只能使用超越道途的力量才对。 第一能级的恶魔学者，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恶魔？ “你是星锑的恶魔学者。” 【鹿角】发出苍老而沉着的声音：“你的导师是谁？” 此刻的艾华斯，包括头发在内……他全身都被液体化的影魔所覆盖。 影魔成片状所滴落的阴影，让他原本的短发却显得像是漆黑的长发一般。 而刚刚醒来的艾华斯，只是眉头一扬。 你这老家伙，还挺有经验啊。 居然知道星锑王国正统出身的恶魔学者，是能提前契约高级恶魔的——被强大的恶魔学者召唤过来，再让自己的学徒签订契约。学徒能不能控制得住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那些强大的恶魔被骗过来和弱者契约，肯定是不服的。它们的不服从与想要逃离契主的恶意，就会给那些年轻的恶魔学者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假如不想被恶魔反噬，这些年轻人就只能竭尽全力地展示自己的才能。但这些恶魔本就远强于他们所在的层次，因此他们无论如何展示、都很难得到恶魔的认可。 就像是身后被猛兽追逐一般——这些年轻的恶魔学者们会被危机感不断压榨，最大程度地逼迫出属于超越道途的潜力。 假如最终控制不住也不过是废掉了一个学生，而这样的人在星锑遍地都是。无数人渴求着成为恶魔学者，改变自己的命运、主宰他人的命运。反正召唤过来的恶魔还在，给它再换一个主人就可以了。 如此反复遴选，最终培育出的每一个恶魔学者都掌控着远比自己更强大的恶魔、并且有着无比强烈的超越之欲。 “告诉他，‘我不知道什么导师。交出你的身份，否则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艾华斯在心底对影魔吩咐道：“记得凶狠一点，最好显得莽撞又张狂——伪装成看起来智力低下、容易利用的那种人。和我本人要作出区分。” 影魔立刻在他心中以刺客小姐的声音回应道：“好的，主人。” 随后，艾华斯身上的黑色液体便随着声音同步共鸣着，发出了低沉而带有重重回音的、如同狮子低吼般的响声： “你缺乏最基本的礼貌，老头子。我不需要导师——立刻报出你的名字，否则我就要让恶魔啃食你的血肉！” 随着“艾华斯”的说话，他身上这些粘稠的阴影便开始流淌着，凝成狰狞的魔物头颅。他那抬起的脸上张开了一朵盛开的黑花，而无数漆黑的利齿在其中缠绕着森然的黑气。 “……哦，不对。你不是恶魔学者，你是魔人。” 而老人饶有兴趣的说道：“被影魔附身的魔人啊，真是稀有。我们阿瓦隆居然还有这样的超凡者。 “反正还有时间，不如彼此认识一下吧，影魔先生。我是鹿角，这是雷霆，那位是红……你是新人吧？既然如此，我们或许可以合作。先将其他人排除……如何？” 魔人与恶魔学者不同。如果恶魔学者契约了强大恶魔，那么他多半是有导师的。 但魔人被恶魔附体则是完全随机的——也就是说，没有导师的纯新人也是有可能被强大恶魔附体的。 当鹿角意识到这位“魔人”可能是个新人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了艾华斯是可以被利用的。于是他的态度马上就变得很真诚，看起来像是对超越道途并没有多少歧视。 而一旁的“雷霆”和“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鹿角表演。 ——想飙戏是吧？ 艾华斯意识到，新月仪式的对抗在此时就已经开始了。 “老爷子你的态度很好嘛。那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 于是他微微眯起眼睛，让裹在自己身体外的影魔用一种很自然的态度答道：“那你可以叫我阿莱斯特……这就是我的名字。 “是的，我是新人。来自高贵之红结社，今天第一次参加晋升仪式。” 这是今天的第一章！ 第二章还没写完，晚上六点发！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代号：阿莱斯特 尽管艾华斯对新月仪式了解不多，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pvp模式。 大家彼此之间都是敌人，只有优胜者才有可能晋升。 新月仪式的成本远大于满月仪式，哪怕失败没有惩罚、但仪式的材料费用也不低。只有对自己足够自信的人，才会在进阶时举行新月仪式。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个模式里是很难有混子的。 而晋升仪式的仪式难度，又会随参与者的实力上升而上升。 在踏上第二道途之前，这些超凡者都已经接触到了上层社会、并作为强者而手握各种秘密、情报与资源。这时如果去满月仪式，就很容易带着一群很难合作的新人，直接进入难度被拉高许多倍的仪式中。 所以在第一道途升到顶点之后，超凡者们往往会用新月仪式去晋升自己的第二道途。新月仪式反正也不过是互相杀戮，就算提升仪式难度也是无所谓的。 被熊追逐的时候，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需要跑得比其他人快就好。 那么，什么人才会如此自信呢？ ——除了年轻不懂事的莽夫，那就是晋升第二道途的资深超凡者。 这些人都是后者，而艾华斯要扮演的是前者。 一个连“代号”的意义都不知道的新人，因为运气太好或者运气太差而被影魔附体、并加入了高贵之红结社——这样的一个形象。 “阿莱斯特”这个假名其实也有其特殊意义。只有艾华斯自己知道的意义。 这个名字是亚历山大这个姓氏的变体，如果用鸢尾花语读“亚历山大”就可以变成这样的发音、再转写回来就成了阿莱斯特。正巧艾华斯对超越道途的本能冲动，就继承于他那位姓亚历山大的祖父，而他的母亲就是鸢尾花贵族。 这也算是艾华斯对自己的过去……对素未谋面便已然分离的亲生父母的纪念。 至于高贵之红结社，则是艾华斯的提前走位。是他对未来计划进行的铺垫。 ——别人他没有认出来，但那个代号“雷霆”的老人、很显然就是戈登督察官！ 有他在这里参加仪式，就等于是给“阿莱斯特”这个存在进行了证明。等之后艾华斯袭击劳合社本部，那只影魔的来源就变得清晰了起来，能够确认他来自于高贵之红结社——至少不再是“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影魔召唤者”了。 而在这时，艾华斯身边的椅子上立刻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他穿戴着非常宽松的灰色兜帽衫，看不出来男女、也分辨不出来年龄。 “我猜你是适应道途的晋升者。” 鹿角先生第一个开口：“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认识一下？我是鹿角，黄昏道途的晋升者。” 但此刻，对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而鹿角继续和颜悦色地劝道：“我想，你应该是新人。但应该对进阶仪式有些许了解……你也是第二道途吗？我们这边除了这位阿莱斯特先生之外，都是第二道途的资深者。我们对进阶仪式都非常有经验……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我应该如何称呼伱呢？这位……先生、亦或是女士？” 戴着灰色兜帽的人微微偏头，但仍是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也不抬头，根本无从分辨他的容貌及特征。更不知道他的代号是什么。 紧接着便出现了第六个人——这人艾华斯依然认识。这正是上次满月仪式中的“骑士”先生！ 显然是他上次晋升失败了，这次只休息了半个月就决定再度晋升。 但骑士与上次晋升时相比显然成长了不少。 与灰色兜帽人不同，面对鹿角的拉拢、骑士先生很快就同意了其中的一半。 “我们暂时可以先合作，去共同对付剩下三人。” 骑士严肃地说道：“但既然你会对我这么说，我认为你也会对其他人这么说。比起后拉拢的我，你应该会倾向于与前面进入仪式的强者合作。 “所以到那时，我将会与阿莱斯特先生和这位灰兜帽先生一同合作。” 虽然还不知道这次仪式的内容，但骑士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的判断与计划。 只能说骑士成长了一部分，但没有完全成长。 “但我可是魔人，小子。” 影魔嘶声回道。 骑士却只是认真说道：“外界的身份与仪式内无关，我们是竞争者、是对手也是可能的盟友。所以我们应以代号相互称呼——阿莱斯特先生，你真的不打算起一个代号吗？” “等仪式结束了再说吧。”影魔不以为意。 在那之后，鹿角先生就对“骑士”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主道途是威权道途、并报出了对方所在的大队以及可能所在的位置，以此暗示自己在阿瓦隆内是很有地位的。 而骑士不知道是被教导过，反复念着“外界的身份与仪式内无关”。尽管有些认死理，但至少没有报出自己更多的情报、也没有彻底相信鹿角先生的劝诱，也不算特别怨种。 骑士显然不想和他们聊些什么，他还隐隐劝“阿莱斯特”不要继续与鹿角他们对话。不过在艾华斯就是故意的情况下，他显然是劝不动的。 劝了两次骑士也就不再劝了，而艾华斯则伪装成“阿莱斯特”这个人物与鹿角、红和雷霆进行聊天，通过三人的心怀叵测的细致问答、以及影魔的即兴发挥，“阿莱斯特”这个人物的形象就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现在的“阿莱斯特”，是个从小被恶魔附体的年轻人。以前在乡下读书、读完初中就去了格蕾郡。他的父母都是信徒，但他自己却只信仰蛇父；后来他父亲死了，他继承了一笔不算丰厚的遗产，并在阿瓦隆全境一边打工一边攀岩、登山，挑战自我、战胜自然，当旅行到毗邻玻璃岛的花园市时，被当地的高贵之红结社所接纳。 如今他才刚刚加入高贵之红，对它的宗旨、理念都不太清楚。不过他的“导师”提供给了他晋升途径，并教导他如何展开仪式。这是他所尝试的第一次晋升仪式——而他第一次就打算举行新月仪式，是因为他的那位引路人对他的才能进行的夸耀。 非常合理、异常鲜活的人设。除了这个人并不存在之外没有什么问题。 艾华斯已经决定，等仪式结束之后、他就要让莉莉帮自己回忆一下，把这段人设抄录下来全文背诵。 他们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原本迟滞、沉默的氛围也渐渐舒缓了下来。骑士也渐渐意识到，这位魔人并非是恶徒，只是有些狂傲——他没有使用人类材料、而是因为笨手笨脚身上才浸了血。 ——关于这点，虽然艾华斯左侧的三人心中都不信，但他确信骑士先生应该是信了的。 正因如此，骑士与年龄相近的阿莱斯特先生也是相谈甚欢，而一言不发的灰兜帽已经被人们渐渐忽视。 而在聊天时，剩下的三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他们显然离玻璃岛很远，因此才会在附近匹配不到适合的超凡者时被仪式拖过来。 与满月仪式的氛围完全不同。这三人中的两人都没有做自我介绍、甚至都没有介绍自己的道途。 其中一人是个枯瘦到让人联想到朽木一样的男人。他的脊背微微佝偻，垂到肩膀以下的黑色头发像是潮湿的海草一样、变成一缕一缕的小卷发，埋着头自己低声念叨着什么。 而另一人则是个和尚。他穿着如同抹布一样粗糙简陋的深褐色粗布长衫，进来之后便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艾华斯此时已经知道，鹿角是黄昏道途、红是爱之道途、老戈登是奉献道途，他自己是超越道途、穿着灰色兜帽衫的莉莉是适应道途、骑士先生是威权道途。也就是说，剩下的三个人应该分别是均衡、美以及智慧。 幸好有第九人，为大家直接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大家好，我是均衡道途的‘国王’，一位资深的‘植物学者’！兄弟姐妹们要是需要炼金熏香或是精油的话，可以从我这里买、我给兄弟姐妹们打市面八折！美因茨周边二十公里内都可以免费配送到家，国外的客户只需要缴纳正常海关税的一半、就可以在半个月内送到！” 看上去有些落魄的中年人刚一出现，就立刻用很大的声音反复扬声说道：“大家好啊，听得见吗？我是均衡道途的‘国王’，很专业的植物学者……” “——烦死了！” “阿莱斯特”粗鲁地大声抱怨着。 虽然其他人没说话，但他们微蹙的眉头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但其实，艾华斯却在心中忍不住地惊呼： 惊了，是上次那个广告哥！ 他忍不住感叹着世间的奇迹、大家的缘分、以及你小子的逆天胆量——你打个满月仪式都能见面被秒，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来新月仪式？ 反正都是见面被秒，没区别是吧？ 而且而且上次不是九折吗，这次怎么改八折了？最近没钱了吗？ 没钱了还能进新月仪式？你这不去满月仪式再来一套吗？ 但让艾华斯没想到的是，他的货居然还真卖出去了。 这绕了一圈的座位，第九个和第一个正好挨着。而和谁都能和蔼相处的鹿角先生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向国王先生低声打听着他的货源。 听鹿角先生的意思，他可能要进一批炼金熏香——至少是五百个白币以上的大单子，激动得国王先生浑身发抖、就差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过来和鹿角先生详谈了。 艾华斯连连摇头。 ……难以理解。 这种带货方法，居然还真能卖出去的吗？ 这莫非就是天道酬勤吗？ 而在这时，那石质的骑士雕塑恢复了颜色。它浑身散发着璀璨的银白色光辉，手中的黄金圣剑辉煌明亮。 【各位仪式参与者，请保持安静】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骑士的头盔下响起： 【此次仪式由我主持，我是银冕之龙麾下的骑士，高文】 高文话音落下，周围的空间以他为中心拥有了形状、染上了色彩。 这是阴沉昏暗的封闭建筑，但周围的一切都无比高大。他们身下那流动的血海化为了一锅沸腾的肉汤，而他们身处锅中、白色的烟雾蒸腾。 周围的建筑物无比巨大，那门把手离地面至少也有十几米高；而把手也无比巨大，粗略估计可能有个两米长。 仿佛他们来到了巨人国，又仿佛他们被缩小到了比猫咪还矮的程度。 这位使徒完全没有与他们闲聊的意思。 在到来之后，就直接开始了毫不停顿的讲解。 【在第一次晋升仪式中，我必须为你们讲解新月仪式的特殊规则】 【这次有六位进阶者拥有复数道途，但请注意：在进阶仪式中只允许使用进阶道途能力、以及自己亲手制造的对应道途的超凡物品】 【你们所经历的并非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而是以历史为舞台、由九柱神所编写的剧本】 【你们每次进阶时使用的梦境仅会使用一次，内容皆为虚构，与现实中发展有所不同】 【因此，你们也要在九柱神的注视下，解开谜题、或是搜寻物品、亦或是击败敌人，再或是存活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次仪式限定时间为一小时，与现实比例为一比一】 【你们必须存活到仪式结束、或在提前结算时完成特殊胜利条件】 【因为本次仪式为新月仪式，因此计算击杀奖励积分，仪式结束并结算时按持有积分自高至低选出获胜者；杀死其余所有仪式参与者时仪式将立刻进行提前结算，若此时没有特殊胜利条件则判负】 【本次仪式的胜出者为三人，存在特殊胜利条件】 【本次仪式的特殊胜利条件为：“圣物争夺”、“疯狂杀戮”】 【圣物争夺：此次仪式存在强大的圣物，持有圣物会被其他仪式参与者实时感知方位，持有圣物者存活至最后，无视胜利条件直接获胜】 【疯狂杀戮：仪式结束时幸存的仪式参与者无法取得积分胜利、但击杀数大于其余幸存者的击杀数之和时，无视胜利条件直接获胜】 【本次仪式难度为“挑战”，在仪式中死亡会导致现实中虚弱四至十天】 【另行声明：本次仪式的梦境由‘银冕之龙’构筑，剧本与加分细则由‘蛇父’负责。与仪式见证者即本人完全无关】 高文说到这里，扬起手中染血的圣剑。 他严肃地宣读此次仪式的剧本： 【1320年，巨人王国阿尔克托斯中的一对巨人夫妇抓住了九个人类作为过冬的储备粮……】 当剑刃自最高点挥落之时，艾华斯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眼前的世界扭曲消散，坐在椅子上的九人消失无踪。 四千字的更新，今天更了七千字~ 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与背叛 艾华斯眼前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白纱，当他再度看清世界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骤然间变得昏暗了起来，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被人捆缚了起来。 那并非是用手铐、脚镣等刑具压制囚犯的手段，而是用一种比成人手臂还粗的坚韧绳索，从肩膀开始缠绕起来，往下绕着圈扎到脚腕。把人直接给扎成了粽子。 艾华斯感觉自己体内正充斥着强大的力量，这具躯体远比自己的身体更为强壮。但与这种力量相对应的，他此刻却非常饥饿、又有一种虚弱的感觉。 他需要食物。 但艾华斯试了试，却发现用蛮力无法挣断这绳索——它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弹性，以至于向外扩张时的力量都被卸去。 而在此时，艾华斯的脑中响起了一个低沉而沙哑，带有磁性而颇具魅力的声音。 他连忙停止了尝试，专心去聆听只会出现一次的副本介绍： “你在一阵头痛中醒来，却发现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也不重要。你残余不多的记忆，还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已经是你被关到这里来的第二天。伱们九人彼此之间并不相熟，都是为了寻找圣枪而落入陷阱、被巨人潘考德夫妇抓来的过冬粮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们都是强壮的战士。 “巨人夫妇将你们九人分开放到三个储藏室。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就会前往其中一个储藏室，挑选一个人作为他们的食材。 “食材的挑选完全是随机的。但假如巨人们发现有人已经死去，那么就会将所有已死的人类进行烹煮并保存。 “巨人的收藏展柜中封印着一把威力强大的圣枪，这是他们杀死一位奉献道途的使徒后得到的战利品；他们还有一个至高天赏赐的魔釜，能让死去的食材在锅中重生并变大。因此哪怕人类对他们来说很小，一个人类也可以吃一天。 “虽然你们都很强壮，但与巨人对抗是不可能的。巨人夫妇受到至高天的保护，在这里无法被圣枪之外的任何手段伤害。 “但是巨人很怕冷，因此除非被惊动、否则巨人只会待在床铺上。但如果巨人听到声音就会前去查探。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一切。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去，但你至少想要活过今天。” 下一刻，艾华斯眼前浮现出了这次仪式的任务： 【必要任务——】 【活下去（积分：无）】 【额外任务——】 【非必要杀戮：杀死其他人（积分：每人300）】 【逃离危机：离开自己所在的储藏室（积分：500）】 【保持隐蔽：直至最后也不被巨人发现（积分：500）】 【我就是圣人！：持有圣枪（积分：每分钟50）】 【我也可以是圣人：击杀持有圣枪者并夺得圣枪（积分：500）】 【投食机：让巨人最终选择烹煮被你杀死的人（积分：1000）】 【超越者的本性：主动攻击巨人并造成有效伤害（积分：1000）】 【成功逃离：找到钥匙并逃离潘考德圣殿（积分：2000）】 【至高天不复存在：使用圣枪击碎魔釜并不被发现（积分：1000）】 【以弱胜强的勇气：使用圣枪杀死一位巨人（积分：3000）】 艾华斯微微眯眼，陷入思考。 很显然，这是专门为超越道途发布的任务。 与艾华斯之前晋升时的任务风格完全不同。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任务是蛇父给的，所以与上次晋升仪式时鳞羽之主发布的有所差别。 必要任务是必须完成的，不完成就被淘汰了。而所有人的必要任务都一样，所以它干脆就没有积分的。 而剩下的任务里……杀意很重啊。 其他不清楚，但是【逃离危机】、【保持隐蔽】、【成功逃离】这三个任务应该是所有人通用的。那任务名的文本风格，就与其他任务明显不同。 从这个角度考虑，这次仪式其实是有合作可能的。因为无论多少人逃离，开门也都只需要一把钥匙。 换句话来说……在不计算特殊胜利的情况下，是可以三个人找到钥匙后一同逃离的。 九个人分到三个储藏室。一个储藏室里恰好有三个人，这就是天然盟友。如果少了一个人的效率就会比其他团队更低。 这次的仪式，与之前艾华斯满月仪式时的风格明显不同……如果说上次那个主要是讲剧情的，那么这次就是主打一个博弈。剧情甚至是模糊掉的，艾华斯连自己正在使用的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完全没有扮演需求。 艾华斯如今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这个地方叫做“潘考德圣殿”。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小心不发出声音，保持安静的情况下寻找离开的方法…… ……不对。 艾华斯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次不是满月仪式，而是互相竞争的新月仪式。 如果所有人都逃离了，那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有逃离。积分的量本身没有意义，决定晋升的是排名。 这次仪式只能晋升三人，却附带两个特殊胜利条件。因此绝对能晋升的只有积分排名第一的那个人……第二和第三的名额都有可能被挤掉的。 除非完成了两个胜利条件的人，恰好是积分第一和第二。这种情况下才能顺延到第三名。 因此三人一组的状态下共同获取积分其实是不安全的。 没有人知道其他人的任务内容，也没有一个公布出来实时更新的积分榜。哪怕三人始终一起行动，积分也一定有高有低。 原来如此。 ——怪不得第一个任务叫做“非必要杀戮”。 这次仪式中并不需要杀死其他人……不是那种斗兽场一样必须拼个生死的剧本、甚至反而需要一定程度的合作。但因为不知道临时队友当前的积分与全部的任务，因此反而会因此猜忌而杀死对方。 因为那两个特殊胜利条件的存在，三人一组的团队本身就不稳定、随时有可能被挤占掉一两个名额。 正因如此，彼此之间越是精诚、高效率的合作，就越是需要在最后杀死对方——因为他们一同完成的任务多，队友的积分就可能更高。 这是关于合作与背叛的仪式。 ——帮帮我，影魔。 艾华斯在心底呼唤着。 浓稠的阴影从他体表悄无声息的渗出，轻而易举就将绳索腐蚀。他用力一挣便将绳子扯断，翻身坐了起来。他身上没有多少衣物，只裹着一块没有扣子的干净亚麻布。 从食材的定位上来说，与其说这是长袍、倒不如说是尿不湿…… 周围仍是没有半点光源，艾华斯什么都看不到。 但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道淡蓝色的光辉。那道光芒吸引了艾华斯的注意力。 他很快看清，那应该是某人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凤型纹身。 下一刻，那纹身中涌出熊熊火焰、将他身上的绳子灼烧殆尽、却并没有烧到他身上的亚麻布。而借着这人形火炬所涌出的火光，艾华斯也猜出了那人究竟是谁。 这应该正是之前那位始终沉默、一言不发的僧侣。 虽然他如今使用的这个身体有头发也有衣服，但那种沉默的气质还是让艾华斯认出了他的身份。 僧侣看向无声无息便挣脱了绳索的艾华斯，微微点头。 随即他慢慢举起右手，身上腾起的火焰如同液体一般顺着体表流动，聚集到他的掌心。他就这样变成了一盏灯，照亮了这毫无光源的储藏室。 艾华斯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趁机环顾四周。 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那巨大的青铜门大约得有个三十米高，从这个角度估计、巨人至少也应该有二十多米的身高。 ——大约相当于半个奥特曼那么高。 这未免也太巨了吧？那这个对于战士们来说，确实是不可力敌…… 对于巨人们来说，裹着亚麻布的人类大概就和煎饼果子差不多大。不如说这魔釜究竟能把人变得多大，才能让这种体积的一对巨人吃一天啊？ 房间中的另外一人见到其他两人都已经挣脱了束缚，便连忙呼唤着：“我是红，救救我！” 艾华斯回过头来，却发现红女士此刻使用的并非是女性的身体——而是与他们一样，全身都是肌肉的男性青年战士。 红此刻也正被捆成了粽子，但她看起来却并不急迫。但与艾华斯与僧侣不同、她并没有挣脱这绳索的能力……亦或是想要保留魔力，不愿使用超凡能力来逃生。 艾华斯更倾向于后者。 开局就想隐藏实力？ ——那你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 “好的，红女士。” 艾华斯微微眯起眼睛，慢慢走过去用自己的声音、而非是影魔的嗓子说道：“我是阿莱斯特……” 但就在艾华斯靠近之前，那僧侣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挡住了他。 “不要救他。” 僧侣简短的说道：“杀掉他吧。” 他的声音之中，满是杀意。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规则：疯狂杀戮 “……原来你会说话啊。” 艾华斯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望过去：“我还以为你曾经发过誓言，不能说话呢。又或是会发慈悲心，让我救下他。” “那些无意义的话，也无需多言。那只会折损意志，让人变得软弱。” 当艾华斯停下动作时，这位僧侣微微点头，继续低声说着：“阿莱斯特先生，请耐下心来听我说。 “这次仪式存在特殊胜利条件，和正常的新月仪式不同——正常情况下的新月仪式，就算你杀死了所有人，但只要任务没有完成也会判负。 “但是这次有【疯狂杀戮】规则，因此提前杀死所有人也可以完成任务。哪怕不完成任务，但存活到最后的人也会得到胜利。最简单的胜利方式，就是将人数削减至三人。巨人会优先挑选尸体，那么剩余三人无论有多少积分都会自动胜利。 “但这个策略是有缺陷的。假如其余六个人没有全部杀死，而是有人存活的话……他有可能获得的积分很高。这就会导致这三个人之中有人会被淘汰。 “因此最稳定的胜利者，除了积分第一之外、还有就是杀戮最多的人。假如有人杀死了一个人，而剩余七个人都存活时，那么只要巨人选择死者为食材、这个杀死一人的仪式者就必然胜利。 “从这个角度考虑，在三个储藏室中分别杀死一人就是最稳妥的方式。这样无论巨人前往哪个房间，都不会选择还幸存的人作为食粮。” “伱说得对，”艾华斯点了点头，“但其他人能想到吗？” “没有想到的队伍就先天劣了一层。” 僧侣平静地答道。 他的瞳中闪烁着象征着智慧道途的蓝色光辉：“虽然没有杀戮过的那个人，先天少了一丝获胜的可能——当剩余六个人汇聚时，只要合力歼灭一个队伍就将获得必然胜利。 “因为此时剩余四人，另一支队伍只有一次击杀、而队友没有击杀。就算对方再度获得第二个击杀，那也会将人数扣到三人。” “但这也意味着，拿到三个人头的那个人可以直接躲藏到仪式结束。” 艾华斯摇了摇头：“他就没有必要与自己的队友合作，帮助他完成任务。” “如果是这样的话，”僧侣答道，“他的队友就有可能加入对方的团队、甚至背叛他。因此这是最好的制衡方式，可以让两人完美合作而不用担心队友的分数比自己高。 “只要我们两人一组的队伍出现在其他队伍面前。他们就会立刻明白过来——如果他们不进行任何击杀，那么你就将直接获胜，因为1大于0。考虑到这一点，他们就必须至少击杀一次才能恢复平衡，因此最终还是会变成六人局。 “但如果你杀死了两个人，那么你将无力对抗三人队与两人队。总体来说，两人队获胜概率优于三人队，两人队和三人队的获胜概率优于一人队。但如果大家都是一人队，那么剩余的三人将直接获胜。” 僧侣看完这次晋升的规则之后，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梳理出了几种可能的战术。 但艾华斯却只是挑了挑眉头，低声笑道：“不过，你少说了一种情况。那就是有复数击杀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其余人共同针对。” “不会的。” 单手高举火焰，如同太阳般的僧侣答道：“假如我们合力歼灭一支团队、也就是合计杀死了四人，那么算你在内最多还有五人存活。那么如果有人杀死你、他就会成为唯一有杀戮次数的幸存者并取得特殊胜利条件。因此对其他人来说，你是否存活其实已经没有区别——只不过是【疯狂杀戮】的胜利条件转移了。 “而如果此时已经有人杀过了人，算你在内剩余四人。那么他们就更没有针对你的必要了，因为此时任何一个人死去都代表着胜利。 “换言之，积分与任务不过是陷阱、根本无需理会。无论如何，只要有一只小队被歼灭，杀过人的仪式者就会获得优势；人数越少优势就越大。我们杀死‘红’并歼灭一支小队，就可以确保我们两人完成晋升。这是目前所有可能性中对我们两人的总收益最高的策略。” “……了不起。” 艾华斯点头赞叹道：“你说服了我。既然我们是队友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奢利弗罗，我是智慧道途的晋升者。修习四象力量的护寺武僧。” 代号为“奢利弗罗”的僧侣双手合十，闭目低声道：“我是来自安息古国的苦行僧，近日游行到阿瓦隆……” 当他双手合十之时，他身上的火光也渐渐熄灭。被他置于掌中的火焰被他渐渐吸回了体内。 奢利弗罗低头看向红，幽蓝色的瞳孔平静而无慈悲。 然而躺在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红，却是与他四目交汇，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阴影化为无数利刃，直接将僧侣从身侧贯穿、扎成了刺猬！ 他顿时咳出了一口黑色的污血。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来自阿莱斯特的阴影利刃瞬间收回。 随后，如同巨大闸刀般的纯粹阴影凝聚并落下，将他瞬间劈成两半。 这对于影魔来说只是最为普通的攻击。但仅仅只是一次攻击他都无力承受。 “很遗憾，他来迟了。” 这是红期待已久的情况。她故意不动，就是为了让僧侣暴露弱点给她的盟友。 红幸灾乐祸地说道：“他不知道我们几个已经达成了合作——将我放出来吧，阿莱斯特先生。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们组成两人队的效率、可比你一人行动要方便得多。” 全身缠绕着阴影，瞳孔发出妖艳的紫色光辉、全身开裂出诸多紫色创口的艾华斯，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看着他这态度，红稍微有些慌了。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为什么——应该是“骑士”说的那句话提醒了单纯的阿莱斯特，让他意识到他们三人已经事先结盟了。 那位初走智慧道途的武僧犯了一个错误……但这其实也不算是他的失误。 因为他来得晚，没有听到阿莱斯特的经历、也不知道他是被影魔附体的魔人。 奢利弗罗将“一个人”视为了一个计算单位，默认人多就能胜过人少。但其实在这场仪式中的实力是不均衡的——被影魔附体的“阿莱斯特”，在这个人均只有第一能级的仪式中就是毫无疑问的实力天花板。 她和鹿角、雷霆虽然有等级更高的职业，但那不代表他们现在也很能打。 这次的仪式又非常简单——只要有三个人活到最后，并把其他人全部杀干净就能获胜。任务与圣枪都不用去管。 这就是新月仪式的特色，不知道怎么入手就可以去杀人。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不能提前将所有人全杀掉……但这次仪式因为特殊胜利的缘故，连这个要求也没有。 “我可以和你合作的，阿莱斯特先生。” 红连忙说道：“我其实在玻璃岛的督察院有些工作，你认识我这样一个朋友总没有坏处吧？如果你平时遇到了一些麻烦，也都可以来找我……虽然阿瓦隆禁绝超越道途，但你毕竟是魔人而不是恶魔学者，还是有一些操作的余地的……” 但艾华斯却只是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他身上那种鲁莽而无脑的气质消失无踪，显出一种阴森邪恶的气场。 “奢利弗罗先生提醒了我一件事，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艾华斯幽幽道：“那就是，如果你杀死的人最多，也不一定会被其他人针对。因为杀死你的这个过程，同样也会产生击杀次数。一共就只有九个人的情况下，排除弱者其实比针对强者要简单更多…… “而‘杀死所有人会导致仪式提前结算’这个问题，也会被这次仪式的特殊规则抵消。” 听到这话，红终于意识到了不妙。 她全身皮肤胀得通红——鲜血从自己的皮下溢出、化为刀刃，将绳索割开。 但是当僧侣死去之后，这房间就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她完全无法躲避影魔、甚至察觉不到影魔从哪里出现了。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四肢都被捆缚住，被阴影组成的丝线吊了起来。 “那就再见了，红女士。恶魔不需要队友。” 阿莱斯特的声音落下。 她的头颅便被阴影轻易割断。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国王的烦恼 当莉莉醒来时，如同变魔术一般、只是一瞬间就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绳索。 这是属于她的神秘技艺“丝线制御”的领域。 因为【束缚】也是属于蛛丝的诸多秘密之一。线与绳对莉莉来说就如肢体的延伸般可控且可靠，不会对她本身造成干扰。 这具躯体比她自己的身体要强壮许多，因此心跳也变得有力许多。 在纯粹的黑暗之中，她悄无声息地进入潜行。莉莉站在房间角落里，微微闭上了一只眼睛。 她一边分心看着在自己眼前浮现出来的任务需求、一边用闭上的另一只眼睛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在她的感知之中，周围的世界化为黑白。 莉莉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在她感知中的黑暗世界中就浮现出了清晰的白色轮廓，然后它们渐渐褪色、在下一次心跳之后变得更加清晰。 但就在她不远处，有两个人形轮廓的褪色速度要慢上许多。 在莉莉的【蛛丝感知】视野中，他们心脏的位置像是迸出了大量的丝线。心跳的微弱震动映射在地面上，形成了如同蛛网般的网络。只是几个呼吸间，人形轮廓就勾勒的非常清晰。 他们醒来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心跳就骤然变快了许多。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地面上有节奏映射出的蛛网变得更大、频率也变快了一些。 “有人吗？” 其中一人忍不住叫唤着：“救救我！” 而另外一人的心跳骤然减缓。 他身上有着琥珀色的微弱灵光一闪而逝，捆缚住他的绳索便被部分石化、失去了弹性。他用力挣脱了绳索，高声叫道：“我这就来帮你——你是谁？” “我是国王……你是谁？” “我是鹿角。” 使用石化术解开自己绳索的男人答道：“房间中应该还有另外一人……能告诉我们伱的名字吗？” 莉莉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 “原来是适应道途的那位先生啊。” 鹿角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可不妙。看完这次仪式任务需求的鹿角心说。 自己之前所拉拢的盟友，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反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适应者，以及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植物学者和自己出现在了一起。 植物学者这个职业与传统意义上的炼金术师还不太一样。 炼金术师虽然也不擅长战斗，但起码还能提供各种合剂……但植物学者的能力都是催生、魔化与控制各种植物。高等级的植物学者还能唤醒巨大的古树、使其变成强大的树人。 如果是森林环境下，“国王”的战斗力会非常强大。但在这种密闭环境下，植物学者基本是没有任何用的。 而他们出现在同一处，这基本上来说就是临时队友的关系。 最关键的是……既然国王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最强大的“阿莱斯特”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虽然被影魔寄生的魔人，其战斗力肯定不等同于影魔……但哪怕只是从影魔手中得到十分之一的力量、在这个仪式中也是其他人无法对抗的。 ——这可真糟。 获取圣枪会被其他人锁定位置，而想要杀戮胜利对他这个黄昏道途的低等级超凡者来说更加困难。 鹿角判断阿莱斯特看到这个任务需求后，应该会选择杀戮胜利。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获得大量尸体——他们之间是不冲突的。 这次仪式中他的任务并不难做，包括“将尸体放入魔釜中复活”这一条，每个尸体都有800分。而如果他能将自己复活，并存活至仪式结束就可以获得1500分。 除此之外，他还有“关门”任务……用石化术将一些房门的锁孔石化，每扇门都可以获得500积分。这个高度下，他能够石化但是无法解除石化，这意味着每次关门都会压缩所有仪式者的活动空间。 但这也未必不能是杀人手段——发出声音引来巨人之后，就可以趁机关门把他们封在外面。而提前封好的门也可以作为陷阱。 假如他有机会接触圣枪的话，还可以石化圣枪来封印圣枪的力量。让持有圣枪的人无法使用圣枪的力量对抗巨人……这样他就可以获得1000积分。如果持有圣枪的人因此而死，他还可以再获得500积分。 这么一算，他保底就有五千分了。想要积分胜利非常容易。 如今鹿角已经是资深超凡者了。 他非常清楚一个道理：任务本身就是提示。 ——从这个任务考虑，魔釜的复活应该只能复活一次。并且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而不只是巨人。逃离房屋这个任务给的积分这么多，说明它一定非常难、并且极为麻烦。 考虑到一个小时的限时，或许是时间不够。如果他的临时队友靠谱一点还可以稍微想想，但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就是限制其他人、让他们不要逃离。 而这点也非常简单。 他只要找到并封住大门就可以了——确保其他人无法逃离，就不会得到这两千积分并反超自己。 为了达成这个条件…… 看着鹿角迟迟没有解开自己的绳索，国王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僵局：“那你们杀了我吧。” 国王这话，让其他两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鹿角开口关切地问道：“这样没关系吗？” 假惺惺的。一旁的莉莉嗤之以鼻。 国王却是看得很开：“说实话，我就没打算能晋升。 “假如恰好是森林环境的仪式场，我说不定还能试试看。但这种环境，我觉得还不如直接放弃。这次仪式是新月仪式，我没有足够的实力是不可能晋升的。 “正好你是我的大客户——所以我想要把我的机会让给你。” ——他这话是真心的。鹿角丰富的经验，立刻判定出了国王的真实态度。 当有人自愿退出之后，鹿角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僵局就能被打破了。 鹿角反而蹲下、摸索着前进，然后将国王身上的绳索去掉。让他能以更舒服的姿势坐起来。 然后，鹿角才开口问道：“你不打算晋升，为什么要参加晋升仪式呢？” “我是来卖货的，最近生意不太好。” 国王坐起来，非常坦然的说道：“反正这个阶段的晋升仪式不会死人，最多也就是虚弱半个月。而会参加仪式的人，都是我附近的超凡者、并且都只有第一能级……我也没想到，最近这两次都被扯到阿瓦隆来了。 “只能说星锑最近太乱了，都凑不齐一批晋升者。” “星锑最近怎么了？”鹿角关心地询问道。 “蔷薇十字结社和王立炼金协会掐了起来，死灵法师们这次没有调停、反而在旁边看热闹。结果事情越闹越大，两个月前一位很出名的炼金术师被咒杀了。现在恶魔学者们在被报纸疯狂攻击，但蔷薇十字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国王叹了口气，抱怨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成品炼金合剂价格明显上升了，材料的价格反而在下降。感觉可能是要打仗了。我来晋升仪式里卖货也是这个原因。 “之前从我这里进材料的几家炼金工房，都不断要求我打折、否则就拒绝从我这里进货。我哪能惯着他们——我这可不是那种掺水的劣质材料，每一管精油都是足量的！ “……但他们好像是约好了。结果是所有工坊都不从我这里进货，要压价到进货价的七成——我说实话啊，鹿角先生。我给您打的七折就是之前给他们的批发价。他这是要我七折的七折，那我就真赚不到钱了。我可不想当那些炼金术师的苦力。” 国王摇了摇头：“如果我早几年能晋升到第三能级或许还好点。第三能级的植物学者也能进行炼金，我就能自己卖成品了。可前几年我忙着赚钱……熏香、精油、香水、种子，赚了好几年的钱。 “现在就算了吧。我年纪大了，还有老婆和女儿要养……已经没那个精力去重新研究炼金术了。还不如上晋升仪式去卖点货。” 他说到这里，拉住鹿角的手恳切的说道：“我这次晋升机会就让给你们了。击杀次数也好，我的尸体您也可以随便使用……您可要记得我们的订单啊！” “放心吧。” 鹿角点了点头，身上流露出一种威严的气质：“我在阿瓦隆也算是大人物，不会赖账的。等我回去，立刻就往你的地址发定金——定金是二分之一，你可以收到款再制作，然后分两批发。这样你肯定不吃亏……如何？” “您真是好人啊！” 国王感谢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灰与乌云 鹿角并没有自己拿下国王这个人头，而是想要把它让给另一人。 “我们做个交易……我这次只做任务，那些人都可以留给你杀。” 他如此与莉莉商议着，展示着自己的无害与善意。 他摊开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这次就只作为你的帮手，作为你的诱饵。我站在外面吸引他人注意力，而伱可以在合适的机会趁机偷袭……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也不需要出现救援我。 “如此一来，你也不用担心我背叛反水，而我也可以作为你忠诚的队友——如何？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吧？” 鹿角当然知道，适应道途容易出叛徒。 但他平时遇到的两面三刀之人就少了吗？ 他早就已经习惯和这种人接触了。 惯于背叛之人并非必然背叛。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与安全感、并提高他们背叛的代价，这些人就依然是可以利用的。 而且鹿角能确信，阿莱斯特应该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骑士”也就刚二十出头，如今他也确定了国王是极少数的、得到神秘技艺之后就不再晋升的功利型超凡者。 换言之，剩下的所有人都是双道途。包括这位“灰袍子”。 既然是双道途，就不容易像是单道途超凡者那么极端……就如同他虽然是黄昏道途、但依然非常善谈。 并且鹿角总感觉对方的性格其实应该不错。 因为他感觉自己对这位灰袍子先生并没有什么敌意，甚至隐约有点亲和。这没有什么根据，仅仅只是他的本能——但他的本能向来都比较准。 虽然鹿角没有立刻得到灰袍子的回应。但他却隐约听到了，国王的呼吸声突然消失、并且发出了极低的“咯咯”声。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可鹿角完全没有察觉到“灰袍子”具体在哪里。 过了一小会，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了。他的尸体给你。” ——这才不到半分钟吧？ 如此熟练的空手绞杀……是绞杀党出身吗？ 鹿角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但绞杀党也未必不能合作。 他开朗的笑着：“说来有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九大道途，三者尚动，三者向静，三者可变。智慧、适应、黄昏都是喜静的道途，你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适应者。 “但对于黄昏道途来说，我可就算是话多的了。” 鹿角说着，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找到了尚且温热的尸体头颅。 他伸手按在对方额头上，昏黄色的微光宛如蠕虫、顺着他的五指慢慢爬在了“国王”尸体的脸上。 “我的友人，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所误杀之人，我救而不及之人。” 鹿角以一种特殊的韵律，低声咏唱着：“我是牧夫座的悲痛使者，伊卡里奥斯之犬。冥界没有你的位置，请无声地归来吧。”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掰开国王的嘴巴、对着他嘴中猛地吹出一口气。 那一瞬间，国王的尸体就像是被点亮的灯。 他全身亮起了昏黄色的微光，并且愈发明亮。 这些光芒在他的尸体内四处游走，最终一半聚集到心脏、一半聚集到大脑。 “国王”骤然睁开了双眼，瞳孔中亮起昏黄色的光芒。 他利索地从地上爬起，跟在了鹿角身后。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能说话吗？” 在一旁围观着“死而复生的仪式”，莉莉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嗯，不能。但是这依然是国王先生，而非是一具空壳。只是他无法正常思考。” 鹿角干脆的答道：“言谈与歌唱是美的领域，生殖与感情是爱的领域。思考与智慧有关，锻炼与超越有关——已死而存骸之人被剥离了四重领域，已死而存魂之人被剥离六重领域，已死而魂魄不存之人被剥离八重领域，仅存黄昏。 “从这个角度来说，被死灵术复活的死者……其实仍然还处于亡者的世界。” 这是正常的死灵法师不会讲解的死灵术原理。 但对于本职是律法师的鹿角来说，这却是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鹿角打量了一下那巨大的门，吩咐道：“去把门打开。” 死而复生的国王无声的张了张嘴，便异常灵活的冲了过去、像是猿猴一般爬了上去。 “可惜没有骨杖。” 鹿角感叹道：“如果有骨杖的话，我还能强化一下国王先生的尸骸。也不用再这样发出指令了。” “你不是阿瓦隆的大人物吗？” 莉莉淡淡问道：“想做个骨杖还不简单？” “那还真有点难，能带进仪式里来的武器，必须得是自己做的才行，”鹿角随口道，“我年纪也大了，想从头学雕刻可不容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仅仅只是这一句“年纪大了”，就让莉莉心中一动。 虽然大人物年纪大一点很正常……但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鹿角先生的时候，她就隐约有种熟悉感，像是从哪里见过对方一样。 而在这时，鹿角也开口问道：“说起来，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灰。” 莉莉答道。 她所继承的《蛛丝密续》，是来自灰天司的传授。如今使用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我会在暗中保护你。” 她低声说道：“我会一直跟着你，但你不要试图寻找我……我是墙角的蜘蛛。” 当然，此乃谎言。 她在安静观察着鹿角，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其实她并没有看懂这次的任务……但莉莉却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只需要合计杀死六人，就一定能胜利。而艾华斯少爷一定能做到。 但是，第一个出现在仪式中的“鹿角”是最不可控的变量。 没有人知道他还有多少底牌。因此莉莉必须紧跟着他，寻找一个绝对能杀死他的时机。 不过，除此之外…… “你说你是大人物。” 潜藏在阴影中的莉莉，忍不住问道：“你对圆桌厅里的那些大臣们了解吗？” 她对自己那位几乎毫无了解的亲生父亲，还是有些好奇。 鹿角闻言，露出自信的笑容：“当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圆桌厅的那些人了。” 而另外一边。 化名为“雷霆”的戈登、骑士以及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朽木般的男人，早就已经脱困而出。 他们没有减员就离开了储藏室。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戈登非常自然的接过了队长的职责：“我看看我们是否顺路——如果顺路的话，可以互相帮助一下。不顺路的话就只能各走各的了。” “我想去找圣枪。” 骑士毫不犹豫的说道：“然后拿圣枪击碎那巨人的魔釜！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要去挑战一下那些信仰邪神的巨人！” “我可以陪你去拿圣枪，”戈登慎重的点头道，“也可以陪你去击碎魔釜。但我非常不赞同你去攻击巨人——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也不会阻止你。 “我会陪同你、试图保护你。如果你不幸遇难，我可以接替你的位置，拿走圣枪。” 他们两个对巨人都有着非常强烈的敌意。 与骑士相比，戈登的晋升欲望并没有那么强。 倒是一旁朽木般安安静静站着的男人，却是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邪神？呵呵呵……” 他的声音与凌乱颓废的形象完全不符，显得异常沉稳而华丽优雅。不像是个狂人，倒像是个贵族。 “至高天当然是邪神。” 戈登眉头微皱，却耐心为男人解释道：“‘至高天’是那些信奉熊天司的信徒对祂的称呼，是一位偏向于爱之道途的威权道途的天司。他们向往着暴力、无法、无序、强者能随意欺凌弱者的世界。 “以前巨人王国阿尔克托斯就是崇拜熊天司的王朝。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会吃所有种族，甚至包括同族。而至高天甚至会为这种邪恶的种族赐福——” “雷霆先生！你看到‘成功逃离’的任务了吗？” 而骑士在一旁补充道：“蛇父说，我们需要找到钥匙并逃离潘考德圣殿……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做潘考德圣殿！” 戈登肯定道：“这对‘巨人夫妻’绝不是什么普通夫妻。能够杀死使徒，住在祭拜至高天的圣殿之中，还有至高天赐予的魔釜。而且如此巨大……这可能是传说中的高巨人。” 到了戈登这个级别，就可以接触到些许关于巨人王国的历史记录了。 一般来说，纯血巨人也就只有六七米高。 巨人其实不是生下来就很高的，而是年龄越大的巨人就越高。虽然巨人刚出生就能奔跑，但三岁大的巨人也就不到一米高，十几岁的巨人少年通常也就只有两米高，看起来像是稍微高大一些的人类少年。 但和人类不同的地方在于，巨人的发育期非常长。可以长到几百年，这中间巨人会不断变得越来越大。不过一般来说，根据巨人的天赋不同、每个巨人能达到的最高身高是不同的。 因为据说熊天司非常巨大，因此被祂所庇护的巨人以长得更为高大而自豪。通常越高大的巨人，地位也就越高。高大到一定程度的巨人，就被称为“高巨人”，通常被视为“至高天的恩赐”。 巨人王国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比王城的城墙都要更高。他们又高又瘦，足有接近二十米的身高，白色的胡子如瀑布一般。 人类的武器轻易伤不到他们，而他们杀死人类不比人类踩死虫子难多少。这些巨人奔跑起来就能引发地震，因此他们平时总是枯坐着不断进食。只有在庆典节日，他们才会站起来并互相摔跤。而到了那时就是数日的地动山摇。 从这圣殿中的门来判断，这对巨人夫妻至少也应该有二十米以上。也就是常规巨人三倍的身高。 “这对‘巨人夫妻’，恐怕真实身份是熊天司的使徒。” 戈登看向骑士，严肃道：“使徒看护神殿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他们才能击杀奉献道途的使徒、夺得圣枪。如同阿克波里斯神殿中，偶尔也会有希波克拉底和阿克波里斯出现……巨人王朝崇拜熊天司，四处修建神殿、使徒们在神殿中是可以完整显现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赞同你去攻击巨人。哪怕熊天司的使徒不像是九柱神的使徒那么强大……但熊天司毕竟是威权道途的天司。你拿着奉献道途使徒的武器去挑战两位威权道途的使徒，我仍旧认为这是无谋之举。” 听到这话，朽木般的男人又笑出了声：“威权道途？哈哈哈……” 戈登终于忍不住了。 他严肃的回过头去，认真问道：“先生，你到底觉得哪里好笑，可以直接说。请不要说些谜语，这只会败坏心情——我认为我们姑且还算是一同逃离的队友，有什么话是不能有话直说的呢？” “……你确定要听？” 男人嘴角浮现出微妙的笑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得我。” 虽然戈登与骑士心中隐约感到了不妙，但事到如此、他们也不想就此回头了。 “你们可以叫我乌云。我是被月之子所追杀的狼人。一名……准备逃往阿瓦隆的，贫穷的作家。希望到时候您能给我点便利……雷霆先生。” 枯木般的男人靠在巨大而粗糙的青色石壁上，竖起一根手指、嘴角不怀好意的微微上扬：“这是你们在阿瓦隆永远也无法获得的知识。虽然银冕之龙自己未必在意，但祂的使徒却会在意；祂的使徒未必在意，但凡间的君主却必须在意——谁让他们当年没有把巨人杀干净呢？ “这是阿瓦隆立国之初的秘密，是‘威权’道途尚且不存时的历史，是人类有史以来唯一见证过的九柱神更迭事件。 “听吧，然后面临真相吧……” 七千字的更新，更新完毕喵！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莉莉的杀意 莉莉跟着鹿角，在这巨大的建筑空间内闲逛。摸索着这个建筑的空间结构。 它看起来方方正正，却像是迷宫一样——每个房间的四个面，都有可能存在门或是通道。但几乎没有通向四个方向的房间，基本上都是通向两个或是三个的。 根据鹿角的说法，这似乎是巨人王朝时期建筑的通用风格。没有l型的走廊拐角，整个建筑完全由正方形与长方形的房间构成。 据说这是因为巨人的视野有死角，在路过拐角时会容易被偷袭。 而坚固的墙壁加上这迷宫一样迂回的路线，会让大部队进入时被迫分散、并被压缩成很小很窄的“一束”人。巨人倒是不屑于使用陷阱，不然莉莉感觉光是靠陷阱就足以做掉一大批人了。 ——结果上来说，巨人们可能的确不会被人埋伏偷袭。 因为莉莉非常清晰地意识到，鹿角已经走迷路了——他们已经路过同一个房间三次了，但鹿角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了。 莉莉倒是逐渐认清了道路。 会迷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巨人的工艺似乎不太好，导致了他们的墙不一样厚。他们并非是修建了整个建筑，然后划分成各个房间。而应该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搭起来、然后往外扩成一个建筑。 正因如此，同一个房间的四面墙壁甚至都可能不一样厚。这导致了一些房间是错位的——左转、左转、左转、左转，明明应该绕了个圈，最终却无法回到最开始的房间。 莉莉的【蛛丝感知】倒是愈发清晰地将建筑的轮廓映于心底。当她能感知到这墙有多厚的时候，就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而在他们绕路时，莉莉就以“灰先生”的身份与鹿角攀谈。 当莉莉表示自己对圆桌厅的好奇之后，她敏锐地察觉到……鹿角似乎是将自己视为了绞杀党的一员。 可能是因为莉莉的扼杀技艺看起来异常熟练，加上劳合区帮派本就有大量爱之道途和适应道途的低等级超凡者，所以才会错认。 在那之后鹿角就在极力暗示，自己与莉莉“头顶上的组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所指的，就只能是劳合社了。莉莉心想。 虽然莉莉没看懂这次的任务应该怎么做，但她却能敏锐地感知到鹿角的意图。 他这话除了在套近乎、拉关系之外，另外就是在试探莉莉的身份……假如“灰先生”真是绞杀党的一员，那么他就肯定知道管理绞杀党的人正是劳合社。 莉莉当然没有接触过这些势力。但好在，艾华斯在加入劳合社的时候，莉莉也是作为贴身女仆全程陪同的。 回来的路上，艾华斯已经给她讲过劳合区那些大小帮派与劳合社的关系。 因此莉莉并没有承认自己绞杀党的身份，而是大胆的更进一步——她宣称自己是劳合社的一员，并报上了一个与自己代号很像的高层名字。为了不暴露艾华斯，她特地选择了与艾华斯不认识的另一人。 “……灰绿女士吗？” 鹿角显然认识这个人，他自然的答道：“我对她倒不算很熟，毕竟她主要管理民间贷款这方面的业务，还负责管理劳合区的小帮派，经营自己名下的赌场与夜店——我说的没错吧？ “不过我和你们博卡副会长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挚友。” “那我猜你应该是某位大臣。” 灰先生那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博卡副会长多次暗示，他与某位大臣关系密切。你又对圆桌厅那么熟悉……” “不必试探了，”鹿角爽朗地笑道，“我就是那个德罗斯特。” ——既然是劳合社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 敢参加新月仪式，而且看起来并非是看不清自己底牌的愚蠢之人……甚至还能认识灰绿女士。从代号上来看，似乎与灰绿女士关系很好。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嫡系。 “灰绿”可不是个善茬。 作为一名处于第四能级巅峰的超凡者，她基本上就是阿瓦隆最强的刺客了。虽然如今已经到了中年，体能稍微有些衰退、然而经验却变得更加丰富，人也变得愈发狡诈。反而更不好对付了。 她的手中还握有不少圆桌厅大臣的黑料，因此在遇到一些麻烦时都用不着自己出手、只是借力打力就能解决问题。 怪不得“灰先生”想要找自己打听这些事。大概是想要拿着情报回去讨灰绿的欢心吧。 这位“灰先生”至少应该是劳合社的中层，第一道途的强度可能在第三能级左右。虽然这是他适应道途的第一次晋升仪式，但他适应道途的技艺却明显比正常的新人更加精湛。 他极有可能是灰绿亲自培育出的弟子，继承了她所掌握的神秘技艺。 灰绿所擅长的，就是无与伦比的潜行能力、以及她精妙的毒杀能力。 原本鹿角还打算让灰绿去杀死自己的秘书来灭口的。只是灰绿女士最近有事在忙，所以没有接单。 只是没想到鸢尾花的间谍实在是快人一步。在他成功发布任务之前，就抢先把拉夫秘书杀死、并顺带着把他涉及危险品走私的事情暴露了出来。 好在他平时的形象还不错，并且在圆桌厅也有不少人的把柄。这才能勉强稳住局势。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须收手了。 如果再闹出事来，可能他就真要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交好灰先生，进而通过这个关系与灰绿女士搭上线。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他必须立刻通知灰绿女士来收尾。 作为王国的贸易大臣，他格外擅长借取他人关系网的技艺。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人物，极有可能在两三次中转之后就会扯上自己平时难以联系的有用人士。 正因如此，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谁都不要得罪。这就是多头下注的艺术。 但听到鹿角的话，灰先生却是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谨慎的询问道：“伱的全名是什么？你秘书的名字是什么？你私生子的名字叫什么？” 这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 鹿角听到这些话，却露出了笑容。 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立刻就确认了灰先生的意图。他也确定了，灰先生一定来自劳合社、而且就是灰绿女士的手下！ “我是查理斯·德罗斯特，我的首席私人秘书就是前不久被鸢尾花的间谍所刺杀的约翰·拉夫……也就是我通过博卡副会长联系灰绿女士刺杀的那个人。只是因为女士最近太忙，所以才耽误了一点。 “至于私生子……事实上，我并没有私生子。我只有一个私生女，是个妓女的孩子。那是我少数被欺诈的经历，是我的耻辱。 “她的名字我忘记了，是那个妓女给她取的。现在她应该在莫里亚蒂家当仆人。” 鹿角认真的说道：“那个妓女是个疯子，还想让我娶她……我之前处理掉她还花了不少功夫。那也是我联系灰绿女士做的第一单生意。” 这就是“灰先生”所提到的三个问题中，背后所蕴藏的秘密。 无论是“秘书”亦或是“私生子”，都是他曾经委托灰绿女士进行暗杀的目标。 灰先生不知道其实不是私生子而是私生女，有两种可能——其中一种是灰绿女士没有跟他们提及细节，另外一种是他故意说错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德罗斯特。 鹿角接着说道：“那个女孩如今被她的主人带去王立律法大学做旁听生了。她现在有可能会接触到我孙女……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请灰绿女士也将她一并杀死。 “上次我稍微心软了一些，没有接受灰绿女士提出的‘套餐’。但我不得不说，我现在后悔了。最好让她死得安静点，不要让人发现她是被人杀死的。就让莫里亚蒂家族把她正常安葬。 “你出去之后，就去跟灰绿女士这么汇报。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她的死讯，之后我会将钱打在约定的账户上。” 鹿角丝毫不担心自己被人欺诈，在梦中泄露了自己的情报。 情报的使用是有门槛的。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上的。 从梦中醒来，本身就会忘记很多东西……梦中的知识无法通过测谎来判断真伪的。也就不足以作为证据采信。 甚至哪怕是搜索记忆，也无法看见涉及到梦界的部分。 在超凡者的黑市上，经常会有人贩卖一些小册子。那些就是他们在梦界的所见所闻。其中的确会有一些失落的秘密，但大多数都是一些狂言。 大多数人的文笔都不怎么样，写的颠三倒四、有些则如同梦呓。而其中的内容也掺杂了大量因为眼瞎或健忘而忽略的细节、脑子不好使还要擅自推理、对细节的夸张与艺术加工、对自己明明没看到的东西自顾自地补完，还有人就是故意写错来掩盖秘密。 这种东西卖不了多高的价格。更算不得证据或是把柄。 别说是劳合社的灰先生了。哪怕是在红夫人和戈登督察官面前，他也不会怕。 到了德罗斯特大臣这个层次，没有确凿证据的怀疑、拿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甚至拿到了确凿证据也未必有用——只要他对索菲亚女王还有用，只要圆桌厅不希望他被裁撤，那么他最多也就是被女王陛下训斥一顿。 正因如此，在梦中下单是最安全的。而晋升仪式就是最简单的，进入梦界的方法。 无论是对国王下达的走私订单，亦或是向灰先生下达的杀人订单，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这里的谈话全程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听到的人向其他人转述也无法确保可信性。 “我会向灰绿女士汇报的。” 灰先生的声音变得更低、更冷淡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那并非是受到攻击而发出的惨叫……倒更接近于失恋的痴情男子，亦或是倾家荡产的赌徒。 ——那是“雷霆”的声音！ “去看看。” 鹿角顿时严肃起来，低声命令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 虽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鹿角意识到，“雷霆”的惨叫声有可能会引来巨人。 因此他第一反应，是先随便封锁三个自己没有打开过的道路大门。 他并不知道这些门具体通往哪里。 他们两个目前还没有找到厨房或是宴会厅——就是有“魔釜”在的那个地方、却也没有找到巨人夫妻休息的卧室。为了不堵死通往“魔釜”的大门，鹿角并没有封锁任何房间门。 但他们已经明确探开了不止一条安全的路线。 就算被巨人追赶，他们也有自己的逃亡之路。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没见过的门就堵住肯定不会有错。 不知道巨人能不能被堵住……但至少可以堵死其他小队赶来的路，亦或是堵死雷霆他们逃亡的路。 ——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将最强的阿莱斯特直接封到死胡同里！ 在所有人都不认路的情况下，进一步压缩所有人的活动空间……对于能够在这种阴暗环境下全程潜行的刺客、以及可以将尸体转化为即时战力的死灵法师的他们小队，无疑是种优势。 作为一名施法职业，死灵法师非常依赖媒介。死灵法师的施法媒介与骨相关，要么是用骨头制成的骨杖、比如说胫骨或是脊椎；要么就是用头骨制成的法器、亦或是用骨片搭建的盾牌。 没有施法媒介的情况下，他的施法会变得非常缓慢。必须要经过漫长的咏唱或是仪式才能使用法术。 在长达七八秒的低声咏唱过后，一道暗黄色、半透明的光束从他双手之中激射而出，刺破了他如今已经渐渐习惯的黑暗。 光束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大门，在青铜门上拖曳出了一道明显的石化痕迹。靠着光束本身提供的微弱光亮，鹿角将石化光线对准了门把手。大约持续石化了两三秒、让门把手完全变成比青铜更脆的石头，他才停止了施法。 “你还剩多少法力？” 莉莉突然开口问道。 “还很多。” 鹿角平静的答道：“复活新鲜的尸体几乎是不耗费法力的，死去越久耗费的法力才越多。” 他这话中带着些许警告。 他敏锐地从灰先生的声音中感知到了一丝恶意。为了打消临时队友对自己下手的想法，他提醒道：“你也肯定有底牌吧？我也有——别忘了我才是第一个到的。” 灰先生并没有回话。 莉莉已决定杀死他，但现在她仍在等待。如同在蛛网上的蜘蛛般安静地等待着。 当灰和鹿角抵达之时，发现巨人还没有来。 意外的是，这里有一盏微弱的灯火。这还是莉莉进入仪式之中，看到的第一处光亮。适应了黑暗之后，再看这灯火甚至有些晃眼。 这里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倒在一旁。另一人则是表情阴晴不定，蹲在昏迷那人的旁边。 还有一个看起来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的人，则是坦然站在远离的火光的地方。 他悠闲地倚靠在墙壁上、只有下巴被灯光微微照亮。他扬起手，对着赶来的鹿角与跟在他身边的“国王”亲切的抬手打了声招呼。 看了一眼安静的“国王”，那人嘴角微微上扬：“我想，你是鹿角，对吧？” 听到这话，没有昏迷的那个青年战士抬头看了过来。 “……雷霆？” 鹿角试探性地询问道。 “不，我是骑士。” 那青年答道：“雷霆先生已经昏迷了……就是因为这位乌云先生。” “这能怪我的吗？” 乌云笑着反问道：“我所说的秘密可没有一句是假话。伱不也还保持清醒吗？” 骑士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莉莉清晰地感受到，骑士身上的氛围发生了些许明显的变化。 并非是堕落，也不是疯狂。更像是一个人从梦中醒来，亦或是孩童突然长大。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秘密？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化却能如此之大…… 而鹿角却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是他与莉莉所约定的暗号，意思是让莉莉先杀死一人。 ——要杀谁？ 莉莉抬起头来。 唯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灰色蛛网从她脚下蔓延而出。 雷霆先生陷入昏迷，而骑士只是一个年轻人。并且还在守护昏迷的雷霆。 那么最有威胁的，就是那个被骑士称之为“乌云”的人…… 莉莉渐渐淡去在阴影之中，飞速滑行。 下一刻，灰色的丝线无声无息的浮现在了乌云颈上。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力拖曳着他飞速后退，眨眼之间就没入了无光的黑暗之中。 “——绞杀党？！” 骑士眉头紧皱，脱口而出。 而就在此时，一直安静站在鹿角身边的“国王”便突然冲了过来，一拳锤向了骑士的下巴。 他们谁也没有武器。但他们所使用的躯体都非常强壮。 和动作多少有些僵硬的“国王”相比，骑士的动作非常灵活。 他微微偏头躲开了这一拳，伸手拽向“国王”领口的亚麻布、把他猛地往后一推，然后突然顺势一拉，“国王”便因此而失衡。 在“国王”踉跄之时，骑士双手紧抱他的后脑、同时用力抬膝，狠狠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这一击便足以使人昏厥。 因此骑士便抬起头来，警惕地望向鹿角。 和最后一个进入仪式的国王相比，鹿角作为第一个进入仪式的人、必然有可取之处。 只见鹿角抬起右手隐隐对准自己。 骑士缓缓向侧面踱步——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看到东西的一瞬间就反向冲刺闪开，然后冲到鹿角身边给他一拳！ 但就在这时，他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就像是喝醉酒断片了一样……他再度恢复视力的时候，被自己重击倒地的国王已经如幽灵般，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他身边。 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被自己攻击过的样子，动作异常灵活、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但自己刚刚明明已经打断了他的鼻梁骨才对！ 只见“国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下一刻，如活物般的荆棘便从他指缝中飞速长出，变成了三条鞭子。 国王猛然间扬手，荆棘鞭便飞了过来、试图缠向骑士。 骑士见状努力想要后退，但他退后的速度却根本赶不上藤蔓增生的速度。 他眼看着就要退出光亮，终于忍不住立掌为刀，试着向藤蔓用力斩去—— 锐利的疾风将藤蔓割断，而就在这时骑士看准机会、全身上下爆出一团电光、化掌为拳，重重锤向了国王的下巴！ 一团雷光噼啪的在骑士拳头落下的地方炸出，让骑士自己的拳头也被烧伤。 但好在这次国王全身上下迸出几团电火花，摇晃了两步终于倒下。 骑士刚松了口气。 就只见鹿角打了个响指，平静地命令道。 “——再起。” 他话音落下。 那倒下的“国王”全身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伤势，然后再度完好无损地爬了起来。 大致把骑士的体力耗的差不多了，鹿角心想。 他双手十指相对，置于胸前开始低声咏唱石化的咒语。 而在这时，雷霆终于醒了过来。 他刚一醒来，就看到有人正在攻击骑士—— 于是他猛然抬手，一团耀眼的光芒在空中突然炸开。 鹿角、骑士，以及刚刚扼死那个男人的莉莉猝不及防同时中招。 所有人都被他晃瞎了眼，失去了视力。鹿角的法术与骑士的招架同时被打断。 唯有“国王”仍旧在正常行动，试图发起攻击。 “——亡灵！” 他高声叱喝，猛然冲了过去一个肩撞顶开了国王。 他的双拳闪耀着蒙蒙白光，打出了一套无比威猛的连续拳。只花了不到三秒就将国王击倒，然后伸手按住了国王的脸。 随着一阵白光从他掌心喷涌而出。光芒直接穿透国王的头颅，向着四面八方炸裂。 在雷霆的手拿走之后，国王的头颅开始静静燃烧起火焰。他试图动了动，但逐渐安静了下来。国王终于不再复活。 “你这是什么职业？” 鹿角倒也不急着进攻，只是好奇地问道：“我从未见过。” “……神圣武士。” 雷霆简短地答道。他的声音沙哑，精神状态很是萎靡。 而鹿角伸手指向了他们身后的灯火：“说起来，你们这个灯，是怎么……” 听到一半，雷霆突然低头弯腰、举起左臂——在前臂凝结出一面大约算是圆形光盾，将鹿角用抬起的右手食指瞬间射出的瞬间石化光线完全吸收。 “猜到了，阁下。” 雷霆嘴角微微上扬：“还得多练练……您的意图太明显了。” “——那我的呢？” 一个阴森而邪恶的声音响起。 漆黑的猎犬突然从视野死角冲了过来。 看到那猎犬的瞬间，鹿角毫不迟疑、抛弃了“灰”掉头就跑。 雷霆立刻回身用盾牌格挡，但猎犬毫不避讳地咬住了光盾——只是坚持了一瞬，就将其直接咬碎。 在光盾碎裂的瞬间，猎犬身上骤然刺出无数海胆般的利刃、直接将雷霆的身体贯穿！ 雷霆全身燃起白色的火焰，用力锤向猎犬。但那猎犬却在拳头接触到自己之前就突然融化，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一个全身不断滴答落下黑色液态阴影的人影慢慢逼近，出现在了灯光范围之内。 他全身都被阴影所包裹，只留下一对闪烁着妖异紫色光辉的双眼露在外面。他的影子中再度浮现出了一只影子猎犬，围着他不断绕圈。而他脚下有着大面积的阴影，随着他的前进逐渐移动着、如同沸腾的泥潭般咕嘟咕嘟冒着泡。 “——这么巧啊，大家都在这里。” 阿莱斯特低声说着：“省下猫捉老鼠的时间了……不是吗？” “你这邪恶的野兽！” 雷霆怒斥一句，回头对骑士怒声命令道：“快跑——去找圣枪！” 骑士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阿莱斯特并没有追杀他。 他只是背着手，有些好奇地看向雷霆询问道：“那个男人跟你们说了什么秘密？能跟我提提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魔人！” 雷霆毫不迟疑的高声答道：“和你的恶魔主子吃屎去吧！” 下一刻，影子构成的锐利长枪便毫不犹豫的从艾华斯身下沸腾的阴影泥潭中刺出，瞬间将他贯穿。能够腐蚀密续书的阴影，瞬息之间便将雷霆全身腐蚀、瓦解至尸骨无存。 随着周围再度陷入了安静。 艾华斯蹲下来，伸手摸了摸猎犬，无奈安慰道：“别这么激动……” “……应该就剩他们两个了。” 莉莉无声无息出现在艾华斯身后：“要追上去把他们杀掉吗？” “不必，第一次晋升仪式而已。只是为了获胜的话，本来就不难。” 艾华斯摇了摇头：“从梦界中寻求失落的历史、获得更强的词条才是目的……我看看能不能拿到高级一点的阴影亲和。 “除此之外，我打算去看看圣枪——你要去吗？” “我跟少爷走。” 莉莉轻声说着：“您说去哪，我就去哪。” 她的声音中，带有些许淡淡的悲伤。 七千字，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与你同在 艾华斯敏锐的察觉到，莉莉陷入到了一种悲伤与忧愁之中。 她的心灵很痛苦，像是被针扎火烤一般。 可与此同时，莉莉却并没有哭出来，也并没有要哭的样子。反倒是嘴角微扬……像是想要笑出来，却只是笑得很难看。 “怎么了？” 艾华斯关切的低声问道。 莉莉微微摇头，并没有说话。 她看上去很是疲惫，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颓废与丧气的感觉，空荡荡、轻飘飘，如同无家可归的小幽灵。 “——鹿角是谁？” 艾华斯很快意识到，这是鹿角的问题。 莉莉沉默了一会，轻声答道：“德罗斯特大臣。” 她不像是以前那样，心情复杂的称呼他为“那个男人”或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是冰冷的直呼其名…… “——那就跟我讲讲吧。” 艾华斯拉着莉莉在灯旁坐下。 这个仪式的限时只有一个小时。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但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圣枪，或是追杀剩余两人——比起赶尽杀绝妨害他人，还是优先照顾一下自己人的心情比较好。 “悲伤、痛苦、恨意……这种东西就如同酒，会随着时间被酿出更加醇厚的味道。” 艾华斯轻声说道：“反过来说，若是能及早品味、与他人分享……倒也不失为一种微醺的清甜。” “他说……” 莉莉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因为她本来也是想要向人倾诉的。 之前在和伊莎贝尔公主聊天的时候，公主殿下听闻莉莉的生父是德罗斯特大臣时，就曾对他怒斥出声。那时莉莉还在小声安慰着公主殿下，同时为自己的父亲开脱。 有情人也就罢了，那至多也只能算是个人的私德问题。 可生下私生子，这个情况就不同了。 私生子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不荣誉的，并且非常麻烦。 假如接纳私生子，就意味着家主可能更偏爱这个孩子，私生子对家产的继承对原本就生活在这个家庭里的子女也是不公平的。从外人看来，这个家族的血统也会因此而变得不纯。 并且事实上，私生子也的确是有继承权的。因此家族中也会爆发激烈的争吵……这往往代表着混乱的到来，亲情的结束。 但是如果不接纳私生子，任由他在外面没人管教而丢人——哪怕私生子没有继承家族姓氏，也会被其他的有心人默认算作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作为舆论的子弹来攻击这个家族。 私生子只要诞生，不管在哪里……都只会给家族带来混乱与污点。 而作为私生子，本身也非常可怜。他们首先自己是没有错误的，是完全无辜的…… 然而如果他们加入本家，就会遭人白眼、遭受欺凌；如果他们流落在外，也容易被本家的政敌诱骗去做一些坏事，用来攻击遗弃他们的家族；哪怕他们刻苦努力、能力优越，他们凭自身努力而取得的成功，也会被人们视为是“因为另一半血脉而导致的厚待”。 然而伊莎贝拉公主并不知道，并非是其他大臣的私生子很少。而是他们都将自己的私生子剥夺姓氏，送到其他家族作为仆人了。 这种情况并不算少。因为这些私生子被禁止宣扬自己的出身，所以除非是面对面的询问、否则很难找到那些私生子最终都被送到了哪里。 正因如此，当时莉莉还想要为德罗斯特大臣辩驳两句……因为她在莫里亚蒂家族待得还不错。老莫里亚蒂对她很好，还默许她看书；而她从小带到大的艾华斯少爷也很懂事、很温柔，甚至愿意为了她的愿望而向公主殿下请求一个额外的读书名额。 当伊莎贝尔公主斥责德罗斯特大臣的时候，莉莉还觉得他倒也没有那么坏——正是因为父亲给自己挑选了一个好家族，她如今才能过的安稳又快乐。不用和其他人勾心斗角，不用遭人白眼、也不用受人欺凌。 ……可如今，莉莉却发现这并非是老德罗斯特安排的好。 在莉莉已经成为艾华斯的贴身女仆后，她其实就算是半个“莫里亚蒂”了；可德罗斯特大臣仍然在意她会出来上学、抛头露面这件事，甚至不顾莫里亚蒂家族的面子也要请刺客来杀死她，就是为了不让她的私生子身份暴露，来给自己惹麻烦。 这代表德罗斯特家族和莫里亚蒂家族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换句话来说，自己在莫里亚蒂家族受到的优待，并不是因为父亲的面子。就单纯只是她在莫里亚蒂家族遇到的人好。 这让莉莉感到心凉。 ——亲生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还想要谋杀自己。而自己至今以来还对他怀有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某种恨意、某种感激、某种好奇、某种委屈、某种向往……而如今，这些情绪统统转化为了杀意。 她谢错了人。真正值得感谢的人、唯一值得报答的人，一直都在自己眼前。 真是可笑。她还以为父亲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这样啊。” 听完莉莉的叙述，艾华斯微微点头。 “我来帮你解决这件事，让我想想……” 他陷入了长久的思考，然后轻声答道：“我不会让他晋升的……但你不要出手。你如今在他看来，已经成为了‘灰绿’的手下，接下了他的杀人订单，那么伱就保持安静，不要让他起疑。这样你才能处于更安全的境地。 “在一个月内，他必须死。 “如果在外面你下不了手，也交给我。我来替你杀死他。但如果你想要亲自动手，那么我也会将最后处决他的机会留给你。 “无论如何，命令一名孩子亲手杀死她的父亲是不人道的；但如果这孩子自发为被谋杀的母亲而复仇、为即将被谋杀的自己而反击，那么这则是正当的。 “但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你多少也算是莫里亚蒂家族养大的。既然做不了‘德罗斯特’，就来做‘莫里亚蒂’吧。你也知道，养父如今疑似已经死了……不管是我还是爱德华继承家族，我都将给予你‘莫里亚蒂’的姓氏。” 艾华斯并没有说着“想哭就哭吧”之类的话，反倒是认真说道：“还有，不要哭……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而流泪。 “忍不住的话，就笑吧。不是为了过去而哭，而是为了未来而笑。” 说到这里，艾华斯突然想到了劳合亲王所做的那首诗，于是他轻声念诵： “终有一日，我必挣脱这铅铸的镣铐； “我必随烟气上升，自由如风； “我必有闪耀之日，灿若星辰，耀如月光……” 他感觉这首诗用在此刻的莉莉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束缚她命运的暗中窥视者将被除去，而她将重获自由。 终有一日，她将上升、发出自己的光芒。 不是作为“德罗斯特的私生子”，而是作为“莉莉”自己。 艾华斯看向莉莉，认真说道：“你应该为这样的未来而欢欣鼓舞，大笑出声。若是仍有忧虑，那只能是因为复仇尚未完成。 “——所以，别怕。我与你同在。” 他说罢，便慢慢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而莉莉也跟着他同步站了起来，无声无息遁入阴影。 他们在这里聊了接近十五分钟，仪式剩余的时间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左右了。 但艾华斯并没有丝毫紧张。 “先不去找圣枪。” 艾华斯给出了决定：“我们先去帮你收点利息—— “——影魔，带路。我要去杀人了。” “嗬嗬……” 不知为何，在莉莉面前影魔又用回了自己那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如此甘美的复仇，如此新鲜的血肉……您终于有机会吐露獠牙、展示您天性的邪恶了。 “我很乐意，我的主人。我将为您……杀戮。我将为您一直杀戮——杀死所有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阿莱斯特的闪灵名场面 鹿角一路逃窜，重新躲回了“储藏室”。 但不是他的储藏室，而是阿莱斯特的储藏室。 他将剩下两具尸体复活，来保护自己。 并且将储藏室的门直接石化，准备待在这里直至仪式结束。 很遗憾的是，被复活的尸体被剥离了四重领域，不能使用爱、美、智慧、超越四重道途的能力。而这两具尸体应该属于“红”和那个僧侣，分别对应着爱之道途与智慧道途。 这意味着这两具尸体仅仅只是能够行动而已。 但其实问题也不大。门已经被封锁，除了巨人之外没有人会来这里……如果巨人抵达，他就会把尸体送过去让他们吃掉。 “幸存者最多还有三人……” 鹿角低声喃喃着：“灰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么仪式其实已经结束了。 “我只需要待在这里，活到最后就可以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灰先生在阿莱斯特的攻击下幸存的可能。 对于理智薄弱、智力低下、容易发狂的魔人来说，追捕跑得很快又擅长躲藏的刺客，大概就如同猫捉老鼠、只会提起追猎的兴趣。而影魔也能赋予他洞察阴影的能力……因此灰的潜行对他也是无效的。 “希望灰能多坚持点时间。” 鹿角幸灾乐祸的低声道：“反正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很多机会，这种机会还是让给我吧……” 不愧是魔人啊，太可怕了。他感叹着。 虽然在恶魔学者看来，魔人不过是徒具危险性的类人野兽。 但就其他职业来看……至少在低能级，被上位恶魔寄生的魔人比起恶魔学者要危险多了。 根据鹿角从高贵之红结社那边交易得来的恶魔学知识，第一能级的魔人至少也能发挥上位恶魔十分之一、下位恶魔三分之一的力量；随着他们与恶魔发起的交易，他们所能发挥的实力还会进一步上升。 魔人们就像是一个上佳的灵媒容器，会将自己的躯体逐渐打造成更适合恶魔使用的样子。 对于恶魔来说，魔人就是帮助他们规避弱点的“盔甲”、不依靠契约就能显现于物质界的“房屋”。是非常宝贵的财富。 除非必要，否则恶魔不会舍得杀死自己所寄生的魔人。 因此魔人可以一步步放弃自己对身体的操控权，通过交易来换取越来越强大的力量。随着能级上升，他们的躯体会被不断强化，可以逐渐开发出提前借取更多恶魔力量的技艺、或是将自己的躯体永久扭曲成类似恶魔的姿态。 一直到恶魔学者进阶成恶魔化身，将自己转化为上级恶魔并获得不老不死的生命之前，就纯粹战斗力来说、恶魔学者始终都打不过同级的魔人。就如同律法师也很难与同级别的监察者对抗一样。 施法者前期在遭遇战中的战斗力，终究是要偏弱一些的。 不过就与恶魔的关系来说，恶魔学者与恶魔的关系始终是合作者。等级更高的恶魔学者对小恶魔、下位恶魔甚至是近乎奴役的关系。 然而魔人始终都处于下位。 他们所要超越的，就是自己被恶魔所控制的命运本身。 那个阿莱斯特，就显然是被影魔奴役的类型。 阿莱斯特在等待室中发出的那个声音，就不可能是人类发出的声音。从语气与语调判断，那应该是控制着他躯体的影魔所发出的动静。 当时鹿角就判断，他应该是没有人教导的缘故、比起正常被影魔寄生的魔人还要更强一些。大概是他在过去的生活中卖掉了更多的灵魂、换取了更强的实力。 按他这样的交易速度，估计到不了第三能级就会被影魔吞成一个空壳。 但鹿角还是低估了他。 ——当那猎犬出现的时候，鹿角就直接放弃了试探、掉头就跑。 因为鹿角认识那个猎犬。那是影魔招牌的攻击方式，也是影魔的化身。 鹿角与劳合社的博卡副会长是朋友。而博卡同时也是高贵之红结社的一员，是把结社介绍给他的引路人。 博卡是一名等级很高的恶魔学者，鹿角亲眼见过他使用非常强力的上位仪式法术。 “影犬之噬”这个仪式就是临时召唤影犬形态的影魔，只发出一次攻击就将其遣返。 看起来只是如同矫健猎犬一般的影犬，嘴巴张开却比人还高，只是一口就能将人吞噬。而若是跳起并发起攻击，就能在落地时将咬住的部分直接带回梦界的阴影领域。那就等于是直接抹除了这部分躯体……如果恰好将整个人一口吞下、就能直接将其拖入梦界。 幻魔与物质界种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所有幻魔都能肉身进入梦界。但人类是不可能的——因此人类被拖入梦界的瞬间就会无法抗拒的死亡。 假如这一击能够恰好完全命中第五能级的强者，并且恰好将其吞噬、直到离开也没有破腹而出，那么第五能级的强者也会被一击杀死。 这是经典的超越道途法术。 讲究以弱胜强，通过提前准备来付出时间与材料成本，承担可能无法命中或是吞噬失败的风险，来举行复杂的仪式、去赌那次一击必杀的可能。 而当时博卡副会长就赌对了——那个比他们都强大的仲裁官直接被影魔带走，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假如阿莱斯特能召唤影犬…… 那说明影魔的力量，已经能够通过他显现到外界了。作为影魔的容器、却能让影魔的力量流淌到外界，那就说明这容器就已经漏了。 作为一个魔人，距离失控也就只差一步。那些接近失控的幻魔之卵，也是这个样子的。 “……不要紧，最终还是我的胜利。” 鹿角安慰着自己。 这次晋升只会加速阿莱斯特的死亡……他的意志已经差不多被磨损干净了，这次晋升将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隐约听到，雷霆似乎让骑士逃走。但在鹿角看来，骑士应该也是逃不掉的。 唯一能活下来的，只有躲在这里的自己。 那么等阿莱斯特晋升之后被影魔完全吞噬，这次仪式其实也就相当于只有他一人胜出。 他如今所在的位置，就是阿莱斯特最开始出现的储藏室。这是鹿角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绝妙的躲藏地点。 他的判断很简单——雷霆他们的小队三人齐全，而阿莱斯特单人出现。那么有两具尸体的储藏室就一定是阿莱斯特出现的储藏室。 这是一个思维死角。 阿莱斯特要么去追猎骑士，要么就会去寻找圣枪。在时间足够紧迫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想到要走回头路的。尤其是绕了很远路才绕出来的出生地。 “还有十七分钟。” 鹿角低声喃喃道：“快了，就快了……” 虽然没有怀表，但作为黄昏道途的超凡者、他对时间的流逝非常敏锐。 “——什么快了？” 一个隐隐约约的低沉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这让鹿角顿时屏住呼吸。 莫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即使知道如今这一切只是梦，但无法理解、却又迫在眼睫的危机感仍旧让他本能的感到窒息。 他努力压制心中的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言不发、毫不犹豫抬起手来，使用自己残余不多的魔力再度对着大门使用石化光线。 ——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很难看清，鹿角的右手食指上套着一枚骨戒。 那是他亲手打造的，以婴儿头骨为材料制成的法器。 它能够让鹿角省略第一能级的法术咏唱、瞬间完成施法。这也是他的等级比起红和雷霆都稍低一些，却会坐在第一个位置上的原因。 之前鹿角故意跟灰先生抱怨“自己没有骨杖”、又在石化大门时慢悠悠的完整咏唱。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瞬间施法能力，给灰先生挖个坑。假如灰自认为看清了他的底牌，打算对他下手、那么他就会给灰先生一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原本不知为何昏过去的雷霆突然醒了过来。 与骑士以及那个不知名施法者相比，雷霆的威胁度要大很多。所以鹿角被迫揭开了底牌，试图偷袭雷霆、将其瞬间石化。 但不知为何，雷霆却反应了过来——与其说是反应不如说是预判。 石化术的速度比子弹还快，看到再躲就已经躲不开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雷霆能意识到自己要对他使用石化术了？ 不擅长战斗的鹿角，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封住大门。 这青铜大门在不上锁的情况下，推开都需要让这些强壮的青年战士费尽全力。在被他焊死了锁孔、握把、门缝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阿莱斯特也是推不开门的。 只要让阿莱斯特扫兴，他应该就会离开了。毕竟他没有必要杀死自己，事实上阿莱斯特已经顺利晋级了…… 但就在这时，居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砍在了这青铜大门上——坚固无比的实心青铜门只是一击就被砍穿。 ——这可是圣殿的大门，不是纯粹的青铜板！ 鹿角的心剧烈跳动，他忍不住大声说道：“你疯了吗？！这会把巨人引过来的！” 而外面传来了阿莱斯特那低沉而阴森的声音：“那就把门打开啊，先生……”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地面震动、烟尘腾起。 这次鹿角终于看清，那是由阴影组成的巨大螺旋枪。即使是被庇佑的圣殿大门也无法抵抗影魔的全力攻击。恐怕再来一次就会被砸出一个大洞。 “——你疯了，伱这恶魔！” 鹿角毫不犹豫抬起手来，对着那个孔洞射出了石化光线。 然而迟迟不见第三次袭击。 就在鹿角以为自己石化成功了的时候。他准备派遣尸体前去试探一下：“你去看看……” “我在这呢……”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你想让他……看看什么呢？” 什么时候—— 瞬间，无数带有倒刺的锋锐尖刺从鹿角背后贯穿而出，纤长的黑刺上挂着鲜血、将他的身体向前、向上悬空顶起。 “呃……” 剧烈的痛苦让鹿角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只见一根无比粗大的黑色螺旋长枪从自己背后贯穿、刺破胸腹，显现于身前。 “你想看的……是这个吗？” 影魔邪恶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随后在它疯狂的笑声中、在鹿角凄厉的惨叫声中，鹿角从四肢开始被影魔撕成了碎片。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这里不是他的家 影魔的残杀并没有给巨人留下能够复活的尸体。 亦或者说，它自己就将这些尸体全部都吞噬了下去。 除了鹿角之外，被鹿角所复活的僧侣与红也都被影魔一并撕碎并吞食。 影魔似乎特别擅长应对这些被复活的亡者——它总是精确的同时攻击这些亡者的心脏与头颅。仅仅只是轻巧的一次贯穿，就能将其直接杀死。如同熟练的食客剥离蟹壳般熟稔而优雅。 看着再度化为液态，从那孔洞中滴滴答答的流出，重新回到自己身下影潭中的影魔，艾华斯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你在梦中进行的杀戮与吞噬，对你来说也是真实有效的‘营养’吗？” “当然。” 影魔发出如狮子低吼般低沉沙哑的声音：“倒不如说，这是更容易消化的食粮。 “这些生命，可是柱神力量凝聚出的虚影。人类之所以能作为恶魔的祭品与食粮，是因为人类是被蛇父与恒我所直接影响的种族。就如同至高天影响着巨人、司烛影响着精灵、黄昏影响着亡灵一样……人类天生就拥有超越与爱的道途适应性，只是每个人的强弱不同。 “人类的超越之欲，会成为恶魔的燃料与食粮。然而这个过程是需要消化的。 “可梦界中的这些存在，你们所使用的这些虚幻躯体、以及包括巨人在内的其他生命，虽然看上去是人类，但本质上却是货真价实的幻魔……是我们弱小到没有自我意识的同族。 “虽然这次仪式不是蛇父亲自构建让我有些遗憾，吞食它们也不会让我变强……但就味道来说，它们也能算是不错的美味小饼干。” 艾华斯听明白了。 这就等于是带着大罪之兽去刷副本，就可以增加对应属性的经验一样。幻魔能够吞食同属性的幻魔来获得成长。梦界仪式中构建出的所有活物，他们之所以有智能、能够按照某种规则行动，是因为这些“智能个体”，其实都是一种拟态成对应个体的幻魔。 他们的力量是虚假的，是柱神所临时赋予的。 就如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幽魂一样。 ……怪不得九柱神能如此轻易的构建各种“副本”，这世界并不是他们一点点捏造的、而是直接从历史批量导入的。 他们所要做的，就只是从历史中提取一个片段：一个时长大约几个小时、范围也被限制的狭小区域，然后再让其中特定的人获得临时的生命与知性。 因为那些人都只不过是构建的“幻魔型人工智能”、场景也都可以微调。在九柱神的干涉之下，最终的发展也可能会与真实的历史有所不同。 所以这才会是“历史的另一种可能性”。 那些仪式中的npc无法察觉到自己在仪式中，原来是因为他们真是npc！或者说，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npc的身份，只是在扮演装傻而已。 与其说这是一种游戏或是剧本，倒不如说这是一种仪式、一次实验、一个沙箱——通过搭建一个仿真环境，然后引入九个变量、观察事态最终会如何变化。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有“导入身份”、才会有种种能获得积分的任务。这就是为了促使他们行动起来的奖励机制，防止他们完全不做事、浪费一次模拟机会。 也有可能是构建一个模拟环境……然后引入九道途的人进入其中、从中进行筛选。 这两种可能都有，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因为就艾华斯目前参加的两次仪式来说，历史原型都显然不是九道途全部都能参与其中的故事。 在第一次仪式中，至少夏洛克所扮演的“报童”就明显不该出现在真实的历史中。那位骑士所扮演的监察也是一样。他们或许在历史中有点戏份，但最多最多也就是一闪而过的龙套，与亚历山大夫妇被人谋杀的事件无关。 而这第二次仪式就更明显了。 他们九人使用的躯体，在真实的历史上应该全部都属于“力量道途”的战士。 别的不说，至少绝对不可能出现威权道途的骑士——因为在至高天还存在的时代，根本就没有威权道途呢。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真是出现在一个仿真的环境里，那么骑士的超凡力量应该完全就无法使用才对。 真是奇怪。 九柱神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但又好像不那么在意结果。至少低级别的晋升仪式，都会交给自己的使徒代为主持，这说明祂们至少不那么在意低级晋升仪式的结果。但又会费心费力制作副本、编写任务…… 或许要到艾华斯晋升到高位、参加由柱神亲自主持的晋升仪式时，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吧。 “现在要去找圣枪吗？” 莉莉的声音从陷入思考的艾华斯身后响起：“我们其实已经成功进阶了吧？” “当然，”艾华斯暂时放下完全没有线索的思考，抬头轻笑道，“我现在可完全不知道这次仪式的全貌呢。 “要是让我这么稀里糊涂的赢了，我会有些不甘心的。能晋升的机会是有限的，这可是亲身经历某一段历史的机会……” “但是圣枪在哪呢？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地毯式搜索可能来不及。” “不必，我知道圣枪在哪。” 艾华斯答道：“伱现在跑过了三个储藏室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三个储藏室应该分别在边角上，对吧？” “对。” 莉莉应道：“分别在东南西三个角落，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西侧。骑士他们争吵起来的位置是南侧，而我和……鹿角出现出现的地方是东侧。” 艾华斯分析道：“这是一座神殿，所以它的修建一定是符合某种规则的。它东西方的建筑是能连成一条线的，没有往更北的通路了。所以这建筑大致来说，是一个尖头指向南方的三角形。而三个储藏室就在建筑的尽头。 “任务上面提到过，巨人前往三个储藏室的机会是随机的——假如他们的卧室在最北边，那么他们前往三个储藏室的概率是不同的。巨人有着熊一样的习性，是会冬眠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倾向于去更短的路线……那也就是说，南方是更安全的方位。 “但事实上，只有靠近南方的位置才有灯。巨人没有夜视能力，而在那种高度下有灯被点亮，说明巨人最近来过这里。我们是被抓来的第二天，昨天应该也有人被吃了。那么昨天被吃的人，可能就来自南方的储藏室。” “所以我假设，巨人的卧室前往三个储藏室的距离是相同的。那么巨人夫妻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这三角形的正中间。” ——不过艾华斯感觉这里有些奇怪。 至高天的圣数应该是七才对。 可不管是这三角形的建筑结构、三个储藏室的数量、以及偶尔能看到的烛火……怎么看都更像是司烛的圣殿。阿瓦隆的司烛大教堂就是这种尖部对着南方的三角形结构。 巨人没有夜视能力，但这走廊却异常漆黑。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巨人故意裁撤掉了多余的灯火，让这圣殿显得没有那么光明？ 如果是司烛的圣殿，那么它应该是灯火通明才对。反过来说，如果它不够光明、就会被破坏掉作为圣殿的概念。 再加上“巨人夫妇”曾经杀死过奉献道途的使徒。那就说明他们肯定也是使徒。 奉献道途的使徒有着与司烛类似的性格，平时与人为善。几乎不会攻击其他柱神的使徒、哪怕是蛇父或是琥珀麾下的使徒也不会攻击。 更不用说是进入其他使徒的圣殿去攻击对方。 “如果是这对夫妇颇为好战且强大，那么他们所收藏的圣物应该远不止这一把圣枪。同理，他们被赏赐的也应该不止是一个魔釜、而我们也根本就不该接到‘拿着圣枪杀死一个巨人’的任务。 “所以我在察觉到这个建筑的布局与司烛大教堂类似之后，就有了一种猜想……会不会这里曾经是司烛的圣殿，然后被他们依靠人数优势与偷袭的手段暴力抢夺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杀死过奉献道途的使徒、并收藏了对方的武器。” 艾华斯推测道：“假如这圣殿是被抢夺的，那么魔釜放在这里、就有理由了——杀死其他使徒，这种至强的暴力行径足以被至高天赏赐。只有圣枪才能击碎的魔釜，那基本上来说也等于是圣物了。” “但这些都是猜测吧？”莉莉轻声说道。 “没错，但验证起来很简单，”艾华斯答道，“我在听到雷霆的惨叫声之后，就进行了一次布局。 “任务里特别提到过，巨大的声音会惊醒巨人。而那次声音非常大，我当时在这附近，按照‘只靠左边墙走’的规则在走迷宫，就听到了雷霆的声音。 “那次惨叫足以将巨人吸引过来。可从惨叫发出直到我们离开……大概过了十分钟，也没听到巨人的脚步声。 “所以我那时推测，当时巨人极有可能正在沉睡。他们需要一个醒来的时间。 “那么我就必须做一个最差的考量——当时去查看情况的巨人，可能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假如只出来了一个人的话，另一个巨人醒来并守护在卧室中，我们路过那里反而会更加危险。按照柱神假定的情况，我们应该是潜入进去并寻找圣枪的。 “因为雷霆的惨叫，原本的计划被打破。所以我刚刚才在这里故意撞门、发出巨大的声音。音量大概比之前雷霆的惨叫声稍逊一筹。 “西侧与南侧离得很远。假如之前有个巨人前往了南侧，那么这次西侧储藏室方向又出了声音……剩下的那个巨人也应该会过来看看情况。” 如此一来，就能将两个巨人都从卧室方向引出来了。 就在艾华斯与莉莉窃窃低语时，他们就听到了隆隆的脚步声。 他们立刻躲藏了起来。 而很快，随着把手的转动、一扇门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有着瀑布般棕红色的胡子，如同人立而起的棕熊一般体表全身生有红色熊毛的男性巨人。 他像是有着人类面孔的猩猩，又像是人一样的熊。 他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全身暗红色的肌肉坚硬到如同岩石一般。 巨人的脊背有些佝偻，双手长到能够触及膝盖。一只手提着巨大的提灯，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并扶住门把手。他的眼睛极大，但因苍老而眼皮低垂。低垂着的眼皮如同厚重的门帘，恐怕需要有人站在他的肩膀上，用长长的叉子才能将其顶起来。 而艾华斯的猜想，在巨人出现的一瞬间就得以验证了—— 因为巨人只有十三四米高。门把手的高度接近他的喉咙，这是一个很别扭的高度。 换句话来说，这里不是他的家。 而艾华斯甚至还认出了这个红毛巨人的身份—— 他作为boss的名字叫做【亚斯帕瓦顿·巨人酋长】，是阿瓦隆之影后续的34版本的最终副本的boss之一。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在未来将会成为爱之领域的使徒。 因为这个老巨人，他实际上是爱之领域的影天司、被衔尾之环仪式拉下来的女武神斯卡哈的兄弟。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魔釜与圣枪 躲在角落里的骑士瑟瑟发抖，胆战心惊。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如此恐怖的魔物！ 光是脚踏在地上，其震动就足以让骑士全身发麻！ 之前骑士从雷霆先生那边逃离后，他就在寻找圣枪。 骑士的想法很简单。 和鹿角相比，他是更加弱小的那一方。黄昏道途善于延续自己的生命，而适应道途擅长躲藏。假如在他们三个中寻找两个死者，骑士认为自己应该是其中一个。 那么他所能做的，就是去找到圣枪。 ——那圣枪既然能够击败巨人，也应该能用来击败阿莱斯特！ 虽然拿到圣枪之后，其他人就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但假如自己能够对抗阿莱斯特，那也不怕他的袭击；如果圣枪不足以击败他，自己早晚也会被追上来杀死。 并且如果鹿角和那个杀死了乌云先生的刺客感应到圣枪并赶了过来，自己也可以尝试杀死其中一人、或是让同样被引过来的阿莱斯特将其击杀！ 他毫无疑问是这些人中最弱小的。 正因如此，骑士心中没有半点侥幸可言——本就弱小的他，必须采用最冒险的手段，才有可能获胜！ 那么问题就来了。 ——圣枪会放在哪里呢？ 骑士的思考方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单纯： 既然这次仪式是由银冕之龙与蛇父构建，并没有伟哲和沙漏这些喜爱聪明人的柱神存在。那也就是说，这次仪式的谜题应该并不复杂，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做到的。 ——如果谜题复杂到我都想不到，那么其他人可能也会想不到！银冕之龙和蛇父没可能会给均衡和智慧道途的人以优待，所以谜题一定很简单！ 从这个角度考虑，骑士开始拷问自己：从直觉上来判断，线索应该是什么？ 他很快就确定了方案：提到奉献道途就是光与火，那就是烛台、也就是光明。 既然他要寻找的目标是奉献道途使徒留下的圣枪，而周围全都是黑暗的……那么他就只需要往有光的地方跑、就一定没错！ 这应该就是柱神留下的提示！ 结果骑士还真找对了。 他顺着光亮直着行走，很快就抵达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巨人大厅。 在大厅的中央有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锅。 锅子的下面没有火，但里面的食物却在不断沸腾。 锅子里咕嘟咕嘟煮着大量的炖菜，还有不少炖烂的菜被沸腾的水推出了锅外、掉在了地上。骑士看到里面有茄子、胡萝卜、洋葱、玉米、卷心菜、土豆，还有苹果和葡萄。食物不断从锅中涌现，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那锅在不断地炖煮着，其庞大的热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模糊。而蒸腾着的水汽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潮湿而模糊。 这应该就是那个魔釜了！ 骑士心想。 而在他打算凑近一些去看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砰砰的撞击声。 “哎……” 一个无比低沉、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微恼。 但很快，巨大的床吱呀一声、一对长着红毛的巨脚就踏在了地上。 他站起来那一瞬间，简直是遮天蔽日—— 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将他完全覆盖。就像是天空塌陷、巨物坠落一般，骑士刹那间有些腿软。 他甚至看不太清巨人的脸，因为那灯火的位置太低。当巨人站起来的时候，他的面目就变得一片漆黑。 但即使如此，骑士也清晰的闻到了一股臭味。 他说不太上来为什么，却能清晰的捕捉到、那是带有毛皮的野兽独有的一种臭味。 因为太过恐惧，他被吓得缩在角落里一动不能动。 好在巨人似乎静态视力不太行。骑士没动弹，他也就没看到有人顺着摸了过来。 只是点亮提灯，光着脚咚咚咚的离开了大厅。 一直到巨人离开很久，骑士都隐约感觉到地面还在震动。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最开始的震动让身体发麻而产生的某种幻觉，亦或是的确在很远的地方都能震到自己……总之他过了好久，才终于缓了过来。 ——这样的巨人，真是我们能够击杀的吗？ 骑士一下子就变得清醒了过来。 之前他想要拿到圣枪、击杀巨人的雄心壮志，此刻却让自己变得好像小丑一般。 而从乌云那边听到的“真实历史的一部分”，也让他此刻的心情变得复杂——当年还是普通人类的圆桌骑士们，又是如何战胜这样强大的巨人军团的？ 是他们太弱了吗？亦或是祖先太强了？ 无论如何，不能等在这里—— 虽然巨人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自己，但他们回来的时候或许就会发现。 他迈着有些发麻的双腿，在大厅内寻找着圣枪。 ——至少，也要找到一个能够藏身的抽屉！ 不知不觉间，骑士更换了自己的第一目标。在看到巨人之后，他立刻意识到——哪怕是阿莱斯特，也不可能击败这样的巨人。反过来说，如果自己能躲在巨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么就有可能活到最后。 只要能活到最后，他就有可能胜利！ 但说来讽刺。 在骑士寻找能够让自己钻进去的抽屉的时候……他却意外找到了圣枪的所在。 “那是……什么啊。” 骑士抬起头来，有些绝望的低声喃喃着。 尽管没有接触，但骑士依然能一眼确定——那就是圣枪。 那是足有十几米长的黄金长枪，造型看起来像是收起来的伞一般。外圈密密麻麻刻着黑色的符文，那是骑士看不懂的古代文字。 它看起来似乎是实心的。这样的枪哪怕缩短到十分之一，他拿起来恐怕都很费劲。 也怪不得唯有圣枪才能击碎魔釜——那看起来比人类房子还高的魔釜，要是能被人类使用的长枪击碎才有鬼呢！ 人类的枪在那魔釜面前，大概就像是缝衣服的针与熬汤的大锅一样。 毫无疑问，这是巨人使用的枪。 而且恐怕握持着这把枪的巨人，比刚刚从床上下来的巨人还要更高、更大！ ——凡人如何才能握持那把枪？！ “需要帮助吗？”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随着一阵阴冷的气息传来，反倒是让被这魔釜散发出的可怕热力炙烤到皮肤发紧、精神恍惚的骑士精神为之一振。 他回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只见阿莱斯特安静的站在大厅的入口处。那是他刚刚过来、巨人离开不久的地方。 在远处出现了能够吸引巨人的噪音，而如今阿莱斯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骑士恍然——他大概就是最后一个了。 “你要杀了我吗？” 但有些让艾华斯意外的是，骑士却反而松了口气，举起手来示意自己不打算反抗：“能让我说两句话吗？” “我不打算杀你。” 阿莱斯特平静的注视着他：“你自己说的——到了最后的时刻，伱会与我、以及那位灰兜帽先生一同合作。 “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了。为了防止其他人干涉……除了我们三个，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还是说……骑士先生，你当初只是说大话来欺骗我的？” 说到这里，另外一人无声无息从阴影中浮现出来，他安静的看了看骑士、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原来你没死？！” 骑士脱口而出。 他还以为那个刺客肯定已经死了！ 而在这时，他却感到有些恍惚——明明是魔人，却如此讲诚信。 和鹿角他们相比，自己毫无疑问是弱者。 可阿莱斯特却宁愿与自己合作……只是因为自己对他展示了真正的善意吗？ “外界的身份与仪式内无关，我们是竞争者、是对手也是潜在的盟友……这也是你自己说的吧？” 阿莱斯特低沉的笑着：“我可是当真了啊。当时不是你劝我不要和他们对话吗？” “……原来你那个时候信了我啊。” 骑士先生感到心中一暖，低声喃喃道。 关于威权道途的一切秘密、关于阿瓦隆的立国历史……这一切全都是谎言、是被修改的历史。 如今，作为超越道途的魔人……阿莱斯特却向他展示了何为诚信。 过去与现在的错误认知反复交织，让骑士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谁才是正确的、谁又是正义的。 “阿莱斯特先生，”骑士忍不住问道，“你是好人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阿莱斯特笑了笑，没有给出答案。 他只是反问道：“你就这么在乎这个问题吗？好人就永远是好人，坏人就永远也不能是好人了吗？ “好人与坏人，又是谁来界定的呢？是你内心的道德？亦或是阿瓦隆的律法？” 听到阿莱斯特的这个回答，骑士张了张嘴。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下定决心。 “我叫巴顿。人们都叫我‘好动的巴顿’。” 名为巴顿的“骑士”认真说道：“你从未隐藏自己真实的名字，如果我仍旧用‘骑士’来与你交流，我会感到愧疚。我至少要告诉你我的姓氏。 “你叫我巴顿就好了，阿莱斯特先生。” 巴顿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当初是如何迈入超越道途的？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跨越三年的版本理解 听到巴顿这句话，艾华斯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头。 “……超越道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骑士”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轻骑兵大队的预备役士兵。可能是阿瓦隆军校大学的学生。 他出身于正统的骑士家族、家中至少有直系长辈是持甲的。他还说过自己有可能晋升成空骑兵……也就是说，他才刚踏上超凡之路，还没完成第一次晋升、给他的狮鹫配给就是没有打折的纯血狮鹫。 换言之，他的家境在阿瓦隆王国内属于最上游。 即使他选择不成为超凡者，也能安逸度过一生。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告诉艾华斯，他想要成为超越道途？ 艾华斯心中一动，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是认真的。” “骑士”先生无比严肃的说道：“并非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有了叛逆的想法……我只是刚刚得知了些许带有神秘力量的禁忌历史……然后我就在想，会不会我们走错了路，威权道途本就要与超越道途契合？ “如果说威权道途的本质与力量相似，那么威权的核心其实是权力。权力是自上而下的，但权力也是会更迭的，如同大臣们的职位也会上上下下。没有向上欲望的人，又如何才能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呢？ “——我想，自上而下的命令、自下而上的晋升，两者合一才是‘权力’。” ……有趣。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 骑士还真没说错，只是太过超前了一点。 阿瓦隆灭国于第一个大版本【玻璃台阶】的最后一个小版本。 在20版本，玩家一行人解决了教国的麻烦，得到了教皇与圣女的友谊与帮助；30版本星锑作死，开始不可阻止的分裂；而伊莎贝尔战胜了堕天司之后也成长了起来，获得了崇高的民间威望，在新生的教国帮助下、组织起了一支队伍夺还阿瓦隆。 在讨伐了旧王国的盗匪、叛徒、逆臣，以及曾作为星锑的傀儡而如今独立、并召唤出影天司的某人后，伊莎贝尔击溃了鸢尾花的阴谋，夺还了阿瓦隆的土地并完成了复国。 那时一把火烧灭腐朽之物，再度新生的“阿瓦隆”，改名叫做繁花王国卡美洛。 艾华斯还记得击杀了34版本高难本的最终boss影天司后的cg，那是他少数没跳过的cg——当然也是因为打完之后人麻了，累得趴下歇了口气。 那被影天司所控制的阴影腐蚀，死气沉沉的土地之上，重新长出嫩芽、枯死的树木恢复活力、大地再度盛开鲜花。而头戴繁花王冠的半精灵伊莎贝尔仍旧长相稚嫩，她身穿白袍、头戴王冠、手持王杖，如同她的祖母索菲亚女王一样，在充满生机的城市之中、站在藤蔓缠绕的木质高台之上发布演讲。 作为卡美洛王国的立国者，伊莎贝尔女王选择自愿放弃部分王权，将权力转交给内阁与议会。将卡美洛转为君主立宪制国家。 这导致整个权力体系都将发生彻头彻尾的改变——骑士家族不再血脉相传、高高在上，骑士也不再成为事实意义上的披甲贵族。这同时也意味着自阿瓦隆建立之后，稳固四百余年、以“律法”、“王权”为核心的主流威权体系被一并打破，对其余道途的封禁与抵制也随之消除。 直到那时，威权道途的超凡者们才发觉……原来威权道途与超越道途其实根本就不冲突。 甚至就连银冕之龙自己也具有超越道途的特性；如同智慧道途的伟哲、美之道途的双生镜，也都有部分均衡道途的特性。 既然高高在上的九柱神，也并非是纯粹的道途化身，也有着自己的意愿倾向。凡人自然更是如此。 每个人的经历、个性、天赋都有所不同，而很少有人是纯粹行走于某个道途上的“天命使徒”。任何两个道途都有很大的可能结合，三个道途结合的例子虽然稀有但也存在。 ——说到底，谋求改变、进步、以下犯上的超越，与强调控制意志、掌握权力、领导他人的威权，其实可以理解为“权力”的两个侧面。 它的本质与核心依然是威权，也仍旧带有奉献的元素。只是在补足了一点点的超越之后，这个体系才终于活了过来，能够正常运行而不是日渐老化、腐朽。 威权、奉献、超越并行，才终于达成了阿瓦隆三角的三个顶点。而伊莎贝尔的美之道途恰好在这个三角顶点之外、不对任何一方进行干涉……如同抽身于核心权力之外的王室，成为了银色的阿瓦隆三角中心那颗翠绿的宝石。 这大概就是银冕之龙对阿瓦隆的灭亡置之不理的缘故。 对于祂来说，阿瓦隆大概已经不是祂最初想要构建的那个骑士之国了。这一把火倒是烧到了银冕之龙的心坎里。 所以，巴顿的理解是完全正确的。放到三年之后，这就是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认可的新常识。 但因为他的理解太超前了，超越了两个大版本……他这话现在放出去，只会被人说是疯话、是异端。 而且他的理念，其实也没有实践的基础。 如今超越道途里，能够与改版后的威权道途完美兼容的大罪学者、蜕升术士这些新职业尚未诞生。超越道途最主流的职业还是恶魔学者及其进阶恶魔化身。 哪怕算上魔人和咒仪法师，加起来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哪怕艾华斯自己就是超越道途的超凡者，他也不得不承认超越道途就是实打实的恶人道途。 性格刚正又不够聪明的骑士先生，若是在这个时候接触超越道途，只怕会被那些人吃干抹净、利用到死。 但骑士能想到这一点，又说明他的确是个人才——他如今会出现在这里，多少是有点想要争夺圣枪的念头的。即使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对抗阿莱斯特，却也不想坐以待毙；而在遇到阿莱斯特之后，也没有求饶或是发抖，而仅仅只是想要再问一个问题。 这种不屈不挠、又敢于挑战强者的顽强精神，恰恰契合了超越道途中“蜕升术士”这个职业的晋升需求。它也正好能与威权道途的近战职业达成完美兼职。 但这个职业的就职，那可麻烦的很。如今适应道途的天司尚未被衔尾之环仪式拉下来，人类想要蜕皮的难度太大了。 ……自己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呢？ 艾华斯仔细思考过后，决定还是救一下他、而不是毁了他。 他认真开口道：“其实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伱就已经半只脚踏上超越道途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人类是蛇父与恒我之子，是天生就有超越道途与爱之道途适应性的种族。人人都贪得无厌、想要得到更好、总是充满欲望，这就是人类进步的本质。” 这是影魔刚刚跟他说的话，艾华斯如今现学现卖。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你是否已经觉悟、踏上这条道路？你是否已经想好了你要就职的职业，亦或是‘只要是超越道途什么都行’？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开始怀疑威权道途，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你想过超越道途的超凡者会遭遇什么吗？你想过你的家人，你的家族吗？你想过那些同为超越者的人对你发起的阴谋、对你的利用、对你家人的迫害吗？” 艾华斯认真的劝诫道：“如果没有的话，我的建议是——你可以保有这个想法，但暂时不要进阶到超越道途。 “至少这几年内不要。等你真正在事业上踏入正轨之后，如果你仍旧有这样的想法，那再转也不迟。 “能兼容三条道途的超凡者极少，大多数超凡者两条道途就已是极限。而你如今还很年轻，现在你想要转超越、说不定未来你又想要转奉献，之后还有可能转适应、年老之后就会想要转黄昏……能给未来的自己留点余地的话，还是不要尽早踏上双道途为好。” 反正也快了，艾华斯心想。再过个两年，等蝶天司被扯下来，你就可以转“蜕升术士”了。 现在你第一道途都还没到第二能级呢，这么急第二道途的事干嘛？ 这就像是打网游的时候，新手村都没出、就开始考虑满级之后的加点配装问题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嘛。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莱斯特的超越之心 “我……” 见到阿莱斯特先生没有嘲笑自己、也没有诱惑自己，而是认真劝诫着自己，骑士忍不住心中一暖。 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确没有任何规划。 这也确实是他头脑一热就说出来的话。 ——乌云先生能头脑一热说出更为禁忌的话，他为什么不能说？ 他今年才十几岁，在家人的保护之下，也从未思考过那些复杂的东西。 “你说得对，阿莱斯特先生。我其实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巴顿沉默了一会，还是承认道： “……我的父亲告诉我，要服从命令、要保持风度、要敢于牺牲。要勇敢，要为荣誉而战、为阿瓦隆而战、为女王而战。 “而我的母亲告诉我，要成为一个好人……要学会保护弱者，要诚实公正、对生命充满敬畏。” 面对既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也不在现实中认识自己……却与自己能达成一致、甚至立场对立的情况下，还在关心自己的陌生人，巴顿忍不住就想要倾诉自己的烦恼：“他们说，这是真正的骑士所应该做的事。我也是努力往这个方向努力。 “可是，偶尔我也会想……为什么这些话会互相冲突？那些威权道途里的大人物，真的成为了这样的模范骑士吗？‘乌云’先生给我讲的故事，其实只是一个解答……而真正的疑问早就在我心中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我刚刚以为我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但如今看来，我仍旧还在路上。” “你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艾华斯摇了摇头：“你还问我如何走上超越道途……伱知道我是什么职业的。你觉得我踏上超越道途是自愿的吗？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未必会走这条路。” “确实，魔人……” 骑士恍然。 想要成为魔人，那就要被恶魔附体——被恶魔附体之人，如果驱散不了恶魔、也成不了魔人那就只能去死。 对于找不到主教来驱散恶魔的家庭，以及无法识别恶魔附体的小村镇来说，他们成为魔人其实是没得选的。 巴顿缩了缩头，沉默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低头道歉：“对不起。” “倒也没事。” 艾华斯叹了口气：“我也有我的规划了。” 虽然他不是魔人，但他的感情是真实的。 因为艾华斯的确是被迫走上的超越道途。 在觉醒前世记忆之前，是血脉中的道途冲动驱动着他狂热的追寻着恶魔学知识；而在觉醒前世记忆之后，他只能与影魔签约才能幸存——而那时他的恶魔学者已经踏入第一能级、没法回头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和魔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天生就有冲动、都是不转就死。 而与此同时，艾华斯明面上的身份又是牧师。他其实就没得选，自己最开始的bd构筑就只能建立在超越与奉献道途上……幸好他的确对这两个道途都有所了解。 因此对于这些虽然是单道途、但挤破头想开第二道途的年轻人，艾华斯还是能劝就劝：“某种意义上，阿瓦隆让你们成年之后再选择道途，就是为了避免青春期世界观变化太快、而导致的道途不适配。 “很有可能你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是一个想法，到了十八九岁又是一个想法。等成家立业，三四十岁了想法又会改变。你只要现在的道途还走得通，就最好不要转道途、给自己留点未来改变的余地。 “等你什么时候，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道途偏移了。到那个时候再去选择第二道途，这才是比较安全的想法。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阿莱斯特”如此劝诫道。 看着骑士陷入沉思，他笑了笑、感叹道：“你有很好的父母。” “你也是。” 骑士条件反射性的夸赞着。 阿莱斯特毫不客气的说道：“但你的脑袋不太聪明。” “……啊，抱歉，”巴顿连忙道歉，“我刚刚走神了，我不是想要攻击你……” “没事，我习惯了。威权道途都是这样的榆木脑袋，你已经算其中聪明点的了。” 阿莱斯特摇了摇头。 而骑士思考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莱斯特先生，如果我想要在现实中找到你，我应该如何联系你？” “怎么？” 阿莱斯特阴沉地笑了笑，不客气的说道：“想抓我？” “不是，我只是想要表达感谢。您说得对，我现在并不成熟……想要踏入超越道途，却还没有做好准备。可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您，可能我这一步就走出去了。”骑士认真说道。 “没事，你能听劝就已经很好了。” 艾华斯发自内心的说道：“敢于认错、愿意改正，是一件非常稀有而难得的才能。” 他见过无数明明自己很菜，但就是不听劝还嘴硬的队友。骑士虽然看上去愣了点，但是愿意接受批评、也愿意认真的自我批评。这样的人，是比那些有点水平但是不愿意接受意见的人更有潜力的。 “所以我想要把您带回家中，介绍给我父母。告诉他们，我有这样的一个恩人。” 骑士先生认真道：“我的父母在阿瓦隆还是有些地位的。您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逮捕……就算被抓捕，也可以直接把您释放出来。” “……怎么这种事还能找家长的？你今年到底多大啊？” 艾华斯阴阳怪气地吐槽道：“我感觉你也就二十出头。是我高估你了吗？” “我今年十五岁。” 巴顿老老实实答道：“我其实没有上军校……事实上，我中学还没毕业。” 哦，那怪不得。 “那没事了，”艾华斯诚恳的说道，“那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还是挺聪明的。” ……等等？ 艾华斯突然反应了过来：“你十五岁就成为轻骑兵了？还有自己的狮鹫？” “我六岁的时候就得到我的狮鹫了，那是我父母狮鹫的孩子……是我六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巴顿将“阿莱斯特”视为自己在梦中遇到的挚友，越聊越是放得开：“他们希望我未来能成为一名空骑兵，为国效力、退役之后接替我父亲的职位，所以我还没成年就已经是一名超凡者了。如今才是我踏入超凡之路的第一个月…… “我没告诉我父母，我已经触碰到了第二能级之墙。我是偷偷来参加晋升仪式的，因为他们常常都不在家，我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虽然如今是月底，但艾华斯是知道……“骑士”是参加过半个月前的满月仪式的。 也就是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最多只花了半个月就能晋升了？ 这是天才啊！ 艾华斯顿时恍然。 怪不得骑士当时连进入梦界的时候，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脸这件事都不知道、还会特地戴上骑士头盔来遮挡面部。 这种常识，上课肯定是会教的。但他就没上过超凡类别的课程，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的目的可能不是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想要隐藏自己太过显小的面容。越是早熟的人，越是在乎自己的年龄。他是在为自己年纪小而感到羞愧和紧张，因此故意伪装出自己是个空军军校学生的身份，却显得如此稚嫩、仿佛什么都不懂…… 也怪不得他把“我爸爸妈妈说过”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对于一个崇拜父母的孩子来说，这的确很合理。 要是以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标准来说，骑士多少是带点愣了。 ——但如果以十五岁的少年来说，“骑士”甚至可以说成熟的惊人。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捡到难得的野生队友，艾华斯顿时就来了精神、态度变得友好了许多。 “你可以把梦界的事都告诉你的父母。下次遇到其他人就别说这么多了……哪怕我只是一个魔人，但只要我想的话，你的现实身份我已经能够查出来了。” “我也不会对所有人都这么说的。” 骑士认真道：“我是觉得阿莱斯特先生是个好人，我才会说这么多的。” “呵呵，我阿莱斯特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艾华斯”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上一课好了。” 阿莱斯特全身缠绕着阴影，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我说，你现在踏入超越之道还远远不够。也给你看看，我对超越道途的理解。 “问题一，你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吗？” 他弹出第二根手指：“问题二，你有敢于向不可战胜的敌人挑战的觉悟吗？” 阿莱斯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开始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去外面探查的巨人要回来了！ 骑士顿时慌了起来：“阿莱斯特先生，快躲起来！” 而艾华斯只是在心中说道：“影魔，把我杀死并送入锅中吧。” “你确定要这么做？” 影魔在他心中，用刺客小姐那蜜糖般的声音抱怨着：“你杀了最多的人，现在躲起来就是稳赢。但你如果试图圣枪胜利的话、是有可能会失败的。我们并不知道魔釜的复活机制是什么，万一那算作你已经死亡，积分归零了怎么办？” “反过来说，假如我能够在魔釜中复活、夺得圣枪并对巨人造成伤害……我就可以夺得复数胜利条件。” 艾华斯对影魔答道：“那样我就会得到最好的道途特性。” “——可你现在已经杀戮胜利了，蛇父给你的道途特性肯定也不错。” “我都选新月仪式了，还求什么稳。当然是能贪就贪。” 艾华斯嘴角微扬：“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当然是要给你最好的词条，为了能最快速度能够适应你的力量，最早将你培育成堪比天司的上位幻魔嘛……” “真是麻烦……” 影魔沉默了一会，无奈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劝？” 下一刻，艾华斯被影魔吊着，拔地而起。 在少年骑士震惊的目光下，影魔化为纤薄利刃、无痛的刺穿了悬浮于魔釜之上的——艾华斯的心脏。 艾华斯在失去生命、坠入那咕嘟咕嘟冒着蒸汽的魔釜之前，对着骑士露出了张狂而自由的笑容、高高举起了第三根手指。 ——问题三，你敢舍弃已经到手的胜利，来谋求更大的胜利吗？ 是的，我敢。 更新完毕！ 呜呜呜，好想玩博德3（挠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先锋之枪·伦戈米尼亚德 这次艾华斯的死亡体验，与上次奉献道途晋升时的那次完全不同。 虽然被影魔亲自杀死，但他的意识并没有从尸体中剥离。他的视角也没有向上抬升、亦或是向下坠入黑暗。 他的意识仍旧停留在躯壳内。 尽管躯壳已死，但艾华斯仍可感受到被炖煮的诸多苦痛。 就仿佛自己不是被影魔杀死后投入魔釜，而是被生烹活煮一般。 这接近三米高、直径超过六米的巨釜，外表是看上去就像是低矮的坩埚、又像是一个巨大的碗。 他的外壳是暗金色的，上面有着各个种族狰狞痛苦的面容。就像是用黄金浇筑在他们脸上所做成的面具倒模、又像是有人从锅里面挣扎着想要出来，冤魂的脸在锅子表面顶出了凸起。 而这些所有的人头，他们的瞳孔都由暗红色的石榴石制成。像是干涸凝固的血珠。 巴顿在下面清楚地看到……在阿莱斯特先生进入魔釜之后，那些暗红色的宝石便猛然闪耀起了光辉。 艾华斯的尸体蜷缩成一团，就像是婴儿般沉眠着。 无形的炙热伴随着全身窍孔向艾华斯体内流淌。 首先是皮肤，就像是用很浓的热姜汁、或是辣椒汁浸泡全身，逐渐升温、变得滚烫。从很短的舒适期，过渡至愈发强烈、无法遏制的痛苦。 血肉仿佛被融化、又像是被灼烤到凝固。骨骼的温度是最高的，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骨骼在体内勾勒出的痕迹。 当热力抵达胸腹与大脑时，艾华斯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宁静了下来。 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灼成灰烬，伴随着狂怒而生的火焰从胸中燃起。 ——而后，已经停止的心脏开始异常的跳动，全身肌肉都开始蠕动、膨胀。 愈发激烈、愈发狂暴。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而怒吼从魔釜中响起。 那像是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咆哮，又像是决死的战士在冲锋时的呐喊。 全身暗红的巨大人形渐渐从魔釜中站起——他看上去大约有三四米高，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撑裂。他从魔釜中站起后，正好露出到胸口的位置。 一个巨大的孔洞贯穿心脏前后——那是之前被影魔杀死所留下的伤痕。 这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从中不断泵出滚滚热气。蒸腾着的白色热气伴随着如同余烬般暗红色的心脏，让这巨人般的“阿莱斯特”看起来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魔物。 或者说，这就是魔物—— 来自“力量”的赤红色光辉源源不断灌入到他体内，那死而复生、身上仍旧散发着浓郁蔬菜高汤香味的高大战士沉默不言。 从亡者领域归来的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怎么回事？” 一个低沉发闷的女性声音响起。那是看上去容貌姣好、和人类别无二致，体型巨大的女武神。 她有着一头如火焰般炽烈的红发，容貌端正而坚毅，看上去大约只有十米高、只到那位红毛人熊的胸口。女巨人刚刚起床，并没有穿着衣物，腹部与大腿都有着肉眼可见、如藤蔓般的肌肉，身上没有半点赘肉。 但与女巨人那如同人类般的容貌与身材相反的是，她身上的皮肤却异常干枯而粗糙，惨白色的皮肤像是涂了蜡的树皮、又像是石膏像，在灯光之下反射着明亮的白光。 因为魔釜中的艾华斯，她并没有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巴顿。女巨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艾华斯身上。 “有奴隶逃跑了！” 她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巨人怒吼着，第一反应是跑向床头、想要拿自己的武器。 对于人类来说，那应该算是巨斧——接近两米的长度，使用的金属是与这青铜建筑物不相符的精钢。可对于女巨人来说，这只能算是轻便的手斧。 然而就在这时，黑色的液体突然从艾华斯手中射出、抢先一步黏住了两把手斧中的其中一把，并拖回到了艾华斯手中。 他试着用手斧劈砍自己身下的魔釜，却完全无法造成伤害。甚至让这斧头都有些崩了刃。 艾华斯怒吼一声，影魔再度折回、探向了那把圣枪。 在凡人程度的战斗中，影魔所变化而出的螺旋长枪堪称巨大。但在巨人规模的战斗中，影魔却渺小的如同线一样。 ——但即使是线，它也能起到足够的辅助作用。 哪怕这斧头无法对巨人造成伤害，至少也能让对方少一把武器。 而如今当圣枪落入艾华斯手中之时，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一道信息。 那是这把圣枪的名字与属性。 【先锋之枪·伦戈米尼亚德】 【神圣武器（司烛）：此武器为司烛打造，唯认同司烛理念之人才能握持】 【骑枪，重型，坚韧、锋锐、贯穿、适应】 【神圣特性：它的攻击无视“神性”、“污邪”、“力场”类别的抗性加值】 【超凡模组-挑战者勇气：对抗比自己更强的敌人时，持有者不会动摇】 【神圣模组-生命奉献：立即牺牲自身最大生命99%，以激发其神话形态“神话·伦戈米尼亚德”】 【神圣模组-我为先锋：在没有队友时，你以伦戈米尼亚德发起的所有攻击自动获得最大优势；你不会被敌人夹击；你攻击范围内的敌人越多，伱的所有伤害越高】 【神圣模组-不容退后：你不能后退；敌人每次试图离开你的攻击范围时，都会自动触发一次神圣反击。反击伤害的额外伤害由你当前生命值比例决定，生命比例越低伤害越高；神圣反击如果足以击杀对方，溢出伤害会对你进行等额治疗】 【伦戈米尼亚德·神话：接引司烛之伟力庇佑永恒先锋。每当持有者受到可能导致死亡的攻击时，自动进入三秒“永恒先锋”状态。】 【“永恒先锋”状态下，受到的所有伤害全部吸收并转化为等额治疗；“永恒先锋”结束三秒后此效果完成冷却】 【“——吾为牡鹿之永恒先锋，不屈、不退、不败、不死。”】 当这把圣枪落入化为巨人的艾华斯手中之后，它骤然间缩小了一圈。变成了适合艾华斯所使用的长度。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器。 一张神器体验卡！ 这是司烛为祂所爱的“永恒先锋”——那位原本居住于这座司烛神殿中，有着二十多米的身高、生活简朴足不出户的巨人使徒量身打造的神圣武器。 而艾华斯也明白了，为什么只有这把枪才能对“巨人夫妇”造成伤害、对这尊魔釜造成破坏…… 作为至高天的使徒与祂所赏赐的神器，仅有能够忽视“神性”抗性的这把武器才能将其击碎！ 哪怕只是第一能级的超凡者，但有着被魔釜强化的战士之躯、再加上这把司烛亲自赐福的圣枪，也可以正面与巨人使徒打上一打！ 虽然这把武器的很多词条都无效……但它的神话形态只要合理利用，基本上就等于是锁血！ 想到这里，艾华斯调转长枪、重重下劈。 那闪耀着金光的圣枪，轻而易举便将魔釜击碎！ 就如同用铁锤敲击砂锅，魔釜没有丝毫抵抗、只是轻轻一击，便直接崩裂破碎。 那些源源不断从魔釜中产生的食物也随着碎裂的魔釜、以及迸溅的汤汁撒了一地。它们发出嗤嗤的声音、如同灰烬般消失。 在魔釜被击碎之后，那些红色的石榴石即使没有被攻击、但也是同步碎裂。 无数白色的灵魂从宝石中被释放，与那蒸腾着的白色蒸汽混在一起，让房间中的温度骤然降低。 “——卡斯滕宁的圣枪！” 女巨人惊呼着：“你是怎么拿起来的！” 女巨人明显认识这把枪，并且肉眼可见的陷入了迟疑。 然而艾华斯已经向她发起了攻击。 女巨人虽然很是忌惮这把枪，但她并没有胆怯。怒吼一声，便向着艾华斯发起了攻击。 仅仅只是一声怒吼，缩在墙角里的巴顿便七窍流血。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剧烈的失衡与呕吐感让他无法站立。 而这被神明力量固化的神殿墙壁，也无法抵抗女巨人的力量。 她低头俯身向着艾华斯连环发起攻击，十米高的身体却敏捷如猫。行进之时便卷起猎猎暴风，手斧狠辣的对着艾华斯的头颅砍去！ 空中发出一声爆鸣，呼啸着的暴风从接触点向着四面八方咆哮而至。整个房间都被台风完全摧毁。 但就在这时，艾华斯手中的圣枪突然迸发出神圣的光辉—— 黑色的中空荆棘从握柄处蔓延而出，如同老树的根须一般、插入艾华斯的手臂。深红色的血从一瞬间将黑色的荆棘染成了红色。 而圣枪像是得到了燃料，纯白色的火焰呼的一下燃起、扭曲了空气。 澎湃的热力卷起，房间中的布料与纸张全部都开始自燃。 被重重砍落一斧的艾华斯没有退后、更没有被重创。 他反而在瞳孔中迸发出纯白色的烈焰，刹那之间便恢复了健康。 艾华斯怒吼一声，将燃烧着圣火的圣枪重重戳向女巨人！ 而就在这时，艾华斯的左手有一枚银白色的鳞片浮现出来。 【威权-银之鳞：当你攻击任意违背誓约者时，获得1有利（神性）】 那是银冕之龙的标志，是祂正在注视着艾华斯的证明。 也代表着，他面前巨人是背弃誓约、被银冕之龙所憎恶之人—— 这两章写的慢，现在还没写完！晚上六点发第二章，提前写完也可能提前发！ 今天副本就通关惹~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个紫色词条！ 女巨人不敢接这一枪，立刻就想要后退保持距离。 可艾华斯刚刚作势要冲过去攻击她、却突然狡猾的一个虚晃，停下了前冲的脚步。 就在这错位的刹那之时，女巨人一步踏错、正好退出了艾华斯的攻击范围。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太大了。 就算被魔釜变大，艾华斯也只有三米高。 面对十米高的女巨人，他矮小的就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又像是条稍大一点的狗。 可也正因如此，女巨人稍微只是退后一点、就会脱离他的攻击距离。 女巨人也意识到了这点。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人类怎么会使用伦戈米尼亚德！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艾华斯化为一道纯白色的鬼魅幻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起来、移动到了她的侧面，燃烧着圣火的长枪如同长钉、从她胸口的侧后方重重钉入了她的心脏！ 圣火瞬间涌入那粗糙如瓦砾般的皮肤，女巨人的皮肤如蛛网般开裂、并迸出细小的火花。 一击必中，心脏被圣火炙烤。女巨人的力量立刻变得衰弱了起来。但她并没有立刻死去。 而艾华斯单手握持着圣枪，挂在空中。 他用力踏在女巨人身上，借着反作用力拔出圣枪。 从空中坠落之时，女巨人拿着手斧狠辣的劈向在空中无法躲避的艾华斯。 然而艾华斯却是不畏不惧、不闪不避，只是嘴角划出一道诡异而张狂的弧线。 他挡也不挡，任由女巨人将自己击飞出去。 这次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让他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而艾华斯在被击飞的瞬间，他便抬起圣枪、作势要攻击。 ——于是艾华斯在被击飞出去的瞬间，再度化为一道纯白色的幽灵幻影，从另一侧优雅而迅捷的袭向了女巨人的后脑。 她条件反射般用手斧回击格挡、并试图躲避。 而纯白色的幻影异常轻松的绕开了这一击，踏在她的肩膀、圣枪钉入了她的右侧锁骨。 女巨人伸手飞快攥向艾华斯的头颅——以她的体型来说，艾华斯的头颅足以一手握碎。她也的确可以做得到。 当艾华斯拔出圣枪之时，身下的影魔凝聚成螺旋长枪、钉入女巨人的喉咙。 在至高天神性力量的庇佑之下，影魔的攻击几乎没有造成伤害。 然而它却实实在在挂在了女巨人身上。 影魔牵引着艾华斯，让他以一种忽略重力的姿态从巨人身上奔行着，两步便翻身爬向了她的头颅，抓住了她的头发。 圣枪就如同一根钢铸的尖锥、被艾华斯高高举起，就要刺向女巨人的后脑。 她脱离不了这一击的锁定——就算能够通过甩头来甩落艾华斯，艾华斯也能借着圣枪的反击再度袭来。 这是必杀之击。 “——亚瑟！！” 一声怒吼从门口传来，巨人酋长亚斯帕瓦顿姗姗来迟：“我早就该吃了你！” 他显然认识艾华斯此刻扮演的这位战士。 他更认识“亚瑟”此刻所握持的那把圣枪—— 那是先锋之枪“伦戈米尼亚德”。 是他的亲侄子、这座圣殿原本的主人、他妻子原本的丈夫——被他所杀死的司烛使徒卡斯滕宁所持有的武器。 毫无疑问，这把枪足以杀死自己的妻子。 那充血却闪耀着昏黄色光辉的目光正瞪视着艾华斯，举起圣枪的艾华斯便保持着那个姿势被瞬间石化。 “阿莱斯特先生！” 巴顿忍不住惊呼道。 见状，莉莉毫不犹豫的从阴影中跳了出来，向亚斯帕瓦顿发起了攻击——然而她手中所放出的灰线根本拉不动他。 亚斯帕瓦顿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拉自己，他的眼中完全没有莉莉。 女巨人也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她后怕的将化为石像的艾华斯从自己后脑抓起。不惜直接扯断自己的头发，也要将他向远处抛去。 可就在这时。 那足以将巨龙瞬间石化的石壳，却是无端突然开裂。 呼啸着的漆黑风暴便从被石化的艾华斯身上涌出、其冲击让女巨人也忍不住脱手—— ——那是艾华斯抽取影魔的力量打造的法术卡，能够解除控制的【暗影斗篷】！ 【法术：暗影斗篷（月亮）】 【必要：暗1】 【即时，非接触，立即生效】 【效果：击退周围所有目标，立刻解除自己正在承受的封印、冻结、燃烧、束缚、石化状态，并进入完全隐形状态，持续一分钟（30%）。此效果赋予你的隐形状态被打破时，对目视你的所有敌对目标赋予诅咒，效果等同于“致盲诅咒”】 这是艾华斯亲手制造的装备，自然能够带入晋升仪式！ 在咆哮着的暗影洪流之中，艾华斯骤然遁入阴影。 而他被女巨人抛掷而出这个行为，又让对方脱离了他长枪的攻击范围—— 因此，只是下一瞬。 鲜血迸出—— 悄然从隐形状态中浮现出来的艾华斯，他手中的圣枪已然刺入了女巨人的一只眼睛。 随着圣火在女巨人脑中迸裂，她的头颅轰然爆碎！ 而亚斯帕瓦顿咆哮着，便要向艾华斯抓来。 他刚刚抬起手来，对准艾华斯时。 艾华斯就立刻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威胁感。 那是与女巨人战斗时截然不同的强烈危机感——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仪式的时间已经到了。 艾华斯就这样从空中坠落。 他甚至看也不看巨人酋长亚斯帕瓦顿，只是回头对着巴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高高举起三根手指，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一样。 下一刻，包括已经死去的所有仪式参加者在内，所有人眼前都亮起一道纯白色的光辉。 那是临时构筑的梦境世界骤然坍塌、瓦解的光辉。 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了一连串不断变化的画面： 燃烧着火焰的僧侣双手合十、渐渐将火焰收回，而下一刻他便被无数海胆般的阴影刺穿； 面露惊慌之人不断后退，下一刻就被阴影构成的丝线瞬间吊了起来、紧接着头颅便被割断； 面无表情之人双手之间绷着一根灰色的细线、在手中绕了几圈变成粗绳，然后从背后将表情平静、闭目等死之人用力勒死； 画面一转还是那人，他安静坐在地上看着远方，怀中抱着同样不抵抗的另一人、只是嘎啦一声便轻易将他脖子拧断； 面目通红的男人高声斥责着什么，随后被面前刺出的一根巨大的锐利影枪刺穿身体，整个身体都落在阴影泥潭之中慢慢融化； 瑟缩在角落中的男人专注盯着被打开一个大洞的青铜门，而影魔却悄无声息站在他的背后。没有面容的影魔裂开一个可怖的笑容，狰狞的影子利爪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什么、随后无数带有倒刺的锋锐尖刺从他背后贯穿。 最后是被影魔贯穿心脏、在空中无力摔落的青年。 他露出张狂的笑容，举起三根手指、盯着镜头又像是在盯着镜头后面的人。 画面至此为止，定格在青年的笑容之上。 整个画面都坍塌并化为血海，滴落在地面上。 与满月仪式不同，这“精彩集锦”里并没有后续击败巨人的场景……只有每个人的“死亡回放”。 而艾华斯也再度回到了最开始的血海世界。 没有其他的椅子，唯有身披银甲、手持金色圣剑的骑士高文安静注视着艾华斯，微微点头。 眼前一道道光幕飞快落下，那是艾华斯的结算积分： 【必要任务已完成】 【非必要杀戮：杀死其他人（积分：1200）】 【逃离危机：离开自己所在的储藏室（积分：500）】 【我就是圣人！：持有圣枪（积分：100）】 【超越者的本性：主动攻击巨人并造成有效伤害（积分：1000）】 【以弱胜强的勇气：使用圣枪杀死一位巨人（积分：3000）】 【积分合计5800，排名第一】 下一刻，艾华斯从未见过的柱神身影，便从远方浮现—— 那是有着紫红色鳞片，如龙一般的巨蛇。 祂全身上下覆盖从浅绿色到深蓝色不断变化的羽毛，尾部有着蓬松如凤凰、又如孔雀般的华丽蓝紫色尾羽，并有高高张开的两只羽翼。羽翼色彩依旧斑斓，有两根纯金色的巨大羽毛，如主教的披肩般从两翼尖端垂落。 ——那是超越道途的柱神蛇父。 祂盘旋于空，并缓缓落下一根蓝紫色的羽毛。 它在艾华斯面前迸裂，化为蓝紫色的烟气而被艾华斯吸入体内。 艾华斯眼前发出三道沉重的嗡鸣声，三道紫色的光华一同闪耀溢出： 【挑战者勇气（紫色）：伱已战胜不可能战胜之人。面对强者，你将不会动摇。】 【无声亡者（紫色）：你已死去，又再度复活。你或许仍会死去，但你将沉默归来。】 【阴影化身（紫色）：你是容器，亦是化身。阴影不再是你的敌人。】 想了想是六点发还是直接发，猫还是决定直接发了！ 第二章，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稀有特性：阴影化身 ——虽说新月仪式的爆率很高，但这也太高了吧！ 还是说，这是因为自己的积分足够多、还获得了特殊胜利条件的缘故，所以爆率被直接拉满了？ 这三个特性艾华斯都认识。 第一个特性“挑战者勇气”，就是那把圣枪上的同名特性——它的效果就是能够豁免优先度比自己更高的“恐惧”与“震慑”效果。无论是能级上的压制、亦或是额外优先度的加值都可以触发，而它的特点是能够无视优先度免疫部分控制。 看起来非常有用，但实际上这个是最没用的。 这个世界的基本思路就是免控不如解控。所有抗性都可能被同等级的词条穿透。 就像是“最强的矛与最强的盾”一样，同优先级的话矛的优先度永远比盾高，就像是能级相同的超凡者、他们的技能都可以正常互相影响而不会受到效果折损和豁免抵抗一样。 而且这个抗性的应用面就很窄，它只对比自己能级更高的人生效——然而在面对比自己能级相同甚至更低的超凡者使用的恐惧效果时却反而不能生效。 并且如果这种恐惧来自于场景而非是敌人，这个抵抗也是无效的。 比如说制作一个仪式场，让所有进入这个环境的人恐惧，它所提供的抗性就会无效。 当然也有其他类型的抗性，专门用于针对环境……但除非是完全没有队友、也没有人能帮助自己的独狼，否则肯定是解控收益高。 很多法术一旦落地，它的豁免检定就已经与本体无关了。 比如说某个诅咒难以解除，那也只是因为这个诅咒本身的强度高、导致它难以解除。但不可能根据一个低级诅咒难以解除的程度，反过来推定施法者的能级——因为能级压制带来的豁免，其实在命中时就已经计算过了。 像是封印、束缚、冰冻、石化等控制也是类似的情况。 除非法术效果仍然还在维持——比如说持续冰冻、不间断的诅咒、利用法阵实现的永续封印，否则在施法结束时控制就仅仅只是控制而已。 就像是之前亚斯帕瓦顿使用的石化视线，那即使是在他进本之后、也属于他的常规机制。到那时等级已经七十级的玩家，还是会被一瞪就石化。 那个副本就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免控不如解控——因为普通的石化抗性对亚斯帕瓦顿的石化能力是无效的。 而且与低级的石化射线以及石化魔眼不同。 他的石化能力不会激发能够反射、格挡与吸收的射线，也不是必须对视才能完成石化的魔眼，甚至没有逐渐石化的过程。只要被他的目光锁定，就会被瞬间石化。 亚斯帕瓦顿的石化是没有前摇、没有读条、没有弹道的瞬间控制。在游戏里，这是一个每掉5%的生命就会触发一次的特动；主要对策方式是在血量快掉下去之前，除了坦克之外所有人都绕背，石化之后让奉献道途的玩家秒解。 不然在石化状态下被打死的话，是无法战斗复活的；而石化状态下受创，掉的是最大生命值，这个负面状态要死一次才能清除掉。 假如石化后奶妈走神或者被一起石化，没有第一时间给坦克解控、让坦克被石化之后正好脸接一次巨力锤击——基本上这轮就得灭了。哪怕一下没死，这坦克之后也会脆的像纸一样。 作为在“职业”诞生之前就出生的古老巨人，亚斯帕瓦顿并行于多重道途之上。这是这位巨人酋长从黄昏道途上得到的天赋力量。 而“无声亡者”这个词条，在玩家中俗称叫做“僵尸”。 看起来像是黄昏道途的词条，但这其实是超越道途的专有词条。 在游戏里这是毋庸置疑的神技。只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它的复活其实是假复活。 它的效果是，在死后可以立刻满血重生，进入“无声亡者”状态。无声亡者形态被视为亡灵，会自动解除所有被他人施加的状态，并且获得“超越死亡”的抗性状态、能够暂时抵抗大多数控制。 但是生命会越来越快的衰减，而且会吃到“驱散亡灵”、“叱喝亡灵”之类的法术。 一般来说，复活的玩家不吃奶的话能活个七八秒。吃奶的话最多还能再多活十几秒，就奶不回来了。pve的时候，很多副本可能就差1%、甚至05%就通关了，站起来这不吃奶也能狂暴输出的几秒钟可能就会决定胜负。 而在pvp的时候，一般魔人比较喜欢挂这个词条。 因为恶魔学者太脆了。作为一个后排施法职业，能被对面切死的话、站起来多半还会被切死第二次。 但魔人就不同了。 魔人系列职业的职业特色，就是在重伤的时候会一口气回一大截血、然后进入快速扣血的魔化状态。魔人的大多数能力都要在魔化状态下才能使用，因此健康状态下的能力，多数都是自损血技能，一边烧血一边冲过去挨揍、以求快点进入魔化状态。 而被“无声亡者”复活之后，魔化状态依然会维持。 换言之就是魔人有三条命——而且第三条命还是直接处于爆发状态下的。 进入魔化之后被立刻控住强杀的魔人又站了起来，这时对面通常脑子会宕机一下、进入两难抉择： 因为就算你放着不管，他也很快就会死掉。魔化和无声亡者的双重衰减速度很快，再杀一次多少会浪费时间。 可如果真就放着不管直接绕过去，又会被进入魔化状态的魔人按住狂揍——因为魔人知道自己很快就又会死，因此站桩疯狂输出的几秒还真有点挡不住。毕竟超越道途的特色是出伤条件苛刻……但只要条件符合，数值上是最高的级别。 “超越死亡”还提供了抗性。想要控一下等他自己死的话，可能控制会被抵抗、就非常恶心。作为近战职业，魔人的坦度也明显比恶魔学者强得多，再秒一轮的话要浪费太多技能。 这个词条最大的意义就是降智，逼迫对方进入两难抉择。只要对方反应够快，站起来也就能活个五六秒的魔人其实威胁并不大。 但通常玩家在看到刚秒掉的人又满血站起来了，多少会懵一下。而就在迟疑的这个瞬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魔人已经打完一套了。 在真实世界里，这种死后短暂复活的能力就的确没有什么用了。 它最大的意义，大概就是和杀死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毕竟玩家多少是知道“无声亡者”这个词条的，只要看到对面是魔人就会怀疑对方带没带这个特性。 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不知道的。看到被杀死的人又站起来，多少会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能起到一个偷袭的作用。 ——虽然这世界其实也有不少复活能力。但至少在这个版本时，复活条件都还比较苛刻，要么就是复活起来不完整。 黄昏道途的复活途径是最多的，但多少都有点怪。 保存师能够保存他人的记忆，植入到婴儿体内起到一个夺舍重生的作用，但那也仅仅只是部分记忆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灵魂；琥珀工匠能够给自己制作类似巫妖命匣一样的东西，但目前只能供给特定的人偶、魔像或是尸骸来使用，因为他们还没法制作正常的肉身备份；死灵法师也能把死者拉起来，但复活的死者不仅要服从死灵法师的命令，而且会被剥离道途适应性。 目前最完整的复活，是奉献道途的高阶能力。 有一个仪式神术，可以一命换一命——只要对方的灵魂还没有消散或是第一时间被保存，牧师就可以通过自我牺牲来把对方救活，具体表现是把自己的身体让给对方。超越道途的仪式则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可能性，什么都有可能。 而治疗职业玩家人均持有的、甚至能够在战斗中短暂读条就使用的复活术，其实在剧情上是不存在的，更不可能在前期就持有。 这是一个纯粹建立在游戏机制上的法术。证据就是所有被刀掉的npc都是复活不起来的。 上面这两个特性，都是在理想状态下很美、但其实都没太大用的东西。 艾华斯唯一能选的，就只有第三个。 或者说，他就是奔着第三个来的——艾华斯特地全程使用影魔，就是想看能不能刷到这个词条。 ——这是与影魔契约的恶魔学者，在第一次晋升仪式中能获得的紫色词条里最好的词条了！ 【阴影化身（紫色）：你是容器，亦是化身。阴影不再是你的敌人。】 这个词条的效果，就类似于“灼与耀之容器”，是下级选项的二合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是专门强化了单属性的专精特性、因此比多属性强化的属性要稍微强一点。 它的默认效果是同时提供了一级的阴影亲和与一级的黑暗容器。但如果除这个词条之外，还拥有至少一级黑暗容器，就可以通过仪式将其效果转而提供两级的阴影亲和；如果拥有至少一级的阴影亲和，就可以转而提供两级的黑暗容器。 它的效果可以转，也可以不转。每次新月和满月时都可以调整一次属性。 换言之，这是一个专门用来补弱的专精特性。 因为专精某个纯属性的话，就同时需要这个属性的容器与亲和词条。这个词条其实对玩家来说没啥太大用，主要就是省下洗点了……但对于没有洗点道具的艾华斯来说，这个词条可以有效解决词条浪费的问题！ 目前他对艾华斯的效果，就是让艾华斯的“阴影亲和”等级能到两级、还补了一级容器词条。这让艾华斯能够更方便的使用影魔，还有法力制作“场地卡：影窖”了！ 这样的话，无论艾华斯下次在超越仪式中得到暗属性的“亲和”或是“容器”词条，他都可以把阴影亲和改到三级——如此一来，艾华斯就可以摆脱轮椅了！ 最好是能够拿到黑暗容器，这样这个特性才能完美发挥。 如果影魔被艾华斯培育成了上位幻魔并封印到了卡中，他就不需要阴影亲和、也能摆脱轮椅了。那时他也可以转而将专精转化为容器词条来给自己加法力值。 而假如他又准备进行某次艰难的战斗中，因此需要特化影魔……他就需要再提高“阴影亲和”词条来拉战斗能力的上限，那时就可以用仪式来把“黑暗容器”词条再转回来。 它虽然只是个紫色词条，但因为它的灵活性，理论上它甚至可以被视为是加了四级基础词条！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莉莉选择的道途特性 当艾华斯选好词条之后，其他两个选项随之破碎。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低头一看，他的躯体化为了灰色的空壳、与影魔交缠在了一起，随后又再度凝聚显现。 来自影魔的力量，顺着契约源源不断传入他的体内。原本像是水龙头一样的流量，如今变成了呼啸着的排水管，而他体内的法力池也终于得到扩容、能够容纳这些多出来的暗属性法力了！ 当艾华斯从梦中醒来之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他身上披着的，涂了鸡血的袍子已经变干，隐隐发出难闻的味道。莉莉尚未醒来，应该还在选择自己的词条。 他的属性面板也随之变化： 恶魔学者lv10：【恶魔学识-2级（97%）】、【基础仪式-2级（0%）】、【恶魔契约-4级（0%）】、【牧养（精华）-2级（0%）】 法力池：27/27（光）、24/24（暗）、47/47（火） 道途特性—— 超越-阴影化身（均衡）：你是容器，亦是化身。阴影不再是你的敌人。你的“阴影亲和”与“黑暗容器”等级加一。 超越-阴影亲和lv2：伱与影魔签订本命契约，能够随意使用第二能级的阴影异能。 超越-黑暗容器lv1：你接触蛇父之羽，你的法力池（暗）最大容量提升14。 ——成了。 艾华斯如今有着15级的牧师和10级的恶魔学者，并且他的经验基本还都没用。 也就是说，下个月他又可以进阶两次！ 而且这次艾华斯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词条的确是可以被行为控制的！ “但是，风土水三个属性的容器词条，我又该怎么获得呢？” 艾华斯陷入了沉思。 他摇了摇头，决定之后再想这种事。 艾华斯将自己的衣服换掉，然后就开始清理仪式痕迹。 他又等了十几分钟，沉睡在沙发上的莉莉才突然发出了梦呓般意义不明的声音，嗯了一声、随后慢慢醒来。 正在收拾仪式的艾华斯抬起头来，看到莉莉正无声的睁大她那双清澈的灰色眼睛看着自己。 经过这次仪式，他们的关系也变得紧密了许多。 要是放以前，她恐怕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惶恐的爬起来、替艾华斯干活。而在工作之外，她几乎从不与艾华斯聊天、谈话。 她只是习惯性的对自己侍奉的主人保持距离——这是作为贴身女仆的矜持与职业道德。除非主人需要，否则不要表达意见。 她平时总是喜欢保持沉默，那并非是她不喜欢说话。事实上，她甚至与伊莎贝尔公主都能聊很久、聊的很开心……前提是艾华斯并不在附近的话。 因为莉莉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寄人篱下，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她平时才总是与他人疏远。对她来说，知道太多并没有什么好事。所以她平时总是会假装看不见、听不到，最好让什么人都看不见自己。 可如今，莉莉再看着艾华斯时，却只感觉到一种宁静。 并非是基于“谨言慎行”的原则而选择的沉默。 而是什么也不想思考，安静而温暖的安全感。 就像是自己很小的时候，有时会被难得安静下来的母亲抱在怀中。 那时莉莉就会感受到这种宁静感。 莉莉的母亲脾气并不好，或者说有些神经质。在大多数情况下，她都非常暴躁、不可理喻，但偶尔她就会平静下来，并变得非常温柔。 但莉莉并不讨厌她。因为她的母亲不像是其他的同行那样，决定让自己的女儿走上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她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莉莉能好好读书、最终改变命运。仅凭这一点，她就对母亲没有恨意。 莉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因此她的学习非常刻苦。一直到中学为止，她的成绩都名列前茅。 直至莉莉十三岁的那年。因为莉莉容貌姣好、安静而端庄，当时有很多同学想要追求她。 这其实也是改变命运的一个方向。 只要她能找到合适的丈夫，也可以摆脱自己的出身所带来的束缚。 但莉莉出身于劳合区、懂事很早、见识很广，她心知这种可能性不高。 更大的可能是被人玩弄之后随意抛弃，白白耽误了她的青春与时间。因此莉莉并没有怀揣这种侥幸心理、而是专心于学习。于是她就拒绝了这些人的追求。 可是莉莉不知道，求而不得反而会挑起人们的兴趣。于是那些追求她的男孩子们就开始调查她的出身、喜好、兴趣……结果意外发现了她母亲所从事的职业、也知道了莉莉是个未婚生女，她的姓氏是她母亲的姓氏。 消息不知从谁那里传出，但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学校，莉莉的那些追求者们立刻转而远离她、而更讨厌的苍蝇缠了过来。一时之间谣言四起，莉莉再静不下心来读书，只能回家、躲在阁楼里去读书。 而莉莉的母亲认为这样只会带坏了她，家里是无法提供学习环境的。而且也没有老师能够教导她，因此她找上了莉莉的生父……希望对方能够提供给莉莉配得上她德罗斯特家族的资源、给她一个姓氏。 也是直到这时，莉莉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流淌着高贵的立国者家族血脉。 但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诞生。她仍幻想自己是一次跨越了禁忌的爱情所诞生的结晶，还想过种种满溢着少女心的爱情故事。 这并非是无端的猜想。 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那位德罗斯特大臣时，对方表现的非常友善。 他甚至与莉莉认真的促膝长谈，仔细询问了她的成绩、喜好、人际关系、未来的理想。也非常平等而幽默的跟她解释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骑士家族所拥有的各种规矩、私生子意味着什么、以及他不能给莉莉一个姓氏的原因，并且向她道歉。 莉莉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从德罗斯特大臣那边了解到，如果她的出身不好、那么她就算成绩很好，也不会被允许就读大学——她是妓女的未婚生子、出生之后尚未登记过身份的劳合区黑户、同时也是骑士家族的私生子，这叠加下来、基本等同于重刑犯的后代。 无论是军队、法院、监察局都不会招她。她所能找到的最好职业，也就是担任家庭教师。 于是莉莉遵循德罗斯特大臣的安排、被送去了同属立国者家族的莫里亚蒂家族。作为贴身女仆，照顾他们新收养的小少爷艾华斯。 作为立国者家族的贴身女仆，莉莉的地位其实比大多数家庭教师都高——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贴身女仆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直系继承人，并且年龄也不会相差太多。如果是异性的话，通常还都发生过亲密关系，并且是青少年时期接触最多、最亲密的同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贴身女仆就是这些未来大人物们绝对忠诚的情人、闺蜜与共犯。 她们与其他那些干活的女仆不同，她们平时并不穿女仆装，而是穿女主人换下来的旧衣服、或是男主人送给她们的衣服。除了原则上不能佩戴宝石饰品之外，衣着打扮上与王都大小姐都没有任何不同。 并且因为主人出行时通常都要陪同，她们吃饭也不是仆人餐、而是主人们的剩饭，并且在正式宴会之外时也经常会与主人同桌吃饭。 她们还有自己的独立房间，而不像其他仆人那样混居在宿舍中。贴身女仆通常不会被辞退，通常会陪伴着主人，直到死亡。 并且贴身女仆的工资收入也仅次于女管家，每年还有能用于探亲的带薪假期。 哪怕对于平民出身的女孩来说，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职业了。 更不用说莉莉出身本就低微……所以那时的莉莉，虽然对自己无法再读书而感到无奈与悲伤。但也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许多人读过书后都很难抵达的终点。并且她在莫里亚蒂家族中得到了安全与尊重，因此对德罗斯特的安排非常感激。 唯一让莉莉感到悲伤的，就是在她安顿好了之后、她的母亲却很快就亡故了。 直到这次仪式中，她才明白了这一切背后的秘密。 她的母亲就是被她父亲所雇佣的杀手谋杀的。 而或许是因为她如今的主人艾华斯参与到了秘书之死的事件中，而被德罗斯特大臣迁怒；亦或是因为德罗斯特已经知道了莫里亚蒂已死，胆子变大了……甚至仅仅只是因为莉莉违背他的意愿而上了学，他就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他如今甚至还想要雇佣杀手刺杀莉莉！ 莉莉这才反应过来，德罗斯特的安排并不是为了对她好。她如今也已经上了学，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妓女的后代不能上学”的说法，她也见过神学院的学生中也有罪人的后代。 所以德罗斯特大臣只是单纯不希望她抛头露面而已。 他把莉莉送到莫里亚蒂家族，只是希望能够把她软禁下来。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德罗斯特这个姓氏。 ——那种东西，不要也罢。 莉莉心想。 “真正值得重视的东西，如今已经得到了。我的至宝、我人生的方向……” 她这次特地选择了“阴影亲和”的特性，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配合持有影魔的艾华斯。配合她刚进入适应道途时获得的“阴影亲和”，她如今已经有两级的阴影亲和了。 这是她给未来自己进行的布局。艾华斯终有一日会脱离轮椅，到那时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跟随艾华斯呢？ 那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她已经知道自己要为谁而活了，也不想再被人抛下了。 感谢天则律投喂的三个盟主，感谢波波沙冲鸭投喂的盟主喵~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巴顿与德罗斯特 巴顿醒来之时，心中仍然残留着阿莱斯特先生带给他的震惊。 那像是一种飒然而摄人心魄的疯狂，直到他选完道途特性也仍旧无法忘怀。脑中清晰无比的残留着阿莱斯特伸出的三根手指。 大脑在颤抖，脊椎在收紧。 比起乌云所叙述的秘密、单纯让他对威权道途心生不满的言语，阿莱斯特亲自给他展示了一次，何为“超越之魂”。 ——我确实还不够格。 巴顿有些失落的想着，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过来。有些事并不是他想要去做就一定能做到的……时至今日，他早就了解过这种事了。 不过还好。 他从床上爬起来，点亮房间中的电灯、看向一侧的镜子。 那是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有着如同橄榄石般碧绿的瞳孔，以及一头低垂至肩膀、被一刀割断的金色短发。 他的头发细而软，紧贴着头皮。这也让他的头显得有些小。 他注视着镜子，微微攥拳。 只见蓝紫色的电光噼啪作响，从他掌心流出、在他身上飞快游走，而此时巴顿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感觉到全身微麻，头发也不再像往日般炸起。 这就是到第二等级的【雷电亲和】。 是父亲之前教导巴顿时就给他划出的“重点道途特性”！ 同时出现的【风暴容器】、【英勇气概】与之相比，基本上没有比较的可能。 “这是阿莱斯特先生留给我的礼物……” 巴顿喃喃念道。 父亲曾跟他说过，在前两次晋升仪式中很难获得很好的道途特性。因此只要从他所划定的十二种还算不错的道途特性中选择就好了。 之所以从第三能级到第四能级是个分水岭……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第三次晋升仪式就开始出现很好的道途特性了。 利益会蛊惑他人的心智。足够大的利益就会让人们发疯。 每个人都想获得更好的特性，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极力想要表现自己、完成更多柱神给予的任务。可也正因如此，反而可能导致通过率大幅下降。 所以至少在阿瓦隆，越到后面的时候、新月仪式的参加者反而越多——因为反正队友会拖后腿、也有可能会背刺。 那还不如从最开始就不要队友了。 在前期仪式中，大家基本都是新人，都是为了来拿“容器”或者“亲和”这种蓝色道途特性的。而只要通关就保底会给一个适合自己的特性，因此就不会互相下绊子。 这也是巴顿敢偷偷参加仪式的底气所在。 “……说是这么说，”巴顿喃喃自语道，“这次仪式真的有很多新人吗？” 还是说，是自己不该参加新月仪式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这次他能够获得雷电亲和，就来自于他人的善意。他其实受之有愧。 因为如果他们平等竞争的话，他早就该被阿莱斯特先生淘汰了。正是因为他最开始所说的“结盟”之类的话语，他才被饶过并侥幸活了下来。 而这也是巴顿感到羞愧的原因。 那时他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魔人结盟。巴顿是真心觉得，既然鹿角会找他这种新人结盟……那就说明其他人进入时，他也肯定邀请过。所以鹿角的话语是不可信的。 巴顿接触过许多这种人。逢年过节，他们就会来拜访父亲。 他们中很多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温和、开朗又宽和的样子。巴顿也曾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因为他们会给巴顿带来许多很贵重的礼物。 可他的父亲却只是耐心教导巴顿：“因为我是阿瓦隆的大守护者，统领全国监察、战时掌控全军。所以他们才会来讨好我，所以他们才会对你这么好。 “他们的表面功夫都会很好，但他们表示出的态度是没有价值的。你不要看他们说什么，也不要看他们做什么，而要看他们最终做了什么。” ——可要说是做了什么，那不得事情结束之后才能看到？那岂不是说任何人说的话都可能是谎言？ 巴顿当时如此问道。 而他的父亲却肯定道：“正是如此。” “不要相信盟约、不要相信诺言。任何契约在立下的那一刻，就存在被撕毁的可能性……” 亲眼见证了鹿角如何背弃盟约，巴顿低声自语道：“我现在好像明白点了……” 比起他所得到的“雷电亲和”的能力，这次晋升仪式中得到的见闻更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而就在这时，巴顿突然听到了管家的声音。 这可是半夜三四点…… 他警惕的凑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妈妈！ 妈妈回来了！ 他顿时无比慌张，跑到地上想要开始飞速的收拾仪式。但他才刚收拾了两件，就又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先把房间灯关上。 但等他刚关上灯，他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啪的一声，灯又被打开了。 一位黑发黑眼，五官深邃，嘴巴稍大的女人皱眉站在门口。 “还没睡吗，小苹果？” 妇人微微皱眉，随后看向了房间中的仪式阵。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事：“你参加晋升仪式去了？” 但当她看向巴顿之时，顿时讶异的睁大眼睛：“伱成功了？” 听到母亲的过问，巴顿第一时间缩了缩脖子。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怕什么，我晋升成功了啊！ 于是巴顿又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说道：“是啊！ “我在新月仪式晋升成功了，厉害吧，妈妈！” “不错。” 女人微微点头赞扬道。 但她转而开口道：“但你现在该睡觉了，你还在长身体。仪式提供的睡眠不足以让你的身体放松。 “你房间里这么脏，去你父亲的房间睡吧。我明天让仆人收拾一下。” 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 巴顿瘪了瘪嘴。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截然不同。 “妈妈，我选择的是雷电亲和哦！” 巴顿强调道。 “可以。” 女人点了点头。 她那如同深渊般的黑色瞳孔注视着巴顿：“所以我就先不过问你逃学的事了。等明天你睡醒了再说。” 巴顿顿时打了个寒噤。 于是巴顿讪笑着，想要转移话题：“妈妈，你怎么这么久没回家啊？” “那个刺客还没抓到，这个月狮鹫大队要加强夜间巡逻。” 女人平静的答道。 她看向巴顿，认真提醒道：“你这段时间晚上不要出门。如果万不得已必须出门，一定要带上‘艾米丽’。” 艾米丽是巴顿所养的狮鹫的名字。 虽然如今也只有十几岁，但她可比巴顿能打多了。第三能级的超凡者可能也打不过她。 与其说巴顿学习的轻骑兵战术，是为了与艾米丽配合作战……倒不如说，是为了不给艾米丽拖后腿。 “那爸爸呢？” 巴顿问道：“爸爸也好久没回家了。” “巨人遗民的事，和你没关系。” “可是我这次仪式中见到了巨人哦！” “那也没关系。你去睡觉，醒了之后我们开会来讨论你旷课的问题。” 女人严厉的说道：“你的老师给我写信，说你已经三天没去学校了。” “……因为我在准备晋升仪式嘛，”巴顿讨好的笑着，“您看我这不是晋升成功了吗？” “不需要，你现在就好好上课。你现在晋升成超凡者没有任何意义，最终还是要等艾米丽成年才能进阶成空骑兵。现在接触道途之力，只会平白无故给自己积累道途冲动。但你既然已经进阶成功了，再去过问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不会批评你、但也不会鼓励你。” “好的，妈妈。” 巴顿有些蔫了下来，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自己晋升成功却没有被夸奖。 于是巴顿决定，先不说那个乌云先生所分享的秘密，不然可能还会被骂。 他也要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巨人遗民…… 提到这个，巴顿就又想到了高贵之红结社。 他有些不安的问道：“夏洛克先生是真的死了吗？” “不好说。” 他母亲微微摇头，对这件事持保留态度：“你要想知道的话……下周我们会邀请艾华斯·莫里亚蒂先生来家里拜访。 “乔治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通知他。如果他听到了那件事之后还有心情的话，你到时候也顺便问他。他之前声称要继承夏洛克的调查，所以他至少应该是知情者。” “什么事？”巴顿问道。 “上周，莫里亚蒂教授意外亡故。” 女人答道：“他没有留下遗嘱。而爱德华督察长在督察院，也无法继承家族产业。也就是说，继承者只能是艾华斯、甚至尤利娅——如果艾华斯选择在毕业之后加入教会，他也无法继承家产。而和体弱多病的尤利娅相比，艾华斯才有可能压得住他们。 “乔治说，可能会有人欺负艾华斯年纪小，不懂那些阴谋、就给他下绊子挖坑。看在教授的面子上，我们得护着点他收养的孩子们。他们都是王国的栋梁，不是那些宵小之辈能碰的。” “哦。” 巴顿心不在焉的应道。 他听艾华斯这个名字，听到耳朵都快生茧了。 这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果断又成熟、与人为善正义勇敢。还与他的偶像夏洛克·赫尔墨斯是朋友…… 巴顿最开始还挺羡慕的，但后来就习惯了。反正他人再厉害，也和他没关系。 ——比起艾华斯先生。 巴顿心想，他如今更关注阿莱斯特先生。 而与此同时。 另外一边，也有人在关注着“阿莱斯特”这个名字。 此刻，一个老人笨拙的从床上挪下来。 老人的肚子很大，站起来的话甚至会看不到脚。他四肢的肌肉也都变得松弛，变成了松松垮垮的肥肉。他浑圆而巨大的脑袋，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肥海豹。 “迪奥米德斯。” 他扬声道。 过了三秒，一位有着国字脸、面容严肃而有些许皱纹的精灵管家从门口无声无息的浮现出来。 “德罗斯特先生，您找我。” “是的，我的朋友。帮我写两封信，黎明之前寄出去。” 德罗斯特大臣说着，将自己的印章递了过去：“一封信给博卡，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叫‘阿莱斯特’的新人加入劳合社。他也有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但他是个与影魔契约的魔人。把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给我。 “另外一份信寄给格蕾郡的郡长，找一个叫阿莱斯特的年轻人。 “他以前在乡下读书，读完初中就在格蕾郡读高中。他的父母都是信徒，而他的父亲后来亡故，给他留下了一笔不算丰厚的遗产。后来他可能毕业也可能没毕业……总之他就离开家乡，去阿瓦隆全境攀岩登山——这样的特征应该很好找。如果能找到的话，把他母亲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的，德罗斯特先生。” 精灵管家应了下来，并接过印章：“我记住了。调查有截止时间吗？” “一个月内吧……不，半个月。” 德罗斯特大臣平静的答道：“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我要得到确切的回信。我不希望得到‘我们尽力了但没有找到’、‘确实没有阿莱斯特这个人’的回复。他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信息也可能有误差。但我希望能得到结果。” “我会写在信里的，德罗斯特先生。” 他的精灵管家如此答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永远相信哥哥 莉莉趴在沙发上，看着艾华斯收拾了一会仪式、还是忍不住自己也下来陪他一起收拾。 “你选了什么道途特性？” 艾华斯随口问道。 一般来说，他不太喜欢过问这些事。这仅仅只是他有些好奇而已。 因为道途特性这个东西，基本上都是看本能选的。 那是九柱神给的词条，不会出错。本能的选择通常来说都是正确的……或者说，三个词条都是适合自己的、随便怎么选都行。 根据仪式中的行为，给出契合行动的道途特性，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在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只要被仪式逼迫出潜力、并且顺着本心行动，所给出的词条就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除非像是那位鸢尾花的刺客小姐、以及艾华斯自己一样，有特殊的职业传承需求，必须获得某些道途特性才能完成就职……才会有控词条的需求。 但是莉莉完全是依靠密续书才踏上的超凡之路。也就是说，她其实并没有职业体系的传承与限制。相当于是一个全新的、艾华斯也不了解的职业……那艾华斯在那里指指点点，反而有可能让莉莉选到不适合她的道途特性。 这是艾华斯宝贵的经验：如果你没玩过这个职业，那么别人来请教你的时候就不要凭着直觉去指指点点，而是坦然说清楚“我确实不懂”。 “两次都是阴影亲和。” 莉莉轻声答道。 “咦？” 艾华斯愣了一下：“伱要学阴影潜行？” 闻言，艾华斯的影子里传来一声让莉莉也能听清的嗤笑。 莉莉看了一眼艾华斯的影子，认真答道：“是的。您不是说过，那位刺客就是获得了三次阴影亲和之后，才能遁入阴影的吗？ “我也想要得到那样的能力。” “你也想要窃取阴影的力量吗……蜘蛛小姐？” 影魔发出低沉如狮语的声音。 “并非是窃取，而是传授。” 莉莉礼貌而认真的说道：“我记得少爷说过，那些刺客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影魔。他们的技艺并非是模仿、而更多来自于臆想……那么如果我被影魔亲自传授潜入阴影的能力，是否会比他们更强？” “那是当然的。” 影魔毫不犹豫的答道：“他们连阴影的皮毛都没有掌握，笨拙到让我想笑。问题在于……偷鳞窃羽之神的追随者，我为何要教授你呢？” 不知为何，莉莉从影魔的声音中隐约感受到了些许敌意。 而艾华斯蹲下摸了摸自己的影子，轻声安抚道：“那就是说，其实也没问题吧，影魔？” 莉莉的话，其实说到了他心坎里。 因为之前艾华斯也思考了这件事——如果影魔被封印到空白卡中并成为了他的大兽，那就等于是钻了精灵球。需要被艾华斯主动释放出来，才能常驻于外界。 这意味着他不需要阴影亲和，也能完美操控影魔。但同时也意味着，艾华斯会失去常驻影魔的警戒能力。 而那时他也不再需要坐轮椅了，莉莉没有那个理由始终推着自己的轮椅、跟在身后了。她降低他人注意力、时刻注视对方的装备也很难被触发。并且莉莉如果自己受到攻击的话，艾华斯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假如莉莉能够学会阴影潜行的话，等艾华斯进入危险地区，莉莉就可以替代影魔、钻入自己影子里，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替艾华斯警戒了！ 这样的话，甚至艾华斯去考古、去国外的时候，也都能顺便带上莉莉了。 他给莉莉准备了这么好的装备，要是只让莉莉打低端局，多少是有些浪费的。 “也不是我不想教，我尊敬的主人。” 影魔发出隆隆的低语，对艾华斯的声音明显变得柔和而顺从、甚至还有些委屈：“这位蜘蛛小姐体内并没有阴影的种子。就像是人没有鳃，就算能模仿鱼类在水中游泳、也无法长久的呼吸。” “阴影的种子啊……” 艾华斯若有所思。 ……说起来，他牧养法的另一半还从来都没有用过呢。 那正是从属于“超越之道”的【牧养（精华）】技艺，是让被牧养的幻魔授予他人力量的能力。 艾华斯思考了一会，对影魔说道：“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给你我的血肉，你给她你的力量。当然，先别急着拒绝——反正也不是今天。 “虽然之前跟你约定好，等出来后我就给你血肉来品尝……但要让你稍微等上半天了，毕竟我现在还有要使用大量法力的地方。” “您是要与他人战斗吗，我的主人？” 影魔精神了起来：“那样的话，或许用不着您的法力。如今我已经能够通过您的躯体，来施展一部分力量了。” “当然不是。我是要制作超凡物品——要用足足五十个单位的火属性法力，才能制作出的物品。” “……您是要制作炸弹吗？” 影魔有些迟疑。 “哼哼。” 艾华斯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让你见识一下，你主人的实力。” 见仪式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艾华斯便对莉莉说道：“你去把尤利娅抱过来，小点声、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现在吗？”莉莉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太阳都还没升起。 “嗯，等朝阳升起前就得准备好。今天是新月，至暗之夜。同时也是【太阳】的力量最弱的一天。” 艾华斯简单的解释道。 “好的，我们很快回来。” 莉莉点了点头，便遁入了阴影中。 而在莉莉离开之后，影魔有些不安：“您到底要制作什么……需要这么多法力？” “你听过幻魔卡吗？” 艾华斯反问道。 “那是什么？”影魔完全没听过。 “哦，或者这么说，”艾华斯轻笑道，“你知道‘大罪技艺’吗？” “……您是说，之前抽取我力量时，使用的那个仪式吗？” 影魔对【大罪的仪式】印象颇深。 至今为止，它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轻易抽取上位恶魔的力量。 “尤利娅是幻魔之卵，这你知道吧。” “这很显然。” 影魔答道：“我也是几十年前从幻魔之卵中重生的，还蛮熟悉的。” 凡是从幻魔之卵中孵化的幻魔，都不是新生的幻魔、而是已死之后再度重生的幻魔。 “我知道你们幻魔永生的秘密。” 艾华斯点头道：“你们幻魔死亡之后，其残余只要回到梦界就能汲取道途之力慢慢重生、直接恢复过来。但如果死亡太过彻底，或者重生时被再度摧毁，其概念就会下降到物质界。 “那些出生后还没有学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婴儿，如果天生与某个道途有共鸣，就能感应到幼生态的幻魔。” “幻魔之卵”基本都是神童。尤利娅如今才不过十五岁，就已经很熟悉大学程度的知识了。 但与其说成为幻魔之卵会增加天赋。倒不如说只有真正的天才，才有可能变成幻魔之卵。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尤利娅体内的幻魔抽出来。” 艾华斯答道：“这样尤利娅就不用担心失控了。” “……我先提醒您一下，主人。从幻魔之卵中抽取幻魔，会导致幻魔之卵立即死亡的。” “那是人类的技艺。” 艾华斯肯定道：“但我要使用的，是天司技艺。” 就在这时，莉莉轻轻推门而入。 她轻声解释道：“我们出来遇到奥斯瓦尔德先生了，耽误了一小会。” 此刻莉莉的外套披在了穿着睡衣的尤利娅身上。而尤利娅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站着。 但她很是乖巧，不吵也不闹。 尤利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有些困倦的打量着房间中残留的仪式。 艾华斯笑道：“奥斯瓦尔德肯定是听到动静了，才会过来查看情况。” “奥斯瓦尔德先生真的很厉害。” 莉莉感叹道：“我还在潜行状态，他就直接看到我了。” 这很正常。艾华斯点了点头。 他这位精灵管家可能有第五能级。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奥斯瓦尔德没进本，所以艾华斯并不知道他更多的情报。 这些守护精灵会侍奉并保护立国者家族，极有可能是教国或是司烛与银冕之龙的交易。 毕竟这些立国者家族的祖先与银冕之龙登上柱神之位有关，他们中的不少人应该都升华成银冕之龙的使徒了——就像是他刚刚见过的“高文”。 教国那边派人来稍微照顾一下这些使徒留在物质界的血脉，至少让其不要断绝……这还是挺正常的。 哪怕使徒与物质界已经没有关系、也不再有留念了，但对物质界的人来说，至少也是一种恰当而合理的尊敬。而且这极有可能就是司烛的意思。 ——虽然没有人知道银冕之龙作为人类时的名字，但艾华斯推测他大概率应该叫“亚瑟”。 毕竟阿瓦隆的开国君主是兰斯洛特，而立国者家族是初始的圆桌骑士。还有着梅林、薇薇安、莫德雷德等人的存在，亚瑟王传说堪称配置齐全、就缺个主角亚瑟王了。 而之前艾华斯所扮演的，那个拥有超越道途适应性的人类战士、就被巨人酋长称为“亚瑟”——巨人明显不认识巴顿所扮演的骑士，但却认识“亚瑟”。 所以艾华斯就在想……这会不会是亚瑟在弑杀白龙，成为力量道途的冕天司之前的故事？ 当时的亚瑟就具有力量道途与超越道途的适应性。 而精灵的信仰是司烛。他们是当时阿瓦隆人唯一明确的盟友，参与了对巨人的讨伐……这是否可以说明，这其实是司烛与至高天的神战？ 或者说，这至少是司烛对自己的“永恒先锋”被至高天的使徒使用卑劣手段进行谋杀，而进行的报复。 从这个角度来说，银冕之龙极有可能就是司烛一手扶持上位的，也是教会与精灵在阿瓦隆地位崇高、而教国与阿瓦隆会成为“永世盟友”的原因。 艾华斯压下对奥斯瓦尔德的好奇。 “过来，尤莉。” 他伸手对着尤利娅拍了拍，露出笑容张开双臂，示意要抱抱她。 而这时才慢慢清醒过来的尤利娅，才突然发现艾华斯并没有坐轮椅。 她愣了一下，扑了过来：“哥哥，你的腿完全好了？” 艾华斯开心的笑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并举过头顶，随后才抱进怀里：“你看哥哥这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他亲了亲尤利娅的脸颊，温柔的说道：“还戴着护身符吗，尤莉？” “除了洗澡的时候，我一直都带在身边呢。” 尤利娅在艾华斯耳边悄声说着。 女孩高兴的笑着、亲昵的蹭着脸颊，眼睛弯成了月亮：“这一整周，我都没有头疼也没有心脏疼……这护身符是有用的！” ——那其实是封印的效果，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尤利娅宁愿相信这是护身符的效用。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之后就一直都不会疼了。 “很好。它马上就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艾华斯笑着，额头与尤利娅滚烫的额头轻轻触碰：“相信哥哥吗？” “我永远相信哥哥。” 给人以透明感的白发女孩伸手抱住艾华斯的脖子，认真说道。 七千字的更新！ 月底求票喵~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封印幻魔的大罪仪式 “我应该怎么做？” 尤利娅乖巧的轻声问道。 哪怕听闻艾华斯要将她体内的幻魔抽出来，她也没有认为这是艾华斯想要杀了她——即使就目前的技术常识来说，幻魔是无法在保证宿主安全的情况下被抽出来的也是一样。 并非是尤利娅相信艾华斯的确持有这种技术。 而是尤利娅发自内心地认为，艾华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了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最困难、最孤独的时刻相依为命，而在之后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彼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之间的信任甚至要胜过绝大多数家庭内的信任。 “将那护身符拿出来，尤莉。” 艾华斯接过仍有余温的护身符，笑着对尤利娅问道：“是不是挺好奇，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炎精。” 尤利娅认真分析道：“就护身符的厚薄、温度的稳定性、及其积热程度来判断，它的主材料应该是被火属性法力浸染的炎精。 “它隐约给人一种辛辣感，维持材料可能还有生姜或是朱砂；但它在积热之后，并不给人以滚烫的感觉，所以应该有红宝石或是琥珀作为稳定材料，也有可能是加上蓝宝石起到镇静作用。” 女孩的声音软糯如童话，但言语却显得冷静而理智。 “你是个天才，尤莉。” 艾华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仅仅只是接触，她就大致能推断出自己使用的材料。 艾华斯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尤利娅本就是这样一个理性而成熟的女孩。 她虽然总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软乎乎的样子，但那其实只是在撒娇而已。 他见过尤利娅读书的样子。她会认真用不同颜色的笔、端正而清秀的字迹写下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 而尤利娅向养父请教一些问题时，也总是非常严肃。她会认真讨论专业方向的问题，那精致的小脸总是板着、手中记录的笔也几乎不停。 尤利娅的卧室里面几乎没有摆着什么玩具。 这个时代的女孩们很流行玩偶屋，喜欢摆弄那些精致的人偶。但尤利娅的玩具，只有她那只看上去像是被刀从正面切成两半、又被线缝起来的怪异小熊布偶。 而尤利娅的卧室里，除了大量的书和读书笔记之外，是一些连她这个年龄的男孩都未必会感兴趣的东西。 除了一整套最好的炼金器具之外，她的卧室里还摆着天文望远镜、大量的电路元件和一些木工用的工具。尤利娅的书架都是自己车出来的，上面还雕着精致的图案。 之前她还对自行车感兴趣。只是她的身体不支持她骑车、也不支持她出门。况且她作为大小姐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去玩自行车那种不雅的新兴玩具。 于是尤利娅自己研究过后，用木头和铁链做了一个精灵风格的自行车模型。用手摇动踏板的话，被架起来的轮子甚至能转。 “等今天之后，你就能摆脱这具躯体了。” 艾华斯认真说着，从护身符中抽出了两张正面被黏在一起、因而显得空白一片的塔罗牌。 他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夹住这张牌，并将大拇指扣在自己那一侧——保持上方是正位的倒吊人、下方是逆位的太阳。并示意尤利娅同样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按住另一边。 要开始了。 艾华斯深吸一口气。他也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尤利娅的安全。她倒是完全信任艾华斯，因此心情平静。反而是艾华斯稍微有些忐忑。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静。 于是他开始稳定地注入自己的法力。 当艾华斯的法力注入超过十点之后，整张卡都变得灼热而滚烫。它散发着红色的微光，像是被烧红的铁块。 而随着艾华斯继续注入火属性法力，那仍是凡物的塔罗牌直接被火焰灼烧殆尽。 但即使如此，艾华斯与尤利娅之间仍然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们在虚空中捏着什么东西，而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流动、左右摇摆。 随着艾华斯进一步注入法力，他开始低声念诵：“我拜请司烛，圣数为三之神，罪棘缚身之神，燃身逐暗之神。 “——我郑重地呼唤您！ “请看顾我的心灵之火，如看护墙角的烛火。” 而艾华斯的咏唱并没有结束。 “我敬请堕天司。” 艾华斯毫不停顿的立刻骤然抬高声音，郑重宣告道：“大罪之天司，堕落之天司—— “我已明晰我的罪愆，我愿承受怠惰之烙印！” 当艾华斯同时进行两次指向目标完全不同的祈祷时，祈祷仪式就因为冲突而直接崩塌了。 大罪学者大概率不会是牧师，因此他们并不持有祈祷术。 因为仪式构建完成的那一瞬间，已经有气息接引而来——而因为仪式联通时就直接崩塌，因此也不会惊扰到九柱神或是堕天司。 就像是刚刚拨打，但尚未打通就被挂断的电话。 在祈祷崩塌的瞬间，因为祈祷失败而导致的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涌入了他的卡牌之中。 理论上来说，那是一种惩罚。 但惩罚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大罪仪式，就是同时借取九柱神的力量来镇压幻魔、借取大罪之力封印幻魔的仪式！ 司烛那辉煌而灼热的气息，自上而下、从艾华斯的双眼流入体内。他的双眼骤然破裂流血，两行血泪慢慢滑下。 而深红色的气息以艾华斯为媒介，随着他的接引、流入到艾华斯与尤利娅中间那虚幻纽带的上方。 堕天司那阴冷的漆黑气息则慢慢浮起，被艾华斯引导到纽带的下方。化为托盘。 黑红色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不断调频。愈发狂暴的灼热风暴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至，莉莉忍不住连连后退、用手挡住脸颊。 而随着艾华斯的法力持续的缓慢注入虚空，尤利娅体内的幻魔也终于醒来。 她原本就是红色的瞳孔骤然变得明亮，表情为之一变：“你在做什么？” 悖焰之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一种强大的吸力从两人指尖相对着的虚空中传来，那是一种无比熟悉、却无比温暖的感觉。 “尤利娅”看上去像是要凶狠的瞪视着艾华斯，但她此刻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凶。 而艾华斯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它。 而很快，“尤利娅”的表情又变得可怜了起来：“救救我，哥哥，我要死了——” “伱不会死的。无论是你还是尤利娅。” 艾华斯轻声答道。 紧接着，他呼唤着幻魔的名字：“悖焰之蝶！ “我此刻呼唤你的名字，予你以怠惰之烙印！ “我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我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 “——服从我，奉献之道的幻魔！” 艾华斯声音隆隆，威严如神明。 堕天司的气息从两人中间缓缓移动，向着尤利娅推了过去。 仅仅只是一点暗属性的法力所搭建的桥梁而已，却足以沟通彼此的心灵。 一条深红色的虚幻锁链自艾华斯心脏处浮现，飞快刺入到尤利娅体内。 那是由艾华斯的“灵魂”与“命运”所构建的锁链，是艾华斯至今为止经历过的全部人生所凝聚出的极脆弱的东西。 也唯有这东西……在打入到幻魔体内之后，才能与其完成共鸣。 那一瞬间，艾华斯眼前一黑。 他仿佛出现了幻视，又像是得到了尤利娅的部分记忆。 或者说，那是“悖焰之蝶”操控尤利娅身体时留下的记忆—— 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尤利娅喘着粗气、瑟缩在角落里咳嗽着。她的衣服、被子逐渐被灼烤到焦黑，全身蒸腾着白烟。 还有一些，则是她全身不受控制的迸出火焰，身后隐约有着形成蝴蝶翅膀的焰流。 而艾华斯还看到了熟悉的“仓库”。 那是发生过爆燃案的仓库。 尤利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身上如开裂的瓷器般布满裂纹、时不时剧烈的咳嗽着，咳出大团大团的暗红色粉末。 而那些粉末飘荡在空中，如同蝴蝶的鳞粉、又像是红宝石碎末。 像是布满夜空的红色星星，在漆黑的仓库中显得非常美丽。 而它们不断吸取着尤利娅身上的裂缝中迸出的焰流，变得愈发明亮。 当密度、亮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它便轰然爆炸！ 尤利娅被气浪震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她的背部被重击，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但她咳不出来血，能咳出来的只有红色的粉末、以及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火焰。 尤利娅那尽力压低的咳嗽声充斥在艾华斯耳边。 “我想……变得健康……” 她的声音带着重音，低声响起：“我想活下去……” 而下一刻，艾华斯的视野进入了一片黑暗。 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尤利娅不着片缕、蜷缩着沉睡在深红色的水晶之中。 那水晶外壳仿佛灌满了血，此刻却已经布满裂纹。上面有着银白色的符文，像是勉强黏住破损器皿的胶带般贴在水晶之上。 尤利娅闭着眼睛漂浮在水晶之中。她全身布满狰狞的伤口，那血液似乎是从中流出的、也似乎是为了熄灭从伤口中涌出的火焰。 原来她是这样的痛苦…… “我来救你了。” 艾华斯心中有些悸动，低声喃喃道：“我赶上了……尤莉。 “你会活下去的。我发誓。” 漂浮在虚空中的艾华斯慢慢抬起自己虚幻的手，轻轻按在红水晶之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罪卡：悖焰之蝶 在他接触时，一道垂直立起的深红色法阵瞬间生成。 那比艾华斯更大两圈的红水晶，其高度甚至不到法阵半径的二分之一。 在法阵的映射之下，银白色的封印符文被瞬间解除。 但那红水晶中却并没有溢出鲜血。而是遍布裂纹，直接瓦解。 而在红水晶容器瓦解的一瞬间，法阵呼啸着穿过了沉睡着的尤利娅、显现在她的背后。 暗红色法阵正中间的大片空白圆形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复杂的深红色的蝴蝶图案。就像是它穿过尤利娅身体的时候，带出来了什么东西一样。 漆黑的圆形印记烙印在中间的圆形上、盖在了蝴蝶上面。 艾华斯下意识地一手捞起尤利娅，另外一手仍旧向前伸着，维持着垂直于地面的法阵。 下一刻，那法阵便从最外圈开始坍塌。 一圈一圈的收缩，最终只剩下中间那个大约一人高的深红圆环。里面的蝴蝶图案还在微微变动，如同在呼吸一般。 而后，那圆环骤然收缩至极点——而艾华斯也从幻觉中醒来。 那深红色的锁链收回到艾华斯体内。 而之前仅出现在幻觉中的蝴蝶圆环，此刻以大约只有一掌的直径、在两人之间浮现着，与地面保持水平。 而两张全新的塔罗牌，也是一上一下的从虚空中被慢慢印了出来。浮现在圆环的上下两方，红色的电光链接在这两张卡中间，像是某种磁力吸引着它们逐渐靠拢。 下面那张太阳，原本应是一个赤着身子的小孩坐在白马之上，沐浴在灿烂的金色阳光之中，高举象征着胜利的旗帜。 但此刻，它却变成了一个如同旋涡般旋转着的、辉煌神圣的金色太阳。两个小天使一左一右在两侧高举双手歌颂太阳，而太阳那旋转着的金色焰流周边浮现着十二星座的虚影。 而倒吊人，原本是一个双手反绑到身后、被在树上倒吊起来的圣人。他的头上浮现出光环，明明无比痛苦却显得安详。 新生的倒吊人牌，整体上是蓝绿色的、与金色的“太阳”牌维持着均衡。他的一只脚被蛇挂在从太阳中垂落的安卡十字架上，另一只脚被打上了圣钉。他头的下方也有着一条巨蛇、它处于漆黑而不见光的深渊坑洞之中。 倒吊人的双手得到了解放，向着左下角与右下角尽力张开。掌心也被打上了圣钉，三枚圣钉都散发着蒙蒙的光辉。 他明明被倒挂着，下方就是有着巨蛇的无底深渊。可他的脚与双手却形成了一个神圣的箭头，高高指向天空中的太阳。 随着两张牌逐渐生成，并慢慢向着中间靠近。 尤利娅体内的焰流也源源不断涌出，涌入到正中间的蝴蝶法阵中。 最终，随着两张牌嵌合在一起，它骤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华。 而双目空洞的尤利娅，也仿佛突然从幻觉中醒来。 她骤然睁大了双眼，像是要说什么。 但她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一下子变得无比疲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尤利娅整个人向后倾倒着，而莉莉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她伸手搭在了尤利娅的脖颈，感受到了正常的脉搏……以及正常的体温。 她有些欣喜的向着艾华斯点了点头。 ——成功了！ 莉莉也想要欢呼，只是怕惊扰到了艾华斯的仪式。 “这简直就是奇迹……” 影魔低声喃喃着：“居然真是完整的大罪仪式！” 见证了完整仪式的它，只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 它的主人，到底是从哪里了解到的大罪之仪式？ 能够封印上位幻魔的亵渎仪式，居然还真行得通…… ……坏了。 下次被封印进去的不会就是它吧？ 影魔陷入沉思。 而那张三合一的卡牌，此刻变成了一张深红色的、如同水晶般美丽透明的卡牌。上面用黑色的线勾勒出了蝴蝶的图案。 它此刻仿佛获得了生命，自行飞舞在空中、最终旋转着停在了艾华斯面前。 艾华斯伸出右手，轻轻点在卡牌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卡牌上也浮现出了对应的属性： 【大罪：悖焰之蝶（太阳、倒吊人）】 【等级：28（幼生）】 【奉献道途，属性火】 这就是艾华斯所收服的第一只大罪之兽。 和艾华斯想的一样，悖焰之蝶如今的等级并不高，并且性格也并不暴躁。幼生形态幻魔的性格与宿主息息相关……毕竟他们经历的事情是相同的、记忆也是共享的。 某种意义上，它相当于是艾华斯的另一个妹妹。或者说是尤利娅的另一个人格。 大概也正因如此，艾华斯的封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一般来说，幻魔是要被打到奄奄一息才能封印的。艾华斯也特地做好了后续预案……但结果是完全没有用上。 这精灵球扔过去，就直接抓住了。 怪不得在原本的历史上，悖焰之蝶即使失控、吞噬了尤利娅的灵魂与人格之后，在面对着玩家时也始终保持着克制…… 这就是奉献之道的幻魔吗？ 紧接着，这张卡就浮现出了它的两种用法。 【正位召唤·焰蝶】 【必要：火5】 【维持：火5*每分钟*每只】 【即时，召唤，回响】 【效果：召唤一只不同类别的焰蝶，焰蝶被视为召唤物。锁定目标后焰蝶会自动追踪，自爆后产生爆炸/高温/治疗/净化效果，威力随“大罪：悖焰之蝶”的等级上升而提高。焰蝶被击散后将再度于原地重生；焰蝶可以随时解散并在身边重生】 【逆位召唤·悖焰之蝶】 【必要：火5】 【维持：火5*每日】 【动作，召唤，复唱】 【效果：召唤怠惰之兽·悖焰之蝶为你作战，悖焰之蝶被视为召唤物；非战斗状态下，怠惰之兽·悖焰之蝶可化为焰蝶，进入跟随状态；同时只能存在一只大罪之兽】 【效果：再度使用，命令悖焰之蝶重生或自爆】 ——这是艾华斯第一次得到了“回响”与“复唱”的幻魔卡！ 回响的意思，就是这张卡在这一天可以使用无数次，每一次都有相同的效果；而复唱就是可以再使用一次，发挥不同的效果。 不过这张卡的正位与逆位被分别视为“太阳”和“倒吊人”，因此可以各使用一次。 也就是说，艾华斯可以根据需求随意召唤不同类型的火蝴蝶，来作为他的攻击手段。因为正位召唤可以使用无数次，这就等于是艾华斯得到了一个成长型的新技能——可以在爆炸/高温/治疗/净化中选择一个效果，而且看起来还是范围效果！ 虽然每只蝴蝶都要五点法力，但这可是瞬发法术。 这意味着艾华斯可以瞬间脱手召唤七八只蝴蝶，打出非常可怕的爆发。而且艾华斯还有了远程治疗能力……这可是牧师都没有的能力。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直接召唤悖焰之蝶本体。 不过艾华斯感觉，第三能级的悖焰之蝶在没有其他卡牌强化的情况下、暂时能发挥的战斗力可能也不会太高。多少还得喂点狗粮。 可惜艾华斯目前没有狗粮，那就只能氪命了——他自己的血肉就是狗粮。 影魔稍微省一省，不就挤出来了嘛！ 话是这么说，但影魔还是得喂饱的。不喂饱艾华斯也没法再封印它。 而无论是小蝴蝶还是大蝴蝶，都被视为召唤物。 视为召唤物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随时吃到其他卡牌的效果加成！ 【附魔卡：影之刃】特别要求结付于武器，因此没有武器的悖焰之蝶暂时用不了。但如果以后艾华斯能召唤出自带武器的大兽，他就也可以吃到影之刃的加成。并且艾华斯不需要接触它的武器，只需要将两张卡重叠在一起就可以了。 就目前来说，只有【法术卡：暗影斗篷】是可以给小蝴蝶用的。 如果悖焰之蝶本体被控制了，艾华斯就可以以它为施法目标、帮它解控并隐身——假如需要的话。 不过悖焰之蝶可以复活或者自爆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按理来说，逆位召唤应该还有个特殊效果。 也就是召唤出来后，立刻生效的领域、灵气之类的落地效果。但可能是小蝴蝶还是幼生期，所以还没有得到这个词条。 只是可惜，艾华斯已经没有法力了。没法立刻就把悖焰之蝶召唤出来，看看具体效果如何。 等明天起来，就把小蝴蝶召唤出来！ 他反正还剩了些光属性法力，不如就喂给影魔吧。进阶仪式的时候，它也是辛苦了。 不过，在那之前…… “……我先用照明术帮尤莉治疗一下。” 艾华斯看着倒在莉莉怀中的尤利娅，露出愉快而安心的温柔笑容。 他摸了摸尤利娅柔顺的头发，感受着她已经恢复正常的体温。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哭的感觉。 莉莉小声问道：“这样的话，尤利娅小姐就摆脱幻魔了吗？” “啊……是的。” 艾华斯轻声答道：“她的命运，从此只属于她自己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自己一时之间都还有些恍惚。 过去那十几年与尤利娅相处的记忆浮上心头，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鼻子发酸、眼眶湿润。 但那种改变既定之命运的实在感，正被他确实的握在手中、让艾华斯激动难安。 尤利娅的命运是真的被改变了。 被艾华斯牵挂许久、担忧许久的事，真正做起来却是如此简单、如此轻易…… 拯救他人的感觉，是真的很美好。尤其是自己在乎、关心的人。 艾华斯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似乎还能做到更多，我似乎真的很厉害。 我似乎…… 真的能改变世界。 更新完毕！！小蝴蝶封印完了，月底求票喵！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影魔：杀鸡儆猴是吧 为了防止尤利娅被她的女仆叫醒，艾华斯在治疗过尤利娅之后，直接就让尤利娅睡在了自己房间里，让她好好睡饱。 他足足花了十四点光属性法力，才将尤利娅的身体一口气调回健康水平。 要知道，她之前高烧不退的时候也就只花了两点法力。这就能看出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虽说如今的尤利娅其实才是正常人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二章 影魔：杀鸡儆猴是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位恶魔学者 这次影魔是真吃饱了。 随着艾华斯奉献道途的等级提升，他所自愿献祭的血肉、其强度也随之上升。 或许是真吃撑了、或许是表达感谢……也有可能是因为悖焰之蝶的出现，让它变得有些警惕、迫切想要提升自己在艾华斯心中的地位。 影魔主动表示，它愿意尝试牧养法的另一面，将自己部分力量本源授予莉莉了。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位恶魔学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牧养：阴影精华 当牧养之术在奉献道途时，它的表现就是祈祷与牺牲。 但使用超越道途的力量来使用这项神秘技艺时，它就变成了一种仪式—— 仪式法阵再度被艾华斯和莉莉刻画在地面上。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八芒星法阵上并没有刻下任何九柱神的名字，而是用不同的语言写满了艾华斯的名字及其各种变体。 他们上半夜就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四章 牧养：阴影精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获新生的尤利娅 将莉莉的事处理好之后，艾华斯也没有跟她一起前往学校。 反正今天的假已经请完了，那不如在家里陪尤利娅休息一下了。 之前艾华斯在家时，尤利娅时不时就会抱着她的布偶，跑到艾华斯这里来和他一起睡。 她当时的身体总是很热，甚至都不用抱着、只是躺在旁边就像是一个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暖炉。冬天还好，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获新生的尤利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奥斯瓦尔德的离开 “……您是怎么做到的？” 奥斯瓦尔德在检查过尤利娅的状态，确认她的确是痊愈了、体内的幻魔也不翼而飞过后，便半跪在尤利娅面前，低声发出了惊叹：“这简直是奇迹。” “我想，每个人应该都有些属于他的小秘密，不是吗？” 艾华斯坐在轮椅上，在奥斯瓦尔德背后轻笑道。 奥斯瓦尔德起码已经在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六章 奥斯瓦尔德的离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迪奥米德斯的劝诫 在老管家奥斯瓦尔德的帮忙下，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尤利娅想带的东西。 这次并不只是去上学、本质上算是搬家——等奥斯瓦尔德回来之前，莫里亚蒂庄园显然就不够安全了。所以在艾华斯的劝说下，尤利娅把自己想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但她与同级别的大小姐不同，尤利娅并没有带上太多的衣服和首饰。 真正占空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七章 迪奥米德斯的劝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莫里亚蒂家族 莉莉取回轮椅之后，带着艾华斯与尤利娅回到罗宁街14号后，就给艾华斯与尤利娅倒上了茶。 开始跟他们讲述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以及奥斯瓦尔德所给予的“家族秘密”。 “德罗斯特家族的守护者吗……” 艾华斯的低声自语道，手指在轮椅上无意识的敲动着。他开始认真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八章 莫里亚蒂家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半场开香槟是吧？ 劳合社那边打电话是为了通知艾华斯，袭击时间已经确定了。 时间是周二晚上和周三凌晨。 如今是周一下午，也就是说袭击时间是明天的午夜。 甚至连袭击者的名单和配置，约克律师也都给艾华斯列出来了。 一共有四个恶魔学者，两个第三能级、两个第二能级。他们分别带着两只恶魔犬，一只鞭挞魔，一 《牧者密续》第一百四十九章 半场开香槟是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章 伊莎贝尔的见面礼 周二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伊莎贝尔例行来找艾华斯吃饭。 伊莎贝尔有很多事情想要和艾华斯分享。从上周五到今天，两人没见面的时间里，话题已经整整积压了四天。 要是放到之前，伊莎贝尔对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对她来说，每天的生活都是无限重复的循环，并没有对之后某天的期待。 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章 伊莎贝尔的见面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召唤悖焰之蝶 让艾华斯有些意外的是，伊莎贝尔和尤利娅这两个平时都没有人际交往的女孩，在见面后相处的还真不错。 虽然不知道里面的表演成分占比有多少，但她们的确是在见面之后就很快腻在了一起。莉莉也和她们凑到一起去聊天了，聊的甚至还都蛮开心的。 艾华斯就只是温和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点点头、然后接上两句表示我还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一章 召唤悖焰之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了就别走了 夜幕落下，罗宁街14号直到十点半才终于熄了灯。 又过了两个小时，当校园内陷入一片寂静时、一行人才悄无声息走到了附近。 他们之前并没有蹲守在艾华斯的门口。 这些恶魔学者们甚至都没有故意躲藏到哪里，他们只是进入了一家酒吧、然后就一直喝到现在。 没有人会想到四个烂醉如泥的醉汉会有什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了就别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今天更新应该会晚一些 刚刚突然地震了，预警64级，实际55级，震中离我这里一百多公里，床都在猛晃把我直接晃醒了…… 这是我二十七岁的人生中第一次地震，吓得我到现在还没睡着……可能明天会困的爬不起来。 不过我起床之后会码字的，大概晚上六点更新！ 看起来应该不震了，我回去睡了…… 《牧者密续》今天更新应该会晚一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艾华斯：给我看看（震声） 在看到艾华斯的瞬间，领队稍稍愣了一下。 他想过自己可能是被人埋伏了……然而领队却万万没想到，埋伏他们的人正是本应坐在轮椅上、或是深陷诅咒呼呼大睡的艾华斯！ 但在这种距离之下，他的感受非常清晰。不可能出错。 ——恶魔学者，第二能级。 ……什么情况？ 还是说，这人根本就不是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三章 艾华斯：给我看看（震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机制全吃是这样的 领队的汗都要下来了。 这莫里亚蒂的言语，简直像是恶魔一样……他明明知道我带着刃魔，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 他到底是恶魔学者，还是伪装成人类的恶魔！？ 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带着刃魔来？ “——有内鬼？” 领队突然反应了过来。 既然艾华斯·莫里亚蒂是恶魔学者，那么自己接到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四章 机制全吃是这样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艾华斯的聪明小蝴蝶 四个恶魔学者，三个恶魔——除了鞭挞魔直接没有参与战斗，被自然驱散之外、艾华斯拿到了剩下所有的经验。 虽然从“质”上还是不如畸肢魔和那位刺客小姐，但“量”已经进行了充分的补足。这些经验加起来，足有一百四十点……艾华斯的经验储备正式超过了500点。 现在他自然升级的速度与进阶的冷却时间正好契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五章 艾华斯的聪明小蝴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嫌疑犯阿莱斯特 半夜凌晨一点多，枪声与爆炸声接连响起。紧接着便燃起了大火。 尽管王立律法大学的校区很大，但夜间巡逻的骑士还是很快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 当他赶来现场，发现罗宁街14号门口的草坪干枯、正在熊熊燃烧；门前散落着尸体，门口落着血迹，草坪上还有着恶魔犬死去后残留的标志性的披甲烂肉时，便立刻意识到—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六章 嫌疑犯阿莱斯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七章 艾华斯：等不了一点 戈登还记得那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那个邪恶的笑声时，他也会情不自禁的感受到心脏如针扎般的阵阵刺痛—— 在晋升仪式中，他就被代号“阿莱斯特”的魔人操作着阴影长枪贯穿身体，轻而易举的杀死。 他的尸体眨眼之间就被阴影所溶解，剧烈的痛苦直到他醒来也没有完全消散、仍旧还有一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七章 艾华斯：等不了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莱斯特的拷问 艾华斯的第一轮目标对准了约克，这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想要把事情闹大，最好还是杀掉博卡副会长。这才是最有利的栽赃手段……因为会杀死约克这么一个缺德律师的人着实不少，但想要杀死博卡的只有劳合会长。 可是艾华斯担心，这样反而会帮助劳合会长直接接手博卡派系。 矛盾确实会被激化——但只要劳合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莱斯特的拷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使什么手段了？ “……呼。” 约克律师猛然间睁开眼睛，开始剧烈咳嗽着。 他翻过身来，一直咳到咳出一口污浊的血块、呼吸才变得顺畅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 档案室的大门紧闭，对方已经离开了。窃取资料的那个同伙也不见了。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剧变——在他发生魔化之时，来自诱捕魔的特征开始从 《牧者密续》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使什么手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六十章 是啊，我失踪了 当夏洛克如往常一般醒来，穿上睡衣前往楼下吃早餐的时候。 却在餐桌旁看到了两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艾华斯？” 夏洛克下楼的脚步停住，喃喃道。 原本应该坐在轮椅上被莉莉推过来的艾华斯，此刻却安安稳稳坐在凳子上。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而莉莉也没有站在艾华斯背后，而是坐 《牧者密续》第一百六十章 是啊，我失踪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流涌动的玻璃岛 夏洛克愣了一会，仔细看完了整个头版头条。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你学我？” “招不在新，好用就行。” 艾华斯笑眯眯的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假死计划挺好用的。” “但是我也假死，你也假死……约克伯父那边怎么办？” 夏洛克眉头紧皱：“要不我试着写一封匿名信，让爱德华直接去抓他 《牧者密续》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流涌动的玻璃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牧者密续》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